《红楼:我是贾琏》 第1章 我不是贾琏 第1章我不是贾琏 (一点小常识,古人称他人的字或号,以示尊重。直呼其名是非常失礼的行为,等同骂人,除非是仇家,才会这么叫。古人自称一定是名,比如贾琏自称:琏。再:未加冠之前一般没有字,称起名并不失礼。加冠、及冠:古人的成年礼。) 腊月二十四,荣国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喜气,走路都憋着呼吸,脚下的步子尽量的收着点,努力不发出动静。 东跨院正堂前的院子里,跪着一排下人,垂首不见表情,如同等待判决的犯人。 一阵脚步声之后,内堂里出来一行人,居首者乃是邱太医,身侧落后半步者贾赦,此刻两人边走着,贾赦口中不断道谢,送到门口,贾赦又问:“邱太医,琏哥儿处可还有吩咐?” “醒来了便无大碍,好生将养数日便可。”邱太医一脸笑容,荣国府长子嫡孙,这趟活来之前压力极大,没曾想运气爆棚,脉象平稳,一针下去人就醒了。 诊金事小,人情大赚。 送走邱太医回头,看见院子里跪的下人们,贾赦换了冷色,重重的哼了一声。 “临近过年,差点让尔等不中用的狗奴才败了喜庆。待老太太走了,看我怎么收拾尔等狗奴才。”骂了一句,贾赦这才匆匆往内走。 如果把贾琏的安危和贾赦过年的兴致放在一起比较,贾赦大概是更看重过年的喜庆。 看见床前的贾母,贾赦换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前说话:“母亲受累了。” 随着理学的兴起,民间风气越来越保守,女人在穿戴上越露越少,像唐朝那种一道抹胸的风景,在道学家眼里就是搔首弄姿。 吃饱之后,感觉身体恢复了,贾琏放下筷子时,桂香又道:“二爷既然大好了,先去给大老爷问安,再去老祖宗处磕头拜谢才是。” 贾琏知道是前身的锅,这孙子最爱的就是这一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母爱! “见过赵姨娘!”贾琏微微颔首,眼神很正。赵姨娘不免暗暗惊讶,以前这小子总是偷偷看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改性子了? 赵姨娘也不好多纠缠,转身前去,她是妾,要去王夫人那里立规矩的。 一个小丫鬟领口的扣子没扣上,桂香见了低声道:“管好伱的骚肉,领子扣好。” 贾赦也走了,床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年岁不大,也就是十五六的样子,见贾琏闭目谈着,俊俏的脸上略显苍白,丫鬟上前来掩了掩被角。 “昨晚上几个婆姨就在传,几个下人没照顾好二爷,大老爷生气要发卖了他们。二爷为他们向老祖宗求了情,最后略施薄惩,打发到城外的庄子里。” 总之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年少懵懂之时,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下人畏惧不多。 贾赦没有起来,贾琏见到的是邢夫人,这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祖母说的是,孙儿寻思,这快过年了,真要见了血,岂不是坏了喜庆。若是嫌他们碍眼,打发去城外庄子里便时。祖母素来仁慈,是这些奴才不珍惜。” “嗯!”贾琏应了一声没多说,两个小丫鬟进来,拎着水壶端着铜盆毛巾,一通伺候梳洗完毕。贾琏动作显得有点生硬,真是不习惯。 “大老爷吩咐,二爷还需修养身体,晨昏定省可免了。”邢夫人站着不动不说话的时候,绝对是个漂亮的花瓶,这一说话一走动,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村姑的气质。理论上她是嫡母,贾琏要敬着她,真的站在面前说话时,这女人眼神躲闪,带着点结巴。 从桂香的语气的不客气程度看,这个丫鬟是有前科的。 这就很尴尬了! 床上的贾琏自然不是贾琏,是一个穿越者。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贾琏绝对无法坐视。 思想上贾琏不是很适应,身体上却很顺从的让桂香伺候。 说着贾母挥袖而去,身后的丫鬟妇人七八个赶紧跟上。 贾琏知道这几个是昨日的挨罚的随从,站住笑道:“都是祖母心善,二等才得以宽大。心里把好记在祖母身上,去吧,好生过日子,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胡思乱想之中,贾琏渐渐的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透过窗户纸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 刚从床上做起来,丫鬟桂香就进来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奴婢伺候二爷起来!” 别人的命运如何,贾琏暂时是顾不上了,之前几个下人生死攸关他才开的口。 桂香在一旁伺候着,嘴里说一些最新的八卦,这应该是以前的习惯。看这意思,桂香和贾琏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昏睡时提取的前身记忆不完整,桂香的名字记得,但却没有多少其他信息。 贾琏一阵错愕,这怎么回事?再仔细一看才注意到,这些丫鬟的穿戴可谓保守,身上除了一段颈部、双手、头面,其他的都被衣服遮蔽。 躺在床上懵圈状态的少年贾琏,听到这话时看见贾母脸上瞬间的狰狞,眼中露出惊骇。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调整心态,别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古代的事情。 正在扮演慈祥祖母的贾母,正拉着贾琏的手嘘寒问暖呢。被打断之后,忍不住扭头,不满的怒道:“此番琏哥儿无事,保不住下一回。这些不中用的奴才,把腿打断了丢出去。” 贾赦的反抗,或者说是挣扎,不过是低力度的,在贾琏看来更像是熊孩子要糖吃。 这事情贾赦绝对干的出来,他可是讨要过鸳鸯的,逼着人发誓要做姑子。 非要找个优点的话,就是屁股大。这屋里的贴身丫鬟,不仅仅是照顾的意思,还有男性-启蒙的责任。如同喜人于贾宝玉。说起来贾母屋里出来的俊俏丫鬟可不少,怎么就安排个桂香过来。该死的记忆提取确实很多,不知道之前到底有几个丫鬟,贾赦有没有看上弄走的。 贾母走了,贾赦目送后回头把火发在贾琏身上:“小畜生,恁多事。” 不怪贾家后来败落时,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刚入荣禧堂,这边闪出一个身段妖娆的少妇,记忆中她是赵姨娘,王夫人怀贾珠时,贾母把身边丫鬟赵姨娘给了贾政,这会已经生了探春。 按照小说里的贾琏做派,对下人宽厚是人设。 至于当今朝局,天有二日,一年前,御宇二十载的太上皇重病卧榻之际,禅位于今上。 来看个病人都要如此排场,这是在自家内呢。贾琏默默的在心里吐槽这老太太。 贾母、贾赦、王夫人,王熙凤,都是不拿人命当一回事的狠人。之前贾母的做派,散发出一个信号,这荣国府的后院里,只能有一个权威,一个声音,那就是贾母。 好嘛,这就安排上了。 对照一下红楼梦里的贾琏,他喜欢的可都是成熟风格的女人。 贾赦则是一个叛逆中年,还是个没怎么经世事,贪财好色,自私自利的叛逆中年。 一旁的贾赦听了怒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安敢顶嘴?这等无用奴才,合该连同家人发卖了去。”贾母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声音尖锐:“这东跨院里,我这老不死做不得主么?” “儿子不敢,但凭母亲吩咐。”贾赦赶紧低头躬身服软,脸上却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鬼才知道桂香是不是贾母派来的人,如果是贾母派来的,这相貌最多七十分。 “见过二爷,这是去给老祖宗请安么?”赵姨娘眼神不免有点轻浮,好像是准备调戏。 慈眉善目的脸,嘴里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贾琏听了微微呆滞了一下。昏迷了一天,此刻脑子里已经接受了记忆融合,立刻做出话术上的调整。 这就是话语权啊! 贾琏嘴上没说,心里很是感慨。脸上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的放下筷子:“晓得了,我就是知道祖母是个心善的,才敢给奴才们求情。” 这是底气不足啊! 没法子,扶正之后,在东跨院里,贾赦喜新厌旧,小妾好些个,她镇不住场子。 贾母听了脸色一沉,扭头盯着贾琏道:“琏哥儿,御下不可一味宽纵,你是要袭爵的。换成你祖父还在,这等奴才是要行军法的,直接打死!” 太祖是不是穿越者不得而知,只是从提的记忆中得知,太祖重工,开了工匠为官的先河,并调整了科举考试的内容,硬性规定算科为科举必考。不及格者,不能中。 贾琏依着礼数告辞离开,奔着荣禧堂而去。刚到前院,几个下人闪出来给贾琏跪下,口称:“多谢二爷高抬贵手,我等必结草衔环以报。” 屋子里的气氛依旧压抑,贾琏睁眼长出一口气,看一眼面前的丫鬟桂香。 平行时空的贾联在体制内厮混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个正科,不出意外是要在这个位子上混到退休的,不曾想一次深夜酒驾,车开到河里,来到了红楼世界——大周朝。 昨天发生的事情,在场的桂香是知道的。这会没别人的时候低声说出来,就是传递一个信息,到桂香这也是这么说,二爷也要这么说,不然就得罪老太太了。 贾琏是正经的爵位继承人,邢夫人将来是指望他养老的。再有就是贾赦昨晚上喝酒作乐到下半夜,这会根本没起来,那里是什么心疼儿子。 按说贾赦续弦,邢夫人的出身肯定是够不着贾赦的,居然就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贾母居然也没反对,这里头意味十足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足百步,前方又来一个略带书卷气的少妇打扮,实则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女子。见两人前后出现,女子停步躬身道福:“李纨给琏二叔道福,见过赵姨娘。” “嗯哼!”轻轻的咳嗽一声,贾琏淡淡道:“要管教丫鬟别当我面,聒噪。” 大概是贾琏的沉默造成了气氛的沉重,桂香主动低声道:“二爷这是大好了!” 贾母要压服贾赦,贾赦反抗了,但是没啥力度。 这算是给小丫鬟解围,同时也没伤桂香的面子。 多亏是《红楼梦》啊,年轻的时候认真读过,也多亏是个五十岁的灵魂,换成个二十岁的穿越者,真未必有耐心去通读,拿着手机玩点游戏才是快乐的首选。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这算个屁啊?夏天的短裤和小吊带组合,看的不知道多少。 “我这就去。”贾琏不打算显得太有主意,就按照桂香的建议去做好了,不会出错。 早饭很丰盛,一碗鸡丝面,四个小菜。烧热的炕上摆张小桌子,贾琏屋里吃。 记忆中她是贾母安排过来的,相貌只能算是中等,贾赦这个LSP看不上。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年要嫁人,多半是配小厮。生下来的孩子是家生子,继续为贾府的繁荣添砖加瓦,做一茬合格的韭菜。 这个时代以孝道治国,一个忤逆的帽子,能压死人。 周太祖发迹于明末乱世,提三尺剑平天下之乱,御外辱,定乾坤,立国至今以百余年。 “祖母,不怪他们,是我趁他们没注意,跑冰上去玩儿。” 无他,见不得这种视人命入草芥的做派。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个小丫鬟叫啥,贾琏都没印象了,提取的记忆中并没有。 几个下人磕头三响,这才起身退后。贾琏目送他们离开,面带笑容继续往前。 本以为太上皇挺不过去,没曾想躺了半年后,奇迹般的又好了。 贾琏听的仔细,脑子里转的飞快,这母子之间关系微妙,不过是一个回合之间,各种刀光剑影,让人听了暗暗心惊。 “哼,那便如琏哥儿所说,打发到庄子里去吧。”大获全胜的贾母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当着没看见贾赦握紧的拳头,起身又道:“你既照顾不好琏哥儿,年后我接到荣禧堂。行了,就这样吧。” 这对两人说的话,听起来没问题,实则很有意思。给贾琏行礼道福,赵姨娘这边就是意思一下。倒也不是亲疏的原因,而是立场的问题。 嗯,这是贾珠的媳妇李纨,看她面色红润,气色挺好的,在看脸的时候,让贾琏想起了一步老电视剧《武则天》里头的上官婉儿。 贾珠这个短命鬼做的不冤!是个让人羡慕的短命鬼! 第2章 跳出贾府的小圈子 第2章跳出贾府的小圈子 第二章跳出贾府的小圈子 十五岁的贾珠已经结婚半年,十六岁的元春在家中待选进宫。(虚岁) 十五岁啊,还在发育阶段呢,身体底子稍微差点的,遇见这么个媳妇,能不短命? 我一定不要早婚!高低要拖到十八岁。 想到贾珠的下场,贾琏心里默默定计。人没了,万事皆空。 赵姨娘和李纨都是来早请安的,贾琏不紧不慢的,两人很自觉的停下站在路边,不敢走在他前面。至于桂香,垂花门处看门的婆子拦下了。这地方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 深宅大院的规矩很多,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即便是做主子的,也需谨言慎行。 贾母也就刚五十,就这放在现代社会,保养好一点,妥妥的风华正茂。 这个世界,贾母开口闭口就是“老身”“老不死”。 到门口时贾琏直接进去了,李纨和赵姨娘没跟上,而是在门外等着。 贾母见了贾琏,自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祖孙天伦的和谐场面。一番嘘寒问暖,身边的婆子们连连夸赞贾母后,这才说了点实际的话。 “乖孙儿,你那父亲是个不着调的,身体养好了,我接你到荣禧堂来住下,一应开销走公账。”贾母的话听起来是没毛病的,实际上荣国府内宅二房实际当家的现状,放在一般的百姓家里也是很难被接受的事情。 作为承袭了爵位的贾赦,法理上就该坐镇荣禧堂,上尊母亲,下抚兄弟,作为正室的邢夫人,就该执掌后宅的财政大权。实际情况正好相反,贾母偏心,二房当家。 这个偏心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偏爱贾政么?贾琏在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是垂帘听政。 古人很讲名正言顺,到了贾母这里,为了继续做她荣国府后宅实际的掌控者,颠覆了正常的长幼嫡庶纲常。什么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借口,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以她在贾府的权威,拦着不让贾赦扶正邢夫人,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后让二房当家,激怒了贾赦的叛逆性子,直接搬到东跨院自成一统。 贾琏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逻辑是能说的通的,实际情况如何不管了,就这么认为。 “多谢祖母关爱,孙儿昏睡之际,听到一个妇人的尊尊教诲,让孙儿好好读书,光宗耀祖。”贾琏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没曾想贾母听了脸色陡然微微一沉,凌厉在眼神里一闪而过,转瞬间又恢复了笑容。 提取的记忆中关于母亲的内容很少,只有小时候多次要母亲,却被贾赦狠狠的打了几次,还不让吃饭的记忆。再后来贾琏没再要过母亲,这段记忆非常的深刻。 有鉴于此,贾琏在准备说辞的时候,调整了一下,没说母亲,就说是一个妇人。 一直在仔细观察贾母的贾琏发现了她脸上的变化,心里微微一惊。 贾母的心情确实不太美好,因为贾琏说的妇人,肯定是贾琏的亲妈。 这里头牵涉到太上皇时期很多不美好的回忆,其中不乏血腥和残酷。 “乖孙儿要读书是好事,年后让人寻摸一个好先生到家里来教就是。”贾母的恍惚很短暂,毕竟这是亲孙子,小孩子有啥说啥嘛。 “回祖母,孙儿想去外面寻个书院读书。”这才是贾琏的最终目标。 贾府的情况摆在这里的,日渐衰落成为定局,荣国府一群虫豸,没拿个愿意放弃奢侈的生活。就看他们干的那些事情,哪一桩都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贾母大概是看到贾府隐患的人,所以才有了把元春送进宫里的举动。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儿子孙子都不给力,能做到的正确应对也就这么一个了。 贾母还想着维持贾府的荣华富贵,奈何家里一群猪队友。 如果贾府能一直兴旺,贾琏真不介意混吃等死,提前知道了破败的结局,贾琏必须要自救。这个自救的前提,是必须掌握话语权。如果继续躺平,还谈什么话语权,谈什么自救。 想要获取话语权,读书做官是唯一的途径。从军的选择是否定的,从贾敬和贾政的身上,贾琏看到了当初贾代善那一代人的选择,弃武从文,放弃军权,求一个体面的结果。 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太上皇那边了,当年的贾政也算半个读书种子,结果直接被太上皇出手,荫萌了一个五品官,蹉跎几十年。不过话说回来,贾政混了几十年都还是那样,不是因为荫官的缘故,而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不适合做官。 “出去读书?”贾母自然是非常的意外,毕竟在家里呆着不舒服么? “正是!”贾琏很明确的回答,呆在家里读书最大的缺点,就是社交圈子太狭窄。将来要做官的话,就得有足够的人脉圈子,做官的互相帮衬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经途径。 科举正途是这个时代做官的途径,这条路可以说是卷王之路,呆在家里丫鬟伺候着读书,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往书里去呢?环境很重要,就得跟卷王们一起卷,卷出一个王中王。 就算是卷不过,在那个环境里必定受益匪浅。 “此事,你跟伱父亲先说好,老身自无不可。”贾母的语气淡了一些,贾琏知道该告退了,开口告辞,退后走了三步才转身出门,在门口看见一个穿戴华贵的妇人,贾琏上前行礼。 “贾琏见过婶婶。”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尽管内心深处高度戒备王夫人。 说到王夫人,贾琏从小说里的记载得出一个结论,这女人大概是不满足于掌握后宅,所以才要让王熙凤嫁过来,拿王熙凤当枪使,王夫人稳坐后台。将来即便贾琏袭爵了,王夫人依旧能稳坐荣禧堂,甚至还能把这对夫妻挤到东跨院。 王夫人的聪明程度也就那样,王熙凤是个文盲,王夫人拿捏的很稳。 现在贾琏既然来了,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总之,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吐出来。 王夫人容貌也就是中上水准,倒也对上了大户人家娶妻娶贤的标准。只是这个“贤”,还优待商榷,从小说里的描写看,王夫人肯定当不得一个贤,至少不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贤。 “琏哥儿这是大好了,可喜可贺。”王夫人在嘴上是没问题的。 “多谢婶婶关爱,琏告退。”做足了礼数,贾琏没有多留。 站在原地的王夫人看着贾琏的背影,心里不免悻悻,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回到居所无事可做,书房里找了本《论语》,让桂香泡来茶水,不紧不慢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出事情了,朗读一遍之后,内容都记住了。这个就是金手指么? 还有这个繁体字,得还好学学,不然遇见字不会读,不知道啥意思,那就难看了。 好在提取的记忆中有两本字典书,书房里都有。贾琏分别找到《子汇》《正字通》,嗯,不懂的字可以随时查找,先把论语读了,再抄一遍。 再有一个就是书法了,科举考试的书法为馆阁体,这个必须要练好的,写出来的字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才算是合格。 贾琏的肌肉记忆还在,拿起笔抄书的过程中,很快就能写出还算工整的字来。这让贾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前身的字写的一般,基本功是学过的,就是练的少。族学里的贾代儒教书不行,教孩子写字的能力还是合格的,能中秀才的人,字不会太差的。 练字这事情呢,连进去了感觉还真不错,一笔一划的,贾琏找到节奏后,不停的练了一个上午,手腕都酸了,桂香进来叫吃午饭才停下。 空气中一股幽香,贾琏吸了吸鼻子:“哪来的香?” “二爷练字过于专注,奴婢进来点檀香都没察觉。这不就是香炉么?”桂香掩着嘴笑了起来,抬手指着书桌上的一个铜香炉,这会已经没冒烟了。 “原来如此,不想练字太投入了。”贾琏也笑了起来,这是好事。 “这檀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二爷这里每月都有半斤的月供呢。换季的时候,还有二两熏衣的香。”桂香张口就来,生活上一直归她照顾。贾琏不禁动了心思,回头王熙凤进了门,好像撵走了两个小妾,不知道有没有桂香一个。 贾琏有专门的院子,撵走了几个随从后,还有贴身丫鬟桂香和三个小丫头伺候着,这顶级贵族的生活就是奢侈啊。人要是习惯了,想丢掉真是太难了,尽管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可是人就是这么贱,骂别人没问题,轮到自己的头上,要放弃奢侈生活,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惦记的不就是如何把贾府的荣华富贵保持下去么? 贾琏到了屋子里,三个丫鬟才开始布菜,保暖的盒子里取出来,炕上摆着小桌子,桂香递过来一个汤婆子道:“二爷先暖个手。” 这汤婆子外面还有个皮套子,做工看着就精致的紧。 暖了一会,菜也上来了,一个人吃饭八个菜,鸡鸭鱼肉倒也不稀奇,还能看见碟子里的大虾,这个就很难得了。为避免露怯,贾琏也没问这虾是哪来的,看这块头是海虾。距离最近的海边,怎么也得上百公里,送到京师来价格也便宜不了,普通人吃不起这个。 肉焖大虾的味道不错,贾琏吃了两个也没多吃,就这菜吃了四个馒头,胃口特别的好。这四个馒头,怎么也得一斤。这季节有大白菜也不奇怪,这东西就是北方冬天的常见菜,其他的菜干、豆腐,不算是特别的稀奇。 “父亲那里吃的如何?”贾琏想起贾赦那边,特意问一句。 接下来讨好贾赦和贾母是必须的,尽快跳出荣国府的小圈子里,这是当务之急。 “大老爷寻常每餐是二十个菜,干贝鲍鱼是一定要有的,年尾几日,熊掌也吃上了。老祖宗一顿饭少说三十六个菜,其中一道菜全是鸡舌头做的,每日单杀鸡就是一百只呢。” 这顿饭吃了多少银子不得而知,肯定是少不了的。吃饭都是走公账,不然就贾母那个吃法,二十两月例银子,真不够她糟蹋几顿饭的。 吃饱的贾琏起身往后院里走,再去求见贾赦,这次顺利的见到了,这便宜老子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贾琏依着礼数上前拜见,说了出去读书的事情。贾赦听了这话,懒洋洋的姿态陡然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变的锐利了起来,盯着贾琏看了好一阵才淡淡道:“出去读书么?小畜生倒是有志气,不过你记住了,以后别在人前提你梦里的女人让你读书的话。” 这话对上了早晨请安时贾母的反应,贾琏不敢多问,只能继续道:“此事,还得劳烦父亲操心。”贾赦点点头:“此事易尔,京师有三个读书的好地方,勋贵子弟首选是国子监,一句话就能进去读。再有就是东城的育贤书院,这个有钱就能读,西城的青云书院要考进去。” 贾琏明白了,悄悄的偷看贾赦脸上的表情,发现这便宜老子一脸的嘲讽。 这是看不上自己读书的决心么?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读书的能力? “儿子想先去西城的青云书院试一试,能考进去最好,试试自己的本事。”贾琏当然首选青云书院,道理很简单,这是要考试才能进去的地方。 贾赦听了再次露出嘲讽的笑容,淡淡道:“那就去试试,年后我安排几个随从陪你这小畜生走一趟就是,免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下去吧!”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凡事,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贾琏告退,回自己的院子里继续读书练字不提,大年三十这一天,早早起来就被一通折腾,沐浴更衣,桂香在耳边不停的念叨,荣禧堂的年夜饭,要给老太太和大老爷磕头之类的话,这边散席了要去东府那边……。 第3章 没人关心贾琏的意愿 第3章没人关心贾琏的意愿 笔耕不缀的贾琏在书房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突然小丫鬟冲进来:“二爷,桂香姐姐跟人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贾琏放下手里的笔,赶紧起身出门,大步流星的跟着小跑的小丫鬟出来,出了东跨院,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一堆下人围着看热闹。 上前仔细一看,桂香正在跟人厮打,互相抓住对方的头发,边上的围观下人看的津津有味。贾琏见状大喝:“都给我住手。” 桂香听到便松了手,对面的妇人趁机使劲以拽,拉倒了桂香。贾琏顿时一口怒气涌起,怒喝:“都给我闪开!”下人们连忙让开,贾琏上前时,那妇人已经清醒了,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贾琏,吓的浑身发抖。 贾琏没去管她,先扶起桂香,关心的问道:“可有伤着?” 桂香见贾琏如此,心头不免一暖道:“不碍事,磕破了点油皮。劳二爷关心了。” 那妇人噗通一下跪下,磕头道:“奴婢没看清,求二爷高抬手,放过奴婢。” 不等贾琏说话,有了依仗的桂香指着那妇人打骂:“老贱妇,二爷乃荣国公嫡长孙,将来要袭爵的,何等尊贵的身份?你一介下人,仗着谁的势,敢在人前毁二爷的名声?” 此言一出,性质立刻就变了,可见这个桂香是会说话的,抓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 巧妙的是桂香还点了一句,你仗了谁的势? “她都说什么了?”贾琏果断的顺着桂香的话进行追杀。人在荣国府这种地方,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一点,这个年月的人很重名声,没个好名声到外面去,那都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这个事情立刻引起了贾琏的重视。 按说桂香该先交代清楚这个妇人的跟脚,但她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贾琏决定收着点,没问仗着谁的势,这是不扩大矛盾的做法,毕竟现在还很弱小。 “她说……,你让她自己说。”桂香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怒视那妇人。 十六七岁的桂香对上这个二十啷当的妇人,厮打的结果居然是两败俱伤,脸上没伤着,脖子上有几个抓痕,那妇人跪在地上低头求饶,地上掉了好些头发,都是拽下来的。 那妇人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贾琏环视一圈道:“她说了啥,都有谁听到了?”一干下人立刻站的远远的,没人上前来说话。贾琏心里有了计较,看一眼桂香,这丫鬟有着丰富的宅斗经验,立刻指着一个小丫鬟道:“小豆子别躲,伱刚才也在听着,还跟着笑了的。” 地上妇人听到这个话,立刻抬头凶狠的看小豆子,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 贾琏见状,上前就是一脚踹那妇人的脸上:“让你说你不说,老实的跪好!” 这一脚把众人吓住了,贾琏素来性子温和,今天算是露出点狠辣来了。那妇人摔倒在地,立刻又爬起来跪好,生怕贾琏再踹她。被指出来的小丫鬟哭丧着脸从人群里出来见礼,哭腔道:“李嬷嬷适才说的是,琏哥儿读书,就如那新挖的茅坑——三天香。” 这个比喻真是太接地气了,属于民间的智慧。 贾琏听了意外的气不起来,这是别人对他的认知惯性,也算不得太过分的诋毁。 不料这妇人突然喊了起来:“赖管家,救我。” 贾琏回头一看,来了个中年男子,看穿戴是个体面人,走大街上能被人当员外看待。 “琏哥儿,赖大有礼。”赖大上前见礼,作为荣国府的大管家,年龄又长,叫一声琏哥儿倒也不算大事。但是结合眼前这个事情,贾琏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荣国府如今是二房的王夫人掌权,赖大作为大管家,有点倾向性很正常。 出于这种考虑,贾琏沉默不语,只是拿眼神看着他,等他下一步的举动。 这个反应出乎赖大的预料,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话不都直接说了么?这会贾琏表情看不出喜怒来,搞的赖大有点不会了。好在他也是经验丰富,上前低声道:“琏哥儿,借一步说话。” 小说里的赖大,即便是在贾母面前,那也是有三分薄面的。现在的贾琏还是小孩子,再怎么装沉稳,那也不能太过了。贾琏意识到这点后,回头狠狠的瞪一眼跪地的李嬷嬷,这才转身往外走,等着赖大过来。 无人处贾琏停步,赖大心里觉得今天的贾琏不太一样,但有说不出格所以然,本来就不是很熟悉,只是一直拿贾琏当孩子看,所以才有刚才的反应。 “琏哥儿,那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娘。老祖宗最爱宝玉,爱屋及乌,今日除夕,没有让老祖宗为此事扫兴的道理。此事,琏哥儿即便是抬手饶了那奴婢,也不损分毫,反倒是下人们觉得琏哥儿是个宽厚的主子。”赖大算是把厉害关系说明白了,这事情可大可小。非要追查下去,万一背后是有人指使的,闹大了这年过不好。 贾琏略作沉吟,眼神在赖大脸上来回逡巡,赖大有点不安的时候,贾琏这才扭头便走,走到李嬷嬷跟前,贾琏淡淡道:“今个儿给大管家面子,掌嘴十下,让你长点记性,免得今后忘了上下尊卑。” 贾琏话音刚落,桂香就冲上去,一手揪住李嬷嬷的头发,抬手就抽。心里大概是恨极了,下手一点都不带留手的,啪啪啪的猛抽十个嘴巴子,李嬷嬷嘴角都肿了,这才松开退后。 贾琏也没看任何人,掉头就往回走,脸上始终是沉着的,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众人很快散去,有两个妇人上前给李嬷嬷扶走。 “桂香,你也去看看大夫。”贾琏回到屋内,回头关心一句。 桂香却不以为意,脸上笑容满面道:“劳二爷关心了,一点小伤不必去看大夫。今个儿奴婢出了心头一口恶气,看以后这荣国府的下人们,哪个还敢拿二爷嚼舌根。” 贾琏听了不禁叹息道:“你啊,以后还是要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手尾,我也还是个孩子,真有点事情,未必能保的住你。” 桂香道:“多谢二爷关切,奴婢自会小心。” 王夫人这边见到鼻青脸肿的李嬷嬷,自然是满脸怒色问:“谁下的手?” 李嬷嬷身边的一个妇人帮忙解释,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就是说赖大来的及时。 “废物!”王夫人骂了一句就过去了,让人去请赖大,奈何赖大有事出去了,只能暂时作罢。事情已经发生,贾琏就算不闹,对于王夫人而言也是如鲠在喉,万一贾琏跟贾赦说了呢?得想个好法子应对一下,免得生出乱子来,到时候贾母面前不好看。 婆媳关系自然好不起来的,只是这个年月,婆婆就是后院的天,王夫人翻不了。 时间快到了,王夫人也只能强忍忐忑的心情,去吃年夜饭。 因为贾母的缘故,每年这荣国府里的人,都得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兴旺景象贾母开心。 到了正堂外,赶巧的是贾琏正好也到了。 “见过婶婶,恭祝婶婶春节吉祥,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大过年的,贾琏自然是不吝啬好话。他一个体制内的老板凳,什么叫和光同尘,什么叫看破不说破,自然是心里很有分寸。李嬷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能说,这个时候不能拿来说。说到底啊,这贾母还是偏心宝玉。 说到现在还在吃奶的宝玉,所谓的衔玉而生,贾琏自然是认的。毕竟《红楼梦》开局挺玄幻的,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穿越都发生了,那就且信一下玄幻吧。 “琏哥儿也好好的,这嘴还是一贯的甜。”心里有鬼的王夫人,这会倒是安心了三分,看这意思,赖大的工作做的不错,按住了这个小泼猴。 得了王夫人递来的一份压岁钱,贾琏笑嘻嘻的谢过,让王夫人先走一步,自己跟后面。 正堂内贾母高坐以待,王夫人上前一箩筐的迹象话说完,贾琏上前非常正式的磕头三响,口称:“老祖宗新年大吉,寿比南山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每天开开心心的坐在荣禧堂里,事事顺心顺意,笑口常开。” 贾母开心的不行,连连抬手虚扶:“乖孙儿,快起来,这嘴今个儿是抹了蜜不成,来,这压岁钱拿好,来年外出读书,学业有成,考个状元回来。” 各色人等次第来到,贾琏很自觉的退到角落里看热闹。贾赦和贾政来的比较晚,同样很正式的给贾母磕头,说一堆好听的。然后贾母宣布年夜饭开始,这会时间也就是下午的三点不到,贾母为首的一干妇人坐一桌,贾琏则跟着贾赦走,另外一桌上呆着。 这时候贾琏见到了贾珠,一个柔弱的年轻人,相貌倒是好的。兄弟二人明显不怎么亲,互相抱手致意,问候了两句就算完事,没有深谈的意思。贾琏还从贾珍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这位堂兄十四岁进学,又娶了娇妻,这回出在人生风光得意时,自然看不上不好学的贾琏。 年夜饭吃完,贾母把贾政贾赦叫去说了一会话,各自散去。 一群女眷围着贾母看戏,家里叫了戏班子唱折子戏,贾政跟着去了,贾赦则告辞走人,没回东跨院,而是去了东边的宁国府。贾琏跟着贾赦一道,本打算回去,不想贾赦对他道:“你因落水错过了年底的祭祖,跟着去东府那边说说话。你昏睡不醒的那会,你珍大哥可是来看过的,还送了好些补药过来。” 呃,补药?我怎么没见过?问题只能在心里,这会肯定不能说出来。 贾赦光小妾就六个,这还没算通房。所以,身体需要进补。 贾赦难得的和颜悦色,却让贾琏生出了警惕之心,跟着后面的时候,脑子一直在转。 果然贾赦有下文了:“你二婶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王家大兄的闺女。老祖宗那边也点头答应了,一应花销走公中的账,此事你知道即可。你二婶初二回去就向王氏提亲。”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这贾赦的眼皮子真不是一般的浅,就为了能省下一点说亲的费用,就把亲儿子给卖了。你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理论上你才是当家人啊。即便贾母尚在,以你的身份地位,给儿子说一门亲事,走公中的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你却当做是占便宜了。 贾琏算是看明白了,贾赦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废物。废物也就算了,还极端的自私。 嗯,自私这一点,贾赦算是继承了贾母的基因。 贾赦这个人非常的懒,但凡看不到眼前利益的事情,都不愿意伤一丁点脑子。 任何事情都没有他个人的享受和快活重要,别的都可以放一边。 摊上这么一个便宜亲爹的贾琏,心情没法不糟糕透了。 贾琏在思考,贾赦还在得意洋洋的继续道:“你祖母那边也承诺,不论是否考的进青云书院,你外出读书的开销,都算在公中。年后赖大自会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安心便可。” 从贾赦的语气和神态里看的出来,他认为自己赚了,赚大了。 儿子读书的费用解决了不说,还能免费说一门亲事,还不用自己费心去操持。 真是极致的自私!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贾琏深知面对的这一切,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顺从和接受。 尽管前方有下人打着灯笼,但是贾琏却觉得四周一片漆黑。 如果贾琏不是穿越者,这种生活其实也挺滋润的,但他却不这么想,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接受命运被他人随意拨弄呢? 王夫人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却非常有效,因为唯一的变量是贾赦。 站在贾母的角度看问题,这对于稳定后院是有帮助的。贾琏的媳妇是王夫人的侄女,嫁过来肯定不会跟王夫人闹着要家庭的掌控权,这样她维持二房在荣禧堂的稳定地位就非常顺利,同样也能顺利的维持贾母在荣禧堂一言而决的地位。 至于贾琏的意愿,没人关心。如果不是知道王熙凤是个漂亮的女人,贾琏死活是要抗争一下的。奈何王熙凤是真漂亮,还有一个搭头平儿,这就让贾琏的反抗精神消失了。 唉,算了,算了,猥琐发育吧。 前方传来丝竹声,灯火通明处,东府到了。 第4章 报名还要缴费 第4章报名还要缴费 东府比起西府,情况有所不同,但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一个修仙的贾敬。 大过年的贾敬不回家,躲在玄真观里修道。用冷子兴的话来说,与道士们胡羼。 胡羼的解释是鬼混,进一步衍生含义,大概是暗指不正常的关系。 再看小说里多有所谓清秀的小厮拿来泻火的说法,贾琏很自然的就搞明白了含义。 这个贾敬是个好男风的,躲到外面是修道,未必就是什么妻亡引发的。 进士出身,还曾为族长的贾敬,首先在当下的家族伦理中是个不负责的人。 提到这个清秀小厮,贾琏不禁暗暗恶寒了一下,毕竟小说里的贾琏,也是有案底的。 贾赦来临,贾珍自然出门相迎,毕竟是长辈,爵位上也要高两级。 贾珍对贾琏倒也热情的很,好一番嘘寒问暖的,介于小说里贾珍对贾蔷做的那些事情,贾琏对贾珍下意识的多了一点梳理感,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东府这边的大年夜,自然也是歌舞升平,极尽奢华。不怎么喜欢看戏的贾珍,这会正在坐庄开赌。把父子二人迎进门后,美酒佳肴奉上,并很客气的让贾赦坐庄。 这一手非常对贾赦的胃口,他本意就是来嗨的。 贾琏站在一旁显得很安静,看着贾赦掏出一叠银票,语气豪迈:“今个儿高兴,这点银子不输完不算完。”一干族人一阵喝彩,贾琏看不下去了,悄悄的退下来,给贾珍悄悄的说了一句,告辞回去休息。理由自然是身体不舒服,贾珍也没留他。 出来之后,之前几个下人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自寻快活了。 好在贾琏不是路痴,顺着来路往回走,过院墙小门时,迎面来了两盏灯笼,四五个妇人。 对面人多,贾琏很自然的站一边让路,来人起初没注意,待走近了看清楚贾琏的脸,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怎么是琏二叔,一个人站这。” 红楼梦这本书里头美女是真多,眼前这位妇人贾琏提取的记忆中有,而且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想到这贾琏不禁暗暗吐槽前人,你又不姓曹,怎么总惦记别人的媳妇,那些跟在身边的长随,一个名字都记不住,身边的丫鬟也都记不住,怎么是个美貌妇人就记忆深刻呢? “适才见了珍大哥,人多热闹,我这身子没好透,便自个儿回去歇着。”贾琏没提自己下人不见踪影的话,尤氏也好像没这回事,心里确实暗暗赞一句,都说西府东跨院的琏二叔是个仁厚的,善待下人,此言不虚也。 “琏二叔,黑灯瞎火的,我差两个丫鬟打着灯笼送一送。”尤氏直接安排上了,贾琏也没客气,笑眯眯的接受,并谢道:“珍大嫂受累。” 尤氏听着挺开心的,笑吟吟的点头道:“那我不送二叔了。” 贾琏过了院门,回头一看,尤氏还在原地目送,连忙躬身抱手致意,这才转身迈步。 尤氏身边的丫鬟看着贾琏背影远去,忍不住低声赞道:“琏二爷生的真俊俏。” 另一个丫鬟忍不住开嘲讽:“还是歇了心思吧,西府那边不知道多少丫鬟等着爬床呢。” 这也就是东府了,即便当着尤氏,这些丫鬟也敢胡乱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闲着无事话长短,不就是拿男人来说事情么? 让一个女人不说话,比杀了她都让她难受的。 尤氏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也是书中善终的人之一。想想看,一个边关小军官的女儿,能成为贾珍的正室,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数日来关于贾琏读书的传闻,尤氏自然没有少听,都是当笑话来说的,什么西府的琏二爷,最不爱读书,突然喜欢读书,怕不是做做样子,也好逃了西府大老爷的打。还有更过分,尤氏听了都没往心里去,这人还是亲自见了才知道。 贾琏毕竟是孩子,以前接触的少,今天见了一面发现还真是个翩翩少年,看着知书达理。根本不是闲话里说的那种,最爱玩闹的少年。 东跨院这边,贾琏的院子内,桂香和几个丫鬟围坐火桶,嗑瓜子吃零食,聊一些闲话。 看见贾琏一个人进来,桂香赶紧起身相迎,口中还抱怨:“怎么让二爷一个人回来,长寿他们干什么吃的……。”这个长寿应该是之前的随从之一,贾琏也没记住人家的名字。 “不碍事,大过年的,别耽误大家喜庆。”贾琏打断桂香的抱怨,这丫鬟确实是个忠心的,这会脖子的围着,遮住了之前打架被抓破的皮。 “你们继续,我去床上躺着,看一会书就睡。”贾琏说话间,桂香带着两个丫鬟伺候更衣,上了床盖了被子,两盏烛台放在床头照亮,桂香还交代:“二爷身子没好透,还是早点歇着,看书太晚了伤眼睛。” 桂香心里觉得,琏二爷最近是变了一些,以前还愿意往大老爷贾赦那里跑,没事跟那些姨娘们聊几句,醒来之后的日子,真的就是每日读书。也不去亲近那些姨娘们了,甚至对桂香这个贴身丫鬟,距离保持的也很好。 殊不知,贾琏也是有心无力,十三岁的年龄要是开始接触女人,且等着老来只能看看。 这些日子先读书,等到去外面的书院读书了,健身的事情也该开始了。毕竟以前没这习惯,突然要健身,总的有个借口,出去读书带回来的习惯,能说的通。 大年三十的守岁,贾琏自然是错过了,看一会书就睡下了。这年纪轻轻的,自然是要戒酒戒色,身体好了才能谈其他,不然像贾珠那个病秧子,李纨那个俏媳妇可惨了。 初一自然是到处拜年,贾赦带着贾琏走动各家的亲朋好友,狠狠的收了一笔压岁钱。意外的是贾赦惦记这一百多两银子,反而还给了贾琏十两银子的压岁钱,据说是大年夜赢钱了。 初二王夫人回门,贾琏的亲事正式提上议程,对此贾琏根本不关心,因为关心也没用。过年就这么在喜庆热闹中度过,贾琏整体表现只能算得体,得到最多的评价就是,长大了,知道礼数了,越发俊俏了,等等。 说亲的流程很复杂,王家那边初步同意,接下来走其他流程,两个还没见过面少男少女,就这么被决定了命运。反抗?不存在的,这个时代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你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在个人问题上就得为家族利益服务。 相比之下,贾珠娶李纨这个事情,反倒是真正的门不当户不对。 个中缘由,不得而知。 贾琏很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别人在热闹的过年,他却忙着看书。 凭着超强的记忆,只要把书抄一遍,贾琏就能牢记书中的内容。有点闲暇,顺便熟悉一下科举的内容。大周朝的科举还好考四书五经八股文,基本延续了明朝的科举,掺入了《新编算经》,贾琏手里没有《新编算经》,让人去族学找了一本回来。 十五之前,贾琏把四书给抄完了,五经的话,贾琏可以选择一本作为本经。 买回来的《新编算经》看了一下就发现问题了,这书里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式,说明本朝太祖也是个穿越者。太祖在位十年,并没有去动朝廷的结构,甚至连理学的地位都没去动,也许是他没来得及就去世了,又或许他就没改变的意思。 想想也是啊,辛辛苦苦的大江山做了皇帝,也该享受享受了。 看着《新编算经》的内容,贾琏看重的还是书写格式,这年代的书写都是竖着来的,到了《新编算经》这里,则是横着来的,从左到右的书写,这个比较舒服。说到数学呢,贾琏庆幸于两个孩子的学习都是他来抓的,为此他甚至还跟着孩子一起学习。 大概是上辈子在俩孩子身上花费的精力太多,导致贾琏自身的事业落后了。 媳妇是个做生意的,开过实体店,后来又开网店,钱挣了一些,很是看不上这个科级干部。夫妻之间磕磕绊绊的,这一辈子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刚熬到俩孩子大学毕业,贾琏就穿越了,原因是喝多了开电瓶车,开到河里去了。 十五刚过,贾琏便向贾赦请示要出门,报名参加青云学院春季招生的考试。 这家书院每年春秋两季招生,即便是侥幸考进去了,因为极为严格,采取了末位淘汰制,连续两个学期成绩倒数十名者,会有相应的惩罚,不是罚钱,而是让伱丢面子。 即便如此严苛,考生还是趋之若鹜,因为这家书院的科举成绩太好了。以贡试为例,书院成立至今,每次都有三五人考中进士。这成绩就非常吓人了,要知道科举考试到了贡试的阶段,那是全国的学霸一起卷。 现代社会都说内卷,古代的科举考试才是真卷中之卷。卷到贡试阶段,就是卷王互卷。 对付这种应试考试,贾琏还是比较有经验的,靠着超强的记忆里,题海战术摆出来。不敢说一定能中进士,中个举人应该是有希望的。只要中举之后,在贾府中的地位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有了功名的贾琏,那就等于有了护身符,至少在贾府内没人敢轻视他。 青云书院在城西,所谓东富西贵,东边因为运河的尽头通州码头,有钱人很多,城西则多住显贵。荣国府也在城西,所以距离并不远,即便不算远,步行也就是十分钟,贾珠这个十四岁中秀才的“读书种子”也没有考进青云书院,最终去了国子监。 所以呢,没有人看好贾琏能考进去,贾赦出于等着看儿子笑话的心态,还给安排了车马送贾琏去报名。出门前贾琏自然是一身正装,头上没有戴任何玩意,就是扎起头发,腰间倒是玉带扣上,一身锦袍,腰带上挂着香囊和玉坠。 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下了,青云书院就在前方。下车后贾琏认真的整理衣服,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大门走去。从外面看起来,青云书院简简单单,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特别呢,就是想对比较偏一点,过了青云书院后,前方再无豪门大户的宅子。 青云书院落成于太祖九年,至今六十余载。现任书院山长李清曾任礼部尚书内阁三辅,今上登基之初,遭御史弹劾后自请隐退,旋被聘为学院山长。 这家书院属于民办,第一任山长为江西大儒吴木斋,太祖起兵之初,成辅佐太祖。大周朝立国后,吴木斋急流勇退,上表请辞,太祖允其辞官,却不允归乡,吴木斋便创办了该书院,初衷是北地学子的成绩不如南方,他办书院为北地学子教化尽一点力。 门房处贾琏被拦下,上前道明来意后,门房内的一个中年男子,拿出一个表格来,递给贾琏道:“填表,缴报名费,诚惠一两银子。” 呃,考试还要交钱的么?贾琏从袖口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门房收了后还写了个收据。 贾琏看看面前就有简陋的桌子,就是四根木桩埋着,上面是木板。在看木板上都包浆了,这是多少人曾经趴在上面填表呢? 很认真的把表哥填好,就是姓名,籍贯,家庭住址,这一类的东西。 填好表格后,门房一直拉着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不过这笑容里嘲讽的成分居多。 “二月二开考,考试内容为四书、《新编算经》,你回去备考吧。”门房的敷衍溢于言表,毕竟这是青云书院,京师勋贵家中的子弟,没几个愿意来这边读书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说着话还递给贾琏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甲房二号,这应该是考场。 贾琏没着急走,而是笑问一句:“敢问,每次招生,能有多少人来报名?” “最多的一次考生八百,最少的一次,考生六百。考两场,一场经意八股,一场算经。”门房倒也很有耐心的解释,毕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人来考试。 这时候,又有个少年来报名,贾琏让开,发现这家伙报上名字后,门房居然笑容满面的应对,拿了表格给他填了,还没有收费,这下贾琏很不爽了,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第5章 闲言碎语 第5章闲言碎语 贾琏没有立刻质问,而是很耐心的等这位少年报名结束后走了,这才上前问:“敢问先生,为何那位少年报名不用缴费?” 中年人听到“先生”一词,竟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完全没有被人抓脏现场的不安,极为淡定的解释:“那位少年有进士写的推荐信,道明其家中清贫,故而免费。非但报名免费,将来进了书院,还有助学金,这么解释,小先生满意么?” 中年男子的“小先生”反问,贾琏并未坦然承受,而是不失礼数的抱手回礼:“后学末进,不敢称先生。如此,在下无疑问也,打扰了,告辞。” 现代人当然能接受这种举动,因为这在当时很正常,贫困生有补助,学习好有奖学金,这些现象太正常了,不足为奇。出门的贾琏驻足,昂首回望大门上的匾额,不自觉的笑了笑,转身不紧不慢的去了。 等贾琏走了,中年男子翻出贾琏的报名表,仔细的看了看,忍不住自言自语的笑道:“此子有趣。”这时门内出来一个老翁,上前来见礼道:“西山先生,老朽吃坏肚子,劳您受累了。”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无妨,适才顶班半个时辰,倒也有趣的紧。” 老翁道:“今日归来的先生不多,明日能回来一多半,后日应该能开学了。” 中年男子想起贾琏走到大门外,转身抬头看一眼大门匾额的事情,没着急入内,而是走到大门口的台阶前的空地上,抬头看着青云书院正中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天下为公”。 这四个大字太祖手书,就字而言只能算一般,因为当时太祖没有留下楹联,后来也没人敢补上,即便是太上皇也没敢弄个对子补上两边,干脆就空着。 晚间去给贾母请安,刚到门口呢,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 “你们说,东跨院的琏二爷,能考进青云书院么?” 回到东跨院,又来了客人,这次是王夫人,也是送了一些考试需要的东西,还表示这是跟贾珠一样标准弄的。贾琏再次谢过,送走。 二月初一,贾琏暂停了正常的读书计划,早起给贾赦问安时,老东西很意外的来一句:“明日就要入学考试,你不用想要多,便是考不上,国子监那边也能去读书的,春天没考上,秋天还能靠,你年纪还小,不着急。” 不是说青云书院搞黑箱,主要是这个考试难住了穷人家的孩子。穷人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多数人才都是被贫穷埋没了。再说这个考试,只要是考试,你乡镇中学的学生,能考的过县城中学的学生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考试是个手段,是有方法的。 “父亲说的在理,有心读书,不在早晚”贾琏也没说什么大话,毕竟还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真要把大话说了,考不上才丢人。 心里腹诽,脸上贾琏却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想的是先自己试一试,春季招生不中,再寻个先生来教,秋季再考。” 贾赦也没贾琏的举动惊到了,每日晨昏定省时,特意还问了几次贾琏读书的情况。贾琏表示读书还算有所收获,就等着青云书院的开考。 对着这些佳作,同样的题目,自己每天写三篇。不是不想多写,实在是这写字是需要时间的,大概就是上午一篇,下午一篇,晚上一篇。 贾琏再三谢过,亲自送到院墙门口,尤氏再三留步,贾琏这才驻足。看着尤氏婀娜的背影,贾琏心里默默的诅咒贾珍不举,坏大事的狗东西,得找机会弄死贾珍才是。 见此二人,贾琏侧身让路,抱手致意:“珠大哥好,大嫂好。” 东跨院这边,贾琏的院子里来了客人,东府的尤氏带着几个丫鬟登门,送来了特意托人买的徽笔徽墨。见到贾琏,尤氏笑着开口:“我也懂这些,你珍大哥说了,挑贵的买。我就按照这个安排了,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 啊……,贾珠有点没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才赶紧抱手回应,李纨也是恻身回一个福。 这些日子,贾赦没少听别人说起这个事情,每次都心里带着一点自豪和骄傲对别人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贾琏开窍了,突然想读书了,青云书院自然没有把握,但是试一试没坏处,报名费那点银子,贾府又不缺。要是不敢去尝试,反而落了下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琏的劲头算是把东跨院的人镇住了,很快整个贾府的人也都不敢乱说闲话了。即便是考不上青云书院,回头去国子监读书,贾琏如此好学,万一真的考中了呢?再说了,李嬷嬷的惨状大家可没忘记呢。 顺着一步一景的小径往里走,头前来了一对小夫妻,正是贾珠和李纨。 贾母这边也难得关心了一番道:“这些日子琏哥儿用心读书了,只是在家闭门读书,没个人来指点,怕是读差了。你珠大哥已经进学,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一句话说的贾母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她脸上还得维持慈祥的笑容。这小猴子,说话看着挺周全的,怎么听到耳朵里,心里不是味道呢?哦。孙子要读书,要考青云书院,你不知道先安排个先生来教一阵么?说是接到荣禧堂来照顾,你倒是安排啊。 “说是要靠两天,吃住都在里头,就怕琏哥儿吃不惯里面的饭菜。”尤氏还在继续说,她最近没少关注贾琏,得到的都是正面消息,心里很是上心。这东西两府,有一个贾珠,再出一个贾琏的话,东府肯定被比下去了,但怎么说呢,一家人嘛,维持好关系,两家利益上是一致的,将来贾琏当家,提前把关心先做上嘛。 这个事情嘛,贾琏肯定不信是贾珍安排的,他没那个心思。肯定是尤氏想到的,跟贾珍提了一句。毕竟是正经的荣国府袭爵的兄弟,利用价值比较大,笔墨才几个钱? 贾琏认真的谢过,尤氏准备的很充分,应该是请教过别人的,新买的小箱子,装了笔墨,拎着走不重,里面还有瓶子装了水,下面一排还有几个盒子,里面装的点心蜜饯茶叶。 谁能想到,元春归省是贾府的巅峰,随后贾府急剧败落呢? 小夫妻俩回到这家的院子,李纨这才低声道:“琏哥儿这些日子好似真的开窍了,往日里最爱玩闹,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这会每日在家中读书练字。听公公讲,赦大爷拿了琏哥儿手书《论语》与婆婆,让拿给王家人看,说是琏哥儿如今学好了。还夸他的字有进步。” 贾珠点点头:“都是一些勋贵子弟,靠着祖上余荫才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的同学。也有一些官宦子弟的同学,这事情传的太快了,上午报名,下午都传到国子监了,怕是刻意所为。” 贾琏心说这话你怎么不早说?贾珠不关心,那是利益使然。你个老不死的,早点让他来指点我读书,他敢不来么?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才说。你是怕我考中了,丢贾珠的脸么? 贾琏背着手,不紧不慢的继续往里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倒是门后廊下的几个妇人,看见贾琏进来,当时就吓的就跟被逮住的鹌鹑,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真是难得啊,搞的贾琏还以为出现幻听了,正常的节奏不是“小畜生”开头么? 原则上这些贾赦该操心的事情,您贵人忘事,这荣禧堂里那么多闲话,您真就听不到?哦,先生不好找,那么再不济,贾政那边好几个清客有举人功名,安排啊!贾母心里腻歪的时候,贾琏已经告辞走人了。 王夫人的心思,贾琏心里是清楚的,贾府这么大的家业,王夫人注定是不会撒手的。这也是配合贾母两条腿走路的战略。一个是贾珠,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进学),一个是贾元春,正在待选,就是今年的事情。为此,特意请了人来教宫里的规矩。 每日贾琏除了早起时走半个小时,晚饭后走半个小时,午睡一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读书。贾琏做了个计划,让桂香没过一个时辰,让自己停下,起来活动一炷香。 原本想的好好的,没曾想四年后贾珠先没了,贾元春在宫里相当长的时间没起色。 李纨见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问:“怎么,今日在国子监遭人说闲话了?” “都说琏二爷开了窍,如今好好读书了,再怎么说,时日也短了些。” 这几位都是贾母身边的老人了,平时没啥事情,就爱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贾琏要根她们较劲,真叫没了身份。这些下人也挺意外的,这个琏二爷以前走哪都是身边带着长随,动静不小,如今在荣禧堂内走动,身边一个人都不带。 贾琏笑着让他们先走,转身时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贾珠和李纨还是嫩了点,丝毫没有王夫人皮厚,更别提什么手段了。伱看看王夫人是怎么玩的,只要搞定贾赦就能搞定贾琏,不怕他闹起来。什么,李嬷嬷和桂香打架?这事情不要提了,不利于团结。 “琏哥儿不回去国子监说,只能是青云书院那边走的消息。许是报名时碰上的。”李纨的猜测基本上靠谱了,青云书院本身还真不会如此无聊,是那个上午贾琏遭遇的少年,跟同伴说起这个事情。什么家境贫寒,青云书院的子弟,十个里都未必有一个贫家子弟。 说到这个《四书集注》,朱熹加了很多私货。贾琏拿科举当做敲门砖,主要是这个时代,你想做官还得让人看的起,就得走科举的路线。至于《新编算经》,贾琏看一遍就丢一边去了,完全没有难度。最多就是高二的水准,有挂的贾琏稍稍看一遍,过去学的知识自己就回来了,很容易就能掌握其中的知识。 剩下的就是考试内容了,首先是经意理解,就是翻译一下课本上的内容,其次是三篇制文,也就是八股文。这东西对贾琏而言有难度,他采取的办法就是买回来一堆文集,先看别人是怎么写的,归纳出格式来,然后来个题海战术。 由此可见,尤氏在红楼小说里能善终,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女人是极聪明的,善于明哲保身,她没有害人之心,想的就是自保。有点三国贾诩的意思。 “成不成的跟你们有啥关系?李嬷嬷的嘴才消的肿,主子的事你们也敢大声嚷嚷?” 平时关系很一般,这会也没多废话,贾珠找个借口:“琏哥儿是来问安的吧,我这还有课业,回去还得补上,就不多话了。”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满京城都知道。如此也好,琏哥儿吃点苦头不是坏事。”贾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暗暗的鄙夷贾琏的。丢的总归是贾府的面子嘛。 贾琏对这些自然是一无所知,没人告诉他,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每日里贾琏安心的在家读书,仗着超强的记忆,贾琏已经把《四书》默写了一遍,其他相关书籍,比如朱熹的《四书集注》,贾琏也抄了一遍。 “那字我也看了,只能算中平,谈不上写的好。今个儿琏哥儿去青云书院报名,实在是不晓得深浅的举动,怕是二月二开考的日子要丢人了。勋贵子弟,弃武从文,国子监自然是首选,琏哥儿非要去青云书院碰钉子,如之奈何。”贾珠说起这个,很是无奈。 回到屋子里,贾琏立刻交代桂香:“二婶送来的考箱,先放一边,回头你把吃的分了,别说是二婶送来的,就说我赏的。”桂香听了很严肃的点点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月二,龙抬头,卯时,贾琏起来了,车马已经备好了,随从长寿拎着书箱,贾琏上了马车,可能是时间太早的缘故,只有桂香带着丫鬟送行。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盏灯笼,马蹄声脆。 第6章 入学考试 第6章入学考试 青云书院的规模不小,长期在校生的人数约五百,分甲乙丙三个等级。丙级最低,每学期淘汰成绩最差的五十人。 每年春秋两季的招生考试,五六百考生争的就是这五十个入学名额。 京师加上直隶范围内,年龄十五岁以下,方可参加。 要不怎么青云书院难考呢,不单单是一个省,还有京城的百万人口,其中官宦子弟很多,这些人在受教育方面,明显是比其他人资源更多。 公平,不存在的。高考时你一个外地户口跟帝都户口比较,分数上就吃亏了。 书院侧门处,等待入内的人排了一个长龙,贾琏拎着书箱,安静的排队。 穿戴上贾琏就比较特殊,锦袍玉带,狐裘大氅,其他人穿的也不能说都差的很,就是没人像贾琏这样,一眼就能看出富贵的出身。 这样的贾琏不免遭到很多人的注目,好在都在等待排队,没人敢离队围观。 以貌取人固然不妥,但是贾琏穿成这样,倒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前后都保持三尺距离。 贾琏见状也是暗暗好笑,这还没进书院呢,就被人孤立了。勋贵子弟,在这地方是多么的不受待见呢?贾雨村那种读书人,为了重新做官才投靠的贾府,可见贾府为首的四大家,在官场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贾家的第二代,贾赦贾政这哥俩本事可不怎么地,至少是在皇帝那边,没有被重用的意思。 大周朝的官场格局,现在也就是雾里看花,贾琏还接触不到,只能从细节上窥见一些端倪,勋贵的官场影响力这个事情,在文臣的眼里可谓深恶痛绝了。 队伍慢慢往前,轮到贾琏时,两个青年检查的特别仔细,大氅脱下来仔细看,书箱里的东西被翻的乱糟糟的,也没有给他收拾一下的意思,其中一人语气不善的直接道:“快进去,别挡着门口。”贾琏没着急,盖上书箱后淡淡的问:“不搜身?” 这话的语气可不那么好,事情嘛自然是因为这两位的态度,其他人都是简单的查看就放过,唯独到了贾琏这搞特殊。年轻人嘛,没点脾气还行? 一位青年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另一位赶紧拉着他,笑着对贾琏道:“不搜身,进去吧。” 贾琏这才不紧不慢的披上大氅,拎着书箱入内,找到自己的考场后,入内找到座位,打开书箱先把东西收拾整齐了,这才坐下等候。 这个没有空调的早春清晨,一些考生不停的在跺脚搓手,贾琏倒是不用担心这个,手缩在袖筒里,脚下穿的鹿皮靴,倒也不觉得冷。 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一个考场摆了五十张桌子,分五排,行距在两米左右,间距在一米五前后。考场很大,坐久了还真的会觉得冷。 所有人都很安静,贾琏也只能沉默的等待。 天渐渐的亮了,门口进来三位先生,手里都拿着袋子,为首者站在正前方,看着所有考生道:“宣布一下考场纪律,……。” 贾琏听的很仔细,除了方便之外,这两天都不得离开座位的范围。吃饭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书院提供的饭菜,这个要花钱的,贾琏身上带了十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短暂的等待后,老师开始发卷子,上午考经意,三张试卷,午时初刻交卷,下午考制文,三道题,戌时末刻结束。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个考试,比起古代科举里的考试要轻松很多,从贾琏掌握的情况看,太祖对于科举考试的流程进行了调整,并表示科举考试环境要做好,要让考生以最佳姿态考试,这才公平。 所以呢,现在青云书院的考试,应该是在模拟科举考试的环境。 拿到试卷,不着急做题目,而是先把试卷看一遍,然后才动手磨墨,提笔写考号、名字,就是那个牌子上的号码。 考试范围全在四书内,所以,前面两张卷子都是默写,最后一张卷子才是经意。 默写这个很考验考生对四书的掌握程度,四书里随意抽一句,让你默写下面的文字。 这个对于贾琏而言没难度,四书都能默写的贾琏,做这个太轻松了。 唯一有难度的是长时间的写毛笔字,还要用馆阁体,要注意卷面干净。 贾琏脱了大氅,挂在椅背上,话了两个小时,前两张卷子做完了。看看前方讲台边的座钟,时间是上午八点半,也就是还有两个半小时。嗯,上午考试的难度,只能说一般吧。 经意解释,也是有范围的,主要是二程、王安石,朱熹的注解。理学这个东西怎么讲呢?能被重视并做大成为官学显学,根本原因在皇帝那里。太祖皇帝没有选择王阳明的心学,可见出于对皇权的利益。 座钟时间停在上午十点半的时候,贾琏停下了手里的笔。还有半个小时交卷,拿起卷子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问题之后,看看时间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这时候有考生站起交卷。贾琏见状不着急,等着有五个人交卷后,这才举手交卷。 这年月上厕所真是个麻烦事,主要是味道太感人了。据说青云书院的旱厕,由书院学生轮流清理打扫,这个不跟成绩挂钩,也不跟奖惩制度挂钩。书院还有自己的菜地,也由三个等级的学生打理。这大概才是勋贵子弟不愿意来青云书院读书的缘故。 出来的早,等待拍多方便的人还不多,排了一分钟贾琏就到了,对着一排便桶,屏住呼吸,解决了生理问题,小心别尿衣服上,整理好衣衫,边上有水缸,可打水洗手。 午休期间,不得在书院内乱串,所以得回考场,这时候考试结束了,外面空地上搭的棚子里,有人在卖饭菜。还是要排队,等待买饭菜。 饭都是一样的,一个大海碗,面条和米饭二选一。 午饭的价格也非常感人,一两银子一位,想吃点热的,也只能在这里吃了。 很多考生没有来买饭,直接就回考场内,吃点带来的干粮,好在书院提供免费凉白开。想喝点茶,对不起,你得花钱买开水。家里有经验的人不会选择喝茶,接下来的考试时间很长,太考验膀胱了。 下午的考试是八股,这是贾琏的弱项,三篇八股文,也叫制文。一种有固定格式的文体。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戴着脚镣跳舞的文体,能给八股文写的花团锦簇,那都是神人。 贾琏的水平很一般,无亮点,无错误,无出格,妥妥的三无作品。 这水平去考科举肯定是拿不到好名词的,即便在青云书院,同样如此。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贾琏把心思都花在了破题上,这是有讲究的。毕竟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知道文章这种东西一旦需要竞争,在开头上一定要下足工夫。考试的时候,老师改的卷子很多,基本都是先看一个开头,没吸引力的话,基本就丢一边了。 最近半个月,贾琏一直在研究破题,揣摩了上千个开头,所以三篇制文的破题,还是能算的是中上水准。 因为是弱项,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小口的水。这才动笔将草稿上的文字撰写到正式的考卷上。穿越一来一直在强化的馆阁体,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抄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在交卷前几分钟完成了,简单的检查一遍后,老师来收卷子了。 贾琏尽管不是很满意,也只能交卷子了。 这一天的考试,贾琏算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老师一直在盯着他。三个老师轮番盯着他,反正想作弊的话,肯定是被抓现行的。幸好贾琏是凭真本事靠的,盯了一天没收获的老师很是意外,特意看看他的卷面,内容不说,这字真是难以形容。 怎么说呢,伱说好吧,根本谈不上,好字是有灵气的,贾琏的字不像人写的,像是印的。就这字,你还不能说他写的差了,大小一样,中规中矩,这是下过苦功夫的字。 再看贾琏的签名时,老师差点破防了,你写个名字怎么也是这种字体啊? 讲道理,贾琏的书法水准,确实非常的普通,这不是没来得及练么,一点心思都花在馆阁体上了,哪有时间去练什么正经的书法。 习惯了硬笔写字的人,写毛笔字的时候会很不适应的,贾琏的底子本来就一般,这不是只能中规中矩么?硬笔字的效率高,但要说玩出文化艺术来,那还得是毛笔字。 可惜,现代社会重视效率,越是科技发达,文化艺术这些东西,就越不具备普适性。嗯,简单的来讲,开开心心的当一个偶像就能挣钱,为何要去吃苦受罪的练演技呢? 但是在这个时代,你能挣钱还真不算什么,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直不高。这个时代的商人,想要做大,就必须比同行更讲诚信,是个商家都把童叟无欺挂在嘴边,名声坏了,生意就做不成了。你想换个地方继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三篇制文写完,贾琏的手腕好像都不属于自己的,晚饭什么的也没胃口了,倒是急需去蹲个大号。到了大号,贾琏才知道,真正的苦难是啥。这种旱厕的蹲坑,习惯了丫鬟伺候蹲马桶的贾琏,简直如同来到地狱。味道什么的就不提了,这一身锦袍稍微不注意,就拖地上的感受,各位看官仔细脑补吧。 上个厕所比潜伏都要小心翼翼,即便如此,离开的时候,贾琏还是不小心把衣角蹭了一下地面,有点洁癖的贾琏顿时浑身膈应。 回到考场内,贾琏累的不想动了,很快发现附近的人把椅子放下去躺着休息,这才发现这椅子下面有机关,扳开后可以放倒成一个靠椅,晚上就在这椅子上睡觉。 稍微读过一些历史小说的贾琏知道,这情况比真实历史上的科举考试要好多了。古代科举那种考棚,连油布也要自己订,不然赶上下雨,你就得再等三年。还有就是卫生,你的自己动手打扫考棚。乡试在秋天还好点,贡试在早春,春寒料峭了解一下。 自己穿越的红楼世界,科举考试进行了诸多人性化的改革,至今还有很多读书人念太祖的好,而不是像朱元璋那样,开了个科举考试时恶待折磨读书人的头。还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朱不待见读书人是可以理解的,贪官都是读书人。 本朝太祖不搞形式主义,他是从制度上下手,搞了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开了个工匠、小吏做官机会的先河。太祖去世后,太上皇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了摊丁入亩,同时还减少读书人税收。他倒是没全部免除,但是口子一开,下面的士绅有的是办法偷税漏税,或者转嫁给普通百姓。 太上皇的做法,被天下的读书人吹捧的快上天了。结果自然是快速坐稳了皇位,嗯,据说太上皇登基那会,很是有些类似烛光斧影、大郎喝药的说法。 靠在躺椅上的贾琏,想到这些事情,忍不住心里哀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了。人啊,私欲很难克制的。着名躺平派老子就在道德经里说了,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太上皇是不是知道,贫富差距带来的危害,即便知道,恐怕当时他坐上皇位后,肯定不会选择为了底层的利益,牺牲个人的利益。他要的是快速坐稳皇位,通过拉拢读书人的方式,很快就达到了目的。 这一夜贾琏睡的很不踏实,没有铺盖,只能裹着大氅穿着衣服睡觉。早晨起来时,骨头都是酸的,那滋味太难受了。打定主意,今天靠算经,速战速决。 上午七点正,开始考试,拿到卷子的贾琏飞快的写名字和考号,刷刷刷的笔就没停过,这是他的强项,青云书院出的算经卷子,除了最后一道函数体,前面的最多是初中水平。 仅用了三个小时,贾琏就做完了四张卷子,举手说话:“老师,我要交卷子。” 老师及诸位考生皆错愕不已,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7章 自取其辱 第7章自取其辱 考试结束,书院的教习们忙着在改卷子的同时,也在聊一些考试中的八卦。 教习甲:“乙三号考场谁监考的?听说抓了个作弊的?” 教习乙:“哪次考试没有心存侥幸之徒?” 教习丙:“这次考生里来了个荣国府的嫡孙诶,考算经那场,半天就交卷子走了。” 教习甲:“可以理解,这次算经的难度,一般的考生都挺难的,何况是他?” 没点名就算个贾府面子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谁。以前不是没有勋贵子弟来青云书院读书,太上皇登基之后,勋贵子弟一茬不如一茬,即便有来考试的都落榜了,或者考中了被淘汰掉。后来干脆形成了一个潜规则,勋贵子弟去国子监读书。 “诶,这份卷子有意思啊,你看啊,经意的成绩不错,就是字太普通,制文一般,勉强及格,算经的成绩可不得了,哎呀,又对了,最后一题,今天是要出神卷了。” 角落里的一个改卷老师突然叫了起来,引起众人注意时,山长李清进来听的正好,随口问:“什么神卷子,我看看。” 拿过卷子的李清看了起来,开始微微皱眉,接着面带微笑,再接着一声叹息,这字和制文,看着太难受了。就这程度,你还不能说他不合格,给个中下是足够的。最后这个分数,经意能给个中上,制文能给个中下,两下合起来就是中平。再看算经的卷子,全对! “这卷子直接给过吧。”李清的态度很明确,另一位教习笑道:“山长说的没错,经意、制文,用点笨办法,总能学的大差不差的,唯独这算经,学不会是真的就是不会。” 考完的贾琏有一种浑身脱力之感,逃离了考场,外面有下人长寿在等着,回到家中先见了贾赦和贾母。大概是贾琏的样子略显憔悴,贾赦和贾母都关心了几句。重点是关心一下考试是否顺利,贾琏表示考的一般,这次参加考试的主要目的,还是重在体验。 这本是自谦的话,很快贾府里就流传开了,琏二爷考砸了! 回家洗澡直接睡觉。身体上的疲倦是一回事,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累人的。 什么感觉呢?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上大学春节放假回家,春运挤火车下车之后的感觉。 就在一种环境下,你没有任何选择。穿越之后的贾琏,在家里上个厕所都有丫鬟端来马桶,马桶还是熏香的,伱说去青云书院呆了一天半,尤其是那个旱厕的滋味,太酸爽了。 早晨醒来的贾琏头一回产生一个念头,要是不能走读的话,干脆就去国子监读书好了。青云书院那个地方是要住校的,不是说贾琏忍受不了那种环境,而是没必要对吧? 想着贾琏不禁坐床上苦笑,人啊,太矫情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贾府的一切固然很舒服,但那不远的未来的败亡,不解决肯定是不行的。 想着这些,贾琏起身了,丫鬟来伺候穿戴时,贾琏表示要自己穿,并很耐心的解释,将来要住校的,免得丫鬟桂香心生不安,坏了气氛。 先去问安,晨昏定省这一条是必须坚持的,要立人设嘛。 回来没着急吃早餐,而是先换了紧身的衣服,在院子里热身后,空地上锻炼。 贾府有家传的武艺,贾琏没学过,想锻炼只能打在现代社会学的太极拳。 没打算练出一身杀敌的本领,本意就是锻炼身体,没有一个好身体不行,贾珠可不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么?贾琏没有否定中医的意思,只不过中医在红楼世界里的表现可不怎么样。不然贾珠怎么就没了呢?要知道这可是荣国府,请个御医不算太难。 一个小时的锻炼结束,桂香这边赶紧过来伺候,梳洗擦拭,让人端来早饭候着。 一边伺候,桂香一边汇报荣国府内的情报,嘴上不带停的。 “二爷,今个儿荣禧堂那边又在传,说您去青云书院考试乃自取其辱。” 听到“自取其辱”这个说法,贾琏怀疑这话不是贾政说的,就是贾珠夫妇说的。没读过书的人,肯定会说把脸丢外面去了,还是自个送上门的。 端着碗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吃着面条,口中淡淡的文不对题:“这面条不错,有蒜么?” 桂香是懂贾琏的,所以立刻停止了絮叨,贾琏得意安静的吃面。 吃完了放下碗,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拭一番,起身道:“出去走走。” 晚上贾珠从国子监回来时,给贾母问安的时候,贾母也说起贾琏考试的事情。 贾珠听了不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随口道:“国子监里头也传开了,说是昨日琏二弟考第二场考算经的时候,一天的题目半天就交卷了,提前出的考场。” 贾母一听这个,脸上有点不自然了,疑问道:“这是不会的太多么?” 贾珠理所当然的回答:“应该是不会的太多了,算经是四张卷子,上午下午各两章。” 完全没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题目太过简单了? 贾母听了不禁叹息道:“琏儿向学的心思是好的,回头见了他大伙说话都注意点。” 有了贾珠的证实,贾琏考砸了的事情算是定性了。贾琏浑然不觉,依旧按时来给贾母问安,见面时贾母也不提考试的事情,就是说一些读书是要紧,身体更要紧之类的闲话。 感觉到气氛比较诡异的贾琏没多留,告辞回去了。 贾琏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别人怎么想他是不管的,晚上继续读书抄书。四书是能默写了,但是相关的文集还不行,比如《四书集注》这一类的书,贾琏也要默写一遍的。字数多也不要紧,就当是练字了。说到练字,贾琏还买了一些字帖回来,每天晚上练一个时辰的。 贾府里的风言风语,贾琏完全听不到一样,次日去给贾母请安时,意外的贾政也在。今日贾政休沐,早起来见贾母时,贾母又问起贾琏考试的事情。 贾政听了很是不悦的摇头道:“别提了,昨日晚归,问安时母亲已经睡下,儿子便没来得及说。昨日在衙门里头,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仿佛勋贵子弟去考青云书院如同犯了天条一般,考的好也罢了,考砸了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自讨没趣。” 贾母听了很是吃惊道:“怎么,衙门里也议论这个?” 贾政点点头:“说起来也怪勋贵子弟这些年不争气,读书就没个成器的。珠儿在国子监里最清楚不过了,好些子弟根本不把教习放在眼里。衙门里多数是读书人,自然是看不惯的。” 贾政其实是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本朝太祖以武立国,勋贵势力庞大,太上皇登基那会,借助武勋的地方也很多,后来论功行赏,很是助长了武勋的气焰。后来因为夺嫡之争,闹出一场风波,太上皇出手打压一批武勋,文臣的气焰逐渐上来,跟武勋能拼个旗鼓相当。 太上皇当政四十年,尤其是夺嫡之变后,着力打压武勋集团,文武之争渐渐的朝着文臣有利的局面发展。文臣们最乐见的事情就是武勋子弟混吃等死,像贾政这种,本来是读书的苗子,结果太上皇出手,直接给荫了个官儿,断了贾政走科举正途的路子。 还有就是贾敬,也是在太上皇当政期间回家的做的道士,最初他真不想当官么? 涉及到文武之争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性质就变了。太上皇是乐于见到文臣做大的,原因嘛,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皇位。 贾琏进来时,两人正好聊了一个段落,见到贾琏,贾政也自然的闭嘴不谈。反倒是等他见礼问安之后才关心了一句:“琏儿最近专心读书是好事,外间的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如果不是自觉考的还行,贾琏不会对他这话有任何感想。经历过网络时代人性恶的一面无限放大的时代,贾琏对于这种安慰人的话自然是当做放屁的。你说的轻巧,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心里如此想,脸上贾琏却是依旧淡定的表示:“回二叔,琏读书的心不会动摇,不管再大的困难,也会坚持下去。” 贾政听了满脸欣慰道:“如此甚好!” 贾琏没在意他的鼓励,这位二叔怎么说呢?书呆子,废物一个! 一个人一旦被规则束缚住了,不去想在规则内怎么闪转腾挪,利用规则创造有利的发展条件,依旧是教条的去遵守规则,这个人基本就没啥太大的出息了。 “明日放榜,侄儿先回去休息了。”贾琏告辞走人,留下贾母和贾政在那。 回到东跨院,这边贾赦让人把贾琏叫去说话,见面时贾赦一脸的阴沉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某的脸都丢进了。”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在外面被人羞辱了。按照正常的节奏,接下来是要挨打的,贾琏自然是不肯就范,淡淡道:“明日放榜,父亲要发作,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 贾赦一听这话面露狐疑道:“你这小畜生,怎么滴,还想糊弄过去。你且等着,这顿打先记下,明日放榜要是没考中,两顿做一顿打。” 贾琏多一秒都不想面对这个老东西,直接告辞退下。说起来,贾赦还不如贾政呢,贾政还是本着鼓励贾琏不放弃的心思,才说的那些话。贾赦只考虑自己在面前丢了面子,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表现。 回到所住院子的一刻,贾琏脸上的淡定消失了,换了一张阴沉的脸,心里默默的记下这笔账,等将来有了自保的能力,头一件事情就是弄死贾赦,哪怕需要丁忧守丧,影响仕途也在所不惜。这老东西多活一天,定时炸弹就随时会爆。 这是个讲纲常的时代,一顶不孝的帽子,能把人压死。 早起,贾琏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五点左右起来,梳洗之后去问安,回来是差不多六点,先换衣服锻炼一番,七点左右吃早饭,八点左右出门去青云书院看榜。 考试的时候,有马车接送,看榜的时候,因为不被看好,长寿去要马车时,东跨院管事那边说贾赦要等着出门用车,让长寿去荣禧堂那边找周瑞。长寿怕贾琏等急了,先回来汇报。 贾琏听了脸上没表情,心里继续记账。东跨院的管事没胆子拦着,肯定是贾赦的意思。 “行了,反正也不远,走着去就好,正好消消食。”贾琏脸上依旧不当一回事,都记在心里,将来一起算账。 桂香道:“二爷不妨骑马去,选一匹温顺的马,叫个家将牵着走不碍事。” 贾琏道:“算了。”说着起身出门,安步当车,走角门出了东跨院,不紧不慢的往青云书院走去。新长随长寿赶紧跟着,还带了两个小厮。上次一批人被撵走后,贾琏身边的人居然没有配齐,谁在其中动的手脚,贾琏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人嘛,你春风得意的时候,身边都是好人,你处境艰难的时候,身边都是陌生人。 青云书院的大门前,这会还没放榜呢,却已经挤了几百号人等着。 贾琏见这阵势,干脆就不着急过去了,耐心的等着。 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贾琏很安静的带着,就是有不长眼的人要来搞事情。 这不,那一日报名时见到的少年,身边还有四五个少年一道出现,看见贾琏后那少年便上前来,满脸轻蔑的开嘲讽:“哟,这不是提前半天交卷的琏二爷么?” 贾琏心说我连是叫啥都不知道,你哪来的敌意呢?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挑衅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不等贾琏说话呢,长寿不干了,撸起袖子怒骂:“哪来的小畜生,找打么?” 对面六个少年露出明显的不忿,齐齐上前,声势惊人,长寿也是个色厉内荏的,竟吓的后退两步,差点撞贾琏身上。 贾琏抬手把长寿拂开,淡淡的看着对面几个少年道:“大家素味平生,无冤无仇,要闹事,贾琏不敢丢了祖上的荣光,自然是全都接下。只是各位想过没有,闹起来,我最多就是换个地方读书,各位的大好前程,怕是要毁之一旦。” 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同小可!对面几个人面露难色! 第8章 轻松碾压 第8章轻松碾压 道理很简单,贾琏的身份大家都懂,无非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勋贵子弟来青云书院入学考试,就是单纯的觉得他配不上。 年轻热血不假,但是这些年轻人想到了家里人的殷切希望时,内心立刻要权衡利弊了。 这就好比你有机会考进重点中学读高中,因为场外因素自己作死,失去了这个机会。 青云书院为直隶第一书院,不仅仅是科举成功率的问题,书院历年走出去的进士上百人。书院里的同学中,很多都是官员的子弟。年轻人不懂这里面的价值,家里的长辈能不懂么? 即便是对面主动挑衅的少年,也是有京师大儒推荐来考青云书院的,可见家里也是有背景的。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能是愣头青么?贾琏心里很清楚,这厮不过是来出风投的,矛头对准武勋子弟,这是文臣的一贯正确。 如果成功打压了贾琏,这厮自然是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没进书院就扬名立万了。进了书院,那就已经隐约是新生的领袖。 赔本的买卖没人愿意做,这厮听懂了贾琏的意思,主动伸手拦住同伴,口中义正词严道;“各位,不必为在下的私人恩怨,耽误了前程。”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这话立刻把贾琏给气着了,当即抬手指着这厮道:“你我初见与报名考试时,连个姓名都没交换,之前你我哪来的私人恩怨?嗯,现在倒是有私人恩怨了,还是伱主动挑衅导致的。” 一句话把问题说清楚之后,贾琏对着其他几个少年道:“大家素昧平生,如某没能压住火气,与各位发生冲突,大家必然进不了青云书院,损失算谁的?大家都是热血少年,本都有大好前程,一时意气就此断送,缘何如此?告诫各位,擦亮眼睛,莫要给人当枪使。” 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有脑子的人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对面六个人中,有四个人都拿眼睛看挑事的那厮。道理很简单,贾琏都不知道他叫啥,怎么会有矛盾。即便是报名时为费用叫屈了,觉得不公平,那也是人之常情吧?换成自己呢?这不是人家也没闹起来么?问一句都不行了么?就因为他是勋贵子弟? 进了青云书院正门,迎面就是一块大屏风,上书:有教无类。 这四个大字,能是摆设么?怎么,勋贵子弟就没资格来读书么? 贾琏的声音很大,咬字清晰,条理分明,三两句就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围观的考生们再看挑事的那厮时,眼神都不对了。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贾琏也能猜个大概,这里没几个傻子,事情也不难想清楚。 挑事的那厮脸上瞬间涨红,正欲辩解时,贾琏不给他机会,指着大门道:“张榜了!” 所有人瞬间注意力被转移,呼啦一下奔向榜下。留下的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仇家,现在不知道名字不要紧,只要进了书院,有的是办法玩死他。你个小十三四岁的少年,想跟一个在体制内厮混了几十年的老板凳斗?讲笑话呢?分分钟与无形之中玩死你。 贾琏没注意到的是,此刻书院的老门房,手里端着紫砂茶壶,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 人太多了,贾琏没往前挤,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随从长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递过来一个暖婆子,贾琏面无表情的摇头,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这家伙不能继续留在跟前了,说是狗仗人势,狗是敢咬人的,拿他跟狗比是侮辱狗。 “有我,我考上了。” “恭喜恭喜!” 现场一阵喧闹,考上的人自然是兴奋无比,毕竟青云书院的学生,只要坚持三年下来没被淘汰的,即便没能考中功名,别人最多说你时运不济,没人说你本事不行。更何况,青云书院有一个记录,只要坚持三年读下来的,最差的也是个秀才的功名。 开心的人很少,毕竟只录取五十个,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失落的走开了。 贾琏一直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人间的悲喜大戏,利益攸关的时候,这些少年人脸上的表情最为真实,考上的喜上眉梢,落选的无比失落。这个科举决定一切是时代,任何一次机会对于读书人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这些满怀希望的少年,遭遇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他们不知道的是,人生很短,但有很长,毕竟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遭遇的都是挫折。除非你投胎技术过硬,这种比较公平的场合受到了挫折,家里能用别的手段来补上。 榜下的人渐渐的少了,贾琏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迎面走来之前挑衅的那厮,两人对视时,对方心虚的躲开了眼神。这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人了,其他四个人走开了。 贾琏淡淡的笑了笑,还没发力呢,他就怂了。 交错而过,贾琏没去关心这个失败者。这一辈子贾琏要完成的对贾府的救赎,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角色身上。这仅仅是个开始,将来随着时间推移,这家伙只能站在远远的后面,感慨一声:望尘莫及。 站在榜下抬眼一看,贾琏笑了笑,二十五名,不上不下,挺好的。 身边的长寿识字,看到贾琏的名字顿时激动的喊了起来:“二爷考上了!” 贾琏淡淡的撇他一眼,长寿顿时闭嘴,憋的一脸涨红。身后的两个小厮都是好眼色的,见状立刻挤在心里。长随这位子,长寿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走吧,三天后来入学。”贾琏转身就走,脸上不喜不忧,宠辱不惊。 真不是贾琏想扮高冷,不愿意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实在是他这个身份,在青云书院里注定属于另类,短时间内想搞好关系是很难的,就得等时间慢慢改变了。 一个叫小安的小厮很是机灵,立刻对贾琏道:“二爷慢慢走,小的先走一步,回去报喜。” 说完撒丫子就跑,气的另外一个叫小顺的小厮顿足不已。长寿这会心里忐忑,不敢张嘴。 贾琏安步当车,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回走,也没拦着小安回去讨喜钱,一个青云书院的名额罢了,这才是个开头而已。说实话,即便是没考中,贾琏也真的不是很在乎。换个地方读书,贾琏自带外挂,科举上信心一点都不差。 一些失落的考生还在榜下徘徊,听到贾琏考中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一个好逸恶劳的勋贵子弟都能考中呢。不会有黑幕吧?这青云书院素来公平,想来是没问题的,人家的学问肯定不差。 总是有人会搞事情的,之前那个搞事的少年就走到门房处,冲门房老者抱手道:“老者,学生敢问一句,能不能看看贾琏的卷子。” 不等门房作答,屏风后转出一个李清,听到此言便上前淡淡道:“新生进学堂第一课,由教习讲解各位的卷子。届时各位的卷子都能看到,你叫郭松吧?鸿胪寺少卿写的推荐信。” “回先生,学生正是郭松,家父……。” 李清抬手打断郭松的话,语气严肃道:“青云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是来比家世攀关系的。比家世,你能比的过贾琏?贾王史薛,贾家为首,举国都算的上的家世。” 一番话把郭松说的面红耳赤,就差没点明他耍小聪明,搞歪门邪道了。 郭松羞愤而去,李清站原地看着他,嘴角露出冷笑。心里记下了这位,心术不正,好在年龄不大,还有改正的机会。别违反书院的规矩,被抓三次,自动退学吧。 文武之争的本质是皇权时代的产物,讲究的是一个斗而不破。大家在既定的规则下竞争,为的是扩大自身阵营的生存空间。青云书院作为一个教育机构,高举的是公平公正有教无类的大旗。这是青云书院的立身根本,不能坏了招牌。 郭松那点小心思,落到李清的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水平。郭松的父亲郭毅,吏部右侍郎,李清自然是知道的,不然郭松是怎么拿到推荐的,是怎么免报名费的。 李清是当今登基后被御史弹劾,虽没有明确证据,他也没赖在位置上,而是先隐退了。不是不想做官了,放弃政治抱负了。实在是太上皇清醒之后,朝堂上变得越发的波诡云谲,在今上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大局不明之下,李清觉得还是先继续观望为好。 在朝廷里当官的都知道,除了以地域为派系的势力之外,还有一个青云书院系,这个书院派系的构成很特殊,他是以在书院读过书为基础的。外地人在京为官,子弟也是能考进来的。这样一来,青云系就是个很特殊的势力。 有这个特殊势力的存在,李清这个曾经的青云系领袖,重新出山就不是难事。就算皇帝忘记他了,也有的是官员提醒皇帝,青云书院还有个大佬在那教书育人。 书院录取每个学生,都是会做背景调查的,贾琏的背景调查做的还特别扎实。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单单这个身份,只要成绩合格,就得给他录取进来。郭松跟贾琏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贾家现在看似不如以前了,但是本朝不过三代,贾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尤其是在京师更是关系网庞大。 真当一门双公是大白菜么?有的事情可以做,但你不能说。 尤其是这种对外的公开场所!你可以用阴招排挤勋贵子弟,但不能让人抓到证据。 真当能跟文臣斗个半斤八两的武勋集团是摆设? 一旦被人抓住痛脚,死咬着不放,青云书院没准招牌就砸了。 信誉这个东西,一旦丢了,想找回可就太难了。 小安跑的飞快,刚到东跨院门口,气都没顺过来便大声喊了起来:“二爷考上了,二爷考上了。”然后直奔着正屋就去了,这一路可谓脚下生风。 贾赦刚起来,正在梳洗呢,听到外面的喊声,满嘴的漱口水没控制好,嗯的一下咽下了。 啊呸,呸呸呸,吐了好几口,贾赦才作罢,伸手接过丫鬟手里的热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匆忙的转身问前来前来报信的管事:“琏哥儿考上青云书院了?” “考上了,他身边的小厮小安回来报信,说是琏二爷考了个二十五名,不高不低。都是老爷平时教导的好,二爷也争气。”管事的说话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心里却是在暗暗的叫苦。马车的事情,贾琏不能报复贾赦,对自己一个管事的下毒手,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教导?教导个屁!贾赦心里非常明白,贾琏能考入青云书院,跟自己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沾光,青云书院啊,那可是直隶第一书院,光进士就出了好几十个个的青云书院。举人更是出了好上百个。 这就跟儿子进了重点高中一样,别看现在没考上好大学,但是进好大学的机会大大的提高了,过本科线的机会达到了五成,专科线能九成九,除非自己作死才会连专科都不中。 贾赦听的清楚,出来见了小安,仔细的询问之后,确定贾琏考上了,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下午出门吹牛的本钱有了,之前丢的面子找回来了,昨日说要打贾琏一顿的话,早就忘到脑后,似乎根本没发生一样。 嗯,先去给老太太报喜,再看看老二夫妇的脸色是如何难看的。 贾母早起之后,眼皮一直跳,忍不住跟前来请安的王氏和李纨说了两句。 贾母其实很不喜欢王氏,但不放心她偏心老二,更不妨碍她跟王氏合谋,把王氏搞出来的衔玉而生的新闻当真的去讲。目的嘛,自然是要哄抬贾府的所谓气运。回头元春在宫里,因为贾家多为的气运,没准成为一个不小的助力。 听说老太太眼皮跳,王夫人心里想的是这老不死的会不会有啥事情牵累贾府? 正在跟着王夫人学管家,即将接过贾府后院管家权利的李纨,嘴上立刻吐出甜言蜜语:“老祖宗的福气冠绝京师,偶尔眼皮跳一准是贾府好事临门的吉兆。” 正说着呢,贾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来了。 第9章 考中,余波 第9章考中,余波 “琏哥儿考上了!”贾赦在这荣禧堂里头,难得有大声说话的机会,此刻意气飞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进士了。 “哦,此话当真!”贾母的表情立刻就变了,脸上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喜上眉梢,下意识的想起刚才李纨的话。 贾赦扫一样,见王夫人和李纨都在,顿时下巴又抬高了一寸,忍不住的大声道:“这还能作假不成?”这话是带着刀子的,主要是贾宝玉的衔玉而生,太考验人的常识了。 “不会是传错话了吧?”王夫人心有不甘的想确定一下,李纨在一旁听着白眼暗暗的翻。这婆婆的脑子真是太特别了,说这话不是奔着挑事来的么? 贾赦听了果然一脸的不悦,自打贾珠中了秀才,这王夫人的眼里就没了贾赦,仿佛二房才是荣国公爵位的继承人,仿佛这荣国府的家当,今后都归二房继承了。 见气氛不对,贾母果断的转移话题:“让报信的进来说话!” 在贾赦那边没讨到赏钱的小安,此刻在外面等着呢。心里还在暗自腹诽,老爷真抠门。 丫鬟出来传信,小安一溜烟的进来了,进门就磕头请安,贾母让他起来说话。 “回老祖宗的话,二爷确实榜上有名。奴婢看的真真的,二爷让奴婢先行一步报信。” “好,赏他。”贾母顿时放心了,身边丫鬟拿了一吊钱给了小安。 得了赏钱的小安这才满意的告退。 贾赦在一旁看着给贾母端茶的丫鬟春香,顿时动了歪念头,狠狠的拍了一句贾母的马屁:“那小畜生还算是争气,对得上母亲对他的殷殷教导。儿子这里想提琏哥儿讨个赏。” 贾母听了顿时大悦道:“好好,琏哥儿争气,是该赏他。” “琏哥儿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桂香,怕是伺候不过来,老祖宗不如把春香也赏他吧。”贾赦开口要好处,贾母听了微微皱眉,春香听着心里一抖,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 贾赦都快四十的人了,春香去了贾琏那,贾赦这色狼还能放过她?就东跨院那边,小妾通房七八个,贾赦就一个人,春香过去了运气好点,一年的宠爱,运气不好,三两个月的时间,贾赦又能带新人进门。春香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受宠时抬个姨娘。 贾母自然知道贾赦是个啥意思,提贾琏要的?你糊弄鬼呢。 “这事情,回头问问琏哥儿想要点啥,别赏下去的是他不喜欢的。对了,琏哥儿怎么还没回来,这么一会了。”贾母岔开话题,这大儿子真是不争气,一点心思全在裤裆下。 贾赦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坏了,昨日怒火之下,让管事的别给贾琏用车。这要是那小畜生告状,自己不是要吃排头?嗯,还是先把春香要到手再说别的。 贾赦的心思刚转完,准备继续纠缠贾母要丫鬟春香,丝毫没在乎人家小姑娘这会表情僵硬,就差眼泪下来的。 王夫人见贾母面色不虞,开口转移话题:“昨个儿收到金陵二兄来信,琏哥儿的婚事应下了。如今大兄在京为官,二兄的意思把熙凤送到京师待嫁,先把三媒六证走完,再定吉时。” 贾赦一听这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婚事要他出钱肯定是不乐意的,现在贾母和王夫人把事情包办了,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贾母立刻就这个话题展开来说,王子腾在京为节度使,颇得当今皇帝的信任。这个信任的基础是贾家留下的武官资源向王子腾集中带来的,王子腾自身也紧跟当今皇帝,平步青云。 俩女的就贾琏婚事问题进行了热烈探讨,找谁做媒人,找哪个道士算吉时良辰。 一家伙讨论了半个小时才停下,贾赦在一旁瞅着春香留口水,忍不住又开口道:“母亲,春香……。”贾母听了很是无语的看着他,身边的丫鬟但凡有个出息点的,他就盯上了。 贾母正在想着如何给他堵回去时,门口一阵喧闹,有婆子欢天喜地的进来:“老祖宗,琏哥儿来了。”贾母一听正好,站起往前走三步,正好贾琏进来,看见贾母站着的,赶紧跪下磕头:“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贾母这会看贾琏怎么看怎么顺眼,双手虚扶:“起来,赶紧起来。” 王夫人见状,悄悄的给身边的周氏使眼色,周氏悄悄走开。 贾琏这边站起,贾母便迫不及待的表示:“老身打听过了,那青云书院出名的难考,说什么三年青云,秀才起步。如今琏哥儿进了青云书院,给贾家争光了,可要好好赏你。说吧,想要点啥,老身都答应你。” 贾琏没想到贾母如此郑重,这也太大张旗鼓了一点吧?于是便笑道:“赏不赏的便罢了,不过是考进一家书院而已。回头正经的科场得中,再向祖母讨赏不迟。眼下着急要好处,将来要是没考中,传出去怕是被别人笑话。” 贾母听了脸上笑意不断,强作严肃状:“我看谁敢胡乱嚼舌根。”这话是对贾琏说的,眼睛确实对着王夫人和李纨去的。这老太太的后院斗争的经验极为丰富,有点机会就要打压媳妇王夫人的嚣张气焰。 这时候一阵中气十足啼哭声传来,周氏进来,身边李嬷嬷抱着宝玉进来。 “哎哟喂,老祖宗,宝玉这小祖宗醒了,见不到您就哭就闹。谁都哄不住,我这不赶紧给他带来了。”周氏一阵解释,伱还真别说,贾宝玉被放到贾母身边时,立刻停住了啼哭,大眼睛盯着老太太喊一嗓子:“老祖宗吉祥!”贾母喜欢的赶紧抱起来,口中心肝宝贝的叫。 一家伙贾母的注意力都在宝玉这里了,贾赦见状气的起身拂袖而去,招呼都没打一个。 贾琏倒是笑眯眯的看着祖孙天伦的一幕,心说贾宝玉还真是个富贵命,奈何贾家不争气,最终还是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家道败落了,宝玉出家了,这种人说的难听一点,放在当下的价值观来看,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却不能为家族出力,真就是个古今第一不孝之人。 贾母一直在暗中观察贾琏,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兴趣盎然的样子。心下暗道,琏哥儿是个性子宽厚的,对待下人也温和。孝悌上头从来没有做差的时候,不像他那个老子,对稍稍有点不如意就闹腾,东跨院围上成了一时笑话,想起就堵心。 殊不知,贾琏此刻的心情是在看戏,一直拿自己当看客。要不是这贾府这皮脱不下来,目前还很好用,贾琏早就找机会自立了。这年月要是被家族撵出来,那是很丢人的事情。不能进祖坟这话,在古人心目中的价值非同寻常。 “媳妇儿,孙媳妇。”贾母看着两代媳妇说话,王夫人和李纨赶紧起身,微微低头听训。 “从今天起,琏哥儿的月例与珠哥儿看齐。琏哥儿不要赏,那是他孝心,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当着没这个事情。再有,琏哥儿身边的人少了,照顾不走,此事老身做主给配齐了。” 贾母拿出一家后院之主的气势,王夫人、李纨、周氏都安静了,刚进来的赵姨娘也在门口站住了,垂手肃立听训。这个时代的纲常就这样,小说里贾母吃饭,王夫人、王熙凤、李纨两代三个媳妇在伺候着。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个时代的女性嫁人后,都这么过来的。 “长者赐,不敢辞,孙儿谢过祖母,琏谢过二婶,大嫂。”贾琏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得嘴上有所表示,啥都不客气一下,指定给人挑理。 一个现代人生活在古代,单单一个礼,就能把你个玩疯掉。 现代人中有的连网络暴力都承受不了,古代人都是当面语言暴力。 贾母继续展示慈祥的一面,拉着贾琏的手,仔细一番端详,让春香拿了块玉佩过来塞给贾琏道:“都说君子如玉,这块玉是当年太上皇赏给你爷爷的,拿着吧。” 贾母的心思很有趣,尽管现在是王夫人掌家,但怎么说呢,哪天贾母不在了,这荣国府的当家人,从法理上来说都是贾赦和贾琏。到时候如何对待二房呢?如果像贾赦那种刻薄的性子,怕是个二房搞不好关系,贾琏的存在对于缓和关系很重要。 做母亲的,太不容易了,即便是慈禧,也会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琏还是接受了,再三谢过之后,贾母又道:“我身边的丫鬟,你有看上的么?” 贾琏听了赶紧抱手道:“祖母,真不用,我那边有贴身丫鬟一个,小丫鬟两个,足够用了。”一句话说的贾母身边的丫鬟们眼神黯淡,贾琏生的极为俊俏,放任何一个时代,靠脸吃点软饭非常的轻松。丫鬟们都是十三到十六岁之间,哪有不爱俏的? 贾母下意识的看看王夫人,心里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事情,这荣禧堂里有流言,说贾琏不喜欢年轻的小丫鬟,倒是对那些妇人很有兴趣。这个是前任贾琏的锅,现任贾琏表示,我现在还小,不考虑这个问题,等成年了,我都要。 仔细一琢磨,贾琏平时来此时,眼神挺正的,所谓跟贾赦的小妾们调笑的事情,也都是捕风捉影没实际证据。 “此事听老身的,身边丫鬟少了,传出去没地让人小瞧了荣国公的嫡孙。”贾母态度很坚决,贾琏只好答应下来。心里暗暗在想,早干啥了?现在上心了。 告辞离开,贾琏回到东跨院自家院子里,桂香带着两个粗使小丫鬟上来道喜,脸上的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如同自己考中一般开心道:“恭喜二爷,我问过了,外间都说青云书院定定难进,一百个人里头,就能出一个进士,七八个举人。” 贾琏也打听过的,青云书院分甲乙丙三个等级,甲级至少是个秀才,人数最少,只有三十几个,三年不中举人,自己滚蛋。乙级则有百人,三年不中秀才,也请离开。丙级人数最多,有二百人,每学期淘汰五十人,余下也是三年不过府试,自己走人。 这个书院特点非常明显了,尖子生,高淘汰,因为考中率高,反过来帮助了招生。 没有真才实学的人,还是别在青云书院受罪了。 就以贾琏而言,如果不是把书都背下来,算经也是满分,单考他的八股,肯定是不过的。 荣禧堂里头,贾母兴高采烈的时候,王夫人心情复杂,早先贾琏不争气,不读书的时候,王夫人的心情是安稳的,突然转性了,还考上了升学率最高的青云书院。充分说明了贾琏读书是有才能的,只是看他想不想读,一旦想读了,短短一个多月的准备,进步巨大。 相比之下,贾珠十四岁进学后,明年的乡试如果不中,贾琏却能考中的话,那二房的一点优势全没了,贾珠这个一贯做哥哥,做榜样的,情何以堪啊。 王夫人的内心戏很丰富,李纨的内心戏更为丰富,不是读书人不知道,青云书院有多难考。当年贾珠甚至都不敢去考,而是选择去了国子监,在那读书有老丈人的照顾。 再看贾琏,才专心读书一个多月,就敢去考青云书院,经意八股就不提了,算经是怎么过的?青云书院最难的从来不是经意八股,而是算经。 昨晚上贾珠把考题带回来了,李纨也看过了,当时就觉得这算经的题目也太难了一点,贾琏也表示很难,尤其是最后一道题,连题目都看不懂。回头要问问贾琏,算经分数多少。 午饭前,贾母身边的春香来了,带来两个丫鬟,年龄都在十岁左右。分别唤作喜儿、水儿。贾琏问询出来谢过春香,这位在红楼梦里是没出场的人物,想来是时间线之前离开了,不是嫁人,就是没了。红楼里那些有名字的丫鬟,现在估摸着也就是五六岁。 且等吧! 第10章 讲规矩 第10章讲规矩 养成是不可能养成的,贾琏觉得太过道德沦丧! 等她们自己长大,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老爷午饭没吃就出门去了,说是要给谁好看。奴婢没听清名字。” 午饭的时候,身边桂香一边伺候,一边汇报院内的大小事情。 也不知道她的情报网是怎么构建的,反正发现贾琏不反感她讲八卦之后,桂香每逢在身边,自动打开汇报的开关。东西两府在这些下人眼里,其实没啥秘密。 偌大的荣国府,光下人就四五百号,下人们肆无忌惮的说主人的八卦,可见这治家水平。 桂香突然来了一句:“这东跨院里的下人,就数二小姐院子里的人最没规矩。” 贾琏一听这话就关心上了,手里的筷子顿了顿道:“接着说,怎么个没规矩。” 现阶段的荣国府内,贾琏这一代人有贾珠、迎春、探春、宝玉,贾环还没出生。 “嗨,客气什么,大家是同窗,贾、牛两家世交,晚上一起吃酒,顺便叫上琏哥儿?” 沉浸在围棋世界中的迎春浑然不觉,一直到捻起一枚棋子落下后,贾琏见状忍不住开口:“再想想,这个局面正面动手最多五五开,一旦这个局部作战结束,棋盘变小,黑棋想逆转的几率越发的小了。” 迎春才八岁,贾赦和邢夫人对她根本不关注,贾琏这个当哥的怎么说呢?有其父必有其子,自私这点上头,贾琏是得到贾赦真传的。 贾琏见这妇人三十模样,胸前累赘颇具规模,应该是迎春的乳娘。这妇人在小说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未必是不安分,只是人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性格上是会发生变化的。无论如何,因为赌钱偷了小姐的贵重物品,连累迎春这点,就不能给好脸色。 贾琏见一群下人个个低头肃立,脸上不安,心里有了计较,口中淡淡道:“听说二妹这里的下人平日里不守规矩,我没亲眼看见。真假不论,各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希望各位记住,二妹性子如何不论,怎么说都是荣国公血脉。今天我来过了,便不算不教而诛,将来你们要惹出事端来,别怪我手黑就行。好了,散了吧。” 贾赦管不好这个家,邢夫人是个没主意的,为避免将来东跨院下人们惹出乱子,贾琏觉得有必要在自己手里把规矩立起来。要立威,就得找合适的对象,嗯,迎春那边正合适。改变贾府要一点一点的来,就从这开始吧。 司琪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点啥,心里暗想,这不是好事么? 以前下人们看贾琏未必有多尊重,现在的下人们知道,贾琏已经隐隐有成大器的迹象。别的不说,在荣国府里的地位跟往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国子监内,贾珠和几个同学一道,面对同学们的恭喜声,贾珠的心情很复杂。 说这话往里走,迎春身边的丫鬟在回廊里打瞌睡,贾琏进来都不知道,乳娘跟在后面,见贾琏表情不悦的顿足看了看丫鬟,心里暗暗叫苦。这祖宗今天怎么来了? 为首的牛存葆见贾珠如此,也没有强求,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嘛。 司琪现在还是和孩子,一脸惊慌,先踹醒了廊下睡觉的丫鬟,脚下跌跌撞撞的去喊人。迎春这里有五个下人,一个奶娘,两个粗使妇人,两个丫鬟。 心里对这个女人有成见,贾琏淡淡的哼了一声:“二妹呢?”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王安石的变法,初衷是好的,但是过于激进了,最后变法失败,国家的上层结构陷入了无穷不尽的党争之中,做事情的人反倒没有了生存空间。 说完了贾琏转身回到屋内,见到站在窗前的迎春,上前笑着摸摸她脑门,以示亲近道:“以后别总是忍气吞声的,人都是贱皮子,你退一尺,她们就敢进一寸。记住,凡事有二哥呢,别人不管你,二哥管。” 虽说贾府地位更高一些,但架不住牛存葆是能袭爵的,他爹牛继宗是一等伯。 靠窗的暖炕上摆着小桌子,小小年纪的迎春坐在边上盯着棋盘。下过围棋的都知道,这玩意是靠天赋吃饭的,天赋决定上限。围棋是一项由天才决定水平高低的智力运动。 说起贾琏的事情,这东跨院早传开了,往日里不喜欢读书,斗鸡走狗的没个正经。一场落水,生死关头走一遭,醒来开窍了,认真学习一个多月,考进了青云书院,预定一个秀才。这事情怎么说呢?评书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迎春整个人都是醉的,晕乎乎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啥,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墙,免得因为脚软了站不稳。贾琏见她两行泪水下来了,笑了笑,挥挥手:“走了,要读书的。” 贾琏苦笑道:“血亲兄妹,如此见外,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关心二妹少了。来,别这么拘束。”贾琏说罢,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迎春的脑门,笑嘻嘻的侧身坐炕上,迎春呆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慢悠悠的拖鞋坐在对面。 迎春住的是个小二进的院子,院内树下有个妇人在做女红。看见人来了,起身看一眼,赶紧上前见礼:“奴婢见过二爷。” 贾琏走远了,身影消失在门外,迎春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 边上还站着一个大一点的丫鬟,正在絮絮叨叨的:“后厨那些贱皮子,多吃两个鸡蛋怎么了?迟早砸了后厨的锅,让她们都吃不成。” 迎春盯着这手棋陷入了沉思之中,贾琏心说这种试应手的招数,水平低了可看不懂。迎春能有所感悟,尽管只有八岁,她的围棋水平怎么也有个业余三四段的样子吧。 迎春再次进入呆滞状态,这一下把身边的丫鬟给急坏了,这二小姐怎么回事,二爷难得来看她,心思怎么还在围棋上?这东西有什么意思? 贾琏面带微笑,悄悄起身,一个眼神镇住要惊动迎春的丫鬟,轻声道:“出来说话。” 奶妈也过来了,怯生生的看看迎春,眼睛里多了一丝畏惧。她怕的不是迎春,而是那个把眼神的关注投送过来的贾琏。 现在说要请客喝酒,这不是摆明着奔着贾琏去的么? 这不是存心让贾珠难看么? “多谢,心领了。今年秋闺(乡试),我等是要入场的。这不,大家约好了,晚间一道切磋学问。”贾珠看看身边几个同学,这几位也很给同学(金主)面子,纷纷表示,大家约好了一起行动,就不去喝酒作乐了。 迎春在物质上倒也没有被虐待,只是身边的下人拿她不当一回事。幼年时期没人撑腰,是个人都敢欺负她,长大了自然是性格懦弱。只有沉浸在自己的围棋世界里。 啪嗒,棋子失手落在棋盘上,迎春惊觉,回头一看是贾琏时,立刻慌忙的要起来,贾琏见她慌忙的样子,抬手按住道:“莫急,继续看棋。” 贾琏觉得在这个没啥亲情的荣国府里,迎春大概是只要付出一些关注,就能收获一份巨大亲情的举动。穿越者是孤单的,亲情对于贾琏而言难能可贵,奈何这荣国府的亲人们,真没哪个是拿亲情当真的人。 二房出身的贾珠,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在身份上就差了一点。 母亲早亡的迎春,在红楼梦里就是个没啥自主意识的悲剧人物。 “二爷留下一本书呢,二小姐。”司琪在一旁低声说话,拉回了迎春的注意力。 贾珠脸上笑的勉强,四王八公,八公可谓同气连枝,这不对面还站着理国公玄孙柳涛。 至于围棋嘛,怎么说呢,贾琏会下围棋,水平放在业余爱好者中,有个业五的水平。阿法狗横空出世后,人类在计算机面前输的很惨,但是对于围棋的认知也有了长足的提高。 “今日来此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二妹过的如何。伱是她身边信得过的人,以后这边有点啥事情,记得去跟我讲。你去把其他人都叫来,我说两句话就走。” 迎春好像聋子一样,对身边丫鬟的絮叨置若罔闻。 院子里五个下人站一排的时候,迎春其实心思没在围棋上,她不过是当时懵圈了,这会冷静下来,悄悄的站在窗边,偷看院子里的一幕。 尤其是前一阵子,宝玉的奶娘说怪话,贾琏身边的桂香逮住后厮打,落到贾琏的手里,让桂香扇了十个耳光。说到底,贾琏是正经主子,下面的人自然是怕的,十个耳光算是轻的,没给打一顿撵出荣国府,按都是贾琏仁慈了。 恭喜什么?大房的贾琏考入青云书院,预定了大半个秀才的名额?你们在恭喜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内心的感受,怎么不说贾琏能不能呆三年呢? 贾珠内心的情绪格外的复杂,当年听说不少比自己优秀的同学没能考入青云书院,便主动放弃了报考。现在想起来,当时要是没退缩,也许自己也能考进去。 贾府的主子们觉得给这些下人们一个安稳的环境是恩赐,贾琏作为穿越者,自然不能认同这一观点,但是不妨碍他为了自己活的舒服点,对此不做任何改变。这时候的贾琏,大概是能理解大周太祖这位前辈穿越者了。 眼前这些同学,昨天还在嘲讽荣国府的嫡孙不知深浅,妄想考入第一书院。 贾珠平时跟这些人没啥来往,身边的同学也都不是勋贵子弟。 这妇人要表现讨好,贾琏却没给她机会,淡淡道:“我自己进去。” 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一个人的能力对于改变整个社会而言,实在是太弱小了。即便你是皇帝,也只能在这个社会的基础上,做一些引导,而不是去动大手术来改变。过度激进的改变,带来的后果就是国家动荡。 现在呢?呵呵呵! 对面走来几个勋贵子弟,为首的牛存葆冲贾珠抱手道:“珠哥儿,散学了?” 贾琏等她坐稳了,捻起一枚黑子轻轻的拍在棋盘上:“你看,正面不好动手,那就迂回,此处碰一个,白棋不好脱先,正面反击,一旦落了后手,黑棋这里有几个先手可以借用一下,转头再回到上方开战,白棋这条龙生机不多也。” 记忆中迎春喜欢下围棋,贾琏出门前,在书架上寻摸了一本棋谱《四子谱》,拿在手里出门,奔着元春的小院子去了。总的找个借口嘛。 丫鬟先道福,后低声道:“奴唤作司琪。今年九岁。” 贾府从贾敬、贾赦、贾政这一代人来时,弃武从文,贾珠更是个书呆子,跟这几位在国子监混日子的勋贵子弟,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贾珠抱手还礼:“小伯爷,有礼了。” 两人前后出来,站门口廊下,贾琏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迎春人都是懵的,看了一眼贾琏,飞快的低头,继续她的下塌行动,这次丫鬟过来给鞋子床上了,迎春站稳了躬身道福:“见过二哥。” 根源在于迎春是个没人关心的人,即便是小姐,下人也不拿她当一回事。 小小年纪给人当丫鬟,就这还是个不错的营生,外头多少人想进荣国府,找一个能吃饱肚子的长久职业。别看贾府的主子们那下人不当人看,就这些下人们,还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以前的二小姐,身后每个人照应,邢夫人对二小姐基本是当透明的。贾赦这个亲爹也从未关注过迎春,如今琏二爷来了,听说下人不守规矩,特意来打个招呼。今后再荣国府内,谁敢轻视二小姐,不得提防着琏二爷的打击? 有个亲哥哥撑腰,下人自然不敢怠慢,时间长了,迎春的自信能找回来的。 “二小姐在闺房里摆弄棋子,奴婢这就去唤她来见二爷。” 贾琏进来时丫鬟看见了,眼睛一惊时,贾琏做个噤声的手势,脚步放轻,走到迎春身后,低头看她摆棋。 倒是这个贾琏,以前年纪小,大家没啥来往,今后要多多亲近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爵位继承人的贾琏,天生就是四王八公这个群臣集团的一员。 一个人想背叛自己的阶级和立场,那需要抛弃的东西太多了,这个决心可不好下。 第11章 入学首日 第11章入学首日 所谓友人聚会切磋文章学问的说法,就仅仅是个说法。 贾珠等一干勋贵子弟走远了,这才抱手对诸位同窗道:“多谢!” 性格内向的贾珠,此刻内心的郁闷在加剧,人跟人不能比,贾政是次子,继承爵位的资格就没了。从小贾珠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读书,光宗耀祖。两年前考中秀才的时候,贾珠可谓意气风发,对比贾琏那个不爱读书的性子,贾珠又足够多的心理优势。 奈何世事无常,转眼之间两年过去了,贾琏突然开始读书了,而且开了个绝佳的头。 青云书院啊,很多人还没开始考就畏惧了,当年贾珠是想考的,奈何贾政和王夫人拦着,反正家有荫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两年前的贾珠,承载着贾府这一代所有荣光,现在有人与贾珠竞争了,且来势汹汹的。 之前私下里议论贾琏的话语,现在都成了笑柄! 贾珠太难受了! 回到家中,贾政未归,贾珠问候过贾母和王夫人后,与李纨一道回自己的院子。 聪慧的李纨知道丈夫的心思,开口劝慰:“夫君学问精进,来年乡试必高中。” 贾珠答非所问:“青云书院每个学期入学者的卷子都会印发售卖,到时候买一份。” 李纨……,这是还没走出来啊,你一个秀才跟一个白身计较什么? 这心性也太柔弱了一些!贾琏知道了会比较通俗的讲,自视甚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李纨心内暗念,乡试之后,次年春闺(会试、贡试),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夫君就是进士了。对于贾珠读书的能力,李纨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十四岁能中秀才嘛,在家里也挺努力的。只是有一个问题,李纨没有仔细想过,贾珠能中秀才,真是他学问出色么? 小夫妻之间的事情,贾琏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的,知道也无所谓。且不说贾珠是个福薄短寿二十岁就没了,今年的乡试可以确定贾珠不中。 有个问题很多人都忽视了,科举考试真的是考才学么?明朝的江南四大才子,去掉凑数的周文斌,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在科举的路上都不顺利。 有了功名是要做官的,要受国家制度的束缚,科举考试也一样,八股文也是受束缚的文体。有个说法,八股就是想看看一个人在有限制的情况下,将自身的能力发挥出来。科举选拔出来的是合适做官的人才。当然这种说法是一家之言,可以肯定的是,明代一来的科举考试,因为考试范围的限制,总体来说是想对公平的。 贾琏出在这个时空,本朝太祖制定的科举规则内,多了一个算经考试,并制定了独特格式。这大概就是前辈穿越者深思熟虑之后,对于这个时代潜移默化的一种手段吧。 这一点,考试的时候贾琏就注意到了,别的考试都是从右往左竖着写,唯独算经的考试,从左往右的横着写。阿拉伯数字,拉丁字母,算式符号,这些东西的引入,极大的方便了计算。可能是太祖在位的时间不够长,又或者是有其他因素,太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改变不多。 在贾琏看来,算经考试留下的影响可谓深远。一个现代人都知道的常识,数学不好的人,往往都没啥逻辑。数学的重要性,对于个体的综合素质造成的影响,生活中大概是感觉不到的,觉得数学应用没啥发挥余地,实际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数学。 只不过太祖在面对质疑的时候,给出的回答是“为官不通数,比为小吏所欺。” 这里的“欺”,应该指的是欺骗,架空之类的。 古代的官员最重要的政务就是收税,收税离不开数学,很多官员都会聘请师爷,一旦师爷与乡绅、胥吏勾结,欺上瞒下,架空一个不通政务的官员很轻松。 二月初五,早早的桂香就起来了,张罗丫鬟们忙碌起来,接着伺候贾琏起来。 管事的也早早来到门口候着,今天是贾琏上学的第一天,必须把小祖宗伺候好咯。 看榜时没安排马车的事情,也不知道在琏二爷这里过去没有。管事的颇为忐忑,作为赦老爷的亲信,他并不是不可取代的。真要是贾琏非要弄他,贾赦根本保不住。 上马车之前,看着准备跟上的长寿,贾琏淡淡道:“小顺呢?让他跟着就行,青云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用太多人跟着。”一句话就给长寿打的跌落尘埃,面色如土。 贾琏也不去看他,真不是冷漠,那天长寿往后退,差点撞身上的事情,绝对忘不掉。 至于说给他改正的机会,那不是扯淡么?你一个顶级权贵的狗腿子,护着主人的安危是第一要务。这么一份职业的根本是啥都不懂,要你何用? 说什么要给人改正的机会,说这类话的圣母纯属太闲了,吃撑了。 作为老板,我凭什么给一个没有基本职业道德的人一个改正的机会? 想给贾琏做长随的人多了!家生子的身份本质是家奴! 那天长寿后退时,小安是往前冲的,唯独小顺是站在一边,还伸手挡住了后退的长寿。 小安其实也不错,就是太小聪明了一点。贾琏不喜欢太机灵的长随,举个例子,宝玉身边的茗烟,仗着宝玉的喜欢,惹了事情自己没本事擦屁股。这种人带身边,就是定时炸弹。 小顺面相憨厚,话也不多,干活不偷懒,注意力始终在贾琏身上,这才是合格的长随。 长随嘛,要那么多主观能动性干啥?让伱做事,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做不好,可以慢慢的教,总比那种喜欢自由发挥的要强。今后贾琏是要走仕途的,贴身的长随能力强弱不要紧,少犯错才是最关键的。多年的体制内生涯告诉贾琏一个道理,可以不出挑,但必须少犯错。 决定一个人仕途的往往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背景以及少犯错。 贾琏给自己制定的风格,就四个字“稳如老狗”。只要稳稳当当的,以贾府的人脉背景,贾琏的仕途即便上升的不快,也不会停滞不前。多不敢说,四十岁的时候,能做到一个布政司,贾琏就心满意足了。 少年得志,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少年得志,往往意味着众矢之的,你的一言一行很容易被人放在显微镜下面观察,找你的错处,给你弄下来,才是人类社会常态。 新生开学第一天,贾琏来的太早了,今天上午不上课,只办理入学,缴学费。 学费分三等,一学期五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免费。 新生考试第一名免费,选择住校,十天一休(两天),学费十两,无特殊情况选择走读,一学期五十两学费。是否走读,那还用选么?贾琏想到书院的厕所,就决定走读。学费不用自己掏钱,也不用贾赦出钱,而是走公中的账。 一通手续走下来,被通知到丙级三班的教室等候,每个人一张桌子,上面有名字。 贾琏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三五成群的凑一起,找到位子后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在这个书院里,从一开始贾琏就注定了是个另类。 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歧视,这书院里甲乙丙级,每个级别三个班,四百五十个学生,贾琏是唯一的勋贵子弟。其他同学也没有主动找贾琏说话的意思,读过书都知道,每个班总会有个别独来独往的学生,区别在于是否显眼。 一个面目俊秀,气质儒雅的中年教习出现在门口,四散的学生们回到位子上,一分钟不到,教室里安静了。 学生们不约而同的冲门口教习鞠躬致意! 教习先鞠躬回礼,这才走上讲台,对着台下的学生道:“鄙人张廷恩,是你们这个班主管教习。开学第一天,告知各位一个不幸的消息,丙级三个班,月考、期末考,都是同样的卷子。也就是说,各位新生要与在校两年的老生,做同样的卷子,年底有五十人进阶乙级,五十人淘汰。各位一定觉得不公平,没错,就是这么不公平。你们能坐在这里读书本身,也是一种不公平,这是由个人的天赋以及受教育机会等诸多因素决定的不公平。” 张廷恩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后提高声量道:“这里的不公平,是为了将来你们进入科场后与其他人通常考试时能让其他考生感受到不公平。” 台下学生一阵骚动,贾琏也听得有趣,这教习很有意思。不知道其他班级的主管教习,是不是这个风格。 见台下学生骚动,张廷恩也没示意安静,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台下。 这个举动让台下的学生很快安静了下来,继续端坐凝视讲台上的教习。 “你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科举做官,将来做官了,上官讲话时,你们也这么没规矩?” 听到张廷恩这句话的贾琏立刻站起来,再次冲张廷恩鞠躬:“多谢先生教诲!” 其他学生见了,有的懵圈,有的多有所属,有的站起跟着学,最后所有人都站起鞠躬致谢。张廷恩很耐心的等着,大家都站起鞠躬了,他也再次鞠躬回礼:“坐下吧。” 再次开口的张廷恩直接拿起名册晃了晃:“下面点名……。” “李冬……”张廷恩依次点名,学生依次起立,每个学生都会花三秒左右记住样子。 “贾琏!” “到!”站起的贾琏起身应答,这次张廷恩没有立刻继续点名,而是笑着开口:“你就是贾琏么,入学考试经意优秀,制文中平,建院一来入学考试算经唯一满分,不知道你的策论水平如何?” 台下一阵轻微的骚动,这次没有过分喧哗了,学生们都看着贾琏,各种情绪都有。 贾琏站着回答:“回先生的话,学生年幼,经事不多,不敢妄谈为国献策。” 台上的张廷恩好像故意在刁难一般,似笑非笑的追问:“按照你的说法,未能入朝为官者,不该谈论国策咯?可是科举乡试会试,都要考策论的。” 贾琏心说这老师怎么回事?脸上却依旧能维持平静,语气不疾不徐的回答:“回先生的话,朝廷的大政方针,私下议论不可避免,但绝对不能以个人对政策的理解,造成政策执行的障碍。朝廷的政策,原则上秉承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不能因为少数人的发生渠道更为顺畅,就能阻挠政策的执行。” 新生都在十三四岁,这个年龄别说跟老师交流了,单单站在对面都会脸红结巴的。 贾琏的表现明显非常的优秀,张廷恩觉得这是出身带来的好处,什么世面都见过,经历过了自然就淡定了。更加令人惊喜的是,这个学生的回答很有条理,问题是突发的,回应也是临时组织的语言。由此可见,此子优秀,不枉山长青眼有加。 同学之中,此刻持幸灾乐祸心里的人有,郭松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判断是老师在故意为难贾琏,谁让你是勋贵子弟呢? 郭松暗想,接下来教习一定会追问“多数人”“少数人”,嘿嘿。 未曾想到的是,张廷恩抬手下压示意:“坐下吧。” 始终一脸平静的贾琏落座,教习要是继续追问,还真不好应对。尤其是多数人,少数人这个说法,贾琏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是现代人的逻辑。 这个时代的庶民和现代社会的公民,政治待遇天壤之别。 贾琏的话,在大家理解看来,就是朝廷政策要照顾的是绝大多数的庶民。 这也太虚伪了吧?你一个勋贵子弟说着话? 但是站在张廷恩的角度看这个回应,心里忍不住暗暗的赞叹,家学渊源啊! 如果不是家里的长辈平时关注朝政,孩子怎么会耳濡目染,说出这种话呢? 看来,很多事情就不能受传闻的影响。 点名结束后,张廷恩指派了本次考生中综合成绩第一名的李冬为班长,负责日常考勤以及上传下达。可别小看这个班长的职务,书院是有补贴的,任职期间,书院食堂里吃饭是免费的,还有每月一两银子的补助。 很多人是想做而不得的。 李冬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老师走后,将本次考试三科成绩第一名的试卷,张贴在公示栏上,供全院学生赏阅。 第12章 处置 第12章处置 张贴试卷前,李冬想找贾琏问点细节,没曾想贾琏一眨眼不见了。 班里的新生不少都围过来,想要看看卷子。 李冬张罗几个人帮忙,拎着浆糊桶,一起到公示栏贴了试卷。 经意第一名居然是郭松,别看这厮讨厌的紧,经意滚瓜烂熟,且写的一手好字,卷面看不出丝毫扣分的地方。制文(八股)第一是李冬,算经自然是满分的贾琏。 新生们围在公示栏下,看着上面贴出的卷子,七嘴八舌的说话。 “张教习说了,青云书院有史以来,新生入学考试第一个满分卷子。” “真看不出来啊,勋贵子弟还有这一手。” “此偏见也,勋贵子弟斗鸡走狗的纨绔是多,但也不都是纨绔,总有几个出彩的。” “武勋子弟就该好好从军,跑文臣堆里凑什么热闹?” “按照你的说辞,这文官领兵的也不少,那也是狗拿耗子咯?” “你什么意思,你站那边的?” “我站道理,怎么,伱瞪眼吓唬谁啊?” 俩新生不知为何就对掐了起来,有个已经在撸袖子了,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动手。李冬这个班长赶紧大声呵止:“都给我退后,干啥呢?一个班的同窗,值当么?” 从厕所回来的贾琏听了一会,忍不住呵呵呵冷笑道:“班长和的一手好稀泥。” 众人瞬间看过来,发现是贾琏在说话,一堆人立刻散了个七七八八。考试那天,贾琏和郭松起的冲突,大家都见到了。这厮可不好惹,跟他闹起来,一起开除。贾琏还可以去国子监读书,其他人可就不好找合适的地方读书了。再说了,辛苦考进来,谁想离开? 李冬被贾琏阴阳怪气的话说的脸上不悦,想反驳又无话可说,毕竟他真的是在和稀泥。 这事情的是非倒是不难分辨的,无非是同学拌嘴,有人拿文武之争来说事挑起争端。 贾琏没有再针对李冬,毕竟不是他挑的事,转头找了找挑事的同学,这货早跑开了。 “大家听好了,我是来读书的,别没事找事。回头给我惹急了,谁都好不了。” 贾琏提高嗓门说了一句,目光环视一圈,没人敢挑衅,这才转头走开。 有的事情,就得提前把话放出来,不然总有不开眼的拿身份恶心你。 从始至终贾琏表现的都非常的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贾琏走了,同学们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远去,有人很不服气的嘀咕:“神气什么?” 李冬不满的扭头看看说话的同窗,淡淡道:“以后当面说。”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一句话把这个同学给砸坑里了。扣了一顶背后说人的帽子。 谁人背后不说人,问题是你别被人知道不是? 张廷恩突然出现,看看现场没事,便道:“李冬,跟我来一下。” 李冬赶紧过去,两人前后到了办公房里,丙级三个班,教习有五个,三个班主管,一个算经教习,一个杂学教习。这会几个教习都在办公房里,看见张廷恩进来,分别致意。 “刚才怎么回事?”张廷恩很直接的问,李冬实话实说,完了补一句:“窃以为,贾琏甚是克制,荣宁二府,一门双公,如此出身却不跋扈,难得。” 勋贵之家多跋扈,这个说法并没有错,四王八公这个老权贵集团,没少出纨绔子弟。 张廷恩面露满意之色,微微颔首道:“嗯,你先回去吧。” 李冬告辞下去,张廷恩略作沉思,起身往山长办公房去。 见了李清,张廷恩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之后笑道:“李冬出身寒门,处理的略显幼稚。” 李清面色阴沉道:“个别学子小小年纪把官场那套带入书院内,此风断不可长。再有类似事件,警告,三次警告还犯,清退。回头我让人出个公告!” 张廷恩道:“山长明见,廷恩受教。” 李清又道:“青云书院成立之初,太祖有八字训,求真务实,经世致用。太祖科举变法时曾言,不通算数何以为政?八股制艺是带着脚镣跳舞,做官亦然。” 有的话李清和张廷恩都没说出来,这四王八公的子弟,可不是好得罪的。来读书不要紧,考试,考中了也不要紧,这里的一切你得能适应,真的适应了也不要紧,变成了自己人了。 和平时期只要有个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文武之间的较量,文臣注定占上风。 皇帝出于平衡的需要,肯定会有所偏向,文臣有的是新人,武勋多世袭。 本朝太上皇期间,多次出手压制武勋,其中一门双公的贾家就是典型代表。贾府出于自身的情况进行了调整,贾赦这一代人转而学文。现阶段四王八公的势力还是非常大,青云书院倒是不怕,具体到某个学生头上,把贾琏给得罪很了,是要出人命的。 “廷恩以为,贾琏倒是个识大体的。”张廷恩为贾琏说了一句话。 “国公府的嫡系继承人,遭人挤兑不过是想着不要闹大,比起京中的多数勋贵子弟,贾琏的做派难能可贵。”李清认同这个判断,张廷恩笑道:“歹竹出好笋!不足为奇!”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京师地面上,勋贵子弟的名声可不算好。 贾琏能做到不仗势欺人,真算是另类。 达成共识后,张廷恩带着一点担忧的语气道:“同僚中不免有人会说,年轻学子不惧权贵,应当鼓励。”李清很大气的一摆手:“歪理,不足为虑。没考进青云书院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不畏权贵。书院庇护学子是本分,但这不是学子主动挑衅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老一代勋贵的名声太差了,太上皇即位初期,京师勋贵横行,欺男霸女,多行不法之事。贾家还算是家里管的严格,到贾赦和贾敬这代当家后,违法乱纪逼死人命都不新鲜了,不然就薛蟠那个案子,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就盖住了呢? 问题是坏就坏在这个盖住了,根源在于贾家、王家看上了薛家的钱,这是个把柄。 李清和张廷恩都是进士出身,都是遭人弹劾后主动请辞,三留三辞之后退隐。 留在青云书院教书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辞职,而是不得已为之,政治抱负还在。 “今上登基五年首次选秀,此举颇有深意。”李清与张廷恩关系不错,这才提醒一句。 “邸报看到了,此次选秀范围确定在勋贵之家。太上皇登基之初,一门双公的贾府为经营节度使,忠义亲王坏了事不就荣国公薨,过了五年,太上皇病倒。”张廷恩表示明白了,皇帝登基之后一直没选秀,突然搞一次选秀,其实是政治信号。 “不错,太上皇在位期间,一直压制旧日勋贵,才有了兴文匽武的格局。今上登基元年西北、东北边事不断,今上有振武之心首当其冲者京营也,王子腾以京营节度使之职出京为九省统制,安的是京营的心,也有拉笼之意,如今又来一次选秀,今上之心昭然。” 李清倒是敢说,好在只有两人,人多的地方这话也没人敢说。 天有二日的格局,掌握京营的勋贵们变得格外重要。调走王子腾,不仅仅是拉拢,还有趁机掺沙子的意思。李清看的清楚,张廷恩同样看的清楚,年初今上调边军一批武将入京营,目的就是分薄京营的兵权。 说到此处的张廷恩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二日当空,恐难善了。” 李清听到这话,狠狠的瞪他一眼,语带凌厉:“慎言!” 张廷恩收起笑容,抱手道:“山长,走了。” 看着张廷恩离开的背影,李清的表情不变,眼神有点复杂。 太上皇三十五年,六龙夺嫡,今上行四,原本是最不被看好了。李清是最传统的嫡长即位的观点,奈何天意弄人,他的主张对象坏了事,李清被弹劾下野。张廷恩则是为今上背锅,登基后的今上要弄钱,张廷恩主张改一口通商为五口通商,这算是个试探,弹劾张廷恩的奏章堆了三尺高,无奈只能先下野,躲避一下风头。 听了张廷恩今天看似无意的一番话,李清把贾琏的事情串在一起之后,得出一个准确性很高的猜测,张廷恩年内怕是要其父,毕竟是提今上背锅的人啊。 太祖时期开海,五口通商,到了太上皇时期,嫌不好拿捏局面,改成一口通商。 太上皇登基后,前二十年文治武功都有不错的成绩,随后开始进入享乐阶段。大兴土木修园林,五下江南,耗费无数。修园子的钱从哪来?户部那边没少跟太上皇较劲,有人给太上皇出了个主意,改一口通商,一番上下其手后,广州那边每年能给内库送一千万两,户部那份倒是没变化,比以前少了。倒霉的是外商,进货价比以前高了五成。 解决了享乐所需的银子问题,却滋生了诸多弊端,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贪腐。吏部那边,广州的官员成为了香饽饽,极为抢手。据说一个巡抚要二百万两的上下疏通,才有机会做那个位子。赶上五龙夺嫡,下面的官员各自押宝,太上皇后期朝堂上各种乱斗。 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吏治败坏,爆发数次贪腐大案窝案,今上登基后连续三年,自然灾害频发,各种流言蜚语倒不是大问题,面临最严峻的问题就是没钱。 既然没钱了,那就想法子搞钱。所以,今上登基至今,折腾了好几次,效果不明显不说,反对的意见还很大。 贾琏没来得及走就被李冬叫住,贾琏不是个喜欢惹事的性格,同时也觉得之前一系列的挑衅,背后必然有其原因,没有看起来年轻人冲动那么简单。 不管根源是啥,贾琏都不打算给后来者继续挑衅的胆子。所以他做好了充分准备,这次可以用话语压住对方,下一次就别客气了,直接上手就对了。摆出一副拉着对方一起死的姿态,反而能带来震慑效果。 “班长,有事?”贾琏的表情不善,眼神清冷。 李冬心头一凉,这眼神令人很不舒服,还是抱手解释:“事情张教习知道了,在下如实禀报。”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别误会,我没有添油加醋。这态度颇为坦荡,老板凳贾琏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之前的郭松之流的挑衅在贾琏看来,都是小孩子的手段,太幼稚了。 “教习没有说啥?”贾琏收起冷眼,与人为善嘛。 眼神一换,李冬舒服多了,心里暗暗称奇,看年龄贾琏还小一岁,这眼神如此凌厉。 “教习没说什么,只是问清楚。”李冬当然要解释清楚,他可不是郭松,惹不起这位。 贾琏点点头表示知道,没有说啥,李冬见状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贾琏不拉着脸的时候,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这不是前身能比的,毕竟是体制内的老板凳。 “对了,我问过书院,下发的课本书店里都有卖的,走读生讲义试卷另外收费。” 贾琏听了一阵无语,这走读生犯法了?什么都要加钱! 见贾琏没有拒人千里之外,李冬壮胆道:“入学考试的算经题,最后一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么?”这话把贾琏整不会了,不是说勋贵子弟不招人喜欢么? “怎么,你不怕人说闲话?”贾琏露出微笑,反问一句。 李冬露出不屑的笑容道:“我是来读书的!” 贾琏听了觉得这家伙还行,至少现在没看出什么大问题,跟同学搞好关系这一条,贾琏倒是很擅长的。拿出纸笔道:“这题不难,求函数,你学过函数么?” 李冬摇摇头道:“没学过,这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我问过别人,内容在《新编算经》第三卷,这一册我没看过,想自学也没课本。” 嗯,这题看来是超纲了,难怪别人都不会做,李冬这个综合第一都不会。 “我现在跟你讲,你未必能听的懂,先看书预习,回头再讲来得及。”贾琏还是懂学习的。李冬点点头:“那说定了,我这就去找教习借书看看。” 第13章 憋屈 第13章憋屈 为显示对贾琏的重视,贾母再次提高他的待遇,比照贾珠。其中有一条很重要,求学一应开支,皆走公中。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贾珠在国子监的学费不算,平日里与同窗好友聚会,每个月怎么也得花个十两。这笔开支每个月按期领取,有特别的开支说明后也能支取。 这就是读书有成的好处! 贾琏每月的例钱也提高到十五两,贾母一个月才二十两呢。 捧着两大一小三个银锭的桂香,眼睛都不太灵活了。结结巴巴的问:“这银子我管?” 贾琏回头笑问:“这院子里的事情,一直不都是你管么?” 桂香缓过劲来了:“这银钱上头,二爷一贯自个收着的。” “那么多银子装兜里累慌,以后身边带个三五两碎银,其余你收好。” 对于贾琏而言,桂香的忠诚度很重要,提高待遇固然有效果,但是这种信任发挥的效用,起的效果在贾琏看来更大。 关于银子的价值,红楼梦里有个很明确的衡量标准,尤二姐。 五两银子一个月,尤二姐就非常满意的给贾琏做了外室。 李纨亲自给贾琏送二十五两定额的银子,没遇见贾琏,回去的路上李纨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就因为贾琏是大房的嫡子,这还没功名呢,就能跟有功名的贾珠一个黛玉。 心气高,好胜心强的李纨,心里能舒服才怪事了。 回去要好好的监督夫君读书,早日中个进士回来,才好扬眉吐气。 有个事情李纨心里的想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谓的贾琏以前不爱读书的说法,在李纨看来是贾琏制造的假象。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这才是李纨现在对贾琏的看法。 这话李纨只能放在心里,回到家中见贾珠回来了,丫鬟在伺候更衣,李纨上前时,贾珠主动说起在国子监里的事情,末了不免愤愤道:“昔日我进学时也没见那些人有亲近之举。” 贾珠是不承认自己平时跟那些勋贵子弟玩不到一起去的,私下里跟李纨说话也没少埋汰那些人不思上进,不肯认真读书之类的话。实际情况是贾珠不用工读书,又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又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选择就是去读书,去科场里卷。 科举的存在,本质上是保留一个上升通道,本身就是顶层权贵出身的贾珠,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你看不上人家,嘴上是没说,行动上是疏远。别人又不傻,不会用热脸贴伱的冷屁股。相比贾琏,以往跟这些勋贵子弟,倒是多有来往。 贾珠的焦虑肉眼可见,以前贾府里没人在读书这上面有表现,现在多了个贾琏不一样了。人就是这样,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真觉得自己就该是被捧着的。面对贾琏带来的危机感,贾珠真是心里很难平衡,六岁开蒙,四十岁进学,上次乡试可以说走过场,明年呢? “六月的县试、七月的府试,年底的院试,不知道琏哥儿会不会进场一试身手。”这话从贾珠的嘴里出来,李纨就知道丈夫的心态了。 开过年贾琏也是十四岁,万一真的考中了秀才,就贾珠这个心态,怕是要抑郁了。 “老爷,整个顺天府,一共才多少个秀才?每年院试的考生又有多少?科举之难,老爷最清楚不过了。”李纨直接摆事实鼓励丈夫,希望他能更自信一点。 贾珠被鼓励后,兴致提高的不多,秀才是难考,青云书院就好考了? 青云书院难考的关键,就在算经的试卷题目出名的难。在青云书院读书的学生,未必是本地人,每逢考试期,不少人回乡考试。真正的本地学子,青云书院的比例不足一半。原因自然是很多京官的子弟在书院里读书,不然也不会这么被追捧了。 贾琏的生活节奏没变化,晚饭后依旧先去贾赦处问安,老东西不在家,出去浪了。转到贾母这里,见面时贾琏礼数十足的表示,今后早起上学,怕是不能来问早安了。 贾母坐在塌上,面前的空地上,贾宝玉站在一旁,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贾琏。 过了年大脸宝也四岁了,该懂事了。 “早晨就不用过来了,读书要紧。”贾母乐呵呵的同意了。贾琏告辞出来时,听到身后贾宝玉咯咯咯的笑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琢磨,这宝玉养成一个废物的事情,不会是贾母故意的吧?就算再怎么隔代亲,贾府的现状贾母心里是有数的。 算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贾琏这么想的时候,出门就撞见了贾珍。 “珍大哥,这急匆匆的有好事?”贾琏记忆中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脸上笑容自然的很。 贾珍这会不到三十岁,相貌不错,这是基因优势。可惜,这会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时代男人有肚子是有面子的事情,并不是减分项。 “琏哥儿这是问安出来么?这些日子忙着选秀的事情,一直没当面祝贺琏哥儿考入青云书院的事情。”贾珍笑着抱手回应,两人在面子上做的都很好。 “是大姐的事情么?”贾琏想到了元春,很自然的问一句。年前元春就送去待选了。 “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元春选上了。就为这点事情,内侍那边银子没少花。” 听了贾珍的回应,贾琏心道:原来你是来报销费用的。当下笑着抱手:“珍大哥忙,我先回去了,明日要早起上学。” “慢走,不送。” 一门双公的贾家,混到要靠做外戚的程度,家族的祖先们泉下有知,棺材板怕是压不住,祠堂里的灵位估计要跳舞的。 仔细想想,宫里那么多女人,男人就一个,女人们盼着那个男人的临幸。 贾元春能上位的关键,在贾琏看来不是她有多出色,皇帝这种生物的情感一钱不值。元春能进妃位的真实原因,应该是皇帝要拉拢或者说安抚贾家为首的旧权贵集团。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过河拆桥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里挺难受的,好好的纨绔做不成,还得努力读书,争取自救。 身边都是猪队友,如之奈何?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读书对于现在的贾琏而言不算难事,有挂就是这么嚣张! 学习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世界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学习却每天要重复同样的事情。 书房里的贾琏看着面前的书,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大哥,你这是自我救赎。要不想老了去要饭,就得努力的读书,将来还能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我暗示的效果不错,贾琏拿起墨,不紧不慢的磨,心里酝酿着,面前这个题目。 “民为贵!”看着标题的贾琏放下了手里的墨,悠悠的叹息一声,结束了内心的思想斗争。这里的民,关键看你怎么理解了。 这个时代的民,肯定不是社会底层那些担负税收徭役的民。 这道题目是今上登基初年恩科殿试的题目,当今的年号为承辉。看这个年号就知道,这皇帝当的有点憋屈,可以理解,毕竟上面有个太上皇。从小说里看,太上皇活的还挺长,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门外传来声音,贾琏回头看一眼,桂香吆喝一声:“大老爷好,二老爷好。” 贾琏赶紧起身,没法子,君臣父子,这个时代的纲常。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 真没想到贾赦和贾政联袂而至,贾琏依次问候,贾赦面带满意的笑容摆手道:“不必多礼,二叔找你有话说。” 贾琏赶紧抱手躬身:“还请二叔教诲。” 贾政见状抬手抚须很是满意,他就喜欢这种爱读书,知礼数的文人做派。 “教诲不敢当,吏部右侍郎郭大人托人给我带了句话,小孩子之间闹腾,做父母长辈的多多管教,不必掺和进去。”贾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很认同这个话。 贾琏差点没忍住怼过去,出了事情不先问一问是非对错的么?直接给定性了? 不等贾琏有反应,贾赦已经先开口:“你二叔的话,记住了?” 一口热血在心头翻腾,艰难的压住之后,贾琏才微微鞠躬,带着点鼻音:“是,记住了。” 没有说“谨遵教诲”,这让贾政微微不快,脸上还算是没露出来,都在眼神里。 贾赦的得意,在于今天贾政难得主动来找他喝酒,喝的差不多了,提起吏部右侍郎的事情。郭松那边的事情,总算是有回应了。之前贾琏也没跟家里人说,说了也没用,反而坏事。郭松倒是说了,这不,回应来了。 贾政觉得很有面子,吏部右侍郎主动托人带话,他一个五品官,可不得巴结着么?贾琏的事情,那也算事?跟他的职场大业相比,自然是小事。这个人是很没自知之明的,你个工部低级官员,混了那么多年都没半点进步,花钱养门客倒是很热衷。 本职工作都没搞明白,让你在位子上留着,就是天恩浩荡了。 两位长辈走了,贾赦觉得收获了一堆面子,贾政倒也过的去,唯独贾琏憋屈的难受。 我也没求你们关心这个事情,就当不知道好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还不如不知道。 这对兄弟,根本就是没有是非标准的人。俩糊涂蛋! 怂成这样的兄弟俩,难怪只能指望宫里的女人。哦,事实证明,王子腾不在了,元春也就自杀了。哦,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也急剧下降,你们不是很明白么?不糊涂啊! 忍一时心头一刀接一刀,退一步越想越气。 郭松是吧?你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真拿顶级勋贵的继承人不当一盘菜是吧? 穿越一来生活极为规律的贾琏,头一次睡晚了,嗯,都是为了练字,绝对不是被气坏了。 如何对付一群十四五岁的小青年呢?这个问题对于贾琏这个老板凳而言没难度。 当然也有个前提,都是小青年,街上的小混混不可轻易招惹,这些人下手没轻重。青云书院里的小青年嘛,太简单了,激怒即可。 如何激怒呢?贾琏很快想到了办法,心气也顺了,躺下之后顺利睡着。 黑暗中,隔间里的桂香幽幽叹息,自打昏死醒来之后,琏二爷对她的态度有变化,比以前要亲近了,但却不是肢体上的亲近。身边四个丫鬟,桂香是有资格爬床的,当然不能主动。不然勾引小主子伤了元气的罪名,较真了能直接打死。 暖床的丫鬟喜儿,暖脚的丫鬟也是小水,这俩都还小,构不成威胁。暖床还好,贾琏能接受,暖脚这种事情,贾琏根本无法接受,睡觉的时候万一给人踹下床呢? 好在每日归来,更衣换鞋的时候,桂香把贾琏的脚放在怀里焐热的动作,贾琏的接受了。 桂香已经懂事了,她也知道自己长相在这荣国府里不算出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贾琏的主动了。自己最多就是暗示一下,比如说领口的扣子,好几次故意没扣上。 天晓得桂香这种程度的暗示在贾琏看来不值一提,见过吊带、齐X、丁字,硬盘里昔日经典,主演是饭岛爱老师。 所以啊,这种程度的视觉刺激,贾琏总是波澜不惊的。 早晨起来的时候,贾琏还是感觉到变化的,年轻的身体,稍微有点肢体接触,碰一碰,蹭一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福利,感觉这身体的本钱绝对足够了,目前还是发育阶段,还有的长呢,等到成年了还得长一号。 艰难的克制住骚动,内心幽幽的贾琏觉得真不怪自己,这后院的狐狸精太多了。 贾赦肯定是要睡懒觉的,早起问安本可以省略,贾琏还是坚持去一趟,邢夫人出来说的话。出门时天色微明,依旧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快步走的贾琏,走到书院时身子也热了。 以前出门身边知道带三个人,现在就带了一个小安。 巧的是在书院门口遭遇了郭松,视线交错时,贾琏的眼神不屑之意,轻蔑满满的溢出。 不说话,单纯的眼神加表情的挑衅,郭松的拳头就握紧了。 第14章 憋屈 第14章憋屈 为显示对贾琏的重视,贾母再次提高他的待遇,比照贾珠。其中有一条很重要,求学一应开支,皆走公中。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贾珠在国子监的学费不算,平日里与同窗好友聚会,每个月怎么也得花个十两。这笔开支每个月按期领取,有特别的开支说明后也能支取。 这就是读书有成的好处! 贾琏每月的例钱也提高到十五两,贾母一个月才二十两呢。 捧着两大一小三个银锭的桂香,眼睛都不太灵活了。结结巴巴的问:“这银子我管?” 贾琏回头笑问:“这院子里的事情,一直不都是你管么?” 桂香缓过劲来了:“这银钱上头,二爷一贯自个收着的。” “那么多银子装兜里累慌,以后身边带个三五两碎银,其余你收好。” 对于贾琏而言,桂香的忠诚度很重要,提高待遇固然有效果,但是这种信任发挥的效用,起的效果在贾琏看来更大。 关于银子的价值,红楼梦里有个很明确的衡量标准,尤二姐。 五两银子一个月,尤二姐就非常满意的给贾琏做了外室。 李纨亲自给贾琏送二十五两定额的银子,没遇见贾琏,回去的路上李纨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就因为贾琏是大房的嫡子,这还没功名呢,就能跟有功名的贾珠一个黛玉。 心气高,好胜心强的李纨,心里能舒服才怪事了。 回去要好好的监督夫君读书,早日中个进士回来,才好扬眉吐气。 有个事情李纨心里的想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谓的贾琏以前不爱读书的说法,在李纨看来是贾琏制造的假象。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这才是李纨现在对贾琏的看法。 这话李纨只能放在心里,回到家中见贾珠回来了,丫鬟在伺候更衣,李纨上前时,贾珠主动说起在国子监里的事情,末了不免愤愤道:“昔日我进学时也没见那些人有亲近之举。” 贾珠是不承认自己平时跟那些勋贵子弟玩不到一起去的,私下里跟李纨说话也没少埋汰那些人不思上进,不肯认真读书之类的话。实际情况是贾珠不用工读书,又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又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选择就是去读书,去科场里卷。 科举的存在,本质上是保留一个上升通道,本身就是顶层权贵出身的贾珠,其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你看不上人家,嘴上是没说,行动上是疏远。别人又不傻,不会用热脸贴伱的冷屁股。相比贾琏,以往跟这些勋贵子弟,倒是多有来往。 贾珠的焦虑肉眼可见,以前贾府里没人在读书这上面有表现,现在多了个贾琏不一样了。人就是这样,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真觉得自己就该是被捧着的。面对贾琏带来的危机感,贾珠真是心里很难平衡,六岁开蒙,四十岁进学,上次乡试可以说走过场,明年呢? “六月的县试、七月的府试,年底的院试,不知道琏哥儿会不会进场一试身手。”这话从贾珠的嘴里出来,李纨就知道丈夫的心态了。 开过年贾琏也是十四岁,万一真的考中了秀才,就贾珠这个心态,怕是要抑郁了。 “老爷,整个顺天府,一共才多少个秀才?每年院试的考生又有多少?科举之难,老爷最清楚不过了。”李纨直接摆事实鼓励丈夫,希望他能更自信一点。 贾珠被鼓励后,兴致提高的不多,秀才是难考,青云书院就好考了? 青云书院难考的关键,就在算经的试卷题目出名的难。在青云书院读书的学生,未必是本地人,每逢考试期,不少人回乡考试。真正的本地学子,青云书院的比例不足一半。原因自然是很多京官的子弟在书院里读书,不然也不会这么被追捧了。 贾琏的生活节奏没变化,晚饭后依旧先去贾赦处问安,老东西不在家,出去浪了。转到贾母这里,见面时贾琏礼数十足的表示,今后早起上学,怕是不能来问早安了。 贾母坐在塌上,面前的空地上,贾宝玉站在一旁,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贾琏。 过了年大脸宝也四岁了,该懂事了。 “早晨就不用过来了,读书要紧。”贾母乐呵呵的同意了。贾琏告辞出来时,听到身后贾宝玉咯咯咯的笑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琢磨,这宝玉养成一个废物的事情,不会是贾母故意的吧?就算再怎么隔代亲,贾府的现状贾母心里是有数的。 算了,这事情跟我没关系。贾琏这么想的时候,出门就撞见了贾珍。 “珍大哥,这急匆匆的有好事?”贾琏记忆中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脸上笑容自然的很。 贾珍这会不到三十岁,相貌不错,这是基因优势。可惜,这会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这个时代男人有肚子是有面子的事情,并不是减分项。 “琏哥儿这是问安出来么?这些日子忙着选秀的事情,一直没当面祝贺琏哥儿考入青云书院的事情。”贾珍笑着抱手回应,两人在面子上做的都很好。 “是大姐的事情么?”贾琏想到了元春,很自然的问一句。年前元春就送去待选了。 “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元春选上了。就为这点事情,内侍那边银子没少花。” 听了贾珍的回应,贾琏心道:原来你是来报销费用的。当下笑着抱手:“珍大哥忙,我先回去了,明日要早起上学。” “慢走,不送。” 一门双公的贾家,混到要靠做外戚的程度,家族的祖先们泉下有知,棺材板怕是压不住,祠堂里的灵位估计要跳舞的。 仔细想想,宫里那么多女人,男人就一个,女人们盼着那个男人的临幸。 贾元春能上位的关键,在贾琏看来不是她有多出色,皇帝这种生物的情感一钱不值。元春能进妃位的真实原因,应该是皇帝要拉拢或者说安抚贾家为首的旧权贵集团。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过河拆桥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里挺难受的,好好的纨绔做不成,还得努力读书,争取自救。 身边都是猪队友,如之奈何?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读书对于现在的贾琏而言不算难事,有挂就是这么嚣张! 学习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世界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学习却每天要重复同样的事情。 书房里的贾琏看着面前的书,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大哥,你这是自我救赎。要不想老了去要饭,就得努力的读书,将来还能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我暗示的效果不错,贾琏拿起墨,不紧不慢的磨,心里酝酿着,面前这个题目。 “民为贵!”看着标题的贾琏放下了手里的墨,悠悠的叹息一声,结束了内心的思想斗争。这里的民,关键看你怎么理解了。 这个时代的民,肯定不是社会底层那些担负税收徭役的民。 这道题目是今上登基初年恩科殿试的题目,当今的年号为承辉。看这个年号就知道,这皇帝当的有点憋屈,可以理解,毕竟上面有个太上皇。从小说里看,太上皇活的还挺长,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门外传来声音,贾琏回头看一眼,桂香吆喝一声:“大老爷好,二老爷好。” 贾琏赶紧起身,没法子,君臣父子,这个时代的纲常。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 真没想到贾赦和贾政联袂而至,贾琏依次问候,贾赦面带满意的笑容摆手道:“不必多礼,二叔找你有话说。” 贾琏赶紧抱手躬身:“还请二叔教诲。” 贾政见状抬手抚须很是满意,他就喜欢这种爱读书,知礼数的文人做派。 “教诲不敢当,吏部右侍郎郭大人托人给我带了句话,小孩子之间闹腾,做父母长辈的多多管教,不必掺和进去。”贾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很认同这个话。 贾琏差点没忍住怼过去,出了事情不先问一问是非对错的么?直接给定性了? 不等贾琏有反应,贾赦已经先开口:“你二叔的话,记住了?” 一口热血在心头翻腾,艰难的压住之后,贾琏才微微鞠躬,带着点鼻音:“是,记住了。” 没有说“谨遵教诲”,这让贾政微微不快,脸上还算是没露出来,都在眼神里。 贾赦的得意,在于今天贾政难得主动来找他喝酒,喝的差不多了,提起吏部右侍郎的事情。郭松那边的事情,总算是有回应了。之前贾琏也没跟家里人说,说了也没用,反而坏事。郭松倒是说了,这不,回应来了。 贾政觉得很有面子,吏部右侍郎主动托人带话,他一个五品官,可不得巴结着么?贾琏的事情,那也算事?跟他的职场大业相比,自然是小事。这个人是很没自知之明的,你个工部低级官员,混了那么多年都没半点进步,花钱养门客倒是很热衷。 本职工作都没搞明白,让你在位子上留着,就是天恩浩荡了。 两位长辈走了,贾赦觉得收获了一堆面子,贾政倒也过的去,唯独贾琏憋屈的难受。 我也没求你们关心这个事情,就当不知道好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还不如不知道。 这对兄弟,根本就是没有是非标准的人。俩糊涂蛋! 怂成这样的兄弟俩,难怪只能指望宫里的女人。哦,事实证明,王子腾不在了,元春也就自杀了。哦,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也急剧下降,你们不是很明白么?不糊涂啊! 忍一时心头一刀接一刀,退一步越想越气。 郭松是吧?你等着!别给我找到机会!真拿顶级勋贵的继承人不当一盘菜是吧? 穿越一来生活极为规律的贾琏,头一次睡晚了,嗯,都是为了练字,绝对不是被气坏了。 如何对付一群十四五岁的小青年呢?这个问题对于贾琏这个老板凳而言没难度。 当然也有个前提,都是小青年,街上的小混混不可轻易招惹,这些人下手没轻重。青云书院里的小青年嘛,太简单了,激怒即可。 如何激怒呢?贾琏很快想到了办法,心气也顺了,躺下之后顺利睡着。 贾赦肯定是要睡懒觉的,早起问安本可以省略,贾琏还是坚持去一趟,邢夫人出来说的话。出门时天色微明,依旧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快步走的贾琏,走到书院时身子也热了。 以前出门身边知道带三个人,现在就带了一个小安。 巧的是在书院门口遭遇了郭松,视线交错时,贾琏的眼神不屑之意,轻蔑满满的溢出。 不说话,单纯的眼神加表情的挑衅,郭松的拳头就握紧了。 第15章 激怒 第15章激怒 (上一章被审核了) 李冬早晨起来还得负责同班的叫起,免学费和生活费,还有补贴的待遇不是白来的。 大清早的一通折腾后,书院中间的操场上,甲乙两班的学生正在出早操。几百人排队打拳,口中喊着和哈,很是有其实。 据说这个做早操的规矩是第一任书院山长定下的,一直延续了下来。 新学生以后也是要出早操的,这不是拳还没学么? 贾琏看了一会发现,早操的拳法并不复杂,应该是军中传来的拳法,意在强身。 这时候看的出来青云书院的特别,国子监那边,贾琏打听过了,根本不用出早操。 漏刻上显示为卯时七刻,换算一下就是上午六点四十五分。(PS:唐后) “各位同学,课程表在墙上,大家可等课间休息时自行查看,现在是早读时间……。” 课堂里很快就躁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朗读,内容自行选择,非常的自由。 贾琏的感觉就是吵的脑仁疼,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不紧不慢的倒水,磨墨,摊开纸张,抄《周易》。练字的时候,很容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这是贾琏最近领悟出来的新技能。 别人在摇头晃脑的大声朗读,贾琏则在安静的抄书,成功的做了一回另类。 贾琏其实不在乎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另类,做另类也没啥不好,至少能省了很多麻烦。 大概每个老师都有暗中观察学生是不是在认真学习的习惯。 张廷恩此刻正站在后门的边上,看着满堂学子们认真读书的样子,也看到了另类。 这个季节有个形容词,春寒料峭!这个点虽然不是最冷的时候,却依旧难受。 这不是在家里丫鬟伺候着读书,这是在书院的大教室里头,特点就是通风,这么大的空间还通风,想保暖的难度非常大,没有现代社会的空调和暖气,保暖手段就是硬抗。 早读时间,别人都把手缩在袖筒里,书摊开在面前,摇头晃脑的找节奏大声朗读,唯独贾琏一个人在抄写。加之贾琏个头颇高,坐在最后一排,一眼就能看的很清楚。 坐在最后一排的难处,放在现代社会的课堂就是非常考验视力。 大周朝的学堂没黑板,也不存在板书。上课就是在老师在上面讲,能听懂多少看个人。 即便这种书院模式的教学,在这个时代也是比较先进的。 所以,太祖为何不改革学校呢?贾琏看来这是个疑问,难道说是面位之子? 手有点僵硬的时候,贾琏停了下来,搓搓手,活动一下关节,正准备继续时,身后传来声音:“你的本经选《周易》?”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给贾琏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张廷恩,连忙躬身抱手:“老师好!” 张廷恩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抄的内容,贾琏这才回应:“还没定本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一遍能加深记忆。即便不作为本经,也有益处。” 张廷恩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为师所治为《春秋》。” 《春秋》啊?贾琏若有所思,以前就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海昏侯墓葬出土竹简的新闻,贾琏当初还追过一阵。还有所谓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都是出自《春秋》。 翻译一下,一个事情不给明确的定义,后人可以随意根据自己的需要理解。 后世有学者认为,儒家不算诸子百家,而是教育机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原因,不是汉武帝选择了儒家,而是汉武帝没得选。儒家把持了教育机构,源源不断的培养出人才。这就不是君主的主观意志能决定的事情。 当然了,儒学也是一直在进步的,遭到外来文化佛教的猛烈冲击之后,儒家在宋朝完成了一轮进化,理学成为了主流。 贾琏这一走神,落在张廷恩的眼里,内心并没有不快的意思,如果说贾琏立刻做出反应,表示可以《春秋》为本经,张廷恩倒是会看轻他。 “学生还没想好治何经。”最终贾琏也没表态,主要是他真的无所谓,靠着强大的记忆能力,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四书五经都记得烂熟,相关的理学典籍也是一样。现在的贾琏,如果去参加科举,差的大概就是作文的技巧了。 “嗯,你读过《春秋》么?可有理解?”张廷恩可以断定,贾琏一定是读过《春秋》的。 当下版本的《春秋》是孔子整理过的,对于历史的记录成分,小于对历史的评判。 当然这是后来史学界的观点,贾琏稍稍有所涉猎,懂的其实不多。 “窃以为,圣人修订《春秋》,意在存良史,正人心。故而春秋为经。”贾琏斟酌一番,给了这么一个回答。听的张廷恩脸上陡然一僵,心头微澜,暗道:此子竟有此见识? 能说出这个话呢,肯定认真读过《春秋》,并且有自身理解的人。对不对的不说。 张廷恩本身就是个比较有想法的教书先生,对于学生能在读书过程中产生自己的理解,并且敢于说出来的举动,内心是很赞赏的。读书嘛,就是要触类旁通,就是要有个人想法。 “嗯,不错。”张廷恩说完就走开了,贾琏目送他走开,心里暗暗嘀咕,不会说错话吧?我这还不是通俗的解释呢。通俗的解释,以历史的审判代替神的审判的庄严使命(徐复观言)。孔夫子有言:敬鬼神而远之。无疑可以看做在那个时代朴素的唯物史观。 因此,宗教在华夏没有做大,没有形成神权的原因很多,但儒家功不可没。 一个学生被老师关注了,自然会引起其他同学的羡慕,尤其是在青云书院。 学习好的学生,喜欢被老师提问,学习差的呢?正好反过来。 青云书院的学生,不说都是学霸,至少是直隶境内的学霸。 贾琏这个另类得到了张廷恩的关注,并且提问。这就让其他人不禁微微侧目了。 别人都在朗读,就他故意在练字,与众不同,吸引老师的关注。 个头矮了贾琏半个脑袋的郭松坐在中间的位子,此刻心里很是不忿。入学考试他考了个第四,心高气傲的郭松遭到了不大不小的打击。报名那天他的趾高气扬很现在对比,无疑要低调了很多,尤其是他的算经成绩刚过及格线,贾琏则是满分。 这一对比,加重了对郭松的打击力度。 算经的分数占比不高,但必须达到及格线,才有考中的可能。这么说吧,太祖定下的科举规则中,算经不及格,文章写出花来都不行。 偏偏郭松的算经成绩一般,勉强过及格线的那种。 发现贾琏被老师关注了,郭松忍不住泛酸了。 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早读课结束了。郭松起身东张西望,看到最后一排的贾琏正在收拾桌面,忍不住嘲讽对后面一桌的同学道:“有的人制文粗通,字也勉强,考个秀才还行,中举怕是不敢奢望。” 这话不是乱讲的,科举排名都是先看文章,再看算经的成绩。 也就是太祖起于草莽,举兵戈而救万民与乱世。威望高,手段强,杀伐决断,才能在科举考试这么敏感的问题上进行改革。即便如此,最初算经占比四成的规则,太祖不在之后,规则也渐渐的给习惯势力改动了很多,算经占比变成了现在及格就行,甚至差一两分钟也行。 贾琏自然是听到的,换成之前肯定是要忍一忍的,现在嘛,则是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冷笑着盯着郭松道:“大清早哪来的败犬狺狺狂吠?” 郭松闻言顿时热血上头,面红耳赤,无法反驳。理由很强大,他排名二十六。换任何一个书院,他的排名都要高许多,唯独在青云书院,算经分数占比完全遵守太祖的规则。 看见郭松吃瘪,有边上的好友站起来道:“不才正好二十四名,能否称阁下败犬?” 贾琏听了竖起拇指赞道:“阁下好风骨,非要跟败犬相提并论。” 先抑后扬,阴阳怪气,尖酸刻薄,这是三项办公室的斗争主打技能。贾琏可太熟悉了。 贾琏一番话赢得了半数同学的认可,有的拍桌子尖叫,有的哈哈大笑跺脚助兴,有的摇头晃脑口称“妙哉!妙哉!”课堂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十三四岁正是脸比天大的年龄,迎头遭遇到来自老板凳以不要脸为战术指导思想,互相伤害为战术目的的招数,一时间天昏地暗,无地自容。 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同学,被贾琏如此不要脸的招数技术性击倒,颤抖着坐下后狠狠的锤桌子。看着帮衬自己的好友如此不敢以及,郭松更是羞愤不已。主要这位帮忙的好友说法的实在是打击面太广了,引发了众怒。这策略本身就有问题。 李冬这位班长赶紧起身:“肃静,肃静!” 众人给面子安静了下来,李冬又道:“各位,同学一场,何至于此?” 有心搞事情的贾琏阴阳怪气的开口:“班头这和稀泥的手艺不去做瓦匠太亏了。”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热血少年,更是喜欢伸张正义。 这不代表贾琏被认可,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而开口说话,也有表现一下的意思。 这样的人还不少,这不,贾琏前排的一个同学就开口了:“不论是非!” 这话深得诸多同学的认可,立刻有人附和:“是非曲直一眼可见。” 两下就把李冬和郭松架起来了,郭松愤而起身自辩:“我可没点明道姓!” 贾琏呵呵冷笑道:“你要真点名道姓了,我敬伱是一条汉子。阴阳怪气的像个娘们!” 论如何激怒一个热血少年,有两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一个是说他娘气,一个就是绿他。 郭松瞬间被激的热血上涌,如同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猎犬,握紧双拳,额头上青筋绽露。 如同一堆干草堆,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熊熊燃烧。感觉到有好戏看的同学们,也没人开口劝说,反而纷纷围观。李冬已经彻底傻眼了,他也没经历过这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贾琏正待丢火星子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众人看过去才发展张廷恩站在那。 呼啦啦,一阵骚动,人人各自归位,贾琏心里一阵无奈和遗憾,晚一分钟都能打起来。 贾琏并不喜欢大家,只不过想让张廷恩滚蛋,不然总有个不安定的因素在捣乱。 至于什么通过个人魅力感化的想法,那是绝对没有的。 个人出身已经决定了,贾琏即便以文官身份进入官场,也会被多数同僚们排斥的。 个别不排斥的,还得警惕是不是别有用心。 大周朝的朝廷结构近似明朝,感觉就差一个土木堡之变了。 张廷恩双手空着上了讲台,若无其事的面对下面的学生时,李冬开口:“起!” 众人起身,齐声喊:“先生好!”张廷恩点点头回一句:“各位同学好。” 李冬一声“坐!”众人落座后,张廷恩才开口:“开学第一课我来讲,四书各位都比较熟悉了,不熟的也考不进来。所以,我讲的内容为《春秋》。关于《春秋》,哪位同学有了解的,起来说说。” 有同学台下举手,张廷恩点点头:“说。” “回先生,孔夫子笔削《春秋》,乱臣贼子惧。” 不断有同学起身回答,陆续有那么十几个,可见事先读过《春秋》的学生不少。 张廷恩面带微笑看着下面的学生,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贾琏这里,发现这家伙在发呆。 贾琏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了,现代社会有学者主张,孔子没机会接触《春秋》,也自然就没有修春秋的机会,否则为何在《论语》中从不提《春秋》呢? 贾琏个人的观点,对于这些喜欢别出蹊径的学者,他的观点看看就行了。四书五经学的再好,对于贾琏而言并不重要,学这些就是为了应付考试。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贾琏立刻做出了反应,对上张廷恩的目光时并没有躲闪。 “贾琏,你说说,怎么看待《春秋》?” 被点名的贾琏心里默默哀叹,这就是被老师关注之后的坏处。 第16章 竟然是个天才 第16章竟然是个天才 双手按着桌子,贾琏站了起来,不假思索的回答:“用眼睛看!” 张廷恩……。 所有同学……。 现场一阵寂静时,觉得抓住机会的郭松拍案而起:“贾琏,此课堂也,尔敢不敬先生。” 贾琏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慌张,反而笑眯眯的不说话,看都没看郭松,而是看着讲台。 张廷恩心道,郭松还是嫩了点,这扣帽子的手段太过简单了。 “郭松,下次说话记得先举手,坐下吧。”张廷恩也没去找郭松麻烦,所谓的不敬,其实郭松的举动才算不敬。转头对着贾琏,张廷恩继续问:“你都用眼睛看出啥来了?” 呃,老师居然顺藤摸瓜?贾琏颇为意外,觉得这老师挺有意思的。我都差不多是明示,你难道不懂我的意思?人前显圣这种勾当,留给被人去做不好么? 既然被提问了,回答是必须的,贾琏很快有了应对:“回先生,字面意思自然是能看懂的,微言大义在哪没看见,这边坐在课堂上学么?” 这话还是引起了诸多共鸣的,不懂才要来学嘛。 张廷恩没有追究贾琏的意思,抬手示意他落座,继续上课:“今天先讲《左转》……。” 上课的时候老师不板书是一怎样的感觉?贾琏深刻的感受到了,好在早有准备,一个小本本,一支削尖脱脂过的鹅毛笔,特意嵌在木柄上。蘸墨,抄写,手上不停。 好在张廷恩讲的并不快,为方便理解,往往还略有停顿。 一堂课半个时辰下来,张廷恩口干舌燥的站起道:“休息一刻。”说着起身去喝水方便,贾琏在下面被身边的同学盯上了,一概之前避之不及的态度,凑近了低声说话:“在下陆原,见过贾兄。”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贾琏面前的笔记上溜达。 贾琏见状不禁暗暗好笑,把课堂笔记递给他:“看吧。” 陆原是个胖子,笑起来能大大降低人的戒备心。此刻更是笑的眼睛成一条缝,接过连连谢道:“多谢,多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陆原脸都绿了,这上面写的都是啥啊? 现代贾琏年轻的时候,速记还是一门颇受青睐的技能。笔记上一些难写的字,贾琏都用特殊符号不说,还有大量的简体字,还是横着记录的。 陆原根本看不懂啊! “这……。”讪笑着,陆原把笔记本送回来,贾琏接过道:“还未整理过,待我整理过了,陆兄再拿去抄一份便是。” 陆原听了大喜道:“多谢贾兄。” 两人的交流引起了另一侧的同学,他也凑过来抱手说话:“在下张国柱,贾兄有礼了。” 贾琏很愿意跟同学搞好关系,前提是不戴有色眼镜,这俩的表现目前看着还行,贾琏自然以礼相待:“有礼了,张兄。”仔细想想,之前都没有主动自我介绍呢。 上午三堂课,都是张廷恩在讲春秋,贾琏感觉受益匪浅,张廷恩确实学问很深。 上课不用教案,课本也没带,就这么不停讲,这一手确实把大家都镇住了,唯独贾琏没觉得有啥了不起的,有了外挂,背书对于贾琏而言没难度。 中午大家都往食堂跑,贾琏背着手往校门走,小安和桂香在门口站着。 不过一个上午没见着,桂香就一脸担心的嘘寒问暖,什么暖婆子忘记带了之类的话不停。 贾琏很有耐心的听她絮叨了差不多两分钟才笑道:“再不吃饭菜要冷。” 桂香赶紧停下,让贾琏上了马车,里面摆着小桌子,从食盒里拿饭菜摆好,七个菜一个汤。尽管觉得没必要,但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觉得很爽。 不紧不慢的吃了四碗米饭,最后一碗汤。桂香在一旁一脸的喜悦道:“二爷的胃口越来越好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是让人高兴。” 贾琏笑了笑没说话,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下车前摸了摸她的脸道:“回吧!” 桂香顿时呆住了,贾琏醒来之后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此前动不动就抱一抱,摸一摸。喜欢上读书后,这些毛病都没了,这让桂香很是惶恐。没想到突然伸手来一下,桂香一股热流上涌,脸烧了起来。二爷没有厌烦自己!桂香心里就一个念头。 贾琏深知,桂香这样的丫鬟,自己就是她的主心骨,习惯了围着自己转悠,半天不见,自然会想念的。不是贾琏薄情,奈何现在的身体太嫩,有的事情不能做。即便有点亲热的举动,那也是找罪受。年轻的身体,挨着就着火。 进书院门口的时候,被门房老头拦着说一句:“未经允许,擅自出书院,警告一次。” 贾琏听了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给您添麻烦了,拿去打壶酒。” 老头面无表情的接过去,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让来,贾琏笑了笑,迈步入内。 大中午的一嘴酒气,这老汉是个酒蒙子无疑,所以,对症下药呗。 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有特权,贾琏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 既然穿越了,贾琏就不打算为难自己,有特权为何不用呢?好好的过好这一辈子就行。 铛铛铛,钟声响起,下午换了个教习,年龄不小,胡子花白。 落座之后,先生才开口:“某姓方,各位可以叫方先生。我给大家讲《尚书》。” 两位先生的授课方式没啥区别,就是往那一坐,开口就讲。下面的学生能听多少,能记住多少,先生是不管的。板书是不存在的,也没个黑板。 这位老先生精力不足,语速更慢,讲的自然也慢,不过老先生是很有水平的,讲课内容深入浅出,如同有人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给读者看一样。 方先生讲了三堂课,从课程表上看,今天的课程结束了。走读生可以回家了,离开的时候贾琏才发现,他好像是书院里唯一的走读生。同学们都选择了住校,不知道先生们是不是都选择住校。次日来时,才从张国柱的口中得知,晚上张廷恩来教室接受提问解答。 这就难怪了,对此贾琏倒也不以为意,白天老师上课讲的很清楚了,没有不懂的地方。晚上回去把读书笔记整理一下,抄写一遍下来都半夜了,洗洗就得睡了。 读书对于贾琏而言,最大的困难就是写字太费时间了,出于锻炼书法的必要,还不能用鹅毛笔来抄写整理出来的笔记。 张国柱这边本以为贾琏听了住校的优势后,脸上能看见一点后悔的表情,没曾想这厮极为淡定,笑着摸出课堂笔记递给他:“整理好的,拿去抄吧。” 课堂笔记这个东西,大家都有做的,问题是没人有贾琏这么变态的记忆,更别说速记的技能。所以,贾琏的课堂笔记是最完整的,可以直接拿来当教案用。 上学第二天,换了两个先生,分别讲的是《诗经》《周易》。 到此贾琏对照课程表,基本明白了新生是如何上课的。讲道理,这种连课后作业都不带布置的先生,贾琏也很想当的。在这地方学习,全凭个人自觉,有先生,可以提问不假,但是对于学生个人的自我约束能力,要求是真的高。 新生一个班五十人,有半数是本地学子,家庭条件一般,这类学生更为用功。 贾琏也很用功,毕竟他没有太多的基础,等到张廷恩再次结束上课时,贾琏忍不住举手提问:“先生,为何不教制文?” 张廷恩眉头以紧,倒也没有不悦的意思,还算是心平气和的回应:“新生第一年学经意,次年定本经,学制文、策论。” 贾琏听了再问:“学生欲今冬入场一试身手,敢问可否提前学制文?” 这一下张廷恩表情微微一变,严肃了几分道:“你跟我来。” 贾琏跟着去了办公房,里头几位先生正在闲聊,见贾琏跟进来,纷纷注视。 贾琏上前一一见礼问候,张廷恩问贾琏:“县试、府试、院试,伱觉得能过几关?” 贾琏正色道:“不晓得,就是想尝试一番,即便没中,也能增加点科场经验,熟悉流程。” 张廷恩语气变得严厉,眼神也多了威压道:“《四书章句集注》可曾读过?” 似乎只要贾琏有应对不当的地方,张廷恩就能给赠送一个“滚”字。 贾琏点点头:“读了,能背诵。” 张廷恩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其他几个先生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边上的方先生背着手过来问:“贾琏,我问你,大学之,何解?” 这题可以说很简单了,方先生是个厚道人,毕竟这是大学章句序的前三个字。 贾琏听了立刻开口作答:“大学之,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新安朱熹序。” 一口气给序背完后,贾琏稍作停顿,面对几个表情还算淡定的先生,继续背:“大,古音泰,今,如字。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 因为不需要有个人的理解,单纯的背书,贾琏不带半点磕绊,又背了一大段,张廷恩抬手打断道:“行了,不用背了。”其他先生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没几个人背书连“大、古音泰,今如字”这一段给背下来的。 说话间,张廷恩从边上翻出一份邸报,递给贾琏:“看一页,背下来。” 贾琏接过飞快的看了一遍后,抬头问:“可以背了么?” 一句话说的众老师两眼放光,方先生越俎代庖:“背吧。” “十月初五,三边急报,草原雪灾,牲畜多半冻毙……。”一页有三百字左右,贾琏一口气给背完。抬头看看诸位先生,脸上极为淡然,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除了张廷恩之外,其他的先生脸上难掩喜色,跃跃欲试,就差直接上手抢人了。 张廷恩却很是淡定的问一句:“贾琏,草原雪灾之事,三边为何急报?” “草原游牧部落遭遇雪灾,牲畜大面积冻死,来年必然南侵,故而三边急报,早做应对。”贾琏的回答让张廷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题目其实超纲了,但答上了就令张廷恩不禁暗暗窃喜,真是老天爷眷顾,下野之后来教书,能遇见这么个学生。 在张廷恩看来,会读书的学生不稀奇,能从邸报里看出一些端倪来的学生,那就不是稀奇那么简单了,这是天才啊。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就得能从各种信息里分析出事情发展的走向,贾琏不过十四岁啊。即便是家学渊源,那也不简单。 “你是如何得此结论?还是你家大人教的你?”张廷恩按捺喜悦之情,继续追问。 贾琏摇摇头:“读书的事情,家父是不管的,此前就在族学里读过,日常都是在家看书。好在家族有藏书若干,学生读过前明相关的书籍,乃知前明二百余年,北方草原雪灾频率颇高,蒙古频频难犯。至崇祯,十余年间,西北频频大旱,草原更是雪灾频发。” 听到此处,张廷恩抬手叫停:“可以了,你想学制文?” 贾琏拱手行礼作答:“正是,还请先生教我。” “嗯,仅仅是院试,熟读四书足矣。”说着张廷恩看看几位眼神发蓝,如饿狼一般的同僚们,忍不住笑道:“诸位,贾琏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各位都是他的先生。张某之见,不如大家都出点题目,让此竖子回去作文交来,大家轮番指点矫正如何?” 方先生一口南方口音,抚掌大笑:“善,大善。” 其余的先生纷纷符合,张廷恩见状便道:“今日始,一人一题。” 现场五位先生,立刻动手磨墨,各自出了一道题,汇聚在一起,最后张廷恩交给贾琏道:“拿去,五篇文章,五日之内交上来,如何?” 贾琏接过后也不看题目,反问一句:“写的不好不会被骂吧?” 众先生听罢一起哈哈大笑,张廷恩也忍不住亲热的吐槽:“小猢狲,以后有你受的。” 贾琏这才笑着挠挠头,难得露出一个少年的样子,众人心道,毕竟是少年心性。此前如何老成,此刻都露出了尾巴。 第17章 自找苦吃 第17章自找苦吃 待贾琏离去,张廷恩便去了山长李清处,提起贾琏的事情。 李清听力颇为诧异道:“不想荣国公竟有此后人,真贾家之幸也。” 现代社会的公务员,写公文是一个基本技能。对这种有一定格式,内容有限制的文章,贾琏适应的很快。这些日子也没少看科举制艺的精选文集,摸清楚了写作规则后,剩下的就是题海战术,打磨技艺了。 贾琏的观点,八股文是一项技术活。所谓的道,一点都不沾边。 五位老师出的题目,都是取自《四书》,没有什么奇奇怪该的题目。 要求是五天完成,贾琏白天上课,晚上写文。晚上回家就开搞,第一天略显生涩,首题出自方教习,“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这不是文言文翻译,而是要用朱熹的话来展开,你还不能落入俗套了。 这题是有个陷阱的,颜渊的名字不能提,要用别的代称。 贾琏对着题目,迟迟没有动笔,而是把全文大概在脑子里走一遍之后,这才题目破题。 一片文章写完,再看时间,已经是子时过半,换算一下,零点了。 桂香坐在一边打瞌睡,贾琏不睡,她自然是不能睡的,暖床的小丫鬟喜儿倒是呼呼呼大睡,贾琏有点动静,桂香立刻腾的站起:“二爷,这是要歇息了?” 贾琏点点头,依旧做沉思状,今天第一篇写的不是很顺,花了很多时间思考。尤其是第一遍撰写时,发现了题目中的陷阱“颜渊”,找替换词都找了很久。 给床上的隔间的丫鬟叫醒,打水来给贾琏洗脸洗脚,再弄醒暖床的喜儿,伺候贾琏睡下了,桂香这才算是能去隔间睡觉。这大丫鬟可不好当,生活习惯都得跟着贾琏走。 早读是卯时六刻(六点半)开始,贾琏差不多五点半就得起来,梳洗穿戴,路上还要走十分钟左右。本来是可以坐车的,考虑到每天缺少锻炼时间,贾琏决定腿着去上下学。 初十,十一日,休沐。 初九日放学前,完成了五篇文章的贾琏找到张廷恩交作业,拿到文章的张廷恩很是嫌弃道:“好不容易休沐日,你真是会挑时候。” 话是不好听,贾琏却能感受到张廷恩的满意,这才几天工夫?前后才不过三日工夫,这贾琏就把五篇文章交上来了,谈不上快,但一个新生能做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关键还是要看文章内容,快不一定就好。 贾琏满面笑容的回应:“先生不用着急修改,休沐后再改都来得及。” 张廷恩笑了笑没说话,挥手示意:“明日休沐,赶紧滚蛋。” 贾琏告辞离开,书院的假期是根据甲乙丙三个级别来区分的,甲级班,逢十休沐一日,每月休沐三日。乙级班逢十休沐一日,月底多休一日。丙级班则逢十休沐二日。 级别越低,休沐时间越长,个中原因,看看那些每日勤学的学长就知道了。且不说明年的乡试,甲级班的学院们一个个的苦大仇深,今年的院试,乙级班这些呆了两年以上还没中秀才的学院,那真是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了。 贾琏前脚走人,后脚张廷恩便满脸笑容的拿着文章回到办公房,进门就嚷嚷道:“都有了,贾琏的文章交来了,谁出的题谁拿去改啊。”一个人改五篇文章,不存在的。 五位教习并无任何不满,翻到是满脸喜悦的过来,取了各自出题的卷子回去,片刻不停的开始改卷子。这其中最积极的就是方老夫子,拿到卷子先看个开头就赞道;“善!” 张廷恩被惊动了,放下手里的卷子过来看一眼,不过是一个破题时避开了“颜渊”的陷阱嘛,这不是常识么?歪歪嘴,张廷恩回到自己的位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道题“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这道题给贾琏带来的麻烦也不小,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在读四书集注的时候,看到这段的章句集注,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一个接受义务教育的人,看到这里首先想到的是物理化学,自然生物。朱熹是怎么说的? “格物者,物理之极,无不到也。”这不是在为难人么,这怎么可能嘛。无奈的贾琏也只能捏着鼻子,用朱熹的话来写八股文。嗯,这叫代圣人言。 朱熹在理学这里,被推到了圣人的高度。贾琏写的很别扭,张廷恩看了觉得这篇文章只能算中规中矩,略显失望之余,不免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正经的学习才几天啊?以前也没个名师教导,能有这水平就不错了。 “这是被耽误了啊!”张廷恩心里不免遗憾时,发出了感慨。贾府的族学,不行啊。 正感慨呢,突然听到方夫子拍案叫道“善,大善!”。 一惊一乍的,把其他老师都给咋呼过来围观。 贾琏这篇文章写的意外的好,如果满分一百的话,至少能打八十五分。就这水平去参加院试,张廷恩当考官的话,肯定会给过的。再回去看看自己出题的那篇,张廷恩一脸的嫌弃。 就这?本打算给点鼓励,给个及格分数,对比之下很是不爽,我才是你的班主管教习。 不行,我得好好批驳一番,让这娃长长记性。 有这想法的张廷恩,提笔修改的时候,措辞上就很不客气了,各种看不顺眼,就差说的一无是处了。一口气给改完了,最后打分时,张廷恩还是手软了,想想给了个中平的评价。 嗯,意思就是差一点就不及格了。 其他老师也改完了,凑一起互相议论贾琏的文章,方夫子看了张廷恩的评价,很是不满的表示:“此文中规中矩,评价为良,并不为过。” 张廷恩没辩驳,看看他那篇给的评价,居然给了个优下的分数,忍不住道:“方兄,对此子还是要严厉一些的好,严师出高徒啊。” 其他几位老师也是这意思,纷纷附和。方老夫子面带微笑,也不辩解,其实心里很明白,这帮同僚就是嫉妒了,贾琏在写这篇文章时应该是更用心。 爱干净的贾琏回家洗澡更衣,晚饭筷子都没拿起来呢,小安进来通报:“二爷,书院来人传信。”贾琏赶紧放下筷子出来,看到看门的柳老头一脸自在的东张西望,口中啧啧。 赶紧上前去见礼问候:“柳大爷好!” 老头上下打量两眼,这称呼也生受了,不带客气道:“张先生把文章改好了,让我送来。另有口信带到。”贾琏赶紧先双手接过改好的文章,束手而立道:“谨遵教诲。” “贾琏,文章改过了,伱琢磨一番,再改了交来。令有新的五题,十三日交来。” 贾琏听到这话都麻了,这是不打算给自己休息放松的时间啊。 苦着一张脸,只能恭敬的回答:“遵命!” 天地君亲师,这个时代的基本道德,没法抗拒的,只能顺从。 好好的放假两天,因为张廷恩的操作,贾琏苦逼的只能埋头写文,不然时间上不够。 美好的假期还要改作业,还要努力学习,明明我是穿越者,带了外挂的。 唉!要怪就怪贾府的猪队友们,都是猪队友的错,使我不能混吃等死。 这样的日子,可能仅仅是个开头。想到这里,贾琏心里更苦了。 刘老头笑嘻嘻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贾琏见他没有立刻走的意思,赶紧让桂香去取一坛酒,再取一两银子来给他,再三感谢他走这一趟不提。 为了争取一点休息的时间,贾琏也不休息了,晚饭后直接开搞。毛笔字练的多了,写起来也快了。一边吐槽一边改文章,三篇文章改完抄好,已经是子时。 桂香一脸心疼的劝道:“二爷,读书不在一时工夫,早点休息吧。” 贾琏这才揉着发酸的手腕起身,钻进喜儿暖好的被窝,没一会便呼呼大睡。 十一日,又是上课的日子。早早起来到书院,午间交了改好的文章,张廷恩还不肯放过他,追问新的五道题做的如何了? 贾琏昨日整整休息了一天,新的题目还没去思考呢,只能回应还在酝酿中。 离开办公房,贾琏只能长叹,真是自讨苦吃。算了,努力吧,争取今年过院试,明年过乡试,后年看运气能不能中进士。如果不中的话,到时候贾琏也不想继续读书了,太累! 每月逢五日,新生班下午为学操课,学一套作为拳术为早晚操。 二月十五,下午,书院的操场上,新生列队时贾琏才发现,教拳的居然是看门的老头。 首日午饭时给了银两后,贾琏发现他好酒,每三日都会带一瓶酒过来贿赂他。 这老头姓柳,贾琏称呼之为柳大爷。 这些日子贾琏熟悉了书院的情况后,贾琏渐渐明白,住校生确实有很多优势。 首先是军事化管理,早晚做操,宿舍内卫生管理极为严格,其次是晚间自习时,每个班级都有一名教习坐镇,白天上课不懂的,可以问,教习当场解答。最后就是方便同学之间的熟悉程度,新生混熟后,可以向老生请教。 贾琏不是没想过住校,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说适应不了住校生活,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住校是受罪。我都穿越了,还要让自己去适应书院的环境?再说了,无论做人还是做事,贾琏这个体制内的老板凳都甩这些同学几十条街。 综上所述,没必要自寻烦恼,没必要刻意逢迎。即便将来做官了,贾琏给自己的定位也非常的清晰,那就是做孤臣,非如此不能救贾家,非如此不能自救。 通过做官来获取话语权,有机会慢慢的整顿贾府的烂事。通过做孤臣来获取皇帝的信任,将来贾府的烂事被政敌翻出来的时候,可以减轻一些罪责。只要保住贾府不被抄家,其他的贾琏自信都能应对自如了。 拳名为六合,按照柳老头的说法,此拳出自前明戚家军,后经历代武术大家改进,为京营每日操练必修之拳术。 “无论现在读书,将来做官事业有成,都必须建立在有一个好身体的前提上。青云书院自成立以来,便有注重强健学生体魄。” 站在队列前的刘老头换了个人,平时酒蒙子的形象不见了,双眼发光,炯炯如电。 “有人没有换上练功服,现在给一刻的时间去买了换上,门房处有售。” 这老头一句话,说的贾琏很是无语,这是掉钱眼里去了。这练功服是必须买的,不买肯定是要把这老头得罪死的。无奈的贾琏只好去门房处,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套棉布练功服。 这衣服从用料来看,最多能值一吊钱,却卖一两银子。而且这话是针对贾琏一个人的,别人都换上了同款的练功服,可见之前已经买过了,至于花多少钱,贾琏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被当肥羊了。 更可气的是,贾琏换好练功服回来,这边已经热身结束了。老头开始教拳了! 贾琏只好跟着比划,好在他现在学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身体也是少年的身体,各种动作做的也很到位。这老头还不时的给一些动作没到位的同学斧正一下,从头到尾都没管贾琏。 收我的银子喝我的酒,你就这么应付差事?好气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忍着,等一段时间看看你改不改。 诸位教习在日常的教学中,每每午休时分,贾琏都会被叫去办公房,讲解文章。各位教习面对他人都会比较严厉,面对贾琏则是笑脸想对。 这种现象其他学生见了,不论新生老生,总是会心里不舒服的。唯一的走读生,吃饭也是出去吃,平时就搞特殊,能不招人恨么?贾琏很自然的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就是他身份特殊,一般的学生还真的只能看不惯也只好忍着。 对于贾琏而言,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老师关心是好事,为何每次出题从五题变成十题呢?为何时间却仅仅给了五天呢?题目翻倍,时间也该翻倍啊。 第18章 春日游 第18章春日游 白天在书院上学,晚上回家学到深夜,即便是休沐日也不休息,专心学习。贾琏用功读书的事情,通过桂香的嘴,早就传的贾府内人尽皆知。昔日那个喜欢完了,在族学内斗鸡走狗的琏二爷,如同彻底的换了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是贾琏在荣国府里的地位急剧上升! 每逢休沐日,贾琏刻意的去迎春处呆一会,迎春的地位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这些在贾琏看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获取功名。 没有一个功名傍身,他就是荣国府里一个小屁孩,现在的地位上升是因为体现出了潜力,既然是潜力,那就还没兑现,一天不兑现没影响,一年呢?三年呢?五年呢? 想想范进吧,一个秀才,没有中举之前,杀猪佬岳父都看不起他。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本来就有的,是出身给他带来的,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最最要紧的是,现在的一切,随时可能被贾赦和贾母剥夺。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尤其是身在荣国府,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必定失去。 当然别人怎么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外人眼里的贾琏,出身尊贵,还能浪子回头发奋读书,巨大的落差让外人对贾琏更是推崇。这不,好几次有人发帖子邀约,贾琏都是委婉的拒绝,并让长随登门,带去解释的信件。 不出去玩的理由很强大,要读书。青云书院里都是尖子生,他要努力才能跟的上。 以前经常来往的勋贵子弟,这段时间贾琏基本不接触,即便是一墙之隔的宁国府,贾琏作为常客,年后也是一次都没去过。嗯,宁国府,尤氏的背影,记忆意外的深刻。 时间在紧张的读书过程中过的很快,眼瞅着进入了三月(农历),枝头的春花正是灿烂的时节。三月初二,书院放假三天,这个假期是固定的。原因是三月初,京师里的年轻人有郊游的惯例,这个时间点,很多家庭会安排少男少女们见一面。 像贾琏这种有了口头婚约的少年,也要根对方见上一面,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反悔,毕竟是口头约定,还没有正式的走流程。从过年后拖到现在,也看的出来,王家未必就看的上贾琏,还是要等王熙凤看过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走流程。 反过来,贾琏没看上王熙凤,也可以委婉的表示,“我配不上贵千金!” 春光正好,枝头花开正灿烂的好时光,运河两岸的原野上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马背上的贾琏微微摇曳,三月的暖阳照的人浑身提不起劲来。身后的香车里,帘子撩开,迎春的小脸蛋上满是喜色,好奇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身边的司琪想劝她放下帘子,却又看看前面的贾琏,没敢开口。 贾琏出行的阵仗不大,按照贾母的心思,怎么也得带上十几个仆妇吧?还有迎春,跟着去捣什么乱?贾琏一力坚持之下,贾母和贾赦都没说啥,随他的心思。邢夫人嘛,也没谁在意她怎么想的。最终成行的队伍,只有两辆车,四个家将,两个随从,桂香和司琪两个丫鬟。 每年的三月是深宅大院闺中少女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可以走出逼仄压抑的后院,出城到荒野上嬉戏。这时候是没人说什么伤风败俗的。 理学大兴以来,社会风气日趋保守,女人的衣服也跟着越露越少。唐朝时的抹胸装如今想看到,只能去青楼里看。还是那种比较直接交易的青楼,高档青楼的红姑娘,那都是按照大家闺秀梦中情人的调子去培养的。 出门踏春的事情,起初迎春是不敢奢望的,现在一切成真了,小姑娘天性中的活泼,终于一点一点的露出来。 看着前方马背上的俊俏少年,司琪的少女心荡起微澜,壮胆偷看了好几回。即便没有回应,对于司琪而言,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比起贾琏的轻车简从,王熙凤出行的规模大多了,王仁作为兄长护送,随从十余,丫鬟仆妇十余,大小车辆四架。 早起时王熙凤很是仔细的收拾了一番,一定要让贾琏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两人的亲事最初王家存在争议,王子胜不是很喜欢贾琏这个名声在外不好读书的浪荡子,后来还是王子腾表态支持,因为他需要贾家的支持,才能在仕途上获得更多的助力,王子胜这才做了让步,口头上达成初步协议,事情却拖着不怎么推进。 事情的发展是贾琏出现了变化,开始好好读书了,考进青云书院了,这一下事情的主动权就发生了变化。如果说贾琏是凭真本事考进了青云书院,一个秀才功名是稳的。有了这个前提之后,未来贾府是谁当家做主,那不是一目了然了么?贾母年纪也不小了,真到那一天,谁能阻挡贾琏这个有功名在身的嫡系继承人呢? 从那以后,王家成为了推动发展的一方,这不,三月初的春游,两人见一面嘛。王子胜对于闺女的容貌,那是相当自信的。 早晨出门早,贾琏先一步到了城外的庄子,管事的早早在路边等着,接到贾琏要请他入内,贾琏拒绝了进庄子,就在外面寻个野地,摆开春游的阵势。 这一大片地上没种庄稼,贾琏多少有点好奇,唤来管事的询问一句,才知道这块上百亩的地是所谓的盐碱地。早先这也是能种庄稼的,后来慢慢的就不行了,现在仔细看,还能看到地面上的碱花。想要拿这块地种庄稼,就得用水洗地,问题是这里距离河边远了点,投入人力物力开冲洗土地,这是个长期的工程不说,收益却不高。 这地种庄稼不行,野草却生的极为茂盛。 这种现象南方人贾琏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接受过系统教育,知道这里面的原理。 上辈子小时候,见过生产队往地里倒氨水,就是为了中和土地中的碱性。 人在车上时,王熙凤就看见有人在路边的野地里,看装束是个贵公子,却没有往贾琏身上去想。等到车队近前了,贾琏这边起身过来时,王熙凤才看清楚真的是俊逸少年。 打头的王仁策马上前招呼:“在下王仁,来的可是贾兄!” “正是贾琏!见过王兄!”贾琏站在路边抱手见礼,王仁虽然是“忘仁”,相貌上却是好的。翻身下马抱手回礼,贾琏笑脸相迎,没有去张望后面的香车。 一番寒暄后,王仁领着贾琏来到马车前,冲车上道:“妹子,下来吧,贾兄等急的。” 贾琏一听这么生硬的自抬身价,心里不禁好笑,在意倒是不在意的。 王熙凤好大的排场,这随从仆妇二十余。车帘子由一个妇人撩开,一个丫鬟端着小板凳放在车辕前,王熙凤自车内探头,飞快且细致的扫一眼,心头不禁微微一条,好个俊俏的少年。一个丫鬟扶着王熙凤下了车,欠身万福:“熙凤给贾家哥哥道福了。” 嗯,其实王熙凤比贾琏大一岁! 如果王熙凤不下车,只是在车里回应,这婚事就算是黄了。现在不但下了车,还主动开口,说明这是极为满意的。明清两朝相亲大概就是这样,男女间很少有机会见面,深闺中的小姐相亲时,多半是躲在屏风后,由丫鬟代为看人。 大周朝无疑要人性一点,至少有个三月春游的机会,看一看相亲对象长啥样。 王熙凤之前也听了无数贾琏的事情,早前不喜欢读书那会,说不争气的话是有的,说长相都是夸极好的。红楼梦里,贾家的几个帅哥,贾琏贾蓉贾蔷,贾宝玉都差一点。 真的见到贾琏,身上的气质与之前传说的并不吻合,眼前的贾琏,在王熙凤看来,更像是一个沉稳有礼的读书人。 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贾琏看见王熙凤的瞬间,还是稍稍失神了一下。 啥情况,我这是穿到了87版的电视剧《红楼梦》里么?这长相跟电视剧里的演员也太像了一点,嗯,个头也不高。漂亮是漂亮,并不惊艳,还会担心以后孩子的身高。 放在这个时代的审美,女性长的高,真不是啥优势选项。 总而言之,王熙凤符合这个时代娶回家做老婆的审美! 女孩子发育的早,王熙凤这个头,应该没太多的发展空间了。 一个照面下来,说两句话,这就差不多了,不好再过分的纠缠。 贾琏面带微笑道:“我准备了一点食材,今天亲自动手做烧烤,边吃边玩。” 别说王熙凤了,王仁听到这话都愣住了,这是啥意思? 说完话的贾琏已经转身走开,家里的几个随从已经在搬架子,贾琏画图,事先做好的,还备了一些上好的木炭,腌制过的牛羊油,削好的竹签子。 与王熙凤的婚事,贾琏其实不是很在乎,其实就算贾琏表示反对,估计贾母和贾赦那边也会强力镇压的。最终也会走到一起,既然如此,那就不反抗好了,最好是王熙凤反对。 烧烤这种食物,肯定是不符合富贵人家格调的。但贾琏不在乎,寻思着吃这顿烧烤也有日子了。这不,丢下王家兄妹,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身边的迎春也在帮忙,不过就是帮忙看看,顺便掉点口水。 王仁忍不住好奇心过来看,王熙凤没好意思靠近看,远远的站在一边,边上的野地上铺了毡子,摆上小桌子,带来的瓜果酒水,各种点心很快就摆满一桌。 王熙凤是听说过贾府没规矩的,只是没想到,这种没规矩体现在贾琏的身上,却别有一番趣味。随从在一边帮忙,主子亲自下厨了。 香味袭来的时候,王仁也开始咽唾沫了,这也太香了一点,早晨起来到现在都一个半时辰了,肚子也到了该饿的时候了。 贾琏这边烤好了一把羊肉串,看到迎春的大拇指都伸嘴里了,边上的司琪也盯着烤肉。热不住笑了起来:“拿去吃,当心烫。” 面对贾琏递过来的羊肉串,迎春赶紧摆手:“哥哥先吃。” 贾琏塞到司琪的手里:“带迎春妹子去毡子上坐着慢慢吃。” 王仁见状果断的扭头回去,在车里一阵翻找。王熙凤见了赶紧过来问:“大哥作甚?”王仁没空理她,取了一坛子酒晃了晃,大步走到贾琏边上,举起手里的酒坛子,故作豪迈的笑道:“哈哈,贾兄,我这有酒,正好就你的美味。” 贾琏冲他笑笑没说话,不是谁都有资格吃我亲自动手烤的肉。 滋滋滋,边上的铁板上,牛排已经差不多好了,撒了芝麻和胡椒粉,用夹子取了,放在盘子内,无视王仁渴望的眼神,取刀子来切好,端在手里走向王熙凤。 这个过程中,王仁的眼珠子一直跟着走,贾琏却假装没看到。王熙凤见他走来,赶紧从毡子上站起来,贾琏放下盘子道:“尝尝我做的牛排,别有一番风味。” 王熙凤看见了王仁的嘴脸,心里一阵甜蜜,脸上也烫了,低头回应:“多谢琏哥哥!” 啧啧啧,这称呼朝着越来越亲热的方向发展。 王仁气呼呼的看着贾琏回来,忍不住嘀咕:“重色轻友!” 贾琏淡淡道:“我们还不是友呢!以后最多就是亲戚,想做友还有一段距离,想吃呢,自己动手,食材都在盆里摆着呢。” 我还要自己动手?王仁顿时傻眼了,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赶紧扭头找随从来帮忙。 贾琏的准备比较充分,烧烤架子都带了三个,自然不怕人多烤不过来。 王仁无奈的只能带上点哀求的语气:“这,我还是想尝尝贾兄的手艺。” 王熙凤这边拿起筷子,飞快的看一眼不远处忙活的贾琏,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入口之后,忍不住眯着眼睛,这口感,这劲道,这肉汁。忍不住又下了筷子,连着吃了三块之后,王熙凤才想起这环境,赶紧四下张望,没人关注自己,贾琏还在忙活。 看看身边的俏丫鬟,王熙凤对她道:“平儿,你也尝尝。” 平儿其实也一直在关注贾琏,她是要陪嫁过去做通房的。这个怎么形容呢,小姐和老爷办事完毕,都是通房来现场收拾的。不出意外,平儿注定是贾琏床上的人儿。比如王熙凤怀孕了,就得平儿顶上去,免得别的狐狸精趁机下手。 第19章 不请自来的三皇子 第19章不请自来的三皇子 如何对付一个小姑娘,贾琏的经验并不多,上辈子走的是经人介绍相亲的路数。 嗯,非要说穿越什么最满意的话,那就是贾琏的这张脸了。 现在的王熙凤是个小姑娘,深宅大院里长大,性格骄纵,仗着王家的势力胡作非为。 这个属性就是一枚定时炸弹,要解决这个问题,先得拿捏住她这个人。 贾琏的第一步,当女儿一样宠着呗,毕竟上辈子他养过孩子,有经验。 你看,现在王熙凤的眼神一直追着贾琏走,面前的牛肉都不太去吃了。 这就是让王熙凤确定,眼前的贾琏就是她梦中的如意郎君。 等她陷进来之后,再慢慢的套路她,比如,贾琏喜欢的是怎么样的妻子,你准备好了么? 王仁终于吃上烤肉,不过是家丁帮忙烤的,味道好不好的不说,心情肯定极差。 狗日的贾琏,居然不给大舅哥面子。 贾琏在动手给迎春和王熙凤烤好吃的之后就停下了,接手的是几个随从。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迎春,今天算是玩疯了,在野地里放风筝,跑着,笑着,一直没停。 贾琏搬了一把折叠靠椅,躺在春日下,吹着二月东来的风,身边的小桌子上有酒有烧烤,还有隔着小桌子一脸“我很不高兴”的王仁。 整个王家也就一个王子腾有价值,其他的人在贾琏看来都是累赘,是猪队友。 但怎么说呢,已经绑定在一起,是一条船上的,不能都弄死的话,只能引导。只要不过分,只要不跟皇帝对着干,大概率是能善终的。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明明已经败落的家族,却丢不下过去的锦衣玉食奢靡生活,为了搞钱不择手段,公然践踏法律。 除了一次送食物之外,贾琏始终和王熙凤保持一段距离,十米左右的样子。 王仁就是个话痨,一直在吹嘘王家如何,他如何,他妹子如何。 不堪其扰的贾琏叹息一声,起身淡淡道:“告罪!去解个手!” 王仁楞在原地,没一会便转身回来找王熙凤抱怨:“这厮读书以后变得可恶多了。” 王熙凤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甚是不喜,却也没做任何反应。终归是亲哥哥,自幼家里被宠的厉害,似乎理所当然的谁都得看他脸色行事。王熙凤也习惯了这种现象,所以只能忍着。 这么说吧,打小家里的父母告诉你,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才是家族的未来,伱嫁人了在夫家,也得指望娘家人撑腰,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多数女人嫁人后,还是会无理由偏娘家。 事实上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不是瞎说的。而是很多人都这么看。 贾琏一走就是一刻左右,回来时看见王仁一个人在喝酒。 王熙凤在陪迎春放风筝,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野地上走着,小跑着,构成一副充满活力的画。这时候,贾琏才觉得,王熙凤像个少女。 觉得自己受了怠慢的王仁很是不忿,大家都在开心的晚,唯独自己一个人无聊。早知道出来玩如此无聊,在家听戏喝酒不快活么?这贾琏如此无趣,嗯,我得给这事情搅黄咯。 王仁心里的算盘贾琏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这桩婚事不是王仁能左右的。甚至贾琏还会乐见其成,王仁出来捣乱,陷入贾琏情感陷阱的王熙凤必然恶之。 有心捣乱的王仁寻思好一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千方百计的找问题,发现人家贾琏一直远远的站着看,除了送吃的那一下,后来真是一直非常的守礼。 贾琏从王熙凤的相貌气质上,对比一下家中的王夫人尤氏之类的女人,对于当下的审美有了个清晰的认识。这年月想做正妻的,相貌气质上肯定是首推一个端庄。眉宇妖娆,风情无限的那些女子,往往被称作狐媚子。 什么叫以貌取人,这就是了。长相是天生的,居然能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看看日头过了正午,无聊的王仁打了个哈欠,发现贾琏一直在远远的看着王熙凤,眼珠子一转,交代身边的随从道:“时候不早,告诉熙凤一声,该回了。” 嗯,破坏这桩婚事,从减少你们相聚的时间开始。 身边丫鬟来传话的时候,王熙凤心中的不快再次堆积,怎么一回事,这才多一会就要走? 把来传话的仆妇叫来问清楚,确定是王仁的意思后,王熙凤也很是无奈。这一趟出来是以王仁为主的,王熙凤再不满也只能忍着。趁着仆妇收拾的时间,王熙凤咬咬牙,主动往贾琏处走来,贾琏见了赶紧露出笑容。 “我哥说时候不早,该回去了。”王熙凤鼓足勇气说话,贾琏狠狠的一愣,抬头看看日头。觉得很离谱的贾琏还是没表示不满,笑道:“嗯,如果两家长辈没意见,我会给你写信的。”这是贾琏计划的第二步,思想观念上改变王熙凤。 “我……。”王熙凤呆住了,很是惆怅,贾琏一转念就明白了,这丫头识字不多。 “将来是你做大妇的,不读书识字怎么能管好家呢?左右还有几年的时间,请个女先生,不求有多大的学问,但求学一两千个常用字,能通顺的表达意思即可。” 贾琏这就开始影响王熙凤了,先给她描绘一下“大妇”这个前景,然后再陈诉厉害。 “你看啊,家里的账本,不识字不识数,如何看的懂?我知道,学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为了我们的将来,还是要去学啊。你素来是个聪慧的,我相信这点事情难不住你。” 两句话就把王熙凤的斗志给挑起来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平日养在深闺里,后院的斗争再怎么尖锐,现在的王熙凤也还是个小姑娘。现在还是可以影响的,不能等她嫁过来了再影响,那就有点晚了。 有个事情贾琏还是很奇怪的,怎么王家的闺女不怎么识字,太不可思议。一般大家族的女儿,那都是要求知书达理的,媒人上门时,吹嘘女方都是这种词,知书达理,端庄贤淑。 到了王熙凤的头上,居然不怎么识字。所以,这门婚事是王夫人主动牵线,不论王家那边是如何养女儿的,至少在王夫人这边,没安好心。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贾琏内心不悦的抬头看去,土路上烟尘滚滚。 来的是数十骑,打头是三骑速度很快,眼瞅着接近了路边停靠的马车也没减速的意思。 王家的家丁们被这阵势下的往后退,距离路边远远的,免得被马撞上。 贾琏看在眼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上前,朝正在靠近的骑者而去。 这个时候贾琏一直在注意,贾家的人都有谁跟过来了,结果只有小安一个人跟上来了,其他人都站在远处伸着脖子张望,王家的人更是都往后躲,贾家的几个仆妇倒是先把迎春围起来了,正在收拾现场的下人也都停下来。王仁也没空骂骂咧咧了,紧张的看着来者。 距离大概是十米远的样子,贾琏停下脚步,朝着已经在减速的骑士张开双臂,口中大声呐喊:“止步,此地有女眷!” 所有人都躲在后面看,唯有看似并不高大的贾琏挡在了前面,这是王熙凤眼里的真相。 马背上的骑士勒马停住,骏马距离贾琏也不过三步之遥。 一身劲装的为首骑士居高临下的看着贾琏,语气傲慢:“来者何人,三皇子大驾到此,安敢阻拦?”换成一般的人,大概就跪了。贾琏一听不对啊,三皇子没事往这跑干啥? 当今陛下有五个皇子,其中二皇子三皇子乃皇后嫡出,法理上讲,三皇子是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但凡跟皇位有点关系的人和事情,啥都不用说,离得越远越好。贾府这个情况,掺和进皇家继承的事情里头,那不是找死么? 仔细想想,贾府真实的衰败原因,主要还是牵扯到了储位(秦可卿),还给甄家藏东西。 “这里是贾家的私人庄园,非请自来就算了,谁给你的胆子在此纵马,伤了路边的人如何是好?”贾琏立刻做出了反应,绝对不能和三皇子扯上关系。 马背上的骑士听了这番话没有下马的意思,更别提退后了,满脸狞笑的看着贾琏道:“行,小崽子有种。”说着策动缰绳要继续向前,贾琏心道:这哪来愣头青,这是来搞事的吧? 这会贾琏自然不能推让,不然之前之前的姿态白摆了。眼瞅着马到跟前,贾琏依旧张开双臂,做出绝不肯推让的姿态,口中喝道:“有本事撞死我,从我尸体上过去。” 这不是贾琏真的勇敢,而是无路可退,干脆破釜沉舟,管你是来干啥的,撞死了倒霉。 马上骑士还真不敢继续往前了,眼前的贾琏穿戴不难看出,在贾家也是个人物。这么大的年龄,贾府里头不就两个么,荣国府的贾珠和贾琏。眼前这位,大概是贾琏了。 真给荣国公的嫡孙撞死了,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关键影响到身后的主子。 “小崽子,你等着。”马上骑士要调转码头,贾琏一个上不,抓住缰绳:“口出秽言的狗腿子,谁给你的胆子在此撒野。下来,赔礼道歉。” 转念之间,贾琏觉得这是个机会,闹腾起来,别人肯定不会将他和三皇子联系起来。 三皇子怎么了?得罪就得罪了,总比牵扯到储位之争中要强。 这一下马背上的人傻眼了,这进退不得了,他可不敢用强,甚至担心给贾琏伤着了。 这是小公爷,赔不起的。真给贾琏伤了,得罪的人海了,真当四王八公好欺负? 到时候他一个小人物,没准就是被当做弃子。当然这也要看三皇子待下如何了。 正当此时,后面有人开口,嗓音尖锐:“何事停滞不前?” 为首骑士倒打一耙:“这小……,公子拦着了路。” 白面青年翻身下马,抱手道:“三皇子出游,口中饥渴,见此地有农庄,特来求一口水喝。”贾琏这才松开缰绳,抱手回礼:“对不住了,这厮纵马在先,口出秽言在后。各位请回吧,恕不接待。” 白面青年脸色陡然阴沉,似笑非笑的回答:“如此,打扰了,失礼处,在下代为赔罪。” 整个过程三皇子都在后面没上前,贾琏早就看见后面有个金冠少年,应该就是三皇子。什么外出春游,口渴讨水喝,大概是个借口吧。 可能是没想到贾琏非但不上前拜见,还直接给三皇子挡了回去,后面的三皇子得了白面青年的回报后,面带错愕。旋即翻身下马,随从纷纷下马,簇拥三皇子上前。 面前骑士下马让开,贾琏看着走近的三皇子,心里暗暗叫苦,这位皇子挺难缠。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贾琏只能上前几步,抬手施礼:“贾琏见过殿下。” 与贾琏同年的三皇子李亨故作老成,脸上带着苦练出来的笑容,抬手虚扶:“贾兄客气。孤管教不严,属下无礼,特此赔罪。” 妈-的,一个小崽子居然学别人礼贤下士,你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还能更假么? 尽管不想理睬他,但人家身份在那摆着,必须低头。心里很不爽的贾琏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不敢,本该请殿下入庄内休息,奈何有女眷在此,实在不方便。” 可能三皇子李亨也没想到,他亲自来了却依旧被挡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扭曲了一下,努力的维持着笑容:“既然如此,孤打扰了,就此告辞。” 贾琏站在原地抬手施礼相送,丝毫没有再近一步,开口挽留的意思。 三皇子转身后表情狰狞,胸口剧烈起伏,时间很短,很快就回复了常态,就是脚下步伐颇为急促。上马临行前,还远远地抬手回礼,贾琏高举双手作揖。 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疾风卷起烟尘,随风飘动,没一会一行人就走远了。 之前不敢上前的王仁冲过来道:“贾琏,那是三皇子,你怎么敢无礼?” 贾琏这次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冷的瞥他道:“你不是要回家么?” 王仁……。 第20章 烽火 第20章烽火 好好的春游,先来一个不开眼的王仁,后来一个假模假式的李亨,这一天好事开头,后来全是糟心事。贾琏可不是王仁,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有多大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一门双公的贾家。以贾家为纽带,进而把四王八公联系起来的旧权贵集团。 这个集团现在跟贾琏的关系不大,即便将来有机会作为该集团的一员,贾琏避之不及。 大周朝小一百年了,这几代勋贵,早就腐朽堕落,散发着阵阵恶臭,与这些人为伍,抄家的结局无法改变。贾琏要的不是保住贾府恢复所谓的旧日荣光,而是贾府独善其身。 很难,但这不是赶上了么? 两边分别时,王熙凤从车窗里往外看,眼睛里全是不舍。这桩婚事,来自王熙凤这边的阻力不存在了,但是王仁的态度很糟糕,心里觉得贾琏看不起他。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得捧着他,不然就是看不起他。很明显,王仁就是这样的人。 果不其然,回到王家的王仁对着父亲王子胜不断的抱怨,说起贾琏对他不够热情,还说了三皇子的事情,对此他用夸张的语气表示:“那是三皇子,贾琏怎么敢怠慢?” 旁听的王子腾突然开口:“他做的对,如果贾琏巴结三皇子,这婚事也就算了。现在看来,贾琏虽然年幼,脑子还是很难清醒的。以后,多跟他亲近亲近。学着一点。” 王子腾位高权重,平时在家面对晚辈颇为严肃,王仁别人不怕,对上王子腾是一点反抗心态都没有。立刻肃立道:“知道了,大伯。” 王子腾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王仁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了。最后王子腾轻轻的挥手,王仁立刻告辞出去,步履飞快的如同逃跑。 等到王仁出去了,王子腾才对王子胜道:“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嫡出,今上有恢复太祖秘密立储制度的意思。牵扯到皇子争储之中,不论输赢,在今上那里都是输家。今上不过三十六岁,登基至今,已经多了三子三女。” 王子胜也不是傻子,听懂大哥的意思后,点点头道:“这些年在外为官,对王仁的管束确实不够,今后一定严加管教,免得将来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败家的废物一个。” 想到不成器的儿子刚才的表现,王子胜不免面带忧郁,叹息一声:“贾恩侯生的好儿子。” 王子腾听了这话,淡淡的反问一句:“即便贾琏是个平庸之辈,这婚事也要定下。” 王子腾瞬间漠然,是啊,王家的女儿,想嫁人不是嫁不掉,而是看利益。眼前的王子腾还想再进一步,如果没有四王八公的关系因素在后面撑着,他能走到今天么? 风光无限的王子腾看似很得今上宠信,好像是今上一手提拔的臣子,实际上呢? 王子腾个人跳出王家,以今上宠臣的身份存在,王家跳出四王八公的集团呢? 更何况,王子腾一直也没跳出传统勋贵集团,他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代言人。 所以,贾王联姻是贾家的需要的同时,也是王家的需要,尤其是王子腾的需要。 再过几年,等到王子腾官居太尉的时候,王熙凤跋扈作风的依仗就有了。 哥俩正聊着呢,王熙凤找来了,看见大伯在场,立刻表现出淑女的样子。规规矩矩的上前道福行礼,王子胜颇为满意的点头笑问:“看来凤儿对你姑姑选的佳婿很满意。” 王熙凤道:“大伯,父亲,今日那贾琏让我多读点书,此事,还需父亲首肯。” 读书不多这个事情,王子胜倒是真的没注意,边上的王子腾听了这话便道;“此事易尔。” 这就算是替王子胜答应了,等到晚上,王子胜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起王熙凤读书的事情。这位王牛氏表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读书干啥?花这个冤枉钱。 王子胜明白了,王熙凤读书不多是夫人的锅,当即表示,这是王子腾的意思。 这一下夫人也没脾气了,那就读吧,花钱请个女先生,不说读多少书,识字识数就行。 王子腾做了决定后,这场婚事就开始走流程了,当然这跟贾琏没太大的关系,都是王夫人在操持。邢夫人作为贾赦的正室,居然在贾琏的婚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还没法插手。 面对这一切,贾琏表示你们随意,我安心读书。 王夫人的气焰,不仅仅是仗着娘家的势力,也有贾母刻意放纵的因素。 贾琏只能继续苟着,一切反抗都基于实力,在没有拿到功名前,反抗毫无意义。 假期结束,贾琏回到书院立刻被张廷恩叫了过去,拿出一摞卷子给他:“伱的制艺有所长进,考个秀才不难,举人怕是没啥机会。” 贾琏对此评价并不意外,他才学几天八股文啊。只是听到“制艺”这个词的时候,心里默默的吐槽,八股文就八股文,非要用这么一个词,强行冠以艺术的名头。 “多谢先生指教。”贾琏还是很恭敬的回应指点,这些卷子改的都很细心,批语用蝇头小楷,写的非常清楚,绝对不会看不懂。可见张廷恩的细致。 “回去吧。”张廷恩挥挥手,给贾琏打发了,等他走运了,背着手踩着四方步,奔着山长的办公房去了,进门后张廷恩难掩喜色道:“山长,贾琏的制艺进步飞快,今年的县试、府试、院试,把握很大,即便是乡试,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李清听了并没有太兴奋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回一句:“得英才而育之,幸也。” 张廷恩见他表情不对,忍不住低声问:“山长,出了甚么事情?” “两江总督韩子明弹劾谭阁老教子无方,其子返乡期间于芜湖驿站强所良家女子,驿丞阻拦,其子纵奴行凶,致驿丞身死。如今人已经被芜湖知县拿下,韩子明令严办。” 张廷恩听了立刻有了判断:“看起来谭阁老是江西人,韩总督是浙江人,实则是赣党势大,其他官员联合起来拉谭阁老下马,打击赣党左右朝堂的格局。这其中,怕是还有开国勋贵的手脚,贾家、王家,根都在金陵。” 李清面露沉思道:“此事太过复杂,太上皇在位期间,不遗余力的打压开国勋贵,谭阁老当初为左都御史,乃是打击开国勋贵的急先锋。如今的朝廷,有南北之争,有一家独大的赣党与其他势力之争,还有开国勋贵在一旁冷眼旁观,今上不易啊。” 张廷恩听了不禁嘿嘿冷笑道:“文武之争大幕未落,文臣之间的党争又起。” 李清道:“当初你被弹劾,何尝不是因为党争?” 张廷恩听了沉默不语,没有反驳的意思,他跟李清一样,都是帝党。栽跟头的原因,两人都主张追缴大臣的欠款。这些欠款,都是太上皇当政期间产生的。两人在太上皇没有恢复期间,可谓是追缴的急先锋,结果自然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俩下野的原因是太上皇的意思。 理由嘛,太上皇当政期间,改变了一些太祖时期的政策,这俩要求恢复太祖旧政。 二人私下谈论之时,一匹快马疾驰,马背上的骑士不停大声喊:“八百里加急!” 沿途行人车马,纷纷避让。 这天的课程本该是张廷恩上课,不料进来的是方老夫子,笑眯眯的对班上学生道:“张先生有事情要办,上午的课我来上。” 紫禁城内,承辉帝接到西域急报,回-纥部叛乱,紧急召集大臣商议对策,这边还没谈出一个结果来,次日,又有东北驻军急报进京,这次没那么紧张,但也是六百里加急。 帝国很大,每年不是内部有天灾,就是外患。 这日下午,干脆教习们都不来了,班长李冬负责传话,下午自习。 安静的课堂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干学生离开座位,很不安分的在教室里游荡。 贾琏倒是安坐不动,他手里还有张廷恩等教习布置的作业呢。新生班正常情况下是没作业的,贾琏是个特例。上学也有一个月了,贾琏期望中的冲突并没有爆发,心里很是遗憾。 可见郭松没有那么冲动,他的狐朋狗友们,应该是被他按住了。 贾琏的人缘因为课堂笔记的缘故,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速记是一门学问,学生都是尖子生,但总有漏记和错记的时候。 贾琏的笔记则不然,上课认真听,记录的很仔细,几乎没有错漏的地方。 很快这个课堂笔记就被传遍了全班,即便是班长李冬,也借了去抄一份。 今年有院试,青云书院乙级三个班是备考的主力,丙级三个班,则主要是参加县试、府试,能过的才有机会参加年底的院试。 贾琏已经决定下场一试身手,所有的事情都要为考试让路。 时间对于贾琏来说太宝贵了,题海战术必须用上。正常情况,每日刷题三道,贾琏则改为五题,就算是抄出来,也要三千字,抄的快也要四五个小时。 贾琏每日用于做题的时间,至少是八九个小时,十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情。 放学前,贾琏做完了篇文章,拿着去办公房交给张廷恩。 拿到作业的张廷恩没立刻看,而是放在一边,看着贾琏道:“为师要走了。” 贾琏一惊,这条大腿好不容易抱上的,这就要失去?别换个教习来,看不上自己。 “先生要离开帝都么?”贾琏不自觉的追问了一句,显得有点失礼。 王廷恩也没放在心上,笑着摆摆手:“非也,人还在京城,只是另有去处。回头我会让人给你个地址,有事情可以去找我。你这学生,我可不舍得放手。” 感受到张廷恩浓浓的关切之情,贾琏很是感动,忍不住低声道:“学生出身勋贵之家,唯恐拖累先生清名。” “所谓的文武之争,本质上是利益之争,权利之争。有的东西,文臣多拿一点,武臣就少拿一点。前明兴文匽武,致使边事败坏,殷鉴不远,本朝自当引以为戒。” 贾琏肃立而对,彩虹屁当空飞舞:“先生所言高屋建瓴,洞见万里,学生受教。” 张廷恩听着乐了,指了指贾琏道:“少跟我来这套,回去好好读书,今年的院试,对你来说有很大的机会考过。我走以后,方夫子会接过你的作业,好好读书,不可懈怠。” “学生谨遵师命。”贾琏没有再拍,拍马屁没问题,但你得有干货,挠在痒处。 离开办公房,贾琏脑子转过来了,张廷恩是要重回庙堂。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这是好事啊,这大腿越来越粗了。 回到家中,桂香带着几个丫鬟迎上前,一如既往的在身边絮叨:“王夫人那边让人来要了二爷的八字,老爷把请媒人的差事揽下了,在公中支取了五百两银子费用。” 听到这话,贾琏的血压有点控制不住了,堂堂一品将军,每年的俸禄自己拿了不纳入公中,这点事情还要从公中取五百两银子?王夫人居然能答应,这里头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很明显贾赦是巧立名目,王夫人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她来掌管公中财政,名不正言不顺。 要不怎么外面都说,荣国府是没规矩,宁国府则是唯有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 贾琏的婚事开始走程序,时间变得更为紧迫了,最慢估计婚期要定在两年后。快的话,一年就得结婚了。想想不禁暗暗苦笑,今年才十四岁啊,也就是十三周岁。 这年龄居然要结婚了,先不说战斗力如何,人生还处在发育阶段啊。 不行,得想法子拖一拖,最后还是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到时候再说。 没心情多想的贾琏,按照正常的节奏,日常锻炼,读书,写文章,给长辈请安。 张廷恩那边的消息很快就确定了,通政使。 这是一个上传下达的职位,看似没有明确的权利,实则六部的事情,都能插一手。 贾琏得到确定的消息后,见贾赦时提了一嘴,要去拜见老师,这买礼品的钱得有吧? 不想贾赦的回应给贾琏气的想骂娘! 第21章 清欠不是官做的事情 第21章清欠不是官做的事情 “你一个勋贵子弟,何须花冤枉钱讨好一介文臣?” 钱没要到,受一肚子的气,贾琏忍着怒火走人,回到家里问桂香存了多少钱? 贾琏每个月十五两的月例,才拿了一个月的,再怎么省,桂香手边也就剩下五两。 得,想买点好东西给张廷恩是不可能了,得另外想法子。 仔细一琢磨,送金银人家未必会收,学生拜见老师,送礼物自然要投其所好。 这事情不着急,第二天贾琏上学时,找门房老头打听了一下张廷恩的爱好。 老头不屑的瞥他道:“小小年纪,怎么就喜欢钻营?” 这句话把贾琏给气着了,顿时抱手大声道:“告辞,回见!” 老头在后面乐了,大声道:“站住!脾气还不小,回头给校长送坛好酒就行。” 贾琏听了这才回头笑道:“给您也捎上一坛子。” “谢了,别回头心里骂白喝酒的老匹夫就成。” 贾琏笑嘻嘻的,没把老头的话当回事,待贾琏进去,老头脸上泛起笑容。勋贵子弟见的多了,贾琏这一号还真不常见。 这老头的跟脚无人知晓,贾琏问过好说话的方老夫子,得到的答案是老夫子来书院教书时,这老头就在看门了。老头没后代,爱好就一个,喝酒。 下午的算经课,贾琏找先生请假,素来都是书院算经第一名的贾琏,自然是轻松得逞。 贾府是不缺好酒的,想拿到却不容易,想要省事,只能找贾母开口。 这不,正好王夫人也在场,贾琏问安后,贾母好奇道:“琏哥儿今日放学的早。” 贾琏解释道:“此前的班主管教习张先生高升了,孙儿想要两坛好酒为贺礼。” 不等贾母说话,王夫人抢了一句:“高升,高升去了哪?” 贾琏这才耐心解释,张廷恩本是被弹劾下野,如今陛下起用为户部侍郎。 王夫人听了眼珠子乱转道:“既然要送礼,不好跌了荣国府的脸面,不如多备一些绢布银两一道送去,我让周瑞家的陪着你去。” 贾琏心道这王夫人是发癫了么?钱多没地方用?奈何她是长辈,不能硬顶,只好笑着解释:“侄儿送两坛好酒,张先生能收,贾府送大礼,张先生不能收。” 王夫人也没过脑子,直接反驳:“如何不能收?贾府的面子小了?” 居然拿贾府的面子说话,贾琏觉得这女人确实没脑子,难怪贾政喜欢赵姨娘。 面对诘问,贾琏只能沉默以对,眼神平静的看着贾母。 贾母看王夫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些鄙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你心里没点数的么? “就依着琏哥儿的意思去做,来人,给琏哥儿取两坛最好的酒送东跨院去。” 贾母开口了,一锤定音,也不带给王夫人多解释的,这么大的人了,想不通便罢了。 贾琏谢过贾母,回东跨院让人备车准备出门。 不多时,周瑞给酒送来了,再问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老祖宗吩咐了,都依伱。” 听到这话的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瑞,就是不说话。周瑞被看的脸一烫,赶紧告辞。 桂香在一旁奇怪道:“二爷,这周瑞管家说的不对么?” 贾琏淡淡道:“祖母跟前,我就要了两坛酒,哪来的其他物件。周瑞啥时候关心过我?” 桂香反应过来了,跺脚低声骂:“这黑心肠的东西,老天爷早晚落下雷劈了他。” 贾琏心里想着,周瑞哪有这个胆子,不就是王夫人的意思么? 桂香骂周瑞没事,贾琏能护着她。骂王夫人就不行了,所以贾琏也没给她解释。 周瑞灰头土脸的回去,见到王夫人后把事情说了,王夫人不禁纳闷道:“这小畜生才读了几天书,竟不吃这一套。”以前的贾琏死要钱,跟贾赦一个德行。现在的贾琏,王夫人有点束手无策的意思,管用套路不好使了。无奈的只能先忍着,再等机会。 酒只带了一坛子,长随小安拎着,出门上车奔着张廷恩的住处去了。 本以为张家门口肯定车水马龙,不想门可罗雀。张家地方不大,就是个二进的四合院,一亩地顶天了。下车敲侧门,里头等了一会才出来个老汉,不认识贾琏便问是谁。 贾琏道:“在下贾琏,是张先生的弟子,这不,先生起复,特来恭贺。” 说着还接过小安手里的酒,举起来给老汉看看,那意思,我就带了这点东西。 老汉警惕的打量一番道:“且等着。”说着关门回去请示。 不多时,老汉出来开门道:“进来吧,家里有客,不好冲撞。” “多谢长者。”贾琏赶紧谢过,心说这趟来见一面就行,想多套近乎机会不大。 跟着老者入内,正堂里站着两个黑衣汉子,眼神如同刀子,贾琏被看一眼便起寒意。 人不在堂内,而是在书房,穿堂而过,到后一进的书房里,正屋大门紧闭,看不到内眷。 书房内有一中年男子上首而坐,一随从肃立于左侧,张廷恩陪坐右侧下首。 贾琏一看这阵势,这位贵客不简单啊。赶紧上前说话:“这些日子得益于先生谆谆教诲,贾琏学位略有增进,今先生离职,学生赠美酒一坛谢师。” 张廷恩笑而不语,也没说介绍一下的意思,上首中年男子笑问:“贾琏,荣国府嫡孙,就送一坛子酒谢师,你这心不诚啊。” 贾琏赶紧正色行礼道:“回先生的话,心诚不诚,不在礼物轻重。户部诸事纷扰,老师怕是要受累,受累尚且罢了,没准还要受气,这坛酒就是让老师气不顺的时候喝的。”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甚至微微前倾,看着贾琏问:“怎么,你觉得户部的官难当?还是说,尊师在户部难有作为?” 贾琏听了这家伙挑拨离间的话,偷偷的看见张廷恩,发现老师面带微笑的看戏,心里便有了无限苦涩,无力的朝紫金城抱手道:“邸报上说,陛下令追欠,户部尚书一病不起。这是不想得罪人,老师为官忠勤,要钱的事情怕是要得罪很多大人物,自然少不得受气。”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厉声道:“怎么,一介黄口孺子也知追欠之难?你是来劝张先生置身事外乎?”贾琏看着男子突然变脸,威严无比,心道这官小不了,没准是个内阁大臣。 “先生不是我能左右,至于户部追欠艰难,人尽皆知。在下年幼妄言,做不得数。” 一番话说的中年男子气笑了,抬手指了指贾琏道:“小小年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如此滑头,竟如一老吏。” 呃,贾琏心道,可不是么?我在现代就是个科级,九品都不到,在古代就不算官,顶多是个师爷。那可不就是吏么?哎呀,我这习惯带出来了,这位大人物怕是基层经验丰富。再说了,清欠这个差事是人能做的么?唉,后悔了,今天不该来的。 “先生面前,自然是有一说一,不敢有滑头的念头。”贾琏恭敬的对付一句。 这时张廷恩笑着开口:“好了,酒也送到了,我收下了,你可以回了。” 贾琏立刻告辞走人,头也不回的出书房,老仆领着出去后,书房内两人收起了笑容,中年男子叹息道:“小孩子都知道,户部追欠不易,倒是委屈卿家了,朕也是无奈之举。” 中年男子竟是当今承辉帝! 张廷恩站起躬身施礼道:“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再难也臣也要去做。唯独有一事还要说在前面。” 承辉帝道:“但讲无妨。” 张廷恩道:“臣不日上奏,限期还钱,还不上的抄家、罢官。陛下首肯即可。” 这话的意思,我来提建议,皇帝同意即可。通俗的说,黑锅我来背,有怨气冲我来。 承辉帝面带感动之色,欲言又止,本想说这样不妥,奈何太香了,话到嘴边收回去了。 张廷恩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是很明白的,君王所有的恩义都是有利益驱动的。 传统士大夫的家国情怀是张廷恩做事情的驱动,追求的是青史留名。这事情即便做不成失败了,未来在史书上,也能留下一段文字记载。 从眼前的皇帝的心态看,张廷恩觉得十有八九在未来的某一天,皇帝要卖他的,不说卖脑袋,用他的官职来平息其他官员是愤怒,可能性很大。 最终承辉帝转移了话题道:“贾恩侯这个浪荡子,竟生了个好儿子。” 张廷恩一听这个,心里更加确定,这一回怕再被弹劾去职,恐怕没啥机会再回朝堂了。 当初太上皇一句话,承辉帝就给李清罢免了,张廷恩上书为李清鸣冤,痛陈追欠之利害,结果被一大群朝臣弹劾。李清和张廷恩先后被罢免,先后进了青云书院教书。 现在旧事重提,要起复张廷恩和李清,并不是皇帝良心发现,而是户部没钱了,据说都能跑老鼠了。内库倒是有钱的,皇帝舍不得掏出来。偏偏赶上西北叛乱,西南有蛮族扰边,打仗是需要钱的,户部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对外面说的时候,皇帝肯定是永远正确的,这个道理亘古不变。真要下面的臣子对皇帝不满到了极点,那就一定是先有奸臣,如果奸臣拿下都无法摆平群臣,接着就要清君侧了。 清君侧的这个词,历史上出现过多次,最成功的一次行动是朱棣。 皇帝主动提起贾琏时,张廷恩决定说实话:“贾琏敏而好学,奈何出身所限,即便高中进士,未来也虚陛下耐心调-教,如能收其心,可类林如海。” 啥意思呢?张廷恩把培养贾琏的思路说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勋贵子弟,将来真的中进士,文人集团肯定是排斥他的。这是太祖时期定下的文武制衡策略导致的结果。这是出身决定的,唯独能改变这个情况的就是皇帝了。 你不是进士么?那行,你去做文官,在文官队伍中,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了。 就像林如海那样,探花出身做了文官,太上皇时期只能在翰林院泡澡,承辉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林如海丢去做了巡盐御史。专心的给皇帝做孤臣,守着盐税钱袋子。 天家无情,皇帝更无情。 贾琏出门后一脸气急败坏的上了车,让车夫赶紧走,越快越好。 TMD,本以为张廷恩是条大腿,没曾想是个祸根。刚才在屋内,那个中年人说到清欠的事情时,贾琏心里的心如同泡在三九寒天的冰水里。 所谓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清欠等于从别人的口袋里抢钱,这不是把天下的官员都得罪光了么?什么?从户部借的钱?还是那句话,凭本事接的钱,为何要还? 清欠这个事情,皇帝下旨也不好使。钱进了口袋,你让掏出来,跟杀他没区别。 贾琏打定主意,以后离张廷恩远一点,没事别去他哪。 回到家中的贾琏很心疼那坛子好酒,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老师呢? 千万千万,张廷恩别接这个差事。不过看当时的情况,张廷恩是要接的。 所以贾琏才唉声叹气啊,想到历史上的清欠,贾琏更头疼了,现在想不认这个老师,还来得及么?肯定是来不及了,师徒名分定下了,这个张廷恩也是坑啊。 贾琏几乎已经看到,张廷恩因为清欠得罪了无数的人,被撵出京城甚至被罢官。 当然这要看太上皇和当今的皇帝,两者要是达成了一致,必须清欠,没准张廷恩顶多一个外放做官,如果是当今皇帝单独的想推动这个事情,张廷恩最坏的结果是送命。 不管了,这个事情不该贾琏操心。 第二天一早,贾琏来到书院,看门柳老头一直盯着他看,贾琏悻悻的回车上,拿了一坛子酒下来,递给老头,笑的比哭还难看。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一波亏大了啊。 柳老头还是没放过他,开口笑骂:“竖子,真当老夫贪你一坛子酒么?” 贾琏赶紧赔笑:“没有,别误会,真不敢。” 三连之后,老头这才露出笑容道:“臭小子,聊两句?” 第22章 天下为己任者 第22章天下为己任者 贾琏都转身了,只好又回头,毕竟这老头千万不能得罪。 “您想聊几……点啥?”差点说出聊几块钱的。 “张先生离开了,山长没走,你知道么?”这老头的眼睛确实毒辣,看出书院的新生里头,贾琏是最特殊的一个,这个特殊不是出身,而是成熟。 清欠一事,总要有人来开头的,李清和张廷恩从过往的经历判断,这次清欠想取得效果,就得加大力度,不惜做恶人。结果就是负责清欠的人在事后要倒霉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调离京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 事情又必须去做,只能牺牲一个,保全一个。 张廷恩选择了牺牲,传统士大夫天禧为己任,明知不可而为之,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李清呢,至少是做出了一旦张廷恩倒下了,他会接下去做的那个人。 “谢了您!”贾琏笑着拱手,这意思他听懂了。 老头忍不住笑了笑道:“荣国公有个好孙子。” 这句话贾琏听出了另外的意味,这老头和贾代善有关系?至少是相熟的关系。 百余字的信很快读完,没有特别的地方,更没有肉麻的文字。只是说了说近况,贾琏肯定不会说,在写这段文字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方鸿渐。 这个……,听起来没问题,直接告诉贾琏,这安排另有深意。 王熙凤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嗯,我知道了。”说话间脸上的红霞正浓,面前的早餐更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等了一分钟的样子,慢慢的平静下来,一看平儿还在一边候着,急道:“你去取信啊。” 心里默默的这样说服自己,贾琏把心思从天下回到了贾家,又回到了自身。 贾琏,苟着,千万别当出头鸟。 所以,王子腾被拿下的根源是以他为核心的势力做大,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 写个什么故事为脚本呢?既然是写给小姑娘看的,那还得才子佳人那一套。 这种风气都是明初确立了理学为显学之后出现的,此前即便是南宋,风气也没有如此夸张的保守。这里贾琏是有误会的,觉得他能事先跟王熙凤见一面,说明风气没那么坏。 这老头,不简单啊! 一天又过去了,走出书院大门时,长随小安已经上前来接过书包。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家将,这阵势已经很收敛了,正常这个级别的纨绔出门,怎么不得七八个随从。 贾赦面露诧异之色,“伱这问题多余”写在脸上,不过还是难得耐心的解释:“你祖父一门双公节度京营,军中大小将领多为故旧。今西域叛乱,陛下以王子腾为平叛总督,前出垅右坐镇,王子腾上奏,调十万京营平叛,领兵将领多为昔日贾府二公麾下。” 我还是独善其身为好,天下为己任这种事情,代价太大了。 主要是时间不早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还没来得及做呢,明天跟老师解释一下,有事情耽误了,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交作业。 王熙凤心里甜的快齁罪了,笑容满面的让女先生念文字。 “这里还有一封信!”女先生一句话,王熙凤回魂了,赶紧道:“念!” 平儿忍着笑道:“姑奶奶没发话,我一个小丫鬟怎敢轻举妄动?” 贾琏这边因为没有及时交作业,被方老夫子说了一通,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之类的话。 平儿及时开口:“琏二爷在青云书院读书,平日里学业就重,这是抽空画的,也不知道为了这点画,熬了多少个夜。”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第一张图是两个小娃娃在一起耍子。 边上的平儿也是轻轻叹息,按住内心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王熙凤自然是急的转了几个圈子道:“这琏哥儿,怎么不弄好了一起送来?这叫人不上不下的。” 结合小说里的元春省亲,耗尽贾府家财一事来看,这次调兵平叛的意图,很有可能是进一步掏空贾府。想到这里贾琏不禁冷笑,太上皇和承辉帝也太看得起贾府了,一群臭鱼烂虾的继承人,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上辈子小时候没少看连环画,一度也喜欢自己临摹画着玩,这手艺可以捡起来。 平儿回来见王熙凤,说了经过,没提跑腿钱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王子腾说服的,把贾家在经营中的那点关系,拿去给王子腾用了。 心思全在李清和张廷恩身上的贾琏,感动是肯定有感动的,但却很难做出改变。 贾赦意兴阑珊的挥手,打发了贾琏。一品将军是爵位,实际上不掌握兵权。 男主决定放弃京中优渥生活,陪着女主一起去了流放地,女主觉得自己害了男主,流放前在狱中咬舌自尽。男主思念亡妻过度,一个月后病故,鬼混在阴间与女主重逢,女主在阴间受尽酷刑,男主以个人阴德化解女主罪孽,夫妻二人相约投胎后,下一辈子再做夫妻……。 说完了还严格要求,作业必须补上,并强调了一些,县试还有两个月开始,别到时候进了考场才知道书没读好。贾琏不是叛逆少年,对这种话自然是不会过敏的,态度端正的接受了批评,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类似的错误。 看到断章处没了,没等王熙凤着急,女先生倒是先急了,翻了几下没有后续,顿足道;“怎么就断在这里?叫人心里猫抓似的痒痒。” 回到教室,方夫子在等着贾琏,当着一众学生的面道:“即日起,你不用上算经课了。回头算经课的时候,直接去办公房找我。” 完成心理建设的贾琏恢复了坦然,我就过好自己的日子。 平儿这才出去,来送信的是长随小安,见了平儿赶紧低头说话。平儿暗道,这是个懂规矩的,不懂规矩的都叫贾琏给开了。 也就是勋贵人家,没有文人家庭里那么多臭规矩,私下里还能面对面的见上一面。大家闺秀一般相亲都是偷看,女的躲在屏风后面,又或者是让贴身丫鬟来看看男的长啥样。 小安交信后要走,被平儿叫住,拿了十文钱与他。这倒是意外的很,小安赶紧谢了告退。 “熙凤,见字如晤,得知亲事初定,才能给你写信……。” 王熙凤一听这话便心生愧疚,琏哥儿一番心思,没少受累,我却抱怨他。 这个时候的王熙凤后悔自己不能亲自回信,但又不能不回信,思来想去,便拿了一个亲手绣的香囊,让平儿走一趟,以口信的形式回应。同时还写了“熙凤”两个字带去,意思是告诉贾琏,她已经在学写字了,会写自己名字了都。 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何况他还是个孩子,想改变这个时代,以卵击石。 信件是个纸包,王熙凤让平儿取了剪子来拆开,一看是一格一格的画面,配了文字。 “父亲也要去西域作战?”贾琏旁敲侧击,贾赦听了呵呵冷笑道:“我一介空头将军,哪来的半点兵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回去读书吧。” 不坐车而是走路回去的选择让下人们费解的很,贾琏也从不解释。 将来有机会的话,做点事情也无妨。那种开一代风气先河的事情,还是别碰的好。 其他学生再看贾琏的目光,味道都不对了。羡慕者有,嫉妒者有,恨之入骨者有。 皇权的本质是残酷,对于任何潜在威胁都以残酷应对。 读书的事情王熙凤也上心了,特意请了个女教习,读书认字。要求不高,掌握一些常用字,能看懂书信就行。 贾赦是个烂人,蠢的也不算彻底,要命是贪婪无度,心里没数,几十岁了还沉浸在过去贾府一门双公的荣华中,干着跟过去没有区别的蠢事。 女先生见了这连环画连连称奇道:“这份心思就很难得,王家小姐寻了一门好亲事。” 嗯,现在的王熙凤还小,还有抢救的价值,婚姻的事情无法反抗,那就想法子改变人。 大概正儿八经的说教,王熙凤是听不进去的,贾琏思虑再三,嗯,可以弄个连环画。、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对下人随和可以,但不能惯着他们。 这么一想的话,这些京营的将领,大概是要长期在西北戍边了。兵可以回来,将领不行。 “哼,光会说别人,回头你也是他的人。赶紧去,别傻站着。” 长辈们一点指望都没有,身边的人就得好好调-教,尤其是王熙凤,这女人精明过头了,生活奢侈,贪得无厌,什么钱都敢挣。 如果这亲事没定下来,贾琏的做法就是在坏人名节,王熙凤要是偷偷收信,那就是私相授受,在古代都是不得了的罪名。儿女的亲事,自有家里父母做主,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不是没有开明的父母,只是少的可怜。 王熙凤筷子一丢就要出去,被平儿死死拉住道:“姑奶奶,您是大家闺秀。这等事情急不得,亲自去见下人,叫人知道成何体统。” 贾琏上前请安问候,贾赦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道:“回来了!” 想到此处,贾琏让桂香伺候着磨墨,提笔给王熙凤写信。 贾琏应了一声后,贾赦恢复了一点神采道:“你的婚事定下了,今日王子腾宴请京营各部将领,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多认识几个人。” 这日早晨,正用早餐时,外头有人来报信,贾琏托人送来了书信。 贾琏没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这有什么讲究?” 嗯,主角是个勋贵人家的出身,女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婚后女主对内待下刻薄,对外放印子钱包诉讼,为了钱胆大妄为,践踏法律。男主多次劝诫无效,后女方让人打死了一个男主喜欢的小妾,偷偷的埋了。这个事情被御史知道了,弹劾男主御内不严。男主为此付出了被罢官的代价,女方也被贬为庶民,流放一千里。 嗯,先写这些,下辈子能不能做夫妻的套子留着。综合来看,很多事情是王熙凤做过的。后续文章,要等她自己来补上了,没有达到预期的话,那就太监掉。哼哼! 一开始贾琏不是很有信心能画好,等他拿起画笔时才发现,少年时学的技巧依旧在,并且有所精进。这一画就停不下来了,一晚上画了十六副,故事讲到女主打死小妾,男主被弹劾处,果断的断章。 嗯,皇帝这种生物,很难以常理揣度。 才学不久的王熙凤自然看不懂文字,画面是看的懂的,便让平儿把女先生请来。 回到东跨院时,管家来请去正堂,贾琏跟着过去,发现贾赦坐在椅子上发呆。 准确的说,这是针对四王八公的又一次压制,当今皇帝用王子腾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兵权。而王子腾为了个人的前程,选择了依附当今承辉帝,帮着皇帝收拾这帮故旧亲朋。有趣的是,最后王子腾也落了个兔死狗烹。 不曾想,具体到所谓的文人家里的闺秀身上,真的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露个袖子都叫有伤风化的时代,更别提什么脖子以下了。有趣的是,通一时期的欧洲,女性不能露手臂和腿脚,并且是以法律形式确定的,但却能露出半个凶。 城外一场相看后,王熙凤的心里住下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得知亲事在正常走流程后,每日里想的就是这时间快点过去,好跟心上人天天在一起。 贾琏已经没有跟这些新生较劲的心情了,谢过先生后,旁若无人的坐下。 想到此处,手里绞着手绢,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挑灯夜战的画面,主角正是贾琏。 放学时小安说了送信的事情,贾琏没有说啥,这事情在他这里的重要等级不高,不是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对王熙凤的改造,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来。看她的回音再说下一步。 回到家中,桂香上前来接着道:“二爷,王家小姐身边的平儿姑娘来了。” 平儿么?贾琏听了心头一喜,这个聪慧俏丽的丫鬟,是红楼梦里贾琏最喜欢的角色了。 第23章 一巴掌扇死你 第23章一巴掌扇死你 换了衣服,贾琏让桂香把人带到书房里见面。 平儿这边心里也是跳的厉害,她的命运跟王熙凤绑在一起的,必定是陪嫁过来做通房。 贾琏的态度,决定了她将来一大半的命运。 见到面带微笑的贾琏站在书桌前,平儿心里的紧张缓和了一些,上前来道福说话:“平儿见过二爷,小姐托我带来了回礼和口信。” 眼神是最真实的,平儿感受的很清晰,贾琏对她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你家小姐让你传啥信?”贾琏笑着落座,也没说让平儿坐下说话,这很正常。真要让她坐下,喝茶说话,平儿能吓出心脏病来。 “二爷送的画册,小姐收到看了很喜欢,本想着亲笔回信,这不是还没学几天么?奴婢过来带的是口信,还有小姐亲手绣的香囊。”平儿把香囊奉上,贾琏接过看了看,绣的好坏看不出来,但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我很喜欢,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说着话,贾琏给收进了袖口,不是放一边。这让平儿看了心里有点小遗憾,这要是自己绣的就好了。将来还是有机会的。 平儿是通房,这是干啥的呢?夫妻俩做点私密的事情时,需要有个人在边上伺候,必要的时候,还得上场助阵。王熙凤要是怀孕了,就得平儿顶上去,免得外面的狐狸精趁虚而入。 贾琏的相貌是顶好的,放在现代社会可以吃软饭吃撑的那种。女人不论大小,多半都是喜欢长的俊俏的男人。贾琏以前怎么样不知道,现在的样子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俏书生。平儿知道自己的未来,以她的聪慧,自然能掌握好与贾琏相处的尺度。 “小姐还说,她在读书识字了,这纸上的字就是她写的,过些日子,就能亲笔回信了。” 平儿从袖口里掏出王熙凤亲笔写的字,贾琏看了想笑又忍着了,王熙凤能花心思练字就很不错了,不能指望太多。想着,贾琏打开砚台研磨,平儿见状上前道:“我来吧。” 贾琏也没客气,点点头,展开一张纸,等墨好了提笔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搁笔吹干,递给平儿道:“贾府上下几百号人,各种花销账目,不识字,不识数,成聋子哑子,还怎么管家。伱也跟着识字识数,将来能帮的上忙。” 平儿接过时,贾琏指尖在手上略过,这么一点接触,平儿竟有触电之感。抬头时,对上贾琏的目光,平儿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温柔,顿时心头一荡,脸颊微微热了。 少女的情感热烈真挚,生在王家的平儿,很早就认识到生存不易,但却依旧对于感情有着美好的憧憬。将来跟着加过来,能有个喜欢自己的男主人,自然是最期待的事情。 对王熙凤取而代之的事情,平儿自然是不会去幻想的。 “平儿记住了,小姐还在等消息。我回去了。”很快平静下来的平儿施礼告辞,贾琏送到书房门口,让桂香给人送回去。 贾琏不急于一时,今后肯定是平儿来往两者之间,有平儿在一边帮忙,贾琏对于王熙凤的改造很有信心。关系到后宅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只是没有迫在眉睫,有时间慢慢经营。 当务之急还是关系到前途命运的科举,说是下场熟悉一下情况,实际上贾琏还是很希望能考个秀才回来的,甚至可以考到哪算哪。 科举在这个时代,真的是能改变命运的渠道。从这点上来讲,意义重大。 如果可以,贾琏不介意做一个纨绔二代,问题是荣宁二府的当家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偏偏还都自我感觉良好。 晚上贾琏又熬到深夜,这次没有画小人书了,而是专心把方老夫子布置的作业写完。 次日交上去补完的五篇文章,方老夫子很满意的点点头,这段时间贾琏的八股水平提升不少,以方老夫子的眼光看这些文章,中个秀才问题不大。主要还是贾琏基础打的老,没有对四书五经烂熟于胸,很难在科场上有所作为。 “你不要怪老夫严格,进了考场,每日平均要做佳文两篇。作诗韵脚没错,不犯忌讳即可。所以,文章做的好固然重要,做的快也很重要。不然你做的再好,时间不够也是枉然。” 老夫子这是在传授科举经验了,贾琏对他的科举成绩自然是不担心的,青云书院任何一个先生,没有进士的功名,根本不可能进来教书。 老夫子的话倒是让贾琏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自己还得去弄本《韵书》来背。 贾琏在班上的生态环境改变了很多,较之以前很受欢迎。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对上老辣的贾琏精心设定的形象,自然是没多少抵抗力。 其中贾琏的读书笔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很多课堂上忽略的内容,拿到笔记一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出身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何做人,则是后天能自主的。 对外总是谦虚谨慎不张扬,对同窗总能保持友好的态度,这么一个形象,谁不喜欢呢?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郭松为首的一个六人小团体。这群人的特点是父母都是官员,日常行事高调,显得总是高人一等。两下一对比,同学们又不傻,没人愿意跪舔别人。 很自然的,贾琏大受欢迎,郭松他们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相比之下,贾琏看似跟谁都很不错,实则没有特别亲密的同学。 这是由心态造成的,贾琏的内心是个成年人,面对少年们的热情,总是隔着一层。也有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贾琏另眼相看的因素。 放学,唯一的走读生贾琏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三个壮汉。 跟在身后的两个家将立刻超过贾琏迎上去,挡住来者可能的伤害。 “琏二爷有礼了,我家主人在前面茶楼上,有请琏二爷过去一叙。”说话的人嗓音有点尖锐,三十来岁的的样子。这个人贾琏在春游时见过一次,那么他的主人是谁便有答案了。 有的人注定是麻烦,还是你无法解决的麻烦。比如这位内侍的主人。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见面就不必了,对他对我都不好。” 贾琏非常干脆的做了回应,来者听了面露怒色,大白天的又没法发作,只能怒视贾琏数息,悻悻的转身就走,也没告辞一下。 奴才如此,主子可想而知。但是会不会得罪这位三殿下的事情,贾琏已经顾不上了。 有的事情贾府这种情况,绝对不要去碰。聪明人都知道,谁当皇帝忠于谁,提前下注那叫赌。贾家一门双公,为何要赌呢?哪怕什么都不做,付出生活水平下降的代价,跟着混到大周朝结束都不是问题。所以,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拿整个家族去赌从龙之功? 斜对面的茶楼上,三皇子李亨正凝视着,即便贾琏走远了,他也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身后太监回来汇报,原文转达了贾琏的话,李亨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吧。” 贾琏也就是没看见他的反应,不然更揪心。少年皇子,城府极深的一面不管是不是装的,这都挺可怕的。他要是直接摆明车马找麻烦,贾琏还真不怕,顶多被他打一顿,以后就没关系了,麻烦会有,但不会是大麻烦。 贾琏不会赌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对自己不负责。 本以为事情暂时过去了,不曾想给贾母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问起这事情。 贾琏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贾母听了沉默一会表示知道了,没有下文。 回到东跨院,贾赦叫他过去,问的也是这个事情,贾琏再说一遍后,贾赦怒道:“糊涂,那是三皇子,你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贾琏听了忍不住反问一句:“父亲,可知天子壮年?” 贾赦被贾琏当傻瓜看,顿时怒不可遏,抓起手里的茶壶丢过来,贾琏闪身躲开,碰的一声,一地碎片。贾赦见没砸着,起身追打,贾琏挨了几下轻的拳头,躲开几下重的脚踹。 贾赦一边打一边骂:“小畜生,竟敢顶嘴,还敢躲?” 转了几个圈子,贾琏呼吸平稳,贾赦气喘吁吁,还没息怒的贾赦操起身边的门杠子,边上的管家见状大惊失色,上前抱住贾赦道:“老爷,息怒。” 贾琏趁机跑掉,贾赦追之不及,在后面一口一个小畜生的骂。 贾赦没有继续追,应该是听懂了,所以,贾琏多少有点欣慰,似乎还有救。 小说里的贾府,各种操作其实就是一个目的,维系贾府的荣华富贵。自身硬实力不够,还总是秀一些脑残的操作,但凡有点犯忌讳的事情,都会被皇帝记一笔账,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刀子也就落下来了。 从小说里的进程看,王子腾是关键,现在贾琏来了,自然不打算继续走这条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握的路。事关身家性命,贾琏绝不拱手让人。 回到屋子里,贾琏把小安和两个家丁叫来,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个道:“话我只说一遍,免得你们说我不教而诛。今后跟我在外面,看见什么事情,听到什么话,给我烂肚子里。再有下一次,你们都自觉的滚蛋吧。” 小安好奇的东张西望,一脸的淡然,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后,一起朝贾琏抱手,其中的贾贵道:“请二爷放心,我等记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贾琏没再说啥,挥手示意三人下去。 本以为这事情能消停一阵的,没曾想次日上午,人在书院时门房老汉来招呼,说是外面有人来找,自称王仁,贾琏的大舅哥。 贾琏冲方夫子告罪一声,出来见王仁。这厮一脸的喜气洋洋,上前用命令的口气道:“贾琏,三皇子托我做个东,休沐日在燕华楼摆酒,到时候他当面把误会消除了。要去啊!” 三皇子托自己办事,王仁觉得很有面子,今后面对狐朋狗友的,也有吹嘘的本钱。 贾琏知道这货的智商不高,没想到能低成这样。真要消除误会,就不会头后来的事情,当时在城外一别后,就该再不主动来往。 “王仁,我的事情你别管,我劝你也别跟三皇子走太近,言尽于此。”说着贾琏转头就走,真是后悔出来这一趟,早知道就找借口不出来了。 王仁没想到贾琏干脆的拒绝,顿时觉得脸面被丢地上了,瞬间变色,气呼呼的指着贾琏道:“姓贾的,你听好了,双十日的酒宴,你要不去,别怪我做事太绝。” 贾琏本打算不理睬他,转念一想,门房的老头看着呢,我这年纪轻轻的,脾气太好也不像啊。当即转身,冷冷的看着王仁道:“不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我一个巴掌扇死你,滚!” 王仁气的脸都发紫了,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到家里还觉得气不顺,王子胜下衙后便去告状:“父亲,三皇子那边托我做东,请贾琏去燕华楼赴宴,把误会说开。儿子觉得这是好事,便去书院寻贾琏,没曾想这厮不给面子,还让我滚。” 王子胜听了这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不动声色的让王仁回去,等晚一点王子腾回来了,王子胜才过来,说起王仁和贾琏的事情。 王子腾听完后面带怒色道:“让人把他的腿打断一条,对外就说他跌断的,不方便出门。” 王子胜大惊失色道:“兄长,何至于此?” 王子腾也不解释,淡淡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王子胜听了一脸尴尬,跺跺脚站起来,叫上两个家丁跟着,径直杀到王仁的院子,把人叫出来后,王仁还一脸懵逼时,王子胜道:“你大伯的意思,打断一条腿,好好在家养着,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王仁顿时吓的哇哇大哭,苦苦哀求,王子胜有点心软时,王子腾从后面跟上道:“动手,今天不让他长点记性,以后王家上下迟早被他害死。” 王子胜一听这话,立刻对家丁道:“动手!” 第24章 端午 第24章端午 说是打断腿,其实并没有,真要打断腿,就不是家丁动手了,而是王子胜亲自才行。 不过王仁的罪也受的不小,腿上被不轻不重的敲几棍子,疼的嗷嗷叫。 王子胜的妇人韦氏闻讯赶来,嚎哭着趴在王仁身上:“要打可以,先打死我。” 这一下王子腾都没招了,这弟媳妇要死在前头,还怎么下手,悻悻的转身就走,王子胜见状也只好作罢,跟着王子腾回去,书房内王子腾才说了实话。 “皇家的事情,最好不要参与。太上皇说是禅位,实则是当时病倒后,担心兄弟阋墙故而选了素来沉稳厚重的今上。今上的皇位来的一言难尽,当初的好太孙,如今的安亲王,那可是在太上皇一手带大的。今上登基五年,战战兢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三皇子如此活跃,怕是要犯忌讳。” 王子胜也是多年宦海,自然是听明白了王子腾的意思,王家明面上是紧跟陛下的,如今王子腾受到重用,正是平步青云的节骨眼上,怎么可能搞一些场外因素来影响自己呢? 总算是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贾琏的生活暂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荣禧堂就在一墙之隔,每天一次,但却很难有归属感。 进入专心读书状态的贾琏存在感很弱,每日安心读书之余,闲暇时画小人书让小安按期送去。等了一个月才等到第二册的王熙凤,让平安赏小安五十文。 因为贾琏的缘故,王熙凤的识字速度进步神速,平儿带着回信来不再是口信,而是王熙凤亲笔手书一封,字不多,五十余,写的也不好看,看的出来,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琏哥,画书收到,很喜欢,已经认字五百,数也在学,女先生说,再学两年,将来管家不成问题,再有一个月是端午节,盼再见。】 贾琏能感受到王熙凤字里行间那种恨不得立刻嫁过来的心情,脑海里浮现王熙凤咬笔杆的画面,不能多想,太……。 平儿站一旁安静的看着贾琏读信,短短一封信,贾琏看了一炷香才收起。平儿心道:二爷心里是爱小姐的,据可靠消息,二爷房里竟无一个陪床的丫鬟。 贾府对于王熙凤而言没有秘密可言,贾琏身边丫鬟就一个桂香,据经验丰富的婆子称,桂香还是个处子。从王熙凤和平儿的视角看,虚岁十三的王仁就收了两个丫鬟,虚岁十四的贾琏,竟没尝过女人滋味,肯定不是人的问题,是自律,是承诺。 “告诉凤儿,字写的不错,信也很好。”贾琏颇为自得,一点一点的影响王熙凤,加来她事事都听自己的,命运就会被改变。 平儿得了口信,本该告辞,临了掏出一个香囊,脸上发红,鼓足勇气道:“这是我做的……。”贾琏见了面露喜色,一把抢过去道:“是啊,平儿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做的香囊定是极好的。” 平儿低着头,下巴都顶到胸前了,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叫:“我回去了。” 转身差点一个踉跄,登登登的跑了。贾琏在后:“慢点,以后日子长着呢。” 这就算是给平儿吃了一颗定心丸了,下人的命运掌握在主人的手里,这是个以人为奴的时代。作为一个现代人,贾琏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了。想必当初那位穿越者前辈,同样也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只是不知道他的过程快慢。 四月清明,五月端午,时间飞逝,距离县试开始,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县试在六月,正是酷暑的时节,据说早先的县试时间在秋季,太上皇当政期间,改为夏季,府试在秋季,院试在冬季,这样一来,读书人经历过严寒酷暑,正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想做官,先受罪,也就是太祖期间对贡院进行了调整,不然更是受罪。 端午节时贾府又是张灯结彩,大肆操办。书院放假,贾琏难得有休息的时间。 贾政派人来唤贾琏过去说话,到时见贾珠也在,上前见礼,贾政问:“县试在即,琏哥儿有几分把握?”听到提问的贾琏稍作斟酌时,见贾珠竖起耳朵在听,心里暗暗想笑。贾珠与贾琏不亲,这点毋庸置疑了,两人平时见面也就是说几句客气话,从不深谈,更别提在一起切磋学问了。这种现象,在贾府男丁不兴的荣国府,明显不正常。 “回叔父的话,此番下场,并无把握,无非是想增加点经验,为今后绸缪。”贾琏自然是不说真话的,所以回答的很谦虚。贾珠在一旁忍不住道:“我听国子监的同学讲,你在青云书院很受原来的张教习,现在的户部左侍郎欣赏,夫子对你也很用心,怎么谦虚了起来?” 呃,贾琏很意外,非常的意外。这厮杀意思,让我狂浪一点?先把牛吹了,考不上的时候,你好出言落井下石的一番奚落,打击我?这就开始争夺荣国府的继承权了?话说,贾政特意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再配合演出呢? “我正经读书的日子太浅,实在是没有把握。”贾琏越发的不肯说实话了,语气也敷衍。 贾政见状便笑道:“琏哥儿是个稳重的,伱兄弟二人为读书种子,今后要多多亲热。” 贾琏笑的很虚伪,正色回应:“这是自然的!” 待贾琏告辞走人后,剩下父子二人时,贾政虎着一张脸问:“小畜生,如何待你兄弟?” 贾珠赶紧跪下道:“父亲,儿子说的全是实话,是那贾琏不老实。” 贾政想骂几句难听的,却又觉得没必要如此,毕竟贾珠是他和王夫人的希望。 “好了,你也下去吧。”贾政本想说,以后别听你那母亲絮叨些不着调的,想想没说。 贾珠退下后,外面李纨在等着,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迎上前问:“公公说你了?” 贾珠与李纨感情不错,正要如实说了,不料李纨突然扭头,对着边上一阵呕吐。 丫鬟在一旁见了,赶紧过来扶着,贾珠在一旁干着急道:“快去请大夫。” 晚间宴席上,贾琏来的迟了,见贾母一脸喜色,贾政和王夫人也是喜气洋洋的,唯独不见贾珠和李纨。贾琏上前见礼后说话:“祖母气色极好,像极了画里的观音大士,这是有什么喜事么?说出来我开心开心。”贾母听了表情都变得慈祥了几分,看贾琏更顺眼了。 “你这猢狲,嘴越发的甜了。你嫂嫂有喜了,你珠大哥有后,宫里元春托人带话,如今再皇后跟前很是得用,可谓双喜临门。”贾母喜滋滋的解释。 贾琏听了心道,将来贾珠没了,也没见你们这些人对李纨和贾兰有多少关心,一门心思都在宝玉身上。怕是私下里没少说李纨克夫,贾兰克父的怪话吧? 心里想的话,贾琏自然不能明说,脸上笑的更是开心道:“祖母说的不对,赶上今日端午佳节,应该是三喜临门。” 贾母被这好话说的喜笑颜开,连连称善。贾琏又给贾政和王夫人道喜,两人开心的谢过。开席前贾珠赶到,贾琏又是一番贺喜,贾珠矜持的微微颔首,谢过贾琏,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实则贾珠这会心情好,觉得贾琏没有此前那么面目可憎了。 最后来到的是尤氏,身为族长的贾珍,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贾赦并没有到场。 这个局面颇为有趣,得知李纨有喜,尤氏也是一番祝贺,接着解释道:“大伯约了当家的一起外出赴宴北静王府,托我来传个话。” 发现在场的贾政夫妇和贾珠的脸色不自然,贾琏心里暗道,有趣,有趣。旋即又念道:这狗日的贾赦,出去赴宴,招呼都不打一个,难怪一天没见着人。 “这事我知道,不用等他们了。”贾母笑着打了哈哈,事情就算过去了。 男女不同桌,贾母那边一堆妇人陪着,贾政这边只有贾珠贾琏,贾宝玉还小,被贾母带在身边。贾琏一看这父子局,自己一个侄儿的身份,还是个弟弟,要扮低做小,心里很是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端起酒杯,先去给贾母敬酒。 本以为敬了贾母就没事了,没曾想赵姨娘作妖,在一旁起哄道:“琏哥儿敬了婆婆,却看不到婶婶和珍大嫂么?”这话王夫人听着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贾琏,搞的尤氏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侧对贾琏,实在不好掺和,只能如此,免得被误伤。 贾琏倒也无所谓,主要是赵姨娘生的好看,忍她一忍也无妨。 贾琏笑嘻嘻的不生气,取了酒壶给自己倒上,对着王夫人和尤氏道:“我年幼不胜酒力,取个巧,这一杯酒敬婶婶和珍大嫂,我干了,二位随意。” 连消带打的,贾琏一杯酒把赵姨娘的邪招给化解了,年龄小就是吃亏啊。 王夫人装模作样坐着不动,酒杯粘一下嘴唇,尤氏很给面子的站起来,端杯子干掉。 赵姨娘还不肯罢休,一脸得意,正要开口追杀时,贾琏一个阴狠毒辣的眼神丢过去,赵姨娘对上后,心底一凉,手抖了一下,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一阵乱处,贾琏从容笑退。 回到本桌,这边又得继续给贾政敬酒,想着贾赦在外面开心,贾琏心里给他咒了不下几十遍,老东西怎么不早点死。 这边北静王府里,贾赦正在接受别人敬酒,突然打了个寒颤。 贾政到时很认真的接受敬酒,并一口干掉,没有养鱼。贾珠在一旁端坐,笑眯眯的等着贾琏敬酒。贾琏只能又倒一杯,继续敬贾珠。 贾珠也是坐着没动,受了这杯敬酒,干的也很彻底,没有占便宜。 不等贾琏吃一口菜压一压酒,贾珠站了起来,端着杯子道:“我也敬琏哥儿。” 好嘛,看着他虚伪的笑容,眼神里的不怀好意,贾琏知道今天两人得倒下一个了。 拼酒么?知道什么叫酒精考验的战士么?知道什么叫穿越的挂逼么? 穿越之后的贾琏测试过外挂,一个是脑子好智商高,一个就是身体好,耐操。 你个弱鸡居然敢挑衅,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谢了!”贾琏端起酒杯,特意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干掉后,贾琏拿起酒壶道:“所谓一碰三杯起,你我兄弟哥俩好,再走一个。” 贾珠一看贾琏的脸色已经红了,本来就生的好看的脸蛋,此刻更是玉面泛红,令人嫉妒的好看。觉得贾琏快不行的贾珠,很干脆的端起酒杯迎战。 贾琏就这么拉着贾珠,大谈兄弟感情,两人一杯接一杯,连着对了七八回合。 看着贾琏脸红的不行了,但就是不倒,倒是贾珠的身体不行,开始脸红,接着泛白,最后发青。酒喝的急,贾珠有点晕乎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见贾琏又在拿酒壶倒酒,想阻止一下,不想站不稳当,往边上一倒,多亏贾琏伸手扶的及时,这才没栽跟头。 即便没摔倒,这一下也让贾珠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下,狂吐不止。 半夜,贾珠醒来了,李纨已经睡下,身边是守夜的通房丫鬟,见他醒来端了备好的茶水过来。顿顿顿的喝了一壶温茶,精气神恢复了一些,靠着床头的贾珠第一句话就是问:“贾琏如何?”此刻他脑海里最后一幕是贾琏也摇摇晃晃的,差不多也到位了。 丫鬟看看贾珠的脸色,低声道:“琏二爷也没少喝,爷喝醉后,他也让人扶回去了。” 贾珠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最怕就是丫鬟说出贾琏没事,继续吃喝的话。 “二老爷当时很生气,说了几句重话。”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着,李纨怀孕,她是要顶上的。作为身边人,自然是偏向贾珠的。 贾珠还是有点怕贾政的,听到这话便问:“父亲说了啥?” “二老爷说主母是个蠢妇,说爷失了兄友弟恭的情分,还说赵姨娘罪归祸首。” 好嘛,贾政其实看的挺清楚,就是当时没说,事情完了跳出来指点江山。顺便给王夫人撇清一下,真是恩爱夫妻。 第25章 彰显地位 第25章彰显地位 贾琏喝酒上脸,其实并没有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还让桂香去弄了点吃的。完事还看了一会书,写了一篇文章。端午晚宴,贾琏看出很多东西来。 首先是贾母,看着兄弟俩斗,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看热闹。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地位,小辈之间的小冲突,就是可以作为笑料的八卦。 其次是贾政,本该是主导局面的男主人,同样没有开口制止,心里怎么想的无法理解。 最后是王夫人和赵姨娘,后者自然是奉命搞事,只是不知道奉谁的命。贾母,王夫人? 分析之后,贾琏大概把逻辑链串起来了,贾政和王夫人一开始觉得贾珠不会输,毕竟贾琏年幼,之前又敬了好多的酒,优势在贾珠。等到贾琏拉着贾珠喝酒的时候,这对夫妻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再说话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拉偏架,之前可是有机会制止的。 贾母那边,本意应该是想看看贾政夫妇和贾珠,到底要唱什么戏。就当是看猴戏的心态,反正她高高在上的。贾母真正在意的大概就是宝玉了,贾珠和贾琏,在她眼里要差一等。 端午之后,气温有骤然高升之感,夏季对于古人而言,真的是非常折磨人。 每天上学还要穿戴整齐,这天气再薄的衣服,也会觉得很热,但这还不是最热的时候。 六月的县试是最热的时候,八月的府试要舒服一些,十月的院试已经冷了。 现实之前需要报名,考科举报名不是一个人去了就行的,你得有保人。 这个事情贾琏没有麻烦贾府,而是找的方夫子。一份文书,方夫子拉了另外一个教习一起作保,贾琏只需回去找里正签字画押认可就行,里正那边倒是很简单,为难贾府的人,是嫌活的不耐烦么? 随着时间临近,方夫子对贾琏盯的越发的紧,课都给他停了,让贾琏到办公房里呆着,每天一堆教习凑一块,轮流给贾琏出题,轮流改卷。完全是按照一天两题的节奏在弄,时间上跟科场内的平均用时一致。这还不算晚,晚上回家,贾琏还有两题要做。 看来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相通的,只要是考试,题海战术就一定有效。 用方夫子的话说,“这才到哪啊,你得把四书五经题都做几遍,才算有几分把握中举。想中进士,不但要多做题,还得做出新意,有自己的想法。八股文做的好,只能保证你中举,会试的时候有策论,这个做不好一样落榜。还有一些场外因素,比如考官的喜好等等。” “今科倒也没多想,就是去熟悉一下流程。”贾琏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觉得,自己还差的远。考个秀才有五分把握,中举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有挂在身,也干不过面位之子。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伱这娃娃,早先怕不是不愿意露出真本事吧?”方老夫子很突然的一句话,贾琏听的一愣,方老夫子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心道:这荣国府里头的破事看来少不了,这贾琏也是个早慧的,知道惜身藏拙,如今快议亲了,这才露出真本事。 贾琏还真的没法说不是这个情况,毕竟这样整个逻辑链才算串起来了。 见贾琏默认后,方老夫子叹息一声道:“你也不容易。” 这话贾琏倒是不轻不重的反驳道:“比起那些三餐不继的庶民,我的命很好了。” 一句话听的老夫子眼睛顿时亮了,忍不住颔首道:“你倒是有悲悯之心,不错。这朝堂里的文武之争,你不用放在心上,争来争去都是利益之争……。” 说一半方老夫子就停下了,有的话不好对贾琏说,本朝的制度体系与前明不同,皇帝的权利非常大,尤其是人事权利财政权利,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不会允许文臣或者武将独大,臣子最高级的阁臣,文武各半,讲究的就是一个文武双全,出将入相。 这是一个高度集权的制度,皇帝才是决定一切的权利。 放学回家,贾赦派人来请,贾琏收拾一番正堂,贾赦高坐其上,严父姿态。 “琏哥儿,县试报名否?可有用为父之处。”贾赦一开口,贾琏有点晕乎,这是想发挥一下做父亲的作用么?还是找存在感? 不管他,贾琏做了决定,从容应对:“报名的事情,书院里的先生愿意作保,只需去里正那里走一遭,拿个身份文书即可,不需劳动父亲。” 贾赦没是真的没想到,贾琏把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想找一下做父亲的感觉都没能得逞。心里很是膈应,看贾琏都没之前那么顺眼了,微微瞪眼:“县试可有把握?” “回父亲,儿子不过是下场一试身手,不敢说有把握,再者儿子年幼,不着急。” 贾琏的回答好像点了干草垛子,听的贾赦气急败坏的挑起,指着贾琏骂:“小畜生,如何不着急?那贾珠十四岁进的学,你如何比他不过?我看你是欠管教了!” 贾琏还真不知道贾珠的真实水平,毕竟二人难得有交流的时候。 本想反抗一下,说句“我为何比不过贾珠,你心里没数么?早先也没见你管教我?”想想这年代的礼法,贾琏还是暂且忍气吞声,留待以后弄死这老东西。 “儿子只能说尽力而为,科举不易,成不成的不看个人,还要看运气。” 贾赦挥手撵人,贾琏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 人到院子门口,贾母跟前一个丫鬟守在门口,见了贾琏赶紧上前传话:“见过二爷,老祖宗请您去一趟。”按说等一会贾琏肯定要去请安的,不必特意来请。 这应该是有急事了,贾琏门都没进,请丫鬟在前带路,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地方才发现,贾政夫妇,贾珠夫妇都在,年龄小的贾琏只能上前挨个问候,问起贾母可有急事时,贾母笑道:“你老子到了,老身自然会说。” 贾琏见她脸色不错,心道应该是没啥急事,既然没急事,何苦特意派人去请呢?左右不是要来请安的么,这老太太变着花样彰显她在家中的主导地位。 贾赦带着邢夫人很快出现了,见众人都在,依着礼数上前给贾母问安,弄的贾琏还得给他再来一次见礼。贾珠和李纨也跟着见礼完毕,贾赦这才问为何相请。 这话不是乱问的,主要是贾赦平时这个晨昏定省都是能省则省,总找借口躲开。隔三差五的来请安,平时真不太出现在贾母跟前。就这也没见贾母去告他一个忤逆不孝。 贾母等的就是这话,笑着开口道:“今天把大家都加来,特意说一声,今明两年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两位哥儿的科考。大孙媳妇有了身子,安排两个丫鬟到跟前伺候好咯,别耽误了珠哥儿明年的乡试。” 贾珠上前谢过贾母,旋即看看身边,李纨把脸扭开没回应,那意思你自己决定。 “如此,孙儿谢过祖母。”贾珠一点都不客气,李纨心里怎么想的他也没在意。 贾珠退下,贾母笑眯眯的看着贾琏道:“琏哥儿,老身跟前的丫鬟,你可有看上的,只管挑了去。”贾琏心里MMP,暗自腹诽,你先让贾珠来选,然后才到我,啥意思?真当我愿意接受别人挑剩下的? 脸上贾琏却是很高兴的样子,一脸感激之色道:“孙儿多谢祖母,只是身边的丫鬟们用习惯了,如今的心思也都在读书上,您跟前的人都是顶好了,用着也顺手,孙儿就不夺您所好了。”很客气的回绝了,这举动引来众人惊讶的眼神,即便是李纨也没例外。 贾赦很直接的开口骂一句:“小畜生,你不用可以让给我。” 贾母被回绝了心里有点不快,正好借着贾赦的话发作,面带怒色道:“畜生,琏哥儿一门心思在读书上,骂他作甚。都听好了,从今个儿起,任何人都不准为难两位哥儿,免得误了他们备考。” 贾赦被骂习惯了,倒也不介意,厚颜道:“好,县试之前不骂他,万一没中,少不得一顿打。”贾母听的顿时大怒,拍案怒道:“你这个做老子的,可给琏哥儿打了个好样子?整日里就知道与女人喝酒嬉戏,多亏琏哥儿不像你。” 贾赦不喜欢听贾母唠叨,直接一拱手道:“母亲,没别的事情,我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走,也不等贾母答应,径直去了,根本没有在乎贾母的话。 贾母气的指跺脚,口中道:“畜生,畜生。” 贾琏心道,难怪贾赦也喜欢骂畜生,原来是从这学来的。 王夫人等贾赦走了,这才上前劝道:“母亲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贾琏见这对婆媳都在演戏,心道:一个是根本没怎么生气,一个是借机彰显孝心,顺手压低一下贾赦的大房。看这些人演戏,真真是心累的紧。 即便是看出来了,贾琏目前也只能低头假装没听到,可惜王夫人比较收敛,没有开口贬低贾赦,没有给贾琏借机发作的机会。 贾政一直很安静,眼神盯着贾琏,似乎想看出点名堂。他没劝一下贾赦的举动看,对贾赦的无礼,真不是什么敢怒不敢言,单纯的就是乐见其成。 《红楼梦》里的贾政一直是个古板守礼的形象,仔细一琢磨,不难发现,如果是个守礼的人,为何要住荣禧堂,而不是遵循礼法,让大儿子贾赦来住正堂。实际情况,贾赦住的东跨院,这里有没有贾政顺水推舟配合贾母的缘故呢? 借着王夫人给的下台阶,贾母故作无奈,挥挥手道:“都散了,这家里的心,老身操不过来,一个一个的,都让人不省心。” 贾琏就等这个话呢,上前躬身道:“孙儿告退。”说着给贾政王夫人等人见礼告退,礼数上非常的周全,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转身出门前,贾母身边几个适龄丫鬟对了一下视线,个个都是眼神哀怨,搞的贾琏很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一层。 贾琏回到院子里,上前迎来的桂香也是表情哀怨,小心翼翼的伺候贾琏更衣换鞋。贾琏接过她端来的茶杯时,终于忍不住她的表情,淡淡道:“怎么了这是?没见爷心情不好?” 桂香顿时老实了,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瞟了贾琏一样,发现他没发怒,这才低声问:“老祖宗要往爷身边塞人,都有谁,奴也好提前准备安顿。” 贾琏一听是这事情,顿时哈哈一笑道:“想什么呢?我身边的人也不少了,够用了。祖母的好意,我已经婉言谢绝了。怎么,你希望我挑两个好的过来给你作伴么?早说啊,现在我去找祖母要人也不迟。” 说着贾琏起身要走,迈出两步,袖口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桂香低头红着脸,顿时哈哈一笑。调戏这个贴身丫鬟,看她红脸的感觉真不错,原本不好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 回椅子上落座,贾琏心神定了下来,心里一阵琢磨,觉得这事情真不简单。王熙凤是个啥性子,贾母即便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也不简单。这荣国府里头的男丁,十三四岁经历几个丫鬟,太寻常不过了,根本不叫事。 假定贾琏真的收用了桂香,也许贾母就没今天这个举动了。这不,也许她也觉得,桂香对贾琏的吸引力不足,导致贾琏才没动了心思,这才惦记往身边塞人。贾母大概就是通过这些丫鬟,把这些男丁都掌握在手里。很典型的就是贾赦要鸳鸯,贾政身边的赵姨娘。 将来王熙凤嫁进门后,看到贾琏身边的女人不少,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反应呢?搞不好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到时候她这个老祖宗出面解决问题的机会不是就来了么? 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眼下王家势头起来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仗着王家的势,鬼才知道到时候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以前的贾琏是个花架子好摆布,如今的贾琏变得优秀了,等他成长起来,这二房还能不能坐镇荣禧堂,稳定的格局会不会被打破真未可知。 第26章 县试之前 第26章县试之前 当然这仅仅是贾琏个人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相。但贾母支持贾政的二房坐镇荣禧堂,把贾赦这个爵位的继承人撵东跨院去的事实摆在眼前。 贾王史薛四家,既是联盟,又是竞争对手。目前是王家因为王子腾的存在,占据了优势。 想来想去,贾琏觉得还是年龄太小,这是最吃亏的地方。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甘罗这一类的人,两千年才出几个?被人当做小孩子看肯定是不爽的,历史上有不少臣子因为“孩视”君王,结果都比较惨。 想夺取贾府的话语权,首先还是在科举上有作为。不是没想过从军,奈何贾代善那一辈制定的方略,就是弃武从文,所以,贾琏从小也没怎么习武,再者战场上刀剑无眼。 贾赦那边不知道怎么想的,让邢夫人跑一趟,交代一句,为科考大计,暂停晨昏定省。 贾琏可不上这个当,很干脆的表示,并无任何影响,该请安的不能省略。 邢夫人只得作罢,表示话传到了,她不但责任。 这个事情也看的出来,邢夫人是个没啥担当的性格,这也不能怪她,贾赦的锅。 接下来的日子,贾琏专心读书,期间抽空去大兴县衙报名,考期定在六月初一日。 五月二十八日这天,下午放学前,方老夫子面对一干学生,咳嗽一声道:“明日放假,大家好好休息,准备县试。老朽预祝各位考试顺利!” “县试考一场,两天的时间,贾兄回去后,饮食、休息方面一定要注意。千万别生病,耽误了科举大事。”李冬这是真的一番好心了,当然也要看人来听,心思不纯的人,就会觉得,你怎么咒我啊? 身在贾府的贾琏,自然是对这番话深以为然的,抱手笑道:“多谢!” 贾琏觉得这小子没说实话,随口诈他一句:“你不是跟贾蔷玩的很好么?” 现场各位面色凝重,贾母咳嗽一声道:“有的人分不清上下尊卑,大家引以为戒。” “东西放下,你们都回去吧。区区县试而已。”贾琏摆摆手,把想好好表现一下的老孙等人给打发了,身边就跟着一个小安,手里拎着考箱。 深宅大院内的龌龊事贾母见的多了,很多事情就算不那么入眼,贾母也不会说话。 晚饭是桂香去厨房盯着厨娘做的,并且嚷嚷着:“二爷要县试,各位都仔细一点,眼睛瞪圆了,别回头吃坏了二爷的肚子,这厨房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轻的赶出荣国府,重的打断手脚,送到衙门判个害主的奴仆蹲大狱。” 贾琏心道,将来想赚钱的话,这小子做个跑腿没问题,身份也够,他不欺负人,也没人会主动撩他。贾府最大的问题,还是收入锐减,却依旧不肯放弃奢华的生活。这个问题,如果是个普通人家很难解决,对于荣国府而言,真不难解决,无非是家里的男丁不争气。 涉及到贾府未来的事情,贾母一点都不敢大意,任何人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杀无赦。 又逢县试,王县令很仔细的看过了报名的名单,特意把其中一些要紧的名字圈起来。 这话就是搞连坐,贾琏没说这话,桂香说了就等于他说的,将来是要兑现的。 按照贾蓉的说法,现在没有贾琏带队,大家出去欺负人都没以前有意思了。 “嗯嗯,我等着。”贾蓉点头如小鸡啄米,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你也要好好读书了,不说考功名,将来接了宁国府的爵位,方方面面的都要照看上,不读点书出门应酬都被人看低了。还有啊,阴阳调和乃是正道,别学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让人看了笑话。”贾琏心念一动,贾蓉现在还小,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真的读书出成绩,自信心培养起来,也不会像小说里那么害怕贾珍。 说起荣国府,贾赦是没上进心的,贾政或许是有的,但一个荫萌的出身,断了大好前程。 贾琏有点好奇他的问题,自谦的回应:“哪来的把握,无非就是去熟悉一下流程。” “安心吧,等我中了秀才,到时候一起赚钱,你就不用找家里要钱花了。”贾琏继续PUA,体制内的老板凳,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一个孩子不是三个指头捏螺丝。 “真的么?”贾蓉说话时声音都颤抖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奈何他现在还是小了点,没人带着家里不让出门。 贾琏也在排队,为首的家丁老孙表示:“二爷,小的带人开路,您可以先进去。” 如此嚣张的话,从老孙的嘴里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带磕绊的,真的就是习惯了。 贾蓉一听这话,脸上泛红,好像被人拿捏了一般,低声辩解:“贾蔷像个娘们,再说他父母都不在了,我爹挺喜欢他的,总让他陪着,月例给的跟我一般。” 老夫子前脚走人,后脚课堂里就闹腾了起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精力旺盛,三三两两的凑一起,便收拾边说话。 贾琏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傻了吧?不读书不识数,见识不足,将来即便有发财的机会在面前,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算了,跟你一句两句说不清,等院试结束,我再跟你说说赚钱的勾当。届时功名在身,家里管不着,等着我带你发财带你出去浪。” 比如贾琏就是一个重点红圈的考生,堂堂荣国公的嫡系后裔,好好的在家里混吃等死,将来集成爵位不好么?非要来考科举,到时候我是让你过呢,还是不让你过呢? 如果说才学优异的话,倒也没太大的问题,就怕那种介于可过可不过的,那才是真要命了。给过了,进士出身的王县令,被文人唾弃,不给过,那就是把贾府得罪死了。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贾琏交代桂香:“现在起饭食不用等着别人送来,你亲自去厨房盯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桂香一听就懂了,这贾府后院里头,什么龌龊事没有呢? “二爷只管放心,出了问题算我的。”桂香一口应下来。 潜台词是:有老身在,谁也不能,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搞事。这话贾琏还真没法回应了,毕竟这锅必须背下来。只能时再三拜谢贾母的关爱。 有个事情是这样的,这时代一个男的,只要你不耽误生儿子传宗接代,玩女的还是玩男的,没人说你什么,没人觉得你不正常。但凡是个权贵之家有地位的嫡子,身边带着一两个清秀的小厮,以备不时之需,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所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说法有点夸张,但也很生动的诠释了大兴县令的尴尬处境。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这位慈眉善目的史太君是啥成色。 嗯,贾宝玉和秦钟,贾宝玉和蒋玉菡,大概就是这一类的交情了。 两个儿子不争气,只能指望孙子了,为了保险,加了个贾元春。 这里头很有讲究,古代科举进士是正途,其他途径升官叫“杂流”,贾政这种情况在文官里头就算挣死了,最多就是个四品。除非他走武臣的路线,战场上搏杀一个前程。问题是,可能么?这就是一个公子哥儿。还有一身的臭毛病。 贾母一听这话脸色一肃,放下筷子问了个详细,这婆子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桂香的话复述一遍,又加了一句:“后厨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多年的老人,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主子吃坏肚子,没来由的这一遭,众人心里膈应的紧。” 班长李冬来找贾琏说话:“贾兄,六月初一的县试,有几分把握?” 李冬笑了笑,就当贾琏谦虚了,论学问,李冬心里很清楚,贾琏的学问在班里都是拔尖的,尤其是算经一门,整个青云书院都没对手,日常上算经课,贾琏都不用听讲的。原因很简单,内容对贾琏来说太简单了。 相比之下,贾赦就是让邢夫人来问候两句,面都不带照一个的,也不知道整体忙啥。 隔壁的贾珍也来照了个面,身边还带着比贾琏小三岁的贾蓉。话说贾家前两代人的基因确实不错,贾珍生的相貌堂堂,贾蓉也是个俊俏的小男孩。 六月初一,寅时末刻,大兴县的王县令在小妾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贾母听完后,看一眼这个婆子,面带笑容道:“伱也四十了,孙子都三岁了,明天起就别去后厨了,回家里带好你孙子。” 贾琏见他这般说,笑着摆摆手:“我是头一遭,没有必过的把握。” 京师的权贵多,王县令任何时候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相比于地方上,天高皇帝远,县令就是一个县的最高权利掌握者。老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伊。在天子脚下做县令,一个不小心,县令才是被破甲的那个。 由此可见,贾母大概是荣国府里最有大局观的,奈何总归是个妇人,能做的不多。 由此可见,事关贾府的兴衰荣辱,贾母还是比较靠谱的。 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王县令想看到的!京城的县令难做,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地方,大概就是正六品这个级别了。一般的县令都是七品,差一点的还有从七品。 贾琏心里也是暗暗苦笑,也就是年龄小了,大几岁那不得青楼眠花宿柳,戏班捧角儿? 总结一下,小小年纪,如此变-态。玩的是真的花。 晚饭的时候,贾母这边,有个婆子仗着老资格,对贾母抱怨道:“琏哥儿院子里的桂香,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后厨发号司令。” “开门。”一声令下,等在考生排队进场。 想到这点时,贾琏对贾蓉态度亲热了两分,不就是演戏么?我熟啊! 带着两个下属,王县令来到贡院,这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宣布开门了。 见了面,贾珍客气几句便走了,贾蓉留下来,没人时抱怨了起来:“琏二叔,你不去族学里上学,没人带我玩,一个人无聊的紧。” 这婆子听了顿时面色大骇,惊恐的看着贾母,眼泪鼻涕全下来了,苦苦哀求,贾母不为所动,身边的粗使婆子上来,给人架出去了。 贾珍是必须要除掉的潜在威胁,届时贾蓉很可能就是一枚用的上的棋子。 李冬听了用极为肯定的语气笑道:“我也得回万平县考试,你我府试时见。” “读书最没意思了,看见书本就头疼。”贾蓉自然是不肯读书的,很自然的反驳。 听到这个话的贾琏直接三观碎了,贾珍这个狗东西,真是做的出来啊。贾蔷跟贾蓉同年的,以前在族学,贾琏是老大,这俩是小跟班,大家在一起玩的挺嗨。但凡做点啥出格的事情,都是贾琏带头。比如在荣宁街横心霸道,欺男霸女,斗鸡走狗。 晚上事情就传贾琏耳朵里了,心里暗道,老太太不简单,关键时刻能压秤。 一番话说的贾蓉眼珠子亮的能当手电用了,他对贾琏自然是信服的。当初在族学里,大家都是学渣的时候,大家荣宁街上出风头,路过的狗贾琏都要踹一脚的。那时候贾蓉觉得贾琏很威风,如今说读书就读书,照样能读出样子来,贾蓉更加信服了。 贾琏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贾母的重视,先来九个家丁,分三班轮流巡视,无关人等不得打扰贾琏备考。笔墨纸砚也让人送来了,次日贾琏来请安的时候,再次拜谢贾母时,老太太才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早先珠大哥考试,老身还备下了醒神的檀香和吃食。” 昨晚上虽然睡的早,但是没睡好,夜里起来两回呢。尽管心很大,头一回参加科举的贾琏还是紧张了。这会等了有十几分钟后,有点犯困了。 老老实实排队的贾琏,其实早就被王县令盯上了,老孙嚣张的话,王县令也听到了,就等着贾琏做出点出格的事情好杀鸡儆猴,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没曾想,王县令表达一下文臣风骨的机会贾琏没给。对此,王县令很遗憾,毕竟本次县试,勋贵家庭出身的考生就这么一个。绝大多数情况下,勋贵子弟都会进国子监读书。 第27章 县试 第27章县试 也许是外挂的因素,如今的贾琏记忆超强,感觉灵敏,这不就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顺着感觉看过去,一身官袍的县令大人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贾琏放下考箱,摇摇拱手。 王县令暗暗心惊,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心道:这厮怎知我在看他?如何有做贼心虚之感?王县令心惊之余,不免有羞怒之意,哼哼! 轮到贾琏检查的时候,王县令突然开口:“等等,我亲自检查!” 门里门外的考生都看了过来,发现是贾琏在接受检查,顿时对王县令生出敬佩之心。 风骨!这就是文臣的风骨,这就是圣贤书熏陶出来的文臣。 该死,竟然是端砚,该死,竟然是狼毫徽笔,这墨……。 王县令不想再检查下去了,生怕自己忍不住把贾琏这套文具给夺走。 哼哼,差生文具多!回头别怪我对你严格要求。 王县令退后一步,让下属来继续检查,结果自然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贾琏也有点糊涂,这县令为何对我如此呢?按说天子脚下当县令,不得圆滑一点么?不然这官也当不长啊。跟人贾雨村学学啊,哦,现在的贾雨村还没有“顿悟”。 王县令非常意外的是,整个过程,明知道被针对了,贾琏竟然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东西被烦乱了,也没有丝毫表情,稳的像一座黑夜里远观状态下的山。 两个检查的小吏一无所获,回头看看王县令,没有等到指令,挥挥手:“过去,快点。” 贾琏看着被翻的乱糟糟的考箱,勉强合上盖子,挎着入内,也不着急去收拾。 这是十四岁?荣国公的嫡孙继承人,涵养这么好的么? 王县令突然生出敬佩之意! 寒门子弟这个表现,倒也无可厚非。这种顶级勋贵的嫡系子孙,生下来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贾府那个家教水平,外界没啥好评,那只能是自身的素养了。 不是官场老油条很难在顺天府下属的县里生存,王县令显示了一下“风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凡事过犹不及,不能演戏太投入,把角色当真了,那就太傻了。 拿到号牌,找到号舍,贾琏看一眼轻松了很多。空间还是不小的。传说中那个1.16平米的号舍,明显加大了很多。但加大的也很有限,勉强能放下一把靠椅,就跟青云书院里的那种能调整的靠椅一模一样。想躺平睡觉是不可能的,只能斜着靠背睡。 太祖善待考生的宗旨,从号舍里的卫生状况看,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贯彻。唯一得到执行的,大概就是棚顶有过修缮,确保不漏雨。 一个小吏出现在贾琏身旁,笑嘻嘻的作揖问候:“这位爷,可需要打扫服务?” 讲道理,这些小吏创收的机会不多,难得三年一考,不得往死里挣钱。 早有预料的贾琏也不生气,笑着拱手:“劳你辛苦,所需几何?” “打扫一百文,天气热,您不得加个遮阳棚?”小吏这价格就不是一般的黑了,而且还有后续。要知道,贾府的二等丫鬟,一个月的例钱也才五百文呢。 贾琏抬头看一眼,号舍的屋檐短的可怜,难怪来点风雨,考生就得护着卷子,身上打湿了也在所不惜。“遮阳棚加上吧,多少钱?”贾琏也没心情讲价了,他还是好的,身上带了钱。排队的时候看见不少考生,衣服上都有布丁,真的不富裕。 这不,隔壁的考生已经自己动手在打扫考棚,难怪不少考生进来的时候都带着笤帚。 “谢谢您勒,诚惠,五百文。”小吏笑嘻嘻的拱手,这样的考生才是受欢迎的考生,平时你想为难读书人,那得有那个机会。也只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读书人,才是能拿捏的。 摸出五钱银子递给小吏,贾琏站在一边等着他收拾。小吏动作很快,一声招呼,来了两个同伴,笤帚水桶抹布齐上阵,干活是真的利索。之前的小吏继续去找下一个客户。 十五分钟左右,号舍弄干净了,遮阳棚也用一块白布,一长两短三根竹子给弄好了。 贾琏看了一样,从屋檐上探出一米多的遮阳棚,只要不是大封,应该能稳当的撑着。 这天气很热,在这里头呆上两天,没有遮阳棚的话,怕是要晒中暑的。 好在只是县试,时间也只有两天,不算特别的受罪。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亮了,东边的天际泛红,没一会太阳就该出来了。 只有亲自坐进号舍,才能体会到这里面空间的逼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考试,真是太憋屈了。古代的读书人能在这种环境下考试,并能写出锦绣文章,真是太难得了。 贾琏面对的情况还是好的,至少本朝太祖还是比较仁慈的。明清两朝的号舍,年久失修是正常操作,号舍里有条毒蛇蹿出来,咬死考生的都发生过。 考生进场带一块油布,钉子锤子进场都属于必备物品,油布用钉子固定在顶部,防止下雨。笤帚是自己打扫卫生,带进来的干粮都得切开了检查。 好在这是县试,检查的没那么严格,贾琏的情况都属于比较严格了。 真正严格的要从乡试开始,明朝一度出现让考生脱光检查菊花的操作。 这么变态的操作都能考出来,可见这帮读书人有多变态。 再次证明了钱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的贾琏,拿抹布把里面再擦了一遍,这才打开考箱,把东西摆放整齐,坐进号舍内,等待考试开始。 太阳出来的时候,趴在横板上打瞌睡的贾琏被叫醒了,试卷,蜡烛,稿纸。 本朝县试两天,首日三道四书题,拿到卷子的贾琏也不着急,先看题目,然后从最有把握的题目开始酝酿,构思。 八股取士禁锢思想的弊端贾琏一点都不关心,本来就是一块敲门砖,个人别跟体制对着干。这个道理贾琏看的很透彻,贾琏自觉是个俗人,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就行。其他的,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题海战术的贾琏,深知八股文要义第一,破题!所以,必须慎重,在稿纸上把几个破题列出来,最后选一个,这是贾琏的战术之一。 专心做题的贾琏,午饭都没好好吃,对付了一块点心,其实也没胃口,太热了。 上厕所的时候,贾琏看到了好几个考生袒胸露乳,还看见有考生嘴上全是墨迹。 可谓千姿百态,走这一趟即便考不过,也是一次特殊的人生体验。 遮阳棚的生意并不好,只有一小半考生弄了遮阳棚,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了读书不易,一个家庭供养一个读书人一点都不轻松。 夕阳西下,草稿完毕的贾琏不着急誊抄,而是先找小吏花钱借了个盆子,去水缸处取水,用毛巾擦拭一番,身体轻快一节之后,这才回到号舍内坐下,开始小心的最后一遍检查。 这时候的检查主要看有没有忌讳的地方,比如皇帝本朝几个皇帝的名讳,都得避开。 没有发现问题,开始誊抄,三篇文章抄的很小心,一点都不能错,错了也不能改。卷面更是不得又污秽之处,否则就是落卷。 这样的规则真是太折磨人的情绪了,性格稍微急一点的人,那真是要被弄傻掉的。 贾琏表示情绪稳定,更令人血压升高的场面都不少见过,毕竟上辈子从基层做到科级,三十年的时间在基层工作,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穿越后一直苦练的书法工夫发挥了作用,手稳如磐石,心平静如水,文章好不好另说,判断好坏是很主观的事情。这字,伱必须得写好咯。 三篇文章写完了,一根蜡烛只用了一小截,这时候也没检查必要了,贾琏叫来小吏,交了卷子。浑身轻松之后,贾琏回到号舍内,肚子开始咕咕叫。拿起杯子去找小吏交了五十文,要了开水随叫随到的服务。你也可以选择喝生水,但会不会拉肚子,那就不管了。 王县令一直在等贾琏的卷子,正常是第一天晚上九点前必须交卷子。 贾琏交卷子的时间是八点,不算快,也不算慢,中等速度。 王县令拿过卷子就看,看完之后表示情绪稳定,没有特别的惊艳却足以称优秀,如果是一百分,贾琏的卷子八十五分是保底,再少就要昧着良心扣分了。关键是三篇文章的水平都差不多,没有稍微差一点的现象,都是这种高水准的发挥。 嗯,这样就很好,王县令毫无压力的画了个圈,表示县试通过。至于明天的算经考试,只要能及格就能过,算经考试尽管是太祖很重视,实际上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 次日一早,贾琏早睡早起,“享受”了一番考棚厕所的滋味,出来都是弯着腰的,太特码的臭了。还好之前没有吃早饭,不然真不保证会不会吐一地的。 简单梳洗之后,冷静了许多,看看时间,上午六点的样子。拿了碗去找小吏,一碗开水,一碗开水泡自带的炒米,又买了两个白水蛋花费二十文,这就是早餐了。主要是这天气太要命,想吃点好的都不敢带进来。 昨天的经历让贾琏决定了,算经考试必须一个上午就做完,在这地方多呆一分钟都是折磨。而且还是来自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折磨。放在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战斗力最强的大妈们,广场舞都不敢跳。免得把家长们给惹急了拼命。 这个时代的家长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挑战科举考试制度。轻者蹲大狱,重者砍头。这样的后果可是太严重了,科举作弊被发现,或者是有嫌疑,结果都是凄惨无比。 算经卷子拿到手的时候,贾琏差点没把眼珠子瞪掉了,就这?能有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么?这时候贾琏似乎明白了,就这水平的题目,科举的最初阶段,就已经把算经优势打压到最低限度了。这卷子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两个小时我就能搞定的好吧? 三张卷子,贾琏花两个小时做完,花半个小时检查,托本朝太上皇的福,算经卷子可以出现涂改,只要过程、答案正确就没问题。好吧,这其实就很有问题了,大大方便了作弊。 说到作弊,真正高端的作弊,根本不是夹带,而是在卷子上留暗号,考官看到了可以做手脚。就算你想查都无从查起,除非作弊的人脑子进水,主动自首。 交卷子之后的贾琏面对守门的小吏差点崩溃了,我考箱都背好了,你告诉我现在不能出去,必须等到时间开门?那我做这么快有什么意思? 就在贾琏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小吏笑嘻嘻的表示:“这位爷,耳房里可以休息,茶水点心都有伺候上。”贾琏听了冷笑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青楼里的姐儿能叫来么?” 小吏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这是大主顾啊。 “回您的话,这是考场,姐儿进不来,要是换成大牢里,倒是能进去的。”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贾琏气呼呼的,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他还真没猜错,真的就是被针对了,同样是花钱叫服务,他的价格是别人的两倍,还是王县令刻意吩咐的。恶心一下贾琏这种事情,也就是捎带手。 只要把握好分寸,贾琏这种人不会特别计较。 王县令的想法很简单,我不能“拦”着你,我能恶心你。 将来传出去,王县令的“风骨”在文官圈子里,又可以添上一笔。 这也就是县试和府试可以这么做,真到了院试的环节,省一级的考官们就没有做这些事情的必要了,因为到那个阶段,权衡利弊更重要。 花五十文在二房里的躺椅上睡了个午觉,最后还是被小吏给叫醒的,迷迷糊糊拎着考箱出门的贾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等到他回头确定又没发现,仅仅是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不管了,看见等在门口的小安和桂香,贾琏把东西一丢,上了马车就躺下,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正所谓,身心俱疲。 第28章 变幻的气氛 第28章变幻的气氛 “琏二爷回家的时候很狼狈,衣衫不整的躺车上就睡着了,到家洗个澡吃了点东西继续睡了。”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的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不,有人在给王夫人报信呢。 得到消息的王夫人脸上看似担忧,实则心里窃喜不已。边上的赵姨娘也及时的捧哏:“说的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天气在考棚里带着,怕是吃不下睡不着呢。” “当初珠儿是怎么回来的?”王夫人看似无心的问一句,身边的周姨娘立刻接过去:“当初珠大爷是坐轿子回来的,人看着还是挺精神的。” 三个女人三个心思,面子上赵姨娘肯定是得捧着王夫人,不然也不能有机会生下探春和贾环,这女人可一点都不简单。面对东跨院的大房,可不得同仇敌忾么? “琏哥儿这是考砸了吧?”赵姨娘小心翼翼的低声说话,好像自言自语。 王夫人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板着道:“别瞎说,传出去不好听,你们都听好了,这事情别乱说啊,回头张榜了再看究竟。” 话是这么说,可这荣国府里有啥秘密可言呢? 晚一点贾母这边也知道了,对身边的丫鬟交代一句:“让人去盯着看榜,及时通报。” 嗯,贾母还是能沉住气的,尽管她也觉得贾琏大概是考砸了,不然肯定要张扬一番的。 一晚上的工夫,第二天桂香早起去厨房时,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厨娘拉着她到角落里说话:“桂香,琏二爷考砸了?” 桂香昨晚上就问过贾琏了,得到的答案是还行,应该能过。没想到,这后厨传的是截然相反的消息。换成以前,桂香肯定要闹腾一二,破口大骂一番。现在嘛,只是暗暗冷笑,嘴上却说着另外一番话:“这个啊,不晓得,我没来得及问二爷呢?” 桂香这回答很快又传开了,荣国府很快人尽皆知,贾琏没考好,中午前就传到了隔壁宁国府,难得在家吃午饭的贾珍,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跟前伺候的尤氏道:“隔壁传来消息,说是贾琏考砸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这不是没放榜么?多等一天的事情,着急个啥?这样,让蓉儿去看看他好了。”贾珍心里也犯嘀咕,毕竟贾琏以前就不爱读书,这初试身手栽跟头,那也能理解。不过身为青云书院的学生,县试都没过也太丢脸了,当初是靠运气考进去的? 贾琏午饭前才醒的,初次的考棚体验太酸爽了,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主要还是天气太热了,生怕吃坏肚子不说,关键那里面的旱厕杀伤力太强大了。 梳洗的时候,桂香在一旁低声汇报:“二爷,府里都在传,说您考砸了。大老爷也真是的,你这县试考着呢,他出门玩去了,这不两天没见人影了。还有邢夫人,面都没露一个。” “咋呼啥?多大点事情,沉住气。”贾琏真没往心里去,这荣国府里的人啊,一惊一乍的,真是没出息。还有邢夫人也是个蠢货,都不知道来关心一下,立人设拉好感。就那点出席,难怪没啥存在感。 实际上邢夫人这边也是两头为难,贾赦出门的时候交代一句:“如果没考好,你当没这回事。这次不行,以后就让琏儿把外面支应的事情担起来,已经议亲的人了,不小了。” 要说贾琏心里绝对有把握,那也不能够。毕竟科举这个东西,考官的作用被放大了很多。万一这县令不是个东西,非要跟自己作对呢? 正寻思着呢,贾蓉来了,手里还拎着礼盒。 “二叔,听说考棚里贼辛苦,滋味不好受,我带了根人参伱补一补元气。” 贾蓉觉得吧,真考砸了也不是坏事,以后有人带他们出去浪了。 “来了,正好一起吃点,完了一起去看榜。”贾琏招呼一声,贾蓉没推辞,毕竟带着任务来的。两人吃了午饭,一起出门,这天有点热,贾赦的轿子不在家,只能安排马车了。 放榜的时间选择在午后,天气最热的时候,也真是故意折腾人。 一路上贾琏说起在考棚里的事情,吃的没少带,最终就吃了一斤炒米,几块核桃酥。 县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贾琏让车夫一百多步外停下,带着贾蓉进了路边的茶馆,让小安去榜下等着,有消息来了及时通报。 茶馆里已经有好几个考生先到一步,其中还有一个青云书院的同学,有感于本次县试里头,考生只有一个同学的缘故,贾琏特意了解了一下才知道,班上的同学里头,大兴县考区的只有俩,就贾琏和眼前这位顾楠。 顾楠身边还有两个人,看见贾琏便主动招呼,因为读书笔记的缘故,贾琏在班上的人缘还算不错。贾琏上前说话,顾楠介绍身边的两位,都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只不过不在新生班,而是在丙级二班。这哥俩上次县试没赶上,这一次可谓信心满满。 “本次县试,青云书院出身的就我们四个,按说县试难不住我们,只是这第一次,难免心里没底。”顾楠笑眯眯的主动张罗,他是商人家庭出身,为人八面玲珑。 贾琏不住校,与另外两位不熟,这会也就是笑呵呵的介绍一下贾蓉,没有多聊的意思。 这么一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冷,不过顾楠等人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勋贵子弟,可以理解。普通人家的孩子与高门大户的孩子,再怎么关系好,那也是隔着一层的,这是由阶级决定的。尽管不懂阶级这个词,顾楠等人心里是有这个觉悟的。 午时刚过,下衙里就出来张榜的人,一共两张榜。大兴县试取五十人过关,前三名一张,后四十七人在另外一张。 县试是没人来报喜的,毕竟县试过了也就是那样,至少是院试过了,才会有人去报喜,因为有喜钱可拿。 贾琏、顾楠等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主要是抱怨这鬼天气,还有让人糟心的张榜时间。 茶是热茶,喝了两杯就浑身是汗了。贾蓉胆子不大,一开始还有点约束,后来一看这几位没谈读书的事情,胆子也大了,跟着一块瞎扯了起来。他的生活比起顾楠等人要丰富的多,很是说了宁国府里一些事情,看对面听的有兴趣,贾蓉越发的来劲了。 “贾家那个族学里,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上课的时候他在上面讲,下面的人听不听根本不管。想找他单独请教,你得给好处。琏二叔看不下去了,让我和贾蓉兄弟找借口把他孙子给打了一顿。”这家伙嘴上把不住门,这么都敢说。 贾琏听了也不在意,小孩子不都这样么?喜欢耀武扬威。 顾楠倒是凑趣的问:“怎么,他还跟你和贾兄要好处了?” “那不能,我爹是族长,琏二叔将来要袭西府的爵位。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先生不好好教书,下面的孩子没事就闹腾,一个不好就干仗。” 贾蓉说的兴起时,小安一路飞奔进来了,口中喊:“二爷过了,二爷过了。” 表面上一直镇定自若的贾琏,实则心里多有忐忑,听到这一嗓子喊,眼睛里的一丝焦虑也没了,多了一丝激动,毕竟人生第一次,能过县试肯定是激动的。不过很快就平静了,毕竟县试之后的府试、院试,想到考棚那个情况,再好的心情也要低落三分。 “二爷考了个第四名。”小安进门就喊,其他三人听了表情微微变化。尤其是顾楠,心里暗暗埋怨随从没用,跑都没别人快。又担心这万一没过呢?贾琏已经过了,自己要没过就太丢人了。顾楠等人纷纷祝贺,贾琏自谦道:“多谢多谢,县试而已,高兴还早。” 等了一会,顾楠的随从小厮还是没回来,不说他了,其他两位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在三人脸色不佳时,又跑一个小厮,这是顾楠的随从,远远的也在喊:“少爷考了个第三名,刘爷第二,马爷考了个案首。” 好家伙,县试的前四名在一张桌子上喝茶呢。贾琏见状连忙起身抱手道:“恭喜马兄,恭喜刘兄,恭喜顾兄。” 三人不免一脸喜色,得意洋洋,嘴上确实谦虚一番。 小安这边早就跑了,这是回去报信呢,逼近他之前注意到,荣禧堂那边也派人在等,不能让人抢先了,得把这喜钱挣下来。 顾楠表示要做东请客,去附近的萃华楼喝酒。 贾琏笑道:“家里人都在等消息,再者还有府试院试,等院试过了,再喝酒不迟。” 刘、马二人皆以为然,贾琏告辞离开,前往张廷恩处,毕竟事先张廷恩让人传话,有结果了要支应一声。贾蓉没有再跟着,毕竟太热了,回去呆着不舒服么? 怀孕的李纨颇受重视,身边丫鬟就跟了两个,随时准备扶着她。天气热,李纨不想动,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她打扇,手里还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 贴身的小丫鬟还在给李纨汇报最新的消息:“一早上都在传琏二爷考砸了的话,也不知道真假。这里头赵姨娘传的最欢,老祖宗那边也没说什么。” 难得在家的贾珠从外头进来,听到丫鬟的话便笑道:“这话在家里说就行了,别出去说,免得别人听到了说我贾珠管不好下人。” 其实贾珠的心情很好,贾琏昨日回家的狼狈样子,被人传的活灵活现,什么脸色惨白,什么脚步虚浮,都是被人扶回去院子里的。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没考好,至于学问肯定是足够的,毕竟能进青云书院呢。 这大半年的,突然冒出来的贾琏给贾珠很大的压力,都是读书人,万一贾琏真的过了院试,也是十四岁中秀才,明年的乡试如果还能得中,自己又不小心落榜了,那还怎么活? 早两年贾琏不好好读书那会,贾珠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的。那会怎么都不会有如今的心情。 昨晚上贾珠就听说了消息,心情没来由的好了一些,赶上李纨怀孕了,贾珠昨晚上是在陪房夜里开心了一夜,初试新红,这会贾珠可谓春风得意。 贾珠可不像贾琏,结婚前身边就有陪房,李纨也不是个爱吃醋的,陪房没怀上孩子就一切都好说。这不,李纨这就把陪嫁的丫鬟送过去了。这不,贾珠午饭都是在那边腻歪着一起吃的,毕竟新鲜感正强烈的时候。 “天热,给老爷倒一碗酸梅汤。”李纨站了起来,招呼身边丫鬟上前伺候。 贾珠接过碗喝了酸梅汤,爽快了之后放下,关心一句道:“你有了身子,凡事当心点。” 李纨心里一暖,不说这话是关心自己还是关心肚子里的孩子,总之李纨是很开心。此前贾珠身边的陪房(类似宝玉身边的袭人)爬过床,还不止一个。结果都没怀上,自己进门不足一年就有了,这肚子争气,地位就稳了。 现在的李纨是肯定想不到,贾珠没了之后,贾珠床上那些丫鬟们没一个愿意守着的,最终都被李纨打发了。作为遗孀存在的李纨,成为了荣国府里不受重视的小角色。 “多谢老爷关爱。”李纨笑着回应,心情很好的贾珠道:“我约了同窗,这会该出门了。” “老爷路上小心。”李纨的话音没落呢,步履轻快的贾珠已经出了门。 贾珠出门不喜欢坐马车,出了侧门上了等在这边的四人小轿,落了轿帘子,里头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时,贾珠脸上的喜色再也控制不住,嘴往两边裂开。 尽管午后才放榜,贾珠也先入为主的认为,贾琏考砸了。县试都没过,这至少是三年内,没人能威胁贾珠的地位。想到这里贾珠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再想到红袖招楼里的小玉姑娘在等着自己,贾珠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小安,你跑那么快作甚,差点冲撞了珠大爷的轿子。”外头轿夫的声音传来,贾珠听了竖起耳朵,听到小安大声道:“对不住秦大叔,我这着急报信呢,回见了您。” 这小崽子,怎么连停下给本大爷请安的一句话都没有,着急奔丧呢? 掀开轿帘子,见到小安的背影飞奔,身后几十条恶犬追杀似的蹿进了侧门。 第29章 百态 第29章百态 “你回去打问清楚,探明情况再来找我。”贾珠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劲,小安这厮哪来的胆子无视珠大爷?交代一声长随,贾珠继续预定的行动。 荣禧堂里的贾母陷入了日常的走神之中,不远处是贾宝玉在丫鬟的看护下狼奔豕突。 贾母是真的在操心,大儿子贾赦是个最不省心的,孙子贾琏入场县试,他却找个借口逃了。无非就是生怕贾琏考砸了,他的面子挂不住,真是毫无当担。也说不准是不是有人刻意在这个时候邀请他出游,以他万事不及自己快活的性子,自然做的出这等事情。别人通过这个事情来影响贾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贾母就想到了二儿子贾政,他的心思大概是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兴许大概就是有人见不得荣国府的好,故意这么弄一下。 昨晚上和一上午,荣国府里大小事情,都有人给贾母报告。要说贾母对贾琏有信心,那都是扯淡。毕竟这个孙子以往的性子做派,贾母非常了解。加之有贾赦这么一个亲爹,还能教出多少好来,贾母是肯定不信的。所以呢,贾琏考砸是大概的事情。 贾母还是希望荣国府的兄弟二人和睦,这样贾府才有兴旺的未来。贾母更希望贾珠和贾琏这哥俩能在科举道路上有所作为,这样贾府的荣华富贵才有巩固的根基。 不敢说贾母老谋深算,至少她提前做了准备,那就是把元春送进宫里。对外与王家联手,资源集中在王子腾身上的做法,那也是贾母默认的。 午后王夫人是在要屋里休息的,这会贾母身边并无儿媳妇陪着,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进来的是邢夫人。贾母不禁微微皱眉,不在东跨院等消息?这个女人真是上不了台面。不过这话怎么说呢?当初不就是看她小门小户的,这才允了贾赦的续弦么? 邢夫人大概是最不像主母的正室了,真要是贾赦续弦娶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进门,为了荣禧堂该谁住闹起来,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官司打到哪都输不了。贾母也是看到这点,想到贾家在官-场上后继无人,为了借王家的势,弄了一系列操作,硬扶着二房住了荣禧堂。 也不怪将来王熙凤嫁进门后横行霸道,贾母这个老祖宗心思就不对。 贾母操心的贾赦,此刻正在一家唤作春水苑的所在快活,此间是一家来自南方的清吟小班,姑娘不叫姑娘,叫做女校书。北地胭脂见的多了,南方佳丽别有一番风味,开门营业不久,吸引了大批京中权贵的光顾。 陪着贾赦一道的是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三品镇卫将军陈瑞文,三人一桌,各自有佳人再测,堂中有冰鉴袅袅升烟,两个女子在那咿咿呀呀的唱戏。 快活之余的贾赦不免有点心神不宁,今日请客的陈瑞文笑着调侃道:“怎么,这穿上衣服女校书不能吸引恩侯兄的关注?”边上的马尚听了顿时猥琐的笑了起来,默契的配合道:“老陈不厚道,今日是县试放榜,恩侯兄的爱子贾琏参加了县试。” “要我说,恩侯家的公子就该进国子监,读个三五年的,花点钱就能从国子监毕业。到时候想接着考举人也不是不行。”陈瑞文的话听着是为贾琏考虑,实则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祖年间,国子监的学历能被当做一回事,如今的国子监学历被称作杂流。何为正道?你就得从县试开始,一路杀到进士,这就叫科举正途。 这种风气还真不是文官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国子监的勋贵子弟们不争气,文臣顺着这条线索,慢慢的营造出来的潜规则。 还有就是太上皇当政期间,也在慢慢的压制四王八公为首的老旧权贵。刻意的扶持文臣。你想啊,这朝堂之上,三年一届科举,本朝近百年的时间,四王八公就那么些个,文臣却是三年出百来个进士。当然也有武进士,奈何这些武进士被旧权贵打发到边军之中。 长随进来,在贾赦耳边一阵低语之后,贾赦的脸上瞬间神采照人,冲两位抱手道:“犬子侥幸过了县试,我得回去看看。” 说着贾赦急匆匆的走人,剩下两位面面相觑,好一阵陈瑞文才道:“我说马兄,伱不是说贾琏考砸了么?我这还准备了下一场,要在赌桌上把开销赢回来。” 马尚身材高大,却面色白皙,此刻听了脸色不免更白了一份,不敢相信的喃喃道:“不应该啊!进场那会贾琏就得罪了王县令,出场那会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哼哼,你看贾恩侯那得意的样子,这厮生了个好儿子,不行,我得回去收拾家里不学好的兔崽子。”陈瑞文说着起身要走,马尚赶紧抓住他的衣袖:“干啥?你儿子是学武的。你家祖上可没做过京营节度使。” 言下之意,皇位对于陈家的猜忌之心不重,陈家的孩子还是能在军中厮混的。 “算了,看不成笑话就散了,别把自己变成笑话。”陈瑞文说着起身就走。 有一阵没见着张廷恩了,心里却没有多想见他的意思,可惜贾琏不能不来。天地君亲师,这老师的帽子戴上了,想摘下来也行,代价是名声丑掉。 张廷恩这个人名声本来不错的,但最近他的名声在官场上变的不那么好了。 “媚上佞臣”这个帽子有御史给他扣上了,这还仅仅是开胃菜,如果他不改变的话,后续的帽子更多。比如“酷吏”! 官员们攻击皇帝的胆子是没有的,攻击为皇帝办事的官员的胆子却很大。 宅子是御赐的,这一带住着不少高品级官员。一路走来街上很干净,唯独走到张宅前时发生了变化,门口撒了一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壳,门房老者正在不紧不慢的打扫。 臭鸡蛋的味道令人作呕,感觉并不比考棚里的旱厕好多少,贾琏只能拿出手绢捂着口鼻。 老者看见贾琏时停下抱手道:“贾少爷来了,老爷病了,您去劝一劝他多休息。” 老者的目光诚恳,带上了一点点祈求。贾琏赶紧躬身回礼:“您老客气。” 张廷恩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一份新的奏折刚写完搁笔,门帘子挑开,身边的老仆进来道:“老爷,荣国府的贾少爷来了。” 张廷恩扭头道:“请他进来。”贾琏闻声入内,冲张廷恩躬身抱手:“学生见过老师。” “我一份户部无钱,奏请催欠的折子上去后,如今成了朝廷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怎么不避着点,还敢送上门来。”张廷恩居然还能用轻松的语气调侃,心理防线很强大。 “学生这不是还没做官么?”贾琏没有正面回答,张廷恩笑骂:“小滑头,县试过了?” “刚放的榜,县试第四名。前四名都出自青云书院。”贾琏态度恭敬的回答,丝毫没有因为张廷恩现在是众矢之的而有半点懈怠。 张廷恩满意的笑了笑,指着面前的奏折:“要不要看看?” 贾琏果断地摇头:“不看,你这奏折肯定是请旨限期清欠,不能及时还上者以贪腐论罪。非如此,清欠之事不能顺利推动。” 张廷恩听了楞了一下才道:“何以见得?” 贾琏正色道:“世间最难的事情之一,便是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所谓断人财路,杀人父母。这满朝文武,有的是真还不上,有的是刻意哭穷,搏一个法不责众,把欠账赖掉。左右是国库的钱,当初借的时候没人拦着,如今哪个想带头还,无数人拦着。” “你的意思,这钱按照满朝文武的意思,最好是一个不了了之咯?”张廷恩听着语气变得的沉重了起来,其实他心里看的比谁都明白,不然也不能上这份折子。 贾琏沉默不语,张廷恩见状叹息道:“那你还敢登门?” 贾琏苦着一张脸道:“先生,这不是已经登门了么?世上也没处买后悔药不是?” 话是这么说的,但张廷恩肯定不能这么理解,这小猴子根本没有看着那么老实,肯定是权衡过利弊才来这一趟的。毕竟出身荣国府,接触到的信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番清欠,四王八公可算是重灾区,你这举动,目的不纯啊。”张廷恩一针见血,贾琏也不作伪道:“太上皇执政以宽,今上则必用严。学生年幼,家中的事情做不得主,然则这钱肯定是要还的,尤其是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欠的钱更要还。” “你都说了年幼,想把贾府摘出来可不容易。再者,你如何断定今上执政用严?”张廷恩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少年,如何看的出今上的执政风格。 贾琏听到这个反问时,脸都绿了,连连摇头:“老师这是送命题,学生答不了。” 本来生病略感身体不适的张廷恩听到这个答案,顿时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怎么回答?没法回答。太上皇那个皇位怎么来的?很可能要追溯到太祖是怎么死的。 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太祖一介布衣得天下,在位期间行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的政策,起居注的记载是太祖偶感风寒不治。太上皇得文武群臣拥戴上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了这条政策。甚至这官员从户部借钱的事情,都是太上皇默许并纵容的结果。 要知道,太上皇还没死呢,贾琏怎么敢碰这个问题,即便是二人独对,也不敢啊。 由此张廷恩断定,这个学生可不是什么无知小儿,他心里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十四岁啊,就能把问题看的如此清楚,这是妖孽啊! 荣国府何其幸也,竟有此麒麟儿。 有的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贾琏的态度很明确,别问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县试对你来说不难,第四名不高不低,本以为你能前三的。”张廷恩总算没有继续为难贾琏了,毕竟也才十四岁,随口说起县试的事情。 “大兴县令对某可没好脸色。”贾琏笑着自嘲时,张廷恩摇摇头:“想多了,他没必要针对你,做个样子罢了。朝堂上的所谓文武之争,谁当真谁傻。” 嗯?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啊,其中还有内情? “文武对立是太上皇时压制旧勋贵的手段,其中根源你即便不知道也别打听。哼哼,太上皇以宽和着称,听听就好了。做臣子的有臣子的志向,却不得不依靠皇权来实现。” 大周朝的现状,贾琏不知道,但看着意思肯定是好不了的,张廷恩这种士大夫是有家国情怀的,是想通过个人的努力,做一番事业的。求的就是一个青史留名。 贾琏明显没有这么高的人生目标,如果可以躺着荣华富贵一生,肯定不会去奋斗。 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能做的事情不多。即便你是皇帝,也有很多事情只能看着。 面对张廷恩的叹息,贾琏无话可说,这真的是无解的问题。从秦始皇开始到现在,皇权一直在做的就是集权以及平衡朝局。任何思想、学术、人才,能不能为我所用,才是皇权考虑的问题。任何智商及格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首先考虑的都是宝座稳不稳。 当今承辉帝和张廷恩面对的问题不复杂,但得罪人,得罪很多人。 “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张廷恩想明白了,这种事情拉上贾琏这个孩子太亏心了。更别说出身勋贵的贾琏,没准在某个关键的节点背刺一下。 “老师保重,学生下次再来。”贾琏没说今后一刀两断,毕竟他还是要混朝廷的,千万不要赌当今皇帝是个大度的人,当皇帝的最不可信了。 万一张廷恩因为清欠的事情没了(病死或累死),贾琏这个学生不照面,不得被皇帝记一辈子啊。没等贾琏出门呢,门口一个内侍进来,两人差点撞一起。 贾琏赶紧侧身让开,微微躬身抱手:“抱歉,我没注意。” 内丝手里的拂尘一挥,打量了贾琏一眼,表情淡漠,没看贾琏,倒是对着张廷恩尖着嗓子说话:“陛下命太医来给张先生瞧病。” 第30章 我还是个孩子 第30章我还是个孩子 内侍后面有个老者和随从,随从拎着药箱,贾琏让开,三人进来,院子里还有四个护卫。看穿戴,应该是皇帝派来的侍卫。 张廷恩身边只有一个老仆,唯恐招待不过来,贾琏赶紧去找老仆,亲自动手泡茶端进去。 书房里老太医已经诊脉完毕,正在对张廷恩交代病情:“问题不大,一副小柴胡汤,吃三天就能好。”说着动手写药方,贾琏默默的奉上茶水,张廷恩笑而不语,看着他忙前忙后。 等太医看好病,内侍起身告辞时,贾琏还给送到门口,临了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为了老师的病,您受累走一趟,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内侍颇为意外的看一眼贾琏,收下银子笑道:“你是张大人的学生?” “是,在下贾琏,正是张先生不成器的弟子。”贾琏态度非常的低调,内侍也没想到他能是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 倒是那个太医面露惊愕之色,开口提醒内侍:“原来是一品将军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内侍听了脸色一变,收起脸上的倨傲之色,微微躬身,陪笑道:“谢您的赏。” 贾琏表情不变,身段依旧非常低,笑道:“您客气。”说着拿过随从手里的药箱:“我送老先生上车。” 等老太医上了车之后,果然看见药箱里多了一锭银子。 侍卫那边,小安也送出一锭银子,贾琏可谓面面俱到了,目送马车远去时,心口一阵微微的疼,感觉心在流血。这些日子生吃兼容攒下的银子,这一下就出去三十两。回头不知道怎么跟桂香交代,哎,小管家婆大概是要跳脚的。 不行,得想法子从公中捞回来,回点血。 贾琏转身准备打招呼走人,张廷恩已经出来了,站在院内冲贾琏笑道:“这是破财了,肉疼么?”贾琏听了面不改色道:“看您说的,我还能差这点银子?”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必须撑住。 张廷恩听着哈哈大笑,接着一阵咳嗽,贾琏赶紧上前给他顺气,捂着嘴的张廷恩好一阵才缓和,拍拍贾琏的手道:“真不敢相信你是贾恩侯的崽,有你在,荣国府败不了。” 贾琏摇摇头:“您可别这么说,荣国府的未来我心里都没底。即便这科举之路,也未必能走的顺畅。”张廷恩听了忍不住点点头:“那倒是,回头今上别给伱也荫一个小官。” 贾琏的脸一下就黑了,这位张先生是知道一点什么的,说的也是,两朝官员了。 张廷恩见贾琏神色黯淡,叹息一声安慰道:“事在人为,你姑丈林如海不是挺好的么?” 贾琏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更为纠结的叹息道:“正经的巡盐御史两年一任,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担心,林姑丈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能干到死。贾府的长辈们太聪明了,又不肯放下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就算能看明白一些事情,如之奈何?” 一番话把张廷恩给干哑巴了,贾琏的话是不好听,却说的都是实话。 “帝党”不好当啊,帝党意味着孤臣。林如海这个“帝党”,更像是贾家推出来的代表,宁荣二府不肯做“帝党”,四王八公死活要绑在一起,共同进退。林如海夹在中间很难做人,思前顾后的,心理压力极大。今上又是个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的性子。 张廷恩被贾琏弄的心里微微有点感动了,竟然生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想法。这学生如此尊敬我这个老师,我却在皇帝跟前出主意坑他,于心何忍啊。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张廷恩,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缓和之后抬手拍拍贾琏的肩膀:“好自为之吧!”贾琏赶紧躬身道:“先生保重,学生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贾琏一直在暗暗感慨,这年月的人真是不拿十三周岁的孩子当孩子。 这时代的人不是早熟的问题,而是平均年龄比较低,十三岁的贾琏议亲了,再过两年虚岁十六,成丁了。放在普通人家,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贾母这边婆媳孙媳很是整齐,小安进门磕头大声道:“给老祖宗请安,小的奉命来报喜,大房的二爷县试考了个第四名。” 贾母一听这话顿时长处一口气,这第一关要是没过可太难看了,成绩也还不错,说明贾琏读书是有希望的,轻松之余不免开心了起来,哈哈笑道:“好,好,我的好孙儿。”说完又笑道:“来人,看赏。” 一干妇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此刻被迫营业,面带笑容的给贾母贺喜,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中心思想,贾母福气大,庇佑了子孙,贾珠能中举,贾琏能浪子回头,都是老祖宗的福气足够大,这才有了如今的好局面。 至于贾琏的个人努力,此刻真是一钱不值,没人会扫兴。 小安领了赏钱,贾母这才问他:“怎么不见我的好孙儿?” 小安赶紧解释,贾琏去老师处报喜了,应该还要一会才能回来。贾母让他回去等着,贾琏回来了立刻让人过来。小安领命告退不提。 贾赦匆匆回来,先去了东跨院,不见贾琏,顿时骂骂咧咧的去了荣禧堂。 迎头撞上小安,揪住一顿呵斥,怎么独自回来。小安一通解释,贾赦这才放过他。 到了荣禧堂,这里还是其乐融融的场景,贾母见了贾赦,好心情又有三分落差,忍不住说他:“你儿子进场县试,你却在外面喝酒狎妓,只顾自己快活。” 贾赦辩解道:“我是去了城外的玄真观给琏儿祈福。”真是满嘴的胡说八道,贾母知道他的秉性,倒也没拆穿他,只是不免多叮嘱两句:“琏儿读书有成,今后你要多看顾一二,真要有心无力,不妨让琏儿搬出东跨院,在老身跟前也好照顾。” 换成以前,贾赦自然是无所谓,毕竟住外面还能省钱。现在不行了,贾琏是他的面子。自己不争气,一品将军是个虚职,没有实际的权利。平时大家都是看在荣国府的招牌上给他几份薄面,能拿得出手长脸的事情很少。 现在贾琏读书争气了,贾赦就有了吹牛的资本,这人本事不大,却死要面子。住东跨院,贾赦就能吹嘘是自己教的好,住在荣禧堂,那算谁的? “母亲多虑了,琏儿有上进心,我这做父亲的自然多多看顾。”话是这么说,给点好处啥的话,贾赦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他拿一份俸禄也不上交公中,养贾琏的钱能省则省。 贾母知道他的为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下,一起等贾琏回来。 母子二人的互动,一旁看着的王夫人一阵闹心。区区县试,真不知道大张旗鼓为何。 贾赦坐在荣禧堂里也很是别扭,这地方本该是他的地盘,只因王子腾渐渐起来,贾母以此为借口,让贾赦同意贾政和王夫人掌家。贾赦没考虑太多,而是以搬到东跨院后,拿到的俸禄留下自己用为谈判条件。这人也就这样来了,格局太小了。 贾赦心里膈应,王夫人则更为膈应。贾家这个家可不好管,尤其是这两面开始入不敷出了,家里老的小的,排场面子却一点都不肯减少花销。贾府的经济状况,最典型的就是挪用了林如海的钱,还找薛姨妈借了钱,也是有借不还,或者说根本没打算还。 回到荣国府门口,看见等在这里的小安,贾琏很是意外的问他为何在此等候。 小安一通解释,这不是被贾赦喷了么?干脆出来等,免得等下错过贾琏回来,又挨喷。 贾琏只能感慨,在不当人这个事情上,贾赦真是独领风骚。 进了荣国府,一路上频频有人见礼祝贺,丫鬟下人倒是罢了,赖大居然也出现了。 这位按照小说里的说法,贾琏见他也是要客气见礼的。嗯,那是小说里那个不争气的贾琏,现在的贾琏则是赖大需要敬着的对象,毕竟读书人有无限可能。赖大是贾母的亲信不假,将来贾琏读书有成了要报复昔日对他不敬的赖大,你看看贾母偏向谁。 贾琏保持过去的随和低调,即便是贾府最大的蛀虫赖大,依旧能做到跟以前一样客气。 心里有想法,那也要等到贾琏能在荣国府当家做主再说。 来到正堂,先给贾母请安,然后再给贾赦请安,王夫人等也都一并问候。 现在的人讲究“礼”,这东西要细究起来,太过繁琐,烦人的很。 再怎么不耐烦,贾琏也得捏着鼻子先走流程。 “小畜生,看了榜怎么不早点回来通报祖母?”贾赦开口就骂,一边骂一边打哈欠,这是等的有点久了,又没人跟他说话,之前放了大话还不好走开。这不见了贾琏,气要撒出来。 贾琏一阵错愕,这又发什么癫? 不等贾琏开口解释,贾母已经气的站了起来,怒道:“你走,你走,不要在我面前晃悠。琏儿的事情,我这老不死的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 终归是亲儿子,贾母没有说难听的,只是把人撵走了事。贾赦本来就不想呆着了,这话一说他立刻起身走人,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打发了贾赦,贾母回头对贾琏道:“好孙儿,你既过了县试,接下来更要多用功,为贾府再添一个秀才。”贾母这话算是鼓励,又算是鞭策。鼓励好理解,鞭策嘛,两个秀才的意思很明显,你才过县试,还不是秀才呢。家里已经有一个秀才了。 贾琏能说什么,只能正色回应道:“回祖母的话,孙儿一定尽力。” 贾母不是贾赦,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她是要付出行动的,当即交代王夫人:“老二媳妇,你让人从库房里,吃的用的挑一些好的,送到琏儿处。交代后厨,读书用脑,琏儿想吃点啥,必须满足。”说着又交代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取一百两银子来!” 丫鬟取来银子,贾母道:“好孙儿,我知道读书处处要花钱,这是老身另外补贴你的。” 还有这好事,贾琏自然没有推辞的意思,接下交给小安后,躬身拜谢了贾母,这才告辞离开。从县试回来,贾母也好,贾赦也罢,没人关心他在考棚里的经过,贾母是个女的,书读的不多,还算说的过去。贾赦这个“亲爹”,真是就拿贾琏当个面子来用。 贾琏能带来面子,和颜悦色,贾琏要是带不来面子,开口闭口就是小畜生的骂。以前更是动辄上手打,在这家里长大的贾琏,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以前贾赦对贾琏的打骂,贾母往往装聋作哑,不是亲眼看见的就当不知道。 现在不一样了,贾琏成为贾府兴旺延续的希望之一,这就必须保护好了。 回到东跨院时间不早了,桂香意气风发的正在训斥几个后来的丫鬟。 看见贾琏,桂香立刻换了一张脸,上前来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贾琏对桂香的举动心知肚明,这丫鬟的危机感越发的强烈了。以前贾琏主动,她才会半推半就的让贾琏占点便宜,换了个灵魂后,贾琏变得极为规矩,桂香反过来,抓住一切机会,没事就蹭一下。本来扣的很紧的袖口,这大半年来从松开一个发展到两个,一共就两颗扣子,再往下松就是熊前了。到时候就不是露脖子了,那叫襟怀半开。 桂香伺候着贾琏吃晚饭,然后洗澡更衣,在书房里放了冰鉴降温。 天气太热,贾琏也没心思读书,在靠椅上捧着一本话本在看。 沐浴之后的桂香进来,手里拿着毛巾擦拭头发,这是桂香总结经验的结果。 这大半年,贾琏喜欢洗头,尤其是不喜欢她那油头凑近,天冷的时候洗头难,天热了桂香果断的五天一洗头。这会书房里只有两人,头发上的水滴在胸口,视觉效果非常的刺激。 听到动静的贾琏放下画本,抬头一看,顿时微微一紧,拿这个考验小青年? 桂香比贾琏大两岁,开始发育了,这番举动,贾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第31章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 第31章这孩子是个实心眼 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是个孩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默默的从躺椅上站起来,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贾琏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书。 桂香的后续手段没发挥余地,读书状态下的贾琏,她可不敢打扰。 再怎么受宠,打扰贾琏读书的事情传出去,大概就是一个赶出贾府的结局。 桂香坐一旁默默的擦拭头发,心头的哀怨浓郁的挥之不去。非常的怀念去年那个时不时从后面掀起她裙子对女人充满好奇心的贾琏。 这种状态下读书肯定是读不进的,贾琏取了炭笔来画小人书,一页四副画完时,心头的燥热降了下去,身边多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扭头拿起喝了一大口,心头的躁意散了大半。 看看已经穿戴整齐的桂香,贾琏觉得有必要给她打个预防针,于是便耐心的低声道:“王家小姐的心性如何我并不清楚,人没过门之前看到的未必是她的本性。将来她过门了,若是容不下你,我都未必护的住你,毕竟我不能总是在家里呆着。” 对于王熙凤的改造,贾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跟小说里的那个王熙凤一样呢? 进门没多久便把贾琏身边的几个丫鬟打发了,这个打发可能是撵走,也可能是揪了错处打死了事。小说里的贾琏没有任何反应,未必是因为王家势大,应该是贾琏天性薄凉。 这一点,从尤二姐身上的遭遇能看的清清楚楚,从头到尾,就是拿尤二姐当个玩物。 天性薄凉对上阴狠毒辣,小说里的这对夫妻,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桂香在荣国府里呆的年数不少了,自然听懂了贾琏的意思,这大妇要是个善妒的,丫鬟提前上床的结果,好一点是送出门,最差的可能就是在某个井底做游魂。 “那该如何是好?”确定了贾琏不是心里没自己,桂香喜悦之余,不免想要个口头保证。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嫁人也算是正当年。 “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将来夫人进门,我必与之说清楚,如她还是容不下伱,只好在府外寻个宅子安顿你,免得我一个不注意,反倒害了你。”贾琏把话说清楚,这个事情王熙凤绝对能做的出来,至少小说里的王熙凤干这个事情一点怀疑都不用。 “二爷心里有我就行。”桂香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无奈和遗憾的。她这样的出身,最好的结果就是赵姨娘为例子,中等结果就是配小厮,再差一点就是娘家接回去嫁人。 谢师宴这个陋习,即便是县试也不可避免,毕竟县令让你过了,按照读书人的逻辑,就是对你有老师之实了。很操蛋的陋习,这个时代却被当做理所当然。 这个事情的底层逻辑是这样的,做官的都是读书人,考试的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自然要抱团的。用现代人的观点看这个现象,这叫士大夫阶级勾结在一起,共同维护阶级利益。 你可以不接受这套理论,那样就是另类。 贾琏在一群考生中无疑也算另类,但他既然选择了科举之路,就得来谢师宴。 县试取五十人,贾琏排第四,所以没必要坐前排,而是在角落里找个位子坐下。 王县令最后一个出场,一群人顿时排队上前见礼,贾琏想了想没在最前,也不选最后,混在中间。大家轮流上前见礼并敬酒,顾楠第一个,学生们都是一干到底,王县令只是微微碰一下杯子就算喝了,略微鼓励一两句就算过了。 轮到贾琏时,王县令看着贾琏一口干了,表情复杂的开口:“贾琏,文章作的不错,算经居然是满分。这卷子是钦天监的算经博士出的,大兴、宛平两县就一个满分。出乎预料!” 贾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最多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做满分很骄傲么? “回县尊,学生个人比较喜好算经。”贾琏只能这么回答了,不能说算经不重要吧。 “你算经能满分,经学文章自然也能更好,圣人学问提纲建领,不通则难成大事。算经学的再好,最多就是去国子监或钦天监。你可知道,不学无术所谓何人何事?”王县令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看着很为贾琏着想。 贾琏要是不知道“不学无术”这个典故,搞不好就载王县令手里了。 因为这典故出自《汉书》,讲的是霍光在面对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时,因为不读经文(这里指《春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其中一个例子是有人冒充戾太子,霍光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王县令的意思听起来是要做到臣子的巅峰呢,就得读好圣人的文章。 贾琏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事情,霍光行废立之事,这在封建王朝里是怎么都洗不干净的事情。尤其是在理学的范畴里,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搞不好这就是一个深坑。 贾琏很果断的直接断了王县令坏心思的可能,大声回应:“霍光行废立之事,琏深厌之。” 王县令也就是不知道“我草”这个词,不然能当场喊出来。这小子连这个都懂的么? 会这么想很正常,八股取士的严重后果之一,就是很多读书人不读史书,甚至连唐诗宋词都不读,更比提什么汉赋了。读书人在四书五经这个小圈子里的狂卷,哪有闲心读闲书。 八股取士真是危害巨大,表面上看起来最公平,实际上读书人的思想都被局限在这几本书里头了。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要点个大大的赞,从国家和民族发展的角度看,八股取士必然导致极致的思想保守。 王县令是老油条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尴尬的表现,哈哈一笑带过道:“这就好,这就好。” 什么意思呢?实际上霍光这个人本身没太大的问题,对汉武帝的忠诚满满,缺点是没有约束好家人。但这人啊,你看他的时候换个角度,总能找出问题来的。汉书对霍光的评价不低,放在现在理学当道,废立之举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所以啊,但凡贾琏稍微不注意,被这老东西带了节奏,没准就得被扣上一顶“XX信徒的帽子”。西汉那会的《春秋》的地位和理解跟现在也不是一回事,霍光当政那会,出现过儒家要求刘氏禅位的呼声。 要不怎么说坏不过读书人呢?这个王县令明显是没少读书的,他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别的不敢说,王县令肯定是读过《汉书》,并且下了工夫的,不然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给贾琏挖一个坑,本以为十四岁的娃娃手拿把攥,没曾想贾琏居然躲过去了。 贾琏现在也不能把王县令怎么地,只能先默默的记在心里,将来找机会报复。这老东西,太阴毒了,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贾琏这边生活恢复正常,恢复每日去青云书院读书的节奏,准备八月的府试。 张廷恩这边一道奏折递上去,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借而不还,名为借,实为窃也!臣恳请明发上喻,勒令限期清欠,到期不换者,或扣俸禄,或去职罢官,视情节轻重而定。” 张廷恩的奏折里这段话可谓石破天惊,这是国库的钱啊,有必要这么狠么? 不狠不行,因为国库没钱了,西域叛乱,抽干了户部的银子,接下来国家有点风吹草动,拿什么银子来应对?张廷恩在奏折里还说,有据可查的借款总计一千三百三十万两,民间借贷还要付利息,现在朝廷要求还钱,不用付利息,已经是有恩于借钱的官员了。 一边从国家领取俸禄,一边好欠着国家的钱不还,就这还好意思称忠臣?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总之张廷恩的意思很明白,这活不掀桌我干不了。当然张廷恩也可以拖着,但是拖着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这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份奏折上了之后,承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暂时留中。张廷恩请求面见,承辉帝没答应接见他,只是让人回话,容朕三思。 贾琏知道这个事情还是从课堂上听同学议论,班上一半的学生是官宦子弟,这消息自然传的很快。贾琏听到具体信息后也麻了,张老师这是要疯啊。 上次见张廷恩的时候,贾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活没法干。以张廷恩的聪明,肯定会慎重考虑的,不能为了所谓的皇帝的信任,把自己陪进去,成为官场的公敌吧? 不行,我得给张廷恩想个办法,这老师不能就这么没了,这大腿抱上容易么?不能就这么断了,这会影响我今后科举的。 思来想去,贾琏一直在课堂上走神,方老夫子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直到身边的人捅了一下,贾琏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回应。方老夫子也没发火,淡淡道:“下课后到办公房来一趟。” 上午下课后贾琏去了办公房,方老夫子见了贾琏也没训斥的意思,而是心平气和的对他讲:“张先生多年宦海,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还是专心读书,争取年底有所斩获。” 贾琏听了叹息一声道:“张先生这是何苦呢?” 方老夫子没多说,挥手示意他走人,贾琏等下午放学,立刻就奔着张廷恩家里去了。 张家这会看门的老仆换了个年轻的内侍,贾琏见了心头一惊,还是上前说话。 得知来看望张廷恩的学生,内侍让他进去。这才过去一天的工夫,张廷恩身边多了两个侍女,站他身边打扇伺候着。看见贾琏跟着内侍进来,张廷恩放下手里的笔,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贾琏上前笑道:“这不是不放心先生的身体么?” 说着话,贾琏眼神在两个侍女身上略过,张廷恩立刻会意,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贾琏等侍女下去了,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君恩深似海,会淹死人的。” 张廷恩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应的意思,贾琏心道这先生大概是不打算回头了。心道,张廷恩看来是只想着谋国,不想着谋身了。不然以他的才智,不至于这么莽。 “先生,事情太大,您一个户部侍郎能担的起么?为何不请陛下委派一个皇子来领衔呢?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事情办成了,有功皇子可以分大头,有过皇子可以少担一些,陛下还能看看,哪位皇子愿意为君分忧。” 张廷恩听了心头一惊,这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想到的办法么?前面有个皇子顶着,这么做最坏的结果,张廷恩最后能活下来,不至于被逼着做主父偃,用自杀来平息外界的怒火。 贾琏见张廷恩低头不语,知道他心动了,当即又道:“先生,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张廷恩摇摇头:“不着急,容我想想。”贾琏见状直接闭嘴,这位先生看来是被心中所谓的志向给冲昏了头脑。当皇帝的想清欠,你想做点事情,两下一拍即合,一开始就该讲条件的。不能直接莽上去,这种事情不能也不该一个人抗。 这家里多出来的内侍和侍女,毫无疑问是皇帝派来的,这是派来照顾你的呢,还是派来监视你的呢?这个问题你得想想清楚。又要你做事,又不给你承担压力,还不给足够的权利,这是让人做事的道理么? 得,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如此,学生告辞。”贾琏打定主意,今后还是别登门了,太操心了。 次日,张廷恩被皇帝叫进宫里,私下奏对时,承辉帝先问一句:“贾琏又去看卿?” 张廷恩听了正色回应:“陛下,贾琏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他关心臣的身体,不避人言,心性上佳,难得的很。” 承辉帝好像自言自语的笑道:“三皇子还跟朕提了,让贾琏给他做个伴读。” 张廷恩一听这话就立刻大声道:“不可!”说完才意识到失态了,赶紧跪下:“臣失礼,臣有罪。” 承辉帝倒是一脸笑容的抬手虚扶:“起来吧,朕就是随口说说。” 第32章 君恩难受 第32章君恩难受 真的是随口说说么?随便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有太监进来通报,两位皇子来到。承辉帝让进来。 承辉帝有五个皇子,其中成年的(16岁)的有两个,大皇子非嫡出,二皇子乃嫡出。 二人并肩入内,按理说,二皇子应该落后半步,这不是嫡出么?怎肯落后呢? “国库空虚,朕拟清欠,一般的臣子难以压制群臣,你二人以为谁人可坐镇户部,为张大人后援?”承辉帝没有直接指派,而是征求两位皇子的意见。 他心里还是希望两位皇子能挺身而出,为君为父分忧。但又没有说派皇子坐镇。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算是对两位皇子的一次考试么? 张廷恩低着头,仿佛一座雕像,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耳朵堵上。 两位皇子听了没有作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张廷恩上前道:“陛下,容臣回避。” 承辉帝点点头,张廷恩赶紧退出书房,屋内就剩下父子三人。 擦了擦头上的汗,张廷恩很是无奈,这位皇帝真不好伺候。 怎么说呢,承辉帝经常有一些看似率性的举动,需要用你的时候,对你也很好。 这次张廷恩生病了,看他身边就一个老仆,直接派一个内侍,送两个宫女去伺候。 就这伱还不能不收! 张廷恩愿意做孤臣,也愿意得罪人,但有个前提,能把事情做好。 积欠的事情是太上皇那会留下的,张廷恩也是因为当时上奏要求清欠被御史弹劾去职。 这次复出心头是有一口气的,真的是想把这个事情做成。承辉帝让他做户部侍郎负责清欠,结果是刚提个开头,群情激奋,户部里头各种刁难,御史那边弹劾不断。 具体到如何执行的问题上,谁先谁后,从哪个地方开始,张廷恩也是有想法的。 但到执行的时候呢,怎么执行,上门要钱人家说没钱,家里看上啥你拿走。 这就很难做,总不能去抄家吧?没那个权限不是。 具体到每个欠钱的人,又各有各的情况。不能搞一刀切! 所以才上奏承辉帝,要求明发上喻,限期还钱。这叫名正言顺。 解决了名正言顺的问题,才能具体到每个人身上。 有个事情张廷恩是清楚的,皇帝为了筹齐军费,从内库支取了一大笔银子。 二刻有余,两位皇子出来了,张廷恩连忙见礼,二人低头躲过没敢对视,飞快点头走远。 内侍请张廷恩入内,书房里的承辉帝靠着椅子仰面,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听到动静的承辉帝身体动了动,却没坐直,张廷恩默默的站在对面等了数十息承辉帝才坐直了,看着他道:“两位皇子都在劝朕,清欠一事不可急切。” 感觉到承辉帝浓浓的失望,张廷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涉及到皇子,沉默吧。 “朕本意是二位皇子之一坐镇户部,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来人,笔墨伺候。” 刷刷刷,承辉帝落笔如飞,很快写了一份圣旨,用印后递给身边的太监道:“送内阁。” 太监走后,承辉帝才对张廷恩道:“现在是六月,朕给欠钱的王公贵胄大臣半年的时间准备,年前先还一半,明年六月全部还清。嗯,先看看年前不还钱的人有哪些。” 这话说的真是咬牙切齿,可见承辉帝真的愤怒了。 “陛下,臣以为,应等西域事了,掉边军进京补充京营之后,再做打算为宜。” 张廷恩立刻进入了为君王考虑的臣子状态,任何时候都是皇帝做决定,他就是个拾遗补缺的。这个主次一定要清楚,以前他就是没搞清楚,所以才被太上皇拿下。你怎么可以逼着皇帝做决定呢? “爱卿所言极是,朕本以为卿之锋锐不复昔日,此番上奏锋锐犹在,朕心甚慰。” 张廷恩连声拜谢,他知道没退路了,承辉帝要改变现状,需要冲锋陷阵的臣子,他只能做一个过河卒,有进无退,只要能实现心中抱负,任何结果都能接受。 大周朝现在问题很多,承辉帝最看重的是财政问题。要坐稳皇位,首先要解决兵权,首当其冲的就是京营。四王八公所谓王宫贵胄集团,对于军队的影响力很大。他们推出的代表人物是王子腾,而王子腾又脚踩两条船。 借着西域叛乱的由头,承辉帝把王子腾丢过去平叛,结束后把京营留下,抽边军充实京营。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搞钱了,没钱怎么安抚戍边的京营和安置进京的边军? 大周朝现在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财政收入的增长远远跟不上花钱的速度。这么说吧,太上皇在位期间,内帑的银子花销大头是修园子,承辉帝即位之后,内帑最大的花销是补贴国库,用于赈灾、平叛。 花钱的地方很多,但是太上皇每年五百万两的养老钱,内帑这边是固定要出三百万两。户部那边每年的二百万两,已经赖了两年了,为啥,没钱。 内帑收入的大头是市舶司,大周朝五口通商,每年能收税一千五百万两,内帑拿五成,户部拿三成,其他如运营费用以及地方截留,拿走两成。 银子看起来很多,但是这三年南涝北旱,天灾不断,如今西域叛乱,为凑够半年的军费,户部出了五百万,内帑出了二百万。下半年还有至少五百万两的开销,一年平叛的军费开销就是一千二百万,这还不算一年不能平叛的账。到底要花多少银子,还要看前线的仗。 感受到承辉帝对两位皇子的失望,张廷恩只能默默的记心里,这事情一句话都不能说,现在说一句或许没啥,将来没准就落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个人生死是小,家人跟着倒霉,甚至家族都跟着倒霉。 贾琏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差点落了个三皇子伴读的差事。不然晚上要睡不着了。 现在他只能安心读书,至于张廷恩的事情,贾琏其实并不后悔自己说的和做的。 太上皇也好,当今的承辉帝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打压王宫贵胄。要不然忠顺王能拿一个戏子蒋玉菡的事情大做文章?贾政还显得很没脾气的怂了? 在这样的背景前提之下,想要保全贾府,就得做出改变。如何改变,总不能沿用之前的资源来做改变吧?那不等于雪上加霜么?回头官做的越大,死的越快。只能是通过张廷恩的关系,挤进帝党的阵营。到时候即便做一个跑腿的,即便贾府被抄家,贾琏个人是没问题的。 至于贾府,抄就抄呗,一门双公,自己不作死,怎么会死? 贾代善死前和太上皇达成的默契,继承者贾赦和贾政并没有遵守。什么默契?贾府转文职,放弃在军方的影响力。贾政与王家联姻,贾琏与王家联姻,都是这种破坏默契的体现。 现在的贾琏从时间上看,还有个十几年的样子,贾府才会走到元春省亲那一步。 所以,花最短的时间,拿到贾府的实际控制权,进而拿到贾家的控制权,扭转贾家的作风。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做不到,那就把自己摘出来。 上喻明发后,大周朝上下震动,清欠的事情给出了期限,半年先还一半,一年内还清。 这个期限对于那些欠账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官员而言,真的不算长。 但是对于凑钱还账的官员而言,时间又短了。 荣禧堂内,贾赦和贾政难得坐在一起,贾珠、贾琏作为下一代的代表人物,也被叫到现场。由贾母主持的家庭会议,王夫人、邢夫人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面的廊下等着。 “陛下发了上喻,荣国府的钱是代善那会借的。当时大家都借了,代善不借都不行,不借不显得你有钱么?眼下皇帝让还钱了,公中全部的家底拿出来倒是能还上,大家商议一番,都说说怎么办。”贾母坐在上首,彰显的就是一个家中长者的地位。 四岁的贾宝玉坐在一旁扭动身子,显得颇为躁动,贾政的眼神扫过才略微平静。 “父亲一共借了多少钱?”贾政开口先问具体数字,贾赦听了也竖起耳朵,这笔钱他还真的很眼红,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弄一点钱来花花。 理论上来说,继承爵位的贾赦,才是这次还钱的主体,但怎么说呢,他不是搬东跨院了么?这钱公中不出,贾赦肯定不答应。该出多少,这又有讲究,这钱过了贾赦的手呢,还有个好么?这就跟屠夫过手的肉,肯定得落一手油不是。 “一共借了五万两。不算你们二人的俸禄,现如今家中一年的出息也就是五千两。”贾母对这个事情是最清楚的,户部有记录,这个赖不掉。 贾母这是在说明一点,贾赦和贾政的俸禄,都是自己领自己花的。贾赦的一品将军俸禄要高一些,贾赦的五品官俸禄要少些,但他养门客啊,这钱走的可是公中的账。 这个事情很微妙,换个角度理解,不是从官面领的钱少么,那就从公中领钱养门客补上? 贾琏在一旁默默的旁观,看三位长辈在那绕着弯的博弈。 所以呢,贾政看着为人刻板方正,实则也是不肯吃亏的。 家里的破事根源在于贾母,搞的长幼不分,她在中间和稀泥,左右逢源。 听到五万两这个数字,贾赦眼睛都亮了,这么多钱过手,那不得能给自己落下上万两? “我既领了爵位,家中要还钱,理应把银子交给我经手。”贾赦直接越过该不该还,什么时候还的话题,进入到了钱给我的程序。 贾政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不满的瞟一眼贾赦,开口淡淡道:“欠钱的不止贾府一家,隔壁的宁国府,四王八公谁家不欠?我以为,还是去跟大家伙商议一下。总之,贾府不能带头。” 贾赦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垮掉了,悻悻的哼哼,却又无法反驳。 这兄弟二人的博弈在贾琏看来层次太低级了,贾赦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强行的欲盖弥彰。贾政则是尽力的在委婉的表达一个意思,钱还是别经贾赦的手,表达的却并不委婉。 按照贾琏的意思,还不如摆明车马的表示,“大哥,你的秉性大家都知道,钱不能进你的手。”真这么说了,效果反而更好,这种欲拒还迎的节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非要维护一个兄友弟恭的局面,贾赦也不至于搬出去,贾政不能让一步么?贾政真的怕王夫人?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贾政只要搬出荣禧堂,荣国府很多问题都能理顺。即便是贾母拦着,贾政坚持要搬,实际上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一门心思看戏的贾琏心里不住的鄙夷这对兄弟,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非常专业的扮演一个背景板的角色。 贾母却没有放过贾琏,开口对贾琏道:“琏哥儿,你那个老师处走了几回,可有消息?” 贾琏听了心头微微腻歪,我去了几次你都一清二楚吧?贾政和贾赦也都看过来,想听听贾琏这里有没有收获。 心里如何不管,贾琏的脸上泛起笑容,冲贾母抱手后才说话:“回祖母的话,孙儿不过是个孩子,张先生没跟孙儿说这些,就是指点一下文章技艺。” 贾政道:“琏哥儿,今后不妨多多走动,旁敲侧击一番,问出点消息来。” 贾琏目瞪口呆,这话居然是出自贾政的口中,简直颠覆认知。 贾赦立刻怒道:“去什么去?不许去。那厮前后两份奏折,把人都得罪个干净。旁人躲张廷恩都来不起,你居然让琏哥儿凑过去,是何居心?” 贾赦这是趁机发作,无非是想接下来的话题里头,能多占点好处。 贾政自知失言,正欲辩解是,一旁的贾珠很好的展示了一下,什么叫“贾政也有个好儿子”。贾珠开口笑道:“祖母,大伯,父亲,宁荣二府一体,珍大哥还是族长,依我之见,要商议此事,不能少了珍大哥。” 一句话,给话题从西府一杆子支到了东府,贾赦还无话可说。 贾琏心道:贾珠也不简单啊! 第33章 惹不起躲的起 第33章惹不起躲的起 不过嘛,贾母似乎并不满意贾珠的话,轻轻的撇一眼贾珠,对着贾政道:“珠哥儿说的挺好,政儿的话乃持重之语。无论如何,贾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回头与珍哥儿也这么说。” 贾母一锤定音之余,不免点了贾珠一句,说的挺好,以后别说了。 贾琏立刻领会到贾母的意思,嗯,这事情总的有个主导吧?别看贾珍是族长,这不是因为东府出了个贾敬么?眼下这贾敬不务正业,今后这族长的位置可不好说。 很明显,贾母不愿意在主导权的问题让回避。东西二府是一体的,也是分家的兄弟。主导权之争,在贾母看来可不是小事。族长没争过,那是因为长幼有序。作为二房的媳妇,贾母内心对于这个事情挺膈应的,二房哪里不如长房,不就是生的晚点么?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是万万不能讲出来的,礼教纲常不是说着玩的。 贾母心里何尝不在想,这钱能不还就最好了,贾府依旧富贵,只是开始吃老本了。贾赦和贾政的那点俸禄,比起贾府的开销没法比,就这哥俩还把俸禄收着不上缴。 贾府经营方面都交给管家赖大等人,贾母最为信任的管家是赖大,她可想不到将来有一天,赖大的家底比荣国府都厚实。 一时半会的贾琏可定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贾母问他的时候,只能装嫩,其实也挺嫩。 “祖母,没别的事情我回去读书了。”贾琏找借口走人,真不想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地方呆着。一群人商量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一个对策。说他们格局小没远见,倒也冤枉了。四王八公是一个权贵集体,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 不能打破这个局面,贾府的败亡就是必然的事情。 “废物一样的小畜生,着急奔……甚么?”贾赦眼睛一瞪,眉毛一横,摆出老子姿态。真实情况是眼看有机会能从公中捞一笔的机会没了,多少有点恼怒贾琏不配合。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点引导祖母愿意赚钱的话呢?急切之下,差点说出“奔丧”二字。 贾母对大儿子的秉性自然是心知肚明,看着贾琏低头垂手挨训,不免心疼了一下,瞪着贾赦怒道:“琏哥儿好好的,你这做老子的为何要骂他。” 压制了贾赦后,贾母才对贾琏道:“好孙儿,你且去罢。” 贾母其实挺烦贾赦动歪念头的,即便要还钱,这钱也不能经贾赦的手。到时候不说是沾一手油的话了,很可能是咬下一大块肉,钱不够家里还得给他补上,这事情贾赦能做的出。 走出荣禧堂的贾琏,放下了一直在装着平静的脸,刚才无来由的被贾赦骂了,心里如何不恨?可以说恨不得一刀弄死他!机会不成熟,且等几年再说。 这个时候的贾琏,心里正式把弄死贾赦的事情从长期计划列入中期计划中。脑门上总压着这么个便宜老子的日子,真是多一天都嫌多。 承辉帝本以为明发上喻之后,总会有几个人把钱还上的,毕竟只要求先还一半。十天之后,坐镇户部的忠顺王和张廷恩,别说等到来还钱的人,鸟都没等来一只。 这一家伙给承辉帝气的不行,召唤忠顺王和张廷恩进宫商议。 张廷恩拿出一份账目道:“陛下,账目和名册在此,下一步臣挨家挨户的登门催讨。” 承辉帝心里挺满意的,嘴上却很虚伪的笑道:“如此一来,爱卿成酷吏也,朕不忍。” 贾琏要是在这,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虚伪吧?虚伪,但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此。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报陛下信重之恩,臣不敢惜身!”张廷恩斩钉截铁的回答。 忠顺王在一旁叹息道:“张大人不记身后名耶?” “身后名”对于古人而言,真是太重要了,人的一生有一个好的平价,盖棺定论。 武周的周兴、来俊臣,别管他们做的事情是谁的意思,真正的目的何在,文人的一支笔给这两人钉在“酷吏”二字上头。门阀势大,危及皇权,自唐太宗起至武则天,不遗余力的打压门阀这一源动力的真相,没人在乎。 “微臣所求者,不外于君忠也,与国利也,与民安也。余者,顾不上了。” 贾琏要听到这话,肯定距离张廷恩有多远躲多远的。贾琏是个惜身的人,对于自己在意的人,自然也是要顺手护着的。为国事不惜身,贾琏表示敬仰,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忠顺王听了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因为科举的缘故,丙级二班的人少了一小半,原因自然是外地官员的孩子回去考试了。青云书院举国皆知,考进来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声望资产。回乡参加科举,别的不说,县试府试这两关,只要知道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大差不差的就给过了。 这日早晨,方老夫子带了一个新生入内,站在台上介绍道:“大家多了个新同学,自己介绍一下吧。”新生正在东张西望的,听到这话赶紧收回心神道:“在下姓木,名子华。来自大兴县木家村,今后大家都是同学了,请各位多多看顾。” 贾琏在台下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木子华,拳头都捏紧了,狗日的换个马甲我就不认得伱了?所谓的木子华,正是三皇子李亨,跑这来读书的目的,贾琏一眼可见。还大兴县木家村,你怎么不说钱塘江畔的牛家村? 果不其然,这厮安排座位的时候,就在贾琏的身边,原来的同学回乡考试了。 李亨是个脸皮厚的,央求让贾琏伴读不成后,直接换了一个招数,走后门进青云书院。这事情是他求皇后帮忙弄的,承辉帝也知道,但啥都没说,随便他折腾。 李亨不知道的是,承辉帝是见过贾琏的,通过张廷恩的描述,更清楚贾琏的情况。 一时半会的承辉帝也看不上贾琏这个小屁孩子,三皇子有兴趣,那就勾搭一下咯,反正怎么都不亏。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打压也仅仅是治标,不妨从内部看看能不能离间一下。 三皇子李亨读书的成绩不如二皇子,平时更喜欢舞刀弄枪的,总跟承辉帝说要带兵打仗,开疆拓土。承辉帝给他送到青云书院来读书,看看能不能有所长进。 “贾兄,幸会!”李亨笑嘻嘻的坐下后,冲贾琏抱手致意。 贾琏淡淡的撇一眼,回一句:“幸会!”然后就低头看书了,没有继续聊的兴趣。 作为一个新生,木子华(李亨)的表现很社牛,中午放学后,木子华自来熟的与贾琏打招呼,遭到冷遇后也不生气,继续与其他同学套近乎。一个中午下来,全班上下的三十几号人,他全都照了面,尤其与班长李冬混的很熟。 贾琏出去吃饭的时候,木子华也出来了,外头也有人送饭。看见贾琏在树荫下吃饭,他也端着碗过来拼桌,还笑嘻嘻的主动道:“贾兄,不介意吧?” 贾琏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按住了想发作的小安,搬小板凳让开一个位置,两人在树下的小桌子上各吃各的。木子华也就带了一个随从,贾琏多了三个家丁。 心平气和的吃了午饭,贾琏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先回去午睡了。” 木子华笑嘻嘻的点头表示收到,继续不紧不慢的吃他的饭。心里怎么想的,贾琏不得而知,单纯的觉得有点膈应,倒也不是不能适应。深交是不可能深交的,来往也不可能来往。 昨晚上画小人书有点晚,这会贾琏吃饱了困意上来,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下午上课,贾琏依旧是做个安静的美少年,放学时李冬跑过来借笔记,李亨立刻凑过来:“班长,能不能让我先抄。” 李冬看一眼这新来的同学,很有耐心的笑道:“这是最新的笔记,我可以把之前的笔记借给你抄。”李亨好像没听到一样,转头问贾琏:“贾兄,你之前的笔记可否借阅?”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看看他,摸出之前的笔记递过去:“拿去。” 如果不是忌惮他皇子的身份,贾琏一拳能打歪他的鼻子,按住了冲动的贾琏起身走人。 “贾兄端地冷峻!”李亨还在后面赞叹一句,李冬这个班长居然附和的点头:“确实!” 贾琏听的清楚,脚下差点一个拌蒜,这个王八蛋到底要干啥? 贾琏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皇宫大院内长大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内心深处阴郁才是最真实的一面。人世间最势力眼的地方,后宫为首。世间人心最脏的地方,后宫排第一,其次是青楼。 回去的路上贾琏心情大坏,想想又让车夫去了张廷恩处,得着张先生想想办法,不然苍蝇一直在跟前晃,哪天忍不住动手拍死他就麻烦了。 张廷恩还没下朝,门房领着他去了书房等着,晚饭前张廷恩回来,见到贾琏便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别来么?” 贾琏一脸的苦涩道:“学生还真不想来,这不是不得不来么?” 说着把三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沮丧的表示:“当今春秋鼎盛,三皇子这是在作死。”张廷恩无语的看着贾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三皇子根本无心帝位?” 贾琏没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哀求道:“恳请先生为学生说句话,让陛下把三皇子弄走。” 张廷恩又无奈的看着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本就是陛下的安排?” 贾琏被他两个同样的前缀弄破防了,烦躁的站起道:“行,我先回去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说着一抱手,贾琏出了书房,张廷恩在后面淡淡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躲着他也能找借口登门?” 贾琏站在门口顿足片刻,良久才道:“一种植物!” 这是愣住的是张廷恩,真的听不懂这话啥意思? 回到家中的贾琏饭都没吃,直接动笔写了请假条,写好了才吃的晚饭。 次日一早,贾琏按时醒来后,坐在床上才想起来,今天要请病假。 李亨这天了扑了空,去问先生才知道,贾琏请了病假。对此李亨很是无语,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回到宫里的李亨闷闷不乐的去找皇后,见面请安后说起贾琏的事情。 皇后听了看看身边的一个侍女后,这才问一句:“儿子,你欣赏贾琏哪里?” 那个叫贾元春的侍女顿时身体一僵,垂头看地板,耳朵竖起来。 “三月三那一日,我见他面对数十骑,挡在一干女眷身前,深感此君有大勇,故而留了点心思,让人多方打探才知此君颇有意思。所谓的幼年时不爱读书,专爱斗鸡走狗之说,应该是他藏拙自保的手段。可见此君有大智慧,大智大勇,可以为益友。” 这个答案贾元春都听傻了,你说的跟我认识的是一个人么? 在其他的宫女看来,贾元春是个幸运儿,进宫之后立刻被皇后看上,调身边培养。皇后与承辉帝感情很好,每个月有十天左右在皇后这里下榻,贾元春自然伺候过多次了。比起那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一次的宫女,贾元春的机会要多的多。 “元春,你以为呢?”皇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贾元春吓的身子一抖,猛的抬头,好在她颇有定力,很快就恢复平静道:“回殿下,奴婢以为,三皇子不妨与之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皇后听了笑道:“也是,事出有因,总的把这个因找出来。”说着扭头对李亨道:“听到了?好好跟人谈谈,问问清楚为何不喜欢你,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听到皇后大气的话,贾元春内心暗自惊恐,后宫里的人说话,多数情况下你得反着听。尤其眼前这位三皇子,平时嘴甜的很,最善于哄皇后开心,皇帝对他也颇为喜欢。 第34章 关系缓和 第34章关系缓和 皇后这边没多问贾元春,三皇子李亨的判断对错也不要紧,当做锻炼就好了。 重要的是李亨学会看人动脑子了,这个就非常的可喜。 至于什么大智大勇,在皇后看来,三皇子李亨多少有点不着调,所以当着贾元春的面那么说,无非就是给贾元春一个信息,这孩子不太聪明,听听就好,别当真。 晚间承辉帝又来到皇后处一起吃的晚饭,席间皇后劝了一句:“后宫佳丽众多,陛下当雨露均沾。”承辉帝就喜欢皇后这点,大气!笑着答应下来,就是不改。 皇后又提起三皇子的事情,顺带提一嘴贾琏,承辉帝听了颇为正式道:“贾琏颇得张廷恩喜欢。”说着还看了一眼贾元春,然后往嘴里送菜。 皇后听了心里一惊,在后宫这么个波诡云谲的环境里,什么龌龊事没见过?这么说来,英华那孩子不是在瞎说。再汇总一下荣国府里的那些信息,皇后之前的判断也动摇了,也许英华那孩子说的是真的? 贾元春站在一边腿是抖的!万一私下里自己的母亲王夫人真的惦记过贾琏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 三天之后,贾琏觉得李亨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了,早起再次上学。如果那家伙不识趣的话,那就请长假,在家里自习好了。 刚到书院,贾琏被方老夫子叫去了办公房,贾琏很乖巧的摸出一叠文稿,双手奉上。 “先生,这是三天里做的文章。” 接过文稿的方老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安抚了一句:“我知道你有难处,该忍还得忍。” 老先生是知道所谓木子华是谁的,所以才特意点一句。 “多谢先生。”贾琏听懂了他的意思,很正式的谢过告辞。 有个道理贾琏非常的清楚,权贵子弟结交嫡出皇子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啥好事。即便四王八公不是皇帝的打压对象,这种事情还是别去做。 方老夫子从来都是只教文章,不讲大道理,这点很对贾琏的胃口。 李亨还在位子上,不过他没有再主动与贾琏套近乎了,变得没之前那么活泼了,安静的上课听讲。贾琏也是如此,怎么看都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这一天非常平静,哪怕是在午饭时,李亨也没有凑过来,而是在另外一处独自吃。 贾琏没觉得这个变化有啥不适应,反而觉得很好。 门房老头始终笑眯眯的看着外面这俩娃,丝毫没有掺和一下的意思。 只是手里拿一个鼻烟壶,往鼻孔里抹一点啥,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脸舒坦的样子。 听到喷嚏声的贾琏有点奇怪,放下手里的筷子,以前这老头也不吸这个。 “看什么看?再看回头拳脚课先让你跑十圈。”门房老头语气很冲,脸上无不得意。 发现贾琏没搭理他,而是看着鼻烟壶,忍不住拿手里展示一下:“不错吧?景泰蓝的。” 贾琏其实是在想烟草,这东西的烤制工艺不知道诞生没有,平时也没注意大街上抽烟的人多不多,如果多的话,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构想,真要去实现可能会有很多麻烦。对于贾琏来说,挣点小钱不难,难的是挣大钱。 如果能挣大钱更不安心了,还要担心能不能守的住,会不会带来灾祸。 门房老头发现贾琏在发愣的时候,忍不住好奇的笑问:“小子,魔怔了?” “老者,抽烟的人多么?”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有明确的答案。 老头也没认真回答,随口道:“这上哪知道,城东和城南抽烟袋的比较常见,城西这一片,都是吸的鼻烟。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贾琏还是没正面回答,笑着问:“这烟叶是哪的好?怎么处理的?” “跟我这问?毛病,伱去城东的商铺里问不好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答上问题,老头显得有点不高兴了,低头把玩鼻烟壶,不理睬贾琏。 这时候身后传来李亨的声音:“这是官窑烧的。” 老头抬头看一眼李亨,这会跟干脆,直接转身换个角度,继续把玩。 贾琏回头看一眼李亨,发现他身边的小内侍,若有所悟,笑了笑没说话,进门去了。 李亨看着他的备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尴尬是不存在的,人在大内啥变脸没见过。 再看看身边的小太监,李亨想到了啥,心道:下次出来不带小福子,至少不在跟前。 听了一耳朵贾琏和门房对话的李亨一肚子问号,碍于不想引起贾琏的反感,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问起了身边的小内侍小福子:“抽烟袋的人多么?烟叶是怎么处理的?” 小福子傻了,我六岁进宫,吸鼻烟的太监见过,没见多抽烟袋的。 “要不,奴婢去打问一二?”主子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小福子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嗯,去吧。”李亨真的很想搞清楚这些问题,顺便摸清楚贾琏的动机。 吸取了前明的教训,大周朝的皇子没有封地,留在京城还要学习政务,年满十八岁到具体的部门任职。比如承辉帝十八岁的庶长子李定华在内务府任职,多拿一份五品官的俸禄,同时要学习所有业务,将来必要的时候会接管内务府。二皇子则还处在吏部学习阶段,明年满十八岁之后,在吏部以五品官起步,将来如果不能继承皇位,应该是某个不明的领班王爷。 至于李亨嘛,明年十五岁就该去某个部门学习三年,十八岁安排某个五品官的具体职务,不能继承皇位的话,结果也应该是某个部门的领班王爷。 皇子要协助皇帝处理政务,这是太祖时期定下的规矩,不放地方,不给封地。 受到了太上皇时期诸子争太子位激烈残酷斗争的影响,承辉帝登基后,对于朝臣上奏请立太子的奏折没有任何回应,每次都是留中不发。 按照儒家的法理来讲,二皇子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三皇子、五皇子是备选。庶出的老大老四基本没戏,除非出现意外。 现在的承辉帝并不是嫡出,太上皇有十三个皇子,其中嫡出的为一、三、七,一场血腥的皇位继承斗争下来,一、三、七不是死了,就是出局了,最后便宜了不站队的承辉帝。 所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三皇子李亨打小就比较聪明,给外人的印象是对太子位子没有太大兴趣。 正经是本该在皇宫里的学堂上学,他却选择出宫读书,而且皇帝和皇后还答应了。 现在三皇子还住宫里,十五岁就得出宫。届时想见皇帝和皇后,还得走程序报备批准。 放学回宫,小福子还没回来,等晚一点三皇子才见到了小福子,仔细的听取他的调查结果时,发现小福子的脸上有淤青,顿时怒问:“谁打的?” 小福子道:“不知道,好好的走街上,突然迎面来一人偷袭,打完就跑了。看模样像个乞丐!”三皇子听了也没啥好法子,只好让他等下去看大夫。 调查结果并不理想,去了好几家店,问产地很容易,问如何种烟草没人回答,再问如何将烟草运到京城销售时,店家往往不作答,脾气差的还直接让他离开。 小福子也没白跑一趟,城东那边销售烟草店铺里,很少见到有人零卖。小福子表示,明日去城南再打探一二。 李亨想了想道:“不必了!”想着下了决心,明天亲自去问贾琏。 又是一天的午饭时,出门的李亨跟在贾琏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一句:“为何打听烟草?” “赚钱!”让李亨意外的是,贾琏居然回答了。 “荣国府的嫡长子也缺钱?哦,荣国府管家娘子是二房。”说完李亨就后悔了,这不是当面揭短么?谁家掌家娘子不是嫡出大房娘子,轮到荣国府就是二房的。接着赶紧找补:“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李亨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副凄惨的景象,嫡长子被二房婶婶虐待,零花钱都不给。 “没必要抱歉,你说的是事实。还有,我缺的不是小钱,是大钱,是上万两的大钱。” 贾琏愿意搭理李亨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最近表现的很不错,在书院内从不主动搭话。加之怎么都是个嫡出的皇子,太过恶劣的对待不好。还有一点,这厮有点大大咧咧的,不是那种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人。这么说吧,换成一般的皇子,可能早就让人动手了。 不深交,也不太过得罪,这就是贾琏的原则。 “烟草能挣大钱?”李亨有点不信,追问一句。 贾琏拿着筷子没回头,随口应答:“这东西能成瘾,挣大钱自然不难,难的是挣的钱如何守住。这不我回去想想,决定还是不做烟草了,免得将来做大了为他人做嫁衣裳,心里难受还不如现在就不做。” 李亨听着这话大为动心,一时又没忍住贪心道:“明年我出宫开府,比照其他皇子的进项,一年下来维持府内的开销都勉强。只能做点买卖才能过上体面一点的生活,你是不知道,王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家里都有买卖。崇文门的税监根本不管权贵的货物进内城。” “哦,内城的权贵们都做了哪些买卖,我怎么没听说过?”贾琏被成功的勾起了注意力,这种事情多了解一些绝对没坏处,只要知道了利益点,将来就不容易招惹到大麻烦。 “那可就多了,就拿大皇子忠肃郡王来说,他母家是辽东的,人参,皮草,东珠,从辽东到京师有五倍的利,货物还没进内城就被预定完了。他的商队两个月出一次货,平均下来每个月光辽东的货物,进项就在两万多两。幕后对我和二哥管的极严格,我不盼着像老大那样跟母族的人合伙做买卖,但求每月能有个五百到一千两进项就满足了。” 这话听的贾琏想打人,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几个钱?你还惦记上了五百两一个月最低。 “你知道普通的五口人小康之家,每月的花销是多少么?”贾琏不是好为人师,而是觉得有必要给这厮上上课,免得将来开府后,为了挣钱祸害百姓。 “我上哪知道啊,你知道?”李亨一边随口回答,一边示意身边的侍女把小桌子端来,跟贾琏的小桌子拼一块。贾琏见了没也拦着,他也想明白了,一味的冷眼相看不长久,适当的缓和关系也很有必要。 “差不多二两银子吧?所以你想挣钱,就得把眼睛往上看,别盯着下面的老百姓。”贾琏还是提醒了一句,在老百姓身上刮油的做法不可取。 “啥?这也太少了点吧?还以为我每月一百两的例银已经很惨了。”李亨听着手里筷子都放下了,眼睛也瞪圆了。 “你以为?从法理上来讲,你生下来就有机会成为御极之人,我作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跟你走的太近对你我都不是啥好事。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没有?”贾琏觉得还是要把话说开,免得这家伙误会之后,矛盾大到不可收拾。 李亨听到这话的时候,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块肉也掉回了碗里。 解释完全没必要,生在皇家的人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即便你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竞争对手也不会相信你没方法。毕竟承辉帝当年表现的更老实,完全是一个只会做事的老黄牛。要知道,非皇后生的兄弟有一堆呢。 “还是说说怎么做烟草生意赚钱吧。”李亨强行扭转了话题,躲开贾琏略带讥讽的笑容,心里多少有点恼怒的李亨狠狠的一口咬下去,五花肉很香,就是有点腻。 “等你开府再说吧。”贾琏没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吃饭。 “下雨下雪的时候,你中午在哪吃?”李亨也没追着问,对于贾琏的态度缓和要谨慎。 “门房里,每用一次门房,需要给老头交一两银子。” “这价格太黑了!” “谁说不是呢?外面的叫餐不得入书院,老头这是独家买卖,无可奈何。” 第35章 小题大做 第35章小题大做 整个下午李亨都出在一种呆滞状态,他真的想不明白,怎么烟草就能赚大钱。 有的人想不明白就算了,李亨属于那种想不明白晚上睡不着的性格。 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啥时候放学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也没说纠缠贾琏了。 目睹这一切的贾琏心中窃喜,这孙子好对付啊,以后就给他出题好了。 回到宫里的李亨还是走神状态,突然变得的不活跃了,搞的皇后还有点诧异。 “三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皇后难得阴阳怪气一句。 “啊!不是,没有,都怪贾琏!”李亨的甩锅三件套掌握的非常熟练,一句话把皇后给说乐了:“哎哟喂,如今这有的人啊,真是撒谎都不带掩饰的,看来是板子打少咯。” 皇后其实挺好奇的,这傻孩子是让人带沟里了,怎么就出不来了呢?平时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接触了贾琏变这样了,不行,我得弄明白。 听到“撒谎”一词,李亨脸色陡然便了,忙不迭的摆手解释:“母后,儿臣真没撒谎,这事是这样的……。”巴拉巴拉,一通解释,皇后明白了。一开始挺不乐意的,觉得这孩子被人用“赚大钱”给带的都快癔症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坏事。 “不懂就问呗!”皇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慢慢地引导这孩子。真不是智商问题,就是单纯的见识少了。皇后心里很明白,这孩子打小接受的教育就跟赚钱不沾边。 “怎么没问,他不说啊,他还说了,这会他害怕挣钱了遭人眼红,等我开府了再说。”李亨在这么一说呢,皇后明白了,笑着起身,摸摸这傻孩子的脑门:“这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呢?你想啊,这挣钱的路子,没道理跟你讲对吧?” 关于这点,李亨倒是想明白了,连连摇头:“我看不是,他本没必要告诉我。” 正说着呢,外面太监一嗓子:“陛下到。”母子二人赶紧出门迎接,承辉帝已经进了坤宁宫的门,看见母子二人时,表情明显有一个从严肃到轻松的变化:“老三也在呢。” “臣妾(儿臣)给陛下(父皇)请安!”母子二人齐声请安,承辉帝抬手示意。 “陛下刚才脸色不好看,可是有下人轻慢之处?”皇后深知承辉帝,特此一问。 “并无此事,都是外朝的事情,说说也无妨。户部尚书乔立请了病假,左侍郎张爱卿带人清欠才一年,朕那个堂弟(北静王)便让人把家里的物件摆在门口,摆摊叫卖。呵呵,户部的仓库里能跑老鼠,欠钱的却在哭穷,死活不肯还钱。” 李亨听到父亲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当时就寒毛立起来了,我怎么就不早点走? 皇后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睁眼说瞎话道:“刚才老三还跟我提到钱的事情,说是要挣大钱为陛下分忧。”做父母的自然是有偏心的,皇后就有点偏爱李亨,主要是这孩子平时表现的更像一个依恋父母的孩子。 承辉帝同样很了解妻子,所谓老三挣钱的事情,无非就是看自己心情不佳,找个事情让自己开心。于是便顺着皇后的话随口问一句:“老三打算怎么挣钱?” 李亨赶紧回答:“是这样的……。”大概过程又说了一遍后,承辉帝一听是确有其事,顿时来的兴致,坐下后笑问:“你打算怎么找那贾琏问明白?” “慢慢来吧,先把关系处好。”李亨回答的很随意,这大概就是承辉帝和皇后喜欢他的原因,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比较随意,也显得比较稚嫩。 承辉帝听出点端倪来了,其实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也就是老三这傻孩子,换个别的皇子,主动结交权贵,在承辉帝这里都得减分不少。 贾琏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曾想第二天中午,李亨又凑过来一起拼桌,口中还在絮叨:“我跟伱讲啊,最近朝廷清欠的事情不顺利,户部没钱,昨天见到父皇,见他愁的我着急。” “嗤!”贾琏一声冷笑,李亨听的不乐意了:“你笑啥?” 贾琏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不过脑子里一个闪念,这似乎是向皇帝展示个人价值的一个机会。这么一想呢,口中的语气也变得轻浮随意:“笑谁?谁抱着金饭碗要饭笑谁!” 李亨听了顿时不悦道:“你今明白,我可不答应。” 你看,这就是皇家的娃,说翻脸就翻脸,不过贾琏并不意外,本来就是在埋线。 “行,我就跟你说说。”贾琏放下筷子,也就是手里没烟了,不然高低点一根。 “洗耳恭听!”李亨也很正式的样子,实则心里窃喜,我还拿捏不了你? “你听好了,如今朝廷以银子为钱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把钱往外推。为什么呢?因为这世界上最来钱的行当,就是用钱生钱。我这么说你肯定听不懂,听不懂不要紧,我现在跟你明说,你还是听不懂,回去先把这问题好好想想,还是不明白的时候,明天我接着说。” 贾琏干脆利落的说完,拿起手里的筷子又补一句:“不许再问了!不然我撵人。” 这家伙说话气人就算了,眼神里的鄙夷更气人,李亨气的想骂娘,想想还是忍住了。 “不说就不说,我就不信想不明白。”李亨嘟囔着,心里默默的把原话牢记。 下午上课,李亨有一次心不在焉了,想到回去有可能见到父皇,以贾琏的话题为展开,李亨就心里一阵噗通的乱跳。做皇子的面对皇帝,最难的就是如何对话找话题。这话题呢,还能让父皇愿意听,听了还能加深印象。 昨天李亨就看出来了,父皇对贾琏的话题很有兴趣,今天没找到答案,但带回去的新话题,父皇会更敢兴趣,至于答案呢,不着急,可以作为下一次与父皇沟通的话题。 皇帝每天要处理的奏折很多,如果是个勤政且强迫症的皇帝,迟早要累死。 承辉帝属于勤政又不是强迫症,奏折经内阁过一遍,重大问题送皇帝批阅。内阁权利很大,法理上内阁大臣由皇帝任命,想如何的臣子,必须得到皇帝的认可,确保皇权无限大。这套东西是朱元璋搞出来的,不过朱元璋是拿内阁当秘书用。后来的皇帝没有朱元璋那么旺盛的经历,内阁逐渐宰相化,明宣宗祭出司礼监来对抗外朝搞平衡。 本朝严禁内侍干政,内阁有点军机处的意思。简单的讲,高度集权的多相制度。 承辉帝再次出现在坤宁宫时,脸色依旧不好看。即便见了皇后和李亨,也只是稍稍的松弛了一点点,旋即又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但这次关于清欠的事情,内阁四位大臣都表示宜缓不宜急,并表示张廷恩操切了。 这才是承辉帝心情不佳的主要原因,北静王不配合是预想中的事情,内阁集体不支持,令承辉帝大失所望。在问起如何解决国库空虚问题时,内阁大臣们集体不语,现阶段还能拿出大笔银子的就剩下内库了。缺钱陛下先从内库走的意思没说,但等于说了。 所以说,承辉帝遭受了多重打击!内阁居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这个,打击最大。 皇后见状赶紧找话题活跃气氛:“老三,烟草挣钱的事情,问清楚了么?” 一句话把承辉帝的注意力转移了,李亨心里紧张的很,不禁握紧了拳头,说话也有点结巴了:“那个,我没问,就是提了一句国库没钱,父皇忧心忡忡的。他还冷笑说,父皇是抱着金饭碗要饭。” 承辉帝很明显一楞,随即心头怒气,瞪眼道:“狂悖之徒!你如何容他?” 这时候的李亨冷静下来了,见策略奏效,知道掌握了对话节奏,所以赶紧道:“儿臣当时很生气,追问他给个答案,说不清楚我不答应。他却说,朝廷以白银为货币,是把钱往外推的做法。儿臣不解,他也不答,让我回来想想,明日再想不明白,他在告知。哦,他还说,世界上最来钱的买卖,就是钱生钱。” “哦?”承辉帝露出明显的意外之色,随即又冷笑道:“满朝文武都不如他一个孩子?” 李亨顺着这话道:“儿臣也是这么想的,明日一定把这话问清楚。他要是说的有道理,儿臣便放他一马,说的没道理,儿臣打烂他的嘴。” “胡闹,即便他胡说八道,你不当真就是了,如何能动手打人呢?了不起一介狂生,不必在意。”承辉帝还真的没在意,主要贾琏的年龄太小了。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心里觉得这事情好像那里不对劲,贾琏怎么跟老三说这些,尽管这是老三挑起的话题。 难不成,张廷恩另有想法,不好跟自己明说,借他的嘴? 不对,不可能,张廷恩如果有办法,没必要去清欠,说明那孩子是有想法的,只是这个想法未必能有用。先这样吧。 父子间的对话到这,李亨很识趣的告退了,不能过多占用母亲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又能通过父皇感兴趣的话题,加深父皇对自己的印象,目的已经达到了,该撤退了。 次日召见忠顺王和张廷恩,问起下一步如何推进清欠之事时,两人都没有好办法,张廷恩道:“唯有等陛下上喻的时间到了,才好推进下一步。等臣把欠钱的官员过一遍。试试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了,昨日见三皇子英华时,提到一个事情……。”承辉帝把事情大概说一遍,最后笑道:“张卿的这个学生很有趣啊,朕也想知道他如何钱生钱。” 张廷恩心里暗暗叫苦之余,不免被感动了。他的第一判断就是贾琏在通过别的渠道,帮忙减轻清欠的压力,如果有别的渠道挣到大钱,将来清欠不利,自己被处罚的也轻许多。 嗯,一定是这样的。不过这明显不现实,贾琏这是往火坑里跳。以他对承辉帝的了解,搞不好落一个居心叵测,蛊惑皇子的罪名。 后果,非常的严重! 不是说贾琏对三皇子不客气么?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这个时候张廷恩还没法给贾琏说情,只能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笑道:“陛下,三皇子年幼,贾琏也才十四岁,臣以为是孩子之间的戏言。”先给定性为戏言,一面事态严重。 忠顺王却语气不善道:“陛下,臣恐此事另有蹊跷。” 这话有点狠毒,虽然没明说,却点了一句,没说出来的话很明显是,“有没有可能,是家里大人教他这么说,通过三皇子刺探消息呢?” 忠顺王这话听的张廷恩心跳陡然提速,这是有多恨贾家?不对,这是冲着四王八公去的。至于贾琏,捎带手的事情。这是要小题大做么?张廷恩飞快的撇一眼忠顺王,发现此刻的他一脸忠毅,搞的跟真的一样。 都不用张廷恩说话,承辉帝已经摇头笑道:“想多了,如果真是这样是好事。” 张廷恩及时的捧哏:“陛下圣明,真要轮到靠一个小孩子胡说八道刺探消息的程度,四王八公抬抬手,也就灰飞烟灭了。” 承辉帝自得的微微一笑,感觉好极了。 两位臣子的心思,承辉帝心里有数。张廷恩是真的想做点事情,忠顺王也是真的想扳倒四王八公。只不过,前者是冲着青史留名去的,后者则是冲着四王八公巨大的财富和政治资源去的。 一次危机,因为年龄的缘故被贾琏躲过去了,不能不说,这年龄小还是有好处的。 有一个中午来临,李亨跟狗皮膏药似的又贴过来,贾琏都懒得等他主动问了,抬手指着前面:“别拼桌,各吃各的。” “你嫌弃我!”李亨的语调陡然弧形拉升,义愤填膺。就差没吼一句:“你怎么敢?” 一直没求票,今天求一下。啥票都行。 第36章 愚者千虑 第36章愚者千虑 贾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沉默的力量放大。李亨被看的心里臊得慌,没有再说话,低头吃自己的饭,只是这饭菜味道如何毫无感觉。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眼神里全是怒火,只等李亨一个眼神就会扑上去撕咬。 贾琏身边的桂香则是在瑟瑟发抖,眼前这个三皇子,她是见过的。二爷太猛了!一举一动都能人心跳加速,两腿夹紧,哎,回去又要擦拭身子了。 放下筷子的贾琏喝了一杯温茶,杯子搁下后才淡淡道:“你我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为善。” “昨的事情,我回去没想明白。”李亨心里不爽,闷声闷气的说话。 贾琏嗤的一声冷笑,激的李亨额头青筋乱跳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开口:“自幼生长在深宫之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要弄明白才是怪事了。” “哼,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李亨确实不服气,两人年龄相当,怎么肯服输? “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只是银子的事情我还真就略知一二。”贾琏的语气毫无波动。 “愿闻其详!”李亨小小的耍一下心机,飞快的接过话。 贾琏又笑了,眼神仿佛看穿了一下,等到李亨气的捏紧拳头时才开口:“前明中后期一条鞭法,确立了白银为主要货币的地位。地方收税的散碎银子,需要重铸为金花银,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火耗年年都有,而且不透明,地方官吏说多少就是多少。当然,这是小问题!” 李亨听的是一脸的茫然,不懂,完全不懂,火耗是啥?为何不透明是小问题。 我知道伱听不懂,但我也知道,你会全部记下来,至少你身边的内侍会记下来。 想到这里,贾琏撇了李亨身侧后的内侍,这位看似垂手而立,实则耳朵竖起来了。 “只提出问题是不行的,还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并提出解决方案。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回到最初白银作为全国流通官方认可的货币,真正掌握白银的不是朝廷,而是地方上的士绅,其中以南方士绅为主。前明的朝廷没钱,拿这些地方士绅没什么办法。本朝之初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只是治标,要治本就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那就是铸币权。” 看着额头上已经开始流汗的内侍,再看看双目呆滞,瞳孔散开的李亨,贾琏悠悠的叹息一声道:“真是太为难你了。”说着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他:“这是我连夜写的,你拿回去慢慢读吧,读不懂不要紧,可以去问问你认为懂的人。” 货币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怎么定义都不过分,古代中国对于货币的重要性没有给予足够重视的根源很多,主要在于收税的时候以实物居多,以及自上而下对金融的不重视。 这个小册子是贾琏深思熟虑的结果,别的行业贾琏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社会很多理论和认知放在古代就是削足适履,想让别人接受就更是在作死。唯独金融不一样,即便贾琏也只是懂一些皮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这点皮毛也是高低提炼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入手,进入皇帝的视野,并且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就是贾琏的谋划。贾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注定是要被瓦解分化,从小说的结果看,皇家还是留了余地的。这种留余地不是仁慈,而是怕兔死狐悲。 所以对于皇帝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为了那个宝座,连至亲的人都能杀的血流成河的历史写在史书上,你一个外人竟敢心存幻想?伴君如伴虎,老虎要吃人的。 贾琏的目的很明确,找一个需要很长时间都能发挥作用的重要领域,并且在这个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对比历史上的人物,和珅就是一个比较合适效仿的对象。当然,效仿和珅的理财能力就行了,揽权揽财无度则不可取。 我有用,还有适度的把柄在皇帝手里,即便被清算也不会一命呜呼。 嗯,就这样了,安安稳稳的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好。什么,你说后代?儿孙自有儿孙福! 贾琏也不清楚这样的谋划会不会起作用,只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因为并不冒险! 次日,乾清宫,勤政的承辉帝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才起身活动一番,突然一拍脑门:“忙晕头了,来人,召忠顺王和张侍郎。” 大周朝太祖皇帝对朝会制度进行了改革,每月初一和最后一日大朝会,每十日一次小朝会,三品以上官员于文华殿座谈,就最近国内大事进行汇报总结。 太上皇时期,小朝会进行了调整,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才有列席资格。 承辉帝登基后,多了一个习惯,经常于乾清宫召见亲信大臣。 身材肥胖的忠顺王气喘吁吁的先到一步,拱手的同时四十五度鞠躬,这是日常面君的理解,跪拜只有在大朝会开始时才用的大礼。 张廷恩不疾不徐的步伐随后也出现了,见礼后笑道:“陛下急招,可有急事?” 言下之意,我那事情一堆呢,得赶回去处理。 承辉帝倒是没在意他话里的意思,怎么说呢,喜欢信任你的时候,可以放纵你的随意,猜忌你的时候,这些随意就是罪名。任何人任何事,一旦进入到“论心”的阶段,在皇帝眼里基本就是没一个地方是好的。说到论心,古代最经典的案例是“莫须有”,最近的经典案例是“抛开始事实不谈”。 “嗯,先看看这个再说。”承辉帝丢给张廷恩一本小册子,这让忠顺王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嫉妒,明明是我先的。 张廷恩也不废话,接过小册子之后翻开就看,忠顺王赶紧站在侧后跟着看。 小册子上的内容不说,字体是真熟悉,主要是见的多了。这时候的张廷恩心里抽了好几下,看清楚标题《货币概论》之后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怎么都是大白话?”忠顺王嘀咕了一句,御座上的承辉帝淡淡道:“应是为了照顾不懂的人才写的大白话,生怕看不懂。” 李亨是不在场,在场肯定会抱怨“即便是大白话也看不懂”。 贾琏估计会很不客气的表示:你一个毫无实践的人看不懂就对了。 在户部工作过很长时间的张廷恩自然是能看懂的,前面的一些概念性的内容,比如“等交换物”也不难理解。对于“宝钞”的定义为“信用货币”也不难理解。 小册子的重点部分是随后展开,关于白银成为流通货币的部分,做出了一个结论性的定义——朝廷主动放弃了对于货币的定义权的行为,实质上放弃了铸币税,造成了朝廷利益的流失,同时也造成了对经济话语权的拱手相让。掌握了大量白银的江南士绅令朝廷投鼠忌器。 看到最后的时候,张廷恩额头上冷汗如雨,这内容要是传出去,贾琏不得被人弄死啊。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这谁写的?”忠顺王也看的两腿发抖,恨不得就没出现过。 承辉帝不轻不重的看他一眼:“你问这干啥?” 忠顺王扶着张廷恩的肩膀才没跪下,两腿哆嗦着,勉强的笑道:“臣随口一问。” “嗯,知道了,以后别问了。”承辉帝这话说完,忠顺王才松一口气,太吓人了。 张廷恩没那个心思,他继续看第二部分,折色和火耗。 地方官员的权柄太大,折色和火耗都是一张嘴说了算,严重的不透明,贪腐丛生,大大的增加了朝廷的开支。地方官绅勾结几乎是一定的结果,最终受损的是底层朝廷的主要税源底层的百姓。进一步加剧了朝廷财政的困难。 最后回到了货币,也就是小册子强调了,用朝廷的法令来明确铸币权,把失去的铸币税夺回来。这会还有一句很要命的话“损官绅而肥朝廷必定激起上下一致的反对”。 张廷恩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里暗暗的打骂:孙子,你是真敢写啊。 总算看完之后,浑身抖入筛糠的张廷恩,哆哆嗦嗦的把小册子放回书桌上,掏出帕子不停的擦汗,咬牙道:“陛下,臣以为必须铸银币并以律法明确铸币权的唯一性,此句大善。然欲实施,需循序渐进。” 明知道是谁写的,张廷恩还不敢点名,这不是忠顺王也在场么? 比起张廷恩的就事论事,忠顺王开口的角度比较聪明:“陛下,国事繁重,需爱惜身体。” 承辉帝此刻的内心没有昨夜拿到小册子时那么激动了,昨夜看小册子的时候,一晚上没睡好,这会眼圈还是黑的。不过忠顺王的话承辉帝就当是耳边风了,拍马屁也是要分场合的。昨夜每每想到这近百年来,朝廷的钱被官绅上下其手,不知道贪走了多少,承辉帝的心脏病都快发作了。承辉帝很主观的认为,官绅们肯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这么想呢?这么大的事情,哪能轮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来发现呢?结论自然是官绅们上下一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蒙蔽圣听。你说承辉帝气不气?难怪太祖时期火耗归公,太上皇登基后取消了。取消的原因很简单,太祖乃猝死,太上皇仓促登基,皇位不稳。 昨夜特意翻阅了起居注,找到当初的记录,“朝野一致称颂”,在是对废除火耗归功的记录。字数不多,事情很大。嗯,贾琏这小子很聪明,不能重提火耗归公,那就换个法子,铸银币的同时,严禁民间私铸银币,违者以谋反论处。 不过这小子还是嫩了点,没把官员在损失了一大笔收入后的反抗情绪考虑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承辉帝在小册子上补充了一点,【可新增名目补偿各级官员为养廉。】 这句话的意思,穷谁都不能穷当官的。承辉帝很清楚,如果官员太穷,就会去贪。至于地方士绅的损失,承辉帝并不在意,铸币的本身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朝廷的利益。地方如有反弹,可令官员弹压。 “陛下,此事需缓行,待京营稳定方可推出。”张廷恩一句话,把另外一个漏洞堵上了。 贾琏不知道这些漏洞么?当然知道了。这就是他的经验之谈了,上级领导没想到的事情你想到了,并且拿出了解决办法,这是好事么?这肯定不是好事啊。你得让上级领导看到,你的思路是对的,但很多地方考虑不周,存在着很多执行上的严重后果。 通俗的讲,人在官场,身为下级,你绝对不能表现的比上级更能干。放在大周朝,皇帝必须是最睿智最正确的。作为臣子,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不是陛下不圣明,而是下面的奸臣蒙蔽圣听,闭塞上下信息沟通。所以,作为臣子的贾琏,因为陛下的圣明,才有机会汇报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圣明的陛下,见一叶落而知秋至,敏锐的发现了臣子贾琏在汇报中存在的诸多不足。 所以说,昨夜承辉帝的心情就是过山车,在发现贾琏的小册子中存在巨大的漏洞后,心情是非常欣慰的。总归是个孩子,再怎么妖孽,那也有很多的经验上的不足。 舒服了,不然昨晚上就别想睡了。 忠顺王敏锐的又抓住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张大人所言有礼,然则陛下早有圣断,以京营换边军,一则避免了藩镇之祸,二则解京营尾大不掉之困。” 张廷恩听了不免心头恼火,这还要你说,不就是拍马屁么?论这个读书人是祖宗啊! “京营平叛之余,顺势清理边地豪强,可保边镇十年不出藩镇。边军挟军功充京营,新旧勋贵利益不可调和,朝廷居中平衡。陛下运筹帷幄,内外稳定,此陛下之所以圣明也。” 承辉帝努力的想矜持,却把后槽牙露出来了。 第37章 有多远滚多远 第37章有多远滚多远 晚饭前承辉帝心情不错的再次启驾坤宁宫,半道上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老三,别不识好歹,贾琏那厮大半年前还是头净街虎,不信你去荣宁街打听打听。回头别坏了皇家的名声,父皇那边的板子落下来没你的好。” 承辉帝顿足细听,这是老二李咸在教训老三李亨?起因是贾琏? “小弟与贾琏的来往,不老二哥费心。”李亨心平气和的声音传来,情绪毫无波动。 承辉帝暗暗在心里赞一句,“较之以往沉稳了许多,老三有长进。” 想到这里,承辉帝也不多停留,大步往前,转过一个弯出现在兄弟二人的视线内。 正对着承辉帝的是老二李咸,年仅十七岁,深受文臣推崇,朝野有“贤王”之称。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咸相貌极佳,比起李亨而言,少了一份阳光,略显阴柔。 李亨也赶紧转身,请安前还不忘记一旁让开,免得挡了二哥的视线。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问了一句:“老二在吏部观政,考评选拔有何心得?” 李咸垂手而立,微微低头作答:“儿臣以为,考评选拔官员当观其德,查其能。” 老三那边看着就是个希望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老二那边从今天的情况看,已经开始在防备老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了。承辉帝也挺无奈的,但这就是帝王的心思。怕儿子之间斗起来,又怕将来继位的儿子无法承担起这份江山。 李亨的智商足够,这句话算是给他点了一下,但依旧没想明白,整个人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心思回去上课了,同样请假先回宫去了。 如果不是周皇后以珍贵妃那边等着急为借口打断了父子对话,兴致勃勃的承辉帝还能再讲两个钟(半个小时)的。 别人不清楚,李亨是很明白自己这位母后的厉害。都快四十岁了,还能独宠,靠的不仅仅是美色了。李亨可是知道皇后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长孙皇后,经常性劝皇帝要雨露均沾。 一路走来,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宫女和灯笼时,承辉帝暗暗下了决心,必须改变今后皇子们的竞争规则,竭力避免因为争夺皇位而弄出兄弟之间伱死我活的流血事件。 小舅子的事情,承辉帝很自然的笑道:“此事,朕不知道。” 外头进来几个宫女内侍,见这场面不敢下手,面面相觑之际,贾元春见状心头一动,从容不迫的上前伸手扶李亨道:“三殿下,皇后正在气头上,您要不先避让一二?” 大周朝男子十六岁成丁,皇子十六岁得出宫,李咸想要进宫需皇后或皇帝的许可。 承辉帝希望皇子们互相竞争,但是不要撕破脸,竞争保持在一个范围内。别弄的跟唐朝那样,动不动病变,血糊糊的一片狼藉。有的事情,承辉帝其实心知肚明,但怎么说呢?为尊者讳,太上皇是亲爹,他的事情能遮掩还是要遮掩的。 “哦?何为德,何为能?”承辉帝听到李咸的回答,面带微笑,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语调不易察觉的上调弧度。深知承辉帝的李亨知道,对于二哥的答案,父皇并不满意。 “臣妾那弟弟过几日三十岁生日,这不是想求个地方上的差事又没脸进宫,拐弯抹角的托老二进宫递个话。”皇后笑着把话说明白,事情就这么个事情,看皇帝定夺。 贾琏一抱手:“多谢了您,回头让人给您捎点好酒。” 柳老头同情的看了一样贾琏,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以后长点心。” 次日一早,课堂上的李亨如同菩提老祖课堂上的孙猴子,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一直给贾琏使眼色。上课的方老夫子也没惯着他,直接给他叫起来,指着门口道:“去外面站着!” 李亨一脸羞臊的出去了,方老夫子继续上课。 承辉帝没再问,而是快步往前,进了坤宁宫,皇后在前院候着请安。 柳老头一脸的不耐烦,抬手挥舞着赶苍蝇似的,口中冷冷道:“别在我跟前晃悠!你这号心里只有你自个的人,我见着心里发慌。” 听到这话的贾琏瞬间表情如寒冰,李亨在目光逼视下,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下降到冰点。再看贾琏的拳头都捏紧了,顿时往后跳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别急啊。” “母亲,儿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打骂,千万不能气坏了身体。” “儿臣遵旨!”李咸的语气听的出来,开心的仿佛在唱歌,边上的李亨微微歪嘴,默默的在心里说一句:你开心个屁。 周皇后一看这个样子,顿时就心软了,鼻子一酸,扭头抽了几下才回头鼻音道:“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前前后后的想一想,你都经历了些啥。”说着一想不能心软,不然这孩子教不会。于是便对外头道:“来人,把三殿下弄回去禁足思过三日。” 皇后就一个弟弟周皓,同进士出身,在国子监做博士。大周朝皇子选妃有个潜规则,首选知书达理的适龄女性,出身什么的倒是往后靠,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毕竟那套东西,都是讲给底层的人听的。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算是明白了,指望你有诚信算我瞎了心眼。” 夫妻之间没有太多客气,承辉帝看似随口的一问:“刚才见着老二了,他进宫有事?” 身为皇子,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指望能去惦记那个位子么? 李亨自然不敢就这么走了,噗通跪倒,额头着地,磕头“咚咚咚”三响。 贾琏也没搭理这对主仆,走到门房那对柳老头道:“府试之前就不来上课了,在家复习。劳驾您给方老夫子说一声,每日我让家仆把做好的文章送来批改。” 李亨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之后,周皇后幽幽的对承辉帝道:“陛下,老三还小。” 李亨住的偏殿内,此刻他也陷入了思索中,事情的详细过程在脑海里走了一遍之后,李亨还是没有想明白错在哪里。贾琏的心思在李亨看来不重要,你说不认账就不认账了么?别看他对着贾琏笑嘻嘻的带着点讨好的接近,本意还是想拿捏住贾琏。 “陛下慧眼如炬,老奴这点心思瞒不过您,是这么一回事……。”巴拉巴拉上前一通说,完了裘世安往侧后一步,整个过程半点添油加醋都没有。 李咸却以为承辉帝的表情是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不免得意洋洋,一脸喜色的回答:“德者,官声也,同僚及地方士绅评价也,能者,教化、税赋、刑案也,地方官看科举成绩,看税赋征收,看刑案数量。” 周皇后听了李亨的话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大聪明儿子,指着门口道:“滚回你的院子禁足,晚饭也不许吃,你这聪明劲,饿三顿就能治好。” 承辉帝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开口道:“摆驾,算了,去宁妃处。” 二话不说,贾琏没搭理一直在边上干着急的李亨,直接上了马车,下令启程回家。 人多的地方贾琏不好发作,出了大门便拉着脸开喷:“我说李老三,接小册子的时候你可是说好的,以后离我远点。” 周皇后管教老三,承辉帝不打算掺和进去,喜欢这孩子归喜欢,皇后那边既然做出了处理,承辉帝就必须尊重她。夫妻多年,这点默契是有的。 等马车走的看不见了,李亨也走门房那,朝柳老头抱手躬身道:“老先生,我做错了么?” 李亨离开坤宁宫已经吃了晚饭,天也黑了。多亏天黑了,不然李亨知道,自己看起来肯定跟喝醉了一样眼花耳热。其实他没喝酒,只是头一回享受到承辉帝一对一的教学辅导。 贾琏骂过后,李亨身侧的小内侍不答应了,大声呵斥:“贾琏,你放肆!” 承辉帝想到皇后之前的态度,心里不免暗暗自责,步履也放慢了些许。太上皇是怎么病倒的?不就是被几个争夺储位的兄弟们给气的么?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心思隐藏的足够好,怕是没等他有机会,已经被几个兄弟先弄死了。 李亨四周看看后,上前低声道:“母后,是这么回事,那本小册子是贾琏给我的,这事情就跟您一个人说了,父皇那边都没提贾琏的名字。今天我遇见他,那意思不好埋没他的功劳,便说了一句告诉父皇是谁献上的小册子,他当场就翻脸了,直接让我滚。” 午饭的时候,贾琏屁股后面多一条跟屁虫,什么皇子的气度,李亨身上完全看不到。 承辉帝嗯了一声没说啥,喝了一杯茶之后,起身去了珍贵妃处。半路上,承辉帝还在回味之前与李亨说的那些话。怎么说呢?好像面前的一堵墙,根本看不到墙后面的东西。顺着这本小册子上的内容往深处思考,面前的墙上如同开了一扇窗户。 尝到好处的李亨哪里肯认账,舔着脸道:“贾兄,你别误会啊,这不是我寻思着,该不该跟父皇说明白,那本小册子是你写的。” 承辉帝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也不打算教训一下老二,有的东西教不会的,得自己去发现,才会深有感悟并牢记于心。 周皇后的父亲是个江南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四十岁才中了个秀才,赶上选美进宫,当地县令为完成政绩,逼着周秀才把女儿拿出来参选。谁曾想一路杀进宫里,赶上当年的四皇子成年开府,周皇后被选送过去。没过三天就被承辉帝给幸了,次年生了李咸,第三年被扶正。 没想明白其中关窍的李亨也没动地方,更没拦着,站在一边看着贾琏远去。 这小子是个狠人啊,这一抬头满脸的泪水不说,额头红印子都出来了。 换成别的宫女内侍,李亨自然不会动一下,这不是贾元春么? 李亨再次朝皇后磕头三响道:“母后,您别气了,我这就回去反省。” “老二,明日起去都察院观政半年,回头把在吏部观政心得写一份详细报告呈上来。” 周皇后默契的一笑道:“臣妾也不知道。” 提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李亨的态度很明确,我知道是谁写的,但我不能说。这也是贾琏再三叮嘱的话,反正贾琏把小册子交出去之后就不认账了,谁来都说没见过,不知道,不是我写的。 这么一想,承辉帝打了个寒颤,老二和老三之间……。 回到宫里直接奔着坤宁宫,见了皇后之后,李亨可怜兮兮道:“幕后,我能跟您说点悄悄话么?”周皇后颇为吃惊,昨天晚上还开心的手舞足蹈,今天这是怎么了? 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周皇后很耐心的问:“怎么了这是?脸黑的能刮下来二两灰。” 皇帝这个位子想做好,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果做一个甘心碌碌无为的守成君王,倒也还好。那种明明是个昏君,却偏要觉得自己很行的皇帝就太要命了。明英宗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如果不是于谦站出来,没准那会就再来一个南北朝了。 周皇后的心态承辉帝也很清楚,她的立场很清晰,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亲生儿子要闹起来,做母亲的太难做了。 承辉帝下班了,身边大太监裘世安上前欲言又止,承辉帝知道这老东西的心思,看看其他内侍都不在场便笑骂一句:“你这老奴才,有话直接说,别装模作样。” 李咸开心的告辞走了,承辉帝冲还在原地的李亨笑道:“怎么遇上的?”说着话,承辉帝继续往前,李亨赶紧跟上:“来给母后请安,迎面撞上二哥。” 李亨扭头道:“有你什么事情,退下!” 皇后的举动证明了,自己的做法肯定是出了问题了,还是出了大问题。 那么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李亨想不明白,越想他就越糊涂,然后开始把事情经过的人过一遍,最后想到了看门的柳老头对自己的态度。 第38章 没野心的 第38章没野心的 作为向承辉帝传递信息的工具人李亨消失在视线内的感觉真好。 打心眼里贾琏就不愿意跟皇家的人纠缠太多,尤其是这些有野心的皇子。 看不到那个讨厌的自私鬼,舒服了! 其实有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非要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李亨就是小聪明,觉得可以用这个事情拿捏贾琏。 不曾想贾琏不吃这一套就算了,皇帝和皇后也觉得他这事情办的蠢。 站在皇帝和皇后两人的视角看这个事情,无非就是贾琏在通过李亨传话。这么做就是不想沾因果,不想立这个功劳。到时候铸币的事情变成皇帝的决断,这不显得陛下圣明么? 这事情贾琏根本扛不住,能扛住的只有皇帝,所以越发显得贾琏聪明,老三蠢。 两下里夹在一起,心头的恼怒可想而知,皇后没当场上家法就是疼爱李亨了。 天气渐渐的凉了,府试这天贾琏早早起来。 这次送行的人里多了贾母领着邢夫人王夫人等妇人,家里的男人们倒是一个都没出现。 比起县试时的关注度提高了一些,贾赦和贾政没出现的事情,贾琏假装不知道。 这事情怎么看呢?贾府微妙的平衡因为贾琏的“争气”,出现了被打破的可能。 贾政、贾珠不出现,大概是怕见了心烦,连面子工夫都不做了,贾赦不出现的原因,贾琏觉得应该还是他那一钱不值的面子。哦,按照邢夫人的说法,昨夜贾赦又出去赴宴了。 贾琏一一谢过众人起大早的相送,上了马车往考场去。 这次的进场检查比上次要严格一些,却没有了王县令的特别对待。 经历了一些号舍生涯的贾琏,比起上一次表现的要从容许多,主要是准备的充分(银子带的多)。衙役们难得一次敛财的机会,只要银子给够,服务绝对是顶呱呱。善财难舍者,虽然也没人刻意为难,但脸色不好看是肯定的。 贾琏这种银子开路的考生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如果可以的话,衙役们甚至愿意替他做题。 这一场考试舒服多了,银子的威力下,不用上旱厕,衙役们直接上马桶。梳洗的时候也有衙役在一旁伺候着,前后三天贾琏砸进去一百两银子,顺利的完成了考试,出来时不说精神抖擞,却也没有县试那么累之后表现出来的萎靡。 隔日张榜,贾琏却没有再去看榜的心情,只是小安去盯着。 结果出来了,看似巧合的是,贾琏这次又是第四名。 收到消息的贾母双手合十,连声道:“祖宗保佑。”然后吩咐摆酒庆祝。 王夫人的笑容怎么都看觉得勉强,转头把事情丢给赵姨娘和李纨,理由是胸口闷。 李纨表示肚子大了不方便,事情丢给了同样挺着肚子的赵姨娘。 贾政借口公事繁多在衙门不回家,贾珠则派人带话,与同学聚会切磋文章技艺。 兴冲冲回来计划显摆一下的贾赦,发现荣禧堂这边一个可以显摆的人都没有,贾琏都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这场庆祝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好不容易拿到一次执行权利的赵姨娘也没落空,拿了二十两银子的办事钱,没还给公中。 这事情闹的很是尴尬,贾母也就生病了。家里男人们并没有一起出现探望,而是隔一会来一个。首先来到的是贾琏,毕竟他有个耳报神桂香,获悉贾母生病后,第一时间出现。 躺床上的贾母看似脸色不佳,实则说话中气十足,贾琏跪地请安时,贾母起身坐着,拉着贾琏的手流泪道:“好孙儿,你莫要怪祖母。” 听起来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实则贾琏是听明白的。此前贾琏不长进的时候,为了贾家的未来,贾母偏向二房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王家、贾珠、元春,这三个理由足够了。 贾琏的突然崛起,确实打乱了贾府微妙的平衡。 “祖母万万不要这么想,你为了维持贾府的局面苦心经营,别人不知,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无论何时,祖母都是贾府稳定的基石,您啊,就安心的修养,早点好起来。大家伙都盼着呢。”贾琏“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说的贾母老泪纵横。 贾母担心的是贾琏一旦科举有成,这家中大房二房的矛盾无法平衡,届时闹将起来,无法收场。眼下看来贾琏对祖母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一刻左右,贾琏告辞出来,迎面遭遇贾珠夫妇,赶紧上前一步抱手见礼。贾珠回礼,李纨微微侧身没受全礼,寒暄两句后,贾琏走人,贾珠夫妇入内。 贾母对待这对小夫妻态度还算和蔼,只是对李纨说话时点了一句“孙媳妇身子重,别行礼了。”呆了一会,小夫妻离开,回去的路上贾珠还抱怨了一句:“这还没进学呢。” 李纨四下看看,低声道:“夫君,大房的事情,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贾珠悻悻的哼哼,没有再说。李纨心里不免暗想,二房借的是王家的势,这才占了荣禧堂。靠外人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靠自己,于是便道:“来年乡试,夫君金榜题名时,何愁不能扬眉吐气?” 信心十足的贾珠开心的笑了,淡淡道:“到时怕有的人连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十四岁中秀才的贾珠,对此还是颇为自豪的。 贾琏可没打算跟这些人明争暗斗,距离在贾府拥有话语权的地位又进了一步,哪有心思去计较那么多。关键还是下一步,11月的院试。 回到院子的贾琏,遭遇等在这里的贾蓉,这厮是来带话的:“琏二叔,家父让我来请你去赴宴。”贾琏笑着回应道:“多谢珍大哥的好意,我这专心准备年底院试,待院试结束,我请珍大哥和伱吃酒席。” 贾蓉面带遗憾道:“这样啊,那可惜了。今天一早,尤氏便去厨房盯着,让人准备呢。” “多谢大嫂,代我问个好。”贾琏笑着打发了贾蓉,这段时间他打算哪都不去。 人算不如天算,次日放学时,书院门口遭遇张廷恩的老管家,原来是张廷恩有请。 贾琏心道,最近一段时间,张廷恩被满朝文武喊打喊杀的,怎么就不怕连累自己呢? 既然有了师生名分,贾琏自然是不能推脱的。主要还是北静王闹了一番,家门口摆摊卖家具的行为艺术效果绝佳。搞的承辉帝只能让张廷恩放缓催欠的节奏。只能说,承辉帝这一次催欠的举动,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一句话,时候未到! 见到张廷恩才知道,这位先生被人打伤了,这会正在家里养伤呢。 说来头上绑了个绷带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就是额头上开了个小口子,养几天就好。 见礼之后张廷恩示意贾琏落座,贾琏摇头道:“我还是站着说话吧。” 张廷恩听了诧异道:“何出此言?”贾琏幽幽道:“方便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张廷恩听着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手在桌上拍的砰砰响,好一阵才缓过来道:“臭小子,京师水深,以后别对谁都说实话,我怕你被人坑死。” 贾琏摇摇头:“先生多虑了,我读书就为了功名,将来好外放做官谋个退路!” 张廷恩听了幽幽长叹道:“一介少年尚且能看的清楚大势,为何成年人反而看不清?” 贾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学生都能看清楚清欠这差事不好做,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下场,为何先生看不清呢?” “我是看不清的人么?”一个反问之后,张廷恩呆住了,好像想到了一点什么,但有没法用语言说清楚。你能说是自己的志向么?真敢说没私心么? 越想脑子越糊涂,张廷安叹息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以国士待我。” 贾琏听了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嘿嘿的笑,张廷恩知道他心里不认可这个,笑着摆手道:“行了,铸币一事,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较之清欠,此事做起来要容易的多了,有了个缓冲的时间。不想我的张廷恩,自负满腹经纶,于国事一道,竟不如自己的学生稳当。” “您是不待扬鞭自奋蹄的老黄牛,学生以为,当今是个急性子的人,您可不能为了顺着他的心思,行事操切,回头没有进退余地。”贾琏的心思很简单,不打算依靠四王八公的权势,朝廷里有个身居高位的帝党老师,将来入朝为官,进退之间从容的多。 张廷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如今国库空虚,这才是陛下之所以担忧者,你有何高见?” 贾琏低头想了想道:“此事万万急不得,一步一步来。太上皇还在呢,这就是个掣肘的隐患,窃以为可以分三步走。这朝廷靠的不是什么道德文章,靠的是军队这个暴力机构。不论陛下多着急,首先就得掌握京营,此次才是财政问题,最后才是吏治和士绅。” 说话时,贾琏见里屋的门帘子微微动了几下,顿时心头一惊,悄悄看去,地面有一只靴子尖,一闪而逝。这是有人在偷听么?是什么人在偷听?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看的如此长远。”若有所思的张廷恩没发现他表情变化。 贾琏平复心情,嘴上看似随意道:“学生素来喜欢读史书,身在贾府,环顾四周,所见所闻,略加上心不难看出端倪。别的不说,学生也算锦衣玉食,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书院食堂的饭菜,学生便吃不下。人心皆如此,吃惯用惯的如何肯舍弃?” 张廷恩道:“说的好,你这书没白读。” “先生过奖,贾家东西二府,并无中用之辈,却又不肯自减开销,假以时日入不敷出,自然会不择手段。不提这个,先生召唤还有别的事情么?”贾琏一阵感慨后,陡然笑着试探一句,张廷恩摇头笑道:“没别的事情了,就这么一个事。怎么,你还想到别的事情?” “我寻思着,先生要考教我文章学问呢。”贾琏假装失落的样子,张廷恩陡然一滞,多少有点尴尬的讪笑道:“说起来,我这个做先生的不称职啊。” “这怪不得您,无非是巧合罢了。今上有励精图治之心,先生得今上恩擢,自然要尽心尽力。来年乡试学生不敢说有把握,年底的院试倒是有七成胜算。”贾琏很小心的说话,不敢在随意的胡说八道了,嘴上必须带个把门的。 “方老夫子那边托人带了话,说你的文章精进神速,算经一道更是出类拔萃。运气好的话,来年乡试也是有把握的。今天你既然提到这个,我这里出几道题,你拿回去做做看。” 张廷恩一声招呼,侍女自帘子后面出来,摆放笔墨。贾琏见这侍女眉宇舒展,眼角带春,在看看她脚下的绣花鞋,心道:老师这身体看来很难好了。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节制。 张廷恩还真没注意贾琏的举动,起身提笔写了十道题,递给贾琏道:“拿回去做完后给我看,既然有师生名分,你也不嫌我如今处境不佳,学生读书的事情老师自然要上心的。” 贾琏听了假意叹息道:“可惜,先生是户部侍郎,若是礼部侍郎,这乡试还能关照一二。” 张廷恩听了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贾琏道:“竖子,有投机取巧心思,不如多做文章。” 嗯嗯嗯,贾琏连声答应,躬身抱手告辞离开。出门之后,四下看看,四下并无人等监视。天色不早,贾琏也不多留,示意车夫回家。 里屋帘子后面,承辉帝踱步出来,张廷恩起身行礼时,承辉帝抬手拦着:“不必多礼!” 张廷恩谢过承辉帝,但闻承辉帝笑道:“宁荣二府,贾敬贾赦贾政贾珍,加起来还不如一个稚子看的清楚。”张廷恩笑道:“陛下所言极是,贾琏虽年幼,想的不是眼前的富贵,而是将来外放做官图个清净。倒也是个没野心的。” “你不必替他说话,朕还不至于跟一个娃娃计较。更别说,他还帮忙出了主意。”承辉帝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贾琏这个娃娃,就你还想外放做官?问过朕么? 第39章 歪念头 第39章歪念头 刚才真不是存心偷听,实在是赶巧了,前脚皇帝驾到,后脚贾琏跟着到了。不想见贾琏的承辉帝干脆先避让一下,怎么说呢,铸币这个主意挺好的,这不是要那过来自己用么?赏赐什么的也没着落,脸上有点挂不住。 “贾琏虽年幼,却是个明白人。留在京中随波逐流,不如外放图个自在。倒是有几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意思。”张廷恩这个老师挺尽职的,午时不刻在给贾琏拔高境界。 “这话如今说还早,四王八公加上大小权贵,这不是才给你一个难堪么?昨个儿,十几个勋贵去了西苑求见太上皇,就一个意思,哭穷。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混的差的,家里的田不少于一万亩。混的好的,家里十万亩地都是寻常事。就这,还要哭穷。” 承辉帝的脸色眼见的阴沉下来,事情还是被暂缓了,闹的太难看,这不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来传个话,就三个字“缓一缓”。 “再不停,外界的传言就是朕不孝啊!”说着话,承辉帝仰面朝天,心里牢牢的记下这笔账。四王八公,还需要点时间打磨一下,领头的北静王,中坚力量的代表是一门双共的贾府,冉冉升起的是王家。 迟早的,一个一个的全按下去。 “陛下,铸币之事可以悄悄准备,注意保密即可。待边军携平叛大胜之威进京,便可以犒赏之名推出银币,以京师为试点先行推广,看看效果如何。工部,不可靠!” 这个事情张廷恩想的很深,如果今后银币结合铜币为法定货币,每年单单铸币税能收入至少三百万,加之火耗收回,至少能节省又一个三百万,里外里就是六百万两的收入。 诱惑太大了,忍不住。换成太上皇的话,也许还会允许民间铸币,承辉帝是绝对不许的。 “朕看贾琏那个小册子上重点强调了防伪,后面还画了个草图,可见他考虑的很周到。如此人才,必须为朕所用。”承辉帝这算是摊牌了,贾琏肯定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将来必须是要背叛贾府的,这思想工作就得看张廷恩的。 草图张廷恩也看了,就是圆边的锯齿,这个想法确实比较妙,还有一个建议用银板冲压一次成型的想法,目前的工匠水平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所以才要提前准备一下,能摸索出来就最好了,不行也只能是老办法,浇铸! 承辉帝让身边的太监去了一趟内务府银作局,仔细的了解了一番制造工艺。工匠们可以制作出银板,难的是一次冲压成型。首先是模具,其次是冲压设备无法解决。 物理学没有得到长足发展的当下,制作水压机只能让工匠去摸索手搓。 承辉帝今天过来,商议的就是铸币的事情,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张廷恩。 “贾琏提出的主意,他会不会有办法?”承辉帝犹豫着问了一句,张廷恩听了心里不禁暗暗腹诽,遇见一个好用的,还真是往死里压榨啊。 “待臣让人去问他一问,实在不行就开模浇筑。”张廷恩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对付一句。 “也只能这样了,先做点样品出来,如此暴利之下,要紧还是严刑峻法。” “陛下明鉴,只要利益足够大,杀头的买卖都有人做。” 马车上的贾琏默默思索,之前有没有乱说话,仔细想想还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提了一嘴太上皇还在。这个,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贾琏,今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即便是面对张廷恩,也要更为谨慎。 希望皇帝看在自己出了铸币税的主意,今后收拾贾家时对自己网开一面。 至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担心,贾琏暂时顾不上了。这个时代的人,最害怕的是没有利用价值。什么?皇帝的走狗?多少人想给皇帝做狗都没机会。 中秋节之后,天气渐渐的凉了。贾琏的生活节奏没有太多的变化,少了李亨在身边转悠后,书院的日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出身顶级权贵,他不惹别人,别人一般不会热他,书院里的高年级学生,就算霸凌也轮不到贾琏头上。 也许是出于对贾琏的愧疚,张廷恩接下来的时间里频频给贾琏出题目,花了不少时间给贾琏改文章。书院里的方老夫子的体会最深,感叹贾琏的制艺水平提高的极快。 院试之前,贾琏隔三差五的去张廷恩处请教,偶尔张廷恩也会提几句朝廷的事情,贾琏趁机看过几次邸报。最新消息是冬至之前,王子腾指挥十万大军,对西域叛军发起了三路围攻。王子腾没有着急快速推进,而是选择了稳健的打发,一点一点的往前推,压缩叛军的生存空间,从邸报上看,经过一个月的作战,叛军已经被围困在老巢方圆十里的范围内。 叛军站了地势的优势,王子腾也没着急总攻,而是指挥各部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叛军从人数上判断,至少六七万人,其中老弱妇孺占半数。这么多人被困住后,粮食的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水源才是。 从邸报上看,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预计最慢明年中结束平叛。 看邸报的时候,贾琏的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西域的山川地图,这个可以说是意外的巨大的惊喜。本以为过目不忘的外挂就很厉害了,不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外挂。 这个外挂反复实验后得出一个适用范围,就是地图,还是三维的。 这个就很爽了,可惜贾琏没打算带兵打仗,该外挂现阶段看着有点鸡肋。 冬至前一日,喜欢热闹的贾母又张罗着酒宴,她就是动动嘴,累的是王夫人、邢夫人、周姨娘,负责管家的李纨怀孕中,很多事情不能做,赵姨娘也怀了,同样只能养着。 贾琏难得在家休息一天,躲在东跨院里不动窝。荣国府内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还请了个戏班子来三天的戏。府内搭了戏台,午饭之后开锣唱戏,咚咚咚,当当当,咿咿呀呀的很是热闹。即便躲在东跨院,也能听到丝竹声。 桂香很想去凑热闹,奈何贾琏不喜欢热闹,只能陪在身边说说闲话。 “听大夫人身边丫鬟讲,二房的王夫人私下里抱怨,区区一个戏班子,贾府又不是出不起钱,为何不养一个戏班子?啥时候想听戏了就听戏,像现在这样出去请回来的,总觉配不上贾府的脸面。” 贾琏靠着躺椅,身下是垫被,身上盖了裘毯子,边上有火盆,耳边是桂香的迷魂咒。 “哼哼!”贾琏舒服的直哼哼,一点都不想动,眼皮一直往下掉。 临睡着前,贾琏开口道:“想听戏就去,别在这吵我睡觉。” “二爷不去,我如何好去得?”桂香很是动心,又怕贾琏身边没人照顾,最好是一起去。 “在自己家里呢,难得放松一天,你别在跟前呆着了,赶紧去耍子。” 桂香也只比贾琏大两岁,正式活泼好动的年龄,平时的老成都是装的。这会得了贾琏的准话,开心的起身,刚想小跑又减慢速度,小碎步哧溜出了门,放下帘子后飞奔而去。 还没到戏台下呢,远远的看见迎春身边的丫鬟司琪在招手,桂香挺开心的跑过去,司琪拉着她到一边低声道:“桂香姐姐,刚才有人在说二爷笑话。” 桂香瞬间眉毛竖起来,如同炸毛的猫,四下看看没人在附近,低声问:“都什么人,都说了些啥?”司琪也跟着东张西望一番才低声道:“还不是那几个倚老卖老的老虔婆,他们说桂香姐姐眉眼未开,还是个雏儿,二爷怕是不行。还有一个说,没准是二爷看不上桂香姐姐,回头在老祖宗跟前说话,给二爷身边塞几个好看的。” 桂香顿时手脚发抖,压根紧咬,也就是人不在跟前了,真在跟前能一口要死人。 不过也就是想想,所谓的几个老虔婆,只的贾母陪嫁过来的老人。当年那些跟贾母竞争的女人,现在一个都看不见了,可见慈眉善目的贾母也是分人的。能剩下的都是当年的亲信,年龄大了在贾府里领一份月例,本意是让她们安稳的过日子。 奈何这些人倚老卖老,总是在荣禧堂里头扇阴风点鬼火,年龄大有贾母做靠山,没人敢管她们。平时欺负一下桂香这一类的小丫鬟,根本不算事。 身为贾琏的专职包打听,桂香对这一类的风言风语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往贾琏身边塞人的事情,有的人还真的能干的出来。 “谢谢司琪妹妹,你再去听一听,回头来告诉我。” 桂香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干果塞给司琪,转身回了东跨院。 贾琏这边正睡的香呢,被人推醒了脸色很不好看,看清楚是桂香时,这才迷迷瞪瞪的问;“不是去看戏么?这脸上黑的跟涂了墨水似的,这是谁惹了我们的桂香姐姐。” 桂香回头看看门口没人,这才低声说话,把事情大概说一下之后,贾琏的困意也没了。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事情大概是没那么简单的。 “伱怎么看?”贾琏淡淡的问一句,这种事情桂香的想法肯定更全面。 “说起来以前也没人提这个事情,那是看二房势大,珠大爷还是个秀才,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往珠大爷的屋里钻。如今二爷读书有成,便有人动了念头,塞人事小,要能让二爷分心,回头院试时有个闪失,怕是有人要遂了心愿。” 贾琏听了点点头道:“有道理!这东跨院里头,有点姿色的都被弄去正屋那边。要不是我看的紧,你也要被老不正经的祸祸了。也许,有人巴不得我把心思放在床榻上呢。” 说着话贾琏起身,桂香立刻取来铜盆和热水,伺候他梳洗,接着给梳了头。 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检查时,桂香取了披风过来,给贾琏穿上时突然脸颊泛红道:“二爷,真有看的上的丫鬟,收进来不碍的,没得别人说瞎话。深宅大院里的爷们,十四岁有孩子的也不是少数。”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桂香看似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什么叫二爷看不上。她纠结的应该是这个,现在故作大度呢。 收了笑容,贾琏保住桂香,在颈窝处狠狠的吸了一口女儿香,待桂香身体发软时松开,哈哈笑道:“好闻!好闻!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要不能中个秀才回来,别说在荣禧堂了,便是在这东跨院内,也有人敢给你家二爷脸色看。” 身体发软,眼神迷离,润的拉丝的桂香有点迷迷糊糊,还是点点头:“晓得了。” 贾琏又道:“走,去看戏。”说着信步往前,桂香赶紧跟上,出门时发现只有小安一个人在廊下对着火炉打瞌睡,桂香上前拍醒他,让他跟着一道。 临近戏台处,丝竹声越发的清晰,转过一个假山,戏台出现在眼帘,台上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台下贾母居中,左右分别是王夫人和邢夫人。 走近了贾琏才注意到,赵姨娘、周姨娘、李纨都在后面一排坐着,第三排才是贾赦的两个姨娘,跟宝玉的乳母等几个婆子做一起。第一排还有个东府的尤氏也在,场面确实热闹。 赶巧的是,台上一折戏唱罢,贾琏也到了跟前,贾母身边的丫鬟低头说话,贾母听了回头看看,顿时一脸开心的笑容,冲贾琏招手道:“我孝顺的乖孙儿,就知道你回来陪祖母看戏。” 贾琏上前笑嘻嘻的上前躬身作揖道:“都是孙儿该做的,当不得祖母夸赞。” 众人扭头看来,贾琏一一上前行礼招呼,除了了王夫人安坐不动受了贾琏的礼,其他人都站起侧身,不敢受他全礼。 这事情贾琏也不在意,笑着挨着贾母坐下,贾母拉着贾琏的手说话时,乳娘抱着贾宝玉出现了,大脸宝看见贾母,娃娃音喊:“老祖宗,老祖宗,抱抱。” 贾琏悄悄的扫一眼,发现王夫人脸上带着些许不掩饰的得意。 第40章 心里舒坦了! 第40章心里舒坦了! 大脸宝成年之前富贵命的气运加身,搞他不是不能,只是收益小风险大。 贾琏要走文官道路,道德上就必须没有被人抓住的痛脚,即便在怎么不喜欢,这会贾琏的脸上也还是露出关爱兄弟的笑容。 贾宝玉这个人非要让贾琏评价,大概会用“一无是处”这个词。 甚至连个“好人”的评价,贾琏都舍不得给他,尽管他为恶不多。 小说中关于贾宝玉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是一脚踹翻了袭人,当时贾琏心里想着,怎么下的去脚?求其根源,大概就是不拿袭人当人看的缘故,无论如何忠贞,不过就是个奴婢。 这个年龄的宝玉自然是坐不住的,没一会戏班班主来请贾母点戏的时候,宝玉扭着身子下来,走到贾琏跟前抬头看了几眼后,一溜烟跑开了。身后的婆子赶紧追上去,两个丫鬟也忙不迭的跟着,生怕磕着碰着,嘴里不停的喊“二爷,小祖宗,慢点。”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没着急点戏,而是看着很随意的问同样一脸微笑的贾琏:“琏哥儿,你那屋里的人不多,照应的过来么?想当初你父亲这般大时,身边丫鬟就有十个。” 贾琏一听这个,心道:果然来了。这是谁呢,千方百计想往我的身边塞女人? 早有对策的贾琏不慌不忙,笑嘻嘻的回应:“多谢祖母关爱,这事情怪我,没有说清楚。” 贾母一听这话,面露疑惑道:“怎么个说清楚?” 一个问题吸引了贾母的注意力之后,贾琏才不紧不慢道:“一者当初落水昏迷之际,见着了我那苦命的娘亲。她拉着我的手,留着眼泪劝诫孙儿一定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孙儿想着,读书是个辛苦的活,这要是过的太舒服了反而不美。” 贾琏很随意的来一句:“心情烦闷随意逛逛,闲逛的时候,看见孙婆婆了,她怎么还在?” 说着话,这妇人还抬手不轻不重的抽自己的嘴巴,啪啪啪的连着三下才停。 点上三炷香的贾琏在牌位前三跪九叩,这个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的。 冬至一过,院试就进去倒计时,安心备考的贾琏等了三天,都没等到想听到的消息。 贾琏装着随意的样子夸她一句:“看的出来你是个忠心的,跟你桂香姐有一比。” 贾琏一边更衣,一边问了几句迎春生活上的细节,平时贾琏有空都会去迎春的院子里转转,实际上是在考教一下司琪这个人的心思。 赵姨娘这么一打岔,贾母便有了缓和气氛的余地,没有立刻处置妇人孙某,而是挥手道:“大好的日子,败兴的东西,且下去等着处置吧。” 口中念道:“孙儿贾琏,求祖父在天之灵保佑,科举顺利,金榜题名,振兴贾府。” 贾母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平静的看着姓孙的妇人不说话,这妇人顿时慌神了,噗通一下跪了,口中辩解道:“小姐,我这破嘴没管住,又给您添乱了。” 这么说吧,赵姨娘和王熙凤互换位置,能不能善终不好说,肯定不会闹出贾琏拿宝剑追杀王熙凤的闹剧。仔细想想看,一个男性绝对站优势的年代,贾琏这种出身,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逼着贾琏要弄死她? 这一句话的杀伤面积比较大,首先是邢夫人,她其实挺委屈的,贾琏的事情她敢管么?其次是王夫人那边,贾琏被逼着连死去的娘亲都搬出来了,有的事情没证据,但也不需要证据。最后是现场的其他妇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起来,贾琏的地盘别伸手,回头挨了刀子,别怪贾母不念旧情。 贾母也是个人精儿,外面的事不熟悉,这后院里女人的心思太熟悉了。 说着话,贾琏还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司琪,口中笑道:“拿去买点吃的。” “在家里看书呢,我该死,怎么没想起让尚荣出来拜见二爷。” 贾琏扭头一看,眼神里寒光一闪,说话的妇人吓的后退一步,这妇人也是贾母陪嫁之一,年龄大后配了个小厮,如今男的在赖大手底下做个小管事的。仗着贾母的势,这妇人很跳。 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刚出生就被解除了奴籍,读书不行,将来仗着贾府的势力捐官还能出实缺做官。这老家伙非常的会讨好主子,有一次宝玉上马不便,他还给抱着帮忙使劲。 回到自己的院子内,这边司琪和桂香坐一起窃窃私语。成年司琪的身材高挑饱满,不是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将来成年了,做衣服还比别人费布料。贾琏倒是不嫌弃司琪将来的高个子大长腿,反而为她的命运深感遗憾。 心气不顺啊! 贾琏读书觉得累了,起身出来走到管家赖大的院子门口,屋里赖大家的今天不当值,看见了贾琏干净迎出来:“琏二爷,您怎么来了?” 贾琏平静的陪着贾母看了一出戏,晚宴也准备好了,这次贾政和贾珠都出现了,贾赦却没出现。贾琏成了东跨院的代表,具体原因嘛,饭桌上贾政提了一句“明日族里祭祖之后,西府单独也要弄个祭祖仪式。”贾政还提醒贾琏别忘记了,记得一定要来。 对于贾政的叮咛嘱咐,贾琏只表示知道了,没表示一定要来。 散席后贾琏告罪一声,先走一步。回到东跨院便去找贾赦,这老东西果然不在家。等了一会,邢夫人回来时,见了贾琏通知了一声,明天的祭祀,东跨院有单独的仪式。 伱要说赵姨娘是个蠢妇,那就大大的谬误了。这女人能在王夫人这等豺狼心性的女人跟前活的好好的,还能得到贾政的宠爱,生了俩孩子,说明她就很聪明,贪财只是本性。 赖大媳妇做势要去,贾琏抬手道:“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准今后是同年呢。” 祭祖结束,又是家宴,这次还是东跨院单独来,搞的贾琏很不自在,这算什么? 草草的吃了两口,酒也没喝,贾琏便起身道:“没睡好,回去补一觉。” 即便是贾琏也觉得,贾政有点欺负人了,或者说夫妻二人仗王家的势欺人,最终目的大概是为了贾赦头上的爵位。 此刻贾琏深刻的体会到,为何外间传西府没规矩了。 这么一来,贾琏也没了继续追击的余地,心里微微冷笑,飞快的扫了一眼赵姨娘。这位王夫人口中的狐媚子,从相貌上来讲,走的还是端庄路线的,只是眉宇之间多了点风情,不像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王夫人。 这要是以前,贾赦能跳起来,现在嘛,贾赦阴沉着脸打量了一眼,没有说话。 贾琏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这老东西没骂贾母偏心,也没骂贾政和王夫人不是东西,更没骂贾敬这家伙把族长的位子传给贾珍,自己跑去修仙。真要骂了,贾琏没法接茬啊。 班主赶紧记下,不忘记看看贾母的意思,贾母点头道:“这戏好,这戏好,琏哥儿果然是个孝顺的。”边上的尤氏也开口笑道:“老夫人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贾母听了很明显不认同这话,但贾琏搬出死去的娘亲做挡箭牌,贾母也没法说啥。 贾琏反问一句:“明日祭祖,还是珍大哥主持么?” 读书的事情不算啥,有问题的是贾琏接触的都是些啥人,张廷恩是户部侍郎,李亨是嫡出的皇子,青云书院那个地方,没个举人的功名,你也好意思去教书? 选择窝在东跨院里的贾赦,不就是因为贾府荣光不再,家里没个像样的顶梁柱么? 现在贾琏有点朝着顶梁柱的方向发展了,贾赦很自然的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打骂。 贾琏撇了一样竖起耳朵偷听的王夫人,又下一剂猛药道:“再者,孙儿已经与王家小姐定亲,即便人没过分,也需给足她脸面。不然将来嫁过来之后,看着屋里莺莺燕燕的,还得狠下心来清理。搞不好又要闹出一些是非了,如此,不如孙儿收敛一点。您说可是这样?” 只不过贾赦看起来眼圈发黑,昨晚上不知道折腾到何时。 贾琏选择了转移话题,化解尴尬,招手叫来戏班的班主道:“我点一出《四郎探母》。” 司琪现在年龄还小,也没想太多,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道:“谢二爷的赏。” 次日贾琏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去了东府,这边贾珍早就把在京族人聚在一起。 贾母下意识的看看王夫人,发现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正准备说话时,身后一个妇人开口说话:“老祖宗,琏哥儿还小,他的事情还得您拿大主意。” 两人见了贾琏连忙起身,桂香上前伺候,司琪一旁行礼,顺手帮拿脱下的披风。 这时候赵姨娘开口打岔道:“琏哥儿,你屋里的丫鬟都是完璧,是看不上姿色么?” 这儿子就是赖大家的希望,贾琏看似随意的一问,赖大媳妇的冷汗都下来了。 能这么说话的贾政,说明西府这边的祭祀是他来主持的,这就能说明贾赦不出现了。 一句话把尤氏一点看戏之后的小得意给堵的心口微微滞涨,只顾看西府的热闹了,忘记这家那边热闹也不小。家里那个公公太不靠谱,躲在玄真观里修仙是小,每年花的银子不比家里的开销少就算了,家中大小事情一概不管。按说祭祖这等大事该回来,贾敬却让人带话,他已经是方外之人,别说冬至了,即便是过年都不带回来的。 贾琏也没继续说啥,这档子突然冒出来的事情,明面上就算过去了。 贾琏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跳出来八卦一下,直接破坏了大好气氛。她还是贾政的女人,怎么都是长辈,当初是贾母的贴身丫鬟,王夫人有孕时,贾母推到贾政屋里的,直接导致王夫人的通房周姨娘缓了两年才进步。 一句话说的赖大媳妇身子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道:“此事我也不清楚,要不赖大回来我仔细问问?” 小心思被人抓住了还给点了一下,尤氏倒也不恼怒,反倒不动声色的回了贾琏一眼,这小叔子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呢。看在你生的好看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嗯,回头找机会给人要过来,免得跟那个表哥不清不楚。 唯独一点,每个季度的钱,不能少咯。 说着话尤氏转头对贾琏道:“明日祭祖,琏哥儿别忘记了。” 司琪不论大小事情都非常了解,一番对答很干脆。 这边管家也准备好了一切,贾赦对着贾代善的牌位举着三炷香,口中道:“父亲大人,儿子无能,未能令荣国府重现昔日荣光,如今你孙子贾琏读书有成,只能靠他了。” 贾琏坦然的走了,贾赦坐在位子上发呆,这小子今非昔比了,不像以前那样好拿捏了。 回头的贾琏脸上堆起笑容,对贾母道:“祖母,孙婆婆见多识广人又能干说话又利索,留在后院打杂屈才了。如今珠大嫂子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如让孙婆婆代管荣国府的家,免得浪费了她的一身本事。” 不出意外,贾赦、贾政、贾珠都在场,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缺席。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这个女人,淡淡道:“怎么没见尚荣?” 祭祀结束,贾赦立刻就走了,还不忘记叫一声贾琏。没法反抗的贾琏只好跟着回去。 不过贾母还是看似对邢夫人说话,实则是点了在场众人一句:“老大家的,琏哥儿如今读书有望,你可要照顾仔细了,可怜的乖孙儿没了亲娘,又是个性子要强的。” 说着贾琏转身摆手:“走了,回去歇着。” 赖大媳妇赶紧送了一截,待贾琏消失在远处时,赖大媳妇低头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啥来,立刻放慢了脚步,没事人一样去找赖大不提。 次日贾琏才起来,包打听桂香就过来每日放送:“二爷,孙婆婆和他男人,连夜被打发出了贾府,那景象,啧啧啧。” 贾琏微微一笑,舒坦了! 第41章 不演了 第41章不演了 这事情挺邪性的,明明是贾琏小心眼,不肯放过孙婆婆一家,贾府内对此事的评价却呈现出另外一种诡异的风格。 “做家奴的敢惦记往主子身边塞人,也就是琏二爷一贯的为人宽厚,这一家人才能手脚全乎的离开。”这句话不知道谁说的,但却是主流观点,没有人认为这话过分了。 于是乎,一顶为人宽厚的帽子,牢牢的给贾琏扣上了。 贾琏没怎么关注后续,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稍微有点脑子人是这么理解的,人都掉水里差点没了,昏迷中还梦见了亲娘。这事情吧,明面上的结论是下人招呼不周,导致贾琏落水。往深一点去想呢?你说证据?阴谋论需要证据? 这么说吧,今后除了贾母,谁也不敢惦记把人塞贾琏的屋里。最无辜的就是邢夫人了,因为贾琏造出的声势,她也有嫌疑。贾棕的亲娘杨氏也有嫌疑,王夫人同样有嫌疑。 总之贾琏不大不小的闹了一出之后,伸向东跨院的触角,忙不迭的往回缩。 贾母大概是唯一能淡然看戏的人,从利益角度出发,她没有利害关系。 法理上来讲,家里的这些下人,都是贾府的奴才,是有卖身契的。 蓄奴这个事情呢,从秦始皇开始到民国都没有根绝,直到新中国诞生,才没有了法理上的奴才。有趣的是,当下还有人羡慕当奴才的,并且在网上叫嚣要当奴才。 院试之前,李亨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仅仅是一门之隔,站在里面和外面,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啊。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我终于挺过来了。 这番内心独白要给贾琏知道了,真的会忍不住怒向胆边生打他一顿的。你这禁足不过是不给出门去玩,大院子里头还是随意活动的,除了不许碰小宫女。 就这样的生活,贾琏是做梦都不想过,也就是家里老的小的太不争气,不想晚景凄凉的贾琏,只能出来努力奋斗。这就好比一些富二代,开口闭口的阈值太高,物质生活到手太轻松,导致生活中的成就感很难感受到啊。 这种屁话在贾琏这种上辈子草根出身的人看来,极其恶劣。这种现象真的可以“抛开事实不谈”了,反正你这么说了,就招人恨。 李亨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皇后那边谢恩,周皇后看着这倒霉孩子开心脸,心里担忧更甚。 生在皇家的孩子,如果没啥追求,就惦记这一辈子富贵王爷,往往都能善终。怕就怕李亨这种,想法多,胆子大,偏偏经验阅历不足,往往在早起就被人弄的失去了竞争机会。 屏退了下人,周皇后问了一句:“为啥关伱,想明白了么?” 李亨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干脆的回答:“回幕后,儿子错在只想着自己,没顾忌贾琏的感受,觉得他就该为儿子所用,太过理所当然。” 周皇后听了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么?” 李亨稍作迟疑,没发现遗漏,摇摇头道:“没了!” 周皇后叹息一声道:“老三,我劝你以后还是别惦记这个那个的,我怕你早夭啊。” 李亨一听这话,立刻懵圈了,本来颇为自得的脸上就剩下惶恐,眼神呆滞,脑子里一团浆糊,就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又错了?】 周皇后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他,一炷香前后,李亨的七魂六魄才算归位,噗通跪下哭腔道:“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求母后明示。” 周皇后听了这话更担忧了,哎的一声,长长叹息道:“老三啊,你跟贾琏一般大,他看事情就很明白,你那点心思,人家隔着几十步都能看清楚。老三啊,有的事情呢,能做,千万别说出来。有的话呢,能说,但千万别去做。你呢,正好反过来,还自鸣得意。你说,我这个做娘的,该怎么说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回去多读书吧,读点史书。” 父母爱幼子这个现象,在周皇后身上得到了体现。 也就是没人看见没人听到,不然肯定会觉得,皇后,您可是真的偏心啊。 李亨也意识到自己赚大了,皇后的态度比起这段时间受到的惩罚,不值一提。 当然皇后不会明着偏爱,甚至不会就两个儿子之间向皇帝发表倾向性的言论。 周皇后很明白,承辉帝正值壮年,两个亲儿子但凡有任何一点不该有的想法,并且表露出来,结果都会很惨。远的不说,太上皇还活着呢,现在就惦记位子的儿子,还能要么? 当然,对于那个位子的争夺是注定的,最终选谁并不确定,只能说两个皇后生的儿子机会比较大。这话怎么说呢?太子这个位子不好当,尤其是早早就被立的太子,结局往往不好。 院试日,黎明前的黑暗中,长街上灯笼朵朵。 贾珠昨晚就没怎么睡好,凌晨听到嘟嘟嘟的隐隐打更声便睁了眼,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人也没精神,等着帐子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但有被憋的难受。 身边的陪房被贾珠翻来覆去的动弹闹醒了,嘟囔道;“老爷怎么醒了?” “你睡你的。”贾珠有点不耐烦,最终还是起来,陪房干净起来伺候他穿戴。 等贾珠赶到东跨院的门口处,贾琏的马车已经走远,只能看见灯笼发出的光。 “哟,珠哥儿也来了?”贾赦的声音听着就不舒服,贾珠赶紧回应:“贾珠给大伯请安,琏哥儿要紧的档口,我来送一下是应该的,不曾想睡过了。” 贾赦呵呵的冷笑,抬手招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迎春:“走了,回去补觉。” 这一下算是把贾珠的脸皮剥下来了,迎春都能起来,你却来迟了。 贾赦走远后,贾珠才缓缓的转身回去,表情狰狞的想吃人一般,心中一团烈火无处释放。 贾琏完全不知此这边发生的事情,远远的看见灯火点点。来不算早,还没开龙门。很多早来的人,已经在等着排队进场了。队伍中小安回头喊:“二爷,这里。” 小安主动请缨,抱着被子来提前排队,位子还不错,第四个。贾琏一路过去,沿途无人理睬他,贾琏也没在意,参加科举就是为了一张护身符,关系网什么的真无所谓,官都不想好好做,就想混日子才能生活的样子。 贾琏的感觉到考场的人都变得友好了,至少在检查的时候,贾琏没被重点关照。 凶恶的小吏在搜身时,对贾琏也比较友好,简单的搜了搜,考箱打开看一眼就过了。等贾琏进了门,前面几个人还在收拾考烂呢。 里头的小吏见了贾琏都客气的笑着招呼,安排的号舍也是好位置。考场里的小吏拿钱是真办事,付钱的贾琏可以先在休息间里休息,躺椅上还能补一觉。等天亮了,号舍这边收拾的干干净净,带进来的被子也铺好了,地面上还洒了水。 靠着被子,小吏笑嘻嘻的过来请安,送来一个手炉,一杯热茶。顺便问一下,贾琏中午想吃点啥,里头有专门的厨子做饭。 院试三场,一场三天,期间休息一天,贾赦就送了一回,再也没出现了,问就是早上起不来,倒是邢夫人和迎春每次都来了,尤氏也来了一次,真难为她了,从东府过来。半个月下来,院试总算结束了,就等着改卷张榜了。总而言之还是累,贾琏回到家中,照例给老的请安后,倒头就睡。 这么说吧,贾府里头的人对贾琏参加考试的事情呢,说关心没错,说不关心也没错。 真正关心的大概就是贾母了,但她年龄大了,怎么好让她起早的,毕竟才是院试。 张榜日贾琏起来没一会,贾蓉这厮就杀来了,见面便大声道;“琏二叔,去看榜。” “不去,已经考完了,成绩是注定的,有这精力不如在家休息。”贾琏干脆的回绝,你说他有把握吧,倒也不尽然。毕竟他不知道考官是喜欢怎样的文章,你说没把握呢,贾琏又找不到太大的问题,三场考试,六篇八股文,最后一场三天分别是经意、诗赋、算经。 由此可见,越往后的考试,算经的考试占比越低。只能说这些读书人啊,真是太会了。日拱一卒,一点一点的蚕食算经在科举中的比重。只要皇帝不发表疑义,那就没问题。 三场九天下来,贾琏算是明白一个道理,皇帝肯定是不喜欢读书人的,但又没得选。想要治理国家,总不能指望一群文盲。怎么办呢?不能让他们好过咯,科举考试的时候,各种折磨侮辱。真要扛住了,绝大多数人麟角锋芒也都磨了一遍。知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功名。 这属于贾琏的个人理解,真相不得而知。 贾蓉是想跟着出去转转的,自己出去没啥意思,遭遇的总是那些出身相似的纨绔们,凑一起十有八九就是净街虎群。这么说吧,读书人虽然坏,但坏在暗处,纨绔们也坏,但坏在明处。全是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这一类破事。 举个例子,社会底层的百姓因为生存压力导致的麻木、隐忍、软弱、唯唯诺诺,权贵子弟看见了会觉得好欺负,真的就是不欺负一下都不忍心那种。读书人呢,则把底层社会百姓这种状态美其名曰:“民风淳朴”。 这批“民风淳朴”的百姓,就是活不下去时嘶吼着以肉身冲击这个国家根基求存的百姓。 贾琏大概是等不到百姓揭竿而起的那天了,他也没打算为这个时代付出多少。 红楼梦是为女儿家立传,贾琏想做的事情,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顺手拉一下这些女的。 扯远了,言归正传。 没能如愿的贾蓉也不走人,赖在东跨院不走,别看这地界没啥好玩的,贾琏现在也不怎么出去玩了,贾蓉还是愿意呆着这里。怎么讲呢?自在,不用担心被贾珍逮着打一顿的自在。 贾蓉不走,贾琏也不好撵人,只好由着他。 院子里的空地上,一把躺椅,戴上面罩躺尸,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什么都不想,一切都放空了,偏偏还睡不着,这种感觉太玄妙太舒服了。 贾琏不在意的事情,其他人却非常在意。 贾母这边一早就让人去榜下蹲着,还让贴身的丫鬟来看看贾琏在干啥。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这四位,则早早的来到贾母这里,陪着她说话,一起等消息。站在贾母的角度看,贾府真的太需要多一个秀才了,仅仅一个贾珠并不保险。两年前的乡试,贾珠就落榜了。 王夫人的心思,自然是不愿意看见贾琏中秀才的,现在就很难拿捏了,中了秀才不得上天。李纨倒是无所谓,唯一担心的就是贾珠了,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同学耍。结婚这些日子,李纨深知贾珠的性格,如果贾琏中了,贾珠肯定是心里难过的。 邢夫人也是不希望贾琏考中的,在东跨院她的存在感不高,没好好读书的时候,贾琏就不待见她,为了元春的事情,还给过邢夫人脸色看。贾琏中不中,一切都不会改变。当然不中的话,贾琏不开心,邢夫人是会窃喜一下的,最好贾赦再打贾琏一顿就更开心了。 尤氏是真的无所谓,中不中跟她无关,非要说从贾家的集体利益出发呢,还是希望能中的。从个人感官看呢,贾琏长的好看,脾气也好,还是希望他能中。 丫鬟回来汇报,贾琏在院子里晒太阳还睡着了。 贾母眉头皱了起来:“没去看榜,在家晒太阳睡觉?”言下之意,这是躺平认嘲?尤氏见状抚掌笑道:“老祖宗,妥了,琏哥儿这是成竹在胸。” 尤氏一句话,王夫人下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这心口怎么突然疼了起来。 李纨在墩子上微微扭了扭屁股,心里默默叹息,老爷,今夜不回家! “家里几个男人都上哪去了?”贾母很突然的问一句,众人沉默,即便是尤氏也不好开口说话,毕竟是西府的事情。尤氏甚至在心里暗暗的想,贾赦不在家能理解,毕竟一贯不靠谱,贾政和贾珠不出现,甚至不关心,这是,不演了么? 第42章 我跟你拼了 第42章我跟你拼了 东府脏,只有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西府乱,嫡长子缩在东跨院。 贾赦不但住在东跨院,还另外开了一个门,看着是正门,又偏偏不是正门。 古人的家门可是很有讲究的,一户人家有两个正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说到正门,又叫中门。勋贵官宦之家的正门,一般情况下是不开的,平日进出走边上的侧门。有圣旨,身份高贵的客人登门,家主远征凯旋时,才会开正门,也叫中门大开。 要不是因为贾母的存在压制,西府这边的两房怕是早就闹腾起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贾母有没有刻意放纵呢?还是无能为力? 东府的事情不好说,西府这边,老太太要是拿跟绳子上吊,谁敢违逆她? 贾琏的悠闲没能持续多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中了,中了。” 睁眼看了看大门口,小安扶着门大喘气;“二爷中了,二甲第一。” 贾琏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有任何太多的表亲变化,闭上眼睛又躺回去,心里则是在翻江倒海。真不容易,这第一步算是迈过去了。贾府的未来如何不管,自己的未来看见了曙光。 贾琏不是没想过从军之路,问题是贾府因何被猜忌呢?不就是两位京营节度使么? 尽管那是在太上皇时期的事情了,架不住两位国公在京营中古旧甚众,关系网如同藤蔓,说的难听一点,把持了京营上下。贾代善兄弟二人还是很清醒的,所以,选择了让儿子们走文臣的道路。宁愿读书科举,也不去军中打磨,当然也有贾赦和贾珍吃不住军中苦的缘故。 贾琏不认为自己也能吃这个苦,即便能吃这个苦,这条路也不能走。真的走了,到时候皇帝心想啊,贾家两位国公的嫡孙从军,进了京营后,一呼百应。即便是被人推出来架着做一面旗帜,对于皇权来说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曾经的勋贵集团对于太上皇而言,那是坐稳皇位的帮手,随着勋贵集团的发展壮大,必然演变的结果就是成为皇权的威胁。对于当今而言,勋贵集团注定是要分化打击的。 这种背景下,贾琏去染指兵权,真是不知道死了。 眯着眼睛的贾琏听着耳边传来的欢笑声,等大家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后才做起来,众人安静下来后,贾琏才开口道:“小安辛苦了,赏!” 桂香难得大方了一回,摸出准备好的一锭银子塞过去,小安再三叩谢道:“小的回来时,赖大管家的马车了。” 荣禧堂! 深知贾母对贾琏科举的重视,赖大亲自去盯着看的榜。奈何他来的晚了点,人太多了进不进去,看见小安从人群里出来,飞奔而回时,赖大心头一喜,赶紧让下人往里挤。 这不,紧赶慢赶的,追上小安时,他都到东跨院的正门处。 能在贾府屹立不倒,除了是昔日贾母陪嫁的旧人,还有就是赖大能做事,会做事。 什么叫会做事呢?其中一条很重要,家主人在有喜事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出现。最好是那个喜讯的传递者。现在看来,贾琏那边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不重要,现阶段贾母才是贾府的定海神针。伺候好贾母,没人能撼动大管家的地位。 赖大急匆匆的去了荣禧堂,这里贾母望眼欲穿,终于听到赖大声嘶力竭的喊:“中了!” 贾琏起来后拍拍屁股,招呼一声:“梳洗更衣,去见老祖宗。” 一番收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贾琏很满意的点点头。 贾琏在前,桂香和小安在后,其他人想跟着,被贾琏打发了。 出门没走几步远,迎春拎着裙子跑来,贾琏停步笑着等待,上前来的迎春较之以前多了活泼,欠身万福道:“恭喜二哥!贺喜二哥!” 贾琏心头一暖,这东跨院里头,真心实意希望自己好的亲人,大概就是迎春了。 抬手摸了摸迎春的额头,小丫头像只猫咪,眯着眼睛很享受被撸,贾琏多少有点得意道:“区区一个秀才,这点功名还不能过分的高兴。” “嗯嗯,二哥一定行的。”迎春很笃定的点头,希望贾琏能好好的。 自打贾琏主动登门看望后,迎春在东跨院无人问津的处境大为改观。即便是邢夫人,也不能不偶尔去看看,嘘寒问暖一番。毕竟是贾琏重视的妹妹,一个出身低贱的后妈岂敢造次。 陪着迎春说了几句话,贾琏继续往荣禧堂而去。 人到是,荣禧堂已经是“欢天喜地”的一片,准确的说是各有心思。有贾母主导,主旋律是欢喜的。贾琏也是十四岁中的秀才,还是个二甲第一,也就是第四名。 说起这个,贾琏不免暗暗嘀咕,三场都是第四,我又不是阿森纳球迷。 贾母见了贾琏,自然是欢喜的不行,大声道:“乖孙儿,快过来。” 贾琏上前来,一副极为正式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后才抱手一拜:“孙儿侥幸得中,必再接再厉,绝不辜负祖母期望,努力读书,力争再上一层楼。” “好,好,好!”贾母连着三个好字,眼睛笑的就剩下一条细细的缝。 开心么?真开心!贾府弃武从文的路线是贾代善那一代人制定的,贾母是执行者之一。此前出了个贾敬,奈何是个混账玩意,贾母还管不着他。贾珠进学之后,贾母看到了希望。小说里对贾宝玉的溺爱,很难说不是因为贾珠英年早逝的影响。 “当初珠哥儿进学,家里大肆操办,宴请四方。如今琏哥儿进学,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老身的意思,这酒席一定要摆的。”贾母一开口,王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好些,不过贾母不在乎,这家里还轮不到媳妇当家做主。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就开口接过去:“我的好祖母诶,这事不着急。” 贾母顿时笑容消失,疑惑的看着贾琏:“怎么,琏哥儿不愿意?” 你看,不顺她的意思,乖孙儿也不叫了。 贾琏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祖母,区区一个秀才,做官的资格都没有,实在不能厚颜庆祝。孙儿寻思,不如等来年乡试之后,如能侥幸中举再大肆操办不迟。如若不能中举,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一句话给贾母的回忆勾起来了,这不是当初贾珠院试上岸,贾府大肆操办,十四岁的秀才,那真是人中龙凤。仿佛次年的乡试也能手到擒来一般,结果贾珠乡试名落孙山,期望值太高的贾母很是失落。外头说闲话的人也不少,什么:不知还以为家里出了个进士。 沉吟了好一会,贾母才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办了。不过乖孙儿进学,做祖母的不能不有所表示。你好好想想有啥想要的,祖母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心头窃喜,还有这好事?不过现阶段也没啥特别想要的。 “祖母,读书以来开销大,要不您行行好赏点?用不用孙儿先来一段莲花落?” 贾琏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手上还做了讨要的手势,贾母见状顿时哈哈哈的大笑。 主要是反差,习惯了这段时间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的贾琏,突然冒出这一副样子。 老太太笑的不见眉眼,别却丝毫没有看不起贾琏的意思,这举动在当下的人看来叫做“彩衣娱亲”,这是孝顺的举动。是这个时代的ZZ正确。 “好好好!”贾母又是一连三个好,颇有气势的挥手道:“珠哥儿那会操办花了一千两,老身便赏你一千两。” “多谢祖母!”贾琏赶紧把事情落实了,一个深深的拜下。 书中白银的购买力惊人,贾琏包尤二姐也不过每个月五两银子。当初给贾珠庆祝花了一千两银子,可见贾府之奢靡。 这一千两银子自然是要落袋为安,贾琏装傻充愣,让贾母立刻兑现。 开心的贾母立刻让王夫人兑现,王夫人无奈的摸出钥匙给李纨,让她去执行。 贾琏花了点时间哄老太太高兴,连着说了几句“这猢狲。”看看气氛到了,贾琏告辞。 李纨有孕在身,依旧亲自去了库房内,取了银子叫人用箱子抬着给贾琏送去。 不想迎面遭遇贾琏,李纨不禁开口讥讽:“怎么,琏二爷这是担心漂没么?” 贾琏也没心思跟一个注定寡妇的女人较劲,笑嘻嘻道:“这银子的事情还是仔细点好。” 李纨听了心道: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子胡言乱语。 贾琏客气两句,让李纨不必亲自走一趟,自个押着银子回了东跨院。 黄昏时分,贾赦突然杀到,开口便道:“小畜生,要那么多银子作甚?快与我拿来。” 贾琏沉默的看着他,心道:我怎么把这老畜生的事情给忘记了,大意了。 贾赦见他不言语,做势要打骂,不想贾琏这次没怂,平静的站着也没躲一下的意思,口中道:“这银子是祖母赏我的,父亲要拿走,还请去问问祖母。” 没法子,只能用贾母来压他一下,不料贾赦却不买账道:“少废话,小小年纪,要这些银子作甚?”贾琏淡淡道:“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呢?这笔账是不是要算一算?” 女子的嫁人后,嫁妆属于私人财产,死后由儿子继承。法理上到哪都说的过去,贾赦把贾琏生母留下的财产据为己有的事情,也就是没人过问,真要有人过问闹起来,贾琏豁出去不孝的罪名,贾赦也是要倒霉的。 “小畜生!讨打!”贾赦抬手就打,贾琏站着没动,贾赦的巴掌半道转向,落在贾琏的肩膀上。已经有功名在身的贾琏,还真的不是贾赦想打就打的,更被说打脸了。回头被贾母看见了脸上的掌印,必定是一场闹腾。临时想到这点,巴掌落在肩膀上。 贾琏还是感到了疼,顿时目露凶光,狠狠的瞪了贾赦一样。 这老东西大概是没想到,贾琏还有这个状态,顿时吓的后退了两步。 被儿子吓的退后,贾赦顿时恼羞成怒,上前抬脚要踹,贾琏依旧站着没动,淡淡道:“伱们都做了些啥,心里清楚。再有下一次,别怪我去找皇上告状。” 一句话吓的贾赦顿时连连后退,抬手指着贾琏道:“小畜生,你胡说什么?”说完似乎想到了啥,口中怒道:“贱妇,死了还不安生。” 贾琏就等着这句,一声怒喝道:“你敢骂我娘贱妇?我跟你拼了!” 说着转身抄起墙上挂的宝剑,噌的一声抽出来,这宝剑已经开刃,是能杀人的利器。 看着贾琏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的要拼命,贾赦吓的掉头就跑,回头望时看见桂香已经扑上去,牢牢的抱着贾琏的要,口中还喊:“老爷快走!” 贾琏手里的宝剑对着贾赦,拖着桂香往前走了好几步,贾赦见状心头大骇,认为真的把贾琏给惹怒了,也不想银子了,刀剑无眼,赶紧开溜。 贾赦走后,贾琏又折腾了一会才消停,桂香吓的满头是汗,口中连声安抚:“二爷,我的好二爷,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贾琏自然没法跟桂香解释,自己就是做个样子,这要闹出点事情来,贾赦固然倒霉,贾琏也是要倒霉的。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在体制内就算是社死了,前途尽毁那种。 桂香见贾琏阴沉着脸不说话,立刻把其他人都叫到院子里,在贾琏面前总是带着笑容的桂香,此刻表情阴狠,语气冰冷:“刚才的事情只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全都得丢后面的枯井里。”一干下人赶紧表示,打死都不会往外说。 这些人不恨桂香,因为桂香是在救他们的命。 这种事情已经足够贾琏和贾赦灭口了。 收拾好心情的贾琏反而找上了贾赦的门,老东西还不敢不见他,没了往日那种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派人打发的资本。 “以后我院子里的人和事,没经我点头,谁也不许插手处置。” 贾赦阴沉着脸看着他,却一个字都没说,他真不知道,贾琏的娘托梦里都说了些啥。 这是那个贱妇告诉贾琏自保的杀招么?贾赦不敢多想! 第43章 我比较擅长搞钱 第43章我比较擅长搞钱 “怎么,琏哥儿不愿意摆酒庆祝?” 晚间尤氏回到东府,把事情一说之后,贾珍吃惊不小。 “说是等中了举人再说,不过倒是向老太太讨要了点银子,老太太把摆酒的花销折成银子都给了琏哥儿。”尤氏说这话时,嘴角露出冷笑。 贾珍倒是懂她这话啥意思的,跟着冷笑道:“老太太也就这点玩意了,也不知道把琏哥儿架起来,她能落什么好。” “没准是想让人觉得她公道?”心里明白的尤氏假装不懂的猜一句,贾珍顿时来了好为人师的兴致,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这银子琏哥儿不拿不行,毕竟是他自个要的。一者,这银子琏哥儿一个人得了好处,别人怎么想?下人原本能跟着吃一顿好的,现在也没了。二者,赦大爷那边一准找琏哥儿要银子,父子之间搞不好就得闹起来。三者,东府二房那边。” 尤氏听到此处,心头一一对照猜测,不禁暗暗为贾琏捏了一把汗,这老太太厉害。 贾琏这边自然是想不到这么多,倒是桂香等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对贾琏道:“二爷,回头让人买点酒肉,府里的下人们都能吃一顿好的。” 贾琏一听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按说这些下人嘛,不必去讨好他们(她们),但这话怎么说呢?小人物成不了事情,但某个关键节点上能坏你的事情。 “明日你拿五百两银子出去换成铜钱,每人一百文,就说是老太太赏的。” 桂香听了这交代后,顿时脸上露出敬佩的笑容道:“还是二爷看的清楚。” “我清楚个屁,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这茬。以后啊,这一类的事情伱多提醒我。” 贾琏也不倨傲,一副拿桂香当自己的人的意思。 桂香开心的眉眼不见,频频点头,身子蹭来蹭去,竟直接坐腿上了。 贾琏给她按住:“别乱动,我才多大一点,就算能办事情也不能做,别伤了元气。年轻时看不出来,三十以后那玩意成了摆设可不得了。” 桂香听了顿时面红耳赤,屁股下面有针似的跳起来道:“罪过罪过。” 晚间打发了要给暖脚的丫鬟喜儿,贾琏一个人躺暖好的被窝里,仰面看着帐子,心绪并不平静。今天的事情出乎预料啊,本意是要个一二百两银子花销,不曾想老太太玩这一手,还没法子推辞。人在这荣国府里头,明枪暗箭还真不少。 不过站在贾琏的角度看问题,这些都是小伎俩,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不堪一击。 当然也有必要进行防备就是了,免得阴沟里翻船。 官方的谢师宴之后,贾琏私下里自然是要谢谢方老夫子和张廷恩,这两位是实质上的老师。考官是坐师,今后有机会进入官场的话,默认为一伙的。在是朋党的一个变种。 对走文官路线的贾琏来说,文官的潜规则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的出身决定了。即便他自己不认为,文官们也会当他是旧权贵集团的一员。 所以说,很多事情生下来的时候就决定了,很多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更别说碰触。贾琏的挣扎不是为了摆脱身上权贵的印记,而是在努力的夹缝里求生存。 这么说吧,贾雨村一个被罢黜的官员,因为投靠了旧权贵集团,就能做金陵知府。你是皇帝,你看见这样的现象,你心里会怎么想? 兵权,财权,人事权,话语权,这是维系一个帝国存在的根基。 旧权贵集团,极大的侵蚀了其中三个根基之后呢,话语权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桂香让管家出去换了一马车的铜钱回来,满荣国府的嚷嚷着给大家发喜钱,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大家要感谢,就去感谢老祖宗。 贾母听闻之后,笑着嘴上埋怨了一句:“这孩子,乱花钱。”眼角上多出来的皱纹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个孙子是孝顺的。 人老了,就会多疑,贾母也不意外。 贾琏没出现在人前,而是悄悄的一早出门了,今日百官休沐,贾琏去了张廷恩处。 到地方知道张廷恩生病了,赶紧到病榻之前嘘寒问暖,张廷恩受了风寒。贾琏问起原因后才知道,起因是戴着清欠小组在大街上的时候,被“路人”泼了冷水。肇事者一哄而散,留下一群落汤鸡。回来张廷恩就生病了,躺了两天才退烧。 “你坐远点,别把病气过给你。”张廷恩对贾琏的态度很满意,心里有点愧疚。 “病气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得戴口罩才能有效预防。回头你让身边伺候的人也戴上,免得被传染。”贾琏说着话,还真的从袖口里摸出个口罩来,这是桂香手工做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预防臭号的危险,后来发现戴上口罩,冬天出门还挺不错,就一直随手装一个在身上。 看着这厮真的摸出个口罩戴上,张廷恩忍不住心头抽了几下,竖子! 不能让这孙子好过,张廷恩示意贾琏扶着坐起来,靠着垫子说话:“昨日发生了两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敢相信。” “您先说!”贾琏一脸的沉重,张廷恩被泼水的事情就已经很惊悚了好吧? “一个是五城兵马司上报,没抓到泼水的人。”张廷恩说着话,脸上泛起红润,明显的情绪激动了。这是给气的。 贾琏却换了个角度反问一句:“等等,您是在内城被泼的水,而且那场面没几十个人也做不到吧?这明显是有组织的报复行为,五城兵马司不是查不到,是不敢查吧?” 张廷恩涨红的脸缓缓的喘息,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都是小事,就在昨天,北静王拉着一群勋贵去了西郊的皇庄,跪在太上皇面前哭诉,说我这个酷吏逼债,勋贵们不得不变卖家产,勉强维持,体面全无。” 一番话说完,贾琏当即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急眼道:“这帮人要造反么?贾府没人参加吧?”看见贾琏这急眼的样子,张廷恩舒服了,笑嘻嘻的问:“你说呢?” “我屮艹芔茻!”贾琏直接气急败坏了,不用说了,自己的便宜老子,贾珍都去了。 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后,贾琏渐渐的冷静下来,表面上这是一次皇权与臣权的较量。实际上这是旧权贵集团不肯放弃既得利益,联合起来对皇权的一次威胁行为。 “一群虫豸,这是在作死啊!本朝太祖设计的制度,皇权无限大。这群人竟敢威胁皇权,我能说什么?”贾琏说着话,叹息一声坐了回去。没救了,这帮人没救了,所以只能自救。 看着贾琏稚嫩的脸,张廷恩不禁生出一份愧疚,曾几何时自己将这孩子当大人看待了? 这就是个孩子啊,尽管他是个妖孽!却承担了他不该担负的东西。 “现在陛下很矛盾,也许清欠的事情要停下来了。”张廷恩一番话说的贾琏心惊胆战,逼着皇帝停下了清欠的事情,这笔账算是记下来了,难怪贾府后来被抄家了。 “贾府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就算看的再清楚,也只能看着。”贾琏忍不住自言自语,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多年的体制生涯告诉贾琏一个道理,让上司忌惮的人没好果子吃。 北静王这个家伙,自己要作死,非要拉上贾府。 张廷恩看着贾琏也不说话,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这事情他帮不上也不能帮。 想要解决问题,就得靠贾琏自己。至少要把自己摘出来,现实是几乎不可能。 “老师,您说说看,如果我能为陛下做点是事情,将来陛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荣国府?”贾琏很诚恳的问一句,看到问题不等于能解决问题。虽然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问题是这个人没法解决。 四王八公这帮蠢蛋,也只敢对张廷恩下手,手段还非常的下作。 “哦,你都能帮陛下做点啥事情?”张廷恩不动声色的问,心里其实是想看看,贾琏还能玩出啥花样来。此前的铸币,已经是很惊艳的想法了。 这个问题贾琏深思熟虑过,在这个世界他能做点啥,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抱着张廷恩的大腿的意思,也就是想接着他来传话。 别的暂时不多想,至少眼前的科举能顺利的进行,别搞的跟贾政那样,直接被荫官了。那样一来,天花板太低了,在京师一个五品官也算官? “搞钱,朝廷没钱是无法运转的,我能为陛下搞钱,还不会挤占目前他人太多的利益。”贾琏对此还是很自信的,别的不敢保证,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像贾府这种权贵,说白了就是老地主为主,辅佐做点权利框架内的独门生意。 “就你还搞钱,往自己的口袋里搞钱吧?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张廷恩嘴上嘲讽一句,实则心里非常的期待。毕竟他能想到的办法,都是阻力重重的路线。 “在现有框架内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不现实,本朝百年下来,大的利益该分的已经分完了。底层的一些蝇头小利,也有民间的士绅瓜分过了。所以,不大动干戈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大动干戈又必然造成朝局动荡。朝局不稳,陛下绝对不能接受。怎么办?” 贾琏加重了语气,张廷恩被吸引了注意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反问一句:“怎么办呢?” “任何手段在不动朝局根本的情况下,都只能是缓解一下眼前的问题。我的建议是走一条别人没有注意过的路,快速的抢占这条路带来的利益大头。将来即便是有其他的势力进场,忌惮于陛下的存在也会有所收敛。如果这条路走通了,大概能保证朝廷一百年的太平。一百年是极限了,不能再多了。”贾琏到最后,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 “治乱轮回,这没啥可嘲讽的。”张廷恩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这可不是啥好习惯。 关于制度的问题,绕不开人性和资源。对于资源,人性就是要多吃多占的。 “我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想说一句,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贾琏本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张廷恩倒是能听的懂的,毕竟上古神话里也有大禹治水。 “古往今来朝代更迭那么多,没哪个帝国是千秋万代的。想那么多没用,还是看眼前,走一步看一步,高瞻远瞩之辈能打造一个五十年的太平盛世,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大唐何其强盛?一场安史之乱到了也没缓过来。世事难料!” 张廷恩的感慨不是空穴来风,大周朝传承了三代不足百年,国家财政入不敷出了。太上皇刚登基那会,国库存银五千万两。今上登基的时候,国库存银不过五万两。在京官员的俸禄都发不下去,还得从内库贴钱。 承辉帝其实还是很稳重的,登基五年了,才正式启动清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西域叛乱,将国家财政的问题彻底的暴露出来,根本遮掩不下去了,只能想法子搞钱了。 “李山长在太上皇时期,曾上奏恢复太祖时期的旧制,摊丁入亩。你猜怎么着?” 张廷恩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贾琏立刻起身道:“老师,您可别再作死了,清欠就够招人狠了,你还动这念头?算了,我跟您也没法聊了,我得走了,不然迟早被人弄死。” 张廷恩见贾琏一脸惊恐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别走,说说你怎么搞钱吧。” 贾琏根本没停下,继续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现在不能说,等我正式做官了再说。” 张廷恩还是不肯放过他:“清欠的事情还能继续么?” 贾琏彻底绷不住了,回头一脸的哭像,眼泪似乎下一刻就落下了:“老师,我还是个孩子。”张廷恩促狭的一笑道:“是啊,你还是个孩子,所以,一定不要放过你。” 贾琏叹息一声:“作孽啊!” 第44章 进入吹牛状态 第44章进入吹牛状态 贾琏不说,张廷恩也知道,清欠的事情只能暂停了。 承辉帝也知道,清欠的事情必须停下了。太上皇很明确的给出了指示,不可操切! 一句话总结下来,承辉帝太着急了!而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朝廷还是以稳定为要。 事情就是这样,承辉帝发现帝国如同一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在前行。 这个壳既是保护,又是负担,一旦负担过重,任何改变都几乎不可能。 除非承辉帝能冒着巨大的风险,以血腥的手段铲除旧权贵集团,很明显,这不现实。 皇帝要集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财权。现阶段的国家财政收入,只能勉强的维持国家的用度。改变的办法有很多,但会触及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逆鳞,必然会发生激烈的碰撞,强制执行造成的后果,承辉帝并没有把握承担下来。 一场西域平叛,掏空了户部,内库也捉襟见肘,国家财政勉强维持。 如此局面下,权贵们欠下的属于国家的银子,居然不愿意还钱。 清欠一事是承辉帝一力坚持的政策,眼下遭遇巨大的阻力,承辉帝把内阁的五位阁老叫到养心殿问策:“国库空虚,西域战事恐生变,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这话的本意是希望大家站出来,支持一下他的清欠政策,五位内阁大臣都是太上皇时期留下的,承辉帝上台后,并没有调整内阁的举动。对于清欠意识,内阁大臣们的意见是没意见,首辅方白衣见其他阁臣垂头不语,只能开口:“陛下,此事当由陛下乾纲独断。” 承辉帝笑了,给气的。这就是朕的阁臣们! “散了吧!”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打发了一干内阁大臣。 首辅方白衣躬身行礼:“臣等告退!” 贾琏发现在家里也不能好好呆着,荣国府的两个成年男丁,一个是废物,另一个还是废物。区别在于贾政是纯废物,贾赦是一个喜欢作死的废物。 不能就这么下去,偌大的贾府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家中书房里枯坐了一个上午,脑子里全是如何破局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保住张廷恩的大腿。通过他那边,还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于旧权贵集团这条船,贾琏是肯定不能待下去的。 吃了午饭,贾琏叫上小安,让管家安排一顶二人小轿子,奔着张家去了。 一开始贾琏是不喜欢坐轿子的,总觉得让人抬着不像样。呆长了才发现,对于轿夫而言,这是一项谋生的工作。这轿子大家都不坐,轿夫就失业了,没有收入怎么生活,社会底层可没有积蓄一说,辛苦一天差不多就是一日的吃穿在里面。 从侧门入内的时候,门房老汉朝贾琏眨眨眼,没明白啥意思的贾琏,发现这府内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看就是那种极为警惕彪悍的汉子。嗯,这是家里来贵客了? 跟着老门房到书房门口,贾琏人没进去呢,嘴上就嚷嚷:“哎哟我的先生,您这身体没大好呢,怎么就敢起来工作。要知道,这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是……本、钱。” 看见书房里二人对坐,贾琏的语速减慢,顿了顿才说出本钱二字。 好险,差点把“革命”说出来。 对坐的中年男子见过一次,应该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那气度是藏不住的。 贾琏笑嘻嘻的上前问安,张廷恩笑着接受了,中年男子也接受了,并主动道:“我姓黄,叫我黄先生即可。”贾琏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没发现有了不得的黄姓官员。 嗯,也许是个假的姓。 “问黄先生安!”贾琏赶紧作揖行礼,中年男子大马金刀的坐着,坦然的受了一礼。 张廷恩笑道:“贾琏来的正好,我们正说一件事情呢,昨天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情,你听仔细了,完了说说你的看法。” 贾琏连连摇头:“不听!您非要说,我这就走。”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还是听听,没坏处。” 贾琏越发的笃定,这位是个大人物,顶着个假名字出来招摇。既然大人物发话了,那就照办好了,于是便笑道:“那就听听。” 张廷恩笑着把昨日承辉帝与一干内阁大臣商议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问一句:“贾琏,你说说看,为何这些阁臣也不支持陛下清欠呢?他们可是阁臣,陛下最得力的帮手。再说了,清欠的对象,主要都是旧日的武勋,走科举正途的文臣是极少数。”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如何,凡事必有因果。一切无非利益二字,就要看这些内阁大臣们,为谁的利益着想了。总归是逃过不银子的事情。”贾琏当然不能信口开河,不了解这些内阁大臣的来路,怎么能乱说呢,只能说点本质的话。 “有道理,两江各地自太上皇那会开始,陆续拖欠了三百多万两的税收,两淮的盐税较之三十年前,每年少了一百万两,就这去年的盐税还没收上来。伱堂姑父林如海,现在是巡盐御史,上个月还来了奏折,说是要整顿盐丁,恳请节流两万两盐税。”张廷恩对于朝廷财政的事情了如指掌,三言两语就差不多把真相点破了。 清欠的事情要是支持了陛下,那就得罪了旧权贵集团,这里头不仅仅是勋贵,还有一群皇亲国戚。阁臣们要是支持清欠,那权贵集团就跳出来拿两江的欠税和两淮盐税说事情。反正欠的是国家的钱,拖着就是了,反正着急的不是他们。 黄先生(承辉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这就好比身为家长,看见家里的亲戚,排着队来把公库里的东西往自己家里搬,身为家长还只能看着。 帝国缺银子么?真不缺,缺银子的是朝廷。缺银子的原因,是朝廷内外的硕鼠太多了。 除了铸币弄点铸币税,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么?记得老三说过,这家伙还有别的路子,要不要让老三再跟他亲近亲近,问出点别的套路来。 “贾恩侯生了个好儿子啊。”黄先生感慨了一句,张廷恩却笑着往贾琏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学生自然是优秀的,奈何家里的长辈不省心,看把他急的脸色都红了。” “先生不要乱说,我哪有脸红,是你屋子里的地暖烧的太旺了。”贾琏死活不认账,毕竟有黄先生在场嘛。不过看意思,张廷恩也不介意黄先生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承辉帝顿时脸色一沉道:“说的也是,一干蒙恩多年的勋贵,竟联合起来去为难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太过分了。” 贾琏听了忍不住嗤了一声冷笑道:“这天底下,最难的两件事,一个是从别人拿借银子,另一个就是从别人那把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凭本事借来的银子,为何要还?朝廷应该收回来的银子多了去了,为何盯着权贵这点欠款?” 黄先生脸色越发的阴沉道:“怎么,你也觉得不该清欠?钱着朝廷的银子还有理了?” 贾琏见他如此激动,心里更加确定,这就是承辉帝的亲信大臣,是谁呢? 想着贾琏摇摇头,淡淡道:“非也,非也,清欠是必须的,只是要看时候。” 张廷恩看的仔细,笑着往下诱导:“你不会因为自己家里也欠了银子,才这么说的吧?” “荣国府的银子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法子当家做主。”说着贾琏心里暗暗沉思,得说点好听了,让皇帝高兴高兴,于是面露肃然之色,朝着皇城的方向抱手道:“今上启动清欠一事,看似操切,实则是为江山图治连身后名都放一边了。” 黄先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从阴沉变得柔和,语气微微颤抖:“小小年纪,妄议陛下。难不成,朝廷里的王公大臣们还没你看的清楚?” “正因为看的清楚,阁臣们才集体沉默。以两淮的盐税来说,为何少了百万两之多?明明这些年朝廷的人口数字是增加的,吃饭的人多了,怎么盐却卖的少了么?无他,私盐尔。每年光税就偷了百万两的私盐,哪里是一家一姓能做的事情?自上而下,沆瀣一气,损公肥私。公家的银子,又不能落入自己的口袋,朝臣们为了不得罪人,拖着就是了。适才张先生说到我那个堂姑父,依我看啊,他要是个为陛下尽忠才臣子,恐怕是活不长的。这些人胆子有多大,就看银子有多少。” 一番话直接把两位干沉默了,尤其是承辉帝,心里还在想,林如海如果是忠臣则活不长? 他们怎么敢?再仔细一转念,他们还真的敢。 心里想着,还是想确定一下,承辉帝又看着贾琏问:“哦,这些人不怕王法么?” 听到这里的贾琏认不出嗤的冷笑道:“您应该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前明的武宗不过是落水受了风寒,怎么就一病不治呢?还有……。” “闭嘴!”张廷恩突然严厉的呵止。 贾琏这才意识到,尽管这是张廷恩刻意营造的说话机会,但等于什么都可以说。 不料黄先生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张兄不必大惊小怪,史书里记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说呢?嘉靖在西苑差点被宫女勒死,南巡途中行宫失火。一桩桩,一件件,值得玩味。” 说话时的黄先生,还看着贾琏鼓励一下,希望他能继续说。 “史书都是文人编的,有的东西遮遮掩掩。史书记载的朝代末期,一定是出了昏君。即便如诸葛武侯,《出师表》里也只是说亲小人远贤臣,没提东汉末年,门阀实际上掌握了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资源,后来换成了士绅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解决不了治乱循环。究其原因,无非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这天下不管谁来做,也不影响士绅们继续做人上人。” 不等贾琏继续说,张廷恩开口道:“贾琏,这个屋子里说的话,出去之后你在乱讲,我打断你的腿,免得你哪天横死街头。” 贾琏听了忍不住咂嘴,想想没继续说了,倒是黄先生不像个好人,笑道:“别吓唬孩子,我看他说的挺好了,贾琏,继续说。” 贾琏听了看看张廷恩,见他眉目低垂,闭口不言,顿时明了,笑嘻嘻的对黄先生道:“该说的都说了,也没啥可说的。”黄先生不动声色的瞥了张廷恩一眼,笑道:“那就不说了。” “始皇帝至今两千年,看见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不明白的时候回去翻史书,肯定能找到类似的案例。只不过,史家记录时也是分人的,即便是太史公,那也是有个人好恶的。只不过,太史公没做的太过分,不像司马光,《资治通鉴》里收录了一些不上台面的黑料。” 贾琏这会进入吹牛状态,主要还是为了转移话题。 张廷恩很配合的笑问:“哦,你说说,太史公怎么有个人好恶了?” 贾琏听了反问一句:“先生,您觉得项羽是英雄么?” 张廷恩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是自然,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坑杀降卒的英雄呢,还是屠城的英雄?不肯过江东,难道不是死要面子么?为泄私愤,一把火烧的仅仅是一些建筑么?还有多少始皇帝收集的图书。依我之见,项羽非但不是英雄,还是个死要面子的极度自私的伪君子,是历史罪人。作为秦末最强的霸王,反对他的人是绝大多数,这充分说明了项羽不得人心。失败也就是一种必然了。” 一番话把现场两人又干沉默了,贾琏颇为自得的心想,多亏喜欢在历史类的知识区瞎逛。 “你的意思,史家不可信?”张廷恩脸上露出严厉的表情,是准备开喷的前兆。 “自然不是,史家带有倾向的记录,读书的人可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人云亦云不可取,无端猜测也不可取。这大概就是中庸之道的一种体现了。” 听到这话的黄先生忍不住好奇的问一句:“你真是贾恩侯亲生的?” 现场:…… 第45章 内忧外患 第45章内忧外患 这话有点伤人了,贾赦到底有多么的不堪,才让承辉帝问出这么一句话。 贾琏肯定是不知道的,但这话他真没法回答,我也不造如何回答啊! 肉体应该是亲的,灵魂肯定不是了。 SO,只能沉默以对! 在承辉帝和张廷恩看来,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贾府一起生生灭灭。 “哈哈哈,失言,失言,抱歉抱歉。”承辉帝赶紧找回来。 贾琏幽幽叹息一声道:“子不言父过,为尊者讳,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承辉帝和张廷恩都不认为,贾琏说的这些是有人教的。荣国府那边,贾赦就是个贪财无能,自私自利之辈,贾政是个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你指望他读史书还能借鉴并分析当下格局,那真是想多了。贾政喜欢的是吟诗作对。 宁国府那边就更别提了,本来出了个进士贾敬,奈何老子一死,贾敬放飞自我,贾珍就更不是个东西了,什么钱都敢要,什么事都敢做。 从贾府把元春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在承辉帝的心目中,这两家差不多就算是废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为什么呢?因为后继无人啊,贾府大把的资源,全都便宜了王子腾,就这还能让二房的王夫人给贾赦撵东跨院去住。 两位老国公泉下有知,棺材板都压不住呢。 所以,贾琏明知道张廷恩的身份是帝党,还来这里说那么多看似犯忌讳的话,态度非常的明确了,他也是要做帝党的,家里那些人另外算一波。 “呵呵,怕的就是身不由己啊。”张廷恩暗搓搓的抬一句,一家伙把贾琏的困境说明白了。承辉帝听了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权贵集团的势力有多大,举个例子,贾雨村能做金陵知府,这可是个正四品的官啊。这还仅仅是通过了贾府的关系。 人生下来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决定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很多人一辈子连吃饱饭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别说能吃好。贾府给了贾琏很多东西,同样贾琏也要为贾府做很多事情。所以,贾琏身上荣国府的标签,注定是一生伴随的东西。 这么说吧,贾琏没得选,他已经和贾家深度绑定,即便是烂糟的宁国府,那也跟贾琏是利益共同体。两家别看明里暗里的龌龊,实际上是同进退的一家人。 要不贾琏怎么无可奈何呢?只能一点一点的改变,先拿到话语权,然后才是其他。 承辉帝仔细看着贾琏略显青涩的脸庞,心道这孩子挺难的,但这世道谁不难啊?当皇帝的也难,所以这难不难的得看跟谁比。 “若是你当了家,贾府该如何?”承辉帝看似随意的问一句,实则暗含杀机。 “我当家?那简单,陛下让做啥做啥,陛下不让做的事情一律不做。都说富贵不过三代,贾府到我这都第四代了,该知足了。富贵不再也很正常,安安稳稳的在京城里做富家翁也挺好。”贾琏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还真没啥雄心壮志。 就这鸟世道,你能做点啥?官居一品又如何,无非就是家天下。总不能造反了自己做皇帝吧?真的去做了,万一还成功了,那又如何呢?过程有多艰难就不提了,关键是累啊! “贾琏,没了权势,贾家的富家翁未必能做的了。”张廷恩不紧不慢的来一句。 贾琏听了先是明显的一愣,随即低头沉思,承辉帝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露怯了吧?总归是个孩子,嫩了点。这时代,真的就不是伱想做个富家翁,那就能安心的做。尤其是贾府这样的,三代人的努力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哪天没有权势了,多少人扑上来撕咬,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剩下。 现在贾琏大概想明白了,为何贾母为首的决策集团要把元春送进宫里。这是留后路啊! 贾家到了第四代,最初的两代人奋斗的过程中,得罪了多少人就不提了。单说如此大的家业,没有点势力傍身,这可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你想护着,门都没有。你甘于平凡,平凡的人有资格过安稳日子么? 所以,自己还是把贾母想简单了,这家里的老人,生存智慧还真是足够。 想明白之后的贾琏露出苦涩的笑容道:“真那样就是命数,非人力所能挽回。” “你就不想争一争?”承辉帝接过去的太丝滑了,导致贾琏突然嗅到了一股危机的味道,顿时心头剧烈的一震,脸上也不禁抽搐微微扭曲,好在此刻的反应并没有引起观众们别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一个少年,在面前残酷现实时的无奈。 贾琏的真是反应是飞快的扫了一样张廷恩和黄先生,这两人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对劲,张廷恩是略显戏谑的神态,黄先生则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得逞。 难道说,这位黄先生的有问题?再仔细的看一眼,黄先生坐在那里,气质与之前感受到的有所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单纯居高临下,还有另外一层不明的意味。 “没法争,贾家这条船往哪开,我说了不算。即便是族长珍大哥说了,那也不算。东西两府唯一达成一致的事情,就是把元春姐姐送进宫里,两家在外头使劲抬上去。其他的,他们应该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那个能力破局。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读书科举,谋个出身。” 贾琏告诉自己,现在开始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是真实想法。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千万别说一个字。今天这一幕,应该是碰巧了,但这个巧合之下,张廷恩应该另有所指。这位黄先生在提到元春的事情,应该是在思索这个名字对应的人。 MD,在这耍小孩子玩呢?大意了,没注意到黄现身的跟班中有一个说话嗓子尖尖的。 此刻的贾琏,看似表情正常,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说一个字都应该是安全的。 “哎,时候不早,该回了。”贾琏赶紧找借口要走人,不能在留下了。 黄先生却不打算放过他,笑着挽留:“来都来了,晚饭一起吃。难得遇见故人之后,看见你不禁想起,当初代善公的音容笑貌。” 贾家改武从文,应该是贾代善贾代化兄弟二人定下的策略,这哥俩是有远见的。贾代化教出一个进士贾敬,奈何这狗东西,老爹死了没人管,开始放飞自我了。贾赦读书不行,贾政却是有机会走科举正途的,奈何太上皇在贾代善死前,立刻出手荫萌一个官给贾政。 这就算是断了荣国府科举正途的机会,从贾政的为人来看,即便是考了进士,也未必能有所作为。这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个人喜好大于家族的兴衰。 确定黄先生的身份后,贾琏自然不会再多说点啥,心里甚至有点埋怨张廷恩,即便不能明说,你也给点暗示嘛。在皇帝面前,贾家的事情就不能拿来说。 当然了贾家在皇帝那里,跟透明一样,没啥隐秘可言。 “哎呀,前辈太客气了,我这不是回去还得读书么,明年的乡试,我得争取过了。” 这一听就是真话,但肯定是废话。发现贾琏都开始说废话了,承辉帝心里大概猜到了点啥,之前的交流,好像有点惊动这小子了。 承辉帝看一眼张廷恩,那意思,你开口留一下,这小子嘴里能套出的话还不少呢。 “说到课业,最近你懈怠了,算算有多少日子,没有把文章交到我这来了?” 张廷恩这一句把贾琏给说急了:“先生,您可得实事求是啊。这不是才考的院试,书院那边还没开学呢?对了,年底了,快过年了。先生一个人在京城,为何不把师母接来?我想啊,师母在家里照顾老的照顾小的,每天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抽空想念一下先生。” 贾琏可没惯着张廷恩的意思,你就说皇帝赐的两个侍女,你有没有享用吧? 这句话让张廷恩破防了,赶紧挥手:“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贾琏顺势走人,这次没人拦着他了。出门时贾琏还暗暗得意,让你勾结皇帝老子耍傻小子,我把你的良心架起来烤。 看到门房老头时,贾琏突然想起来了,坏了,之前进来的时候,老头有给自己暗示,都怪自己没想起来,错怪先生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算了,话都说出去了。 嗯,下次找机会再孝敬先生吧。 其实贾琏的招数也就是对张廷恩这样的人才有用,换成贾赦和贾政,那是一点效果都不会有的。什么良心被架起来烤,这哥俩真未必有这东西。 “荣国公的后人,如今皆不在军中矣。”承辉帝很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时,张廷恩连都绿了,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是腹诽不已:陛下,荣国公的后人回到军中,您确定么? “贾琏虽然有才,却是个喜欢多懒之人。真要去了军中,军法面前,怕是要被军棍打烂屁股抬出来的。”张廷恩轻声的提醒一句。什么军法,贾琏进了京营,贾代善提拔的古旧那么多,为难是肯定不可能为难的,但凡他有点能耐,人家都愿意帮衬一把。 关键是四王八公里头,贾家是主动的退出军队,这个就很值得褒扬。至于四王八公之间的抱团,那真算不到人贾琏头上,这就不是一家一姓的事情,这是三代人通过联姻等手段,形成的一个权贵团体。贾家是其中一个小团体的头目,贾王史薛。 说起来,现在这个小团体把资源集中在王子腾身上,其实是无奈之举。 “陛下,西域战事如何?做几日可有消息?”张廷恩转移话题,顺便提醒一下皇帝,什么才是当务之急。借这次西域平叛战事,拉扯一批边军将领进京才是要紧。京营在过去,力量对比上是旧权贵集团占了上风,没有人能制衡他们是肯定不行的。 最要紧的就是把他们的刀子收起来! “王子腾来了消息,他主张用兵持重,眼下是冬天,大军行动迟缓,且情报现实,有欧罗巴的雇佣军掺和到里头来了,担心罗刹人有阴谋,王子腾主张暂缓用兵。”承辉帝说起这个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开始王子腾接连打了几个小胜仗,尽管只是外围的一些小势力被消灭了,叛军主力还在。大周军队已经从态势上,形成了三路围攻之势。 这个时候冬天来了,王子腾主张修正,等来年再战。陕甘总督宁博则上奏,朝廷为了平叛,花费了大量的银子,应该速战速决。冬天怎么了,冬天固然本军行动不便,敌人不也一样行动不便么?甚至在获胜后,敌人还很难逃跑。 “如果王子腾不能在年底之前基本完成平叛之战,来年开战又是一大笔开销。”张廷恩没说支持谁,但他从户部侍郎的角度出发,提出了财政上的压力。这已经是表明态度了。 “眼瞅着腊月了,朕已经回信,我难,敌更难,速战速决,刻不容缓。八百里加急,半个月能到军前。”承辉帝说起这话时,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不满意。 张廷恩心里明白,这是陕甘总督宁博在后面告状了,有的话承辉帝没法说,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王子腾打仗肯定是厉害的,就一个毛病,对手下约束不严。每次只要是他带兵出征,肯定是一堆扰民的破事。在官府管辖的范围内还好点,到了西域那种羁縻之地,根本没有军纪可言。所以啊,宁博十有八九是在密保中弹劾王子腾不约束部下。 这种弹劾,这些年可没少过,当初在辽东,王子腾的部下直接给商队灭了死无对证的勾当做的多了,奈何抓不到证据,御史们也只能弹劾他治下的治安太差。 如今在西域,不用想都知道,王子腾指挥的京营,骄兵悍将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到罗刹人在背后使坏的事情,臣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情,滇铜。” 滇铜和罗刹人又能有啥关系呢? 承辉帝听到这话,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难啊!” 第46章 真拿勋贵不当干粮? 第46章真拿勋贵不当干粮? 封建君主专制阶段的很多边界地区,一个地名带着“宣慰司”后缀的,往往不是直接中央政府直接统治,而是所谓的羁縻制度。当地名义上归中央,实际权利掌握在土司的手里。 这一阶段的南亚,真正的“小霸王”不是印度,而是缅甸。(PS:为避免影响阅读,直接用现名。)印度这个词出现的时候,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而是西方人的一个地理概念。 大周朝面临的问题就来自缅甸的不断武装袭扰,导致几个宣慰司态度摇摆,有的甚至干脆就私下里劫掠边境百姓。安全出了问题,滇铜的生产直接停滞,导致内地几个宝泉局停工。明朝使用白银为货币,实际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 根据地方奏报,缅甸从欧罗巴商人手里大量采购了火枪,加之熟悉地形,地方驻军防守有余,进剿有心无力。滇省巡抚推测,应该是有欧罗巴人在后面支持缅甸。具体原因不清楚,从历史渊源看,前明时期弗朗机人被明朝水师打败,就此不敢再犯沿海。 承辉帝已经责成两广总督探明此事原有,目前还没有回复。 即便探明了,其实也没有太多办法,大周朝现在最大的边患还是西域叛乱。西域叛乱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复无常,打一次,归顺一次,过一段时间又反叛。具体的说,这些地方甚至都不愿意接受名义上的头上有个君主。每次叛乱,都会大规模的侵扰劫掠陕甘、辽东等地。 这是游牧民族的一个特点,一旦遭遇白灾,来年必定要南下劫掠。 承辉帝运气不好,登基后遭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叛乱和越境劫掠,叛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边境线又极为漫长,五万边军打正面不怕,这种情况则左支右绌,难以应对。 要解决问题,就直奔问题的根源,直接打到叛军的老巢去。这也是承辉帝哪怕朝廷没钱,咬牙也要抽出银子,排除京营精锐进剿的原因之一。当然在承辉帝看来,此番进剿,一旦获胜,可谓一举三得。一是试试京营的成色,看看战斗力如何,二是平叛,三是平叛之后,京营大部分将领都将被留在西北,名义上是轮戍。 这是阳谋,京营的兵可以回来,将来则大部分都得留下。以边军将领代替京营将领,最大限度的削弱军事权贵集团对京营的影响。承辉帝不是要灭了权贵集团,这不可能。他的目的是压制,分化,削弱。中心思想是集权。 张廷恩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在怀疑,承辉帝让自己去清欠的目的,可能仅仅是试探。 是不是试探其实也不要紧,无非就是君王有命,臣子服从罢了。 正廷恩沉寂多年,他需要一个机会重新站起来。这个时代的文臣,想要有所作为,都过不了君王这一关。君王能用你,你的才华才能展露,不用你,用别人,这国家依旧在运转。 对于承辉帝而言,大周帝国所有问题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没用啊,解决不了。究其根源,内外合力。外是外患,内则是文武臣子们为了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团在撕扯内耗。 大周帝国这块蛋糕,经历了一百年之后,该分的已经分完了。 这就是大周帝国的现状,接下来还有人想进来分蛋糕呢,就必须有人被取代。 科举作为唯一的上升通道,其内卷程度超过了其他任何领域。 历代帝王也很清楚,别的问题可以姑息,科举作弊的问题绝对不能姑息。 留下“难啊”两个字,承辉帝也走了,虽然没说啥,但张廷恩已经很清楚,清欠的事情必须暂停了。君王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于内部环境的要求基本一致,那就是稳定。 不稳定的东西,统治阶级最讨厌。皇帝和官僚们都是人,是人就会躲懒图省事。只要不是立刻危及到政权稳固的这一类事情,统治阶级的态度基本都是无视。 承辉帝看到了很多问题,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非常的难受。原因也很简单,钱不够用。清欠的举动,说是试探不假,万一成功了呢? 现实给了承辉帝一个教训,尤其是贾琏说的那句特别让人破防的话。 “凭本事借来的钱,为何要还?” 荒谬不?荒谬,非常荒谬!但现实就是这样的荒谬,哪怕这钱是借来的,当我有不还钱的能力和可能时,我也不愿意还。 这就是人性! 因为院试的缘故,青云书院参考的学生可以请假,不考试的学生还得正产上学。 事实是没有人不参与考试,科举三年一次,错过一次机会都是对自己的犯罪。 院试结束后的第三天,书院恢复上课,一直要上到腊月二十。 贾琏很自然的是要上课的,不过嘛,一场院试下来,还能安心在丙级班上课的学生,都是院试中的失败者。贾琏这种情况,明年春天就要进入乙级班上课了。 乙级班有什么区别呢?贾琏有所耳闻,最开始听到相关消息时,还以为进了毛坦厂。 乙级班只上半天课,剩下的时间就是做题,十天一次小考,一月一次中考,年底大考。 总而言之,题海战术! 还有就是甲级班了,这个甲级班又不一样了,这是所谓的尖子班,学习上完全考自学,老师基本不上课。不定期的会从翰林院请一些翰林来讲课!讲科举心得和敲门。 能进这个班的学生,在县学里随便都能考个廪生。实际上这个班里头,一个廪生都没有。这个班的情况最为复杂,绝大多数人家里条件优越,不用为廪生那点米的事情操心。家里情况不好的,还能进这个班,往往是天才,这一类人现在只有两个,费用全面,书院每月发钱。 站在书院的门口,贾琏看着牌匾很是感慨,自打进了青云书院,贾琏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具体体现为,没人管他了。 早先贾赦是管贾琏的,这个管主要体现在看见就骂一句“小畜生”,或者打一顿。 进了书院后,贾琏特殊的身份导致了,贾赦不管他,二房那边也没法管,贾母那边无非是派人来嘘寒问暖,具体到细节上也没人管。也就说贾琏的自由度非常高。 和往常一样,长随小安在外面候着,贾琏一个人从侧门进去,熟练的往门房窗户里放一坛子老酒,靠在躺椅上的刘老头睁眼闭眼,没有说话,谢谢都懒得说。 收我的消费,喝我的酒,谢谢都不说,气抖冷! 想到这里的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头可不是谁的银子和酒都收的。、 别的学生就算跪下,柳老头都不带收一点土产的。 也许一开始这老头有故意为难的意思,现在很明显的态度变化了。 但怎么说呢,老头的骄傲还在,我不理伱总行了吧?消费照收,酒照喝。 长期生活在京城的柳老头深知,大周朝的勋贵们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巨大的屏风前迎面撞上四个人,贾琏认识其中的一个是老冤家郭松,另外三个不认识,应该是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居中为首者是个脸色不那么健康的白的少年。 “你就是贾琏?”居中少年穿着湖蓝色长袍,腰间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屑意味。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的护着他,郭松则落在侧后,假装很勇敢的看着。 “啊,我是贾琏,有事?”贾琏没啥雄心壮志,但怎么说呢,不惹事,不怕事。因此非常的淡定,在书院里头,这些人搞不出大名堂。 “在下方少白,祖父是内阁首辅,恭喜阁下院试高中,窃以为,阁下也该离开青云书院了。主动退学吧,国子监更合适你。”这个叫方少白的家伙一开口,那味道可是太熏人了。什么意思呢?你占够了书院的便宜,可以早点滚蛋了。 好像贾琏能过院试,全靠着青云书院,跟他自己没啥关系一样。更有一层意思是,即便大家在一个书院里读书,我们也不认可你这个同学。 一番话贾琏听着就荒唐,自觉脾气还算不错的他,此刻心头生气一股怒火,脸上本来就没笑容,这会更是直接拉长了脸,阴冷的眼神对着方少白等人道:“想找麻烦么?” 众人没动,方少白只是维持虚伪的笑容,略带迟疑的语气道:“贾琏,何必呢?此地容不下你。”这下贾琏明白了,抬手指着方少白道:“谁给你的勇气来安排别人的事情?是你那个首辅祖父么?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方少白本能的重复,贾琏露出狞笑:“大周朝荣国公爵位继承人贾琏,听清楚了没有,滚蛋!别在这碍手碍脚。” 贾琏说完往前走,方少白伸手来拦:“且住,今日有我在,你别想进过去。” 拳头捏紧的贾琏正准备动手,身后有咳嗽声,贾琏回头一看是柳老头,露出笑容:“不管管?”没等老头动手呢,一直躲在后面的郭松突然冲出来,对着贾琏就是一脚,没有防备的贾琏被踹了个结实,好在这厮的力量有限,,贾琏被踹的往前扑出去好几步才站稳。 可气的是,对面的柳老头不说扶一下,反倒很嫌弃的往边上躲开。 吃了亏的贾琏怒火中烧,但还是强忍着压住马上爆发的怒火,缓缓转身时,看看对面四位,也不管柳老头是不是公正了,贾琏盯着一脸得意的郭松,无视其他人,猛扑过去。 “住手!”方少白一个上步张开双臂拦着,贾琏想都不想,对着肚子就是一拳。方少白入虾子弓腰,贾琏挥手推开,一往无前。 俩根本急眼了,赶紧上来扶着方少白,总算是把郭松露了出来。 这一下郭松慌了,掉头就跑,根本没有对战的勇气,他是没想到,贾琏一对四还敢上。 贾琏追上去,一个飞踹结结实实,郭松一个狗啃屎。没等他爬起来,贾琏已经扑上去,左手忍住他的脖子,右手一顿王八拳招呼过去,集中对着脑袋打。 这一幕,站在一边的柳老头看笑了,并没有上前制止,而是笑眯眯的继续看戏。 方少白这边缓过来了,看着贾琏按住郭松猛打,郭松在下面嗷嗷惨叫,方少白急道;“赶紧去帮忙啊。”俩跟班犹豫了一下,互相看看,又都看看在边上看戏的柳老头,方少白见两人迟疑,怒道:“动手!” 两人冲上去,对着贾琏挥拳就打,拳头落在背后头上,贾琏却丝毫没有感觉一样,依旧挥拳猛击下方的郭松,大有要给他弄死的意思。这一下柳老头看不下去了,猛的上前,伸手揪住两个正在贾琏伸手抬脚踹的跟班的脖子,一手一个,往后一拽。 哎哟,两人一个屁股向后,四脚朝天的摔倒。柳老头不屑的扫了一眼躲在五步外的方少白,继续一伸手,抓住贾琏高举的拳头道:“行了,再打要打死人了。” 贾琏不想屈从,但这老头的力气太大了,手腕如同被鉄钳子夹着一般,不由自主的往后倒,柳老头再往前一送,贾琏被拎起来站稳了。 回头一看是柳老头,贾琏狰狞表情缓缓收起,不过眼珠子依旧是红的,看着柳老头的眼神也是阴森森的,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他们偷袭的时候你干看着,现在出手拦着,一伙的是吧?我知道你是个老卒,荣国府别的没有,找几个沙场老卒拆了你这老骨头,不难!” 没错,贾琏连柳老头一起恨上了,柳老头的本意是看着两边狗咬狗一嘴毛,左右有他在也出不了大事情。没想到被贾琏记恨了,他也懒得解释,斜睨众人:“都到办公房等候处置。” “等一下!”贾琏开口打断柳老头的话,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还真拿勋贵不当干粮!他们挑衅你不管,他们偷袭你也不管,我反击得手了,你却要出手来管。在书院呆久了,把脑子呆坏了,还是你觉得我看着像个傻子?” 柳老头只是默默的看了一样贾琏,没有解释的意思。其他几人倒是看出端倪来了,方少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柳教习是我们这边的,优势在我! “你不解释也行,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今个儿让你见识一下,啥是一门双公的贾家,谁是荣国公的继承人。”贾琏说完一个健步蹿出去。 第47章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第47章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有一种错觉是,【我很行,我是世界的中心】。 方少白有没有这种错觉,贾琏不是很清楚,但这并不重要,作为今天突发事件的为首者,必须给他长点记性。 贾琏的办法很简单,你不是人多么?我就盯着一个人打,之前打郭松是这样,现在也一样。冲出去的贾琏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给方少白扑倒了,一个“武松打虎”的姿势,拳头高高举起却没法落下,贾琏知道是柳老头。 “小子,我劝你最好别打,姓方的身体不好,别给他打死咯。”柳老头的语气充分体现了他的观点,【两边都不是啥好鸟】。 贾琏不甘心的看看方少白,这厮本就瘦弱,被扑倒后像个娘们,双手捂着脸……。 这让贾琏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幸好我拼命的护着脸】,这厮被打死的可能性不大,死要脸是必定的。 就这么一个画面,让贾琏把这场冲突的逻辑链串起来了。 右手被抓住不能动,贾琏左手一巴掌过去,可惜只能打到方少白护着脸的手,接着被柳老头一使劲给拽开了。这时候再看其他三人,如鹌鹑一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时候他们应该是清醒了,他们挑衅的人具有什么身份。 勋贵是啥?对于这个朝廷而言,有个专用词“与国同休”,是真正的特权阶级。 人多势众,主动挑衅,率先动手,三个因素加起来,足以让贾琏为所欲为了。 “贾家的小子,你打了姓方的,回头人家那么多张嘴巴,伱说不过的。到时候,你一准臭名昭着。”柳老头还在幸灾乐祸的火上浇油。 贾琏突然意识到,这老头就是个乐子人,人家就是在看乐子。 “没事,我也不要啥好名声,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毁我名声来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回一句,令柳老头陡然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来了,这孙子还真未必是在吹牛。 “哦,你都看出啥来了?”柳老头没着急领着众人去办公房,先好奇的问一句。 贾琏拍拍屁股往前走:“不告诉你,我急死你。” 柳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三人已经把方少白扶起来了,听到这俩人的对话,顿时脸色难看。指望这柳老头偏心,大概是不可能了。 看见衣衫不整的贾琏进来,方老夫子顿时精神一振:“哟,小子,这是在哪滚这一身。” 贾琏收起笑脸,正色作揖:“事出有因,我说的只是一家之言,要让旁观者来说。” 柳老头随后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抬手一直墙边道:“都去那站着吧。” 屋子里的教习们看见这一幕,顿时脸上的笑容消失,这事情不好收场了。 方老夫子果断的甩锅:“我去请山长!”老先生直接开溜,贾琏苦笑不已。 事情看着就不小,围观的几个教习各自找借口也都走了,没一会办公房里的教习走的干干净净,就剩下柳老头和几个学生。门口一个五十余岁的者教习神色急切的进来,看见一旁排队站好的方少白四人,立刻脸色一变道:“方少白,何事如此?” 方少白见了来人,顿时脸上一喜,连忙作揖,形态乖巧道:“回沈先生,学生惹事了。” 这个措辞就很讲究,沈先生眉头微微一皱道:“惹事?同学之间闹矛盾能有多大事?”说完冲柳老头一抱手:“柳兄,给个面子,让大家都散了吧?” 柳老头笑眯眯的回了一抱手道:“对不住,需等山长来处置,否则不好收场。” 沈先生没想到被驳了面子,当即脸色一滞,看了一样在边上抱着手看戏的贾琏,立刻脸色阴狠的瞪着贾琏问:“贾琏,我知道你,说,是不是你又挑事了?” 贾琏听的目瞪口呆,如此武断的么?转头看看柳老头,那意思你不说话? 柳老头还算是靠谱,露出不悦之色道:“老沈,别乱说话,免得事情闹大。” “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能有甚大事?”沈教习摆明要护短,这都没弄清楚事实呢? 柳老头不快道:“怎地?这书院你说了算?要不你来做山长?” 这句话效果绝佳,沈先生果然还是有所忌惮的,当即露出笑容道:“柳兄,何出此言?我这不是……。”没等他说完呢?山长李清大步入内,直接打断他:“刘兄,发生何时?” 说完还看看屋里的情况,然后再看看衣服乱糟糟的贾琏,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这事情不好办,两边都不是善茬。 李清出现后,沈先生便进入了沉默旁观的状态,他也不走,也不主动发言。 柳老头一脸正色,不紧不慢,不偏不倚的开始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说到郭松背后偷袭时,沈先生表情凝重,说到方少白让俩跟班打人时,粘着胡须的手上没把握好力度,给揪下了两根胡子,吃疼的哼了一声,被打断的老柳瞪着他怒道:“怎么?怀疑某说谎?” 知道柳老头是个难缠的角色,沈先生立刻赔礼:“在下断无此意。” 背着手的李清哼了一声:“继续!”柳老头接着往下说,说完了最后补一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若无它事,某先告退。” “作为旁证,柳兄留下做个见证。再者,劳驾沈兄去把方夫子请来。”李清先一句话,沈先生无奈的先出去,然后李清才招呼柳老头道:“出去说话!” 贾琏站一旁安静的看着李清处置的过程,丝毫没有任何表达意见的意思。 同样是等待处置的方少白等人,却都面露焦虑之色。尤其是郭松,脸都急白了,一直在扭动身躯,东张西望。方少白好一点,但却频频看着门口,期盼着沈先生。 屋里就剩下学生了,方少白看一眼贾琏,这厮稳如泰山,站在那丝毫不动。方少白心里越发的不安,今天这事情要是没有人偏袒,他肯定是首犯,其他人是从犯。要不要暗示一下其他人,把郭松退出去当首犯? 哦,郭松先动的手,想到这里,方少白心里有了计较。 很快李清再次进来,随后进来的还有方老夫子,沈先生,柳老头。 李清见贾琏一个人站一旁,便抬手一指:“站一起。” 贾琏听了稍稍顿了顿,没有反抗,默默的走过去,站在四人边上。 李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安静服从的贾琏才是最麻烦的。五个学生,其中俩可以忽略不计,方少白是首辅的孙子,郭松是礼部侍郎的儿子,贾琏是一品将军的第一继承人。这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稍微处理不好,事情就很难收场。 “刘兄,两位先生都在,各位当事人也在,你将事情经过再说一遍。”李清心里有了定计,开始处置。柳老头点点头,开口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不带一点偏向,全是事实。 李清等他说完了,不着急做处置,问了一句:“贾琏,柳教习说的经过,认可么?” 贾琏没想到先点自己的名,点点头:“没问题,说的都是事实。” 李清点点头,头看着方少白问:“你们几个可有疑义?” 方少白摇摇头,郭松也摇摇头,剩下两个跟着摇摇头,李清见状怒道:“摇头算怎么回事?”方少白赶紧道:“没疑义!”郭松等人也都附和。 李清这才道:“既然如此,事情清楚明白,那就按照书院的规矩来处置。”说着回头问方老夫子和沈先生,有没有疑义,两人也都表示:“山长所言极是。” “书院守则第三条,学生于院内禁止斗殴,违者视情节轻重,给与退学、留院查看、训斥警告等处理。今日之事,先动手者郭松,情节严重,做退学处理。” 郭松听到这里,顿时甚至委顿,往地上一坐,毫无形象。 李清淡淡的看他一眼,继续道:“贾琏,被动还击,本无可非议,然则柳教习阻止后,仍继续追打,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做退学处理。” 贾琏听到这个处置便笑了,丝毫没有沮丧之意,此事预料之中,动手的时候就知道结果。 众人看向贾琏,见其面带微笑,并不在意,对比一下郭松,高下立判。 郭松没反对,贾琏也没反对,接下来就看如何处置方少白了。对此,贾琏面带微笑,眼神冷峻的看着李清,是不是公平,就看着一哆嗦了。 “方少白,无端生事,率众阻挠贾琏正常上学,虽无斗殴之举,却为事之发端。所作所为,性质尤为恶劣,不可饶恕。根据院规,做退学处理。余者二人,留院察看,再有违反院规,直接清退,绝不姑息。”李清做出这个决定后,贾琏意外的看他一眼。 方少白是首辅的孙子啊,李清文官出身,如何能做到这一步。仔细一想,郭松也是侍郎之子,差别也好像不大,干脆一起开了,免得再生事端。这么处置,倒也没太大问题。 想到这里,贾琏举手,要求发言。 李清见状便冷笑问:“怎么,你有疑义,觉得我不公平?”同时心道:小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念及于此,李清仔细看一眼方少白,见其身子摇晃,伸手扶墙才没倒下出丑。看脸色惨白的样子,李清心里很是不屑,毫无承受力,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这个处置并不公平,至少对贾琏是不公平的,因为他是被动的一方。李清是故意这么处置的,因为断定此子一旦招致不公处理,必定会闹腾。只要贾琏闹了,李清就有理由各退一步,到时候贾琏、郭松、方少白,都能松一下手,至少可以不必退学,事情不就圆满了么? 算计一个小孩子,在李清看来并无不妥,只要事情能顺利的解决,不至于闹大,那就一切都好说。边上的沈先生大概是明白了李清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事情在沈先生看来,怎么处置都不要紧,别给人撵走就行,首辅的孙子成了自己的学生,这情分算是落定的。 方老夫子在一旁看的仔细,心道:李清这老不羞!贾琏还是嫩了点,着了老贼的道。 方老夫子很了解李清这个人。怎么说呢?李清在朝的时候,就是个出名的事功派。这一派的人主张干事实,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属于只要能达到目的,欺负老弱不算事。 太上皇秉正之时,李清一度官至吏部侍郎,力主清欠、严格京察,整顿吏治。 毫无疑问,这种人在官场仇家一定不少。 太上皇重病不起后,李清遭到无数弹劾,太上皇重病稍有好转,以为是回光返照,为避免下一任皇帝为难,太上皇先给李清的请辞折子批了。同样待遇的还有张廷恩。 这些年在书院,李清比以前要老辣多了,耐心的等待时机,当年的锐气不在,做事的风格却越发的功利。比如这次的清欠风吹起来之后,张廷恩就复出了,李清却留在书院,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李清的目的很明显,先给贾琏一点压力,只要他嚷嚷着不公平,剩下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边上有一个帮忙讲话的沈先生,届时说两句缓和的话,必定是当事人一个都不用退学。 如果贾琏不闹呢?不存在的,不闹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么? 李清非常的有把握,贾琏一定会闹,表示不公平。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李清甚至把接下来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沈兄以为当如何处置? 这梯子一递过去,所有台阶都来了。 有一个人在这一次,脸上却是在冷笑,那就是柳老头。 这老头对贾琏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三皇子都不带给好脸色的主,能轻易就范? 柳老头看不上李清处置问题的手段,但跟他没关系,所以平静的吃瓜咯。 “山长的处置,公平与否不重要,琏一介学生,人在书院,山长的任何处置都只能接受。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还请山长答应。”贾琏这话说完了,李清愣住了,沈先生愣住了,方老夫子也愣住了,唯独柳老头笑容更甚。 第48章 留个印象 第48章留个印象 接受处置? 我没听错吧? 眼眶里的瞳孔微微收缩,李清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事情似乎要脱离他预定的方向。 换一般的权贵子弟,李清的手段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想啊,十四岁的少年,出身高贵,爵位的继承人,平时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这样的人一丁点委屈大概都是不能承受的,何况这次李清明显的偏向处理。 这样的情况下都不闹腾,那还是权贵子弟么?没有当场把李清喷一顿都算修养好的。 现在你告诉我,人在书院,也只能接受任何处置。这么守规矩的么? 喂,醒醒啊,你是权贵,脸面比天大的权贵。 嗯,这个时代的人是要脸的!也有不要脸的人,但那意味着失去很多。 大概过了那么四五秒的样子,李清才反应过来,本能的问一句:“汝何所求?” “书院处置必定公正,既然公正,便可公开。学生接受处置,院方也当一纸榜文,说明事实经过以及处置结果及理由。”这个时候的贾琏,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稳,条理清晰。 这就是贾琏的反击,玩阴的是吧?办公室几十年板凳坐下来才熬一个科级干部,什么阴损招数没见过?李清一开始,贾琏就知道他啥打算,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让伱下不来台了。 我接受你的处置,你也该把事情说清楚,公诸于众! 如何处置,我说了不算,是否公平,你说了不算,得让大家说了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即便书院内部更多的人因为站队而偏向,放大到整个京师呢?这个人口小一百万的城市,普通人站绝大多数的城市里,更多的人渴望看到的是公平! 有的事情不上称就算了,上了称千万斤都压不住。 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在书院内部处理,就是小事一桩。如果放到整个京师层面去处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因为事关“公平”二字。 青云书院是个什么地方?事情公布了,还要不要脸? 贾琏之前一番话的铺垫,加上这最后的要求,彻底的把李清这个书院话事人给架起来。 李清的血压立刻就上来了,额头上的青筋露出,一跳一跳。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小子,你搁着给我下套呢? 真要三个都开除了,事情经过公诸于众,后果是什么? 开出三个人,等于得罪这三个人背后的家庭。公布细节,等于暴露了书院处事不公。 结果注定是李清的名声臭了,连带着青云书院的名声也受影响。 李清把能事件中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不说,还背上一个臭名。 我图什么? 李清无话可说,还不能强行转折,只好把眼光转向当事人之一的柳老头,这老货正憋着笑呢,坐在椅子上把脸扭了九十度,要不是身子在一抖一抖的,还以为他在墙上看见啥好看的。视线转到了方老夫子这里,老先生是个要脸的,所以把头低下,没有给出台阶。 这时候沈先生好像反应过来了,屁股低下有针似的跳了起来,大声道:“不可,书院事书院了,如何能对外宣扬?”沈先生的本意是伸手搭救一下方少白,他可没看出李清的为难。 也算是沈先生歪打正着了,给了李清一个转移方向的台阶。 “贾琏,此事确实不宜对外宣扬,书院的难处,还请海涵。”李清说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节骨眼对付过去了。这小子,还以为轻松拿捏的,真是小看他了,一番话就给自己挤兑的难以下台,多亏沈教习这个一心巴结方首辅的家伙。 “不公布就不公布吧,没别的事情,学生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贾琏可没打算放过李清这个家伙,老东西道貌岸然的,你不是公平公正么?我撕下你的画皮! 贾琏躬身作揖,对着几个老家伙一一行礼,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贾琏行礼完毕:“各位先生保重,学生告辞!” 转身,走了! 这啥情况?你怎么就走了呢? 哦,被退学了,那没事了! 啊呀不对,我没想让你退学,你这一退学,其他人怎么办? 李清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点事情就处理不好呢? 贾琏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脚下步伐加快,三步走到门口时,身后老柳说话:“站住!” 听到这话,贾琏身子一顿,心道:这柳老头,又坏我的事情。 按说贾琏与李清无冤无仇,本也不至于。只不过他在处理问题是表现的太过偏心,这才激起了贾琏的怒火。今天就不打算给这老东西台阶下来。 “柳教习有何教我?”贾琏再不满,这当口也只能留步回应。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人挑毛病,我就规规矩矩的,乖乖的。 “小小年纪,啧啧啧!”柳老头说话说一半,本打算是说“小小年纪,心挺黑啊!” 奈何说一半才意识到,这事真不赖贾琏。正常一点处理,大家都是初犯,最多就是小惩大诫,谈不上开除,非要说开除,方少白等人倒是够格的,怎么都轮不到贾琏头上。 柳老头这里打磕绊的时候,方老夫子咳嗽一声,接过了话:“贾琏,你觉得世间有公平么?”贾琏一听这话,立刻知道老夫子的意思了,这位老先生人不错,贾琏在他面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抱手作答:“这世间自然是缺什么,人们才盼什么!” 我自然是盼望公平的,但这本身就是不现实的事情。身份对等的人,才能谈公平。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人和人的关系,还有的人并不被其他人当人。 看着这对师生的对话,李清彻底的麻了。这是谁家的妖孽,怎么放他跑出来的?赶紧收回去啊,别留在外面祸害别人了。不对,他不用别人收,自己就会走,不对,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李清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我不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我都干啥了?你这小子这么挤兑我?还有没有尊师重道的心? “贾琏,汝意欲何为?”李清咬牙切齿! 贾琏站在那儿,依旧是表情恭敬,先抱手后回答:“山长,一直都是您说了算啊。” 李清听到这句话,很感觉的用牙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往后一仰。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扶着躺好,还有去叫大夫的,贾琏站在一边无奈的摇头。 平时不太管事情的柳老头等李清躺好了,把贾琏和方少白等人叫跟前:“书院明日放假,你们先回家等着,年后再来书院等处置结果。” 方少白等人自然乐的答应,先躲过去再说,贾琏却不肯罢休,装着一脸天正的看着柳老头:“柳教习,不都处置过了么?年后还来干啥?” 柳老头眉毛一横,眼睛一瞪:“小子,少跟我抖机灵!” 贾琏收起脸上天真的笑容,冷冷的与柳老头对视道:“你也少给我装糊涂!事情已经处置过了,年后让我知道这几位还在书院,我一把火烧了青云书院。” 听到贾琏这番话,沈先生立刻要跳起来说话,却被方老夫子伸手拽着,看着他摇摇头。 贾琏冷冰冰硬邦邦的话说出来,柳老头心头的怒气也上来了,正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时,边上的方老夫子过来说话:“山长确实已经处置过了,你们都别来书院上学了!” 沈先生看看地上还躺着装死的李清,幽幽叹息,没有说话。柳老头也收回视线,挥挥手:“滚蛋,都给我滚蛋!” 贾琏依旧不失礼数的躬身抱手:“各位先生,学生告退!”非常潇洒的走了! 李清却无法立刻起来,还只能躺在地上,这可是腊月里。 好在很快来了几个人,一块门板给李清抬走了。 剩下的三位互相看看后,还是柳老头淡淡道:“山长不是处置过了么?既然定下不对外宣扬的调子,那就把话给几个学生说清楚。” 沈教习却有点不甘心:“方少白和郭松也退学?” 方老夫子很不满的瞪他一眼:“你是惦记气死山长好接他的位置么?” 沈教习果断闭嘴,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李清醒来也改不过来,他也没脸改。 贾琏在教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班长李东过来说话:“贾兄,来年乙级班见。” 李东过了院试,确实挺开心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跟贾琏好好说话,这厮太过于神出鬼没,也不太喜欢社交场合。院试之后的各种宴会,贾琏能不出席就出席。站在李东的角度,贾琏这个人不错,不说读书笔记的事情,平时没少请教他算经的题目。 “别的地方可能再见面,乙级班是别指望了。”贾琏笑嘻嘻的回应一声,三两下把东西装兜里,拎手里冲教室里的同学们挥挥手:“各位同窗,江湖再见!” 这话说的大家都听不懂,你难道不在书院里读书了么? 众人懵逼的时候,贾琏不紧不慢出去了,奔着院门而去。 迈过门槛的时候,柳老头在后面喊:“等等!” 贾琏驻足回头,躬身抱手:“柳教习好!” “别假客气了,你心里不知道多讨厌我坏了你的好事。”柳老头还真是一针见血。 贾琏嘴上却是不认账的,笑嘻嘻的回道:“您可别这么说,我对您一直很尊敬。” “我知道,今天这事情,过去那点情分,在你那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柳老头大概是书院里最了解贾琏的人了,所以他对贾琏的心态很复杂。 权贵子弟,天然就喜欢不起来,偏生贾琏为人不错,对他很尊敬,还没少给好酒。尽管这些酒的用意,是为了方便出入。但,总归没少喝他的酒不是。 “今日之事,始作俑者何人也?”贾琏很突然的问一句,没提什么情分。 柳老头楞了一下,旋即笑道;“你小子跟其他权贵子弟不一样,你身上有人味。事情因何而起,我没细究,也不需要。你们几个,年后都不用来了。” 贾琏觉得柳老头没说假话,笑着点点头,躬身抱手:“贾琏告退!您多保重!” 柳老头背着手,看着他往马车上去,眼神里情绪复杂,遗憾居多。 权贵集团与文官集团的矛盾不可调和,这是由制度决定的。权贵集团的人,可以不用参加科举就做官。途径有两个,一个是荫官,一个是捐官。主要是后者,捐官之后最要紧的是实缺,权贵集团掌握了相当大的人事权。这也是贾雨村能出任金陵知府的重要原因。 武勋内部的矛盾不提,文武之间的矛盾,本质上是权利之争。 太上皇依靠权贵集团的帮助坐稳了皇位,随之开启了对权贵集团的压制。科举文官不过是顺着皇家的意思在行动,一点一点的蚕食属于勋贵的利益。 如果说勋贵集团不是啥好鸟,文臣群体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以科举为例,自太上皇登基之始,文臣集体就在一直努力着修改科举的规则,一点一点的减少《算经》的比重。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争夺话语权。 文武之间的斗争是一场漫长的拉锯,现在站优势的勋贵集团,还能把手伸进文官里头。 哪天勋贵集团落了下风,文臣会如何对待武将,看看明末就知道了。 贾琏很清楚柳老头的意思,走文臣的道路会比走武臣的道路艰难的多。 清楚归清楚,贾琏更知道一点,贾家绝对不能再染指兵权了。 马车上的贾琏思绪万千,心里很不平衡。这事情在贾琏看来,并没有算完。 得让皇帝知道,书院里的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都做了什么,贾琏不是想指挥承辉帝如何用人,只是想留下一个印象。一个文臣群体有结党趋势的印象。 贾琏很庆幸,他是有通话渠道的,所以,交代车夫,奔着张廷恩家里去。 嗯,张廷恩还在“养病”,实际上病已经好了,只不过承辉帝的意思,先避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行出来做事。 第49章 推波助澜 第49章推波助澜 贾琏义愤填膺的把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完后,张廷恩目瞪口呆了好一阵,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笑声:“哈哈哈……!”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桌子,完全不要形象。 贾琏见他如此,不免有点奇怪,强忍好奇耐心的等着他笑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先生,这事情好笑么?我怎么没感觉到?” 张廷恩缓缓的收了笑容,抬手指着自己道:“我问你,青云书院对于我而言,是个什么地方?”贾琏哪里懂这个,很干脆的摇头:“不知道!” “养望!知道了么?”张廷恩异常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养望?谢安?”贾琏狐疑的看着张廷恩,得到了肯定的点头回答:“没错!” “今上当朝,养望有用么?声望再高,不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陛下也不会用吧?即便碍于朝野呼声,那也不会重用。谢安能养望,那是因为皇权被门阀掣肘。现如今的皇权稳如泰山,养望不免有干涉陛下用人之权利,这可是大忌。” 贾琏这一番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是在引导张廷恩的思路。谢安能用养望的手段,李清用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想架空皇权怎么着? “当年李如水一步尚书,两步入阁。力主清欠本身我猜是想赌一把大的。当年把他拉下马的是权贵,文臣里头出来帮他说话的就我一个。本以为他与我政见相同,后来在书院里有一次一起酒后他说了真话,后悔当初在朝时,没有搞好与同僚们的关系。李清出任山长期间,做了很多给朝臣子弟开后门的事情。” 张廷恩的意思很明确,李清变了。 贾琏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愤愤道:“老贼竟行吐血装晕遁术,令我不能竞全功。”这话得这么理解,一个几十年老板凳,在单位里自然是凡事隐忍为先,看看变化再说。穿越到这个世界还那样,不是白穿越了么? 张廷恩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促狭鬼!经此一事,李如水声名大跌,悔不当初。” “当时也没几个人在场,当事人总不会往外说吧?”贾琏这是在装幼稚,张廷恩果然中招,激起好为人师的情绪道:“不懂了吧?这种事情不但瞒不住,还会传的很快。你且等着看,最多三日,李如水必定辞去山长之位,回乡躲避风头。” 这一下贾琏惊呆了,有这么严重的么?我这是小看了这个年代人们对官员品行的要求。 “李如水昔日政敌在朝者不少,在位者也会担心他回朝争夺位置,这朝廷里的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有的是人等着做官。伱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以李清的情况重新启用,至少是个侍郎。朝廷六部,一共才几个侍郎?” 贾琏秒懂张廷恩的意思,他能不懂么?只不过这么说呢?时代不同了,本质没变化。 只不过预测的事情发展方向与贾琏的初衷有点出入,贾琏的想法就是恶心一下李清,让皇帝那边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张廷恩的意思,有的是人等着借题发挥呢。就这点小事,能给你水三十集电视剧,内容还非常的精彩。 “如此,被书院清退倒也不亏。”贾琏的理解角度很特别,张廷恩听了都摇头:“书院清誉恐遭牵连,我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这说辞的贾琏,深深的看一眼张廷恩,心道:读书人都是一伙的。 “你看我作甚?青云书院这块招牌,太祖所创!”张廷恩瞪眼呵斥,贾琏笑笑不语,不屑之意从脸上溢出来了。张廷恩看的明白,也不再说他,毕竟如今青云书院与过往之书院,不可同日而语。当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勋贵以及官员的在京子弟有个读书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文官集团的子弟扎堆的后院。 贾琏想到的是某湖边大学,既得利益者一贯是这么操作的,我富贵了,子孙后代也要富贵,怎么确保呢?上升通道里头做手脚! 这么说吧,都是智商一百二,人在帝都和人在小县城,能一样么? 更何况有的人还不满足,把持最好的教育资源,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服务。 一个朝代存在的时间越长,社会底层向上的通道就越堵塞。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这是由人性决定的! “行了,别胡思乱想。你去国子监读书吧,那里的名师也不少。只是风气稍差一点。我在京期间,你可以随时来请教。”张廷恩说了前面一段后,想想又补了一段。 他的眼光看人一向不差的,贾琏在同辈人中,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这样的学生,即便是个勋贵子弟,那也是要牢牢绑定的,让给别人太吃亏了。 有个事情张廷恩是不可能说的,那就是皇帝对内阁的不满,所以啊,这事情牵扯到首辅的孙子方少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会风平浪静的过去,就算有人想风平浪静,承辉帝都不会答应的。推波助澜是一定的,热度炒高了,御史们的眼珠子就红了。 做御史的,要是能把首辅干下去,那真是一炮而红了。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贾琏也不着急读书的事情,拍拍屁股回家了。 …………………………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张廷恩猜测的那样,天还没黑呢,承辉帝人在宫里,太监裘世安在边上站着,小心翼翼的汇报着青云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承辉帝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没有任何表态,而是靠着椅子仰面看天,好一阵才开口道:“江南道御史祝平上个月送的密折,给朕找出来。” 裘世安应了一声是,很快从书架里翻出一份折子,放在书案上。 承辉帝展开奏折,看了有一分钟的样子,似乎在自言自语:“方首辅今年七十五了吧?” “陛下记的没错,首辅大人是承辉元年出任首辅。”裘世安的话听着一点毛病都没有,实际上暗藏玄机。当今首辅是承辉帝首肯之后才就位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不支持陛下的清欠政策,你这首辅要来作甚?以前是没到时候,也没一个发力的点,这不是有了么? “御史中丞刘寿压下了祝平这份奏折?”承辉帝好像是在确认一下,实则是在下决心。 “老奴确实没见到祝御史的折子。”裘世安依旧是实话实说,确实没见着,那折子去拿了呢?毫无疑问,在御史台被拦下了。 承辉帝拿起面前的一份折子,江南巡抚弹劾江南御史祝平,借酒强抢良家妾室。据裘世安调查的真相,同僚聚会,祝平赴宴,席间酩酊大醉,早晨在家里醒来时,身边多了个女子。该女子表示,她是某商户的妾室,归家途中遭遇祝平,为其驱使下属抢回来的。 知道真相的承辉帝气抖冷,但对方拿了铁证,也只能占时忍下来。不过,关于祝平的案子,承辉帝也让裘世安接受,先拖着不办,等热度下来再说。 这个事情突然让承辉帝想到了林如海,贾琏说过,林如海要是忠心王事,怕是活不长。 当时承辉帝听了没觉得那小子是在瞎扯淡,祝平的案子在前呢。 各省、道的御史,承辉帝一向比较重视,半数为亲自挑选任命因为这是皇帝的耳目。 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也不能随意的处置大臣,更别说首辅,御史中丞这一类高官。 ………………………… 几乎是一夜之间,满京城都在传青云书院的八卦。这家书院其实挺招同行嫉恨的! 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人都在谈青云书院的事情。 版本一,书院山长牛逼,荣国公的嫡系传人,说冤枉你也就冤枉你了,首辅孙子,礼部侍郎的公子,说退学也就退学了。荣国公府上的家教真好,真正做到了尊师重道。明明被处置过分了,却也不闹腾,平静的接受。首辅牛逼,孙子敢撵荣国公的嫡孙出书院。 版本二,首辅牛逼,青云书院的山长都要跪舔,为此不惜开除书院吓唬荣国公嫡孙贾琏,意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期间出了点岔子,人家荣国府的家教好,对师长的处罚完全接受,事后一点怨言都没有。 版本三,首辅牛逼,大权独揽,为此不惜让孙子方少白伙同礼部侍郎工资郭松一起,阻挠荣国公嫡孙正常上学,此举无疑为试探之举,看看勋贵集团的反应如何。结果,没反应。 真的没反应么?其实是有反应的,而且一大早的,贾赦就跟屁股着火似的来找贾琏,见面就骂:“小畜生,贾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贾琏正在用早餐呢,看着气急败坏的贾琏,倒也不紧不慢的齐声见礼,随后不疾不徐的回答;“父亲何必大惊小怪?且耐心的等几日如何?” “等什么等,你这就给的穿戴整齐,我带你去找李清算账。我不冤枉别人就不错了,他竟敢冤枉你。”嗯,贾赦在这个时候,在乎的不是贾琏的前途命运,而是他的面子。 “父亲还是回去等几日吧!”贾琏的态度很强硬,表情平静的如同死水一潭。 贾赦最是欺软怕硬,见贾琏态度坚决,自己便软了下来,只是口中依旧不肯罢休,骂骂咧咧的说着“贾府的面子”这一类的话走了。 贾琏松了一口气,这年月的孝道大过天,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 这玩意叫ZZZQ,三纲五常,做父亲的可以不用任何证据,去官府告儿子忤逆。 人要是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任何前途都不会有。 对于贾赦的反应,应该在贾琏的预料中,长期观察的结果,就知道贾赦是个嘴上工夫的货色。贾琏稍稍强硬一点,身份又发生了变化之后,贾赦就软了。上次抢银子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快过年了,手里又有一笔银子,贾琏决定出去置办点年礼。虽然不当家,但怎么说呢?礼多人不怪嘛。别的不说,贾母那边是必须讨好的,东跨院这边的身边下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别小看这些下人,心里是不是向着你,很重要的。 没等贾琏出门,桂香引着一脸焦虑的平儿进来了,见面道福后,平儿道明来意:“小姐听说二爷中了秀才,心里很是欢喜,又听说贾府没办酒宴庆贺,寻思着是不是二爷被轻慢了。特意让我来问问二爷,到底怎么一回事?” 贾琏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王熙凤在意的还是贾琏在贾府的处境。 “此事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你告诉你家小姐,我没吃亏,也没丢了面子。很多事情,我现在说了,你家小姐未必相信,等她嫁过来了,府里的人接触长了,什么都明白了。” 平儿脸上的焦虑这才散去,拍拍胸口道:“原来如此,奴便安心了,这就回去告知小姐。” 贾琏招呼道:“且慢,我手书一封你带回去,对了,最近你家小姐和你读书如何?” 平儿主动拿墨来研,口中轻声细语道:“小姐没懈怠,奴也跟着学呢。这些日子,能认三五百个字了。只是写字不好看,小姐最近一直在练大字呢。” 贾琏听了笑道:“不着急,我过了年才十五,婚事总要有个两三年的。只要坚持读书写字,总能学出点名堂的。你也好好学,别偷懒,仔细将来陪嫁过来,我打你屁股。” 一番话给平儿说的霞飞双颊,细嫩的肌肤似乎要透出水来。手上的墨条差点都没拿住,口中入蚂蚁叫:“二爷莫要取笑!” 贾琏见平儿如此,心道,小说里那个平儿,聪慧过人,人品心地极佳。可惜因为性格缘故,很难影响到王熙凤。你还不能说平儿善于自保,环境如此。 好在贾琏也只是嘴上调戏两句,肢体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平儿还能承受。 贾琏在信中将书院的经过说了一遍,表示事情无大碍,王熙凤知道了也别大惊小怪,等着后续的变化就是了,反正贾琏不会吃哑巴亏的。 第50章 承辉帝的怒火 第50章承辉帝的怒火 内阁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很重要,皇帝的意志依靠内阁来执行。 承辉帝有清欠的计划,询问内阁时得到的却是沉默。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阁臣们不想得罪勋贵这个群体。尽管勋贵这个群体成员复杂,并不是一条心。但在清欠这个问题上,勋贵们利益一致。所谓的四王八公,还有皇亲国戚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从户部那里借钱了,并且没一个愿意还钱的。 内阁有内阁的难处,站在承辉帝的角度看内阁,那就是不能跟朕一条心,留你何用? 承辉帝调整内阁的心情有多么的迫切呢?首日青云书院的消息传遍京城,第二天开始发酵,衍生出各种版本,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日这天,还有四天就过小年了,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的时候,承辉帝发力了。 某位御史在大朝会上站了出来,弹劾首辅,不能约束家人,其孙方少白竟毁人学业,断人前途,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方少白尚且气焰骄横,不可一世,行此骇人听闻之举。 不等承辉帝就此事发表看法时,又有御史站出来,还是弹劾首辅方白衣。这次弹劾的罪名比较严重了,结党营私。直接指出御史中丞刘寿为方白衣一党,把江南御史弹劾首辅的奏折私拦下来,随后江南御史祝平犯事被江南巡抚拿下。 首辅方白衣为江南人,江南官场为其一党,上下勾结,压制言路,迫害言官,欺君罔上。长此以往,方白衣就是一个一手遮天的权相。 承辉帝没有直接问责方白衣,而是把御史中丞刘寿叫出来问:“刘卿,压下奏折属实否?” 刘寿战战兢兢的站出来回话:“回陛下,事关首辅,臣不敢大意,压下奏折意在核准,并无结党之举啊。” “朕问你,有没有压下江南御史祝平的奏折?你回答有还是没有?”承辉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位九卿之一的御史中丞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下场,直接逼问。 “回陛下,确有此事。”刘寿腿都软了,噗通直接跪下了。他知道坏事了! “那朕问伱,祝平所奏何事?”承辉帝咄咄逼人,继续追问。 这时候的方白衣站在群臣面前,看着跪在前面的刘寿的后背,低垂着下巴,一言不发。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于宦海的方白衣很清楚,此阳谋也,陛下的意志必须得到落实。 以他对承辉帝的了解,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是适得其反! “此皆臣之罪也!”刘寿出人预料的如此回应,丝毫没有辩白的意思,搞的龙椅上的承辉帝都愣住了好几秒才把视线转移到方白衣身上,皇帝的怒火要从头顶上喷出来了,两只眼睛里冒出来的光芒,似乎要把方白衣烧成灰。 是什么样的首富,才能让御史中丞刘寿不惜一切的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 身居皇宫的皇帝,到底有多少事情是阁臣们隐瞒下来的? 一贯身体硬朗的方白衣,突然摇晃了几下身躯,身边的人扶的及时才面前站住。 这个场面加剧了承辉帝的怒火,不过他倒是冷静下来了,语气淡然的问了一句:“方相身体不适,快传太医。” 方白衣轻轻的睁开扶着手,颤抖着身子跪下,双手举到额头:“陛下,老臣请乞骸骨。”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方白衣此举的目的,承辉帝一眼就看穿了,个人体面下场,以首辅的位子,换取皇帝放过其家人。 正是因为看穿了,承辉帝才更加的生气,要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辉帝差点就失态的破口大骂了,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有事情就不能说清楚讲明白么?非要做出此等举动?”承辉帝非常冷静的质问一句,没接着方白衣递过来的台阶,这是不打算就此作罢了,事情没完。 按照庙堂里的潜规则,皇帝是应该给内阁大臣一个体面。 “陛下息怒!”次辅武阳出列,跪下大声说话。 瞬间文臣队列呼啦啦的跪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很快也都随大流跪下,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陛下息怒。” 承辉帝的拳头捏紧,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眼前这场面,他不能发作,必须忍着。 这个过度是个高道德的社会,贤明的君主一定是非常包容臣子,从权利结构上确立了只要不谋反,“刑不上大夫”的基调。 儒家弄了很多东西来约束皇权,什么天人感应之类的,有个天灾就是天子失德。水灾旱灾,冰雹地震这些自然现象,最初提出天人感应学说时,儒家能不知道是扯淡么? 首倡者肯定是知道的,但必须这么做,因为罢黜百家是建立在尊君的基础。汉武帝时儒家能脱颖而出并不单纯是儒家学说的调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儒家掌握了主要的教育资源。儒家的人最多!又对学说进行了调整,符合皇帝的集权需要,你是汉武帝,你选谁? 是儒家把皇权捧到了一个权利近乎无限的高度,千方百计的限制皇权的还是儒家。 这个时候承辉帝把视线转向勋贵们,好家伙,有吃瓜看戏的,有交头接耳私聊的,还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研究蚂蚁爬行路线的。 看着皇帝被文臣们一起跪下架起来,勋贵们都在看热闹。 即便是被承辉帝寄予厚望的忠顺王,此刻也在盯着地上跪着的首辅大人,不知道在想啥。 要不是怕失态,承辉帝能下去给这孙子一脚。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忠顺王抬头,遭遇皇帝的视线时,突然浑身一抖。 这家伙反应还挺快的,立刻上前出列,一脸愤怒,抬手指着群臣:“你们这是要逼宫么?”说完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转头冲承辉帝举着笏板道:“陛下,臣请诛为首者。” 承辉帝后悔了,就不该让这孙子出来说话,这不是来缓和局面的,这是来火上浇油的。 “闭嘴,滚回去。”承辉帝喝退忠顺王,现场气压拉满。 回头承辉帝看着台下众臣,语气努力的保持平稳:“朕就不明白了,好好的说着祝平御史的案子,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祝平的案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话音刚落,方白衣身子一歪,倒地不起。立刻有人惊呼:“首辅大人晕倒了!” 承辉帝一看众人要乱,当机立断大喝一声:“都安静的站好,来人,传御医,扶着方大人躺好。”现场因为承辉帝一声喊,骚动的气氛渐渐平缓。很多人见势不妙,已经趁着刚才的机会站了起来,两个内侍上前,给方白衣扶着躺好。 再看首辅大人,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嘴角流涎,面色涨红,身子微微抽搐,怕不是中风了。现在还跪着的就是刘寿,堂堂御史中丞,此刻因为方白衣倒下,没人关心了。 御医来的很快,诊断后这位御医的表情没啥变化,确诊为急火攻心,暂时晕厥。 至于治疗嘛,扎两针,躺一会就能醒来,想要好转还得多休息,别太辛苦了。御医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诊治,方白衣挨了针,身子抽搐了几下也没醒。御医只能转头回禀:“陛下,首辅大人性命无碍,回家修养为善。” 承辉帝深知预定的计划只能更改了,当着百官的面,有的事情不能做绝了。 先吩咐内侍把方白衣送回家去养病,接着当着百官吩咐:“刘寿押进昭狱候审,裘世安立刻奔赴金陵,待查明祝平的案子后再定刘寿的罪。散朝!” 气呼呼回到后宫的承辉帝,立刻把御医叫来问话:“你告诉朕,方白衣是什么病?” 感受到承辉帝眼睛里的杀气,御医浑身发抖的跪下,小心翼翼的回答:“首辅大人的脉象并无大碍,臣三针之下,本该醒来,为何没醒臣也不知。” 承辉帝听懂了,不就是装晕么?两朝老臣如此不要体面,在大殿上晕过去了,不就是想维护最后一点点的体面么?接下来正常的流程,方白衣以身体不佳唯有,上书求退,三辞三留之后,最终还是退下去了。 既然是正常的流程,承辉帝能甘心么?本意是给他整的名誉扫地而归的。按照承辉帝对方白衣的讨厌程度,什么退下去之后的荣誉就别想了,将来死后的美谥也是没有的,不追回文字就算是承辉帝大度了。一国首辅,满满私心,留着何用? 不管怎么说,承辉帝弄清楚了事情真相,方白衣用一个不那么体面的方式,换取了一个可以体面下场的机会。承辉帝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明明已经掌握了节奏,却被强行打乱了。 承辉帝很想发泄一番,但又不能当着御医的面发泄,挥手示意御医退下,坐在原地运气,希望能平静下来,可是那话怎么说呢?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发泄! 承辉帝抓起书桌上的白玉镇纸,举起来时想起这玩意是贡品,由质地最好的羊脂白玉做成的。生气可以,发泄也行,但不能拿钱撒气。缓缓的把镇纸放下时,承辉帝一个深呼吸,外面有内侍的声音传来:“止步!” 承辉帝起身走过来看一眼,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贾元春,便对内侍道:“让她进来。” 门口的内侍立刻放人,恭敬的弯腰低头,不敢多看贾元春一眼。 看见贾元春,承辉帝就想起了贾琏那张损人的破嘴,当时隐瞒身份,不好收拾你,眼下是我的地盘,我还不能收拾你姐姐?正好送上门来的! 听到里头发出的惊呼声,内侍的头越发的低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周皇后这里,短暂的沉默后,周皇后淡淡的对身边的太监道:“但凡有半个字传出去,后面自己选一口枯井跳进去!” 皇后这里风平浪静,整个后宫里也没因为这件事情荡起任何涟漪。 快过年了,贾琏特意来给张廷恩送年货,顺便吃朝廷里最近的瓜。 一个现代人穿越后体会最深的就是信息不畅!更知道信息及时的重要新! 贾琏可不是贾赦贾政这两个废物,他们也没有从信息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的能力。 张廷恩最近在“养病”,却不影响他及时的获取信息。 一个人在家,看见贾琏来送年货,张廷恩也很愿意与之分享一下最近的瓜。 师徒二人各自一杯茶,捧在手里暖着手,张廷恩顺便说起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的瓜。 贾琏听的津津有味,听到首辅直接晕倒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的笑着开嘲讽:“啧啧啧!倚老卖老,装晕遁。” 张廷恩最见不得这厮阴阳怪气的嘴脸,忍不住好为人师的欲望沸腾,指点他一句:“幼稚,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在大殿里被陛下问出点名堂来,当着百官的面,陛下和首辅大人都没法收场。毕竟是首辅的,为官多年,因为子孙后代的事情不能体面收场,群臣会怎么看陛下?” 贾琏听了也不生气,笑着摇摇头道:“先生之见,不敢苟同。矛盾爆发了,事情也就一次性过去了,矛盾被压下去了,没有爆发出来,这不是还在么?首辅去职归乡,他在一日,陛下便忍一日,他不在了呢?子孙后代还不得承受陛下的怒火么?” 张廷恩立刻听懂了,仔细一琢磨,心说还真是啊,接触陛下这些时间,张廷恩大概是能了解陛下的品性。这么说吧,不管谁在皇位上,遇见这么一档子事情,矛盾积累下来,迟早要爆发要算总账的。如此一想,首辅大人所为何其不智也? 贾琏的想法是根据书中贾家的命运给出来的,结合个人在体制内的生涯,两者一对照,便能猜了个大概不差。但是站在张廷恩的角度看,这小崽子才多大啊?能把问题看的如此清楚,偏偏还是个惫怠的性子。 “你的意思,遗祸无穷?”张廷恩习惯性的试探一句。 贾琏摇摇头:“陛下为人宽厚,凡事没有触碰陛下的底线,陛下不会发作。即便发作了,也会留着点余地。方氏后人,只要不是谋逆,最多就是抄家。” 这个结论,还是根据贾府的结局为依据。贾赦贾珍做的那些事情,杀头都够了,最后不也没直接砍头么?贾府也就是抄家了事,还留了个在外为官的贾政呢。 贾琏说的随意,殊不知张廷恩听着心里无限激荡。 第51章 两件事情别碰 第51章两件事情别碰 “身前事,身后名!”张廷恩这里的逻辑形成闭环了! 结论:方白衣求的是一个好的身后名,一旦皇帝在大殿上把家里那点龌龊事全都抖干净了,众目睽睽之下,身后名想都被想。事情先避免矛盾激化,私下里在向皇帝妥协。 这应该就是方白衣的算盘! 贾琏没听明白这啥意思,什么身前事,身后名。 这就是认知误差了! 工业社会尚品时代与农耕社会的认知误差。 那种只要眼前利益,不计身前身后名的人,古今中外不乏其人,纵观整个历史场合,这类人其实是极少数,尤其是在高道德社会的中国古代士大夫阶层,这类人更是极少数。 “不出意外,今日方白衣必入宫求见!”张廷恩非常肯定的说话。 这就涉及到贾琏的知识盲区了,所以很谦虚的端坐拱手:“还请先生教我。” 教育一个如此妖孽的学生,张廷恩的成就感溢满在脸上,面带微笑,手捻胡须,一副高人姿态的组织语言。贾琏这边急的,还不能催,只能在心里怒吼:你倒是说啊! “陛下仁君也,方白衣进宫请罪,陛下当面饶恕他。方白衣三辞之后归乡,余下的几位阁臣应该也会主动请辞,陛下不允,放为一方巡抚或总督,以示陛下优待阁老们。唯一要被拿下问罪者,刘寿也!陛下应该判一个流官之罪,如此不必人人自危,平稳过渡。” 这话通俗的理解,皇帝实现了平稳的调整内阁的过程,达成了收权的阶段性成果。 从制度结构看,大周的皇帝权利几乎是无限的,但权利的执行需要人来执行。内阁不能达成皇帝意志的落实,那就调整内阁。现在也不是崇祯年,文臣一家独大,内阁怎么调整都无法达到贯彻皇帝意志的目的。 张廷恩的教导还在继续:“前明崇祯年,皇帝的诏令出不了京城,归根结底是没钱。陛下启动清欠,就是不想重蹈崇祯覆辙。可惜,清欠不过是第一步就被迫叫停,逼着陛下只能先拿内阁开刀,以彰显皇权之尊崇。” 贾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不是西山皇家庄园还有个太上皇么?尽管禅位后的太上皇不管事情,架不住影响力还在啊。清欠的事情才被太上皇叫停的,承辉帝转手借题发挥对内阁下手。 这事情联系起来怎么说呢?很有一点要迅哥儿说的那种意思,嚷嚷着我要掀翻屋顶了,被勋贵们和太上皇拦着了,那我开个窗,接下来看看太上皇和勋贵们的反应。贾琏可以非常肯定,内阁的事情,应该是没人拦着了。 甚至有一种可能性,清欠和调整内阁两件事情是太上皇和皇帝父子联手的阳谋。先清欠,遭到权贵集团的阻拦后再调整内阁,这样反对派就少一半了。 想到这里的贾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啧了一声:“厉害!” 张廷恩估计也琢磨出味道来了,好心情也被冲淡了三分,轻轻的叹息道:“确实厉害!” 这事情看似跟贾琏没关系,实际上关系很大的,勋贵们一笔账记下了,将来是要清算的。 想必调整内阁才是皇帝的主要目的,兜一个大圈子大概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意思。万一清欠的事情能做成呢,不也是一个白来的好处么? 内阁按照皇帝的意志调整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正常的搞钱了。 按照这皇帝的手段,贾琏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问一句:“陛下调整内阁,山长会不会被启用啊?”张廷恩听了之后,先是一愣,随即手抖了一下,给揪下来两根胡子。 “李如水理财是把好手!”张廷恩没直接说是不是,但意思不差。 “使过不使功!”贾琏补充一下论据之后,张廷恩沉吟了良久:“那为师呢?” 这个弟子的地位在张廷恩的心里,真是越来越高了。这话怎么讲呢?天赋这个东西可是最无奈的,有的人就是在某些领域,有着独特的天赋。贾琏表现出来的天赋,就是对官场的敏锐,或者说是对于权谋的敏锐。 “学生不过随口一说,先生太高看学生了。”贾琏这个真不懂,既然不懂,就得承认。 话是这么说,思路上张廷恩已经有了,内阁调整的话,目前以他的资格肯定是无法入阁的。外放做一任督抚的可能性更大,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御史中丞了。皇帝不可能短时间全换掉阁臣,张廷恩做一任清流之首,也能做到走出坚实的一步,将来可以入阁。 李清的资格也不够入阁的,按照【使过不使功】的思路,户部尚书入阁,李清接手理财? 短暂的平静后,张廷恩苦笑摇头道:“此番复出后身不由己,由此可见,我不如李如水。” 贾琏却笑着捧了一句:“先生不必如此,陛下要的是果断敢为,李山长一辈子也别想入阁,您却是早早就定下了一个阁臣的位子。” 张廷恩一想还真是,自己刚才有点患得患失了,居然还要学生来提醒,此番陛下借题发挥的【题】,充分暴露了李清首鼠两端的性格。这样的人,即便入阁也在自己之后。 “高官厚禄非我愿,天下大治我所求也。本朝太祖立国,至今区区八十载。朝中皆言,国泰民安,盛世景象。我观当今天下,西域有叛乱,东北西南有外敌扰边,陛下为西域平叛筹钱,内库都掏空了。由此可见,这天下实则生病了,病的不轻。” 长期在体制底层的贾琏对于张廷恩的完全能理解,毕竟他来的那个世界里,国家高层对于基层是有掌控力度的,不像大周朝,政令能在县城执行就很不错了,往下都是乡贤的。 对于【皇权不下乡】这个现状,贾琏还是能理解的,这是执行成本造成的必然结果。 理解归理解,贾琏却无法认同,上溯到秦汉,朝廷的权利机构还能到“亭长”这个级别呢,刘邦不就是个亭长出身么?大周朝缺钱又不缺钱,缺钱的是朝廷,不缺钱的是士绅集团。任何伤害士绅集团利益的人,都会被无限的抹黑。 张居正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什么戚继光送的胡姬,什么三十六人抬的轿子,造谣的人可能都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张居正的住所就在那胡说八道,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一条街都给你堵上了。 所以,张廷恩的志向在贾琏看来是很危险的。 “先生,别的都好说,两件事情您可千万别碰。”贾琏刻意的提醒一句。 张廷恩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总是能冒出听着奇怪,但是又很有道理说法的学生,笑着反问:“哪两件事不能碰?说出来听听,让我冷静冷静!” “真不是开玩笑!”贾琏再次强调时,张廷恩收起笑容,点点头:“你说!”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这两件事情千万别碰。”贾琏很郑重的说,张廷恩听着顿时眼前一亮:“仔细说说!” 贾琏一看他的表情后悔了,直接站起来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一边走还一边抬手扇自己的嘴巴子:“让伱多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张廷恩都看傻了,这不是个傻子么?可以琢磨,这不是傻子,这是太聪明了。 “你站住!”张廷恩站起在后面喊,贾琏脚步加快,直接出了门,大步流星不敢停留。 “快快快!”贾琏招呼小安,赶紧让车夫走人,还在门房里陪着老头聊天的小安傻眼了,这咋回事?后面也没有狗在撵人啊。 贾琏也没解释,还好张廷恩长在堂前也没有继续追的意思,他心里明白了贾琏的意思。 张廷恩没追出来,贾琏也就不着急了,就眼前这个朝廷的格局,承辉帝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一步。坐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的,马车停下来贾琏才察觉到。 “二爷,到家了。”小安的声音在外面,帘子也挑起来了。 “嗯!”贾琏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门房立刻迎上前道:“二爷回来了,荣禧堂那边挺热闹的。说是来了个传旨的太监。” 嗯?家里来了太监传旨?这一定事关元春,得过去问问。 贾琏心不往前,奔着西边的荣禧堂,一路上果然人人喜笑颜开的,无论是贾母身边的还是二房的下人,见了贾琏都不如以前那么热情了。 嗯,能理解!贾琏表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感受到! 人世间最是跟红顶白势利眼的地方在皇宫,这贾府里头的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在不能扫贾母兴的面子上,我特么的一个正经主子,给我等着! 顶着个肚子的李纨倒是礼数十足,迎面遭遇贾琏后,欠身道福:“见过琏二叔。” “嫂子真别客气,带着孩子呢。”贾琏非常的谨慎,看起来跟以前没变化。 “也是,老祖宗让我回去歇着,别动了胎气。”见贾琏侧身避开一礼,人也往边上两步让开道路,李纨客气了一句,先过去了。 荣禧堂内喜气洋洋,贾母坐在当中,堂中贾宝玉在几个丫鬟和妇人之间乱窜。王夫人坐在一旁,脸上满面喜色,赵姨娘在一旁表情阴晴不定,不时伸手摸一摸肚子,再看看站在王夫人身后不远的奶妈抱着的探春。 几个婆子围着贾母说喜庆话,贾母的眼睛眯着就剩下一条缝了,眼角皱纹堆积。 贾琏的出现让现场气氛稍稍凝滞了一下,众人看来时,贾琏才开口:“这是怎么了?这屋里怎么有多祥云飘着呢?老祖宗,您有啥喜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沾沾老祖宗的喜气。” 贾母笑容更甚,抬手指着贾琏连着点了几下才一口气顺过来,缓缓道:“你这猢狲,嘴上抹了蜜不成!” 贾琏听了一脸无奈的摇头:“这世道,怎么说几句实话都要挨骂,这日子没法过了。” 贾母更是乐的不行,笑的伸手捂着肚子,前合后仰的好一阵才坐稳了。 王夫人在一旁看贾琏是怎么都不顺眼,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倨傲的开口:“是你大姐在宫里晋了美人的位,传旨的是宫里的老关系周太监。” 提到周太监,贾琏是有印象的,就是那个喜欢找借口要钱的周太监。有一回王熙凤还特意让贾琏躲着不出去,让她来应付。 实际上人家周太监还是很够意思的,没有白拿贾府的钱,元春出事后,周太监是给过暗示的,只是贾府没有领会,怪不得别人。只能说愚蠢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说到傲慢,眼前的王夫人是这种气质,小说里的王熙凤也是这么个德行。 不行,我得给王熙凤掰过来,别跟着王夫人学坏了。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贾琏确实一点表现都没有,笑嘻嘻的故意朝贾母作揖道:“那得好好恭喜老祖宗了,要不是您明见万里,早有安排,平日里不少打点,元春姐姐也不能如此快的得到晋封。如今算是有所成就,预祝元春姐姐早日晋封贵妃。” 贾琏一番话算是说到贾母的心里去了,挠到了痒处。这话听了真是浑身舒坦! 元春进宫是贾母决定的,周太监之类的老关系,也是贾母那一代人留下的。元春晋封美人,意味着被陛下幸过了。这区别可太大了,宫里的漂亮女人多了,多少女人在宫里一辈子都没近距离见过皇帝一面,更别说睡在一起了。 “可不敢乱讲,你姐姐能晋封美人,那是祖宗保佑。”贾母的谦虚那是一点含金量都没有,脸上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对于自己的“运筹帷幄决胜宫里”贾母很自豪。 贾琏当然不会扫兴,笑嘻嘻的继续吹捧,还刻意做出惊讶的表情,瞪圆了眼睛:“老祖宗,您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回头别人说,贾琏嘴里没真话,我可算您头上。” 哈哈哈哈,贾母又乐的不行,这屋里除了王夫人还能保持矜持,其他人都笑的站不稳。贾大脸仰着脑袋,东张西望的,很是费解。 第52章 郭侍郎的选择 第52章郭侍郎的选择 王夫人看似镇定,实则被贾琏给恶心坏了!袖口里的指甲刺疼手心,才忍住了怒火。 如果不是人太多,王夫人能跳起来掐着贾琏的脖子怒吼:“元春是我闺女!我闺女被晋封了,跟这个老不死有啥关系?怎么都算到她的头上?” 可惜,王夫人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在贾府的女性群体中,贾母就是天。 王夫人的任何不满的举动,都会被世人解读为“不孝”。这就是礼教! 礼教吃人是怎么吃的?这就是其中一个具体表现,媳妇在婆婆面前没有话语权。 人群中的贾母众人瞩目,王夫人恨不能取而代之。当然也只能想想,现实不可能。 看着强颜欢笑的王夫人,贾琏心里也很快活,他知道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看见别人风光,心里就会难受。王夫人大概也是这种人,看见贾母的风光,心里指定不好受。 不好受就对了!你不好受,我才开心嘛! 贾母是极为喜欢热闹的,有点事情就要摆一桌热闹热闹,这不又吩咐下去,摆酒庆祝。 贾琏离开荣禧堂时,已经华灯初上,喝了一点酒的贾琏,走出去几十步,回头看夜色中的灯火点点,席间的欢声笑语,心中想到的却是,就没有人想过元春的一生换来的富贵么? 想到这贾琏忍不住都笑了,自己用现代人的思维看问题,在这个事情上是有局限性的。别说皇宫里的女人了,即便是这贾府里的女人们,哪个也不是想出门就能出门的,总的有个正经的名堂对外讲,才好出这高墙大院。不然就会被扣上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的罪名。 “怎么空着手就来了!”张廷恩很不要脸的想反客为主,就是说话的底气不足。 由此可见,这位陛下真是能隐忍啊!被勋贵集团欺负成这样了。 张廷恩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拆穿:“此言汝信乎?”翻译一下,你连自己都骗。 显而易见的是,外人不知道贾府的虚实,贾赦能不知道么?尤其是二房那边元春被晋封,贾赦的压力更大了。贾琏是他今后翻身的希望,以前没希望,贾赦躺平摆烂,现在有希望了,总不能亲手把希望打破吧? “二爷不让说,兴许是被二爷的老师叫去了。”桂香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贾琏坐下,取了热毛巾擦拭一番,放回盘子里,待侍女退下才开口:“礼部的郭侍郎,要登门拜访,说是为郭松的事情来道歉的。借口找的倒是非常的好,可惜,我不认账。偏偏又惹不起家里的那个废物老子,只好逃出来躲一躲,明日在回去。” 作为张廷恩的入室弟子,贾琏随时登门,自然不存在失礼一说。 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贾琏此刻突然翻脸,阴沉着脸色怒斥:“滚一边去!” 贾赦这里难得“苦口婆心”,贾琏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可能性,想着便试探一句:“郭侍郎不是文官么?”贾赦听了笑道:“他是文官不假,架不住首辅三清三辞,陛下已经准了。倒是清欠一事,我等勋臣联手,陛下做了让步。礼部尚书多半是要入阁的,郭侍郎有心进一步,昔日靠山却倒了,伱猜如何?” 这么一看呢,张廷恩即便将来要被当做炮灰,结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不是那种心里承受素质差的人,应该能安享晚年的。 “你躲在我这是对的!我这就让人给令尊带个话,就说我临时有事叫你来的。” “我勋贵也!”贾琏义正词严,张廷恩顿了一下,苦笑摇头,没毛病。 熟门熟路的贾琏很顺利的在书房里见到了正在“养病”的张廷恩,说是养病,还真的是养病,毕竟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多少有点毛病。宫里的御医开了温养的方子,慢慢调理身体。 好在另一个侍女端着盘子进来,上有两条热毛巾,张廷恩拿了一条,示意贾琏:“坐下慢慢说,逃难?倒是有趣的说法。” 更具体的解释是,勋贵集团与文官集团之间存在默契,为了打破这个默契,承辉帝才下手拿下了首辅。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为了首辅位子的争夺,平静的朝局因为年前这么一个变故,承辉帝能看到的东西更多,能操作的地方更多。 男人六十岁还有生育能力的也很普遍,女人一般过了四十岁,生育能力大不如前。所以贾琏才有此一问。张廷恩听了笑道:“郭夫人是续弦,乃前夫人之幼妹。” 贾琏的思路比较奇葩,他想到的是郭松的年龄,忍不住问一句:“郭松不是嫡子么?” 一番话简单明白,张廷恩自然也听的清楚明白,点点头道:“首辅大人已经三上辞章了!陛下这次没有驳回,而是同意。” 眼瞅着要过年了,朝廷也放假休沐,贾赦也难得没有出去浪,在家里等着过年。 “来逃难的,顾不上!”贾琏努力的克制别笑出来。 站在东跨院大门口,郭侍郎递上拜帖:“劳驾通报一声,郭衍如约而来。” 东跨院内,贾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气急败坏的跳脚:“小畜生呢?” 这么说吧,今后贾琏与张廷恩之间,属于利益共同体,暂时贾琏能发挥的作用不大,鉴于他的身份,将来可以是一根嵌入权贵集团的一根钉子。这才是贾琏价值之所在。 想到此处,贾琏不禁打了个寒颤,失声道:“好手段!” 我虽然也读书,也考科举,但我是勋贵出身。这标签一辈子都跟着。不以个人喜好为转移。有句话贾琏没说出来,那就是“伴君如伴虎”。没说的原因也很简单,从红楼梦的小说内容看,皇帝还是比较仁慈的,贾府的人那么作死,也就是抄个家,还留着贾政贾兰。 贾赦见他脸色难看,本想发作骂两句,但一转念又放弃了,这小畜生今非昔比,先生是张廷恩,交往的朋友也是三殿下。这东跨院大房能不能压倒二房,重回荣禧堂还得靠他。 贾琏正打算找个机会跟贾赦和贾母正式说一下年后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不想一早起来请安时,贾赦见了他便道:“昨日礼部的郭侍郎派人送来张拜帖,说好今日登门,你不要乱跑。”贾琏听了脸色一沉,心道:【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 原来如此,贾琏恍然大悟,这位郭侍郎在家庭方面,倒是比较有特色的。前妻没了续弦直接上小姨子,啧啧啧,没准是早就惦记上的。想到郭松生相貌称一声小鲜肉也不过分,郭侍郎想必也是相貌堂堂。这很正常,古代科举真的就是以貌取人,因为相貌的缘故,科举成绩明明很好,名次受影响的不乏其人。像钟馗那种属于特例了。 贾琏只能扭头看一眼窗外,冬日的艳阳里,庭院中树影斑驳。 “我上哪猜去,朝廷的事情素来也不关心的。”贾琏随口应付,一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倒是让贾赦憋在嘴里的话没法顺畅的往外说,顿时有点难受,忍不住又骂:“小畜生,除了惹祸,你还能做点什么?年后去国子监好好读书,不要再惹事。” 一辆马车停在贾府东跨院另开的大门外,一个荣国府两个大门,此事沦为京师笑柄。然则,此刻的郭侍郎却出现在这,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郭松脸上唯唯诺诺,郭侍郎内心一声长叹,此子被养废了,庆幸的是尚且年幼,还能抢救。 “礼”这个东西在儒家文化长期浸淫之下,深入到古代人们的生活方方面面,刻入了人们骨髓之中。 首辅被罢给了郭侍郎不小的刺激,他不是昏庸之辈,只不过花甲之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强烈愿望,促使他向勋贵集团靠拢。勋贵集团联合起来能逼着皇帝放弃清欠,文官首辅却因为一点“小事”被迫请辞。 仔细一琢磨倒也不奇怪,眼下的勋贵集团势力极大,没见贾雨村也投效了么? 贾琏干脆的抱手退下,回院子时心里嘀咕,我可不能顺着他的安排,得给他搅和了。 张廷恩收起严肃的表情,淡淡道:“满嘴的大白话,也不怕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一听这个就有瓜可吃,贾琏顿时精神一震道:“怎么如此迫不及待?” 这些消息汇总起来,贾府的未来更加令人忧心。 没有这个价值,别说承辉帝了,张廷恩未必会多看贾琏一眼。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而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当下二话不说,回家换了衣服,就叫了小安一个,两人悄悄的出了大门。不料门房见了贾琏和小安,赶紧开口阻拦:“老爷吩咐了,二爷不能出门。” 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张廷恩听了也是微微一笑道:“看破不说破!” 两人有师徒名分,张廷恩自然要为贾琏摆平贾赦。 “郭侍郎过年就六十了,能不着急么?”张廷恩把话题扯回来,解释了一句原由。 能从贾琏的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话,张廷恩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是弟子对先生的信任。张廷恩还是严肃脸的教训了一句:“这话不许在外面讲,也不怕祸从口出。” 贾琏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歪歪嘴:“学生说的是这位郭侍郎想更上一层楼的心思。” 门房并不敢真拦,毕竟贾琏才是这家的主人,当下哀求道:“老爷的性子二爷是知道的,真要被小人放了二爷出门,老爷怕是要将小人扒皮拆骨。” 你想想啊,一个礼部侍郎,竟然投靠权贵,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集团可谓气焰滔天! 等一等,从贾府的结局来推断,勋贵集团后来的瓦解出自当今陛下的手笔。 我猜个屁,那郭侍郎果真投了勋贵么?这得有多傻? 来的毕竟是个侍郎,北静王很重视,重点提醒贾赦,一定要接待好郭侍郎,搞好关系。 只要能做尚书,脸不脸的郭侍郎已经不在意了。 等贾琏走的不见人影了,门房才轻轻的拍了拍小腿上的脚印,这荣国府里也就是琏二爷了,换成别的主子,这一脚下来,怎么不得青紫几天的。门房在心里遗憾了一番【可惜,这东跨院不是二爷当家,不然大家伙能好过一些。】 贾赦处侧门迎接,郭衍没看见贾琏,多少有点意外:“恩侯兄,令郎何在?” 贾琏露出笑嘻嘻的嘴脸:“这不是您不让乱说么?” 于是便语气婉转好言好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那郭侍郎愿意和解,娃娃之间的事情,都打了一架还想如何?将来你们都是国子监的同窗呢。” 贾琏也没去逛街,奔着张廷恩的宅子就来了,如果是个不熟的人,登门就得像郭侍郎那样,提前一天送拜帖,主人家派人回帖接受登门,这才能登门拜见,否则就是叫不请自来,是很失礼的举动。 桂香等下人站在边上,集体低头,一言不发。这事情放在以前,贾赦不打死两个都算是良心发现,现在则不会乱来了,他总是要考虑一下贾琏的感受。 “不省心的小畜生,回头打断他的腿。”丢下一句狠话,贾赦赶紧出迎。 “那是自然!”贾琏连连点头。 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侍女红着脸出去了,张廷恩咳嗽一声,故作镇定。 贾琏抬脚要踹,那门房侧身做躲避状,却又没躲开。这一脚不轻不重的,身子一歪就过去了,到了没拦住贾琏,门房做痛苦哀求状,目送贾琏扬长而去,临走还留下一句极为凶残的话:“下次再拦着,给你丢后花园的枯井里。” 要说不是养病,那也没毛病,不信看看陛下赐给张廷恩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那气色比以前好的多了,红润水泽的肌肤,这地可没荒着。 贾赦讪笑两声道:“那小畜生,啊,犬子的师傅张大人召唤,不知何事。” 听到这话,郭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同样都是侍郎,张廷恩在皇帝那边的地位明显要高很多,年龄也小了很多,怎么说呢,年龄是个宝。 难怪贾府更重视张廷恩,可以理解。 第53章 做戏做全套 第53章做戏做全套 前脚进了院子,抬头看见站在廊下一脸阴沉的贾赦,贾琏脸上的轻松微笑顿时消失。 “父亲大人缘何在此?”被动防守不是贾琏的习惯,主动出击吧。 “小畜生,明知故问?今日老夫的脸面无存,都是你这小畜生的罪过。”贾赦看起来很吓人,贾琏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色厉内荏”。嗯,这老东西一贯的欺软怕硬! “二房已经是外戚了,大房却偏要跟皇上对着干,那么多勋贵不出头,就荣国府大房脸大么?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开罪陛下,对荣国府有甚好处?对父亲大人有甚好处?”贾琏说话的节奏很微妙,一点一点的增加语气压力,最后带上了一点很自然的愤怒。 贾赦有点慌,他只是贪,不是脑瘫。贾琏一番话,贾赦心里顿时一阵浮想联翩,难不成是张廷恩给了这小畜生消息,陛下那边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越想心里越慌,表情上都露出来了,这就是个人能力不足,底气自然不足的表现。 “还不是你这小畜生惹的事?”贾赦找到了一个看似合适的反击点,下意识的反驳一句。语气上完全没有了作为父亲上位者的意思。 “我惹事?算了,与父亲大人说不明白,回去好好想想,以后遇见事情记得往后躲。”贾琏见他气势全无了,顺势收了攻势,免得这位恼羞成怒。 贾赦却完全领会错了,还以为是张廷恩布置的勾当,一脸惊慌的低声道:“首辅下台一事与你有关?”贾琏没想到这蠢货能想到如此遥远,却没没有解释的意思,语气淡然道:“这可是伱说的,我可没承认。我可要提醒父亲大人,有的事情放肚子里,别往外显摆。” 被儿子教训的贾赦瞬间从怒气腾腾,变成了汗毛倒立,这小畜生!罢了罢了!今非昔比了,小畜生抱上了张廷恩的大腿,张廷恩抱的是陛下的大腿,小畜生也入了陛下的法眼!真要有点啥话传陛下耳朵里,贾赦知道自己扛不住。 “哼,我还要你教?”说着贾赦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心里头的不爽在这地界还没法发作时,身后又传来贾琏的声音:“四王八公,运作一个四品知府倒也无伤大雅,非要惦记三品以上的差事,真当陛下提不动刀,还是太上皇心慈手软?记住,遇事往后躲。” 一番话说听的贾赦心惊胆颤,脚下被门槛扳了一下,幸好门口长随等着扶着才没摔个恶狗抢屎,回头对着门槛狠狠一脚,啊的一声惨叫,抱着脚在原地单腿跳。 傻B,纯的!目睹一切的贾琏内心独白。 贾琏的判断一点没错,贾赦虽然不是脑残,但一定是傻B。 离开东跨院的贾赦,直奔北静王府就来了。两家之间是所谓的通家之好,通俗的讲,就是随时可以来,不用递拜帖,进门就能咋咋呼呼,吃饭时能见到后院女眷出面伺候的关系。 北静王与贾赦年龄相当,作为勋贵集团的实际掌舵者,北静王相貌堂堂,为人低调。贾琏是没见过北静王,见了肯定会惊叹,这不是朱时茂老师么? 北静王的长相,一看就是正面人物。但历史上那些权奸,哪个又不是生的好皮囊?在古代,长的丑的人想做大官是很难的。 贾赦的来到,北静王有点吃惊,因为这一次来访并不在预料之中。 这一路上贾赦的内心戏份已经拉满并过了好几遍,他的逻辑是这样的,郭衍携子登门道歉,看似贾赦颇有面子,实际上得了好处的是北静王。想要运作郭衍再进一步,只有北静王有这个能力。那么,自己就是被顶在前面吸引文官集团火力的盾牌。 贾赦的智商水平在线,以前看不到,无非是信息茧房 思维定式的产物。现在贾琏一番提醒,贾赦就算不能看懂全部,也能看到一些端倪。看懂了,自然也就心怀愤怒。 然则,贾赦的愤怒在见到北静王的瞬间变如同被一盆开水浇下的积雪,消失的很快。 贾赦已经习惯了见到北静王就心生敬畏,这辈子大概都改不掉了。 “王爷,贾赦惭愧,有辱使命。只因犬子无状,明知郭侍郎来道歉,刻意躲了出去。某一时不察,未能竞全功。”贾赦甚至毫无撒谎念头,如实说了。 “恩侯不必自惭!郭侍郎能亲自登门,事成也,此恩侯之首功。琏哥儿年幼叛逆,等几年就好了。”北静王给贾赦一种春风拂面之感,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特质,明明什么实际好处都没有,就是能几句话让你心里很舒服,愿意为他(她)做事。 如果是贾琏当面,一定会在心里暗暗惊呼:PUA大师!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一个照面贾赦就跪了,屁都没放一个,难怪贾家败了。 贾琏这边自然是不知情的,他有他的麻烦,躲了一天,看看时候不早了,打道回府,在门口叫人给堵上了。 “如果你不是皇子,老子一JIO踹死你!眼看就要过年了,到处乱跑也不怕被撞死。”贾琏在李亨面前是真横,不是假的。主要是这厮不好乱沾,粘上没准就是天塌地陷的麻烦。 这不,这厮居然堵路拦车,也就是快到地方,车减速了,车夫能及时停下。 真给这王八蛋撞了,贾琏上哪说理去?、 在贾琏这里碰壁多了,李亨已经领悟了“只要脸皮厚,谁也不能让我认输”的社交真谛,对于贾琏的无礼,身后太监气的怒目圆睁,李亨却依旧笑嘻嘻的抱手赔礼:“今日被母后勒令闭门思过,读书自省,年关将至才得空。亨略备薄礼,为前事道歉。” 这厮如此能忍,贾琏寒毛都立起来了,这太吓人了。 法理上李亨是有优先继承权的皇子,跟他走近了必定麻烦缠身,贾琏没啥远大理想,不打算救过救民,就是想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在这个时代顺利的过完锦衣玉食的一生。 “让你的人滚远点。”贾琏说完,冲车夫长随挥挥手,自己的人也撵走了,就剩下两人在车前站着时,贾琏才压低了声音:“李亨,你怎么想的我不关心,我只是提醒你一些话,且不说陛下春秋鼎盛,还有太上皇老当益壮,你现在做什么都是错。懂?” 面对癞皮狗似的李亨,只能用别的方法让他保持距离,吓唬一下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李亨果然眼睛圆了,这是真的听进去了,四下看看之后,李亨也压低了声音:“年后我就开府了,以后想见父皇和母后要先递牌子等通报,即便是亲父子,总见不到人听不到消息也疏远了。我的意思,懂?” 这王八蛋学的还真快,贾琏很是无语的审视他几眼后,淡淡道:“办法不是没有,年后再说了,今天带来的礼物带回去,至少别让人看出来,咱俩走的很近。年后我进国子监读书,你可以让亲信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来。今后再有下一次你主动过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有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贾琏还不能总跟这孙子凑一块,既然他死皮赖脸的主动靠近不能阻挡,那就想法子给他控制一下病情。 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李亨知道贾琏说到做到,令人信服。 当即李亨郑重点头:“我信你,那就等年后我搬出皇宫,开府之后再联系。” 贾琏一看这孙子要赖上自己,立刻给他打预防针:“只此一回,没有下次。” 李亨心里暗暗的不爽,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么?眼神闪烁时,贾琏看的仔细,冷笑道;“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大不了我不考科举,我躲金陵老家去。” 李亨顿时语塞,这家伙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他真的能坐的出来。不然也不会不给方少白和郭松面子,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一点不怂。 想到此处,李亨冲贾琏微微一笑,突然大声喝道:“贾琏,给脸不要脸,你给我等着。” 说完,李亨怒气冲冲的走了,拦着身后要来找茬的下属,一群人离开了。 贾琏站在原地,一脸倨傲,冷笑一声:“嗤!” 双手背后,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嘴里哼着小曲,身形微微摇摆。 做戏做全套,主打一个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猖狂! 猖狂!太猖狂的!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本来一向谦虚低调做人,都是这个社会逼的! 自打在青云书院对了方少白,揍了郭松,被书院退学之后,贾琏的人设基本就固定下来了。就这点破事还牵扯到一个首辅,导致整个朝廷格局变动,说出来你敢信? 承辉帝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北静王推波助澜趁机壮大勋贵集团声势。 真相说出去没人信,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这跟认知有关。 想让一个人接受认知之外的事实,太难了!你跟他解释不清楚。如同让一个学渣数学考高分一样,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贾琏觉得新人设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是没人敢轻易惹自己了。 我,贾琏,荣国府的继承人,师从当今陛下宠臣张廷恩,怼过首辅的孙子,揍过侍郎的儿子,就这一串事实,那都是不好惹的标签。 回家的路上,贾府的下人们都不敢正式琏二爷了,威风,太威风了。 拉着一张我很不开心,生人勿近的脸,管家很识趣的上前通报,贾赦大老爷去拜见北静王。贾琏听了消息,情绪越发的糟糕,眼珠子都红了,吓了管家赶紧找借口跑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噗通一个自由落体砸床上,贾琏瞬间进入一种全身乏力的状态。 被迫作为棋子的人生,太难了!就不能让我躺平做条咸鱼么? 现实情况就是不能,贾琏要不扑腾几下,将来贾府被抄家之日,就是人见人欺落魄之时。 想想北静王,贾琏心里很是不屑,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配掀翻内阁首辅?没有镜子撒泡尿照一照啊。贾琏心里其实很清楚,北静王为首的权贵集团,肯定不会明着抢罢黜首辅的名声,有人猜测这是权贵集团的手笔,简单的不表态,让人去猜好了。 脑补能形成完整的猜疑链,也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要不怎么说,人类一思考,上帝便发笑呢?人类,是最善于高估自身智商的种群! 从贾赦去拜见北静王的举动,贾琏得出一个结论,放弃治疗吧! 佳节渐近,祭祖这个事情,贾琏不得不去,排序时一干族老都得后退,站前排的时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爵位在身-爵位继承人-族老-嫡出-庶出-旁支,贾政能站在前排,那是因为他有官在身,族内的女子没资格祭祖。 祭祖之后,族长贾珍自然是大宴族人,贾琏借口身体不适提前跑路,贾珍委托贾蓉相送,彰显其族长的主导地位。这是做给族人看的,私下里贾珍非常的客气。 贾蓉让一干随从落后五步之外,落后贾琏半步,低声说话:“前些日子,东西二府的下人们,还有族人们可都在传琏二哥的笑话。” 贾琏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心里默默的记下一笔,口中云淡风轻:“珍大哥也不管管?” 贾蓉究竟还小,没能体会到贾琏的阴险用心,实诚的表示:“父亲之意,此西府之事,东府不好说话。” 默默的在心里表达了希望能和尤氏深入交流的意愿后,贾琏依旧一脸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端倪,只是对贾蓉低声表达了关切:“珍大哥最近经常打你么?” 现阶段的贾蓉,还是有点反抗斗志的,不像以后怕贾珍如同老鼠怕猫,听了贾琏的挑拨,脸上闪过不忿:“怎么不打?老子打儿子,也只能忍着。” 贾琏可不是啥好东西,继续种草:“是啊,还没长大呢,也只能忍着。你看我爹,现在就不敢对我动手,顶多是骂几句。要我说啊,人还是得靠自己,你这样整日无所事事的,被打了骂了乖乖的忍着,将来你娶了媳妇,你爹要是看上你媳妇,你也能忍么?” 贾蓉突然站住,身形微微一颤,眼神惊悚的看着贾琏。 第54章 恶心人的高手 第54章恶心人的高手 有用的话,一两句就能说到人心里去,废话长篇累牍,却未必能让人动心。 贾蓉心里很清楚贾珍的德行,宁国府里的女人,但凡有几分姿色都难逃贾珍魔爪。贾琏的话现在看似胡扯,将来真很可能兑现。 “琏二哥何以教我?”贾蓉很正式的抱手,微微鞠躬询问。 贾琏却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淡淡道:“你我年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你要记住了,千万保全自身,该躲的时候躲一躲不丢人,心里有数即可。” 被“关心”的贾蓉很感动,哽咽道:“东西二府,唯有琏二哥呆我真心,始终如一。” 贾蓉还真是个可怜孩子,看见他就想起了秦可卿,自然联想到秦可卿的葬礼规格僭越。 贾珍、贾赦是贾府衰败的根苗,这俩必须早点死。贾琏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来贾蓉就是贾琏控制宁国府的抓手。 “客气啥?你我差不了几岁,都是没娘的孩子,父亲只会打骂,以后互相帮衬着照应。” 此话激起了贾蓉心里的共情,是啊,贾赦贾珍对待孩子都差不多,有点不高兴就拿孩子出气,骂都是轻的,狠起来拿门栓打孩子都是常事。 以前的贾蓉没人鼓励,时间长了见贾珍如同耗子见猫,稍微骂两句便瑟瑟发抖。 如今又了贾琏的帮扶,相互依靠,抱团取暖。而且贾琏已经走出了一条光明大道,今后有点啥难处,也有个求援的所在。贾琏就是在灌输这种观念给贾蓉,让他有难处就来找自己。以前的贾珍不给面子可能性很大,现在则不一样了,贾琏出面说几句,贾珍肯定认账。 “年后我与人有个买卖要做,回到带伱一个。”贾琏又给了个定心丸,毫无防备之心的贾蓉开心的不行,拉着贾琏的袖子连连称谢:“今后全仰仗琏二哥了。” 搞定贾蓉,回家睡觉不提。 时间飞快,年三十到了。为了体现贾府的富贵,贾母坐镇,王夫人、邢夫人等妇人盯着,荣国府装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贾母在,年夜饭自然是在荣禧堂摆宴席,贾母为首的妇人一边,贾赦、贾政、贾珍为首的男丁一边,不是东西二府所出都没资格在一起吃饭。 贾母在首座,一干人等依次上前给贾母磕头,按照规矩,孙子辈是贾琏为首,其次是贾蓉,然后才到贾珠、贾宝玉、最后才是迎春、探春,其他人连给贾母磕头的资格都没有。 三纲五常,等级森严。 在这么一个时代,即便出身富贵之家,无法完全自己做主的贾琏,没觉得幸福。也理解不了女频小说里那些穿越到一个女性为男性附属品的时代谈恋爱的作者是怎么想的。 饭做上为彰显老太太的地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这种正室,都得乖乖的分列而坐,李纨敬陪末座,赵姨娘这种要挺着肚子布菜不说,还没资格上桌,只等着老太太贾母尝了三五道菜之后,余者才敢动筷子。 同样的景象,在千家万户上演。 贾琏不觉得自己能推翻这个时代的秩序,所以很平静接受,只是则看似平静的下面,是一根根随时准备开炸的刺。 端着酒杯,贾琏先敬贾母,后给同席的几位长辈敬酒一圈,贾琏便安静且快速的完成了这顿年夜饭,不打算跟这里的热闹同乐,借口很多了上头,贾琏告罪一圈先走一步。走到连同东跨院的门口处,发现这里多了一道门,并且从里面上了门栓和锁。 “怎么回事?”贾琏回头问了一句,长随小安摇头表示:“不知道啊!” 努力的回忆了一番小说的内容,贾琏依稀记得,贾赦在东南角圈地自萌,营造一个荣国府两个正门的景象,却没有相关与想到东跨院要从正门出去,绕道至东跨院正门。 “看书不仔细啊!”贾琏嘀咕着,抬手一直门前的门对长随小安:“翻墙,开门。” 苦逼的小安看看一身的新衣裳,咬咬牙掉头就走:“小的去搬梯子,二爷还是耐心点等着吧。”一溜小跑,小安很快不见了人,十分钟左右小安扛着梯子回来,麻溜的翻墙过去,又给梯子抽过去,消失在墙后,留下酒后的贾琏一个人在寒风中无限的惆怅。 内心无限怅然的贾琏看着远处的灯火,不禁幽幽叹息:“还是低估了做人底线!” 远处来了一盏灯笼,走近了才看清楚是迎春和司琪,见贾琏一个人在此,迎春惊讶的上前道:“二哥何故一人在此?” 东跨院里头就迎春和贾琏最亲了,心情凌乱的贾琏顿时收拾好心情,上前两步面带笑容,如同他上辈子对待贴身小棉袄一般的表情:“门从那头锁上了,我让小安翻墙去开门了。” 迎春扭头看看司琪,那意思你这情报官可不咋地! 对上贾琏询问的眼神,司琪有点慌乱,结结巴巴的表示:“奴也不知究竟,许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宫里来人赏了一干物件,大老爷不在家,邢夫人私下抱怨了几句,说甚么‘好东西都落在二房手里’的话。早间大爷去了荣禧堂,回来时脸上不好看哩。奴也是听说!” 这一下贾琏明白了,贾赦这鸟人正经本事没有,恶心人的本事确实不小的。关键你这么搞,首先受罪的就是贾琏和迎春,好好的回家还得从荣国府的正门出去绕道。 由此可见,在分家这个问题上,贾赦是认真的。但架不住贾母还在,作为长子的贾赦非要强行分家,那就是不孝。这罪名传出去,今后贾赦没法做人了。偏偏还不甘心,自己也没本事外放做官,只好搞出这么一个“分又未分”的怪现象。 “回头司琪去打问清楚,再来与我细细分说。”贾琏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蹲下身子检查一番迎春的穿戴,见她一身新意,满脸喜色,脸上多了些许活泼,不再是从前那个木头,心头很有点成就感。 “回头一起守岁。” 迎春听了开心的点点头,两人拉着手站了一会,门后传来小安的声音:“二爷,管家不给钥匙。”贾琏听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纲五常,君臣父子,我惹不起贾赦,我还收拾不得区区一个管家? “砸锁!”贾琏果断的决定,别管小安在管家跟前怎么说的,小安代表的就是自己。不给小安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咣当咣当的一阵响动后,门打开了,贾琏牵着迎春的手进门后,看看地上的锁,笑着对迎春道:“妹子且去我屋里,哥哥有事去去就来。” 说着回头对小安道:“带路!” 机灵的小安立刻明白贾琏的意思,在前头打着灯笼,微微弯腰,脚下一点不慢。 东跨院管家住的一个三进院子,平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今日气头上的贾琏一看,住的跟我一个标准。联系到之前兄妹二人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可谓罪加一等。 院子门虚掩,贾琏一脚过去,咣当一声踹开。惊的里头管家一身居家服出来了,看见站在院子里一脸寒霜的贾琏,管家心道:坏了! 赶紧上前作揖赔罪,解释了一番:“二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大老爷那边没法交差啊。” 一句话看似等于没说明白,实际上什么都说明白了。 贾琏很自然界的脑补一句,贾赦命令上门栓加锁的时候,管家肯定问过一句:琏二爷来了如何?贾赦的回答也肯定是这么一句:便是那小畜生来叫门,也不能开。 这事情一准是手郭衍郭侍郎登门事件的影响,贾赦不单单是要恶心一下贾母和贾政那边,顺带整治一下贾琏这个“不听管教的小畜生”。 由此可见贾赦道貌岸然下面的色厉内荏,以前贾琏弱势,动不动就打骂,现在贾琏地位上来了,贾赦就不干刚正面了,搞这种小把戏来恶心人。 就这么一个东西,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几十岁的人了,就这? 碍于所谓的变态的“孝道”,贾琏也没法去跟贾赦正面闹腾,但收拾狗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便冷笑道:“你去后门外站在,就这身过去,我站了两刻钟,你也站两刻钟。” 倒霉的管家看似挺冤枉的,算算旧账则未必。以前这孙子没少在贾赦面前打小报告,贾琏等到现在才借题发挥收拾他,算是比较心慈手软的。 这会怎么也有个零下七八度,一身居家服的管家不敢反抗,也不敢求饶。因为求饶可能会遭到更严重的打击报复。既然选择了贾赦,事到临头又不知道变通,就必须接受后果。 管家果断的变态:“小的这就去站着。”说完出门去,头也不回。 贾琏在身后淡淡道:“小安,跟着去看好他,两刻钟只许多不许少,否则你站一夜。” 小安屁股着火似的追上去,贾琏这才有闲心看看屋里头,管家婆娘赶紧低头,身后两孩子在探头打望。贾琏冲两孩子微微一笑,也没多话便转身回去。 株连妇孺的事情太没品了,贾琏不屑为之。 荣禧堂的方向灯光冲天,今夜自然是热闹的紧,背着手的贾琏看一眼便没兴趣,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桂香和司琪等着,见他进门便迎上前去接大氅。 “都说东府那边今夜要闹通宵,还当二爷今夜不回了。” “东府那边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半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回来陪迎春妹子下棋。” 迎春也迎了出来,脸带笑意,眼神活泼,声音清脆:“哥!” 贾琏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很享受的眯着眼,像只小猫。 桂香在后面道:“不去东府玩耍也好,也能早点歇了,明日一早,大老爷要带二爷出门拜年的。”贾琏眉头皱起:“东府那边热闹至少是一夜,他能起的来?” “便是一夜不睡,大年初一总是要走几家的。哪年不是这般过的?” 贾赦熬通宵么?好,非常好,这老东西早死早好。 问题是这厮从小说的时间线看,还有的活呢。贾琏却恨不得贾赦明天就去死。 明明是阖家团圆喜庆的除夕夜,有人却在咒别人赶紧去死。 迎春无疑智商不低,否则也下不好围棋这种对计算要求很高的游戏。 迎春的木,在贾琏看来是对外界环境的厌恶,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是一种自我保护。 打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迎春,即便是贾赦的女儿,那又如何呢?下人都敢瞧不起她。 如今的迎春则要活泼了很多,守夜要好几个小时呢,迎春拿出围棋来,冲贾琏撒娇道:“二哥,陪我下棋吧。” 围棋贾琏是会下的,水平最高的时候,还拿过业余四段证书呢。 因为不了解迎春现在的水平,贾琏没提让子,而是正常的分先下。 当代围棋规则与中古座子围棋之间的优劣存在过一段争议,阿法狗出现之前,围棋是天才引领的游戏,天才决定了围棋水平的天花板,与规则的关系不大。 近代中国围棋水平的衰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力的衰落造成的。一旦国力强盛,各行各业都会大面积涌现出一代英杰。 座子围棋白先行,迎春显得很认真,频频长考,一个小时后,两人也才下了三十几手。 贾琏倒是很悠闲,一边下棋,一边与身边的桂香低声闲聊,三不知手上揩油,桂香也只是轻声浅笑,非但没有躲闪的意思,反倒越发的贴近了。 边上伺候的司琪等丫鬟,看着桂香的时候,眼神里自然是羡慕不已。 东府、西府里有类似琏二爷不喜女色,至今屋里无人能成功爬床的流言,贾琏也没去找消息的源头,这种谣言对他没啥杀伤力。毕竟是大周朝,女人不单单要与女人争夺宠爱,还有不少女人与男人争夺另一个男人宠爱的案例,而且案例面积还不小。 不知何时鞭炮响起,烟花照亮了京城的夜空。 棋盘上胜负未分,迎春站在院子里拍手跳着,看满天烟火。 贾琏站在门口,背着手仰望天空,又一年过去了。 看着冻的哆哆嗦嗦脸色发白的管家来问候,贾琏却没有就此作罢的心思。 被人恶心之后,必须恶心回去。 第55章 来自“孝道”的压制 第55章来自“孝道”的压制 尽管很想弄死贾赦,却必须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理由很简单,一个“孝”字。 东西方的君王之间差了一个神权,神权和世俗权利合一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传国玉玺上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农耕社会结构以家庭为最小单位,古代不统计人口,而是统计“户”,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户”最为最基础的底层单位,“孝”很自然的成为了简单好用的最大公约数。 “以孝治天下”这面大旗,是个皇帝都得乖乖的擎着。 做为一种全社会公认的美德,皇帝毫不客气作为一种维持社会稳定的统治工具。 一直到理学隆重的推出了“三纲五常”的加强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非常的变态! 那么,儒家的二圣是怎么说的呢? 孔子说:小杖受大杖走。 孟子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这么说吧,眼下这个“孝”,是贾琏想要一辈子躺平做一个富家翁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个人在这种社会共识面前,明面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私下里做手脚了。 天没亮贾琏就被叫起了,鼻尖荡漾的是桂香身上的桂花香,起床气没聚就散了。 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让桂香和丫鬟伺候穿戴,手上还不干净,这是贾琏最后的倔强。 被揩油的桂香身子发软,脸颊发烫,努力保持严肃给小丫鬟做榜样,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好二爷,今儿要忙一天的,家里长辈拜年后,还要跟大老爷出门……。” 桂香的絮叨进了耳朵,意外的温馨,男人永远专一于少女,年龄限制看刑法规定。 贾琏还是有节操的,只是不多! 一夜没睡的贾赦精神抖擞,今年与往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多了个有功名的贾琏,这让贾赦不用再每年都被二房拿贾珠的功名压一头。 说起贾赦在荣国府里的岁月,那真是一笔烂仗。身体一直很健康的贾母与叛逆中年贾赦之间的爱恨情仇,没有一百集电视剧都压不住。 核心矛盾就是对二房的偏心导致大房的心态彻底失衡。 荣国府实在太大了,不年不节的,没有点要紧事,贾母都看不到贾赦的人影。说起来贾琏这孙子倒是很特别,居然能一直简直每日请安。人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珠,放假的时候都做不到日日来请安。 “今儿是大年初一,回头与老太太那磕头拜年,别忘了走一趟东府。” 贾赦摆着家长的架子,贾琏则做足了“孝子”的姿态,心里则是默默的诅咒“你怎么不早点死”,嘴上不咸不淡的回应:“知道了!” 即便是穿越者,贾琏也不打算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改变一个人很难,改变一个世界则是不可能完成任务。更何况贾琏是个很懒惰的人! 贾琏努力的原因很简单,身边的人太能作死。 以前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贾琏只能忍着,现在不一样了,该付诸实施了。 贾赦对贾琏的态度很不爽,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贾琏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贾赦对待儿子的手段简单粗暴,一顿打骂出了气就行,完全没有教育意义。 现在这种手段就不合适了,尤其是今天,更不能随意打骂,回头老太太那边告状,倒霉的还是自己的耳朵。 “走吧!”贾赦在前,想到等下看见贾政夫妇时,自己能够扬眉吐气,也不生气了。 荣禧堂这边,贾母早早起来,一身正装。儿子孙子侄孙子……,轮流上前磕头拜年。 作为东西二府里头身份最高的贾母,喜欢热闹的同时,更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轮到贾琏的时候,贾母满脸笑容,听了一耳朵吉祥话,封了十两压岁钱。 东府那边贾琏是不想去的,主要是不想面对贾珍那张臭脸。怎么说呢,不去还不行,因为贾赦是长辈,没有贾赦去给贾珍拜年的道理。但架不住贾赦这人犯贱,因为贾珍族长的身份,为了一些族里蝇头小利,差使贾琏主动登门。 贾琏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便在寻思,走动走动虚以为蛇不是坏事,东府的尤氏今后串联着二姐三姐,还有没过门的秦可卿。嗯,总归是要让贾珍死在怦然心动且没得手之际。嗯,没事多给贾蓉洗脑,将来把东府变成后花园。 贾琏来拜年,贾珍自然是热情接待,站在正堂的台阶下迎接。以前贾珍自然不会如此,这不是贾琏有功名在身么? “闹腾了一夜,正准备收拾收拾,过去给老太太拜年呢,琏哥儿倒是先来一步。” 贾珍热情的相让往里走,贾琏微微侧身还礼道:“天没亮就被叫起来了,这不才给老太太磕头过来的,回去还要跟着父亲出去拜年。” “年年如此,都是自己人,做哥哥的也一样,大年初一最是忙碌的时候。” 一番客气寒暄,入内奉茶,尤氏亲自操持。贾珍是真的想拉近与贾琏的关系,贾琏却是始终隔着一层,保持一定距离。对此贾珍心存疑虑,待送走贾琏后,笑着对尤氏来一句:“贾琏那厮看你的时候比看我的时候多,双手始终藏袖子里,生怕我拉他的手。” 尤氏心道:“那贾琏喜欢盯着人背后看,看的人后背发凉。”嘴上却是对丈夫笑道:“老爷,许是那琏哥儿不习惯与人拉手?”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尤氏道:“是么?回头你寻个机会,拉他的手?” “老爷说笑了!大清早的没喝酒,怎么说醉话?”尤氏心里不悦,脸上却依旧平淡。只是在暗想,老爷好没道理,嫂子与小叔子拉手,算什么事情? 尤氏回到卧房,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发了一阵的呆,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贾珍一番话未必是笑话,想着尤氏不禁一阵心寒。 贾琏回到东跨院,这边车马已经备好,贾赦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出发前想训斥几句,不料贾琏却先开口道:“父亲,外间故旧,您一个人去就行了,何必带上我呢?” 贾赦勃然大怒,抬手指着贾琏的鼻子就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我等勋贵同气连枝,才有陛下罢了清欠一事。今后伱要在外为官,少不得这些故旧帮衬,如何敢怠慢?” 贾琏却丝毫不惧,就算被打一顿,贾琏也要把话说出来,于是后退,躲开这老东西快点到鼻尖的手,淡淡道:“是您要我去的,回头别怪我不懂人情世故。” 贾赦听了顿时大怒,抬手抓起面前的茶盏,平时的话这茶盏一定砸过去,今日贾赦却多了一分犹豫,心道:这小畜生如今走的事文官的路数,有个简在帝心的老师,今日打了他,来年他外放做官,有了进项不肯分润于我,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未来的银子,贾赦变放下茶盏,嘴上依旧不饶道:“哼,再有不从,我去顺天府告你忤逆,看谁能救你。” 一定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扣过来,即便是穿越者也扛不住。 这个老东西得赶紧想法子给他弄死! 这是贾琏最迫切的想法! 上一代北静王为宗室之首,曾率部横扫漠北,立下赫赫战功。 这一代北静王也曾随太上皇出征西域,立下一些战功,与上一代北静王不可同日而语。 太上皇三十年后,现任北静王渐渐的脱离军队,再没有带兵打仗的机会。 所谓四王八公也是分团伙的,北静王就是其中一个团伙的首领。 团伙是通俗的说法,雅一点的话叫派系。 贾赦拜年的第一站就是北静王王府,大周朝的爵位很有意思,原则上换代降级,但是皇帝开口则不必降级。这点看看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爵位就知道了,贾赦是一品将军,矮一辈的贾珍则是三品将军。说明荣国府一系有过一次不降级。 通俗一点说,爵位换代的时候,会不会降级,完全看皇帝的心情。 充分了证明了大周朝皇权的高度集权,文官也好,勋贵武将也罢,都只能跟着皇帝的指挥棒走。所以贾琏才判断,大周朝的朝廷结构,有点大清的意思。 北静王作为世袭罔替的王爷,完全有资格在正堂安坐等待访客。 贾琏跟着贾赦来北静王府,距离大门有个一百多米的时候,马车停下了。从车里探头看,道路堵上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给北静王拜年的勋贵在排队。 贾赦让长随下车去递拜帖,满心不情愿的贾琏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番手脚。电视剧里贾珍贾琏都是会骑马的,作为穿越者的贾琏却不骑马,至少不在建筑多的城内骑马。 原因很简单,骑马看着方便,马背上目标却太明显,很容易被人偷袭。 这么说吧,道路两旁的建筑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弓箭、弩箭、火枪伏击骑马目标不难。 贾琏是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猜度这些权贵们,尤其是要抱皇帝大腿,肯定要得罪人。 坐马车出门的话,不能看见目标,偷袭的难度大幅度增加。 长随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北静王府的管家,非常客气的表示,荣国府与北静王府乃是通家之好,不用排队等候,管家直接领着父子二人往前走。 这份待遇让贾赦走路的姿势都是飘着的,跟在后面的贾琏面无表情,心里则是高度警惕。待到自侧门入内,绕过屏风看见前堂台阶上站着等候的北静王,贾琏的警惕直接拉满了,如果脑门上有个警笛,一定在乌拉乌拉的响。 北静王的危险性在贾琏这里是最高级别。 理由很简单,上位者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能够最大显得的表达尊重,那么未来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就一定是高风险低回报,甚至没有回报的当炮灰。 以贾赦的智商,躲过风险的能力完全为零,稍稍有那么一点利益,为了一把扇子,贾赦就敢大胆妄为,肆意为恶。 北静王如此给面子的行为,贾赦成为他手里的棋子,没有任何疑问。 权贵之中有人蠢,有人坏,巧的是贾赦又蠢又坏,极度贪婪。 “恩侯贤弟生的好麒麟儿,相貌风度俱佳,学问也是极好的。琏哥儿在科场上牛刀小试,给勋贵子弟做了好榜样,令文臣不敢小觑。青云书院一战扬名,文臣中折节下交者不在少数,为我等勋贵大大扬名,真不愧荣国公的好子孙。” 北静王夸人的时候,真是能把人捧上天。即便是警惕性极高的贾琏,毫无准备之下,那也是心里舒服的很,更别提边上的贾赦,笑的嘴都歪了。 有心保持距离的贾琏,脸上保持平静,只是抱手致意:“王爷过誉!琏愧不敢当!” 这反应落在北静王的眼里,心里则是暗暗吃惊,这小子才多大一点,竟能如此淡定? 想到这里,北静王又多看一眼贾琏,再看看笑的跟傻子似的贾赦,心道:这蠢货倒是好命,竟生了如此佳儿。好在贾琏不过是个少年,如今贾府的话事人还是贾赦。 “恩侯贤弟,请入内奉茶。”北静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贾赦赶紧侧身让开,抬手让了让:“王爷请,王爷请。” 看着贾赦落后半步不敢丝毫僭越,陪着北静王入内的背影,贾琏心里暗暗吐槽:这老狗,心思全在这等虚应事上。殊不知,北静王给的高待遇和面子,从来都不是白给的。 前堂内已经有多位客人先到一步,此刻也都站起来,整齐的拱手招呼北静王和贾赦,一时间贾赦的虚荣心满足度拉满了。在场都是熟人,贾赦在前一一招呼,贾琏在后问候。 落座的时候,贾赦的位置在北静王的右边下手,贾琏则是默默的站在身后。 从出门到现在,贾琏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贾琏深知,一定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演。 北静王没在贾琏身上花太多的心思,毕竟是一个冲动起来能给首辅孙子爆锤一顿的少年。方白衣的罢相,跟贾琏没有实际关系,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方白衣不配合承辉帝的政策执行,导致了皇帝看着他心烦,下决心要换掉首辅。 说到贾赦,别的不敢说,在这种虚应事故上头,真是滴水不漏,就是蠢了点。 第56章 年难过 第56章年难过 眼前这群勋贵,个个顶着一个将军肚,却又细皮嫩肉。 不是这些勋贵不注意身材管理,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有肚子才是好身材。 这就跟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们以得痛风这种富贵病为荣一个鸟样。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在君权时代的权贵们,脸面比天大。 你不能说这些权贵死要面子,而是一旦权贵们有所露怯,一群饿狼便开始试探,确定目标虚弱后,这群饿狼便会扑上来,凶残的撕咬。 这就是时代的生存法则,表面的平静下面暗流涌动,不存在什么以和为贵。 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一些勋贵,北静王却再无起身相迎的意思,一直安坐等候宾客陆续进来拜见,北静王最多是站起拱手,更多的时候则是微微欠身,拱手应对。 辰时过半(八点),北静王掏出一块怀表看一眼道:“人来的差不多了!” 众人纷纷站起,北静王却笑着对贾琏道:“琏哥儿,可愿意与我同乘。” 贾琏是真不知道他的意思,明显一愣,下意识回绝:“多谢王爷,我要去给老师拜年。” 眼前这位北静王如何,贾琏是不知道的,原着里的北静王没到二十岁,可见现在还是小王爷。不过怎么说呢,原着里的北静王对贾宝玉格外看重,担心有遗传的因素,再想到贾宝玉与秦钟之间的勾搭,贾琏本能的对同性的亲近表现出抵触。 贾赦当即怒道:“小畜生,不识抬举,你可知王爷领我等去哪?” 贾琏低头不语,用沉默来表达反抗。北静王见状赶紧拦着暴怒的贾赦道:“恩侯不必如此,琏哥儿看重师道,并无不妥。”接着笑问:“琏哥儿,可用孤安排车马?” 贾琏果断的拒绝:“多谢王爷,路不远,年轻人走几步累不着。” 这一下北静王有点皱眉了,再怎么粗心也能感受到贾琏的心思,更别说北静王心思缜密。 “如此,也好,来人,送小公爷。” 众人表情惊讶,贾赦却发作不得,只是低声骂:“不知轻重好歹的小畜生。” 贾琏跟着下人一路往外走,出了王府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之所以拒绝北静王,无非就是接下来的行程肯定是去给太上皇拜年。年初一没有朝会不假,三品以上的文武肯定是要去给皇帝拜年的。这帮人却先到北静王这里集合,联想到这帮人纠集起来,逼迫皇帝停了清欠。 权贵们的依仗是谁呢?结论很明显。 等贾琏消失了,北静王没生气,反而笑着对贾赦道:“恩侯莫恼,琏哥儿是聪明人。” 此言另有所指,然而贾赦却听不懂,北静王算是白说了。 太上皇身体养好之后,很明显不甘寂寞。六十多岁算什么?在位六十年的皇帝都有。只要身体好活的长,皇帝能让太子绝望。历史上不缺太子等不及的案例。 北静王领着一群勋贵去给太上皇拜年,谁也说不出毛病了,但这是一个态度。 说贾琏聪明是在暗示贾家两面下注,贾赦没听明白就是了。反而认为贾琏不懂事,不给北静王面子,所谓的聪明是反话。 “回头赦一定好好管教孽子!”贾赦赶紧以自己的理解来保证,这个场合刚才实在不好发作。北静王见贾赦如此,也没说什么,这话都说明白了,听不懂就没法子了。 贾琏还真的没想这么多,从原着的进程看,承辉帝是最终的胜利者。贾府则败落了,下一代北静王水溶明面上还替荣国府说了话,真心还是假意,不得而知。反正北静王不是被抄家的一方,至少小说结束前顶多是被皇帝剪出羽翼。 知道答案还踩坑,那不是脑子有坑么? 所以别管哪一代的北静王,躲着点就是了,躲开了就不会被利用。 至于贾赦和贾珍,那是一定要弄死的。尤其是贾珍,必须搞死。 太阳已经出来了,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胡思乱想,心情无法平静。 很多东西从小说里看不到,比如说北静王姓水,大周朝皇帝姓李。 刘邦定下的异姓不封王的规矩,在大周朝没有体现出来。 这是因为太祖心胸宽广么?这种把王爷们圈在京城里,临时派任务的做法,倒是跟满清比较接近。大周朝太祖肯定是懂清朝那一套做法的。这样做的好处,有斗争都在京城里,不会波及全国。 然而却依旧没有改变这个国家的性质,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不给底层百姓活路的朝代,皇帝再怎么英明神武,都无法改变朝代更迭的命运。 想到这里的贾琏笑了笑,这跟我有啥关系呢? 我也没打算向着权利高峰攀登,做好自己的事情,抱紧自己的大腿,有生之年安稳即可。 张廷恩一大早出门了,到了宫门口递牌子,等候皇帝的召唤。 承辉帝召见了这些来拜年的臣子,有没有都记住不知道,第一时间没来的肯定是记住了。 承辉帝在皇宫里设宴款待了这些臣子,午后才散的席,喝了点酒的承辉帝步履不是很稳,到了坤宁宫,周皇后出门相迎入内,笑问:“陛下脸色不是很好看,御医说了少喝点酒。” “忠顺王和张廷恩等臣子来拜年,小一百号人呢。”承辉帝接过醒酒汤喝了,退散众人,只剩下夫妻二人时才开口解释。周皇后听了陡然皱眉道:“一干命妇来过,臣妾听说了,北静王等勋贵,一大早去了太上皇处。”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看似在说点闲话,实则什么都说明白了。没即位前的承辉帝是齐王,太上皇时期属于没有个人势力,夹着尾巴做人的皇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一挂的。 当年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最后一块大饼从天而降,还是龙肉馅的。 太上皇为何选自己,承辉帝心里很清楚,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自然不肯做傀儡。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没有明着干预朝政,却也没闲着完全进入养老状态。 比如说清欠一事就出手了,为啥啊?当年太上皇的位子怎么来的,怎么坐稳的?尽管后续施展手段,与一干勋贵达成交易,比如贾府弃武从文。权贵们为了维持奢靡生活,有一个扛不住了,开口向国库借钱,太上皇默认的那一刻起,一个“贪”字头的幽灵放出来了。 勋贵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太上皇以前依靠勋贵坐稳江山,如今又依靠勋贵拿捏当今。 要不怎么承辉帝整顿内阁的时候,太上皇一言不发,加紧清欠,太上皇却发了话:暂缓! 只能说太上皇的手段足够老辣,抓住了承辉帝操之过急的心态,拿捏了一把。 现场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承辉帝才不掩饰疲态,接过皇后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悠悠的吐气后,在床上靠着软墩子低声道:“大过年的,你辛苦了。” 一同在苦难之中度过无数岁月的夫妻二人,相互之间足够了解,周皇后看似随意的提一句:“年后老三出宫开府,他在臣妾跟前提了一嘴,想要荣国府的贾琏为主簿。” 承辉帝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听到这话陡然睁眼,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又是一副浑身松弛的状态,有气无力的淡淡道:“他拿不住人家,贾琏也不稀罕从龙之功。” 周皇后浑身一震,脸色剧变,身体摇晃,扶了一下床才坐稳。 “臣妾会管好老三的。”周皇后的声音在颤抖,骨子里周皇后非常怕承辉帝。 “嗯!”承辉帝应了一声,转身被对着皇后,表示要睡一会。 天家无情从来不是一句夸大的话,在至高权利面前,父子兄弟之间算的什么? 清欠一事看似是一次试探,如果顺利的话,承辉帝必然大力推进。奈何放了个哑炮。 说起来要感谢贾琏在青云书院闹腾了一下,给了承辉帝推波助澜的机会,顺势拿下了调整了内阁,也算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打开了局面。然而,按下葫芦浮起瓢,勋贵的问题却不是可以急切的,只能徐徐图之了。 老三的做法在承辉帝看来还是太嫩了,根据贾府内线的消息,贾琏那小子非常不简单。以前在贾府内装纨绔,不爱读书就爱斗鸡走狗,受人暗算之后,借着这么一个敏感的事迹,一个急转弯,给贾府上下闪了腰。 现如今的贾府上下,那些真看贾琏不顺眼的人,才是最担心贾琏出事的人。 中了秀才之后的贾琏,在贾府里的关注度拉满,只要保持关注度,谁敢轻易使坏? 张廷恩回到府里,看见贾琏一个人在吃饭,连个陪坐的人都没有。 偏偏这厮显得非常的自在,一点不适应的状态都没有。 很神奇! “小公爷这是来多久了?大过年的在我这一个人吃饭?”张廷恩的称呼越发的随意了。 贾琏非常勉强的起身回礼,然后又坐下了,拿起筷子继续吃,边吃边回话:“伱家的厨子盐放的太重,油放的也多,长期吃重盐重油的菜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 面对学生假装没听懂自己的阴阳怪气,张廷恩也没有继续讽刺的意思,在一旁坐下,接过管家端来的茶杯,对贾琏的“胡言乱语”表示认可:“回头交代下去,少放盐!” 贾琏惊愕的抬头,我明明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才东拉西扯的,你居然听进去了? 张廷恩读懂了他的眼神,淡淡道:“贾府累世簪缨,自然是懂养生的。我还有大事未了,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听着语气,越发的随意了。 “呵呵,累世簪缨之家,狗屁,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罢了。”贾琏很不客气的吐槽,必须把心里那点不满发泄出来,否则贾琏怕自己要疯掉。 张廷恩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这才问:“怎么了?” 发泄之后的贾琏表示情绪稳定,不紧不慢的边吃边说,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主要还是针对贾赦和贾珍俩蠢货,很不客气的给出了评价“炮灰”。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不甘寂寞,他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冲锋在前给人当炮灰。暂时看来是得利了,长远看只要大周朝不变天,迟早要被清算。” 张廷恩听了这番话很是震惊,尽管已经被贾琏不符合年龄的表现震惊过多次了,但都没有这次来的严重。这种道理,没有个几十年社会毒打,万万体会不到的。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呢?”张廷恩不是想安抚贾琏,而是想洗一下承辉帝。 贾琏抬头看看自己的老师,眼神里流露出非常明显的意味: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即便是个官场老贼,面对这种“真挚”的眼神,张廷恩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皇帝也是人,绝大多数皇帝心眼都不大。熟读史书的张廷恩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以心胸着称的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唐太宗,也有把魏征的墓碑推倒的操作。 承辉帝还是齐王的时候,境遇远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他能继承大统,完全是其他竞争者足够作死。太上皇也不是没有年幼的皇子,但怎么说呢,汉武帝立了刘弗陵之后,后来的历朝历代,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会立年幼的皇子为君主。 霍光个人的忠心是没问题的,他的家人呢? “对了,你帮我参详一下,年后是外放为督抚,还是留在京师为尚书。”张廷恩强行转移话题,顺便炫耀一下。在外面不好炫耀,在贾琏面前是不需要掩饰的。 嗯,怎么有一种越发不拿这娃当小孩子的心态呢? “这不是陛下才能决断的事情么?即便是陛下问起老师,也该回答请陛下决断。” 官场老油条一句话就把问题的本质说清楚了,张廷恩其实也很清楚,他的去向要看皇帝的需要。这不是强行转移话题的后果么? 最终张廷恩想想贾琏之前的话,忍不住叹息道:“这年难过啊!” “等着吧,如果陛下把老师留在京城,年后的日子更难过。” 贾琏一句话,有把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张廷恩心态已经调整好了,毫不客气的反击道:“李清要做礼部右侍郎了,礼部尚书是方白衣兼任的,首辅退下后,尚书的位置就空下来了。” 一句话就把贾琏变得人间清醒,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师,仔细说说。” 第57章 中央银行? 第57章中央银行? 礼部尚书空置,李清这个右侍郎的出现,无疑是皇帝为了下一任尚书做储备,接下来的乡试(秋闱),明年的会试(春闱),李清要成了主考,侍郎变尚书不是很正常的程序么? 事关自己的科举之路,贾琏能不上心么? 这个时候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不就显示出来了么? “现在后悔当初给李如水难堪了?”张廷恩在打击贾琏的事情,素来不遗余力。 “呵呵,身为山长,处事不公,给他难堪又如何?逼急了我就不读书不考科举,直接走荫萌的路线。以贾府的资源,大不了与勋贵同流合污,照样升官发财。恩师,科举对于我而言,不是华山一条路。”贾琏丝毫不怂的怼回去。 真话才是最伤人的,张廷恩心里很清楚,贾琏说的都是真话。即便科举上被针对了,贾琏也未必不能中举,刚刚起复的李清,未必能做到阻止贾琏中举。 “那你为何不去捐一个官儿?以贾府的能量,七品官的实缺不难拿下吧?” 张廷恩这叫互相伤害,正常情况下,捐官就是求一个身份,改善一下社会地位。比如说,大家都是官员,你是举人进士出身,我是捐官。见了面捐官的可以不用下跪,跟秀才一个待遇。其他的呢?没有了。不正常的就是捐官实缺了。 朝廷缺钱到一定的程度时,捐官实缺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那往往是皇朝末年了。 现在的大周朝,捐官可以买到一个基本的社会地位,但是你非要实缺,以贾府的势力,科举出身的官员现在不能奈何伱,将来呢?所有的眼睛都会盯着你,但凡有点马脚,都给你揭开了,暴露在世人面前。说穿了,你跟科举出身的官员不是一路人。 “我要捐个武职呢?”贾琏突然换了个口吻,这一下张廷恩真的无话可说了。 张廷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拉长的脸道:“我看明白了,大过年的你来找不痛快!” 贾琏立刻笑嘻嘻的拱手致歉:“恩师,别啊,看您说的,我这真心来拜年的。只不过被家里人给气着了。您看啊,换成有点脑子的人,两位至尊之间暗斗,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啊?” 张廷恩本就是装的,见他认怂瞬间变脸,露出微笑道:“按照你的意思来呢?” 贾琏听了一本正经的回答:“贾家家训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忠君爱国为根本!” 张廷恩立刻笑了,贾家的祖上是聪明人啊,第一代宁国公荣国公,真是聪明人。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通俗理解是这样的:谁当皇帝忠于谁? 这么一解释明白了吧?现在承辉帝在皇位上坐着,毫无疑问站在承辉帝一边才是。 可惜,贾珍贾赦被那点银子给迷了眼,看到权贵们联合起来闹事,太上皇再一发话,承辉帝就暂缓了清欠,这俩还以为皇帝认怂了呢? 这是认怂了么?明明是放学了别走! 师徒二人的交流进行了一段,贾琏饭也吃好了,放下筷子四处找茶杯,张廷恩回头招呼一声,这次上茶的不是老管家,而是一个模样极好的少妇。 不用问,这是皇帝赐给张廷恩,照顾他生活的宫女。 后宫佳丽三千,这只是个概数,每个皇帝后宫的人数不等。大周朝的宫女,年龄过了二十五岁,便会放出宫去。在这个女子十四岁就成年结婚的年代,宫女们把人生最美好的十年留在了宫里,博一个登上指头变凤凰的机会。 怎么说呢,到底有多少人是自愿的呢? 贾琏估计那些相信拳师的女子,穿越到这个时代,大概是要被逼疯的。 “银币的样品做出来了,陛下的心思,这笔账该怎么跟户部算清楚。”主意是贾琏出的,张廷恩自然想问问他的意思。 内帑和户部的银库在明朝时变成了两个体系,大周朝也延续了这体系。 皇帝说着富有四海,没有内帑的话,想话点钱就得跟户部较劲。大周朝太祖时期,规定了户部年入的一成,各地织造局的盈利,崇文门税监的五成,全国的矿税,充入内帑。 这笔银子每年在二三百万两之间,还有一个内帑大头是市舶司,每年税收的五成归户部,剩下的五成由宗人府和内帑分。宗人府的权利范围为皇族(含外戚) 有爵位者,比如贾赦和贾珍,每年两次从宗人府领取一份俸禄。皇子们的俸禄,这从内帑发。 规矩是太祖定的,太上皇时期在户部的人事权上做了手脚,所以才有权贵从户部借钱的勾当。如果当初干脆不借,或者走内帑,就不会有现在户部清欠烂事。 “您的意思,这铸币的活不是户部干的?”贾琏疑惑的确定一下,这年代也没央行啊。 “户部也不管这活啊,真要铸币,那得是工部的活。不论户部还是工部,都跟筛子似的,一点秘密也别想保住。所以啊,陛下让内务府先试着弄了样品,技术上做到了你说的银板冲压一次成型。就是这么个局面,你说改怎么分的清楚?” 贾琏听的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不是,恩师啊,这么大的事情,您指望我一个孩子?”张廷恩笑眯眯的穷追不舍:“建议是你提的,不得问问你么?” “恩师啊,这世上有坑爹的,有坑老师的,您这是坑学生啊。您是见不得我活的好好的。” 贾琏这话意思很明确了,这事情是我能掺和的?不要命了是吧? 说起来贾琏是好心才帮忙提了个建议,好处很明显,铸币税怎么也能挣个一成的。皇帝和国家得了好处,为难的事情你来问我?贾琏很想对张廷恩来一句:老师,我劝你善良! “提个建议嘛,私下里说说,我会保密的,我还能害你么?”张廷恩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里面利益太大了,真的拿出来商议,别说户部了,整个文官集团都能团结一致的争取利益,内务府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肯定打出狗脑子。 张廷恩的保证在贾琏看来就是个屁,杀了我都不信你能保密,这事情肯定皇帝都知道了。当初贾琏为了抱皇帝的大腿给出的主意捞钱,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又回来了。 “不行就跳出来,成立个中央银行,专门负责铸币和运营,具体怎么分赃商量着来。” 贾琏还是给随口给了个主意,皇权时代的央行,又是银本位货币,还真不太担心货币滥发。既然如此,何不顺手做成商业银行呢? “等等?怎么还有运营的事情?”张廷恩异常的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关键点。 “商业运营呗,就是做钱的买卖。有朝廷背书,还有铸币权在手,暂时来说先做点汇兑的生意。比如从广州开一张票据拿着,到京城把银元兑出来,央行收一点手续费。只不过这钱在银行的金库里头,我担心,算了,先这样吧。” 贾琏担心啥啊?自然是皇帝啊!户部的银库,内帑的银库都是小事,银行的民间存款,一旦出了问题,那真是会要命的。现在的皇帝英明神武,不会乱伸手,你敢保证下一个皇帝不冲银行的金库伸手么? 不过这话怎么讲来着?关我屁事!贾琏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我又没指望从中渔利,也没指望长生不老,国家弄的再烂,我死了也看不到。 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张廷恩深谙此道,所以他压根没打算放过贾琏,而是露出亲切祥和的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关爱,语气难得的带着点赞叹:“才思敏捷!详细说!” 贾琏是谁啊?穿越前就是个在科室里蹲了几十年的老板凳,一眼就看穿了张廷恩的心思。所以开口也很不客气:“人啊,只要你能干,就有一辈子干不完的活,只能你能吃苦,就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苦。只要能享福,自然也有一辈子享不完的福,我是享福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的贾琏还是收敛了情绪,没有明确的问出那一句:“您听明白了么?” 帮忙出个点子就不错了,坐在你面前的是荣国公嫡孙,下一代继承人贾琏,是生下来就享福的那一挂,不是你雇佣的西席。能坐在这出个点子,是师徒二人的缘分,差不多得了。 没说明白,意思全在眼神和表情里头了。 张廷恩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这点程度的讥诮伤不了几根毫毛,反而进一步的表演,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徒弟啊,眼下的朝局你是能看清楚的。陛下很难啊!你的心思,为师也是能看明白的,此时不使劲,更待何时?” 这话通俗的说就是:“竖子,想抱皇帝的大腿,就拿出点本事来,别想白嫖!” 张廷恩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心中的抱负,而不是单纯的忠诚,这点贾琏看的很明白。 历朝历代确实不缺一些家国情怀的士大夫,张廷恩无疑就是其中一员。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人,贾琏才要讨价还价。这时候不讲价钱,被人忽悠着答应了,以后再想讨价还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举例说明吧,一个人对别人有求必应,形成习惯的时候,哪天你拒绝了,你帮助的人反倒会记恨你。解题思路是这样的,你明明很有钱,借一点给我花怎么了?反面例子,一个人总是非常的抠门,你找他借钱被拒接,反倒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这就是人性,很多人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亲情,友情。 贾琏就是要给张廷恩留下一个印象,他不是随便使唤的工具人,帮忙是看在师徒情分,这个情分还能帮助贾琏的科举之路顺利进行。 “先生,学生今年要参加秋闺,学生才疏学浅,每一息时间都是宝贵的。秋闺之后,明年的春闺,学生……。” “闭嘴!”张廷恩果断的开口打断道:“竖子,不拿出点师道威严来,你是不听话了。” 贾琏面带笑容的眨眨眼,表情无辜。 “呸!小狐狸!” “先生,这就没意思了。” “少废话,你的功劳我会在陛下面前说清楚的。” “先生,学生是勋贵出身,这功劳与科举无关啊。” “竖子,你要陛下帮你作弊么?” “先生,学生所求者,公平也!陛下要是能体会臣子的难处,给个二甲进士末就行。” 口沫横飞的对峙到此结束,张廷恩没有继续讲价钱,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一口:“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你也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虚头巴脑的为师可不答应。” 贾琏露出笑容:“先生,纸笔伺候!” 看见贾琏让长随小安送来的鹅毛笔和木尺子,张廷恩微微皱眉,看不懂这小子要干啥。 等到贾琏用尺子折叠撕纸,大小一模一样,叠起来的书写的时候,张廷恩又开始皱眉头了。鹅毛笔就算了,你怎么从左往右写,还是横着的? 张廷恩没发作,而是很有耐心的看着,毕竟这个份上了,贾琏不会胡来的。 《关于成立大周中央银行的几点建议》这是标题。 内容在贾琏家里的书桌上有一份现成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牢记于心。现在搞一个现场版本的,无非就是给张廷恩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才华横溢,现场一挥而就的印象。 这怎么说呢?好像写小说,你心里有故事的想法,能不能用合适的文字串联起来,给读者一种欲罢不能的阅读快感,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随着贾琏书写的进行,张廷恩频频皱眉,怎么个意思呢?用语太过通俗了,太直白了。 这在贾琏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写个商业报告,可不就得通俗直白么? 张廷恩还好,能接受通俗直白,有的官员给皇帝写奏折,洋洋万言,前面五千五百字全是废话,最后五百字才讲事情。 贾琏这里真是一个字废话都没有,行文简洁,通俗直白。写一张,张廷恩就拿过一张。 等到贾琏终于把笔放下时,张廷恩立刻拿过去叠好,小心的用饭粒沾好。 贾琏见状不禁摇头,我明明都在右上角写有序号的。 “你先回去,我这就进宫请求陛见。” 贾琏:……。辛苦了,三个字你都如此吝啬么? 第58章 君臣交易 第58章君臣交易 一个人,一个长随,大年初一的午后,阳光意外的好,就这么溜达着往回走,飘忽的步伐,身影才斜阳下拉长,如果来一段背景音乐,“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动感拉满! 贾琏的心情其实不错,如果不是建议的效果绝佳,张廷恩不会如此失态,丢下自己就跑。 真的是跑,一溜小跑出了门的跑。 东跨院的门口,贾琏遭遇了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酩酊大醉的贾赦。 “唉!”贾琏叹息一声,心里默默的补充一句,“怎么不给老东西醉死。” 张廷恩的求见之旅非常顺利,承辉帝听说他有要紧事情汇报,立刻就让人给他领进来。 周皇后这边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敢有,还得给皇帝送出坤宁宫,目送他往乾清宫而去。 君臣见面,张廷恩行礼之后,上前奉上沾好的本子:“请陛下御览。” 接过本本的承辉帝明显的一愣,这都啥玩意这是? “陛下,从左往右看!”张廷恩及时的提醒,听明白的承辉帝嗯了一声。 一共就三页纸,不到两千字,承辉帝看的非常仔细,这东西,配合铸币有搞头。 贾琏先说了怎么做,搞几个试点城市,总行设在京城,南直隶、苏州、扬州,五个市舶司所在地天津、宁波、上海、泉州、广州设分行。其他的地方,等以后根据试点效果再决定是否全面推广。 吸纳储户,发行货币(银元、铜钱),异地汇兑,目前只有这三大功能。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掌握大笔资金的流向,异地汇兑一旦推广全国,方便收商业税。 这里贾琏还重点提了一句,大周朝的商业税模式很不健康,应该采取增值税模式,并设立专门的税收部门,而不是为了节省一点俸禄,把税收的只能丢给各地的官府。这也是明明税收不高,两江之地依旧欠下了巨额税赋的原因。 贾琏的建议没提如何分配利益的一个字,这不是他能碰的。 承辉帝仔细的看完后,揉了揉眼睛道:“爱卿,如果按照此策执行,每年可增收多少?” 张廷恩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转圈,最后给出了一个谨慎保守的数字:“陛下,如果执行得力,年入增加千万,应可做到。” 听到千万的时候,承辉帝眼睛都红了,呼吸也变的急促。 “贾恩侯走的什么狗屎运!”嫉妒使得承辉帝面目狰狞!爆粗口! “是啊,天马行空的想法,还能落地,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么?” 张廷恩也是极为感慨,这学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就离谱! 承辉帝恢复了正常,指着其中一句话道:“看这句,理财,国之根基也!任何皇朝一旦出现财政危机,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距离财政破产的危机也不远了。” 贾琏没有用“距离王朝覆灭不远”这种惊悚的句子,那是知道承辉帝一定看的到。 “陛下圣明,臣以为,中央银行大有可为,此事若成,必将大幅缓解朝廷的财政困局。贾琏虽年幼,却不能以常理论之。”张廷恩这个老师还是很称职的,不忘记给贾琏表功,当然了,他自己的好处也不会落下。 “嗯!”承辉帝略作沉吟后开口道:“朕给他安排个差事?” 张廷恩一听这话着急了,赶紧劝说:“陛下,臣以为荫萌为官不妥,此子志在科举,有继承其先祖遗愿之意,也有自身对科举自信心。再者,荣国府已经有了个贾政。” 劝说很含蓄,啥意思呢?当年人家贾家是出过读书种子的,贾敬是个进士,其父死后放飞自我,都不用太上皇出手,就给自己找了一堆罪名,最后去了玄真观。还有就是贾政,这可是个公认的读书种子,除了读书别的不爱那种。结果太上皇直接在贾代善病榻垂危之际,来了一招天外飞仙,给了贾政一个五品官。断了贾政走科举之路,登堂拜相的机会。 太上皇这么干,那是因为当年贾府势力太强大了,必须进行打压。 如今的贾府大不如前了,已经落到要靠送女儿进宫来找机会了。现在的具体情况是贾琏是个天才,一旦断了他科举之路,还怎么指望贾琏真心给皇帝干活?逼急了,人家称病不出,彻底摆烂,你总不会说他抗旨吧? “嗯,他还是个秀才,这倒是啊。”承辉帝迫切的想给贾琏弄个活干干,现在一看不现实,给人逼急了,兔子急了都咬人呢。尤其是荣国府现在是两个秀才在手,已经隐约看到了荣国府再次走文官道路复兴的希望,真给人断了,后果真不好说。 “陛下,此事不可操切,徐徐为之方为上策。”张廷恩再次劝说,承辉帝还是能听进去的。点点头道:“也好,朕不着急,先施恩也未尝不可。” 张廷恩一颗心落地了,妥了,交易达成了,贾琏乡试至少是个举人了。 “陛下圣明!”张廷恩再次一记真心实意的马屁! “朕的本意,爱卿去江宁出任两江总督,整顿地方催促欠下的税赋,现在看来,只能借内阁调整的机会,爱卿只能留在京师,出任户部尚书,专注中央银行一事。” 张廷恩明白承辉帝的意思,老师有事,学生不能看着吧?给个举人,先看看你的工作态度,态度好的话,明年的进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好好做事,就算你有那个能力,皇帝非要罢黜贾琏的进士,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皇帝的权利在现行制度下可以无限大,也就是说,皇帝可以耍赖的! 即便主考官取了伱会试的会元,皇帝都能给你落榜。 古代皇帝都敢自称“圣人”,还有啥不敢做,还有啥不能做的? 两江总督的位子也很诱人,毕竟地面上就属总督最大了,大周不是明朝,没有南直隶那一套备用班子,也没有徐家那种南北通吃的勋贵。 从事业的角度看,无疑是户部尚书更为有利,暂时无法入阁,但这却是入阁必须的履历。 大周朝太祖吸取了前明的教训,摒弃了非翰林不能入阁的潜规则,制定了“宰相必起于州县”的明规则。没做过县令知府的官员,没资格入阁。通俗的讲,要有基层工作经验。还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阁臣需出任过一部尚书的履历。 道理很简单,在州县做过长官,统筹管理一方,在京城做过尚书,统筹管理一部。 一头一尾的长官经历,结合起来,入阁之后,知道地方部门和中央部门运作的规则。 “国事为重,臣受点风雨不算什么。”张廷恩赶紧接过承辉帝的话,留在京师出任户部尚书,艰难程度远远高于出任总督。原因很简单,因为清欠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很多,接下来成立央行,肯定又是张廷恩冲在前面,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他来做。 皇帝想做点什么事情,不是说在朝会上直接说,而是事先把亲信大臣叫来,私下里先商议好了,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然后想好对策,最后才是亲信大臣上奏折,拿到明面讨论。这个讨论就是通知一下,皇帝决定的事情,只要不伤及自身利益,大臣不会疯狂反对。 “爱卿,两江税赋重地,何人可为总督?”这就是私下征求意见了,正经的情况应该是在内阁里面小范围的先讨论几个人选,最后才是皇帝拍板。 现在内阁因为过年的缘故,还没完成调整,承辉帝先问起张廷恩,自然是因为人事调整造成的没有准备,先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推荐。 “此事,容臣想一想,初六大朝会的时候,臣再回禀陛下。” “也好,我君臣二人,今日还是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完善中央银行的制度。” …… 回到家里的贾琏,看见了等在此处的李纨,对此表示了吃惊:“大嫂子,有事?” “婆婆让我来请琏二叔。”李纨脸色不是很好看,带着肚子呢,被王夫人指使,派个丫鬟来不行么?非要让一个孕妇走一趟? 贾琏倒是能理解王夫人的意思,这不就是怕贾琏不给面子,借口不去么? 为什么呢?心里有鬼呗! 有什么事情早上拜年的时候不能说呢?无非就是明日的王家之行呗! 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是王夫人撮合的,最初的想法很现实,那就是王熙凤进门后,接替王夫人管家的同时,还不耽误王夫人发号司令。这一点王夫人还是很有自信的,小说里王夫人也是这么玩的,让王熙凤顶在前面,王夫人的实际权利一点都不受影响。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贾琏不再是之前那个浪荡无形,不爱读书的琏二爷。 最坏的结果,贾珠在科举说再无寸进,贾琏则有所斩获,王熙凤进门后,有贾琏这么个做官的丈夫在背后,王夫人还能拿捏的住? 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事情得维持住,年初二去丈母娘家的规矩,贾政和贾琏目的地是一致的,之前就必须商量一下,奈何贾政是个什么都不管的书呆子,贾琏暂时也只能一个人过去,王夫人也只好与贾琏商议了。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在王夫人看来,很多事情都必须考虑进去。 比如两边的礼品,真要分出个高低来,贾琏闹起来如何是好?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闹出笑话来就是全京师过年的乐子。以前的贾琏闹不闹没人在乎,如今的贾琏闹起来很吓人的,传说中贾琏闹腾了一下,首辅退下,几位同学一起从青云书院退学了。 看不到问题真相的人,会觉得贾琏的杀伤力太大了,必须正视。 别回头贾琏闹腾起来,脸面不说,贾政的官位受到影响,王家人的官位也受到牵连。 怕么?真的怕,尤其是王夫人这种心里有鬼的人,更怕! “我才回来,珠大嫂先回去,容我梳洗一番,立刻去见二婶。” 贾琏非常给面子,李纨的身份不提,她是个孕妇就能让贾琏一点脾气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王夫人歹毒呢? 提到王夫人的歹毒,就不能不提贾母的老辣残酷,这点在袭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因为袭人私下里投靠了王夫人,回家时事先没禀报贾母,被贾母抓了个不守规矩的错处,直接给撵出了贾府。王夫人全力周旋,在婆婆这座大山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李纨也挺担心贾琏不给面子的,得到这么体谅的一句话,立刻笑着道福:“那我先回去了,琏二叔不送。”贾琏这次没有侧身,而是拱手相送:“慢走!” 等到李纨走远了,桂香才过来说话,咬牙切齿的低声在贾琏的耳边低声极其不屑道:“大过年的指使一个孕妇来传话,她也就能欺负一下家里的媳妇了。” “少说这种话,也不怕传出去,回头让人寻个借口趁我不在家给你打死。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找她拼命么?”贾琏平淡的极其护短的一句话,在桂香心里吹起的却是暖心的春风。 桂香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有人背后说二爷的闲话,看我不抓烂她的脸。 有个事情贾琏心里非常的清楚,身边的人必须护着。如果身边的人心都不齐,还指望今后出去能拢的住人心,跟自己一起做事情。 说是贾琏没啥远大理想,但架不住你真的走上仕途之后,想要过点舒心日子,还不想受气,就得拢人心,走强势的路线。 王夫人这边得了李纨的回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随着青云书院事件的发酵,私下里传什么话的人都有,王夫人在深宅大院都听到了,还是多种版本的。 贾琏在外面如此凶残,就问王夫人怕不怕! 从贾琏开始正经的读书到现在,这么些事情,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敬畏,再到现在的害怕。王夫人这些日子的心路历程不可谓不复杂。 “你回去歇着吧,大过年的,别累着了。”王夫人一句话把李纨打发了,回去的路上,李纨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才是个开头,且有的熬呢。 人到内宅,隐约听到男女之间发出的声音,李纨看看门口低头如鹌鹑的小厮,心生悲凉! 第59章 大过年的糟心事 第59章大过年的糟心事 刚嫁过来那会,王夫人的气焰还没多嚣张。贾家两个男人不争气,贾母这边也只能看着资源往王子腾身上倾斜,渐渐的王家崛起,贾家与王家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转变。 早先是贾王史薛的排序,现在王家隐隐占了上风,这就是朝中有人做大官决定的。 王家起来了,贾母对待王夫人的态度就缓和多了,王夫人生的好儿子好女儿,一个中了秀才,一个送进宫里,整个家庭地位提高的很多。 即便是贾母,在面对王夫人时,也不好总摆出一副婆婆的姿态了。 贾琏的母亲去世后,好色的贾赦续弦邢夫人,加剧了贾赦与贾琏娘家的关系恶化。因为贾母偏心二房的缘故,导致贾赦分家,却又是个分而未分的状态,贾琏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当爹的不靠谱,个人不喜欢读书,斗鸡走狗玩的很嗨皮。贾政夫妇都看不起贾琏。 时间长了,别看贾琏是爵位的继承人,主人轻慢,荣禧堂里下人们真的就敢看轻贾琏。 贾琏突然崛起,即便是在贾母跟前,也敢提出不办酒宴庆祝中秀才,还要拿办酒的银子。 这事情给下人的冲击是巨大的,尽管贾琏给足了贾母台阶,但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关于落水的事情,贾琏事后也结合记忆仔细研判过,实际去看看水深,发现那小池子水深不过大腿,落水真的就是贾琏失足导致。非要找个嫌疑人呢,王夫人其实最没嫌疑。 没权的日子凑合着过,没钱的日子,那真是没法过。 大过年的一对糟心事,贾琏面前的菜都不香了,食之无味的样子,桂香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不知道该怎能劝。关键时刻,迎春拎着裙摆进来了,小姑娘的笑容能治愈一切,贾琏看见迎春的瞬间,顿时眉开眼笑的招呼:“二妹,吃了么?没吃一起,一个人吃饭没胃口。” 礼数上贾琏是不会让人挑毛病的,微微躬身拱手道:“辛苦您走一趟了。” “还能怎么讲?每年的银子非但没有少,还要求加一成。你是没看见,算了,不提也罢。”贾珍没有继续说的兴趣,尤氏也没有追问。但不等于尤氏心里不知道,贾敬在玄真观出家,可没少招纳一下年轻的道士和坤道。 王熙凤听了眉头紧皱,思之再三却毫无办法。王家为何气焰高涨,不是她爹王子胜,而是她叔叔王子腾在官场上的如日中天。 刚才短暂的单独面对,少年贾琏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王夫人。 东府,贾珍趁天黑前才进的家门,尤氏等在院子门口,看见下车的贾珍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僵硬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常态。 桂香及时的出现并给出正确答案:“爷,您可想多了,上回老太太把办酒席的钱折现,大老爷还来要了一回呢。” 呆在原地的王夫人张嘴欲言又止,贾琏不见了也没说出半个字。 贾珍口中的使女,应该不是正常的使女,而是贾珍前妻的陪房。陪嫁通房是贾珍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跟着贾敬去了玄真观,还生了个女儿带回来。就这情况,不用猜,那人没了。 …… 贾琏表现出来的态度让王夫人明白,两人之间剩下的就是一点维持面子的关系,即便未来贾琏的妻子是王熙凤,贾琏要喊王夫人一声姑姑。 王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你那份礼本该由邢夫人操持”的话,那可太得罪人了。荣国府前两代人的积累,身价巨万,贾赦搬到东跨院,拿一份俸禄每年才几个子?王夫人才是掌握荣国府财政大权的人。 王夫人与贾琏的交谈后,心情极为糟糕,心情更糟糕的人是李纨。 这让王夫人觉得有点难堪,却是自找的难堪。偏偏王夫人又不得不提醒,毕竟她最清楚那些王家子弟又多么的嚣张跋扈。尤其是王子腾的官位蒸蒸日上,昔日被贾家压一头的王家,长辈们还好点,小辈们则收不住气焰,时刻想压贾家一头,这目标明日不就来了么? “这是父亲身边使女所出,唤作惜春,你安置一下,我去见老太太,看她怎么说?” 穿越者贾琏是看似随和,实际上心眼并不大,毕竟一个公务员老板凳,挣扎了几十年才是个科级,受了多少心里的委屈,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穿越的时候能忍则忍,穿越到荣国府还是能忍则忍,这不是白穿越了么? 门口的丫鬟见到贾琏,立刻上前见礼问候,并引着贾琏往里走。 …… 明明丫鬟已经在喊“大奶奶回来了”,书房里的动静没有丝毫的减弱。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话是什么人编的,总之核心目的就是一个,营造贾母的人设。 王子腾,人见了都得尊一声王太尉,太尉,三公九卿之中的三公。 贾琏不知道真相,猜测的贾珍不喜欢惜春,一定是因为惜春的娘身上的问题。东府那边的扒-灰行为,没准是有样学样。西府这边有贾母坐镇,还算是干净一点,最多是丫鬟爬床。 王熙凤早早的就起来了,梳洗穿戴,对镜化妆。 原本一脸喜色的王熙凤瞬间炸毛,眼睛瞪圆了,好一阵才慢慢的恢复,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二房那边怎么就看琏哥儿不顺眼?” 王夫人现在可不敢端着婶婶的架子在里头坐等,这不听到动静便起身出来,看见贾琏露出笑容:“琏哥儿来了!” 贾琏听了顿时乐了,笑咪咪的表示:“还是算了,别吃出一个胖妹妹,不好看。” 贾琏幽幽叹息:“是啊,得想个营生,找点进项才行,不然这日子不好过啊。” 别管是不是难产导致人没了,自打怀上惜春那一刻起,人就注定要没。也就是贾府子嗣不昌,不然这女子连剩下惜春的机会都没有。造孽啊! 等了半个多时辰,贾珍回来了,脸色难看的对尤氏道:“老太太的意思,惜春交给她带。” 大清早的贾琏起来,还在穿衣服的时候,桂香就开始了早间广播。 看见等在院子里的邢夫人,贾琏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现在的台柱子正是王子腾。 平儿略略犹豫之后才低声道:“据说是仁大爷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引得隔壁的义大爷不满,说什么琏哥儿还以为如今是往日,看不上王家之类的话。” “昨夜东府的珍老爷从玄真观带回来一个没断奶的女娃娃,说是敬老爷身边使女所出。老太太心善,生怕那女娃活不下来,让人带西府里安顿下来。有人说,老太太福气大,能惠及女娃娃,使得她能能顺利长大。” 贾琏当即脸上没了笑容,平静的撇了王夫人一眼道:“我荣国公嫡孙,不惹事也不怕事。真有人要坠我荣国府的脸面,怕是由不得贾琏退让,届时如有行事不周,婶婶请见谅。” 惜春对谁都没威胁,怎么可能有谁想着去害她? 即便是贾珍心里再不舒服,不愿意看到惜春,那也仅仅就是无视,当她不存在而已。 小说里的贾琏和迎春都住荣禧堂,不跟贾赦住一起。看这情况是还没来得及发生,把兄妹二人接出去住,应该是贾母的意思。 “小姐,我听说二房那边有人放了话,要给琏二爷一点好看。” 王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哑口无言,想要找补一句,贾琏已经拱手道:“不早了,回了!” 看着眼前的贾琏,王夫人知道心里那点不现实的想法,还是暂时放弃吧。 真的就是一个生冷不忌,水旱交织。 邢夫人看见贾琏,丝毫不敢摆“母亲”的架子,略带点谄媚的笑容上前主动说话:“你父亲让我来说一声,明天伱一个人去岳丈家里,礼物公中安排了。” ……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邢夫人小门小户的出身,在贾琏这个读书人面前是有自卑心态的,此刻连连摆手:“不辛苦,我不辛苦,不早了,我回了,你父亲还等着我伺候。” 东府那边,尤氏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非但管不了,还要尽力给贾珍擦屁股。 擦掉嘴角边的眼泪! 平儿举着镜子给王熙凤前后照了照,脸蛋没问题,发型没问题。 “二叔在家么?”贾琏不动声色的问一句,丫鬟随口道:“老爷出门去没回来呢。” 尤氏心里非常清楚,贾珍很多毛病继承的事贾敬那边,东府这边的不论姑娘、妇人,稍有点姿色的都难逃贾珍的手掌,还有些面向俊秀年幼的族人,那也是贾珍的心头好。 重视贾琏这个亲孙子?早干啥去了?要不是贾琏“意外”落水,贾母平日里有多看一眼? 生在荣国府,物质生活上自然是无话可说,精神世界却不乏伤痕。原着里的贾琏,能活成一个比较随和的性格,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原着里头,贾敬死的时候,贾珍都没去关心葬礼,还是尤氏一手操办的。对比一下秦可卿死的时候,贾珍的难过样子,还有在棺木上的僭越行为,其中大有文章。 说完匆匆去了,贾琏目送她消失后,口中轻轻的叹息道:“除了每个月从公中领取的月例银子,东跨院这边有进项么?” “见过婶婶!”贾琏的态度非常端正,至少明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不妥。 贾琏的心情很一般,只能说正常吧。他是没有精力跟王夫人在后院里斗智斗勇的。 尤氏听了顿时明了道;“明日妾身送过去!公公那边怎么讲?” 潜台词自然是“看不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荣国府又不是我当家。” 贾琏抬手把礼单推回去道:“此事一直是婶婶操持,侄儿就不看了。” 迎春上前欠身道福:“哥哥新春吉祥,妹妹吃过了,要不,再陪哥哥吃点?” 有迎春陪着,贾琏暂时忘掉了烦恼,一边吃一边陪迎春说话,很快便吃饱了。 “琏哥儿与熙凤的婚事算定下了,年内办个订婚酒,明年差不多就能把人迎进门了。明天的王家之行,如果有人言语上招呼不周,琏哥儿请一定要忍耐一二。”王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王夫人觉得吧,以前你混的不好的时候,态度端正,现在混好了,态度还是不变,正常么?是个人都会这么想么?非也,主要还是人的心理状态决定了。如果可以的话,王夫人自然是希望能彻底压倒长房,将来那个爵位留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那也是极好的。 尤氏的软弱暴露无遗,嗯,贾琏觉得这不是坏事,将来尤氏的两个妹妹。 贾珍匆匆而去,尤氏原地无声叹息,招呼人把妇人和惜春送去安顿。 贾琏对邢夫人没有任何好恶之感,作为贾赦的续弦,邢夫人唯一的优点就是长的不错,还有一个优点应该是贾赦觉得的,那就是惟命是从。 可见王子腾如今在官场的地位,将来林如海推荐贾雨村起复,靠的也是王子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贾琏落水的事情,其实真没有王夫人的手脚,她的心思藏的很深。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王夫人更为迫切的是让贾珠的科举,元春在宫里的成功。不然凭什么,贾母会默许王夫人的强势?王家还能管的到贾府? “明日去王府拜年,大伯说没空,琏哥儿与我们一道去王家,这是两家的礼单,看看。”王夫人拿出两份礼单递给贾琏,贾政一份拜年礼,贾琏一份。 尽管很气王仁这个哥哥无脑,但王熙凤骨子里还是把王仁当做王家的希望,贾琏虽然是夫婿,但将来嫁过去后,想要过上好日子,还只能靠娘家的。这就是现实! 这么说吧,经过贾琏的PUA,王熙凤比以前要好很多了,至少贾琏的地位跟王仁比起来,能达到半斤八两的程度了。总而言之,贾琏还需努力,加大力度。 “平儿,回头你盯着点,瞅准了机会给琏哥儿递个话。”王熙凤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去跟王仁闹腾的做法,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第60章 准女婿登门 第60章准女婿登门 大年初二女婿登门的习俗,似乎不存在南北差异。 一般情况下,这一天是没什么外客登门的,都是自己家里人,还有就是女婿准女婿。 贾政夫妇的马车在前,丫鬟下人十几个,其中抱着衣服的丫鬟就好几个,方便贾政夫妇在不同的场合更衣。贾琏就没那么复杂了,甚至是别有用心的在刻意的轻车简从。 一个车夫,一个长随,一个拿着替换衣服的小厮,没了。 比起前方的贾政夫妇而言,贾琏的排场太寒酸了。 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贾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正好可以看清楚人们的嘴脸。 贾琏不在意,长随小安却不能不抱怨几句,比如:这不是故意给二爷难看么?再比如:大老爷对二爷的事情也太不上心了,等等。 对此贾琏轻声的提醒一句:“不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小安顿时安静了,他对贾琏有一定了解,以前那个爱热闹的琏二爷消失了,如今喜静。 人前装X这类事情,在贾琏看来纯属自己找不自在。有的人不需要高调证明自己,有些人高调的人,是因为这样能带来利益。例如:马姓英语老师。 这就是不同时代带来的不同选择,这个时代再高调,公司也没法上市圈钱。像王熙凤那种包诉讼的举动,一旦没有权利的庇护,往往是是的最快的那一批。 没打算在官场上爬太高的贾琏,自然也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之前的青云书院斗殴事件就是一次深刻的教训。李清希望息事宁人的时候,如果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话,而是让贾琏私下去办公室谈,大概也能达到目的。 可惜的是,李清骨子里就看不起权贵出身的贾琏,这才导致了贾琏无路可退,被迫反击。 后来的事情,完全不受控制了,承辉帝甚至能以“对家人约束不严”的理由,让首辅方白衣下了岗。两件事情,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堂堂首辅,是因为孙子跟人打架就能下台的么?理由之勉强,实在是掩耳盗铃的典范。 王家的大本营在金陵,京城这边只有王子腾、王子胜兄弟俩的家庭,王夫人要回娘家的话,真正意义上的娘家在金陵。选择来京城的王家,完全是奔着王子腾来的。 王子胜亲自到门口迎接贾政一行人,这不是给面子不给面子的缘故,而是两人地位相当,门第相当。如果贾政的地位和门第都要高一些,王子胜就该中门大开,而不是站在侧门等候。 “贾琏见过泰山!”轮到贾琏上前拜见,王子胜脸上的笑容收起,变得一脸平静。两家已经换了八字,不出意外别说王子胜,王子腾来了都不敢悔婚,后果太严重了。 王子胜的热情不足,完全是因为对贾琏这个女婿的感官比较复杂。王子腾那边非常看好贾琏,王子胜则一半一半。看好的一半是因为贾琏读书有成,并且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不喜欢的一半,则是因为贾琏在此前一年,一直绕着权贵的圈子在走。 这种自绝于权贵二代圈子的做法,在王子胜看来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权贵二代圈子是一个爵位继承人的基本盘,站稳这个基本盘,并不耽误你读书考科举。相反一旦科举中了进士,将来在做官的道路上,会得到很多助力。 这是王子胜的理解,贾琏的理解正好相反,像王仁、王义这一类二代,有一个算一个,将来都是麻烦的制造机,所以,能离远点就离远点。 王子胜是有资格教训贾琏的,现在的平淡只是一个铺垫,他也做好了给贾琏一点建议的准备。顺便想看看,遭遇冷遇的贾琏,会有啥反应。 “昨日恩侯随北静王往见太上皇,琏哥儿为何拒绝前往?”王子胜竟然在见面之初直接问这个,贾琏大感震惊,抬起头对视时,眼神错愕。 “此事,泰山大人可询问父亲大人。”贾琏还是决定不要在这个时候闹腾,影响太恶劣。 贾政在一旁居然沉默不语,倒是王夫人看出了端倪,立刻上前招呼:“二哥,先进去吧。” 错愕之余的贾琏并不愤怒,因为他不是贾琏。所以,王子胜方才表现出来的,对贾家居高临下的态度,贾琏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触。如果不是因为年幼导致的个人命运无法做主,贾琏完全不会在乎与王家之间的关系。 现阶段贾琏只能默默忍耐,回头找机会报复,具体怎么报复,还要看张廷恩在皇帝跟前的信任度。这也是贾琏读书科举的初衷,这个时代就认进士这块牌子,想说话有分量,就得考一个进士,最差也要是个举人。 王子胜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多少有点不快,不过也没多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夫人。转身,王子胜维持风度的抬手对家政道:“妹婿,请!” “舅兄,客气了。”贾政也看出一些端倪来了,不过这是王家兄妹的事情,只好装瞎。 贾政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刚才王子胜对贾琏的态度,有任何的不妥。 王夫人及时开口的缘故,其实是有苦难言,她心目中的贾琏不可激怒。 进入正堂,王子胜四下看看,问了在堂上等候的妻子陈夫人一句:“怎么不见王仁?” “昨夜王义那边热闹,仁儿过去玩耍至夜深,留宿了。”陈夫人笑着解释一句后,这才冲贾政夫妇行礼说话:“贾妹婿,小姑子,过年吉祥。” 待贾琏夫妇回礼之后,陈夫人才笑着对贾琏道:“琏哥儿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怪凤丫头一眼就相看中了。” 说是王熙凤相看上的,陈夫人何尝不是越看越喜欢。相比之下,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除非外孙子生下来。 “泰水大人谬赞了!见了您才知道,风儿的好模样来自何处。”贾琏赶紧谦虚一句,对于真心还是假意能感受的到,马屁拍的是朴实诚挚。 这么说吧,进了王家的门之后,唯独从未来丈母娘这里感受到了真心的喜欢。嗯,这个丈母娘长的也好看,难怪能生出漂亮闺女。王熙凤也挺漂亮的,就是身段上平凡了一点。 这也不怪王熙凤,这个年代的女人,发育之后是要束胸的,传统礼教的变-态审美导致的结果。什么新剥-鸡头,什么三寸金莲。 陈夫人被贾琏这么一说开心不已,这是要保持矜持一点,脸上依旧微笑,不敢开怀大笑,忍的很辛苦,嘴角翘的也高。 准岳母和准女婿之间愉快的交流,引发了王子胜的莫名的不舒服,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道:“贾家与王家,乃是通家之好,客套话不需多言,都且去更衣吧。” 古言白话小说中常见“更衣”二字,指的就是单纯的换衣服。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衣服,两个意思,一个是舒适,一个是礼仪。孔子的核心思想就是礼,其他的都是衍生品。 PS:如果你只是一个古代的底层百姓,有衣服穿就已经很难得了。“更衣”的具体内容不细说,免得被说灌水。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去找资料看看。 能享受“更衣”生活的人,伱总的有衣服可以换吧? 言归正传! 贾琏被下人领进一间更衣室,平儿等在门内见礼道:“平儿奉命服侍姑爷更衣。” 捧着衣服的长随小安很是识趣,门都不带进的,站门口完成交接,门还给带上,站门口守着。荣国府里头,贾琏欣赏并信任的人物之一就有平儿,排名靠前。 颜值高就不提了,能在王熙凤的淫威之下游刃有余,说明她极为聪明。 对王熙凤的改造还在进行中,结果不得而知,将来娶进门之后再看吧。 平儿对贾琏的印象也是极佳的,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啊,身边就一个贴身丫鬟,还是没沾过身子的干净人。这在权贵之家里头,完全无法想象。这不是说你洁身自好的问题,小年轻身边环绕的丫鬟们,哪个不是有条缝就往里钻? 这一辈子是无法改变身份了,下一代却有了提高和改变社会地位的可能。 平儿一边服侍贾琏更衣,一边低声言语:“小姐让我转告二爷,王家的少爷们对二爷多有不满,回头如有为难之处,还请多为包涵。” 贾琏表情平静的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平儿是懂贾琏的,所以劝了一句道:“小姐在家里也不容易。” 贾琏不愿意对平儿发作,略显不耐烦道:“此事,平儿莫要多管。” 平儿印象中的贾琏温和有礼,这种程度的语气,已经算是很重了。 尽管知道贾琏不高兴了,平儿还是鼓足勇气再次劝说:“二爷耐心两年,待小姐过门了……。”这次贾琏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开口打断道:“就知道拿女人出气的男人,也值得我让步?他们敢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但凡知道风儿在家里受刁难,王家兄弟出门必遭罪。” “这……。”平儿听的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想过会由这种答案。 “你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到时候只有王家惹不起的人出手。”贾琏出于对平儿的喜爱,很耐心的给了一个解释,换成别的丫鬟,也就是桂香有这待遇了。 平儿见状也不好再劝,心里想着回去怎么跟王熙凤说。 换了居家服,又取来热水净面,屏风后还有熏香马桶方便,这就是权贵过的生活。 普通人方便的地方叫茅坑! 待贾琏出去,平儿赶紧收拾好,转头回了内宅。今天这情况,万一闹起来,王熙凤盼着贾琏入内宅见一面的机会,怕是要砸在王家两位爷的手里。 王熙凤见平儿回来,急切的上前问:“见着琏哥哥了么?” 平儿道:“见着了,还服侍着更衣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琏二爷的意思……。” 把情况仔细说完后,平儿才补一句:“荣国府大房的老爷没来,琏哥儿自然要在乎贾家大房的脸面。王家的两位爷也不是好说话的,此事,只能找夫人去讲,也好防个万一。” 本来心里很慌张的王熙凤,一下就稳定多了,平儿做人做事就是细致,难怪王熙凤离不开她。这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王熙凤让平儿去请母亲陈氏。 陈氏这边陪着王夫人在说话,妯娌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尤其是王夫人这种性格,陈氏嫁过来那会,两人之间相处的不算愉快,维持着面子的塑料情。 平儿来到后,先给王夫人见礼,再给陈氏见礼道:“小姐那边有点事情请教夫人,托下婢来带个话。”陈氏不明所以,还是起身对王夫人道:“我去去就来。” 陈氏到王熙凤的闺院,见女儿略显焦虑,便笑着打趣:“怎么,一刻都等不得么?” 王熙凤赶紧把事情一二三四说清楚,陈氏听了顿时皱眉道:“琏哥儿怎么回事?” 这话一下给王熙凤的心提起来,她可清楚母亲的性格。 这么说吧,王家兄弟俩的夫人,出身都是顶好的,都是娇惯中长大的。 本质上都是傲慢自私这一类人,以前贾家在上面,王家人是不服气的,现在王子腾上来了,王家人觉得地位高了,对贾家的人不免有俯视心态,这点看看王子胜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陈氏受身边人的影响,很自然的也带上了这种心态。 听了王熙凤的意思后,很不高兴道:“人还没嫁过去呢,就不给王家面子么?” 王熙凤听了暗暗叫苦,平儿也极为后悔,怎么想起来向夫人求助的,要知道王仁的为人,其中有八成是陈夫人的功劳,隔壁大爷家里的王义,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 情急之下,平儿灵机一动,换了个角度道:“夫人,隔壁大老爷还在外带兵,家里都是老爷做主,真要闹出点事情来,丢的是老爷的脸面。” 这句立刻产生了效果,陈夫人听了点点头:“说的是,还是平儿想的周到。风儿不必担心,回头我交代下去,让他们哥俩不要闹的太过分,老爷那边就别去让他操心了。” 第61章 单独相处 第61章单独相处 王熙凤与贾琏的婚事在王家上下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下嫁。 既然是下嫁,王家的人上点嘴脸,你不就得乖乖的忍着么? 贾琏这边的观点则是另外一个角度,王熙凤很漂亮,LSP表示面对礼法,无法反抗。 我的婚姻我无法做主,女方也不是不能接受。大概就是这样了,并没有迫切和仰视。 通俗一点,荣国府里想爬床的漂亮丫鬟还少么?她们不会给我脸色看。 现代人的思维,我知道婚姻大事无法自己做主的前提下,难道还要跪舔老婆娘家? 穿越者思维,王子腾的败亡是小说里写的清楚明白的,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承担者不仅仅是王家,还有贾家。 如果贾琏没有别的道路为备选,那就只能一门心思帮忙维护王子腾的高位存在。 现实是贾琏通过个人的努力,已经找到一条走起来更为顺畅的自保之路,作为一个现代人会怎么想?我可以不得罪你,但我也不会跪下当舔狗。 王家人是不会考虑王子腾的飞黄腾达,依靠的不仅仅是个人奋斗,还有大量贾家的人脉资源。王家人看的懂就是贾家在权力场内,没有一个三品以上的高官,没落了! 孩子是自己家的好,陈夫人的想法很简单,王仁王义都是懂礼数的孩子,贾琏登门是客,即便闹一下,那也不会造成不可开交的局面。问题不大,琏哥儿最多受点委屈。 陈夫人在心里寻思,想要风儿嫁过去后过的舒坦点,就得在婚前拿捏一下贾琏。 贾琏并不是很明白王家人的心态,更衣之后回到堂前,王子胜和贾政已经对坐饮茶,说点闲话。正常的节奏,贾琏由王仁来接待,实际情况是王仁没出现,贾琏没人陪着,回来后冲二位长辈拱手致意,坐一旁无聊的听两人交流。 有趣的事,王子胜是个读书不多,更爱弓马的传统武勋子弟。贾政却是个书呆子,除了书本里的那点东西,他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玩意。 两人坐在那尬聊,贾琏听着都觉得尴尬。 “舅兄年过的如何?”贾政。 “尚好,大兄与西北作战,我留京中敦促粮草,事不多,都是下面的人在做。”王子胜。 “去年底,京中大事不外内阁变动。”贾政。 “是啊,工部那边,不知年后西运的器械,准备如何了?”王子胜。(贾政在工部) “政于工部不管器械,此事知之甚少,不如年后代为过问一二。”贾政。 贾琏在一遍听的暗暗发笑,感觉到王子胜袖子里的拳头硬了,却又对贾政无可奈何。 贾政的节奏也是乱的,明明谈到了内阁变动,辣么大的事情,大舅哥直接跳过,问起工部位西征大军准备器械一事,这又不归我管,我上哪知道啊?大舅哥难道不知,官员之间,即便是一个衙门里的,也不好过问别人的公务么?我去问,不是找不自在么? 王子胜一看没法继续聊了,赶紧转移目标道:“琏哥儿,西北平叛一事,有何高见?” 贾琏没想到开心的吃瓜,吃到了自己的头上,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兵者,国之大事也。西北距离京师,数千里之遥,琏不能第一时间获取战场的实际情报,故不敢胡言乱语。窃以为,有陛下、阁臣、兵部上官决策,当不会误事。” 很多实际能力不行的人,却很喜欢凭着自己对实际情况的一知半解来指点江山。这其中对典型的就是所谓的明朝读书人,喜欢谈论国家大事。口沫横飞,激扬文字的时候,整个人飘天空上,仿佛换自己去做内阁首辅,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自己去带兵打仗,敌人必然望风而逃。 殊不知,这一类人真做官了,解决不了任何现实问题就算了,还要被当地的士绅小吏勾结起来,糊弄,架空,最后一事无成,只能原地躺下摆烂。 上了战场带兵呢,这类人往往没等打起来,两腿战战,一旦打起来,空气里的血腥味,能让这类人掉头就跑。历史上绝大多数望风而逃的案例,都是所谓的文人名仕。 举个例子,赵明诚,李清照写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不知道是不是冲丈夫去的。 贾琏长期在基层工作,深知任何政策想要落地,那都得看基层的执行。打仗就更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做决定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就是根据实际情况,灵活的决断。 这里的反面例子,还是以宋朝皇帝的阵图为例子,闹出的笑话在军事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子胜听贾琏这么一说,觉得这小子不配合自己装X,明明我也是自幼熟读兵书,可惜这次西北作战,不能跟着去建功立业,心里正在遗憾呢。 “大兄以京营初到西北,不熟悉地形气候为由,提出年后春暖花开时决战的策略,琏哥儿以为如何?”王子胜打死都不愿意跟贾政去谈诗词歌赋和内阁调整,抓住贾琏继续谈军事。 贾琏也很头疼这个问题,别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了,即便是现代的热兵器战争,我也没打过。你让我一个外行来谈军事,合适么?纸上谈兵,那都是废话啊。 好在贾琏的信息面不是王子胜能比的,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策:“从邸报上看,太尉排兵布阵,以稳为主。结硬寨,打呆仗,步步为营,不求速胜,但求不败。余者,琏不知也。” 贾琏只能说一些能说的,把王子腾的战略战术想法归纳总结一下。这种打法的好坏,贾琏并不能判断,只是知道,朝廷缺钱,战争时间拉长了,承辉帝很头疼。 承辉帝的想法呢,贾琏就算知道,那也不是能往外说的。 贾政一看贾琏这么说了,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立刻就开口训斥:“小小年纪,妄议当朝太尉用兵之策,狂悖!” 这个场合,贾琏没法反驳啊,只能低头不语,拳头捏紧了,好想打人啊。 觉得完美展现了叔父威严的贾政,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长幼有序,尊卑有序,这充分说明了贾家的家教是合格的。 王子胜心里被贾政的话膈应的不行,刚刚起来的谈兴被打断了,言语之间给贾政上压力。 “贤婿所谈,乃持重之语,深谙兵者之道。” 贾政顿时微微张嘴,尴尬的不行。伱都贤婿了,我还能有啥可说? 王家人,粗俗的很! 贾政在心里默默的贬低这个大舅哥! 实际上王子胜也不是不读书,只不过不走科举之路。 就难度而言,科举这条极度内圈的道路,存在的意义就是开辟一条极为狭窄的羊肠小道,让最底下的人看着,这是一条登天路。 贾琏这个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帮家政,不然明天贾家叔侄不合的消息,就能传遍京城。 “泰山大人谬赞,二叔教导的对,琏尚未及冠,又不习兵事,所言不过夸夸其谈。今日之事,当引以为戒。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一知半解不懂装懂的发表意见,养成习惯了将来遇见事情,那是要坏事的。” 这一番话,贾政开心了,王子腾不高兴了,眼神不轻不重的略过,努力维持住笑容,故作大度,哈哈一笑道:“琏哥儿倒是谦虚的紧,恩侯兄生的好麒麟儿。” 又回到琏哥儿这个称呼上了,可见王子腾的心态变化。 贾琏看着这两位长辈,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能不能谈点京城里最近的八卦呢? 八卦,是人类都喜欢听的嘛,何必要在各自不喜欢的赛道上较劲呢? “听说奋威将军刘大人,在城南闹出了点动静,不知真假。窃以为,假的居多,毕竟刘将军住城西,大老远的去城西那种地方,也知道有什么好玩的。”贾琏果断开启了八卦状态,这一下王子腾就来了精神,这也是他比较擅长的领域啊。 “贤婿有所不知,刘某人好唱戏,好演戏,好演青衣、花旦,好……。” 王子胜兴高采烈的八卦,贾政一听这话题不对劲,赶紧打断:“舅兄,且住。” 被打断的王子胜表情不悦的看过去:“妹婿,有何见教?” 贾政还不能说贾琏年幼,听不得这个特殊癖好,更不能说,贾府里头的小厮都是按照清秀的标准来选的。有的事情能做,但不能说出来,心照不宣嘛。于是贾政淡淡道:“既然不见府内的两位少爷?不如让人领琏哥儿寻个僻静的所在?” 这也是不能说,但是能做的事情。两位未来的夫妻,抽空见一见嘛。 武勋家庭的风气还算开放,相亲时是可以见一见的,确定婚事后还是能见一见。不像那些读书人,一身的臭毛病,相亲的时候,家里的女孩只能派丫鬟来看看,姑娘都是在里屋的帘子后面等消息,或者从帘子后面偷看一眼。 王子胜还算开明,这会也反应过来,说那个刘某人喜欢穿上花旦的戏服和小生武生COSPLAY的勾当,还是不太合适的。 “那便去吧,来人,带琏哥儿去西厢休息。” 虽然是通家只好,但后宅还是不能进的,至少贾琏不能进,贾政能进却又不会去进。 陈夫人这边陪着王夫人说话,王熙凤在一旁陪着,丫鬟进来附耳低语,陈夫人听了笑道:“风儿,你跟着去看看。” 王熙凤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面红耳赤的起来,告辞母亲与姑姑,带着平儿一道,跟着带路的丫鬟往前来。本来这会贾琏由王仁陪着的,奈何这厮在隔壁还没回来,这便便宜了贾琏,可以私下里单独与王熙凤相处。 贾琏在西厢的一间屋里坐着喝茶等候,没一会帘子挑起,王熙凤迈步入内,平儿没跟进来,站门口望风。这让贾琏想起了西厢记里的一幕。 汉唐风气开放,中华文明达到两个巅峰之后,趋于保守。科举自八股取士以来,保守造成了高度内卷的结果。 站在一个马哲教育过的后人的角度看问题,这就是生产关系反过来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 大周朝还是科举这一套,可见人人都想当皇帝,即便本朝太祖很可能是个穿越者,也没有去改变这个生产关系。不存在没来得及改,不然也不会搞科举八股取士。 王熙凤见贾琏呆呆的样子,还以为看见自己欢喜的傻了,上前微微欠身道:“风儿给琏哥哥道福,琏哥哥吉祥。” 回过神的贾琏赶紧躬身拱手:“风儿妹妹吉祥,一别快一年了,便是鸿雁传书,却也难解相思之苦。今日再见,万语千言竟不知从何说起?” 说着话,贾琏还上前来,伸手抓住王熙凤的手,一家伙给王熙凤整的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人也歪到怀中,口中结结巴巴道:“我在家中,每日也是想琏哥哥的。” 如何与王熙凤相处,贾琏抱定一个宗旨。那就是不要急色,保持尊重为她想的态度。 轻轻的扶着王熙凤在椅子上坐下,贾琏另外的椅子上落座后才开口。 王熙凤见贾琏如此,暗道:琏哥哥果然是个君子,不肯暗室亏心。 直接把方才拉手的事情给抹掉了,简直了。 “平儿来说过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大舅哥没台阶可下的。” 听到这话,王熙凤灵魂归位,心头一阵暗暗自责,我还没嫁过去,却要琏哥哥受委屈,上哪里说这样的道理?我那哥哥是个不争气的,读书不行,学武也不行,哪里比的了琏哥哥,完全靠自己读书,便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我那哥哥是个不晓事的,他全听隔壁王义的话。琏哥哥为难时且忍一忍他,将来我必定好好补偿于你。”王熙凤轻咬红唇,说了这么一些话。 说到动情处的王熙凤,主动起身来,伸出手儿拉住贾琏的手,低着头小声道:“我是恨不得明日就嫁过去,只是不能由自己,此时只能盼着琏哥哥来年金榜题名,风风光光用轿子抬我过去。”女方能说出这话,就已经很过分了。 贾琏听了暗想,看来PUA的效果不错,正要进一步PUA时,听到外面有人呵斥平儿。 第62章 又怂又废物 第62章又怂又废物 “平儿,你不好好的陪着小姐,站在那儿作甚?” “大爷勿要声张,且上前来轻声细说。” 屋里的贾琏和王熙凤互相看看,不消说门外两人是王仁与平儿。 难得与贾琏独处的王熙凤气的直跺脚,脸上的娇羞不见,起身道:“琏哥哥稍候。” 让平儿一个人面对王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王熙凤心里非常清楚。 丢下一句话,王熙凤便出去了,果不其然,王仁上前来,冲平儿笑嘻嘻的,动手动脚,口中轻慢道:“哟,今儿是啥好日子,平儿也能对爷有笑脸了。” 平儿后退躲开王仁的手,口中威胁道:“我奉命老爷和主母的命在此,大爷请自重。” 王仁馋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平时王熙凤看的紧,平儿也躲着他走道,这才没生出事情来。今天四下无人,王仁自然不肯罢休,见动手不能得逞,张开双臂要扑上来:“往哪跑!” 王熙凤及时的开门出来,怒喝一声:“王仁,住手!” 王仁闻声吓一跳,后退一步看清楚是王熙凤,顿时恼怒道:“亲妹妹,你躲这干啥?难不成在私会情郎?好啊,被我说中了吧,你等着,我去告诉爹娘。” 王熙凤被他一番话说的气急败坏,正要亮出利爪给他开个花脸,门后贾琏出来,站在门口看着王仁淡淡道:“大过年的,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弄的鸡飞狗跳才好看?” 王仁是见识过贾琏如何面对李亨的,心里多少有点畏惧,嘴上却硬的很:“原来是琏哥儿,正好与伱说一个事情,我喜欢平儿很久了,你让风儿把平儿与我,今日一切好说。” 当着我的面,让我主动牛头人? 贾琏拳头捏紧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上前,一伸手给王仁的脖子勾住,同时对王熙凤做眼神,示意她们先走,嘴上还在不紧不慢的开口:“大舅哥,如今王家一门的兴衰荣辱,尽在太尉身上。我听说一个事情,关系到西北前线,你想不想听一听呢?” 王仁本以为贾琏是个文弱书生,并不太在意,等到呼吸困难,想说话都难时,本能的伸手去扒拉贾琏的手腕,却怎么都挣脱开,一时间呼吸不畅,面上赤红,颈部青筋激烈起伏。 王熙凤看不到被对自己的二人,连忙带着平儿跑路,被王仁坏了好事的王熙凤,内心暗暗咒骂,该死的王仁,害我不能与琏哥哥多相处一会,回头一定向母亲告状,说他与隔壁家的一个姨娘勾搭,让父亲打断他的腿。免得他惦记平儿,将来我嫁过去受累于今日之事。 王熙凤心思一贯狠毒,就看她用在哪了。她知道贾琏比较喜欢平儿,将来平儿陪嫁过去,正好是自己对付其他妖艳贱货的好帮手。如果被王仁得手了,贾琏必定因此心存芥蒂,到时候夫妻不和,都是王仁的锅。 王仁比贾琏大三岁高半个头,按说身体力量占优势,奈何这厮十三岁就沾了女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面对贾琏的锁喉,王仁毫无反抗之力。可见这厮娶妻一年多了,媳妇那边半点动静都无,王子胜和陈夫人急死了,并不是没原因的。 眼见王仁翻白眼了,贾琏才松开,王仁两腿发软,扶着回廊柱子才没跪下,大口喘息的王仁,想起方才的一幕,自己差点就嘎了。再看面无表情,眼神阴狠的贾琏,想起刚才生死一瞬间,王仁当即慌了神,站起来双手乱摆:“琏哥儿,有话好好说?” “你还知道有话好好说?刚才我与风儿相见,那是岳父岳父安排的。你大声嚷嚷的人尽皆知,让风儿今后如何做人?是不是就该夜深人静时,一条白绫自我了解?我未婚妻还没过门,差点就命丧于你手,你让我好好说话?”贾琏咬牙切齿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王仁见了一屁股坐地上,哀求道:“你不要过来啊!以后我不会再惦记平儿了。” “你不惦记平儿就算了么?你勾结王义,要给我好看,让我丢人现眼。而且你还到处嚷嚷,整个王家人都知道了,都在等着看我笑话。贾琏身为荣国公的继承人,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而是整个荣国府的脸面。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要害死我和风儿?你既然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不弄死你留着你过年么?今日,你我鱼死网破。” 贾琏一顿输出,惊慌失措的王仁无法招架,坐在地上连连拱手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琏哥儿饶过我罢。事情都怪那王义,是他说了,一干勋贵子弟相约与你遭到拒绝,他们心生不满,这才约我一到,要落你的脸面。” 两人这么一闹腾,这家里的下人自然是要出来看看动静,没一会便来了好几个丫鬟男仆,远远地一阵围观,将这一场贾琏刻意导演的闹剧看的清楚。 事情到了这一步,贾琏也是无比的感慨,知道王仁是个废物,没曾想废物成这样。稍微吓唬一下,剧情就完全按照自己的导演来走。你特么的好歹反抗一下啊,我没有成就感啊! 废物就算了,还怂,怂就算了,还弱智。 这货没救了,也不知道将来王子腾倒霉,是不是因为王家哥俩的缘故。 王家人丁旺盛,分量最终的王子腾这一脉兄弟二人,膝下也都是各有一子。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兄弟俩都是纨绔了。在女主人当家的内宅,儿子养废很常见。 你就不说王家了,贾家不也一样么?真是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 眼见王仁认错了,贾琏光速变脸,笑嘻嘻的伸手给他扶起来,帮忙拍了拍身上的土,语气温和的让王仁觉得方才是做了场噩梦,都是假的。 “大舅哥,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有事你直接跟我讲,能帮忙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是打了埋伏的,什么叫能帮忙的?这不就是最终解释权在我手里,就跟看视频白嫖党的“下次一定”是一个路数么?只要想拒绝,他总能找到借口来拒绝的。 说话的时候,贾琏倒是比较真诚的,贾家破败的主要诱因之一,就是王子腾坏了事。 所以这个便宜的妻舅,一定要想法子搞清楚他的路数,看看能不能给他引到正确路径上。 小说里太上皇很跳,但最终胜利者是承辉帝,那么,太上皇想要重新拿到大权的想法,最终还是破灭了。可见承辉帝是个狠角色! “嗯嗯,回头我好好劝劝王义,别让他闹事。”心有余悸的王仁忙不迭的保证,报复什么的,早就丢到一边去了,之前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太吓人了。仿佛下一刻,真的会死。 别看现在贾琏说的好听,实际上也是PUA,有点迅哥儿拆房顶为由开窗子理论的意思。 社会上有一种现象,一个人们严重的好人,突然做了坏事,就被当做十恶不赦。反倒是经常作恶的人,突然做了件好事,却被吹成了浪子回头。 这就是人性啊! 王仁就是这种情况,方才差点窒息,施暴者贾琏给他点好脸色,他就开心的觉得,贾琏这个人呢,其实挺不错。总之一个字,贱! “劝什么劝啊,你还是假装身体不舒服,就说头疼,别出现就好了。到时候,我去后院探病,懂?”贾琏依旧满脸笑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寒光,让王仁的心肝颤了一下,智商似乎瞬间也回来了,连着点头:“懂,我让风儿提前过来等着。到时候我给你们看门。” 这……,很聪明的一个人嘛,都学会主动给自己布置任务了。 王仁直接去了正堂,拜见了贾政后,对王子腾和陈夫人表示,昨夜没休息好,早起一直头疼,请家政代为给贾琏赔罪,今天就不能陪客了。 就这么一个儿子,王家夫妇自然上心的很,赶紧让他回去休息,还特意问了要不要请大夫。王仁表示回去睡一会就好,不用请大夫的。 王仁也没着急回自己的屋子,先去了王熙凤那边,见了面一通赔罪,搞的王熙凤一头雾水,最后才道明来意,说是他称病不出,王义一个人也闹腾不起来,顺便请王熙凤去自己的屋子里“探病”,届时贾琏也会来看望云云。 心思玲珑的王熙凤自然听懂了王仁的意思,表示不计较之后送走王仁,心里却很是意外,怎么这才一会,刚才都快打起来的两人,怎么就变成亲密的大舅哥和妹婿了,太诡异了。 平儿也很纳闷,完全没道理嘛。就王仁那个窝里横的性格,这么会被贾琏降服的。 想是这么想,平儿说出来的话却是很对王熙凤的心思:“小姐,想那么多作甚,总归是一件好事。”王熙凤听了也是笑道:“是好事,适才还担心着,琏哥哥总能给人意外惊喜。” 贾琏回到堂前,贾政见了便笑道:“方才仁哥儿才走的,说是昨夜闹的太晚,醒来后头疼,让我代为告罪一声,今天不能陪你了。” 贾琏听了笑道:“不碍事,身体要紧。”说罢转身对王子胜拱手道:“泰山大人,舅兄那边以后还是让人盯着点,熬夜太多,人的精力不济,影响子嗣就不好了。” 王子胜一听这话立刻就注意力拉满,贾琏这话不是乱说的,王仁平时好酒好色,在家里还好,去隔壁王子腾家里,经常在那边过夜。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听了贾琏的话,顿时得出了一个推论,难道说在隔壁大哥家里,王仁经常喝酒到深夜,还有妇人作陪? 我得派人去弄清楚,真要如此,得好好的整顿一番,不然生不出孙子才真就要命了! “贤婿还懂医术?”王子胜表情凝重,对这个事情高度重视的态度做出来了。 “回泰山的话,我以前读书杂,什么书都看一点。生孩子就跟种地一样,生不出孩子未必是地的问题,还有可能是种子不行。有的种子就算发芽了,也未必能茁壮成长,早早夭折。” 王子腾听的面露迟疑之色,贾琏再补一刀:“您要是信不过我,找个好大夫问问。” 这时候贾政不甘寂寞的来一句嘲讽:“琏哥儿,你还懂生孩子的事情?真是稀罕!” 贾琏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讽,脸上毫无尴尬之色,淡淡道:“食色性也,人伦大道,花点时间去了解不丢人。说到生孩子,窃以为与种地相仿,首先是种子,其次是农时,最后才是土地是否肥沃。” 贾政没料到贾琏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顿时被堵了一下,无法接住下文。 赶巧里屋的帘子掀起,陈夫人身边的丫鬟出来,脸色焦虑上前道:“老爷,仁大爷说头疼,夫人让人请大夫,命奴婢来告知一声。” 贾琏立刻配合的站起来道:“舅兄病的厉害么?我得去看望一二。” 王子胜笑着摆摆手:“小毛病,就是没休息好,贤婿去看看也好。” 贾琏去看望“生病”的大舅哥,谁都挑不出毛病。 王仁这边躺在床上,头上敷一条热毛巾,手里捧着一个画册正在批判性鉴赏。 如果不是嘴角的笑容太过猥琐,还真的就像一个病号。 王仁的正妻是母亲陈氏一个侄女,用古人的话来说,亲上加亲。 现代人看所谓的亲上加亲是近亲繁殖,稍微有点生理常识的都知道,亲近繁殖的危害。 典型案例非常多,哈布斯堡王朝,大英王室,罗斯柴尔德家族等等。 陈氏娘子身边的耳目很快就把贾琏放出的言论带回来,一直没能怀上的陈氏娘子,对于贾琏的论调大为赞赏,还没见着贾琏呢,好感度就很高了。 这会正陪着来看望王仁的王熙凤,听说贾琏来访,陈氏娘子很识趣的推了一下王熙凤道:“你的良人来了,去迎一下吧。” 王熙凤来此的目的,就是想续上之前被打断的独处,这会也顾不上羞涩,起身道:“多谢嫂嫂成全!”说完脚下步伐加快,裙底一溜小碎步走远了。 第63章 震慑 第63章震慑 王仁听到下人的通传,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是应激反应了。 等了一会没见着人进来,便让下人出去看看。很快夫人陈氏进来道:“别等了,和风儿在前边说话呢,我让下人都出去了。” 王仁很明显的松一口气道:“那就好,不要失礼了。” 陈氏不动声色的撇了丈夫一眼,心内暗道:要说失礼,你们王家兄弟才是失礼。 刚才陈氏见了人,贾琏的礼数上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眼神特别的正。哪像王家兄弟,隔壁的王义,好几回见了自己,表情叫一个猥琐。听说王仁和隔壁一个姨娘说不清楚,也不知道真假。家里那么多丫鬟不够他糟蹋,非要出去惹那个戏子出身的妖精。 再见贾琏的王熙凤,没了之前的羞怯,怎么讲呢?觉得很神奇! 对于王仁这个哥哥,王熙凤可是太熟悉了,很不好讲话,没啥本事还眼高于顶的货色。 就这么个玩意,前后才多一会,完全换了个态度。 王熙凤非常好奇,贾琏怎么做到的。所以这才见面,便主动拉着他的手说话。 “琏哥哥,怎么说服王仁的?” 王子胜心情不错,端起酒杯说一番场面话,比如自己人别客气之类的。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贾政的道貌岸然,以及,王夫人仗着王家的势力在贾府的强势。 席间王子腾离开片刻,王义起身告罪跟了过去,贾政用眼神询问贾琏,得到微微摇头的回应,便也不去深究了。贾政就是个公子哥,非要找出个优点了,就是在官场上比较本分。 “怎么,我说你两句,还不服气?”王义也有点上头了,他概念中的王家,如今就是比贾家要强,贾家能风光依旧,仰仗的是王家。 既然是戏,导演呢? 将来的贾府如何?王夫人变得茫然了。以前还很有把握的,只要贾琏娶了王熙凤,姑姑和侄女之间的关系摆在那的,很容易就能引导王熙凤的偏向。 回到府中,情绪不高的贾政只看见李纨挺着肚子出现,不见贾珠。 李纨心里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天亮前被吵醒的,起来接着满身酒气混杂着脂粉味的贾珠,不用猜都知道贾珠昨夜干啥了。但又能如何呢?李纨还算是心胸开阔,家里的丫鬟近贾珠的身子,李纨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一直作崖岸自高姿态的太上皇都忍不住进场,借着清欠一事给皇帝使绊子。 真就是乱成一锅粥了,这是有心人存心搅浑水,为了各自的利益。 现场气氛还算不错,平时为人倨傲的王义不搞事,那就不会有事。 一番话把王子胜听傻了,贾政则是一头雾水。 “你说清楚点!”王义心存疑虑,不敢大意。贾琏却不给他继续的机会,转身就走。 大周朝当下的朝局有多乱呢? “还能有什么事情?去年底是多事之秋,国库空虚,陛下的内库也不宽裕。” 男尊女卑,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这是由时代决定的。 李纨显得有点疲惫,脸上看不到喜悦,竭力的维持平静道福回话:“回公公的话,夫君受国子监友人邀请赴宴,要晚一点回来。” “王兄客气,我年幼,本该是我敬你。”贾琏也站起举杯,面子上两人算是揭过去了。 王子胜和贾政都没听明白,王义倒是听出一些弦外之音,立刻问一句:“就这?” 贾母这个总导演,真的愿意为了王夫人对付贾琏么? 有人说红楼梦里的反抗精神,这个精神与主角宝玉基本没啥关系。宝玉连跳井的金钏都比不了。至少人家有勇气去死,宝玉选择的事出家。 至于贾家内部的那点事情,贾政未必看不清楚,他默默的接受结果,可见人也不厚道。 太上皇与今上承辉帝之争,文武之争,旧勋贵(京营)与新勋贵(边军)之争,国库与地方收税之争,国库与内库之争。 当即贾政便怒问:“小畜生呢?怎么又不见人?” “首辅大人的孙子方少白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贾琏一句话,就给王义堵的无话可说。 只要王义是个有脑子的,事情就不会闹的不可收拾。 论权势,王子腾还能比的了方白衣,至少现在的距离还有很大。 就这么一个格局,王子腾还在外带兵,京中的王家子弟再不老实点,真要招灾惹祸的。 毕竟是亲家,觉得有必要给王家一点提醒,贾琏继续道:“李如水要复出,大概是出任礼部尚书,恩师那边,应该是出任户部尚书。年后的首辅位子应该能定下来了,到时候有人不甘心,肯定是要搅浑水的,我等切记不可蹚进去。” 打发的夫人,王义这才冷冷的对着贾琏道:“听说你傲的很,众人邀你好几回没答应。” 前后半个时辰左右,陈氏派人来叫,说是酒宴备好了。 怂,不存在的! 回去的路上,贾政在马车里对王夫人道:“琏哥儿与张侍郎的关系,看来真不一般。” 王熙凤看似大胆的行为,落在贾琏的耳朵里并不出格。女性对男性直呼其名,在贾琏看来也没啥大不了的,完全可以接受的。 后院前厅这边刚到门口,被一个锦衣男子拦住了,看年龄得有二十出头,一脸的骄横,身边还跟着个少妇,看锦衣男子时,眼神里透着畏惧,与贾琏一个对视,快速低头。 原着里的袭人对贾宝玉是何等的忠心,狗日的贾宝玉一气之下,还不是一脚踹袭人胸口?就这,还是很当时很多女读者心目中的好男人呢。拳师们的做派,穿越了不得被当家的主妇打死了,在后院随便挖个坑埋了都是心善的,直接丢城外乱葬岗,那才是常态。 王夫人进门,大房继承了爵位,贾赦搬到了东跨院,荣国府里的戏很精彩。 “你就是贾琏?我是王义!这我夫人,伱唤大嫂便是。”男子一开口,却没太豪横的意思。很自然的自我介绍,不过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和语气,礼都没一个,让人很不舒服。 显而易见的是,贾母肯定是乐见贾琏的兴起。 你看,直接叫王仁的名字了。 酒宴也在后宅,贾政贾琏其实都算是在家人,不存在太多的避讳。 眼看要出现开批斗会的架势,王夫人不满的撇了李纨一眼,心道:说什么实在话?善妒就善妒。王夫人对李纨的感官真的就很一般,实际上王夫人对其他女人的感官都不佳,用现在的大白话讲,就是极度自私,见不得别人好。 王义伸手想抓却抓了个空,想喊住贾琏又没有那个脸,心里一阵烦躁之余,决定还是要搞清楚这个事情,不然没法安心。 夫妻二人之间看似文不对题的对话,却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这么说吧,别看赵姨娘才是受宠的那一个,王夫人却生了贾元春、贾珠、贾宝玉。 李纨赶紧解释:“昨夜回来的晚了点,我没让人叫醒他。” 贾政很不高兴道:“你带着身子,他怎么好放心?” 朝廷的消息,王义没啥渠道去了解,能知道这些消息的人,意味着与权利的距离。 越是生活在京城的人,越是明白这个道理。 贾政忍不住黑着脸问:“贾珠呢?怎么只你一个回来。” 但凡王夫人长的普通点,手段上差一点,都没可能生下这三个孩子。 这是对贾府有好处的,这么说吧,任何一个贾家的后辈崛起了,贾母都很乐意看见。只要不动摇她在贾府里的地位。 过了一会,王子腾和王义一道回来了,脸上没了之前的轻松,目光炯炯的看着贾琏道:“贤婿,都是自己人,有的事情但说无妨。不必遮遮掩掩。” 贾琏之前便有所预料,所以面不改色,倒是贾政继续懵逼,怎么说话听不懂呢? 打个哈哈对付过去,王熙凤也没追根问底,拉着贾琏在后宅转悠,一边还问比起贾府,王家如何?贾琏自然不会贬低任何一家,只是说两家差不多。 贾琏依着礼数,给王子胜和贾政敬酒,轮到王义的时候,不等贾琏举杯,他却先站起举杯道:“琏哥儿,这杯我敬你,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贾琏见过王兄,见过嫂夫人。”贾琏自然不会在这点事情上计较,毕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对于抱手礼,可有可无,只是告诫自己,别因为失礼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即可。 一旦发现贾琏在消息渠道上对自己构成了碾压,王义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随着贾琏的崛起,尽管还只是一个秀才的功名,但肉眼可见的前途不可限量,根本不是贾珠那种国子监的学生能比的。 王义对夫人道:“这里没你的事情,去寻陈氏和风儿说话吧。” 虽然为人跋扈,但王义却不是王仁那种纯废物。不然王子腾也不会放心留他一个人看家。 大概就是好那种,别影响过我贵公子的生活,别的都无所谓了。 “自己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必要太在意。”具体的细节当然不能说,说了形象受影响的。王仁也不会说,畏惧是一个,丢脸是另外一个。 贾琏主动行礼,王义只是微微点头,倒是他夫人侧身道福:“见过贾家叔叔。” 王夫人有点走神似的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大房要起来了!” 接下来的酒宴很自然的进行,皆大欢喜。王子腾和王义也都追问了一些事情,贾琏却没有再给出明确的回答,显得高深莫测。两人也没在追问,对待贾琏的态度也发生了比较明显的转变,这让原本是C位的贾政,多少有点不适应。 以前还有个贾赦能全面压制贾琏,现在能压制贾琏的只有贾母了。 王夫人并不怪贾珠,反倒是觉得李纨拴不住丈夫,都是她的错。 贾琏见状继续补刀:“令尊领兵在外,奉劝王兄,京城水很深,平日里行事本分一点为好,免得给王太尉招灾,到时候留在西域回不来也未可知。”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谓的穿越类古装大女主电视剧才充满了YY空间吧。 说到自私,这贾府里头的主人们,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最自私,只有更自私。 王义听了心头一颤,这番话肯定不是乱说的,贾琏一定知道点什么。联系到贾琏是张廷恩的入室弟子,王义更觉得这话另有深意了。 王仁“生病”不能出席,王义倒是在座,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头上,王义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王夫人在一旁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早有下人来报,贾珠回来的时间是天快亮了。 “王兄有何见教?”贾琏也把脸拉了下来,大家都是嫡长子,比社会地位贾府高。 次日一早起来,就看见挺着肚子的李纨王夫人跟前伺候着,找不见贾珠。 贾琏这才往前来,心里默默计算,贾府从东跨院到荣禧堂,走路至少二十分钟,这还没算上东边的宁国府,可见贾府要大不少,毕竟是赦造荣国府。王家财力大概要强一点,毕竟龙王请来金陵王。事情放心里比较,别说出来就对了。 承辉帝则达到了对内阁进行调整的目的,势力强大的旧勋贵集团左右摇摆只为利益。 贾琏也没想到,效果如此的好。原着里的王熙凤是很护着王家人的,毕竟是靠山。 现在的态度,很明显暂时是更亲贾琏的。这是个好现象,贾琏就是要改变王熙凤,让她将来嫁过去之后,以贾琏为中心。至于男女平等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不现实的。 有点下不来台的王义表情虚弱的脸上泛起了红润,嘴唇却有点发青,此刻进退两难。 好在贾政没有再追问贾珠的事情,不然闹大了李纨更难做。 王夫人岔开话题道:“回头老爷请赦大爷问问琏哥儿,有没有与大哥有关的消息。” 贾政对此并不太关心,强行转移话题道:“一大早的母亲进宫去了,你不用在跟前伺候,回去歇着吧。” 第64章 相邀 第64章相邀 过年前三天,宫里的老太妃和皇后都会抽一天时间召见命妇,贾母的地位属于第二档的,上面是郡王的配偶。贾王史薛这四家,贾家的爵位最高,贾母在这四家的命妇里也是最高的地位。这是贾母地位的象征。 王夫人至少六品命妇,想进宫都不够资格,倒是邢夫人有这个资格。 想起来王夫人就一肚子的不爽,凭什么? 邢夫人出身差,贾赦又闹腾着搬走了,导致本来在荣国府里头没存在感的邢夫人,越发的隐形了。也就是每年这一天,邢夫人才能压王夫人一头,不知道是不是贾赦在恶心王夫人。 王夫人上午难得休息,午饭后还能睡一觉醒来,抓紧收拾完毕,丫鬟疾步进来通报,老太太的车队距离家门不远了。 赶紧让人招呼贾政一声,夫妻二人出了侧门,等候贾母归来。 几十号人前呼后拥,贾母身边的随从光妇人丫鬟就二十号人,这还没算随行的家丁。 这排场是真的大,下车的贾母踩着软凳,还算不错,没直接上人凳。 看见王夫人,贾母眉头微微皱起,转眼看见二儿子,便展露笑容道:“老二家的,娘家可还好?怎么没见着琏哥儿?” 话音刚落,侧门后头便传来贾琏的声音,带着大喘气的声音:“我就知道,老太太要看不见我来迎接,一准的给我穿小鞋。瞧我这跑的,鞋差点没跑掉。” 真没这么夸张,知道邢夫人进宫后,贾琏便让人在街上等着,看见贾母的车队回来便赶紧报信,免得回头让人抓了不孝的短处。 这会话说在前头,贾母审视了一眼,发现他有个擦汗的动作,这是一路跑来的。 想是知道的急了,不肯错过,这才跑过来。贾母的心头不由的软了一些,这孙子也是亲的,眼下愿意好好读书,将来贾府荣华富贵也多一个机会。 “小猢狲,邢氏那边你不接着点?”贾母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叫“存心刁难”。 “老祖宗,您这就是故意为难我了,要不我去学点变化术?变十几个贾琏出来?” 贾母可以拿邢夫人开玩笑,贾琏不行,不能就这么接着,所以要换个角度。 怎么讲呢,这事情说起来不重,但非要刁难你的时候,千斤都压不住。 贾琏但凡说一句什么先紧着老祖宗这一类的话,那就算落下把柄了。 别看邢夫人不起眼,那是贾赦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诰命在身的。 所以贾琏看的很清楚,这老太太看似在开玩笑,实则这话里带着坑呢。 一时半会的不拿出来,将来指不定哪天就拿出来,到时候就是“不孝”的罪证。 由此可见,老太太在她的领域呢,绝对是个宗师级的玩家。稍不留神掉坑里了。 贾琏的应对出乎贾母的预料,心道:“小猢狲,滑不留手!” 当然也没多失望,顺带的事情,有枣子没枣子先打三杆子的意思。 说是有多少恶意也未必,只不过是留在手里,哪天这小猢狲不听招呼,敲打的时候用上。 贾琏很清楚,要论心眼,贾母才是荣国府里的头号选手。 “你这猢狲!”贾母笑着点了点,没有继续纠缠,回到荣禧堂时,贾母才对众人道:“都散了吧,这都累一天了。” 贾琏笑嘻嘻的告辞,心里却在腹诽,伱还知道大家累一天了,这是能来迎接的都来了,不对,有个人没来,贾珠。 等贾琏走了,贾母才看似随意的问一句李纨:“孙媳妇,怎么不见珠儿?” 李纨的身子微微紧了一下,随即笑道:“午饭后出去了,说是与同窗约好的。” 贾政听了顿时怒道:“这小畜生,大过年的也不着家,迟早让他知道家法的厉害。” 贾母听了顿时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逢年过节的与好友聚会,算的什么?” 贾政对老母绝对孝顺,当即变弯下腰,语调也变的柔和:“母亲教训的是。” 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给贾珠记一笔账。这个不孝子,不要给找到机会收拾你。 贾赦和家政在对待子女教育问题上绝对是一个爹生的,手段都一样,不是骂就是打。 贾琏对这种方式自然是嗤之以鼻,非常不屑。 你要是每天非常的忙碌,孩子又多,没那个耐心教育孩子,倒也还罢了。 这哥俩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贾政是个五品官不假,但在工部郎中的位置上,贾政其实事情不多。要是个做事情的人,哪有闲心养一堆门客,大把闲暇时间陪着他吟诗作对。 贾赦倒是不读书,每天喝酒听戏,玩女人。 心思全在乱七八糟的方面,都是不做正经事的人,说的文雅一点,富贵闲人,说的难听一点,整个一个依靠家世的废物。 儿女对于这哥俩来说,根本就是他们的工具。贾赦把贾珠当做今后能光耀门楣的工具,贾政把贾珠当做今后能压倒大房的工具。 尤其是贾政,当初他是个读书种子,但被太上皇摆了一道,直接荫个五品官,导致他无法走科举正途的道路做官,身上勋贵的光环,使得家政难以融入文官集团之中。 贾政把所有的遗憾都寄托在贾珠的身上,一旦贾珠的表现无法满足他的遗憾,等待贾珠的就是强度拉满的暴风骤雨。这点从贾政打贾宝玉时,王夫人跪地阻拦时说的话可见端倪。 (PS:每个人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各位读者看看就行,别当真。) 初三这一天,贾母进宫,贾琏在家里歇着,贾赦照例不在家里,外出流窜。 接了贾母回家后,贾琏回去又懒人病发作,躺椅上一靠,抱着个暖婆子,盖着锦被打瞌睡。桂香见了非但不拦着犯懒,反倒搬个小凳子,把贾琏的靴子脱了,脚放在肚子上取暖。 贾琏以前也说过不用这么做,桂香表示嗯嗯嗯,二爷说的对,就是不改。 现在整个荣国府都知道,桂香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姨娘的位子,眼瞅着大妇没进门,桂香在落实身份之前,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懈怠的。 实际上即便是大妇进门了,桂香也会想着法子的讨好贾琏。 真不要说什么“自贱”的话,这个时代的女人,即便是迎春探春,家人后也都是要依附于丈夫生存的。三从四德,这是时代对女性的要求。想跳出这个圈子追求自由的女性,结果注定是被整个社会唾弃,唾弃者的绝大多数人还是女性。 这一天真是太舒服了,就这么躺着,什么都不想做,浑身放空了,舒坦,太舒坦了。 晚饭前迎春摸过来了,看见贾琏时眼睛成了月牙儿,语带欢喜:“二哥,一起吃饭。” 这丫头越发的不见外了,在荣国府里头有贾琏撑腰,没人敢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昔日那个小小年纪整天皱眉的迎春,如今走路能抬着下巴。 贾琏觉得这就挺好,本来在这荣国府里头,贾琏也没啥牵挂和舍不得,就这么个小丫头,如今成了贾琏的牵挂,还是他自己造成的,真是没有牵挂就创造一个牵挂。 这也挺好,人生在世没有一个在意的人,活着就太孤单了。迎春挺好的,年龄小,可塑性强。她对贾琏的亲近,那绝对是纯度拉满的。 兄妹二人上桌吃饭,边吃边聊,气氛很好。只有这个时候的贾琏是不需要提防谁的。 将来就算是王熙凤进门了,贾琏还得花心思PUA呢。不然娶个媳妇跟自己不一条心,那得多闹心啊。幸运的是贾琏穿越的很早,有时间改变生存环境。 初四,贾珍让贾蓉来请,理由是大过年的兄弟之间还是要多走动。 很明显贾珍拿贾琏当潜力股了,贾琏本不想去,但一想到尤氏的背影,再想到将来有机会要弄死这孙子,脸上便多了一些笑容,热情的招呼贾蓉。 “蓉哥儿,大过年的没挨揍吧?”贾琏关心的角度很缺德,但贾蓉不觉得是在找茬,反而觉得贾琏是真的关心自己,毕竟以前二人同病相怜,在族学里也是臭味相投。 “挨了几句骂,就刚才过来前,我换衣服慢了点,就被骂了一顿。琏二叔,如今您是熬出头了,将来总要拉侄儿一把的。”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贾蓉,真当贾琏是个值得亲近的人。 “你既然不喜欢读书,年后我带您出去见一个人,回头你跟着他混,有他给你撑腰,珍大哥再想打骂你,总的掂量掂量的。”贾琏出了个极为阴险的招数。 要怪就怪李亨太想挣钱表现自己了,这不是给贾琏递梯子了么?带上贾珍一道,把生意做起来,把钱挣了。李亨固然有好处,贾蓉的好处也不少,有了事业上的成就,贾蓉的自尊心无疑会大大的加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自尊的贾蓉的心思不难慢慢的发生变化,等到秦可卿进门的时候,贾珍再想扒灰,稍微鼓动一下,就敢反抗了。 具体怎么反抗,贾琏又把握引导贾蓉做出点大胆的决定。只要心里不畏惧了,有了自尊心的贾蓉在贾珍面前,就不会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摆布。甚至奋起反击! 将来贾蓉会如何反抗,做出什么不孝的举动,贾琏一定会表示一下惋惜的。 要怪就怪贾珍不当人,贾琏肯定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 收到贾琏鼓励的贾珍,感觉内心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收拾一番的贾琏跟着贾蓉出门,过了院墙上的小门,来到东府。 贾珍这边很是热情的站在门口迎接,丝毫没有拿族长的架子。 贾琏也是一脸“真诚”的笑容,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尤氏双手端茶奉上,贾琏可不敢坦然接受,赶紧起身略带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贾珍倒是很满意贾琏的反应,这才对嘛,小SP,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过尤氏的背影。 尤氏笑道:“如何使不得,都是一家人!”尤氏这一笑,贾琏见了不禁神魂一荡。再想到未来的尤二姐尤三姐,心里愤愤道:狗日的贾珍,真该死啊! 贾琏再三谢过,这才坐回去。贾珍笑着开口道:“琏哥儿不必拘束,本来就是一家人,见外便无趣了。” “珍大哥太客气了,还特意让蓉哥儿来请。”贾琏笑着客气一句,眼角的余光还在尤氏的背影上,这身段确实顶啊。眼下的尤氏不过二十出头,身段没发福,最好的阶段啊。 贾珍道:“那就不客气了,以后琏哥儿得闲便来走动一二。” 贾琏又客气了两句,两人聊了一些闲话,尤氏来请,说是酒宴备好。 贾琏起身先让,贾琏连声不敢:“长幼有序,珍大哥请!” 面子得到满足的贾珍,心里对贾琏的感官大好。另外一个堂弟贾珠怎么说呢,客气是客气,但隔着一层,没有贾琏表现得如此随意不见外。 为体现兄弟之间的亲密,贾珍没让尤氏回避,而是招呼她上座陪酒。 贾琏嘴上不说,心里鄙夷的不行,这狗东西真是不当人啊。 屋里很热,劝酒的尤氏没一会便扯开上面一个扣子,换成别人肯定是眼珠子不转了。 贾琏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才到哪啊? 有心给贾琏灌醉的贾珍,最后倒是自己喝多了,主要是贾琏频频敬酒,嘴里好听的不停。 给贾珍干趴下之后,贾琏还有心思要了一碗鸡丝面,不紧不慢的吃饱了,这才走人。 尤氏让丫鬟扶着贾珍下去,亲自送到角门处,贾琏再三让停下,尤氏这才驻足。 待贾琏走远了,尤氏才慢慢回转,贴身丫鬟银蝶低声道:“琏二爷好生俊俏!” 尤氏白了她一眼道:“你是有主的,当心祸从口出!” 银蝶作为贴身丫鬟,早先尤氏刚嫁过来时,闺中没少做帮手,推! 贾珍这个色鬼,自然不肯放过,奈何贾珍身边的女人太多,银蝶跟着尤氏混,一个月都未必能吃上一口,更别说吃饱了。 走了一段,尤氏脑子里全是贾琏酒后白里透红的脸蛋,本分的她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 第65章 自身定位 第65章自身定位 初八这天有一次大朝会,这也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散朝之后,折腾一个上午,下午开始继续放假。大周朝的官员每逢九、十两日放假,一个月修六天,还是很爽的。过年更爽,除了初八半天的朝会,一直到十六这天才恢复上班。 初八的大朝会并不平静,或者说是尘埃落定。心的内阁首辅诞生了,上一任礼部尚书孔照,此人并非圣人苗裔,祖籍河北。 张廷恩果然升任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的人选空缺,由李清这个右侍郎主持礼部工作。 这一日上午贾琏在家读书,下午被张廷恩派人来传唤。 见面之后,张廷恩便问:“真的不想回青云书院读书么?” 这又是一次试探么?贾琏很不喜欢这种说话不直接,说一半留一半的方式。 当即露出无奈的苦笑道:“先生,何必兜圈子呢?你我师徒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个比喻让张廷恩露出恼怒之色,死孩子,会不会说话? 不待张廷恩打击报复,书房门口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贾琏一看来人,认识啊,上次在书房里见过,赶紧起身抱手:“见过王爷。” 按理说贾琏对于四王八公这些人呢,都应该是有见过的,奈何贾琏以前年龄小,现在倒是能出来当一下门面了,却不愿意与这些人有太多瓜葛。所以,只是猜测眼前这位是忠顺王。就是小说里头那个因为一条汗巾,导致贾政被忠顺王的管家羞辱,进而宝玉被打个半死。 贾琏并不觉得宝玉那顿打挨的冤枉,相反觉得打的好。好好的富贵闲人不当,家里那么多女人不说,还要跟秦钟在被窝里仔细算账,喜欢跟人比剑。当然了,贾家的男丁都有着毛病,小说里的贾琏身边就有泻火的小厮,贾敬在玄真观里头也在乱来(冷子兴评)。 这种现象怎么说呢?哪个时代都有吧!只不过,古代光明正大,被认为是雅趣。 这么说吧,原着中王熙凤都不管贾琏找清秀的小厮,却忍不了多儿姑娘。 来人面对贾琏,一贯的态度不远不近,只是微微颔首,就算应了贾琏的见礼。张廷恩见礼招呼时,来人倒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句:“免礼!” 张廷恩赶紧起身让座,这位“王爷”也不客气的坐了上首,从袖口里掏出一摞银币摆书桌上道:“尚书大人看看这个。” 贾琏被忽略了也不在意,笑着站在张廷恩身侧。 张廷恩取了一枚银币,转头递给贾琏道:“你看看。” 贾琏也不客气的接过银币仔细看了看,银币表面光滑,边上有锯齿,一看就是冲压工艺的产品。银币一面有“龙元”字样,还有一条龙的图案,另一面则是“一两”字样。做工自然无法跟现代工业的产品相比,但比起浇铸工艺,已经好很多了。 怎么说呢,真不能小看古人,说个大概就能给你做出来,还能量产。 “不错,货币乃国家财政之根基,切不可掌握于他人之手。前明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方便是方便了,把铸币税拱手让出不说,光明正大的给士绅一个盘剥百姓的手段,官员也多了个火耗的贪腐之便。此举遗祸至今,陛下能改此恶政,国家之幸也。” 贾琏是习惯性的显摆,进了承辉帝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便问:“财政之根基?” “回王爷的话,钱这个东西不能吃不能喝,本质上就是等价交换物。明中后期商业发达,国家铸币不足,加之民间有藏钱之习俗,周边小国也以明之铜钱为货币,导致国内流通的货币不足,故而民间以金银为货币。一条鞭法从法理上认证了白银货币的合法性,白银通过对外贸易,大量存在于民间,直接拿来做货币存在诸多弊病,此做法不可取。” 承辉帝之前从张廷恩那有所了解,还是想听听贾琏这个始作俑者的当面做法,于是追问。 “如今朝廷铸银币,以法令为银币保驾护航,事多矣,如之奈何?” 贾琏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事情太大了,必须要坚定信心,不然肯定半途而废。 “反对者肯定很多,此事不可急切,宜缓行。设三到五年时间为限,期限之后,民间不可再用白银交易。官员少了火耗,加俸即可。真正的阻力来自民间士绅,他们才是利益受损最大的一方。商人那边,大宗交易可以走银行,允许直接用白银交易。如此有个三年五载的,朝廷收入必定大幅度增加。” 张廷恩突然问一句:“中央银行以户部为主导,宗室方面反弹如何应对?” 贾琏听到这里便突然问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朝廷水师实力如何?” 承辉帝眉头皱起道:“怎么扯到水师上去了?” 贾琏果断的摆手反驳:“关系大了,水师强,这可以将周边各国的海贸纳入管理,民间海商必须登记注册,缴纳费用领取许可证,方可出海经商。水师强,才可以打击走私。甚至可往南洋各地,保护我国海商的合法经营,扼守要害海道马六甲,坐地收租。由此可知,出海许可证可作为宗室福利的一部分,可让宗人府出面,买船出海经商,为宗人府创收。现行开五口船舶司的做法,看似稳当,实则将最大的利益拱手让人了。” 提到水师,承辉帝表情凝重,当即摆手转移话题:“此事不提,容后再议。” 张廷恩也顺着承辉帝的话道:“朝廷如今的大敌在北方,水师的事情先缓缓。” 贾琏一听这个,得了,水师一塌糊涂,很可能连海道都打不过。 这不是新鲜事,中原王朝幅员辽阔,来自海上的威胁不大,一直以来主要威胁都是北方。 现实历史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洋人的坚船利炮打进来,清朝都不带重视海军发展的。被打怕了,才想起弄海军,最终还让小日本给灭了海军,真是一言难尽。清朝为何被当代人诟病,实在是近代太烂了,日本一个弹丸小国都能骑头上拉屎。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贾琏一听两人的话,顿时歪歪嘴,毫不掩饰鄙夷之情。 承辉帝见状恼了,冷气森森的瞪眼道:“怎么,伱觉得水师很急?” 贾琏听了很干脆的回答:“废话,西洋人不远万里驾船而来,可见其中巨大利益。时间长了,西洋各国无论海军必然长足的发展,远远的将我甩在身后,本朝有万里海疆,眼下不重视水师的发展,将来西洋人很可能凭着坚船利炮打上门来明着抢。届时,难道又要捡起海禁政策,放弃沿海不成?” 张廷恩一听贾琏这话就急了,当即怒斥:“住嘴!无礼至极!” 贾琏很不服气,表情悻悻,看似年轻气盛,实则是贾琏有意为之。 想抱皇帝大腿,就得下猛药,不然谁知道你这个小虾米啊。 承辉帝大度的摆摆手,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眼睛里闪动异彩,追问一句:“这会不会被攻击与民争利呢?” “与民争利?真是天大的笑话,谁是民,站在国家的角度看,给国家纳税的主体人群才是民。本朝纳税的主体是构成的群体是什么人?是社会最底层的自耕农,是地主家的佃户。这些人承担着本朝最沉重的负担,活的却不如牛马。长此以往,活不下去的时候是要造反的。” 一句话把在场两位都干沉默了! 这是大实话,问题是实话太伤人了! 道理很简单,谁都懂! 难点在于,你明明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却往往没法落实。 这就不是讲道理的事情,这是人性的事情。 身为权贵,必然会庇佑自家的子嗣。 身为皇帝呢?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皇帝不去做呢? 看不到,看到了没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去做。总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对待。 回到眼前的承辉帝,他又是一个什么具体情况呢? 贾琏建议的铸币 银行体系,以及以宗室为具体目标投入海贸,又是什么一个具体情况? 沉默稍倾,承辉帝开口打破沉默:“眼下的大局是西域,其次是铸币及银行筹建。水师方面,可以先出人选,做一些尝试也未尝不可,贾琏,你很不错。” 动心了,承辉帝动心了。 张廷恩倒不是很意外这个结果,理由很简单,贾琏的建议固然有阻力,但不会达到那种沸反盈天的程度。比如说宗室介入海贸,谁支持,谁反对? 宗室肯定是支持的,甚至不涉及到自身利益,并且想掺和进海贸圈子里的人,也都是支持的。反对的既得利益者,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这就给了承辉帝团结大多数人,打击一小撮既得利益者的操作空间。 回到铸币这个事情呢,这是另外一个具体情况了。 从法理上,国家掌握铸币权利,这是即便有反对,皇帝强行推行也是能做到的事情。 区别在于,反对的力量大小,不至于像清欠那样,想推行权贵集体反对,文官集团不配合。太上皇还在后面推波助澜,结结实实的给了承辉帝一个大B兜。 贾琏被夸奖了,但却没有任何骄傲的想法,想抱紧皇帝的大腿,还需要准确的定位,保证自身的安全,贾琏首先想到的是和珅。这为乾隆宠臣的下场不好,原因是给当猪养了。 贾琏不能犯和珅的错误,所以他的定位就是一个为皇帝捞钱,但又不能被当做猪来养的臣子。具体一点,就是借鉴和珅又不走和珅路线的钱罐子路线。还是建立在不会招致太多反对,又不会导致底层百姓利益受到太大影响的前提上的路线。 和珅搞出“赎罪银子”这种操作,在贾琏看来,简直是脑子有坑到了极致。 最主要的和珅是个宠臣的同时,还是个权臣,这就不是能全身而退的选择。 通俗一点,就是让皇帝离不开自己,又不会忌惮自己。 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富贵人生,这才是贾琏结合当下实际做出的决断。 什么?造反,社会改革? 开始什么玩笑呢? 贾琏不是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性格,更不没有那种道之所在,吾独往的理想主义者。 社会变革的难度有多大呢? 以清朝为例子,1841年鸦片战争到1949年,整整一百零八年,才走完了社会变革之路。 就这,还是在外部压力巨大的前提下,国内的有识之士殚精竭力,前赴后继,牺牲了无数的仁人志士,才达到了目的。 就大周朝这个现状,你想搞社会变革,失败身死是必然的。 这就不是什么教育程度的问题。现代社会那种教育普及的程度下,多少社会底层还在为资本的利益做辩护呢。 大周朝的未来会走向何方,贾琏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一生荣华富贵。 与别的权贵相比,贾琏最多就是道德底线稍微高一点。 张廷恩总算是找到机会接了一句:“琏哥儿确实有想法!臣不及也!” 承辉帝笑着摇摇头:“爱……,张尚书自谦了,如今朝局混沌,应付局面就够头疼的,哪有心思想别的。” 贾琏很及时的笑着捧哏:“王爷和先生身在居中,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句话给承辉帝的心思转了个弯,看似笑眯眯的反问一句:“你既关心朝局,不知有何高见啊?”贾琏当时脸上笑容僵硬,心道:这是我能乱讲的? 张廷恩也是心头一颤,暗道:陛下这话不好应对,千万别认为是病急乱投机。 关键张廷恩这时候没法开口,一开口只能是帮倒忙。 贾琏还不能不回答,好在他对于糊弄上级的勾当很是熟练,不假思索便道:“您可真看得起我,荣国府家里的事情,我都没弄明白呢,何况朝廷里的事情呢?” 一句话给承辉帝听的乐了,这还真就是实在话,于是便笑着摇头道:“也是,贾府的老太君,不说了,不说了。” 第66章 在意的事情 第66章在意的事情 没说出来的话,大概就是贾母偏心! 偏心么?偏心!还有就是出于贾家利益的考量。 要怪就怪贾赦和贾敬的不争气,作为爵位的继承人,贾赦不能顶门立户,贾敬选择了放飞自我。赶巧贾政的夫人是王子腾的妹妹,贾家需要王家的势力帮忙支撑贾府的地位。 至少要撑到下一个能保证贾府继续富贵的人物出现。 可惜,贾母的运作落空了,贾珠早夭,贾宝玉是个废物。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贾府的破败,家中人四散。 贾政想重振贾府,没那个能力,贾兰倒是中了进士,却不愿意捡起贾府重新经营。 穿越者贾琏的心目中,贾母是唯一在努力维系贾府完整和富贵的长辈。 其他人享受着贾府带来的富贵生活,却在一点一点的推倒这个家族。 这是贾府的现状,上升到整个国家呢?现状大概也就是这样。 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别都大,一个人一个想法,不同的想法发生利益冲突,就会产生矛盾。 承辉帝在提到贾母和贾家的同时,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自身的情况。 下意识的带入,进而陷入了沉思。 这么一琢磨就发现了贾琏建议的妙处,任何问题只要带入利益关系就不难分析清楚。 推行铸币,一点一点的把白银直接作为货币挤出流通市场,单单是铸币税,国库就能有长期的收入。其次是汇通天下的官方银行,间接的把大量的银币留在银库中,还能收管理费。 钱本身的价值不大,当它被赋予了流通过程中等价交换物的职能后,钱就是权利。 朝廷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国库空虚,皇帝说话都不响。 太上皇当初坐稳位置,靠的就是利益为纽带,把军政双方都绑在一起。 如今的承辉帝,一旦手里有钱了,同样的招数重复一次就行了。 这就是为何太上皇禅位时下旨,每年要有二百万两白银的养老钱。 以前承辉帝只是觉得此事铸币 银行的模式有利可图,这一刻他彻底的想明白了。 看似混沌的局面,在这一刻,有了清晰可行的方案。 有了明确思路的承辉帝正要开口,看见贾琏站那边的时候,想起自己隐藏身份呢,笑着对他道:“贾琏,你先回去。今年的秋闺,等你的好消息。” 贾琏没有立刻走,而是先看看张廷恩,这个举动很重要,事先贾琏就想好的。 张廷恩见状果然笑着摆摆手:“我叫你来,也是为了读书的事情,李如水起复,特意找我谈话,意思伱可以回青云书院读书,方少白等人的事情你不要计较。” 听到这个话,承辉帝顿时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贾琏怎么回复。 贾琏毫不犹豫的反问:“先生的意思呢?” 张廷恩道:“此事我没意见,完全看你个人意愿。” 贾琏笑道:“那就没问题了,事先我提醒过那些人,不要惹我。我在书院打架是犯错了,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廷恩听了看看承辉帝的反应,发现他饶有兴致的样子,继续道:“你可想好了,青云书院出身的官员,那可不再少数。” “青云党么?明朝灭亡至今不足百年!呵呵!那更要离他们远一点。” 贾琏这话说的极其恶毒,尤其是承辉帝在场,听到这话很自然的联系到前明的东林党。 不是说东林党就没好人,而是东林党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利益而结党。 明末朝廷的财政枯竭,东林党在其中起了很坏的作用。 尤其是这次清欠事件中,方白衣作为太上皇时期留下的辅政大臣,在承辉帝看来,立场很成问题!作为一个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承辉帝对于方白衣的厌恶达到了极致。 也许有人以为方白衣是站中间,两不相帮,承辉帝看来这就是大大的不忠。你可以不支持清欠,你得拿出解决财政困难的办法,不是两手一摊,请拨内帑。 这样的首辅要来干啥?说的难听一点,方白衣的行为极其恶劣。 文臣们总想着皇帝垂拱而治,努力的大方向一直是这个。现实是但凡皇帝出于弱势,这个国家就没好过。两千年的封建专制历史,发展到最后居然高度集权的清朝,何等讽刺。 “好吧,你回去吧,国子监那边上学不要太懈怠了,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去上课的。”张廷恩这是提前打预防针,这个学生就是个妖孽。 贾琏告辞离开,承辉帝目送这小子离开后,笑着问一句:“朕好奇贾琏都读了那些书?要说家学渊源,朕是一点都不信的。听说他与勋贵后人关系疏远,就不是荣国公的路数。” “臣也问过贾琏,他的意思,勋贵后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得罪,保持距离即可。然其出身所限,必为文臣所不容。贾琏说,关起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必在意外面的风雨。还念了一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承辉帝听到这里也乐了,从过程看,张廷恩一直泄露皇帝的身份,贾琏的言语之间,也没有把王爷摆在先生的前面。即便要走,那也是听先生的。 “本朝的勋贵们,要都这么想,朝廷的麻烦也少的多。”承辉帝忍不住感慨。 张廷恩却劝道:“陛下,勋贵还是要用,不可重前明蹈覆。” 这话说的是土木堡之变后,前明兵部尚书于谦主导了十二团营,由此拉来了文臣主导军事的序幕。这也是后来明朝军队战斗力不高的根源之一。 网上有说法,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从明末投降满清的明军战斗力发生根本转变这一点来看,说明了明军士兵在明朝阵营里的悲惨程度。待遇稍稍有点改善,加之严格军法,士兵们就能拼命作战。 本朝自然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但还是那句话,人类从历史里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道理大家都懂,人的行为却往往只看眼前的利益。 所谓的谋万世,那都是扯淡,能看个三年五载,就是一方豪杰了,能看个十年八载,那就是庙堂俊杰,能看五十年的少之又少,但凡有,那就是一个时代的伟人。这种水准的人,五百年都未必出一个。 (PS:作者一家之言。) “国事艰难,朕着急啊,恨不得立刻剔除种种弊病,国家大治。”承辉帝感慨了一句,尽管年龄不足四旬,对于国家现状的担忧,想改变却又受制于各种势力,太难了。 贾琏要是在场听到这话,一定会在心里感慨,这就是没有学习历史唯物主义的弊端啊。 人类社会一直在变化,只不过人类社会都是后知后觉的,只有等问题爆发了,才会发现。这才有亡羊补牢尤为晚也的说法。 总想着自己活着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好,政策一劳永逸的典型代表就是朱元璋。 “当务之急,还是把铸币和银行的事情办好。”承辉帝还是下了定论,没钱说什么都是空想。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钱谁跟着你混啊?理想主义者不是没有,拿不是少的可怜么? 张廷恩恭敬地站起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 “明日上任之后,一定要尽快掌握户部,开春之后,西域战事要推进了,又是个烧钱的大窟窿。王子腾以冬日不宜进兵为由,大军滞留迪化。陕甘总督弹劾连续三份奏折弹劾他畏敌怯战。此事,你怎么看?”承辉帝话锋一转,问起西域的战事。 “陕甘总督吴玉辉是文臣,却能较好的约束西北边军,西域战事的粮草全靠陕甘两省支撑,吴玉辉压力很大。”张廷恩就事论事,分析了一下具体情况,却不给明确结论。 吴玉辉的动机,张廷恩即便是有判断,也不能明说,只能摆事实,具体决断是皇帝的。 “吴玉辉在陕甘总督任上两年,年年都上奏干旱,让朝廷免了钱粮。西域战事启动之前,朕开内帑拨银百万两采购粮草运往长安。就是担心他因为提供粮草有压力。” 承辉帝一句话说的阴森森的,张廷恩听了顿时一惊道:“陛下,万事都应以西域战事为重,战事结束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这就是忠臣的谏言了,承辉帝怀疑陕甘总督有问题,正常自然是启动调查程序。但张廷恩的意思,怎么都要等打完仗再说。 “朕省的,也有可能王子腾要求战事一起,西北各省的决断权,引起吴玉辉的不满。” “陛下,战事的具体情况,还是一线的将领最清楚,远程指挥万万不可。” “你当朕是昏君么?” “臣不敢!” 君臣二人的交流可以看出,承辉帝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 北方的威胁主要原因还是罗刹国在后面搞事,三十年前太上皇时期,在东北两国打过一仗。大周朝击退了罗刹国南下中原的企图,再后来又在西域搞事。 朝廷对于西域的统治形式为羁縻,大概意思就是地方的部落头人认可大周朝为宗主国。大周朝就给个名义,实际上对于西域的地方事务从不干涉。过去几十年,西域还算是安稳,最近十年开始频频搞事,南下打草谷频发,三年前直接表示不认大周朝这个宗主国。 因为实在太远了,朝廷对于是否要平叛西域也争论了一年多才有的结论。 承辉帝也很头疼,大周朝不足百年的时间,东北、西域、西南先后有外患频发。 总的来说,西南小邦的威胁不过是疥藓之患,来自西北方向的威胁,才是中原王朝一直高度重视的边疆大患。 如果贾琏知道承辉帝的担忧,肯定会表示大可不必。 现阶段的英国连印度都没拿下,就更别谈觊觎中国。 俄国则在耕耘黑海出海口,忙着打俄土战争。 普鲁士还是个欧洲小邦,法国的拿破仑应该还没诞生。 美国,现在还是十三块北美殖民地。 越了解历史越清楚的知道,清朝到底错过了一些什么。 有的历史科普还吹嘘康熙懂微积分,与西方学者书信往来。 一点鸟用都没有! 康熙在乎的只有统治是否稳定,他的统治基础是八旗的铁杆庄稼们。 即便是有外患带来的压力,大周朝自上而下的改革是否会发生,在贾琏看来很难。 这点看看袁世凯就知道了,他统治北洋的时期,中央还是能号令地方的。 经过税制改革的北洋,财政状况还算可以,如果当时能投入大量资金,未必不能打下一定规模的工业基础。 轮到北洋集团统治时期,还是优先考虑的事北洋集团的利益。 国家利益哪有个人利益重要呢? 这就是人性! 要不怎么说伟人们的伟大呢? 贾琏也就是口嗨,对于大周朝的未来走向,并没有太多的关心。 他在意的还是贾家这条破船会不会沉,会不会连累自己被淹死。 回去的路上贾琏还在寻思,这个承辉帝真是个勤政的皇帝,按说正月十五过了,朝廷才会重新开张,承辉帝却迫不及待的来找张廷恩,要解决国家财政的困难。 想到上面还有个太上皇,贾琏对于抱皇帝大腿这件事情呢,多少有点压力。 总之不能太跳了,太上皇收拾不了承辉帝和张廷恩,还收拾不了贾家,收拾不了贾琏? 大腿要抱,但要隐蔽的抱,庆幸的是贾琏年龄还小,不会引起政敌的关注。 不幸的是,贾琏年龄还小,在贾家的话语权不说没有,其实就是说话没人在乎。 当然了,贾家内部说话没人在乎这点,贾琏不是很在意,只要没人敢对他动歹念就好了。 先过度一段时间,以目前的状态看,考一个举人肯定不是问题的。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下时,贾琏才回过神来,揉揉有点发麻的屁股,心道:这马车坐着是真不舒服,颠簸了一点,费屁股啊。 第67章 改造一个人思想的难度 第67章改造一个人思想的难度 减震系统?我也不会啊? 再看看车里的垫子像个蒲团,贾琏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回头吩咐一下管家,让他想法子解决一下。 电视剧里的贾琏是骑马的,穿越者贾琏却不想骑马。 骑马看着威风,实际上学骑马是个很受罪的过程。 等你学会骑马,能够策马扬鞭时,大腿内侧的老茧都长起来了,罗圈腿也出来了。 难怪古人发服装款式都是遮住脚面的,大概就是因为骑马导致腿型不好看。 这个事情暂时丢一边,回到家中,桂香迎出来,不是她心灵感应,而是小安先跑一步。 荣国府的后院里,下人的生存智慧都不低,骄狂如茗烟那种是极少数。 在贾琏的院子里,桂香绝对是下人中的一号人物,巴结桂香未必有好处,肯定没坏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的人,仅仅因为你不“重视”他(她),就会遭到凶狠的报复。 体制内的老油条贾琏深知这个道理,选择不与勋贵子弟经常来往,那是得罪的起。 只要身上有贾府的虎皮,没那个敢轻易对贾琏下绊子。 这就是贾琏的现状,离开了贾府的庇佑,他就是个小秀才。 这里是京师,一个普通的小秀才不比一只蚂蚁强大多少。 听着小安一口一个“桂香姐”,贾琏斜着眼睛瞄着这家伙,非常的不怀好意。 就你还想当哥的干小舅子? 桂香倒是听的眉开眼笑,这就是当着贾琏的面叫姐姐,私下里没别人的时候,小安都叫“姨娘”的,巴结程度让贾琏听到了绝对瞠目结舌。 做人很卷的,不论哪个行业。 “二爷,大老爷让管家来问过话,说是年后读书的事情怎么安排?” 桂香动手帮忙去了披风,笑眯眯的汇报。 贾赦这老不死的,除了爱钱,还死要面子。他绝对不是关心贾琏读书的事情,他在意的事将来贾琏能不能给他争面子。 “下回管家再来问,伱就告诉他,国子监虽然不收学费,笔墨纸砚课书本都是要钱的,我出门在外应酬同学,那也是要钱的。你问问管家,不算零花钱,打算每个月给多少开销?” 贾琏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贾赦给钱,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恶心一下这老东西。 桂香心道,一直以来二爷的开销不都是公中的账上走的么?怎么想起来问大老爷了? 嘴上却是很干脆的答应:“我记住了。” 桂香就这点好,贾琏说啥就是啥,无条件服从,让人很满意。 晚间去给贾母请安的路上,迎面撞见贾宝玉跌跌撞撞的跑,后面好几个丫鬟和婆子在追着喊:“宝二爷,慢点,别摔咯。” 大脸宝回头时脚下拌蒜,噗通一下趴地上,贾琏见了忍不住笑了,庆幸自己站在五步之外,不然是有嫌疑的。 为首的婆子看见贾琏时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这是宝玉的奶妈,吃过亏的。 “奴婢见过琏二爷。”这婆子赶紧见礼。 【二爷】这个称呼进了耳朵,贾琏意外的膈应。眼前的大脸宝是二爷,哥也是二爷? 鬼知道这个称呼里头,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勾当。 贾琏对这婆子没啥好脸色,宝玉这个奶娘可不是啥好玩意,淡淡的轻蔑的扫一眼。 “见过琏二哥。”大脸宝自己爬起来,礼数上倒是周全。 贾琏点点头,回了个礼道:“走路当心点。” 说完贾琏没有再废话,径直往前而去,步履加快。平日里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贾琏,见着这个婆子(李妈妈)立刻能拉下脸,这真不是下人们理解的记仇。就是单纯的厌恶这个女人。 目送贾琏的背影,李妈妈心里很是忐忑,万一贾琏在贾母跟前告黑状呢?上次被收拾后,每次见到贾琏都躲着走,今天倒霉没躲开,唉! “宝二爷,咋又跑上了,当心摔着。”丫鬟的惊呼,惊醒了李妈妈,赶紧追上去。 贾母这边跟往日也没啥区别,一群妇人陪着。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不见赵姨娘和李纨。这俩孕妇应该是都不方便。那个,贾环和贾兰,谁大一点来着? 贾母对待贾琏的态度依旧不变,亲归亲,但有程度的不同。 嘴上说出来的话也是很亲的:“乖孙儿,这年里人在家歇着,请安不耽误事。回头过了年在外读书,得空再来,别累着了耽误读书。珠儿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 贾琏自然是不能把这话当真的,人亲不亲,要看是不是经常接触。贾母是这府里最大的山头,以后很多事情还要指望她睁一眼闭一眼的。 “祖母说的什么话,孙儿才多大一点,哪有轻易累着的事。” 礼数上,贾琏是一点漏洞都不留的。 此言让贾母笑容更甚,以前这孙子差点意思,如今开窍了,真是处处令人满意。 唯独他老子让人不满意,没少连累这孙子。 眼见时候不早,快要日落,贾琏告辞出来,贾母也没挽留一起吃个饭啥啊。 大概是怕尴尬吧,毕竟都是亲孙子,唯独贾琏懂事起,记忆中与贾母就怎么亲。 还是那句话,礼教吃人,一顶“不孝”的帽子真的能杀人。 也不知道贾赦最近在忙啥,整天看不到人,这不,贾琏去请安时又扑空了。 看见管家,贾琏也忍着没去问贾赦最近忙啥了,问了未必有好处。 次日一早,贾琏刚放下早饭的筷子,小安就进来通报,大门口有人来访,问了也不说名号,就说“贾琏去了就知道是谁了。” 藏头露尾的,贾琏猜测大概是李亨的人。 果不其然,出门一看是个穿便衣的小太监。见了贾琏便上前,双手奉上一份书信。 贾琏现场拆了一看,信中李亨表示,今天他要出宫开府,忙个几天才能完事,忙完后要去通政使司领差事,正月十六正式上班,届时才有时间与贾琏勾搭。请贾琏不用着急,耐心! 这不要脸的说法让贾琏差点开口骂娘,考虑到皇后的身份尊贵,这才忍住。 着急,孙子才着急! 贾琏把信收好,随意的挥挥手道:“信读了,回去禀报你家主人,我知道了。” 小太监一看这连个手书都没有,这也太不重视了吧?忍着怒火尖着嗓子道:“好歹给个书面回信,让我好回去交差吧?” 贾琏一听这话便加了三分警惕,与皇家的人打交道,真是再三小心才不会落下把柄。 “信就不写了,你回去直接传话,还有,注意你的语气,别让我感到没有被尊重。”贾琏真是个属狗的,说拉下脸就拉下脸。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爷极其受三皇子的重视,连忙换了个嘴脸,抬手轻轻的扇自己的巴掌三下后,这才赔笑道:“奴婢失了礼数,该死,该死。” 贾琏也没往心里去,摸出一块碎银塞给他道:“不回信是为了你家主人好,对你也好。这点银子你拿去喝茶,我就不送了。” 小太监也不推辞,再三谢过,这才转身走人。 回到屋里贾琏就给信丢火盆上烧了,书信文字这个东西,万一哪天情况不妙,就是个罪证,肯定是留不得的。与李亨之间保持距离,要做出一副被逼的样子,千万别主动贴上去,将来风声不对,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最无情是帝王家,这些龙子龙孙们,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为李亨谋划一番,不是为了好处,而是避免更多的麻烦。 李亨这边接到小太监的回话,脸上不是很高兴,但他现在比以前要成熟了一些,知道贾琏的心态就是不愿意走的太近,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做事掌握不好分寸,得罪人是小事,坏了自己的前途是大事。 十五之前贾琏的日子极其潇洒,每日就是在屋里带着,不是在躺尸,就是在书房里读书。吃喝穿戴有好几个人服侍,桂香已经发展到贾琏嘘嘘时都想过去帮忙的程度,夜里暖床这种事情,要不是贾琏拼死反抗,桂香早就阴谋得逞了。 贾蓉这厮最近来的很是勤快,主要是他爹不拦着,甚至还比较鼓励。 听说有人想往贾琏的屋里塞人都失败了,贾蓉小一辈,多走动至少消息上比较灵通。 至于贾蓉读书的事情,贾珍已经放弃治疗了。狗东西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幼学琼林》就是上难度了,每每让贾珍想起贾敬的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想到读书,贾珍真是一肚子苦水。 这日贾琏在书房里重读《周易》,读了一会不进感慨古人治学之难。 太卷了,真是太卷了。区区四书五经加起来才多少个字? 只能说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受限于个人的眼界,限定了读书人的赛道,束缚了思想,自然科学领域,在明朝机会没有影响力,甚至不如元朝,真是太可惜了。 大周朝太祖倒是重视一下算学,随着时间的推移,文人利益集团把持下,连科举这条赛道上的内容,算学都被大大削弱了。 真该死啊! 尽管这是由客观的人性导致的必然,贾琏还是很不爽啊。 好在看看时间,今年应该是1750年前后,美国独立战争都还有二十几年。 嗯,这一辈子稳了,洋人打过来的时候,自己坟头草三尺高了。 想想就觉得好爽,毕竟不用经历那一段憋屈的令人发狂的年代。 桂香进来给脚下的碳盆架碳,见状熟练的让喜儿搬来小板凳,坐下后抬起贾琏双脚放在怀中,示意喜儿取出炭盆架碳。 反应过来的贾琏只能无奈叹息,根本拦不住啊。收脚桂香就掉眼泪,然后说一些“二爷不满意奴婢”“在这屋里待不长”之类的话。 你看,改变一个人的思想都这么难,你还想改变这个世界? 实际上桂香也很紧张,只要在她的地盘上,绝对禁止女性下人与贾琏独处,年龄最小的喜儿也不行。二爷一天天的长大,这屋里头第一个爬床成功的人,只能是自己。 贾琏现在压根没有改变桂香思想的想法,这比毁灭人类的难度差不多。 只能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桂香,不要着急,即便是将来大妇进门,姨娘的位置也是稳稳的。 道德底线方面,贾琏还是有一点的,不能像大脸宝那样,屋里唯一没爬床的就晴雯。 什么洗澡把床帮子弄湿这种事情,贾琏暂时也就是想一想,不会去实践的。 贾琏的心如止水是胡思乱想的走神换来的,每次压制不住年轻的躯体时,就会想一想贾府衰败之后,贾家人的悲惨解决。 嗯,至少在拿到举人功名之前,贾琏一定要守身如玉。 桂香这边心里也在想,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最后那一关不好过。 即便是最贴身最信任的桂香也还是个处子,这都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现在也没人传二爷不行之类的话,反倒是有人在传二爷洁身自好的消息。 这个转变,桂香还是能想明白的,随着二爷越来越好,谁都害怕二爷能当家那天翻旧账。 人就是这样,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依附与强大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抛弃,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其实贾琏挺醒目贾宝玉的,原着那些花儿们,这会多数是幼苗。 “二爷,最近府里又有人在传,东府的惜春小姐,西府的探春、宝二爷,都在老太太身边养着,说您与老太太不亲。”桂香习惯性的把最新听到的消息进行汇报。 贾琏听了心里很是无所谓,下人编排闲话这类事情根本禁止不了,荣国府下人四五百号,闲着没事的可不就是八卦么?传贾琏和贾母不亲的话,贾琏巴不得传到贾母的耳朵里。 到时候,贾母听了会怎么想?这些传话的人能有个好? 贾母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名声,对待每个孙子,都是公平公正的名声。 贾琏与贾母不亲是根源,不就是充分说明了贾母大小就不喜欢贾琏么? 这口锅,怎么都扣不到贾琏的头上。 “让她们去传,你等着看戏就好。” 第68章 极端不爽 第68章极端不爽 贾琏的判断完全正确,老太太别的技能点不足,这后院里斗争的思维绝对是MAX。 正月十六,贾琏的年算是过完了,得去国子监报名上学了。 估摸着国子监的官员也就是上午报名忙一阵,下午就得开溜。 毕竟在这样的衙门里厮混,摸鱼技能必须点满。 贾琏也不着急出门,早起锻炼结束,吃了早餐后,才去给贾赦请安。 非常难得是贾赦居然在,此前父子二人之间的冲突,经过这个年淡了许多。 固态萌生的贾赦又摆出父亲的嘴脸,教训了一番,什么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贾琏耐着性子听他絮叨,贾赦却说个没完,实在忍不住的贾琏才开口打断:“我还得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 正说在兴头上的贾赦愣住了,顿了顿,看看目光清澈的贾琏,想发作又忍了,等贾琏告辞出去,才开口骂一句:“小畜生,翅膀硬了。” 邢夫人在一旁面无表情,默默腹诽:有本事当面骂啊。 贾母这边正在执行家法,几个婆子被按在前院地上打板子,赖大看见贾琏进来,立刻迎上前道:“琏二爷,这几个妇人碎嘴,惹怒了老太太,发了话要打十板子,撵出贾府去。” 贾琏看着赖大没说话,心里想的是这家伙啥意思,难不成还指望的发善心? 回头我替这些人说话了,她们落了好处,未必会感激我,只会感激赖大。再有就是老太太那边怎么想? 现在的贾琏,真是不介意以最大的恶心来揣度人心,尤其是贾府里的这些下人们。 “跟我说这些作甚?”贾琏冷着一张脸,一会袖子往前走,穿过院子往里走。 赖大站在原地,看看被打的三个妇人,再看看贾琏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 作为老太太的嫡系,赖大自然是地位稳固,架不住这老太太年龄大了,回头老太太没了,贾琏要收拾自己不跟玩似的?至于讨好的话,赖大也没信心,不是没想过修补关系,上次孙婆婆的事情,自己做的不够,还让贾琏登门去提醒一句。 说起来,这个当初自己不用太过在意的大房琏二爷,如今已然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主。 正要入正堂,但见贾母与王夫人二人,一个冷面高坐,一个站一侧垂手而立。 见贾母脸色难看,贾琏迈过门槛的一只脚退了回来,做势转身要走。 贾母见了便大声道:“勿那猢狲,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贾琏讪笑连连,过门槛后露出尴尬之色道:“这不是老祖宗气势惊人,孙儿害怕腿软站不住,回头丢了贾府老爷们的脸面么?” 一句话给贾母逗乐了,噗嗤一声,展露笑颜,却阴阳怪气道:“真是有孝心的好孙儿。” 贾琏上前抱手躬身九十度道:“孙儿谢过老祖宗夸赞。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母知他来意便道:“行了,嘴上抹了蜜糖怎地?今日起,不用天天来请安,读书要紧。” “不碍事,孙儿还是要谢过祖母的关切。”贾琏在老祖宗和祖母两个称谓之间跳舞,前者透着点亲近,后者带着点男孩子大了,知礼守礼的意思。 “都是该当的,不必多谢,去吧,别耽误了国子监报名。” 得了贾母这句话,贾琏躬身后退而出,到门口才转身。 过门槛时听得身后贾母的话:“老二媳妇,今后需管好下人的嘴。” 贾琏身形一顿,暗道,这荣国府里里外外的,全是老太太的耳目啊。 两人心里都清楚,亲不亲不看表面。祖孙二人,确实不能与贾母和宝玉之间比较。 贾母作为后院的柱石,该出手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也算是敲打一下王夫人了。 同时向贾琏释放了信息,这荣禧堂谁才是后宅当家人。 看意思,这个阶段的贾母对于荣国府的把握力度可谓强大,完全不像小说里的那会。 怎么说呢?荣国府的嫡长孙贾琏在小说里就是个不成器的,做的就是一些支应门面的事情。虽然没啥错误,却也没什么前途。捐了个官儿,实缺却是遥遥无期。 看不到希望的贾母,落了个把希望寄托在元春身上的局面。 至于宝玉嘛,贾母的宠溺是真,也确实看到了大脸宝的废物属性。 贾母本质上就是个裱糊匠,努力的维持着贾府的“体面”。为了面子上的体面,即便是宁国府的种种龌龊,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知道又如何呢? 整个过程贾琏没提起贾珠,贾母也不提贾珠,双方保持着默契。 这对兄弟连塑料兄弟都不如呢。 在贾府谈亲情,有点搞笑。看看李纨就知道了,明明可以伸手捞一下巧姐儿。 日后那个千疮百孔的贾府,暂时还处在一个情况不错的阶段。实际上也是如此,但凡出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后辈,贾府就能站住,再次立起来。这就是一门双公的底蕴。 贾琏上马车的时候,前面的车夫还看似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早半个时辰,二房的珠大爷的车才过去。”贾琏嗯了一声没说话,心里默默的给这个车夫打上了“不能留”的标签。 你看,积极靠拢也要看分寸的,你一个车夫,主人不问,最好别乱说话。能在贾琏跟前说一些类似的话的人,也就是一个桂香了。小安在贾琏跟前,那也是谨言慎行。 正月没过去,年就算没过完,国子监这边可谓门前冷落,看门的老头在门房里打瞌睡,听到动静也就是抬头看一眼,压根没有起身拦一下的意思。 倒是贾琏主动上前见礼说话:“长者,何处报名?” 眼睛昏暗的老门房扫了贾琏一眼,抬手随意的指着里面道:“入内去问。” 说完又靠在椅子上继续打瞌睡,丝毫没有把看门当做一件很严肃的工作。 遭遇怠慢,贾琏无所谓,小安在侧后倒是忍不住了,撸起袖子要上前给这老不死的一点厉害看看,贾琏果断的抬手拦着,狠狠的瞪一眼,示意他不要生事。 这老头怎么看都六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都这岁数的老头,他能在乎啥? 再说了,在古代,一个人能活到快七十岁了,还能在这地方找个工作,能简单的了? 这老头用现代的话说,是有编制的,没准还是个官身。 尊老是本民族一个重要的道德指标,这也是现代社会很多老不死倚老卖老的本钱所在。 小安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在青云书院的大门口,你看他敢张牙舞爪么? 柳老头打不死他! 国子监是个清水衙门,占地面积却不小,毕竟好多人在此读书。 过了高大的门槛,入内就是一个广场,这一点丝毫古往今来都差不多。 不信伱去当地政府看看,大门里面是不是一个广场。 三面是教室,广场对面是二进门,距离大约十五米,广场不算大的缘故,大概是京城的地皮宝贵的缘故。从位置上来讲,国子监属于最外围的衙门,却挨着孔庙。 贾琏在国子监里溜达时,心里寻思着,这至圣先师的招牌供着,在皇帝心里也就是供着。 找到办公房的过程也就是五分钟,沿途是一个人都没见着。说好的今天开学报名呢? 一排办公房里也是空空如也,走一个来回才从窗子里看见一个中年书吏很悠闲的对着火炉坐着,火炉上热着酒,身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碟花生米,腿上摆着一本书。 书吏悠闲的自斟自饮,丝毫没注意到人进来。一直到贾琏走近了,挡住了看书的光线才察觉,抬头一看贾琏的打扮,立刻放下酒杯和书,起身抱手:“这位小爷有礼?” “您抬爱,不敢称爷,在下贾琏,今日特来报名。”贾琏保持礼貌,态度适中。 “原来是贾先生,小的姓刘意,有个诨号刘三,您稍候,这就来。”这位书吏干脆利落的交代清楚,转身就去了边上的桌前。 贾琏见他没有读书人之间称兄道弟套近乎的意思,知道他就是个纯书吏,地位不高,却怠慢不得。怎么说呢,这里是国子监,能在这地方做书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人一定读过书,只是科举之路不顺遂,秀才也不曾中一个,可见此人必有背景。 大周朝太祖定下的规矩,国子监有年龄限制,只收三十岁以下的监生。监生十年不能中举,自当退学自谋出路。年过四十不能中举者,不得再考,年过五十不中进士,也不能再考,当服从吏部安排,居家待选官。 多有言官呼吁,应该改革这条规定,太上皇时不予置评,今上也不置可否。 每每想到这里,贾琏心里都在腹诽,你看,这就是古代的读书人,只能在科举一条小路上大家一起卷的情况下,读书人每年都有人做官,数量多了,自然要搞一些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出来。哪怕是所谓的祖制,也不是不能改的。 一旦皇帝要搞所谓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做官的读书人一定会折腾的满城风雨。 刘意取了报名册过来,问过贾琏的具体情况,一一登记后再三拱手笑道:“原来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失敬失敬!” 贾琏笑着摇头抱手回礼:“谈不上,荣耀属于祖辈,与我何干?” 得知贾琏是走读,刘意记录在案后解释一句:“琏二爷只是秀才功名,欲入监读书,尚需宗人府出具一份文书,方可入荫监就学。” 呃,贾琏愣住了,还有这么一个流程的么? 国子监的读书资格不好弄,即便是有资格的勋贵子弟想进来读书,也需宗人府出荐书。 贾琏没着急走,而是先盯着刘意看了一会,看看这厮是不是在为难自己。 这一眼给刘意看的额头上汗水冒了出来,贾琏的名声可不太好。青云书院里把方白衣的孙子,郭侍郎的儿子都打了,退学不是大事,大事是后来这事情连累了方白衣。 这一类顶级权贵的子弟,在刘意的心目中,属于京城里最不能惹怒的一类人。 真要让贾琏觉得刘意是在故意为难他,动手给人打一顿,刘意伸冤都找不到衙门。 “那行,怪我事先能弄清楚。我这就去。”贾琏态度不变,依旧是不冷不热,摆手就走。 刘意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后面喊一句:“琏二爷慢走。” 贾琏头也不回的去了,刘意坐回椅子上,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书吏,见刘意便笑问:“怎么回事,刚才出去的谁啊,给你吓的汗都下来了。” “赵四,你可别乱讲话,琏二爷斯文守礼,并无半点跋扈之处。”刘意脸一冷,立刻反驳这厮。心道:这厮真是没安好心,万一我说错了话,他给传出去,那不是做实了背后说贾琏的坏话,回头倒霉的人不还是我么? 都说公门里头好修行,这一条管住嘴巴就很要紧。管不住嘴巴的人,都不知道啥时候就给人得罪了。刘意心道,这厮与我素来关系一般,适才套近乎必是心怀歹念,回头有机会,找贾琏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贾琏出了国子监,心里极端的不爽。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也没人跟自己说一声。贾母王夫人之类的女流之辈不知道这个,贾赦贾政贾珠也不知道么? 贾赦可能是真的忘记了,毕竟他啥都不关心,只关心自己。害的自己多跑一段路的元凶,大概就是贾政父子了。贾珍那边,这点事情也轮不到贾珍操心。 贾琏也没着急去宗人府,而是先去了张廷恩家里,一问才知道,张廷恩去了户部衙门,这还没回来了。得,又白跑一趟。贾琏吩咐车夫,直接去宗人府。 理论上正月十六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身负重任的张廷恩,一早就去了户部。 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交接,以年迈唯有请乞骸骨的右侍郎,正在办事房里等着呢。 知道自己的仇家多,张廷恩在交接时非常的谨慎,尤其是尚未处理公文方面。 这一仔细,张廷恩就在一摞公文最底下,发现了一个坑,这坑还不小。 第69章 早有预案 第69章早有预案 公文被拿出来仔细翻阅后,张廷恩递给前任阴某:“没记错的话,去年腊月初三,这份公文就该上呈内阁批阅,为何至今还在户部?” 阴侍郎扫了一眼该公文后,面无表情的回答:“去年腊月,内阁动荡,故而缓一缓。” 张廷恩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盯死了阴侍郎:“事关西域战事的粮饷,为何不上呈陛下。” “户部无银,如之奈何?”阴侍郎强作镇定,手已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了。 “此事不结,恕张某不能交接,告辞!”张廷恩把公文往书桌上一丢,起身就走。 阴侍郎大急,起身大声道:“张尚书不念同僚之谊,为难于阴某人乎?” “此言阴大人去与陛下说吧。”张廷恩稍稍顿足,脚下不停。 阴侍郎叹息一声,老迈的身躯缓缓的,颤抖着,扶着椅子坐下。 张廷恩心急火燎的穿过院子,四周窗子里的眼睛聚焦,心情各异的目送这位新任尚书没能完成交接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走了。 …………………… 宗人府这边,贾琏顺利的拿到了荐书,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做手脚,也不敢做手脚。 本来贾琏就有资格去国子监读书,勋贵嫡子入国子监读书,本就是太祖给的恩典。 回到国子监,值班的书吏刘意还在等着,看见贾琏立刻出门来迎。 拿到荐书之后,刘意把事先办好的文书和号牌双手奉上,特意解释一句:“正月没完不算年过了,琏二爷出了正月再来。” 贾琏看似随意的笑问:“怎么,今天起各部衙门不都正常办公了么?” “嗨,便是其他的衙门,没出正月也就是几位大人轮流值班。有要紧事,值班的大人自然会让人去通知。国子监就别提了,今日值班的司业郑大人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左右没甚么事情,留在这也是无趣的紧,何必为难大伙?” 刘意把事情说明白了,贾琏听了也很无奈,这国子监的年后综合症那是真的严重啊。 张廷恩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并汇报了户部发生的情况。 “王子腾的请饷折子,本该是去年腊月中就该办妥的,拖到今日没上呈到内阁。” 承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先接过折子仔细的看完,放下折子后淡淡道:“看日子,折子送到的时候,御史台正在集中弹劾王子腾,赶上内阁动荡,前任房首辅兼任户部尚书,事情应该是这么耽搁下来的。也多亏爱卿仔细,不然就是个耽误国事的把柄。” 张廷恩道:“右侍郎代理户部事务,却以年迈为由请辞。此事,臣这就去内阁办理。” 承辉帝淡淡道:“阴华阳继任尚书的心思落了空,才有此案放在最低下一事。方白衣也好,阴华阳也罢,心思不在国事上,而在门户私计。” 说着话,承辉帝翻出一份请辞奏折,很干脆的提笔准备批示,口中道:“既然无心国事,就遂他的心愿了。”张廷恩扫一眼,立刻抬手拦住:“陛下,需顾忌老臣的体面。” 承辉帝停笔沉吟数息,缓缓的搁笔道:“也好,阴华阳宦海三十载,也算是尽职,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此一辞,朕再挽留两次。” “事急,臣这就去内阁。”张廷恩起身告辞,承辉帝拦了一下:“速去速回。” 承辉帝特意让个太监跟着张廷恩,表示一下对此事的关切。 张廷恩人到内阁,现有三位内阁大臣一番商议,并没有立刻做出决断,新首辅梁栋告诉张廷恩,军国大事,依照太祖之制,应由内阁诸臣与陛下商议后决断。 所以,大家还要去见皇帝,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张廷恩听了大为费解道:“平叛西域一事,本就是内阁与陛下商议后做的决定,眼下军前等着饷银,首辅大人直接批阅,交由陛下用印即可,为何要多此一举?” 梁栋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张尚书还不是内阁大臣,轮不到你教阁臣做事。” 梁栋的心思不难猜,那就是分清楚是谁的责任。 事情是去年的事情,当时方白衣作为首辅把事情给耽误了,那么这个责任怎么都落不到梁栋头上。再者就是作为上一任内阁排行三的阁臣,梁栋很清楚户部的现状。 户部没钱,王子腾开口就是二百万两白银,哪来的银子?你要说等到夏粮收上来,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饷银不及时,耽误了西域战事,责任是谁的? 刚坐上首辅的椅子,梁栋可不想被下面虎视眈眈的同僚们掀翻下马。 你别看文官集团抱团对付勋贵,那是对外。在内部,文官集团照样斗的伱死我活。 远的不说,李清这个礼部尚书是怎么来的?那就是皇帝和前任首辅次辅之间的交易。 梁栋是首辅不假,但他是山西人,晋系在朝中从来都不是主流。 他这个阁臣当初就是为了平衡内阁才侥幸得到的位子,现在的首辅更是皇帝不耐烦方白衣等人,再次侥幸得到的位子。说梁栋运气好,这话不假。但是站在梁栋的角度看问题,他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并且还能不断上升,靠的就是凡事不沾身的态度。 他这个山西人,要不是在朝中没有太大的势力,没准要与方白衣一道请辞的。 一句话,想坐稳首辅,杜绝下面的觊觎带来的威胁,那就要看皇帝的态度。 正常情况下阁臣是四个,一个首辅,三个阁臣。现在只有三个阁臣,留着一个位子是给谁准备不难看的出来,但是谁能保证其他的官员不会突然杀出来呢?万一能抓到现存阁臣的把柄,没准位子又多出一个呢? 承辉帝似乎也预料到了这局面,所以早就安排内侍端来了凳子,见到诸位阁臣便笑道:“诸位爱卿坐下说话。” 这个态度一出来,梁栋为首的三位阁臣原本略带忐忑的心情平静了。 陛下是个明事理的!这是很自然的内心写照。 张廷恩也不着急了,着急也没用,现在看来这个坑只要没踩进去,就是万幸了。 户部没钱,这是最现实的事情,二百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呢? 承辉帝胸有成竹的拿起一份奏折道:“这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折子,去年的盐税最后一笔款子收上来了,一共一百五十万两,有这笔银子,朕从内帑再拨五十万两,问题就解决了。只是事情不能总这么办,不能总指望内帑,诸位爱卿还是要想法子令户部库房充盈啊。” “臣等无能,臣等有罪。”梁栋站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站起,抱手九十度躬身,就像事先排练过的一样,整齐划一的说话。 说实话,看见这一幕的承辉帝很无奈,毕竟他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你们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有罪,就是不解决问题对吧? 这一幕要是贾琏看见了,一定会很感慨的表示,小日子“躬匠精神”的师承找到了。 你看,我都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有罪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承辉帝摆摆手道:“此事与诸位爱卿关系不大,朕就不追责了。盐税不日进京,诸位爱卿抓紧办好交接,抓紧起运吧。西域战事急不得,也拖不得。” 张廷恩在下面深切的感受到承辉帝的手腕之老辣,这事情怎么说呢?去年就该解决的问题,却拖到今年才解决,没钱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大概就是等着林如海这笔银子,还有一个方面就是施恩于现任内阁。 最隐蔽的一点就是这笔盐税的处置,如果不是这个事情以及处理手腕,这笔盐税内阁肯定是要雁过拔毛的。 果不其然,梁栋作为首辅很自然的要“反抗”一下的,上前抱手躬身道:“陛下,陕甘总督吴玉辉有奏,西域军前的粮草,可在陕甘两省采购运往西域军前。” 承辉帝也知道梁栋是例行“反抗”,这是首辅的职责嘛。 “朕没记错的话,去年九月,吴玉辉上奏,关中四府大旱,求朝廷免收钱粮。既然有旱情,粮食欠收,哪来的粮草出售?”承辉帝的记性很好,但他也不打算放过吴玉辉,转头对梁栋道:“让御史台派人去关中,看看是否真如吴玉辉所奏。” 梁栋听了不由心头苦涩,对于朝臣而言,这个陛下真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就这么点事情,上纲上线了。也怪吴玉辉太贪婪了,什么钱都想赚一点,赶上现在朝廷没钱,不是赶上了么? “臣遵旨!”梁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他是不会认为吴玉辉是自己连累的。要怪吴玉辉自己上的这道折子,被自己顺手拿来“反抗”了。作为首辅,是必须要反抗的,尤其是牵扯到大笔钱粮的时候。 承辉帝很清楚,官员是经不起查的,梁栋也很清楚,不查不知道,查了吓一跳很正常。 但怎么说呢?不是赶上了么? 况且西域距离垅右都有几千里,买了粮食晕过去,沿途都是大漠,怎么运? 这不是摆明着找事情么?严重一点有欺君的嫌疑。 ………… 贾琏的年还要继续闲着,贾珠那边却显得很积极,每天都对李纨说要去国子监。 听到桂香带来的八卦后,贾琏想笑,却没有能笑出来。 突然想到的是贾政打贾宝玉,王夫人拦着的时候提到贾珠的事情。 忍不住贾琏打了个寒蝉,难不成,贾珠是被贾政打伤后死去的? 仔细一想,就贾珠那个身板子,还真扛不住贾政那种往死里打的做派。 那么问题来了,贾珠是为何挨打的呢?难不成与眼下贾珠每天去“上学”有关么? 贾琏不敢多想,更愿意相信,贾珠是生病死的。 过了几日,贾琏收到了张廷恩让人送来的邸报,仔细的看完后,最要紧的信息就是户部右侍郎阴华阳告老还乡的消息,这消息本没有什么,老臣回乡嘛。问题是,承辉帝与阴华阳三辞三留大戏之后,阴华阳居然没有被加官,就是以户部右侍郎的身份退休的。 这个就很有讲究了,正常的怎么不得加个官啊,比如以户部加封尚书,或者太子少保之类的头衔,反正是给老臣尊荣嘛。承辉帝一样都没给,这是有多不喜阴华阳? 眼看正月要过去了,贾琏还在家里窝着读书,他是真的在读书,四书五经本身没多少内容,但是很多延伸出来的解读需要读,比如朱熹、二程等人的文章。 正在读书的贾琏被人薅出了家门,无奈的贾琏只能派人叫上贾蓉一道出门。 有的事情贾蓉能做,贾琏不能做。或者说,贾琏开始就指望贾蓉来背锅。 历史上有太多臣子掺和到皇帝家事中不得好死的案例,贾琏自然是不会轻易去碰触这个。 但是怎么说呢,有的人就算你拦着,他也是要作死的。 没错,贾琏说的就是贾珍,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贾蓉去做呢? 李亨还是很讲究的,特意租了一个房子,在这租来的房子里见贾琏。 看见贾琏身后的贾蓉时,李亨还是有点意外的,稍稍顿了一下,还是笑容满面的上前招呼:“琏哥儿,新年好啊。” 贾琏没啥好脸色的略一抱手:“你不找我就好,找我就不好。” 李亨顿时一脸尴尬的讪笑,不过也没发作,心里再不爽他现在也要忍着。 “这不是年前说好的么?”李亨笑着尬聊,贾琏也真的很佩服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定力。 “介绍一下,这为是贾蓉,我侄子,这位是李三郎,以后的事情,我出主意,蓉哥儿只要带眼睛就成,有啥要紧的事情,你让他带个话就行。” 李亨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反正贾琏就是死活不愿意沾边就对了。贾蓉这个侄子,大概真的就是个传话的。 贾琏背着手在这屋子里转了转,也没有搭理李亨期待的眼神,贾蓉则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被带来的意义何在? 冲李亨招招手,待近前了贾琏才低声道:“我问你个问题,权利都有哪些?” 没想到还要回答问题的李亨眨眨眼,犹豫了一下才道:“琏哥儿,能直接点么?” 贾琏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位三皇子,纠结着该怎么跟他说接下来的话。 第70章 事情一准能成 第70章事情一准能成 “去书房坐下慢慢说。”贾琏示意李亨带路,二人去了书房,两张椅子各自落座,内侍及时的奉上茶水,要说专业伺候人,还得是内侍。 贾蓉也跟了进来,发现没自己的座,安静的站在贾琏身后,竖起耳朵听。 贾琏对此很满意,这小子还没被带沟里,是个知道分寸进退的性格。 “朝廷的邸报,看过吧?”贾琏找了个头绪,一点一点的引导李亨。 “自然是看过的,通政使司上传下达,其中邸报作用不小。” “邸报是给官员看的,作用是通报一些要紧事件。邸报的内容对于官员而言,有通政使司作保,即便不知道具体内情,事情肯定是发生了,是可信的。以内阁调整为例子,内阁首辅以年迈为由请辞,看到的官员各有解读不去提,明面上都要认这个说辞,民间如果有人看到了邸报的内容,也会认可这个官方解读。这种情况叫做公信力,也可以理解为舆论权利。” 贾琏非常的耐心,一点一点的教导。 李亨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很自然的反问:“京师莫说市井之间,权贵与官员之间的解读,那可是五花八门,其中就有琏哥儿的威名。传的还挺邪乎,知道内情的人不以为然,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四王八公有多威风呢。内阁首辅说下了就下了。”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这么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人刻意去引导是不会出现那么多说法的。这一类言论,说的好听一点叫民意,说的难听一点叫做别有用心的谣言。你想做点事情可陛下看看你的能力,目前出在观政期间的你很难在观政时有所作为。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另辟蹊径,我给伱找的路子就是从舆论入手。” “舆论?”李亨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还不是很明白舆论的威力,实际上古人对于舆论的威力不是没有充分的认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简单有效的放大舆论的威力。 “对,舆论也是一种权利,通过舆论影响世人。比如京师人口百万,你在家里说的一句话,也就是你身边的人听的到,会受到你的印象。朝廷的邸报却可以影响所有看了邸报的人。邸报是给官员看的,如果有一份民间的小报,面对京城所有人,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 贾琏终于抛出了最终的答案,那就是办一份报纸。按说贾琏自己办就可以了,奈何出身决定了,这事情贾琏不能去做,李亨去做则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什么呢?因为这份报纸必然要涉及到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相关的解读。 贾琏是个勋贵,他来办这个报纸,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勋贵集团通过报纸来引导舆论,这个就很可怕了。一旦皇帝真的这么认为,贾琏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权贵集团本身的势力已经很强大了,现在又要影响京城的舆论,引导民意,意欲何为? 通俗一点,皇帝很容易会得出一个判断,勋贵们想造反么?或者说是为太上皇服务。 不论哪个判断,都会把贾琏推上死路。 李亨就不一样了,他来办这个事情,皇帝最多认为他是想表现自己,为夺嫡加分。 “你的意思,我也办一份邸报?”李亨总算听明白了。 贾琏摇摇头:“不是邸报,是一份面对京师百姓的小报。” 李亨面露难色道:“这办小报不就是揭帖么?单单请人来抄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纸笔的费用开支。这么一份小报,如何赚钱呢?即便卖揭帖能挣钱,那也没几个钱啊。” (PS:揭帖,通俗的讲,手抄的传单。) 狗东西居然还在惦记赚钱,扭头看看贾蓉,他的表情和眼神也是充满失望,也想赚钱。 贾琏在心里暗暗叹息,真是一群猪队友啊。 “办报纸肯定不能用人来抄,效率太低。必须要上印刷,活字印刷为最佳。内容方面可以丰富一点,有朝廷要闻,有市井百态民间趣闻,有通俗小说连载,以及民生物资价格走势等等。发行量达到一定的数字,可以通过刊登广告来挣钱。我认为你们暂时不要想着挣钱,而是要想着扩大影响力,一旦你办的报纸能影响到整个京师,办报的费用陛下会替你出。这才是对你最有利的结果。” 贾琏一番话,说的李亨突然眼睛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李亨被说动了,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急切,所以故作沉吟道:“此事,容我三思。” 贾琏见状摇头苦笑道:“手里有印刷的渠道,还可以开书店印话本挣钱嘛。” 李亨没有继续装下去,而是果断的表示:“事情可以办,倒是这活字有点麻烦,回头我去问清楚再说。今日先商谈一番,看看这报纸该如何办,还有这经费如何落实?” 面对着李亨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你赶紧掏钱”的意思,贾琏当着没看见,并且很果断的回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就是个出主意的人,具体怎么做你自己费心吧。” 李亨很是失望,他还指望贾琏出点钱呢。不是很甘心的李亨继续道:“怎么,你不想为贾家要点股份?将来挣钱了,也有一个进项。” 贾琏立刻断了他的念想道:“我上哪去弄银子?把月例银子拿出来办报纸?你都开府了,每个月都能有一笔进项,省着点花够你用的。再不济,你去求皇后嘛。” 不把银子的问题说清楚,贾琏是绝对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 李亨看看贾蓉,那意思,你要不要投点钱?贾蓉有点慌张,他不知道李三郎的真实底细,只好看着贾琏,希望他能给个准话。 “别指望蓉哥儿,他也是那月例的穷人。为了几两散碎银子,宁国府的管家赖升都能给他脸色看。贾府的情况你不了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倒是那个书店,我想想法子能从弄个百八十两银子先开起来。这也要等你把活字印刷的事情办妥了。至于话本,我可以自己写。” 贾琏这么一说,李亨听出点意思来了,忍不住抱怨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书店呢,我办妥了活字,你来出话本挣钱?”贾琏可不惯着他,立刻怼过去:“怎地?书店挣钱没你份?” “你怎么保证书店能挣钱?”李亨急了,觉得贾琏在忽悠他。 “要不这样,书店我和蓉哥儿来开,自负盈亏?”贾琏一句话给李亨说哑巴了,呆呆的看着他道:“你写的话本我又没看过,再说了,书店也不能只卖你一个人的话本。” 做生意很难的,合伙做生意更难。贾琏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看,就这么三个人,别说办报纸了,一家书店还没开起来,利益就掰扯不清了。 “行吧,今到这,回去你再仔细想想,成不成给个话。”贾琏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贾蓉赶紧身上,李亨坐在椅子上,想想还是站起道:“琏哥儿走好!” 贾蓉还真是好耐心,一直到出了门口上了马车,才开口问:“琏二叔,今天唱的哪出?” 贾琏淡淡道:“刚才那位,当今家里的老三,十五岁了,出宫开府。去年三月三的时候,那位纠缠了一次,后来一直没甩掉,这不是寻思着,给你寻一个靠山么?回头你老子再打你骂你,可以拿出来做挡箭牌。你老子要是仔细问,你就说他让保密,不能说。” 贾蓉听了先是一阵惊喜,随即又感动不已,直接冲贾琏跪着说话:“琏二叔,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为我好的人。” 贾琏笑着摆摆手:“行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便是要开书店,那也是你来开,我就写几个话本,挣点润笔。你千万记住,跟皇家的人保持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梳理,正常的朋友来往即可。” 贾蓉听了好奇的问:“不是没谈成么?” 贾琏胸有成竹的笑着回应:“放心,这事情一准能成。” 启动资金的问题,李亨不是没有,而是他把银子看的很重,每个月拿的那点月例银子,养活一个郡王府里的人都紧巴巴的,哪有钱来办报纸?如果因为办报纸导致生活水准下降了,李亨是很不情愿的。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贾家出钱,把贾家绑在一起合伙做买卖。 谁曾想,贾琏是个滑不留手的主,根本无法拿捏。当时李亨是很不满的,甚至回宫里见了皇后时,李亨脸上的笑容都是挤出来的。 周皇后一眼就看穿这个儿子的嘴脸,当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冷着脸问:“老三,遇上啥为难的事情了?” 李亨在皇后跟前很是老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周皇后听完后顿时面带怒色,低声骂道:“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李亨听了顿时噗通跪下:“母后息怒!有气您骂着不解气,可以打几下,踹几脚。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周皇后还就吃这一套,顿时气消了一半,抬手狠狠的点一下李亨的脑门道;“你说你这脑子长来干啥的?事情是你在求别人帮忙,怎么还指望人家出钱又出力?怎么着,真以为你给贾琏一个合作的机会,他要对你千恩万谢么?” 一番劈头盖脸的臭骂,李亨也恢复了理性,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李亨是三皇子没错,是继承人的备份之一也没错。 错就错在他没看清楚当前朝廷的格局。 当下朝廷的格局就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乱”。 先说太上皇这边的乱,当政时期的太上皇一手构建了以文官压制勋贵的局面,这里从贾家可以看的出来,贾敬、贾政弃武从文。宁国府那边没等太上皇出手,贾敬就走上了自我放飞的道路,贾政这边倒是太上皇亲自出手,断绝了他的科举正途。 文官渐渐能与权贵抗衡的当口,太上皇突然重病禅位,承辉帝登基没几年,太上皇身体养好了,却又不甘寂寞,开始干预朝政,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借权贵集团的手,利用清欠事件给承辉帝上了一堂课。太上皇狠狠的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也就是说,当前的局势下,权贵集团是太上皇和承辉帝都在争取的力量。尤其是承辉帝顺利的完成了内阁调整之后,权贵集团的倾向性的威力被放大了。对于承辉帝而言,当务之急是稳住权贵集团,避免他们彻底倒向太上皇,进而导致太上皇人在幕后也能操纵朝局。 这个节骨眼上,李亨想做一点事情帮助皇帝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却没能分析清楚当前的格局,没有充分认识到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在眼下也是有求于人的处境。 远的不说,王子腾这个贾琏的便宜舅舅,此刻以太尉的身份领京营精锐在西域平叛。当真以为承辉帝不想用一个自己人去当统帅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果用了权贵集团之外的人去做统帅,朝廷内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承辉帝用王子腾是在拉拢权贵集团,用京营精锐平叛之后让边军进京填充京营的措施,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一切都要等平叛结束。 周皇后对于承辉帝非常的了解,深知他正在做和将来要做的事情大概步骤,所以才对李亨表露出来的小气大为光火,甚至可以说怒其不争。 你既然想夺嫡,那就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心思全在几两散碎银子上头,你能成什么事情? 李亨再三给皇后磕头认错,周皇后这才平息了怒气,总归是自己最心疼的幺儿子,真不是蠢,就是从小生长于深宫,对外面的世界缺乏清晰的认知,在混几年就好了。 “你回去后,先把事情操办起来,缺的银子我这里还有一些,回头等事情办的有点样子了,再与你父皇去说。贾琏那边,先就这么处着,千万别再耍小聪明,关系必须维持着。哪天你与贾琏的关系断了,你以后就别来见我。” 其中的道理现在肯定是讲不清楚的,只能等李亨自己慢慢的领悟了,如果一直不能领悟,这傻儿子的夺嫡之路就算是彻底断了。周皇后也不会在他身上投资源,甚至还要动手给他一点压制,让他能活到老死,而不是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第71章 世恶道险 蛊惑人心 第71章世恶道险蛊惑人心 有的东西就是这样,光教是学不会的,就得亲身去体验一次才能明白什么叫世恶道险。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大学生,研究生被人贩子骗去卖掉,是她们的智商问题么? 答案是很明显的,因为她们没经历过,她们接受的教育塑造的是善良的人性。 这种情况一旦迈进陌生的社会环境,很容易被人拿捏。 人类的本性一直没有变过,只要作恶的成本低于收益,就一定会有人去作恶,一旦这种作恶不会受到惩罚,那就一定会形成一种趋势。 这一点,但凡是个刚走上社会的底层社畜,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体会到。 站在李亨的角度,他不认为自己在作恶,觉得是利多当然的。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你要不是三皇子,我特么先给你一个大逼斗,然后让你麻溜的滚,这还是因为的本性善良,换个狠一点的人,腿先给伱打断。 想什么好事呢?我不但要给你出主意,还要出钱? 被周皇后一通教育之后,李亨依旧没有看明白问题的本质,但不耽误他冷静下来,先把周皇后的话记住了,照做,然后再慢慢的在行动过程中学习和领悟,这就是周皇后的算盘。 如果最终还是无法领悟到一点什么,看不清楚遭遇问题的本质,同时也没掌握一个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那李亨注定是要失败的。 新年之后承辉帝依旧是个劳模,每天工作到很晚,经常谁在书房。今天算是比较特殊的,晚饭前出现在坤宁宫,周皇后一脸欢喜的迎进来,一起吃了晚饭之后,这才提起了李亨。 一开始,承辉帝听的还很有兴致,脸上笑容不断,但是随着周皇后提到李亨想让贾琏出钱的时候,承辉帝的脸色就不能看了。 别人的心思承辉帝不懂,贾琏的心思承辉帝一清二楚,那就是决定不掺和皇家的事情。这是人家贾府的家学,谁在位子上忠于谁。贾府前两代做的就很不错,到了贾赦贾敬这一代人,就多少有点拎不清了。 唯独这个贾琏看的很清楚,勋贵家族,绝不掺和皇家的事情。也就是老三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才得到了一个出主意的承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按照承辉帝的想法,有机会和荣国府的嫡孙拉进关系,那还不得往里头砸钱啊? 结果李亨倒好,反过来了。这傻儿子真的事亲生的么? 还好周皇后是个脑子清醒的,对于皇帝也非常的坦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当然了,该查的,承辉帝还是要让人去查的。不过出于对患难夫妻的信任,承辉帝现在是绝对相信周皇后说的一切。 心里默念了几句“亲生的,他还小”,承辉帝眼神对上周皇后布满担忧的表情时,悠悠的叹息一声道:“老三还小,历练几年会好的。” 还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位是与自己患难与共的皇后。整个皇宫里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老三的初衷是好的!慢慢来吧。”周皇后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承辉帝起身道;“你早点歇着吧。”说完承辉帝就这么走了,周皇后起身相送,脸上还得带着笑容。 什么意思呢? 周皇后很清楚承辉帝的意思,人犯错了不能不受惩罚,既然周皇后没惩罚李亨,那就由周皇后来承担母爱带来的后果吧。 周皇后目送丈夫的背影远去后,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她很了解承辉帝,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的丈夫今晚上一定会去元春那里。 原因也很简单,贾琏没给李亨的面子,必须大人有大量的承辉帝,那就得容忍下来。 天黑了皇帝才来,这把元春给惊喜的不轻。毕竟上一次,那真就是上一次。 这一晚上,元春体会到了上一次没有体会到的粗暴。 浑身酸疼的元春睡的并不踏实,恍惚中隐约听到“贾琏”这个名字,但又不确定。 等到早晨醒来时才发现,承辉帝还算体贴,先醒却没有让宫女叫醒她,自己先走了。 一夜没睡好的李亨早晨起来,坐在床上发呆,吓的身边侍女一动不动,裙下双腿在发抖。 在宫里呆的越久,就越知道宫里规矩大,大到稍微有点出错,赔上的就是性命。 人命在皇家的规矩面前,轻贱如蝼蚁。 在下人的眼里,李亨喜怒无常,不能算个好主人,奈何这不是下人能选择的事情。 觉得已经理清楚了思路的李亨轻轻的招手,侍女才上前去伺候洗漱穿戴。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内侍,出宫开府之后,能做主的李亨换成了侍女。 用罢早餐,贴身内侍近前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李亨赶紧起身出迎,至堂前见到的事周皇后身边的太监老齐。 老齐是个有眼力的人,见李亨出来,抢先一步上前施礼:“见过三殿下,奴婢是来送东西的。”尽管挑明了来意,李亨还是笑着一抱手:“辛苦了,母后有何示下?” 老齐自袖筒内取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李亨接过扫一眼火漆才伸手,老齐道:“殿下并无口谕,奴婢真的就是来送东西,只是叮嘱速去速回。” 李亨没看信封内的东西,笑道:“辛苦了!那就不送你了。” 老齐还没莽到让李亨相送,赶紧躬身抱手,退出正堂,至院内时,李亨身边小内侍上前来道:“齐公公辛苦,殿下请您喝茶。” 齐公公有心拒绝又生怕伤了李亨的面子,稍稍矜持几下便收了小内侍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寒暄了两句这才匆匆而去。十两银子的茶水钱不多,但放在李亨身上就很多了,毕竟他也才出宫开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老齐是个明白人,回到宫中见了周皇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十两银子也拿了出来。周皇后见状便笑道:“三殿下赏你的,收下吧。” 老齐这才收好银子,告退下去。 周皇后在后宫里并不能做到一言堂,宫里还有一个太妃。这位董太妃也是个识趣的,人老珠黄了不住西山皇家庄园,不在太上皇跟前呆着,安心的呆在宫里。 是不是太上皇的耳目呢,周皇后判断应该是的。毕竟这位太妃在宫里并不安分,经常会出来显示一下存在感的。 这么一个现状面前,周皇后也很无奈,但却又无可奈何。 …… 李亨这边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一千两的山西张记票号开出的银票,一百两一张共十张。 这钱办一家报社,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被皇后教训一番后,李亨变得沉稳了一些,没有着急立刻联系贾琏,而是先去了内务府。 当年太祖一共下令铸造两套铜活字,因为铜太贵了,文武百官坚决反对,最终只造了一套,留在内务府下的印刷局内。 李亨去了一趟内务府才知道,活字印刷的核心技术不在活字,而在印油。印刷局这边每年印刷活计不多,通政使司的邸报,朝廷的布告,官方印一些书籍。 太上皇登基之初,有大臣上奏,印刷局印书销售,与民争利,太上皇“从善如流”,放弃了印刷局的对外业务。导致现在内务府的印刷局,空有活字技术,却难得有发挥的余地。 民间的印刷主流还是雕版印刷,许多匠人因为印刷局半死不活,纷纷当了逃户。昔日五千余人规模的印刷局,如今匠人不过三百余人。 民间一直没有出现金属活字印刷的原因非常简单,成本太高了。 当下的大周朝,银贱铜贵,用铜造活字成本下不来,还有就是印油的售价也高。 怎么说呢?这就好比明末的纺织机器,不是没有出现效率更高的纺织机,而是因为人工台便宜,初代纺织机的织布质量不如技术成熟的老纺织机,导致市场竞争力不如老纺织机。 印刷业也是一样,因为读书成本高,导致读书人是人口总数中的极少数。本身市场的存量就不大的前提下,雕版印刷的成本更低,技术更成熟,印刷出来的书籍比活字印刷更为精美,反过来遏制了活字印刷的技术发展。 所以说,任何一种新技术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立竿见影的能看到更大的利益,是很难有生存空间的。至于农业技术的进步,你能指望一群收租的地主去提高农业技术么?这帮人甚至连修缮水渠的动力都没有,哪来的发展农业技术的动力呢? 李亨的身份摆在那里的,很轻松的搞定了内务府方面的印刷事宜。甚至在价格方面,印刷局那边也表示只收一个成本费用,原因也很简单,那么多工匠总是要干活的,如果没人干活,印刷局都不好找借口向内务府要拨款。 现阶段,李亨的举动符合印刷局的利益,对面也很有合作热情。 花了两天的时间,搞定了印刷的事情后,李亨派人去找贾琏,接过吃了个闭门羹,下人表示,有话找宁国府的蓉哥儿传话。 这个事情一开始给李亨气的不行,但吃过亏的李亨很快冷静了下来,让人去找贾蓉。 贾蓉这边倒也开心的答应了,唯一不开心的人是贾代儒,眼睁睁的看着贾蓉有充足的理由逃学。等到贾蓉走远了,贾代儒才悻悻的表示,贾琏也是族学里开的蒙,大家要向贾琏学习,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 族学这个地方其实没教出什么人才,主要是贾代儒就是个摸鱼达人。 在贾琏看来,族学就是个识字班,在这学不到什么。 贾蓉到了东跨院,一路顺畅的进了贾琏的书房,见贾琏在看书,上前笑道:“琏二叔,那位派人来找我了,让我传个话,说是请您面谈。” 贾琏见了贾蓉的举动,心里也很满意,这小子随着自己的引导,对自己越发的言听计从了。当即从书桌上摸出一本装订好的文案递给贾蓉道:“你辛苦一趟,给他送过去。对了,你老子问起来,你就说是给三皇子跑腿去了,谅他不敢打你骂你。” 贾蓉听了欢喜不已,总算是有人能治一治贾珍了。当即笑眯眯的接了差事道:“我那老子可不敢保证,他喝了酒发起疯来,连他老子都骂的。” “你老子就是个欺怂怕恶的,你让他当面骂他老子一个试试?他没那个胆子,知道么?只要你搬出三殿下,你老子肯定一个屁都不敢放。今后你不用怕他,他要动手,你就跑我这来。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护你周全。” 贾琏继续蛊惑人心,要知道贾蓉极度的害怕贾珍,见了面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没有贾琏的蛊惑人心,还有搞出李亨这么个机会,贾蓉大概这一辈子在贾珍面前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是没有了。这个人有没有靠山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幼年时期,没有靠山就没有安全感,这是人的本性。贾琏愿意给贾蓉当靠山,还主动帮忙联系更多的靠山。 贾蓉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家里的老子真不如贾琏对自己好。不打不骂,和颜悦色,还帮忙在外面联系三皇子,可以说贾蓉因为这个事情,心理上极大的满足。 贾琏还不放心,继续叮嘱道:“三皇子的事情,除了你老子那,不要跟别人再说了。” 贾蓉好奇道:“这是为何呢?”贾蓉还打算拿这个事情去耀武扬威的。 贾琏颇为无语,但又解释不清楚,毕竟这厮还小,跟他没法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跟他说,四王八公是一体的,在北静王的领导下,如今正出在一个摇摆状态,争取最大的利益之中。这事情,贾蓉完全无法理解。 用李亨吓唬一下贾珍没问题,但是你让贾珍去跟李亨套近乎,贾珍大概也不会去做的。 等这一代北静王去世之后,新的北静王即位后,贾府才有了主动权。承辉帝封了元春一个“贤德妃”,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二选一。结果太上皇反手来了一个可以省亲的旨意,也是让贾府来选。元春和贾府最终的决定是省亲,也许是贾府这些虫豸的政治智慧不足,也许是元春做出的决定,总之在承辉帝看来,贾府和元春都选择了太上皇。 第72章 被逼到墙角 第72章被逼到墙角(求月票) PS:没存稿的手残党新书跪求月票 “照我说的做,不会害你的。”贾琏只能这么告诫贾蓉。 贾蓉离开东跨院,回到家中让人备车时被贾珍撞见,当即就是一通极为难听的臭骂:“小畜生,如何学你那该死的娘,做事偷偷摸摸的。” 如果是以前,贾蓉被这一顿骂,立刻就得吓的发抖,甚至直接下跪。 这一刻的贾蓉想到了贾琏的鼓励,抖着腿颤声道:“儿子没有偷偷摸摸,备车因为要去给贵人跑腿办事。” 嗯?贾珍最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怎么有勇气还嘴呢?真不对啊,要搞清楚。 当即便脸色微微一变,收起怒色道:“贵人?什么贵人,还能比宁国府贵?” 贾蓉一看老子的脸色变化,心道:琏二叔诚不我欺,贾珍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 于是胆气微微一壮道:“不能说,贵人有交代。” 话到嘴边,贾蓉想起贾琏的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李亨。 这一家伙神秘感直接拉满了,被拒绝的贾珍手抬起来要打,贾蓉缩了一下脖子要躲。临了贾珍还是想明白了,这贾蓉哪来的担子反抗自己,更别说说谎了。所以,事情一定是真的,结合贾蓉最近与贾琏走的比较近,贾珍心道:莫不是贾琏的关系?贾蓉才得以接触贵人。 想到此处,贾珍的手落下道:“既然贵人有交代,你要好好做事,万事小心点,坏了贵人的事情,仔细我扒伱的皮。”这个贵人是谁,贾珍觉得暂时不必追究,迟早能知道的。总之,贾蓉能跟在贵人后面跑腿,那肯定是好事。 毕竟贾蓉不靠谱,贾琏是肯定靠谱的。再一转念,莫不是琏哥儿记着我好,接着蓉儿的手来过桥卖好?想到贾琏的贾珍,不免想起贾琏那盯着尤氏背影的眼神,心里不禁悻悻道:如能借着此事落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 见贾珍换了嘴脸,贾蓉勾着的腰直起来,嗓门也提高了一些道:“我就是跑腿的。” “滚吧。”贾珍见他脸带自豪,心里又是不爽,却也没再臭骂,只是挥手撵人。 贾蓉出了宁国府,在马车上兴奋不已,果然镇住了贾珍。就这还没暴露贵人的名号。 贾珍待贾蓉走了,转头找到尤氏,一番交代后,尤氏笑道:“我这便去问问。” 家中读书的贾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不等出门来看,书房门口桂香大声道:“爷,东府的大奶奶来了。”贾琏一听这个,心道:贾珍啊贾珍,你是真可以的。让媳妇来问我,难不成我之前表现的又那么露骨的觊觎之心么? “快请进。”贾琏应了一声,起身整理衣裳时,门开,尤氏袅娜身姿闪了进来。 见贾琏笑嘻嘻的样子,本有点紧张的尤氏平静了一些,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门是开着的,桂香站在外面守门,贴身丫鬟都被拦下了。这气氛,意外的诡异。 回过头来,尤氏见礼后道明来意:“适才我家老爷见到蓉儿让人备车出门,便上前问了几句,蓉儿不肯明说,只是推脱给贵人跑腿,老爷让我来问问,此事究竟如何?” 贾琏也猜到没别的事,所以很干脆的回应道:“蓉儿说的没错,那位贵人的身份,确实不宜宣扬。此事劳烦大嫂子回禀珍大哥,不是坏事,当做不知道便好。”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尤氏送来的烟波,贾琏心头微微荡漾,暗搓搓的想着如何让眼前的女人变成寡妇。当然不是现在了,就现在这个没发育好的小身板,对上尤氏那是毫无胜算。 尤氏得了回应,倒也没着急走,而是抿嘴一笑道:“居然不宜宣扬,那便不问了。东府西府本是一体,琏哥儿得闲不妨多多走动。” 贾琏被这妇人的风情很是晃了一下心尖,顿时微微一荡道:“那是自然,不冲别人,冲着大嫂子,我也是要常来常往的。”这话出口,贾琏便心里暗道:草了嘴快了,要被嫌弃了。 不料尤氏的反应却是微微红了脸,嘴角却是翘了一些,低声道:“我这便回去了。” 说完,尤氏转身徐徐出门,再次把一个好生养的身段留给贾琏欣赏。 贾琏看着这一幕景致,心里暗暗发出真情实意的呐喊:贾珍,你真该死啊! 是啊,王熙凤现在还是个丫头片子,论曹贼的心理,拼风情那是远远不及尤氏,甚至还如李纨,赵姨娘。这不是王熙凤的错,是开发程度造成的。 尤氏回禀贾珍,得知贾琏的回话,贾珍也不再多问。心道,琏哥儿自然不会瞎说,不知道是与四王之中的哪个郡王有了联系,又或者是哪个小王爷在国子监读书与贾琏勾搭上了。左右带着蓉儿一道生发,且耐心等待一二。 暂时无事的尤氏在后院茫然踱步,行至池边,见池中结冰初融,枝头嫩柳新芽绽露,驻足欣赏这春寒料峭之中的属于初春的勃勃生机。 盎然春意在后园中无法抑制的涌动,少妇尤氏的思绪随着东风四散,被春风搅动的不仅仅是池中心冰以融化的春水,还有一颗随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英俊少年的心。 远远的看见管家赖升与贾珍一道边走边说话,尤氏心头的无力感涌现。赖大赖升,分别说荣国府宁国府的管家,前者深受贾母信赖,后者则很得贾珍欢心。正月里的贾珍入夜后,总是喜欢拉上几个姨娘丫鬟一道多人运动。赖升也没少奉命买回补药。 尤氏是最清楚贾珍身体状况的,看着依旧面色红润,虚火的苗头已经出现了。再有个三年五载的,贾珍怕是每日离不开补药了。 ………… 只见到贾蓉的李亨比上一次成熟了一些,没有愤愤之心,反倒很热情的接待贾蓉。 这让更为稚嫩的贾蓉受宠若惊,腰就没直起来过,一直勾着也甘之如始。 对此,李亨有所悟,都是继承人,为何贾琏的反应与贾蓉大相径庭呢? 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成长,没有被毒打过就不知道疼,没有疼过就不涨记性。贱么?贱就对了,这个世界如果要有一个中心,那也只能是皇帝。 送走了贾蓉,李亨也没立刻去看贾蓉送来的小册子,而是坐在椅子上沉思,体会着之前与贾蓉的接触,比较着与贾琏之间的接触。 这个时候再看贾琏就比较立体了,感受到的是贾琏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疏离。 不是轻视,而是距离感,分寸感。 只要能冷静下来,李亨会发现这种距离感和分寸感其实会让人很舒服。没有失礼,没有被忽视,也没有因为过分亲近而带来的一些不适。 李亨不禁暗暗的想,我明明身份更高,为何贾琏能保持姿态,贾蓉却盲目迎合。这并不是身份差距带来的不同,而是因为不同的人不同的底蕴带来的不同。 开府之后,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的机会比起在宫里时要多的多。年后在通政使司观政期间,那些大臣们谨守礼数和保持距离的态度,是不是与贾琏的态度很像呢? 再进一步的分析,李亨得出了一个结论,大臣们的一切利益来自于朝廷官员的身份。是谁代表了朝廷给的利益呢?毫无疑问是父皇。那我与贾琏之间的接触呢?我能给他带去什么利益呢?无非就是一个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的从龙之功。 那么,站在贾琏的角度看这份遥远的报酬时,是不是就很值得投入呢? 最后这次贾琏给出的建议,如果没能达成一个不错的结果,那么今后还能与贾琏保持“合作”么?也许,贾琏这次跑出来的东西,大概是一次考验? 对啊,我可以考验他,他为何就不能反过来考验呢?毕竟,现在的自己,也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子,只是有资格去觊觎大位,并不是已经确定。 贾蓉回到宁国府后,直接奔着隔壁的东跨院就来了。见了贾琏,把过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重点强调了一番李亨的热情。最后再次强调:“过年跟着我老子走访一干亲朋,去了几个郡王的家里,那些小王爷里头,也就是北静王家的小王爷笑脸相迎。” 贾琏脸上笑眯眯的听着,心里却在揣度,李恒的成长不慢啊。不过对我而言,这不重要。承辉帝注定还能活很久,并且坐稳了帝位。倒是北静王家的小王爷,上次没见过,听贾蓉的说法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王爷,远比其他勋贵后人要更为“少年持重”。 传统教育理念中的优秀代表,就是所谓的“少年持重”。本该是肆意狂放的少年,却偏偏要反人性的“持重”。这重殷殷之心,大概是与人的寿命有关。平均年龄不长的古代,人们对于男丁的期待值更高,因为男人要顶门立户,所以要尽早的成熟。 做男人很难,做一个古代的男人,其实更难。 做一个现代的男人就不难么?其实也挺难的。区别在于出身,古代出身好的男人,畏难的时候可以躺平,具体案例请参考贾政。出身差的呢?躺平是要饿死人的。现代社会的男人躺平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饿死。 当然你非要较劲某在日女性润人,她倒是没躺平,但还是在奋斗的过程中饿死了。 这个就没法相提并论了。 …… 大家都难,比如新任礼部尚书李清就很难。 李清的复出无疑是君臣之间交易的产物,作为青云书院的标志人物,如果没有贾琏这根搅屎棍,李清的复出进程还没这么快,这是好处。坏处嘛,李清心里很明白,不就是没保住方少白和郭松么?这也导致郭衍这根墙头草倒向了勋贵。 毫无疑问,礼部尚书只要不出太大的问题,正常是能入阁的,无非就是等时间熬资历了。这个过程很多前辈都演示过了。作为青云党的代表人物,李清身上肩负的担子真不轻。 这不,眼下就有一桩极为难办的事情摆在面前,那就是今年的乡试。 乡试在秋天,也就是所谓的秋闱。 礼部在乡试的时候,除了顺天府和应天府之外,有权利决定各省的乡试主考官。 换成以前的话,礼部尚书的话语权极为重要,李清的好处大大的。问题是这不是刚上任么?李清还要花很多时间来理顺内部。可时间不等人啊,承辉帝直接把李清叫过去,交代了一个事情,今年乡试各省主考官必须到京来考核算学,不及格的哪怕是翰林出身都没资格。 这一招直接给李清干麻了! 这个考核皇帝是有权利决定的,但皇帝绝对不是始作俑者。 到底是谁鼓动皇帝搞这个事情的人,毫无疑问答案是明白的,张廷恩。 先考核主考的算学水平,下一步是不是要加重算学在科举中的占比? 以前那种随便出一点基础考题,随随便便就考及格的现象,是不是要被杜绝了呢? 如果这样安排,那不是天下学子要骂娘么? 如果这样的结果达成,贾琏这位张廷恩的爱徒,那不是大大的占便宜了么? 你这个老师为了学生的科举顺利,本就是孤臣的张廷恩,不会拒绝。 尽管知道事情背后有承辉帝更深的谋划,深感无奈的李清依旧很不甘心! 问题是,这个事情承辉帝单独交代的,李清这个对于内阁位子野心勃勃的礼部尚书,他能不知道如果拒绝了会招致的后果么?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你还想入阁? 想办成这个事情,那么该走的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是礼部尚书李清上奏,提出现在科举中出现的算学比例有违太祖初衷,应加大比例。 只要这份奏折一上,李清就是千夫所指。李清很清楚,他不上奏折,张廷恩也会上。到时候承辉帝肯定会准奏。内阁成员也许有不同意的,承辉帝也可以动用皇帝的权利,罢免不同意的内阁成员,并且理由充分。 你们不是每天嚷嚷着祖制么?现在朕不就是在回复祖制么? 然后就是张廷恩入阁,还能兼任户部尚书。李清嘛,三年任期结束,大概率是要外放了。 这结果,李清能甘心么? 不甘心怎么办呢?张廷恩不在乎千夫所指,李清在乎啊。 不甘心的李清,只能对承辉帝表示,容臣思虑数日。 承辉帝直接给了期限,三天,只有三天。 李清被逼到了墙角! 第73章 对不上,懵逼了 第73章对不上,懵逼了 三天之后,被逼到墙角的李清,最终决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一般情况下,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结果往往是能剩下一个车轮就算你运气好的。 不甘心就此断了入阁前程的李清上奏,痛陈利害,要恢复太祖时期科举旧貌。 贾琏是被叫到张廷恩家里时,张廷恩亲口告诉贾琏今天发生在朝会时的情景。 只不过,在提到李清舌战群臣时,张廷恩的表情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内阁诸位现场缄默不语,百官群情激奋,若不是陛下下旨,将三位激愤难以自己的侍郎叉出大殿,一干文臣能吵一个上午。” 贾琏听到这个大瓜的时候,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廷恩,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看着下意识在吞口水的贾琏,张廷恩猜测他应该是看出点什么,忍不住抬脚轻踹这厮道:“此事内阁已经通过,陛下已经批阅准许推行。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听到这番话的贾琏再次目瞪口呆,心里很想说一句:这问题是我能回答的么?这老爷不要也罢!张廷恩并不觉得为难一下学生什么不妥,相反很开心,拿捏! 就在张廷恩打断借此敲打一下贾琏之时,贾琏却冒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先生,此事学生虽然看不懂,但却颇为震撼。” 张廷恩听了一愣,我在等你对此事给出一个评价呢?伱这话啥意思? 看不懂?你跟这糊弄鬼呢?很震撼?哦,这是真话,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评价呢? “竖子,真是滑头之极。”张廷恩给了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之余,转念又补了一句:“也不算特别的滑头,还是有几分真话的,只是这真的不明显。” 贾琏同样很客观的冲张廷恩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微笑不语。 张廷恩报以微笑,摆摆手道:“你这样也挺好,千万不要学为师。”说着张廷恩又觉得不对了,苦笑着摇头再补一句:“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贾琏很明白张廷恩的意思,明明是看明白了承辉帝这番布局的目的是冲着打击青云书院一派去的,但就是不直截了当的说。即便二人是师徒关系,贾琏的处理在张廷恩看来也是很妥当的。这个妥当,主要体现在场合上,张廷恩家里眼睛耳朵不少的。 所谓的不一样,其中有另外一层心酸在其中,贾琏的出身决定了起点高于绝大多数人。同样是功名,如果贾琏有进士的出身,想做官是很轻松的,至少在三品官之前,贾琏的晋升之路要比张廷恩轻松很多。 以青云书院斗殴事件为例子,如果贾琏的出身一般,绝对会死的很难看,甚至该事件都不会惊动首辅,有的是人自觉自愿的帮忙搞定出身一般的贾琏。 贾琏的出身决定了,非但没人敢动他,甚至还成为了承辉帝推动内阁调整的抓手。 家庭背景无论在任何时代,对于每一个人而言,无时不刻在发挥极大的作用。 越是一个拼存量的社会,家庭背景的作用就越强大。 师徒二人现在越发的默契,短暂的交流之后,张廷恩说起了能说的事情:“修清漪园的银子不济,大太监戴权奏请开内帑以全陛下之孝,夏守忠在宫里摔了一跤。” 短短的一句话,蕴含了极其丰富的内容。贾琏的脑子转了好一阵才算是大概捋明白。 夏守忠居然被戴权给打了?从权责来看,两人之见不太挨的上啊。 嗯,应该是戴权拿着太上皇的名义找夏守忠要开内帑拿银子,夏守忠坚持要陛下的旨意才能开内帑,于是戴权以老资格的名义,抽了夏守忠的巴掌。这其中肯定是没有文字背书的,甚至连口谕都没有。大概就是户部清欠的事情差不多,戴权以修园子的名义从内帑借钱被拒。 抽了夏守忠立威之后的戴权,然后才上奏修园子请款一事。 然后,嗯?不对啊!这事情张廷恩为何要对贾琏说呢? 猛的一下,贾琏突然脑子里如同黑夜中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铸币,一定是铸币! 这是要分赃啊!太上皇也想插一手的话,问题就复杂了。 想到此处,贾琏突然挣大眼睛,双手抬起,像一个瞎子似的摸索着,口中还在胡言乱语:“哎呀,我眼睛怎么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到了,我要回家!家里厨房灶台上还炖着汤!” 张廷恩看到如此拙劣的表演,气的拳头捏紧了,忍不住笑出声又松开了拳头。 “户部和陛下已经达成协议,每月铸币收入,三成归户部,三成归宗人府,三成归内帑,你猜猜看,剩下的一成归谁?”贾琏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动静立刻站住回头。 “那没事了!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贾琏边说边拍胸口。 张廷恩看着这厮真是很想直接上手打一顿狠的才能解心头之恨,仔细想想换成自己是贾琏呢,大概也就是这个程度的反应了,当然了,蠢货除外。 “你猜猜看,这一成的进项,陛下能得到点啥?”张廷恩又提了一个让人心脏骤停的问题,贾琏当即脸色微微一紧,满脸苦涩道:“先生,求放过。” “小子,做人太滑头是不行的。铸币是你提的建议,三皇子搞小报,也是你提的建议。你还真是只管提建议,具体事情一件都不碰啊。别说我这个做先生的没提醒你,陛下的眼睛已经关注到你了。今后想继续摇摆,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算是金玉良言了,也是从张廷恩的高度看问题的结果。现阶段以北静王为首的勋贵们就是在摇摆,并且从中渔利。短期看是获利了,实际上留下了严重的隐患。 “先生,学生现在的小身板,也就能干点卖嘴的勾当,还得兜圈子。”贾琏也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现在的贾琏,别说在朝廷里,就算在贾府里,那也是敬陪末座的份啊。 贾琏大概明白了,张廷恩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的目的是在贾府的立场上。贾琏也很明确的表达,贾府的选择跟我无关,求皇帝老子放过我。 “好好读书,准备秋闱。为师着眼的是将来。”张廷恩嘴上没明说,实际上已经在告诉贾琏,只要不出幺蛾子,一个举人是稳稳的,不管谁是主考官,皇帝都准备发奖赏了。 贾琏立刻一脸兴奋的振臂高喊肉麻的口号:“陛下英明神武,功盖千秋,德超三皇!” 你看,折腾这么老些事情,科举之路顺畅的结果这不就来了么? 刚才提到戴权的时候,差点没给贾琏吓出心脏病来,戴权可是龙禁尉主管太监。 万一太上皇或者皇帝脑子一抽,再给贾府来一次奖赏,让贾琏进龙禁尉,那真叫欲哭无泪了。进了龙禁尉,多半是要进军队了,贾琏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弃武从文,这一策略在贾琏看来是极为高明的,大大的降低了皇帝对贾府的忌惮之心。 君不见,太上皇还在贾代善临死前,给贾政恩了一个官儿么? (PS: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可以不接受,但请理解。) 放心了,彻底放心了,承辉帝在给贾琏开绿灯了。别说什么走后门来的功名,只要承辉帝愿意辞一个同进士,再给个文官当当,一心短暂努力争取尽早躺平的贾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贾琏真是一点兴趣都无。贾府的上限已经很低了,追求继续上升能给人累死,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现有社会地位。 张廷恩被贾琏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跪下朝皇宫磕一个呢? “行了,别在我这嚷嚷,该说的都说了,赶紧回去吧,我事情一堆呢。” 贾琏赶紧告辞走人,刚过门槛听到张廷恩身后补了一句:“夏守忠领龙禁尉掌印太监。” 我草,贾琏脚下一个绊蒜,往前一仆,多亏小安及时扶着才没恶狗抢屎。 怎么会这样呢?太上皇居然为了一成铸币的收益,放弃了龙禁尉?还是说,因为戴权动手打了夏守忠,犯了忌讳,这才给了承辉帝机会拿下他? 贾琏真的懵逼了,今天被叫来之后,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难道说,真的是蝴蝶翅膀的缘故?不能够啊,我哪来的那么大能量。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原着里头,戴权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还能卖龙禁尉的名额呢。 怎么到了我这儿,直接换上夏守忠做掌印太监了? 难道说,小说里的戴权能继续掌握龙禁尉,不是承辉帝不想弄他下来,而是没有一个契机。穿越者贾琏不就是多了一个张廷恩做老师,出了几个馊主意么?哦,还跟方少白等人打了一架。由此衍生的事情是方白衣被罢相。 因为清欠导致承辉帝与北静王为首的勋贵集团关系紧张,在方白衣被罢相后,眼见皇帝威视正盛,勋贵集团在从中渔利后,对皇帝进行了妥协?导致力量对比的天平发生了变化,进而再次被承辉帝抓住机会,拿下了戴权? 这也对不上啊?原着里到元春省亲的时候,太上皇还在跟承辉帝斗手腕呢。 贾琏一脸懵逼的状态回到东跨院,口中还在念经:不能够啊,不应该啊,该死啊。 这时候管家突然出现在面前,口中大声道:“哎呀,小公爷,怎么才回来啊?” 贾琏继续一脸懵逼,小公爷?你跟谁说话呢?回头看看,没别人啊。 “二爷,琏二爷,小的跟您说话呢。”管家反应很快,赶紧纠正称谓,心道:着急了! “以后别乱叫,荣国府已经不是国公了。”贾琏这才回过味道,赶紧纠正。 这称呼不是乱叫的,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是是,二爷教训的是。小的这也是着急了,出大事情了。”管家赶紧进一步解释,看见贾琏脸色还好,没有动手抽自己嘴巴子的意思,而是平静的看过来,赶紧进一步解释:“北静王爷薨了,大老爷已经过去了,让小的在此等候,让您回来了赶紧过去。” 薨了?轰隆隆,贾琏脑子里一阵惊雷,通了,全都通了,难怪啊!事情完全理顺了! 这巧合也真是太巧合了。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戴权为了修园子的银子打了夏守忠,最初也不过是在试探承辉帝的底线。没曾想,承辉帝早有预案,直接拿出了一成铸币的好处,堵住了太上皇的嘴。关键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上,老北静王死了,这一家伙北静王这一派立刻乱了阵脚。 接着清欠事件得到勋贵集团支持的太上皇,在节骨眼上面对承辉帝的反扑,抓住戴权大人的事情不放,拿掉了戴权龙禁尉掌印太监的职务。只能说,北静王死的时间太巧了,没准就是在两位皇帝在戴权的身上拉扯时,消息传到了宫里。 变了,一切都变了,承辉帝在与太上皇的掰手腕中,夺回了上风的位置。 原本的时空线上,是没有铸币一事的,同时也没有方白衣被罢免的事情。 两个变化加起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那么,太上皇真的就此蛰伏了么? 贾琏觉得不可能,掌握过权利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就此远离权利呢? 未来的斗争还会继续,太上皇手里还会有其他的牌打出来。 大趋势不会变,这是很难改变的。单单一个“孝”字,就足以让太上皇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 想到此处,贾琏打了个寒颤。 嗯,不会的,以承辉帝的行事风格,做不出这么狠的事情。 原着里即便抄了荣国府,那也还留着贾政呢。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没下死手不是? “嗯,待我回去更衣,这就过去。”贾琏答应下来,这一趟还真的要去,毕竟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不然名声就臭了。这与贾琏不跟其他二代玩一起,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是所谓的礼!是社会道德的根基所在。 收拾停当,换了一身素净一点的服装,贾琏出门了。 远远的还没到北静王府,就听到了震天动地的哭声。 第74章 吊孝 第74章吊孝 一路都是正在搭建的灵棚,还有跪在路边哭丧的人。就这一路灵棚的长度,怎么也得有个三五百米。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搭建下去,北静王府所在的街道都容不下,得继续往外延伸。 马车远远的就得停下,步行往里走。这一路的热闹,那是真热闹。那些跪地上哭丧的人,悲不悲伤不知道,嗓门是真的大,嚎的贾琏脑仁疼。临近王府时,贾琏看见了贾府搭建的灵棚,不仅仅是荣国府,边上还有宁国府的人,赖大赖升都在,指挥下人忙碌。 要说这赖大果然是会来事的,眼睛特别的活,瞅见贾琏时立刻小跑上前来见礼说话:“小的问琏二爷安。”赖大的儿子赖尚荣是他的软肋,上次被贾琏威胁之后,赖大每次见到贾琏,礼数上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相比之下,赖升则没那么着急了,他是走过来的,见礼问安,倒也没法挑理。 这兄弟二人,在贾琏的心目中就是贾府为他养的肥猪,待到贾琏当家时开刀。 “嗯,忙去吧。”贾琏依旧不冷不热,这兄弟二人没有拉拢的可能,没必要客气。 王府门口几个巨大的灵棚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念经的和尚,做法的道士,各色吹鼓手,别的不说,这气氛搞起来了,很有丧事喜办的风格。 上回没见到的小王爷一身孝衣,此刻自侧门内快步出迎,毫不犹豫的单膝要跪下,口称:“小王代父谢过琏哥儿相送。” 贾琏赶紧给他双肩托住,不让其跪下,口中连声道:“节哀,小王爷孝义感天动地,王爷英魂不远,必能庇佑北静王府上下安康,小王爷如有驱驰,琏必不推辞。” 一番流程后,小王爷水溶领贾琏入内,灵堂在中堂,王府遗孀妇孺跪了两排,后面又是和尚道士们在做营生。贾琏上前接过燃香,先敬香,后叩首,口称:“晚辈贾琏特来送王爷一程,王爷一路走好。” 小王爷带着一干家属谢礼,贾琏以鞠躬回应,两边妇孺又是一阵嚎哭,有激动者连声嚎:“王爷,您慢点,奴这就随您一道去。”边上众人赶紧拉住要撞灵柩的妇人,这才避免弄的一地血淋淋的。 贾琏表情肃穆的看热闹,心里却在暗暗嘀咕,拉她作甚? 暗暗懊恼一出好戏没看成的贾琏,被领到前院西厢,有一干来客在此喝茶叙话。入内一眼就看见贾赦贾珍,不见二房的人。 贾赦在内安坐,贾琏上前去见礼,贾赦指着一干客人道:“这些都是长辈,年里都见过的,不可失了礼数。”贾琏赶紧一一见过南安郡王等人。 见礼结束,贾琏安静的站在贾赦身后,无视贾蓉的眼神勾搭,听一干人等说话。 内容无外乎北静王爷可惜了,年不过天命就走了。没有一个提起,老王爷是怎么走的。 对此,贾琏充满了好奇心,却又吃不到更多的瓜,忍不住心里暗自腹诽,这帮老逼登嘴巴真严实,说两句又怎么了?这么美味的瓜,为何不吃呢?看把我给急的。 眼看天色将暗,贾赦交代贾琏一句:“今日你且在这守着,明日二房来换你。” 贾琏当然不愿意,但无可奈何,只能在这守着。头七之前,贾家肯定是要有人在这待着的。贾珍也来交代一句道:“蓉哥儿,你也留下陪着琏二叔。” 贾蓉一脸苦涩的答应下来,贾赦贾珍联袂而去后,这屋子里各位老子先后走人,留下一群原本只有站着听话身份的二代。 长辈们走了,二代们脸上的严肃便淡了许多,原本只有站着的份,现在能有坐的。 东平、南安、西宁三位君王世子居中而坐,巧的是三人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啷当,明显比其他二代要长几岁。他们三人为中心,很快一干二代也纷纷各自见礼,聊了起来。 贾琏很安静的随大流,一圈抱手见礼客套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边上的贾蓉一直紧紧跟随,回到位子上坐下后,贾蓉才凑近了低声说话:“琏二叔,小侄听人讲,北静王爷死的颇为蹊跷。” 贾琏陡然色变,极低的声调喝道:“闭嘴,再乱讲打烂伱的嘴。” 贾蓉顿做沮丧的表情,垂手不语。贾琏见状附耳道:“今夜老实呆着,不许嚼舌根。” 换成别人,贾蓉自然是不服气的,奈何这是贾琏,真心为自己好的。贾蓉耷拉脑袋应下。 一干世子见叔侄二人咬耳朵,东平君王世子便开口道:“你们说什么私房话呢?说出来大家听听。”贾琏听了脸色微微一沉,暗道这厮不安好心啊。 当下也不客气的回道:“既然是私房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爷。世子身份高贵,也喜欢窥探他人隐私乎?”一句话给大了几岁的世子顶的脸色发紫,抬手指了指贾琏,冷笑道:“很好!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贾琏面不改色的一抱手:“过奖!”东平君王世子更加恼火,我这是夸你么? 斗嘴没斗过,东平君王世子扭头,冷冷的哼了两声。 南安郡王世子赶紧说几句场面话打圆场,边上西宁君王世子面带微笑看戏吃瓜。 贾琏搞不清楚为何会被东平君王世子针对,但作为勋贵子弟,必须维护贾府的脸面。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示弱的。不然丢了贾府的脸面,回头要挨骂的。 一场小风波后,贾琏好像是个瘟疫携带者,再无人与贾琏说话。 贾琏安之若素,就这么一直到用了晚饭后,起身去如厕,自有王府下人引领。 方便结束,丫鬟端了铜盆热水来净手时,屏风外面水溶进来,面带正色抱手道:“适才多谢琏哥儿维护北静王府,水溶有礼了。” 这怎么回事?贾琏心里不明白,手上却是不慢,赶紧抱手回礼:“王爷客气了!” 不明白真相的贾琏不敢乱讲话,礼数上周全即可。 水溶似乎想差了,面带微笑道:“外面还有事情,我先出去了。” 贾琏一头雾水,心里默默的寻思着各种可能性,东平郡王世子不是在针对自己,而是在故意搞事情么?这泥马人家在办丧事啊。 不论如何,贾琏给东平郡王这一家人打上了不可接触的标签,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啊。 回到西厢的贾琏发现一个变化,三位世子只剩下一个南安郡王世子。 唯一不变的,依旧没人找贾琏说话,似乎大家都不认识一样。 贾蓉这厮倒是想说话,憋的还挺难受的,但是贾琏不搭理他。 就这么坐着闭目养神,贾琏在脑海里默默的复盘。等到半夜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三两只小猫,都是一些爵位低的家庭的孩子。 起身走动几步,活动了一下筋骨,贾琏又回到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 不说话就不会犯错,这点贾琏很清楚。边上的贾蓉缩在椅子里睡着了,这孩子挺累的。 没一会王府里的丫鬟送来宵夜,吃了一碗甜酒酿,贾琏终于犯困了。 一个俏丽的丫鬟在旁边低声问:“琏二爷,可要寻个去处睡一觉?” 贾琏反问一句:“其他人等呢?”丫鬟没回答,只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 破案了,这帮孙子去睡觉了,没准还有丫鬟陪着睡。 “我在这坐着就行,不用人伺候。”贾琏拒绝了丫鬟的好意,丫鬟略显失望的笑了笑:“奴婢先下去,二爷有需要可让人招呼一声。” 贾琏连她的名字都没问,满脑子都是这北静王府的小王爷,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小小年纪,手段就已经不差了。明明王府在办丧事,还能给这些二代准备丫鬟。 算了,不去多想了,这是北静王府的私事,这帮二代可以乱来,贾琏不能乱来。 呆坐了一夜,贾琏最终也还是靠着椅子睡了一小会,等他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看天色,怎么也是上午八点左右了。 昨夜那个丫鬟带着下人端水进来,伺候贾琏等人梳洗。这会在场的二代不过六七人,同样也没有与贾琏说话的意思。可见,东平郡王这家人的威风。 贾琏贾蓉梳洗之后,吃了下人端来的早饭,正在喝茶时水溶陪着贾政贾珠进来了。 贾琏见了赶紧起身相迎,贾政看看这堂内的几个二代后,嘴上没说话,表情却很不屑。对着贾琏满意的点点头道:“琏哥儿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 水溶亲自相送,再三感谢之后,贾琏和贾蓉一道回府。上了马车后,贾蓉再也忍不住问:“琏二叔,为何别人都在穿老王爷的死,我却不能说?” 贾琏反问一句:“都有谁在传,你从哪听来的?都传了一些啥?” 贾蓉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低声道:“昨日我先来一步,听到好几家的下人在传,说老王爷死于马上风。还有啊,早起我去如厕,听几个王府下人在议论,说王爷夫人恨极了那些个狐狸精,不让她们哭灵,还让她们陪客,昨夜王公们家里留下的都有人陪。” 贾琏听了沉思不语,昨夜留下的二代至少有好几十个,那么多人哪来的那么多狐狸精? 不对,事情不是贾蓉说的那样,贾琏又问:“昨夜东平郡王的世子怎么走的?” “嗨,这个啊,那是西宁君王世子拉着他去吃酒,两人一道带着四五个人一阵走的,还让北静王府里的下人安排妥当,跟着伺候,后来我就没看见了。” 贾琏听到这里,心里大概有了个模糊的概念,不是每个二代都有人陪的,要看有没有价值。比如昨夜贾琏要是答应那个丫鬟,大概是能有个人陪着的。只不过嘛,把柄也就落下了,万一哪天人家拿出来一说,贾琏的名声就毁了。 什么吊孝之夜索要丫鬟陪寝之类的话,可是真的难听。 贾家留下人帮忙守夜,主要是为了体现对北静王的支持。但贾赦不留下,而是留下贾琏,这又是留有余地的做法,或者说是惯例。 东平郡王和西宁君王世子心里有数,所以让人准备酒席,拉着相熟的人去吃酒,也算是守了一夜,给了北静王府的面子,还没有踩水溶挖的坑。 这些人真是啊,没一个简单的。 “下人们捕风捉影的乱传,那是下人的不懂规矩,自有王府的人管束。你是下人么?怎么好跟下人相提并论呢?你看看那些世子们,哪个提到北静王爷的死因呢?你且等着看吧,未必要等到过了头七,王府里就该上下整顿一番了。” 贾琏的话不幸言中了,实际上昨夜王府内就开始了整肃,只不过是在后院做的事情,打死了几十个人,直接埋后花园里当肥料。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真的么?回头我一定仔细打问。”贾蓉信是信了,但还是很八卦。 回到家中,贾赦才起来,贾琏便去问安,提起昨夜的事情后,贾赦一脸诧异的看着贾琏道:“这等事情没甚稀奇的,几位世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王府里胡闹。王爷府隔壁的宅子里,有的是准备好的房间,做啥都不耽误事情。你要是去睡觉,应该也是去那。” 贾琏一听这个,才发现自己有小人之心了,旋即又问起东平郡王世子的事情,贾赦露出不满的表情道:“让你多走动走动,你就是不肯。东平郡王与西宁郡王两家姻亲,当初几家王爷都在争首领,你爷爷与北静王乃是生死之交,自然占北静王一边,致使北静王府声势大涨。如此一来,东西两位郡王与贾府的关系自然一般。” 贾琏听到此时,总算是明白了,于是又问:“如此说来,昨夜东平郡王世子乃是故意的?” 贾赦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的么?一旦闹起来,闹事的帽子自然是扣你头上。他是故意在激怒你,借此给北静王府难看。不过你也不用多想,四王八公乃是一体进退,最多就是尔等小辈之间的胡闹,真的有事,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的。倒是那个小王爷,你需防着一点。” 防什么?贾琏想到了贾宝玉和北静王之间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75章 贾琏,你真该死啊! 第75章贾琏,你真该死啊! 贾琏突然意识到,贾赦这老东西,刚才的一番话居然条理清晰,这,不简单啊! 至少贾赦对于这些权贵们做事的习惯,那是非常的清楚。 贾琏发现自己小看贾赦了,这老东西很有自己一套做事的方法。 在认知上贾赦还是很清楚的,贾府与北静王府是一个利益群体,是合作关系。 老北静王“德高望重”,贾府在不伤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跟随而动。 贾赦夺人传家宝扇,王熙凤包揽诉讼放印子钱这些勾当,在这个时代算事情么? 回去的路上,贾琏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回到家中的贾琏看见在门口相迎的桂香时,突然脑子清醒了,暗道:我真傻,想那么多干啥,尽快在贾府内确立权威,然后尽快弄死贾珍就是了,至于贾赦,可以缓一缓的。 北静王的丧事还在继续,有趣的是一直到第三日,宫里才来人宣布旨意,小王爷水溶接任北静王。已故北静王的哀荣太上皇和承辉帝比赛似的往上加,能给的都给了。 贾琏又去了两次,头七之后,各家主人不必再去,只是让管家等下人去帮忙凑热闹。 昂首挺胸的贾蓉再次出现在贾琏的院子里,见了贾琏拿出一份样稿递给贾琏道:“琏二叔,这是贵人托我带来给您看看的。” 贾琏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报纸只有一面有内容,暂时还是手写的。排版是竖排,参照贾琏给的小册子里的图样,取名为《京师民声报》。报纸面积大小约为八开,一共八页。 前四页内容为近期邸报的报抄 评论,深切领悟到了贾琏所说,舆论阵地,你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你不引导,别人也会去引导。既然如此,为何不是我来主导舆论方向呢? 后四页的内容比较杂,重点突出一个京师市井见闻,突出一个猎奇,比如什么为何XX家里养的母猪半夜不停惨叫之类的,还有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看完这份样稿之后,贾琏真可谓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小看古人了。整个报纸除了邸报的报抄之外,其余的全是大白话,突出一个通俗。 贾琏判断李亨会比较信任自己的小册子,没想到这家伙贯彻的如此彻底,甚至在市井趣闻的方面,远远的突破了贾琏的预期。脸面不脸面的,主要是笔名,古人那是真的可以丢地上换点钱花花的。 看罢样稿,贾琏放桌子上问贾蓉:“他还有啥话让你转达么?” “贵人说了,琏二叔只管挑错处,他那边照办不误。这是请二叔快一点给个答复,还说最好去之前的宅子面谈,这样周祥一些。就这些了,再无其他交代。”贾蓉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贾琏有点吃惊了。 李亨的态度转变,大的让人不得不惊讶。 这报纸明显不是李亨亲自操办的结果,肯定是他找人来办的,嗯,还是亲自和实际操作人见面谈一谈,这才好有的放矢。 “蓉哥儿,我让人备车,我们一起去一趟,接下来要谈书店的买卖。”贾琏说完让桂香来更衣出门,小安去找管家备车。 路上贾蓉有些好奇的问:“二叔,为何此前不见贵人?” 贾琏很有耐心的解释:“这营生不是我求着他,自然不必主动往上贴,那样的话,没出错还好,出了错处那就是伱我的责任。如今他能转变态度了,认识到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就是个帮忙出主意的,把责任和义务分清楚了,继续合作的基础也就有了。这报纸一时半会是挣不到钱的,开书店的目的是为了补贴一下报纸,不让他亏的太多,心里也平衡一些。” “这是什么道理,贵人做报纸亏了钱,怎么还算在你我头上?”年幼的贾蓉很不理解。 “这世界要是能讲道理,你在荣宁街横行霸道的时候,跟那些庶民讲理了么?你在街口豆腐西施那里吃豆花,给过钱么?买烧饼的老游,每次你去吃烧饼,敢要你钱么?”贾琏笑眯眯的反问一句,贾蓉本能的回答:“他们敢跟我要钱,我砸了他们的摊子。” 贾琏这才笑着反问一句:“你看,你在荣宁街可以不讲理,那贵人为何要跟你讲理呢?” 贾蓉的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了,犹豫了一下才问:“要是贵人这次报纸和书店亏了钱,还是要找二叔的麻烦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我担着责任,与你无关。”贾琏笑眯眯的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一家书店才需要多少投资,有个三五百两能拿下来。至于报纸的黑锅,怎么都甩不到贾琏的头上。 贾蓉丝毫没有被小看的意思,反倒是鼓足勇气道:“真要被贵人扣了黑锅,我与二叔一道承担便是,左右不过是一两千的银子,家里不是出不起。” 贾琏笑了笑没说话,心道:以贾珍贪财的程度,真要他出一千两银子,能给贾蓉打死。 车到地方,贾蓉先下去叫门,没一会侧门打开,有个便装的内侍出迎,嗓子略显尖锐道:“琏二爷,贵人在里面候着,不是摆架子,而是您说不要在公开场合让人见着。” 贾琏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贵人有心了。” 小内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腹诽:嘴上说贵人,实际上哪有真当贵人? “琏二爷请!”小内侍做了个请的手势,前面带路。 贾琏跟随入内,心道:真要是李亨继承了大位,这小内侍在内廷的位置不会低。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李亨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左右决定。 李亨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站在前院内等着,见贾琏进来,主动上前抱手:“贾兄,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看着李亨一脸“真诚”的笑容,贾琏心里不免有点犯嘀咕,这进步的也太快了点。希望是真的看明白了,而不是在掩饰。 贾琏笑着抱手回礼:“殿下言重,琏也是为了托殿下的福,挣一点散碎银子。” 这话说的李亨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你明明可以说话很好听,为何以前不多说一点这样的话。没有时间感慨的李亨,做了个手势,邀请贾琏入内。 前方堂下站着四个中年男子,看打扮就是一般的书吏。应该是贾琏找来办报纸的人。 李亨果然介绍四人:“这些都是本王从宗人府借来的书办,你看见的样稿,就是他们参照你给的小册子上附图样做手抄而成。” 贾琏见他不曾介绍人家的姓名,不明白为何,却也没有当面去扫李亨的面子,也没开口去问。李亨请贾琏中堂落座后,开口问:“样稿你看了,可有大的错处。” 贾琏笑道:“做的很好,只是有两点小缺憾。” 李亨态度端正的很,坐直了身子,摆出受教的姿态:“请贾兄赐教。” 贾琏自袖筒内取出样稿,指着空着的那一面道:“这一面空着太浪费了,今后必须解决两面印刷的问题。其次,内容上可以加一个话本连载,如此可以增加读者粘性。还有一事,我看报上的时评不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李亨看似好奇问:“时评哪里不错,我看一般嘛。”这语气和嘴脸,贾琏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得意的尾巴正在疯狂的上翘。 贾琏特意指着抄报处关于方白衣罢相的内容下方的评论道:“此处作评曰:陛下体恤年迈老臣,周全方相叶落归根之愿,天子之德也。全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美谈也。这样的评论,尺度分寸把握极佳。本报时政评论,重点突出天子恩德沐浴天下。” “是嘛?哈哈哈。”李亨总归还是嫩了一点,得意的笑出了声。 可见,真些评论,出自他的手笔,四个书办,就真的是工具人和趣闻收集人。 贾琏没有说话,回头看看几个书办,李亨立刻明白,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待再无旁人时,贾琏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今后每一期报纸对外发行之前,请一定要把时政内容送进宫里请陛下御览。这份报纸,定位为陛下喉舌,说陛下不方便说的话,面向京师转达陛下的意志。” 李亨陡然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如同放光的铃铛,呆了几秒之后,双手抱拳朝贾琏长揖一个,语气激动的低声道:“亨多谢贾兄拳拳之意。” 贾琏吓的赶紧站起来扶起道:“殿下,万万不可。” 李亨依旧激动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贾琏心里暗暗的鄙夷,嘴上却笑道:“此事,全是殿下一手操办。对谁都这么说,琏不过在书店里卖话本,用的还是笔名。” 看见李亨的反应,贾琏越发的坚定要保持一个随时可以摘清楚关系的状态。 李亨没有多想,很干脆的表示:“我知道的,今后就是我与蓉哥儿的合作。” 真实的想法是,李亨认为贾琏只愿意藏在暗处做一个军师,而不愿意抛头露面。 贾琏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不在乎他怎么想的,总之现在的状态,贾琏进退有余。 将来李亨真的拿下大位,贾琏就是有功之臣,如果李亨失败了,贾蓉去背锅,届时即便受点牵连,那也没太大的问题。至少今后十五年的时间,贾府只要不被承辉帝抄家,贾琏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到时候贾府由贾琏把持,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高兴之余的李亨,心思又回到报纸上来,笑问:“贾兄说的话本,可有佳作共赏?” 贾琏早有准备,从袖筒里又摸出一个线装本递给李亨道:“拙作第一册,请殿下批评指正。”听到批评指正四个字,李亨心中甚是贴慰,暗道:这厮今日说话真好听,奈何此前说话夹枪带棒的,很是刺耳。今后如能继承大统,需让这厮每日君前伺候,让他说好听的,还不许他重样,但有重样就定他的罪。 心里想的美滋滋,李亨接过话本时,嘴都是咧着的。 贾琏心道:你特么的开心什么?吃了蜜蜂屎呢? 如果贾琏知道李亨心中所想,自然是无所谓,如果李亨真的当了皇帝,到时候不用他敦促,贾琏都能用马屁淹死他,重样?但凡有重样的,算我输,不就是拍马屁么? 李亨接过话本看了看,居然还有封面,这装订的很有水平嘛,封面上还有画,一男一女,男的张弓射雕,女的手持长剑,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子。 书名《射雕英雄传》! 这个名字有意思,李亨嘴上没说,心里暗暗先点个赞,表示书名很有吸引力。 翻开一页,李亨看见迎面而来的事一段话:钱塘江水浩浩荡荡,日日夜夜……。 李亨看完这段,心里暗暗评价:文字尚可,就是白了点,不过本就是白话文嘛,理解。 看到郭啸天和杨铁心登场时,李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了,心思全在话本上头,全无外物。看到最后,包惜弱与颜烈暂时在一起,文章却戛然而止,忍不住再翻发现却后面已经无了,忍不住抬头哀怨的看着贾琏。 “后面呢?”李亨迫切的问,贾琏笑着摇摇头:“就这些,后面还没写。本书计四十回,届时先在报纸上连载八回,每一回做上下两期刊登,八期报纸四回连载后,想必已经打响了名头,届时再出合订本,每册八回,殿下以为,读者可愿意购买合订本?” 李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露出霸道的嘴脸道:“我不管,你赶紧写,我要看后文。” 贾琏只是淡淡道:“殿下说的轻巧,这一册也是我花了十日才写成的,欲看后文,且等十日之后吧。”李亨听了只能仰面长叹:“为何要让我看到如此佳作,断在此处,使我不能看到全文。贾琏,你真该死啊!” 贾琏丝毫不往心里去,暗道:李亨啊李亨,你是没经历过网络小说的时代,那真是遍地太监啊。至于断章狗,那才叫斩不尽杀不绝! “殿下,还是抓紧催促印刷局,尽快解决双面印刷的问题吧。” 李亨气呼呼的看着贾琏,久久不语。 第76章 一片苦心 第76章一片苦心 时间一晃进入三月,贾琏的国子监生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相比于青云书院的学习环境,国子监的环境非但没改善,反而更加恶劣。 人在青云书院,好歹还有几个少年同学能做个朋友啥的,在国子监里读书,身边更多的是成年人。荫监入学的人数能有三十四,但出身权贵家庭的少之又少。贾琏所在的班级,文臣家庭出身的学生三十人,剩下的四个之中,还有一个是贾珠。另外两个平时也不搭理贾琏。 同为勋贵子弟却不搭理贾琏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不愿意得罪东平郡王世子。 由此可见,勋贵家庭的后代们,首选还是从军。贾代善那一辈人决定弃武从文,说明贾家出了两位京营节度使,即便是太上皇的亲信,也受到了严重的猜忌。 至于文臣子弟,更是不搭理贾琏。方白衣被罢相始作俑者的黑锅,被扣在贾琏头上了。 在国子监里,贾珠也不太和贾琏说话,明明是堂兄弟,却如同普通朋友。 实际上贾珠很不愿意看见贾琏来国子监读书,每天都在一个地方呆着,平时他的一举一动,多半会进了贾琏的视线中。这个就很讨厌了! 贾琏倒是不介意被同学孤立,只要不动武,一群虫豸,还懒得搭理他们呢。 国子监里的贾琏真的就是在安心读书,这里有藏书楼,很多书以前要花钱买,现在可以随便看。一个月的时间,贾琏除了正常上课之外,时间都花在藏书楼里,主要阅读的内容都是历届时文精选这一类的文章。 缺什么补什么,这不是缺乏写八股文的经验么? 张廷恩这老师也很负责,每个月休沐的时候,都会让贾琏把文章拿去批阅,一个月下来,贾琏别的不说,八股文的水平突飞猛进,张廷恩也不禁感慨,按照这个学习进度,乡试前三不敢想,前十机会很大。 这日贾琏照常上课,过几日就休沐了,王家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春日游活动已经安排。 最近因为写(抄)话本,导致给王熙凤的小人书进度下降,有必要借春游的机会,强化一下对王熙凤的PUA。 课堂里很安静,为了室内亮度,导致课堂内四处漏风,在这种环境下上课,真是受罪。 贾琏穿的很厚,怀里还有个烧竹炭的手炉,脚下也有个烧竹炭的炉子。 教习上课很是敷衍,照本宣科,也不说什么个人理解,完全是读一遍,读完下课的节奏。 同样是监生,荫监班的监生,很是不受待见。贾琏很怀疑贾珠的学业是不是因此落下。 就在贾琏整理桌面,准备下课出去吃午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喧闹。 喜欢吃瓜的贾琏自然丢下手头的事情,从窗子里往外看。 但见一群监生神情激动,有人高举一份报纸在大声疾呼:“礼部尚书李清为求入阁,无耻媚上,进言当加强科考中算经的比例,于近期考核有资格为乡试主考的官员。” “各位同窗!是可忍孰不可忍,为避免太上皇以来,文人前辈们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备当团结起来,一起去扣阕陈情,反对此策。” “说的好,我辈读书人当扞卫正道,为往圣继绝学!同去,同去!” 贾琏见这些人里头,有肉盾,有辅助,有C,顿时感慨这真是打的一手好团。 再仔细看一眼那份报纸,有点眼熟啊,哦,是《京师民声报》,那没事了。 回头拿上东西,贾琏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却被人叫住,大声问:“贾琏,意欲何往?” 三五个监生也过来,呈三面包围之势,贾琏看着这些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口中淡淡道:“放学了,我去买一份《京师民声报》,我要看金庸新的大作。” 一帮监生咋咋乎乎的,为首的那位贾琏似乎有点印象,乃是上届落榜举人陈从孝。这厮乃是江东人士,家境富裕,作为外地监生并不住校,而是在外置办了一个宅子,十几个下人伺候着,日子过的舒服的很。他看似在带头闹,贾琏坚信,这厮到时候肯定是躲后面。 “什么金庸新,不过是个藏头露尾写话本的。藏书楼里的圣贤书不够你看么?还要去无名之辈的话本。”陈从孝似乎盯上了贾琏,两人平时里并无来往,话都没说过。 这个事情就很不正常,但是贾琏不打算跟他纠缠,继续往外走,有三个监生挡在前面。 贾琏面无表情的脸上抽了抽腮帮子,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让开!” 三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人反倒开口呵斥:“大家都要去扣阕,你凭什么走?” 这三人的年龄都在三四十岁,都是成年人了,贾琏一介少年,跟他们比动手肯定是要吃亏的。贾琏干脆利索的冲三人身后扯开嗓子就喊:“祭酒,有人以大欺小,快来管管!” 这一嗓子来的意外的突兀,导致拦路的三人下意识的后退让开,贾琏脚下步伐加快,嗖的一下冲过去,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家伙冲到了门口。 一群人望着贾琏的背影,却不见任何一个祭酒的身影,顿时知道上了恶当。 陈从孝气呼呼的冲贾琏的背影道:“迟早给他好看。” 这时候有人开口嘲讽了一句:“此京师也,贾琏乃荣国府嫡长子!”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讲话的居然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老先生今日值班,听到动静出来看了这一出闹剧,忍不住开口嘲讽一句。 “李祭酒与贾府乃姻亲,自然帮贾琏说话。”陈从孝直接扣了一顶帽子。 李守中被顶撞了一句也不生气,依旧面色平静道:“某听说,东平郡王祖籍太仓,不知阁下与太仓陈氏有何关联?” 平素里看似谦谦君子的李守中,不出手则罢了,以出手便是杀招。 这句话的威力可太大了,所有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场冲突的根源值得仔细揣摩了。陈从孝竟然是东平郡王族人,平时他可都藏着这个身份,目的何在呢? 陈从孝顿时哑巴了,李守中继续补刀:“尔等要扣阕便去,拦阻贾琏是何道理?” 陈从孝立刻抓住机会反攻:“怎么,李祭酒也认可我等去扣阕乎?” 李守忠根本不上当,当即回道:“是非曲直,朝廷自有法度,尔等已成年,后果自负。” 说完,李守忠转身背手,不紧不慢的往里走。陈从孝则彻底的熄火,进退两难! 众人站在原地,也不闹腾了,原本的声势,被两下折腾,居然有散伙的苗头。 果不其然,两位勋贵子弟笑嘻嘻的结伴而去,边走边说:“今日有新一期《京师民声报》,金庸新的《射雕英雄传》正入佳境,不可错过。” 这两人一带头,便有素来看陈从孝不顺眼的监生大声道:“散了散了,庆喜班今日唱新戏,现在去还来得及赶上开场锣。” 出了国子监的贾琏没看见里头的后续,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心情随着看见大街上背着袋子的报童让一群人围住要买报纸而变的好了。 示意车夫停下,贾琏下来看着这一幕,很快随着报童的喊声“没了,没了!”而散去。 还有人很不甘心的抱怨“你这小娃,为何不背几份报纸?” 报纸的两面印刷问题解决了,可见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解决问题的是一个工匠,贾琏不懂技术,所以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反正报纸印出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对于这个工匠,贾琏表示要给与重奖,鼓励一下技术创新。贾琏建议给十两银子,李亨最终给了二两。 甚至开始,李亨都不想给钱,并表示工匠是印刷局的人,要奖励也是印刷局出钱。 通过这个事情,贾琏对李亨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也许李亨没深切的感受,贾琏却清楚的感受到,此子不可深交。同时,贾琏也不看好李亨夺嫡成功。 在贾琏看来,李亨的性格已经成型了,想改毫无可能。这样的性格和为人,想夺嫡那不是在开玩笑么?除非老天爷帮忙,把其他的竞争者都弄死了。 总而言之,李亨的《京师民声报》红了,第一期报纸的销售不算理想,一共印了一千份,也才卖掉了二百份,当时给李亨心疼的心口疼。好在第二期销量猛蹿,印了五百份全部售罄。 第三期报纸印数恢复一千份,依旧是一天售罄,还有很多茶楼表示要长期送报。 今天是第四期,连载的《射雕英雄传》第二回江南七怪的下半部分。 很多买了报纸的人,直接站在原地看了起来,一些人边走边看。 贾琏不知道今天印了多少份,可以肯定的是,报纸一定卖完了,按照李亨的性格,想必如此局面下,应该有加印的胆子了。 时间还早,贾琏没着急回去,而是奔着报社租的房子而去。 马车还没到地方呢,前方一群小娃娃回来交钱后四散而去。 报社门口的看门老者还在后面喊:“记得明日早点来,这两三日都是有活干的。” 报童是李亨按照贾琏的指示招的,待遇上却没有按照贾琏的意思来做。 贾琏的计划是找一些孤儿来做报童,统一安排吃住,有报卖报,没报就学习,不要求学多少,认一两千个字就行,顺便教点算学,会基本的算数即可。 李亨却嫌这样做太费钱了,直接按照每日卖报的数量来付费,给的还不全是钱,卖的好的一天给两文钱,管一顿饭,卖的不好的,不管饭,一天两文钱。 这个事情给贾琏的刺激不小,看来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李亨这样的权贵,指望他们良心发现,主动行善,那真是要求太高了一点。 远远的看了一会,贾琏让车夫回去,接下来开书店的事情,还是会与李亨合作,毕竟他有印刷的渠道,但是做卷烟这个事情,贾琏就不打算与他合作了。 回到家中,桂香伺候更衣之后,不着急吃晚饭,而是先去了书房,桌子上一份今天的报纸,贾蓉每天都安排人送来一份。 今日的报纸,时政要闻自然是李清上奏加大算经在科举中比例的内容,事情其实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朝野也确实折腾了一阵子,内阁为首的文官集体反对,一个月内弹劾李清的折子能有上千份,堆在一起能埋了李清。 承辉帝面对这么多的奏折,全部采取了留中的处置。 心气很高的承辉帝希望内阁大臣们能主动与自己保持一致,而不是等自己敲打之后,才选择向皇权妥协。对此,张廷恩在与贾琏独处时评价,“陛下在等阁臣们自己看明白”。 明白什么? 说穿了很简单,不能与承辉帝保持一致的阁臣,在内阁里是不会有位子的。 李清在后面仰着头看着,就等着看看哪位屁股下的位子掉下来砸头上。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次所谓的恢复太祖旧制的举措,本身就是承辉帝的一次极限试探。 李亨被叫进了宫里,对他来说,非常的难得。 平时想进宫,需要先递牌子,然后在外面等,不是说想进就能进的。 今天是承辉帝主动召见,李亨跟着夏守忠后面,见到了正在宫里散步的承辉帝。 李亨照例要行大礼,却被承辉帝抬手虚应道:“免了!陪朕走走!” 受宠若惊的李亨腿在发抖,脚步稍稍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承辉帝似乎没看见儿子的狼狈,脚步放缓,信马由缰的踱步,待到李亨跟上后,缓缓开口问:“今日的报纸卖的如何?” 李亨喜不自禁道:“回父皇,两千份报纸一扫而空,儿臣决定明日加印两千份。” 承辉帝笑了笑,嘴角难以掩饰的欣慰,微微颔首道:“这份报纸办的不错,就是要让京师所有人都看到朕的一片苦心。” 李亨随口接一句:“儿臣必不负父皇一片苦心。” 承辉帝停步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亨问:“哦,朕的苦心何在?” 李亨狠狠的愣住了,我不造啊!我这不就是顺着您的意思说的么? 看着儿子一脸懵的样子,承辉帝苦涩的笑了笑,没有再问他什么,而是淡淡道:“去看看伱母后,她为了你才是一片苦心。” 第77章 强化疗效 第77章强化疗效 周皇后这边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做母亲的为了孩子,其实能做的更多。 所以,在李亨事无巨细都说了之后,周皇后心里默默的安抚自己:这孩子实诚! “仔细观察,不要轻易下结论,还有那个贾琏,只要他肯说,你就照做。先不要问对错,做完了看反应,再仔细分析得失。”周皇后用最大的耐心来对待李亨。 她用这么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老二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未尝闻民间疾苦,咋一出宫开府,所作所为有错漏之处,父母有责,负责教导的先生也有责任。 知道自己做的还不不错,但是有没做到太好的李亨,出宫时脸上不免有点迷茫。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生下来之后,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悠,时间长了很自然的就会以自我为中心。一个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心目中为有父母能教训自己的人,很难接受外人的建议。说到底,吃的亏还是太少了。 当然从性格上而言,李亨已经很难改变了,既然不好改变,那就要学会掩饰。 晚一点承辉帝来到周皇后这里,夫妻二人一起用的晚饭,周皇后提到李亨遵旨来过时,承辉帝避而不谈,反倒拿贾琏来说话:“贾琏年幼,却已显露出王佐之才,朕必用之。” 周皇后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判断今夜承辉帝又要去元春处。 果不其然,饭后的承辉帝表示不留下过夜,非常干脆的走了。 元春最近体会到了一些受宠的感觉,尽管在过程中,皇帝会在关键时刻低吼一些奇怪的话,比如:“竖子,安敢欺我。”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承辉帝的心目中,李亨乃嫡子,法理上的继承人候选。天生就比臣子高一等,既然如此,李亨要选择拉拢贾琏,被拒绝了就是“欺我”。 有这个印象其实也无所谓,作为皇帝的承辉帝,并不会因此而对贾琏生出恶感。反倒有一种“你小子等着,迟早收拾你服服帖帖”的情绪。 大周勋贵的势力庞大,出在下降趋势的贾家,一旦出了一个能顶门立户的后辈,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到大量的资源,快速的上升,即便仅仅是回复昔日贾府一门双公一半的实力,那也是不可欺的需要皇权安抚的力量。 贾琏能不能成为新贾府的旗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显露出这种苗头。 打压是不可能打压的,承辉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反而会在贾琏崛起的过程中释放足够的善意,让贾琏真切的感受到,来自皇帝陛下的恩情,并一步步的成为皇帝的爪牙。 现阶段,只有夏守忠一个人知道,皇帝下了密令,严密观察贾琏的一举一动。 太上皇和皇帝在贾府中有足够多的耳目,夏守忠要做的是把关于贾琏的信息提炼分析。 作为承辉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夏守忠深知,皇帝对于目前京营的格局并不满意。而贾家两任京营节度使,其影响力对于王子腾的上位,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还是对姻亲的帮助,如果是贾府的嫡孙呢?贾琏以科举出身迈步进入官场,以文臣的身份领军的可能性很大。 皇宫里的事情贾琏丝毫不知,知道了也无所谓。 此刻的贾琏一人独坐,边上站着桂香在布菜,想吃什么只要开口就行了,如果不是贾琏不接受,桂香能直接给喂嘴里。 吃饱了,一杯温茶送到嘴边,温度恰到好处,一口下去,那叫一个舒坦。 什么饭后半小时不宜喝茶,贾琏统统不在意。活在这个世界,图的就是一个舒坦。 不然不是白穿越了么? 这个时代的夜晚,对于有权有钱的人而言,娱乐也很多。 看戏,听曲,看书,游戏等等,可是再怎么多,也比不了现代社会。 贾琏觉得,人类在点科技树的时候,就盯着杀戮和娱乐了。 “二爷,奴婢给您烫脚!”给贾琏洗脚这个事情,桂香从不假人手。 现在气温还很低,晚上想给贾琏暖床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桂香都警告过了。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的贾琏,觉得人堕落起来是真的快啊。 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接受桂香服务的同时,耳边还听着桂香的《每日贾府资讯》。 “今天见着二房的大奶奶,那肚子看着都费劲。赵姨娘也差不多快生了,说是要早两个月。二爷,您说这俩孩子生下来,不得差不多大啊。” “二小姐房里的司琪,今天请假回家了,听说家里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走的挺近。” 这一类的话,贾琏听着犯困,春天来了,总是睡不够。 就在贾琏有点迷糊的时候,桂香又来一句:“听下人说,二房的珠大爷一夜没回。” “嗯?”贾琏坐直了身子,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过年的时候,贾政给贾珠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虽然没动家法,据说骂的很难听。效果是最近贾珠每日回家的时间比较早,没曾想才过了一个月,故态萌生了。 人在国子监,贾琏没少听一些八卦。国子监的监生们,多数都是会试落地举人。所谓穷秀才,富举人。看似只差一个级别,待遇却天差地别。 口袋里有钱的举人们,住在京师这个花花世界,自然是不肯安分守己的。 贾珠跟这些人来往的多了,自然是受到了很深的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贾琏听的,有人趁贾琏在场时,说了一句贾珠尝去的某某暗门子,生生把偶尔娱乐搞成了包养。 当时还有人开玩笑称,贾大少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大奈娘。 贾琏当时听了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传言未必是虚。 这个事情与贾琏没什么关系,只是暗暗琢磨着,贾府二房的两位少爷都是十三四岁就开了荤,这事情对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而言,简直就是剧毒啊。以贾宝玉为例子,即便贾府没出问题,他那种搞法,身边丫鬟除了晴雯没一个放过的做法,简直就是在刮骨髓。 女的还不过瘾,大脸宝还与秦钟、蒋玉菡比剑,玩的不要太花了。 “我不能学着兄弟俩,忍着,能忍则忍,忍一天算一天,坚持锻炼,没有好身体不行,别弄的四十刚过,就有枪无弹了。”贾琏心里默默的提醒自己。 临睡前,贾琏再次无视桂香哀怨的眼神,让她去隔间里睡觉。现在这个身体不适闹着玩的,稍微有点火星子就着,真要是桂香陪着睡,根本就控制不住寄几。 贾琏这点很好,既然经受不住考验,那就躲避考验。 春游日,贾琏早早起来,梳洗穿戴,要把最好的一面给王熙凤。 城外碰头时,马背上的王仁看起来没啥精神,这是最近被媳妇陈氏搜刮太狠了么? 贾琏上前抱手致意,王仁忙不迭自马背上下来,抱手回礼:“琏哥儿,久等了。” 后面香车上的王熙凤挑开车帘子,送给贾琏一个灿烂的微笑:“哥哥,请恕风儿来迟。” 王熙凤比贾琏大一岁,但就是要这么叫,贾琏也没有拦着的必要。 贾琏回了一个微笑,又看了安静站一旁的平儿一眼,心道:即便是为了平儿,也要娶王熙凤进门啊。嗯,贾琏是不会承认王熙凤长的漂亮才是主要因素。 一番客气后,两车队合一,继续往前,至去年春游处,车队停下,王熙凤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至贾琏面前道:“哥哥,可有想风儿。” 贾琏先看看王仁,这厮学乖了,扭头假装看风景。贾琏这才笑道:“一起走走。” 两人并肩而行,平儿与桂香交换一个眼神后,跟在后面。平素里跟在贾琏身边的小安,此刻化身工具人,正在帮忙干活,布置场地。 “仁哥儿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贾琏看似随意的问一句,王熙凤却小心的回头看看,然后才低声道:“好叫哥哥知道,昨日收到大伯的信,我从王仁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大伯在心里讲,西域地广人稀,去年战事顺利,因为冬季来临气温极寒而暂停。本欲今年春暖再战,不想西域那边的叛军,主动提前冒着严寒发起攻击,好几个城镇因为有叛军内应里应外合而失守,大伯恐今年未必能结束战事。” 贾琏听了心里并不是很吃惊,西域那个地方的冬天,冷起来也是能冷死人的。朝廷的军队是异乡作战,一开始占据上风很正常,现在叛军缓过劲来了,发起反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小说里看,王子腾的风光还有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这次的西域平叛之战,最终王子腾指挥大军打赢了,眼下的战局不利,除了拉长时间线,对结果并没有影响。 王熙凤还在继续:“大伯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朝野上下的议论,御史台那些笔杆子,没事都能搅三分,朝廷军队吃了点亏,怕是难以善了,又要掀起一波弹劾之风了。” 贾琏心道:跟王熙凤讲军队作战的事情,她也未必能明白,什么叫战线拉长,后勤困难。跟她讲勋贵集团大体上是支持王子腾的,皇帝即便有不满,也不会在此刻处罚王子腾,何况战局并未失控。嗯,想要安抚好王家人的不安情绪,还是要用简单一点的道理来讲。 “西域叛乱之后,朝廷再三迁延,最终还是选了伱大伯率部出征,充分说明了大伯的能力。要说对战局的了解,没人比大伯更清楚。他信里说战局时间延长,说明成竹在胸。我们这些人远在京城,担心不但不起作用,还闹的家宅不宁。所以啊,相信你大伯一定能打赢就是了,别等大伯凯旋归来,家里鸡飞狗跳,反倒不美。” 贾琏一番安抚,看似没说啥,实际上突出了王子腾是朝廷的唯一选择这一话题。 王熙凤听了果然心情大定,回头看看正在东张西望的王仁,压低声音道:“正月见面之后,王仁被母亲关在家里,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让嫂嫂盯着他每日坚持锻炼。熬了一个月开给他开的禁,不许他外出,每日都宿在嫂嫂的屋里要娃娃。听平儿讲,昨夜折腾的很晚。” 说的太快了,王熙凤一下说漏嘴,顿时面如套红,纤手掩唇。贾琏见她面如桃花,娇艳难当,顿时心跳加速,抬手握着她的手,笑着打趣道:“我忍的也好苦的,妹妹可怜可怜。” 王熙凤被拿住了手,却没有丝毫挣脱之意,只是把脸扭开,低声如蚂蚁叫:“我还没过门,如何可怜哥哥。都说荣国府里的丫鬟都是老太太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上佳的姿色,哥哥要是忍的难受,不妨就别忍了。”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很狡猾啊。要不是知道她的性格,搞不好就跳坑里了。于是一脸正色道:“风儿妹妹不必多想,荣国府下一代长子,必为妹妹所出。” 王熙凤听了心头如蜜甜,回头对贾琏笑道:“哥哥洁身自好,我知道的!只盼着哥哥早日用花轿抬我进门,倒是一定好好补偿哥哥受的苦。” 看看这妮子的反应,贾琏心里笃定,这番交谈下来,对王熙凤的疗效得到了强化。 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嘀咕,贾府里有卧底啊。算了,懒得去查了。 不管任何时代,作为一个男人,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女性的慕强心里占了大多数。只要自己科举顺利,将来做了官,王熙凤不用借住王家的势力也能昂首挺胸横行贾府,自然也不会像原着里那样,心里更多的向着娘家。 还有就是王子腾,这位很关键,将来走上官场,有他没他,差别太大了。 有王子腾在,即便不借他的势力升官,也能避免很多明枪暗箭的针对性袭击。 等到王子腾从西域回来,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谈一谈,该说的一定要大胆的说。 稍稍走神的瞬间,鼻尖一阵暗香浮动,定睛一看,王熙凤娇躯主动靠了过来。 第78章 留下祸根 第78章留下祸根 大户人家的女儿,讲的就是一个落落大方,知书达礼。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守礼,女儿家一旦在这上头出了差错,那真是让人闲话说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规矩都是为了所谓女儿家的清白。 这种礼发展都极致的时期,便是明清两朝。对女性的束缚达到了极致。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已经定亲了,王熙凤能让贾琏拉着小手,那都是很开放了。 现在居然主动贴了过来,要知道王熙凤注定是贾琏的正妻,她可不是那些丫鬟们,能拉下脸来爬床。所有行为都有背后的驱动,丫鬟们的爬床是为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尽管冒着被吃干抹净不认账的风险,在对比了利益收获之后,还是会去做。 王熙凤此刻的举动,就是是单纯地情感上被贾琏套牢了。 自幼在深宅大院内长大的王熙凤,见多了家里的男人们是啥嘴脸。 王熙凤也做好了过门之后,清除贾琏身边爬床丫鬟的准备,原着中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让一个贾琏这种出身的男子,在婚前为妻子守身如玉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简直无法想象,王熙凤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贾琏却主动去做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之后,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王熙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不远处的王仁看着两人抱在一起,露出忧伤的眼神。 小子,知道我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么?想要孩子的女人惹不起啊! 春天来了,又到了……季节。 ……………… 次日一早,贾琏正在懒床被张廷恩让人来叫,无奈的放弃睡懒觉的计划。 书房里的张廷恩看上去非常的疲倦,黑眼圈打多少粉都遮不住那种。 “先生,这是几天没好好歇着了?” 椅子上的张廷恩没有动弹的意思,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两个月铸币十万,挣的那点铸币税,还不够平叛大军花销的零头。陛下的意思,加大铸币产能,下个月一定要翻一翻,最近主要在盯着这个事情。没曾想,前日王太尉战报回京,速战速决的希望基本不存在了。” 事情贾琏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张廷恩把自己叫来干啥? 安慰的话还是要说两句的,贾琏稍稍斟酌便道:“先生,西域地广人稀,我军不熟地形。去年初战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贼首仓皇北遁,王太尉之能也。异域作战当以安抚本地土着为先,使其不为叛贼所用。学生以为,不宜太早下结论,等一等王太尉下一份奏报再定?” 张廷恩自书桌取了一份抄写的文件递给贾琏道:“看看吧。” 贾琏拿起仔细看了起来,去年冬天,王子腾领两万京营坐镇西域首府迪化,以一边军驻扎城外为掎角之势。开春以来,贼以游骑不断骚扰城外边军,边军一将领王某不堪其扰,率八百部下追击,落入贼设陷阱,激战之突围,八百部下仅余三十。 边军主力闻讯,主将未先行上报便率部出击,贼兵主力远遁追之不及,贼骑三千突击边军大营,破之焚之。 城内京营惊城外营地浓烟,王子腾领一万五千步骑出战,不料城内原本投降的贼邱安尔开西率部攻击城内粮仓,以火焚之后弃家小不顾,逃出迪化。城内五千守军措手不及,没能留下贼酋,紧急救火,奈何预备防火的水龙及仓内设防火的水缸被毁,十万担军粮毁于一旦。 至此,王子腾为开春进击准备的粮草被烧毁过半,特请旨意降罪。 贾琏看完后有点纳闷的问:“就这个,没后续了?” “后续还有一份,不过关系到今后平叛大军的布局,手抄件不便带出宫。” 一听这话,贾琏才笑道:“这才对嘛,不能只请罪,不拿出对策嘛。学生相信王太尉的后续对策一定是合理的,有针对性的,没有这个对策,怕是陛下真的要杀人了。” 张廷恩没想到贾琏脸上还能露出笑容,这可是你未来媳妇的大伯,你见了要叫舅舅的。仗打成这样,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王子腾接下来确实也没啥大问题。西域远在万里之外,信使回来一趟八百里加急都得跑一个月。皇帝这边的任何决策都来不及了,即便有决策,那也只是战略上的决策,具体的战场该怎么打,皇帝鞭长莫及啊。 也就是说,现在临阵换将是最愚蠢的决定。王子腾只要拿出一个合理的后续对策,这仗还得是他继续指挥,只要最终打赢了,王子腾的错误就会被掩盖,一直到有一天,皇帝需要拿王子腾的毛病做文章,西域一战的很多事情才会被翻出来。 念及于此,张廷恩不禁暗暗感慨,荣国府真正叫家学渊源,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能把问题看的这么清楚。在战场上如何把握皇帝的心思,还得是这些打老仗的勋贵。 “还有一个事情,陕甘总督吴玉辉以下两省官员多牵扯到贪腐大案中。左都御史宁博密奏君前,恳请展缓彻查此案。伱以为如何?”张廷恩还是那一套,拿一堆事情问贾琏。 贾琏心里很是感激,这老师是真的教啊,官场上的事情,事无巨细都给你说明白。 “宁御史之请,窃以为老成谋国之道。”贾琏很直接的给答案,这个左都御史是个能吏,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西域正在打仗,这个节骨眼上断然不能动陕甘总督治下。 “嗯,你倒是看的清楚,将来是个能做事的官。当今欣赏的就是能做事的官儿。” “您可别夸我,这事情吧,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贾琏老油条的灵魂在跳跃,在官场上,尤其是大周朝的官场,你能做事意味着得罪的人也多,张廷恩就是现成例子。 张廷恩被这一番话噎的难受,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儿,这才缓过一口气。 贾琏赶紧上前拍背顺气,张廷恩叹息一声道:“收了你这么个学生,不知该喜还是该优。” “先生,这天下的官员绝大多数都差不多,陛下欲励精图治,做事离不开人,所以啊,想做出一个盛世来,首先就得整顿吏治。不然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面没有不走样的,即便是善政,也能给弄成害民恶政。先生为成大事不惜身,学生深感敬佩,却不愿效仿。” 贾琏是真心的希望张廷恩好,但怎么说呢?这天下就这鸟样子,皇帝不整顿吏治,这国家就等着慢性死亡吧,迟一点早一点的事情。 勋贵出身的贾琏,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我一个穿越者,就当着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总而言之,这一趟穿越之旅,只顾着自己爽就是了,身边的人在意的人,能照看的就照看,不能照看的,我管他去死啊。所以呢,能躺平了爽躺平,不做以天下为己任的劳碌命。 张廷恩被这一番话说的又是感动,又是郁闷。一肚子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们不一样啊!”张廷恩也只能叹息感慨。 有现代的话讲,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架不住有人就生在罗马。 贾琏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已经跑赢了大周朝99.9%家庭出生的同龄人。 这么说吧,只要贾珍贾赦元春不大规模联合作死,贾琏这个爵位继承人,一辈子都能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快活的富贵闲人。这不是架不住有人喜欢作死么?对于眼前的一切,总是不满足么?偏偏这种人还没有相应的能力,这就很讨厌了。 “先生,李山长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贾琏还是关心这个,如果真的能加重算学的科举比例,对贾琏而言绝对是利好消息啊。 “内阁默认,陛下坚持,百官再怎么反对也奈何不得。李如水野心勃勃昭然,一旦入阁,恐为权相。此事,前明严嵩可以为鉴。”张廷恩说到这里,声音都放低了许多,眼睛也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门后站着一个人在偷听。 贾琏见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同情张廷恩,想做点事情不但要得罪绝大多数官员,言语之间还要谨慎,以免说了皇帝不喜欢听的话。 贾琏听懂了张廷恩的意思,承辉帝或许不是嘉靖,但他需要的是能贯彻他的意志,需要的时候还能主动背锅的人。作为前政坛的失败者,李清算是豁出去了。什么清流领袖,谁爱当谁当,哪怕天下人唾骂我,照样阻止不了我要入阁的心。 “所以,这事情闹不起来?”贾琏多少有点失望,就喜欢看一些闹腾,可以吃瓜看戏,最终结果还有利于自己。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眼下王子腾才是御史台的目标。”张廷恩算是给了个答案了。 “嗯,那就好。王太尉那边不会有事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贾琏说完准备走了,张廷恩却再次说了一句:“那位主动出击的边军王将军,乃是王子腾的本家。王子腾率主力出城作战前,再三交代留守将领,一定要看好粮仓。这位留守将领,也是王子腾的亲信。京营驻扎迪化期间,在当地可没少祸害百姓。” 草,贾琏都听呆了,尽管知道这个年代的军队没有所谓的群众纪律,但是作为主将的王子腾,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想到张廷恩对承辉帝的影响力,贾琏还是决定上点强度:“先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窃以为,军纪再好也难免有不甘心的贼酋作乱。王太尉只要能当机立断,挥泪斩马谡,便是将来也不会留下收尾,不怕算后账。” “呵呵呵!”张廷恩连连冷笑,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琏。 这一家伙贾琏心里都麻了,暗道:坏事了,王子腾要保自己的心腹。 这可是留下了祸根啊! 唉,任何时代都是这样,任人唯亲。尤其是上了战场,身边没亲信将领帮忙,做统帅的怎么能安心打仗?保不准,这个结果王子腾已经看到了,并且是故意为之,就是制造把柄。 或许有一种可能,王子腾是在制造不得不依附承辉帝的外部条件。 说起来张廷恩对贾琏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啊,这种事情都提点一下。 贾琏真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了,张廷恩似乎也不想说话了,挥挥手示意贾琏滚蛋,临了交代一句:“最多三日,科举主考官算经考核的旨意就下来了,今年秋闱算经占比三成。” 贾琏听了面露喜悦,冲张廷恩抱手道:“秋闱不中,学生自无颜面再见先生。”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张廷恩和贾琏对话的那样,王子腾受到了御史们密集的火力打击,在外人看来,王子腾的地位摇摇欲坠。但承辉帝就是选择了把弹劾的奏折留中不发,沉默已对,不提处罚王子腾就算了,还果断的下旨,同意了李清的奏折,调整科举内容的比例。 内阁在接到承辉帝的批阅奏折后,立刻草拟文件上呈皇帝,很快皇帝批阅后执行。并规定,今后不管是谁,想做乡试、会试的主考,首先要通过礼部的算经考核。 后来贾琏才知道,王子腾的对策是先稳住局面,等待后续的粮草补给,同时进行屯田。 这样一来,战局的进展就不是今年内能完成的,怎么也要拖个一年半载的。 这么一个对策,承辉帝在看完后批阅同意,内阁再次选择了沉默。也许是看到了有一个更不要脸的李清在盯着大家的椅子,目前内阁的三位阁臣,那真是非常的配合皇帝。 尽管如此,确定了新的科举内容比例的政策后,承辉帝还是下旨,户部尚书张廷恩,礼部尚书李清,二人联袂入阁,补足内阁的缺额。 这两位当初在青云书院的同僚,如今在内阁里又称为了同僚。 时至五月,户部正式推出银币作为官员俸禄,同时推出的还有新的关于银币铸造的相关制度,核心内容就是除了新推出的部门造币局,其他任何政府部门,不得擅自铸币。 这也意味着,火耗归公以银币的方式实现了,各地官员的火耗收入,随着铸币的数量不断增加,将渐渐的失去这一块肥肉。 第79章 报复的时机和效果 第79章报复的时机和效果 科举新制度落地的当天,贾琏便找到贾蓉,一番交代后,贾蓉拍着胸口表示:“琏二叔放心,这点事情也算是个事?放心交给我去办,保证妥妥的。” 上回在国子监里堵了一次贾琏没得逞,还让李守中给上了一回强度之后,陈从孝内心是很紧张的。李守中有一句话没说错,贾琏是荣国府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在京城这个地方,别说荣国府的继承人,即便是荣国府的狗,那都是有特权的。 一开始陈从孝非常的紧张,时刻提防着来自贾琏的报复,但是一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 陈从孝渐渐的放心了,觉得贾琏大概是读书读的没啥脾气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又或者,贾琏没看出来,那天的“临时冲突”是事先有安排的。一颗心渐渐的放下后,陈从孝恢复了过去的生活,喜欢听曲的他,闲来总是去给一个叫白玉的清倌人捧场。 陈从孝的宅子在国子监附近的一个胡同里,京师的房价很高,当初买的时候也买不起太贵的,就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丫鬟婆子买了六个伺候着,还养了四个轿夫,每天出门都是坐的轿子,贴身的长随一个从老家跟过来的。 这日从国子监放学后,陈从孝急急忙忙的让轿夫赶往八大胡同。 到地方后不紧不慢的从轿子里下来的陈从孝,看见对面的墙边坐着一个乞丐,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破碗,陈从孝没在意这个细节,这地方有几个乞丐可是太正常了,没有才不正常。 一路上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面如羊脂白玉,皓腕赛雪的白玉姑娘,前几天妈妈放出花来,白玉姑娘年龄到了,哪位大爷愿意给她花钱梳拢。陈从孝准备了足够的银票,追捧了有两个的白玉姑娘,今天必须拿下。 就在陈从孝转身的瞬间,原本坐在地上的乞丐动了,猛的站起来,动作矫健,猛的往前一蹿,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冲到了陈从孝的三步之外,此刻的陈从孝正在与一个竞争对手相遇,互相抱拳虚伪的客气中,不想一阵风声从脑后传来,回头一看,黑乎乎的一团。 啪!BIAJI。 黏黏糊糊的沾了陈从孝一脸,一股能让人把三天前吃的饭都吐出来的恶臭,熏的陈从孝差点当场去世。一块破布在完成使命后,慢悠悠的飘落,丢出不明物体的乞丐掉头就跑,转进如风,不过十息,已经消失在胡同的深处。 很明显这是一坨屎,还不是新鲜的,而是充分发酵过的一坨屎。 陈从孝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那股纯正的味道让他转头就哇的一声,扶着门就在那吐。 这一吐可谓是惊天动地,一口接一口的吐,吐完了酸水都停不下来,还在本能干呕。 一个时辰后,陈从孝的轿子回到了自家的宅子,今天的梳拢之旅算是彻底破产了,吐的有气无力,双腿发软,清洗过脸还借了一身衣服换上之后,那股子味道依旧萦绕不去。 今天的经历是陈从孝这一辈子最悲惨的经历,就在他以为今天的悲惨随着回到家门口而就此结束时,突然听到轿子外面的长随在喊:“你们是什么人?” 砰砰砰,一阵棍棒击打肉体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恶狠狠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不想死的滚远点。” 陈从孝就觉得噗通一下,轿子被轿夫丢地上,不等他回过神来,轿帘子外伸进来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往外拽,狠狠的往前一呆。文弱的陈从孝哪里抗的住,直接一个飞扑,冲着前方一个恶狗抢屎。 摔了个七荤八素懵懵懂懂之际,两记沉重的打击落在腿上,初时没啥感觉,就是酸和麻,一瞬间之后,巨疼散开。 “啊!”陈从孝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回头看时,发现长随被人脑袋上套了给布袋子,估计是给打晕了,倒在墙边没动静,几个黑影已经跑的看不清,屋里两个打着灯笼出迎的丫鬟,此刻正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发出尖叫声:“有贼杀人了!” …… 书房里的贾琏正在奋笔疾书,这年月也没个电脑,想写点东西只能用笔,毛笔字的水平已经合格,就是想写的再快一点有难度。尽管贾琏已经很努力的,每天最多写(抄)两千字,还要写八股文,还要给王熙凤画小人书。 写书挣钱真是太难了!贾琏在心里暗暗感慨的时候,想到今后不用指望那点月例银子,过的紧巴巴,而是想花就花,贾琏又有了动力,继续创造(抄书)大业。 十六期连载八回之后,市面上的反响很好,报纸上也登了消息,金庸新大作《神雕英雄传》前十回的合订本第一集即将面世,敬请各位读者到阅文书店购买正版,地址……。 总算又抄了一回之后,贾琏才搁笔站起活动一番,门帘子挑起,贾蓉笑嘻嘻的进来道:“琏二叔,忙完了?” 贾琏见面先笑,然后热情的请进门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只是觉得恶心他一下还不够,实在是太便宜那狗东西。便擅自做主安排了三个家将,在他家门口等着,待那厮回来给他腿打断了。三个家将也都交代下去了,明天一早就出城回金陵探亲。”贾蓉一脸邀功的样子说话。 贾琏听了心里暗暗吸一口凉气,要说狠毒,还得是贾蓉这种习惯了拿人不当人的二代。到自己的头上,只是想简单的报复一下,恶心一番就算过去了。 由此可见,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面,心还是不够狠,底线太高了。或者说,贾琏并不熟悉这个时代人处理恩怨的手法。 “嗯,办的不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贾琏首先肯定一番贾蓉的作为,绝对不会去责怪他自作主张。真要责怪贾蓉,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起反效果。 贾蓉也没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就是觉得琏二叔还是心善了点。那厮如此坑害,想要断了琏二叔的前程,居然还留他一个四肢健全。 夸完贾蓉,贾琏从抽屉里取了三个银锭,每个十两,递给贾蓉道:“给家将们带上,路上盘缠充裕一些,告诉他们,路上不要太省了,吃好喝好,最多半年便可回京。” 这个处置怎么说呢?小心无大错。 对于陈从孝,不报复是不可能的。我都穿越到贾府了,做人还忍气吞声,那不是白穿越了么?选择这个时间点来报复,完全是考虑到当时朝野正在关于科举内容增减的争议中,万一节外生枝,影响了该案的落地,那真是自作自受了。 还有一点,贾琏没有小看陈从孝,拖了一个月出头才报复,不仅仅是避嫌的因素,还有就是让陈从孝放松警惕,毕竟人是不可能一直绷着的,绷紧了时间长了自然松懈。作为报复的一方,主打的就是也给出其不意的偷袭,对手有警惕还怎么偷袭呢? 现在事情办好了,首尾也必须处理干净,能不被衙门的人怀疑,那就不要被怀疑。 至于陈从孝的怀疑,那是不可避免的,对于贾琏而言,陈从孝的怀疑,毫无杀伤力。 反倒是陈从孝经历了这么一场,明年的春闱,必然会受到影响的。 今年的乡试,明年的会试,因为科举内容调整的规定,贾琏连中两科的概率大大增加了。比八股文贾琏未必能出头,比数学,贾琏谁都不怵。 给了家将银子,贾琏还要继续给好处,笑眯眯的拍拍贾蓉的肩膀:“书店的事情你辛苦一下,挣了银子分成都归你,我就拿点润笔即可。我这里还有个好营生,一时半会的没想明白怎么做,回头我想好了告诉伱,可以拉上贵人一起做,也可以自己另起炉灶来做。” 一通现实的好处加上画大饼,贾蓉激动的脸都红了,连声谢道:“多谢琏二叔给我一场机遇,书店的分红说好了三七开,我们拿三成里头自然是二一添作五,多拿一分就是不敬琏二叔的关照。自打给贵人跑腿后,家里的老子每次见了脸上都有笑容了。” 提起贾珍,贾琏赶紧补一句:“回头你分了银子,可别叫你老子知道。你老子,我老子,都是黑眼珠见不得雪花银,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一定会伸手要。到时候你给还是不给?” 贾蓉听了顿时一脸为难道:“总是会知道的嘛。” “瞒一天算一天,回头真知道了,你往我头上推,就说你拿个跑腿钱,一个月也就是相当于月例银子,没多少钱。”贾琏自然要免了贾蓉的后顾之忧,让他胆子在壮一点。等将来养成了不怕他老子的习惯,哪天贾珍发疯了,贾蓉憋屈的难受,自然要生出报复之心。 到时候,哼哼。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贾珍,都不用贾琏操心,贾蓉下意识会遮掩过去。 贾蓉再三感谢之后,很开心的去了。自打贾琏带上贾蓉一道之后,贾蓉觉得每天都是那么开心,以前每天都担心被老子打骂,现在根本没这方面的忧虑,在族学里上学都用心多了。毕竟要给贵人跑腿,还有一点买卖的股份进项,自然要学一些本事才好做事情。 ……………… 所谓的好是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用在陈从孝的身上,那真是用对地方了。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大早的国子监里就传开了。 贾琏刚到教室,就听到有人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八卦。 “哎,也不知道得罪了几个人,两拨仇家先后发难,前者还好点,就是在八大胡同丢了点面子,以后不去就是了。后者则是凶狠异常,身边的长随被人麻袋套了头打晕在地,自己也让人两棒子下去,腿给打断了。啧啧啧,平日里此人倒是谦和有礼,为人也算大方,只是不知道在外头,到底惹了哪路神仙。” 说话的人也是勋贵子弟,只是等级不高,说的兴高采烈时,看见贾琏进来,顿时收了声音。到不是怀疑贾琏下的手,真不是万一被人误会了呢? “要我说啊,最惨的还是明年的春闱,闹出这一档子事情,在家养伤事小,耽误了读书事大。我可听衙门里的人说了,凶手没抓到便罢了,官差还没走呢,人就高烧了。大夫前脚给正骨,后脚又给治发烧。” 见贾琏一脸的平静,几个同学又凑一起说其八卦,果然八卦是不可阻挡的。 贾琏平时独来独往,大家也都习惯了,只要不招惹他,向来都是自动隐身。 刚坐下,又听到有人在开嘲讽:“你们这些人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好歹是个举人,我等靠着祖辈的荫庇才进的国子监读书,有操心别人会试不顺的心,不如多想想今年的秋闱。别到时候进了乡试的科场,到头来折戟沉沙,下次又是三年后了。” 贾琏听了觉得这个话可谓人间清醒,正默默的心里点赞时,先到一步的贾珠起身走过来,贾琏赶紧起身,面带微笑主动开口:“珠大哥,有事?” 无论如何,不管贾珠如何冷淡,贾琏都不会在礼数上让人抓了把柄,免得被人说缺了孝悌之道。要知道,这可不是轻罪名。 “今年乡试增加算经的内容,算经一道,我素来用功不足,回头有不懂的地方,还请琏哥儿多多指教。”可能是因为乡试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了,贾珠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尽管如此,别人也说不出贾珠的不是,人家是堂兄弟,尽管都知道,荣国府是二房当家,但人家就是有血脉相连的关系嘛。 “好说,在家兄弟嘛,有不懂的只管来问。”贾琏嘴上说的很干脆,笑容也绝对真诚。 心里却在暗暗不屑,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真实? 数学啊,这玩意不会的,那真的就是不会啊。 想到今年的算经注定要增加难度,贾琏心里忍不住想放歌一曲。 “如此,谢过琏哥儿。”贾珠脸上挤出笑容,抱手谢过后转身时,笑容消失,一脸阴郁。 第80章 询问案情 第80章询问案情 贾珠对贾琏的感情比较复杂,就是那种以前某个竞争对手想打你,要跳起来才能打到你的膝盖。突然之间,这人跟你一般高了,即便没有拳头打过来,也能给伱带来压力。 更让贾珠郁闷的是,上一回乡试他没能考中,今年的乡试增加了算经的内容,偏偏又是贾琏擅长的,如果贾琏过了乡试,自己却没能过,那真叫情何以堪了。 贾珠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关心。 荫监的监生们,其实更关心接下里的乡试,还有就是陈从孝的八卦。 一个平时在国子监里挺威风的人,有人迎合他,就有人讨厌他。 尤其是荫监这边的监生,对陈从孝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心态在看他。 关于陈从孝的八卦,贾琏不动声色的听了一天,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放学的时候贾琏在门口遇见了先走一步却等在门口的贾珠。 贾琏在国子监被孤立的事情,贾珠喜闻乐见。甚至还跟在其他人后面冷落贾琏。 现在贾珠有求于贾琏的时候,自然是没脸在课堂上直接请教。 兄弟二人客气两句,贾珠摸出一本练习册递过去:“上面的题目,劳驾琏哥儿做出来。” ???? 贾琏理解不了这位堂兄的意思,难道不是找个地方,我问你哪不懂,然后慢慢的讲解么?你这让我做出来,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啊。 “行!”贾琏接过练习册,答应的非常干脆。反正我做出来,你能不能理解与我无关。 贾琏算是看出来了,贾珠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似乎想贾琏请教算学都是丢了面子。 无法理解归无法理解,但贾琏并不在意,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一样的。 次日再到国子监,先到一步的贾珠又等在门口,贾琏非常有默契的把练习册给他。 贾珠松了一口气,心道:待我看了练习册,自然也能学会。 昨晚上贾琏还有一个疑惑,为何贾珠不趁在家的时候登门呢? 一直没想明白,直到上床睡觉前才顿悟了,哦,贾珠是怕被下人看见,传出去丢脸。 嗯……,行吧。你高兴就好。 早晨是每日八卦最集中的时候,趁着老师没来的当口,有同学正在大声说话。 “陈某人的腿怕是两条腿都要瘸了,能不能参加会试尚未可知,便是考的好,这瘸腿的人如何做的了官?要说这下手的人也确实狠了点,陈某人这辈子前程尽毁也。” “届时真要瘸了,怕不是陈某人连科场的龙门都过不去呢。” 众人纷纷附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现代人是无法理解高考因为腿的问题不能参加考试的。古代的官员讲究一个朝廷的体面。长的丑的不管你考的再好,肯定是不能点状元的。你要再是个瘸子,那就更别提了。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毫无负罪感,陈从孝居心不良,欺贾琏年幼,试图给人下套的时候,就该想到会遭到报复。即便他知道是谁下的手,拿不出证据照样白瞎。 “我有个亲戚在顺天府做衙役,只因陈某人是举人,这案子把府尹大人都惊动了。府尹大人问了案情之后,出来一声不吭的走了。回到顺天府,也没个下文出来,这案子要挂着了。” 又一个知情人士在那大声说话,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活。 人的开心往往建立在与他人对比的情况下最为直接了。 李守中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课堂内才安静下来,李祭酒不动声色的看了贾琏这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进来,站在讲台上淡淡道:“等会顺天府推官许大人来问案子,大家照实说。” 这话的意思别人听懂没有不知道,贾琏是听懂了,顺天府来了一个推官,不能说不重视,但十有八九是来走过场的,大家不用担心。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国子监又是个什么地方?国子监的荫监班又是个什么地方? 许推官但凡有点语言上的不客气,没准就被荫监班里的监生记恨上了。后果很可怕! 李守中更多的意思是在提醒大家,人家来是为了公事,没有私人恩怨,大家别搞事。 最后李守中还非常含蓄的提了一句:“老夫年迈,不能视事,将去也。” 嗯,我要退休了,大家给点面子,让我的职场生涯顺利结束。 再怎么混蛋的二代,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尊师重道的。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虽然不是每个老师都值得尊重,但是整个社会都不尊重老师,甚至有人在刻意污名化老师这个职业的时候,这个国家最基础的道德根基便松动了。 即便是在上辈子,贾琏也很反感那些只要求老师有师德,把孩子的一切都丢给学校的家长。殊不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一千多年前的老祖宗们就把道理讲明白了,一千多年后的很多人道理是肯定懂的,没用。 能进这个班的学生,有一个三品官的爹是基本条件。此刻二代监生们集体鞠躬,整齐高声回应:“学生谨遵师命!” 李守中很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学生还不错,虽然也有混蛋的时候。 许推官是个中年胖子,白白胖胖的胖子。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像是个能判案的人,谁家搞刑侦的见人就笑啊?贾琏看见许推官的时候,觉得这厮的长处应该是搞公关才对。 许推官的排场不大,带来的人也不多,也就是四个衙役,四个书吏,还有一个刑名师爷。 (PS:师爷是干啥的,大家自行百度。) 师爷是七品官员的必备私人助手,简单的讲,明清两朝绝大多数地方务实官员,离开师爷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八股取士时代的必然结果。 十年甚至二十年寒窗苦读之后,考取了功名,换你还愿意继续苦下去么? 更何况,这些官员不接地气的书呆子不在少数。 当然了,你非要拿海瑞来当例子,那就是抬扛了。 李守中代表国子监出面迎了一下许推官,一番官面寒暄之后,两人找地方坐下喝茶等待。 一个师爷,两个书吏留下来,好言好语的询问各位监生,最近陈从孝有没有与人结缘。 应该说这个侦查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具体到实施的时候,具体到实施的对象时,一切都走样了。就这个班的二代大爷们,哪个能有耐心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呢? 话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为首的师爷没有特别的疲倦,反倒觉得长见识了。 比如问到某二代监生的时候,这货作为本班消息灵通达人,从半年前陈从孝看上某位同学的贴身小厮说起,说到最后可能出现的三人行,绘声绘色的,差点给贾琏听吐了。 师爷倒是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一类雅士和趣闻。 “那位陈某的同窗,去年腊月里失足落水没了,案子应该是顺天府查的,您不知道?” 一个回旋镖精准的命中顺天府,这位师爷倒是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的表示:“许大人是二月里上任的,在下自然无从得知半年前的事情。嗯,这也是个方向,回去查查卷宗。” 贾琏听到这里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位同学是个人才啊,回头要好好结交一番。哦,这位同学姓夏,他叔叔是宫里的那位,那算了,这身份谁结交他都可以,贾琏不行。 真是太遗憾了!勾结内臣的罪名太大了,贾琏的小身板承担不起。 总算是轮到贾琏了,不过师爷却没有直接问,反倒对贾琏拱手道:“小公爷,许大人有交代,劳尊驾往办事房一趟,大人亲自问您,以免下人有不敬之处。” 什么叫区别对待,这就是区别对待了。 之前被问过话的贾珠,此刻拳头都捏紧了。 凭什么,我也是荣国公嫡出的二房长孙。 这种现象没道理可讲的,贾珠和贾琏的区别在于,只要有贾琏在,荣国公留下的爵位,只能是贾琏来继承。任何人想改变这个规则,都会遭到勋贵集体的群起而攻之。 这个纲常宗法的具体表现之一,还是强力的表现,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规则。 步入办事房,这边许推官茶水都寡淡了,总算是等来了贾琏。 不能不说,没有第一时间请贾琏过来,而是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请过来,非常的讲究。 “小公爷,当着李祭酒的面,本官问您几句话,可乎?”许推官倒也没有屈尊的意思,只是微微欠身后,坐下问话,也没给贾琏安排座位。 这不是轻视贾琏的意思,而是维持一个顺天府官员的体面,以及李守中先生身份的体面。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贾琏一点不适应都没有。这算的了什么?能跟双规比么? 双规我都见识过,当然是以协助办案人员的身份,就那么一次,间接导致退休前才正科。 说起来一言难尽,都是眼泪。 “您客气,琏不过一介白身,在您和李先生的面前,不敢有不敬之意。” 贾琏躬身抱手说话,态度!态度很重要。 李守中作为先生,非常满意的在一旁捋胡子开口:“荣国府的家教素来是顶好的。” 这话插的也很有趣,充分说明了许推官的知趣。 不然国子监那么多教喻,为何非要让李守中旁听呢?这是指望这位荣国府的亲家能及时的传递信息,不要造成误会和误判,许推官还年轻,不想耽误了前程。 许推官问了一些最近贾琏的事情,比如活动范围之类的。 贾琏一一作答,他的生活轨迹怎么看都是个好学生。家里-国子监两头跑,隔三差五的去一下张廷恩家里,然后再也不会乱跑,完全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学生啊。 提到张廷恩的时候,许推官和李守中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停顿了三五秒才坐回去。 许推官非常感慨的表示:“张阁老真严师也,小公爷亦高徒也。” 李守中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表示:“张阁老以清名着称,小公爷为人处世循规蹈矩,勤勉好学,从不主动与人起冲突,求学可谓风雨无阻,不早退,不迟到,在国子监内,除了上课之外,便是呆在藏书楼内,这点非李某需言夸大,国子监内人尽皆知。” 在李守中看来,贾琏无疑是好学生的典范,自己那个女婿,反倒不能算好学生。隔三差五的,总能听到他与同窗的一些八大胡同之行的雅事。对此,李守中无能为力,甚至连规劝都做不到,毕竟读书人狎妓乃是雅事,当年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守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贾珠好好读书,争取乡试闯关成功,女儿跟着受益。毕竟将来李纨现在对外的称呼,都是贾李氏,这是要刻墓碑上的。 (PS:此处忍不住想吐槽一二,天朝女性结婚后不用改姓,某些发达国家刻不惯着女性。即便如此,爆炸如最近爱波斯坦的八卦,国内媒体很安静,尤其是一些平时喜欢蹭热点的,以及某性别代表的报纸。不扯了,怕被审核。) 原本问案至此就该结束了,贾琏却刻意提起三月里的那一场看似毫无波澜的小冲突。 提到陈从孝倡议扣阕的时候,贾琏还愤愤道:“此獠不忠也!” 丝毫没提陈从孝要拉贾琏下水的事情,这就显得心胸宽阔了。 不过这一番话,直接给许推官干沉默了,心里暗暗叫苦:小公爷,这话您能讲,我不敢听啊。扣阕一出,案子直接升级了。 李守中及时给许推官缓颊道:“监生们一时激动,有些过激言论,不足为道也。” 贾琏一听这话,立刻抱手鞠躬:“学生孟浪,先生恕罪。” 李守中很高兴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何罪之有呢?” 许推官长出一口气,笑着起身道:“此行获益不浅,在下也该告辞了。” 李守中起身相送,贾琏自然是不用跟着去的,一个人回了教室,这里已经结束了。 那位消息灵通的夏同学,还在大声说话:“国子监近千监生,陈某人偏生选在荫监班门口煽动扣阕,居心何在?” 这扣帽子的业务,那真是相当的熟练啊! 这也是家传的么? 第81章 无能狂怒 第81章无能狂怒 看着顺天府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教室,贾琏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一个上午就这么浪费了,真是可惜了。下午,哦,下午一般不上课,有课也是算经。 那没事了,可以去藏书楼呆一个下午,也可以写几篇八股。 题海战术在网络时代被各种喷,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小镇做题家们有别的选择么? 人这一辈子最悲哀的事,不正是在重要的人生节点上没得选么? 贾琏有的选,那是因为他出身荣国府,哪怕摆烂躺平,也是能舒服的过日子,还能拿出每月五两银子包养尤二姐。 同样是读书人,国子监里的监生跟下面小县学里的学生,那能一样么? 小县城里的廪生,拿到的禄米如果是陈米,他敢放一个屁么? 像贾琏这种出身,拿到陈米之后,没准敢去砸了负责发米官员的家门。 许推官为首的顺天府办案人员,看上去很认真的在国子监呆了一个上午,走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对于国子监的监生们而言,这个八卦的热度能维持多久,关键看有没有后续。 没有哪个人跳出来要为陈从孝受到的不公奔走呼号一下。 整个事情在明眼人那里,看到的是这厮没安好心,人贾琏安静本分也给你得罪了? ……………… 东平王府世子在书房里如同受伤的野兽,大口喘息着,口中在怒骂:“顺天府欺人太甚。” 西宁王世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神态慵懒,似乎在发呆。 东平王世子生气的原因当然是顺天府,国子监里的经过,自然有人来传递信息。 就那个查案力度,基本上破案无望了。关键是顺天府的态度,东平王世子派人去问,顺天府那边态度非常之敷衍,面子上依旧客气,里子却一点没有。 勋贵集团势力庞大不假,但不至于为了东平王世子向顺天府发难。 更何况,事有蹊跷。 西宁王世子的脑海中,并不像面上那样发呆,而是在不断的回溯整个事情。 北静王丧礼那一夜的事情,无非就是一次试探。老王爷没了,小王爷还能不能作龙头。 拿一点小事来试探无伤大雅,只是谁都没想到,贾琏非常的刚。 差点让东平王世子下不来台。 事后两位世子提起这事情,东平王世子表示,时机适当,总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赶上朝野因为科举内容的事情纷纷扰扰之际,东平王世子授意陈从孝,给贾琏一点来自社会的不轻不重的毒打。 预料中事情如果正常的发展,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贾琏被煽动了,跟着去扣阕,没出国子监的门,就被李守中拦住了,然后一通教育,火苗都没烧起来就灭了。第二个,自然是贾琏正面拒绝,被陈从孝等人在国子监大做文章,说他身为读书人,心中没有浩然正气。 反正怎么算,贾琏都好不了。跟着去扣阕被拦住,你当国子监里没有宫里的眼线?拒绝,那正好,直接往你身上泼脏水,本来就是勋贵子弟嘛,跟大家不一样。 伤害大么?不大,就是膈应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无妄之灾。 只是谁都没想到,贾琏选择了跑路。 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贾琏深知,在某些敏感问题上,多说一个字都是要犯错误的。 人类是最喜欢用立场来分类的,从贾琏的角度看问题,让我站队,你陈从孝也配? 东平王世子都没能让我站队,你特么的算老几。 当时不是不能给陈从孝一顿收拾,问题是也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 所以,贾琏当时的选择,出于对陈从孝这个人的判断。这是一个喜欢出风头,喜欢搞事的人。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被他拉下水,绕着他走,不要沾上一身腥味。 等大家都觉得平安无事,天下太平的时候,暗地里给他一下狠的。 这样做的处理的好处很明显,即便有人怀疑到贾琏身上,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什么。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见了,贾琏是个清清白白干干净的吃瓜者。 但凡遇见会带来麻烦的事情,在处理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摘干净。 这是一个老社会的忠告。 国子监里的人孤立冷漠对待贾琏,那是由出身决定的。并不会把贾琏当做仇人,不会刻意去找贾琏的麻烦。对于当事人贾琏而言,我都知道皇帝是最后的胜利者,我还不选择站皇帝,我是不是傻?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选择顺势而为会很顺畅。 西宁王世子总算是开口道:“兄弟,别激动,未必是贾琏所为。” “不是他还能是谁?做的如此滴水不漏。”这句话充分暴露了东平王世子此刻真实的心境,他真正恼怒的是未来可能出现的来自贾琏的报复。加之丧礼一夜的事情,搞不好在勋贵集团内部,东平王府会因为贾府的态度,引发一系列后果。 进而,导致东平王府被整个集团孤立。谁也不知道,北静王府的小王爷会如何看待此事? 还是和光同尘,你好我好大家好么? 西宁王世子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西宁王的势力基本盘在垅右、关中。 眼下王子腾在西域作战,从实力对比看,获胜归来就是个时间问题。 前段时间,听说皇帝对陕甘总督吴玉辉有些不满,派了御史去调查。时间过了几个月之后,事情似乎不了了之了,但谁能保证不会秋后算账呢? 一旦以吴玉辉出了问题,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西宁王府。 到时候勋贵集团会为了西宁王的利益,团结起来对抗皇帝么? 关键这个时间点也不对劲,威望最高的老北静王薨了,小王爷可没有那个威望。大家愿意还以北静王为尊,那也是因为老王爷的余荫。看看东平王就知道了,人家的丧礼之夜,你这边蠢蠢欲动。关键试探目标都没选好,贾琏是能随意拿捏的么? 人家凭什么对你忍气吞声?王子腾还在太尉的位子上,正领着几万大军在西域作战呢。 嗯,得找个机会向贾琏示好。毕竟我俩无冤无仇,还有长辈之间的旧情。 ……………… 贾琏的藏书楼之行被破坏了,贾蓉探头探脑的出现,贾琏只好出来说话。 “二叔,阅文书店开张营业,销售火爆,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贾琏稍稍矜持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去看看,正好下午没正经课。” 所有的寒窗苦读对于贾琏而言,最终都要体现在八股文上。已经把相关书籍背的滚瓜烂熟的贾琏,真正需要的是多做题。 阅文书店外有几十个人在排队,贾琏没上前,站在几十米外看着。 贾蓉在一旁兴奋的低语:“现在是中午了,人少了很多。早上有好几百人排队呢。” “按照这个趋势,每天能卖出去多少本?”贾琏多少有点兴奋,这都是钱啊。 “一册作价为一两银子,京师地面上,估计能卖出去三千本。”贾蓉明显是做足了功课,数据张嘴就来。贾琏有点不敢相信,一个京城就能卖出三千本?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好在贾蓉很快给出了理由:“书的定价想来如此,话本嘛,一个人买,几个人轮着看很正常。这又不是经史子集之类的科举必读物。还有就是别的书商也会买一本回去印着卖,做工上不那么讲究的,价格要低很多,还可以运到外地去卖。小侄听说,很多江南商人做的就是这个买卖。从江南拿书来京城印了卖,又或从京城拿书回江南,在当地印书。” 该死,真该死啊! 下沉市场的真谛,永远是低价。人类不管任何需求,能白嫖的一定去白嫖。 贾琏不禁深深的哀叹,我都穿越了,还躲不掉盗版。 “盗版书多久能出来?”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去打击盗版。 盗版这东西,要打击投入的成本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三五天吧,不能再晚了。贵人的意思,派人去城东的各家书店蹲着,看看哪家卖盗版,届时上门去敲一笔,也好增加点进项。”贾蓉说起这个,似乎情绪不高。 贾琏瞄他一眼道:“怎么,这笔进项不纳入书店的营收?” 贾蓉黯然道:“贵人的意思,请宗人府的人出面办事,总不能让人白干。” 贾蓉都能看的出来的事情,贾琏能不看不懂么? 想到这里的贾琏,笑着拍拍贾蓉的肩膀问:“你平时缺银子么?” “银子倒也不缺,就是看着自己挣的银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喜欢。” 懂了,看别人挣钱比自己亏钱都难受,这家伙很有做资本家的潜质啊。 “你啊,傻了吧?换成是我,提前派人回金陵老家,抢先把书印出来卖,周边的苏、扬、松江等府,可以派人直接把书送过去,不用自己开试点,找当地书店联合经营也能多挣一点。” 一句话就给贾蓉的思维打开了,猛的一拍大腿道:“第一册来不及了,第二册写好之间,我找人先抄一份,不等京师发售,直接派人先送去南方。金陵有老宅,扬州有贾敏姑姑。届时,还请二叔代为修书一封为助力。” 贾琏非常欣慰的看着贾蓉,拍拍他的肩膀:“大善!” 心里默默的补一句,加油吧,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要学会自己挣钱了。 挣钱思维打开的贾蓉,从此大概率是要在赚钱的道路上狂奔了。 如此一来,常年在外奔波的贾蓉,将来娶亲了,这后宅是不是? 不行,我得加快进度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贾琏,被小安一句话拽了回来。 “二爷,张先生的长随找您半是先生有要紧事情请您去一趟。” 贾琏看着五步之外站着的张来福脸上的笑容,情绪不是特别的稳定。 京城辣么大,我都在人海之中了,你还能精准定位,你敢说你事先没调查我最近的举动? “烦恼啊,做人一点秘密都没有!”贾琏看似很随意的感慨,听的张来福脸都僵硬了。 他还没法解释,“又不是我在查你,是龙禁尉的人查的。再说了,你生活轨迹多清晰啊。能去的地方,不就是那么几个么?” 吐槽归吐槽,贾琏还是很配合的往张府而去,心里默默的推演。 你看,我这么乖,从不乱跑,大家一定不会忌惮我的。 不对,我这么有规律的生活着,仇家不也很容易找到我?精准定位后精准打击么? 我仇家多么?好像没几个,那没问题了,只要我出了事情,跟我有过节的,一个都跑不掉。还是不行,回去让人找一找,有没有金丝软甲之类的穿上。 张廷恩躺在躺椅上,头上还敷着毛巾,这是生病了? 贾琏见状,大步上前,单膝跪下,语气感动:“先生贵体有恙,尚且还惦记弟子的事情,真叫弟子铭感五内。如果因为弟子的事情,耽误了先生的身体,贾琏真是罪该万死。” 这一顿表演,张廷恩有没有感动,反正贾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萦绕了,含泪欲滴。 其实,贾琏就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贾府被抄家,自己没有了如今的好日子,眼泪就真的有点克制不住了。关键是辣么多漂亮的妹妹们,一个一个的如凋零的花儿。 嗯,最令人伤心的是,电视剧里居然让贾琏接了贾珍丢出来的尤二姐的锅,是可忍孰不可忍!都怪本泽马,不对,都怪贾珍。 “起来吧,看你难受的样子,为师感觉也好了一些。”张廷恩有气无力的说话。 贾琏稍稍错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算了,不跟一个病好计较。 起身的贾琏谨慎的问一句:“先生这是怎么了?谁给先生气成这样,学生去找他。” 帘子后面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丫鬟的托盘里端着一碗药。 张廷恩在妇人的扶持下做起来,皱着眉头喝了药之后,放下碗这才淡淡道:“是戴权!” 贾琏……,先生,你不能这么坑学生啊! 第82章 急不得 第82章急不得 戴权这个名字,意味着太上皇。 没有人会认可一个没卵子的人掌握的权利,只会认为他是个代言人。 太监这一类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身心残缺的人,往往因为极度自卑而极度敏感。 或许是有善良的心态正常的人,肯定是少数。 老师的故意刁难,也只能受着,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贾琏果断地转移话题,看着气质极佳,风韵犹存的妇人,面带微笑:“这位一定是师母了,学生贾琏,见过师母,师母万安。” “我知道你,来京师三天,至少听你先生念叨三百遍了。”师母的脸庞和笑容,还有慈爱的眼神,击穿了贾琏的防御。那一瞬间,隐藏在最深处的属于原生贾琏的灵魂躁动了。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慈祥的眼神,如同从水底浮出。 不自觉的贾琏露出了孺慕之情,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显得格外的尊重师母。垂手肃立道:“先生待琏视如己出,琏自幼无母,今后师母便是琏的母亲一般。” 贾琏的神态和语气变化的太过明显,即便是张廷恩也被惊讶了一下,这小子在我面前可没有如此乖巧的时候,面对夫人却如此的恭敬又不失亲近,想来是幼年丧母之故。 师母绝对是个大家闺秀,见贾琏如此,脸上笑容越发的亲和:“以后就当这里是你另一个家,什么时候想来都行。伱们师徒说话,我去准备饭菜。” “恭送师母!”贾琏的尊敬依旧,待到帘子,人不见了才扭头看着张廷恩道:“先生也太见外了,师母驾临,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点礼物,空手过来太过失礼了。” 张廷恩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确定了贾琏确实是夫人如同母亲一般尊敬。 “自家人,何须如此?”张廷恩的语气也变了,隐隐的多了三分真实的亲热。 “老师的病,多半是累的。不然以老师的心胸,不至于被气病了。” 这马屁拍的角度清奇,张廷恩都忍不住笑了,摇摇头道:“为师可不是心胸宽阔的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戴权奉太上皇之命去了铸币局,要求每月取走十万银币。”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张廷恩说完,贾琏立刻就会意了:“给银子都不要,非要银币?”张廷恩点点头:“确实如此,银币正式推出之后,深受京中商贾追捧。个别商贾,愿意加价办成,以银换币。个中缘由,为师不是很明白。眼下铸币句全力以赴,月产不过十五万。戴权如此一来,户部自然不能答应。” 是陛下不答应吧?但又不能硬顶老子,只好让张廷恩这个阁臣兼户部尚书去顶咯。 银币受欢迎的原因可以理解,至少无法理解为何到了愿意加价的地步。金融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银币方便结算,尤其是在这个白银有折色的时代。 折色意味着标准不统一,直接以白银为货币,意味着交易过程中掺假的大量存在。 银币以无可争议的标准,确定了一元就是一元。对于商人而言,省去了大量的麻烦。 “先生,学生窃以为,太上皇看上了银币兑换的那点薄利,是大大的好事。” 张廷恩深知贾琏不会无的放矢,顿时微微一顿,内心的烦躁快速退去,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哦,何以见得?” “戴权因为银币与老师发生争执,恐怕明天这个事情就会传遍京师。这对推广银币是好事,铸币句眼下全力铸造银币,今后还可以铸造小面额的银毫。本朝缺铜,铜贵而钱贱。民间以币化铜铸器,有利可图,自然有大量的人去做这行。银毫的出现,可以大大缓解通缩。” 张廷恩突然开口打断:“等一等,何谓通缩,是那两个字?” 坏了,说快了。 贾琏赶紧找补:“这是学生个人的说法,指的是因为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足,民间购买力不足,导致的物价下降。事情看似是好事,实则绝大多数百姓手里本就没多少钱。并不能从中获益,反倒是因此影响商业发展,朝廷的税收锐减。” “钱荒就钱荒,说什么通缩,不过你这番话,倒是颇有一番道理。” 好吧,张廷恩一句话给贾琏干停电了,你就矫情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铸币句扩充产能。如此,有个十年八年的,市面上应该不缺银币。” 嗯,张廷恩点了点头,这才是大实话。关键是太上皇故意为难,不肯为大局着想,这才导致张廷恩被推出去打擂台,堂堂阁臣跟一个太监较劲,受制颇多,你说能不上火么? 有的事情张廷恩也没法跟贾琏说,比如夏守忠在接手龙禁尉的过程中,那也是如同在烂泥地里走路一般。很多人根本就不能动,也不敢动。最后承辉帝想了个招,给这些人升官,明升暗降,弄一个虚应的部门安置这些人,多花钱点的事情。 “扶我起来走走。”也不知道是喝药的缘故,还是一番话疗的效果,总之张廷恩的气色看着好转了很多,人也有了气力,老坐着不舒服,要起来走动走动。 师徒二人在庭院内缓步,张廷恩边走边说:“开春以来,朝中诸事不顺。年初要不是林如海的盐税及时进京,恐怕连西域战事所需的银子都要断粮了。眼下户部的银库空空如也,朝臣的俸禄都得暂缓发放,需等各通商口岸的银子进京。没好处的事情,人人避之不及,不肯去做。有好处的事情,哪怕是毫厘之利,抢着去做的大有人在。” “先生不必为此劳神,趋利是人之本性,个个都去计较,那真要累死都计较不过来的。把国家的所有收入比成一个大饼,现在就是大饼太小了,人人都吃不饱。怎么办呢?身为阁臣兼户部尚书的老师,一开始能做的就是把大饼做大。只要把持了做柄的权利,再来面对眼下的局面,便会从容的多。戴权煽动太上皇闹事,无非就是为了那点利益。” 贾琏的话只能尽量的通俗,张廷恩听了顿觉心头开阔了不少,毕竟眼下主动权在手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如何分润,先后秩序等等,都是绕不过去的,无休无止的争执。很多时候,时间就是被这一类无伤大雅的小时消耗了。” “所以说不能着急,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可是先生教我的。” “你说的轻巧,事有轻重缓急,有的事情拖不起,比如西域战事所需的粮饷。一年就是上千万两白银,拖的起么?”张廷恩这话说出来,贾琏很干脆的顶回去:“先生此言差矣,西域叛乱,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速战速决。要不开始就拖着,以守为主。既然决定要平叛,那就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怎么个就不能速战速决?你说说其中道理。”张廷恩直接开考了。 “西域边陲之地,距离京师万里之遥。京营也好,边军爷罢,都是异地作战。加之地理环境恶劣,叛军活动地方太大,有足够的战略机动的空间,这对于不缺马匹的叛军而言,是绝佳的游击作战的地区。我军不熟悉地形,却能高速出击,一战而破贼巢,充分说明了王太尉的统帅之才。王太尉主张缓行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眼下是最不能着急的时候,凑集粮草,摸清楚当地的情况,安抚人心,这些才是最基础的,最迫切需要去做的事情。着急开战,赢了还好,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救都来不及。我知道陛下着急,但陛下却是最不能着急的那个。” 贾琏说到此时,张廷恩也只能是幽幽叹息:“陛下也说,只能相信前方将帅了。” “陛下圣明,以本朝的国力,烧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无非就是时间长短。” 贾琏和张廷恩在闲聊的时候,并不知道,远在西域的王子腾,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 犯有勾连叛军嫌疑者,杀无赦! 证据,要什么证据,自由心证即可。 既然是游动的游牧民族,那就只能遇见就杀咯,把人都杀了,就没人给叛军提供帮助了。 更关键的是,快速的解决了粮草问题。 承辉帝急不急,王子腾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贾琏说了那么一通话,张廷恩还能接受,那是因为两人都有比较高的道德底线。 王子腾深知,此战不能尽快结束,将来就算凯旋而归,花费了海量银子的统帅,在皇帝心目中也是要扣分很多的。至于说到军纪,京营将士跟着来西域打仗,自然图的事升官发财,边军将士英勇奋战的原动力,也是升官发财。 这一点,在本朝面对周边地区绝对强势的前提下,没人愿意讲仁恕之道。 张廷恩的祖籍湖广,师娘做的菜少不了辣椒,这点贾琏不是很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顿饭下来,贾琏吃的满头大汗,却直呼过瘾。 辣椒吃的爽,菊花火葬场。 回家之后,贾琏开始了惨痛之旅。 短短五日之后,金庸新大作《射雕英雄传》卖出去两千册,还有一千册没卖掉,最终卖完也就是时间问题。大赚一笔的李亨,在书店上花的精力越发的多了。 每日在通政使司观政,李亨都是呆上半天就走人,其他时间都花在挣钱的书店上,报纸方面的投入都减少了一些。 连载还在继续,《京师民声报》的销量,渐渐稳定在五千份上下。这份报纸售价五文,每月出四期的周刊。依靠卖报纸的收入很难维持报纸的正常经营,还在这份报纸的定位发生了变化,每个月多能从宫里拿到一笔银子,补贴到报纸中。 这样一来,李亨办报纸赚钱的初衷,暂时没有实现,反倒要家里倒贴。 书店开张后的收益,让李亨欣喜若狂,这日进宫见周皇后时,开口第一句话居然不是请安,而是兴奋不已的表示:“母后,今后办报纸的银子,不用再走宫里补贴了。” 周皇后听了也很开心,对他的小节不到位也不在意,笑问:“怎么,你的书店赚钱了?” 李亨使劲的点头道:“还是买书挣钱,印刷局那边包印刷装订,每册要价不过三百文。每册定价为一两,每册销量三千册,只多不少。只要不断推出新书,每月一千两银子的收益是有的,以后母后有什么想要的,儿子来买。” 尽管李亨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仅仅是孝顺这一点,在周皇后这里便遮住了其他缺点。 这就是周皇后和承辉帝之间的区别。 承辉帝希望通过观政和办报纸的历练,让李亨获得长足的进步。将来进一步可以在某个部门做负责人,逐渐的熟悉朝廷上下的具体事务。不管未来是否成为皇帝,都要做好在任何时候,具备接手一个朝廷的能力。 周皇后很耐心的听完李亨关于最近活动的详细之后,很严肃的提醒了一句:“老三,挣银子是好事,但挣银子从来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开心的李亨顿时被泼了一头的冷水,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如何进入父皇的法眼呢?靠的不是书店挣的银子,而是那份报纸啊。 “母后谆谆教导,儿臣牢记在心,儿臣年幼无知,所为有不当之处,一定请母后多多纠正,多多批评。”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能让李亨心悦诚服,唯有周皇后。对承辉帝,李亨也是以畏惧居多的心态。 “你最应该感激的人是父皇!以后进宫来,要先去乾清宫。”周皇后一脸严肃的提醒。 有的话周皇后没法明说,只能是绕着弯子提醒。 皇权时代,皇帝就是权利中心,距离权利中心越近的人,掌握权利的机会越大。 皇子也一样,总是不能见到皇帝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 皇帝也是人,经常见面的人和长期不见面的人,那能一样么? 第83章 提前上点强度 第83章提前上点强度 做母亲的偏爱幺儿,这种现象比较普遍。周皇后偏爱李亨,取的是一个“孝”字。 (PS:普遍不是一定,我就是幺儿,父母却没有偏爱,思来想去,概因叛逆之故。) 周皇后教子的一幕,很快就进了承辉帝的耳朵里,老东西当时面无表情的,心里却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日子,大概有三个月左右没宿在坤宁宫了,哎呀,年轻的娇躯误我啊。 心里是这么想的,暗自的小小愧疚一番后,承辉帝晚上又去了元春处。到地方之前,心里还在默默的暗示自己,朕不是为了一己之欲,而是为了国家稳定。 心理建设完毕之后,承辉帝又心安理得的在元春的迎驾中享受轻松愉快的一夜。 早晨起来时,承辉帝还在暗暗对比,皇后自然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只是太过被动,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一晚上一个姿势。元春年轻听话,愿意学习,可以任意摆弄,承辉帝可以充分领略到“玩”字的乐趣。 送走皇帝的元春回到闺中,对着镜子看着日渐娇艳的脸庞,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皇帝大概是真的宠爱自己,最近也没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忧的是肚子里迟迟没动静。 女人在宫里,斗争环境极为残酷的地方,肚子里有没有货,那真实天壤之别。 ……………… 天气渐渐的热了,贾琏屋里的桂香衣服薄了,眼神也更加炙热。 这几日贾珍让贾蓉来请了好几次,都被贾琏以学业繁重,不敢懈怠为由给拒接了。 真实原因是贾琏不敢去,贾珍那厮是真不要脸面,每次去喝酒都会让尤氏陪着。天气冷的时候还好,那妇人穿的多,遮住的也多。天热了,衣裳薄了,贾琏能抗的住桂香,却很有自知之明的判断自己扛不住尤氏。 最关键的一点,随着又长一岁,贾琏这身体有点压不住火的意思。 年轻的身体太难控制了,要不是高数成绩一般,遭到桂香密集火力袭扰时,每次顶不住的时候,想想那些不会的题目,还真就扛不住啊。 不客气的说,贾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是这身体跟不上。桂香也就是没事蹭几下,胆子再大也不敢上手。尤氏可是个妇人,喝了酒之后,深知男人要害的妇人跟雏儿能一样么? 平儿又来见贾琏,这次不是来取小人书了,而是给王熙凤送礼物。 “开春以来,小姐学了刺绣,亲手做的香囊,特意让我给姑爷送来。”平儿永远是那样的温和,如果不是与桂香遭遇时短暂的对视,很难发现她也是有火气的。 自称“我”而不是婢,这是贾琏要求的,借口是不喜欢身边的人自称“奴婢”。 王熙凤绣的香囊,用料自然是极佳的,可惜这女人大概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绣的鸳鸯也不知道具体是啥生物,只能大概判断是两只在类似鸭子的物种。 贾琏自然是一脸欢喜的样子,女儿家不怕露怯,没让别人代工的香囊,真正的叫一个情真意切。在贾琏看来,王熙凤嫁到荣国府之后,虽然也很防备贾琏乱来,最终陪嫁的平儿不也是一直留着么?平儿是帮手不假,不也是分享她男人了么? 从人性的角度看,王熙凤对待贾琏并无大错。只是这个时代的给她判的错。 “平儿来,给我戴上。”贾琏笑眯眯的招手,眼神里对平儿的喜欢毫不掩饰。 搞的上前来的平儿心头微微颤动,有王夫人在荣国府里,贾琏身边有没有女人,那都不是秘密。桂香是贾琏的贴身大丫鬟,贾府里头有的是经验丰富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桂香还是个雏儿。知道贾琏一直没碰女人的平儿,自然也担心眼下书房里就两个人,万一……。 我是反抗呢,还是顺从呢? 平儿聪明的对分寸的把握是她能善终的主要原因,心里想着,我大概是要反抗的,真喝了这口头汤,回去之后怕是要被小姐在后院挖坑种下去的。 好在贾琏始终是抬着双手,眼神落在后颈上,平儿能感受到,不自觉的夹紧,最终却没有实际行动。只是戴一个香囊的时间,平儿仿佛过去了很久。 “姑爷,小姐还说了,学业要紧,画册先停了吧。还有个事情,当初定亲约的是三年,小姐想让姑姑提一句,是不是该准备上了,又不知道姑爷的心思,让我来问一问。” 毫无疑问,王熙凤这是着急了,上次春游的时候,两人之间短暂的耳鬓厮磨,加速了王熙凤想嫁过来的心思。这就是少女在某个时间段最真实的身体和心里的具体表现。 男人也只有到了三十以后才发现,原来女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重视现实利益。十六七岁时那种为了爱情可以跟着一无所有的你在一起的事情,一去不复返了。 “回去告诉风儿,婚事自有家里长辈做主,心里再怎么想,也得先忍着。我不一直忍着么?答应她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做到的。香喷喷的你就在眼前,我不也只是干看着么?” 该表现的时候,一定要表现,不然女人怎么会感动? 你看,贾琏啥都没付出,就获得了眼前的平儿的感动。荣国府的长房嫡子,十五岁了没碰过女人,外面已经有人在传贾琏不喜欢女人的闲话,都传到王家后宅了。为这个事情,王熙凤都打了几个长舌妇的嘴巴,发出了再胡说八道就埋了威胁。 贾琏喜不喜欢女人,王熙凤能不知道么?平儿能不知道么? 真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最多嘴上喜欢调戏两句,手上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 站起身子的平儿勇敢的与贾琏对视,口中低声道:“姑爷,平儿心里都知道。” 能有这么一句,对于平儿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回头陪嫁过来做个通房,王熙凤怀上的时候,平儿自然是要顶上的。 贾琏听了语气更加温柔:“告诉风儿,我屋里就一个桂香,我也习惯了她在身边。” 该打的补丁还是要打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了帘子下面的绣花鞋。王熙凤那个性子,贾琏还真有点担心,万一PUA的疗效没达到预期呢? 现在克制是因为担心身体在发育期伤了根本,将来发育完成了,该放飞还是要放飞的。 桂香的姿色只能说中上,在荣国府里并不出挑,但桂香肯定是贾琏最信任的人,即便是王熙凤和平儿,在贾琏的心目中都没法相提并论。 “我记住了!”平儿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刚才与桂香对视时,大概是被姑爷看出来,两人有不太和谐的地方。给桂香的地位提升了之后,平儿告辞离开。 上了轿子后,随着帘子的落下,平儿一直绷着的身子软了下来。女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一个男人,真的就是一眼之间的事情。聪慧如平儿,在面对贾琏时,忍的难受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在春游日的王熙凤。 【那日小姐归家后立刻沐浴更衣,换下的衣服再三交代,让我悄悄的洗了。】 此刻的平儿总算是深切体会到王熙凤那一日的感觉,轿子出了贾府后,平儿从悄悄从帘子后面看一眼外面,然后才掏出帕子。有的事情,根本就控制不住。 希望今后跟着小姐嫁过去,轮到自己的时候,别让姑爷误会我是个荡妇。 【小姐也说了,每一次见姑爷,总觉得又变化了许多。样子变化不大,却能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平儿内心的想法,用通俗的解释,就是气质的改变。 回到王家,见了王熙凤之后,详细说了经过,王熙凤的泪眼都快从嘴角留出来了。 想到春日游的场景,真馋啊!越发的馋了! ……………… 贾琏自己是感受不到所谓气质变化的,随着对这个时代的适应,贾琏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心态的平稳,没有了最初的惴惴不安。 完成了从【我不是贾琏】到【我是贾琏】的过度,行为举止越发的从容。 荣国府里的妇人丫鬟们,即便是有立场的,每次看见贾琏的出现,也会将视线聚焦过来。男人好色,女人亦然。每每贾琏从东跨院过来,就是一道移动的风景。 看见大脸宝的时候,贾琏不禁恍惚了一下,好像这位才是主角啊。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贾宝玉每次遭遇贾琏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本能去躲避贾琏的目光,低头说话:“见过琏二哥。” “嗯,宝玉好。”贾琏微微点头,径直往前,并没有过多举动。说到底,大脸宝还是个小孩子,贾琏主要是想到了贾敏这个姑姑,应该是也就是两三年的样子,贾敏身体就不行了,到时候自然是要主动下扬州的,林如海这个便宜姑丈,必须得长命百岁才好。 见了贾母之后,一番祖母慈爱,孙儿孝顺的戏演完后,贾琏开始给贾母和宝玉上强度了。 “老祖宗,孙儿刚才见到宝玉,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名师开蒙了。二叔的西席里头,有不少合适的先生。”贾琏一番话,进了不同的耳朵里,那就是不同的理解。 贾母的理解:琏哥儿是希望贾府多出一个读书人,将来互相帮衬。 于是贾母道:“有珠儿和伱在,宝玉身子还弱,且等两年再开蒙不迟。” 王夫人在一旁的理解:二叔花公中的钱,养那么多宾客,总不能白养吧?让他们干活啊! 作为贾府的实际当家人,王夫人深知贾府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也就是贾府的老底子深厚,每年多开支的那点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时间长了当然不是个事情,王夫人是希望贾府能收支平衡的。只是一想到,贾琏才是贾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天贾母没了,二房该如何自处,不让出掌家的位子么? 所以啊,王夫人是没有动力去平衡贾府收支的,更不可能,也不敢去碰贾政的支出。 男人顶门立户,花点钱怎么了?要减少贾府的支出,肯定也是从后宅入手。 贾母每顿饭几十个菜,你少一个试试看? 王夫人觉得,贾琏就是在针对二房掌家的事,在提前做铺垫呢。 【哼!风儿还没嫁过来呢,你就在为媳妇接管贾府提前吹风。】 真实情况是这两位都想多了,贾琏单纯地就是看不上贾宝玉,打算给他来点幼年最真实的记忆。可惜了,贾母不答应,谁都奈何不了贾宝玉。 嗯,还有一个办法,回头跟贾政说说,不求成功,但求留下一颗种子,将来贾政动家法的时候,下手会更狠一点。 哎呀,想到贾宝玉被贾政毒打的场景,走在回家路上的贾琏忍不住心情雀跃,口中在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小曲,如果是现代人,有一定概率听出来这段《乡村路带我回家》。 嗯,幸灾乐祸要不得,但我控制不住寄几啊。 半道上迎面遭遇面色憔悴的双目无神的贾珠,要不是身后小厮拉了一下,贾珠都没看见对面的人,这是神游天外呢?贾琏不禁微微惊讶:“珠大哥,你这气色……。” “咳咳,是琏哥儿啊,昨夜没睡好,白天也没怎么休息。”贾珠赶紧站住回应。 贾琏一脸的“关切”问:“要不请假休息几天,顺便看看大夫?对了,不会是孩子吵的晚上睡不好吧?”面对一番“情真意切”的问候,贾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人了。 “不碍事,我今夜早点歇着就好了。”贾珠不敢多说话,拱手之后匆匆往前,去给贾母和贾政请安。贾琏目送贾珠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冷笑,【李纨在坐月子,最近你一定很嗨吧?仔细想想,就李纨生了个贾兰,可见这身子得虚成啥样子。】 第84章 突如其来的妖风 第84章突如其来的妖风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经不起深究,更不要去脑补。 人类的有效思考和认知有关,两个认知不在一个层面的人,面对同样的事情,思考后给出的结论往往天差地别。 甩一甩头,给自己一个微笑,让无聊的思绪完全随风而去。 贾琏要进去心无旁骛的状态,专心备战乡试。 国子监里的气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凝重起来。 贾珠作为备考的一员,却迟迟不能进入状态。真不是贾珠懈怠,而是有的东西不懂,那就真的不懂。为此,贾珠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喷太祖,喷当今的皇上。 【啊啊啊啊,为何要在圣人国度考算经,为何偏偏在今年加大算经的比例。】 【啊啊啊啊,这题也太难了。函数这东西学来有什么用?】 【啊啊啊啊,四柱记账法是什么鬼东西,我又不是请不起账房。】 没人能理解贾珠的忧伤,也没人有精力去管他。 贾琏也挺头疼的,考试范围里头居然还有记账法,这东西对于贾琏也不熟悉。 好在相关内容也就是一本小册子,花半天时间看完后,贾琏大概就弄明白了,为何要考这个内容。起因是还是本朝太祖认为,身为朝廷官员,尤其是代天子牧民的父母官,一定要会看账本,不然很容易被下面的小吏欺骗。 皇权时代的官吏制度与现代的公务员制度有一点点不同,【吏】虽然在体制内,但却没有编制。比照现代公务员制度中的临时工。皇权时代的吏,在体制内是一个庞大的拥有一定权利,但是又不享受编制内完整福利的群体。 以一个明朝县为例,知县、县丞、主簿、典吏、巡检,这些官员从七品到九品,是有编制享受待遇,其他的都是临时工,靠地方财政来养活。 安静的课堂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呼呼呼呼!” 被打扰的贾珠愤怒的看过去,哦,是夏同学啊,那算了,没事了。 呼噜声似乎有特殊的魔力,没听到的时候还好,听到之后贾珠也开始钓鱼了,眼前的书页上的内容,仿佛在随着呼噜的韵律跳舞啊! 明明已经是初夏了,为何我还沉浸在春困之中,一定不是昨夜那个丫鬟太会了。 国子监的算经教喻们一贯的“认真负责”,对待这些课堂睡觉的学生,向来都非常宽容。只是淡淡的撇一眼就放过了,根本没有去管的意思。算经课堂上睡觉,那不是正常的么? 啊,不对,今年的乡试加大了算经的内容! 讲台上的林教喻,瞬间圣光附体,手持教鞭,走下了讲台。 无视在呼呼大睡的夏同学,站在了贾珠的面前,正在钓鱼的贾珠感受到了光线变化,陡然惊醒,看着面前的林教喻,赶紧站起来,动作太大,吱的一声,椅子摩擦地板。 “贾珠,下次注意课堂纪律。”林教喻也没有太过分,本来就不是特别勤勉的性格,无非是本着最后一点良知的提醒。 贾珠……,先生,方才你经过夏同学身边,为何当做没看见。 感觉被针对的贾珠,悻悻的落座,发现林教喻走到了贾琏的面前,那厮似乎没察觉,反而在继续的奋笔疾书,做自己的事情。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微示之也。】 林教喻本欲发作,好好教导一番这个上算经课而为制艺的学生,看了一个破题后,不禁微微颔首,妙!当浮一大白! 嗯,再看仔细这个学生,林教喻便收起了怒气,步履放轻,免得惊动了这个学生。 不远处的贾珠眼睛都瞪圆了,怎么能如此的偏心?老师,他上算经课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搞特殊! 算经老师的心目中,有的学生就是可以搞特殊,这个班级里面,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搞。 林教喻走回讲台后,继续上课,丝毫没有在意其他学生不满的眼光,姨母笑的表情瞄了一眼贾琏后,语气稳定的继续上课。 终于有学生不服气了,站起喝问:“教喻,学生不服。”不等教喻说话,这位同学指着贾琏道:“算经课上他做制艺,先生不但不责备,还刻意放纵。” 这一声吼惊动了贾琏,抬头后眼神茫然的看看四周,被打断思路的怒火盯着隔壁站起的牛姓同学,不等老师开口,贾琏先开口喷人:“大家都在听先生上课,你破坏课堂纪律,还要敢指责先生,仗了谁的势?” 扣帽子熟练工不是一天炼成的,在网络时代,跟人对喷时不熟练掌握这个技能,往往就会处于下风的地位。见过【抛开事实不谈】的拳法么?你也敢挑衅我? 林教喻见贾琏用温和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出充满道德高位的话,顿时内心充满了温暖和力量。明明是他受到了同窗的攻击,却先考虑本教喻的感受,善之善也! 什么,这家伙坐着说话?本教喻怎么没看见! 课堂气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引发了一阵小小的动乱。 林教喻拿起教鞭,用十年讲台功力狠狠的在讲台上一抽,怒吼一声:“安静!” 课堂不但安静了,连刚才在睡觉的夏同学也惊醒了,迷茫的眼神东张西望,内心在呼喊:我错过了什么八卦?怎么气氛如此诡异。 “牛监生,喜欢站着是吧?站到走廊里去听课。”林教喻根本不给牛同学发挥的机会,就伱也配指点本教喻,先给个惩罚结果再说道理。 满脸悲愤的牛同学走出课堂时经过贾珠身边,顿时让贾珠那颗骚动的心不敢有任何悸动。【这就是被偏爱的可以有恃无恐么?】贾珠的内心再次遭到了成吨的重创。 “上一次测验三角函数,全班及格者不过半,唯有一个满分,那就是贾琏。各位监生如有任何不满,请在下次考试中拿出令林某人满意的成绩来再说话。只要能考满分,别说在课堂上做制艺,便是睡觉本教喻也不会说半个字。至于个别睡觉的监生,本就放弃了乡试,怎么,你们想跟他学么?” 夏同学的脑子更懵了,我不是在吃瓜么?怎么吃到自己的头上了? 铛铛铛,窗外有钟声传来,林教喻悻悻的收起教鞭:“乡试在即,各位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一耽误又是三年,下课!” 最后时刻,林教喻还是恢复了理性,这是荫监班,这里的学生都有不好惹的家长。 走出教室的林教喻默默的提醒自己,对一群虫豸,怎么能本着有教无类的宗旨呢? 为何要关心他们的死活?嗯,贾琏是例外。 要是每个学生都像贾琏这么省心就好了。 林教喻步履加快,决定中午吃一顿好的,慰劳一下自己那颗在教育事业上孜孜不倦的心。 这场戏还没有结束,走廊里的牛同学见教喻走远了,愤怒的冲进课堂,来到贾琏的面前,双手使劲的拍在课桌上,怒吼一声:“贾琏!欺人太甚!” 贾琏的反应时格外的平静,缓缓的站起,用情绪稳定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位素来没有恩怨的同学:“要打架么?还是先回去问一问你爹?” 可惜这里不是不做人的带英贵族学堂,不然贾琏肯定先丢过去一副白手套。 再牛逼的监生,听到贾琏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想起他的辉煌战绩。 关于这段历史,很多人总结过。首辅孙子方少白,立志在青云书院内做领袖,所以要拿勋贵子弟贾琏立威。结果大家都看见了。 贾琏一句话,直接给牛同学干红温了,正要不顾一切先干一架的时候,身后好几个同学扑上来,抓手的抓手,抱退的包退,还有在边上呼吁理性的。 “牛十三,冷静,千万要冷静,你爹仅仅是个工部侍郎。” 牛同学似乎面子没放下,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放下我,放下我,我要锤死他。” 几个同学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反倒全力以赴的给他抬走了。 剩下一个呼吁理性的同学,对着贾琏鞠躬赔笑道:“贾兄,他脑子不好,别介意。” 课堂上的妖风让贾琏意识到,最近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对自己不满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呢? 贾琏的目光锁定了消息灵通人士夏同学,露出诡异的微笑,死死的盯着他。 夏同学顿时慌了神,双手猛烈的摇摆:“不是我,别看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同学后面的位子上坐着的贾珠,此刻却是受伤最重的那位,【为何大家都无视我?】 贾琏把目光收回,没有继续搞事的念头,口占一绝:“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午饭是小安送进来的,这里不是青云书院,桂香也进不来,小安在伺候人方面,差点意思。正在安心吃饭的贾琏,感觉到诸多目光的聚焦,显得越发的从容。 饭后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将军肚虽然是富贵的象征,符合当代审美,但是对身体不好。 可以确定的是,有人要搞事,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想影响我乡试,绝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贾琏信步往国子监的办事房而去,直接找上了有姻亲关系的祭酒李守中。 面对贾琏的到访,李守中面色温和,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毕竟贾府的事情,复杂程度即便是贾府的人也未必能理顺,我一个外人,除了担心女儿,别的只能干看着。 “要请假在家自学?”李守中得知贾琏的诉求后,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往祭酒大人成全!”贾琏非常明确的回答。 对此,李守中陷入了沉思之中,联想最近出现的一则流言,关于贾琏的恩师张阁老的。 最终李守中得出一个结论,此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手中书。 这也难怪了,乡试不远了,有人不甘心了,想搅浑水。 想到自己的女儿,李守中决定与人为善。 “近期市井中有人投揭帖,引发流言无数,贾监生可曾关注?”李守中一句话,贾琏狠狠一怔。揭帖?手抄的小报? “国子监也有人带进揭帖?”贾琏下意识的问,显得很没礼貌。 李守中却丝毫不在意的笑道:“主要在南锣鼓巷一代附近的几个街道,国子监太偏了点,一时半会还没传过来。要不,贾监生注意一下?” 贾琏体会到了善意,还是决定八风不动,走自己的路。 “我还是要请假自学备考,恳请先生恩准。”贾琏的话里头,“恩准”加重了语气。 李守中没想到此子如此的固执,再一想,也是啊,以他的家世,安静的在家读书,等风波过去即可,为何要去面对风波呢? “可以,本官这就给你批假条,只是临考之前,记得要来国子监报备,将来秋闱高中,需有国子监一份脸面。”私下里对话,李守中就是很直接的人,当然了,也没必要绕圈子。 贾琏立刻鞠躬致谢:“多谢祭酒大人成全!” 李守中面露微笑:“贾李两家本是姻亲,本官也做不了几年了,这点情面,请贾监生关照一下小女即可。” 呃,这台词怎么如此的令人浮想联翩么? 难道本书有另外一个名字《我不是黄毛》? 呸呸呸,不对不对,李守中的意思,他用批假的权利作为交换条件,哪天李纨在贾府二房里遇到难处了,贾琏伸手拉一把即可。毕竟作为长房长孙,在贾母面前是有话语权的。 “贾琏明白!”既然讲两家的关系,贾琏也不会再以监生的面目相对。 拿到李守中开出的允许长期在家备考的假条,上面还有官印哦。 好正式! 再次拜谢,贾琏告辞走人。不管哪里刮来的妖风,先跳出妖风的漩涡,避免当前最重要的备考乡试受到影响。 出国子监,上马车,直接回家。 正在此刻,有人在身后喊:“贾琏,等一下。” 第85章 老三没这骂街的水平 第85章老三没这骂街的水平 PS:最近两张都遭遇了审核待遇,我也没写啥过分的,嗟乎,如之奈何。 夏同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这身子有点虚啊。 “夏同学,有事?”贾琏眼神不善的看过去,夏同学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等气顺了才缓缓的开口,这让贾琏下意识的高看他一眼。 “戴权和张阁老闹了一场,前几日内阁里头,李阁老与张阁老互相丢了茶杯。三天前,市面上有手抄揭帖流传,先是在南锣鼓巷一代,眼下怕是能传到城东了。”不紧不慢,调理清晰的说完之后,这位上课最喜欢睡觉的夏同学,从袖口里摸出一份揭帖塞给贾琏。 贾琏接过之后,抬手冲夏同学一个抱手:“多谢!” 夏同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喜悦,匆匆抱手回礼:“客气,先回去了。” 别看贾琏在国子监里头不受其他同学待见,但是没人会看轻贾琏。疏远贾琏不是因为这个人的人品和学识有问题,而是为了现实的利益,疏远是一种自我保护。 国子监里大概没人能理解贾琏的处事行为,按理说贾琏应该主动与勋贵子弟多来往,以他的出身,加上一点个人的努力,很容易在勋贵二代的人群里拉一个自己的山头。 不敢说呼风唤雨,怎么也能落一个前呼后拥。 怎奈贾琏选择了主动疏远勋贵二代们,走上了读书科举这条认谁看了都异常艰苦的道路。随后又拜师张廷恩这个孤臣,孤臣又那么好当的么? 人品佳,学识高,对谁都是一般的态度,国子监里或许有人是讨厌贾琏的,唯独没人会觉得贾琏是个靠祖荫的废物二代。你可以不喜欢贾琏,但不会不尊重他。 能从贾琏的口中说出真诚的“谢谢”二字,夏同学觉得很赚。 这个人情落下了! 别看平时夏同学同样疏远贾琏,私底下他叔叔没少教育夏同学,在国子监读书,千万不要得罪人,尤其是不能得罪贾琏。多次感慨,此子非凡,已入陛下眼矣。 夏太监的见识高低不谈,消息绝对是最灵通的。 夏同学是侄子,也是过继给夏太监的儿子,将来夏太监死了,夏同学要继承香火的。这在古人心里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无根之人对于过继而养的儿子,跟亲生的没两样。 还有一点让夏同学尊敬贾琏的原因,那就是任何时候,面对贾琏的时候,夏同学都能感受到一种“我们是一样的人,人格上是平等的。” 这就很神奇,知道他是夏太监养子的人,可能脸上很热情,稍微注意一下,还是会从隐藏的神态和眼神中,体会到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如果没遭遇贾琏,夏同学也就算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就是太监的样子,别人无论面子上如何奉承,骨子里就是看不上。 偏偏贾琏还是个日常生活学习中,夏同学必须要疏远的,谁让他是夏守忠的样子呢? 这个就很干了! 贾琏没着急上马车了,走到路边的树下,打开揭帖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的看罢,人不住嘴角冷笑连连。 这东西越看越眼熟,互联网时代比这类说辞更高明的多了去了。无非就是偷换概念,混淆是非,忽略事实不谈,站在道德高地上喷人。 内容针对的不是某个具体事件,而是直接冲着恩师张廷恩去的。起因是张廷恩在内阁的一次御前会议上,提出摊丁入亩,减轻百姓负担的建议。 揭帖以此事为开头,然后一点证据都没有,直接给张廷恩扣帽子,贪污腐败都是最轻的帽子,欺君罔上,霸凌百官,任用私人,这类都是温和的,最夸张的直接扣了一定“谋逆”的帽子。谋逆的理由也很扯淡,张廷恩提出【摊丁入亩】是为了养望,此【田氏代齐】故技。 怎么说呢,举个通俗点的例子,那个蹲在地铁车厢里玩手机的农民工,被诬陷为偷拍者。 回到这份揭帖上,原理和逻辑是一样的。搞出揭帖的人不知道张廷恩为何要建议摊丁入亩么?当然是知道的,这些人哪个不是饱读诗书? 古往今来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百姓过的苦,但是又有哪个人把百姓的苦放在心上呢? 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区别就在于身居高位者,心中有没有人民。 张廷恩自然不算伟人,他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人民,而是为了皇权的稳定。 老百姓活不下去,那是会揭竿而起的。 李逵可是说过,杀进东京城,夺了皇帝的鸟位。 这说明,一旦爆发起义,成败不论,起义规模一旦到达某个程度,目标一定是改朝换代。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任何侥幸,失败者一定会被死全家的,不对,是九族。 看完这份揭帖,贾琏之所以冷笑,完全就是看明白了,搞这个事情的人,未必是惦记着置张廷恩于死地,这不现实。但是鼓动一下人群,煽动情绪,把张廷恩从现在的位子上顶下去的意思,倒是非常的确定。 原因也很简单,以阁臣第四的身份,兼任户部尚书,兼领铸币局,一眼看过去,兼任的哪个位子不是肥的流油。都不说让张廷恩去阁臣了,单单一个铸币局,就多少人眼红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巨大的利益面前,道德一点用都没有,法律都可以完全无视。 这个揭帖麻烦了,贾琏非常的确定。 原因也很简单,摊丁入亩这个政策,得罪的人太多了,可以说全天下的地主都给得罪了。贾琏是真没想到,张廷恩这老师为了皇帝能做到这一步,这哪是在做官啊,这是在作死啊。 摊丁入亩,首先要解决一个清查田亩的问题,然后才能具体实施。 就清查田亩这一条,在这个时代,能让张廷恩死一万次。 雍正搞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民间野史就能编一个吕四娘出来,早年间的武侠小说里头,没少写雍正如何残暴。有人在乎过百姓骨头里的油都被士绅么被榨出来么? 换成以前,贾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甚至想恶心回去都不行。 现在嘛,看完这份揭帖之后,贾琏沉思片刻,起身回到马车上:“去报社。” 李亨正好在报社,得知贾琏来了,亲自出迎,很是尊敬。 贾琏看着李亨一脸的不悦,掏出揭帖就差没甩他脸上了:“看看这个,看完再说。” 李亨任凭揭帖落在地上,一脸的尴尬:“此事,亨无能为力。琏哥儿有法子应对么?” 贾琏冷笑两声:“去书房,笔墨伺候。” 书房内,李亨喝退准备研墨的内侍,亲自动手研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诚恳的看着贾琏道:“琏哥儿,请!” 固有印象很重要,所以,李亨尽管一直在用亲热的称呼“琏哥儿”,贾琏却没有给他好脸色。毕竟像李亨这样的人,不遭受一点沉重的打击,是很难改变固有观念的。 提笔,沉吟,落笔,最普通的馆阁体,标题《论揭帖》。 【今日京师有揭帖肆意传递,民间物议沸腾,余一介书生,不知所谓。揭帖非古而有之,其兴于前朝,盛于前朝危亡衰败之际,……。君子坦荡的,小人长戚戚。此等欺世盗名之鼠辈,行阴私之事,名为百姓,实则为私利也。嗟乎,揭帖之害,亡国之兆也!】 贾琏洋洋洒洒的两千余字,一气呵成,完了把笔一丢,不客气的对李亨道:“此等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跳梁小丑,就该从根子上揭他们的老底,把他们的底裤,让他们的丑东西昭然于示人。不就是扣帽子么?好像谁不会一样。况且,我们还不用扣帽子,把他们做过的丑事拿出来,在报纸上公诸于众就是了。从这一期开始,开一个专栏,专门写这些乡绅是怎么鱼肉百姓的,没有黑料就去找龙禁尉,盯着那些弹劾张阁老的大臣的家族去曝光。” 李亨站在一旁,垂手肃立,瑟瑟发抖,满头冷汗。以前觉得这厮不是人,现在觉得,这厮是恶鬼,是从十八层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两千字,利用前朝末年的事情,给揭帖这种现象泼了无数的脏水。关键这些文字,看着就不是脏水,是事实。因为眼线这个时间点上,那些人还是这么干的。两下里结合起来,整篇文字就想刮骨的钢刀,把这些搞揭帖的人骨髓里的黑颜色刻画的如此清晰。 最后给揭帖定了一个亡国前兆的罪名! 现代社会的资讯发达,罪恶被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概率要大的多。 见的多了,体现在文字里的内容就更加的丰富详实。 李亨非常担心的问一句:“琏哥儿,此文一出,报纸还要不要继续办下去了?” 贾琏听到这话之后,一脸的无奈,如同看弱智一般的看着李亨:“先拿去给陛下审阅吧,笔名也请陛下定夺,就说是你写的,记得誊抄一遍。” 提到陛下二字,李亨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眼神里闪烁着异彩,欢喜的连连搓手,言不由衷的客气:“这怎么好的,这怎么可以,实在是太……。” 贾琏没给他继续虚伪的机会,丢下一句话:“走了!” 李亨这次没有犯傻,而是殷勤的送到门口才停步,长揖相送:“琏哥儿,谢过了!” 贾琏看着家伙比上次有点进步,回了一个笑容道:“记住了,想陛下之所想,专心做好陛下喉舌,陛下在一日,殿下便无忧一日也。长期以往,终有所报。” 尽管是在借李亨的手做自己的事情,贾琏还是提前打了一个埋伏,毕竟皇子们大概率是要比烂的,万一在承辉帝心目中,李亨在比烂中脱颖而出呢? 无论如何,人情先落下了,一个明明手段足够,却不屑用手段求名利的人设先立起来。 李亨果断的誊抄一遍之后,立刻进宫求见。 跟内阁大臣们又吵了一个上午的架,承辉帝颇为疲惫,得知李亨求见,本不想见他,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夏守忠去接一下。 父子见面后,李亨双手奉上文章,夏守忠取了递上去,承辉帝面露错愕之色,还是很耐心的展开看。初不在意,待看了开头之后,便渐渐的深入其中。 读至【前朝为辽饷不足而开矿监,揭帖四出,攻讦此策与民争利,百官也以此为凭,攻击内臣。江南一地,甚至出现了所谓的《五人墓碑记》,以为民旗号,行私利之举。此辈饱读诗书,岂不知,山川矿藏乃皇家私有,此辈明夺皇家私利,犹嫌不足,污皇家之名并坐实。】 “好文,善,大善!”承辉帝拍案而起。站在下面等候的李恒,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母后圣明啊!果不其然,贾琏说啥,信就是了。】 畅快淋漓的一顿臭骂,把揭帖这么个现象归纳到阴私一类,小人之行。进而将其危害拔高至亡国之兆。对比《京师民生报》的光明磊落,高下立判。 为什么不敢明着说呢?朝廷有圣君当朝,衮衮诸公皆贤臣,有什么事情不能明着说呢?为何要搞这种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事情呢?这些人造谣抹黑朝廷官员,攻击朝廷的政策,目的何在?谁认为这些人是在为民请命,就是一丘之貉。 谁拿这些揭帖为弹药攻击同僚,朝廷只要派人去查,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真当这些人家里的良田美宅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所谓的祖辈经营积累,都是哄骗世人鬼话吧?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要砸朝廷的锅。 承辉帝爽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如同先蒸桑拿后来个泰式,爽到骨头里去了。 再看一遍,又看一遍,总算是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文章。 承辉帝看着下面站着的李亨,露出满意的微笑道:“老三,不错,很不错。” 李亨要上前谢恩,承辉帝抬手道:“免了,来人,取一块玉牌来。” 听到此言的李亨,噗通跪下,以头抢地:“谢父皇隆恩!” 至夜,半年以来首次夜宿坤宁宫的承辉帝与周皇后深入交流后,叹息一声:“老三没这骂街的水平!” 第86章 朝野沸腾 第86章朝野沸腾 【骂街】这个词,承辉帝觉得就传神! 大街上的泼妇们口沫横飞的对喷粗俗之言,朝野上的衮衮诸公们看似一个脏字都不吐的言语较量,本质上在承辉帝看来并无区别。 人生在世,争的不就是利么?只不过利的表现形式有很多。 李亨拿到的玉牌可不简单,是那种在宫禁门前,随时可以进宫的通行证。 这份待遇在诸皇子中,仅此一份。 为了对得起这份待遇,李亨蹲守在印刷局,连夜印刷报纸,天明前后,看着报童们背着报纸出门之后,这才想起点什么,转身交代身边的小内侍。 “安排一下,所有报童登记在册,给他们安排个集体住的地方,一日三餐,每季两套衣服鞋帽,找两个落地秀才,给报童开蒙。先这样安排吧,等我再请教一下高人。” 这个时候的李亨精神格外的亢奋,脑子格外的清醒。突然间他就领悟了一件事情,为何贾琏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归纳总结一下就是【竖子不足与谋】。 以前觉得这些报童是一群累赘,现在相通了,这些每日三餐不继的报童,只要善待他们,也许能获得很多自己意想不到的好处。具体都有哪些好处,回头再请教贾琏吧。 很多事情因为认知的不同,贾琏能看到的,自己却看不到。 请了长假在家安心读书的贾琏,本以为会有家人关心一下,没曾想早晨请安的时候,贾赦打着哈欠,听完贾琏的讲述后,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好一阵才给了一句:“挺好啊!” 贾琏严重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磕了。 “父亲应该注意身体啊!”眼下是乡试前的关键节点,贾琏必须扮演好孝子贤孙的角色。 贾赦冷笑了两声:“昨夜那帮王八蛋想让我出丑,他们也配,五个人搞车轮战,哼哼!我没事,你安心读书,乡试能不能过不要紧,有心向学才是关键。” 老东西突然变得的慈爱祥和,搞的贾琏有点不习惯了。 贾琏起身告退,贾赦身边多了个少妇,双手给他按着脑袋,口中低声笑道:“老爷,琏哥儿一定能科举顺利,光耀门楣,到时候让二房人的眼红就是了。” 贾赦悻悻的哼哼两声道:“行了,你且盼着棕儿顺利长大吧。” 贾琏没想到在院子里遭遇邢夫人,这女人从厨房那边过来,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盅。 “琏哥儿给老爷请安来着?”邢夫人居然主动打招呼说话,这让贾琏觉得很不真实。 “嗯!”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简单应对。 “琏哥儿可曾见到杨氏?你父亲年龄不小了,我劝不住,只好每日炖点补品。” 贾琏看看丫鬟手里的盅,顿时找到答案了,这大清早的吃补品,伱是怕贾赦身体健康么? 邢夫人应该没有胆子乱来,应该是贾赦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秘方。 “回头再说吧,父亲的事情,我不好乱说。”贾琏自然不会上这么简单幼稚的当。 杨氏的话,应该是贾棕的生母,正经的来讲,邢夫人才是母亲,在东跨院不是问题的,就想探春要喊王夫人母亲,生母却要喊姨娘。 要不怎么说礼教吃人呢,这种规则就是礼的衍生规则。 一个人对抗一个世界,这种事情贾琏只能说,另请高明。 一种制度从诞生到结束,持续了两千男,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这种制度存在着非常强大的生命力。制度不存在好坏,只有合适不合适。 这种制度是被外力打破的,决定一种制度存亡的是核心因素是生产力。 作为一个后来者置身其中时,没有任何理由站在道德高地上抨击现存的制度。 贾琏不是圣人,也没打算改变这个世界,作为一个俗人,只想着自己活的舒服一点。 看见院子门口略带激动笑容来回转圈子的贾蓉,贾琏也露出微笑走过去。 “琏二叔安!”贾蓉上前来行礼说话,贾琏笑着摆摆手:“自家人,客气就生分了。” “您说的对,贵人托我来带句话,那些报童都按照您的意思去安排了,贵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贾蓉把周围的人都撵走了,这才低声的问,并没有任何书面文字。 以前李亨往往会写一封信带过来,每次贾琏都是阅后即焚,现在干脆直接带话了,可见李亨进步了,学会不留文字的谨慎了。这么做到原因,应该是出于保护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可见李亨在其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否则是不会改变报童们的待遇的。 “记住,盯着他看完后烧掉,告诉他,必须烧掉,不然没有下一次。”贾琏递给贾蓉一封信,贾蓉看看上面打的火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焦急等到的李亨,见到了小跑出现后急促喘息的贾蓉,取出信来的贾蓉没立刻递过去,而是严肃的说话:“贵人,琏二叔有交代,阅后即焚,如不同意,没有下次。在下奉命监督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如果是以前,李亨能给贾蓉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现在的李亨,毫不犹豫的举手:“李亨发誓,阅后即焚,如有违背,天谴之!” 现代人拿发誓当放屁,古人则真的当一回事。别说誓言了,就算是诺言,在古代人的心目中也是千斤之重。李白有诗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人类就是这样,每一次将道德底线丢掉时,获得的巨大利益驱使人类下次继续。渐渐的沉迷于其中,终有一天遭到反噬。 当着贾蓉的面,李亨拆信阅读,字数不多,仔细的看完后,李亨有一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其中有一句话,让李亨觉得仅此一句就足够了。 这句话是【有多少报童,就有多少双眼睛在替你看着这个城市】。 李亨毫不犹豫的让内侍点灯,然后把信烧了,这还不放心,丢在盆里浇水,搅和一番才作罢。一切都是李亨亲自操作,起身后的李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交代身边的内侍:“让印刷局再印五百份,免费送往城东,每一家店铺都要送到。” ………… 新一期的《京师民生报》如同在京城里点了一个核弹,炸的这古老的城市如同地震一般。 《揭帖论》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虚伪的面具。 【揭帖如水底翻起之沉渣,恶臭令人作呕。】 【不讲证据的有罪推论,无耻,无赖,无底线!必将导致人人自危!】 【圣人讲礼,揭帖之恶,如同将礼之一字丢在地上,再踩上一万只脚。】 【揭帖,谋逆之发端也!】 整篇文章在贾琏看来,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眼里,这是有人在将揭帖放在太阳底下还不够,还要用火烤。 从饭馆酒肆到街头巷尾,从国子监到顺天府的府学,再到民办的青云书院,几乎每一个人都参与到一场大讨论中。 辩论的双方主要为,甲方:揭帖的存在有正面意义,可以作为监督官场的一种补充手段。 乙方:监督官场有龙禁尉,有监察御史,那么请问,揭帖应该由谁来监督,怎么监督? 吵架从动嘴到物理说服,区区一个揭帖,因为一篇文章,导致了国子监、顺天府学、青云书院等民间学院,以及茶楼酒肆,爆发了大大小小近百起读书人互殴事件。 这可不是豆腐脑咸甜之争,大家停留在嘴上的口嗨。 因为造成了实际伤亡,顺天府的衙役出动了十八次,更多的斗殴因为双方各自罢战,回去养伤而没有记录在案。 很快人们的争论就转移了阵地,因为《京师民生报》在第二天加了一个增刊,刊登了两篇立场对立的文章,还是围绕揭帖在吵架,这次吵架的方式是写文章,还用的白话文。 【官员有相应的监督机构存在,那么言论呢?难道就不需要监督么?】 【《京师民声报》的存在,地址在官方登记注册,有据可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报纸的存在,可以在明面上发表言论,方便官府监督。】 【当今朝廷君臣贤明,在报纸上发表观点固然没事,是能保证将来不是奸臣当道?谁能保证,报纸不为奸臣所有?】 【你吃饭噎着了,难道就不吃饭了么?】 《京师民生报》两篇观点对立的文章,如同在烧沸的油锅里加了冷水,动静彻底闹大了。 最初发揭帖的人,想达到的目的,彻底的被带歪了,什么张阁老,什么摊丁入亩,哪有在报纸上吵架重要。哪有在拿到报社的润笔来的香。 《京师民生报》每天都被一群读书人堵在门口,最后逼不得已,在门口弄了个大箱子,上书【投稿箱】,边上小字标注:投稿需知,一二三四。 民间的风波在沸腾,官场上的风波也在继续,只不过,有人想借民意说话,现在只能是一场空了。民间闹不起来,官场上也闹不大。 每旬一次的御前内阁例行会议召开,心情不错的承辉帝走进会议室,面无表情的看一眼诸位阁臣,受了阁臣们一礼后,微微鞠躬点头:“诸卿安!” 流程是太祖定的,阁臣抱手鞠躬问安,皇帝回礼,然后才正式开会。 御前会议的特点就是给足了阁臣面子,不用行大礼,而且在御前有座。 “陛下,臣奏请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其中道理,奏折中已说明。”张廷恩站起说话,承辉帝冲他笑了笑:“爱卿请坐!” 张廷恩坐下后,李清站了起来:“陛下,臣以为,摊丁入亩事关天下稳定,当缓行。” “真可笑,明知道利国利民,为何要缓行?” “你说的轻巧,一旦推行,朝野反对,沸反盈天,甚至引发民变,你来负责?” “真可笑,民变,什么是民?给朝廷纳税服徭役的才是民,这些民拥有的耕地不过天下耕地的半数,却要承担所有的税赋和徭役。李阁老的心里,真的有拿民当人么?回答我!” 张廷恩语气变得格外严厉,李清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对视,毫无畏惧之意,反倒问一句:“请问张阁老,朝廷法度,上下尊卑还讲不讲?官与民一视同仁,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两个排名靠后的阁臣剑拔弩张的对峙,其他三位阁臣如同雕像一般,表示: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介意的。 张廷恩抓起了茶杯,李清则拿起了面前的砚台,眼看要上演一场物理交流,新任首辅孔照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都坐下,君前失仪乃重罪。” 李清先坐下,依旧不屑的看着张廷恩开喷:“治大国如烹小鲜,你个愣头青。” 张廷恩毫不示弱:“我是愣头青,那也是为民请命的愣头青,不像某些人,已经成为了天下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们在内阁的喉舌。” 李清又要站起回喷时,孔照怒喝:“都坐下,成何体统?” 两位阁臣坐下,承辉帝不紧不慢的开口:“裘世安,给张爱卿换一杯茶!” 【玛德,明目张胆的偏心,黑暗,太黑暗了!都是给皇帝当狗的,为何要这样!】 李清的内心在怒吼! 孔照作为首辅,不能一直装聋作哑,只能站起冲承辉帝抱手:“陛下,臣以为摊丁入亩一事,宜缓不宜急,可先令群臣上奏,集群臣之意,采众之长。张阁老只有一双眼睛,总有看不到的地方,急切的退出政策,万一有偏差,将来朝令夕改,朝廷威严受损。” “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过于保守,如今朝廷财政入不敷出,一直靠陛下出内帑以补不足,长此以往,内帑总有用完的时候。发现问题,就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即便不能根本上解决,也要想法子缓解。摊丁入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令士绅以钱雇人服徭役。首辅大人,李阁老,如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你们的解决办法,不要为反对而反对,要解决问题。” 李清也不是吃干饭的,起身冲承辉帝抱手:“陛下,臣有一策,可增加收入。” 第87章 两代皇帝的不同之处 第87章两代皇帝的不同之处 “哦?”承辉帝脸上露出兴趣满满的表情。 “陛下,臣请于崇文门税卡凡贵重物品过关,皆增收一成税费。”李清说的铿锵有力,可见此举准备多时了,崇文门税卡本来就有,以前是不管什么货物,经过就收一成的税,现在是贵重物品加一成的税,也就是收两成的税。 张廷恩听完后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李清这个建议是可行的。只是怎么说呢,得罪人。再看承辉帝的表情,这事情不会是陛下的意思吧?看着不像是演戏,可是这俩都是好演员啊,根据自己对李清的了解,这位能想出这么一个招,还真不太可能。 这个事情通俗的讲,给奢侈品加税。 张廷恩选择了沉默,平静的看着李清讲话,顺便观察一下其他三位阁老的反应。 三位阁老的表情一样,都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眼神倒是各有不同,首辅眼神里有点怜悯,毕竟能做贵重物品生意的商家,就不存在什么家世普通的。次辅的眼神有点冷,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三辅的眼神则带着点尊敬,毕竟这种得罪很多人的建议,后果很严重。 三辅孙化贞出身寒门,幼年丧父,是母亲靠着家里十几亩薄田和织布养大,为了供他读书,母亲耗尽了精力,就在他会试金榜题名回家跪在母亲面前时,油尽灯枯的母亲含笑而亡。 孙化贞为官清廉,从基层踏踏实实的作上来,从亲民官县令一路做到督抚,一直在北方贫瘠之地转悠,以兵部尚书身份进京。属于政绩卓越,运气也好的实干家。在内阁里头,孙化贞对张廷恩和李清的态度不错,不像前两位,口中说出来的客气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孙化贞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阁,也是西域平叛的鹰派。因为是文官出身,在勋贵的眼里,他是文官集团推出来争夺兵权的头号大敌。 实际上平叛之后,以边军充京营的策略,正出自孙化贞之手,也不算冤枉他。 只是呢,孙化贞的策略,都是出于稳定朝廷,对国家有利的角度。没私心的! “按照李大人的建议,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也要收税咯?今后过崇文门,是不是要搜身啊。”次辅梁道远开口了,一刀对着要害捅过去。 都不用李清反驳,张廷恩开口回答:“次辅大人过于吹毛求疵了,李阁老的没这么说。以我的理解,应该是过往车辆需要检查,随身物品,自然是不用交税的。李阁老与张某政见不和,乃是为了公事,次辅大人开口质疑,想必也是为公事吧?” 张廷恩最后一句充分暴露了他这个老阴阳人的本质,梁道远听了顿时嘴角下垂,胡子上翘,当场就要开口怼回去的时候,却被承辉帝咳嗽一声打断,生生的把怒气憋回去了。 看着梁道远涨红的脸,承辉帝暗暗冷笑,【老东西,憋死你,最好气出肝病来】。 心胸宽广的承辉帝咳嗽之后慢悠悠的开口:“张爱卿,就事论事,不要东拉西扯。” 张廷恩立刻站起躬身抱手:“臣有罪!” 承辉帝……,你就不用来这套了,你是做给谁看呢? “朕恕伱无罪,坐下吧。今日之会,集众阁臣之议,朕颇有收益。”说到此处,承辉帝略略停顿后才继续:“摊丁入亩虽好,确实略显急躁了,李卿的建议不错,如各位爱卿无异议,那就通过吧。” 孔照闻言起身,众阁臣起身,齐齐朝承辉帝躬身抱手:“陛下明鉴,臣等无异议。” 这个应对是孔照精心摸索出来的,初任内阁首辅时,孔照是学方白衣,带头说话时用的词是【陛下圣明,乾纲独断,臣等拜服。】 当时承辉帝脸上是一点笑容都看不到的,后来孔照根据平时与承辉帝的接触,慢慢的发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前面那段词是太上皇时期留下的,方白衣一直那么用,承辉帝每次都脸色如常,看似没问题,实则问题很大。 方白衣可以那么用,因为他是两朝首辅,孔照作为继任者,还是这么用的话,问题就来了。方白衣这个“前朝余孽”的词,用在当今皇帝身上,那自己这个新首富不是白干了嘛? 得改词!怎么改呢?仔细观察后发现,承辉帝跟太上皇的风格有很大不同。太上皇在做决定之前,并不立刻开内阁会议,而是先把方白衣叫过去,私下里开个二人小会。然后才是内阁会议,由方白衣代言决策。 承辉帝则不然,他是直接开内阁会议,先集体讨论,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或者是综合意见,或者是采纳某人的意见。这种执政风格在边上的起居注记录中,后人看到的是当今皇帝心胸开阔,善于纳谏,并从善如流。 大概是目前三位阁臣都不尽如人意,承辉帝直接给张廷恩和李清弄进了内阁,然后大家都看见了,两位新阁臣在内阁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建议都敢提。然后承辉帝欣然纳谏! 于是,孔照在会议结束后,改成了现在的用词,然后第一次使用时,看见了承辉帝嘴角上翘,估计拿手压都压不住那种,估计也就是周皇后能让这翘起的嘴角下垂。 都是从中年男人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胜利的会议,这次会议达成了次辅梁道远唯一受伤的成就。 孔照在心里默默的想,希望梁兄能尽快的调整好心态,准备下一次站出来提反对意见。 眼下这个内阁,还真是充满了玄妙的意味。 比如今天这个会议,在孔照看来就很玄妙,张廷恩提了摊丁入亩,李清站起来反对,提了一个在崇文门加税的政策。以为官二十五年的经验来看,孔照不用想都知道,大概率是商量好的,还是承辉帝分别与张廷恩和李清商量好的。不然会议期间,张廷恩的茶杯在手时的愤怒,就应该是演戏,事先知道,不可能入戏这么深。 过了几日,贾琏给贾赦请晚安的时候,听到贾赦在骂骂咧咧:“李清该死!XX娘,老天爷怎么不落个雷下来,劈死这厮。” 贾琏站在堂下,看见的是赖大站在一旁,目睹贾赦骂街。 真、骂街! 骂的还很难听! 贾琏心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关系到银子的事情,别的事情贾赦不会如此激动。 入内正常问安后,贾琏才笑着安抚一句:“父亲不必动气,气大伤肝啊。” 当然心里默默的补一句【老东西,怎么不得肝癌啊!】 赖大在一旁赔笑道:“琏二爷有所不知,朝廷出了个新规矩,崇文门税卡列出五十余种物品,凡过关者,两件以上一律增收两成税费。赶巧了,这不是端午了么?金陵那边一批货紧赶慢赶的今天才到,落在了崇文门税监手里,一口气加收了二百两的税。”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赖大,你在说啥?公中过节的货物被收税,跟东跨院有啥关系? 好在贾赦没好气的给了个解释:“那是公中置办的节礼,我气的是托人从东北捎带来的一批土产,过关的时候居然也拦下了,赖大去处理的,收了一百两的税。” 贾琏看似无意,实则刻意的问一句:“怎么好劳动赖大管家。” 赖大站在一边笑的比哭都难看,这对父子是掉钱眼里了是吧?这一百两银子的税,我帮忙垫付的,这钱走公中是不要紧,问题回头贾母知道了不打紧,王夫人问起来怎么解释? 换成别的事情呢,贾琏大概是不会给赖大难堪的,这个事情嘛,贾琏表示爱莫能助了。于是便笑嘻嘻的拱手告辞了,回去的路上,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不用问,问就是贾赦表示没银子,这一百两肯定是赖大出了。就贾赦那个不要脸的劲头,答案是明白的。从贾琏的角度出发,这是养着的肥猪,只是没到杀猪的时候。一百两银子,对于赖大来说,小意思啊。他来的目的,未必是来要银子,也许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已经完全有能力跳出贾府桎梏的贾琏,眼下根本没在意后院里的这点蝇营狗苟的事情了。将来王熙凤进门后必定会抢班夺权,只在后面出主意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上。 事情果然如贾琏猜的那样,次日起早,例行锻炼身体,出一身汗,擦拭之后用早餐时,桂香在一旁开始汇报每日贾府电讯:“一早起来就听到的消息,昨个儿大老爷托人从关外带的货过崇文门的时候,让税监拦下了,赖大管家去垫付了一百两银子的税费。二房的王夫人在老祖宗跟前提了一嘴,据说老祖宗很不高兴,直接道乏回去睡回笼觉。” 嗯嗯,贾琏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动筷子,桂香见他眉飞色舞的听着开心,继续加大力度:“我亲眼见着赖大家的急急忙忙的去见老祖宗,听说赖大倒是想压着事情,说是没压住,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传瞎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去了。” 贾琏放下筷子,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上一口才淡淡道:“还能是谁,外头的事情,不都是赖大一手操办的么?他要想压住,还能压不住?无非就是想让祖母看看,我赖大为了荣国府承受的不仅仅是辛苦和委屈,还有那点不多的家底。再有就是做给二房看的,回头家里的老不……头子知道了,也会惦记赖大的这点好,今后至少不会主动找赖大的麻烦。” 好险,差点把老不死说出来了。 桂香一脸的崇拜,多亏了身边就自己一个人伺候着,其他人都撵走了,不然二爷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些。桂香很开心,这充分说明了,谁是二爷的贴己人。 决定了,等下出门下巴再抬高一点点。 “这话你知道就行,传出去一个字,仔细你的皮。”贾琏提醒了一句,免得桂香太飘。必须要说一句,最近从小安的口中得知,桂香确实有点飘。嗯,飘就飘吧,身边就这么一个可以绝对放心的人,飘一点怎么了?出了事情,二爷护着点就是了。 倒是那个赖大,可以啊,小手段玩的很6啊。迟早让你知道什么叫春光灿烂桃花红。 贾琏这边刚听完八卦,那边小安进来,站在门口也不敢过门槛。桂香姐姐最近越发独裁! 惹不起,惹不起。主要是天热了,二爷私下里穿的比较清凉! “有事?说啊!”桂香眼睛尖的很,看见小安就没好气,以前贾琏外出都是带着小安和四个家将,回到东跨院,对桂香姐姐的尊重程度不如以前了,必须给点厉害看看。 贾琏看的清清楚楚,手里擦脸的毛巾递给桂香,顺手在桂香某特征部位轻轻的拍一下:面带微笑道:“促狭!”回头对小安道:“说啊,发什么呆?” 小安如同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响,果然是得罪了桂香姐姐,二爷都不护着自己呢。 这不,内门都不然进了。 “张阁老府上派人来传了话,请二爷过去一趟。”小安乖乖的站门口说话,并且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以后这道门没有桂香的同意,打死都不过门槛。 “唉!老师是哪都好,唯独事情太多了,有事情在传话人哪里说清楚就是了嘛,大热天的又要更衣,又要出门晒太阳,我都晒黑了。老师太器重也不是好事,他那屋里以前还有几个长的好看的丫鬟,如今师母来了,就剩下一个有身孕的,我去了啥都看不到。”对着镜子更衣的时候,贾琏哀怨了两句,正蹲在跟前给贾琏整理衣裳的桂香,笑的差点坐地上。 张廷恩被请病假了,不是他主动的,而是承辉帝在昨日奏对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爱卿脸色不佳,休三日病假吧。唉,崇文门税监加税的事情,不少人在闹腾,头疼啊!” 张廷恩谢过承辉帝时,心里是这么想啊,闹腾就闹腾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谁家没养着几个经商的,回头这税不得落在商户的头上? 贾琏还在路上,张家的书房内,师娘正在对老师张廷恩说话。 “算算日子,安中到京也就是这两日了。” 第88章 如何在大周朝合法的割韭菜 第88章如何在大周朝合法的割韭菜 “变化真大啊!”庭院中的贾琏,扫了一眼四周,发出感慨。 “二爷,哪有变化啊?”小安在一旁好奇的问,眼神清澈愚蠢。 “你不懂,算了,无知对你来说是一种好事。”贾琏真不是开嘲讽,而是不敢解释。 因为,前方出现了师娘! 师娘姓吴,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比起贾家这种靠军功起家的,B格不知道高多少。人家往前论几百年,能追溯到宋朝当宰相的祖宗。 关于变化,贾琏只能说物是人非。师娘来了以后,这屋里的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内侍肯定都回宫里去了,原本又四个宫女,以前每次来都能看见一两个,现在也都看不到了。内侍可以退回去,宫女肯定是不行的,估计是师娘安排好了。 这个事情贾琏可不敢乱说,师娘一看就是秀外慧中,绵里藏针的管家高手。 “学生贾琏,见过师娘,问师娘安。”贾琏动作迅捷的上前,礼数周全,目不斜视。 师娘张吴氏笑容慈和,眼神里全是欣赏,身边的丫鬟叫作环儿,眼神颇为大胆,可见日常在家,也是得到师娘宠爱的。 “别客气了,听你老师讲,伱定亲了,真实可惜了。”张吴氏颇为遗憾的表示。 “谈不上可惜不可惜,勋贵子弟,生下来享受多少锦衣玉食,都是要还回去的。” 一句话听的张吴氏微微叹息道:“你倒是个少年老陈的性子,进去吧,在书房呢。” 贾琏不敢多留,匆匆入内,书房内张廷恩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边上有丫鬟在捶腿。 见此场景,贾琏进来后垂手肃立,没有打扰。心里默默的给老师画像,啧啧啧,也是个会享受的,这丫鬟以前也没见过,应该是师娘带来的,老师是有一个儿子的,竟然没有随着师娘一起过来,这是留在老家读书么? 丫鬟见了贾琏赶紧放下身前的腿,起身时脸上竟然有泛红,微微欠身以示道福。嗯,这是那几个宫女的替代品么? 张廷恩也感受到了动静,睁眼一看贾琏进来了,也不免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丫鬟赶紧扶着张廷恩起来,无声的退下了,张廷恩这才找回一点师道尊严,背着手转了一圈,酝酿了一番才开口:“《揭帖论》写的不错,随后的运作可谓巧妙,成功的引导了舆论风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老师,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啊。报上那个叫【胡言梦语】的人与我无关啊。”贾琏坚定不移的否定,【胡言梦语】,只能是三皇子李亨。 嗯,《揭帖论》的作者,笔名【胡言梦语】,也是《京师民声报》的专栏评论员。 “好吧,算我冤枉你了。知道崇文门加税怎能来的么?”张廷恩炯炯目光鄙视贾琏问。 “这我上哪知道啊?要不,您说说?”贾琏陪着笑脸,知道老师不会无端发问。 张廷恩这才将内阁会议的过场简单的说了说,贾琏听罢不由抚掌叹息:“好手段!” “好在哪了?”张廷恩来了兴致,教学生就是这样,遇见聪明的,悟性高的,自然是越教越开心,遇见蠢的,那真是越教越想死。 贾琏没有立刻说话,因为之前的丫鬟进来了,奉上了茶水退下,贾琏等帘子落下后,这才上前低声道:“学生曾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如果想要给一个四面封闭的屋子开几扇窗子,直接说开窗子,屋里的人一定集体反对,如果说直接把屋顶掀掉,众人反对时,表示要开窗子,屋内的众人也就同意了。” 张廷恩听罢,眼神欣慰的看着这个学生道:“不错,你倒是深谙中庸之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与勋贵子弟们的关系处不好呢?” “嗨,这个啊!”贾琏本笑嘻嘻的说了个头,一个急刹车,换一张严肃的脸:“不可说!” 张廷恩被气笑了,抬手点了点他道:“滑头,不过这是好事。你觉得,李如水的办法,能不能解决眼下朝廷的财政困境?” 之前的问题贾琏不能回答,那是因为勋贵集团与皇帝的博弈最终失败的结局。总不能先知先觉吧,只好硬着头皮【不可说】。 现在这个问题,贾琏毫不犹豫的回答:“杯水车薪,我要是李山长,干脆做绝一点。” “哦,怎么个做绝一点?卖官鬻爵?”张廷恩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贾琏笑了笑:“简单,以后官员犯罪了,根据情节轻重,花银子恕罪咯,毕竟无官不贪,就叫议罪银好咯。” 张廷恩如同被一个雷直接劈在脑门上,目瞪口呆,手指微微在颤抖。之前开玩笑说卖官鬻爵,在张廷恩看来已经很过分了,贾琏更直接来个议罪银,这口一开,这国家在完蛋的道路上就拿真就算是拉不住的脱缰野马了。 道理很简单,官员犯罪了,花钱恕罪,这做官的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刮地三尺都算是青天大老爷了,敲骨吸髓的搜刮,那都是比较有底线的,把百姓搜刮到极致,在把皮包骨头的身躯拿去卖个骨灰肥田之类的事情,做官也不是干不出来的。 收税收到99年之后,这不是夸张,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话不是乱讲的,无论中外,在搜刮百姓上面,那都是毫不手软的。普通的百姓,那也能算人? 国家没钱了怎么办,两个办法,一个是朝着百分之一的人口下手,一个是再苦一苦百姓。你是官员,皇帝让你搞钱的时候,你会做何选择? 有人还吹和珅的议罪银搞到了足够的银子,殊不知这是清朝烂根子的具体表现之一。 对于乾隆而言,和珅肯定是有功之臣,他搞来的银子维持了国家机构的正常运转。 站在一个普通百姓的角度看和珅,这也能算个人? 更可悲的是,明明自己是个苦B草民,却偏要带入权贵的角度看问题。 被雷的不轻的张廷恩呼吸急促,好一阵才缓了过来,看着贾琏面带戏谑,忍不住抬手指着贾琏怒道:“此策一处,亡国不远也。” 贾琏听了却丝毫不在意道:“那也未必,真到了没米下锅的时候,这办法还是能续命的。饮鸩止渴,总比直接渴死要好点。” 张廷恩倒也没继续生气,很快便收起了怒气,因为他知道贾琏说的是真话。真到了朝廷财政枯竭的时候,可不就是什么办法都要用么? 贪官污吏能做出来的事情你都无法想象,和珅能弄出议罪银,冯国璋连卸任时,池塘里的鱼都要捞干了卖钱。也就是官邸不能卖,真要能卖,你看冯国璋卖不卖。 什么样的官员张廷恩没见过?所以才认为贾琏说的是真话,既然是真话,那就没必要生气。真话是不好听,但总比假话被骗要强。 “何至于此?此策出了这门,不许再提。”张廷恩果断的警告贾琏,这厮看似还算谦逊老实,实则骨子里傲的不行,越接触越发现,能入贾琏眼里的人真不多。看起来,之前问他为何不与勋贵子弟处好关系,答案大概就是【一群虫豸】,又或【嫌他们脏】之类。 “学生也就是随便说说,李山长这个人啊,大概是想不出给奢侈品加税这种办法的,即便想到了,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以前的李侍郎是个什么人,学生不清楚。现在的李阁老,一门心思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往前冲,这点倒是谁都能看的出来。学生不得不提醒一句先生,前朝出过一个严嵩!”贾琏说着又开始笑嘻嘻了。 张廷恩听到【严嵩】,陡然色变,低声呵斥:“住嘴,当心祸从口出。” “好好好,学生不说了。我一个权贵子弟,混吃等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奈何我真的害怕啊。老师,您能理解我每天睁开眼睛,脑子里都是梦里发生的贾府被抄家的景象么?”贾琏觉得有必要塑造一下人设,让张廷恩理解自己。 “好了,我知道了。”张廷恩确实能理解贾琏,毕竟承辉帝是个啥性格,他知道一些。 “言归正传,既然奢侈品加税,也就是崇文门税卡加税不能解决问题,难道要摊丁入亩?还要士绅一体纳粮?”张廷恩一脸的严肃,看来是真的想讨论这个问题,并且是有决心的。 “万万不可!”贾琏立刻表达了反对,这事情能做么?谁都能做,就是张廷恩不能做。谁让张廷恩与贾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呢? “为何不可,你仔细说说?”张廷恩对这个学生真是一点都不带隐瞒的,以诚相待。 “当今大概是想做的,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然则学生以为,即便当今去做了,最终也是个人去政亡的结果。原因很简单,反对力量太强大了,除非把天下的士绅都打倒,重新分配土地,不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要把自己和子孙后代搭进去。当今做了,将来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为了屁股下椅子坐的稳,第一件事情就是费掉该政。” 贾琏的话当然不是胡说八道,乾隆就是这么干的。难道乾隆不知道这么干的后果么?我也知道真相如何。但从皇帝的视角看问题,为了屁股下的龙椅,他肯定要先做点事情安抚天下权贵和士绅。皇帝这种东西,首先考虑的永远是他屁股下的位子稳不稳当,既然反对的人那么多,先废掉呗。至于后果,顶多表示【相信后人智慧。】 “朝廷已经在寅吃卯粮了,要不是陛下缩减皇宫开支,从内帑拨款,西北平叛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朝廷的开支一年比一年多,收入却在年年减少,眼下就是这么个局面,总是要解决问题的。为师身为户部尚书,躲不开啊!”张廷恩未必就是在问策于下,无非是心里憋的话,想找个人说说,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不说出来迟早要憋出病来。 承辉帝能不知道张廷恩啥情况么?为何要给他放病假呢?就是不想让手里这个得力干将把身体憋坏了,回头没人帮着冲锋陷阵。承辉帝野心很大,想做的事情很多。可是朝廷里就那么一些官员,做官的人很多,做事的人很少,跟自己一条心又能做事的,更加要省着用。 “摊丁入亩引发的朝野物议,虽然被带偏了,但记住的人很多,迟早要找老师算账的。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此事老师在世时永久搁置。以学生之间,要搞银子,就得尽量开源,先易后难。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碰。” 贾琏态度非常坚定,绝对不能让张廷恩陷入被围攻的泥潭,绝对不能被这些事情牵连。 “你说的轻巧,开源节流,区区四个字,不说节流了,怎么开源?” 面对张廷恩的问题,贾琏笑了笑:“学生就不旧话重提了!” 张廷恩皱起眉头,想起以前贾琏说过的话,忍不住又问:“真的不能从内部解决问题?” “不能,至少在本朝不能解决,如果非要强硬的去解决,结果不然是越解决,问题反而越严重,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这个道理老师应该明白,总而言之,内部既然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向外寻找转移矛盾的办法。说穿了很简单,先出去抢,还是不够,就抢内部的。只不过,外部的银子用暴力的手段加温和的商贸手段去抢,内部的银子,只能披上一层温和的面纱,可以是抢,也可以是骗。” 听到此处,张廷恩突然顿住,抬手打断:“等等,骗?怎么骗?” 如何骗……,呸,是如何在大周朝合法的割韭菜,这个问题,贾琏思考过无数种方案。 当然这事情呢,贾琏肯定是不会出面去做的。 “人要不贪心,那就不会被骗!具体怎么骗,以暴利诱之。”贾琏说的很轻松,毕竟没打算自己去做。张廷恩精神一震:“仔细说说。” 第89章 惊天骗局的构想 第89章惊天骗局的构想 “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贾琏连着三个不可说,张廷恩扭头四处张望,寻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时,贾琏赶紧往回找补:“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算你识相!”张廷恩满意的点点头,贾琏发现他的笑容意外的慈祥,觉得不正常,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娘张吴氏进来了,看见丫鬟手里捧着的药,贾琏心里冒出一句台词【大郎,该喝药了。】 呸呸呸!赶紧擦掉这段台词! 贾琏以谄媚的笑容问候:“师娘好,哎呀,自打师娘来以后,老师的气色好多了。要说会照顾人,还是得师娘这样的贴心人啊。” 张廷恩感觉到贾琏在背刺他,但是他没有证据,只能是原地尬笑。张吴氏看贾琏的眼神更慈爱了,笑的很开心:“你这位老师是个不知道爱惜身子的,喝药都不自觉。”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张吴氏把药端到跟前,张廷恩接过后捏着鼻子仰面开喝,做两口喝下午,苦的眉头出现【川】字,张吴氏一颗蜜饯塞嘴里,这才笑着转身:“你们聊!” 书房里再次剩下师徒二人时,张廷恩表情狰狞的要开口,贾琏及时出言打断:“老师,刚才说到如何骗,学生有个初步的意向,您身体不好,要不下回说?” 已经准备恶语相向的张廷恩,被这番话给噎回去了,最终还是忍不住:“竖子,说吧!” 【竖子】这个词已经非常温和了,贾琏表示在接受范围内。 “学生是这么想的,可以分两步同时走。一者,可让人在《京师民声报》上刊文,核心内容就一个,欧罗巴远在万里之外,海上风浪险恶,船只随时倾覆,为何欧罗巴人还要冒死不远万里来到大周贸易,钱多的没地方花么?以此为展开,详细介绍欧罗巴人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具体经过和发现新大陆的金山银山,并以白银为货币,从大周采购货物销往欧罗巴,获得暴利几何。学生以为,此文必能引发轰动。” 贾琏不紧不慢的说着,力求说的清楚明白,以免出现误解。 “怎么,伱还懂这个?”张廷恩好奇的问一句,毕竟大周朝以天朝上国自居,看谁都是蛮夷。你别看现在罗斯帝国在搞东搞西,欧罗巴人也在沿海搞事情,在大周的眼里,都是芥藓之疾,随便擦点外用药就能好的那种。 总而言之,根本没有把欧罗巴放在眼里。 贾琏穿越都两年了,怎么不知道本朝人的心态呢?所以没有刻意去纠正的意思,反而顺着这个逻辑线继续:“嗨,不是好奇么?就去了解了一下。我接着说?” 张廷恩点点头表示认可所谓的以暴利诱之,贾琏继续:“二者,寻一个欧罗巴的破落户,安排人进行培训,讲一个关于大海上金山银山的故事。这个破落户出身欧洲贵族,只因家道中落,冒险出海寻找金山,开始运气不错,顺利的在大洋深处的岛上找到了金山,奈何时运不济,前来本朝采购货物的途中,遭遇风暴,船只倾覆,抱着一块木板漂浮海上,为本朝渔民所救。在本朝宁波港留连期间,此人发现本朝物华天宝,民风善良,惊为天堂。后方知,宁波不过是天堂国度区区一小城市罢了。此人心道,天堂的主人一定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人,所以决定,向这个国度主人献礼,礼物是他发现的金山和银山。” 讲故事嘛,那不就是往大里吹么?就好像早起电影票房宣传一样,明明是一亿零一元,换一个说法就是票房不足两亿。就这还是厚道的,遇见更敢吹的,直接说不足三亿。 张廷恩听到此时已经麻了,脑子都僵住了,这学生还能不能要,这样的弥天大谎张口就来。问题是,他真能骗到银子么?这才是关键啊! “嗯,你继续!”张廷恩觉得,只要能骗到银子,不要多,有个三五百万两就豁出去。 “接下来自然是让内务府出面,敲锣打鼓把人送到京城咯。金山银山都在大海深处的岛屿上嘛,想去挖金子银子,自然是要有船的。造也好,买也罢,都是要银子的。朝廷没银子,而且风险很大,陛下自然是要表示迟疑的。这时候呢,您这位户部阁老兼户部尚书,就得站出来说话了。花小钱办大事,朝廷拿出百万两银子,组织船队,到时候每年只要跑一趟,拉回来的就是四五百万两银子。然后陛下继续犹豫,到时候肯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老师就跟他们吵,吵架的内容在报纸上连载,不管有的没的,先吵上半个月再说。” 贾琏正在口沫横飞的时候,殊不知门外的帘子后,有人正在浑身微微发抖。 因为摊丁入亩的事情,张廷恩受了委屈,承辉帝心里惦记这个事情呢,今后再有新政要执行的话,还指望这个股肱之臣去做开路先锋。这不抽空来看看张爱卿,不曾想走到帘子后面,听到贾琏在讲一个关于如何骗钱的故事,这不得先听为快啊? 可是越听越上头,能不能骗到钱且不说,单单这个故事本身就自豪感拉满。洋鬼子口中的天堂,不过是大周朝的一个小城市。钱不钱的朕不在乎,就是享受这该死的自豪感。 “继续啊?”书房里的张廷恩在催更,【继续啊】,帘子后面的承辉帝在催更。 “没法继续了,故事到这里,后续走向已经无法靠想象来讲明白,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能做的就是因势利导。最终目的就是组成一个风险自负的船队,以这个船队的名义来发行债券,然后再进一步的人为的推高债券的交易价格。这么说吧,以债券筹集一百万两银子,船队出发了,银子还没回来,今天有人却要用两倍的价格收购这个债券,明天有人出价更高要买债券。总之就是不断的抬高价格。” 贾琏说的非常轻松,这种套路历史上太多了,荷兰的郁金香,上海的橡胶风潮,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兰花,这些都是非常初级的操作,骗的都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自己是气运之子的蠢货。至少是在巨大的利益冲击下,脑子昏头的蠢货。 “乱子呢?这么搞的乱子,如何收场?”张廷恩已经仿佛看见了很多人在家里的梁上挂着,身体在轻轻摇摆的场景。 “乱子,能有什么乱子?这个局穷人玩不起,玩的就是颇有家资的人。真到一地鸡毛的时候,少不了放高利贷的逼死人,朝廷还能借此机会,打击一波放高利贷的,再刮一点银子。” 听到此处,张廷恩连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击太强烈了,先缓一缓。 帘子后面的承辉帝也知道差不多了,扶着身边的裘世安,才能站稳。万万没想到啊,贾琏这厮年不过十五,心肠竟然如此的狠毒,想出此等绝户计。只是不知道为何,觉得可行性很高,还特么的非常动心呢?不是朕贪婪,实在是那些被骗的人利欲熏心啊。 不行,这事情朕不能当着没听到,不能放任这厮继续野蛮生长了,那可都是朕的银子啊。 想到此处,承辉帝浑身充满力量,甩开裘世安的手,掀开帘子冲进书房,大声喝道:“竖子,你可知一旦事发,京师商贾哀嚎,百叶凋敝,民怨沸腾。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女无生计可托,只能卖入娼门,苟且偷生。” 贾琏被吓一跳,是谁在偷听呢?仔细一看,心头狠狠的一颤,先是一阵慌乱,随后很快就明白了,这位要弄死自己,不跟玩似的,没必要义正词严的训斥。直接拿人,装麻袋挖个坑活埋就是了,保证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官也不会去查。 绝对不能怂,这个时候的怂,搞不好就是催命符。 念及于此,贾琏依旧一脸轻松的微笑,冲承辉帝一个抱手长揖:“给贵人请安!您别激动!每个人都有欲-望,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就算不被人骗钱,也会走上其他的歧途,又因欲-望疯狂者,最终被自己的欲-望埋葬。再说了,这也不过在下一个小小的想法,这不是还没去做么?随便说说的,有啥可激动的呢?” 承辉帝【我特么的能不激动么?按照你的搞法,一百万能搞成五百万,二百万能搞成一千万,那都是可以想象到的,没准还能超出想象呢?】 “上回听你说水师的事情,为何你对海外的事情念念不忘呢?还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我观你年幼,又走的科举之路,不可误入歧途啊。”承辉帝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找补。 “嗨,这不是读书之余,闲的没事瞎想的么?依我之见,天朝地大物博,南北流通带来了发达的商业。奈何天朝金银铜的产量都不高,导致民间货币不足,只能拿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好东西,去换不能吃不能喝的金银。前朝张居正搞一条鞭法,确定了白银为合法的流通货币,将货币的发行权拱手让人民间囤积了大量白银的士绅商贾。这些人有了钱,无非就是个人享乐,再者就是埋在地下,丝毫不会将金银用在正途,不利于国计民生,既然如何,为何不将白银弄过来,用在正经的地方呢?” 贾琏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护,也谈不上胡说八道,是有相当多的道理的。 “竖子,张江陵变法,改善了万历朝吏治,充实国库,哪里是你这个黄口小儿可以胡说八道的?”承辉帝气不打一处来,张居正在他眼里,绝对是一代名臣。 “结果呢?下场呢?”贾琏也不是说上头,就是觉得有必要掰扯一下,你不是隐瞒身份么,那正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先把态度摆出来,给将来的事情打预防针。 面对贾琏严肃且稚嫩的面孔,承辉帝觉得有点荒唐,我跟他有什么好争执的呢? “大胆!”身边的裘世安表示不能忍,尖嗓子跳出来,气的浑身发抖的要动手抽人。 承辉帝顿时就恢复冷静了,扭头冷冷的看一眼裘世安:“出去!” “爷!”裘世安哭腔说话,承辉帝的眼神又冷了一分时,这才赶紧躬身道:“小的告退。” 这时候张廷恩也缓过来了,也没坐在椅子上,扶着椅子站着旁听有一会了。 “贾琏,就事论事,不要胡言乱语。”张廷恩及时的提醒一句,免得少年热血的贾琏,对着承辉帝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承辉帝也瞪了张廷恩一眼道:“你也闭嘴,听他说,让他说。私下里说话都要藏着掖着,人前说话,不得全是骗鬼的假话?” 贾琏也不是傻大胆,自然知道很多事情其实也就那样,只要能搞到钱,大周朝卖官鬻爵都不是啥新鲜事,我大清还搞出了议罪银,后来为灭太平天国,开征厘金。 这么说吧,为了国家的财政,国家这个暴力机器,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还是那句话,所有问题最终的表现方式都是经济问题,没钱?都要亡国了,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 “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是一番无端的臆想,真的去做,没那个能力。”贾琏已经在鸣金收兵了,凡事过犹不及嘛。把态度做出来,观点亮出来,足矣! “嘿嘿!现在不说也行,回去后把你讲的那些关于欧罗巴大航海的缘由,写几篇介绍欧罗巴的文章,刊登在《京师民声报》上头。”承辉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觉得,将来也许真的用的上呢?贾琏有一个观点,承辉帝是认可的,万里海疆不能有海无防。 如果真的能搞到大钱,也不是不能大兴水师。毕竟大周朝的现状摆在这的,对内挖掘潜力的后果,还真的就是再苦一苦百姓,老百姓是淳朴,活不下去那也是要造反的。 别人不知道,承辉帝还不清楚么?自家的太祖,那就是造反起家的。 “您吩咐了,按说不能不写,这不是秋闱将至,在下要准备考试啊。” 干活可以,不能白干。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这段话是自嘲。 承辉帝把脸一沉,这也是你能讨价还价的? 第90章 分寸感的把握最难 第90章分寸感的把握最难 皇帝的脸色不好,张廷恩在一旁看的清楚,心里却一点都不着急。接触那么久,这位皇帝是个啥性子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怎么说呢?别让这位记恨你,一旦被记恨了,那是能真的能记一辈子的。以这位的性格,真要记恨上某一个人,根本就没耐心跟你废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廷恩判断承辉帝不是对贾琏不满,更谈不上记恨,反倒是对贾琏的欣赏意味浓厚。张廷恩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贾琏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一旦被皇帝看上了,今后真是有干不完的活,说不完的类。 当今是个想做事情的皇帝,满朝文武里头,愿意做点改变现状的事情的官员很少。 立国百年的大周朝,该分的蛋糕早就分干净了,想动分好的蛋糕,既得利益者们有的是手段给你使绊子,我拦不住皇帝,还拦不住下面办事的人么? 这些既得利益者们,让他做事肯定是不行的,伱让他给做事的人使坏,办法一套一套的。 贾琏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给皇帝打工没问题,但不能把自己弄成生产队的驴。必须保持一定的自主性,又属于皇帝这条船上的人,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廷恩。为皇帝冲锋陷阵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承辉帝活着自然无碍,走了呢? 原则已经确定,做事可以,绝对不顶在最前面。 这么说吧,贾琏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来承辉帝不在了,他还得护着张廷恩的后人。 说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贾琏的出身摆在那的么?勋贵出身的最大好处,就是只要自己不作死,大概率是能和一个朝代一起灭亡的。贾琏没想的那么长远,只要一辈子就行。 承辉帝果然没有发怒,反倒是盯着面不改色的贾琏沉吟了片刻才道:“想讨点啥赏?” 请注意措辞“讨赏”背后蕴含的意义,换个别人,你不干活有的是人抢着干。但是话说回来,承辉帝开出了一定会兑现的赏格,不等于你可以狮子大开口。 贾琏给出了一个看似模糊的应对:“活还没干呢,干完了,你要觉得活漂亮,看着给个三瓜两枣的,只要不白干就成。” 张廷恩在一旁听到如此应对,心道:稳,太稳了。小小年纪,怎么练出来的?唉,看这意思,荣国府的生存环境有点锻炼人啊。 “滑头!”承辉帝笑了,心里对这厮的欣赏又加了一分。 与领导相处最难把握的就是分寸感,人情世故这东西与能力无关,得吃过亏上过当,吃苦上当多了,才能练出来。当然这也是看天赋的,有的人一次两次就练出来的,有的人练了几十年还那样。 土着贾琏的天赋不错,现代贾琏的天赋普通,眼前的贾琏是两者结合的缝合怪。 贾琏和承辉帝之间的交流,用一句话可以说清楚,【我尽力做好,您觉得好就看赏。】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起点,有的人的起点高的吓人,比如贾琏。 达到贾琏这个程度的出身,真要把活干好咯。不能给出合适的赏格,那是承辉帝的失败。 反过来,贾琏把决定权交给皇帝,那不是为难皇帝,而是知进退的表现。 皇权就是这样的,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的,别乱伸手。 看到承辉帝的反应,贾琏心里闪过一丝苦涩。 这就是皇权时代的!想保持人格完全不可能。客观上来说,皇权和勋贵之间,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依附 合作关系的。 “没别的事情,你先回去吧。出了这个门,该说啥该做啥,心里有点数。”张廷恩见情绪都稳定了,赶紧出来撵人。 贾琏也知道走人的时候到了,赶紧躬身长揖:“老师保重,贵人吉祥,在下告辞。” 一套非常熟练的下来,贾琏抬腿就走,承辉帝也没在意他不经过请示就走人的举动,毕竟这是张廷恩的主场,有他同意就够了。 等到贾琏走远了,张廷恩摆出大礼相见的架势,承辉帝提前抬手:“免礼!” 张廷恩还是行了个鞠躬礼,口称:“礼不可废!” 承辉帝也没在意,大马金刀的自己找椅子坐下,这位皇帝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觉得你是哪哪都好,要是让他厌恶上了,那是真的能往死里整你。 “荣国府能出一个贾琏,实属天意,贾代善含笑九泉也。”承辉帝有感而发,真是越想越觉得那厮就是个奇葩。荣国府跟筛子似的,任何消息都藏不住。这小子靠装傻能藏到十三岁,藏不下去了才站出来展现自己,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 张廷恩说出了思来想去许久的答案:“兴许是与年幼丧母有关?” “是,也不全是。”承辉帝综合了各种消息,有自己的判断,但也没说出来。毕竟在臣子家里埋钉子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说出来就太丢人了。 承辉帝想到的是贾赦,这位搬出荣禧堂的初衷,没准是为了保护贾琏也未可知。 这事情怎么讲呢?越是深宅大院,越是藏污纳垢。 这样环境养出一个奇葩,倒是不是什么特别惊讶的事情。 院子里的贾琏被张吴氏叫住了,在张廷恩面前可以恃才自傲的贾琏,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师娘有事尽管吩咐,学生一定竭尽所能的办好,办不好,下回来您不给开门。” 张吴氏本来就挺喜欢丈夫这个学生的,一看他一个顶级勋贵子弟在自己面前的作态,心情没办法不好,嘴角是怎么都拉不住的往上翘。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弟弟吴安中进京备考明年的会试,制艺方面有你老师指点倒也不担心,安中的算经不是很好,听你老师讲,你是个算经天才,回头安中到了,还要劳烦你帮忙,把算经的成绩提升一番。” 贾琏听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摸着下巴,故作老陈的样子沉吟一番,看的张吴氏颇为好奇时才开口道:“有点麻烦!” 张吴氏……,什么麻烦?你能有啥麻烦? “到时候我见了他,是称兄道弟呢?还是尊一声前辈呢?我叫他前辈,还怎么教他?” 看着这家伙为这个事情苦思冥想皱眉头的样子,张吴氏忍不住:“噗嗤!”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张吴氏笑道:“这我可管不了,回头你们商量着来吧。” 贾琏一副【我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样子】,点点头:“行,到时候再说。” 晚饭后张家夫妻二人闲聊时,张吴氏说起这事情,张廷恩也是一口茶喷地上。 没外人的时候,张吴氏也可以尽兴的笑起来,张廷恩笑骂:“竖子促狭!说来也怪啊,只有在贤妻的面前,贾琏才像个孩子。” 张吴氏颇为惊讶道:“是么?哎呀,我当时还寻思,这孩子真逗,性子真好。我见他一次乐一次,心情格外的好。” 张廷恩收了笑容,微微沉吟,还是那句话:“许是年幼丧母,在贤妻这感受到舔犊之情。荣国府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头是个啥样子,外人无从得知。” 张吴氏也收起了笑容,微微叹息道:“一个家里人多了,不都这样么?” 这话里藏着刀子呢,张廷恩一看要被殃及池鱼,赶紧转移话题“安中的事情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吴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能不能光宗耀祖,全看安中的。家里老娘来信说,安中一走,她的魂也跟着一道来了。”张吴氏提到母亲时,面带悲戚。 “岳母年龄年迈,不然就让人接过来,你也好在跟前尽孝。”张廷恩的嘴巴甜起来,那也是抹了好几层蜜糖的。张吴氏听了心里甚是贴慰,摇头叹息道:“要尽孝也是安中的事情,会试要过了,是不是带着母亲一道上任,那也是他来决定。”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点张吴氏尺度把握的很好。再说了,吴家不要面子的么?明明有儿子,岳母住女婿家里,像什么话呢? 这么说吧,现代的年轻人对待老人的态度,按照古代人的理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背着不孝的罪名。个别所谓的【恨爹党】,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PS:随口吐槽,【恨爹党】们恨的是爹么?恨是她没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吧?养大这种人的父母,真不如养一条狗。狗都知道冲主人摇尾巴呢,要对得起狗粮。这种人狗都不如! 张家的事情轮不到贾琏的关心,回到家中自然要先休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 天气热了,桂香也越来越放肆了,嗯,这也不能怪桂香,主要是她有点着急了。 荣国府里的主子们,个个都是香饽饽,东跨院的主子贾赦,身边的丫鬟三五个月就要换一两个,运气好的丫鬟,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混个姨娘,比如杨氏生了个贾琮。运气不好的,就一直是丫鬟,年龄大了配个家丁,生的孩子叫家生子。 人生依附的时代就是这样,丫鬟想做人上人,就得努力付出,甭管有没有好结果,你得有付出的机会。任何一个时代,机会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最难迈出的第一步,无论男女。 看着总想做点啥的桂香,贾琏的火气渐渐的高涨。这丫鬟固然有春心荡漾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做点啥实际的事情,心里不安。 书房里没别人的时候,桂香领口的扣子就敢只剩下一个。贾琏只需轻轻一探手,就能测量规模。贾琏不是正经人,这不是不想给自己火上浇油么? 端着冰镇酸梅汤的桂香凑近了,春水在眼窝里流转,说出的话带着钩子:“二爷,要奴婢喂您么?”贾琏决定给这个放肆的丫鬟一点教训,也算是给她点交代:“附耳过来!” 一番低语后,桂香面如红霞,身子发软的靠着肩膀上撒娇:“婢子不会啊!” “不会才要多练,不然你总这样只管放火不管救火,爷的脸上要长痘子了。”贾琏振振有词的抢占道德制高点。 桂香很想说要的不是这个,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好在,这也是一个进步不是? 半个时辰后,眼角带泪,面色潮红的桂香从书房里出来,引得其他下人一阵侧目。 这是被二爷收拾了?要不要传这个八卦呢? 花了一炷香时间漱口的桂香,完事后给几个下人叫到跟前,面色冷峻的训话:“二爷备考乡试,正是要紧的时候,这院子里要是有人嚼舌根,闹出事情来影响二爷备考,东跨院里好些树下缺肥料,想来这院子里的下人有的是。” 下人们见桂香说话的底气很足,腰杆子比以前更硬了,有小心思的都收起来。 下人的命,在荣国府里不值钱! 死个把下人,到顺天府里报一个暴毙,一点水花都不带溅起的。 难得进入贤者状态的贾琏,很快是思如泉涌,动笔开始写东西。 三日后,标题为《欧罗巴现状之概述》一文李亨送到了承辉帝的跟前。 贾琏尽量写的简单一点,所以从奥斯曼帝国崛起,丝绸之路的路上通道被截断说起。为了寻找通往印度的海上通道,获得香料以及来自马可波罗口中那个东方大帝国的丝绸茶叶瓷器,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吉利,这些在大航海时代有所作为的欧罗巴小国的名字,一一被列出,并附上一张手绘的简单的草图。 承辉帝花了一个时辰才看完这近万字的文章,通篇白话文,看完之后对于欧罗巴大陆乃至整个世界,有了一个粗略的认知,在看落款处的笔名,还是【胡言梦语】。 抬头看看李亨这个逆子,被文章引发的激荡渐渐的回落,承辉帝的心情很复杂。 明明两人的年龄相仿,为何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呢? 承辉帝感受到了对比带来的伤害,决定今天晚上早点去元春那里过夜,哼哼! “抓紧刊印吧,笔名换一个,就叫【胡言乱语】吧。” 目送李亨一脸兴奋的退下,承辉帝心里舒服了一些,说起这个报纸,真是好东西,用着太顺手了。上回揭帖闹出的动静那么大,都被这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带偏了。 【小滑头,朕很期待你下一次带来的惊喜】,想到此处,承辉帝起身下班,脚步难得加快,天色虽然还早,但有的情绪迫切的需要发泄。 第91章 杀招 第91章杀招 书房里摆着的冰鉴雾气缭绕,请假在家的贾琏足不出户,专心读书写作。 天气热,情绪躁,难以忍受的时候就让桂香登场演奏管弦乐! 隔三差五的,工具人贾蓉登门,送来润笔。顺便说说最近外面的事情,以及李亨的状态。 人在通政使司观政的李亨,基本都是半天在观政,半天呆在报社。 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人都知道,《京师民声报》是谁名下的产业。 不是没人动歪念头,可惜的是查清楚报纸底细后,这些人都只能仰面长叹。 人在京师呆的久了,只要智商在及格线,基本上不难学会一件事情,这里是京师,多大的官儿在京师都得谨言慎行,水太深了,不小心真的会淹死人的。淹死自己是小,连累家人是大。所以,在京师这地面上,再嚣张跋扈的人,都不敢惦记这家报纸。 乡试关系到未来能否逍遥快活,贾琏非常认真的对待。外界江湖的风云,进了耳朵里,也只是当做一时笑谈。 东跨院的院子里生活宁静,京师江湖的却是风云激荡的场面。 事情的起因还是《京师民声报》的影响力日渐壮大,市井之间讨论最多的还是《射雕》,小人物关心的是眼前的生活,茶楼里的说书人就没有不讲《射雕》的。 有点地位的读书人,关心的则是《欧罗巴现状之概述》一文,上一个热点《揭帖论》,已经被新的热点冲淡了,有心人再怎么引战,都没有激起波澜。这真是很多人暗暗嫉恨,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聪明人已经注意到了报纸在舆论场的作用。 很多人不由的感慨,能想出办报纸的法子,真实个聪明人,关键还是有能力去实现,实现之后还有能力自保。思来想去,诸多因素缺一不可,很多人即便看见真相,也只能作罢。 人们对于未知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心,《欧罗巴》一文引发的热潮,随着连载的渐渐的深入。大航海,殖民地,三角贸易,产生的巨大的利益说的清清楚楚。 一时间文人们看的心情激荡,各有感悟,不少人忍不住动笔写了一些文章谈论此事。 文章涵盖的内容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从道德层面去评价大航海殖民中的罪恶,另一个则是从利益层面去看待这个事情。 前者还是所谓的【仁恕】那一套,这种人不是读书读傻了,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一类文章往往高举道德的大旗,抨击殖民者们犯下的罪恶,由此来满可怜的足虚荣心。这一类人基本上可以直接忽略掉。 后者则是冷静的现实主义者,他们看到的是巨大的利益,其中不乏一些有识之士,冷静的指出,重商主义的欧罗巴,为了殖民地的海外暴利,西班牙、英吉利、荷兰等国进行了激烈的海上争夺战。尽管这些都是一些小国,但这种类似养蛊的环境,最终必将诞生出一个强大的海权国家,以及若干次一级的列强。这些列强或许在陆地上不能威胁大周,但其强大的海上力量,足以做到骚扰大周朝沿海。 有不同观点,自然有争论,《京师民声报》来者不拒的刊登不同言论,渐渐的形成了一股讨论是否要主动介入海上贸易的争论风潮。 争论自然是带着情绪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文章里的阴阳人渐渐的朝着骂街者的方向发展,最终也都不掩饰情绪,各种开口喷人。 一时之间,《京师民声报》将这股流量全部吃进,成为了独一无二的骂街平台。 越是当官的读书人,越知道舆论的威力,所以,《京师民声报》在正常的公权力层面无法撼动时,有人就要动一些歪念头了。 有时一日大朝会,正常的大朝会,一般谈论的都是小事,文武百官都在场,人多嘴杂。在这种场合谈论大事,你一句我一句,什么结果都不会谈出来,最终肯定是演变成大型的互相问候对方家庭异性或者物理层面交流的现场。 所以,一般的大朝会,往往就是走过场,有时启奏,无事退朝。官员们和皇帝很配合的演戏,最多就是一上午的事情,演出结束了,散场后各自回家。大朝会仪式化了! 今天的大朝会在承辉帝看来,跟以往不会有啥区别,最多一个时辰就散会。官员们真有事,都会写奏折的,在奏折里能说的更清楚嘛。 超过一百人聚在一起,没有空调,还是大热天,大朝会一旦拖延的太久,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帝会有多受罪,可想而知了。 简单的走了一番程序,裘世安吆喝一嗓子之后,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巡城御史,手举笏板,面色严肃,声音洪亮:“陛下,臣周况有事起奏!”承辉帝并不是很在意,御史嘛,在大朝会表现一下,可以理解,不会有大事的。 “讲!”承辉帝风度相当的不错,语气温和的面对。 “启奏陛下,京师有民间报纸《京师民声报》,此报操纵民意,引导舆论,若落入有心人之手,恐有祸乱。近期此报引导民间舆论,尤以海上贸易为最,我大周以农为本民心思安,此报有鼓励海贸,蛊惑人心动摇国本之嫌。臣请封禁此报,以正京师视听。” 周况御史的话音刚落,其后纷纷有官员站出附和,“臣附议”……。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样子,站出来三十几个官员,其中官阶最高者为左都御史。 五位阁臣倒是站着没动,全都垂头肃立,毫无表现的意思。 现场气氛陡然一变,承辉帝在心里默默的回溯,登基以来,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场面了? 几十个官员突然发难,集体逼宫。这是动了谁的利益? 承辉帝脸上的平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他绝对不会认为这些人是无的放矢,也不会认为这些不知道报纸的东家是谁。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何还要站出来? 为什么呢? 很简单,舆论权的争夺,既然在市井之间争不过斗不过,那就换一个赛道咯。 舆论权不是比谁的嗓门大,也不是比谁有道理。如果可以物理上让对手闭嘴,素来都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做官的都差不多,有简单的办法,一定会先用简单的办法。 至于简单粗暴的后果,又不是落在我身上,疼的又不是我。 大殿内短暂的宁静,气压逐渐高升,不少人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周况,再次增加强度,原本是站着说话的,噗通一下跪下了,以头抢地,咚咚咚三声之后,额头红了,官帽也歪了,表情也变的狰狞。 “陛下,臣泣血启奏,此报危害巨大,任由其发展必将经商之风盛行,届时民心趋利,不思耕作。长期以往,流毒深远,变乱可期,国本动摇矣。” 这位是懂表演的,首先高度足够,其次,表演到位,最后,带着点哭腔,情绪拉满。 群演们都很给力的跟着整齐的喊:“陛下,此报危害巨大,臣请封禁。” 承辉帝的血压直接拉满了,袖子里的拳头捏紧,默默的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周况眼见陛下依旧沉默,决定加大表演力度,最准站起来表演什么叫血溅大殿的时候,前排的内阁大臣中间站出来一个人,面目狰狞,抬手颤抖的指着周况呵斥。 “大胆,尔等竟敢逼宫!”说完此人转身对着承辉帝躬身,双手举着笏板,义正词严的朗声开口:“陛下,法无禁止皆可为,《京师民生报》并无违法之处,周况身为御史,以无端臆测定他人之罪,公然以文乱法,进而携朋党逼宫要挟陛下,臣请严惩周况极其朋党,以正朝纲,并治周况一个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谁都没想到,站出来说话的人不是李清也不是张廷恩,而是三辅孙化贞。比起周况以没有发生的事情来给《京师民声报》定罪,孙化贞的指责可谓有理有据。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化贞这个人很特殊。 这个人官声很好,在朝在野,名声都很好。非要举个例子,那就是海瑞。 这样一个人还是内阁大臣,站出来指责周况,事情只要传出去,周况人缘再好,也不会有人继续站出来帮他说话了。没法子,孙化贞这个人做官做事,就两字【干净】。 这其中有一点也很关键,那就是孙化贞给周况等现场大臣也扣了一定帽子,一定非常要命,非常犯忌讳的帽子,【朋党】! 自古以来,【朋党】在皇帝心里就是一个禁忌词。 原因无他,但凡出现党争,那就意味着国家危亡的苗头出现了! 皇帝必须要学历史的,即便他登基之前没学过,登基后经筵官也会跟皇帝讲历史。 朋党之争在经筵官那里是必讲的内容。东汉末年有新旧经文之争,唐朝有牛李党争,北宋有新党与旧党之争。前明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齐党,浙党、晋党,阉党、东林党。 比起【朋党】来讲,区区一家民办报纸,那也叫个事? 承辉帝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当初力排众议,举孙化贞入阁的时候,就想过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还是个中间派 实干派的代表人人物。 惹到孙化贞的人,往往会被咬死了不放,入骨三分都是轻的,弄死才是正常。 你看,孙化贞不动则以,一动就是杀招。 孙化贞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有的事情比如清欠,在他看来,就是不值得开口的事情。是他会做官么?这还真不是,孙化贞心里认为,清欠是别人的工作,是皇帝和权贵之间的拉扯,不值得掺和进去,不是分内的事情。要是有人提出要加税的话,伱看孙化贞会不会说话。 做官,先为民,后为君。以范文正公为榜样,这就是孙化贞的原则。 这样的臣子,太上皇的时候,肯定是没机会入阁的,承辉帝登基,孙化贞被大用。 大朝会上的斗争此时进入了高-潮,孙化贞作为阁臣出场,意味着戏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首辅孔照站了出来,举着笏板:“陛下,朋党不可不查,周御史大不敬之说欠妥,身为言官,风闻奏事难免错漏。严惩言官之风,断不可开,此举一开,一言堂不远也。还请陛下明鉴。”首辅孔照看似持中的话,实则还是在拉偏架。 先是模糊了朋党的定性,不可不查,一查就不了了之,后者严惩言官这事,直接否定。 言官是清流,是靠俸禄过日子,靠喷人过日子的。你不让言官说话,那还怎么活? 不然言官说话,时间久了,出现一言堂怎么办? 打击【朋党】是ZZZQ,反对打击言官,反对一言堂,也是ZZZQ。 首辅下场之后,次辅梁道远也下场了,开口就是:“陛下,首辅老成谋国,臣附议。” 梁道远的人设就是首辅的好助手、首辅候选人。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会支持孔照。 前三的阁老先后下场,这场大戏到了最后时刻,会在最终的高-潮中落幕么? 李清看了张廷恩一眼,见他好像病没好,没啥精神的闭目养神,终于站了出来:“陛下,风闻奏事不等于无端造谣,难免错漏不等于凭借无端臆测定罪,置人于死地。周况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乃其权也,凭空造谣,无端定罪,其心迹也。臣以为,有心有迹,罪不可免。” 如果说孔照和梁道远算是缓和了一点气氛,李清出场又给火烧旺了几分。 这是大佬专场,下面的官员瑟瑟发抖,全都跟鹌鹑被惊吓后一般,哪有人敢掺和。 一直闭目养神的张廷恩此刻也睁开了眼睛,表情平静的露出獠牙:“陛下,《京师民生报》惹了谁?朝廷并无报禁,周况等人为公还是为私?臣以为,一目了然!龙禁尉介入吧,查一查就知道了,没准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也未可知。” 如果说别人都是嘴炮上喊打喊杀,威胁要割大动脉放你的血,张廷恩就是一刀奔着心脏! 第92章 善用把柄,当头一棒 第92章善用把柄,当头一棒 只要认真的去查,周况肯定是讨不掉的,这种人干净不了。大周朝又有几人干净呢? 皇帝不知道现状么?肯定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把有问题的官员都抓起来,问题就能解决了么?这个国家就能好起来了么? 对于皇权时代的体制而言,反贪官肯定是正确的,具体到落实层面,那就只能嘴上说说。 一直没有表态的承辉帝,眼神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十名官员,收回眼神后又盯着五位内阁大臣,口中淡淡道:“张爱卿讲仁恕也要分人,有些人,不配!龙禁尉,都拿下吧!” 这句话出来后,地上跪着的官员瘫倒了一半,周况大声喊了起来:“陛下恕罪!” 孔照一看这阵势,眼神瞥了一下身边的梁道远,这厮低头垂手,仿佛泥雕木塑。 无奈之下,只能微微仰面叹息,别人能退缩,他是首辅,不能退缩。 “陛下,臣以为惩办为首者即可!”这还真不是跟承辉帝对着干,作为文官之首,孔照有这个责任。只要官员不是谋逆,那就得出面缓颊,争取一个轻一点的处罚。 梁道远好像被按了一下开关,跟着上前:“臣附议!” 孙化贞看看这俩,选择了沉默,李清则旗帜鲜明的站出来:“陛下圣明。” 张廷恩站在一旁稍稍沉吟,还是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从者罢官即可!” 别人说这个话,承辉帝能恨死他,但这不是张爱卿么?稍稍沉吟后点点头:“便应爱卿所请,周况下狱,余者罢官,十年内不得起复。” 一锤定音! 孔照看看身边的梁道远,这位还是跟死人一样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思,只能俯首道:“谨遵陛下旨意。”不能再抗争了,已经到位了,再顶下去,那就是另一个方白衣了。比起方白衣,孔照各个方面都差的多。 龙禁尉进场,几十个官员被打落官帽,失魂落魄的走出紫禁城,为首者周况被架走下去时还在不停的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兔死狐悲之情在蔓延。 裘世安看看承辉帝在揉眉心时,立刻上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梁道远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陛下,周况一案,臣奏请交由大理寺侦办。” 承辉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梁道远,心道:终于肯站出来了么? 再看一眼站在首位的孔照,这位老先生的面色阴沉,如同刚咽下一只苍蝇。 很好,这就非常的好。是非对错在承辉帝看来不重要的。 “准奏!”随着承辉帝吐出这两个字,孔照一直坚持的表情越发的扭曲。 最懂承辉帝的裘世安再次上前:“退朝!” 好好的走过场的大朝会让人给搅和了,承辉帝固然心里不爽,但是也算是出了一口气,顺便给首付和次辅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帝王心术对于皇帝而言,无师自通。 眼下这个内阁几乎无法形成合力,可以说承辉帝很满意了。 所以,明知道梁道远是今日事件幕后黑手的最大嫌疑人,承辉帝也假装不知道。 把柄这个东西,没有爆出来威胁才最大,真的爆出来了,就没啥威胁了。 (PS:阴谋论一下,据说萝莉岛事件,有包皮佬警告丑国执政党之嫌,看个乐子好了。人家的民众都不太当一回事,不是每个国家的老百姓都有正确三观的。) 贾琏再次被叫去了张府,师徒二人在书房里按照惯例,点评了一番朝政之后,贾琏连声啧啧:“太危险了,我都不想做文官了。” 张廷恩笑着挤兑学生:“怎么,你还想从军不成?” “哎,学生大概是吃不了从军的苦,再者,真要从军,怕是谁都不会乐见。所以啊,还是不要招人嫌了。”贾琏笑嘻嘻的回应了一句,张廷恩满意的点头:“还算清醒。贾家在军中固然有很强的影响力,你真要从军,太上皇和陛下怎么想,王子腾怎么想?” “是啊,学生的个人意志,在贾府里都只能左右所在院子里的人和事,出了院子门,东跨院里的事情都做不了主,更别提荣禧堂了。在家能自保就不错了,更别提从军了。” 对于这个朝廷的理解,贾琏认为自己是比不了贾代善那一辈人的。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除非你有系统。 师娘张吴氏进来招呼贾琏道:“琏哥儿来的倒是快,正好我弟弟也到了,伱们认识一下。” 吴安中也是个帅哥,贾琏认为自己要强一点点,但不多。 再者人家已经是举人了,就目前的文人地位而论,贾琏是如不吴安中的。 吴家的这位独子,倒是个谦谦君子的做派,也许是之前被打了预防针,吴安中丝毫没有摆前辈的架子。面带微笑的抱手主动开口:“在下吴安中,见过贾兄!” 吴安中二十出头,比贾琏大了五岁,能够在这个年龄成为举人,可以说在读书人之中绝对的出类拔萃。从哪个角度讲,贾琏都没有摆谱的资格和必要,笑嘻嘻的抱手回应:“多谢吴兄给面子,此前我还犯愁呢,你我是各论各的,还是跟着辈分论。” “读书人,四海之内皆兄弟,分的太清楚反而生分了。听姐夫说,贾兄算经一道研究精深,在下正要请教一二。”吴安中脸上的笑容在贾琏看来,非常的职业化。 嗯,懂了!不跟我论辈分,那是大家还不熟,谁向谁学习算经,还是两说呢。 我就说嘛,二十出头的年纪中举,怎么能没点傲气。 “夸大了,夸大了,互相学习!”贾琏笑嘻嘻的,吴安中说的客气话,一句都没往心里去。论辈分这个事情呢,更是无从谈起。最多在外面给老师和师娘留点面子。 不过话说回来,都说文无第一,数学则是能分出高低的。写文章你还能鸡蛋里挑出头,找一点特立独行的观点来批驳对手,数学你要是不会,那就一定是不会的。 看着在一旁笑的比较勉强的师娘,贾琏一点都没心软的意思,掏出最近在复习的微积分,笑眯眯的给吴安中上强度:“巧了,最近我在研究这个,安中兄不妨一起学一学?” 吴安中毫无防备的接过去,没等仔细看便B气十足的淡淡道:“好啊,在下长长见识。” 张廷恩坐在一旁想捂着脸,最终还是起身打断两人对话:“你们在书房里慢慢学,我和夫人有事先出去一趟。”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出了书房,张廷恩低声叹息:“小舅子要糟!” 师娘张吴氏则很认可的点头:“安中年少得志,目无余子,这也是我让他来京的根源所在。也好让安中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观安中的文章,制艺一道尚能与琏哥儿平分秋色,算经一道,怕是要被吊起来打。” 怎么讲呢?张廷恩事先摸过底细的,你一个三角函数都整不明白的人,也好意思跟贾琏这个让青云书院一干算经教习教无可教,只能让他自己琢磨的人较劲? 对此,贾琏只能表示一点点无奈,我是学过高数的,还带了一点记忆恢复的挂。 大周朝的算经水平大概是个啥情况呢?贾琏经过仔细的了解,牛顿的一些研究成果,欧洲商人带过来之后,现阶段还是英文版的,没人去翻译。更别说随后的欧洲一干数学大拿们。 这么说吧,在自然学科方面,大周朝的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欧洲。 贾琏的水平不能说高,也就是大学考试之前在老师划重点之后突击过关高数的水平,给欧洲那些大佬们提鞋都不配,但是在大周肯定是没对手的。不是说大周朝这边的人智商不高,而是这玩意对于大周朝的读书人而言,学了没有现实利益。 实用为王的中原王朝,也就是钦天监那帮人算是专业人士,人家也是为了研究天象。 大周朝读书人走的是科举做官的单一赛道,从政治的角度看,科举制度比起欧洲,对底层而言,那真是公平的多的多。尽管这是一条羊肠小道! 吴安中接过贾琏手写的回忆本微积分,打开一看眼前一黑,这都写的啥? 实在是看不懂,什么叫一元微分,这四个字每个都认得,连在一起,却成了天书。 吴安中抬头看看贾琏,眨眨眼,好像再说:你是不是在玩我? 贾琏笑容不变,只是落在吴安中眼里,这厮的笑容越发的可恶了。 “这是我托人从英吉利商人手里买来的英吉利牛顿爵士的研究成果,来的时候还是洋文,哎呀,通译也看不懂专着嘛,我只好先自学英文,再行理解和翻译。这只是一小部分。” 吴安中的脸上快速的刷了一遍红色,从额头往下,一直到颈部,全都涨红了。 你拿蛮夷的书来为难我?你能确定蛮夷的理论一定是对的?你还是不是人? 斗鸡似的吴安中,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主要这里是姐夫的家,眼前这一位出身太叼了,不然一定让他尝一尝来自老表的愤怒的问候。 “在写所学,皆在《新编算经》之内,贾兄所译者,从未涉猎。”吴安中还是尽量的心平气和,贾琏笑容依旧:“原来如此,在下的错,将个人的爱好与科举所需混为一谈了。我们还是聊一聊《新编算经》里的内容。” 当头一棒后,吴安中傲气收敛多了,取了书桌上的一本翻开的《新编算经习题集》道:“《新编算经》贾兄都已经融会贯通了?”话是这么问,吴安中的心里还是有点小期望的,这小子千万是在吓唬我的,不然这次脸丢大了。 贾琏瞟了一眼习题集里的内容,心道:本朝太祖,没准是清末新政那会穿越过来的。肯定是没上过正经大学的,不然这《新编算经》里的内容,怎么才到高中的水准。 “融会贯通谈不上,总有一些不懂的地方。互相学习吧。”贾琏还是要给张廷恩和师娘留面子的,大棒子敲打一下就行了,别给人打的丧失信心,那就过分了。 “正好,在下被一道题难了很久,正要请教贾兄。”吴安中松了一口气,指着一道题目发文,说是请教呢,实则心里还是想着,你要是不会,看我怎么羞辱你。 贾琏扫了一眼题目,不过是一道平面几何的题目,这是初中内容啊,你敢出高中的么? “嗯,这里,画一条辅助线。”贾琏一边讲解,一边拿起炭笔,在题目上画了条虚线之后,吴安中顿时呆若木鸡,我怎么连这都没想起来? 哎呀,都怪姐夫,非要上奏科举加大算经内容,搞的我最近都没时间去勾栏听曲了。 陛下也是的,姐夫上奏你就准了么?就没问一问朝廷的其他大臣么? 数学就是这样,只要相通了,后面其实就简单了。吴安中想明白后就开始走神了,心里默默的胡思乱想,再也没有跟贾琏较劲的心思。 贾琏见他呆滞不语,心里不明白,也没去打扰他发呆。 等了一会,回过神的吴安中才露出抱歉的表情道:“谢过贾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这次要真诚的多了,毕竟算经这个东西,不会它是真的不会啊。 贾琏依旧是笑容满面,好像笑容不值钱似的,说出来的话也好听多了:“客气客气,自己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算经一道,想要应对考试,最佳的手段还是多做题目,各种类型的题目都做一些,届时在考场里,时间上就会从容许多。” “哎,礼部已经出台新规,会试三场九天,最后一场三天考算经,一共三百题,天晓得哪来的那么多题目,据说钦天监已经被封起来了,每日送菜的人,只能在门口交接,龙禁尉还要仔细的检查。”吴安中忍不住又炫耀了起来,我是消息灵通人士啊。 贾琏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道:我是京师土着好不好! 总而言之,吴安中这个人还不错,有点傲气很正常,被敲打后,也没有恼羞成怒。 第93章 各有各的难处 第93章各有各的难处 端午一过,贾琏的科举备考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对于外界的信息了解,只能通过报纸以及贾蓉的口述。 也许是天热折腾不动的缘故,近期京师无甚大事,太上皇去了避暑山庄,承辉帝这个劳模留在宫里继续呕心沥血。远在西域的战报陆续传回来,王子腾改变了战术,主力固守迪化,骑兵都撒出去,专打各部落的牧民,开春以后大小数十战,杀的个人头滚滚。 游牧民族的特点是游动,分散在广阔的天山南北,对于平叛大军而言,这种东一块西一块的游牧部落,发现很难,一旦被发现了,消灭却要容易的多。 王子腾旗下有一万骑兵,被他分成五股,轮番出击,根本不打正面。具体战术就是发现一个部落,就杀光一个部落的男丁,牲畜带不走的,一律全部杀死。 这个战术异常的狠毒,但在历史上却是常见的事情。可以说是成吉思汗的加强版战术。 拿出这一战术之后,平叛大军很快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叛军不敢与朝廷大军打正面,采用游击战术,平叛大军以游击对游击,遇见叛军大股就多,遇见部落就杀。 在广阔的西域,想抓住一门心思打游击的朝廷骑兵,难度太大了。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削弱叛军的战争潜力,散落四方的游牧部落逐一被灭,叛军的消息来源减少,汇集起来的叛军获取给养的难度在一天一天的加大。同时因为部落不断的遭遇袭击,各部落的首领与叛军大头目之间的矛盾也在增加。 对于朝廷而言,这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毕竟战局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缺点是又要拖上一两年的时间,平叛战事最初速战速决的计划破灭了。 但是战争就是这样,根本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你想速战速决,对手又不是死人,等着你去砍下脑袋。尤其还是在客场作战,各种意外的情况频发。 获悉这些消息的贾琏,在读书之余不免感叹,王子腾还是有一手的,不过比起收回西域的左太保,方方面面还是差了一些。 京师还有一个新变化,那就是市面上出现了一些新的报纸,看来一些人在走捷径失败后,终于肯正面对抗了。这些报纸比较直接,根本不用动脑子,直接拿《京师民生报》的样子来抄,就按照这个模式来办报纸。 这不,贾蓉屁股着火似的来找贾琏,说起这个事情时一脸的着急,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也真是为难他了。不过贾琏看来,贾蓉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一共有三家新出的报纸,也在印刷局印刷,发刊的日期与都错开了,我报是逢五,他们就在别的日子出报。不看内容,这些报纸的样子与我报几乎一模一样。贵人这几天很着急,嘴角都长水泡了。” 贾琏能理解李亨,毕竟他现在靠着这家报纸,在承辉帝眼里的加分不少。 办报纸这东西也没啥门槛,别人甚至都不用动脑筋搞版式,直接抄你的就好了。一看自己的独门生意变成了多家竞争,李亨这个年龄有点着急很正常。 “伱给我带个话给贵人,报纸的销量受影响了么?如果没影响,那说明舆论导向方面的问题不大。那么多小报童养着,难道是白白花钱的么?搞清楚都是那些人在搞报纸参与竞争,出现竞争很正常,要习惯竞争,不怕竞争。办报纸,内容为王。” 贾蓉拿出小本子快速的记录下来,同时也感慨,琏二叔就是报社的定海神针,几句话就让人心安定了下来。 打发看贾蓉后,桂香又来送冰镇酸梅汤时,看见贾蓉送来的包袱随便的摆在书桌上,赶紧上前收起道:“二爷得了许多润笔,需仔细收起来,不可叫大老爷知道了。” 呃!一碗酸梅汤下去,从内往外的散发凉气,身上的暑气瞬间淡了许多。 “银子你收好就是,我可没工夫去管这点小钱。”这还真就是实话实说,毕竟在贾琏看来,每一期报纸的润笔不过二两银子,加上出版的部分,几个月下来不过收入一千两。这点钱真不算多,想要挣大钱呢,还得是干大买卖。 想到大买卖,贾琏想到的是薛家,做买卖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比如卷烟厂,你生产出来的香烟,需要销售渠道吧?难道还要自己去建销售渠道么?即便自己在京城搞出了销售渠道,外地呢?局限于一地的买卖,能挣的也就少了。 银子对于决定走官场路线的贾琏而言很重要,我有钱了,面对收买的时候,腰杆子也硬了不是?贾琏不是啥甘于清贫的颜回,也不想过那种一日三餐馒头就开水的日子。想要保证生活质量,没有银子怎么能行?不信你问问桂香,停了院子里下人的月例,还能剩下几个。 贾琏把挣的银子交给桂香保管之后,桂香姨娘在外面时胸膛又挺了一分,下巴也抬高了一分。当然她是不会传贾琏润笔的事情,这事情即便是在院子里,也只有贾琏、桂香、小安三人知道,毕竟一个是贴身大丫鬟,一个是贴身长随。 这么理解,领导的司机和保姆。 哎,薛宝钗现在还年幼,她爹还在,啥时候没的,书里也没仔细交代。 利用薛家的渠道,把买卖做起来的想法,在贾琏看来确实可行,只是暂时不着急罢了。 对于薛家,贾琏是有想法的,单单一个薛宝钗,就很难割舍了。 至于贾宝玉嘛,废物一个,可以无视他了。倒是袭人……。 李亨这边得了贾琏回话后,情绪并不是很高,支开了贾蓉后,私下与身边的小内侍吐槽:“内容为王,今后他要是外出做官了,话本的连载如何继续呢?可见,还是要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身边的小内侍听了,却一个字都没回,他不是哑巴,只是知道带耳朵就够了。 在宫里的时候,小内侍就知道,那些口无遮拦的同行们,难得有好下场。 李亨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周皇后那里,不论做对做错,说实话。 相比之下,他那位在礼部观政的二哥,在周皇后跟前说话就含糊的多了。不是说谎骗,而是不会做了啥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坤宁宫,可以随意进宫的李亨对周皇后说起了近期出现的竞争对手,贾蓉的带话,心里的所想。周皇后听了深感欣慰道:“这报是我儿的立身根本,是要提前做点准备。” 正好承辉帝也来了,见了母子二人,听了李亨的汇报后,看周皇后时有点小嫉妒。这破儿子,有事只会跟皇后讲,在朕的跟前,藏着掖着的不少。尽管皇后知道了,朕也就知道了,心里总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京师人口百万,能写话本的人不少,不要吝啬钱财,尽量培养一些能够为你所用,能够在当下多家报纸竞争中获胜的作家。”承辉帝还是很了解家里这个老三的,不提钱还是个落落大方的性子,提到钱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算计。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亨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多少年了,总算又听到父皇对自己具体事情上的教导。前几年,父皇更多的把心思放在二哥的身上,呜呜呜。 有些话承辉帝是没法跟李亨说的,也不能告诉周皇后。 比如贾琏这个人吧?在承辉帝心目中就是个妖孽! 李亨还傻乎乎的觉得,他能拿捏贾琏,殊不知,那厮即便是皇帝本人,使用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毕竟这厮的想法天马行空,手段阴毒,偏偏还喜欢躲在后面出主意,按照他的路数,一个不好就能给天捅个窟窿。眼下的承辉帝,主要心里还是稳定统治,逐步的收拢权利。 李亨走后,承辉帝才收起教子时严肃的表情,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态,看着周皇后问:“听说太妃今日又为难你了?” “后宫没啥大事,不过是伏低做小,臣妾无碍。”周皇后最得承辉帝喜欢的就是这点,在后宫里无论受了啥委屈,从来都不告状。最为制度上应该实际掌握后宫的周皇后,赶上了一个喜欢摆资格的太妃,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仅仅是一个太妃,周皇后没啥可顾忌的,一句话就能把太妃的住处变成冷宫。问题是还有一个太上皇在啊,你看,太上皇都去避暑了,太妃还留在宫里不动窝。 “都是朕连累了贤妻。”承辉帝一句话,给周皇后把事情说明白了。 “外面的事情,臣妾不过问,也不该知道。”周皇后表示,我不听,我不听。 实际上她早就知道了,后宫里的消息灵通人士早就在周皇后这里讨好过了。 “嗯,那朕就不说了。”承辉帝懒散的靠着,周皇后亲自动手,给他扇扇子,出在一种放空状态下的承辉帝,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当皇帝真不容易的,白天很辛苦,晚上也很辛苦。 周皇后都想去提醒一下元春,让她稍稍的劝诫一下承辉帝。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原因很简单,周皇后很了解承辉帝,知道他的性子,更知道他是个精力旺盛的皇帝。 还有一点,元春的出身,有很大的作用,毕竟荣国府还有个老太君。 承辉帝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梳洗前对周皇后道:“准备用膳吧。” 夫妻二人吃了晚饭后,承辉帝才对周皇后道:“江南甄家的老太君与太妃是好友,新任江南道御史上奏弹劾甄家十大罪状。有人说,这是朕的意思。” 承辉帝愿意说,周皇后就安静的听,一个字的评价都没有,心里倒是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老父亲和兄弟们。周家倒是没欠户部的钱,只是家中的长子,一直被周皇后压在翰林院,不让他外放为官。 “长宁侯上奏,喜得新孙,想要个恩典,你的意思呢?”承辉帝语速很慢,似乎在说一件很艰难地事情。 “不用理睬,臣妾还不知道他么?家里多个牛犊,都想要个恩典。以后周家的事情,陛下只管让他们来找我,看我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周皇后说这番话时,语气变得格外严厉。 承辉帝知道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忍不住叹息道:“贤妻看着赏点东西吧。” 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周皇后还是补了一句:“周老二眼高手低,学问做不好,修书也不积极,在翰林院呆着惹祸也不会是啥大事,臣妾还能看着点,要是放出去,怕是要出大事情的。臣妾恳请陛下,一定不要让周冲外放为官。” 宫里这些女人,承辉帝这段时间只在周皇后和元春那是有原因的。 过了一日,因为顺天府考官的事情,礼部尚书李清上奏,请陛下定夺。 承辉帝为此专门把李清叫来独奏,屏退四周后,承辉帝才说了交心的话:“明年春闱,朕的意思由爱卿主考,今年的秋闱顺天府主考,爱卿可有推荐?” 李清被这话弄的事惊喜交加,惊的事顺天府在天子脚下,乡试的主考素来都是陛下钦点,即便是阁臣 礼部尚书,也不好推荐私人。喜的是明年会试的坐师,看意思陛下酬功呢。 “臣并无合适的人员,陛下可从翰林院挑选英才为主考。” 嗯,承辉帝稍事沉吟,点点头认可了李清的说法。君臣之间的这场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如果李清不识好歹,想要推荐人来做乡试考官,暂时是没事的,一根刺在承辉帝的心里埋下了。别管你推荐的谁,青云党人的标签就贴上了。 还记得孙华正给周况扣的【朋党】帽子么?青云党是不是【朋党】? 这还真就不是承辉帝的恶趣味,根本就是一个帝王心术的具体表现。 提到翰林院,承辉帝就想起了周皇后的弟弟周冲,周皇后为长姐,家中三个弟弟,长子读书不成,在家伺候老丈人,此子周冲则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呆着。 选周冲为乡试主考不是不行,问题是,周冲没有基层官员的经历,太祖的规矩没有县府两级经历不能入阁。另一方面,做了乡试主考后,只要不出大问题,官阶肯定是要上一步的。 承辉帝有点回过味道来了,李如水这是在小小的恶心朕一下么? 第94章 乡试 第94章乡试 想起周皇后关于小舅子周冲的提醒,承辉帝心头的怨念又加了一分。 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顺天府主考最终落到了翰林院一个叫王之望的三十出头的翰林头上,这哥们算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晕了,好悬没笑晕过去。 他这个翰林是六品,乡试主考之后,自然是要升一级的,不然他还要在翰林院熬日子。 因为是皇帝钦点,王之望照例是要上奏谢恩的,走程序还要面君。 据传王亶望面君的时候,承辉帝只是简单的免礼几句,就给人打发了。 张廷恩休沐日把贾琏提过去,顺嘴说了一下王之望这个人,以及承辉帝对王之望的评价。 【学问自然是好的,不像个能做事的官,且放出去历练几年再看。】 贾琏也没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八股取士制度下,能考中进士肯定是智商足够,能不能做事则是两说,还是要看人的。 小舅子吴安中最近隔三差五的要见一见贾琏,算经这个东西不会的时候,真的要找人教。找人教还学不会的,大概率就是智商不够出色,这种情况也没啥好选择,题海战术用上。 这俩一个都是题海战术,只不过一个是制艺,一个是数学。 张廷恩非常的负责,休息日一定抽空给贾琏改卷子。 这日看完卷子后,忍不住掩面叹息,这学生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吴安中在一旁见姐夫叹息,拿过卷子看了起来,看罢后忍不住好奇的问:“姐夫,贾兄这卷子虽不惊艳,却也不算差的。” 说话的时候,吴安中还是有点自豪的,算经比不了你,学问之道我不差的好吧。 贾琏站在一旁听了也没生气,就是陪着笑容。 没曾想张廷恩看着小舅子,再次掩面叹息,搞的吴安中多少有点尴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张廷恩这才开口打击小舅子:“琏哥儿的文章看似没有特别惊艳之处,然则通篇看下来,四平八稳,读起来却又一气呵成之感。这番斟词酌句的工夫,你能做到?” 贾琏听了顿时欢喜不已,笑嘻嘻的上前问:“老师,我这算是阶段性出师了么?” “乡试十拿九稳,会试就不好说咯。”张廷恩给了个比较稳妥的答案。 “学生没想那么远,等乡试过了,找一找李山长的时文集读一读,投其所好嘛。” 吴安中在一旁听的事目瞪口呆,他还是太年轻了一点,觉得更为年轻贾琏投李清所好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点的无耻。关键是还敢就这么说出来,你老师在场呢,我都替伱尴尬。 张廷恩却是一点都不觉得没啥不妥的,反倒是颇为欣慰的指点:“琏哥儿的想法是好的,安中要好好学学,为了会试能过不丢人。届时,只要文章水准过硬,李如水想鸡蛋里挑骨头,怕是也拿琏哥儿没办法的,顶多给你弄个三甲。” “三甲也挺好,我不贪。”贾琏还挺高兴,对于他来说,三甲真没啥影响。努力考金山,真不为做高官,就是为了在贾府里能继续荣华富贵的过下去。 有个进士的头衔,今后在宁荣二府,那必须是横着走的。回头再去找薛家,合伙做点买卖,紫薇舍人这个短命鬼,我一定会把你的老婆女儿照顾好的? 满脑子龌龊年头是啥时候有的呢?贾琏一时想不起了,哎,好像是从尤氏的背影开始的,都怪贾珍!都是贾珍的错,我肯定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看贾琏如此高兴,张廷恩忍不住提点一番小舅子:“你看琏哥儿这心态就挺好,患得患失为科举大忌,成也好,败也罢,左右不过走那么一遭。” 吴安中见姐夫偏心,干脆找借口走人,去找姐姐寻找安慰。 师徒二人对话时,张廷恩才叹息一声道:“安中这个性格,进了官场没个三五年的摔打,怕是很难摸清楚其中的门道。” 贾琏听了大大咧咧的回应:“怕什么?有老师撑腰,不是还有我在么?” 张廷恩见状,想吐槽都无从谈起,毕竟人家是有资格这么说话的。出身荣国府,还有个太尉王子腾作妻舅,也就是王子腾没亲女儿,有的话直接顶上了,还有王熙凤啥事情。 张廷恩还是提醒一句:“你那妻舅摇摆的厉害,太上皇身体健康还好点,年龄大了有个风吹草动一病不起,怕是要影响朝局的。” “这就难为人了,学生可左右不了太尉大人。甚至宁荣二府的当家人,一年半载的我都未必能左右。四王八公之间,勾连太深了。他们这些人,势力越大,距离倒霉的日子就越近。”贾琏在张廷恩面前,说出了任何人都听不到的话。 当然这不是真话,贾琏的真心话还是想弄死这俩,到时候自然掌握两家的话语权。 具体如何下手,贾琏一时半会的还没想好,或者说还在等机会。 亲自动手肯定是不行的,得让别人出手,自己躲在后面谋划即可。 张廷恩会错意,觉得贾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旦科举有成,会影响贾赦和贾珍这俩人,让他们向承辉帝靠拢,这样从内部分化四王八公,也符合承辉帝的心思。届时,有这份功劳傍身,贾琏进步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相比于明朝中后期外戚为官难有大用,大周朝是不存在这个规矩的。 真要让张廷恩知道贾琏的真实想法,估计要捂着心脏骂畜生,今后学生孝敬的补品也不敢吃的。至于现在嘛,张吴氏端来的银耳燕窝汤,张廷恩喝的很爽。 时间过的飞快,贾琏在家读书,收润笔收的手软,时间哗哗的过,转眼就到了九月。 乡试前一天,天公不作美,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这让桂香很是担心,二爷要是被淋坏咯,这怎么得了,我的姨娘梦还没达成呢。 日子越过越腐败的贾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特意让桂香在考箱里放了一百两碎银,不是不想多带点,奈何太沉了。笔墨纸砚,点心蜜饯,还有一床被子。再三检查之后,桂香还是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 贾琏看着心都抽抽,不就是个乡试么?我这种出身的人,下面的人谁敢为难我? 即便是考官看我不顺眼,最多就是不给个好名词,乡试主考没那么不长眼,不会亲自出马来龙门口搜身的。想是这么想的,不能说出来安慰桂香,贾琏担心自己乌鸦嘴。 这次乡试,荣国府和宁国府都很重视,荣国府重视主观因素是贾珠也要考,宁国府重视自然是奔着贾琏去的,毕竟贾珍的心里,贾琏的价值更大,尤其是贾蓉跟在后面混的不错。 家里的长辈自然不用送太远的,同辈的贾珍领衔护送,带上二十几个家将,大房这边贾琏比较低调,就带了长随和桂香相送,二房那边声势要浩大一些,李纨带队,丫鬟四个,家仆四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贾兰。 来到考场外,雨停了,贾琏心里默默的想【好兆头】。 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就不要提什么封建迷信了,神神叨叨一点很正常。 卯时一到,三声炮响,龙门口打开,主考官搬把椅子坐在龙门边,看着下面的兵丁搜身。 大周朝不算是给读书人面子的,搜的非常严格,解开衣服搜一搜,考箱考篮也是重点,头发也要打散了,免得藏东西。 贾珠这家伙很有意思,排队的时候都不跟贾琏一条道,这边贾珍陪着说几句闲话,那边李纨倒是频频看贾琏这边,心里默默叹息。通过李守中那边,李纨知道一点贾琏的底细,文章好坏不说,贾珠肯定是不领先的,算经就别提了。 深知丈夫秉性的李纨,心里很是担忧,万一贾琏过了,贾珠没过。公公婆婆那边怕是要作起来的,贾珠本身就精神属性不强,在被公公婆婆搞一搞,怕是要出点乱子。 表情平静的李纨,眼见无法跟过去时,对贾珠道:“夫君也是一时俊彦,一定能过的。” 正在感觉良好的贾珠得了鼓励,很是得意的扬眉一笑,顺便瞥一眼好像没睡好的贾琏,回了一句:“多谢贤妻,今科必过。” 随着队伍一路往前,兵丁拦下相送的人们,贾琏不得不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抱着被子。脑子里意外的浮现出绿皮火车,心道:【这是赶考呢,还是去当农民工?】 轮到贾琏的时候,考官居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两个负责搜身的兵丁,贾琏有点意外,这考官也想为难我?好在过程比较顺利,即便是看见考箱里的碎银子,主考大人的眼神依旧入常,贾琏心里默默的想【别给我安排个臭号就行。】 搜身完毕,登记取牌的时候,贾琏提前取的五两银子落在书吏的脚下,再用脚踢一下。 后面的人还被堵在门口没进来,书吏会意的微微一笑,手上动作加快。 出了办事房,又小吏亲自相送,接过贾琏的考箱和被子,一边送一边表功:“这位爷,考棚已经提前扫好,油布也钉好了,遮阳棚也弄好了。您想喝点好茶,吃点好的,言语一声。” 你看,这就是潜力客户的待遇,小吏们的眼神绝对不会看错的。 到了考棚仔细打量,距离厕所至少一百米,甚好! 每逢科考,苦哈哈的办事小吏们在龙门内挣点钱的事情,考官们肯定是不会说啥的。都是要过日子的,都是要吃饭的嘛。 带路小吏帮着把被子和箱子放好,转身冲贾琏点头哈腰的说话:“这位爷,可有吩咐?” 贾琏知道他是讨赏,自然不会吝啬,丢过去二两碎银道:“我要睡一会,别让人打扰。” “谢过爷的赏,您歇着,保证没人打扰。” 展开被子,裹着被子先补个觉。 一觉醒来才发现,考卷蜡烛之类的东西,全都摆好了,门口小吏还在站岗。 谢过门口小吏,梳洗一番,贾琏要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打开装卷子的文件袋。 第一场最为关键,八股文写的水准,关系到考官的第一眼感觉。 下一场经意和诗赋,对于考官而言,就是看看格律韵脚的事情,好不好没人在意。 这鬼地方贾琏是一会都不想多呆的,能快就一定尽量的快。这个时候熟练度发挥作用了,看一眼题目,贾琏大概心里有谱了,稍稍斟酌就开始落笔打草稿。 两篇文章写完,贾琏也没着急检查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而是先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的路上才看见,对面就隔了三个号舍里,贾珠顶着黑眼圈,正在满头大汗的挥笔。看这意思,这位堂兄的紧张程度不低啊。按说已经是第二次考了,有经验了,这心态不行啊。 慢悠悠贾琏笑了笑,专注的贾珠没注意到他,一路走来,贾琏没有了当初县试时的紧张,心态轻松的还有闲心观察一下考棚里的考生们,真可谓千姿百态。 不过说起来,所谓的臭号,那是真的臭,还在昨日下了雨,不然能更臭。 贾珠的死活,贾琏并不关心,毕竟提前知道答案了。李纨这个可怜的女人,成为一个小寡妇的日子不远咯。真不是幸灾乐祸,贾琏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与他人的共情。 检查完毕继续,前两天把所有文章写好,并检查多遍,第三天起早,贾琏又是一杯茶先上来,然后平稳情绪,开始誊抄。 誊抄的时候不能一口气抄完,那样反而容易出错,贾琏以抄三篇停一下为节奏,午饭都没吃,就吃了两个蜜饯,下午两点不到,贾琏抄完之后,花一个小时仔细检查。 看着一字不错,丝毫不犯忌讳的文章,贾琏真的替古人难过了一下。 三年一届啊,就这还是读书人唯一的上升通道,其中各种有人作弊,自己这种撒钱的,难道就不是作弊么?世人要的公平,任何时代都没达成过。 果然是缺什么,才想要什么? 收拾行李,整理考箱,贾琏交卷了。随后又是第二场,第三场。 三场九天的考试,折磨着每一个考生的身体和精神,总算是熬过去了。 结束的时候,站在龙门外,有是一番人生百态,有的瘫软在地,有的嚎啕大哭,有的……。 第95章 张榜日的嘴脸多 第95章张榜日的嘴脸多 乡试结束后就是紧张的批卷子,经意、算经有标准答案,批起来自然最快。 诗赋可以忽略不计,没啥可说的,最重要的还是制艺文章的批改。 主考官王之望自然不会亲自上阵批卷,他需要做的事情是给下面的考官推荐的前三十名最后排名次。就这还要与两位副考官一起商议之后,在做决定。 程序大概是这样的,算经的卷子六十分以上的挑出来,然后再看文章。这个就很有讲究,以往都是差个三分之内,也算是及格。今年不行了,皇帝亲自交代过,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不能过关,差一分都不行。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是这一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做手脚的也来不及了。 今后肯定会有办法的,不然考官们不是白辛苦了么? 三十份卷子,由两位副考官负责,每人取十五份卷子出来,汇合之后与王之望一起商议,决定最终的名次。王之望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拿到卷子时先看走马观花的看看一遍文章的开头,看完了才问一句:“这些卷子里头,哪一份算经成绩最佳?” 副考官甲:“暂定排名第一那份卷子,算经是满分,经意满分,诗赋及格,制艺上上。” 副主考乙:“此卷制艺十三位批卷官中有七人认为当为第一。” 嗯,这意思,第一在下面的考官那里,也是存在争议的。 王之望仔细的看了看这份卷子中的一篇文章,看完之后的感觉就是,初看一般,细品回甘,再品则感觉到其行文流畅,四平八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性格保守的老翰林所作。 提前做准备就是这点好,看这卷子的风格就知道这个人是谁,想得第一是不可能的。 王之望也没看其他卷子了,面无表情道:“其余名次不变,此卷列第四。” 两位副考官自然没有异议,主考只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已经很尊重他们了。 至于这个本该是解元的倒霉孩子,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咯。 “嗯,准备开龙门张榜吧,折腾一个月了,大家都累了,早点结束,回家休息。”王之望做了总结,事情就这么定了。 糊名拆开,王之望还特意看了一眼第四的名字,嘴角露出自矜的微笑。 乡试结束后,贾琏先是去见了见恩师张廷恩,随后便在家里躺尸。相比之下,贾珠则在休息一日后便出门与同窗们聚会,具体去了哪里,贾珠也不说,李纨也没问。只是心里默默的对比一下,觉得自己的命不如王熙凤。 张榜日,贾府里最着急的就是贾母,早早就起来了,这日贾珠又出门去看榜了,贾母也让人在榜下等着。唯独贾琏正常的生活节奏,起床,锻炼,吃早饭,两边问安。 贾赦这边难得也起了个早,待贾琏问安后道:“你祖母让人在酒楼里包了个靠窗的位子,二房那边的珠哥儿,一早便去等着张榜,你要不要去?” 贾琏听了心里默默道【真行啊,二房那边的动静你很清楚嘛。】 “不去,都考完了,过不过已经注定,这几日秋老虎肆虐,儿子就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贾琏心里真实的想法却是【谁喜欢出风头谁去,反正我不喜欢出风头伱。】 贾赦沉默了一下,照例没有像以往那样破口大骂,而是语气平和:“贾珍说,贾蓉跟着你挣了不少银子。开年来花销大我手头紧,你若手头宽裕的话,不妨补贴一下家用。” 贾琏没想到还能听到这话,嘴角的冷笑忍不住就溢出来了:“家里一应花销用度,都是公中的帐,父亲每月有俸禄,如何还惦记我这点润笔费?” 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贾蓉扛不住贾珍审问,手里的银子都被贾珍刮走一大半。贾赦知道之后,自然是要效仿一二的。只是没想到,贾琏不是贾蓉,贾珍能夺点银子,贾赦只能碰钉子。千万别小看开书店挣的银子,贾母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二十两呢。 “为父最近看上一把扇子,需二百两银子。”贾赦心里恼火,嘴上还是在做最后的争取。 贾琏却丝毫不给面子的抱手道:“儿子去给祖母请安。”说完便转身就走。 贾赦……,【小畜生,今科不中,看我怎么摆布你。】 念及于此,贾赦把抓在手里的茶杯放了回去,站侧后的邢夫人,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幕,一个字都不敢出声。这对父子之间的较劲,一直在不断的升格。 贾赦其实真正担心的事情,是不知道这小畜生手里都有哪些底牌。 自打好好读书之后,这小畜生换了一个人,又拜了个好老师,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贾琏已经陛见多次,与三皇子之间关系匪浅。这是一个注定前程远大的儿子,贾赦再蠢也不会闹出父子相残的家丑来,这那样的话,老太太就得拿着木杖打断他的腿了。 往外走的贾琏心里很是感慨,果然荣国府里一点秘密都没有。贾蓉那厮,大概沉浸在贾珍对他态度好转的喜悦中吧,你的反抗精神呢?哥白白辛苦培训你那么久,废物! 能不能中举这个事情呢,贾琏是一点多不担心的,陛下才决定了加大科举中算经的比例,身为考官,你敢罢黜算经第一名的卷子?再怎么鸡蛋里挑骨头,也要给个三甲。 作为考官,不给算经第一的卷子过乡试,就是违背了皇帝的精神,就这你还做啥官? 尽管不知道皇帝的真实用意何在,贾琏还是很感谢皇帝给自己开挂的,很大的可能,这一招其实是张廷恩建议的。皇帝觉得好用,可以趁机调整一些官员的位子就接受了建议。 官场上的事情,很难说的清楚,皇帝的心思,最好不用去猜。 一个掌握了至高权利,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危险程度直接拉满。 现在很多人蹦跶的厉害,等着皇帝稳定了局面,压制了太上皇之后,必定逐一收拾。 贾母见了贾琏,表情有点紧张的问:“珠儿一早就去等着看榜,你如何有心思来请安?” “嗨,孙儿第一次考,中不中的不打紧,日子还长着呢,哪有来给祖母请安要紧?”贾琏在贾母面前,素来人设就是孝顺的好孙儿,时间长了,贾母不信也信了,别人也跟着信了。 贾母听了果然大悦,冲贾琏招手,示意上前后拉着手道:“好孙儿,告诉祖母,心里可有把握?”贾琏一脸笑容道:“尽人事,听天命,孙儿觉得文章写的满意,考官不喜欢也是白搭。顺天府那么多考生,一共才取那么点人,运气成分很大。” 贾母听了很是感慨道:“是啊,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贾琏笑着附和:“祖母说的在理!”心里:【我命由我不由天。】 张榜日还能在人前谈笑风生,王夫人在一旁心里默默的念叨:【珠儿考罢还能外出与同学游玩,想来是有把握的。琏哥儿却闭门不出,应该是没考好,眼下不过是强颜欢笑。】 贾母这边听了贾琏一番话,心里也是默默在想【琏哥儿信心不足,怕是要遭。】 贾琏表示要回去休息,贾母也不留他,心里对贾琏多了一分怜悯,亲孙子,自幼丧母,大儿子不是个会教孩子的,比不了老二。 东府,贾珍后院,靠着躺椅看《射雕》,最近一直在追读。尤氏过来挨着坐下,手里团扇轻轻挥动,贾珍扭头看一眼:“怎么不在老太太那边呆着等消息?” 尤氏把那边的事情说了一下,贾珍听着忍不住坐起,疑惑的问:“又来?还是真没考好?” 尤氏道:“这如何知晓?琏哥儿行事素来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如何好乱讲的。西府二房的珠哥儿,中了还好,如若落榜,怕是政二叔脸上不好看,珠哥儿少不得吃挂落。” ………… 贡院不远处的酒楼,贾府包的临窗桌子,贾珠早早坐着,远远的看着人群聚集。考完之后,最没有把握的算经,似乎也都过得去,对自己的文章也很满意,贾珠自觉今科稳了。 得知贾琏回家后跟上次县试一样在家休息,贾珠并没有心里开嘲讽,这小子不是个东西,结果没出来之前,可不敢再乱讲点啥。没见母亲早就叮嘱周瑞家的,让她盯着那些长舌妇,管好下面那些喜欢胡说八道的嘴巴。 对于贾琏这堂弟,贾珠的心情颇为复杂。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然而贾府现状如此,注定是很难做到兄弟团结。将来王熙凤进门后,二房教出一部分的管家权利,局面应该会有所缓和。庆幸的是贾琏似乎不是个喜欢争夺的性子。 楼道上一阵脚步声,满脸【我不好惹】的贾蓉带着四个家将上来,看见贾珠后立刻露出客气的笑容,上前拱手问候,行礼时腰杆挺着:“见过珠大叔。” 贾珠没起身,安坐笑问:“怎么,你也来看榜,是琏哥儿让来的?” 贾蓉脸上笑容不变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不曾见到琏二叔。”心里话【等会张榜,读书人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戏码,不看举错过了。】 贾蓉没掺和到这一桌,而是去了前面的屏风后面,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贾珠的几个同窗忍不住低声说了几句闲话。 同学甲:“贾琏同学师从当今张阁老,今科稳如泰山。” 同学乙:“那些未必,历次乡试,青云书院才是大头,国子监可不好比。” 同学丙,语气担忧:“青云书院招生,优中选优,乡试自然无甚敌手。” 贾珠:……,心里默默叹息【考官啊,要睁开眼睛啊,不能总偏心青云书院。】 隔壁的一桌上,几个青袍长衫的少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开口朗声道:“莫说是顺天府,放眼全国,贾琏在乡试中的算经不出意外也是第一,今科必中。” 声音很大,惊动了隔壁桌的贾珠等人,同时也惊动了屏风后面的贾蓉和李亨。 “此人怎么敢胡说八道,去看看,他是哪个?”李亨随着报社的发展,对一些言论高度敏感。什么叫贾琏算经第一,今科必中?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读书人的心真黑!父皇无时不刻要与这些人斗智斗勇,太难了! 身边小内侍立刻要出去,贾蓉却抬手拦着他:“我去吧,贵人不已露面。” 说罢贾蓉起身出来,招呼几个家将跟着,上前几步问:“方才说贾琏必中的人是哪个?” 别看贾蓉在贾珍和贾琏面前装孙子,在外头他是宁国府的嫡孙,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青袍少年那桌站起一个人,朝贾蓉抱手,嘴角冷笑道:“我说的,你待怎样?” 贾蓉气势十足上前两步要说话,贾珠已经先站起道:“蓉儿,不可胡闹。” 贾蓉被他打算气势,微微皱眉后,历练出来的沉稳还是使得贾蓉心平气和的回应:“珠大叔安心,我就是来问清楚一下名号。” 不等贾珠坐下,青袍少年已经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云书院林平。” 听他这么说,贾珠张嘴动了动,坐下了。 贾蓉却盯着他看了数息,看的此人眼神躲闪后,这才淡淡道:“你若不搬出青云书院的名号,我还能敬你是个好汉。所谓祸从口出,还望阁下谨言慎行,莫给自己招祸。” 贾珠都看傻了,这贾蓉变化如此之大的么?不学无术油嘴滑舌言语粗俗还能转性子么? 林平还要说话,已经又有青袍少年站起道:“小公爷,在下李冬。林同学少不更事,没管住嘴,在下替他道歉了。” 贾蓉依旧冷冷的看着四人道:“我就是出来问个名号,你犯不着向我道歉,方才的话想到处嚷嚷,自然可以接着做,我也不拦着。” 说话,贾蓉转身就走,该死的鬼轮不到自己去救。政策是内阁通过,陛下最终拍板的,真当【非议朝廷,非议当今】是闹着玩的? 林平原地站着,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无声抗争,李冬听了贾蓉的话,心里懊悔不已。 气氛凝重之时,远处人群骚动,有人在喊:“让开让开!” 第96章 悲欢 第96章悲欢 榜下现场一阵骚乱,几个衙役如劈波斩浪的船头,人群如波浪让开一条路。 “你别挤,踩着我的鞋了。” “太远了,看不见,往前挤啊,混蛋!” “该死,有贼!我的荷包不见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现场的人群快速的安静下来,仰着脖子看着前方的榜单。 多亏了都是一群读书人,换成一群江湖好汉,早干起来了。 酒楼上,李冬和林平互相对视一眼后,李冬道:“你不该的!” 林平深呼吸之后,露出苦笑,微微摇头:“哪有什么该不该?” 【没得选,你知道么?】 其他两位同学则一直安静的呆着,之前全程毫无参与感。 榜下,一个一个名字被找到后,有人飞奔而走去报信,有人在榜下欣喜若狂。 酒楼上,不断传来的名字,等待在此的考生们,又是一番人间百态,有悲有喜。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贾珠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即便是顺天府有优待,每一届录取的举人也不过五十左右。 “二甲榜单送出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二甲七人一张榜单,如果还不中,就只能指望一甲的前三了。可是一甲哪有那么好中的? 李冬和林平的脸上再也藏不住焦虑了,尽管他们成绩很好,却依旧不敢想前三名。 贾珠站着的时候,拳头捏紧,袍下的两腿微微发抖,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溢出。 前三名,贾珠还真的没想过,这大概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屏风后面,贾蓉在自言自语:“二叔一定中的!” 唯有身在局外的李亨依旧安坐如山,语气平淡:“贾兄不中,必有黑幕。” “贵人说的对,这还没张榜呢,就有人在传谣了。”贾蓉说的是之前争端,有人提前放的话,贾琏一定会中,明眼人都知道,有人在针对贾琏。 “琏二叔倒是镇定,在家里呆着不出门,急死人了。”贾蓉忍不住跺脚。 正在此时,有好五人从人群中奋力的挤出来,两个朝着街边树下的马匹跑去,三个朝着酒楼的方向飞奔而来,喊的都是同样的话:“荣国府贾琏高中二甲第一。” 三人此地奔上酒楼,二人奔到屏风后,一人登上二楼时脚步放缓,行至听到消息一脸呆滞的贾珠面前:“大爷,大房的琏二爷中了,二甲第一。” 这个消息对于贾珠而言,比自己没中都要难过,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多亏身边同窗及时伸手扶着才没晕倒,还有人劝说:“贾兄,还有一甲榜,别着急。” 贾珠稳定心神,呼吸急促自我欺骗:“是啊,还有一甲。”可是看他表情,哪有半点希望,眼神都散光了,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对于自己的成绩,贾珠还是有数的,一甲前三名,怎么会轮的到自己。 隔壁桌的四个青云书院的同学,此刻也都是表情惶恐,这四位平时成绩在书院内名列前茅,这才相邀一起来看榜。如今已经剩下最后的前三,哪个人不心里都悬了起来。 屏风后一阵欢笑声传了出来,贾蓉急吼吼的喊:“蠢货,还来楼上作甚,赶紧回去报喜,不然喜钱都叫别人拿去了。” “一甲榜单出来了。”二楼一阵吵闹后,有人一嗓子,现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其余的地方都是一阵喧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失魂落魄。 唯独青云书院四人一桌,都在死死的盯着最后一份榜单。 贾蓉告辞了李亨,带着人呼啸而回,好像他中了一样,春风得意。 李亨随后也走了,来到楼下时,只见一人飞奔而至:“少爷中了,中了,一甲第三。” 看到随身书童的身影,林平已经站不住了,哆哆嗦嗦的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语:“中了!我这是中了?”顿时涕泪溢出,表情狰狞。 边上的李冬此刻却神色微微一黯,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一甲第二也出来了,不是李冬。 就在李冬做完来年再战的心里建设后,一个胖球气喘吁吁的上来来,有气无力喊了一嗓子:“大哥,伱中了,第一名。” 李冬愣住了,看了一眼这个堂弟怒吼:“你怎么不早说?” “早晨没吃饱,没力气。” 李冬闻言,顿时无奈的一笑,随即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仰面不语,两行热泪。 四周一阵“恭喜”声中,顺天府乡试这出大戏,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最终青云书院再次成为了大赢家,有青云书院读书经历的人上榜二十六,包括解元李冬在内,前三有二,前十有六。这其中,好像混进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群富家翁打扮的男子,前呼后拥的往二楼去,原本决定离开的李亨,决定留下再看看。 “哪位是李东,在下邱富贵,家住城东,家财万贯,有一爱女年方十三……” “在下……。” 一群有钱人围住了青云书院丙班的这一桌,口沫横飞的介绍自家如何富有。 “多谢各位抬爱,李冬已经定亲,这次回去就成亲。” 众人又围上了林平,李东见状露出共情的微笑,果不其然,林平给李东一个眼色。 李冬大喊:“胖球,开路!” 三人前后发力,一起冲了出去。店小二在后面追,“二位,没结账啊。” 至无人处,李冬与林平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抱手:“李兄,恭喜。何日请我喝喜酒?” “林兄,同喜。我们应该是前后脚的事情。” 林平听到此言,却是微微一怔,李冬见状,心头一个咯噔。他去过林平家里,见过他的未婚妻,一个相貌秀气,很是贤惠能干的女孩。 “听家里长辈安排吧。”林平勉强给了这么一句回答。 这个反应让李东突然觉得,这位熟悉的同学,似乎变得陌生了。 两人关系很好的一个主要原因,都是因为出身寒门。李冬还好,有族里供着他读书,林平家中唯有一老母,读书都是靠着未婚妻家里在供着。 酒楼上,临窗的一桌子国子监同窗们都是失意人,直接昏厥过去的贾珠,在众人一阵掐人中的急救后醒来,依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好一阵还缓过劲道:“店家,上酒。” “对,上酒,喝醉了就忘记了。”同行人的一阵附和,都想一醉忘忧。 荣禧堂喜忧参半,一边是贾母在一群人的恭喜中笑容不断,一边是王夫人为首的几个,坐在一边满面焦虑,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琏哥儿呢?怎么还不来?”贾母突然想起了正主,这才问一句。 “鸳鸯姐姐已经去喊了。”身边一个十岁上下的小丫鬟应了一声。 贾母对小丫鬟道:“袭人,你也跟着去催一催,也多好讨一份喜钱。” 小丫鬟应声而去,贾母看一眼王夫人,嘴角微微撇了撇,吩咐道:“准好的喜钱抬出去,荣宁街的街坊们一起乐呵乐呵。” 贾母其实很清楚,贾珠大概是没机会了,心里默默的叹息至于,想到的是荣国府总算出了个举人,下一步再出个进士,就能彻底的压大房一头了。当年老爷在的时候很不甘心,叫一个贾敬压了二房一头呢。 荣国府的家丁抬着装满铜钱的大筐子出了侧门,足足五筐铜钱,一路走来一路撒钱,真的是在大撒币。隔壁的宁国府也不甘落后,让人抬了两筐子铜钱出来一起撒。 这一通折腾,足足闹了一个时辰,荣宁街才算是稍稍消停一些。 东跨院内的贾琏开始觉得自己很淡定,可是等到小安回来报喜时,还是觉得一阵恍惚,好一会才灵魂归窍。虽然我不是范进,但在那一瞬间,那种巨大的喜悦从何而来呢?为何犹如微醺一般,脚下发飘呢? 桂香已经在撒钱了,先给小安塞了一两银子的跑腿钱,再捧着一个盒子,里头是事先准备好的一钱一块的碎银子,逢人就发。平时每一个大子进出都瞪大眼睛的桂香,此刻化身败家婆娘,满脸喜悦从东跨院到荣禧堂,一路发钱。一盒子不够,后面还跟着俩丫鬟捧的盒子。 喜悦时刻的贾琏身边却只剩下一个小安,想起该去给贾赦和贾母说一声时,门口进来个小丫鬟,即便也只是十岁上下,那脸蛋也已经初现一个美人坯子。 “婢子鸳鸯,见过琏二爷。婢子给二爷道喜了,祝二爷来年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小丫鬟让人看着就特别的舒服,说话还好听,具有一种天生的特殊气质。 贾琏见了她忍不住打量一番,这就是贾母最喜欢的离不开的鸳鸯? 还很小呢,再等几年。这里是荣国府,不是萝莉岛。 “嗯,辛苦了。”贾琏应了一声,不见桂香时,忍不住问:“桂香呢?发喜钱啊!” “婢子来的路上遇见了桂香姐姐,已经讨了一份喜钱了。”鸳鸯笑着回禀。 “这糊涂的桂香,鸳鸯姑娘能一样么?老祖宗身边的左右护法。”贾琏说着话,伸手掏袖口,还好,有两块五两的银子,递给桂香一块道:“拿着,不许拒绝,不然生气了。” 鸳鸯丝毫不带犹豫的,接过银子又躬身道福:“谢二爷赏,老太太那边闹腾的厉害,请二爷去镇一镇场子,别叫人给荣禧堂屋顶拆咯。” 会说话,真的会说话。贾琏听的极为舒服! “前面带路!”贾琏挥手一指,鸳鸯笑着微微侧身:“不敢走二爷前头。” 说什么贾母最擅长调教丫鬟,人家这是天生的。就好比强化班,成绩好的都在强化班,班主任的能力如何,并不取决定性的作用。 刚出院子们,又一个小丫鬟来了,上前道福:“见过琏二爷,袭人给二爷道喜了,老祖宗让婢子来请您。”定睛一看,还真是长着一看就很好欺负的脸啊。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袖口里还有一块银子,贾琏眼神复杂的看着袭人,掏出来塞给她,还是不许拒绝的话,心道【要不要出手截胡袭人呢?不能便宜了大脸宝那个废物。可是,太小了啊!我怕被人说有特殊的爱好啊,要不你一个丫鬟都不睡,别人怎么想?忍着,等两年再要。】 一路前行,恭贺声不断,贾琏也没银子再赏了,好在桂香已经撒币过了,没人会抱怨。 即便知道鸳鸯和喜人的待遇,那也只能说明,贾琏在乎贾母的感受。 落在后面的两个小丫鬟并排而行,心里各自不同。袭人是真的开心傻了,琏二爷也太大方了。五两银子呢,一等丫鬟才月例一两呢。鸳鸯心里则在想,【琏二爷的眼神真奇怪,看我时还好点,看袭人时让人害怕。】 贾琏这是没听到鸳鸯的心声,听到了一定会喊冤:【荣国府里的丫鬟,喜欢度的排列如下:平儿,晴雯,司琪……,鸳鸯和袭人,都排不进前三呢。】 司琪为何上榜呢?很简单,敢爱敢恨啊! 看见王夫人笑的比哭还难看,贾琏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比中了举人还高兴。 原着中要说狠毒的女性人物,王夫人算是排第一,王熙凤才能拍第二。 跳井的金钏就不提了,为了薛家的银子,逼迫贾母让步,宝玉娶了宝钗。王熙凤在外面弄钱的事情,背后何尝没有王夫人的影子?严重怀疑王熙凤被当枪使了。当然了,王熙凤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希望这些年的思想教育,能扳正一点三观,别拿人不当人。 对于王熙凤,贾琏还是有信心能教育好的,毕竟还年轻呢。有自己看着,问题不大。 回头教唆王熙凤抢班夺权,自然就跟王夫人对立上了。 人群中还看见了一旁陪着笑的李纨,贾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生了贾兰之后,啧啧啧。这娇弱的样子,我见犹怜。嗯,赵姨娘怎么跟着一脸喜悦,有你什么事?别以为你身材变得更加饱满,我就会怕你带球撞人。 “琏二爷来了!”鸳鸯总是在最合适的时间,说最该说的话,相比之下袭人看着傻傻的。 现场出现短暂的安静,众人聚焦贾琏,一场属于贾琏的表演开始了。 第97章 打蛇打七寸 第97章打蛇打七寸 面对疾步上前的贾琏,贾母握紧了手边的檀香木杖,平时这玩意就是个摆设,此刻却成了能让老太太站起来的工具。荣国府长久兴旺的希望就在眼前,老太太是真的激动了。 噗通,一步之外的贾琏干脆利落的跪下,眼含热泪,一言不发的大礼叩拜,咚咚咚,额头砸在地板上,听着都觉得疼,众人聚焦下的贾琏却毫无感觉一般,连着来了三下,再抬头是,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块。 “不孝孙贾琏上禀祖母,今科乡试孙儿侥幸得中,特来叩谢老祖宗爱护成千之恩。” 看着面前眼泪已经下来的贾琏,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贾母老泪纵横,失去的力气的力气回来了,丢了手边的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红块,颤抖着声音问:“怪孙,疼么?” 贾琏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带泪的笑着,看着眼前的贾母,微微的摇摇头。 贾母上前一步,保住贾琏的头,嚎啕大哭! 现场感性的妇人们,没有一个能扛的住这一幕人伦大戏,纷纷扭头抹泪,即便是王夫人,此刻也站了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 拦不住,拦不住,怎么都拦不住了。 外头闻讯而来的贾赦,站门口看见这一幕,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心道【竖子,老夫还在呢!】看了一会,贾赦有所触动,忍不住仰面叹息。 这会赵姨娘开口道:“老祖宗,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哭个什么劲呢?别哭坏了身子!” 贾母这才松开贾琏,一边抹泪,一边笑道:“是啊,高兴的日子,都怪这猢狲!” 贾琏非常配合,笑脸带泪:“是,都怪孙儿,孙儿不孝。” 贾母再次伸手摸了摸贾琏的脑袋,口气柔和至极:“乖孙,起来吧,地上凉。” 等贾琏站起,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道:“老二家的,让人准备准备,荣宁街摆三天的流水席,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贾家还是贾家,荣国府还是荣国府。” “是,媳妇遵命。”王夫人低声领命,外人看来,一点毛病都没有,语气也很正常。 贾母暗道:【这是想通了?无论如何,这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赦这会总算是进了门,看着贾琏的眼神难得多了几分平视之感,脸上也有了笑容,先给贾母请安后,再对贾琏道:“竖子,此番算是没有堕了荣国府的门楣!” 贾母听了怒道:“有你什么事情,闪一边去。” 贾琏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笑眯眯的冲贾赦行礼:“父亲教训的是!” 面子拉满的贾赦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丫鬟伺候擦干眼泪的贾母笑道:“你再不争气,也生了一个好儿子,今天不算旧账,只管开心即可。” 这时贾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远的就听见老祖宗声音,中气十足,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今个儿起,老祖宗心头更敞亮,身体更健康,活到一百岁不难。” 贾母听着贾珍的话,心头高兴,这年月活一百岁就是人瑞,面君都不用磕头。 “珍哥儿也来了,吉祥话说的真好,一百岁不敢想,活到九十岁就是祖宗保佑咯。” 现场又是一阵欢喜合家欢的戏码,只是不见贾政,贾母嘴上没说啥,心里犯嘀咕。等气氛稍稍缓和,贾珍死活给贾琏拉走去吃酒后,这才私下里问了一句王夫人:“政儿呢?” 王夫人叹息道:“珠儿名落孙山,在酒楼喝醉了闹事,巡城御史撞见了,顾及贾府的脸面,巡城御史没拿人,让人带个话,让老爷去酒楼把人领回来。” 贾母听了轻轻跺脚:“珠儿还年轻,今科不中,还有下一科。”说着对李纨道:“孙媳妇,回头私下里,你别抱怨,好好劝一劝珠儿。” 李纨心道,【我能怎地?】嘴上却是应下来:“老祖宗教诲,孙儿记住了。” 贾府气氛沸腾,乾清宫里安安静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承辉帝靠着龙椅,闭目养神,面前跪着夏守忠额头触地,一言不发。 站在承辉帝身后的裘世安,手拿拂尘,站如雕像。 “有些人的一张嘴啊,天下的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做的事情却怎么脏怎么来。查吧,彻底的查清楚,看看是哪只手在暗处搅浑水。” 承辉帝没睁眼,依旧是闭目仰面,低下的夏守忠不敢有丝毫怠慢:“奴婢这就让人去查,只是……。”夏守忠语气迟疑了一下,承辉帝睁眼时,夏守忠浑身微微一颤,继续伏地。 “奴婢怕查出点什么事情,有损万岁爷圣明。” 承辉帝瞳孔陡然收缩,目光变得严厉了起来,语气又冷了三分:“伱只管查!” “奴婢遵旨!”夏守忠再次叩首,承辉帝挥挥手,夏守忠起身弓着腰一路后退倒行,至门口边上才转身。承辉帝见他出去,头也不回道:“大伴,你说说。” 听到【大伴】一词,裘世安浑身一颤,自打登基之后,这个词便停了,都是直呼其名。如今再现,说明此刻眼前这位内心极度的矛盾。 裘世安绕到前头,跪地磕头三响:“万岁爷,奴婢是无根之人,不敢议政。万岁爷九五之尊,下手也不缺能办事,敢办事的大臣,为何不叫来问一问呢?” 这就是裘世安最受信任的原因,潜邸之臣多了,单单是大伴就能被信任么?裘世安从来不给出明确的建议,但每次都能指出一条可行之路。 “起来吧,朕是被气糊涂了。传旨,宣孙化贞觐见。” 承辉帝这个人选就很有意思,内阁五个大臣,孔照和梁道远嘴里没真话,李清是青云书院出身,目前还没能得到承辉帝的完全信任。张廷恩虽然也是青云标签,但却是重点保护对象,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亮出这把刀子。 不过二刻,孙化贞到了殿外等候,承辉帝立刻宣进。 君臣见礼后,承辉帝单刀直入:“乡试前后一个月,市井之间一直有人在传一句话,荣国府贾琏算经天下第一,今科必中。爱卿为朕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置此事。” 孙化贞听了只是微微沉吟,异常果断的回应:“陛下,臣以为此言用心极其险恶,散步谣言的人意看似针对贾琏,实则项庄舞剑,另有所指,更甚者……。” 孙化贞难得迟疑了一下,承辉帝非常干脆:“说!” “臣以最大恶意揣度此言,恐有谤君之意。” 承辉帝听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孙化贞,这位阁臣表情坦荡的,微微低眉,不正面对视,也无躲闪之意。承辉帝心道:不愧是本朝大臣清廉之首。 “朕已经让龙禁尉去查源头了,朕也知道大概是查不清了,却又不能不查。朕,难啊!爱卿,可有对策教朕?”承辉帝的语气充满疲惫,烂事太多了,没有消停的时候。身为皇帝,看似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然则想做点事情却处处受制,步步艰难。 孙化贞还真是个敢想敢干的性格,根本不带犹豫的,立刻回应:“陛下,臣请龙禁尉停止全面调查此事,以免造成更大的事端。” 承辉帝听了微微往后一仰,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哦,爱卿何以教朕?” 正因为了解孙化贞,承辉帝才是这个反应,这老家伙可不是吃斋念佛的主。 “谁受益,谁有嫌疑。今科乡试,青云书院是最大的赢家,打蛇打七寸,龙禁尉盯着青云书院查就是了。也不拿人,臣请进驻青云书院配合调查,今科中举的挨个的询问审查。《京师民生报》把声势造起来,贾琏也是青云书院出身的学子。” 孙化贞一番话说完,承辉帝先是表情凝重,最后听到【贾琏也是青云书院出身的学子】时,忍不住仰面笑了笑,要不是修养好,差点就笑出声了。 好一阵承辉帝才平静下来,扭头对裘世安道:“裘世安,听到了么?” “奴婢这就去传话!”裘世安飞快的出门,交代门口的小太监去办事。 孙化贞又道:“陛下,臣请调都察院、大理寺非青云出身的官员各两人协助调查。” “准奏,此案,爱卿领衔侦办,朕是信得过的。”承辉帝心情大约,无有不准。 孙化贞领旨下去,承辉帝也没了办公的心思,起身在大殿内转了几个圈,终于“哈哈哈”的大笑三声,这才尽兴。临了又想了想,交代裘世安一句:“裘世安,元春那里你去传个话,贾琏中举是喜事,她可不能不送点贺礼。” “奴婢领旨,这就亲自去办。”裘世安告退而去,快马加鞭的去办事。 见了元春后,裘世安把口谕传达了,元春丝毫不敢怠慢眼前这位潜邸大伴,身边宫女小青当着众人的面,塞了一个荷包给裘世安身边亲信随从内侍后,元春这才低声道:“裘公公,虽是喜事,我也不知道该赏点啥给家里才合适。” 裘世安没有大大咧咧的摆架子,而是态度恭敬的回答:“不敢,您客气,奴婢就是个办事的人,要不,您且等一会?” “多谢公公!”元春心头一喜,半个时辰后,有内侍登门,传口谕赏元春各色锦缎五十匹,如意一对,御用笔墨纸砚一套。 承辉帝这边李亨也来求见了,父子二人见面后,承辉帝冷着脸:“从坤宁宫来的?” 李亨噗通跪下:“儿臣惶恐!” 承辉帝收起严厉之色,淡淡道:“做儿子的孝顺母亲,有何惶恐。”见李亨依旧跪地不起,承辉帝轻轻叹息,柔声温和道:“你既亲临酒楼现场,亲耳听到有人说了今科贾琏必中的话,为何回去后不加紧让人围绕此事做文章呢?朕本以为能看到你的锦绣文章呢。” 李亨陡然抬头,一脸惊喜:“儿臣……。” “晚了,赶紧回去,既然有人质疑顺天府今科乡试,朕以令内阁大臣孙化贞领衔,都察院、大理寺各派要员进驻青云书院,调查此事。所谓清者自清,干干净净的人,不怕查嘛。” 这一次李亨脑子转的很快,当即磕头道:“儿臣明白,这就回去发临时特刊。” 承辉帝挥挥手:“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失望谈不上,毕竟过了年才十六岁,可是想到他比贾琏大一岁的时候,承辉帝的心情又有点不那么美好了。口中忍不住来一句:“贾恩侯有子如此,何其幸也!” 孙化贞雷厉风行,领旨之后,亲自前往都察院和大理寺,调人之后,在龙禁尉的护卫之下,趁天没黑,直接杀向青云书院。 此间守门大爷柳老汉,见这群人来势汹汹,竟也不惧,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龙禁尉簇拥下的孙化贞,两人见面短暂的对视后,孙化贞主动开口:“坊间有谣传,质疑今科乡试存在舞弊,本官奉旨调查,请老者配合。” 柳老头这才退开,也没行礼,口中淡淡道:“二十年没见,孙大人风采依旧!” 孙化贞微微点头:“老将军高风亮节,荣华富贵弃之如敝履,人臣巅峰之际急流勇退,真乃人臣典范,必能安享晚年。今本官奉旨办案,不能全礼,还请海涵。” “孙大人客气,没有称某一声【人屠】,便是给了柳某天大的面子,请!” “客气!”孙化贞见书院中门大开,也不多言,率众而入。随行的几个文官,整个过程听的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在说点啥,这老头干啥的? 孙化贞也没有给别人解释的意思,见了青云书院前来迎接的人之后,耐心等待摆香案,宣旨,等青云书院众人谢恩后,命令龙禁尉五百人,把守各处,命令学生呆在住处,耐心等候调查。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孙化贞也不休息,直接下令。 通知今科中举的学生回来,接受官方调查,另一路则是夏守忠带队,将所有考官都叫来,控制起来,等待孙化贞下一步的指令。 正在喝酒的贾琏被龙禁尉人的找来时,真叫一个满脸懵逼。 “干啥呢?”王宝强的语气。回归神来心里巨震【窝草,玩这么大?】、 第98章 无端敌视,搞人心态 第98章无端敌视,搞人心态 贾琏觉得玩的大,这是认知上的偏差造成的。现代社会的高考冒名顶替事件判了几个? 顶多就是相关人员撤职,然后呢? 可是在古代,科举舞弊皇帝是会杀人啊!也必须杀人,因为这统治根基。 酒桌上喝的晕乎乎的一干人也都吓酒醒了,为首的内侍态度倒是非常的好,脸上还能有笑容:“辛苦您走一趟的事情。”没多说,毕竟话多的人容易倒霉。 贾琏被灌了不少的酒,这会走路不是很稳当,内侍还扶了一下道:“让人备轿吧,马车颠簸,别吐咯。” 清醒了一些的贾琏心里没鬼,自然是非常坦然,示意门口的小安过来扶着自己,贾珍也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轿子。 荣国府那边有腿脚快的人去报信,贾母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桌子人也没心思高乐了。 王夫人在一侧心里暗暗幸灾乐祸,不知道发生啥,但就是的开心。 可惜,没高兴一会呢,门口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贾母赶紧要亲自出迎,不料来的内侍不用迎接,自己就带着人进来了。 内侍见了贾母也很尊敬,五步之外便开口:“老封君不必多礼,我就是个跑腿的送东西的,不是来传旨,不敢当您的礼。”贾母还是结结实实的道福,内侍赶紧侧身躲开。 礼物送到后,这位内侍意味深长的当着众人说了一句:“这些都是贵人赏给新科举人贾琏的贺礼,东西都是今天从内库里才出来的。时间不早,天也快黑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贾母赶紧让人上前塞银票,内侍一番推脱后,还是手下了一百两的跑腿钱。 口中还道:“如此便客气了,也好沾点新科举人的喜气。” 贾母回复了常态,让赖大把人送出去后,回到桌前安坐,口中安抚人心:“元春这份贺礼,应是陛下授意,琏哥儿当无碍。” 你让贾母去做官做事,必定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但你让贾母才揣度这后宫里的事情,她算是比较懂行的。元春再怎么受宠,御用的成套笔墨纸砚,是她能随意弄到的么?这事情肯定是要通过皇帝的,以元春的聪慧和教养,必然不会主动提起。 所谓的科举舞弊,宁国府那边酒桌前内侍领着龙禁尉登门,荣国府这边内侍来送贺礼,看似矛盾的两件事情,根本就不矛盾。无非就是贾琏与事情无关,走个形式而已。 荣禧堂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但怎么说呢,兴奋的情绪被打断了一次,很难恢复了。 没多一会,贾母也宣布散了,让人去青云书院门口候着,等最新的消息吧。 总还是会担心的,这不是小事情。 一个内侍,八个龙禁尉,一顶四人轿子,还有两个随行的小厮,为的就是把贾琏送到青云书院。就这待遇,贾琏心里稳如泰山,从轿子里下来时,看着已经被夜幕笼罩的清源书院的大门口挂着的灯笼,突然停步凝视,心道:【还是头一回这个时候过来!看着很有恐怖片的既视感。】可不是么?把牌匾换成【XX义庄】,不就是八九十年代恐怖港片的标配么? 就差一股阴风和音效了! 内侍和龙禁尉也不催促,旧地重游,谁还不能有点感慨呢?反正不着急,千万不能得罪眼前这位爷。有个得宠的妃子姐姐倒也罢了,还有一个得宠的老师,在这叠光环呢。 内侍不知道的是,贾琏真正厉害的光环是他自己。 走侧门,熟门熟路的奔着办事房就去了,一路上遇见先到一步的熟人,班长李冬,另外一个林平不是很熟,在书院时连话都没说过。 贾琏自然是要维持礼数周全的人设,主动冲着李冬抱手:“李兄,别来无恙?” 李冬看看身边的林平之后,笑容略显尴尬的回应:“多谢贾兄,在下安好。” 边上的林平却在怒视以对,搞的贾琏很是警惕。毕竟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玄妙,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很可能就是因为一句【你愁啥】,就能打出狗脑子。 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有时候理由非常的荒唐。可能是看不顺眼,也可能是觉得伱挡路了。贾琏的判断,这位有过短暂同窗生涯的同学仇视自己,肯定是阵营的缘故。人在青云书院,还不得做出仇视贾琏这个叛徒的姿态?也就是李冬是个厚道人,换别人不带回礼的。 无论如何,一个仇视自己的人,贾琏必须以平静的视线注视上足足十秒,然后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再以极为毫无波澜的语气丢下一句话:“别在瞪眼了,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林平感受到了恐惧带来的凉意,从愤怒的情绪中走出来之后,理性告诉他,贾琏出身荣国府,是大周朝最顶级的权贵家庭出身。被这么一个人盯上的后果,注定非常严重。 恐惧之余的林平心头升起的是一股悲凉,出身寒微的他,没得选! 贾琏记住林平的原因很简单,这人仇视自己,偏偏这位还中举了,将来是能做官的。 今后在官场上,这就是妥妥的政敌,你不打击他,他也会挖空心思的对付你。所以呢,贾琏也没得选,必须弄他。最好现在弄那种。 可惜的是,眼下的情况贾琏能做的就是搞他心态。寄望于他面对审查时出错。 林平也只能哼一声,把头扭开,以此维持他那点可怜的尊严。 李冬在一旁赶紧出声缓和气氛:“贾兄,孙阁老等大员在内询问书院的师长们,我等还需等待一会,稍安勿躁!” 贾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平,语气淡然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有啥可着急,你看我像着急的样子么?” 李冬张嘴想说点啥,还是决定闭嘴不言,免得被这厮气到,心里更焦虑。 【我新科解元啊,还在喝庆功酒的时候,被人从酒楼里带回来,好在龙禁尉说的是请。】 这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刻,被人一棒子砸脑门上,心头真是五味成杂,惶恐不安之际,见到这么一个东西,个中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李冬和林平站着等待传唤,贾琏却四下看看后,发出不满的情绪:“怎么回事?连个座都没有么?还真当新科举人是嫌疑犯呢?” 李冬听的头皮发麻了,心道【大哥,你搞啥呢?也不看看这啥情况,还要座?】 厚道人李冬要开口劝说,不料身后的林平伸手一抓,把李冬给拉身后:“李兄,少管闲事!”说完还冷笑着看对面,得到的是贾琏一个平静的脸,以及抬手拿食指轻轻的点了点。 陆陆续续的又有同学被带来,全都在走廊上排队等候,也都是看一眼贾琏就默默的排队,一个打招呼的都没有。这点冷暴力对于贾琏而言,根本不带掉血的,但不等于就算了。 哼,先拿小本子记下,都说同科是官场上天然的盟友,贾琏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同窗 同科=未来的政敌群。嗯,是贾琏的锅,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让一让,另一干新科举人们破防的事情出现了,之前的内侍出现了,身后还跟着龙禁尉的人,有的搬椅子,有的搬桌子,有的手里拎着茶壶。 旁若无人的内侍走到贾琏跟前,笑眯眯的躬身赔笑道:“琏二爷请坐,看这阵势且有得等,没准还要熬夜。招待不周,没找到碳炉,茶是才沏的,您将就将就。” 这个变化搞的贾琏都有点懵,毕竟刚才的话就是在搞别人心态。 要说搞人心态的高手,还得是这些宫里出来的。 尽管觉得眼前这位内侍很过分,贾琏还是很欣赏他的服务态度,更是一脸笑容道:“这位小公公,怎么称呼?” “二爷抬爱,不敢称公公。小的贱名王安,在裘大伴跟前行走。”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内侍王安愿意配合贾琏搞人心态,同样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很简单,这些个新科举人们,甭管之前的家里出身如何,只要能过了眼前这一关,那都是老爷。心态上就看不上内侍,自觉高人一等,看见内侍时很自然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人太年轻了,没有被内侍毒打过,也没学会掩饰情绪。 但是贾琏给王安的感觉就很玄妙,肯定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那种感觉王安说不上,怎么讲呢?心里很舒服,头一回面见官老爷时,得到了比较正向的回应。 是人都会有情绪,太监也会有情绪,甚至因为身体残缺,情绪更浓郁。 没人生下来就奔着太监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而去,能进宫做太监的,除非极少数特殊的原因,绝大多数太监的诞生,都是因为活不下去。 王安作为家里的长子,还不是遇见荒年了,就是单纯的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吃糠咽菜都快撑不住了,王安选择了进宫。很疼,很惨,但能吃饱,能活下去,还能给家里寄点钱。 无端的白眼和厌恶遇见的多了,贾琏这种纯好奇和保持距离的客气,显得难能可贵。 偏偏这么一个人还是荣国府头号继承人,今科举人等多种光环携带者,比眼前其他的举人,身份不知道高多少层。你看,人就是对比出来的,你真当王安没脾气么? 贾琏随口一声抱怨,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王安就愿意推波助澜。就他这个做法,回头裘世安知道了,没准还能夸几句有眼色,会做事。 贾琏脸上的笑容更甚,抱手道:“我记住了,容后报。” 王安表情不变,笑容不变:“您客气,小的告退。” 同一条走廊,同一群新科举人,所有人都站着排队等候,唯独贾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独自享受眼前的茶水。现场每个人都是从酒席上拽过来的,这么半天,谁不想喝一杯热茶啊。可惜没有,非但没有,还要看着别人可。 那些眼睛从最初的渴望邀请,慢慢的变成怨气散发,渐渐的怨气汇集,向贾琏袭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在这个地方惹事,只能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气氛中,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是贾琏,这茶来的及时,非常的解渴,一连两杯之后,贾琏才停下手,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旁若无人的哼起调子:“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 走廊里的怨气达到了巅峰,就在此刻,有人走过来,抬手在贾琏的脑后轻轻一巴掌:“竖子,唱啥呢?还怪好听的。” 被打断的贾琏心头怒火腾的一下窜起来,跳起来张牙舞爪的要回怼,看清楚来人时,立刻脸上泛起笑容:“是您老啊!怎么,还没歇着呢?” 柳老头在青云书院事件中的举动,在贾琏的心目中得分不低,怎么讲呢,至少是做到了基本的公平公正。由此,贾琏也能有一个正常的敬老心态面对他。 “出了这么一桩破事,你说我能歇着?”柳老头大马金刀的鸠占鹊巢不说,坐下后还抬手冲看守的龙禁尉招手:“再来把椅子!” 龙禁尉中很快有人去搬椅子了,看的贾琏眼睛都直了,知道老头不简单,没想到不简单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自己动手拿茶杯,喝了一杯茶的柳老头笑道:“小子,回头进去了别胡说八道啊。” 贾琏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您老不能因为我有胡闹的本钱,就判断我一定胡闹吧?” 柳老头听了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老汉先入为主了。荣宁二府老一辈就剩下一股糊涂蛋史家姑娘,东府出了个大混蛋贾敬,西府闹的笑话也不小,你一个娃娃,确实挺难的。” 贾琏都听傻了,这老头啥动静,真敢说啊。 一干同学们露出了吃瓜的表情,也有点幸灾乐祸,总算有人能镇住贾琏了。 “您这话我不爱听,人前人后的,为尊者讳。我就不跟您计较了,您也别接着说了。要说难呢,我生下来锦衣玉食的,还能有多难。所谓的难处,不过是人过的太舒坦了,心里生出的骄纵之情。一般遇见我这样的出身,还觉得自己过的艰难的主,丢乡下干一个月农活,吃一个月农家饭,什么毛病都治好咯。” 一番话说完,别说其他的同学了,即便是柳老头,也是呆呆的看着贾琏,心道:【这真是荣国府的嫡孙贾琏?贾府先人是积了多少的德?】 第99章 神仙打架云里雾里 第99章神仙打架云里雾里 “贾琏,凡事留点余地,对大家都好。”柳老头收起了长辈的嘴脸,以平等姿态对话,人也站了起来,两人对立时才发现一般高。贾琏过年十六岁,还有的长呢。这个念头让柳老头心头狠狠的一紧,将来如何? 贾琏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严肃的看着柳老头:“您是长辈,做人还算公道,不像有的人那么离谱。说起来非常的难得,这点我敬着您?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站着,没一跳三尺高,就已经留了余地。都到了能够顶门立户的年龄了,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不能只看到好处,不看到后果。人啊,要为自己的言论行为负责的。” 柳老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贾琏,眼神陡然变化,怎么讲呢?就像一只带着一群小鸡的老母鸡,面对老鹰时,张开羽翼护着小鸡仔,自身则不顾一切的发起徒劳的疯狂的反击。 贾琏面对这样的眼神,丝毫不惧,以眼神传递一种信息【我并不介意鱼死网破,就看您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和平是求不来的,以斗争求来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柳老头以书院的守护神自居的心态,此刻暴露无遗。 贾琏不知道老头的根底,但是却以毫不畏惧的姿态出现,这就是顶级勋贵的底蕴。 贾家不败,贾琏败了最多回家躺平,青云书院的未来呢? 别以为青云党很强大,实际上大周朝最强大的群体,还是这群勋贵,作为帝国最初大江山的人群们,分走了大周第二大的蛋糕,历经两代君王的压制,依旧是最顶级的势力,即便是太上皇和承辉帝,都不得不拉拢的力量。 柳老头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越过贾琏往大门外走,两个龙禁尉过来拦着,连带微笑;“您留步,别叫我们难做。”柳老头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块牌子:“看清楚了。” 王安及时的出现,看了一眼牌子后如同遇到了受惊吓的老鼠,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站住,恭敬的行大礼:“奴婢……。” 柳老头及时的打断他的行礼:“起来,闪开,备马。” 半个时辰后,清华园外马蹄声在夜晚中由远而近,守备的禁军停止瞌睡,打起精神。 马背上的柳老头大步流星,举起手里的牌子:“我要陛见。” 守卫接过牌子,看都不看,调转头飞奔而去。 园子内正在洗脚准备睡觉的太上皇,看见戴权进来,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发作。 “圣人,柳人和求见。”说话的戴权,手里捧着那块牌子。 太上皇看了一眼,顿时一阵恍惚,当年的血雨腥风犹在眼前。 两刻之后,换了一身轻便居家服的太上皇,手里把玩着那块紫檀木材质的牌子,看着进来后站着弯腰见礼的柳老头,轻声道:“我还当这块牌子你要带进棺材。” “青云书院的招牌不能到,这就是个死物,拿出来换个好结果,不亏。” 柳老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抬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太上皇,太上皇还大三岁,看起来要年轻一点,不像柳老头,走出去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太上皇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仰面看着高处,自言自语一般:“二十年前在西北高原领兵的你抗旨,一口气杀了十多万人,孙化贞不过区区一个县令,上奏称:方圆一千里内,找不到一个异族男人,还在吃奶的都没放过。你的名字起错了,不该叫人和,该叫人屠。” 柳老头脸色不变,也不辩解,沉默以对。太上皇继续自言自语:“那时候,宁肯被去爵罢官,也不愿意拿出这块牌子来求饶。” 听到此处,柳老头总算是有回应了,干脆利落:“青云书院乃太祖所创,不能倒!” 太上皇眼神里闪过一丝感伤,站起身来,看着柳老头怒道:“当年伱跟我抢母后亲手缝制的棉衣时的勇气呢?那会你可是全都要,为了一件衣服,你敢动手打我。怎么到老了,就盯着一个青云书院不舍得?” 柳老头不说话,太上皇闪过一丝气急败坏,跺脚道:“牌子你留着,没这东西你怕是斗不过老四,护不住青云书院一脉。”说罢,太上皇走上前,抓起柳老头的手,把牌子塞他手里,柳老头接过后,身形微微停滞,语气略带哽咽:“谢过三哥。” 太上皇仰面看天,身子微微颤抖道:“当年一起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后得空,常来看看我,可行?” “草民遵旨!”柳老头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小老头形象,太上皇气的抬脚就踹,柳老头也不躲,踹了两脚后,太上皇也不生气了,转身不看他,口中道:“戴权!” “奴婢在!”戴权如同鬼魂一般出现,走路不带有半点声响。 “去,传朕口谕。罢顺天府今科乡试主考王之望。教不严师之惰,青云书院一干教习尽数退职返乡,五年内不能起复为官,有儿子的,十年内不能参加科举。做老师的,不能有事弟子服其劳,出了事情让弟子背黑锅。学生是无辜的,就此作罢吧。” 戴权领旨而去,柳老头要走人时,太上皇却悠悠的看着告退的他道:“你也该歇着了。” 柳老头微微一顿,继续大礼叩首:“草民家里还有三百亩地,回乡务农便是。” “哼,城南皇庄归你了,别断了当年老兄弟的香火。”太上皇冒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柳老头一个重重的头磕地上,直接给一块【金砖】干两半,口称:“草民谢陛下隆恩!” 已经是深夜了,戴权出现在青云书院,孙化贞等一干官员出迎,戴权宣旨后挥一挥拂尘,转身就走,半点也不想多留。 孙化贞起身后回头看看众人道:“遵旨行事吧!龙禁尉把学生挨个安全的送到家,出了差错自己找地方抹脖子。其他人都老实待着,等天明了本官进宫陛见之后再论。” 原本以为要在走廊里喂一晚上蚊子的贾琏,没想到能出现这么一个变化,真是神仙打架云里雾里,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就这事情,引出来多少隐藏BOSS。 怎么来的,贾琏又怎么回去了,门房里蹿出来一个赖大,上前行礼道:“琏二爷回来了,老太太那边还没睡呢,还等着呢。” 贾琏看着强打精神的赖大,心道:这家伙能在大管家的位子上岿然不动,儿子也能做官,不是仅仅靠被信任。说起来,赖大可不是贾母的陪嫁随员,而是贾府的家生子。 “二爷我啊,还是更欣赏当初那个称呼琏哥儿的赖大爷。”做人嘛,一定要心胸宽广,这可是人设,不能崩!贾琏笑嘻嘻的一句话,看似在开玩笑,却也不给赖大反应的机会,脚下加快频率,奔着贾母住处而去。 留在原地的赖大浑身无力,两腿颤抖,身边的人扶着才一下一下的往前走了几步,回复常态后,跺了跺脚,表情快速恢复,加快步伐追上去。 贾母这边看见贾琏,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熬到现在也是难顶了。起身道:“回来就好,赶紧去歇着吧。你老子,你二叔,都叫我赶走了。”贾琏给贾母磕头告退,出来时看见赖大赶来,诡异的微微一笑,鬼片里的人晚上怎么笑的,贾琏就怎么笑。 所谓的贾赦贾政叫贾母赶走的话,贾琏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贾赦贾珍没少喝,应该是压根就没来,贾政应该是来了,但也没多呆,主动走的。贾母手持念珠,身边就两个小丫鬟陪着,想必是嫌那些夫人碍事,都给撵走了。 贾母是喜欢热闹,但也得分事情分时候。如今贾琏的事情,不亲眼看到人回来,这一夜贾母都未必能睡的着。 宫内,元春已经从最初的不堪,进化到能先一步起来了。 毕竟是个体力活,承辉帝不能先起来也是正常的。 还在梳洗的时候,裘世安就出现了,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承辉帝面无表情的听完后,语气重带着一丝冷意道:“处置的挺好,遵旨照办吧。孙化贞辛苦了,赏银元一千,蟒袍一件,玉带一条,荫其幼子为四等轻车都尉。一干办案官员,各赏银元五百,龙禁尉一干办事人员,各赏银元二十。” 随着铸币的展开,承辉帝越发的发现,手里有钱,做事才能得心应手。清华园那位不想赏钱么?非也,非也,手里没钱,拿什么赏?说来说去,还是赏钱最实惠,最有感召力。 只要手里有钱,承辉帝相信不管面对任何问题,以当今之尊位,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贾琏有一句话,承辉帝深以为然,国家的任何情况,最终的表现形式都是钱。 盛世的时候,国家财政肯定良好,做事不缺钱,末世的时候,财政一定先崩溃,没钱赈济灾民,没钱整顿军备,所以才会一条大船慢慢下沉。 货币本是死物,当它被流通领域赋能后,货币就不在是死物,而是以另外一种面目示人。 货币在特定的情况下,表现形式为权利。 口袋里掏不出一枚大子的人是没有狗叫权的,所以,努力赚钱吧! 午时初刻贾琏才起来,眼睛是睁开了,魂魄却没归位。 昨晚上没睡好的人很多,心头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事情。 梳洗用饭,完了慢悠悠的散步到正堂,贾赦这边也起来了,从里门出来时还在打哈欠。 见了贾琏后,贾赦很不耐烦的摆摆手:“以后没事别来烦我。我管不了你,也懒得管。” 贾琏笑了笑,依旧是躬身问安,贾赦等他礼毕,掉头就回去了。 贾琏也没在意,奔着贾母所在而来。 刚出东跨院的门,走了不到二十步,就听到桂香在骂人。 “二小姐是妾生的怎么了?我们家二爷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轮到你这卖烂X的母狗说话?司琪,怕什么?上去抽她,十个耳光,少一个你就从二小姐那滚蛋。” 贾琏走近了看了看,桂香揪着一个妇人的领子,非要强压她跪下,让司琪上手。这妇人躲躲闪闪的不肯就范,桂香力量不足,一时半会拿不住她。 秉公处理?不存在的! 贾琏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冷冷的看着那个妇人,这一下那妇人噗通的跪下了:“琏二爷饶命,老身也是无心之言。” 李嬷嬷,又是这倚老卖老的老货,贾琏不用看都知道司琪被欺负了。 “司琪,张嘴三十,少一下三天不许吃饭。” 丢下一句话,贾琏迈步就走,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他多耗一丝心神。也就是不能不给王夫人留一点颜面,不然这老货撵出去自生自灭,一了百了。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赖大家的,看见贾琏走来,赶紧道福,贾琏嗯了一声,点点头就过去了。赖大家的本是来劝架的,眼前这阵势,哪里还敢说半个字。昨晚上赖大回家后,在炕上睡觉都在说梦话,喊的是:【琏二爷饶了老奴吧。】 刚才贾琏就是一个眼神,赖大家的腿多软了。此前寻思给赖尚荣捐个官儿的事情,看眼下这情况,还是先求得贾琏的首肯再做顶多。不然就算捐了官,也发了实缺,怕是要在外面死的不明不白的。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荣国府的这些当家男人,杀伐决断这一块,唯有贾琏酷似当年的国公老爷。 司琪这边目送贾琏远去,看见赖大家的即便是来了,也不敢说半个字,顿时心头涌起一股强大的自豪感,上前一步,咬紧牙关,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一下!不许躲!两下!……。” 司琪一边打一边数,身为大房二小姐的丫鬟,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在巴掌里头释放了。 李嬷嬷也是个精明人,看见赖大家的缩着脖子躲在一边,顿时心里明了,这顿巴掌跑不掉了,只能生受。要怪,就怪自己多事,欺负人都欺负习惯了。 恨?眼下自然是不敢的,更多的是怕。怕贾琏惦记上自己,哪天让人在后花园挖个坑做堆肥料!在荣国府里呆长了,这种时间没见过的也没少听过。 也就是贾母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了许多,不怎么处置下人了。不信你去问问老人们,当年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后花园里的边边角角里,晚上有没有人敢去。 第100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第100章二十年前的真相 荣国府的下人们已经在想象,将来王熙凤嫁进门之后,掌握了管家的权利,即便二房的王夫人是王熙凤的姑姑,背后有贾琏撑腰的王熙凤可以给贾母伏低做小,还能接受王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么? 这荣国府啊,贾赦把东跨院经营成自留地,崛起的贾琏在荣禧堂横着走。 人啊,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转角处遇见李纨,一脸愁苦,贾琏很想上前去问一句【怎么不见珠大哥?】 话到嘴边,却成了:“见过珠大嫂!” 真不是因为李纨在贾府中的气质独一份,单纯的因为做人有底线。 面对弱者的肆意狂放,迟早被更强者将肆意狂放甩在脸上。 “是琏哥儿啊,刚才走神失礼了。”李纨赶紧回一个道福,贾琏微微侧身不受全礼。 “您有事,先请!”贾琏给李纨让路,得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后,交错而过。 走远后,李纨身边的通房丫鬟低声道:“琏二爷素来不欺下!” 李纨扭头看一眼,低声厉声道:“隔墙有耳,管好你的嘴,我可不想出烧埋银子。” “哟,乖孙来了,正好问问,元春派人赏的贺礼,如何处置?” 贾母见了贾琏进门,不等行礼便主动招手示意上前说话。奈何贾琏不肯有任何犯错的把柄,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先行礼,再上前。他可不是大脸宝,打小就没有在贾母怀里扭啊扭的经验。所以呢,做好自己,少犯错。 “贵人在宫里发来的贺礼,那可不是我的面子,全赖荣国府有祖母这根定海神针。” 一句话给贾母说的是眉开眼笑,这乖孙话说真好听。 “东西是赏你的,别人怎么好胡乱伸手?”贾母笑眯眯的,不轻不重的提醒一句。 说给谁听的,谁听谁知道。 “笔墨纸砚孙儿要了,其他的祖母留着自己用也好,看赏也罢。” 贾母没法子更满意了,扭头看着众妇人道:“看看,都看看,我这乖孙在孝顺一道,从不肯落人后。”众妇人自然是一阵猛夸猛捧,说出来的好话不带有重样的。 贾琏悄悄环视,王夫人不在场,尤氏坐一边笑而不语,没有跟着凑热闹,眼角的余光飘啊飘。被贾琏抓到几次,飞快的闪开。 【尤氏这好身段都没生下一儿半女,可见贾珍的身子早掏空了。种子不行,哪来的苗?】 贾琏这边一脸笑容的心里在走神,看着就是在以微笑不语表达谦逊。 人是很下贱的,浪子回头叫【金不换】,放下屠刀叫【立地成佛】,那些普通人呢,那些没能力也不敢去做坏事的行为上的好人呢?哦,这些人一般叫【草民】,那没事了。 所以呢,人还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一个人强大了,你就算是放高利贷,弄的多少人活的喘不过气来,依旧有很多人喊伱爸爸!你要是弱小呢,别人踩你一脚都是轻的,把你的东西据为己有,再给你一击闷棍,还要教育你一句【我这是给你机会磨炼自己】,这才是常态。 “珍大嫂怎么不说话?”贾母展现了一下什么叫并没有老眼昏花。 “孙媳嘴慢,好话都叫别人抢先说了。待想说时却没词了,干脆就不说了。” 尤氏如此说时,眼神从贾琏的脸上略过,心里默默【该死,光顾着看他了。】 贾母素来知道,尤氏是个性子稳重的,听她这么说,觉得是真话。毕竟身边这些妇人,那真是嘴里好话从年头到年尾,从没停过,早就修炼出来了。 说起来,还是琏哥儿这种读书人说的话好听,不媚不俗,听着寻常,就是能说到心里,让人贴慰的很。 想到此处,贾母又看着贾琏,笑容满面道:“乖孙,早起的时候,你二婶子提了一句,是不是该准备准备,来年会试之后,把你的亲事办了。” 贾琏听了心头一动,脸上表情不变:“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安排,轮不到我说话。二婶有心了,可惜人不在,不能当面道谢。” 贾母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笑容也少了几分,语气少了几分亢奋:“都怪你那二叔,珠哥儿今科没考中,与落榜同窗喝酒消愁,他觉得丢了面子,要不是我去的快,珠哥儿要被打个好歹,如今只能在屋里养着呢。” 贾琏听了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二叔性子确实急了点,珠大哥以为人父,人前人后,总要留三分面子的。回头孙儿去看看珠大哥,安抚一番。科举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三四十岁中举人,国子监里也不少见呢。” 贾母听了这话,更是满意的不得了,什么叫孝悌啊?听听这话说的。 “你二叔年龄大了,说轻了听不进去,说重了,怕他跪坏了腿脚。” 贾母一番话,听的贾琏牙根都酸了,听听,什么叫偏心。 “祖母慈爱之光辉耀东西两府,昨日在青云书院,看门的柳老头竟敢说祖母是老糊涂,孙儿一时气不过,与他争辩了两句。这老头,迟早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贾琏话锋一转,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抛了出来。 这话说的贾母一开始还笑的脸上全是褶子,一个转折差点给贾母闪了腰,笑容也没了。 贾琏在注意观察贾母的表情变化,很明显,她知道柳老头的存在。 贾母确实被贾琏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如同不经意之见,心尖给针轻轻的扎了一下。 回过神见贾琏眼神里的关切,这才勉强的挤出笑容道:“那老头还没死呢,好些年没听过他的信了。乖孙莫要与他起争端,惹不起他就躲着点。” “一个糟老头子,我还能在他跟前堕了贾府的威风?”贾琏一脸的义愤,摩拳擦掌。 贾母露出郑重且严肃的表情:“乖孙,柳人和有【人屠】之名,二十年前在京城可止小儿夜啼。当年你祖父对上他也要退让三分,……。”说到此处,贾母觉得有点言语欠妥了,挥手道:“乖孙留下,其他人回避。” 二三十号人闻声起身退下,贾母身边就剩下一个小丫鬟鸳鸯,袭人都自觉的走人了。 贾母这才开口:“你祖父说过,柳人和是太祖收养的孤儿,跟太上皇一起长大的,身边还有一块太皇太后亲赐的牌子。这牌子在,就算柳人和谋逆,也能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二十年前,柳人和在西北杀戮过甚,看似为满朝文官所不容,被弹劾去爵罢官。实则是因为他把持了青盐买卖吃独食,勋贵也好,文官也罢,内务府也容不下他。就这样,他活的好好的。” 【窝草,柳老头这么猛的么?为何贾母不早点提醒我?人啊,果然是看事情要往好里想,看人心要往坏处念。乡试之前,我与贾珠之间无声的较量还没结果,即便是贾母也要留着一手,免得我落榜了,贾珠高中,她在贾府里头再搞平衡就难了。】 贾琏低头沉思,贾母也不催他。凡事三四后行是好习惯。 “原来如此,难怪昨夜太上皇出手搅和了事情。”贾琏差不多是自言自语,贾母听了脸色一变道:“闭嘴,以后不许主动提那三个字,在哪都不行。” 贾琏一怔,随即正色道:“祖母教训,孙儿谨记。” 贾母这才露出笑容:“柳老头爱说啥就让他去说,喜欢管闲事,就让他去管。当年他在西北威风,你两位在山海关外也不差多少。只可惜,关外苦寒之地,你两位爷爷在关外带兵打仗是没法子,熬了几年,身子伤了元气,故而未能长寿,切记切记。” 贾母的意思,贾琏大概听明白了,为了公家的事情,把身体搭进去不值得。 “如此说了,如今王太尉在西域戡乱,身子骨怕也是要熬的。”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贾琏开始鸣金收兵,贾母能说的也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都说了。 “没法子,勋贵总要有人站出来顶在前面。贾王史薛,贾家史家,兴盛的根基在关外,王家薛家,势力在金陵。”面对贾家未来顶门立户的贾琏,贾母格外有耐心的开始科普。 有机会贾琏自然不肯错过,抓紧问一句:“薛家不是商贾么?怎么个说法?” “想什么的?薛家是给太祖办事起家的,紫薇舍人没了之后,内务府那边也换了山头,宫里也没人帮着说话,自然看着不如从前了。听说紫薇舍人的独子不怎么争气,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你不用刻意去过问,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眼下有王太尉在朝,薛家当无大碍。”贾琏随口应付一句,心里想的是薛家式微之际,王夫人想的是吞了薛家的银子,贾母能看不出来么?不就是林黛玉没爹媚娘好欺负么? 真要是林如海和贾敏活的好好的,看谁敢欺负林黛玉。 想到林如海,贾琏忍不住冒出一个问题:【柳老头为何要把持青盐买卖吃独食?他看着不是如此愚蠢的人啊。】 想了解真实情况,看来是很难了,也许贾母不知道真相。 离开荣禧堂,回到住处的贾琏心不在焉的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柳老头。想想觉得没必要,那老人精的嘴里绝对套不出半句真话,没准还要搭进去一坛好酒。 正想着呢,门帘子挑起来,贾赦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桂香,急的脸都红了,拦不住,真拦不住!二爷莫怪啊! 贾琏笑着起身见礼,贾赦大马金刀的占据了椅子:“元春赏的贺礼,为何只拿回来笔墨纸砚,你是嫌二房占的还不够多么?” 贾琏很想反驳一句,念头一转,觉得没必要,转身交代桂香两句。 没等到即时答案的贾赦表情不悦,却也没发作,毕竟晚上要出去吃酒听曲,还要借竖子名头。贾琏面带微笑的回一句;“父亲稍安勿躁。” 桂香很快就回来了,手里一叠银票,很不舍得的递给贾琏,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银票!贾赦的眼珠子立刻亮了,人也站了起来,想伸手又坐了回去,表情极为拧巴。 也就是贾赦是古人,不然肯定会说【你就拿这考验你爹?】 贾琏笑的更灿烂了,这就叫对症下药! “儿子有疑问,正欲请教父亲。”贾琏不紧不慢的抛出话头,贾赦心知这小子没好屁,却忍不住想要银子,只能继续端着,语气尽快缓慢:“问吧,知道的自会答你。” “适才……,儿子怎么都不信,柳人和能蠢成祖母说的那样。” 贾赦看看贾琏手里的银票,贾琏和配合的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票子,贾赦哼了一声没接,口中很配合的回答:“那是你祖父哄你祖母的话,青盐的买卖是说把持就能把持的不成?陕甘总督不是吃素的,两省官员不是吃素的。” 贾琏听到这里,手里银票放在书桌上,贾赦一伸手就能拿到。 贾赦满意的看一眼,没有伸手,而是继续道;“柳人和的事情你少打听,没好处。” 贾琏以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手里剩下的银票,轻轻的往书桌上一丢:“一千两!” 贾赦伸手取了一叠银票,装进袖口:“仔细想想,你将来要做官的,这些事情知道一些也好,免得将来踩空坏了前程。柳人和当年坏事的根子在前太子,前太子花销大,心思动到西北大军身上了,饷银不敢惦记,大军获胜后的赏钱他没忍住伸了手。贪墨了三成,拿这钱收买柳人和麾下的两位将领。” 贾琏……,如此劲爆的消息你都知道?你以前干啥的? “柳人和一怒之下,找了由头斩了两位将领,并以密匣子上奏太上皇,说明此事。太上皇把前太子叫去问话,太子矢口否认,还说柳人和携功自重,剪出异己,以密奏离间天家父子,有不臣之心。当时太子正得势,太上皇便下旨训斥柳人和,这厮称病辞职,赶上孙化贞上奏弹劾柳人和杀戮太过,太上皇便顺势准了柳人和辞掉帅位。这事情,当年你两位爷爷,也是说了话的,帮着推了一下。一年后,太子第一次被废,首辅被赐自缢。又过了一年,前太子被恢复,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弹劾柳人和心怀怨怼,柳人和被去爵。这事情,当时你爷爷私下里告诉我,以柳人和为戒,不可学田丰,当学贾诩。” 贾琏听傻了! 第101章 舆论导向的重要性 第101章舆论导向的重要性 见贾琏呆呆的沉思,贾赦立刻起身出门,一溜烟来到前院,马匹备好了,贾赦熟练的翻身上马,驾的一声处了东跨院。 贾琏在书房里很努力的想与原着一一对照,却发现根本对不上,原着中很多事情就是模糊的一句话,什么“老忠义亲王坏了事”,真难为那些红学家了。居然能以此为一门学问,说起来可笑,实则可悲。三百年的异族统治,带来的文化创伤,需要很长时间来融合恢复。 只有等融合完成,元气恢复,这个民族才能迎来又一次的新生。 所以,群魔乱舞又如何呢?历史会记住一切!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哎呀,想多了,想多了,想远了。 想多了,会扰乱心神,想远一点呢,则会令人心平气和。 任何一个事件,放在历史维度里去观察,你才会发现,五千年甚至更长的历史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凝聚成的是一股民族的不可阻挡的英雄气! 贾琏并没有注意到贾赦的走人,等到回魂之后才发现走人了,忍不住呵呵一下,本打算问一问婚事的相关事宜,不曾想着老货忙着出去炫耀。想必昨夜被折腾一下,炫耀的过程不尽兴。这个事情的处理方式,在贾琏看来就是纯权术。 指望任何一个政权将顶层的斗争公开透明,那就是在做梦。我们看见的事情,都是有选择记录的结果,何况是当朝的掌权者之间的较量。 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个事情贾琏似乎有了答案,那就是贾政的官是怎么来的。 一门双公的时期太上皇登基之前,贾家是有实力保持客观中立。感觉到威胁的太上皇,开始了长期对贾家的压制,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贾敬能顺利的参加科举,贾代善一走,贾政连科举的机会都没了。彻底的断了这一代人走科举道路,走上文官巅峰的机会。 “所以,我应该庆幸么?”把一切串起来联想的时候,贾琏忍不住自言自语。 最终贾琏还是一声叹息,不去多想了。现实摆在眼前,贾琏作为新一代的代表人物,被贾家的现状裹挟着,十年八载的肯定是停不下来了。 【对了,要给王熙凤写信,这调-教机会不可错过。估计昨夜的王熙凤,也是潮起潮落,跌宕起伏。】想到此处,贾琏立刻动手研磨,展开面前的纸。 一封信刚写完,墨汁还没干透,桂香便进来道:“二爷,平儿妹妹来了。” 起身回头一看,脸上带着点红润的平儿,眼神里闪动着异彩,盯着贾琏移不开的看。 对视之时,平儿飞快的垂首,低声道:“婢子给姑爷请安,恭贺姑爷科场凯旋,来年……。” “来年春闱再奏捷报,早日用八人大轿把你家小姐抬进门。”贾琏笑眯眯的接过话,平儿听了下巴都戳锁骨上了,露出的颈子也是红的。 少女怀春很正常,尤其是平儿这种,早就知道自己会跟着陪嫁过来的。 “我与风儿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看,才写好的信。”贾琏取了信递给平儿,等她接过信后,发动突然袭击,双手抱着她腰笑道:“先收点利息!” 平儿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体温瞬间拔高,灵魂在这一刻失控了,飘来荡去。 好在贾琏的偷袭时间不长,也就是那么十几秒的样子便松开了。 “小姐让婢子来传口信……。”平儿说着顿了顿,艰难的终于将口舌理顺了,这才继续;“昨日小姐被吓的不轻,王家人都跟着一起着急。家里老爷说,事情太大,他坐不了主,只能镇之静,左右太尉老爷在外,贾家王家都不会有大事。小姐这才安心了一些。” 嗯,昨天的事情确实比较刺激,王子胜的应对必须赞一句【稳】。 “越是突如其来,越是要稳住,岳父大人处置可谓老辣稳健。告诉风儿,我没有责怪谁的意思,事情谁也没想到。”贾琏也没有多说,毕竟昨夜的刀光剑影在视线之外,贾琏自身也是一块在波涛中漂浮的无根之木。 即便是藏在暗处搞事情的人,对于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同样是雾里看花。只有两位接掌棋局的人,才知道事情基本真相,就这也没人说清楚,最初的始作俑者是谁。 乾清宫,承辉帝也还在复盘昨夜的事情,夏守忠依旧跪在地上,耐心的等候。 该不该查,该查,太上皇进场后,就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了。 互相较劲的父子,也只能尽量的争取更多的支持。从进程看,青云一脉从此的倾向,应该是侧重于太上皇。从承辉帝的角度看,是被打了个冷不防。他也没想起来青云书院还有个柳人和,更没想到这老货如此能豁出去。 “先悄悄的查,别闹出动静来。”承辉帝一句话,算是做了个结尾。昨日被偷袭了一下,确实心里不舒服,阵脚不能乱,接下来的舆论大战绝对不能大意了。 夏守忠退下,承辉帝让等在殿外的李亨进来。 “老三,朕讲,伱记。” 李亨立刻掏出小本本和炭笔,一旁准备记录。 “非议太祖制定的国家抡才大典者可谓居心叵测,必须严查到底。青云书院一干人等,不能有效的约束学生,朝廷为快速平时民意,果断处置。乡试主考王之望,受流言影响,为某身而带偏见取名次,当责之,余者有连带责任。” “记下了么?记下了赶紧回去,明天一早要把特刊免费发往全城。” “儿臣记下了,已经让人做好一切准备,回去立刻排版刊印。” “嗯,朝廷的公告已经明发,街面上的情况如何?”承辉帝临时考验一下李亨。 “来之前,儿臣汇集了一干报童带回来的话,民间大体上还在观望,一些言论也只是猜测,此前在引导舆论的一些人消失不见了,应是暂时蛰伏,以待变化。” 承辉帝听了李亨的回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长进了,但不多。回去办事吧。” 待李亨退下,承辉帝令裘世安宣旨,召开内阁御前会议。 有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所以承辉帝也不打算瞒着,让孙化贞把昨夜的经过说一遍之后,这才开口:“太上皇的旨意,自然是要尊从的。内阁就按这个意思,拟旨吧。” 这情况即便是首辅孔照也都选择了一言不发,等着李清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动笔拟旨。 李清飞快的当场草拟完毕,双手奉上时,承辉帝开口道:“各位爱卿都看看,有何不妥的及时改一改。”李清楞了一下,还是很平静的把草稿给了裘世安。 裘世安先给孔照,孔照硬着头皮看完后发声:“老臣无异议!” 接着是梁道远看了看,稍稍犹豫后还是那句:“臣无异议。” 孙化贞,无异议,张廷恩,无异议。 最后才来到了承辉帝的手里,接过草稿仔细看看后,面露欣慰之色。 李清这个人吧,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在做事的时候,还是靠谱的。 怎么个靠谱呢,草稿中,【太上皇】三个字,根本就没出现,直接给漂没干净了。 大概意思是,事情要严查,为迅速安定人心,根据现有情况,陛下与内阁商议之后,先做如下处置。实际上有个屁的商议,但不能不这么写。 从之前的表态看,内阁这五位,站位很稳。这就很好嘛,内阁大臣辅助皇帝处理朝政,搞清楚谁才是当今朝廷的话事人,怎么好意思继续待在内阁里呢? 午后,朝廷明发上意,公布了阶段性的处置结果。很多人事先已经猜到了结果不妙,也只能在等待中煎熬。比如,还被关在贡院的王之望,内侍来宣布处置结果的时候,当场就晕过去了。口中发出惨厉的呐喊:“是哪个在害我?” 次日一早,大街小巷里,报童在飞奔,免费在送《京师民生报》特刊。 免费特刊里有一句话,因为李亨的灵机一动,照猫画虎的让人在茶楼酒肆引导舆论,成为了新一轮的舆论热点。这句评论的原文如下【陛下不认见太祖制定之抡才大典有损分毫,故而恢复之。是谁在对陛下的举措表达不满呢?我睁眼看了看满朝诸公,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百姓又不傻,加之有人刻意引导,推波助澜,很快舆论就朝着寒门子弟科举艰难,一一家人供一个读书人都很难的方向发展。至于勋贵子弟,朝廷的文官里头,才几个勋贵子弟?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才发现贾政这一类文官,不是科举上来的。 在看本次顺天府乡试的结果,很快就冒出一个新的热点,【这就过分了啊,给寒门子弟一条活路走行不行?】 新的热点在酝酿了两日后,新一期的《京师民生报》成为了论战的舞台,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有人为青云书院辩护,毕竟青云书院招生也是唯才是举,你考不上怪谁? 也有人撰文指出,青云书院不单单是考试招生,还有推荐制度。据可靠消息,书院内的学子,一大半都是持有所谓的推荐信进入书院就读。什么推荐信,在进士出身,四品以上官员,皆可以出推荐信。 最后,笔者【胡言论语】也跳出来发表了文章,《从两汉察举制到隋唐科举制说起》。 这篇文章紧紧围绕着【公平】二字做文章,从寒门子弟天生的资源匮乏说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寒门子弟在科举的竞争中本身就出在不公平的位子,青云书院人为的推荐信制度,加剧了这种不公平的程度。一些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寒门子弟,在成为高位者之后,反过来助长了这种不公平。科举取士的初衷是最大的公平化,尽管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也做到了想对的公平。是问天下读书人,面对这种人为造成的公平失衡,是非曲直,还要争论么? 此文一出,很多一辈子只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才知道,科举制度是怎么来的,知道了两晋时期,存在过一段上品无寒士的历史时期,那段以门第取官的历史,谁也不愿意重新来一遍。不然大家还读书干啥,出门摆出门第就好了。 京城的舆论风向很快就被转移了,没人谈乡试舞弊案,就算有人非要说,也没人搭理,先不起几朵浪花。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在青云书院的推荐信制度上。 理由也很强大,从青云书院的创立说起,太祖创立书院的初衷,是为了照顾那些常年征战,自身没读多少书的勋贵,他们的子弟很难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太上皇时期,进一步面向全京师地区开放,本意是为了照顾寒门子弟中的优秀人才。 初衷肯定是好的,现在的情况属于好经文被歪嘴和尚带偏了,并不是太上皇本意。当今陛下圣明,必定能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这种争论肯定不会像现代社会那样,争论不会太过深入。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是理学的知识体系,争论本身有很强的局限性,然而能展开争论这个事情本身,意义非凡。 始作俑者贾琏在家里过的很舒服,中进士之前呢,一个喜欢居家读书的人设不能崩塌。 在承辉帝和张廷恩跟前,贾琏的人设也是如此,还要加上没上进心,喜欢躺着,好色等等因素。张廷恩最近没召唤贾琏,毕竟是关键时刻嘛,被有心人抓着大肆宣扬就不好了。 朝廷很快又发布了新的公告,青云书院为太祖所创,太上皇为公平计而开扩招先河,推荐信制度乃潜藏之规则,为维护太祖、太上皇名誉,自即日起,青云书院招生一律以考试分数高低决定,不得再行推荐制度。 此文一出,大量在京备考的举人们,纷纷撰文投稿,赞美陛下,赞美朝廷。 一阵风过去之后,顺天府乡试的阴霾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关心真相如何。 公告发布的当天,贾琏从家里出来的,还是马车出行,不介意别人笑话他像大家闺秀。出门在外嘛,藏好自己,安全第一才是要紧。 第102章 必须珍惜的友人 第102章必须珍惜的友人 坐师都没了,鹿鸣宴自然就推迟了,没取消就不错了。 继续办鹿鸣宴是文官的坚持,本该出席鹿鸣宴的王之望,变成了李清。 得知李清出席鹿鸣宴时,贾琏又忍不住把人往坏处想了,乡试之前出现的谣言,结合现在发生的事情,怎么看李清都脱不掉嫌疑。主谋肯定不是李清,但怎么说他,只要一两句话,甚至感慨一下,就会有人觉得被暗示了,然后就去做了。 贾琏是不会去想过程的,我就看结果。此前李清被青云党的一部分人看成是背叛者,书院的管理和教习们,可以看作储备干部,这些人被清洗一遍后,接下来的青云书院,谁是话事人一眼可见。所以,怎么看,李清都是最大的受益者。事情不是他的手笔,也难逃一个最初的默许,后续的推波助澜。 玩政治的人啊,心真脏啊! 想到此处的贾琏,坐在席位上眼神越发的冷峻,看着一干新出炉的举人们,显得多少有点青涩和笨拙的吹捧李清,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鹿鸣宴要作诗,这些新举人,纷纷拿出最大的热情来表现自己,明年就是会试,不抓紧时间拿出佳作来扬名,更待何时。 解元是李冬,这是个厚道人,带头作诗也是如此,谢天谢地谢父母谢君恩谢师恩,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全都谢谢一遍,并无太出彩的地方。 前三甲先后作诗,本该轮到贾琏这个第四名,但他却坐在原地发呆,导致短暂的冷场。 李清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眼神微微的黯淡了一分,很快就回复了亲切的语气:“贾琏,为何发呆?可有诗作?” 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维持的,特立独行也不要太过分,贾琏可没有举世皆敌的勇气。 面对李清的垂询,贾琏还是依着规矩的站起身,礼数做足了才回话:“回阁老大人的话,琏素来不善作诗,前三甲之珠玉在,竟一时词穷,感慨虽多,不知从何讲起。” 本以为一定会有人怼自己,没曾想一番话说完之后,竟无一人出头,搞的贾琏有点不习惯。李清也不知道该怎么点评这个学生了,想到今日之事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种解读,头皮都麻了。换成任何一个学生这么干,李清都能轻松应对,薄一个大度之名。 唯独贾琏是例外,两人之间过去是有故事的。 青云书院当初的旧事,当初坊间的主流传闻是青云书院不公,导致方白衣下野。 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李清很快想明白了,今天的事情根本没有淡化处理的可能。 但见李清从椅子上站起,吓的所有新举人也都站了起来。 “青云旧事,某依院规处置,生硬之处,失之人情。事后想来,青云书院为李某人背了黑锅,名誉有损。今日当着各位青年才俊之面,某不以官职为凭,以此事告诫诸君,今后入了仕途,事事当以心安为先。戒之戒之!” 这话就算是当众认错了,什么意思呢,我当初的处置呢,确实是按照院规,看着没毛病,实际上还是有私心的,所以至今难以心安,今后大家在外做官呢,私心少一点。 一番话给贾琏CPU都干烧掉了,这人怎么可以如此的牛-逼? 把脸面丢在地上,自己踩上一脚的人,将来不做首辅都是屈才了。 贾琏被打击的无言以对,李清今天的举动,明天京城就能传遍,到时候任何人都说不出毛病来。堂堂阁老之尊,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 怎么玩,还怎么玩?这就是降维打击! 别看贾琏的出身好,那只是出身,人家现在就是阁老呢。 当李清能在众人面前放下身段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除了厚道人李冬对贾琏报以同情的目光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关心贾琏了,全员冲着李清,恭恭敬敬的长揖行礼,整齐的回答:“我等谨遵教诲!” 即便是回过神的贾琏,也只能挺着腰杆,以最后的倔强冲李清沉默抱手,然后转身就走。 真的就这么走了么?贾琏的举动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背影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贾琏站住了,现场气氛沉默,等着贾琏这个败犬的【狺狺狂吠】,准备当做明日谈资。 李清却没有任何放松的心思,被逼到墙角的境遇他也是遭遇过的,只不过他手里的牌不多,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贾琏不一样,真不一样,不谈出身,看后台就知道进退余地很大。 此刻的李清正在想一个问题,此情此景,换成是我,该如何应对呢? 【贾琏,你是张廷恩的嫡传弟子,不要让我失望啊!】 突然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期待了! “那些打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没有诗作,贾琏只是留下一句大白话,就这么步履从容的坦然而去,丝毫不见局促。 也就是说几乎是在转身的一瞬间,贾琏便调整好了心态。 本来就没打算跟李清较量,两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胜败不重要,能逼着李清当众认错本身,就是胜利了。更何况,还能摆出一副弱者虽败,越挫越勇的姿态呢? 所以,李清赢了,贾琏也赢了。双赢! 贾琏这一走呢,鹿鸣宴不散也散了,李清突然觉得如同得胜回朝的路上,战利品丢了。 这么一想呢,觉得素然无味了,笑着摆摆手道:“各位俊彦,今日散了吧。” 马车上的贾琏多少有点失意,毕竟是挂B嘛,被人阴了肯定是不爽的,跟心态无关。 身后马蹄声传来,还有李冬的声音:“贾兄,等一等。” 叫停马车,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冬骑马追了上来。 青云书院里好人有,但是不多,要说厚道人呢,同学之中李清肯定算一个。 人生在世,求名求利,并无大错。但是做人做事有底线,能顾忌他人的难处,就是厚道! 这样的人做同学,做朋友,无论如何都是要珍惜的。 贾琏可以肯定,哪天要是贾府败落了,自己沦落到要饭的地步,贾政贾兰未必能给自己一口吃的,李冬肯定是给吃的又给穿的,没准还能给自己一份工作。 “李兄这是何苦呢?”贾琏笑着抱手相迎,李冬翻身下马,上前回礼道:“贾兄出身尊贵,书院期间从无主动奇人之举,看似冷漠,实则君子也。今日之事,贾兄不必介怀,是非曲直,公道早有论断。李阁老拖到现在才认错,非情愿也,实不可不为也。” 厚道人 明白人! 贾琏听了这番话,感慨不已:“我这人注定朋友不多,现在有李兄为友,当浮一大白。” 李冬听了顿时一脸喜色道,拉着贾琏的手:“我也是这么想的!走走,去酒楼,我请客。” “哎,李兄也说起大白话了,这是我的罪过啊。”贾琏笑眯眯的跟着一起走。 李冬却仰面哈哈一笑道:“平时在家里,说的也是大白话,读书以后才文绉绉的,不说几句子曰诗云,好像这书就白读了。将来有机会做牧民官,面对百姓还是要说白话文免得百姓听不懂,奏折文书还是要文绉绉的,以免太过另类。” 附近就是酒楼,两人上楼要了个桌子落座后,贾琏继续前言:“李兄可知,为何朝廷公告,官面文书都是文绉绉的?” 李冬听了顿时陷入沉思,良久摇头:“不得要领,应是惯例。” “我看啊,纸张大行其道前,以竹简为书,故而有刀笔吏之说。那时候,着书立传是苦差事,能省一字变省一字,求的就是个言简意赅。现如今的官场公文,朝廷布告,,明明可以用白话文写的清清楚楚,却非要一成不变的沿袭下来,此中大有文章。” 明白人李清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贾琏微微一笑:“明白就好,放在心里。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事情,将来有机会,可以推动一下,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希望落空了受打击。” 李冬顿时释然,笑着摇摇头:“我还打算安慰你,不想被伱安慰了。” “能力范围之内,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尽力去做,理想国太遥远了。” “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眼前只想与贾兄一醉方休。” 李冬觉得自己总算做了一件之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心头意外的畅快。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一边聊,书院中的诸多旧事被提起,说着各自当时的观感,点评一下同学们,然后会心一笑。 李东明显是喝醉了,贾琏也七八分酒,二人相携,勾肩搭背的出了酒楼,贾琏还能撑着安排人给李东送回去,然后才往马车上一倒,呼呼大睡。 回到家中,都是下人给搬到床上的。这一觉醒来都是后半夜了,没有叫隔间里守夜的丫鬟,自己起来举着灯笼方便。回来想接着睡,却没了睡意,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苦笑摇头,却又暗自窃喜得一好友。 古人的智商,不可小觑啊。 京师中多了好几份报纸,贾琏让下人盯着,有报纸就买回来看看。 这不,眼前这份《时闻报》看着就很有立场。 鹿鸣宴上的事情,几乎每一份新出的报纸都有评论解读,唯独这一份报纸一笔带过鹿鸣宴上的事情,追着后续贾琏与李东的事情来展开。 这份报纸给贾琏一种八卦小报的感觉,这个年代搞八卦小报的人,真不担心被人防火烧了报纸,又或者找地痞流氓上门砸了报社么? 【顺天府解元公与荣国府嫡孙之间,鹿鸣宴后把酒言欢,是鹿鸣宴上不曾尽兴乎?又或惺惺相惜?外人不之也!据酒楼上客人言,二者以好友相待,并无不谐之处。】 【昔日二者同窗时,想来相处甚佳,故而不以出身为凭,结为好友。】 【贾琏之青云旧事,恐有不可说之处。】 这份报纸字里行间的内容,用“拱火”两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不是在古代,贾琏都怀疑是作者是现代新闻学毕业。 那种看出殡不嫌槟大的味道扑面而来! 贾琏对这份报纸并无太大的恶意,毕竟搞新闻的人,追着新闻去写的报纸,总是令人尊敬的。就怕将来这份报纸朝着有选择报道的方向发展,到时候真的就是萝莉岛事件无人问,猴子虐猫天下传。 贾琏也不知道,放出报纸媒体这个魔鬼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玩意迟早是要变成回旋镖,你可以这么玩,别人也可以,甚至玩的更绝。 这玩意只要官方不插手,民间智慧可以怎么没下限就怎么没下限。 想到这里,贾琏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得给自己提前找点杀招在手。 看看日头还早,收拾收拾,贾琏出门而去,可以赶在晚饭前到张府,蹭一顿晚饭,顺便出点馊主意,完美。 散朝归来的张廷恩,身边伺候的丫鬟又换了一个人,士大夫的生活有多爽,看看张廷恩就可以窥见一斑了。这位以前是在师娘跟前伺候的,看这意思,师娘是真的贤惠啊。 这个贤惠的定义,属于这个时代,贾琏不会拿现代社会的定义来定义古人。 如果人能回到现代,做一个年轻的二代,贾琏大概是要高举不婚主义的旗帜享受生活的。 森林辣么大,为何要吊在一颗树上呢? 面色红润的张廷恩,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又有啥事情?” 要不怎么是亲传弟子呢,一看贾琏脸上的表情,张廷恩就知道他有事。 “学生是哪里没掩饰好么?先生能不能指出来?”脸皮足够厚的贾琏,丝毫不在意这点轻描淡写的攻击。反问很热情的请教求学。 “你应该带着一面镜子去见你师娘的时候照一照。”张廷恩调侃了一句。 “啊,学生面对师娘时谄媚的如此明显么?”这话说的,仿佛是在自夸。 门口进来的师娘张吴氏听的笑弯了腰,好一阵才上前来,轻轻的抬手点了点贾琏的脑门道:“别听你老师的,师娘就喜欢你这样。” 贾琏立刻又续上了马屁,看着张廷恩身边的丫鬟道:“师娘真是贤惠啊!” 张吴氏听了只是笑道:“你唯一的师弟年仅八岁,老人不舍千里而行,张家要开枝散叶,师娘可不敢落一个妒妇的名声。” 张廷恩顿然色变,看贾琏时眼神不善! 第103章 掏心窝子的交流 第103章掏心窝子的交流 【这学生不能要了!】张廷恩在内心深处呐喊! 张吴氏也就是酸一两句,毕竟社会风气如此,女人三十多岁当奶奶和外婆的很多,有了孙子自称老身就顺理成章了,孙子都有了,还能惦记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就是不端庄。 当然你得有权或有钱,不然活都活不下去,还怎么惦记多几个女人呢? 一个国家长期稳定,资源朝着少数人的手里集中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人变成机器,按照预先的设定来执行。 张吴氏对贾琏是越发的喜欢了,这学生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心里是分的很清楚的。知道做师娘的不容易,那些来路不明的狐狸精,撵走就是了。男人喜欢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想拦是拦不住的,吵闹也不解决任何问题。 坐稳正妻的位子,张廷恩身边的女人换成可以左右的亲信,男的不闹事,女的能掌握。 贾琏是真的佩服这个师娘,原着中王熙凤的玩法才叫低级。原着中贾琏婚前有几个姨娘,后来都打发了,怎么打发的没细说。肯定不是啥自觉自愿,没准还用上了暴力手段。 从张廷恩的反应来看,此前身边的女人,都是皇帝安排的,现在夫人给支走了,肯定不会用强,最多就是送出去安置。 说到这些女人可怜,贾琏也就是觉得可怜,心里没太大的波动。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几千年前老子就写过这样的文字,根深蒂固的晚期癌症。 这个世界有理想主义者,但贾琏肯定不是。 张吴氏上了茶水后下去了,剩下师徒二人时,张廷恩才拉下脸:“有屁快放!” “学生此番是请老师代为分析一番,事情是这样的……。”贾琏把书院一夜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完了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书院未来的归属待定,老师不打算插一手么?” 张廷恩撇了一眼这个混蛋学生,淡淡的反问:“你想问的是李清吧?经此一事,青云一脉必然加剧内部的分化。谣言肯定不是李清在幕后,不过他眼线多提前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在后面推波助澜。陛下眼里不揉沙子,要不是太上皇插一杠子,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就结束。就结果而言,陛下能接受一半。明白么?” 贾琏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事情的混沌程度,远远超出了想像。 “不是很明白,但是也能理解。明末东林党有清名昭着,事到临头的水太凉。也有金华籍大贪官,兵临城下是举家殉节。有顾炎武,有陈子龙,更多的人站在金陵门迎接他们口中的蛮夷。文人嘛,大多数骨子里都是软弱的。” 张廷恩听到这番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能有这番见地,老师很欣慰。读书人就是这样,平时嘴上说的话,听听就行了,别往心里去。治理国家离不开文人,读书人却又是少数,朝廷离不开读书人,做官之后的读书人自然会努力往上爬,增加摇摆的本钱。” 说到此处,看见贾琏审视的眼神时,张廷恩老脸一红道:“怎么?觉得不妥?” “非也非也,学生在想的是,我那亲老子平日里对我但凡有您十分之一好,学生也不至于走到要靠读书科举求自保的程度。” 张廷恩心头狠狠的抽了一下,什么叫掏心窝子,这就是掏心窝子。 【读书科举求自保】这话听着简单,实则将贾府的现状描绘的非常清楚了。可见贾琏虽然年幼,但是对贾家二府的情况掌握的很清楚,遇见到了一些未来,由此生出了危机感。这里指的不是贾琏在贾府内的自保,而是针对整个贾家而言。 “你家的事情,以后别对外说。”张廷恩想了想,提醒一句。 “那不能,这不是没有外人么?”贾琏回的非常自然。 “青云书院那点事情激不起太大的波澜,没有柳人和护着,青云书院那些人以后会老实很多。眼见的就能分成五个山头。居中摇摆的一个,陛下一个,清华园一个,梁道远一个,李清一个,鬼知道还有没有想自立山头的。总之就是被拆的一塌糊涂了。” 张廷恩现在是什么都敢说了,这充分说明师娘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贾琏一看这阵势,胆子也壮了,毕竟是大腿嘛,越粗越好不是。于是也大胆道:“先生,书院的事情先放一放,赶紧抓钱是要紧。内阁那边少操心,陛下不要独立性太强的内阁,先紧着户部理顺了,要紧部门拿捏住。其次是西域战事,该叫苦的一定要交,嗓门还要大。要让王子腾在西域也知道,户部为了筹集钱粮,吃了各种夹板气。” “哦,伱又有什么好主意?”张廷恩听出一点端倪来了。 “您不妨上一道折子,西域战事拖延,秋粮还没收上来,户部又没钱了,暂停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的俸禄发放。” 张廷恩眉头顿然紧皱:“什么意思?” “嗨,最近看了几份不同的报纸,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件事情,西域战事迁延至今,朝廷耗费巨大。我估摸着,又要有人拿西域战事做文章了,不然今年的业绩完不成。西域战事,无非就是接着打和暂停两个选择。您先出来放一把火,让猴子们把屁股露出来。”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你这话出去说,能被人群殴至死。不对,你一定还有别的企图。”张廷恩还是老辣,很快就意识到贾琏还有更深层的谋划。 “您高明,一眼就看出来我的那点小心思。其实也没什么,此前有御史弹劾陕甘总督,我寻思着,西宁王那边一定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不应该。这群勋贵能不干涉地方,太假了!先搞出点动静,等西域战事结束了,以陛下的明见,必定会顺设陕甘总督这条线查下去,到时候查出点啥,没准就把四位王爷都牵扯进来了。四王八公,太抱团了,不好!” 贾琏的潜台词时,四王八公要是被这个事情加大一点内部的裂痕,我先浑水摸鱼报了东平郡王世子的仇,贾府受了惊吓会老实一些,我再中个进士,彻底的掌握贾府的话语权。到时候,就可以分化掌握局面,时机成熟了,好痛下杀手。 一番话给张廷恩听的是目瞪口呆,这孙子的心思也太过歹毒了,四王八公抱团不假,内部矛盾也有,问题是你清醒一点,你是贾琏! 思来想去,觉得贾琏做出这个布局的理由,怎么看都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这个问题张廷恩还不好问出来,只能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看待这个布局的得失。 只要有人在朝中提出西域停战,陕甘总督、西宁君王为首的文武势力,一定会跳出来唱反调。西域平叛打对于朝廷而言,打的是尊严之战,对于这些人而言,意味着大把的钱粮过手,不说贪腐多少,沾手上的油水都是了不得的好处。 这条线上发财的人,自上而下的,都得炸窝。 这么说吧,绝大多数的文官是反对西域战事继续的一方,打仗是金山银海的投入,这钱不能经手,看别人赚钱可是太难受了。 “我确有整顿户部的想法,因为各种原因,迟迟不敢轻易下手。其中最大的阻力,来自吏部。户部的官员调整调动,吏部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张廷恩突然说的极为含蓄,立刻提醒了贾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位居然能左右吏部?”贾琏也很含蓄的反问。 “毕竟成年了,说是观政,实则有极大的话语权。不说把持吏部,借着吏部的手,往户部塞几个自己人,还是能做到的。”张廷恩的心思,你跟李亨关系好,多考虑一下嘛。 “您要整顿户部,尽管大胆去做,天子家事,站边上看个热闹就得了。我寻思,五品一下的官员,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超过这个程度,别说您答应不答应,先问问陛下嘛。” 张廷恩听着这话就心里冒凉气,这孙子怎么修炼成精的?我是该高兴呢,还是担心呢? “说说吧,你对将来都有啥想法?”还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说点心里话,张廷恩自然不会错过,多了解一番这孙子的真实想法,将来不至于措手不及。 至于他的建议嘛,听可以,是不是完全接受,再说。 “您多虑了,我真没啥太多想法,就是盼着有生之年,贾府的门楣不倒,我好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贾琏笑嘻嘻的说着真话,张廷恩却很是不屑道:“少扯那些没用的,你不做大官,贾府开销巨大,哪来的路子挣钱维持开销?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这话把贾琏的自负心给激起了,笑眯眯的摇头道:“您可能对我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说句大话,做官我不擅长,赚钱才是我的强项。待我中了进士,有了护身符,您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挣回来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贾府现在的家底子,只要悠着点,够你这一代人挥霍的。”张廷恩揭老底。 “您可太高看贾府了,大房二房不是一条心,都惦记着从库里往自己的口袋里捞东西,上行下效,贾府的两位管家,比主子都有钱呢。我要是能当家还好点,尚且……,算了,不说了。”差点就给大观园说出来了,一个大观园,贾府的老底子都给刮漏咯。 “你啊,专心备考来年的会试吧,别的心思少操点。乡试闹这么一下其实没坏处,至少明年的会试,少了很多事情。”张廷恩也就是随口一说,贾琏却听出了一点动静。 “怎么,李阁老又要搞出点事情来?” 张廷恩忍不住又麻了一下,这学生的脑子太活了一点吧?也就是在自己面前不遮掩,幸好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不然被有心人盯死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就注定了。 “嗯,李清给陛下上了道折子,明年会试的每一个流程,加大监督力度,确保万无一失。同时加大作弊对象的惩处力度,官吏作弊,不论情节轻重,一律处死,族人流放。考生作弊,一撸到底,全家下九流。” 贾琏算是开眼了,这李清真能整活啊。 “啧啧啧,这份折子留中了吧?”贾琏不用猜都能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置。 搞不好这就是君臣二人在唱双簧!顶了天就是君臣之间的默契,李清可以的,真豁出去! “贾琏啊,你这样我这个做老师的很没有成就感啊!”张廷恩终于忍不住了,不吐不快。 “老师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弟子不必不如师啊。再说了,我就是动嘴派,您是实干派,比不了,比不了。”贾琏笑嘻嘻的谦虚,说的还是实话。 不谈动嘴和动手的难度比较,单说有没有动手的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克服的。 以李清为例子,这份奏折上去一旦过了会得罪多少人,李清心里没点数? 人就是奔着做下一个严嵩去啊! 纵观历史,权臣只要不篡位,每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些读书读透的读书人,心里能没数? 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啥还要这么做呢? 说穿了就是三个字【不甘心】! 一个方方面面表现都不如自己的人,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能甘心? 一个人满怀抱负,蹉跎半生,有一个出卖灵魂和底线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能甘心? 家国天下,你不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只能看着,最多在酒后壮胆时指点江山。 还是那个问题:甘心么? 不要说什么【那么一个傻叉也能作高官】的屁话,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人觉得有点像在看玄幻小说。 人有多样性,同时也有共性! 过年的时候,你因为口袋空空不敢回家,这时候有魔鬼出现,让你出卖灵魂,给你永远花不完的钱,就问你要不要卖身! 我要是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问题是,有人真的就放弃了,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人民,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后,引领这个国家涅盘重生的伟人横空出世! 第104章 阁臣都是虫豸,陛下是圣明的。 第104章阁臣都是虫豸,陛下是圣明的。 有理想的人对于贾琏而言,最讨厌了! 明明可以躺着,为何要奋斗? 讨厌归讨厌,但是像王安石、张居正这样的人物,该有的尊敬一点都不会少。 有枣子没枣子打三杆子的贾琏,并没有太强的目的性。至少现在做事没啥目的性。 张廷恩也没把贾琏能挣钱的话当真,笑呵呵的给他撵走了,没要紧事情还不如多陪陪刚收房的丫鬟。内阁大臣兼领户部尚书,张廷恩事情很多的。 讨厌张廷恩的人很多,户部的官员中就有不少人。 原因也很简单,张廷恩上任之后,开始抓工作效率。以前可以拖三天的活,现在一天就得做完,做不完就得挨训,不服气得忍着! 贾琏的建议,张廷恩决定修改一下,然后上奏承辉帝。 看了奏折的承辉帝,立刻把张廷恩给叫来奏对。 “爱卿的建议,朕觉得很好。朝廷官员不可狎妓,此太祖之策也。都察院那些人自己屁股就不干净,还是让龙禁尉去监督吧。发现一个,记录一个,罚俸一个月太少了,视情节轻重,三个月至半年不等。情节严重的群体狎妓活动首脑人物,降职!” 这时候就看的出来,什么叫被逼的走上绝路了。 有钱逛青楼的官员,还差那点俸禄么?京城官吏风气败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是龙禁尉凭什么夺权? 此奏折一出,御史们群情激昂,纷纷上奏,驳斥内阁的不当之举。 李清主动要求当刀子,不能寒了臣子的心思。于是,李清得到了机会,以承辉帝的口述内容为核心,草拟了一份奏折,就在内阁会议上做完了一切,然后阁臣们用印通过。事情是内阁大臣们集体讨论通过,发起人是内阁大臣兼礼部尚书李清。 皇帝只是默认了内阁大臣们的集体意见,他没搞一言堂! 前脚通告出来,后脚《京师民声报》全文转载! 要的就是京师人尽皆知的效果,做官的出入风月之地,那是不允许的。 承辉帝很直接的又给改了一下,这就不是征求意见,事前的是统一思想。 已经走上绝路没法回头的李清,站起来表态:“陛下,臣请罢起居注!” 贾琏的随口建议已经被彻底的扭曲,张廷恩还是更了解承辉帝当下的需求。 尽管在京官员会叫苦不迭,从承辉帝的角度看,这是进一步集权的必要手段。 承辉帝看了看李清,点点头。起居注官非常识趣的起身退下,留下的记录也被裘世安拿走销毁。今天的会议,不做任何记录。 李清【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何此事不能事先得知?请陛下相信臣什么都愿意做。】 完成了内阁整顿,初步集权之后,承辉帝并不满足于现状,所以要搞点事情出来。 通气之后,上内阁会议。承辉帝还是很会保护臣子的,所以不用张廷恩来开口,自己就说了:“龙禁尉上奏,秋闱之后,各地举子入京备考明年会试,京师风月之地生意骤然兴隆。才子风流,朕能理解。可是有相当多的官员,不顾朝廷律令,下值后频频出入青楼,此风不知大兴于何时,无从考起。朕以为,既往不咎,以后不行。朝廷律令不能是摆设,内阁拟一份通告,走邸报传递天下,以免有人说朕不教而诛。” 老百姓就看个热闹,做官的人倒是更在意公告内的监督执行部门。 内阁五位大臣,梁道远兼吏部尚书,孙化贞兼兵部尚书,李清兼礼部尚书,张廷恩兼户部尚书。工部和刑部尚书没有阁臣兼任,都察院表示情绪稳定。负责监督百官的都察院左右御史的级别不够入阁,无话可说。 有御史就此公告上奏,【都察院监督百官,龙禁尉越权。】 并且很快就针对这份公告,做出了激烈的反应。 君臣二人交换视线之后,旁观的首辅、次辅表情凝重,孙化贞和张廷恩似笑非笑。 事情的发展从攻击该公告开始,进而越演越烈,直接冲着内阁就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清这个始作俑者,弹劾他的奏折在公告发布的第二天,就达到了上百份。其次就是内阁首辅孔照,身为百官之首,怎么可以放任李清胡作非为呢? 其他阁臣也受到了弹劾,但怎么讲呢,不轻不重的,没有被集火。 上班的时候没心思,晚上秦楼楚馆里倒是精神焕发。 文官之间的事情,怎么可以让龙禁尉介入呢?龙禁尉是武夫,是特务机构,让他们来执行该律令,文官的体面还要不要? 承辉帝有足够的耐心,所有奏折一律留中不发,等待事情的继续发酵。 总而言之,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大臣们在弹劾的奏章里明确了一条。 【阁臣都是虫豸,陛下是圣明的!】 荣国府,东跨院,又是润笔进账的一天。 “卖疯了,卖疯了。”贾蓉手舞足蹈,动作极为夸张。 一次性送来一千两的润笔,这让贾琏深感疑惑,卖的这么好的么? 疑惑的原因也很简单,京师看着人口多,但读书人才占比多少?外地销售基本就指望不上了,毕竟交通不便,覆盖通州就很不错了,顶了天能卖到天津。 “这个月销售已经破六千册,还在增长之中,我以为销售破万册有望。” 听了贾蓉的汇报,最近一直在关注朝廷变化的贾琏,总算是把注意力拉到卖书上。 贾蓉最近真是爽翻了,李亨的注意力在报纸上,不像以前专门盯着挣钱不挣钱。书店那边是贾蓉在全职负责,别看他年龄小,但做生意的天赋似乎还不错。 “我寻思着,地方太远的够不上,顺天府境内的销售,应该能拿下不是。所以啊,我让人往周边各县各府送书,求的就是一个先睹为快,外地书店先送去,卖完付钱。还有就是通州那地方很要紧,我向贵人建议,在通州设点免费卖报纸,借着这个点卖书。” 听到此处,贾琏忍不住点点头:“想法不错,通州那地方确实要紧。” 大运河的尽头就是通州,这年月的大宗货物运输必须走大运河,你说要紧不要紧吧? “正常的京师销售,三千册就到顶了,我让人送到顺天府各县,最南边送到保定,加起来每月能多八百册的销量。可是在通州就不一样了,开始是天津商人主动找上门来求购,随后是南下的货运船只东主顺带了一些书,沿着运河的各要地尝试着贩卖。没曾想效果很好,这个月才过去十天,通州那边的销量达到了三千册,就是价格上我让了五十文一册。” 薄利多销啊,从零售进化到批发了这是,人才啊! “做的很好,贵人那边可有说法?”贾琏表示大大的认可,并点赞,还不忘提醒一句。 “每个月的利润翻了个跟头,贵人笑的眉眼不见,就是……。” 贾琏见这厮露出犹豫的表情,心里暗暗警惕,语气也冷了一些:“就是啥?在我这也藏着掖着?”贾蓉一个激灵,赶紧摇头:“不是,是贵人那边找了几个落第秀才,学着写话本连载,这不,已经决定下一期报上刊登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啊。贾琏放心了,贾蓉这是在为两人的收入担心呢。 “既然如此,新的书稿就别拿回去了,就说因为乡试耽搁了。”涉及到切身利益,关系到银子,贾琏当然要做出一点反应的,不能随意让李亨拿捏自己。 主要是让李亨看看,停了《射雕》的连载,别的作者能不能撑起报纸的销量。 贾蓉露出兴奋的表情:“对,就这么着。让他看看,谁离不开谁?” 贾琏有点无语的看着这小子,历练这么久,能力是见长了,但这个脑子没啥进步啊。 “你啊,任何时候在他面前,都要表现出你是向着他的。懂?”贾琏必须要敲打一下,我可以不吊李亨,你可不够格,你要披着人家的虎皮,在宁国府狐假虎威的。 “啊?”贾蓉狠狠的一个呆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记住了,二叔教训的是。” 明白不明白不要紧,对贾琏盲目崇拜的贾蓉,现在信奉一条,琏二叔说的照做就是了。 贵人不贵人的,在贾蓉心目中的分量,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贵人,而是琏二叔的提携。没有琏二叔拉扯一番,贵人知道我是谁啊?没有琏二叔的谋划,贵人也没有眼下的大好局面。 作为亲身经历者的贾蓉,此刻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从贾琏这里出来,回到报社的贾蓉飞快的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沉重的入内求见。 “怎么了这是?”最近频频进宫面圣的李亨,正值春风得意之际,见贾蓉如此,心头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手里那本才买回来的皇叔,内容也不那么精彩了。 贾蓉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封面,《洞玄子奇谭》,这什么鬼书?印刷非常粗糙啊! “二叔生病了,浑身没力气,新稿子也没带回来。下一期,连载要断了。” 听贾蓉这么一说,李亨顿时就急了,腾的站起道:“这如何是好?” 贾蓉也是两手一摊:“只能想法子对付过去了,我看二叔脸色发青,眼窝深陷,走路不稳,嗓门无力,这是病的不轻啊。” 【脸色发青,眼窝深陷】怎么听着如此的耳熟啊? 哦,早起照镜子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形象。哎,都怪《洞玄子奇谭》写的太好了,招式精妙,令人忍不住去研究实践。 李亨很想派人去把贾琏抓来,关在小黑屋里让他写,不写出大结局来不放人回去。 可惜,李亨没这个实力,更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抱怨,好你个贾琏,中了举之后开始浪了是不是?你清醒一点,明年还有会试呢。 贾琏在书房里眯着眼睛打了个抖,桂香在乐器方面的进步很大啊。 “别这么看着我,都是为了你好。大妇没进门,伱肚子先大了,还想不想活?”贾琏见桂香眼神过分哀怨,招了招手示意过来坐腿上。 贾蓉匆匆而至的时候,站门口等了一会,才见桂香步履蹒跚,面色潮红的出来开门。 “等一会,我先洗个手!”贾琏气息平稳,表情淡定的示意贾蓉稍安勿躁。 等桂香端着盆子出去了,贾琏才回头笑问:“这么快?那边怎么说的?” “叮嘱了一番,让我转告二叔,好好将养身子,晚上别太劳累了。还让我带回来一些补品,都在外面放着呢。”贾蓉照实说了。 贾琏听着觉得不对味道:“等等,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觉得因为乡试耽误了不够分量,前几日见到珠大叔面色发青,眼窝深陷,脚步虚浮,就这么照搬在二叔身上告诉贵人。对了,我见到贵人的时候,他捧着一本《洞玄子奇谭》不舍得放手,我让人买了一本回来,啧啧啧,写的确实不错。我寻思着,是不是找人也写一些,放在书店里卖。” 贾琏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这书名听着就不正经,那过来翻开看了一会,就这? 多看了几页后,贾琏随手丢回去:“如果就这水平,那还是算了。再说了,这书公开卖,对于书店的名声不好,还是谨慎一点。” “二叔大可不必担心,这书我打算藏起来卖,熟客才拿出来,到后面的院子里看货再决定买不买,绝对不会光明正大的卖。”贾蓉说话时那表情之生动,贾琏的脑子里画面强烈。 遥想当年赴京求学,青葱岁月啊。一日偶遇一男,身着绿色军大衣,在街头游荡,目光游离,见人便上前问:“哥们,要盘么?” 十块钱卖葫芦娃全集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深恶痛绝! 被久远的记忆折腾不轻的贾琏,多少有点恼羞成怒。也勾起了新一轮的创作欲望! “我担心的不是怎么卖书,这类作品需要极佳的文笔才能驾驭,《洞玄子奇谭》这类简单粗暴地文笔,也好意思拿出来卖?丢人,丢人!” 贾蓉顿时迷糊了,迟疑的问:“二叔的意思是?” “细节,告诉你找回来的作者,一定要注意细节,文笔需细腻。” 稍稍思考,贾琏还是放弃了亲自上阵的打算。我总不能弄个叫罗森的笔名吧? 那也太晦气了一点! 第105章 恶少贾琏闪亮登场 第105章恶少贾琏闪亮登场 LSP才是最稳定的市场,这一点市场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 哪怕是严厉打击,搞颜色生意的人都没断过。 这钱自己不赚,贾琏也是要赚的。反正不用亲自上阵,随他去好了。 京城里的举人老爷们越来越多了,国子监里的监生们总有人来找,各地同乡会渐渐的热闹起来。很快就连同乡会也不够住的时候,京城百姓家里的空余房子行情看涨,房租一天比一天高。走街上总能看见牙人领着书生打扮的人看房子。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里的牙,指的是牙人,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中介。 古代社会因为缺乏监管,以上的五个行当,属于恶性案件多发行业。 比如说牙人行当里头人贩子就很多,正常的父母生活过不下去卖儿卖女还属于合法情况,不合法的就多了,街上的孩子一个没看住,就给你抱走的太多了。 偷孩子犯法,但是把偷来的孩子通过牙行卖出去的行为,牙行不犯法。 就治安而言,古代和现代根本没法比。 这个变化的根源,自然是夏守忠这个老太监私下里交代过夏同学,还是反复交代那种。尽量较好,绝对不能得罪,贾家因贾琏而不同往日也。 凡事总有例外,荫监班里的例外就是夏同学。别人都躲着家贾琏的时候,他却主动往上凑,有事没事的找贾琏说话。 恢复到每天去国子监上学的贾琏,最近同学们的态度好多了。老师的态度更是变化很大。 社会问题跟人性有关,但也不全是人性的锅,决定大趋势的还是生产力。 贾琏在班上越发的孤独了,堂兄贾珠直接请了长假在家养病,其他同学演都不演了,直接当贾琏是空气。以前好歹还拿不屑的眼光看一看贾琏。 贾琏对夏守忠当然没好感也没恶感,这太监非常的贪财,原着里没少找借口要钱。贾家愿意给钱,那是因为元春在宫里,从原着中看,夏守忠还是讲规矩的,该提醒的时候也提醒了,没有白拿贾家的前,是贾家的虫豸们拎不清,自己作死。 活不下去和活的不好的人,出去犯事的概率自然要大一些。杜绝是不可能杜绝的,决定比例的是生活水平和犯罪成本。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京城为例,入夜以后,京师要关城门,晚上还要宵禁。现代社会的京城,连城墙都没有,别的更是无从谈起。 这个消息的冲击就很大,夏同学当时听了都是懵的,具体细节夏守忠也没说,知道太多了对夏同学没好处。 夏守忠没让夏同学入龙禁尉,以前是因为没有话语权,现在是为了在皇帝跟前避嫌。 贾琏一听就愣住了,几个意思,我正经人,我与PC者不共戴天。 夏同学见状后上前低声继续提醒:“令尊大人与几位好友最近常在外夜宿!” 哦,懂了!贾琏点点头道:“多谢!” 这不又是放学的时候,贾琏正准备回家时被夏同学叫住了。 夏同学落了人情,欢天喜地的走了。别人都觉得贾琏不合群,不好接触。他的感觉是谣言不可信,贾琏这个人接触后发现其实非常的问题,前提是别惹毛他。 国子监里的鄙视链如下,科举正途的举人>文官子弟>勋贵子弟>内侍子弟。 “贾兄,今晚上龙禁尉有行动,心里有数就行。” 对此,作为太监家属的夏同学,感触最为深刻。 太监家属得荫恩入国子监的很少,更多的是走龙禁尉路线。 乡试的结果出来后,荫监班的同学们可谓各自嘴脸。以往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见着贾琏都绕道走。原因无他,整个荫监班,贾琏是唯一中举的。这个就太打脸了。 人到家门口,见到有人在等,贾琏下车一看是李冬,顿时吃惊不小。 古代登门拜访呢,需要先送拜帖,主人确定有空了,又或者接受你来登门,才会回一张帖子,约好时间客人登门,主人在家等着。 只有贾琏与张廷恩这一类近似家人的关系,才能随时登门,而不会被人嫌弃失礼。 李冬在东跨院门口等着的行为,从礼的角度讲,就是不速之客,是很失礼的。 “李兄这是有事?”礼不礼的贾琏不是很在乎,主要是真拿李冬当朋友,说话也直接。 “林平出事了!被顺天府衙门的人拿了。”李冬非常焦急的解释。 贾琏顿时一脸懵逼,我说兄弟,林平是举人啊,顺天府吃撑了去拿他,犯忌讳啊。 既然顺天府不怕犯忌讳拿人,说明是大案子,压不住啊。这种事情你来找我?去找青云书院,这一脉的关系在朝廷里大有人在啊。 “这事情,你应该是去找李阁老啊,他是坐师。”贾琏提醒了一句,李冬摇摇头,一脸的苦涩道:“去了,管家的面都没见到。” 贾琏顿时脸色一沉,也不着急进门了,拉着李冬走一边说话:“李兄,我知道你是个热心人,厚道人,所以才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以后这种事情,你最好问问清楚底细,在出来帮人奔走。这么说吧,有的人呢,需要你的时候,拿伱当朋友,甚至不惜拉你下水。不需要你的时候呢,好好事自己上,不会提前告诉你的。” 担心李冬听不懂,贾琏说的很直白了。简单一点四个字就能说明白,人心险恶。 李冬听了脸色涨红,苦涩的摇头道:“我如何不知,林平家中老母跪地求我,你叫我如何拒绝?林平要出事了,他那寡母怕是也活不成了。” 贾琏听到这里,知道拦不住李冬这个厚道人了,又不忍心他一个人去跳坑,能拉一下肯定是要拉一下的。于是便安抚一句:“我陪你去顺天府,记住,到了地方你别乱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李冬听了连连作揖:“一切都依着贾兄安排!” 两人回到马车上,去往顺天府的路上,贾琏才问了林平的事情,不然他都不带吃这个瓜的。林平的死活,与我何干?我躲都来不及呢。 “眼下的消息如下,林平的未婚妻在家自尽,岳家到顺天府把林平给告了,说是他要悔婚,未婚妻受不了屈辱,寻了短见。”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这么个事情出来,林平这一辈子基本就毁了。千万不要看轻了名声,古代社会的名声可是太重要了。要不然古代的文人在互相争斗的时候,经常奔着下三路去造谣呢?什么扒灰文豪之类的传言,很大程度上为谣言。 总之呢,文人之间在不动手的前提下斗争时,根本没有底线可言,生理学上的死亡做不到,那就让你社会学上的死亡。 无论如何,林平的未婚妻死了,这是事实。 其他的,接下来慢慢再了解。 李冬来过一趟顺天府衙门,这会两人再联手递上拜帖后,很快出来一个官员。 贾琏一看还是熟人,见过一面就好办事了。 “许大人,怎么好劳您亲自出迎,罪过罪过。”贾琏赶紧大步上前,先来一个九十度的长揖,显得诚意十足。李冬很配合,两个新科举人一起大礼。 许推官见状赶紧微微侧身,不受全礼,脸上露出笑容抱手还礼:“一个是今科解元,一个是二甲第一,本官需给二位这个面子。” 李冬……,你说这话良心不痛么?此前我来时,连个师爷都没见到。被衙役打发了。 没见到顺天府尹,贾琏并不意外,人家什么级别?天子脚下的受气官,正四品起步,高配从三品,这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官。不是天子嫡系,就是准备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 眼下这位顺天府尹的底细,贾琏还真没顾得上打听。 总之能见到许推官就是意外之喜了,这位还是很好说话的。 一番寒暄,入内落座后,贾琏道明来意:“许大人,我与李兄与林平乃同窗,此番打扰,只为了解一番案情的详细,如大人能行个方便,我们还想去看看林平。” 没有用“林兄”这个词,许推官也听出了其中的味道。看了一眼真的是在着急的李冬,心里默默的为贾琏这个人打了个高分。仅仅是因为李冬求上门,贾琏就愿意蹚浑水。真拿你当朋友的时候,有事情真上啊,能处! 有了这个判断,许推官心里有了计较。本来还以为,倒霉催的今天轮值,被贾琏找上门来,不见还不行。万一吃了闭门羹的贾琏记仇呢?现在不用担心了,贾琏是讲道理的。 “林平有举人的功名,顺天府衙门可不敢说拿人的话,只是请来询问案情。目前案子还在查,林平也没有受到多少委屈,只是他那岳家有点关系,入了监怕是要受点委屈的。” 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贾琏就没法安坐不动了,赶紧起身抱手:“多谢许大人如实相告!” 许推官这次没躲闪,心安理得的微微欠身,受了这么一个人情。 没曾想原本以为是倒霉的一天,却落下了这么一个大人情,真是赚了。 今后但凡有个升迁的机会,找到贾琏那边,礼数(礼物)做足了,就能保证八九不离十。 李冬还是着急了,悄悄的扯了扯贾琏的衣袖,他没主动说话,就是很克制了。 “这样,林家寡母拜托我们来看看情况,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贾琏也没拖延,直接提要求。许推官笑眯眯的起身道:“好说,好说,这边请。” 送人情自然要送到位,许推官起身带路,领着两人来到角落里一处门口,这里有两个衙役收着门,见到来人自然起身见礼。 许推官淡淡道:“开门!” 为首衙役面露难色道:“许大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府尹大人交代了,此案需他首肯,才能见外人。” 就这么一个回合,将许推官在顺天府衙门的生态环境交代的清清楚楚。 贾琏见状,扭头看看脸色焦虑的李冬,暗道:难道是主角光环在作祟么? 哎,来自顶级权贵家庭里的恶少,闪亮登场吧! 由是,贾琏轻轻的扒拉一下许推官,在他茫然后退之际,贾琏走上前,笑眯眯的看着为首的衙役,心平气和的问一句:“这位衙役,有没有被京城的权贵家里的恶少打过?” 拦路的衙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下来了。 深呼吸,闭眼睛,衙役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就等着贾琏动手了。 贾琏见状,心道【哎,这世道,好人真没活路啊。区区一个衙役,就能有八百个心眼。他是不给许推官面子么?他是害怕啊!他是不给我贾琏面子么?小人物自然有生存智慧啊!】 心下了然的贾琏,抬手狠狠的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打的衙役转了一个圈后,淡淡道;“身为小吏,顶撞上官,许大人为人厚道不跟你们计较,在下可受不了这个气。回头府尹大人问起来,就说见义勇为的人叫贾琏。” 两个衙役抱着头就跑,还不敢跑远了,站在十步之外等候,身上还有差事呢。 临了,挨打的衙役还不忘记朝贾琏行礼,大喊一声:“多谢贾老爷!” 可不得多谢么?不然他怎么向府尹交差? 贾琏笑了笑,抬手虚点几下两位衙役,回头对许推官和李冬道:“欺负两个衙役,实在没有成就感,非我所愿,实不能不为也。” 李冬没看明白这个局,一脸的懵逼,就一个念头【这么猛的么?在顺天府打衙役!】 许推官则是非常合格的演员,抱手朝贾琏回礼道:“惭愧,惭愧!” 贾琏也赶紧抱手回礼:“都是我二人的罪过,连累了许大人。” 许推官越发的认定,贾琏这人能处,是责任就被,不推诿于人,太难得了。 实际上贾琏的心思他们根本猜不到,以贾琏现在的情况,一旦会试通过,四大家族的所有资源,都会发疯一样的聚拢过来,在官场上的贾琏,只要不谋逆,三品之前的升迁速度,那就是普通人坐火箭都赶不上。 咣当的一声,贾琏给门踹开了,看见了林平后,贾琏脸色陡然一变,喝道:“好胆!” 第106章 看你给我找的事 第106章看你给我找的事 被人五花大绑的林平躺在地上,身上还有鞭子抽过的痕迹,呆呆的侧躺在地上也不闹腾。看见有人进来了,也没有看一眼的意思,依旧呆滞的对着前方,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 许推官看一眼就知道要坏事了,这特么的事举人老爷啊,难怪府尹大人临时有事,让我来值班。这特么的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啊! 李冬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堂堂的举人老爷,被人像狗一样绑了丢在地上,读书人的脸面何在?李冬抢上前,伸手去拉林平起来,这家伙就像灵魂离开了身体,丝毫没有反应,好在李冬有点力气,给扶着坐了起来。 这时候再看林平的脸上,也有鞭子抽过的痕迹,身上有至少有三条鞭痕,衣服都抽烂了。 许推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事情到了这地步,大概是无法善了,得想法子自保。 贾琏是现场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这事情一看就不简单,明显是府尹大人在努力自救,结果被自己撞破了。府尹大人的初衷,大概能猜的出来。举人老爷被人拿了,送到顺天府,还被人用鞭子抽过,这事情必须压住,不然这满京城等待会试的举人,就是一堆干柴,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着,这些会试举子能给顺天府拆咯。 许推官悄悄的后退,转身要走时,肩膀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贾琏,顿时哭丧着脸:“小公爷,本官的肩膀小,扛不住啊!” 贾琏看看李冬和林平,淡淡道:“留下做个见证,包你没事。” 敢这么牛逼的原因也很简单,老子出身吊,有个阁老恩师,还有间接抱了皇帝的大腿,有什么冤屈我能直接捅皇帝跟前就算了,身后的四大家族必然会力挺。 许推官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震,腿也不软了,腰也不酸了。 地上的林平原本还在挣扎,听到此番言论,立刻安静了许多,咬牙切齿的对着贾琏的背后道:“此番如能逃出升天,今后水里火里,只要你一句话。” 林平躺在地上苦笑道:“贾琏,你就不问问事情的经过?” “贾兄,为何不给林兄松绑?”李冬费解的问一句,贾琏回头看看:“我嫌他不够惨呢,要不是不忍心,我还想再打他一顿,或者给他化个妆。” 林平顿时不言不语,但是眼神也恢复了生机,再无此前那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许大人,劳您受累,让人去请府尹大人来一趟,我们两人担心林同学会出事,就不跟着去了。另外,请背笔墨纸砚,在下要手书一封!”贾琏拿出一门双公出身的气势,直接吩咐上了。许推官是官员不假,但是这个时候贾琏的僭越是在救他的命啊。 贾琏不紧不慢的转身,对着李冬低声道:“今天给你上第一课,要脸别做官,做官别要脸!不明白就慢慢的想,时间充分,总能仔细琢磨明白的。” 李冬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似乎在学习一点什么。 贾琏听了转身冷笑看着林平道:“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今天我能来,是李冬出的力,现在愿意伸手管这个破事,那是因为我也是举人。对内,你我之间继续相看两厌,对外,顺天府今科举人,乃至天下等待应试的举人,这个群体是一条船上的。” “来人,准备笔墨伺候。”许推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交代一声之后,转身对贾琏道:“府尹大人那边,卑职还是亲自走一趟吧,小公爷有何见教,不妨指点一二。” 屋内有一张书作,还有一把椅子,贾琏走门口从地上拿了笔墨纸砚回来,自己动手倒水研墨,取了信纸飞快的写了一封信,吹干之后折叠起来,走门口招呼等在院子里的小安:“拿上信,走一趟老师家里送信。” 倒霉事因为摊上这么个破事,幸运是因为贾琏居然出现了,还主动伸手帮忙。 贾琏对于许推官这种我要努力自救的表现非常满意,压低声音道:“见了府尹大人,如实相告,问他一句,想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点?再提醒他一句,躲是躲不过去的。” 一句话如同划破黑暗的一道光,林平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丝神采,抬头看着贾琏时,眼中意外的有愤怒,但是很快就闪过去了。林平想努力的站起来,奈何被绑着,根本发不了力气,几次挣扎,反倒人往边上一倒。 衙役送来笔墨纸砚,却连门都不敢进,站在门口赔笑道:“三位爷,小的身子骨弱,就不进这门了,东西给您搁在这。”说完放下笔墨纸砚,转身就跑。 许推官立刻抱手道:“明白了,卑职这就去见府尹大人。” 贾琏没在管他,而是走到李冬跟前,看着他焦虑的在努力的想唤醒失魂落魄的林平,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闪开!” 李冬在一旁看呆了,看着许推官走远了才问:“这位许大人,为何自称卑职?” 许推官也没吱声,这会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暗道:今天是真倒霉,但也幸运。 “别挣扎了,就这么着吧。接下来看我的!”说完贾琏转身继续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作为举人的一员,我不能也不敢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李冬立刻闪开,贾琏站在林平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林平说话:“想伸冤,想报仇就站起来,别让我看不起你。” 贾琏回头看看林平,淡淡道:“敢这么办事,还能给人送顺天府来的人,满京城掰着手指头都凑不出二十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了,这运气也没谁了。伱那岳父也是个糊涂蛋,这么大的事情也敢往身上扛,自己能吃多少米,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林平听了只是嘿嘿冷笑了几声,到了淡淡道:“我也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此间事了,林平这条性命,今后你随时来拿。” 贾琏听了仰面长叹:“坏了,坏了!坏了!”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李冬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问:“说啥呢?别打机封好不好?” 贾琏这才解释:“本来我以为,搞事情的最多就是我一个级别的,可能是哪位公爷家里的少爷,现在林平把一百多斤都愿意交出来,我判断至少是个小王爷。这么一看呢,京城里的王爷也没几个,忠顺王家的世子才八岁,逼死林平未婚妻这事情,他应该做不到。北静王世子在家守丧,南安郡王世子上半年去了云南军前,西宁郡王世子去了垅右,就剩下东平郡王世子在京师了,如果明天得到他去了天津的消息,那就更没跑咯。” 李冬听到此处,忍不住问一句:“难道不能是哪位亲王?” 贾琏听了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以后说话请过一过脑子,就算是最亲的人,说话也要留三分余地,莫要口无遮拦。真是哪个亲王的手笔,我待会第一个提桶跑路。” “跑路为何要提个桶?有什么讲究不成?”李冬一句话,给贾琏干郁闷了。 多少往事瞬间被勾起,人生无常啊。现代社会尽管也一样的事情,好歹是藏着掖着的,普通人还可以在网上搞点事情。哪像这个时代,把普通人不当人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起来,待会见了府尹大人,还需表示一下感谢,虽然他没有担当,但也却没做帮凶。” 这时候府尹大人正好出现在门口,听到这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府尹大人咳嗽两声,贾琏听了转身一看,脸色一沉,缓缓的抬手抱拳:“贾琏见过府尹大人!” 这时候不是端架子的时候,府尹大人进门来看看地上的林平,叹息一声道:“本府枉为父母官,回去就上奏请罪。” 贾琏淡淡道:“琏与李兄,恰逢其会,愿意做个见证!” 这要换一般的举人,没准府尹大人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人送来之后,本官没敢立刻处置,而是先把送人的苦主收押了。二位来之前,本官正在审问【苦主】。”【苦主】二字,府尹大人加重了语气,我不是没担当,我是去审案了。 贾琏只是看一眼被绑着的林平,府尹大人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什么收押苦主,什么审问,你特么的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明明是一时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处置,干脆给两边都抓了关起来,回去慢慢的想折。 “府尹大人,时间紧迫,抓紧审案吧。不然等明天消息外传,那可大大不妙了。您一定不想看见,满城的举子堵在顺天府大门口吧?”贾琏不疾不徐的提醒府尹大人,事情躲不掉。 “人是上午送来的,当时本官就派人去查了,事情的经过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府尹大人总算有点做官的样子,转身俯首看着林平:“林举人,本官没给你松绑,请勿记恨。当时见你状态不佳,怕你寻了短见,便没有松绑。眼下,你应该能好好说话了吧?” 恢复了精气神的林平点点头:“在下已无大碍,大人只管问就是。” 府尹大人回头看看贾琏和李冬:“二位,劳驾站一边去。”说着也不多废话,对着门口喊:“来人,给林举人松绑。” 贾琏倒是没给府尹大人添乱,拉着李冬出门,站在门口看审案。 出来看见门边躲着的许推官,贾琏笑了笑,在京城做官,真的太惨了。 许推官报以苦笑道:“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你这自白书也太过了一点吧?做官的没担当,你换个海瑞来做这个官看看。 算了,海瑞那种官历史上一个巴掌都用不完。 说实话,老百姓是真可怜,受了冤屈,真的没地方说。 贾琏想起来了,转身问李冬:“林家老母何在?” “我让随从安顿在租住的房屋里,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就让人去传信。” 屋内,被松绑之后的林平,总算是站了起来,看着端坐的府尹大人,恢复了举人的风采,不紧不慢的揉了揉手腕,然后抱手行礼:“林平,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没看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干脆很配合的退到门口的贾琏,心道:【你还不如留在屋里听审呢!装什么装?你都敢在顺天府打衙役了。】 “说说事情经过吧!”府尹大人有气无力的问,没法子,真的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心里话,府尹大人还真是要好好感谢贾琏,要不是这个家伙杀出来,府尹大人只能自求多福了。现在有贾琏旁观经过后,审案的结果变得很有说服力了。这就是贾琏的特殊性所在。勋贵出身,科举的举人。两边都有公信力!完美! 至于府尹大人未来的命运,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今日上午,家岳派人来传信,相邀过去商议婚事。在下应邀前往,不了才进门,边被人一顿打,期间有人抬着贱内的尸体出来。在下见了之后,顿时失了心智,浑浑噩噩之际,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若不是贾兄醍醐灌顶,在下也无法走出来。” 府尹大人听到此处,叹息一声道:“本官以民告官为由,将你那岳父一家人收押,你那未婚妻的尸体,停在后院,要不要去看看?” 林平没接着茬,反问一句:“怎么,府尹大人查清楚了?” 府尹无声的看一眼林平,心道:【要不是查清楚了,我能闹的如此狼狈不堪?】 想着,府尹大人从袖口里摸出一摞文稿,放在桌子上:“人都审过了,令岳咬死了,你要退婚,未婚妻不堪受辱,上吊寻死,被发现时人已经断气了。眼下两边各执一词,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升堂,你们当庭对峙。还有,你去商议婚事,为何不带上媒人?想清楚再回答。”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林平当时就呆住了,为何没带上媒人呢? 这话很难回答的! “事发急促,一时忘了。”林平挣扎了一会,才给了这么一个回答。 贾琏在门口听的清楚,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只能以悲哀的眼神看着李冬。 【看你给我找的事情!】 李冬也有点听不懂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带媒人呢,也没带长辈,一个人就去了。 第107章 结局已注定 第107章结局已注定 婚姻的必备前提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肩负起管家和传宗接代的责任。 农耕文明时代的婚姻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越高的阶级,越是严肃。 以婚姻为纽带,决定了两个家族的利益绑在了一起。 林平可以说老母不适合出面,但你连媒人都不带,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冬当然明白贾琏的意思,所以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坑已经踩进来了,现在抽身不是不行,走就是了。 问题是,这件案子本身明显另有隐情,根本没法就此抽身不管。 分析一下,林平有退婚之心,岳父家有坑害的实质,两边都不是好东西。 顺天府尹在这个节点上选择了沉默,平静的看着贾琏,要求连线。 林平是举人不假,在普通人看来,举人就是官老爷了,很牛-逼的。在权贵的心目中,坑死个把举人,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贾琏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哀叹,真是倒霉催的! 府尹大人的要求并不过分,第一时间没有给林平松绑的解释也很合理。 贾琏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并交代李冬:“你留下,看着点。” 比起权贵这些操作,【我爸爸是XX】的操作,那都算遵纪守法了。 贾琏听了以手掩面道;“大人还是称在下之名吧。” 贾琏也是一脸的无奈道:“确实难,在下已经请恩师张阁老介入了!” 首先就是林平不能死,其次是通过这个事情,让在京待考的举子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举人,为了另外一位举人,不惜硬扛一位顶级权贵的压力。 “走吧,去看看原告!”府尹大人起身说话,也没管林平了,起身出门。 府尹在前,贾琏落后一步,两人行至无人处,府尹站住回头:“小公爷急公好义!” 看着府尹大人难看的脸色,贾琏心里暗暗庆幸提前给张廷恩写信的操作,这位府尹看来是真的不干净。说起来也很正常,收点钱帮权贵摆平案子,这是顺天府的常规操作。 一句话就拿回主动权的贾琏自然要乘胜追击,不紧不慢的冷笑道:“林平,青云书院出身,新科举人。其未来岳父家不过是乡间一土豪,哪来的胆子坑害一位举人,何况是未来女婿。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做?这么个局面,您说说,我该不该表示一下怕死呢?” 短短一天时间内,李冬的人生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社会认知的拓宽速度太快了。 我怕死了,所以我摇人,很合理吧? 大周朝的权贵有多嚣张,看看薛蟠就知道了。人命案子都敢一走了之。身在天子脚下,王熙凤就敢包诉讼。贾赦为了一把扇子,就敢害人入狱。 自觉站了上风的府尹大人继续道:“此案已无何解之可能,难啊!” 贾琏想的则是,如何在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案子中,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府尹大人顿如晴天霹雳落在了头上,一脸惊悚的回头:“何至于此?” 现场的林平看似很惨,实际上心灵受到最大摧残的人是李冬。 这时候事情的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府尹大人想的是如何自保。 厚道人李冬在这个节点上,选择了沉默,接下来也不打算发言了。 “府尹大人,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贾琏找的切入点非常精准。 最后,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注定是要通天了。这是贾琏最烦恼的地方,天有二日啊。 青云书院的案子,贾琏就被牵扯进去了,现在又来这么一桩案子,又被牵扯进去。 前后两位皇帝再次斗法几乎不可避免了,被拉进战场的贾琏,担心被冲击波伤到。 最难过的事情是,这一次贾琏大概是要明着站队了。 从事情的发展进程看,最惨的人并不是林平,而是眼前这位并不无辜的府尹大人。这个案子没有第一时间快刀斩乱麻的做出判决,罢官对他来说都是轻的。 府尹大人脸色越发的难看,好一阵才挤出一丝笑容,连连冷笑:“嘿嘿嘿!” 从府尹大人的反应看,他就是个受气官儿,没啥太大的背景。这个官不好做,所以安排这么一个人,权贵们有事了,塞点好处,行个方便。一般情况下都能遮掩过去,遮掩不住的时候,他就是替罪羊。 府尹肯定不是啥老实人,老实人坐不了这位子。事到临头,放手一搏,企图自救,这都是常规操作了,接下来就看他如何表演吧。 民告官,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林平的未来岳父是民,所以被收押在牢里。 另一间房内成为了审问原告的场所,这次贾琏能有个下首的座。看着原告被衙役带进来,并没有戴枷,也没有上锁链。原告嘛,可以理解。不过看他表情从容的凝重,心里不知道是该同情他呢,还是该痛恨他。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加之此前林平一定做了些什么,说了点啥,对于这桩婚事进行了拖延,人家肯定是闻着点味道了。遇见突发的事情后,没准还得了点啥承诺也不好说。 “原告杨丰,拜见府尹大人!”进门的原告,看见府尹行跪拜之礼。 贾琏选择了做一个旁观者,一旁看着他进来跪下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掌权者下跪这件事情,似乎古今中外,一直这样,区别在于姿势。 摔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维,贾琏凝神静气的看着现场。之前审林平,连个书吏都没有,现在审原告杨丰,还是连个书吏都没有,审问内容也不会记录在案。 合不合规呢,府尹心里有数,贾琏当着没看见。指望权利透明化,在大周朝就跟做梦没区别。贾琏不会傻乎乎的去指出这个问题,张廷恩来到前,还是当一个旁观者,见证人。 “原告,你说林平退婚逼死你女儿,可有人证物证?需知,林平有功名在身,不是你一番口舌就能定罪的。”府尹大人努力的,看似在平静的公正的问案子。 “回大人,草民有林平退来的婚书为证。”杨丰双手捧着一份文书,举过头顶。 府尹大人见状,看看贾琏,见他没反应,起身取了仔细看完,转手递给贾琏:“看看吧!” 贾琏并没有看,反而对于府尹大人这种强拉人下水的做法进行了反击:“一纸婚书,何以为凭?他让人绑了林平,夺了婚书的可能性很大。还有,林平身上的鞭痕,作何解释?” 【TMD,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别怪我下黑手了!】 心里这么一想,贾琏的话语听着平静,实则蕴含了强烈的怒火。 府尹大人如何听不明白呢,他是有意为之,希望这位原告在这个环境里,脑子灵活一点,能听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主动调整一下策略。 看看跪地的原告,府尹生怕他不明白,咳嗽一声道:“原告,此人乃荣国府嫡孙,林平的同窗好友,同年举人。当着他的面,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贾琏听到这话,冷笑着起身抱手:“府尹大人,在下就此告辞,等着您明日开堂审案!” 【不演了是吧?那好,大家公堂上见真章!】 地上俯首跪地的杨丰猛然抬头,面露惊悚,这案子怎么把这么以为给牵扯进来了? 贾琏说走就走,毫不犹豫人,不给府尹留人的机会。门口的衙役倒是想拦一下,奈何贾琏面露凶相的一声呵斥:“不想全家死绝,就给我滚!” 【都这个时候了,心存侥幸,给我玩这一套?你配么?】 这就是此刻贾琏内心的真实写照,整个案子的脉络,有丰富基层经验的贾琏,大概能理顺了。案子原本有三方,林平,杨丰,一个尚未浮出水面的权贵。随后是收钱进场的府尹大人,被李冬拉下水的贾琏,还有被贾琏拉下水的没到现场的张廷恩。 贾琏猜测的案子进程,林平中举,杨丰那边催促尽快成婚,林平推脱。后续是权贵介入袋子了林平未婚妻自尽,权贵为遮掩案情真相,授意心怀恨意的杨丰栽赃。 把案子的情况大概理顺之后,贾琏自然不带怕的。大周朝还没几个权贵敢说能弄死贾琏,即便是四位王爷,也不敢说这话。老北静王为勋贵之首,那也是大家推出来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有兵权,有银子,有势力,没哪个脑残的会去生硬的放对。 至于到贾琏个人,中举之后的地位,已经上升到四大家族未来在文官体系内的希望。王子腾是现在,贾琏是王子腾之后确保四大家族继续荣华富贵的希望。 敢弄死贾琏,问过京营将士手里的刀么? 就算是承辉帝,走的也是长远的规划,一点一点的以京营充边,以边军替换京营。 根本不会过分的挑动四家的神经,以免导致四家彻底的倒向太上皇。老忠义亲王坏了事,人没了。他最小的儿子还在,太上皇很喜欢这个孙子的,病好之后亲自带着呢。 衙役下的往后撤,让开了道路,贾琏大步往外走,丝毫不带停留的,回到了李冬那边。 屋内的府尹大人看着瘫倒在地的杨丰道:“案子复杂了,贾府的小公爷介入了,还让人给阁老张大人带了信,请他过来做个见证。本官已经乱了方寸,决定一五一十的秉公办理。林平那边,论迹不论心,贾琏已经给他摘干净了,剩下的就是你如何选择了。” 杨丰顿时内心一团乱麻,手足无措之际,看着府尹大人,如同救命稻草,跪地连连磕头:“草民死不足惜,但求能保全家小。” 一身便衣的张廷恩来到顺天府,门口迎接的是许推官,张廷恩见他便开口嘲讽:“顺天府好大的架子,本官还是太小了点。说起来也快到年底了,顺天府上下油水多,也不缺那点俸禄。正好西域战事紧张,军费不足,本官替顺天府捐了如何?” 许推官眼泪都下来了,正要告饶之际,贾琏出现:“劳动恩师,贾琏罪大莫及。” 张廷恩干脆门都不进了,站门口问:“人没事吧?” “性命无忧,只是之前吃了些苦头。原告以民犯官,顺天府尹是个爱民官,杀威棒都没舍得打。明日学生一定要撰文在报上好好夸他一夸。” 许推官恨不得原地消失,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么? 张廷恩看看许推官,笑了笑道:“许欣阳对吧?还不错,我记住伱了。” 原本恨不得钻地道逃跑的许推官,听了此言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的跪下大礼:“下官谢过阁老大人赏识!” 小透明李冬此刻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牢记在心。 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走上官场前最为深刻的一课。 张廷恩转向贾琏道:“你这孽徒,惹出事来,偏将为师拉下水,回头一定要你好看。” 跪在地上没起来的许推官,羡慕的眼珠子红了。 “唉,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吧,等明日开堂审案再来。” 张廷恩点点头:“这样也好,时间不早,已经宵禁了,不用送吧?” 贾琏笑道:“贾府的马车,在京还算能畅通无阻。” 张廷恩没说话,转身往轿子处去,贾琏快步追上,动手打帘子,被抢了差事的长随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谢过贾琏。跟着轿子送了几步,贾琏才道:“恩师慢走!” 送走张廷恩,贾琏回头招呼李冬:“我们也走吧,别给顺天府添乱了。” 表情麻木的李冬默默的跟着贾琏出门,上车,一路往贾府走,沿途被负责宵禁的京营拦了一次,随后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荣国府东跨院。 “晚上住我这,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顺天府。” 李冬拉住要走的贾琏问:“贾兄,你说明日案子会如何判?” 贾琏听了这话后,表情复杂的看着他道:“李兄,且安心,我居然去了,林平应无大碍。” 贾琏内心还有一段独白,【李兄啊,你是个厚道人,真相太残酷,就不跟你讲了。】 贾琏的心中断定,结局在离开顺天府的瞬间已经注定,两种结局。 原告在顺天府上吊自尽,林平在顺天府里上吊自尽。 按照可能性看,前者的可能性能占八成,但也架不住愣头青不是? 第108章 唯一的无辜者也不无辜 第108章唯一的无辜者也不无辜 这个案子里有没有无辜者,贾琏不知道,但他知道,就这么一个案子,没必要把自己卷入太深。贾琏是穿越者,不是道德君子,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那就怎么做咯。 实际上张廷恩也是这个意思,师徒二人之间非常有默契,在顺天府隔着门交流,就能明白对面的意思。贾琏表示【很麻烦】,张廷恩立刻会意【那还不赶紧抽身?】。贾琏【明白】。 客房内,在小厮的伺候下,李冬梳洗后早早睡下,今天真是身心俱疲,身体上的疲倦,休息一夜就能恢复,精神上的疲倦,导致他晚上睡觉都没睡好,期间醒来好几次。 天刚亮那会,李冬又惊醒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脑海里重演,李冬困意全消,干脆起身穿戴。贾家的小厮服务态度极好,听到动静站在门口问一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梳洗。 对比之下,李冬觉得自己身边的小厮,简直就是个糙货。 院子很大,李冬出来走两步活动一下身体,顺便醒醒脑,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在打拳的贾琏。动作慢悠悠的,看似若软无力,却又给人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大概感觉就是手里总是抱着一个沉重的球的同时,还在做各种动作。 坚持锻炼是贾琏穿越后最有恒心的一件事情,原因就是怕死。这年月没有抗生素的,伤风感冒都会死人的。不是说中医不行,实在是中医好医生很少,庸医很多。 中医近乎道,从学医的角度看,太吃天赋,吃悟性了。 贾琏明白他的意思,做官要像顺天府那样,没意思。 没有被同类毒打之前,人的自信心会渐渐的膨胀。但凡能有点成就,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被周围的人吹捧的久了,人都是会膨胀的,就像那些流量,明明是九漏鱼,却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什么人设都敢立。 “惭愧,昨夜惊醒了几次,脑子有点乱。贾兄看着休息的不错,精神饱满。” 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两足战神从自然界中脱颖而出,DNA里刻着【自信】二字。 “张贵给琏少爷请安!”中年男子一开口,贾琏便知道这是谁了,是张府老管家的侄子,张廷恩的族人。老管家张福年龄大了,把侄子叫来帮忙,培养他做接班人。 所以说,张廷恩这样的官员难能可贵! 两人之间走了十几分钟,都是贾琏在随口说,李冬默默的听。 一套简化太极拳打完,贾琏收了拳式,冲李冬笑道:“李兄起的早啊。” 李冬点点头,心头的阴郁淡了许多,最终还是叹息道:“昨日所见,令人意兴阑珊。” 散步之后吃早饭,整个过程李冬保持沉默,贾琏也没多说,该说的散步时都说了。 贾琏觉得,李冬这样的人做了官,一定会跟现在的官场风气格格不入,一个把持不住,就跟别人斗起来了,就想贾雨村刚进官场那会一样,稍稍有点小错误,就会被人抓住无限放大,又或者被当了替罪羊,罢官去职。 初心什么的,你不做大官,怎么去实现初心?但是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你还能保持初心? “你不要这样想,那些虫豸在官位上,无所作为还是好的,有所作为才是百姓的灾难。与其他们在官位上,为何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在官位上呢?至少你我做官,不会给百姓带来人为的灾难。你我这样的人多一个,官场上的虫豸就少一个啊。” 很多事情必须得亲身经历才会长记性,指望别人教是不会记住的。 贾琏笑了笑,接过桂香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招呼李冬一阵慢步走,一边说话:“李兄不必惭愧,凡事皆有因。就林平而言,如果没有退婚之心,就不会被人以此为凭做文章。就杨家人而言,没有攀附权贵之意,便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其女自缢,怕是只有当事人才能说的清楚了。” 顺天府外,贾琏和李冬刚下马车,许推官就出现了,看着他眼圈黑的能直接扮演熊猫,贾琏就知道他一夜没睡。许推官身边还有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贾琏看着有点眼熟。 最重要的一点,西医赚钱啊!而且是整个产业链的赚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中医就算是能修炼成仙,面对西医也很难有抗衡的余地。 李冬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看见贾琏在练拳,心里好奇,却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看。 官场是大周朝天下最黑暗的地方之一,张廷恩那种想做事的官员,也都是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就这还是初心不改哪一款的,你看李清就知道了,为了做官,彻底的改变了自己。 李冬很清楚,他的出身决定了,很多事情跟贾琏没法比。贾琏愿意跟他说这些,是真的拿自己当真朋友,不然没必要说这些,甚至昨天完全可以拒绝自己。 西医的所有知识,都能直观的看到,尽管也有很多模糊地带,一种症状有很多种病因造成。但就学医的角度而言,西医确实更直观,体系更清晰。 贾琏真不是在拉帮结派,但怎么讲呢?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结党营私。想做点正经事情的官员自然也要抱团,不然怎能跟人家斗呢? 一番话让李冬心头压抑的块垒轻松了一些,贾琏继续加大剂量:“既然做官了,就一定会有斗争的。如何斗争,就是一门需要花费心思的斗争。来年会试,我看好李兄定能高中,将来在外为官,一定要先学会自保,保全了自身,才有继续跟虫豸们斗的本钱。” 张廷恩把张贵派来,意思很明白,提醒顺天府,我看着呢。 “受累了!”贾琏没必要给一个下人太多礼数,但也没有任何轻慢的意思。 “应该的!”张贵说完了后退一步,表示带了耳朵和眼睛,嘴巴现在就丢了。 “小公爷,林平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下官在此等候通报,等会进去,二位就能把同窗林平接走。”许推官直奔主题,贾琏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抱手行礼:“许大人客气了。” 李冬在一旁有样学样,完全就是一副学习的态度。 “闲话不说了,昨夜原告杨丰便主动坦白了一切,因为林平多次推脱,不肯尽快成婚,杨丰心怀怨恨,其女得知林平推脱,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杨丰便借此机会,给林平告了。” 许推官一点都不带拖延的,直接说明了案情。 李冬听了欲言又止,贾琏很直接的问:“官方说法就不要多说了,说真相。” 许推官四下看看,迈步走到墙边的角落里,等贾琏二人跟上了,这才开口:“杨丰乃武官出身,二十年前在西北战场,奉命杀俘。回京后受到上官的牵连,离开了京营,靠着积蓄买了点地做一名乡绅。” 许推官停顿了一下,看看贾琏没打断的意思,继续:“我问过仵作,杨丰之女有两个月的身孕,上吊之后,一尸两命。经查,京城有一权贵喜欢打猎,多次夜宿杨家。” 说到此处,许推官闭嘴了,一副再怎么都不肯继续说的样子。 “MD,一群虫豸!”把真相串联起来的贾琏破防了!把人家未婚妻的肚子搞大了,赔钱退婚就好咯,偏偏要这么玩?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林平这家伙嘴里也没实话。 骂完之后,贾琏转身对李冬道:“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让人去客栈,把林平的老母接来,让他们母子相见,一起回家。实在于心不忍,给点钱好了。” 说完,贾琏从袖口里摸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塞给李冬:“我的份子钱!” 做完这一切,贾琏掉头就走,一刻都不肯多留。贾琏从贾蓉口中早就得知,乡试放榜日在酒楼上发生的一切,要说林平义愤于贾琏必中的谣言,在酒楼上仗义执言,杀了贾琏都不信这个话。结合在顺天府里初见林平的一幕,呆呆傻傻的样子,肯定是看不到生机后,精神受到巨大打击的表现。由此可见,林平本人也不干净。 李冬见惯了从容不迫的贾琏,刚才那一串的表现,给李冬开了眼。 原来,贾兄也是个性情中人,也有接受不了事情。 问题是,为何我好像看懂了,又没完全看懂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李冬还是好奇,但已经没那么好奇了,贾琏的课不是白上的。 李冬大步追上贾琏:“贾兄,留步。” 贾琏站住回头,看了一眼李冬眼神里不再清澈的愚蠢,低声道:“不要问我真相是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非要问我猜测的结果,我可以给伱一个,不一定对。” 李冬立刻抱手道:“请教!” “我没有猜错的话,林平去杨家,是双方约好了退婚。林平付出一点什么,换来的退婚。为何要退婚,林平应该是知道了一点什么。只是到最后林平也没想到,被人狠狠的摆了一道,杨丰这厮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整件事情里,唯一的无辜者就是林家寡母。” “顺天府呢?”李冬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贾琏多少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坦白的给了个答案:“简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是顺天府也好,藏起来的那位也罢,没想到你把我拉进来,一通乱拳,导致事情差点失控。这样也好,林平活着,将来必定会寻仇。呵呵,林平要是中了进士,外放一定是边远地区。你等着看,到时候我还是要插手捣乱的。” “为啥的?难道真的为了林平?这不是贾兄的风格。”李冬总算说对了一句。 “不为啥,就是要损人不利己,不为别的,就为了恶心一下他。不对,我还要帮着林平升官,让林平去找那个人斗。狗咬狗,一嘴毛,看着才热闹。”贾琏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李冬更迷糊了:“贾兄,此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一群虫豸,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就不能当着没看见,被人恶心了,我必须恶心回去。”贾琏异常的斩钉截铁,没法子,就是这么任性,我就是这样的贾琏。 李冬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完成了自己的理解:“原来如此,义之所在,不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又不愿置身其中,故而令彼等互相撕咬,受教了!” 贾琏听的是目瞪口呆,哪来的义之所在?我就是想做一根搅屎棍,尽管这跟搅屎棍的初衷是被动的,但既然做了,那就必须做一根尽职尽责的优秀的搅屎棍! 行吧,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贾琏也看的去解释,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看不惯啊。 李冬亲自去客栈见了林家寡母,见面后林母要给李冬磕头,李冬尽管心里很膈应,还是赶紧扶着老人,不肯接受大礼,口中还解释:“林平能全身而退,要感谢的人是同窗贾琏。没有他的插手过问,案子很难翻转。” 这就是在明着说了,林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不自然,李冬看的仔细,心道【贾琏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不单林平知道点什么,林母也是知道的。】 如果贾琏在场,一定会发出呐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陈坤在表演!) 李冬还是决定善始善终,亲自送林母到了顺天府,在门口等了一会之后,林平出来了,许推官亲自给送出来的,顺天府的府尹大人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看见母亲的林平抢上前,跪地膝行,嚎啕大哭:“母亲,儿子不孝,罪该万死。”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旁观者李冬扭头不看,因为心里并不感动,反倒觉得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再次让李冬开了眼,难怪贾琏避而不见了。 此刻的贾琏也没多好过,张廷恩去上值了,师娘却把他叫去,一通好说。 “还以为你是个精明的娃娃,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蛋,也不搞搞清楚就往里掺和。你讲同窗之情,同年之意,别人却拿你当傻子玩。还有那个李冬,也是一个糊涂蛋。” 贾琏俯首帖耳的听着,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么说你。 “对了,赶紧家去吧,你老子那边又闹出事情了。” 贾琏:“啊?” 第109章 前倨后恭什么梗? 第109章前倨后恭什么梗? 贾赦骂骂咧咧的从龙禁尉北衙出来,大概意思就是【龙禁尉不讲武德,大家自己人,事先不打招呼,搞偷袭。】送他出来的龙禁尉千户尽量绷着一张脸,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昨天半夜,龙禁尉突袭了风月街,抓了五十几个留宿的文武官员。 这事情对于贾赦而言,说大不大,勋贵有特权,贾赦被抓回来也没受罪,就是关了一夜,早起还有人送吃喝,陛下派了个内侍过来,口谕训斥了一番,罚银一百两,就个人放了。 关键这个事情吧,他丢人啊! 还有就是夏守忠,平时也没少从贾家拿钱,为何事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贾赦骂的内容,就是说给夏守忠听的。 夏守忠也很干啊,我明明事先安排人透露消息的! 收钱不办事,太坏口碑了! 赶紧把夏同学叫来,一顿臭骂,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的么? 夏同学也很冤枉的解释:“我说了,当着贾琏的面讲的,他还说谢谢了。” 夏守忠顿时沉默了,一脸的狐疑神态,想了半天才叹息道:“真没想到,竟是个狠人。也是,人不狠,也不能够大闹顺天府,逼着某位世子弃卒保车。某只是不曾想,此人狠起来连亲爹都卖了。” 夏守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这厮为了拍陛下的马屁,亲爹的把柄都愿意送。这个选择就很巧妙,伤害不大,态度很端正。同时对咱家也算是个不小的人情。】 看着夏同学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夏守忠悠悠叹息:“不明白也别问!自己慢慢琢磨,等你琢磨明白了,也能独当一面了。唉,你比贾琏大好几岁,孩子都有了,却差人好远。” 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其中有这么一段【文曲星与女菩萨纠缠太深,龙禁尉破门现身,急切之下,竞不能分。】这一段也能写进报纸里? 自觉丢人不轻的贾赦,直接让邢夫人出来挡驾,借口是“累了,睡了。” 回到家中,得知贾赦已经回家了,贾琏赶紧去看看,表示一下【慰问】。 贾母见状赶紧安抚道:“可怜的乖孙,你那不靠谱的老子让你丢人了。祖母身边的丫鬟,你有看上的只管开口带走。” 贾琏倡导了接地气的白话文报道风格,在报社这些编辑文人的手里,发扬光大了。 很好,贾琏干脆利落的去了荣禧堂,见了贾母后,表情忧郁。 把身边的丫鬟送到各位男丁的身边,这是贾母最擅长的招数。通过这一招,家里的男丁们有点啥动静,都瞒不过贾母的眼睛。袭人投靠王夫人之后,贾母立刻翻脸,很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可怜的袭人,被撵出贾府,贾宝玉居然连个屁都没放,好歹让人送点银子嘛。 总而言之,新的连载不足为患,贾琏彻底放心了。 “多谢祖母,孙儿近期专心备考会试,有桂香一个在跟前伺候着足够了。” 贾琏获悉事情经过后,很是开心的笑了。夏同学的消息其实很及时,提前量给够了。这不是贾赦倒霉催的么?赶上李冬来求助,贾琏直接忘记了贾赦的那点破事。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对于贾赦而言,这点事情无伤大雅。倒是眼前这份《京师民生报》的跟进报道,是不是太及时了一点,真的就是陛下的喉舌啊。昨天半夜动手抓人,凌晨排版印刷是吧?新闻时效性,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三十文曲,十八罗汉,风月街里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有这标题,越发的奔放了。 一大早的承辉帝就对夏守忠表示满意,昨夜的突击行动战果辉煌,文官三十六,武官十八。其中还有两位国公的后人,可见事先的消息不曾走漏半点,夏守忠可以的,很忠诚! “小子,记住咯,贾琏这人,一定要做朋友,做不成朋友,那也要做个熟人,别得罪咯。”夏守忠非常严肃的交代夏同学,这种亲爹都能拿出来送人情的主,得罪了后果严重。 桂香当然也是贾母的耳报神之一,不过桂香的情况比较特殊,没有竞争对手,时间长了,那还不得彻底倒向贾琏啊。贾母早就想往贾琏身边塞人了,奈何贾琏就是不接受。如此洁身自好,固然令贾母欣慰,但也有点小郁闷。 想到前些日子御史疯狂弹劾内阁,叫嚣“阁臣皆虫豸”,贾琏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位承辉帝的招数,真是天马行空,底线灵活啊。 还有这一段【御史马某,左拥右抱,前倨后恭……。】前倨后恭是什么梗,贾琏想明白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玩的这么花,作为御史被单独拎出来讲,这一定是得罪陛下了。这一位算是彻底完蛋了,要说狠毒,还是皇帝啊。 文人在攻击别人的时候,深谙风月八卦才是传播最快的渠道,所以,想黑一个人,往往直接奔着下三路而去。这一次也算是回旋镖了,别人不知道,这位马御史是无了。 介绍欧陆的文章还在继续连载,这个贾琏没去关心了,自己写的东西,心里能没数么? 最后的话本连载部分,抓紧时间看一看便丢开了,写的好不好没仔细看,文字上就不够直白,话本这个东西,就得用最直白的文字来写。这样才不会被人曲解,茶馆的说书先生,拿到就能当脚本用。 “算了,身为荣国府嫡长孙,身边才一个贴身的丫鬟,也不怕失了体面。算了,也不劝你了,你长大了,有主见了。”贾母还是放弃了想法,毕竟贾琏不是贾赦和贾政这俩废物。能依着贾琏的时候,贾母还是依着他的意思。 这就是中举之后的最大好处,在荣国府里头,贾琏有了极大的自由度。 其实贾琏倒是想要鸳鸯,想想还是作罢了,对王熙凤的素质教育成果暂时没一个明确的治标,万一这醋坛子不改初衷,那不是平添麻烦么?嗯,小人书还要继续发挥洗脑功效。 离开贾母处,回到东跨院这边,李冬拎着一坛子酒找上门来。 见了贾琏,李冬一脸的惭愧,抱手躬身:“李冬特来请罪!” 贾琏笑嘻嘻的给他扶起来:“李兄急公好义,何罪之有?不必以他人之过为己罪。” 李冬叹息一声道:“怎么,贾兄似并不介怀?” “介意自然是有的,只是没必要太当一回事。”贾琏并没有高姿态的意思,李冬也看出来了,来之前还觉得,贾琏肯定会抱怨两句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我见了林家母亲,唉……。”李冬想说点啥,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兄不必如此,跳出此局以看客观之,孤儿寡母,生存艰难,向现实下跪求生存求发展,并无可指摘处。伱我不能感同身受时,如何能以你我的道德观点要求别人呢?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 贾琏一番话,李冬听了竟一时不能言语。本来心头不吐不快的话,竟然说出来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贾琏当然能明白李冬的心思,但这算的了什么呢? 互联网时代,一群人被无凭无据的小作文煽动网暴他人,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公平公正么?无非是情绪宣泄吧了,生活压力太大,需要一个宣泄的理由。人类嘛,无责任的伤害他人,宣泄心中的负面情绪,事后的道歉,那才是一钱不值。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贾琏在现代社会后来连微博都不发言了,进而发展到微博都不上了。撕逼烂事,看一眼就知道必然有反转等在后面,有啥可看的?给别人贡献流量,傻不傻? 当然这只是贾琏个人的观点,不强迫他人接受。 贾琏希望的是李冬通过林平的事情,学会在做事之前,先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在做出要不要介入的决定。如果能通过这个事情有所收获,这点付出无伤大雅。 “贾兄,李冬受教!”李冬非常严肃的抱手行礼,贾琏笑着回了一揖道:“真朋友之间不必拘礼,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依我之见,凡事不外乎换位思考,切不可以己度人。从结果看,林平少了你这个朋友,是他的损失。” 一番话说的李冬鼻子一酸,仰面克制了一下,竟还是溢出了几滴眼泪。 “我决定了,回去就请假回家,专心苦读以备明年会试。”李冬想明白了。 “对咯,对你我而言,凡事再大,也大不过明年的会试。今日李兄携美酒登门,你我同醉一场,明日起,闭门苦读。”贾琏笑着接上一句,李冬眉头舒展,抚掌而笑:“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贾兄这里,李某还是会时常登门做个不速之客的。” “欢迎之至,李兄如有不便之处,贾府有的是空房子,大可住下读书,方便你我互相切磋。”贾琏发出了邀请,李冬也没有矫情,立刻接受:“如此,先谢过贾兄。” 两人一场畅饮后,大醉散去。次日李东便带着小厮一人来投,贾琏知会管家一声,安排一处客房让李冬住下。李冬躲在贾府里,少了些许麻烦,安心的读了一个月的书,期间两人经常接触,立冬之日,李冬家中来人,三日后为婚期,得回去成亲了。 李冬特意来请贾琏,约好三日后贾琏出城赴宴,又是一场酒后,李冬告辞而去。婚后再来贾府客居,把新婚妻子丢在家中,那就不妥当了。 关于婚事,李冬是这么解释的,中举之后,此前岳家频频来催,要求尽快成婚。李家族长问过李冬的意思,李冬并无推托之意,李家族内这才同意准备婚事。 作为新科解元,李冬岳父那边催促,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完成接机跃迁之后的读书人,换老婆的可不是少数。 岳父一家作为投资人,趁着李东羽翼未丰,抓紧把人拢住,人之常情也。 三日后,贾琏赴宴,并没有特意显摆,只是封了一百两银子为贺礼。 李冬毫不客气,强行抓了贾琏的壮丁,令其为傧相。 原定的傧相之一林平,只是出现了一下,留下贺仪便消失了。 苦了贾琏这首席傧相,陪着去接亲时没少遭罪。 贾琏生的俊俏,接亲时女方家里的妇人们,各种借挡驾之便,上手揩油。 老油条贾琏毫不示弱,各种角度进行还击,最终护着李东杀出重围,迎亲成功。 一路上没受到太多刁难的李冬,算是见识到了贾琏的另一面。 真是你敢拉拉扯扯,我就敢伸手掏裆。别以为你是乡下妇人,我就让着你。 事后,李冬再三感谢,表示乡间妇人并非无端放肆,就是想沾一点文曲星的文气,不求将来生一个文曲星,但求生一个秀才,也能振兴一下门楣。 贾琏的表现也让李家人大开眼界,谁说勋贵子弟兼文曲星就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 要说出身尊贵,贾琏在这场婚事中,绝对是头一号。 那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酒席一开,敬酒环节,贾琏又被推上去当了炮灰。 给新郎灌酒,哪有给一个小公爷灌酒来的有成就感啊。 贾琏各种招数都用尽了,最后也没能逃掉一场大醉。新郎李冬安然无事,顺利进了洞房。果然啊,朋友兄弟,都是拿来出卖的。 只是苦了贾琏的长随小安,在边上干坐了一晚上,生怕贾琏吐了给自己噎死。李家安排了年轻女子来伺候,也被小安挡了驾。来之前桂香再三交代,琏二爷是一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千万别身边多了一个丫鬟。 这算不算杞人忧天呢? 隔几日,婚后的李冬来访时表示,还真的有人想找贾琏要个种子啥,好在李家族长事先有交代,如果不是贾琏主动要求,其他人一律不许擅自行动。要是惹恼了贾琏,全家浸猪笼,这才断了一些人不该有的念头。 攀附权贵的心思,任何时候都不会少的。 为了安心读书,李冬表示,会试之前,来京师的时间就少了。 贾琏对此予以鄙视,新婚燕尔舍不得小娇妻就明说,打着读书的旗号,骗鬼呢! 要不是你顶着一双黑眼圈,我还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第110章 我不做好人 第110章我不做好人 担心自己唯一好友英年早逝,贾琏特意准备了点补品给李冬带回去。 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李冬坦然接受,临上马车前看似随口的说了一句:“青云书院至今未再开门,我心忧之。本该是个读书的地方,为何会弄的乌烟瘴气。” “放心吧,青云书院真要倒闭,两位圣人不会答应,朝野文官们也不会答应,将来如何,谁知道呢?嗯,国子监的教喻们,大概是希望青云书院被关停的。可惜,也仅仅是希望,一些个老学究,甚至都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听得此言,李冬抱手作别:“受教,如此,我可心安矣。” 目送好友离去,贾琏自觉不如李冬。 林平的事情,换成贾琏遇见了,肯定是袖手旁观的,但李冬没有退缩,面对认为不公的事情,奔走呼号,营救同窗。尽管力有不逮,却实实在在的去做了点事情。 这是一个有着朴素价值观的人,一个有信念有坚持的人。他没有选择做沉默的大多数。 沉默的大多数中也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单纯的沉默,一种这是在沉默中学坏,甚至变态。 两者都没大错,前者更令人敬佩。 都不用贾琏反击,吴安中身后突然出现的张吴氏就一个暴击,抬手非常熟练的脑袋上一个脑嘣杀,伤害性不大,教育性极强。 吴安中看看姐姐,眼里全是苛求。张吴氏淡淡道:“让安中跟着听一听也好,免得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差劲,将来出去惹是生非。” 贾琏的心目中,年轻人就该充满朝气和热情,吴安中这种时刻表现出不服气,想撸起袖子干一架的样子,才是一个正常青年的表现。 “今日为何如此沉默?我见伱做了好大的事情,本以为你要炫耀一番的?” 与之相比,李冬与贾琏的关系,属于交心的哪一款。 “臭小子,你姐夫昨天还告诫你,会试时作文,切忌标新立异,行文跳脱。制艺乃代圣人言,不是让你表现自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感受,你也得收着。上次会试落榜,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么?”张吴氏不是长篇大论的教育,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尽管两人之间没少接触,但内心深处吴安中还是不服贾琏的时候居多。 长姐如母,贾琏算是看到真实案例了。 没有计较的意思,年轻人有点血气,很正常。真要是那种明明很年轻,却总是表现出城府很深的样子,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个变态。既然是变态,那就躲着他走。 张廷恩在书房里等着,看见贾琏等人进来,冲吴安中挥挥手:“安中去做题目。” 吴安中很服气,他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都聊点啥。真的是非常好奇,这师徒二人经常关起门来,不带他玩。好气啊! 贾琏也知道,最初吴安中看不上自己,即便是现在,吴安中对贾琏也没多少羁绊。 “等着,今天姐夫出了三道时文题,我一定压你一头。”不服气的吴安中,转移战场。 暂住张府备考的吴安中出迎,一脸哀怨的想说话,贾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递过去一本手写的习题册:“拿去,做完了我要检查的。” 三年前中举那会的吴安中,要是被人这么对待,一定会报以老拳。我十七岁中举,你什么水平?现在不行了,贾琏比他更早中举,算经一道全面碾压,胆敢反抗,贾琏直接放【召唤师娘】的大招。 需要辨别一下的是,少年老成和社恐不是一个概念。 两人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就是熟人吧。 如果不是张廷恩与张吴氏的因素,吴安中这种被家里人捧着长大,二十岁的小年轻,走大街上遇见了,贾琏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又缝休沐日,贾琏都不用召唤,主动前往张府。 贾琏素来就是这样,我会敬佩你的所作所为,但我不会学你。 这是亲姐姐,没跑了! 张廷恩这才没即系撵人,看一眼贾琏没表示,也没坚持。 开口如此刻薄,旁听的吴安中顿时眼睛一亮,难得啊,上来就开训。 “李冬乃我唯一好友,不忍见他陷入案中,以免影响了明年会试,故而伸手。所作所为,不值一提。”贾琏在这不会遮掩真实的情绪,有话也是直接的说。吴安中在一旁见姐夫的表情欣慰,心头一阵失落,好戏看不成了。 “嗯,如此说来,倒是符合你的一贯作风。既然没往心里去,为何情绪不高?” “呵呵呵,陛下首肯,内阁明发公告,整顿吏治只能从抓嫖-娼入手,如此局面,我见之,如何能情绪高涨的起来?再者,林平一案,我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也只是看着顺天府处理案子,没有任何僭越。您说说看,我是该表扬自己呢,还是该鄙视自己?” 一番话给张廷恩干沉默了,旁听者吴安中完全没听懂,云里雾里,我这是在哪? 【整顿吏治只能从抓嫖娼入手】这句话,对于张廷恩而言,太扎心了! 什么时候,官场潜规则变成了只能从下三路入手呢? 旗帜鲜明的抓行政效率,抓反腐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这话,将来可以当着陛下的面说。”张廷恩憋了一会,出来这么一句。 看着老师脸色难看,贾琏立刻换了一副笑脸:“那不能,我可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做不来一个正大光明的臣子。” 张廷恩再次露出欣慰的表情,那种扎心的感觉好多了,怎么讲呢?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的人,才能感受到贾琏那句话的扎心。贾琏自认为做不到光明正大,那就更欣慰了。下三路怎么了,好用就行。 “安中,你听了这些,有何感想?”张廷恩很突然的来一句。 “君子坦荡荡……。”吴安中表情不屑的想表达一番,贾琏听到这开头,立刻开口打断:“私下里你要这么讲话,那就老实的闭嘴旁听。” 非常的不客气,吴安中直接红温了,指着贾琏的手指都在颤抖:“你……。” “我什么我?就你这样的人,将来进了官场,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冠冕堂皇的话,以后在私下里少讲,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说正事前先来一段话,抢占道德制高点,这点值得肯定,但千万别当真了,原本是用来约束别人的道理,变成了约束自己,那你就已经输了。” 互联网时代淬炼过的人,但凡有点脑子愿意思考的,都能看明白的本质。对于涉世未深,没机会经历信息轰炸的吴安中而言,这些话真的非常难得。 张廷恩微微颔首,给了一个注解:“安中,这番话你不懂不要紧,但一定要牢牢记住,将来走上官场,在为官的过程中,慢慢的领会即可。” 吴安中面对张廷恩时,便没有太多的顾忌了,直接反驳:“姐夫,我辈读圣人书,受圣人教育,辛苦一遭博得功名,代天子牧民,教化天下,如何能像贾琏所说那样做官?” 张廷恩听了当时就乐了,看一眼贾琏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忍不住笑道:“贾琏,你来回应他这番道理。” 贾琏其实也挺乐呵的,这人傻乎乎的,挺想毒打他一顿的。 “他还没做官呢,就想教化天下了。回头给他个机会,哪里闹旱灾水灾了,哪里流民遍地,就让他去接替当地的官员好了。不用太长时间,有个一任官下来,他就知道如何做官了。嗯,一任三年下来,比跟他说任何道理都管用。” 贾琏这么一说,张廷恩给气的一阵咳嗽,站在张廷恩身后的张吴氏,先是赶紧顺气,完了过来给贾琏的脑门上打一下:“别气你老师!” 对此贾琏很是受用,这种不掺水的慈爱,在这个时空太难得了。 看见贾琏如小猫一般眯着眼睛,张吴氏心里甚是贴慰,笑容满面的又揉了几下这孩子的脑门,这才转身回到张廷恩身后道:“难为琏儿了,话虽难听,却真心实意。” 张廷恩笑着点点头,表情渐渐的肃然道:“林平一案,最终结案为,林平无罪释放,杨丰畏罪自杀,余者不问,顺天府判杨丰家产充公,取白银五百两,良田五十亩赔偿林平。” 贾琏很安静的听着,张廷恩却皱眉问:“怎么不问一问,杨丰家资多少?” “我又拿不到一分一毫,有什么可问的?都余者不问了,无非就是杨氏族人得了一些好处后保证不闹事,顺天府所谓的家资充公,能有个几百两银子入库,那都是顺天府为官清廉了。至于赔偿林平银两和田亩,那真叫不得已而为之。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死去的杨丰,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妻儿得以保全。” 听完贾琏一番话,感受到他那种平淡的不带情绪的语气,张廷恩心里有点凉凉的。 “你就不想表达一下感受?”张廷恩是真的好奇,这家伙怎么练就的这份功力。 “要说感受呢,我更希望下一次陛下出手整顿吏治的时候,用的是考成法,杀一批贪官污吏,砍一群贪生怕死的武官。自上而下的让朝野看看,陛下有整顿吏治,打造盛世的决心。当然这个盛世的标准,我跟别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听到这一番话的张廷恩精神一振,果然还是那个年轻的有朝气的,敢于指点江山的贾琏。 冷漠与沉默,不是不想改变,而是看的更深,更广!思想更成熟了! “说说你的盛世标准!” 听到这话的贾琏陷入沉思中,努力的找一句话铿锵有力的话来表达一番。 但是,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最朴素的表达,才是最有力最真实的表达。 “我所思所想的盛世,应是人人可安居,人人能吃饱,人人能穿暖,人人在遭受不公的时候,有一个能讲道理的地方。即便是一介草民,在告官的时候,不用滚钉板,不用先吃一顿杀威棒。”贾琏没有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盛世。 以上的话,放在所谓的康乾盛世,那也是做不到的。 “你要求真高!”即便是吴安中,此刻也忍不住吐槽了。 贾琏回头看看这厮,看的吴安中缩脖子躲闪的时候,这才开口:“眼下入冬了,京师首善之地,你每天起早一点,去城门口守着,看看每天有没有人冻死被收尸人拉出城外丢在乱葬岗。如果一个冬天下来,冻死的人不过百,我认可这就是盛世。如果做不到,我没脸说这是盛世。”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你说的盛世,那是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本朝近百年内部安定,已经算做的很好了。”吴安中不忿的反驳。 贾琏不屑的冷笑道:“你去城东集市上问一问那些卖儿卖女的父母,看他们怎么回答你。你不却吃穿,在家有人伺候着,你以为生下来如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那些人活不下去,不是因为他们懒惰,是因为这个朝廷,是因为那些肥头吃的大耳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敲骨吸髓的剥削。” 吴安中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色苍白,贾琏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开口圣人,闭口圣人,圣人说天下大同,哪一朝哪一代做到过?老百姓吃糠咽菜都吃不饱,你跟我讲古往今来莫不如是?遇见个灾年,百姓活不下去了,拿着锄头菜刀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你再说这个屁话吧。还圣人言呢,圣人见过陈胜吴广么?圣人见过张角么?还是说圣人见过黄巢?我告诉你,圣人连秦始皇都没见过,他说的话能放在现在用,不是因为他说的对,是因为当权者需要这天下的人有一个统一的道德认知。” 吴安中被说的无法反驳,却依旧不肯服气,最后挣扎一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该因所言乃放眼四海皆准的道理。” 这话又给贾琏逗乐了,噗嗤一笑道:“放眼四海皆准?你现在去天津,租一条海船,出海去问一问那些海盗,看他们认不认你的道理。运气好,你还能遇见从欧罗巴来的商船,你可以问一问,洋鬼子认不认你的道理。你信不信,没等你讲道理,洋鬼子的炮弹就落船上了。” 第111章 (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暴富) 第111章(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暴富) 看着小舅子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张廷恩还是决定捞他一把,回头看一眼妻子,张吴氏很满意今天这场旁听课的效果,笑眯眯的出来,揪住吴安中的耳朵,直接给他拉走了。 吴安中能得以还算体面的退场,装模作样的反抗了一下就乖乖的顺从退场了。 出去之后,吴安中才揉着耳朵抱怨了一句:“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张吴氏冷笑道:“你还有面子可言?要不我给你送回去,继续跟贾琏对阵?” 吴安中顿时沉默了,刚才的一切,再也不想面对了。 见弟弟的脸色难看,张吴氏叹息一声道:“你姐夫和贾琏平时在一起,聊的都是朝廷里的事情。我让你留下听一听,是为了让你长点见识。知道一下,朝廷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私底下又有哪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可惜我高看你了,自以为读了几本书,走遍天下就没有你不明白的道理,就敢跟人放对。真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诸葛亮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那是因为他从琅琊出发,逃避战乱到了荆州,沿途所见所闻,知道真实的民情国情。” 这番话并不是张吴氏自己的见地,而是私下里张廷恩谈及吴安中时说的。讲的就是吴安中少年得志,自以为天下虽大,随处可去。殊不知,就他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独自出门人,在运河边随便一个码头上,都能叫人麻翻了,做成肉包子。 “你也不要去跟贾琏比,他是家学渊源,从小接触的都是最顶尖的权贵,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比伱看到的更多。再者,你姐夫讲,贾琏虽然出身富贵,却是个能沉下身子,弯下腰看底层庶民生活现状的人。这就是个妖孽,咱不跟妖孽比。” 书房外的张吴氏在借机教育弟弟,书房内的师徒二人的谈兴却突然消失了。 两人都不想说话,张廷恩直接上了躺椅,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啥,贾琏也没有正襟危坐,而是坐在椅子上,靠着椅子背发呆,神游四海。 狠一点的能吏,比如孙传庭那种,能给地方士绅收拾的服服帖帖。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懒政,能偷懒就一定会偷懒,反正他在一个地方任职,短的干一任,长一点的两任,然后就调走了。几年时间,舒舒服服的过着,难道不比累死累活的跟地主豪绅斗智斗勇惬意么? 贾琏点点头:“想做点事情的皇帝,没有不难的。身边前后左右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本朝延续三代,内部利益瓜分殆尽,想要在内部做文章,就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就本朝而言,北方经过战乱人口锐减,情况还好一点,南方一些地方,税都欠了多少年了。不管朝廷怎么催收,就是收不上来。” 一直到张吴氏带着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师徒二人在坐正了身子。 张家如此,那么京城有多少官员呢?各省又有多少官员呢?官员的家庭的情况,即便没有张家的那么夸张,在当地那也一定是受到当地官员一定程度上的关照。地方士绅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地方官员的所有重大事务,都离不开他们的配合。 贾琏听了忍不住冷笑道:“办法当然有,杀一批,流一批,换一批。那些人的嘴再硬,你不跟他废话就是了,直接问问他,真当朝廷的刀不快耶?” 张廷恩也不怕妻子听到什么,很直接的对贾琏道:“陛下很难啊!” PS:说一句题外话,所谓的王莽是穿越者的地摊文学思想,可以休矣。王莽是复古派推出来的,要恢复所谓的周礼,跟穿越者完全不沾边。 贾琏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师,这怎么是气话呢?这是实话啊!您是寒门出身,家里怎么滴也有个百八十亩地吧?不然供不起一个不事生产的还要花费巨大读书人。您中了举人后,家里的情况是不是快速的好转了?如今身居高位,家里来信是不是告诉您,身边全是好人,说话好听,办事漂亮,想到的没想到的,地方官员都提你家人想到了,先做了。” “你说过,眼下想要朝好的方向发展,就必须对外想法子。我想问一句,对内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张廷恩看意思还是不甘心的很。 稍微读过一点史书的都知道,王安石变法,张居正变法,前者在执行的问题上出了大问题,所有变法到了下面,全都走样了。后者的变法从考成法入手,闹的官不聊生。两者的变法,都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朝廷的财政问题,但变法的后果,都加速了政权衰败的速度。 地方官员只要愿意配合地头蛇,哪个不是捞的盆满钵满的离开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真的没有内部改良的办法么?好不甘心啊!”张廷恩发出惆怅的叹息。 儒家思想成为主流之后,搞出了很多笑话,崇古派当道的时候,幻想着三代之治世界大同。然后弄出一个王莽来要恢复井田制,国家搞的一塌糊涂。 一番话给张廷恩干哑巴了,张吴氏听了之后,也舍不得走了,留下来站在张廷恩身后,抬手给他揉起太阳穴,她知道丈夫现在一定很头疼。 任何一个国家,在经历了长期的社会安定之后,保守力量一定会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张廷恩听了眉头紧皱:“不要说气话!” 贾琏不想再说什么,张廷恩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无法逃脱出个人奋斗方向的苦恼。 两者的变化都是一个目的,为朝廷搞钱。那么请问一句,乡贤们会痛快的掏腰包么? 结果是注定的,代价被转移了。 “转移内部矛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塑造一个外部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非常有钱,抢了这个敌人,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生活就有希望了。越是底层的黎庶,越需要看到活下去并且生活有望好转的希望。人一旦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必定会铤而走险。” 贾琏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做这种诱导性的建议。同时也要拜眼前的老师所赐,他才有机会建言。不然走正规渠道,真的就像现代的普通人在网络上发泄一下不满,发泄之后爽一下,结果是发泄了个寂寞。 张廷恩欣赏贾琏的正是他的思维不保守,总能跳出现有认知的桎梏,看似天马行空,离经叛道,仔细一琢磨,实则很有可操作性。 “眼下朝廷有对外开海的口岸,守在家门口就能赚钱,没人愿意出去冒险。” 张廷恩给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理由,无论是国内的商人,还是朝廷,都是这个想法。 对外贸易在这个时代,大周朝绝对是顺差,茶叶、瓷器,这两样完全是独家生意。 “洋人皆蛮夷,本朝的所谓有识之士,都是这么看的。欧罗巴开启大航海时代已经快两百年了,通过殖民给欧洲带回去天量的财富,欧罗巴内部为了争夺殖民地,两百年间战争不断,催生出一个世界性的海权大国英吉利。继续秉持天朝上国的心态,洋人的坚船利炮迟早要打上门的。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 贾琏徐徐道来,一点都不着急,毕竟他肯定是看不到那天的,能改变最好,不能改变他也会通过报纸,不断的发表自己的观点,不需要当下的认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了,总会有人想起他说过的话。 实际上现在京师报纸中,讽刺贾琏介绍欧洲的作者不少,并不缺少追捧者。 天朝上国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了解一下。 真的就是四周的国家全都干跪下了! 贾琏很清楚,有的话不管他怎么大声呐喊,没有人信的。 怎么办呢?那就不要只动嘴,搞出点实际动静出来咯。 比如之前说的骗局,海外有没有金山呢? 真的有啊,就是太遥远了一点。远到朝廷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动心。 但这个国家人口过亿都快两亿了,总会有愿意冒险的人嘛。这个时候,只需要朝廷官方轻轻的推动一下,有人走出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说的这些暂时太过遥远了,眼下陛下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在朝廷内部解决问题。首先是钱的问题,开启铸造银币之后,预计三五年内,大大缓解朝廷入不敷出的问题。其次就是京营的问题,王子腾那边,今后你得搞好关系。辽东那边的军头,还是认贾家账的。如果贾家没有后续出彩的人物,这一代老人去了,关系也就淡了。这不是你出头了么?” 张廷恩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贾琏原本松弛的心态也紧张了起来。贾家能出两位京营节度使,依仗的就是当年辽东的骄兵悍将。镇压异族,反击外敌,战功赫赫,一门双公实至名归。太上皇后期的打压固然是贾家衰落的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后继无人。 张廷恩很明确指出这一点,隐晦的暗示贾琏,值此两代帝王纠缠的特殊时期,贾家为首的四大家族的价值实际上是被放大了。武将领域推出一个王子腾,文官领域可以预见是贾琏。那么站在皇帝的角度怎么看待四大家族呢? 面对这么一番话,贾琏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贾家是有忠于陛下的组训的。” 一句话给张廷恩说的露出笑容,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贾琏算是表明心迹了,谁当皇帝我就终于谁啊。现在承辉帝在位,那还有啥可说的呢?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真话,明确的道出了贾家当初的生存之道。非常的有说服力! “陛下与我商议过了,户部联手宗人府,推出皇家中央银行,暂定设总部京师、金陵、广州、宁波设分部,实现汇通天下。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通过银行把大宗的资金掌握在手里,如果做成了,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廷恩的话道出了一个事实,承辉帝和他都没有太大的把握,真的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规则很重要,陛下那边一定要制定出一个明确的制度,首先一条就是不管谁做皇帝,都不能拿银行当储蓄罐,没钱的就着银行要。真这么做了,这天下距离遍地烽火也就不远了。” 这句话再次给张廷恩干沉默了,规则是人制定的,当权者哪个是愿意遵守规则的?不都是怎么爽怎么省事就怎么来么? “难道有朝廷的信誉为保证,还会出问题么?”张廷恩提问的时候,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国家有难处了,比如某地发生了叛乱,朝廷没军费的时候,银行里有钱,就问哪位陛下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动心?权利一旦不能变成钱,掌权者还能有啥乐趣?就问老师,哪位陛下能甘心呢?” 张廷恩想了很久才轻声问一句:“你有什么稳妥一点的办法?” 这个问题贾琏其实之前就是口嗨,随便说说,他又不是金融体系出身的。再说了,现代社会玩金融的圈子,都是拿别人的钱在玩,一个个的心脏的就叫一个不能看。 “经营和监管一定要分开,不能是一家人,不然这事情就搞不好,注定要捅破天。窃以为,朝廷的央行只管发行银币和监管,各地的分行,官督商办。负责监督的官员,在分行只能干一届。央行的官员,也只能干一届。银行业一旦失去监管,后果就是天下大乱。” 无论如何,贾琏都必须往严重里说。北宋就出现交子了,明朝还有宝钞,结果都被玩砸了。贾琏知道现在这个银行,一旦收益巨大,必定会遭到无数的觊觎,在皇权绝对权利的背景下迟早也是要被玩崩的。还是那句话,那时候我也未必能看见。 还有一个就是,如果真的能推动大周朝走向海洋,催生出一个以商业利益为代表的强大的集团,将来银行被皇家玩崩了,对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言,真未必就是个坏事。 只不过到那时候,对于普通人而言,真的就是末日一般的景象了。 可是,人类社会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第112章 丢出一块肥肉 第112章丢出一块肥肉 承辉帝是个很“善于听取”臣下意见的皇帝,五位内阁大臣在面对承辉帝的时候,前两位选择摆烂。开会的时候,有意见就说,是不是被采纳无所谓,装模作样的争取一下,表示我挣扎过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孙化贞作为老三承上启下,他很少提建议,除非皇帝开口问。私下里承辉帝问起孙化贞,为何极少谏言时,孙化贞谦虚的表示,他的能力在执行方面,谋划方面略显不足。有陛下在统筹全局,他那点不成熟的意见很多时候没必要说。 李清作为四号阁臣,定位也很清晰,积极主动的经常求见皇帝,要求私下奏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一定是先在私下跟皇帝讲,达成一致后再会议上替皇帝讲出来。 排最后的张廷恩,没有大事从不主动去求见皇帝,但他确实承辉帝信任度拉满的阁臣。只有要有大事情,一定是先把张廷恩召来,私下里两人把能想到的各种可能都列出来,张廷恩从不替承辉帝做主,能想到的情况都说出来,让承辉帝来拍板。 因为要面对承辉帝的经常性垂询,张廷恩与贾琏师生关系确定后,从最初私下里浅浅的谈几句政局的事情,慢慢的演变成只要有点啥事情,张廷恩都会叫贾琏过来问一问。 不是说贾琏的答案就一定正确,而是张廷恩发现贾琏这个学生思路很广,想法不拘一格,总能找到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从最初的带着考教的心思交流政务,到现在张廷恩对于贾琏的建议,已经显示出非常重视的态度了。 即便眼下贾琏说出官督商办的建议,一看就显得有点幼稚,张廷恩还是比较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幼稚是因为,官督商办的策略,在大周朝实行的话,实际上等于还是官办,甚至还不如直接管办。 这种要经手大笔资金的差事,文官集团,宦官集团,武勋集团,宗人府,都不可能只是干看着,不会忍住不伸手的。 想要搞官督商办,难度太大了。方方面面都会争夺这个新的利益点,还有一个太上皇在与承辉帝拉扯。 贾琏没有反驳,只是无声的笑了笑,这个表情中那面有些戏谑的意味。 承辉帝一开始也觉得贾琏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怎么可能嘛。但是听到张廷恩最后的结论时,不免陷入了深思。张廷恩也没有给出他思考的经过,只是给出了结论。 明君的艰难各有各的不同,昏君的快乐往往都是相似的。 这么说吧,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商人能跳出官方的桎梏。 “学生告辞!”贾琏笑嘻嘻的起身抱手,他其实并不知道张廷恩想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是在装的,他又不是神仙。笑而不语的本意是,官督商办当然不好办,但总比官办要强。再说了,如果事情好办,当皇帝可不是太轻松了么? 承辉帝想有所作为,哪有轻轻松松的可能呢?如果当皇帝轻轻松松的,那一定是昏君。 贾琏表示,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过着简单的快乐的生活,这不是现实不允许么? 和往常一样,请求面君的张廷恩一路畅通,见到承辉帝例行行礼后,开口讲了今天与贾琏私下里关于银行的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官督商办,于陛下大有裨益。” 银行发行并监督,下面的分行负责经营,从皇帝的角度来看,进退有余。官督商办,民间的反对声音不会太大,毕竟汇通天下对于商人而言,能够大大的便利商人的同时,还大大的降低了资金转运的风险。 很自然的,承辉帝就想到了与当下皇权拉扯有关的方面,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承辉帝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张廷恩,这老哥站在原地闭目养神,承辉帝才想起来,忘记赐座了。于是也不着急去多想,吩咐裘世安搬把椅子来。 有的事情,张廷恩可以提醒,但绝对不能说出来,只要他做出一个【我不能说】的姿态,承辉帝就会往某个方面去想的,因为可能性被局限了。 那么,这一次呢? 昏君对国家不好,但昏君一定很快乐。 “官督商办,太过异想天开了,大周朝的大商贾,哪个没有官方背景,即便是本身没有的,也会花钱去买回来一个背景。扬州十大盐商为例,排名最后的也有盐道和金陵甄家的背景。王家的姻亲薛家紫薇舍人,那也是从太祖到太上皇,两代君王的采买代理人。” 银行一旦办起来,其中的巨大利益,必然遭到各方面的觊觎,这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肉,任何一方都想狠狠的咬一口,作为发起者的承辉帝,掌握了主导权,也就是掌握了利益分配的权利。强制推行不是不行,但结果显而易见。 比如汉朝某位皇帝,后宫里女人只能穿开-裆-裤那位皇帝。 张廷恩谢过皇帝,落座后继续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皇帝的思考结果。 很明显这些都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不那么容易想到的又是什么呢? 可是这事情怎么讲呢?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法子很妙。 张廷恩一句话,说明了大周朝的巨贾们,都是一些什么情况。 换成是别的学生如此无礼,张廷恩能一巴掌抽掉他两个大牙。贾琏不一样,这就不是个正常的学生,每次都能让张廷恩在稍微冷静一点之后,找到一些之前没看到的地方。 很快张廷恩就呆住了,靠着椅背的身姿正坐了,眼神游历,嘴里近似在无声的自言自语,懂唇语的能看出点端倪来。贾琏很有耐心的等着,总算张廷恩恢复了常态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琏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我要进宫。” 没能彻底掌握整个朝廷之前,承辉帝很快就从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再抬头看时,承辉帝咳嗽了一声,张廷恩配合的抬头睁眼,笑容满面:“陛下圣明!” 承辉帝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过了,过了。”随即又有点失落道:“竖子妖孽!” 张廷恩抓住机会夸贾琏:“陛下,臣发现贾琏那厮过目不忘,喜欢读各种杂书。他家里还有这个条件,这是很多大臣成长期间比不了事情。臣的内弟也是个聪慧的,十七岁中举,少年得志,与贾琏一比,差的太多了。臣以为,不是智商的差距,是眼界的差距。” “你不用安慰朕,朕那几个逆子的心思,全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从不肯弯下腰,去看看这天下,看不到民生艰难,看不到朝廷的田赋比起太祖年间,少了三成,看不到丁口税比起太祖年间,并无增加。他们只看到,朕这个位子,看不到朕夙夜忧叹。” 说到最后,承辉帝的感慨稍稍的减弱,毕竟夙夜忧叹这个词,好像自吹的有点过了。最近往元春处去的勤了点!一些没办完的公务,也会带去元春那边继续处理。 起初承辉帝的举动带着点刻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春表现出来的知情识趣的一面,让承辉帝很是喜欢。尤其是元春在皇帝面前,从不主动提起贾家这一点,太贴慰了! 还有就是贾琏抛出的这么一个盘子,掌握主动权的承辉帝,就想看看,那些狗怎么争夺盘子,然后一脸讨好的叼回来给主人献媚。想想心里就爽!越想越爽! 几个逆子带来的那点不舒服,承辉帝很快就淡了,毕竟年龄还小,还可以慢慢的从六部到地方观政磨砺。再安排几个好的老师带一带吧,尤其是老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经过不懈努力,李亨终于在承辉帝的心目中分量增加了。影响因子,正是贾琏。 “爱卿,回去拟一份折子,详细阐述一番银行的好处,以及地方分行官督商办的优缺点。这份折子交上来,朕会让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大讨论,综合出几条可行性方案,内阁会议上商议后决定。”承辉帝心里有了定见,轻松了许多。 张廷恩谢恩后退下,承辉帝怀着轻松的心情,走在通往元春处的路上,突然站住转了一个方向,奔着周皇后的住处来了。 见了周皇后,承辉帝很自然的问一句:“老三最近来的多么?” “差不多七八天来一次,他比以前忙的多了。前日他来的时候,臣妾看着他沉稳了许多。还说起近期京师举子云集,好些个举人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他还招募了几个手头不宽裕的举人在报社里做事,包吃包住,几位举子都很感谢他。” 周皇后这点很好,就是单纯的说事情,不会评价哪个皇子做的事情如何如何。 非要说私心嘛,就是关于李亨沉稳许多的评价,这点承辉帝也是看见的。 做母亲的表示一下欣慰,这话都不能说,夫妻间就别见面了。 承辉帝也是欣慰的点点头:“是啊,老三成长的很快。通政使司那边,观政期也差不多了,下一步,朕打算让他去户部观政,你觉得如何?” “当娘的都爱孩子,日常休息用度可以说,干政的事情不能做。”周皇后立场总是如此。 承辉帝听了微微一笑道:“回头朕让裘世安那边,每月给报社的费用加一成。” 关于几个举人的事情,承辉帝当着没听到,这事情可是太正常了。老三比起老二要小,但在结交臣子这方面,老三非常的收敛,出宫之后非常的本分,除了观政坐班时会接触的到官员,私下里从不与官员来往。相比之下,老二经常宴请官员或勋贵。勋贵还能以亲戚关系解释,官员如何解释? 得提前结束老二在吏部的观政期,安排他去哪个部门观政呢? 承辉帝靠在墩子上,享受着身边宫女的捶腿,眼睛闭上了,显得轻松的很,好像在休息。 来的时候周皇后注意到裘世安身边的内侍空着手,并没有带着待审的奏折。 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承辉帝没少下班后在元春那边办理公务,好几次白天也在那办公,这份待遇,以前是属于周皇后的。想到此处,周皇后并没有特别的失意。皇帝嘛,不就是这样么?后宫那么多女人,承辉帝有偏爱很正常。谁还没有年轻漂亮过呢? 只是有一点皇后很在意,那就是元春也好,其他的妃子也罢,承辉帝成功登基之后,再没有皇子诞生,生了几个都是公主。 眼看着亲生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顺利在外开府了,周皇后的心里优势感非常强。 次日,承辉帝降旨,二皇子结束吏部观政,前往工部观政并协助工部尚书处理一些公务,三皇子李亨则前往户部,继续观政学习。 这个旨意看似给与了二皇子一些工部的处理事务的权利,但工部是个啥衙门啊? 六部之中,工部素来是排最后的。在大周朝,工匠的地位在太祖之后,急剧下降。 承辉帝还特意把老二叫来,交代了一番,主要讲太祖年间,对于工匠的态度。希望他能深切的领会太祖当初优待工匠的深意,并且能沉下心思,协助工部三位主官,处理好政务。 老三李亨那边呢,承辉帝只是在李亨来送稿子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人在户部观政,切记不可指手画脚,有官员请示,也不要发言。只允许带眼睛和耳朵,不许带嘴巴。 一开始李亨还很开心,被承辉帝耳提面命后,情绪大为低落,本以为能有个一展才华的机会了,没想到父皇还是不看好他的能力。 为此,出宫之后的李亨,习惯性的让贾蓉去传口信,说了要去户部观政,并且把承辉帝的教导之言,都让贾蓉转达了一下。 怎么讲呢,自打拿到了玉牌,李亨对贾琏有点盲目信任的意思。 贾琏得知贾蓉的转达后,表情错愕了好一会。 怎么一杆子给干到户部去了?要知道,眼下承辉帝最重视的就是户部。 搞不清楚皇帝的心思,贾琏决定装一下神棍,让贾蓉转告:“镇之以静!” 第113章 提醒还是敲打? 第113章提醒还是敲打? 从帝王心术的角度看,承辉帝这个操作很迷惑,没人看出他对两位皇子的态度。 前者能在工部掌握一定的权利,后者去了最看重的部门。 贾琏看不明白,所以就不去想那么多了,李亨那边直接含糊过去。 李亨这边得到贾琏的回复后,安心了许多。人都是会成长的,李亨磨炼了这么久,也有一些个人的心得体会。任何事情看不清楚的时候,先等一等没坏处,毕竟父皇正当年,上面还有个太上皇,过早的暴露出野心,肯定不是好事。 既然有事情不懂,还是找个懂的人问一问。贾琏觉得,找张廷恩不妥当,还是找便宜老爹。贾赦或许比较拉,但这一类事情他见多识广,总能给个参考意见。 借着请安的机会,贾琏问了一句两位皇子调整的事情。 贾赦听了眉毛微微一扬道:“现在说这个事情还早,别太当一回事。当初太上皇选当今,就是觉得当今好控制,没想到当今登基之后,一直在默默的积蓄力量,太上皇的病当时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没想活过来了。等身子养好了,当今已经基本站稳了。勋贵们私底下都觉得,当今登基后,日子不如太上皇那会自在了。” 贾琏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当即追问一句:“怎么,这种事情私下里也能议论的么?” 贾赦笑道:“这种话当然不能明说,就是清欠那会抱怨几句。不过大家心里都是这个意思。你以后入朝为官,与当今迟早要接触的,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你我父子,私下里说这个可以,出去千万千万一个字都不能提。” 除了反对派之外,还有一部分官员不做选择,保持观望态度。大体上统计的结果表明,四品以上的官员,反对者占了大约一半以上。 武官体系倒是没人出来发表意见,都是看看不说话的态度。还有就是内务府这个体系,也选择了闭嘴。大多数宗室子弟,选择了闭门不出。 贾琏摇摇头,露出无耻的嘴脸:“我对他媳妇有想法,都不会对他有想法,挨不上!” 这个事情在朝廷里的主流反应就是两个字“反对!”而且是好几种反对声浪,无论是在京在外的四品以上官员,在讨论中的反对声是主流,只不过各有各的反对。 银行的旨意下来后,朝中引发了巨大的震荡! 张廷恩在奏折里强调了一下汇通天下带来的好处,银行通过汇兑,还能挣钱。 张廷恩这个倡导者,根据贾琏的建议,做了一个统计,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贾赦的开销大,主要是在外面玩乐用掉了,在荣国府内,所以开支贾赦都会找公中报销。 “祖母那边一个月才二十两月例银子,这样,私下里我一年贴您二百两,今年就算了,明年再说。”贾琏不肯轻易就范,贾赦立刻讲价:“那也行,得每个月二十两。” “倒霉催的,上回被龙禁尉拿了,身上的八百两都被罚没了。”贾赦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是假话,他被收走的银子,一共也才一百两。这个事情夏同学早就通报了。 “不可能,别乱说,我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贾琏赶紧否认,这哪能认账。 贾赦一听这话,顿时露出猥琐的笑容:“嘿嘿嘿,原来你好这一口。” 贾琏稍稍松了一口气,还不算太过放肆,还能抢救。话锋一转又问:“珍大哥那边呢?” “不能再多了啊,我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二十两啊,够您在外面养四个小的。” 说起这对父子的关系,如今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贾赦也很少摆老子嘴脸了,交流时也能对等。不过贾赦的好脸色不是免费的,话锋一转道:“前些日子开销大,你孝敬一点?” 贾琏得到了想要的分析结果,所以赶紧走人,不想继续纠缠。贾赦这家伙为了银子,真是能拉的下脸。按说贾家也不缺银子花销,贾赦本人也有俸禄。 南方官员中反对者,籍贯多为粤、闽、两江等地,他们反对的角度是与民争利,民间商贸,自有钱庄经营,自负盈亏。朝廷插一脚进去,挣钱了是小,万一亏了呢?再者,朝廷的介入,一定会导致民间钱庄的经营困难,到时候市面上钱庄纷纷倒闭,非常的有可能。民间商贸,钱庄的作用巨大,一旦钱庄出问题,必定导致商业凋敝,影响商税。 并举了前明嘉靖年改稻为桑的例子,类似的举动,一定会影响粮食生产。 “他跟我一样,都是闲职,手里没实权,心里能舒服才怪呢。他这人不好讲,有时候总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眼下他是族长,怎么?你有想法?”贾赦笑着问一句。 “不是才拿的一千两?”贾琏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想被他轻易得手,免得胃口越来越大。 中举之后,贾琏的月例也是二十两,这钱直接让给贾赦就行。一时半会的,贾赦别没事找麻烦就好。关键还要等中了进士,真正的成为荣国府的话事人,到时候王熙凤进门掌握内部,贾琏掌握了对外话语权,把荣国府变成夫妻店。 按照籍贯来看,北方官员中反对最强烈的,往往出身山西,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士农工商的定位不可撼动,汇通天下方便了商贾,这是在鼓励经商。大周朝以农桑为本,鼓励工商意味着影响农耕,百姓种地收入微薄,届时人心浮动,不思农耕,动摇国本。 吵吵闹闹半个月也没平静,五位阁臣上班时被骚扰的不轻,下班后官员们也不肯罢休,纷纷登门拜访。阁臣们商量好一样,每天回家闭门谢客。 这一波瓜贾琏吃的好爽啊,看着就觉得这场戏太精彩了。 这日又逢休沐,贾琏被召唤之后,很不情愿的来张府。心里对于皇帝的决定怨念颇深,给你出个主意,你倒好,拿出来群臣讨论,这种事情要干就得动作快一点,在别人反对之前,在别人没弄清楚跟脚前,把事情办成咯。 事关朝廷收入的大事,为何非要跟权术掺和在一起呢? 抱怨归抱怨,大腿还是要抱紧的。来到张府之外,贾琏从车上下来,看见几个官员站在门口被挡了驾之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有人在外高呼:“张阁老,本朝以农桑为本,重商之风不可开啊。” 还有的官员站在门口大声哭喊:“张阁老,您就不要身后名乎?” 贾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官员,发现都是品级不高的官员,穿着的官服都是五品以下的。这些官员是没资格就此事上奏的,但怎么说呢,总是有人不甘寂寞。借着这个机会,能给张廷恩当狗,有的官员也是不在乎的。还有的官员,抱着挣点声望来的。 为何这么讲呢?因为这些官员下班了,还穿着官服,这都是下班不回家,直接来张府。 为了升官,这些官员也真是够拼的。你真要有血性,为何不往张府门口丢鸡蛋,丢菜叶,舍不得那点钱么?贾琏很是感慨,要不要我去买一筐鸡蛋,送给他们呢? 哎呀,鸡蛋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时代,拿来浪费太可惜了,还是算了。 贾琏在心里默默地表示这场演出不够精彩,绕了个弯子,来到张府的后门。 这里没官员,真是运气,张贵上前敲门之后,里头很快开门了。 “伱怎么来了?”开门的小厮是吴安中的长随,听到动静吴安中也出来看看。 “你当我想来呢?我在家读书好好的,被召唤了!”贾琏没好气的吐槽,吴安中再次吃瘪。毕竟大门口的人堵着,他又不是不知道。谁在这个时候,愿意登张府的门呢?何况张贵站一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面无表情的问候一声吴少爷。 书房里的张廷恩倒是兴致不错,盯着统计表格看,一边看一边啧啧啧。 见贾琏进来也不废话,直接道:“快过来看看,我怎么都想不到,山西的官员会担心农桑,山西官员这是拿山西当湖广了么?还有啊,南方沿海几个省的官员,居然会关心,民间钱庄是死活,真是令人感动啊。” 贾琏过来看了一眼,淡淡道:“猴子老实坐在地上还好点,这一跳起来,红屁——股露出来了。这要不是事先私下通过气才怪了。” 张廷恩多少有点好奇道:“你说说,为何反对声如此巨大?” “山西官员嘛,大概是想突出一下山西票号的地位,毕竟京中的票号,半出山西。沿海几个省的官员反对,怕是担心朝廷对商税下手。”贾琏很直接的给出了猜测,不兜圈子。 张廷恩一拍大腿:“不谋而合!你猜猜,陛下看了你建议我做的统计表格,怎么说的?” “不猜,陛下的心思,我可不敢猜,您还是别坑学生了。”贾琏果断的拒绝,没事猜陛下的心思,真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么?在任何场合,即便是猜到了,也不能往外说。 “陛下说,看见一块肥肉,一个个都坐不住了,果然是红眼珠见不得雪花银。山西商人在扬州没斗过徽商,只能在票号上发使劲,眼看朝廷要官督商办,怕是两边都商量好咯。别管能拿到多少好处,先合伙把声势造起来。到时候,跟勋贵和内务府也能争一争高低。” 贾琏听到这里反而好奇了:“怎么,陛下对商税没兴趣?” “怎么能没兴趣,这事情不能声张,悄悄的办。再者,有的商家的税不好收,比如薛家,经营皇家采买起家的,你能让薛家老老实实的交税?扬州那边,朝廷的盐税都是能拖着就拖着,也没见朝廷对盐商动刀子。嗯,跟你说个事,忠顺王也是盐商的后台之一。” 贾琏及时的堵上耳朵,摇头:“不听,不听!” “呵呵,不听不等于你不知道。还有金陵甄家,与你们贾家可是老关系了。还有运河沿岸各省,没少设卡子收钱。漕运总督睁一眼闭一眼,当着没看见,数万漕丁难道是摆设么?无非是上下其手罢了。对了,崇文门那个税卡,太上皇年间被逼出来的。哼哼,京城外收不到税,京城里总能收的上来。” 说来说去一大堆,无非就是在强调一下本朝的商人成分复杂。 问题这破事都是皇家自己搞出来的,跟贾琏有个屁的关系。 贾琏决定放弃治疗了,耳朵也不捂着了,站着装聋作哑,也不想说话了。 这老师,看意思没安好心思。今天不回是鸿门宴吧? “贾王两家,祖坟都在金陵,陛下偶然之间,会提那么一两句,你心里得有个数。” 听到此处,贾琏算是与原着对上一点了,难道是甄家? 提到金陵,贾琏首先想到的是从江南到京城的妙玉,一个尼姑的生活水平比贾府都讲究,在一个就是秦可卿了。说起来,贾府这群虫豸是真能作死啊。 现在的妙玉,有十岁么?十有八九,是甄家在照顾她吧? 贾琏心里盘算着,张廷恩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皇帝说漏嘴呢?还是故意提醒一下?借着张廷恩的嘴,传这么一句话。如果贾琏烂泥扶不上墙,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听到这句提醒。只能说眼下这个时机太巧了,承辉帝布局还没彻底完成前,必须拉拢勋贵。 不然的话,贾琏哪有机会听这么劲爆的话。 这么看来,承辉帝还是挺厚道的嘛。他看好贾琏,就能给个提醒,算是酬功呢,还是算敲打一下?贾琏仿佛看见了承辉帝站在面前,微笑着对自己说:【朕都知道,只是不说。】 跟着猜谜呢?贾琏头疼了,摆烂不行,努力奋斗也不行,该来的麻烦还是要来的。 将来掌握了贾府的话语权,就得摆平与甄家之间的联系么? 还是说,有消息及时汇报,私下里早点通气? 讲道理,即便要暗示,那也要对王子腾去讲嘛,或者对贾赦和贾珍说。 现在接受到皇帝暗示信息的居然是贾琏,这个就让人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非要当一回事,从此心头就是一片吹不散的阴云啊。 第114章 还没进门就宠着? 第114章还没进门就宠着? 一片雪花落在头上时,贾琏从思索中走出来,抬头看天,茫茫的一片。 本已经生出【皇帝逼急了就躺平摆烂】的心思,被这一场不讲道理的大雪吓了回去,狠狠的一个哆嗦后,想起了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雪花落在颈窝里,还真的冷啊。赶紧上车,回家。 家中贴心的桂香已经让人把地暖烧上,这个时代的地暖,那是真叫奢侈,还容易中毒。 京城的冬天就是这样,又干又冷,贾琏下意识的想到,要不要手搓点甘油出来。 如果是普通人家,弄这东西大概是要被打死的,但是在贾家呢,属于常规操作,还有所谓【遮奢】之名。嗯,让人不禁想起贾母饭桌上的一道菜,原着里特意强调了做法。 有多好吃贾琏是没吃出来的,毕竟传统出师再怎么提鲜,都顶不住工业生产的谷氨酸钠。 贾琏更愿意吃一些简单加工后的饭食,比如炖出来的鸡汤,清蒸的鱼等等。 感觉到嘴唇的干燥,贾琏有点烦躁的扭动身子,又想起来皇帝的暗示。 一些岁数大的人纷纷表示,在京城活着,老了老了,看到新鲜事了。 上喻的内容就一个,民间钱庄过去出于官方的管理之外,只要有本钱就能开办钱庄,一些钱庄发行的银票只要民间认可即可流通,这种现象不能继续下去了。理由也很简单,万一民间的钱庄在滥发银票,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哪里的举人聚会了,哪位举人出诗集了,现场都有哪些头牌娼伶到场等等。 在一片争吵声中,皇家中央银行挂牌了,从皇帝的旨意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家直属于皇帝独立的机构。权利范围为督造银币,以及监管其他分行,本身并不经营商业。 就在有心人看到央行不过是个银币发行机构和分行管理机构,并不牵扯具体经营而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上喻直接给原本稍稍沉寂一点的争议,再次加了一把火。只不过这次不在是什么官督商办了,而是和民间的钱庄有关。 官员们在规则内打笔仗,带出来的一些列话题,通过张廷恩的关系,贾琏第一时间就能了解。只是苦了张贵,差不多每天上午,都要冒着雪来一趟送信。 今年的茶楼酒肆之间,舆论的核心一直围绕着朝廷关于银行而衍生出来的一系列话题。 看到报纸的贾琏人都麻了,这么会玩的么? 上喻一出,《京师民生报》立刻跟上报道,强调的是银票存在的风险。你别拿信誉来说话,就说民间钱庄发行的银票,是否存在风险!朝廷方面的监管,是否有必要? 这些人静悄悄的离开世界,没人会关心他们,甚至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一套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此前大周朝势力强大的晋商票号,以光速下跪。在京票号,接受皇家央行监督,随后拿到了成立京师晋商银行的许可证。赶在新的一年春节来临前,晋商银行挂牌营业,在京晋商票号,摇身一变成了晋商银行的办事处。 往年这个时候,京城最集中的话题在来年的会试上,民间最关心的话题,都跟举子有关。 改行成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回之前发行的银票,更换统一的新格式银票。该银票最大的优势,实现了在京城、金陵、羊城三地正常流通。新银票由皇家银行统一印刷,格式上不再是白银多少两,而是银元XX元。 下雪带来的好处,就是阁老家门口的人都散了。 关于成立银行的话题,在刻意的引导下,成立银行被忽略,各地分行官督商办为中心。 所以,今后钱庄要发行银票,必须要有相应的银两,并接受央行的监管。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你想发多少银票,印就是了。 旧话题刚过去,新话题又出现了,分行官督商办的话题迅速被新的话题热度盖过去之后,朝廷关于分行成立的事情,悄悄了在进行。刚成立的皇家央行负责监管,户部成立的工作小组与【民间商人】快速达成媾和,于羊城、金陵两地设分行试点,具体股份分配,不得而知。 又一个冬天的早晨,城门刚打开的瞬间,一辆牛车便出了城门,车上都是冻僵的尸体,城外的乱葬岗上,又多了一些幽魂野鬼。 除了城门口的守卫,看着远去的车辙,缩着脖子幽幽叹息一声。 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在提醒贾琏,贾家的虫豸们要看好啊! 大义灭亲是不存在的,这年代讲的是亲亲相隐。悄悄弄死是唯一的选择。 事情的发展之迅速,贾琏看的瞠目结舌,我仅仅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在皇权的催促上,竟然如此快捷的诞生出了大周朝版本的金融体系。 有趣的是,钱庄需要监管这个事情,在大周朝竟然没有太大的阻力就实现了。 这要放在独立不久丑国十三州,银行家们那不得揭竿而起啊? 区区联邦,也敢管各州的事务?这联邦不要也罢! 这个时候不难看出,历朝历代,商人地位不高,被当猪养的待遇。 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商人说话,哪怕这个商人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在明面上,一个站出来为钱庄说话的人都没有。上喻说的很清楚,钱庄发行的银票在民间流通,风险是一定存在的。 一旦钱庄倒闭,影响肯定不是钱庄一家,有多少人使用银票,就有多大面积的潜在风险。 等待会试的举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朝廷缺钱,要对钱庄下手收割。陛下的上喻,直接打在民间票号的七寸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事情的影响巨大,民间钱庄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事先早有准备的央行,在各省设立的办事处紧急挂牌营业,给审核民间钱庄的营业,合格的发放营业执照。如果没拿到营业执照,等着关门吧。 庆幸的是上喻中有明确了时间和期限为两年,也就是说,两年的时间后,还没拿到营业执照的钱庄,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因为这个时间限制,民间的金融商业行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市面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目睹了整个事情发展的贾琏,在家中只能是连连感慨,真的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当自己将一些现代理念和存在的风险在与张廷恩的交流中提出后,承辉帝的大臣们,很认真严肃的考虑了进去,并且在执行的时候与权利完美配合,打了一场速度极快的战争。在所有人没有充分理解并且做出有效的反应前,央行和三地分行试点成立了,民间钱庄的监管体系也基本完成了草创。 这主要得益于官方到民间对商人骨子里的不信任。传统道德体系对于不事生产的商人,素来是不信任的,认为他们是奸猾的代名词,无商不奸。 所以在民间的商人,不管是不是诚信的商人,都要挂一个童叟无欺的招牌,失去了信誉,在大周朝这片土壤上,真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别人从整个事件中看到了什么,贾琏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看到的事实。 皇权真是太强大了,大到了没有上限的程度,想想就觉得骨头里发凉。 皇家集权的时代,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的个人能力,实在是太重要了。 一个朝代的兴衰周期,往往是由某皇帝在位期间的作为决定了周期长短。 后世史学家人为明朝实亡于万历,本质上是说明朝因为万历而加速了灭亡的周期。 事情办成了,新一年的春节临近,承辉帝论功行赏。户部尚书张廷恩加文华殿大学士,这是朝中的事情,后宫里的元春,晋封为妃,也称元妃。 具体到贾琏个人头上,没有爵位上的具体好处,裘世安来荣国府宣旨的时候,荣宁二府喜气洋洋的大开中门迎接。 两府男丁中,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珠、贾宝玉、贾蓉到场,其他人没资格。 裘世安面无表情的等贾府摆好香案后,一本正经的宣读旨意。 明面上的旨意内容,贾元春贤良淑德,在宫里表现出色,晋封为妃,贾家教育的很好,赏赐若干财物。具体的爵位赏赐,一个没有,散官也是一个没有。原本怀着美好愿景的二房众人,全都落了个空欢喜。 宣旨之后的裘世安没立刻就走,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贾琏道:“陛下有口谕,贾琏单独留下听旨,余者回避。” 荣禧堂内众人立刻退避,具体到个人的心态不得而知,出来等待的时候,贾赦的下巴一直没有恢复正常的角度,没有四十五度角看天那么夸张,但三十度肯定是只多不少。二房的贾政面无表情,贾珠低头时,下巴顶到了肋骨上,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贾蓉这厮激动的东张西望,连他老子警告的眼神都给忽略了。年幼的贾宝玉,敏感的意识到气氛不对,喊了一句“我去找老祖宗说话”跑了。 贾母这边,看着一脸【与我无关别在意我】的邢夫人,再看看表情刻板的王夫人,还有眼神复杂的李纨,心里暗暗叹息。余光瞥一眼眼神流转的尤氏,这位在悄悄的看热闹呢。 贾母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等贾琏的媳妇进门,该不该让大房搬回来呢?以她对大儿子的了解,大概是不愿意回来,在东跨院自成一体多自在呢? 此事之后,说什么都要让贾琏搬回来住,不能再住东跨院了,不合适了。 早先贾母让贾琏搬回来,贾琏没行动,贾母也就算了,现在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又要闹笑话了。尽管京城了荣国府的笑话已经不少了,这一次真不一样。 以前别人最多笑话一下荣国府当家男丁不成器,一个直接摆烂,一个多次放弃外放机会,安心在京做快活官无所作为。如今呢?贾琏还住东跨院,一准有人传贾母老眼昏花。 荣禧堂内,裘世安笑容满面的对贾琏道:“上喻!” 贾琏要做大礼参拜,裘世安伸手拦着:“圣人说了,就是两句家常话,不必大礼。” 贾琏坚持大礼完毕,裘世安也没有强拦着,只是笑道:“别跪着了,起来听旨。” 等贾琏站起了,裘世安继续:“圣人问你,来年会试可有把握一甲?” 贾琏一听这问题,顿时眼珠子一阵乱转,感情在这里论功行赏呢? 回头即便贾琏的试卷落选了,皇帝也能强行从落卷中找出来是吧? 【您是懂怎么当皇帝的!】心里一阵感慨之后,贾琏不敢让裘世安等太久,赶紧回答。 “臣出生以来,锦衣玉食,皆祖荫所致。会试乃国家抡才大典,臣必全力以赴,不敢奢求一甲,能中便是侥天之幸。” 裘世安似笑非笑的看看贾琏,没再说话,转身走人。贾琏赶紧跟上相送,一直送到门口才停下。临上轿子前,裘世安才回头笑道:“留步!”并指着身边一个小内侍道:“他叫小贵子,富贵的贵,记住他的样子。” 贾琏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但还是很认真的表示:“多谢公公关照!” 裘世安笑眯眯的说话:“都是为圣人办事的,别见外了。” 回到荣禧堂时,众人已经散了,只有贾母在堂。 贾琏不知究竟,上前拜见,贾母直接免礼。贾琏这次没坚持,笑嘻嘻道:“谢祖母爱护。” 贾母百感交集,抬手点了点道:“你啊!回头让人收一下西边的几个院子,会试之后搬过去住吧。”贾琏听了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低头沉思一番才道:“祖母,此事孙儿以为,应让人去王家说一声,如何布置,风儿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贾母听了顿时微微一怔,好一阵才表情复杂的问话:“你啊,还没进门就这么宠着?” 贾琏无所谓的笑了笑:“明媒正娶的媳妇,该宠还是要宠的。我寻思风儿大家闺秀,应是知书达理,管家的好手。” 贾母一听这话,立刻笑道:“这你不用担心,风儿进门之后,管家的事情祖母盯着交接。” 贾琏得寸进尺:“公中库房的钥匙谁管?” 贾母意味深长的看着贾琏,露出笑容:“自然是风儿说了算,难办的事情自然有商有量。” 贾琏微微一笑,长揖道:“谢祖母!” 第115章 过门不入 第115章过门不入 东跨院后门口,贾赦等着贾琏,识趣的小安立刻消失,父子二人对视了三息之后,贾赦问:“宫里那位都说了啥?”语气看起来不是那么尊重的样子。 脑子果然有坑,确诊了! “下次提到那位,请带上该有的尊重,不管在任何场合。”贾琏很不客气的提醒一句。 “嘿嘿,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贾赦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贾琏露出严肃的表情,眼神凌厉的看着这位便宜老爹:“这种想法立刻丢掉,再有下次,别怪我大义灭亲。”贾赦被看的心里一阵发虚,尽管对贾琏的话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转身悻悻道:“不问了还不行么?真是无趣!” 贾赦走的飞快,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明明是元春被晋封了,怎么显出贾琏来了? 既然贾琏不肯说,反而要转移话题,那就别问了。只当是陛下想加恩贾府便是。 原着中作者弄了一堆暗示,草蛇灰线,平添了无数的猜测,养活了一堆靠研究这本书生活的学者。讲道理,这些学者能靠一本书生活的很好,那也是不小的本事。 贾琏对于这本书的感觉很明确,这就是一本小说,大概是与真实历史有关联的。 研究这本书的学者,研究成果有什么作用呢? 贾母认可了贾琏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嫁过来,贾母盯着交权的过程。 王熙凤嘴上没说,心里跟明镜似的,是那几个院子的事情么?非也,是贾琏在为王熙凤争取荣国府后院的管理权。如果像原着那样,王夫人是牢牢的压王熙凤一头的。现在嘛,贾琏一旦会试过关,王熙凤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 从原着中的秦可卿和妙玉的情况可知,东西二府与某些余孽关系匪浅。这其中还需要一个人为链接纽带,找到这个人,即可解释清楚贾府最终败亡的原因,也能为贾赦贾珍的一些列作为找到解释和答案。 平儿没觉得不合适,直接接过就看,心中贾琏没有带任何主观情绪,就是平铺直述。 “琏哥哥也真不容易,待我嫁过去,一定不让他为后院的事情操心。姑姑那边……。”王熙凤顿了顿道:“我不便过去,平儿走一趟,回来详细说说那几个院子的事情。” 现在的王熙凤,哪里需要表现出泼辣的一面呢?人还没过门呢,就能当家作主了。 王仁也没真生气,在院子里笑嘻嘻的调戏拦住他的小丫鬟,动手动脚的,王媳妇看一眼就忍不住了:“祸害你院子里的丫鬟还不够,跑我这来接着祸害了?” 丈夫明明是荣国府的嫡传,竟然被挤到东跨院安身,这种大家族后院的事情,王熙凤看的还少么?男人不争取,女人的腰杆子就不硬。原着中的王熙凤是凤辣子,未必就是她想这么表现,也许这是一层保护色。 说穿了无非是怕吃苦,加之王仁还没有子嗣,父亲那边也帮着说了话,这才没跟去。 遗憾的是,贾琏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只要拿下贾府的主导权,有些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非要去做,那就去死吧。 院内有丫鬟在嚷嚷:“大爷,小姐在闺房,不好乱闯!” 什么邢夫人,王夫人,都给我靠边站。贾母是老祖宗,属于特例。 好像,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对于现代社会那个国家而言是如此。 心软是不可能心软的,任何人不管主观客观上影响到了贾琏逍遥快活的一生,都得死! 王家这边,贾琏派人把信送到,阅罢王熙凤整个人激动的发抖。 极为聪明的平儿,看完信之后,幽幽道:“姑爷还住东跨院呢!也难怪!” 王仁的声音很不爽:“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仁大爷来看妹妹都敢拦着?” 尽管是就事论事,深知王熙凤性格的平儿,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姑姑怎么了?给贾母伏低做小无所谓,给姑姑伏低做小?闹呢! 贾母要贾琏搬回东跨院,贾琏建议让王熙凤派人来看看,具体如何布置,由王熙凤做主。 把信递给平儿,王熙凤颤声道:“你也看看!” 王熙凤听了微微皱眉,这个哥哥确实是个不长进的,但凡有未来夫君一小半,都不至于如此不堪。当初王子腾想带他去军前,做个管粮草的官儿,这厮却借口生病,死活不肯去。 家中地位明显高于妹妹的王仁,听了很不高兴的沉下脸来,正准备说两句显示一下大爷的威风呢,平儿站王熙凤身后淡淡道:“小姐,姑爷的信怎么回?” 王仁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法,整个人呆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差点断气的那一幕。贾琏那厮,可真是个狠人啊。就在王仁不好下台的时候,陈氏进来了,看一眼便道:“风妹妹,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拿男人压你哥哥一头?” 都不用王熙凤还击,王仁便主动解释:“别瞎说,琏哥儿是个好相处的。”说完便冲王熙凤笑道:“琏哥儿的心里说了什么?宫里的贵人,可有什么好消息?” 王熙凤看嫂嫂在场,收起不悦,给王仁一点面子。 “没啥事情,琏哥哥让我派人去看看,说是贾府的老太太让他搬回荣禧堂,家里如何布置,需要点什么,都让我来做主。”王熙凤没有啥都说,但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啥都说了。边上的陈氏脸色都变了,眼睛里的羡慕嫉妒根本藏不住。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话有很强大的普适性。 王熙凤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能做主了,陈氏还要被婆婆伏低做小呢。 王仁没当一回事,摇头笑道:“就这?无趣的紧,走了走了。”说着转身就走,媳妇跟来了,想调戏一下小丫鬟都不自在,还不如走为上。 陈氏也没多留,留下看小姑子耀武扬威么? 尽管得了皇帝的保证,贾琏还是不敢懈怠,每天窝在书房里刷题。 桂香在一旁伺候着,表情颇有一点幽怨,天冷了,她展示一下研究成果都没那么方便了。暖床的时候,桂香倒是很想争取一下进展,奈何贾琏再三劝她,大妇没进门,将来要是外出做官呢,也不好带着她走,要是没怀上还好点,真怀上了没准命就没了。 说实话,贾琏还是不敢冒险,王熙凤的改造成果如何,现在还看不出来。别的女人也就罢了,桂香作为最信任的贴身人,贾琏可不敢冒险去实验王熙凤的人性。 “时候不早了,别累坏了身子。”看看蜡烛将尽,桂香劝了一句。 贾琏正好完成一道题,放下手里的笔道:“嗯,让人进来收拾吧。” 一番洗漱后,贾琏躺下时见桂香眉头不展,突然想起过门不入那一招。 定心丸吃多了也免疫了啊,贾琏招手示意,桂香疑惑的俯身,贾琏在耳边说了一句,桂香顿时呆了呆,随即回头看看,匆匆起身离开,没一会便脚下带风的回来:“门拴上了!” 半个时辰后,一直背对贾琏的桂香回头,面色潮红道:“可惜了!” 贾琏安抚一句:“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怎么看。” 桂香听了心头一喜,往怀里靠的更紧,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婢子心里知道,爷都是为了我好。我也是在荣国府里长大的,知道这后院里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丫鬟,桂香的发育期是不需要束胸的,身材意外的饱满,贾琏甚是满意。 年轻人火力旺盛,歇了一会,感觉到身后变化的桂香眉头微微一皱,咬着嘴唇忍着。 次日一早,走路姿势别扭的桂香,咬着牙在东跨院里巡视一圈还不够,又去荣禧堂那边转了几个地方,哪里下人多,就去哪。生怕别人没看见她走路不顺畅,并且几位享受嫉妒的眼神。琏二爷的屋里,暂时也就她一个呢。 前来探路的平儿见了桂香,脸上没啥变化,心里却微微嘀咕了一下。 面对未来夫人的通房,桂香自然是态度极好。 见了贾琏,平儿入常见礼问候,看原着的时候,现代人贾琏最喜欢的就是平儿。 “平儿来了,回头让桂香陪着你去荣禧堂西边几个院子看看,怎么布置我不管,你只要知道,你是代表我和风儿的就行。”贾琏很直接的把话说明白,以免平儿误解。 平儿回头看一眼,见桂香出去了,站在书房门口守着,这才低声问一句:“桂香姐姐看着不舒服,要不婢子一个人去?” 贾琏抬手扶额,苦笑了一下,走平儿跟前伸手环腰,平儿僵硬了一下后,耳边热气令人身子发软,竟无半点力气反抗,只是口中在说:“爷,小姐还没过门呢。” “真是个有忠心的平儿,我素来说话算数,不是伱想的那样。” 听了此言,平儿忍不住追问:“是那样?” 贾琏顿时露出奇怪的笑容:“你想试试么?” 感觉到贾琏的手开始不老实,平儿一个激灵,力气也回来了,腰身一扭躲开道:“不要!” 贾琏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极为可爱,哈哈大笑后低声道:“今天且饶你一会,待你跟着小姐嫁过来,看你如何能掏出爷的手掌心。” 平儿被挑起了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害羞的跺脚:“爷不正经!” “不正经就对了,对上如此可人的平儿,爷还是一本正经,那就叫不正常。” 平儿表示什么都没听到,直接逃出了书房,不是担心贾琏,而是担心自己扛不住。 男人好色,女子亦然,风姿秀美的贾琏加上读书有成的光环,注定要成为通房的平儿,哪里敢多留下继续单独相处。 桂香恢复了常态,走路也看不出异常了,两人一起去荣禧堂的路上,桂香低声对平儿道:“这后院里头的事情,平儿妹妹是知道的。” 聪慧的平儿当然知道,所以非常理解的回应:“爷还住在东跨院呢!这些年,姐姐辛苦了!”桂香心头窃喜,这可是未来正室最信任的人,笑的越发自然:“都过去了,爷起来了!” 加上标点符号短短十个字,平儿在脑海里演绎了一处大戏。结合当初在王家听到的关于姑奶奶的消息,王家人振奋喜悦的表现,平儿的心底更加为贾琏捏一把汗。 荣国公的爵位,继承人注定是大房,那么,爷那次落水呢?还是冬天落水啊! 明刀明枪不可怕,暗箭伤人才致命啊! 为了争夺利益,后院里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以王仁为例子,早年间身边的丫鬟六个,如今一个都没剩下,全都打发了。 就这还不是因为陈氏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没留下一儿半女的。 你们把干饭都吃了,剩下点稀汤,还没油水,老娘过来才吃了几顿包饭? 后院的事情,平儿就算没亲眼所见,听也听了无数。贾琏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极为自爱了。其他勋贵家中的男丁,十三岁就当爹的,不乏其人。 就这还是有结果的,很多没结果的呢? 念及于此,平儿不禁暗暗为身为女儿身稍稍感伤了一番,世道就是如此啊。 平儿顺利的见到了贾母,却没见到王夫人,得知王夫人生病的消息后,平儿表示要代小姐去看望一二,被贾母给拦住了,理由是别带了病气回去。 周瑞家的陪着平儿与桂香去了西边角上,这里有一个大院子,两个小院子,多了不敢说,住几十号人不是问题。贾府的下人已经在收拾了,平日里就有人照看,收拾起来很快。 周瑞家的语带亲近对平儿道:“侄小姐嫁过来,都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呢。” 桂香把头扭开不看周瑞家的,平儿客气的微笑不变:“那是自然!” 心内却冷笑【是不是一家人,爷说了算,小姐说了算。】 平儿顺利的完成了查看情况的工作,午饭都没吃就回去了,理由也很充分,小姐等的着急。实际上是担心回头又给贾琏单独留下,要是被用了强,回去怕是活不成了。 回去的路上,平儿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说桂香的事情。 见了王熙凤,汇报了过程后,平儿还是说了桂香的事情,没想到王熙凤听了并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信琏哥哥,真要有事,不会等到现在。” 贾琏要是能听到,一定会欢喜的表示【PUA效果显着,还需加大力度。】 第116章 没变化就是好事 第116章没变化就是好事 元春晋封本是喜事,照惯例是要摆酒席庆祝一番的,奈何事有反常。 先是贾珠病了,请大夫来看了,说是受了凉,要躺上几天。前后脚的工夫,王夫人也病了,说是胸口闷的慌,大夫刚给贾珠看完病,开出的方子墨迹未干呢,又被请来给王夫人看病。又是一个方子,静养数日的医嘱。 二房的当家人贾政倒是好好的,下班后回来得知夫人和长子病了,干脆就没去看一眼,让身边的人去问候一番,自己和几个食客开趴体!喝点小酒,吟诗作对。晚上夜宿张姨娘处! 贾母这边啥都知道,却只能装聋作哑,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皇帝的口谕到底是啥? 联系上元春晋封的事情,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感情元春晋封与贾琏有关。 那么问题来了,贾琏整日在家读书,也没见他做了啥大不了的事情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元春在宫里特意为贾琏求的恩赏呢? 结论是不可能,因为有贾珠的存在,得宠的元春没道理忽略贾珠,求恩赏应该落在贾珠头上,比如乡试的时候。 这就是贾母能想到的全部可能,信息不全面,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上一代贾府被打压的当事人之一,贾母经历过贾政被赐官的事情。因为见识有限,很多事情不是她能看明白的。 贾琏能顺利的乡试过关,与贾敬能中进士不是一回事。贾敬中进士的时候,贾代善还活着。人还在弥留之际,太上皇就给了个大逼斗,直接让贾政去做官了。 入冬以后,入户部行走观政,本身爵位的俸禄之外,户部还领一份俸禄呢。 贾琏还是笑而不语,内心的独白如下【你抓盗版的事情呢?敲诈的银子应该过万两吧?】 这阵势搞的贾琏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小子学会收买人心了?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贾琏死活不肯走前面,李亨这才领先一步,边走边说。 不甘寂寞的太上皇导致了两代皇帝之间的拉扯,造成了勋贵集团价值上升,客观上使得贾家嫡传贾琏的价值上升。不是不想压制,而是谁都不愿意冒险。 面对贾琏的态度,李亨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叹息,本想听贾琏一点表态的话,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只能把账房叫出来,当着贾琏和贾蓉的面,算了一笔账。 贾琏面带微笑,丝毫不接这个话茬。【呵呵呵,这能怪我么?】 李亨见贾琏笑而不语,只好转移话题:“多亏了书店经营的不错,蓉哥儿是个理财的好手。最近两个月,京师及周边销量过两万册,通州那边八折批发卖出去两万册。短短两个月,毛利过万,令人始料不及啊。” 一句话都没提连载暂停的事情,却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贾琏,你断更之后,报纸卖不动啊,本来还能有点收益的,现在只能保本。】 年前的贾府下人们开始忙碌了起来,大扫除,准备年货等等,这个时代的过年,普通人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孩子们最喜欢过年了。 不然就是一纸诏书的事情,直接给贾琏封个官,你敢不跪地谢恩不成? 只能说,贾家赶上了好时候,问题是贾家没抓住这个机会,整体继续拉胯,唯独贾琏脱颖而出,抓住了这窗口期,快速的成长。 “近两个月来,报纸的销量下降的厉害,最高峰是能卖五千分,现在只有三千。年底账房算出一年的进项,报纸勉强能收支平衡,不赚不亏。” 说的再明白一点,贾琏只要中了进士,日后王子腾即便出了事情,贾家也能安稳度过。 等待承辉帝彻底坐稳了皇位,一家一家的开始收拾时,贾家被抄家的命运注定了。 话是这么说,贾琏来到报社,刚下马车就见到侧门口站着的李亨。 …………………… 贾蓉特意来了一趟,年底了,要结算了,李亨想见贾琏一面,顺便把账结清。 年前的贾琏格外的悠闲,贾家对他的要求就一个,安心读书。 最后,书店年前两个月净利润一万两的数字,贾琏和贾蓉没有任何异议。 按照事先约定的协议,李亨分走五千两,贾琏拿走三千,贾蓉两千。 更别提那块其他皇子梦寐以求的玉牌了,这都是李亨没说的。 李亨这段时间的收入相当的不错,报社办的红红火火,从宫里每月都能拿到一笔经费。 在贾琏看来,李亨确实有不小的进步,首先他没过去那么毫不遮掩的强势了,学会了妥协!年前两个月的分红,大概是做了点手脚,但不多。 关键是贾琏拿了钱准备走人的时候,李亨叫住几乎没怎么说话的贾琏道:“我准备了一点年货,这是货单。” 接过李亨的货单,贾琏看了一眼后,很明显的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说呢,从货单上看,具体价值不清楚,但这么一份货单,没有五百两办不下来。 贾琏颇为意外的表情,让李亨心头窃喜,总算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如此,在下笑纳了。”贾琏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因为这是应得的,还有就是,想看看李亨接下来的表现。 这次李亨表现的很不错,笑着回应:“客气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还有一份节礼,回去你就知道了。” 贾琏……? 自觉扳回一城的李亨笑眯眯的把叔侄二人送走,回去的路上,贾蓉还冷笑着抱怨:“书店的事情都是我经手,真不亏是贵人,账房全是他的人。上个月说年底一起结账,感情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贾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看着贾蓉问:“怎么,你觉得这两个月进账两千两,对不起你的付出么?”一句话给贾蓉说的满头大汗,赶紧摆手解释:“我是为二叔抱不平呢!” “我没觉得有啥不平,记住,我们是合作关系,能挣钱是相处成就的结果。你也不想一想,因为贵人的关系,伱我省了多少事情。别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爹每个月往宫里送银子,裘世安、夏守忠那边的态度变化如何?” 贾蓉听了狠狠一愣道:“这事情我不知道啊。” 贾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有啥可飘的?指着你打探消息,我算是指望了个寂寞。你啊,还早着呢。多亏你刚才脸上没露破绽,不然我都跟着丢脸。” 贾蓉被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车底下。 回到宁国府,贾蓉立刻去找贾珍,见面时才意识到,以前看见老爹就瑟瑟发抖的自己,居然能理直气壮的说话了。单单是这份心态的变化,是银子能买的来的? 贾珍看见贾蓉进来,手从丫鬟的领口抽出,心道:【门口的下人回头打断腿丢出去。】 面无表情的贾珍淡淡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与琏哥儿去见贵人么?” 贾蓉行礼后回应:“人已经见了,年底结算的事情。琏二叔让来我问一句,给宫里送银子的事情,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贾珍没想到他问这个,下意识的顿了顿,花点时间想了想才回答:“没什么变化,裘世安与夏守忠,每季一家五百两。戴权那边也是一样。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这不都是当初说好的么?东西二府,分担元春在宫里的花费。”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问,这就原话回应。”贾蓉说着要走,贾珍赶紧叫住他:“等等,你去问问琏哥儿可有空,我请他吃酒。” 贾蓉听了摇头道:“怕是没空,回来的路上听琏二叔讲,还要去给老师送年礼,他那个同窗好友还说好了聚一聚。忙完了也到除夕了。” 贾珍一番沉吟,尽管心里很急切的想知道贾琏为何一问,还是忍住道:“你去吧,问一问,琏哥儿为何有此一问。” 贾蓉急吼吼的回去,这都快午饭时间了,还在跑腿的路上。 看见贾琏在吃午饭,贾蓉才想起来饭点到了,心里不禁想骂娘。李亨挣钱了不说请一顿好的,刚才老爹也不留饭,就知道使唤人跑腿。 “蓉哥儿,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坐下,桂香,加一副碗筷。”贾琏也就是随口一句。 贾蓉听了眼泪都下来了,还是琏二叔在乎我,以后为琏二叔马首是瞻。 见贾蓉表情喜悦中带着点感伤,贾琏也没在意,笑着继续:“在我这别拘束,你我年龄差不了几岁,偌大的荣国府和宁国府,都是没娘的孩子,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也没旁人了。” 【都是没娘的孩子】这句话,算是打中了贾蓉的软肋,心头又是一酸,扭头抹了一把眼泪,回头抽了抽鼻子道:“二叔说的在理,偌大的两府,也在就在您这,我觉得自己像家人。” 听到这感慨颇多的话,贾琏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以后这话,在我这说就行了,别人跟前,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珍大哥在宁国府一言九鼎,他不折腾你,你也别搞事情。来年会试之后,若能侥幸高中,珍大哥真发疯了,我也能护着你不伤分毫。” 贾蓉点点头:“我记住了!” 二人不再说话,吃了一顿安静且温馨的午饭后,贾蓉放下筷子,接过丫鬟的热毛巾擦了擦,这才开口道:“我老子说了,宫里三位大太监,每季都是五百两的孝敬,这笔钱两府分担,没啥变化。还让我问二叔,为何关注此事,想来是因为二叔此前并不关心此事。” 贾琏听了点点头:“一年就是六千两,两家分担也是三千两。以荣国府为例子,关外一年五千两的进项,这些年也没啥变化。如此一算,这些年都在吃老本啊。” 贾蓉听了也是表情微微错愕,以前不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么个情况。 想想贾蓉道:“宁国府还有个大的支出!祖父在玄真观的开销,具体数字不详,每个月怎么也要上百两银子,逢年过节的还要加点。” 贾琏点点头:“宫里也一样,逢年过节的,三个太监的寿辰,都得有孝敬。” 还有贾琏没说的事情,夏同学私下里告诉贾琏的消息,戴权在外面还养了三个小妾。纳妾的时候,各家还得送点礼。老太监为了搞钱,手段很多,还对外卖龙禁尉的名额,五百两一个。这名额要来有什么用呢?就是一个身份,人不用坐班,老太监要吃空饷。 贾蓉听了并不惊讶,毕竟都听过见过的。元春没进宫之前,两府与大内也有联系,只不过花费没现在这么夸张。每个季度的孝敬,有个好听的说法【衣敬】。 就是指换季了,给太监们做新衣服的钱。以前是每季度二百两,元春进宫后,上升到五百两,逢年过节的,以前一百两就能搞定,现在没有五百两拿不出手,太监们的胃口越来越大。贾珍私下里不是没有抱怨过,但作为执行者,贾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回去告诉你老子,宫里的太监没有搞出新花样要钱,那就是好事。”贾琏想想才说了这么一句,其实话没说话,后面还有一段【如果真的变着花样要钱,那就必须提高警惕了,说明宫里的态度有变化。】 搞笑的是,贾家的人对此并不敏感,始终沉醉在一门双公的荣耀中不能自拔。 贾蓉回去报信,贾珍听了不明其意,好半天也没给个回话,只是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贾琏这边午后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又出门去了。 国子监已经放假了,夏同学昨夜浪了一夜,午后才醒酒,从勾栏里出来刚到家门口,见到了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心里不禁奇怪,这谁来找我耍,平时相处的狐朋狗友,昨夜不都在一起快活的么? 下车仔细一看,哎哟喂,给了地址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把这位爷给盼来了。 “贾兄,今个儿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夏同学大喜过望,怎么个说法呢。夏守忠多次交代,一定要与贾琏搞好关系,这不是以前努力了,没有看见成果么? 贾琏笑眯眯的抱拳回礼:“夏兄,打扰了,今日贾某做了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夏同学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哎呀,失礼失礼,快请进!下人们不懂事,怎么好让贵客在门口等着!” 第117章 肮脏的交易达成 第117章肮脏的交易达成 夏同学名刚,为人却一点都不刚!简直就是油滑! 可能是太兴奋了,也可能是在自己的老巢里,这厮的嘴一直没停。 “说来惭愧,侥幸凭家叔的关系进了国子监,进去才知道,所有美好幻想不过就是幻想。那里头的同学,无论我如何放低姿态讨好,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歧视。唯独贾兄不一样,你与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却对所有人都不带任何歧视的对待。” 贾琏……,【我那是不带歧视么?国子监荫监班里头的那些人,在我心目中都是NPC。】 “以贾兄的身份,在国子监能做到一视同仁,且不欺下,这样的人我就见过您一个。” 夏刚说着还激动了起来,听了好一会的贾琏面带微笑的摆手:“可不敢受此赞誉,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的人,高低贵贱之分是祖宗给的,并不是凭本事挣来的。自身不够强大,祖宗留下的一切迟早烟消云散。如此,在下哪有脸面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呢?” 夏刚听了哈哈大笑道:“贾兄待我,诚也!” 贾琏依旧是笑容不变:“今上重事功,出身门第只能保证起点高,进了官场还要看会不会做事,能不能做事。窃以为,荫监班一干人等,夸夸其谈之辈居多,轮日后能否成事,比之夏兄,多有不如者也。” 贾琏一番话绝对不是客气的意思,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人一旦走上社会,出身好,门第高的人,固然是起点很高。但这一类人中,能成大事的少之又少。为何如此呢?因为习惯了走捷径,一旦真遇见点什么事情,碰的鼻青脸肿后,多数人斗志消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为何要奋斗呢?少数人越挫越勇,终成大事。 这是一种普遍情况,古今中外都差不多。当然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越往上越难。 千万不要小看太监对皇帝的影响,人是群居动物,即便是皇帝,太监也可以通过一些日常生活的细节影响皇帝。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明明给你一种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的感觉,但就是能让面对着如沐春风,并没有觉得被看轻被无视,并且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夏刚的性格,从这个回应中可见一斑了。看似嘻嘻哈哈的性格,真遇见事情了,那是稳如老狗。 其实贾琏也很奇怪一点,明明给宫里送钱托人关照元春,为何不在元春的身上下点本钱。元春手头宽裕了,能花钱收买人心,平时看不出太大的作用,关键时刻哪怕是一条信息,就能改变局面,甚至是救命。 贾琏很识趣的接过话题:“近日才知晓,元妃在宫里手头并不宽裕,家中之事,一言难尽。日前宫内有赏赐下来,不能不以回报。在下略有积蓄,想托夏兄帮忙递给元妃。” 出手大方的人,不管在任何环境下,都是相对受欢迎的。 这种人在职场里很常见,其实这是一种长期培养出来的技能,与人的真实想法无关。 老油条贾琏只要愿意,就能很轻松的驾驭这种技能。 这一番话从夏刚的理解看,非常的交心了。 整个过程夏刚有一种掌握了节奏的满足感,贾琏通过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的方式,三言两语便主导了整个谈话的走向,夏刚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场闲聊是贾琏主导的。 夏刚与贾琏入内落座后,一番交流下来,精神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事情成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个事情,让夏守忠看到自己的态度。 穿越者往往没有安全感,贾琏也是如此。从原着里看,贾府的败亡主要线索有二,一为宫内的元春,二为在外的王子腾。从个人利益的角度出发,如果能避免这两人的倒下,为何要去面对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呢? 夏刚听了心头一惊,这种事情能这么直接说出来的么?哦,这里是我家,那没事了。 元春的地位稳固,固然可以让二房受益,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贾琏掌握荣国府,并且跟着受益。以目前贾家的操作来看,简直就是粗糙的代名词,人在宫内的元春,并没有太多的享受到四大家族权势带来的助力。 贾家为了元春省亲花大把银子造大观园,这些银子拿出一半给元春来经营宫内不好么? 意犹未尽的夏刚还是很有分寸的,笑眯眯的主动问:“所谓不速之客登门,必有要事。” 你们不会玩,那就我来咯。这种事情通过夏守忠来做,承辉帝必然会知道。 但是面对夏刚的时候,贾琏还是以真诚一面相对。 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这么玩的,这是游戏规则。在游戏规则内,那就没问题。 见夏刚突然沉默,贾琏笑而不语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贾琏并不失望,反倒是很轻松的笑道:“多谢夏兄待我以诚!” 夏刚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可以去尝试一下,成不成不保证。然后再拖一阵,最后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这样既不得罪人,也不会让人当场尴尬。 之前的谈话,夏刚产生了一个印象,贾琏对他是以诚相待。下意识的,夏刚受到了影响。 见贾琏如此反应,夏刚也轻松了许多,笑着继续说话:“等家叔下值,我问问他。” 贾琏笑道:“不着急,时间还长着呢。对了,今科乡试之后,夏兄可有另寻出路的打算?” 夏刚听了顿时精神一震道:“哦,贾兄何以教我?” 乡试没过,夏刚充分认识到,自己大概是科举无望了。八股还好点,怎么都能凑出几篇文章来,算经就不行了,成绩简直惨不忍睹。在国子监混的本意是结交一些文武权贵的子弟,搭建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现实是荫监班里的年轻人,在情绪控制方面水准不高。夏刚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无法融入任何一个圈子。 这就是出身带来的后果,太监这个标签带来的好处同时,也带来了负面影响。 古往今来,太监这个群体,在文物权贵跟前,都不会被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这个群体是依附于皇权生存的,本质上是皇帝的奴才。大周朝吸取了明朝的教训,没有搞出司礼监批红那一套,而是通过内阁来掌握权利。 朱元璋和雍正这样的劳模非常罕见,多数皇帝必须依靠臣子来实现对权利的掌控。 大周朝在程序上进行了优化,只要皇帝的智商正常,内阁就一定会围绕着皇权开展工作。 为避免被臣子们营造的信息茧房困住,本朝太祖赋予龙禁尉更多的信息赋能。 从一个穿越者的角度看,皇权时代的任何制度,如果不及时的调整,最多三代之后,皇帝位置上的那个人,就会被身边的人构建的信息所包围。 这一点,看看袁世凯就知道了。要知道,袁世凯还是从基层杀出来的。 龙禁尉作为皇帝获取外界信息渠道的重要抓手,实际上的掌握者为太监,从这个角度看,夏守忠这个龙禁尉的掌印的重要性,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眼下的贾琏,内阁中有张廷恩这么一个老师,如果再能交好夏守忠,将来掌握了贾家,贾琏任何的负面信息,都很难进入承辉帝的耳朵里,即便是皇帝知道了,在求证的过程中,也会很轻易的被曲解。 当然贾琏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并没有给相关人士带来这种感觉。 张廷恩那边,贾琏一直以一个出主意的学生形态出现,夏守忠这边,拿出的形象则是一个希望通过巩固宫内姐姐的地位,实现自己在外利益保证的家族代言人的身份。 夏守忠不会有任何猜疑贾琏居心的想法,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且贾琏做的还不过分,只是想给元春送点钱,让她过的舒服一点,宽裕一点,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在这个过程中呢,夏守忠能一点好处都不要么?很明显是不可能的,这不好处就来了么?这就是贾琏的高明之处了,夏守忠会默认为,这就是利益交换。 “眼下朝廷里,陛下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财政收入。央行挂牌后,首要任务就是监督分行和天下钱庄的经营是否规范。我若是夏兄,一定会托令叔在陛下跟前求一个监管司的差事。不用职位太高,就从基层做起。” 夏刚听了并没有立刻同意,反问一句:“仔细说说。” “皇家央行,名义上的首脑为大宗正,实际最重要的权利在监管司这个四品衙门。眼下只是监管发放银票发行的许可证,将来呢?如此方便的获取大量银钱的部门,陛下自然会时时关注。皇家央行,文官想伸手就得被剁爪子,这可是陛下的钱袋子。” 夏刚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皇家央行,从明面上规则来讲,内帑、户部、勋贵、宗室都有分红的股权,实际上是直属与皇帝的机构。任何势力最多能有分红的权利,在内部是没有话语权的。绝对是皇帝一言九鼎的地方。 在这个衙门里做事情,只要为皇帝的利益负责就行了。从这个角度看,完全是为了夏刚这种人打造的衙门。不过嘛,皇帝和皇帝还就真的不一样,至少承辉帝比较特殊一点。 夏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笑着反问一句:“眼下的皇家央行,监管司的实际掌舵人为张阁老,想进这个部门,必须要张阁老点头,名单才能到陛下跟前批准。” 贾琏点点头:“确有此事,毕竟此事是张阁老建议并推动的成果,也是陛下对内阁放权的具体表现。陛下贤明之君,知人善用,愿意倾听臣下的建议,此朝廷之幸也。” 夏刚听了这番话后,笑眯眯的抬手点了点贾琏道:“贾兄,哈哈哈!” 嗯,肮脏的交易初步达成了,接下来看夏守忠的回信了。 贾琏从夏刚的家里出来,转身直接奔着张廷恩家里去了。年礼是早就备好的,只需通知一声,让人直接从贾府送到张府,贾琏在路上汇合即可。 整整一大车的年礼,多数还是从李亨那边收的,连包装都没拆,直接转送了。 别人送的年礼,张廷恩是要闭门不纳的,贾琏送的年礼,那叫师道尊严,谁都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只要贾琏敢送,张廷恩就敢收。 这一车的礼物,贾琏得到了贾母的首肯,从公中取了五百两银子,这笔银子贾琏也没收着,直接用一个盒子装起来,作为年礼的部分,并且在见到张吴氏的时候,抱着盒子悄悄的过来说话:“师娘,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脂粉钱,不要叫老师知道了。” 张廷恩就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贾琏【鬼鬼祟祟】的与妻子大声密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学生的行为。张吴氏则是非常开心的收了贾琏的【贿赂】,看都不看就就让丫鬟抱回去,口中还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做师娘的也真不容易,一点脂粉钱还要学生孝敬。” 张廷恩【你还能更大声一点的!】二话不说,张廷恩转身进了书房。 贾琏笑眯眯的跟进,张廷恩脸色不悦道:“哟呵,这位爷是哪位啊?” 贾琏笑嘻嘻的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瓷瓶,转身回头看看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固本培元的茸参丸,不是寻常的虎狼药,学生花了大价钱才到手的。您赶紧收起来,别叫人看见说闲话。对了,您要是吃着觉得好,以后学生包了。” 这药的来历只有贾琏一个人知道,现代社会有一些公开的古方,优点是上网都能查到,缺点是很多药材都断了根。贾琏也是偶然看见的,记住了这方子之后,花了一些时间,通过分开采购的方式,凑齐了药材,花钱找人秘密制药并试药后,发现效果不错才敢拿出来。 张廷恩表情僵硬了那么几秒后,一抬手瓷瓶便进了袖口,难怪古人的衣服袖口宽大,原来是有现实需求的。拿了好处,张廷恩自然不能再板着脸了,悻悻的干笑:“你这猢狲,平白的孝敬,必定有事。说吧,我看看能不能抬抬手,先说好,会试的主考内定为李清。” 第118章 高端名词解释 第118章高端名词解释 交易达成,接下来一切都好说。 提到皇家央行的事情,张廷恩一脑门子官司。 一脸疲惫的张廷恩揉着眉心,毫无风度的吐槽:“你是没看见,死太监戴权、宗人府的大宗正、忠顺王,小忠义王,还有几个郡王,全都下场了。关上门吵的叫一个天翻地覆。别说我没提醒你,贾王史薛四家,一个人都没到场。” “嗯,这个事情确实没啥参与感,我寻思着,点击陛下的钱袋子,不是啥好想法。我就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分的?能让这些吃相难看的主放弃央行的主导权,代价小不了。” 贾琏不是谦虚,而是知道这潭水太深了,往里头蹦会淹死人的。 张廷恩对贾琏的妖孽表现早就麻木了,已经无法引起他震撼了。 “两个亲王,一个拿了羊城的分行,一个拿了金陵,京城的分行成分最复杂,四个郡王拿了六成的好处还不满足,要不是剩下的归太上皇和陛下,他们能全都吃下去。” 张廷恩也很干脆,这种事情知道就是迟早的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 贾琏听了直接做出反应:“我猜一猜啊,大宗正代表了宗室的整体利益,亲王也好,郡王也罢,都得给他分一口吃的。谁拦着他吃一口,都没好结果。忠顺王去羊城与当地官商拉扯,当地的钱庄负责经营是应有之举,金陵那边靠近扬州,做钱庄的与盐商千丝万缕,就看小忠义王的驾驭能力了。有太上皇在背后撑腰,短期内问题不大,长远看不好说。京城这边的分行,应该确定是晋商主导经营了,跟着吃肉喝汤的人不少,算上口外关外,暂时够分了。” 提到关外,张廷恩笑眯眯的问一句:“想在关外开分行,没贾家的同意,怕是有难度啊。” 可惜了,贾家的后人虫豸太多,这么好的基本盘都能玩废掉。 身在大周朝的贾琏,就一个宗旨,搞事,通过搞事,提升社会地位,顺带搞钱。 这里头的历史成因非常的复杂,非要总结一下,就是历代朝廷都在打压商业。农耕是朝廷稳定的根基,商业与农业争夺人口,从朝廷的角度看是在动摇国本,不可接受。官方出面打压商业,导致经商的风险增大,商业获利本该投入再生产的资金因为风险巨大而埋到地下。 两千多年的农耕惯性面前,别说资本主义萌芽了,就算在东南长出了大树,都能给你连根拔咯。有点银子我买地收租,怎么不比扩大经营要来的稳妥?这种根深蒂固的惯性,没有外来的坚船利炮根本刹不住车。 这些理解,都是贾琏穿越后这些年悄悄的观察,默默的推演得出的结论。 等到外来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了,又变成了买办当道,毕竟这样来钱快啊。吭哧吭哧的发展事业的人,理想主义者居多。 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事情其实就不难理解了,明明清朝中期好几个对外贸易的港口,为何最后就剩下一个广州,不就是因为方便皇帝搞钱么?没有对等的实力也想要公平竞争,不存在的,古今中外都没这个先例。 真正逆天的牛逼伟人,是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伟人带着一群牛人,短短几十年完成了彻底的社会革命,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再请客。没有伟人打下的基础,谈什么完成工业化,如同第四个饼子吃饱的笑话一般可笑。 说的难听一点,我明明可以抢你的! 贾琏的路线很明确,站在胜利者一边。我有不打算做大做强,但凡能做个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贾琏都不愿意去付出一分力气的努力。 所以说,大周朝的银行会变成怎样一个怪物,其实贾琏心里也没底。 总之大家记住一句话,掌握权利的人,习惯了走捷径,没耐心去经营一份长期产业。 扬州盐商挣了钱都花哪里去了?回老家盖房子买地,这叫光宗耀祖,在扬州修园子,这叫奢靡享受,还有就是把银子埋地下,这是大头。 写小说挣稿费这种事情,对于贾家的社会地位而言,简直就是在小孩过家家。 贾代善那一辈人都死了,还能推出一个王子腾来掌握兵权,四大家族的势力可见一斑。 古人有往地下埋钱的习惯,无论任何行业的人,都有这习惯。以民国某名医为例子,辛苦一辈子,往地下埋了几十个坛子,坛子里头从金锭到银元到银角子都有。前脚走人,丧事不着急办,家人就给坛子挖出来先分家产。 个人在整个时代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真的很难讲。很多人看起来很牛逼,无非是站在了风口上,走对了路,手里还掌握了足够的资源。 “还是别提贾家那帮蠢货了,关外遍地黄金,他们甚至不肯弯腰去捡一下。人参、貂皮、东珠,哪一样弄好了不是金山银海的捞钱。拉上关外的军头们,大家一起发财不好么?结果呢,贾家此前吃相太难看,老一辈走了,关外的军头们没几年就不带贾家玩了。具体到接下来关外的分行,我看也够呛开的起来,那边习惯了以货易货的贸易方式。关内的货运过去,关外的货运进来,在京城范围内变现。嗯,北地要搞分行,最多张家口和沈阳两地,太远也算一个,别的地方银子没大用处,最多做成没奈何藏地窖里。” 以贾家巅峰时期在关外的力量,从金陵老家拉一批人过去做基层军官,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军队割据关外,这才是贾家最让皇权忌惮的地方。 【钱荒】这个词喜欢历史的读者一定都知道,造成钱荒的原因,真就是制度。 自我定位为普通个体,在历史的大势面前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的蠢事,打死都不去做。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贾家淡出关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廷恩听了贾琏的分析后,一副头疼的表情道:“此事已经开始了,今后会如何,实在是无法掌握。陛下实在是被钱的事情给逼急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办。内阁首辅、次辅、三辅的反对声音很大,事情还是快速的推行了,你想想看,三位阁老都没拦住啊,多大的利益。” 贾琏对此深表同情:“您就是个具体办事的人,何必伤脑筋呢?达到陛下理财的目的即可。银行的事情不论存在何等风险,一时半会都看不到。风险这个东西,在没有暴雷前,肯定是很难发现的。任何监管都是滞后的,目的在于惩前毖后。只要利益足够大,新的玩法很快就会被挖掘出来,防不住的。只要满足了陛下对于财政的需求,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 嗯,以上这一番话,用一个大家经常听到的词来解释【大XX】。 还有另外一个听起来比较高端的词【涓滴XX】,两个词都是一回事。 两种策略大家都看见结果了,这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高端名词【经济XX】。 人类社会一直这个鸟样,就没有变过。只不过玩法不一样而已。 如同贾王史薛四家一样,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们都要断绝最后一条上升通道,断绝不了怎么办?那就尽量的压缩上升通道,例如赖尚荣这种人也能做官,本质上就是绕过了科举争夺社会资源的行为。正经的赛道玩不过你,那就换一个赛道咯。 制定规则的人,在规则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孙悟空就范。 你说你是野生的浩南哥?不存在的,但凡是不听话的,萌芽阶段就能给伱掐死。 张廷恩其实什么都很清楚,师徒二人无非是在吐槽,发泄一下情绪。 吐槽之后,该怎么地,还是要怎么地。什么都改变不了。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黄巢的段子是何等的脑残,照样在史书里堂而皇之的出现了,稍微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干才能长期保存的嘛。 我就这么写了,你狗叫的声音再大,还能改史书不成? 黑黄巢是因为天街踏尽公卿骨!政治课及格的都能理解这句诗,找到对应的词来套用。 扯远了,思维散发太过真是要不得。哎,这一张全是个人私货! “眼前最现实的担忧,还是今后全国钱庄的监管。发银票的钱庄规模都不小,这一类钱庄比较好管,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想要从汇通天下之中牟利,就得听招呼。难的是州府层面的小钱庄,平日里做的都是民间借贷和当铺之类的生意,想管都没法管。” 贾琏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猪叫声,呼呼呼,哈哈哈。 张廷恩见状顿时大怒:“竖子,如此可笑耶?” 贾琏赶紧收起笑容,忍了好一阵才恢复了正常脸色,平稳呼吸后才回答:“您啊,做官还是太正经了一点。这事情说难办,确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 张廷恩收起了怒色,只要能给他解决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你仔细说说,怎么个好办难办。” 贾琏正色道:“很简单,权利下放呗。七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为当地钱庄作保。央行监管司就做一件事,有官员作保的钱庄,缴纳一笔合适的费用后,就发经营许可证。出了问题找作保的官员,没有许可证,抓钱庄的东家。具体怎么玩不惯,划红线,谁越线收拾谁。” 张廷恩听了顿时脸色一变:“这不是要把天下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得罪了么?” 贾琏听了呵呵一笑:“得罪?怎么可能得罪,他们还要感谢您哩。” 张廷恩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风险这个东西,没有爆发之前,哪有口袋里的银子来的实在? “凡事,就怕无责任,只要有足够分量的官员为发生的问题负责,对于陛下而言就是没本钱的买卖。哪天出了问题没相应的官员负责,大周朝距离衰败不远也。” 这番话张廷恩听了很是费解的问:“你一个权贵子弟,这么说话合适么?” 贾琏直接被干沉默了,他想到了薛蟠那个狗东西,打死人都敢跑路,任命官司都敢丢一边先跑路,这畜生真是该死啊。这回旋镖打人真疼啊!原来权贵是我自己。 “说一套,做一套嘛。您也别太较真了!再说了,现在不是在谈监管银行么?别扯远了!”贾琏话是这么讲的,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头薛蟠那个案子,绝对不能让贾雨村来处理。贾雨村这个人都不能给他机会起复! 张廷恩也被干沉默了,这学生的不要脸程度,超出了他的预判。 这是好事,这种人进官场,至少不会轻易被人坑死,他坑死人的概率要大的多。 “你还真是个做官的料子!”张廷恩这句话真是褒义,没有贬低的意思。 贾琏很不客气的笑纳了老师的赞扬,甚至还进行了一点个人发挥:“我将来要是做官了,必抱定一个宗旨,陛下绝对不会犯错,出了问题一定是朝中有奸臣。有奸臣的时候,一定是别人,不会是老师和学生。” “说的很有道理,以后别说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不留饭。”张廷恩意兴阑珊,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后,直接过河拆桥。 贾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张府,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夏刚的事情稳了。 张廷恩放在大周朝,真的算清官了。但是怎么官员是不是清官呢,皇帝说了算。 这个标准非常的灵活! 你要能给皇帝办事,那就是清官,不能给皇帝办事,还敢跟皇帝争夺利益,那就是贪官。 还是那句话,海瑞是例外,这老先生练的是金刚不坏,一般人练不了。 清朝往前数两千多年,甘于清贫的名人就两个,一个是颜回,一个是海瑞。 人,要吃饭的,吃饱了想吃好,吃好了想吃的高兴,追求一点精神层面的愉悦。 同理,活不下去的,能敢出点啥事情就不难理解了,要不弄死自己,要不弄死别人,选择弄死别人的人里头,因为基数大,衍生出了一个历史上常用词【揭竿而起】。 第119章 顺势拱火 第119章顺势拱火 过年祭祖是一件大事,往年贾琏没有在祭祀时向祖宗说话的机会,今年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贾琏在仪式的开始,就得上前去向祖宗说话,表示贾家后人干的还不错。 祭祖之后大摆宴席,在京族人集体参加,今年贾琏的坐次席,排在贾赦和贾政前面。首席是贾珍,他以族长的身份并代表休闲的贾敬。 大年夜整天,荣禧堂里两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喜欢热闹的贾母,看着贾琏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没有断过。不过是一个举人,贾琏就得到了陛下的关注,未来可期。 与往年一样,年夜饭过后,贾赦去了东府,拉上贾珍一道开赌。 贾琏没有跟着去,看着贾赦吆五喝六的走人,心里默默的希望,他能剩下点银子。 守夜是必须的,还是迎春陪着贾琏一道,此刻的贾琏找到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初一到处拜年,初二去了一趟王家,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王家人的客气真诚了很多。 便宜岳丈王子胜在面对贾琏的时候,情绪不是很高,一脸担忧的样子。 询问之后才知道,王子腾在战场上杀戮过甚,遭到了御史台大面积弹劾。 王子胜还举了当初柳老头的例子,一脸担忧的表示,二十年前那个弹劾柳老头的官员,现在是内阁大臣之一的孙化贞。有这么一个靠着弹劾功勋卓着的大臣起家的阁老为例子,王子腾在西域平叛过程中搞屠杀的事情,成为了御史们眼里的香饽饽。 两种不同的风格,孰优孰劣不好讲,但眼下天有二日的格局下,承辉帝的手法很讲究。 贾琏提及建议王子胜的话,张廷恩听了摇头道:“很难!作为家族的头面人物,王子腾任何时候都必须硬撑着,眼下的格局太过复杂,尤其是老北静王人不在了,小北静王还没成长起来,王子腾必须在位子发挥稳定局面的作用。” 承辉帝的心思,贾琏自然是捉摸不透的,张廷恩也不敢说自己能搞清楚。 不提什么战场的具体情况,就跟皇帝讲,错了就认,不辩解。 王子胜能主动表示加速婚事的推进,这让贾政的心态有点不稳。 还是那句话,从制度设计上,皇权至高无上。 以两家当下的实力对比,贾家应该是主动的那一方才对。结果放过来王家主动了。 承辉帝的执政风格,则是喜欢私下里先与某个阁臣会谈,充分沟通后,由阁臣来讲。 从原着中看,太上皇还有十年八年好活的,一直到元春省亲时还活的好好的。 张廷恩其实很意外,毕竟牵扯到四大家族内部的事情,贾琏能拿出来商量,说明是真的跟自己一条心,跟陛下一条心的前提之下,才去考虑家族利益。 师徒二人之间现在关系紧密,张廷恩也很直接的解释:“战报到内阁都是孙阁老在接收,我知道的晚一步,只是没想到御史台那边先我一步知道。陛下对这个事情没有表态,只是询问了一句,今后的内阁会议,要不要增加一个御史台的名额。”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么?如此一来,御史台必然会心向陛下。内阁六人的话,一旦需要表决,出现三对三的情况,陛下也好居中决断。”贾琏以最坏的心思猜测了一番,张廷恩以眼神无声的责备:“以后这种话不要讲!” 贾琏赶紧认错:“学生知错!” 初三日,贾琏直奔张廷恩家,见到老师便问及王子腾的事情。 如果以前贾琏这么建议,王子胜能吐他一脸口水,这次王子胜表示会写信一封,将贾琏的建议告知王子腾。兄弟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贾琏的事情王子腾是知道的。 这样朝臣看到的就是承辉帝愿意纳谏,并且从善如流。 贾琏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学生以为,没有贾王史薛四家的支持,谁想坐头把交椅都坐不稳。如此一来,王子腾退一步,反倒是好事。” 这话的意思,四王八公是一个团伙不假,但是团伙内部也是有斗争的。王子腾让了,别人就会顶上来,进一步去争取老北静王留下的位子。 贾琏对此颇为诧异,但没有开口安慰的意思,年前的关注点很多,西域战事被忽略了。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最后还是提了一个建议,让王子腾以被弹劾为借口,上奏辞去在京的一切职务。而不是不轻不重的在面对弹劾时上奏自辩。 因为贾赦没来,王子胜对贾政提起了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希望会试之后,不论是否能中,都该将婚事办了。贾政表示,回去就与贾赦商量,尽快落实这个事情。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执政风格是直接抛出大方向,由内阁讨论完善,彰显皇帝英明。 “哦,如果王子腾离开京城,你觉得去哪比较合适?”张廷恩带上了考教的语气。 贾琏道:“一个是云贵,一个是两广,我倾向于去两广练水师。” “嗯,我知道了。西域战事还在进行中,目前北疆战事基本结束,南疆传檄而定的可能性很大。你抓紧去见王子胜,把自己的分析仔细说明,让他写信。”张廷恩提醒了一句,别让贾琏自己写信,文字这个东西,关键时刻就是政敌攻击的把柄。 贾琏与张廷恩合计一番,离开张府后再赴王家求见王子胜。 见面后要求单独私聊,知道贾琏又个阁老的老师,王子胜不敢小觑,在书房里单独谈了半个时辰贾琏才告辞离开。 贾琏能做的都做了,就看王子腾的反应了。如果王子腾不肯接受,那也无可奈何。 今后也只能尽力的将四家的资源往身上堆,争取在十年后能在京做个四品官。 初四日,贾珍又将尤氏推出来,让她来请贾琏去吃酒。 对此贾琏表示无法理解,也只能等着看以后。尤氏在贾琏面前,倒是依旧端庄的样子。 到东府见了贾珍,这边宴席摆好了,只有两人落座,尤氏在一旁伺候着,贾蓉倒是想掺和一下,被贾珍撵走了。担心贾珍使坏的贾蓉没有出去浪,而是在外面等着。 半个时辰后,酒喝的差不多了,一直虚与委蛇的贾琏以为今天没啥大事的时候,管家赖升进来了。贾琏装着喝的有点高,醉眼迷离的等着两人出牌。 赖升进来先敬酒,贾琏抬手按住酒杯道:“有事说事,赖管家的敬酒我可不敢轻易喝了。” 赖二管家被贾琏挤兑的有点尴尬,眼神里羞恼一闪而过,随即退后,让贾珍说话。 “琏哥儿,元春晋封之后,年前关外那边传来消息看,是时候重启商队出关了。这事情,东府一家不是不能做,只是东西二府为一体,有好处自然大家一起上。”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心里在想贾珍的真实用意。如果东府一家组建商队去辽东,一旦被辽东军头们抹了面子,丢的是东府的脸。两家一起去呢?丢脸大家一起丢。 以贾琏的判断,贾珍的智商不会想的太多,只看见的是这其中的利益。 还有没有别的考量,贾琏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不过贾琏看到的是,四王八公团结起来势力强大,如果内斗了呢?承辉帝会不会拍手称快呢? 念及于此,贾琏笑着问赖升:“二管家,东府这些年也是入不敷出了吧?” 赖升一听这话觉得有门,赶紧上前回答:“回链二爷的话,贾府的商队断了快十年了,仅仅靠关外种粮食的收入,无法收支平衡。东府的大老爷还在玄真观修行,每年的花费不少于二千两,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吃喝,还有族人要照顾,珍大爷这个家当的太难了。” 提到贾敬的时候,贾珍的表情微微的凝重,贾琏对东府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就知道去年抱回来一个惜春,贾母还给惜春接过去在西府养着呢。 “这事情我看可行,不过还是要问过家父才还决定。”贾琏松了口,贾珍听了顿时大喜过望:“好好好,只要链哥儿点头了,赦叔那边我亲自去说。赖家兄弟每年都要去一趟关外,我看开春雪化之后,赖家哥俩就能带商队出发了,两家的家将有百余人,足够用了。” 贾琏点点头:“先这么说吧,回去我会跟父亲那边提一句。” 历史走向发生了变化,因为贾琏太能折腾,宫里的元春受到了影响,提前晋封为妃。这样一来,贾珍看到了贾家向好的变化,所以才生出了重启辽东商队的心思。 贾琏也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就希望商队过山海关的时候,东平郡王的人给贾家的商队刁难的狠一点。只能说北静王死的真是时候啊!小北静王还没能掌握父亲留下的资源,坐稳头把交椅的位子,这个时间节点,真是妙不可言。 赖升推动商队的事情,肯定是有个人利益考量的,正好有打在了贾珍贪恋的心思上。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迫不及待的要去挣大钱了,为此还不惜让尤氏出面邀请贾琏。 【MD,难道我有曹贼的禀赋,还被贾珍看出来了?】 贾琏没有继续喝酒的意思,起身告辞,贾珍也没挽留,送到门口时,贾琏突然生出一念头,【要不要让贾珍亲自走一趟辽东呢?山高路远的,路上好下手弄死他。】 旋即贾琏放弃了这年头,原因很简单,想法很好,没人执行。至少在贾琏整顿好东府对外力量的之前,这个想法也仅仅是想法。 回去的路上,贾琏继续扮演喝多的形象,尤氏只好让小安打灯笼,自己和银蝶上手扶着贾琏往回走,这一路上没少发生轻微的擦碰事故。 至于贾珍嘛,送到门口就回去了,与赖二商议商队具体该如何把握在手里,免得西府那边掌握了主导权,到时候分配利益吃亏就白忙活了。 给贾琏送到桂香手里,尤氏带着丫鬟银蝶回去后,夜里两人睡一起。 昏暗的烛火中,尤氏悠悠叹息道:“腊月以后,老爷没来夜宿过吧?我都记不清日子了。” 初五一早,贾琏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贾赦直接过来了,贾琏只好放下筷子请安。 贾赦一摆手道:“免礼,贾珍昨日来找我,说了商队的事情,你同意了?” 贾琏点点头:“如今元妃在宫里得宠,我觉得可以一试。即便有一些阻碍,也为今后积累经验。只不过,西府这边目前是二房当家,父亲是以东跨院的身份掺和,还是以西府呢?” 贾赦明显被刺疼了,跳脚道:“我才是荣国府正朔,二房当家是什么话?” 贾琏见刺激效果良好,继续刺激:“辽东那边一直是赖大在跑,你去跟赖大讲这个话。” 贾赦顿时气焰下去了许多,语气还是很硬:“赖大这个奴才,仗着母亲的信任在荣国府拿大,我迟早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收拾赖家兄弟的事情,贾琏觉得亲自下手有一定的风险,不如让贾赦去撞一下贾母的威严。赖大看着很会做人,在贾赦和贾政之间搞端水平衡,实际上已经给贾赦得罪狠了。 别说什么听贾母的意思行事,贾赦不会接受这个狗屁解释。 “商队还是让赖大出面走一趟,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商队能挣回来银子,一切都好说,挣不回来银子,那就算总账。”贾琏不动声色的继续拱火,贾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赖家兄弟在东西二府的地位很高的,这点看下人称呼赖大爷就知道了。 贾琏也知道,贾母在一日,没有足够硬的证据,那就必须给贾母留面子,不能动赖大。 但贾赦不一样,作为西府的长子,他要收拾赖大,有时候都不需要理由。 而且赖大的屁股不干净,只要下狠心去查,一定能查出重大的问题。 这一点嘛,贾琏很有把握,单单一个关外的收入,就能找到一堆把柄。 道理很简单,东西二府外部经营是兄弟二人在负责,真正的大权独揽。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能忍着不为自己牟利,那才叫怪事了。 只要挑动贾赦到位,家主收拾奴才,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谁都说不出话来。 第120章 【你的名字】 第120章【你的名字】 早晨醒来的时候,京师早春的寒气令贾琏在被窝里毫无离开温暖的勇气。 被窝中有一丝属于桂香的香气,人已经起床了。 对于自己是一个低俗的人,贾琏有了更充分的认识。自打第一次桂香留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睡觉的习惯了。现阶段两人除了最后一层,别的事情都做了。 桂香的颜值比不了只能勉强到九十分,得益于不用束胸,发育没受影响,身材很顶。 越是出身好的女性,发育期间往往会束胸,贾琏也不知道,束胸这么变态的审美是怎么形成的。大家闺秀们日常只能待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已经很惨了,还要束胸,甚至有的家庭还强制裹脚。真是太惨了!所以,女性穿越到古代谈恋爱这种剧情居然能火爆,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了一个道理,爱情的代价太大了。 胡思乱想了几分钟,贾琏还是一个猛子坐了起来,锻炼身体不能停,停一天就会停两天。 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能照顾的好那么多花花草草。 大概是穿越大神的福利,贾琏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一点小毛病都没有。 即便如此,贾琏还是坚持没有特殊情况,到点就起来健身。 除非你生活在真空里,不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去适应和习惯。 【才结婚几天啊,就多出来一个漱玉小园的晴儿?】 “若不是你身上的脂粉香味太浓,我差点都信了你的鬼话。呵呵呵,别说我没提醒你,色是刮骨钢刀,你现在年轻能抗的住,不加收敛,等几年雄风不再,有伱哭的。” “介绍一个干活挣钱的路子,给人当西席也成,晴儿那边包月需要二十两银子。我不是没有挣钱的路子,只是有的钱拿了,今后说话做事都硬气不起来。” “会试在即,总是在家读书恐效果不好,想着来京城住几日,也好日常与同窗好友们切磋技艺。”李冬笑嘻嘻的脱了外袍,进门后还露出舒服的表情:“你这好,温暖如春!” 李冬丝毫没有被贾琏的警告吓住,往椅子上一坐,接过喜儿端来的茶喝一口:“好茶,好茶!哎,说起来当初在青云书院那会,每次经过漱玉小园,我都只敢远远的看着。有一次偶遇一个出来买东西的小丫鬟,跑快了跌倒了,我给她扶起来。自打那以后,我经常遇见她。乡试之后我去常见她的地方等了几次都没见着她,几个同年相邀去漱玉小园,这才再次见到了她。昨晚上我就住在她那,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事后李冬表示是酒后吹牛,贾琏自然是不信的。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二爷还要起来么?”桂香挑帘子进来问一句,脸色红润。 嗯,贾琏是不会说自己很嫉妒,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李冬说漏了嘴,什么与同窗一道,去某某知名小园内玩耍,结识一位能免费的红颜知己。 外面的事情对于贾琏而言,不过是耳边的纷纷扰扰,热闹是热闹,但也很吵闹。 贾琏很是无语,不过也放心了。很明显,李冬对于当下的物价有清楚的认识。能找贾琏,总比他走歪路要强很多,当然对于古人而言,未必就是歪路。中举之后有人投资,能算歪路么?等你做官了,当初拿的钱,都是要办事的。 李冬这个人在外面看着古板,私下里熟悉了是个非常热心、随性的人。 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只能在回廊里活动筋骨,做点拉伸的动作热身。 前后一个多小时的健身后,出了一身的汗,贾琏才赶紧回屋子里,不好在外面吹寒风,容易受凉。热毛巾擦拭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后,贾琏才吃早饭,开启一天的读书。 无法打拳,那就俯卧撑做起来,深蹲搞起来。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没曾想刚在书房里坐下,外面有人通报,同学李冬来访。贾琏赶紧出迎,以免失了礼数。做人就是这样,别人可以不计较,你别太自我。 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却已经成亲了,现代人贾琏表示太禽兽了。古代人贾琏其实很清楚,人均寿命最多四十岁的古代,这年龄结婚很正常。赶上那种刚改朝换代那会,寡妇想守寡,朝廷都不带答应的,官媒会上门逼着寡妇再嫁。 更衣的时候,贾琏还警告桂香:“不要搞事情,免得回头自己受罪,除非你喜欢呕吐。” 生活是需要希望的,现在的桂香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最多在坚持一年就能倒低了。 贾琏听出了话语中的含义,脸上的笑容稍稍的淡了一些:“讲!” “大雪才过,李兄不在家里红袖添香围炉读书,上我这来作甚?” “今科会试加大了算经的比例,算经一道太吃天赋了。想确保过关,就得多做题目。” 李冬表示没听明白,摇头道:“有话直说,我不明白。” “眼下全国举子汇集京师,五两银子一份的《算经题集》,合计各种类型题目五百题,你觉得能不能卖一千份。”贾琏把话说明白了,李冬顿时跳了起来:“太能了!” 贾琏心道【多亏了吴安中,不然我也没那么多题目的储备。】 贾琏从书房抽屉里摸出一摞子题目手稿,递给李冬道:“你先看看,我安排一下,辛苦你跑个腿,赚了钱大家三一三剩一。” 李冬没着急看,反问一句:“还有哪个?” “我侄子贾蓉,他有渠道把题目印出来,你负责校对,估计要忙几天的,到时候被叫苦。”贾琏还好心的提醒一句,这时候李冬道出了打工人的心里话:“只要钱给够,辛苦算什么?” 付出了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是做人最朴素的认知。 想做到这一点,在古代其实是一件奢求的事情。佃户给地主家干活,往往只能得到一口吃的。除非自己省下那口吃的,否则想带点回家给家人都做不到。 除非你有相应的社会地位,不信你看看那些被坑的打工人都是啥人。 贾琏没有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怀,帮李冬是因为这是朋友,难得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今天是初六,你来我这,明天一起出城去,给令堂拜年不算晚吧?” 贾琏提醒了一句,李冬听了立刻眉开眼笑道:“客气,我还没给令尊拜年呢。” “今天你想给家父拜年也拜不成了,出门应酬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贾琏没在这事情上讲究,主要是觉得贾赦这种人没必要。 贾琏和李冬的关系用这个时代的标准,定性为可以登堂入室的通家之好。现代人是很难理解这个情况,通俗一点,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如果哪天李冬不幸了,贾琏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的家人,如果不这么做,外人看贾琏时,为认为贾琏道德有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被人认为道德上出问题,那是可以让人社会性死亡的。 贾蓉接到贾琏的传唤时,还在家里听贾珍的训话,什么赚钱也不能忘记读书之类的。 小安一出现,贾珍也闭嘴了,很干脆的答应贾蓉走人。 尤氏站在一边,看着贾珍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厌恶,很快恢复正常。 “琏哥儿那个通房桂香最近变化不小,我寻思等王家姑娘嫁过来,她也该换发髻了。不用再遮遮掩掩的。我虽然是族长,贾家今后还是要靠琏哥儿来撑起门楣。” 尤氏从没想过,贾珍的虚伪能到这个地步。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要不是自己并不抵触,没准能恶心的当场吐出来。 所幸贾琏是个守礼的君子,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最近贾珍总是把贾蔷带着,尤氏每次看见柔弱俊秀的贾蔷,心里只能微微叹息。 东西二府,能让贾珍收敛一点的人只有贾母,奈何贾母鲜有过问东府的事情。 尤氏选择了装聋作哑,什么都当着没看见,没听到。 相比于贾珍,贾琏那种媳妇没过门,就为她争取权利的男人,可谓天上地下。 尤氏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王熙凤过门之后,背靠贾琏和王家,除了对上贾母要低头,谁还敢跟她叫板。贾琏在贾府中极其的护短,身边的通房都不能受委屈的主。 现在要问贾府中的下人最想跟的主人是谁,贾琏是首选答案。 历练了一段时间后,贾蓉做事确实比较干练。见了贾琏后,拿到题集看一眼便道:“印刷局那边只要给够钱,随时都可以开工。私下里给匠人们加点好处,保证又快又好。也就是我手里没铜活字,不然自己开一个印刷局更赚。” 提起这个,贾琏想了想提醒一句:“工部那边有下属的铸造局,你去了解一下情况,找几个手艺过硬的匠人,给足了好处,多做尝试,用铅合金做活字。生僻字不用做,就做一些常用字。活字印刷最关键的还是印油技术,这个可以让人去偷师。” 贾蓉笑道:“不必偷师,印刷局的匠人我都熟,派人去学就好了,只要给够钱,别说一门手艺了,人都能弄出来。” 贾琏摇头否定:“不可,内务府的印刷局,还是要稳妥一点。总不能去馆子里吃饭,走的时候连人家的锅都给端走了,那不合适。” 贾蓉笑嘻嘻的应下了,贾琏让他留下个地址,回头李冬直接过去开工即可。 李冬在贾琏这呆到黄昏前便匆匆告辞,贾琏也没劝他,送到门口时塞过去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道:“借给你的,要还的。” 李冬也没客气,接过后叹息一声道:“这些日子,我花的都是晴儿的积蓄。” 贾琏听了这才明白,难怪李冬这么着急的要赚钱,这是在吃软饭呢。 话说回来,李冬能不想着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比起很多读书人要强的多了。 “你跟我这里没必要解释,还是想想怎能跟家里的媳妇解释吧。不行就先赎身,回头养在外面做外室。一次性花钱,总比你每个月定期去送银子要强的多。” 听了贾琏的话,李冬叹息道:“一年二百四十两,三年的钱就能给晴儿赎身了,她不是特别的红!在青云书院读书的时候,一场外出和巧遇,没想到如此的令人不舍!” 感觉到李冬话语里的真情实感,贾琏没有评价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一个妙龄少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相遇了,开启一段美好相处的旅程。有的相处渐渐的走散了,有的相处却是走散后还能重逢。 不论哪一种,最终这段经历都是少年心中的最深刻的记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执念。 对此,现代人贾琏在心里默默的念一句【谁心中还没有一个一辈子都记着的名字呢?】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还是带着美好光环的情窦初开的青春记忆的象征。 【你的名字】无关出身和社会地位,也许是触不可及,也许是远远的偷看一眼。 “希望这次你能挣到足够的银子!”贾琏笑着安慰了一句,能不能生意兴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过即便是生意不好,贾琏也打算悄悄的做假账,让李冬挣够给晴儿赎身的钱。 还是那句话,贾琏是一个俗人!我都穿越了,还不能任性一点么? 总而言之,对于贾琏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件小事。 初六日,贾琏起早出门,漱玉小园门口等了五分钟,李冬匆匆而至,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果不其然,初看此女并不惊艳,再看却颇为耐看。 怎么解释呢,就是那种多看几次,觉得很舒服的感觉。 李冬做了介绍,贾琏抱手示意后,并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不是不合适,而是这种场合,贾琏觉得今后不会来。与洁癖无关,无非就是这些女子已经很惨了,还要亲眼目睹她们卖笑为生的场景,觉得太残忍了。 回去路上,李冬再次提及晴儿,她也是出身官宦家庭,家里长辈犯了事下狱,她被官府发卖,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来到了漱玉小园。 人口买卖也有合法的,讲道理,贾琏还不是很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这个世界却不会因为自己的不适应,做出任何改变。 第121章 这个世道的错 第121章这个世道的错 雪后道路泥泞,马车走的很慢,随行的四个家将发挥了大作用,好在李冬的家不远,也就是出城三十里地的李庄,华北大地上很多这种以姓氏为名的村庄。 三十里地,走了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这就是古代的交通的真实水平。 进村之后情况有所好转,村子里的人早早将雪扫了,却依旧不免泥泞。 下马车的时候,李东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看一身正装的贾琏:“抱歉,忘记下过雪。” 贾琏笑着摆摆手:“以后别说这种客气话!” 再次驾临李家才注意到院墙是新的,门也是新的,上次来的时候,真没仔细看。 李冬在一旁解释:“以前是土墙荆门,中举之后,门让族长带人砸了,墙也推倒了。” 这就是所谓的提振门楣,对于整个李庄而言,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李家举族之力,供养出你这么一个举人,将来还会是进士。”贾琏称述的是客观事实,李冬站在门口看着新门新墙,一时无语。 如能会试过关中了进士,做官以后族人是不是要照顾一下?为人厚道的李冬,难道敢不顾族人的利益,在官场独自逍遥快活?那么请问,祖坟还要不要进? 能不能进祖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之一。 “以后再说吧!”李冬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进而转移话题道:“中举之后,要不是书院出了那么档子事情,新山长要给我取个字,坐师也是这个意思。结果一顿兵荒马乱,坐师没了,山长也回家种地了,林平……,哎!” 李母见状,赶紧开口:“冬儿,赶紧给贵客扶起来。” 贾琏的举动并不是无的放矢,无非是考虑到李冬的性格,将来进了官场会被人坑。有贾琏这么一个干兄弟在,想坑李东的话事先要想想明白,会不会遭到贾琏残酷的报复。 贾琏只是扫一眼,便满面正色,中了解元的李东,家中不过丫鬟两人,可见李冬拒绝了很多东西。院墙和大门属于不能拒绝的才接受了! 整理了一下衣衫,贾琏才迈步进门,站在院内大声道:“贾琏与李兄情若兄弟,老夫人请堂内高坐,以待贾琏见礼!” 将来是一定要进官场的,贾琏也需要有人与他一道互相扶持着往前走。 言罢,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一家伙别说李母了,李东和小媳妇都惊的目瞪口呆。 认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事先需要商量好了,并且有一个正式的流程。也就是贾琏这个现代人才玩的这么粗糙,上来就开大。 “大过年的别提这个,整个事件的真相如何不需要你我关心,林平不过也是让人摆布的棋子,希望这个时候之后,他能摆脱受人控制的命运,如果真能如此,我们应该祝福他。将来他一定会做官的,不求他做的多好,任上不要太折腾百姓就行。” 台阶上的李母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身边儿媳赶紧扶着回转,中堂端坐。 李冬过来要扶,贾琏却摆摆手道:“贾琏自幼失恃,欲求老夫人开恩收为义子。” 李冬这样的厚道人,贾琏与之皆为兄弟的目的,就是防备将来真遇见点事情,能有个一起商量,一起面对的战友兄弟。 好在贾琏的身份太过特殊,别人也不可能误会他对李家有所求,这才没显得太过突兀。 贾琏也不遮掩,很干脆的解释:“我怕你不答应,你这性格到了官场,头两年适应阶段怕是要吃一些闷亏。一般的小跟头就算了,我担心你遇见狠人,直接给你挖大坑埋了,让你吃亏之后一蹶不振。运气好十年八年的伱还能起来,运气不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现在你我有了这层关系,谁再想给你使绊子,都得掂量一二,能省去不少麻烦。” 李冬还特意让新媳妇出来给贾琏见了礼,李冬比贾琏大一岁,新媳妇也改口称【二叔】。 贾琏改口之后,李母带着儿媳退下,留下两人在堂前坐话时,李冬无奈的看着贾琏道:“兄弟,你这也太突兀了一些,先斩后奏。” 待贾琏起身,李东让长随去给族长那边说一声认亲的事情。 这位是谁啊,一门双公的荣国公继承人,上来就给李母磕头,要认干娘,一般人哪扛的住。李母倒是经过一些风霜的,知道贾琏对李家无所求,真就是拿李东当兄弟,才有这么一出。当即站起,身体颤抖,语气哆嗦道:“老身允了,快起来。” 李冬听了点点头:“刚中举,林平的事情就给我上了一课,世恶道险来的真快。如今你又来这么一出,感激的话就不说了,你我兄弟,共同进退。” 大周的京师官场,越是高层,越知道贾琏的可怕。平时看着人畜无害,一旦招惹了他,即便是当朝首辅的孙子,那也是该动手就动手。偏偏事情还是贾琏占了道理,要怪也只能怪方少白愚蠢,被人撺掇几句,就想拿贾琏立威。 两人站门口聊了几句的当口,院内正门处,涌出两个妇人和两个丫鬟。 贾琏上前入内,进门后先拍了拍衣裳,撩起前襟,行晚辈子侄之礼:“老夫人在上,贾琏有礼了。适逢佳节,祝老夫人身体健康,家庭兴旺!” 李家族长被认亲的事情惊动后,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亲自过来一趟,表示做个见证。 族长还特意交代了族人,此事要低调。实际上他也知道,族人不可能不对外说。最多三天,十里八乡的都能传遍,也许还不要三天。 族长不是不想大张旗鼓,而是摸不清楚贵人的习惯,私下里问过李东,知道贾琏不是喜欢张扬的性格,这才平淡的处置。没有倚老卖老,那是因为身份差距太大了不敢,不是不想。 天黑前,贾琏才回到荣国府,人还在门口呢,被等在这里的管家请去见了贾赦。 见面之后,贾赦直接道:“免礼,说正事。商队的事情由东府赖二抓总,西府这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你二叔的意思,周瑞跟着商队去辽东盯着。” 贾赦说完,盯着贾琏看,这事情就挺尴尬的。之前放了大话,事到临头却无人可用。 这事情怎么说呢,邢夫人是所谓的填房,尤氏也是填房,比不了正室。 因为地位的尴尬,邢夫人那边是没人跟过来的,东跨院这边的管家,那都是分家的时候带过来的,原着里连个姓名都没有的。这样直接导致了贾赦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人跟着去。 贾琏听了嘴角微微一撇,冷笑道:“怎么,父亲还担心他们坑您的钱,说真的,我还巴不得赖家兄弟和二房那边勾起起来,昧下您的收益。就怕他们没这个胆子!” 贾赦这个人,真就是剩下一个端着的架子,还有一张嘴。就这么点事情,着急上火的。 贾琏判断,贾赦是有过一些经历的,对于贾家的事情也很清楚,对于京师勋贵的掌故也很了解。但这人没什么担当,或许是被养废了,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被打趴下了,从此脊梁骨也自不起来,加之在荣国府也只能在东跨院圈地自萌,导致任何事情都很尴尬。 这么说吧,贾赦还没习惯因为儿子贾琏的崛起带来的变化,不够理直气壮。 听了贾琏一番话,贾赦低头沉吟稍倾,脑子还是有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最终还是有点底气不足的问:“你祖母总归是向着二房的。” 读过原着的贾琏连连冷笑:“向着那个衔玉而生吧?辣么大一块玉,也不怕噎死。” 嗯,原着有道有释,有仙有魔,本书的主角贾琏表示,都给我闪一边,我要开挂了! 贾赦听儿子这么一说,总算是稍稍显得硬气了一些,回了一句:“那就如此吧!” 贾琏抱手见礼之后,转身走人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膈应的。 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贾琏,依旧要继续。 现代灵魂非要坚持是地球围着太阳转也没错,融合灵魂的贾琏表示,太特么的遥远了。还是关心关心眼前的事情,比如李冬的校对工作,贾蓉卖算经题集的买卖。 正月十五,太上皇搞了个灯会,要与民同乐。承辉帝无法抗拒,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这一天,在遥远的西域,葱岭阻挡了大周将士的铁蹄,王子腾立马遥望着云端的山峰,环顾四周,对左右道:“匪首尤素夫北窜,可有勇士愿意前往浩汗王处索要?” 账下主簿周林挺身而出,策马上前道:“卑职随军以来,寸功未立,求大帅给个机会。” 边上有人过来抢攻:“周主簿一介书生,冒险前往贼巢的活让给我这个大老粗。” 周林昂首朗声道:“昔有班超投笔从戎,入虎穴杀贼子,林欲效先贤走一遭,看看那贼巢是虎穴还是狗窝。” 众人听了顿时轰然大笑,出来抢功的武将也觉得气势输了,掩面退下。 王子腾抚掌微笑,满意的看着主簿周林道:“好一个投笔从戎的书生,勇气可嘉。只是这大雪封山,你想过去除非长出翅膀飞过去。为今之计,只能以待来年开春了。” 领军厮杀一年的王子腾,豪迈的语气中掺杂着一丝落寞。 回转的大营的王子腾,决定暂时放下个人荣辱,从西域的长治久安入手,给皇帝上奏。 西域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然则地缘极为重要,西域不安,西北不宁。 从这个角度出发,西域不能再进行羁縻统治,而是要彻底的把握在朝廷的手里。解决办法就是驻军,派大员长期坐镇西域。至于杀了多少人的事情,王子腾并不在意。西域这个地方,只要有草场在,原本占据此地的游牧杀光了,就会有新的游牧填进来。 【蛮夷者,畏威而不怀德,臣行杀戮之事,不求青史留名,但求西域五十年无战事。】 王子腾写下这段话之后,放下手里的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个人的地位达到了一个高位后,身上背负的担子不仅仅是朝廷的期望,还有好几家人。 如果仅仅考虑个人,王子腾很清楚该怎么做,急流勇退罢了。 当前的柳大帅就是这么干的,如今自己面临的问题非常相似。 只不过,刘大帅下令杀的人,没有自己下令杀的多罢了。 具体数字,王子腾没有统计,百万头颅总是有的。 要不是冬季来临,大雪封山,杀的兴起的大军,也许就翻越葱岭,杀进当年唐朝的安息都护府,去龟兹故地走一遭。王子腾也很清楚,想去龟兹看一眼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朝廷没钱了,大军在西域的收获倒是不小,那又如何呢?难道还能让将士们把装进口袋里的钱财掏出来不成,那是要引发兵变的。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西域南疆,王子腾在北疆走一路杀一路,南疆那边迟迟没有派人来谈,这就很不正常。这些部落之间,都是有姻亲关系的,万一南疆的首领心怀怨怼呢?没准就是要打一仗的,现阶段南疆没有明确的扯旗造反,王子腾无权处置,只能上奏朝廷请示。还有一个就是,王子腾被弹劾了,上奏自辩的事情,该怎么落笔呢? 正月十五一过,京师的举子们又安静了,过年期间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在街上的现象,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会试的主考早早定下,李清建议在崇文门税卡加征奢侈税的回报。 顺天府的新科解元李冬,首选推销地点自然是青云书院,新的书院班子已经产生,在太上皇的干预下,几个坐冷板凳的翰林,来到书院搭起了架子。 从此,青云书院开了有现任官员出任山长的先河,书院的名字没变,本质却悄然变化。 开学第一天,李冬直升加班,大家都在忙着招呼热络的时候,新人李冬则找到林平,丢给他一本习题集道:“拿去做,不懂的来问我。” 林平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顿时泪目,颤声道:“李兄,我……。” 因为哽咽,林平说不下去了,李冬叹息道:“如果非要说有错,那也是这个世道的错。” 林平“哇”的一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众人目光顿时被两位新生吸引,再看桌上摆着一册的名字,嗯?《算经题集大全》! 一本题集能给林平感动成这样?难不成有讲究! 李冬有点无语,没曾想林平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122章 李清的野心 第122章李清的野心 一个上午李冬都没安静过,似乎整个青云书院的人都找来了,就为了一件事。 书是哪里买的?然后用一种懂的都懂的表情看人,顺便还表示一下谢谢。 新科解元做过的题,你要说大家不误解,那都是怪事了。 这是李冬给大家的福利! 最后连算经教习都找来了,很干脆的表示,李冬同学帮个忙,书院五百多人,每人一本,价格好说,走校方费用集体采购。 新上任的山长是个会做官的,青云书院发生那件事情后,新科解元就是书院的门面。 同学们的集体意志嘛,自然从善如流。 李冬也没课好上,直接出书院联系贾蓉,午饭前五百本题集全部送到。 做完这一单的李冬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一本书能拿三钱银子,十本就是三两,五百本,一百五十两,原来找对了人找对了路子,钱这么好赚的。 “珍大哥嘛,确实是个麻烦。有个事情你得当心点,自己挣的钱千万要收好,别让你老子知道具体数字,否则他能给伱一锅端了不说,还能给你的锅砸咯。” 贾琏窃喜,辛辛苦苦培养贾蓉,总算要结出果实了。 贾蓉深知,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贾珍早就想这么做了,要不是身后有琏二叔和贵人站着,贾珍早就下狠手了。贾蓉想起这个愤愤道:“年三十哪天去玄真观看老不死的,走之前我老子开口要了二百两银子,说是让我尽孝心。” 最重要的是找对了人,李冬有豁然开朗之感。这就是因人成事么? 消息传的很快,次日上午,满大街的举人穿梭与各个书店,找一本算经题集。 卖书的事情说完了,贾蓉又提起了商队的事情,语气上可没那么好听。 没有经历过题海战术的古人,头一次生出了急迫感。 内务府那边也没想到,半死不活的印刷局居然能咸鱼翻身就算了,还有日趋兴旺的意思。 再说了,看见算经题集能挣钱,不知道多少书院在准备搞盗版呢。 “我那老子太过信任赖二,未必是一件好事。”贾蓉自打做了生意之后,很多事情都摸清了,所以才有此一说。贾琏对此自然要给他开一剂药方:“你怕什么?赖家兄弟说穿了就是奴才,你就当养着的猪,需要的时候杀猪取肉即可。” 挣钱如此,做事呢?做官呢? 没说的,加印吧,再来两千册。 贾琏一听这个更高兴了,还有这个事情的么?没说的,赶紧拱火。 贾琏无语的看着这个便宜侄子,告诉他你现在不过是价钱翻三倍,等你加五倍的时候再去看看你是个啥待遇。贾蓉一阵傻笑后表示,我可不傻,这不是临时赶工才加三倍价钱么?会试之前这一波行情过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地呢? 贾蓉也没想到,首印的两千册,一天就卖完了,三大书院就买走了一千五百本。以前不是没卖过时文题集,怎么没这么好的生意呢? “忍着吧,【孝】字大过天啊!”贾琏这话听着没问题,实则是抱薪救火。 颇为费解的贾蓉特意找贾琏感慨了一番,没想到内务府大爷们也有如此好说话的时候。 贾蓉听了露出兴奋之色道:“那可不,不过现在是我老子当家啊,要等很久的。” 贾蓉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一天,走进一个衙门,能被人如此捧着。 钱给够,印刷局那边表示,连夜加班不算事,只要钱给够,一切都不是事。 李冬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任何一件看似无法完成的事情面前,该如何面对,首先就是要分析手里掌握的资源,然后整合资源,最后充分发挥资源的作用。 等这波行情之后,平价的题集,可以走通州沿着运河卖,我多卖一本,就多赚一本的钱。 “一次二百两啊!开了这头,以后玄真观那边就都是我的事情了。”贾蓉看的很清楚。 贾琏跟着哀叹一句:“如之奈何,年前我也让老子敲走了一千多两,为人子就这样吧。” 一句话共情给拉满了,贾蓉跟着一起哀叹,心里生出一丝令人瞬身僵硬的念头:【老子在上头无可奈何,要是没老子呢?这家不是我来当么?】 只是这么一想,贾蓉就冒出一头的冷汗,赶紧抬手擦了擦。贾琏见他表情诡异,心头微微一动,点了一句:“怎么,屋里太热么?” “啊,是是,热!”贾蓉的表情彻底的出卖了他。 贾琏深知,此事不能着急,必须等到贾珍的贪婪之心彻底大爆发,最好是辽东商队翻车,让贾珍赔上一大笔,到时候贾珍肯定要动贾蓉的歪念头。 想到山海关是东平王的势力范围,贾琏就生成一个小小的期望,东平王世子,要给力啊! 晚一点,贾琏去找贾赦,特意去了解了一下东平王的情况,表达了对商队的担心。 对此贾赦并不在意,而且很贴心的解释:“东平郡王的老巢在齐鲁,太祖那会需要个人盯着孔家,免得这家人作妖。后来贾家膨胀的太快了,太上皇的时候玩了个平衡手段,把山海关、天津分给了东平王的手下镇守。” “当时我都跟你现在一般大,贾家在军中可谓如日中天,哪像现在。那会东平王见了你爷爷,都不敢端郡王的架子,称兄道弟的。哪曾想,你爷爷人刚走没半年,关外的军头们态度就便了,以前能行方便,现在也各种推诿。如今重启商队,你祖母那边也是认可的,可以试一试,能成最好,不成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听到此处的贾琏顿时有所悟,忍不住【提醒】一句:“万一赖二镇不住场子呢?” “那也是贾珍的事情!”贾赦直接甩锅,挣钱的时候你也这么说,我才算服你! 这熟练的甩锅姿势,真是本色大暴露!难怪争不下来族长,你还不如贾珍有担当! 一个毫无担当的人,别说在官场内了,即便是在家族内,那也是个摆设的结果。 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不过硬,没人会看的上你。 这次重启辽东商队的结果,在贾琏看来,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嗯,这是好事! 时光飞逝,转眼会试的日子到了。 再次进场的贾琏越发的从容,排队的时候,身边并肩站着李冬,身后跟着努力隐形的林平。关于李冬和林平的事情,贾琏自然是一清二楚,这是好事。 在贾琏看来,林平是个狠人,这种人用好了,将来是一把锋利的刀。 现阶段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将来关键的时候有李冬在,可以借刀杀人。 贾琏走近科场的这天,远在天边的王子腾,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家书。 王子胜在信中详细的阐述了贾琏的观点,并京师近期的风声。陛下将所有弹劾王子腾的奏折留中不发,看似在保护王子腾,也有秋后算账的可能。 就在官场的王子腾,如何不知所谓的帝王心术呢? 这是蓄势待发的一种情况,事情留着不处理,将来需要的时候,旧事重提,现成的罪名。 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过去,只是暂时不提。刀没落下来,就那么悬着。 看完信后,王子腾的心情非常复杂,当今皇帝与太上皇之间的拉扯,在别人看来是好事,在王子腾看来可不是好事。眼下在两代帝王之间讨价还价看似很爽,实则埋下了祸根。 理由也很简单,王子腾站在最前面,将来两代皇帝的拉扯尘埃落定了,谁被率先清算? 四大家族养出了一堆废物,如果不是王子腾在前面顶着,必定江河日下。 王子腾很庆幸,年青一代总算是成长起来了一个可以看的过去的人才。 作为贾家注定的代表人物贾琏的建议,王子腾非常的重视,拿着这封信王子腾反复的看,想了整整一夜没睡,天亮之前,王子腾才下定决心,提笔写所谓的自辩奏折。 【臣自受命于人主,率部出征以来,面对乱局,夙夜忧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宽仁以待西域各部,彼等却以叛逆以报,……。】 总结一下,陛下是千古第一仁君,但凡有一丁点事情给陛下抹黑了,都是王子腾的错。既然错了,那就没有自辩的必要,待此间事了,臣建议留下京营镇守边陲,派遣能力坐镇迪化,改土归流,明确朝廷对西域的绝对合法权利。 西域这个地方全是刁民,大军一旦撤走,必定会再次反叛,不如趁此机会设省。 关于设省的建议,上次的奏折中,王子腾已经详细阐述了,这次的自辩奏折中,再次强调一下。在他看来,事关西域的长治久安,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朝中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会试上,作为主考的李清一点都不轻松。 王之望的前车之鉴不远,表面上看起来他倒霉的因素是个人喜好的因素。实际上就是立场问题,承辉帝对王之望的评价中有“沽名钓誉”四个字。大白话就是,你也配惦记文官领袖这个位子?你问过首辅孔照没有? 眼下的文官集团,还真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领袖,相比于此前方白衣独领风骚的格局,眼下是群雄并起。首辅孔照作为理学一脉的领头人,资历做首辅比较勉强,不足以服众。次辅梁道远乃心学一脉,江南文坛领袖出身,很自然的要自立山头。 三辅孙化贞典型的事功派,朝廷中能做事的人,很自然的奉其为领袖。 李清则是青云党的当家人,学术上属于心学一脉,正在和梁道远争夺心学首领的位子。 至于张廷恩,额头上贴着明晃晃的帝党标签! 这种局面之下,李清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出阵会试主考,可谓是大大的加分了,本来在与梁道远的争夺中出于劣势,会试之后,必然能稍稍扳回一点局面。 朝廷文官里还有一小撮人,人数不多,这波人一般都会被文官集团无视,这波人自然是以林如海为首的勋贵党。不过这波人太少了,四品以上的文官,眼下就林如海一个。 现实就是随着方白衣的倒台,文官集团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领袖人物。 李清有野心争一争文官领袖的地位,现阶段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是要做到首辅的位置,再谈其次。在李清看来,孔照的性格有缺陷,缺乏担当,并不适合做首辅。梁道远倒是个劲敌,但此人在方白衣被罢的过程中,选择了沉默。因此,文官多有诟病之。 李清在文官中的形象,因为他的努力经营,渐渐的朝着面对皇权,选择合作为主,斗争为辅的阁臣形象发展。做文官的都知道,皇权从法理上是无限的,多数情况下,文臣都是有限的斗争。所以,随着李清入阁,很多文官也选择了跟随,并帮忙洗地。 每次会试,都像是一次战斗,兜里揣着足够银元的贾琏,再次使用钞能力,占得先机。 分配考棚这个事情嘛,即便是主考官李清,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多少小吏靠着这一波肥一年,你要拦着大家挣钱,真要小心被人下泻药的。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太上皇十年的主考,就因为要整顿考场纪律,叫人下了泻药,拉了整整三,连累其他考官吃了三天的猪食。这事情还无从查起,就这么一回之后,再也没有主考官叫嚣着整顿考场纪律了。 三场会试结束后,批卷的考官们加班加点的忙碌时,承辉帝身边的大太监裘世安出现了。代表皇帝表达了慰问之后,裘世安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我就看看,不说话。 这一家伙给李清原本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干清醒了! 正常情况下,李清只要看看前十名的卷子就行,现在他不敢怠慢,拿到趁机先看算经,跳了唯一的一份算经满分的卷子先看。看完之后,李清松了一口气,这熟悉的配方! 字迹,馆阁体能写出大小一模一样的人还真不多,贾琏算一个。文章内容,四平八稳,拿放大镜走找不出出格的地方,就质量而言,可以算上乘的。 看完前十的卷子之后,李清陷入了犹豫,到底给个第几名呢? 第123章 争什么 第123章争什么 李清挑出三份卷子,重新读了一遍文章,审阅了卷面,这三人为一甲,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三人不论谁为会元,别人也找不到错处。 这三份卷子也很有讲究,从内容看作者的学术立场,这一份的内容一看就是心学出身,【知行合一致良知】明晃晃的观点亮出来了。作为会试主考,心学一脉,选他一个会元不过分吧?再看另一份,【存天理灭人欲】的B气满满,学术立场偏程朱,文章精彩,但立场不同,委屈他做第二吧。第三位受亚圣孟子的影响更大一些,看内容有强烈的事功倾向。 好吧,这三位排前三! 李清咬咬牙还是无法下决心,犹豫片刻又拿起贾琏的卷子看了一遍,哎,这也是个妖孽啊。想要做文官领袖的李清,最后一狠心,当年林如海中了探花,虽然是太上皇钦点的,但是作为殿试主考的首辅,事后被文官猛烈的弹劾,根本原因就是你不选林如海进前十就好了,给了林如海一个前三的机会,就是首辅的错。 当然文官们弹劾首辅的罪名与殿试无关,总归是首辅大人的屁股不干净。 这也是为何林如海之后,再无勋贵子弟会试前三了,往下就更离谱,当时王之望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贾琏第四。王之望就是运气不好,赶上有人要作妖,直接被连累了。 殿试有皇帝钦点,会试乡试由文官掌握,形成了一个默契,勋贵子弟不进前三。 李清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事情不能摊开说,大家都这么执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贾琏自己的问题,文章风格太过鲜明了,算经成绩总是满分。稍微了解一点贾琏,拿到卷子就知道是他。你就不能遮掩一下么?算经错几道,扣几分啊。 李清最终还是排定了前十名,然后召集两位副主考,把前十名的卷子递给他们审核一遍。 两人先后看了卷子,再看排名时,对李清露出了敬佩的眼神。王之望倒霉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呢?李阁老这么勇的么?李清知道内情,当然不会去解释王之望倒霉的原因,牵扯到有人作妖,还有两代皇帝的拉扯,还前者到人屠柳老头。 服气了,真的服气了! 见众人无异议,李清表情淡然:“既无异议,拆封吧。” 迈出贡院侧门的时候,裘世安的嘴角微微抽搐,陛下已经收拾过乡试主考了,这次不会收拾会试主考吧?不会吧?不会吧? 承辉帝面带微笑的听完后,脸上还是微微一错愕,旋即笑出声来:“有趣,还真有趣。” 回到宫内,恰逢承辉帝早晨起来,正在吃早饭。 明知道王之望的事情,还在会试的时候,强行给贾琏第四名。 这两位也都是翰林院的老江湖了,因为没有基层亲民官的经历,这辈子是不可能入阁了。属于官场上比较佛系的那种,会试结束后,这俩位大概是要外放一任布政司使,退休前能混到巡抚,就是运气很好的那种。 怎么讲呢?明知不可而为之!如同第三份卷子里那句引用孟子的话【士不可不弘毅!】 没有柳老头力保,青云书院招牌都得换一个,王之望不过是被殃及池鱼了。 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人坐在阴影中的裘世安,悄悄起身,招呼没打就走了,李清和两位副主考看见了,也假装当着没看见,不敢叫住他。裘世安这个内廷大BOOS,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张扬,行为低调的很。 当然也有承辉帝要敲打文官的意思在内。 说完转身问周皇后一句:“香奴,你说说看,殿试时,朕取贾琏一个二甲第一,如何?” 尤其是与太上皇身边的戴权比较时,裘世安的存在感简直就是路人甲的感觉。 其实裘世安很清楚,九成九是不会的,但架不住还有零点零一啊。 两位老翰林立刻表达了赞同,随后召集一干阅卷考官,前十名的卷子传阅一遍后,众人的眼神对着李清时,都露出了属于文人的那份认同感。 “一甲第一,太仓沈明心。一甲第二,赣州冯源,一甲第三,福州林慎,二甲第一,顺天府贾琏,二甲第二……。” 等承辉帝放下筷子,裘世安才上前汇报会试排名一事。 “臣妾也觉得,此事颇为有趣。” 听到皇帝唤自家的乳名,周皇后心头一阵暖意,多少年了没这么叫了。也许是老三最近表现得还不错,陛下没再怪我偏心了。 看到贾琏真的就是第四名时,所有人的都意外的松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贾琏的文章和算经成绩综合起来,排前十一点毛病都没有。没有给贾琏落选,逼着皇帝去翻落选的卷子,对大家而言还是深感庆幸的。 裘世安先给承辉帝行礼,再给周皇后行礼,悄悄的打量一番周皇后的脸色后,心里默默的有了结论,昨夜陛下夜宿于此,表现优秀。回头要去问问,陛下是不是用了虎狼药。唉,这个总管不好当啊,陛下身边的太监,哪个不是千方百计的讨好陛下。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院试二甲第一,乡试二甲第一,会试二甲第一,殿试二甲第一,这是四联四了。也算是本朝科举一段趣闻了。” 裘世安在一边低声的补充道:“圣人,贾琏县试第四,府试也是第四。” 承辉帝听到这句后,顿时表情微微凝滞,很突然的进入了沉默状态。 过了一炷香前后,承辉帝才起身,对周皇后道:“朕该走了,天生的劳碌命啊。” 周皇后正色而拜:“陛下有上承太祖之辉,下开大周百年太平之心,自不敢有懈怠之心。后世子孙,必当以陛下为荣。” 承辉帝听了脸上的凝重散去,嘴角微微翘起:“知我者,香奴也!” 回到乾清宫里的承辉帝,脸上再无任何不悦之处,倒是挂上了一点讥诮之色,一个人在殿内踱步,来回走了十几圈才自言自语:“君臣默契么?” 裘世安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聋子!缩在案边扮演雕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承辉帝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但有的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某些人,所谓的默契,只是皇帝不想打破,而不是没能力打破。 张榜进行中,李清忐忑中,等待这最后的判决。 一直到张榜结束,一干考官都离开了贡院,李清也没等到判决结果。 一正二副三位主考,一起前往乾清宫复命。 承辉帝看上去心情不错,勉励了几句之后,把两位副主考打发了,让李清一人留下。 君臣二人独对的时候,承辉帝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 “朕观一甲前三的卷子,以文采观之,并无伯仲之分,最后的排名,爱卿以个人喜好而定。朕以为,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爱卿要当心了,都察院的有心人,怕是会不安分啊。” 承辉帝的态度很明确,你搞的小手段,朕觉得无伤大雅,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不是朕不知道,而是一清二楚。最后,如果被都察院的人拿排名说话,弹劾你的时候,也别指望朕出面帮忙平事,你自己想法子搞定。 从承辉帝的角度看,会试前三名的排名很有意思,内阁里至少有三位阁老不满意。谁当阁老,手下没点虾兵蟹将,这些人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承辉帝还是很有信心的。 尤其是会元的卷子,里头心学一脉的气质,隔着十几步都能感受到。 程朱一脉与陆王一脉之间的学术之争,从明朝打到大周朝,一百多年了,也没停手的意思。都是圣人一脉,为何要打架了呢?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汉初的时候,皇帝用的是道家的黄老之说治国。那时候儒家各种被歧视,窦太后深知干过一件事,把一个儒生丢猪圈里跟野猪搏杀。那时候是儒家,自己的内部也分好多个派系互相干,互相看不顺眼。 一直到董仲舒出现并与汉武帝达成了一致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在往后想对消停了那么一段时间,东汉的时候,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又干了起来。 这个可以理解为传统门阀与后起之秀之间的干仗。 在往后就是一个对外的阶段了,佛教入侵后并快速壮大,甚至对儒家形成了压制的局面。 从中晚唐到北宋这段时间,差不多都是佛教占了上风。 这个怎么解释呢,人都是需要精神世界的。儒家对比佛教,门槛高了不少。 教派这个东西怎么讲呢,在下沉市场优势明显。 不过佛教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历代皇帝中不乏灭-佛的举动。 具体原因嘛,就是寺庙有田产,还不交税。稍微想有点作为的皇帝,一看这个就表示不能忍了。我得干它!还有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论是寺庙还是道观,总有一些不正经的假修行者。接着信仰之力敛财,各种奢靡银乱。 你都给自己养成肥猪了,还没有自保之力,皇帝看见了会怎么想呢? 反复被收拾后,在这片只有皇权掌握了与上天沟通权利资格的土地上,宗-教也成为辅助皇帝统治的工具,不愿意当工具的,那就请去死好了。 回到北宋年间,当时的儒家为了对抗外来宗教的侵袭,一代学者们进行了反思,并反过来研究佛家经典,将一部分有用的东西纳入到自家的体系内。 主要的代表人物就是二程,朱熹、陆象山,以及后来的王阳明,是二人学术的继承并发扬光大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学和心学之争,是兄弟之间的学术思想之争。 只不过二程这哥俩,生前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的学生后辈,能打出狗脑子。 那么这两派争的都是什么呢? 自然是话语权,对于儒家经典的解释权!要不是朱元璋横插一杠子,非要以理学为显学,逼着参加科举的人只能学朱熹,没准明朝的两派学者能打的更凶残。 言归正传! 承辉帝的敲打不轻不重,无非就是让李清明白,伱们搞学术之争的事情,朕不插手。但是你要想糊弄朕,那是万万不用想的。 李清当然听懂了承辉帝的意思,每个皇帝的执政风格都不一样,李清了解承辉帝的风格,自然要做出明确的表态:“臣谢陛下宽仁,臣知陛下有志复汉唐之风,然则当今儒学一脉执牛耳者,多为因循守旧,暮气沉沉之辈。于陛下之志,多有不谐者。故臣窃以为,破旧立新,正当其时。”李清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只不过他认清了现实,想改变就必须进行变革。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李清的意境是要高于张廷恩的。 “哦,以爱卿之见,如何破旧立新?”承辉帝来了兴致,吩咐裘世安搬个墩子来。 李清谢过落座,昂首对视皇帝时,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斗志。 “臣以为,明太祖重农耕而轻工商,埋下了明末财政破产的祸根。本朝太祖有所改善,该因立国之初,事事求稳而略作微调。后因开海之利,大大缓解财政之困,旧有势力过于庞大,很多事情耽搁了下来。陛下有太祖之风,臣愿为过河之卒,不求一时,但求一世。。” 话不用多说,李清干脆利索的表明的态度。 通俗一点可以这么理解,我早看朝中这帮虫豸不爽了,当初我上奏清欠,被人群起而攻之,这个仇我得报。传统力量太过庞大,那就想法子拉上新的力量进场。我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的跟这帮人耗到死为止。 所谓的新,自然是现在看起来还很弱小的工商。 李清这个观点,与承辉帝要解决朝廷财政困难的阶段性目标是高度重合的。 每个朝代其实都差不多,一开始治理成本都不高,越往后,治理成本就越高,同时财政收入的增幅远远落后。这个矛盾无法解决,总是会一直存在的,都是一个阶段又进入一个阶段。可以理解为周期,但不是经济周期。 农耕集权时代是没有所谓的经济周期的,也不存在通货膨胀。明清两朝,全世界的白银都在涌入中-国,也没见整体物价有太大的波动。原因就是白银没有变成资本,也没有出现资本主义。这就是制度性对工商业压制的带来的必然结果。 生搬硬套前苏的五阶段理论,强行套了一个资本主义萌芽的现象。 第124章 被无视的滋味 第124章被无视的滋味 过了会试,名为贡士,实际上已经是进士了。殿试属于皇帝个人表演,只要不犯忌讳,自己不作死,最差也是从进士。 有没有殿试时候作死的案例?不知道!(有大佬提供案例么?) 当报子飞奔而至时,贾母已经控制不住老泪纵横!兴奋的差点手舞足蹈。 前后三个报子来传讯,第一个赏银五两,随后是三两,二两。 老匹夫贾赦当然不让,领着几个家将,用马车装了一车的铜钱,沿着荣宁街一路撒钱,那边的喝彩声大,就多撒两把。宁国府的贾珍也跟着蹭热度,亲自出马,也跟着撒钱。 这次的热闹程度比起中举那会更热三分,贾母一声令下,荣宁街摆七天的流水席。 贾母环顾一周,不见贾琏,奇道:“怎不见乖孙儿?” 再仔细一看,不单单是贾琏不在,贾政和贾珠也不在,只有贾宝玉拉着她的衣袖,眼神清澈的溢出愚蠢。 老太太心里生出一丝不悦,这是什么时候,想让外人看笑话么? 邢夫人并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甚至心头多了一丝悲凉,此前贾琏和他身边的人在东跨院横冲直撞,不把邢夫人放眼里。今后怕是更跋扈了,想起来就想哭。 “一大早的,琏哥儿的把兄弟李冬便来寻,一道出去了。”邢夫人必须做出回应,不然就是给老太太难看,到时候老太太发作,她是要倒霉的,很惨的那种。 李冬回头时提醒一句:“要不要先回一趟书院?” “好了,差不多了!家里还等着你们回去呢。”贾琏提醒了一句,二人才算是分开,各自扭头擦眼泪。 裘世安为何要单独给贾琏传口谕,承辉帝的暗示还不够强烈么?只要贾琏不作妖,一个进士妥妥的。长期占据上风的二房,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贾琏手里捏着酒杯,思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外人看了就是两个字【镇定】。 真就是那种一旦贾琏被考官落卷,裘世安就能去翻出贾琏的卷子,逼着考官通过。 青云书院事件后,现阶段掌握重兵集团的勋贵就王子腾一个,四大家族的态度极为重要。 不要简单的理解为皇帝欣赏贾琏,要将当前两代皇帝的拉扯结合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刻意的惩罚,这次的会试,青云书院出身的人参加会试不下百人,只有眼前这三位高中,余者皆落榜了。 当事人贾琏此刻正在无语的看着义兄李冬和林平抱头痛哭,别人高中之后喜气洋洋,这哥俩可谓是反面教材了。林平痛哭可以理解,毕竟他排在最后一名,差点就掉出去了。李冬跟着哭个屁啊,难道是感慨良多么?你好歹也是个第十名啊。 贾母这才作罢,这么大的喜事,算了,不生气了。 最难受的自然是王夫人,她避无可避,只能留下来面对。家里的男人不争气,如之奈何? 本次会试,贾琏被皇帝高度看好,贾府的人心里跟明镜一样。 看见王夫人低头不语时,贾母又有点来气,忍着不悦问:“怎么不见政儿和大孙?” “老爷昨夜与一干宾客酒宴至凌晨,宿醉未醒。珠儿昨日与同窗出门,派人来传信,今日在外看榜。”王夫人一阵犯恶心只能忍着不适,小心翼翼的回答。 李冬听了幽幽叹息一声,对于林平而言,书院确实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不等贾琏回答,林平先接过话:“还是先回家吧,书院那边我真不愿意再回去。” 【当初选人扶贫的时候,我要是能主动一点,没准能混个正处。】 从李冬开始,贾琏有意识的拉拢一帮人在身边。同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心理洁癖的贾琏,并不排斥经历过一场劫难后,还能继续科举的林平。 出身富贵的贾琏,此刻能理解,却无法共情。现代社会的贾琏,也是重点大学毕业,考公也是一次过,除了仕途不顺,并没有体验过苦难的生活。 贾母也在忍耐,因为她知道,这对父子就是故意的。 “那就散了吧,此刻还是回去陪家人的好。”贾琏起身就走,嗯,是该回去耀武扬威了。 平时贾琏回家,一般都不走荣宁街,直接走东跨院那边的大门。 今天贾琏的马车,出现在荣宁街上,此刻的大街上热闹非凡,所有街坊都动起来了,摆桌子板凳,垒土灶,搬柴火,妇人们也不怕抛头露面,参与到洗菜准备中。 地上还有爆竹的纸屑,贾琏能想到当时的场面,贾赦走近的时候,赶紧点炮仗,能多得一把赏钱呢。对此,贾琏深感担忧,今后贾赦的下巴,怕是回不到水平位置了。 我中进士,你跟着扬眉吐气,亏了啊! “琏二爷,等一等。”一骑飞至,拦住贾琏的马车。 胖乎乎的许推官从马上下来,贾琏见状顿时好奇的下车行礼道:“许大人这又是哪一出?哟呵,升官了,贾琏道喜来迟,请勿怪罪。” 许推官换了一身官服,现在是通判了。想想全是眼泪,顺天府通判六人啊,当初那么多上官,没一个出头的,就给他一个人推出来了,这就是没有后台的悲哀。 有了后台就不一样了,此前一条线上的通判因为左脚先进门的罪名被罢了。许推官顺势上位,府尹大人还特意恭喜过许通判呢。 “欣阳告罪了,真有急事,赶紧跟着走一趟。”许通判也不可敢摆官员的架子,拉着贾琏就要走。既然是急事,坐马车就不合适了,赶紧让家将牵来一匹马,贾琏有空时也没少练习,快跑是不行的,小跑没问题。 二人前后往回走,身后八个家将赶紧跟上,这都是贾母安排的人,只要贾琏出门,至少八个家将跟着,掉一根毛都得打断腿那种保护。 半个时辰后,【淸吟小院】大门外,许欣阳下了马,贾琏下马后先揉了揉腿,骑马是真的不适应,得多练了。不然以后外出做官,不会骑马太耽误事情了。万一倒霉催的被放到西北为官,不会骑马遇见马贼都跑不掉。 看见守着门的衙役,再听听里面有人在大声喧哗,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贾琏很明显的楞了一下,因为喧哗生有点熟啊。 “这个?”贾琏停下脚步,许通判一脸的苦涩:“进去劝劝吧,巡城御史都跑了,顺天府就更没人敢管了。官还是太小了,被人推出来也只能认了。” 贾琏是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勋贵的跋扈! 叹息一声,迈过门槛,进了院子,看见贾珠站在正堂屋檐下,几个下人正在打砸,地上还跪着几个妇人和主家的下人,一个妇人还在不断的求饶。 顺天府的几个衙役,真就是站在一边看着,根本不靠近十步之内。 看见贾琏进来,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贾珠顿时慌了神,身边几个好友也都往后躲。 贾琏看都不看贾珠等人,而是冲身后的家将道:“去,把这几个闹事的拿了,送顺天府关一个月再放出来。” 几个贾府的家丁顿时跪地求饶:“二爷饶命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贾琏就当贾珠是空气,对着跪地求饶的下人道:“主人犯错,你们不劝说拦阻便罢了,甚至助纣为虐,贾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这话听着是在训斥下人,实则是在说贾珠。换成以前,贾珠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如今嘛,贾珠听了一时气血翻涌,却毫无反抗的勇气,一时气无从发泄,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身边几个人赶紧扶着,都是国子监的落榜生,此刻心里暗暗为贾珠喝彩,好演技。 等到看见贾珠的嘴角溢血时,这几位才慌了,喊起来:“吐血了,吐血了。” 贾琏听了也是心头一惊,赶紧上前看一眼,但见贾珠倒地,面色发青,不是什么好情况。 “来人,赶紧送医。”许欣阳比谁都果断,这要人出问题,那真要亲命咯。 贾珠身边几个随行的同学,也顾不上与贾琏打招呼了,七手八脚的把人送上马车送医。贾琏还特意派个家将跟着,人都送走了,这才回头看看依旧跪着不敢起来的主家。 这些做皮肉买卖的主家,往往身后都有靠山,今天的事情必定事出有因,贾琏不打算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说吧,这家后台是谁,贾珠为何发作?”贾琏看似平静,语气却冷的吓人。 许欣阳借口要押送家丁,赶紧先一步走了,这热闹不能看,会倒霉的。 “回这位爷的话,真不怪奴婢,奴婢卖笑为生,如何敢得罪珠大爷?年前飞燕姑娘求珠大爷为其赎身,这不是珠大爷拿不出银子么?赶上别的恩客出了银子,飞燕姑娘就跟着走了。珠大爷寻了过来,奴婢也不敢明着说,只能找借口拖着。不想被珠大爷知道了,这才闹将起来,说什么不给他面子,姑娘养大了也是要本钱的,总不能白送给珠大爷吧?” 贾琏一边听,一遍仔细观察这位老鸨的表情,见她眼神躲闪,心道【多半是有鬼。】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新科贡士要脸面,不敢砸了你这鸡窝?”贾琏的脸上冷的能结冰了,语气更是阴森森的寒气铺面而来,地上的老鸨吓的脖子一缩,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奴婢真没有耍诈,实在是珠大爷要把人带走,只出五两银子啊。飞燕是淸吟小班的头牌,有大爷出五百两奴婢都舍不得卖。”老鸨以头抢地,咚咚咚的,嘴上不停的解释。 贾琏深知今天的场合不对,很难问出一二三来,这事情闹起来是真的不好看。 “行,今天放过尔等。”说着贾琏回头对小安交代:“你留下,算清楚损失,该赔钱的一个大子都不能少,不要都不行,记住没有?” 小安知道轻重,一脸严肃的回答:“小的记住了,二爷放心,保管出不了差错。” 贾琏回头看着老鸨:“听着,只要京师内听到有人在传淸吟小班和贾珠的事情,你自己寻个地方吊死,免得我脏了手活埋伱。” 老鸨吓的瘫软在地,裙下一摊液体溢出,却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啊啊啊。 人在京师,不狠是站不住脚的。 贾琏才不会在乎这个老鸨的死活,冷笑道:“记住啊,你不能寻死,得活着。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可不管什么王法不王法的,看谁像幕后黑手,我就跟谁不死不休。到时候,证据不证据的不重要了,全看我当时心里怀疑谁。” 该说的,不该说的,贾琏全都当着几个人说的明明白白,这才拍了拍手,招呼一声:“走了,真是晦气。”几个家将赶紧跟上,今天的事情,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贾琏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事情传出去是不可避免的,就看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那老鸨没听懂,吓尿了,那属于贾琏刻意吓唬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贾家。 只要老鸨能把话传到,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压制舆论。除非那个幕后黑手敢冒着以京师勋贵群体作对的风险,直接弄死老鸨,然后推波助澜。这这样的话,贾琏还算看得起他,觉得幕后黑手是条汉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敢搞小动作。 仁济堂的坐堂大夫手艺精湛,一针下去,贾珠就醒了。 贾琏到的时候,贾珠已经能躺着喝药了。就在贾珠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时候,贾琏也没进来,站外面交代了长随几句话就走了。 贾琏的意思很明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贾珠生病是因为受了凉,回去如何与贾政解释,那是贾珠的事情,贾琏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贾府的脸面是不是丢在地上被人踩,那是贾珠该负责的事情。 一夜宿醉的贾政酒醒之后,显得格外的烦躁。得知贾珠一夜未归,更是气的摔了茶杯。 等到下人来报,说是贾珠回来了,被人抬着回来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把那孽子抬来,我倒要看看,他在外面都做了点啥?” 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毕竟有四个家丁被顺天府拿了,贾琏的意思,关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那种。贾政这边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得知淸吟小班报了官,还惊动了顺天府,尽管事后只是下人顶罪,事情肯定不是啥好事情。 关键一点,贾琏没来当面解释事情经过,而是直接去给贾母磕头了,随后就给贾赦和贾珍拉走了,去祠堂里告祭先祖。 仔细品一品,贾政体会到了【无视】二字。 第125章 交易 用人思路 第125章交易用人思路 忧惧交加的贾珠是被人抬进荣国府的,外间喜庆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 回到家中的贾珠紧闭双眼,等贾政来看过之后走了,才敢睁开眼睛。 泪水涟涟的李纨坐在床边,看见贾珠醒了,惊喜道:“爷醒了,老天保佑。” 贾珠极为勉强的笑了笑,示意李纨扶他坐起来,开口问:“父亲的气色如何?” 李纨没想到他先问这个,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刚才也没注意观察,心思全在【昏迷】状态的贾珠身上呢。 “公公似乎不太高兴!”李纨还是给了个回答,毕竟出了不光彩的事情肯定高兴不起来。 李纨猜测的不错,尤其是贾政知道事情是贾琏处置,还配了清吟小班五十两银子后,更是怒从心头起,把火气冲着王夫人而来:“慈母多败儿,在国子监不好好读书,跑窑子里逞威风!他不要脸面,贾家还要脸面。” 王夫人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替贾珠说话:“琏哥儿连战连捷,珠儿起点更高,却不如后发的琏哥儿,心头郁闷,去散散心又如何?老爷别气坏身子,经此一事,珠儿会努力向学的。”深知丈夫性格的王夫人,此刻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是见过丈夫往死里打孩子的。 贾政这种人不会与他人共情的,贾珠的【不争气】,在家政心中就是在丢他的人。 尤其是看到过去他看不起的贾赦趾高气扬的时候,心头的火烧的更旺了。 贾琏还是小看了自己在清吟小班里说的一番狠话,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好比,丑国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你最好是真的有。 作为太监的家人,夏刚的发展前途,那已经是很好了。今后走为皇家服务的道路,正经的文官级别五品能到顶,散官是没那么多限制的。 如此开门见山,夏刚也收起笑容,变得的严肃了起来:“请讲,一定尽力。” 心里大概有个目标的贾琏,自然是要找人求证的。 贾琏那一番话看似极为不讲理,张口闭口不死不休,还要活埋老鸨。 不管怎么说,夏刚对与贾琏的交易结果,非常的满意。 二字对于贾政而言,那就是个传宗接代的任务。一旦做了任何他认为是羞辱门楣的事情,那是真的往死里打。是真的下得去手! 二房的兄弟俩,要说自私,那是一个赛一个。真就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说起来贾家的仇家,那真是多的数不过来了,良善之家是无法积累出那么大的财富。贾家几代人干的事情,不敢说仇家满京师,有宿怨的对头两个巴掌数不过来的。 贾琏很有耐心的等着,他手里并没有查探消息的渠道,但事情又不能不查清楚。这冤家对头藏在暗处,不是第一次出手了,总不能一直敌暗我明吧,要揪出这幕后的混蛋才行。 夏刚正在家中听一个小妾唱曲,门子进来通报后,夏刚惊的跳起来,骂道:“蠢货,怎么让人在门口等着。”说完一阵疾步,飞快的冲到侧门外。 没有相互毁灭的实力,你想跟别人讲理?没睡醒就回去接着睡。 夏刚出来一阵抱歉,接着又是一顿感激,他已经顺利的进了户部,先拿到一个编制和一份俸禄,又很凑巧的被皇家央行借调过去,又多拿一份俸禄,他这个监生的身份算是提前毕业了。原则上文职九品起步,上限五品。 讲理这种事情,都是实力均衡了,才有资格坐下喝茶讲理的。 一番寒暄后,两人进了书房,贾琏非常干脆的请他屏退左右,然后才低声开口。 “乡试前后关于我的传言,贾珠在清吟小班的遭遇,两者背后必有幕后推动,交代下去,一定要小心,不可打草惊蛇。事情有了结果,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才是真正的勋贵做事风格,讲道理,你也配? “两件事,帮忙查一下,有没有明确的目标不要紧,一个大概的意向就成。” 贾琏很耐心的在等,看看事后的风声如何的同时,推了贾珍安排的酒宴,悄悄的出门。 此刻贾政不搭理王夫人,起身便去了赵姨娘处,心里想的是,待那小畜生好了,再请他吃一顿家法。让他长点记性,以免再行差踏错。 随着会试结果出来,文有贾琏这个后期之后,武有王子腾在外将数万百战精锐,四大家族的势头可谓如日中天。这也是有心人为何只敢玩点小动作,恶心一下人。 夏刚非常严肃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贾琏立刻起身道:“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夏刚不疑有他,毕竟贾琏刚刚高中贡试,正是忙碌的时候,却悄悄的来访,自然不可久留。夏刚送到门口,贾琏直奔李亨处。 贾琏不请自来,李亨并不意外,反倒面露欣慰之色道:“还好你记得我,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做的很失败。”受贾琏的影响,李亨越发的显得接地气,说话也都是大白话,极少泛酸! “殿下这是知道点什么?”贾琏不动声色的问,李亨摇摇头:“听说了清吟小班的事情,顺天府那边来的消息。你既然放了狠话,孤自然是要让人去查一查的。孤想知道的是,如果查明了幕后之人,你会怎么做?真要不死不休么?” 贾琏只能在心里感慨,这狗日的进步真快啊! 见贾琏没有立刻回答,李亨又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伱,善待报童后,市面上多了百余双眼睛,京师任何风吹草动,孤都可及时知晓。” 贾琏一听这话,反倒警惕了起来,嘴上说出虚伪的话:“殿下太高看贾琏了,京师敢捋贾家虎须者,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查明幕后是为了更好的防范。报复是谈不上的!” 李亨也没当真,笑着摇摇头道:“我且信你!” 李亨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淡化两人地位关系,言语上也多用“我”,就是想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奈何贾琏不松口,只能继续耐心的等待。 从周皇后那边的嘱咐来看,李亨深知贾琏这种出身的人,能做到眼下这个程度,真不是轻易就能纳入囊中的。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合作咯。注定成为四大家族代表人物的贾琏,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了。 贾琏笑而不语,抱手质疑:“那便告辞了!” 李亨笑着相送到门口时,来了一句:“有消息,我自会让贾蓉相告!” 听到这话的贾琏,才算是有了点随意的表情:“如此,多谢殿下!” 目送贾琏走人,李亨心里想的却是,这厮连马车都是很普通那种,真是小心谨慎。 李亨不知道的是,几十年的基层生涯,贾琏见多了起起落落的人生。在基层一个副科级的位子,都能打出狗脑子,真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错过一次就是错过下一次。 这个时代的贾琏固然没有错过机会的担忧,但是小心谨慎,不留把柄的性格已经形成了。不是必要的情况下,清吟小班那种代表贾家放狠话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 回到东跨院,贾赦在等着他,见面便呵斥道:“小……,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贾赦反应很快,【畜生】二字吞了回去。如今的贾琏,是他在外面装X的前提条件,是他今后继续过耀武扬威生活的保证。 贾琏很不客气的反问一句:“父亲,别人巴掌都扇脸上了,还有心思在家高乐?” 贾赦听了并不生气,毕竟是今科贡试第四,即便是亲儿子,说话的牌面也足够了。 “竖子,竟小看贾家,你在清吟小班说出去的话,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你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家人寻来了,打着送礼庆贺的名号,私下与我说了好些话。四王八公,小一辈之间无论有任何矛盾,都不会上升到长辈的层面。” 贾琏当他的话是放屁,也懒得听他废话,所以开口就奔着要害来:“这么说来,送的礼呢?儿子怎么没看见?收哪了?” 贾赦一听这个话,立刻转身道:“我还有客人,先走了。” 说完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贾琏见状真是无奈至极,就知道老东西没少收好处。 贾琏在后面追了一嗓子:“现银留下不打紧,物件还是要纳入公中的,免得老太太说话。” 贾赦听了稍稍停步,顿足一下,也没回头便去了。 等到贾赦走的不见人影,桂香才过来道:“月例银子,都叫老爷代领了。” 贾琏听她语气哀怨,笑着安抚一句:“怎么,我那么些润笔放你那还不够?要不要今后俸禄也交给你收着?”桂香听了吓一跳,赶紧摆手:“那可不行,回头大妇进门,奴还要不要性命,爷可不要害奴。” “润笔的事情,对外就说是爷的私房钱。回头大妇进门,也是这么讲就好了。爷是念旧的人,即便大妇进门了,也不会亏了你。每月多加你二两银子的脂粉钱,你娘家那边,愿意补贴都是你的事,不愿意补贴,那也是你的事,爷不管。如果欺上门来,只管跟爷讲。” 一番话听的桂香泪眼朦胧,抱着贾琏的手臂轻轻的摇摆几下道:“自打进了这个院子,奴便是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贾琏进一步收买人心:“傻不傻,别说东跨院,放眼整个贾府,你都是爷唯一可信之人。” 桂香眼泪再次控制不住,从两-股间……。 补贴娘家的事情,桂香并没有多想,手头宽裕之后,桂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多带点零嘴在身上,府内的妇人不好收买,桂香便对小丫鬟们下手。没事就散点零食,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又或者一块糖,在贾府内就多了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东西二府,又任何与贾琏有关的事情,桂香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事情,桂香自发的去做,贾琏也是从小安那边知道的,但假装不知道。 这就叫主观能动性,必须鼓励一下,所以才多发脂粉钱。 贾赦这边回到家中,一路骂骂咧咧的,见了邢妇人便道:“贺礼中的银子你收好,物件待我看看,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送公中库房,免得二房说三道四。” 原着中贾府对外的应酬都是贾琏在做,现在贾琏科举有成,自然不用贾琏去做,贾赦亲自上阵,花销都是走公中。迎来送往的,给别人送礼的时候公中出钱出物,别人送贺礼,按理说也要纳入公中才对。以前贾赦不管这一套,贾琏说了之后,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该沾的油水自然是不肯罢手的。 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东跨院的一针一线都是要抓在手里的。眼见贾琏过了会试,大把的贺礼收到手软,可谓是贾家狠狠的回了一波血,她以为要狠狠的发一笔财了,没曾想铁公鸡居然肯拔毛了,那她那一份也要急速贬值了。 心痛的无法呼吸! 邢夫人却不是个能做主的,只能按照贾赦的话去做,不过该揩油的绝对不放过。 以前二房占了绝对上风,部分送贺礼的都送二房那边,如今贺礼都送东跨院,邢夫人以为可以狐假虎威了,没想到还是落了个空欢喜。嗯,一些自己能用到的,还是先收起来。 什么?礼单?老爷没给我啊! 邢夫人的操作,直接给李纨干懵了,怎么还能这样的呢?没礼单我怎么入账? 无奈之下,李纨只好来寻王夫人。 做婆婆的心情不好,王夫人先拿李纨一顿撒气:“做媳妇的,管家自然是本分,家里男人该劝的时候,拼着他不高兴,也要多说几句。” 也就是王夫人知道贾珠的性格,不然话还能说的更难听。 说完李纨后,王夫人的心气平和了一些,也有耐心跟交她处理事情了。 “最迟年底,风儿就要进门,这管家的事情,肯定是要交割的。老太太都发话了,如今大房得势,你且忍一忍。单独做一本账吧,回头交割的时候,把话单独拿出来说清楚。” 王夫人心里打的好算盘,王熙凤是她亲侄女,回头进门了,对她好一点,想必王熙凤不会跟自己对着干,到时候东跨院那个小门小户的女人,自有王熙凤去收拾她。 李纨心头狠狠的一沉,这就是命啊,人家是长房长孙媳妇,男人还争气,怎么比? 离开王夫人处,李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心态,不是自己的,不强求。 唯一的希望还是在丈夫那里,回头真要督促一下好好读书了,能中个举人,在家中的地位都会有巨大的改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还管着家,却已经有人在造反了。 晚饭前,贾蓉悄咪咪的摸到了东跨院,见面之后便道:“二叔,贵人那边反应如何?” 见这家伙眼神闪缩,贾琏不禁试探一句:“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 贾蓉道:“法子是您给出的,如今用一下那些报童,还要经过贵人的眼,不合适!” 话怎么说呢?吃谁的饭,为谁办事,为谁考虑。 贾蓉的心态就是如此,我端的是二叔的饭碗,贵人再怎么贵,那跟我有啥关系?我就是个传话跑腿的,再怎么讨好,贵人也不会拿我当自己人。二叔就不一样了,亲爹都比不了。 想当初,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这样的日子,自打二叔伸手拉扯后,一去不复返了。贾蓉如今当着贾珍,那也是能挺直腰杆说话的,顶多是付出一点银子的事情。挣钱的事情,有二叔在,路子是不缺的。 私下里,贾蓉甚至想过,二叔要是我亲爹,那该多好。 贾琏听了贾蓉的话,微微摇头:“你不必冒险,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贾蓉听了点点头道:“二叔有心了,今日有个巧遇,想请二叔拿个主意。” 贾琏听了好奇的问:“怎么个巧遇?” 贾蓉道:“贾家有个没出五服的族人唤作贾芸,今日特意在门口等我,上前求一个活计。说是孤儿寡母的,读书又读不进去,早点出来做事,给寡母尽孝。” 提到族人,贾琏来了兴致,尤其是贾芸这个名字,那是原着里比较正面的。 “你打算作何安排?”贾琏不动声色的问。 “拜年的时候,贵人说了,书店那边今后只占股份,留一个账房,其他的事情不在过问。我寻思着,用人自然首选知根知底的族人,贾芸孤儿寡母的,也好控制。如今书店四处送货,都是先货后钱,到时候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收账,我想让他去做。” 贾琏听了微微一笑道:“你本想让他去做报童?” 贾蓉听了并不尴尬,极为自然的笑道:“却是这么想的,既然二叔发话了,另做安排。” “用人以族人为先的思路很好,回头你把他带来,我见一见再说。” 贾蓉很自然的遵从吩咐,告辞离开。 贾芸这边回到家中,见了寡母后说起这个事情。 寡母问贾蓉作何反应,贾芸答,明日再去方知。 寡母听了叹息道:“都怪娘没用!” 贾芸连忙跪下:“儿子读书读不进去的过错,怎么能怪母亲。” 次日,贾芸再登门时,门子直接领着去见贾蓉,见了贾蓉没等说话,便被带着去贾琏处。到地方贾芸见了贾琏,心头顿时翻腾起来。 第126章 殿试 文如惊雷 第126章殿试文如惊雷 原着里头的男性角色,还真就只能找出贾芸这么一个好人。醉金刚倪二,都是个打手。 眼下的贾芸还小,也就是贾蓉一般大,这年龄就想出来顶门立户,自谋生路。 十三岁的贾芸,放在现代小学才毕业吧,在古代,运气好的都结婚了。 面对贾琏的时候,贾芸好几个深呼吸,才平息了内心,上前来纳头要拜,贾琏不给他机会,伸手扶着:“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你给我跪下算什么事情?” 贾芸的理由很充分:“二叔是长辈……。” 贾琏道:“免礼,我是个什么人,日子长久了你就知道了。” 贾蓉也在一旁笑道:“芸哥儿,你少在府内,琏二叔出了名的没架子,以后礼数上心意到了就行。”贾芸却道:“二叔没架子,那是他人好,做晚辈不能失了礼数。” 贾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转移话题:“蓉哥儿那边需要个信得过的帮手,你且跟着他后面学习一段,等熟悉之后,渐渐的接手过去,我还有别的勾当要蓉哥儿去操办。你也别误会了,我与蓉哥儿是合作关系。” 一句话点名了主从关系,贾芸立刻听懂了,贾蓉眼下这一档子产业,都是贾琏在主导。 用现代的话,贾琏带飞贾蓉! “贾蓉知道了!”贾蓉也很正式的行礼,不当自己人,不能说这些话。 礼部官员出现,张罗众人以会试排名列队两行,宫门开时,鱼贯而入。 承辉帝出现,接受天子门生们的叩拜时,刻意的观察了贾琏的反应。 文章再好,犯了忌讳,一家变三家,损失的是自己。 仔细想想也应该是这个关系,贾琏是能中进士的人,哪里是贾蓉这个废物二代能比的? “谢过二叔,蓉哥儿提携!”贾芸再次行礼,这次贾琏没拦着,受他一个长揖。 李冬这边接到信时,正准备去晴儿处,见了信便收起了心思,黑暗的事情不是没见过。贾琏肯定不会害他,九十九步都走过去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不能出半点错。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林平比谁都小心,别以为伱中了进士就是老爷了,别人想暗算你,有的是手段和办法。 殿试之前,贾琏不打算折腾,安心的在家待着,顺便让人给李冬送信,让他也安心待家里。人心难测,在外面浪确实很爽,也容易被人下黑手。 思来想去,李冬提笔写信两封,让长随出去送信,一封给晴儿处,告诉她会试在即,要专心备考,并说明银子已经在凑了,等会试结束,便去给她赎身。另一封给林平,让他安心在家待着,免得遭人暗算。 【国用不足何解?】题目非常简单,却非常的大,对于这帮考生而言,之前的准备全都白瞎了。你不能指望一帮只读熟了四书五经,还没有进官场的读书人能有多少正确的认知。 摸黑出门,宫门口遭遇结伴而行的李冬与林平,互相问候之后,看着黑暗中的灯笼汇聚,贾琏生出感慨:“走到这一步,真是太难了。” 见这厮不像其他人,胆子很大的仰面看上来,脸上的表情僵硬一下,忍不住微微一笑。 殿试就一场过,题目是皇帝亲自出的,所谓策论,就是在殿试等着呢。 【我草,居然是他?】贾琏内心天雷滚滚,觉得自己蠢的没救了。不就是忠顺王的管家去找贾府要个戏子么?你看谁都像忠顺王! 承辉帝说了什么,贾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努力平心静气之后,总算听到了殿试主考首辅孔照宣布殿试开始,请考生落座的话,贾琏不紧不慢的找到位子坐下,闭目养神等待。 贾琏也很少废话,太亲近了没必要,大家都尴尬不是。交代贾蓉道:“人是你推荐的,你要带好,将来产业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族内的人让芸哥儿帮忙看看,有没有何用的。不然你一个宁国府的少爷,太过抛头露面不好。” 行间多有礼部官员在提醒众考生,殿试时该注意的礼节,并再三提醒,注意避讳。 【没事,我有挂,我不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毕竟皇帝那边主动给了承诺的。 试卷送到面前时,贾琏也不着急看题目,继续闭目养神,等到心跳正常了,这才睁眼。 众人皆侧目,看清楚是贾琏时,生出的一点点共情立刻烟消云散,你也配说难? 殿试之日,贾琏早早起来,梳洗收拾,早饭只吃半饱,茶水也没敢喝,只用了一口温水。 考试开始后,承辉帝便下去了,不过特意交代考官之一的李清,让他去看看贾琏写的啥,承辉帝想第一时间知道贾琏写的文章内容。 这个交代让李清很是窃喜,这充分说明,如果孔照想搞潜-规-则,大概是要倒霉的。过渡首辅不好当的,李清心里默默的同情孔照,同情归同情,真有机会取而代之,绝不手软! 作为巡场的考官之一,李清目睹了诸位考生的各种表情,看看题目就很同情他们。这题目吧,没有基层十年,顶层三年以上的经验,很难精准的说出一二三来。 考生们怎么办?只能从历史里找答案。问题是,读四书五经的考生们,有几个能读多少史书的?中举之后的几个月内,有几个人会想到殿试这一关呢?等到会试过了,哪里还有心思读史书啊。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都浪的飞起呢! 贾琏看完题目后,第一个感觉就是皇帝所图不小。否则也不能在殿试考这个,应该是没指望考生能说出点有用的策略,无非就是看看,哪个考生更接地气,平时注意观察经济民生。 【圣人以国策垂询,臣琏不胜惶恐,然臣见识不足,竭尽全力而已。】 承辉帝的案前,一份手抄的开头松到,看到这个开头的承辉帝,微微一笑。 大周朝皇帝喜欢以圣人自居,这一点,勋贵和内侍都是认账的,读书人是不认的。至少是不会落在文字上,贾琏很明显是知道这个规则的,却落在了文字上,果然是勋贵自己人啊。 【臣观前朝倾覆,有史家言,臣实亡于万历,此言虽善,却多有遮掩之处,欲言还休,扭捏作态。开源节流,老生常谈,如何开源,如何节流?万历固有错,诸臣食利皆有罪。】 承辉帝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狠狠的爽了一下。贬低前朝嘛,很正常。本朝的文人史家,就只会揪着前朝皇帝的错误,大书特书。做臣子的错误,都是轻描淡写。贾琏非常干脆的表示【诸臣皆有罪】。 现代人的思维,皇帝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企业高层是合伙人 打工人,董事长加高层=食利者。企业倒闭,董事长有错,高层作为食利者,难道就能逃脱罪责? 随着文字不断的抄送皇帝案前,承辉帝看着都开始冒冷汗了,这厮真敢写啊。 任何一个朝代的初期,食利者这个群体不大,所以国家在治理成本上并不难应付,随着时间的推移,食利者群体日渐壮大,分食国家之利。这也是一个朝代越到后期,国家财政越难的根源所在。【无他,治理成本增速与国家财政增速不能匹配。】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承辉帝冷汗淋淋,这厮的胆子太大了,这话是能说的么? 贾琏写的很快,文章还在不断的抄送,一般殿试最多三千字,贾琏写嗨了,眼看五千字都压不住了,从前朝的财政崩溃入手,着眼当下的问题。 总算是把核心思想丢了出来,士农工商,本朝太祖圣明决断,适当松绑工商,使得本朝之初,快速走出战乱阴影,大大改善了国家财政,才有了两代之治的盛世。 开源分内外,对内,给工商业松绑,以增加税收,对外,不能单纯的在家等商人上门交易,应该鼓励沿海走出去,扩大优势产品在海外的市场,并由国家组织引导优势产品定价权。 节流分内外,对内,调整徭役政策,征徭役上庶民之利,不可持久,国家工程用工付费,例如修黄河,运河这一类大型工程,徭役期较长,用工必须给与相应的费用。徭役免费固然省钱,需知对朝廷而言,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赶上长期的天灾与长期徭役结合,没准黄河里又能挖出一只眼的石人。 贾琏当然不能这么写,只是很含蓄的表示【元、明两朝,足以为鉴,故加赋断不可取。】 洋洋洒洒六千字,贾琏午饭都没吃,中间喝了一口水,厕所也没上,就这么写了五个小时才停笔。写完之后,贾琏浑身无力,往后一靠,要不是考虑形象,很想来个葛优瘫。 承辉帝看完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贾琏没提什么士绅一体纳粮,也没提摊丁入亩,就提了一个土地兼并导致的失地人口,可以用工商业来缓解。人没个正当职业,必定饥寒起盗心,解决失地人口的生计问题,应当作为各地官员的硬性政绩指标,朝廷应加大监督力度。 最后阶段,贾琏再次重申了向外发展的好处,比如倭奴处有石见银山,爪哇有金山,欧罗巴人在新大陆发现了诸多金山银山等等。【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臣之浅见,不足一晒,壮胆妄言,诚惶诚恐】以此收尾。 李清作为巡场考官,频频走到隔壁殿内,讲记下来的文章口述转达内侍抄录,整个过程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清楚的看见了皇帝的反应。 说实话,李清是有心改变现状的,看了贾琏的文章后,李清觉得自己的视线还是太狭窄了,海外那么大的世界,竟然没有仔细的看过,更没想过要参与进去。 承辉帝却觉得,贾琏还是很收敛了,没有写出那种诛心的文字。比如,欧陆蛮夷坚船利炮,今天能到大周做生意,明天就能炮轰沿海,登陆抢劫。前朝倭寇之类的话也没说,算是很给皇帝面子了,没有把大周朝所谓盛世的面子扯下来。 真要放开了些,贾琏来一句稍有天灾,百姓卖儿卖女的盛世么?承辉帝和群臣都能当场破防的,那真是精彩的一幕。 李清来回走动的太过频繁了,主考官孔照端坐不动,早就注意到贾琏那边。 这么明显的暗示都没看到,孔照这个主考就白当了。所以,此刻的孔照内心是崩溃的,殿试的潜规则,勋贵子弟不可进前十嘛,皇帝都这么给面子了,你让我怎么选啊。 贾琏交卷了,并不是第一个。不过孔照没心思看别的文章,丢给其他阁臣看,自己就盯着贾琏,刚落笔就让人去把卷子拿来,看看这厮到底写了啥? 接过卷子的孔照,看个开头先是鄙夷的一笑,再往下看,屁股坐不住了,扭动了几下,继续往下看,直接站起来了。【食利者分食国家之利】,这句话你都敢写出来? 贾琏也觉得自己比较客气了,没有丢出屠龙术阶级斗争,做一个自己的掘墓人。 说起来真是惭愧,俗人一个,就惦记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我死之后,管他呢! 要相信后人智慧,这就是一句屁话。眼下的问题不解决,留到以后解决,问题只能是更难解决。你作为当权者,觉得问题不好解决就先搁置?你自然是轻松了。 要不怎么说雍正才是盛世呢,康乾盛世这个说法,你问过白-莲-教么?问过那些卖儿卖女的百姓么?问过那些吃糠咽菜犹不能果腹的底层么? (PS:随口扯一句,《热辣滚烫》给我恶心坏了,学渣抄学霸,能不能劳驾那位财富自由的女士,弯腰看看真正的社会底层生活是啥样子?片名应该叫《减肥记》,通俗易懂。) 言归正传,孔照往后看,看到下半段的时候,慢慢的又坐了回去。 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贾琏的位子,人已经出去嘘嘘了。 孔照的情绪渐渐的稳定,具体到措施的时候,贾琏没有继续开大,很好。 松绑工商,鼓励出海,解决失地人口生计,这些内容没有太大的毛病,争议固然是有的,但不至于给天捅一个窟窿。有见识,但……,不对,人家读史书的,肯定知道王安石变法,不难想到徭役的问题,可以通过摊丁入亩来缓解。 嗯,贾琏甚至都没提到过王安石和张居正,真当人家的书是白读的么? 这个国家存在的问题,孔照能不知道么?心知肚明。 孔照看看自己就知道了,不算寒门,出身士绅家庭,家里有田数千亩,随着他成为首富,最近家信里可说了,家中又增新田,千顷之地不远也。 只是换个单位,增加的数量惊人。土地兼并的问题,带来的就是失地人口的生计问题。运气好的,地主善待佃户,运气不好的,逼着佃户卖儿卖女,敲骨吸髓。 嘘嘘之后,贾琏轻松了一大截,正准备回去时,有内侍出现,端来铜盆热水净手。 贾琏在家也习惯了,客气了一句便把手洗了,擦干后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内侍,表示谢过。 内侍笑嘻嘻的谢过后,对贾琏道:“贵人有请,进士老爷请随奴婢来。” 贾琏心头顿时生出警惕之心,仔细的看看这个内侍不认识,想要走人时,但见小贵子出现了,冲贾琏微微一笑,行了个礼,也没说话。 贾琏这才放心道:“劳驾!” 本以为是承辉帝召见,不想跟着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偏殿,见到的却是一个宫妆女子。 如果不是小贵子在门口站着,贾琏肯定不能过这道门槛的。 元春主动开口解释,让贾琏安心。 “陛下许可,皇后也知道,实在是思念家中太甚,故而求陛下开恩。” 元春的话,贾琏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真实原因是贾琏送了银子,元春需要一个强力的外援,而不是贾家那种空包弹外援。王子腾是四大家的门面,不是贾家的门面。在外朝,王子腾好使,在内朝,真不好使。 贾琏就不一样了,能通过夏守忠来送银子,说明他对元春的处境有足够的了解。 这就不是贾政和贾珍能比的,这俩可就知道贿赂太监。 按照元春的理解,两千两银子能到自己的手里,贾琏付出的肯定不止两千两,至少四千两。贾家在关外一年的收入才五千两多一点。 “贾琏见过贵人!给贵人请安!”贾琏必须礼数周全,他给元春送钱,也是交易。 不存在什么姐弟之情,元春是贾珠和贾宝玉的姐姐,不是自己亲姐姐。 贾琏要让元春知道,她能得宠,不是因为她出身贾府,而是因为自己对皇帝有用。 元春也不傻的,承辉帝多次夜宿,激动的时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得宠大概是因为贾琏的缘故,贾琏做了啥,她不知道,但肯定与贾琏崛起有关系。 当初那个假装摆烂,在族学里不肯好好读书的贾琏,如今已经站在了殿试的考场,能得到皇帝和皇后的首肯,允许元春见一面。这里头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要知道这不是元春主动要求的,而是皇帝授意她,可以借机见贾琏一面,裘世安会安排好的。 这充分说明了,贾琏还为步入官场,已然为承辉帝的宠臣。 这是何等的待遇! 第127章 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第127章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前后不到一炷香,说了几句闲话,贾琏便离开了。 这一段小插曲,唯一的收获就是元春非常含蓄的表达了,要以贾琏为外援的想法。 剩下的就不是收获了,而是将把柄送给了皇帝。 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伴君如伴虎】。 【殿试期间私下会见宫里的妃子】,这么一个罪名已经做实了,皇帝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Duang的一下,贾琏毫无反抗能力! 这罪名吧,可大可小,皇帝大度,微微一笑,皇帝不大度,爵位都给你拿下。 就这么一个事情,谈不上多大的伤害,但真是恶心人啊。 贾琏还不能不乖乖的就范,两代皇帝之间,不站队是不行的。 贾琏听了冷笑道:“两汉以来儒家独大,说管子是儒家,谁敢反驳?” 如果不是看过原着,贾琏绝对不会见元春,而是掉头就走。 承辉帝是其中的特殊例子,瞪大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都是想害朕的刁民。 看史书上那些饮鸩止渴的政策,真的是古人智商和见识导致的么? 贾琏的卷子里告诉大家,还有一个新的道路,出去抢,出去骗,还能多糊弄五百年。 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其实不重要。嗯,大概就是这一个意思了。 真不是强词夺理,乌台诗案,了解一下。 孔照的意思很明确,涉及到国家决策的事情,即便是首辅也不敢擅专。 孔照自然是古井不波的心态,坐在这个位子上,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皇帝的玩法还算是正常的,都察院那群畜生弹劾官员的时候,各种刁钻的角度才叫叹为观止。 回归现实,即日起,贾琏就是承辉帝可以充分信任的臣子了。 欧洲要不是逼出了一个十月革命,哪来的现代北欧。 李冬看了贾琏一眼,把指鹿为马默默的吞了回去。换了个说法:“贾兄,你都写了啥?” 这种感觉让现代人贾琏很不舒服,属于古代的灵魂却在欢欣的歌唱。 承辉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孔照,心情非常的畅快。为难首辅这个事情嘛,做过一次之后,下一次就越来越熟练了,这次还是有点刻意了,不够自然,下次一定要显得水到渠成。 贾琏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被恶心的想骂娘,你个在给皇帝唱赞歌。 贾琏很好奇的反问:“咋了?” 你说你是道德君子,最好你真的是道德君子。就像某艺人说自己是学霸一样,你最好真是。区别在于,古代的官员塌房,看皇帝保不报,现代的艺人塌房了,看观众是否买账。 所以说,皇帝这种生物就是这样,皇帝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缺乏安全感的生物。 “陛下,贾琏的卷子比较特殊,以文采论一般,然其策论冠绝今科,臣以为,不能为状元,便为最末。臣不能诀,伏为陛下可圣裁!”孔照说着话,出列伏地大礼。 事情可以这么理解,承辉帝用一种不正规(下作)的手段,迫使贾琏站队。 林平主动抢答:“贾兄交卷之后,卷子被人取走,小跑后送,应是有大人物在等急了。” 回到大殿外,太阳已经斜的厉害了,大殿的阴影面积接近最大。结束考试的人们,表情轻松的在大殿外的回廊下等待。皇帝展现出对【天子门生】的照顾,安排了茶水和糕点,只要不喧哗,可以小范围随意活动。 今年的殿试比较奇怪,往年的殿试,考官们送十份卷子到君前御览,今年是十一份。 这思路怎么讲呢?在过往的历史中,根本没有相关这正面记载。 说实话,初看的时候,几位内阁大臣都想亲手刀了贾琏,伱这天雷落下来,在场的哪个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知道还拉着大家一起挨雷劈么?再仔细看一遍,却忍不住惊叹,妙啊!实在是妙!尤其是后面,绕开了所有问题,开辟新赛道,根本问题还能暂时解决。 食利者阶-级,即便明知会有【天街踏尽公卿骨】那一天,也不会主动做出改变。 几千年的历史告诉后人,皇朝周期律没人能解决,所谓的解决,就是重来一次。 【我大清】都到了逼不得已进行新政的时候,依旧弄出一个皇族内阁。 没有冷战,指望丑国一个蓝领的工资能养活一家人?冷战结束那么多年了,铁锈带的红脖子们过的都是啥日子? 李冬摇头苦笑:“《管子》的归属,待定!”嗯,管子就是管仲,到底是发家还是儒家,管仲自己说了不算。 已经看过策论的承辉帝当然知道贾琏给考官们出了什么难题,提出了问题,却没有直接给解决办法。而是另外射箭之后,再画靶子,告诉大家,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案。 以上可以通俗的理解为,文字狱这个东西,并非【我大清】所独有。纯粹就是看皇帝需要不需要,【我大清】比较出名的原因是异族统治,清末那会为了造-反,没少编下三路的段子。毕竟要论传播速度和广度,啥都比不上下三路有市场。 总而言之,孔照身为首辅,必须是个道德君子,至少是不能有明显瑕疵那种。 贾琏道:“你们两个在考试的时候,还有心思观察这些?算了,反正考完了,听天由命!” 李冬和林平也出来了,两人的情绪不高,见面之后林平边哀声叹息:“所有准备都落了空,知道陛下要问策,却不曾想到问了一个国不足用。若不是看过《管子》,还能说出些许章法,殿试就算彻底的毁了。” 事情嘛,只能是皇帝来决定,臣子提供选项。 简单易懂的解释就是,朝廷内部的问题,大家都看见了,先放一放,我们说说外部。 以后如果出了新问题,那跟我有啥关系? 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嘛,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古人不蠢的,甚至这些做到阁老的大臣们,个顶个智商都是人类拔尖的。 正说着呢,殿内有个尖锐的嗓子在喊:“时辰到,各位考生请入殿列队。” 皇权时代自由心证的案例,比比皆是。 内部改良,只能是暂缓,糊弄个三五百年,最后还是要崩塌。 郑和下西洋是怎么一回事呢?看个人理解吧。 (本人的理解,文官士绅:朱棣这个混蛋,出海的好处一个人吞了,大家只能领一点市场泛滥的胡椒当俸禄,当皇帝就想着追亡逐北,千秋功业,你想过大家改善生活的事情么?) 所以呢,郑和之后再无下西洋,沿海的走私泛滥,近海成了海盗的天下。 朝廷稍微有点开海的声音,倭寇就来了。地方势力就是这么豪横! 用【利益】来看历史进程的时候,是不是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呢? 贾琏的文章还只是浅浅的说几句,并没太深刻去展开,不然六千字都不够写一个序的。 即便如此,已经让阁臣们大为惊叹,觉得天雷在头上盘旋,随时要落下。 还好,作者跟我们是一伙的。 从承辉帝的角度看问题,贾琏这就是不疼不痒的说几句,这个国家啥情况,以京师首善之地为例子,出了京师往四周扩散,三十里外就是加倍的世界,六十里外再加一倍。 这么说吧,京师的冬天,每年冻死的人按一百个算,全国范围内,至少冻死一万人。这还是个保守的数字,那么饿死的呢?病死的呢?被人冤枉了逼死的呢?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所以才有见一叶落而知秋至。 承辉帝是有雄心的,所以才会低头去看看,而不是简单的环顾四周。 想做事情就得有钱,没钱啥都做不了。于是,逻辑闭环了,谁给承辉帝搞钱,谁就是忠臣,谁就是自己人,反对承辉帝搞钱的,就是乱臣贼子。 贾琏微微一笑,那不是巧了么?搞钱,我在行啊。 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们愿意接受就算了,不接受我就做第二个和珅,哦,这个世界没和珅,那就做第一个贾琏吧。 还是那句话,一开始,我想做一个好人。 承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俯首的孔照,其他阁臣都不说话,一炷香过半,承辉帝才开口:“平身吧,以后别这样,传出去会有人说爱卿逼宫的。” 孔照的内心怎么说呢?麻木了!你是皇帝,你大,你说啥就是啥。 【真不是我栈恋不去,实在是不能丢了这位子。整个家族,都指望我啊。】 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之前,孔照说了一句:“臣有罪!谢陛下宽宥!”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会试张榜的时候,从后往前报名次,殿试则反过来。 当皇帝由内阁簇拥着出现时,在太监一声【陛下驾到】的嗓音里,考生们垂首肃立。 贾琏有点困了,低头想打瞌睡,迷迷糊糊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发生啥事也没听进去。 一直到有人捅了他腰眼一下,这才怒目相向,看清楚捅他的人是李清时,贾琏顿时清醒了,脱口问:“阁老有何见教?” 李清憋着笑,憋的太过难受,把脸扭开,肩膀猛抖。 如此庄严的场面,差点成了滑稽戏的现场。当事人贾琏依旧双眼迷茫,显得颇为愚蠢。 承辉帝都忍不住笑了笑:“贾卿这是累了,上前来吧。” 贾琏出列之后,才算明白过来,我这是中状元了?说好的第四名呢? 名次继续往后念,重新排列次序之后,贾琏站在了第一位。 怎么有种做梦的感觉呢?不对,这是被皇帝当刀用了。哎,原本的计划是老子瞎说一通大实话,然后被压制,混个三甲就是了。没曾想,皇帝的决心如此之大,需要通过这么一份试卷,向天下的官员发出一个信号,朕要改革。 结合之前的科举恢复太祖旧制以及推出的金融政策,看似是为了缓解国家的财政困难,实则是承辉帝在告诫群臣,卷子你们都看了,别逼着朕搞士绅一体纳粮 摊丁入亩。 逻辑链理顺之后,贾琏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倒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你倒是搞士绅一体纳粮 摊丁入亩啊。哦,太难了是吧?我还真希望你来真的,别像雍正那样搞个变种。 这么说,下一步,皇帝大概是要把运河的地方制权收回朝廷咯?毕竟以前修运河,都是地方负责,枯水期清淤工程,都是地方官员直接发徭役。因此,地方没少设钞关。 钞关这个东西是明朝的产物,延续下来。(可以理解为,地方修十公里的路,五十公里的过路费。)今后朝廷出钱,派专员来负责运河,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漕运总督就是个沿河的镖局,只管治安,其他都不管。典型的权责不明。毕竟从理论上,漕运总督能管运河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实际山责任却非常的有限,主要不是漕粮船和运税银的船出问题就行。 贾琏只是随便想想,事情不是没发生么?国家工程的定义,还是要看皇帝的解释。 说实话,贾琏是真的希望皇帝在运河上做文章,至少要把权责分清楚。 李冬和林平都进了二甲,运气好能考个庶吉士,在翰林院坐三年外放六品官,按部就班的往上走,只要朝中有人,三年一升迁不是问题。差不多四十岁,就能混个侍郎了。 真正的是前程远大,至于贾琏,当然是直接进翰林院,混个三年,有追求就出去干一个六品外官,没追求就继续留在京师各部当一个混子。 如果从心的话,贾琏大概是想当混子的。不过眼下的格局,贾琏的混子大概是当不成了。 贾琏的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如同一个木偶,急的裘世安亲自上前,提醒他下一步该如何,磕头谢恩等等,完成了流程之后,贾琏才算慢慢的恢复了清醒。 一直到孔照主动上前说话:“恭喜状元郎!” 彻底清醒的贾琏表情平静的抱手行礼:“谢过首辅大人!” 孔照的表情瞬间扭曲了,内心在狂吼【坐师啊,你懂不懂规矩?】 好在这时候,榜眼主动上前说话:“赣州冯源,见过恩相!” 贾琏识趣的让开,接着是探花上前:“福州林慎,见过恩相。” 所谓恩相,此刻是坐师称呼的变种。恩者,恩师也,相者,首辅也。 你看,读书人总是能找到合适的称呼。 会元太仓沈明心呢?哦,是二甲第一,排第四了。这算不算是首辅大人为理学一脉扳回一局呢?大概算吧?毕竟承辉帝只是点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状元。 虽然是状元,但我并不快乐! 贾琏生出一种伊人独憔悴的感慨! 状元,并不是我想要的! 脸上看不到任何笑容的贾琏,在众人的眼里就是装A-C之间。 不论怎么不服气,榜眼谢过坐师后,也要过来拜见贾琏。 “笑的那么勉强就别笑咯。”贾琏的声音不大,但却很刺耳。 冯源很配合的板着脸:“见过状元公!” 贾琏倒是笑眯眯的抱手回礼:“你我同年,不必多礼!” 冯源觉得自己被耍了,只是没有证据,悻悻的走开,让位给林慎。 林慎明显要社会的多了,笑眯眯的抱手:“恭贺贾兄,本朝最年轻的状元诞生了。” 【我草】贾琏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再仔细想想承辉帝的用意,突然觉得,皇帝确实挺够意思的。单单【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这么一个名头,不作死,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荣耀。 “啊,林兄过誉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信你回头看看卷子。”贾琏很真诚的解释一句,林慎略有疑惑,却也很自然的笑道:“正要拜读大作。” “不着急,我们三个还要游街呢。”贾琏指着走过来的裘世安,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内侍,手里捧着的盘子上,红花红绸带。 说实话,打马游街的待遇,两辈子贾琏也都是头一回,当年的重点大学父母摆酒的时候,所有亲戚都请到场了,那应该是贾琏人生的最高光时刻。 来到这个时空后,从乡试到会试,贾琏本以为已经麻木了,真的坐在马上,看着大街两旁的人群不断欢呼时,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还是让他飘飘然了,多巴胺分泌绝对过量了。 这感觉,比床上那点娱乐带来的快感,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 上一刻还是【我并不快乐】,这一刻,【灵魂已经在升天】。 这一刻,贾琏还是悟了,原来不是权利无法带来快感,而是以前我的官太小。 面对科里的七八条枪讲话和面对全县几百官员讲话,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么再往上呢?变成了你想进来听一听都是一种奢望的时候呢? 我知道会很累,但是挺不下来啊? 呃,这车怎么又开上了? 怎么回到家中的贾琏都不记得了,哦,好像是李冬和林平护着他杀出人群。 回到自家的主场,贾琏已经彻底正常了,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拜见等候多时的贾母,而是先问一句:“王家那边派人报喜了么?”这句话的含义,只有贾琏知道,王子腾啊,你现在能正视我的建议么? 嘴已经笑歪的贾赦道:“不用报喜也知道了。” 贾琏无疑的看着便宜老子道:“还是要派人去一趟的,约个时间,把亲事日期定下。” 贾赦奇怪道:“为何不等王家登门?” 贾琏也懒得解释了,笑了笑;“按我说的做,祖母还等着呢,我且去见祖母。” 再见贾母时,贾琏喜气洋洋的上前磕头,三响之后仰面跪道:“祖母,有面子么?” 第128章 金陵行 第128章金陵行 贾母喜极而泣,想说点啥却怎么都张不开嘴,就是想哭,拉着贾琏的手,哆嗦着说了一句:“祖宗保佑,老爷保佑。”老爷自然是贾代善。 祖父是个啥样子,贾琏全无记忆。以孝为先的贾琏,挨着贾母坐下,陪着她掉泪。 总有那么一炷香的样子,贾母缓过来了,接了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老大!”嗯,这次贾政在场,只是站在一旁,刚才都没说话。 贾琏赶紧解释:“祖母,父亲应该是去了王家,为我的亲事定个日子。” 贾母脸上很明显的一怔,很想说着急个啥,却还是没有说出来。贾母的心思与贾赦是一样的,贾琏中了状元,轮不到贾家着急上火的去商定婚期。 一旁的贾政倒是心里默默在想,老大竟有这般心胸?怕不是去炫耀的吧。 因为贾琏的状元,整个东西二府再次沸腾,张灯结彩,大白流水席,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贾母眼睛里须臾离不开贾琏,断断续续的拉着贾琏的手说话,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你祖父当年如何。贾宝玉好几次靠过来抱贾母的腿,都被贾母让奶娘抱走。 贾琏倒也没无视宝玉,毕竟是原着的主角嘛,发现这厮惯会讨好贾母,被抱走也没哭闹。 无论如何,传出去都是王家备有面子的事情,王子腾也不敢拿乔了,笑眯眯的应下道:“亲家,此事不妨如此,明日我走一趟钦天监,选几个好日子,由亲家定夺如何?” 王子胜还想矜持一下,问一句:是不是着急一点。 贾琏看了后便选了个八月初八的日子,并给了个合理的解释:“新科进士,朝廷有省亲假,长短视个人情况而定。明日我去吏部换告身,三日后启程往金陵祖坟拜祭先人。来回长则半年,短则四个月。期间家中可以提前准备,婚事时从容一些。” 王子胜都听傻了,贾琏才中的状元,我这还在准备贺礼,待会登门去道喜。还在寻思,是不是先把婚期商定了,没曾想贾琏先王家一步,贾赦登门来谈婚期,这是多迫不及待啊。 原本贾琏娶王熙凤,现实地位有点低就高的意思,现在一个状元郎横空出世,反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贾琏还是如此着急,真就是太喜欢王熙凤,才会如此屈就。 最了解王熙凤的平儿人都麻了,这些日子,王熙凤可没少拉着她一起睡,两人在被窝里研究王母偷偷给的秘籍。用王母的话讲,做大妇的要端庄,却也不可太保守。男人都喜欢新鲜感,时不时的换个秘籍,男人兴致更高。 贾赦有一点很好,对外的面子功夫做的十足,感慨一声便道:“哎,是琏儿让来的。说是赶紧把婚期定下,嗨,为人父的不争气,只能多跑腿。” 王子胜自我不可,连连点头:“贤婿考虑周详,就定这个日子。” 这年月跑长途非常的要命,大运河的重要性体现出来了,坐船一路南下,比起骑马走陆路,不知道舒服多少倍。缺点就是慢,非常的慢。优点是从运输的性价比而言,水路最优。 数日后,热度稍微降低,王子腾登门拜访,拿来几个日子,请贾赦定夺。 两人之间虽然不算盲婚哑嫁,仅有的这点接触时间,却算是被贾琏玩出花来了。古代的闺中女子,哪里见过这个?一颗心被贾琏填的满满的,恨不得婚期就是明天的王熙凤,见到母亲时,想的也是如何多要点彩礼带过去,别辜负了贾琏的一片情深义重。 且说贾赦去了王家,王子胜也没想到,这都快天黑了,贾赦不在家中高兴,跑王家来作甚?无论如何,也是要出门相迎,并连连道喜。 一直在家中休息,没有出去浪的贾琏自然要出来见客,拜见泰山之后,王子胜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日子,让父子二人选一个。 衣锦还乡,装B如风,真所谓人之常情,如此安排,可见古人的智慧。 王家后宅,得知贾赦登门,就为了定下婚期的事情后,整个后宅炸窝了。 结果就是学完秘籍,平儿都要起来准备热毛巾,老受罪了。 素来性格强势的王熙凤,此刻却安坐闺房。此刻的王熙凤就一个念头,我不需要出去显摆,就在这等人来道喜。 真就是礼尚往来,诚意满满。贾赦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又坐了一盏茶的工夫,贾赦起身告辞,王子胜一路相送到门口:“亲家且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就到。” 想想还是没说出口,真要问了,没准晚上姑娘能急的满地打滚。这俩小人感情真好。 “恩侯兄不在家中迎客,如何来了寒舍?”王子胜很好奇,直接就问了。 到祖坟去祭祖,这事情自然是最大的,别的事情都要让一让。 这一趟来回至少四个月,沿途的治安还算不错,毕竟都是人流稠密的地段,但还是免不了个别路段有水匪出没。不能把个人安危放在水匪不敢抢官船上,所以要带够保卫力量。 对于贾家而言,贾琏现在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王子胜那边更是上心,这么好的女婿,半路上出点差错,他能气死。王家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家将十人,马匹二十,都是多年从军的悍卒,结实沿着运河跟随护送。 贾家这边更是认真对待,送走王子胜后,贾母在荣禧堂端坐,无论东府西府,平日里不怎么现身的家将们齐聚荣禧堂前。自打上一代老人走后,家将们便没了用武之地,身份变成了护院。别看他们年龄都不小了,谁身上没有十几个疤痕,真的上阵那也都是敢死战的勇士。 贾琏跟在贾母身侧,巡视这群年龄都在四十上下的家将。 “琏哥儿要回金陵祭祖,沿途安危,老身拜托各位了。至于能不能选上,看各位与琏哥儿的眼缘了。”贾母的一番话颇有深意,贾琏现在就是东西二府的顶梁柱,各位家将能不能入他的眼,为家人再挣一份家底,贾琏说了算。 贾琏一直在观察,发现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不像别人那样穿的格外光鲜,好像眼睛都没睁开,宿醉才醒的样子。于是便多留了一份心思,待贾母说完了,众人齐齐叉手称“诺”后,贾琏上前看一眼此人道:“你叫什么?” “回二爷,小的唤作焦大。”此人先是一愣,一脸横肉错愕之后,很快做出反应。 贾琏听了点点头:“我知道您,给东府老太爷做过亲兵,此番南下,算你一个。” 一干家将眼神里露出羡慕之情,却也没有嫉妒的意思。焦大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尸山血海里护着东府老太爷杀出重围,挡过不知道多少箭,他入选无话可说。 点了焦大之后,贾琏回头问贾母:“孙儿就点这一个,其他人孙儿不知详情如何,还请祖母决断。”贾琏把选择权交给了贾母,这让老太太心头一阵暖意融融。 看看,这就是我乖孙,任何时候都把祖母放在前头。 贾母当然是早有准备,一口气点了二十个家将上前,还特意说了一番话;“尔等皆有成年之子,家中也不止一子。此番南下带上长子,上阵父子兵。将来如何,由琏儿决断。老身有一句话要讲,琏儿要是出了点差池,尔等自己跳江了断,老身自会善待尔等家人。” 众家将齐声道:“诺!”废话不多,就一个字。背后的含义,大家没死绝,贾琏没事。贾琏出事了,大家陪葬。 贾母说完后退,让位贾琏说话,这一进一退,东西二府的人都看的清楚,这贾府变天了。 贾琏见状,当仁不让,挥手示意,自有家丁抬出三个箱子,打开盖子,露出雪白银锭。 “每家五十两安家银子,都是好汉子,要银子自己动手。”贾琏的做派很对家将们的胃口,似乎回到了当初跟随贾代善出征的日子。每次都是出征前,贾代善先发安家银子。 五十两银子多么?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够包尤二姐十个月的。 贾琏无疑是出了个高价,并且是刻意如此,就是要让贾府上下看看清楚,贾家库里的银子,贾琏想用多少,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家将们也不客气,次第上前取了银子,贾琏宣布散了,众人各自回家准备。 家将们找回了当初的精神头,唤长子,背鞍马,取刀弓,套内甲。 为首的家将,贾琏按照贾母的意思,定了个叫张三的。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是经验丰富。焦大作为东府唯一入选者,平时不代价他的贾珍,特意单独交代一番。 对于贾珍的交代,焦大听了也没听,贾琏对于贾家的重要性,还需要贾珍废话么? 倒是贾蓉特意的等一个单独面谈的机会,塞给焦大一百块银元道:“焦大,我知道你好酒,这些钱你收着,此行南下,沿途先忍一忍,待安然归来,想怎么喝都管够。” 焦大是个明眼人,不受待见的时候,会吐槽贾府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 贾琏在贾家二府中的名声最佳,老爷们即便没成家谁没几个陪床,贾琏却只有桂香一人。 贾蓉受到贾琏的影响,在焦大心目中也是个不错的老爷们。 “蓉少爷只管放心,焦大不敢令东府颜面有损。”焦大郑重的接了银元,并做了保证。言下之意,要死那也是我先死。 贾母这边还不放心,表示贾琏一定要带上两个丫鬟随行伺候,贾琏表示,带上桂香一人足矣。沿途行船,带那么多丫鬟也不方便。 出乎预料的是,临行前日,贾琏亲自去王家一趟见王熙凤时,得知贾琏只带桂香一个丫鬟随身伺候,王熙凤便面露心疼道:“那怎么行,让平儿陪着去吧。” 贾琏赶紧安抚道:“沿途辛苦,你也离不开平儿,还是算了。” 王熙凤想想也没坚持,只是抱着贾琏,久久不肯撒手。 出京师,到通州上船,一路南下,贾琏专心赶路,沿途没有节外生枝,最多是停船时在上岸走一走,活动一番身子,再无其他事端。 随行的桂香虽然辛苦,却也是格外的尽兴尽力。过门不入,另辟蹊径,伺候周详。 有这么一趟随行,桂香的地位彻底稳固了,即便是将来王熙凤进门,需给她三分薄面。 真正是贾琏身边最离不开的人,以贾琏在贾家的地位,谁敢怠慢? 一干家将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别看官船上挂着“贾”字大旗,一般的贼匪不敢放肆,那也架不住遇见几个愣头青不是? 为首家将张三是个老江湖,每日安排十骑前出三十里,至靠岸夜宿时,前出家将提前准备好一切。夜间安排好值班,确保万无一失。 算上王家派的人,这一趟陆地水上,加起来有五十余刀马娴熟者在护送贾琏。 就这阵势,一般的盗匪看见了都得躲着走。 一路顺风顺水,专心赶路的贾琏,路上只用了二十五天,远远的便见到扬州码头。 作为大运河上最重要的码头之一,扬州码头上桅杆林立,热闹非凡。 贾琏的官船自然不用去挤民间的码头,停靠的官方码头。 不等官船靠岸,先到一步的家将张三,已经站在岸边等候。 身后的家将们背弓挎刀,昂首挺胸,气势拉满。 以贾琏的身份,沿途自然有不少官员主动贴上来,贾琏交代家将,专心赶路,谢绝应酬。不然二十五天肯定不够,着急赶路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扬州的林如海。 稳稳的迈步下船时,贾琏抬眼一看,前方不远处的棚子下,一干身穿官服的人涌出。 为首者面带微笑略显病态,举止儒雅,看官服就知道,来的是巡盐御史林如海。 贾琏不敢怠慢,大步流星,抢上前去躬身行礼:“侄儿贾琏,见过姑丈,如何敢劳姑丈大驾亲临。恕罪恕罪!” 林如海哈哈大笑,一把抓住贾琏的手道:“贾家的麒麟儿来到扬州,林某岂敢不迎?回头你姑母抱怨起来,可不好受。” 第129章 撑腰 第129章撑腰 今科状元驾临扬州并且上了岸,本地的官员礼数上是要来见一见的,沿途那种停靠的性质不一样。因此林如海接到消息,自然会让人通知一声,愿意来的就来! 官员之间在面子上极少撕破脸,要斗也都是私下里玩黑手。 林如海这边见过贾琏后,给他介绍身后的本地官员。 扬州府的官员基本都到了,盐道那边一个没来,这事情就很微妙。 贾琏谢过到场官员后,表示要去拜见姑姑,随后要去金陵祭祖,各位的盛情待他返程时,必定摆酒设宴,一一谢过。 扬州府的官员这才告辞散去,整个过程林如海笑而不语,就这么看着贾琏应酬。 等到上了马车后,车内只剩下二人时,林如海才开口道:“你姑姑身体不好,没能来迎你,别往心里去。”贾琏听了赶紧正色道:“姑父能来,那是官面上的规则,论私,没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再者,我这个状元,来的可没看上去那么风光。” 林如海面带微笑,实则内心暗暗震动,果然不出所料,贾琏的状元另有内情。京中的消息,总归是不能第一时间拿到,很多事情只能靠猜测。 “哦,你仔细说说。” 车内气氛微微一变,有了点姑丈与侄子之间私人对话的意思。 林如海表情不变,内心却在翻江倒海,贾琏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很多事情他都清楚,甚至很可能连贾家的两个大舅哥都没告知,不然以贾政的性格,在信里肯定要提一句的。 看过原着的贾琏自然知道,贯穿全书的暗线就有废太子。林如海既然点了一下废太子,贾琏顺口问一句:“甄家那边,金陵事了,要不要登门拜见?” 这些年的官场生涯,林如海明刀暗箭的不知经历了多少,深知所有危机都藏在水下,等到浮出水面时,事情往往已经不可挽回了,高明的对手玩的都是一击致命。 贾琏也点点头:“说起来这个三皇子,开府之后,变化不小,以前喜欢四处结交,开府后却能安心的在通政使司观政,没有过去那般招摇,报纸办的也很对陛下的胃口。相比之下,二皇子在府内,每旬必宴请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是太子了。” 贾琏自然是有所保留的,主要还是围绕着皇帝为解决财政困难,搞的那些操作。涉及到自身殿试的时候,贾琏说了一番大实话:“从县试开始,论真才实学,哪次都该是我第一,结果次次第四。殿试之前,我便想好了,大不了三甲同进士,我要依着性子狂放一回。看到题目的时候,更是收不住。若非顾忌陛下难做,我还能写的更狠一点。” 贾琏很干脆的给出了结论:“甄家有点不知进退,怕是难得善终!” 林如海听到此处,笑着抬手点了点他:“不老实,分忧不多,元春可进不妃。” 林如海听了不禁微微吃惊:“张阁老对你竟倚为心腹?” 事情凑一起了,更突出了财政不足的困难,具体到是不是有变革之心,贾琏的判断,只要皇权还在,这个国家的制度结构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皇帝是不会把权利拱手相让的。 “哦,这个陛下难做从何说起?”林如海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贾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进一步解释:“恩师张阁老为陛下信重,私下里教了侄儿很多,加之机缘巧合之下,与三皇子有所来往,算是无意间为陛下分忧不多,故而陛下酬功。” 话不多,却点到了要害上,贾琏一听就知道,林如海或许是消息滞后,却知道一些内情。 思之再三的林如海,也给出了自己的真实判断:“甄家在金陵,确实狂的很,老太太大寿的时候我去了,甄家老大连个面都没照,忙着陪两江总督和江南巡抚喝茶。” 这个问题林如海并不意外,贾家和甄家之间的关系,比看上去要纠缠更深。作为嫡长子的贾琏,知道一些根源很正常,现在这么问,是相信林如海的政治判断。 这话贾琏认可一半,主要还是信息不对成造成的,贾琏是先知道皇帝有变革之心,根源在于国家财政不足,主要体现是两代皇帝手头紧,一个嚷嚷要修园子养老,实则怎么想的不知道,另一个则是想建功立业,追一追本朝太祖,更是烧银子的勾当。 林如海的事情,张廷恩那边没少提前打预防针,贾琏自然知道一些内情,结合原着不难分析出一些端倪,所以贾琏试探一句:“姑丈盯着两淮盐税不放,甄家能高兴才怪了。这一点,恩师有交代,陛下对姑丈还算是比较满意。” 林如海听了也是微微一笑:“皇后爱幺儿,传言非虚啊。” “我与恩师名为师徒,实则不逊父子。恩师与我多有爱护之心,凡事都挡在前卖弄。”贾琏进一步把话说明了,林如海这才放心道:“原来如此,殿试之文,确实过于惊世骇俗,看来是陛下有变革之心,你不过恰好赶上了。” 通俗的讲,这话的含义就是:张廷恩连这个都跟你说,没有拿你当刀子用吧? 总之就是担心贾琏官场经验不足,被动的将整个贾家带进了坑里。 “元春进妃之事,没有皇后默许是不行的。否则,未必是好事。”贾琏补充了一句。 【太子】这个称谓,似乎刺激到了林如海的神经,表情微微一变,收起笑容,面带严肃道:“当年太祖没立太子就走了,诸皇子为了皇位一番明争暗斗,太上皇吸取教训立了太子,结果是太子现在成了个不可说的禁忌。” 林如海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怎么想呢?” 贾琏也没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毕竟初见林如海,很多事情还是别说透了。 车至林府,二人的交流暂停,经侧门入内时,正堂檐下站着一个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仔细一看那份钟灵毓秀的气质,尤其那双灵动的眼睛,暗暗赞叹好一个黛玉。 前后不过数息的工夫,贾琏便调整好了气息,上前下跪大礼:“侄儿贾琏,见过姑母!” 这一家伙挺狠的,正常情况,贾琏是不需要行大礼的,这不是有心谋算么? 贾敏离家多年,总算见到了亲侄儿,以状元之尊,上来就是这么一个大礼,哪里还招架的住,顿时泪如雨下,身形颤抖,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来,弯腰伸手要扶,贾琏顺势而起后,情绪稳定了一些的贾敏才哆嗦道:“我自出嫁离家后,琏儿的日子必不好过,奈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二嫂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没娘的孩子命苦,我却使不上劲,当不得琏儿大礼。” 妯娌之间关系好的不多,贾敏又是贾母最疼爱的闺女,当初没出嫁那会是贾敏管家,与王夫人在贾府里头看起来没少斗法。 贾琏暗道,看这意思,贾敏没出嫁前对贾琏必定是极好的。 想着贾琏便在脑海中想一想两辈子遭遇的倒霉事,脑海里一番回放后,顿时也是悲从中来,鼻子一酸,扭头抹泪后,双手扶着贾敏的手道:“姑母,都过去了,不提也罢,莫要哭坏了身子,如此侄儿罪莫大焉。” 林如海见姑侄二人如此,顿时也是感慨不已,心道:还真就是至亲之人,才能如此敞开心怀,这一路上贾琏表现沉稳,见了夫人才有真情流露。 加贾敏一脸病态,哭狠了咳嗽连连,赶紧上前扶着,抬手帮忙抚背顺气,一路到正堂,扶着贾敏坐下,贾琏另外一边坐下后,任由贾敏拉着手问东问西,贾琏一一作答。 待贾敏情绪彻底稳定后,贾琏才主动问一句:“姑母身体如何,来之前,祖母再三叮嘱,要不要从京师请一个御医。” 林如海在一旁坐着听了许久,不曾打扰姑侄对话,此刻开口解释:“松江大医梅先生来看过,说是因为生产留下的病根,药石针灸不能断根,只能以静养为主,药石针灸为辅。” 贾敏听了也是叹息道:“我这病怕是好不了,每年冬春,多有发作,这两年越发不济,今年卧床三月,前几日才能起来,许是托了琏儿喜讯的福。” 贾琏听了顿时肃然道:“梅大先生可有交代,病根为何?” 林如海答:“说是外邪入侵,难以根除,只能吃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扶正压邪。” 古代读书人读医书的很多,中医体系里头吧,好多东西不单纯是医学了。 贾琏听了稍稍沉吟后,决定试一试,反正也没坏处。 “提到外邪,侄儿倒是得了一个专治外邪的偏方,能不能根治不敢说,试一试也无坏处。”说完之后,贾琏又对林如海道:“姑丈,可有静室,以防隔墙有耳,方便说话的。” 林如海和贾敏都是顶聪明的人,顿时知道贾琏话里有话,当即林如海道:“我这就安排。” 夫妻二人与贾琏一道去了书房,黛玉一直安静的跟着,没有说话,只是拿眼镜一直在看贾琏这个表哥,两人到现在也只是见面时客气了一句。 书房里只有真正至亲之人时,贾琏才正色道:“姑父与姑母的身体迟迟不能养好,恐事出有因。依我之见,今后二位长辈药石之事,需全程让可信之人操办,我之偏方,也不可对外言说,回头我让人悄悄的准备,很简单的偏方,就在书房里用,杜绝一切风险。” 林如海听了还算镇定,只是表情阴晴不定,沉默不语。贾敏则是面露惊骇,口中不断低语道:“我那可怜的儿,怕是受了做爹娘的牵累。” 贾琏赶紧安抚:“姑母不必多虑,一切都只是侄儿猜测,未必是真。” 贾敏连连咳嗽,一脸担心的黛玉上前,垫着脚去顺气。待咳嗽停了,贾敏才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林如海,有气无力的低声道:“伱姑父这个差事不好当,挡人财路呢。原本只是一任便走,奈何陛下强按多留一任。” 林如海这时候也是一脸戚容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琏儿带来的人不少,先暗中将林府内外盯死了,外面走动的事情,也要辛苦一下琏儿的随从。对外就说老太太心疼闺女,派人来护着回京的。总之先隔绝内外,再看用药的结果。” 是人都是怕死的,林如海一想到自己死后,林家那些族人嘴脸会如何,顿时冷汗不已。 贾敏是生过一个儿子的,生一点点小病就没了。林家有爵位的,林如海在巡盐御史的位子上待了两任,积累的财富足以让人动歪念头了。 贾敏这时候已经不太冷静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的冷:“当着琏儿的面,有娘家人撑腰,妾身也不怕说点难听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爷要是下不了决心,让琏儿出面,你安心在家养病,保管清理的干干净净。” 贾琏听了贾敏的话,顿时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姑姑够厉害的,直接给林如海将军到位。 明显是觉得林如海之前隔绝内外的说法不够分量,她要的是清理内外,尤其是林家族人。 具体的细节,贾琏不得而知,通过常理推断,应该是林家有人想把孩子过继给林如海。 贾敏只是生病,林家人就这么搞,怕是恨不得贾敏明天就死呢。 这么一看,贾敏也不容易啊,只是有个事情,贾琏还是要问一问的。 “姑母的陪嫁中,体己人应有不少才是,这些人怎么帮衬的?不行就都打发了。” 贾敏听了这话,顿时面带冷笑,安静的看着林如海,看的这位姑丈表情尴尬,想赔笑又笑不出来,贾琏顿时明了,赶紧和稀泥:“姑母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别的不说,贾家那点事情,您不是心如明镜?当局者迷啊!” 贾敏这才放过林如海,脸上有了笑容:“琏儿说的在理,我也知道,你差点就没了!我只是心里苦,没能护住我那可怜的孩儿,想是他服气不够,竟不如一个没娘的孩子。” 贾琏一看又要绕回来,赶紧起身抬手给贾敏顺气,口中安抚道:“姑母还年轻,安心养好身子,今后还能再生。倒是姑父那边,潜在的风险更大一些。” 贾敏听懂了,转头对林如海道:“外间的事情,老爷看着办,内宅的事情,我且与我的好侄儿商议一番再定,如此可好?” 一番话算是给了林如海足够的面子,林如海也知道,贾琏来了不说,还带来了几十个杀才家将,这些人放到战场上冲阵都不带半点虚的,对付林家这些族人,那真是手拿把攥。这大概就是贾敏的底气所在,不然今天也不会如此挑开了讲。 真当林如海不要脸面的么? 不就是娘家侄儿够争气,贾敏有了硬气的资本。 “你姑侄二人且去内宅说话,我去外间交代一番。”林如海非常果断,看意思,很多事情也不是他看不到,而是很为难。如今贾琏来到,贾敏顺势发作,林如海顺水推舟。 姑侄二人去了后宅,贾琏一直扶着贾敏走路,只有贾敏贴身通房在侧时,贾敏才介绍道:“梅姨娘是我陪嫁,梅大先生当年在京为御医,受老忠义王一案的牵扯下狱,你祖父伸手搭救,梅大先生得以保全。你祖母的本意,梅姑娘在府上是暂住,她却偏要以身报恩。这林府后宅,唯一可信的就是她。” 贾琏这才把事情串起来,赶紧冲一直没啥存在感的梅姨娘躬身抱手:“贾琏谢过姨娘护我姑母周全!”梅姨娘姿色中上,见状赶紧摆手:“表少爷万万不可,不是当年大老爷搭救,梅家上下男丁不能保全,妇孺皆入教坊司矣。” 贾敏道:“好了,都是自己人,别谢来谢去的。”话锋一转,加贾敏又道:“琏儿有所不知,你姑父外放两淮巡盐御史,我差点没没能跟来,真留在姑苏,怕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当初的陪嫁体己人,你姑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留在苏州林家老宅。” 林家的事情,贾琏已经算是深度掺和进来了,自然也不客气道:“姑母的病,如果真是外邪所致,侄儿有七八分的把握。倒是表妹的身体看着弱了些,我这有一门活动筋骨的功法,每日坚持锻炼,不难有所收获。补药这个东西,还是少吃为好,虚不受补害处更大。” 贾敏听了颇为诧异道:“竟有此说?你从何所得?” 贾琏一听这话,便把事先准备好的段子拿出来说:“在族学时我便经常逃学,外人看来我不好好上学,实则是侄儿七岁那年,得异人教授养身功法,不敢露出,只可私下锻炼。所谓偏方,也是异人所授。奈何异人行踪飘忽不定,侄儿欲拜师不得,前后见异人不过十次,最后一次还是意外落水,异人出手搭救后明眼,我与他缘分尽了,再无见面可能。” 贾敏听的目瞪口呆,贾琏继续道:“异人还道,我之命数再无大劫,倒是贾家有一大劫要受牵连的,由此,侄儿才决定走科举之路,以求渡劫。此事,姑母万万不可外传。” 贾敏听到此处,顿足道:“都怪东府的贾珍,还有你那贪财的爹!母亲也是个糊涂的!” 第130章 合格的盟友资格 第130章合格的盟友资格 “家中事姑母不必担忧,一切有我。倒是这林府,侄儿看着不太讲究啊。” 贾琏又给话题拽回来,单单一个贾敏的陪嫁被留在苏州,贾琏就看出不对劲了。 以己度人,原着中的荣国府,王夫人和王熙凤的陪嫁,地位都不低,是能说话管事的。 贾敏被这话刺疼了,闭上眼睛深呼吸之后,睁眼才低声道:“你那可怜的表弟早夭后,你姑父身边的林家族人便起了一些心思,整日在他耳边难道,偌大家业不可无后,便宜了外人。林家二房那边,特意送了个侄子过来,明着说是照顾你姑丈,实则……。” 贾敏不忍言之意贾琏体会到了,就是身体差了,一直在养病,顾不上一些事情了。 也就是林如海没做的太过分,夫妻感情还算是稳定,不然贾敏早发作了。 贾琏却不能轻描淡写的就此作罢,嘴上挂着冷笑道:“父亲告诉我,荣国府的姑奶奶,弓马娴熟,女红也是顶好的,在家的时候姑奶奶那是说一不二,兄长嫂嫂都得让三分。眼下不过在养身体,便有人扑上来作妖,真当荣国府的娘家人是摆设么?” 这话呢,贾琏说着一点问题都没有,贾赦和贾政嘛,还是拉倒吧。 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朝中有个阁老恩师,军中还有王子腾这个便宜大伯。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梅姨娘牵着黛玉出来了,轻声道:“表少爷,夫人服药后睡下了。” 有了靠山的贾敏,精神状态难得的好,脸上露出贾家人特有的傲慢,冷笑道:“且看你姑父怎么安排吧,再不济,我带着颦儿回娘家。” 贾琏见她一脸担忧,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的,药弄好了。” “此偏方无法保存,只能即做即用。”贾琏特意做了交代,梅姨娘点点头表示记下。 贾琏点点头,竖起耳朵听了听,屋里还有零星的咳嗽,应该是无意识状态下的。 比起青霉素,大蒜素最大的特点就是安全。青霉素的提取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提纯之类的工艺就不提了,青霉素是剧毒来的,古代条件搞青霉素九成九要死人的。 年幼的黛玉看完了整个过程,显得很安静,心里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嗯,心安! 自打这个大舅家的表哥来到后,母亲眉宇间的愁绪一扫而空,令人格外的心安。让人可以笃定,只要母女二人有点委屈,这位表哥都会冲上去收拾那些带来委屈的人。 目送黛玉回去休息,贾琏心里默默的回忆原着,那个没娘的孩子,伶牙利嘴也许是保护色吧。如果有娘护着,哪里需要她自己去面对一切呢?这个世界上少一个“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黛玉,葬花吟不能问世也没啥可遗憾了。 记忆里那个伶牙利嘴的黛玉,此刻却格外的乖巧。 这就是贾琏到来给贾敏最大的撑腰,惹急了我回娘家可以吧? “贾家的姑奶奶不容轻辱,也要给姑父留三分颜面才是。”贾琏收起冷笑换了一张嘴脸。 贾琏让贾敏先去休息,梅姨娘在一旁陪着看完整个过程,心里默默的记下。 梅姨娘听了立刻去准备不提,贾琏这边要弄的自然是大蒜素。 “姑母的身体要紧,劳烦梅姨娘取一些大蒜,一瓶烈酒来。” 贾敏看着都有点吃惊了,这与方才就是两个人啊,这变脸够快的啊。 “一日三次,饭后服用。切记不可外传!即便有人知道了,也说是梅大先生所赐偏方。” 可谓是光环叠满了! 黛玉悄悄进来低声道:“梅姨娘,母亲又咳嗽不停了,还见了血。母亲还不让我说。” 贾琏再次交代后,梅姨娘严肃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何,却没有想去弄明白。 贾琏的自信给了黛玉极大的信心,紧张的心情很快平静,梅姨娘过滤后的烈酒入内,站在门口的贾琏听到咳嗽声不停,看情况之前贾敏的好状态不过是暂时的。 看见黛玉打了个哈欠,贾琏便弯腰笑道:“表妹也回去歇着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到黛玉,贾琏更多的是怜惜! 桂香在客房安顿好之后寻了过来,贾琏见她东张西望的,笑着过去问:“安顿好了?” “客房里的用具都是家里带来的,林家人不会说话吧?”桂香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她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随行家将们表现的并不轻松。 贾琏给她跟准信:“没什么大事,姑母死不了,林家后宅翻不起大浪。” 出自贾琏之手的大蒜素虽然谈不上多少纯度,但是这玩意对古人而言,真就是特效药。 贾琏到客房中梳洗休息,林如海在外如何,贾琏不去关心,说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 当然了,贾敏只要有一点点暗示,贾琏都会带着家将给林家内外清理一遍。 贾琏是午后到的扬州,一番折腾下来,只是休息了半个时辰,林家的管家林禄便来求见。 看着没有任何架子的贾琏,笑眯眯的主动拱手:“林管家辛苦了。” 三十来岁的林禄不敢有任何怠慢,躬身回礼:“老爷有请表少爷书房说话。” “头前带路!”尽管知道怎么走,贾琏还是刻意这么做了。林禄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微微苟着腰在前,小心翼翼的领路,给人一种非常刻意的讨好感。 书房门口,贾琏站住回头道:“我带来的人里头,有个叫焦大的,你去叫来守着门口。” 林禄脸上这次没绷住,错愕之余,眼睛里闪过一道难言的情绪,很快低头道:“是!” 说着转身低头,匆匆而去。贾琏动手敲门,屋内林如海的声音传来,贾琏推门而入。 官椅上的林如海表情疲倦,闭目靠着没有说话的意思,贾琏默默的站一边,等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焦大的声音:“二爷,焦大奉命来到。” 贾琏回了一句:“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十步之内,违者警告无效直接砍了。” 看见林如海腮帮子抽了好几下,贾琏也假装没看见,门口焦大大声应道:“诺!” 林如海总算是睁开眼睛,看了看贾琏,露出苦笑道:“梅大先生开的固本培元的药也有我一份,吃了半年却没多大的效果,倒是身体越发的差了。” 贾琏想到梅大先生的来历,笑着点点头:“侄儿不通医术之人,却也知道,方子是方子,煎药的时候,增减哪怕是一味药,药效完全不同。再者,中医讲一人一方,对症下药。” 林如海探花出身,绝对是高智商的一员,贾琏如此明显的暗示,如何能不明白么?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林如海跳过这个话题,也避开了贾琏在林府内的“跋扈”,当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非常从容的换了个话题:“说说朝中的事情。” 贾琏见状,也只能相信林如海能处理好家中事务,从此前的话来判断,林如海应该是有所察觉,具体不详,也无法追问就是了。 “朝中事变化不大,两位圣人都在想法子弄钱。与贾家相关的还是王太尉,如能接着西域战事遭遇弹劾一事,顺势急流勇退,应能维持一个不错的局面。贾王史三家沆瀣一气,把持京营的兵权数十年,为人臣者当知进退啊。” 林如海听着这话就眼皮猛跳,【沆瀣一气】都用上了,这评价真不高啊。 “王太尉那边,说不上话啊。四大家族没了兵权,如同老虎没了牙齿。”林如海真不是为四大家族说话,而是对这个朝廷有着深刻的体会。 “侄儿的意思,换个地方带兵就是了。离开京城远远的不就行了么?太上皇那边侄儿不了解,当今却是个仁厚的性子,只需做事对他胃口,短短不会亏了王太尉,寒看臣子的心。”贾琏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理解和判断,林如海听了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总归是个做官的人啊,最关心的还是皇帝的心思。 “第二任期间,我死死的盯着盐税,很是得罪了一批人。甄家的老大,就没给我面子。京中的不少权贵,两江督抚,盐道上下,私下没少抱怨我挡了财路。实则,我只是盯着定时定量把盐税收上来,按时押送京师,即便如此,也被人视作眼中钉。” 贾琏当然能听出来其中的含义,正常的交税嘛,合理合法,职责所在。 问题是这样的,偷税漏税这种事情呢,古往今来可谓屡禁不绝。但凡是有一点点漏洞,都会有人去钻,但凡是有一点点权利,都会有人去用在歪路上。 “侄儿有三策,可解姑父眼下困局。”贾琏很快就有了相应的对策,笑眯眯的开口。 林如海的性格比较悲观,所以直接问:“先说下策!” “下策很简单,眼下朝廷税收混乱,地方权利过大,姑父可密奏陛下,奏请讲税收权力剥离户部,成立专门的税务部专司出台全新税法及征收税,另组建专门的税军,遇见不配合的纳税人,可暴力收税。” 这个下策给林如海干的满头冷汗,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中策!” “中策也简单,先整顿盐丁,完成之后严打私盐,挑一户不那么强大的盐商祭旗,杀鸡儆猴,摆出掀桌子的姿态。届时,自然有人要下场掰手腕,姑父手段足够狠辣,杀人够多,幕后之人必然要出面缓和关系,到时候大家坐下来谈,一二三把规矩定下来。” 贾琏说着停下来,眼神盯着林如海,那意思很明白,你这身体能不能扛住呢? 林如海很明显的被说动了心思,之前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干了三年,具体表现的还是太过软弱了,眼下是第二任期,已经干了一年了,情况基本摸清楚的前提下,突然狠狠的来一下,确实具备了可操作性。 “上策!”林如海还是没有决定,仰面看着天花板,语气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啥。 “上策最简单,上奏称病,恳请陛下准许姑父回京养病。” 一直很淡定的林如海猛的坐直了身子,眼睛亮的如同氙气大灯,盯着贾琏道:“陛下能答应?”贾琏摇摇头:“大概是不能答应的,陛下手里能打干上的臣子不多,姑父在任期间,远胜此前一任巡盐御史,以侄儿之见,陛下最多让姑父换个清闲一点的位子。” 林如海听了紧绷的身体又松弛了,软软的靠着椅背,完全不要形象的不拿贾琏当外人。 到了林如海也没个决断,起身道:“先用晚饭吧,可惜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只吃药膳!” 贾琏听了很不客气的接一句:“姑父的身体,吃点清淡的,喝点米粥,慢慢的养着为善。” 林如海真才回归林府现实,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琏,久久不语。 贾琏气势上一点都不肯让步,眼神平静的怼回去。似乎在说,为了姑奶奶不要面子也罢。 “清明将近,琏哥儿借我几个人,护送林禄等人回苏州代为祭祖如何?” 林如海总算是松了口,贾琏平静的脸上泛起笑容道:“自无不可!” 林家族人一定有问题,林如海肯定是所有察觉的,之所以没能果断的处置,大概还是因为无后之故。从原着中可窥探,林如海为了黛玉的将来,准备了不少银子,可惜都被贾府吃干抹净,最后还没照顾好黛玉。这其中,贾赦贾琏王夫人,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此前林如海的隔绝内外只说,贾琏是不认可的,只是没有与贾敏私下沟通,无法多说什么。现在与贾敏沟通之后,贾琏发出了强烈的信息,为了贾敏绝对不让步,林如海必须有所反应。至于之前关于朝局的话题,应该是林如海给贾琏开出的试题。 结果很明显,贾琏简单的概括了朝局之后,话题直指林如海最关心的事情,四大家族的具体情况该如何具体应对,最终落在了林如海个人命运的选择上。 上中下三策,全面涵盖了林如海可能的选择,又没有直接命令行,答卷不可谓不完美。如此一来,林如海看到了贾琏没有因为年龄导致的短板,并不需要时间来历练就已经能作为一个合格的盟友,比起贾政贾赦,不知道高出多少的现实。 看清楚这一切之后,林如海也露出了果断的一面,做出了明确的选择。 人就是这样,看到希望和看不到希望,完全是两回事。 林如海此前被承辉帝强行按在巡盐御史的位子上,被动的成为了靶子,尽管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却非个人所愿。家里的情况又不好,个人的身体也不妙,正所谓内外交困。 这何尝是林如海一个人的现状呢?贾家的现状也都差不多。 可就是这么一个现状之下,贾琏横空出世,围绕贾家的各资源方,突然发现眼前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灯塔,确定了这灯塔足够照亮,并且能长期待机,那么此前的各种安排退路的选择,便都可以丢在一边了。 不能不说,贾琏年龄的优势太明显了,只要不病不灾,完全可以确保承辉帝在位期间,贾琏的身体能撑到底。这就足够了! 对于林如海而言,贾琏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并足够强硬。 如果贾琏是个性格懦弱之辈,即便是状元出身,那又能如何呢? 懦弱之辈,在官场等于【这个人好欺负,大家赶紧来欺负他。】 两个字,成熟!年仅十六岁的贾琏,已经成熟了! 所谓少年老成,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个表象,内里还是稚嫩的。 但是林如海看到的却是一个另类,又或者说是妖孽。 此子,不能以常理论之。回想一下贾琏的殿试文章,林如海当时还觉得,如此生猛的贾琏,应该是一个朝气蓬勃,只会莽的少年。 现在再看,应该给一个沉稳且强硬的评价! 如此说来,贾家那个环境还真养人啊,怎么两个大舅哥给养废了呢?此前觉得贾政还有救,几年下来,这位二舅哥也没混出个样子来,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晚饭的时候,林如海陪客,两人没喝酒,只是吃饭,做好的药膳,林如海一口没尝,吃了一碗米饭后,心情不错,胃口也不错,又要了半碗。 满满一桌子菜,两人动的不多,贾琏以干饭为主,只吃了面前几个菜。 真不是嫌弃林家的菜不好吃,也不是怕人下毒,单纯的心思不在吃饭上。 林家还要待上几天,等贾敏的身体有明显的好转,就该起身去金陵了。 去金陵,不可避免的要遭遇薛家,说到薛家,紫薇舍人已经没了,薛姨妈挺难的! 饭后贾琏与林如海一道去了书房,很多事情的细节还要商量,没等两人开聊,黛玉进来,欢天喜地的喊:“父亲,母亲醒来后,一直没再咳嗽。” 贾琏不禁错愕,这才多一会没咳嗽,就给黛玉小表妹惊喜成这样。 再看林如海,也是面露喜色道:“走,去看看。” 贾琏跟着一起往后去,算算时间,前后服药后不足三小时,如此的立竿见影么? 第131章 林府数日 第131章林府数日 梅姨娘拦下了林如海,到一边去低声说话,贾琏与黛玉一道,进去看贾敏。 “老爷,大喜。”梅姨娘一脸喜色的低声说话,有的事情在贾琏面前没法说。 “仔细说说。”林如海颇为动容,如果贾琏的偏方对症,就该问问自己能不能用。 “夫人的病根处干净了许多。”咳嗽并不是贾敏最主要的表征,生黛玉时落下的妇科病才是关键。林如海也存在咳嗽的毛病,贾敏的咳嗽只不过身体虚,咳嗽表现的更明显。 贾琏入内留了十分钟左右便出来了,贾敏的气色明显要好了一些,主要是没有那种隔一会便咳嗽的情况,呼吸显得较为顺畅。 待贾琏走后,林如海入内,坐在床边拉着贾敏的手道:“夫人,为夫对不住你。” 贾敏当然知道林如海的意思,费劲的微笑着:“老爷不必如此,妾身自幼长于京师,深宅大院内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只能说是我儿的命。妾身本以为命不久矣,如今事有回转,老爷不可心慈手软,老爷还年轻,养好身体,不愁无后。” 林如海听贾敏一口气说这么些话,心里默默的再下决心。 “夫人好好养病,外间事为夫自会处置妥当。” 贾敏闭上眼睛休息,林如海悄然退下后,陡然睁眼看着帘子在微微摇摆。 现在想那么远没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 贾敏摇摇头,低声道:“琏儿来的及时,我命不该绝。” 大周朝的人口肯定是在增长的,盐场的产量也在增加,唯独盐税减少了。 贾琏听了拳头都捏紧了,人在京城里还好点,到了地方上,真是不择手段。 林如海有点答非所问道:“我上任第一件事,便是从薛家借了几个账房,清查盐税的帐。没几日,跟随我多年的老仆出门采买时便遭遇了马惊的意外,自马背上跌落而亡。” “小姐不必多虑,安心养病,早日康复才是大事。” 梅姨娘进来时,见贾敏睁眼,便过来低声问:“小姐,可是有吩咐?” 两淮盐税出现问题很早就出现了,并不是现在的问题。期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老忠义王坏事,导致原本比较稳固的两淮利益结构出现了问题,随即很多手伸了进来。林如海运气不好,可以说是在问题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脚踩进来。 个人在官位上的遭遇艰难险阻不去说了,林家的族人背刺随之而来。正所谓,环顾四周皆敌,本以为挨过三年一任,便可跳出这个漩涡,谁曾想皇帝一看这人好用,那就往死里用。 只能说林如海运气不好,赶上西域叛乱,两淮盐税的稳定太重要了,前任巡盐御史三年期间,两淮盐税少了五十万两之巨,拖欠也有百万两。这明显是不符合现实情况的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私盐在不断的增加。 林如海的意思,贾琏自然是能听明白的,心里也觉得林如海太不容易了。 原着中努力奋斗的林如海和王子腾,先后无了,摆烂的贾家人却扛到了最后。 入夜,林如海再邀贾琏至书房,当着他的面写了一分奏折,写完后道:“看看。” 贾琏也没客气,拿起看了起来,奏折内容很简单,林如海上任以来,盐道、扬州府、盐商等各利益方并不配合,经过一番努力,期间经历了丧子之痛,总算是不负君王所托,如今两淮盐税清欠完成,盐税也恢复到了此前的正常水平。林如海身体抱恙,迟迟不见好转,但求陛下准许回京养病。 “我出身勋贵,又无府县官经历,依制不可入阁。你可以为鉴!” 贾琏不觉得自己是个做官的天才,唯一可以认定的就是,先保全自身,然后保全贾家。背靠四家的资源,十年之内官至从三品,再决定是不是要往上走。 至于元春,作为皇帝的女人且无后,只有承辉帝一个选择,她从来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贾琏看罢之后表情凝重,低声问一句:“表弟的事情,可有怀疑目标?” 看起来很讽刺,实则非常的真实。没有打掉王子腾之前,自然不会去动贾家。 被推到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当靶子,说是一个肥缺,实则又背负着为皇帝保证盐税收入的重任。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方,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视作眼中钉,自然是各种威胁手段先用上,如果林如海还是不配合,那就上更为阴损的招数。 林如海的建议,贾琏不置可否,告辞回去休息。将来如何,谁知道呢?不过就内阁这个地方,贾琏即便只是远远的看看,就觉得是个大烤炉,所有人的眼睛就是熊熊烈火。 次日一早,贾琏起来在院子内锻炼时,家将首领张三与焦大门口求见。 贾琏让二人进来,自己却不紧不慢的继续打拳,一套拳法打完了,收式之后原地站了一会,待桂香送来热毛巾擦拭之后,这才看着两人问:“有事?急么?” 急不急的您能不知道?焦大在内心腹诽,但却丝毫不敢有实际行动。贾琏可不是贾珍,也不是贾蓉,这里也不是宁国府。说句难听点的,焦大要是敢跳,晚上可能就沉运河里了。 张三上前问:“林姑爷一早唤我过去,说是借十个人用一用,我意让焦大为首听用。” 贾琏扫了一眼焦大,这位在原着里可不是个好管束的,也是唯一看不下去还敢说的。 “焦大,你有话要说么?”贾琏也没有收为心腹的心思,东西两府的家将多了,荣宁街几百户人家,不都是当年跟着两位祖父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一个在京落户的地位么? 说的难听一点,不缺一个焦大,听招呼就行,不听招呼就看心情好坏了,心情好打发他回京,烂在宁国府就是了,心情不好,焦大就在路上暴毙。 这就不是什么道德水准的事情,事关贾琏个人安慰,在外面的时候,必须心狠手辣。 焦大也是看人的,所以很干脆的叉手道:“二爷的令便是军令,军令如山!” 此军中礼,贾琏自然明白焦大的意思,出门在外行军令,贾琏是这支军队的首领。 “嗯,记住,去了就别带那张嘴,让做啥就做啥。” “谨遵令!”焦大回答的非常干脆,贾琏挥挥手,两人立刻退下。 早饭后,贾琏去见了贾敏,休息一夜之后,贾敏的脸色明显变好,脸上多了点喜气。 梅姨娘在一旁做解释:“以往夫人一夜要咳醒四五次,昨夜只起夜一次,服了点安神的药,很快又睡下了。”梅姨娘还有不方便说的,比如说以前一夜要换两次内衣,昨夜竟不需要更换,明显的干净了很多,早起换下来的衣服也没带多少红了。 心情大好的贾敏,拉着贾琏的手说话:“头一回到扬州,不妨出去玩一玩。” 贾琏笑道:“扬州盛景多以私人园林为最,盐商大户的不甚方便深交。昨日本地官员有去迎接,我写几张拜帖回访一二。” 贾敏听了笑问:“如果本地官员邀你前往私人园林一聚呢?” 贾琏笑道:“旅途疲惫,需要静养恢复身体。” 贾敏道“如此也好,你是状元,你表妹好学,你多多指点。” 贾琏教一个小孩子自然是没问题的,至少突然想到贾雨村这个林府的西席,心头忍不住微微生出一丝怒气,林府的事情,贾雨村是没看到呢,还是假装没看到? “侄儿听说,姑父为表妹请了个进士出身的先生,怎么不见他?”贾琏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的是贾雨村,他也才到林府一个月,说是春光正好,请假外出游玩去了。” 如此一说,贾琏立刻想到了冷子兴这厮喜欢嚼舌根,顿时脸色微微一沉。 贾敏见状便好奇问:“怎么,琏儿有话要说?” 贾琏摇摇头:“没大事,就是想起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贾敏还当是因为林府的事情,笑着摇头道:“林家的事情,伱看着就好。有你在,姑姑心里就有底气,腰杆子就硬实。正好一路辛苦了,修正个十天半个月,再往金陵不迟。” 听贾敏这么一说,贾琏反应过来了,要说对贾府的了解,这位姑奶奶必定有足够的料。 念及于此,贾琏便试探的问一句:“金陵祖宅,怕是另外一番世界。” 贾敏忍不住抬手狠狠的点一下贾琏的额头:“你爹是个没胆的无赖,偏你是个滑头。当初二嫂进门,为了金陵老家这边事情,便与我明争暗斗了一番。后来我嫁到林家,她便迫不及待的让周瑞接管了金陵这边的事。母亲默许之后,留守管家老金也没法硬气。” 贾琏点点头,这就对上了,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嘛。 “此番回金陵,侄儿是要整顿一番的。”贾琏很明确的说明了情况。 贾敏听了顿时好奇问:“你待如何整顿?” 贾琏道:“我在扬州呆上一阵,看他们识趣不识趣。” 贾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也好,师出有名。” 姑侄二人聊的好,贾敏心情自然是极好的,贾琏拉上贾敏,在院子内踱步半个时辰,劝她平日没事的时候,只要身体没有剧烈反应,在院内多多走动对身体有好处。 贾敏对此很是认同,她是将门女,如何不知这个道理。还让贾琏当面教黛玉所谓的锻炼筋骨的拳术,贾琏自然没有推迟的道理。 只是贾琏一套拳法下来,贾敏便奇怪的问:“此拳应是极为刚猛的底子,竟能改的如此轻缓却又深谙举重若轻之道,真奇异也。” 贾琏直接听的懵圈了,这姑姑是行家啊。 “拳名太极,配合呼吸之法而动,异人所授的内家拳,侄儿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然。”面对行家,贾琏自然不敢卖弄。 贾敏点点头:“琏儿不懂也很正常,你二叔不喜欢练武,你爹总是有借口逃避练武,读书虽然还行,却惯会耍赖,找借口出去玩耍高乐。我出嫁那会,你还小。只是没想到,前脚出嫁,后脚你爹便躲去东跨院。” 一个“躲”字,用的极为生动。 “哎,子不言父过!”贾琏叹息一声,结束贾赦的话题。 贾敏翻了翻白眼,病中却依旧显得极为俏丽,贾琏暗道,黛玉果然是继承的好基因。 事关黛玉的身体,贾敏不敢怠慢,确定贾琏教的拳可以学,便让人赶制紧身衣。 贾敏表示黛玉先学,待她身体向好,也会跟着一起练习。 林如海早起后来了一趟,晚饭前才再次出现。一起用了晚饭后,林如海让贾琏回客房休息,夫妻二人单独要说一点话。 贾琏赶紧走人,身后却跟了黛玉这么一个小尾巴,两人之间交集不多,黛玉跟着让贾琏有点好奇的问:“怎么,表哥身上有宝贝不成?” 小黛玉听了这话,小脸蛋微微扭曲,突然觉得这表哥也有不正经的时候啊。 “琏哥哥说笑了,妹妹只是想问一问,今日家中好几个族人不曾路面,可是家中有变?” 此言一出,贾琏便意识到,别看黛玉年纪小,却极为敏感,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能感受到变化。对此,贾琏笑着蹲下,平视问:“你想只知道点什么?” 黛玉因贾琏蹲下说话的举动微微动容道,语气恢复了小女儿常态:“过去半年,母亲脸上难得有笑容,表哥来的这两日,母亲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妹妹在此拜谢琏哥哥。” 贾琏抬手摸了摸小脑袋,黛玉稍稍挣扎便放弃,贾琏正色道:“你看到的变化,现在不明白,不要着急找答案,记住即可。在未来长大的过程里,你慢慢的寻找答案。你需记住一点,父母之外,任何人对你的好极有可能带着目的性。听不懂不要紧,以后慢慢会明白的。不要想太多,你有一个好身体,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 黛玉懵懂的去了,贾琏安心在林家呆着,出门几次,也是为了回礼地方官员。 林府的变化,贾琏当着不知道,十日后,焦大回来了,贾琏却没等到该出现的人。 第132章 心狠手辣 第132章心狠手辣 出身东府的焦大,起初听命于走科举道路的贾琏时颇为膈应。 随着南下的进程,什么都无法改变的焦大,只能去适应贾琏这个主子。 现在的焦大适应的差不多了,站在贾琏的面前时,说话也能心安理得的低头行礼。 “运河上行船与大江上行船差距不小,去苏州先到镇江,然后走水路。过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林府的管家林禄失足落水,林家二房的侄子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在镇江看的大夫吃了药没好转反而加重了病情,到苏州船过水门时,人咽了气。” 焦大面无表情的说完,贾琏一脸的哀伤,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活糙了点!” 焦大撇了撇嘴,没敢还嘴,毕竟眼前这一位不是贾珍那种废物,焦大深知,一旦给贾琏惹急了,装麻袋和石头往大江里丢人,那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小的就是个厮杀汉,精细不来,林家姑爷只要结果。”勉强的解释,最后的倔强。 贾琏淡淡的瞟他一眼:“姑父要是结果么?算了,你这脑子喝酒喝坏了。” 焦大……,你是主子,你说的都对。 告辞出来,焦大见了带队的家将张三,顺手提了一嘴与贾琏的对话。 以前的贾敏走路都要人扶着,贾琏来时见贾敏在后院里打拳,同样是太极拳,贾敏打出另外一种风格,怎么说呢,一股气势似乎在说:我这一拳你挨了非死即伤。 贾琏摸着新衣裳颇为动容道:“在荣国府的时候,新衣服都是公中统一安排绣娘去做,穿身上总觉得差点什么,现在才知道,差的是至亲之情啊。” 贾敏笑嘻嘻的摸了摸贾琏的脑袋,亲昵的笑道:“还是琏儿懂我,怎么,这是要走了?” 张三听了之后沉默一会才道:“主子说的没错,你的脑子确实喝酒喝坏了。记住我一句话,以后在主子跟前听了啥,说了啥,不可对第三者泄露半个字。” 服偏方十天之后,贾敏生产留下的后遗症彻底的痊愈。脸上依旧带着点病态,这不过是气血亏空的遗迹,随着时间推移会养好的。 张三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反倒是后脊梁冒冷汗,随即又心头暗喜,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琏老爷有何吩咐?” 最终还是古代人贾琏占了上风,人还是要紧跟时代的。贾琏内心建设完成后,再回味刚才张三的前后变化,心道【贾家祖辈们留下了足够的人才,却不能为贾家后人所用,只是让他们在荣宁街发霉腐烂。这些人才有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没人关心啊!】 屋内贾琏靠着椅子背仰面,眼神飘忽,一旁的桂香知道,这是贾琏在想事情,走路的脚步都放最轻。贾琏其实是在稳定情绪,现代人贾琏的心狠手辣与古代人贾琏的心狠手辣是不同的两个概念,此刻两个概念在互相争夺道德高地。 “大病初愈,姑母还是要悠着点。”贾琏上前说话,贾敏听了难掩欣喜道:“道理自然是都知道的,只是忍不住身子骨痒痒,再不动一动人要发霉了。” 看着贾琏的眼神却是越发的慈爱了! 晚一点贾敏让人捧来两身衣服,让贾琏抓紧试一试,不合适的地方晚上改出来。 贾敏听不得这个,顿时眼珠子红了,抬手轻轻的打了一下贾琏的胳膊,笑道:“傻孩子,不兴说这个,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行么?” 张三叉手称诺退下,至门口才转身大步而去。 贾琏笑着答应了,同样很心情很好很高兴的林如海,此刻也出现。 很随意的看他一眼:“想什么呢?自己人,一点小错,你提醒过了,以后不犯就行。可惜啊,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明白事理。” 看见贾琏的贾敏,一个收式后笑着接过丫鬟的帕子擦手道:“焦大回来了,苏州老家那边的陪嫁人等也跟着回来了。伱姑丈能狠下心来,实属难得。” 贾琏见状忍不住长叹:“可惜了,姑母不是个男儿身!” 没一会张三便来到贾琏处,小心翼翼的说了一通,最后问一句:“少爷,要不要?” 贾琏对他的举动很满意,看着一点都不起眼的张三,却是个很好用的手下。 看着欲言又止的贾琏,贾敏不错的心情稍稍打折,幽幽摇头叹息:“没娘的孩子!” 贾琏点点头:“是啊,有点舍不得!您也知道,荣国府……。” 称呼在变化,贾琏再次满意的点点头;“你回去约束好众家将,届时看我眼色行事。” “琏儿,你那家将让人安排江船,这是要走了么?”林如海的气色看着好了很多,再无病态,贾敏服用针对外邪的偏方快速好转之后,林如海也跟着用了几天,效果显着。 “嗯,休息的差不多了,也该出发了。”本打算用【上路】这个词,觉得不吉利,毕竟贾琏才是想送别人上路的那个。 林如海身边的管家也换了个人,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 “本该是你姑母安排的事情,我这算是越俎代庖了。看看,不喜欢就再去买。” 贾琏一点都不客气,接过盒子打开铜扣子,掀起盖子看一眼,顿时眼珠子都不转了。 盒子里的东西很纯粹,纯粹的都是当下的值钱货。一共三个格子,一格子龙眼大小的珍珠,一格子羊脂白玉,一格子里就一块金镶玉扣面怀表。 贾琏比较喜欢怀表,毕竟这时代看时间不方便,伸手取了怀表仔细端详,金边上雕刻花纹,仔细看是代表了富贵的牡丹。手摸上去的时候,却不感到粗粝。中间一块玉是翡翠,晶莹剔透,一看便不是凡品。可见,这些礼物,林如海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长者赐,不客气。”贾琏笑嘻嘻的收起可称为时代工艺巅峰的怀表。 林如海哈哈大笑道:“回京养病的折子没送出去!” 贾琏点点头:“那是自然!”身体好了,林如海当然不必请旨回京养病,毕竟这是个肥缺。 林如海,不差钱! 贾敏在一旁看着满脸笑容,悄悄的下去准备送别宴席,留下二人独对,哦,还有个黛玉悄悄的存在,悄悄的旁听。安坐一旁,尽显娴静。 “我给林家族长去了一封信,要了几个人回来,想要整顿盐丁还不够,你带来的人都是精锐,怎么样,借我几个?”张三焦大这些人,看着都很普通,一旦进入状态,凶悍之气展露时,令人生畏。林如海是真的喜欢,相比于贾家,林家家底差不少。 “您看着选,真能给他们一个前程,侄儿还要谢谢您呢。”贾琏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林如海暗暗松一口气,毕竟他很清楚,这些中年家将们,都是贾代善留下的精锐底子。看着是普通人,只要披上盔甲,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在北方战场可能不显眼,到了南方对付一些私盐贩子,绰绰有余。 “南行返回京城之后,有何打算?”二人边漫步边聊天时,林如海关心起贾琏的仕途。 “入陛下眼矣,尚有恩师在上,谈何个人打算呢?”贾琏也实话实说,今后的仕途,根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真当状元是那么好当的么? “哦,看来我想简单了。”林如海顿时有所悟。 “嗯,陛下有宏图大志,别的新科状元九成九要进翰林院,我还真不好说。再者,恩师那边也一定有想法,回去之后听招呼就是。”贾琏把情况说清楚了,林如海也不禁感慨:“人在宦海,身不由己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哦,姑父有何见教?”贾琏很诚恳的请教,林如海却摇摇头:“谈不上指教,只是随便说说。两江之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两江总督韩宗为陛下潜邸之臣,江南巡抚与本地士绅关系很好,甄家有良田万亩,官府黄册上却看不到记载。扬州这个地方不但盐商多,牛鬼神蛇也很多。看着最高不过正四品,掺和进来的力量,一个比一个吓人。难啊!” “姑父不是正三品么?”贾琏脱口而问。 “我这个正三品不当数,全看上面给多大的权利空间。临行之前,陛下给的话很明确,三品以下,尽可弹劾。”这个话的意思,贾琏不是很明白,所以露出疑惑的眼神。 林如海进一步解释:“三品之下,弹劾有功,三品以上,弹劾无功有过。” 进一步解释这句话,两江之地,国家财源,上层不可轻动,有利于稳定大局。 “国家财政过于依赖两江之地,不可长久。”贾琏很客观的评价了这个现象。 林如海笑了笑:“这也是太祖立主五口市舶司之意,可惜了,西洋海商,汇聚广州,日、朝藩属海商则偏爱闽浙。两江棉布、丝绸冠绝四海,坐在家门口就把钱挣了。在往北就很难了,西洋人还是死脑筋了。” 贾琏笑了笑,没有评价,想起的却是乾隆年间一场洋人告状的公案。 那场公案的结果导致了一口通商,原因嘛很简单,方便皇家捞钱,控制外界信息扩散。 希望大周朝不要出这种案子吧,不过看眼前的局势,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历史的车轮印子,大概是要从大周朝的脸上碾过来的。 一场春末的夜雨后,运河水也被泛绿了,让贾琏真正的体会了一番,“春来江水绿如蓝。” 长江上行船与运河里行船是两回事,风浪带来了明显的起伏,桂香首先遭殃,趴在舱房里呕吐。贾琏却毫无影响,还能站在甲板上看两岸风景。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过坐海船经验的贾琏,并没有太多的感慨,甚至有心情念诗。 站在侧后的张三却很紧张,江上风浪大,船老大这边也很紧张,万一贵人一个脚下不稳,别说落水了,摔甲板上也是大大的罪过。 桅杆顶部,一面【贾】字大旗在风中激烈的挥舞,前面就是下关码头了,视线之内,要靠近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随着大船上的旗号渐渐的清晰,站在岸边的人心情各异。 三生不幸的金陵知府为首,贾家老宅的管事冷子兴与金石,金陵王家的大管事,薛家来的是个大脑袋的小男孩,看着就张牙舞爪。冷子兴最为忐忑,毕竟外号【金老实】的金石劝过他,贾家嫡子南下,应往扬州一迎。冷子兴借口事务繁多,拒绝了。 船挺稳后,贾琏没出现,先下来的是一脸凶悍的焦大,随后下来的是八个表情严肃气势惊人的家将,用贾琏的话来说,这些人就差一副墨镜了。 精心打扮的贾琏出场,可惜桂香还在舱内躺着,没能跟着一起风光。 众人眼中的贾琏,不仔细看,就是个青衫书生,仔细看腰间玉带,脚下鹿皮靴,扎头发的方巾都是金丝绣的,领口处露出一条金链子,手里一把檀木折扇,展开是一副仕女图。 没有刻意的炫耀,初看非常低调,细看全是【富贵】二字。 至于为何没戴帽子,很简单,帽子无法随风而动。 下船站稳花了几秒适应后,贾琏信步十步外朝金陵知府等人走去,远远的便抱手行礼,朗声道:“贾琏回乡祭祖为私事,竟劳动父母官,罪过罪过。”金陵知府不想来,却不能不来,毕竟状元回乡嘛。金陵乃是贾家王家的发家之地,得罪这两家的后果太严重了。 “状元公风采照人,本官添为金陵百姓父母,方可荣幸一见。” 很客气,非常的客气,距离却不远不近,一看就不是贾雨村那种文官叛徒。 寒暄了一炷香,谢过了金陵知府等本地官员,又给他们送走,这时候原地留下的就剩下三家的人,贾琏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看着几个来迎接的管事,开口如寒风袭来:“哪个是冷子兴?” 冷子兴听着一愣,心道:如此不给面子么? 边上的薛大头看着贾琏耍威风,兴奋的想喊叫,但是却被焦大凶狠的眼神吓的不敢说话,甚至还退后了几步。自来熟?不存在的,这些家将太吓人了,似乎下一刻张开血盆大口,给人生吞活剥咯。王家的管事则是一脸的冷笑,默默的后退一步,让出冷子兴来。 金石最为尴尬,进退不得,还是焦大上前一步,推开金石,揪着冷子兴的衣领往下一拽,脚尖狠狠的踹膝盖窝里:“跪下!” 冷子兴疼的脸都扭曲了,口中高喊:“在下于金陵一向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还算有点理智,没喊出【我是二夫人的人。】 贾琏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冷子兴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口中说出来的话极为淡漠:“聒噪!”身后张三上前一个窝心腿,给人踹的仰面一倒,却被焦大和一贾家架着双臂生受了,嘴角一口血溢出,喘息变得急促。呜呜呜的想说话,却给捏住下巴,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贾琏嫌弃的瞟一眼,转头看向金石厉声呵斥:“老祖宗以金陵老宅相托,贾家族人不好管束,一介家奴的女婿骑在你头上,你也不好管束?贾家的脸面丢地上,算谁的?” 金石噗通跪下,抬手狠狠的给自己三个巴掌之后,这才开口辩解:“大爷来信交代,小的管好祖宅、祖坟即可,余者放手于管事周瑞,这是五年前的事情,此信小的还收着呢。” 一听是贾赦的勾当,贾琏并不意外,能从公中弄点银子花差,贾赦哪里顾得上金陵。 “管不了事,还管不了他那张嘴胡说八道么?”贾琏陡然提高了音量,金石顿时懵逼,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此事的样子。 边上的王家管事陡然色变,薛大脑袋跃跃欲试,想张嘴又被焦大一个瞪眼吓回去。 “哼,家丑不可外扬,且回去在说话。”贾琏没再废话,回头看着桂香在船老大的婆姨搀扶下走下船,站岸边的时候,桂香胆怯的看看地上跪着的人,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一句:“二爷,周瑞的女婿怎么了?” 贾琏没立刻回答:“先上车,回老宅还有一身的事情。” 桂香上了马车,贾琏这才有心情招呼王家管事,简简单单的一抱手:“辛苦了,回吧。” 王家大管事脸上阴晴不定,看看冷子兴,又不敢直视贾琏,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退后几步,转身便走。薛蟠眼神里闪动着粉丝看偶像的神采,突然冲出来喊:“表哥,我薛蟠啊!薛蟠,薛家的长子。” 贾琏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我知道,紫薇舍人死不瞑目的薛家长子嘛。” 薛蟠如同看到鬼一样,后退两步:“表哥如何得知?难道是我爹托梦?” 如今的薛蟠大概十岁,脸上已经有横肉了,想到这厮打死人却一走了之,让别人来擦屁股的举动,贾琏真就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冲薛家的随从招招手,过来一个中年管事,贾琏道:“回去告诉薛姨娘,家中事了,贾琏再登门请罪。”中年管事一脸懵逼的时候,贾琏歪了歪嘴,两个家将上前,左右夹住薛蟠,熟练的先堵嘴巴,后绑人。 薛蟠吓的魂不附体,眼睛瞪大如铜铃,【难不成表哥是个人贩子?】 贾琏也不去看他,信步上了马车,心狠手辣的人设,还真缺不了薛大脑袋那张嘴的热搜! 第133章 金陵诸事 第133章金陵诸事 马车走的很慢,金石得以跟在马车边上,一直想努力的解释点啥。 贾琏撩起车窗帘子:“到车辕上坐着说话。” 金石闻言大喜,几个健步上前,车内的帘子半挑,贾琏靠着车壁问:“说说祖宅这边。” 金石回头看一眼后方,能看见冷子兴被绑着像丢麻袋一样丢一辆车上,想到此番来迎接贾琏的车马,都是自己和冷子兴一起商量安排的,顿时更加慎重了。 “回链二爷的话……。”金石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贾琏的反应,发现这位主子闭目养神呢,脸上没啥反应,胆子稍稍的壮了点:“主家只有一房留在金陵,其余的陆续北上京城。这一房为玄租那一辈的妾生子,平日里住在城外,以务农为生,守护祖坟。” 贾琏依旧闭着眼睛,金石继续:“这一房当家人唤作贾光,家人也都算本分。主家在金陵的产业,有宅子一座,店铺若干,主要负责采买,每年定期送往京城备用。周瑞来过一趟后,小的交出事权,日常只是守着宅子。冷子兴在外置办了一处宅子,养了一个外室,日常也都住在那边。只是每逢运货上京时,才会来与小的知会一声。” 贾琏睁眼,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下,后面的焦大立刻上前:“爷!” 称呼完成了转换的焦大,越发的熟练自然了,没法子,贾琏给的太多了。 “你带几个人,找人带路去抄了冷子兴的宅子,账本必须全部带回来,由账房审查。” 焦大应下后,金石赶紧下车,安排人给焦大带路。 由此贾琏想到了贾赦讨要鸳鸯的事情,忍不住想刀人。 贾琏说的账房是从林如海处借来的两个账房,完事还要送回去的。查账的事情,贾琏自然也是能做的,累着自己没必要。 “嗯?”贾琏表情没啥变化,称呼什么的,不是不在乎,而是金石这边真的无所谓了。 先给一干人等打发了,贾琏对金石道:“寻个安静的所在说话。” 贾琏看到的一切,令人想起了一个词【窘迫】,当着一干人等的面,贾琏没主动挑破。 “小女鸳鸯在老太太跟前行走……。”金石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陡然止声,只因贾琏睁眼淡淡的瞥来,顿时整个人都坐直了,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鸳鸯能做到老太太一刻都离不开的程度,说的夸张,实则也很说明问题。 贾琏看看日头,还真是天色近黄昏了。算算时间还真是啊,可不是等了一天么? 仔细看看,这位族叔穿着一身新,很有点小时候父母箱子底常年放着一身好衣服,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穿上的意思。(PS:作者七零后,所以才有类似记忆。) 下车的贾琏没有端架子的意思,笑眯眯的上前行礼招呼:“族叔守护祖坟有功,怎敢劳您久等,琏之罪也。” “都累一天了,大家都别在跟前呆着了,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 祖宅门口站着一群人在等候,金石远远的见了,立刻向贾琏解释:“林家姑爷派人快船传信,贾光一早便来了,这都等一天了。” 这句话虽然遮遮掩掩的,实则已经说明了问题。贾代善那会,金陵分支的族人败家了。以当时贾家的实力,怕是没几个人敢坑害贾家。也就是说,族人自己乱搞被太上皇收拾了。 回到车上的金石继续等候询问,贾琏却没有再问的意思,金石依旧忐忑不安,没话找话:“琏……爷。”想起焦大的称呼,金石临时改口。 气质上就是个老农的贾光连声不敢,贾琏谢过一干族人,请贾光先行。 具体事件贾琏不打算搞清楚,只需要知道,金陵这边的族人过的不好,是他们自己的缘故。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一门双公的贾家,金陵又远离京城,负责人不飘是不可能的。 “鸳鸯我见过,挺乖巧的,虽说老太太管教的好,也有做父母的言传身教。” “金陵这边的族人,过的不如意啊。”贾琏看似随口的一问,金石却显得很紧张的回答:“爷心善,比起普通人家,金陵族人不缺吃穿,十天半月的还能吃上一顿肉,日子算不错的。代善公掌家时,金陵产业比现在要大许多,只可惜族人不肖,败了大半。” 金石领着贾琏往中院来,这里有安静的书房好说话。 这个时候再看贾琏带来的人,呼啦啦的拉出几十米的距离。此前带来的三辆马车,根本不够用的,临时又在码头租了辆车载人,余者都牵马随行。怠慢了啊,金石不禁暗暗害怕。只能暗暗念叨,希望贾琏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放过自己。 贾光无论如何都不敢先行,由此贾琏不禁暗暗推测,京师那边对守祖宅的这一分支,压制的有点狠啊。难不成,他们以前犯过大事? 祖宅这边没几个丫鬟,进门后院子内站着的都是一些妇人,应该是临时从各家要来干活的。贾琏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猜测,冷子兴的宅子里都有几个丫鬟? 尽管事先仔细打扫过宅子,院墙上的斑驳,还是让站在院子内的贾琏感受到祖宅年久失修,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规模比起荣国府差了十万八千里。抬头看看,屋顶有一些新换的琉璃瓦,夕阳下因为亮度的不同,格外的显眼。 金石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谢琏爷夸赞!” 也就是说,贾代善整顿过金陵这边的分支,所以才有现在金陵分支不住祖宅,而是住在城外务农,顺便看护祖坟的格局。作为管事的金石,有维护祖宅的职责,从现状看,这祖宅只能算勉强维护得当,导致这一切的自然是没钱。 金石的话不多,但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一个字不漏。 这位金陵祖宅的主管,主打的就是一个明哲保身。让管营生就管,不让管就交出去。 “去看看焦大那边如何了,顺便把薛蟠叫来。”贾琏没再多话,金石应声退下,没一会薛大脑袋悄悄的推门半开,偷偷的打量书房内的贾琏,见他背对门口站在书架跟前,顿时多了几分胆气,不是人贩子就好。糊涂了,卖我才几个钱? 薛蟠的脑回路非常的奇怪,进门后很安静的站着,等贾琏回头时赶紧上前作揖:“见过表哥,敢问表哥这是缺钱花么?做弟弟的这就让人写信按手印,让家里送一万两过来。” 贾琏……,玛德,这扑面而来的土豪的气息,真的是让人无法不动心啊。 难怪了,王夫人要打薛宝钗的主意,紫薇舍人的家底太厚了。 贾琏默默上前,勾着中指狠狠的给他脑门一下,薛蟠捂着脑门一脸惊恐:“表哥……。” “闭嘴,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多说一个字,我叫十个妇人进来……打你。”贾琏发出了在薛蟠看来最可怕的威胁,十个妇人打的场面无法想象的惨。 贾琏暗暗侥幸,哎呀,差点说快了,把“轮”字说出来就不好了。 “诶诶!表哥请问!”薛蟠赶紧站直了听话,贾琏仔细一琢磨,这厮还是个社牛啊。 “你家皇商的牌照还有多久到期?”贾琏的一个问题其实很有讲究。 “表哥,我不知道啊,这个要问母亲。家里的掌柜们也知道。”薛蟠一开口,贾琏就知道这厮的成色。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知道。 “站好了,等着。”贾琏语气恶狠狠的,之前是嫌他多事,影响自己正常操作,现在更嫌弃了。转身的贾琏找到笔墨,站门口的桂香进来,先是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随后才过来接过墨条研墨,贾琏让她备墨,自己则站在书桌前沉思如何落笔。 准备完毕,贾琏提笔蘸墨,落笔之后一挥而就,写完搁笔,吹干墨迹,找个信封塞进去,递给薛蟠道:“这是给姨娘的信,你不许偷看。我警告你,今后姨娘让你做啥,伱就必须做啥,不然我派人给你绑来,关在小屋子里,找十个老妇人每天打你,拿针扎你。” 薛蟠吓的浑身发抖,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贾琏挥挥手:“滚吧,你的随从在等着你,赶紧回家,以后不许乱跑,被我知道……。” 薛蟠连滚带爬的去了,贾琏看着他远去,忍不住脑补一副画面,十个容嬷嬷拿针扎薛蟠。 桂香等薛蟠去了,顿时笑的捂着肚子:“二爷促狭,十个老妇人拿针扎人,哈哈哈。” 贾琏见她笑的开心,忍不住打击一下:“咋地,你没被扎过?” 桂香听着表情微微凝滞,收起笑容:“婢子倒是没被扎过,却见过被嬷嬷拿针扎的。” 贾琏听到这话,忍不住心里感慨,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穷奶奶了解容嬷嬷。 艺术创作还是要有生活才能打动人,在扎针这个事情上,穷奶奶是有生活的。 弱者对更弱者没有同情心,反倒霸凌更弱者,以此取乐。 这……,该怎么形容呢?贾琏一时无词。 伸手抱了抱桂香,贾琏笑道:“别想这些,以后咱不欺负人,也不许别人欺负咱。” 桂香点点头,带着点鼻音:“嗯,二爷最心善了,从不因小事惩罚下人。” 话说薛蟠离了贾家祖宅,赶紧上马飞奔回家,还好这会街上人不多了,不然八成要出事故。进了大宅门,薛蟠直奔后院,路上遇见妹妹宝钗问他:“哥哥如何走的如此之急,见着贾家大房的琏表哥了么?” 薛蟠顿足道:“见是见了,只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有封信,一起去给母亲看看。” 薛宝钗虽然年幼,却颇为早慧,比起薛蟠懂事的多了,接过信一起入内。 薛姨妈见了儿子和女儿,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笑道:“蟠儿回来了,可还顺利?” 薛蟠手舞足蹈表情惊恐:“见到琏表哥了,可吓人了。哎呀,他还有一封信。” 薛宝钗在一旁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对这哥哥早麻木了,取信展开道:“我来念信。” 【薛家姨妈在上,侄儿贾琏有礼……。】这个开头没毛病啊!哪里吓人了? 薛姨妈仔细听了宝钗读信,内容却让她很是茫然,这贾琏人还挺好的嘛,关心起薛蟠的教育来了。信中贾琏的核心思想就一个,薛蟠是薛家未来的门面,竟然连皇商资格期限都不了解,令人深感忧虑。薛家贾家乃是通家之好,为薛家将来计,薛姨妈应加强对薛蟠的管束和教育,别整天在外面疯。以后薛蟠不听管教,就威胁他关小黑屋,找十个老妇拿针扎他。就说这是贾琏的意思,保证管用。 薛姨妈听到十个老妇拿针扎的时候,一脸错愕,薛宝钗也是一脸懵圈。这琏表哥如此的不着调么?哥哥乃薛家嫡出唯一男丁,重话都舍不得一句,每次犯错都是母亲苦口婆心的劝。 薛蟠的反应则是瑟瑟发抖,这琏表哥是魔鬼么?居然在信里提这个。 好在信往后,贾琏还说了,祖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择日登门拜访,以全两家之好云云,最后还客气的表示,【侄儿贾琏顿首,不能当面拜见,失礼处望海涵。】 薛姨妈等宝钗读完了信,也忍不住叹息道:“你琏表哥所虑,真是为薛家着想。你曾祖为太祖驾前奔走,薛家得了个紫薇舍人的身份,实则还是商人。你父亲想改弦易辙,却因太上皇信重,为皇家奔走。期间许多事情,连我都不知道,如今你父亲不在了,这皇商的资格也要到期了,取信给大哥处,至今也未见回音。” 薛蟠听了顿时摇头:“不要说这些,我不懂,也不想知道。” 薛宝钗看他一眼,回头对母亲道:“琏表哥应是有用到哥哥的地方,这才插手管教。” 薛姨妈也是个脑子清醒的,顿时想到了贾琏的身份,如果他用的上薛家,结合他信里关切皇商资格的事情,应该是有办法的人。 念及于此,薛姨妈赶紧道:“你写封信给琏表哥,说清楚皇商的事情,问问他可有办法。” 薛宝钗听了吩咐,立刻准备笔墨,别看她年龄小,写信的时候倒是有板有眼的。 贾家祖宅这边,焦大带着人回来了,见了金石便问贾琏何在,金石带路入内见贾琏。 “爷,东西都带回来了,交给账房处,那边有一个外室,两个通房,八个半大丫鬟,十几个粗使婆子,三五个家仆,还请爷示下,一干人等该如何处置?” 贾琏不紧不慢的起身道;“人先关着吧,不着急处置。明日你带人护送账房,去各处的店铺看看,金石跟着去接管,可有问题?” 金石感激表示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也不敢废话。 等到焦大应声下去,金石没着急走,而是上前一步,低声问:“老太太那边好说,事关二房,王家要是牵扯进来,爷的脸上需不好看。” 话不多,但是很到位,分寸感极佳。 “贾家整顿家业,轮不到王家人指手画脚。”贾琏气势十足的一句话,金石闭嘴了。 京师里的事情,虽然不知细节,但贾琏一个状元的身份回乡祭祖,本地知府捏着鼻子都要到码头迎接的待遇,实在是太风光了。当然也有担忧的地方,两江总督、江南巡抚,都没有派人来迎接,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金石实在看不清楚。 贾琏倒是看的清清楚楚,两江总督和江南巡抚,都是科举出身。江南巡抚的行辕不肯留在金陵,躲到苏州去了,没必要不肯主动到金陵受气。江北巡抚更干脆,行辕放在徐州,争取一年来一次金陵即可。两江总督不可能去迎接,倒霉催的金陵知府附郭总督,不去不行。 来的路上运河过徐州的时候,江北巡抚和布政司都派了师爷照面的。这就是状元的脸面,别说什么勋贵出身的屁话,状元就是状元,代表的是读书,面子上必须过的去。 为啥探花出身的林如海能掀起轩然大波?三品勋贵的底子摆在那的,见了上官,拜你的时候,是受礼还是不受?更别说涉及到文武之间的利益之争。 放眼如今的朝廷,从内阁到六部九卿,哪个位置有勋贵的底色? 一个都没有! 但那话怎么说的?枪杆子里出政-权,勋贵最大的优势,就是手里有兵权。 王子腾挂征西大将军衔被称为王太尉,太尉是三公九卿那会总领天下军事的主官。 这也是贾琏力劝王子腾放弃京营兵权的根源所在,你掌握了京营还不算,如今又掌握了朝廷最精锐的西北边军,那还了得? 贾琏要是王子腾,回京第一件事情就借口身体有病,交出所有兵权,居家闭门谢客。 出发之前,贾琏心里就有通盘的计划,眼下看来一切顺利,尤其是扬州那边的顺利,有了林如海这个强力的盟友,在金陵的地面上,回头贾琏先去拜见两江总督,暗示不会搞事,周全礼数后,便可以不紧不慢的执行计划。 贾家无论哪一边,都不能成为将来政敌攻击的把柄。 至于甄家,贾琏的想法也很简单,你当我没来,我也当甄家不存在。 第134章 贾琏见制台 第134章贾琏见制台 两江总督行辕,韩宗与师爷正在谈论眼下的朝局。 韩宗科举出身,本不是很看的上贾琏这个勋贵子弟,陛下还是齐王的时候,韩宗是陛下的老师,陛下登基之后,他没能入阁。这里头有当初方白衣势力过大的因素,也有两江税收对于朝廷太过重要的缘故,更有陛下个人对韩宗的个人看法。 “陛下用张、李二臣,行事操切了!”私下里韩宗还将自己当做皇帝的老师,说话直白。 “东翁两任两江,此陛下倚为心腹之故也。”师爷是身边老人了,知道这位东家对于没能入阁是有怨气的,所以只能挑好听的说。韩宗此人能力是有的,却因自负而不为陛下所喜,也就是他为潜邸旧臣,得以官至总督。 两江总督连任这种事情,最早要追溯到太祖时期,不过那会北方战事频繁,两江肩负大军消耗之重任,才有总督连任的先例。太上皇登基之后,再无连任之例。到承辉帝这里,又让韩宗两任两江总督,师爷不得不提醒一下韩宗,该想一想缘由了。 自负的人往往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韩宗也是如此,师爷好心的提醒入耳,给他一种略微刺耳之感,忍不住抱怨:“昔日太祖虽起于湖广,自女真之手夺回金陵为根基,虎踞龙盘,方有龙气大成之势。四王八公,半数出于两江,还有甄家。两江清欠不可急切!” 师爷听了笑而不语,心里吐槽:你那是不可急切么?你是根本不管不问。 作为亲信之人,师爷也只能想方设法的为韩宗谋划,毕竟一身的前途,都在韩宗身上。 实在不行,就谋一个县令干一干吧,举人的功名是差了点,不是有靠山么?韩宗六十岁了,这个年代的人,还能干多少年,真不好说。 “东翁,陛下重托,清欠一事,应提上日程。”师爷再次劝说。 在场官员的年龄都不小了,贾琏属于年轻过分的那款。原则上地方官不得擅离职守,也不得越级拜见上官,架不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场这些官员,总能找到一些理由来金陵,他们的上级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根本管不过来,也不愿意管。 韩宗不想谈,师爷也只好作罢,正要结束这场谈话,门口管家进来通报:“新科状元贾琏,亲自送来拜帖,老爷要不要给个回话,定个登门的日子?” 韩宗听了微微皱眉,叹息道:“我知道了!” 理由很简单,看看在门房处等着接见的十几个地方官员就知道了。区区新科进士,即便是状元那又如何?更何况,林如海有交代,韩宗出身潜邸,为人自负,素来看不起勋贵出身,昔日林如海到任扬州,登门拜见时闹的不是很愉快。 “在门房等着回话呢?”管家如实回答,韩宗想了想:“请他过来吧,总要见一见的。” 韩宗听了浑不在意的摇头冷笑:“贾家一门双公,这一代在京师的名声可不好。东府贾敬行事荒诞,打着在玄真观修炼的旗号,干的全是丑事。西府老太太偏心,逼着大儿子在东边砌内墙,又开了个大门。贾琏出身大房,状元出身,京城老太太眼皮底下不好做的事情,到了金陵还有啥可顾忌的?” 师爷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韩宗这次还算靠谱,接下来很关键。 端着帝师的架子,林如海屁股都没坐热,就被端茶送客了,你说他心里怎么想? 多亏在任期间,韩宗虽不能做到清欠两江税金,却也做到了任内不再增加欠税。不然这两江总督的位子,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坐稳。 师爷看过贾琏殿试的文章,觉得这年轻人见识手段都是有的,差的无非就是经验。这样的人,陛下点位状元的目的其实很明确,是要大用的。如果韩宗与贾琏闹了不愉快,贾琏回京之后,嘴巴歪了歪,都不要对承辉帝讲,在张廷恩那里说两句,韩宗的阁臣之路难也! 师爷心想,如果韩宗这次能听劝,他就继续在总督府做幕宾,如果不听劝,那就提前启动谋一个知县的差事,四十多的人了,总不能真的考到五十岁吧? 有一件事情很有趣,从两江总督到入阁,距离还有两步,一步是官拜礼、礼、户、兵四个尚书之一,下一步就是入阁了。纵观大周朝历任两江总督,自太上皇之后,所有两江总督出身者,都倒在了尚书这一步上头,不是个人出问题了,就是身体出问题了,仿佛有魔咒! 从品级看,总督到尚书是平调,这一步算是过渡,但是真正能迈过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截止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总督为直隶总督,湖广次之,两广第三。 “总得师出有名吧?仅仅是钱财上的事情,应该说不过去。权贵之家的管事,哪有干净的?如今以些许钱财之事处置冷子兴,恐招虐待家中下人之非议。说起来,贾琏乃陛下钦点的状元,与东翁算是自己人,此人必定会来拜见东翁,届时不妨提醒一句。”师爷知道韩宗的性子,所以要提前招呼一声,免得到时候贾琏受冷遇记恨韩宗。 两者相加,贾琏觉得祭祖事了,也许能见到韩宗,坐一分钟就算很给面子了。 韩宗觉得自己还年轻,方白衣五十五岁入阁,干了快二十年的阁臣呢,他才到哪? 眼看朝局也好,个人也罢,韩宗那边都没法深入谈下去,师爷只好转移话题:“今科状元贾琏昨日抵达金陵,在码头就拿贾家在金陵的采买管事冷子兴开刀。” 倒台首辅方白衣是个特例,以巡抚之职跳过总督直上六部尚书之一,可见昔日圣眷。 门房等候的贾琏本以为,今天送个拜帖,得个回信,过几日再来拜见。 师爷听了立刻开口提醒:“东翁!”韩宗知道他的心思,摆摆手,回头问管家:“人呢?” 韩宗稍稍沉默了一下:“回头拟一个文,下发江南江北巡抚,就这样吧。” 很明显,韩宗对清欠根本不上心,太得罪人了。两江文化荟萃,每科进士占比近一成,年数长了,在朝为官者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更不要提那么多权贵在京。金陵王家的王子腾,如今还在太尉的位子上呢,稍稍有点举动,“民怨沸腾”的罪名就砸脑袋上了。 “我与林如海关系不佳,少有来往,贾琏来时在扬州呆了十天之久,怕是未必能看做自己人啊。”韩宗如此回答,师爷不禁暗暗叫苦。林如海的事情,还能怪人家?当初两人一个到金陵,一个到扬州,林如海前脚上任,后脚就到金陵拜见,你连个饭都没留。 等管家出去了,师爷又低声提醒:“京师有信,张廷恩与贾琏情若父子。” 比如韩宗寿辰,韩宗纳妾,探望生病的韩宗(有脚气)。 大周官场上就是这样,上官不会去拦着别人追求进步,除非这个下属惦记自己的位子。 贾琏进门之后,作为后进,主动朝众人行礼道:“贾琏见过各位前辈!” 众人纷纷回礼,只是程度各有不同,有人起身抱手平礼,有人坐着抱手回礼,还有的只是微微欠身点头,就算是回礼了。 贾琏并不在意,安静的坐回廊上等着。 不曾想到的是,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管家过来了,众人纷纷起身套近乎时,管家径直来到贾琏面前:“状元公,老爷有请。”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贾琏被领了进去。不少官员眼神闪烁,有所思! “后学末进贾琏,见过制台大人!”贾琏进门之后,依着大周官场的礼数九十度长揖。 大周太祖没学朱元璋那套,官员之间差四级见面要下跪。三品以上官员面君不跪,可谓给足了官员面子。本朝太祖曾言:肢体上的下跪,不等于内心的臣服。形式很重要,但不是任何场合都很重要。 太祖有圣祖之名,可见在文人之中的美誉。 太祖的礼节制度是一套,私下里的官员拜见上官的举动又是一套,为了升官没节操的官员多了,韩宗见过不少官员见面就跪拜,也习惯了下面的官员这一套,心里还挺喜欢的。 没曾想贾琏一个新科进士,即便是状元出身,也就是个正六品的官,见了制台大人,竟然不跪,韩宗第一印象很不好,年轻人不要太狂啊。 贾琏九十度作揖等了差不多十秒,韩宗才淡淡道:“免礼,看座!” 说实话,贾琏心里很不爽,你谁啊,架子这么大的么?一般情况,三个呼吸之间,就该说免礼了,你这都十息了。再不爽,贾琏也都忍了,顶多是脸上笑容收起来了。 贾琏既然忍了,那就只能继续忍下去,坐的时候只有半个屁股,保证随时能站起来。【多亏长期练太极,不然这马步扎的时间长了,腿受不了。】 “听说状元郎昨日抵达下关码头便拿家中管事立威,需知昔日代善公以善待下人闻名!” 韩宗很不客气,直接拿贾代善说事情。 贾琏听到他提及贾代善,不得不刚坐下有站起来,以示对祖父的尊敬。 “制台大人容禀,冷子兴为贾府金陵采买管事,在外打着贾家旗号办事,倒也无可指摘。然其口不择言,为彰显自身,对外泄露后宅女眷名讳,故而贾琏不能容之,为全贾府后宅清誉,故而以财货之事处置。”贾琏表情严肃的说明之后,韩宗愣住了,回头看看师爷。 【还有这事?我不造啊!】 师爷在侧也是心里震惊,这事情他也不知道,如果真如贾琏所言,那冷子兴该死。 “哦,还有此事?你如何得知?”韩宗不是不信,而是觉得面子掉了。 “琏在扬州坊间得知,冷子兴于扬州采办期间,对外人吹嘘贾王史薛四家如何如何,更有甚者,提及四家内眷之名。”贾琏给了个看似明确的解释,暗示有林如海不满的意思。实际情况是贾琏从原着中得知,故而要名正言顺的收拾冷子兴,真不是对着二房去的。 古代内眷的名字,别说贾家这种权贵,即便是一般的乡绅,闺中女子的名字都不可外传。 传出去就是清誉有损,管家的夫人就得被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从这个角度出发,韩宗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原本想敲打一下贾琏,让他在金陵期间老实点,别搞出什么事情来,现在……。 师爷眼看韩宗词穷,赶紧接过话:“状元公所言如属实,冷子兴死有余辜。” 贾琏脸色微微好看一些,面露苦笑:“家丑不可外扬,此人乃二房婶婶旗下管事之婿,琏虽为长房嫡子,却需给二房婶婶三分面子,人拿下了,回头押送京师,由二房处置。” 韩宗挺尴尬的,提了个话头,却被人义正词严的怼回来。关键吧,逼着人家说了内幕,这放在哪都不太厚道,你是总督又如何?贾琏以状元之尊,身背一门双公的贾家,被逼着当面说家丑,没有回一句“此贾府家事”,就算是很给韩宗面子了。 实际情况是贾琏故意说出来的,就是想借此堵韩宗的嘴。真相要是传出去,那就是韩宗的锅。到时候,贾琏做了点出格的事情,别人也不会怪贾琏,只会觉得韩宗狗拿耗子。 放在现代嘛,就是太平洋那么宽,伱也要管一管的意思。真当自己是美-帝? 尽管有师爷缓颊,韩宗还是没法继续了,板着脸端起茶杯:“喝茶!” 贾琏立刻起身:“制台公事繁忙,贾琏告退。” 韩宗脸上总算有点微笑:“师爷替我送客!”这是强行挽尊之举。 总的来说,韩宗本打算给贾琏上点强度,让年轻人长点记性,没曾想发力点就是错的。 这一个回合,不熟悉敌情的韩宗,勉强打个平手,还是因为他官职的缘故。 如果真相没有传出去,就是一个故事,真相传出去了,就是事故。 出了行辕侧门,贾琏没着急走,谢过管家后,回头看看行辕大门,感慨颇多。 这位总督大人很有意思,不给林如海面子,却很给甄家面子。 甄家是个啥情况,韩宗能不知道么?肯定是知道跟脚的,知道还那么做,就很有意思。 也许,韩制台最初的想法,大概就是两江任上平稳度过,然后回京出任尚书。 这个观点是张廷恩说的,贾琏觉得很有道理。毕竟韩宗是潜邸老人,不一样的。 说起来都是皇帝信任的人,搞成这样真是出乎贾琏的预料,本以为总督大人能立刻见面,算是给一个自己人的面子,没想到进门之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串连招。 这是从自己来的呢,还是冲张廷恩去的? 仔细一琢磨,李清为青云之首,够资格与梁道远争一争心学一脉领袖的人物,他入阁能接受,张廷恩入阁,韩宗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这黑锅背的有点冤枉啊,贾琏只能默默的叹息。 回到贾府,没想到薛蟠又来了,这次是来送信的。 贾琏心情不好,干脆利落的冷眼以对:“身为紫薇舍人唯一合法继承人,整天在外面发疯,心思还是要花在学习如何继承并维持薛家家业上头,今后再听到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消息,我定叫你知道,啥叫关小黑屋。” 初次见面就被绑起来的薛蟠,看见贾琏真就是老鼠见猫,瑟瑟发抖。 但怎么说呢?薛蟠又觉得吧,这个表哥好威风啊,能抱他的大腿,一定很刺激! 真就是又害怕,又很想接近的感觉。 也没说让个座,贾琏便展开信看了起来,见字迹娟秀有余而力度不足,便知出自谁手。 “贾王史薛,四家一体,姨妈所求,琏自当尽力。回去告诉姨妈,我回去的时候,派一个绝对可信的人跟着回去,听我安排即可。”贾琏很干脆的表示愿意帮忙。 薛蟠听了顿时喜上眉梢,他只是被惯坏的孩子,智商还是在线的。 “母亲说了,花费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薛蟠一张嘴,贾琏就知道高看着货了。 “闭嘴,以后说话,别把银子挂在嘴边。好像除了了银子,你就没别的事情可炫耀似的。今天给你上第一课,记住了,不想被人当肥猪宰杀,就别到处以暴发户的嘴脸示人。即便是薛家的至亲,也不要显得家中银子很多,花不完。你有花不完的银子,别人就有替你花银子的心思。你不让别人花,别人就会想法子逼着你掏银子。有个皇商的身份,别人还能忌惮三分,没了这身份,薛家就是别人眼中养肥的年猪,听明白了么?” 薛蟠听的连连点头,贾琏的语气太过严厉,薛蟠吓着了,也记住了。 见状,贾琏挥手道:“滚蛋吧,最近没要紧事别过来,在家好好学着怎么看的懂账本,免得下面的人黑了你家的银子,你从账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书是一定要读的,不读书,心眼瞎!心眼瞎,下人就会起歪心思,外人更是要动歪念头。” 薛蟠再次连滚带爬的要走,到门口突然站住:“琏表哥,冷子兴的事情,母亲让我问问。” 第135章 层层加码 第135章层层加码 旁人掺和贾家的家事,贾琏能一个巴掌糊脸上。但薛家的渠道太馋人了,贾琏决定勉强的给薛姨妈留一点面子。 “冷子兴一介家奴,好大的面子。” 别看薛蟠平日里不着调,此刻却突然找回了智商,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薛蟠毫不犹豫的抱手行礼:“表哥恕罪,告辞!” 回到薛家,薛蟠见了薛姨妈,忍不住抱怨道:“母亲好没道理,让我向表哥问冷子兴之事,差点连我都搭进去了。” 薛姨妈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薛宝钗已经醒悟了,附和道:“哎呀,确实欠妥。琏表哥那边,给哥哥脸色看了?还是说了哪些难听的话?” 薛姨妈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犯蠢了,你是王家长大的人,与周瑞有几分人情在,贾琏能吃你这一套?这是贾家的事情,别看现在二房住着荣禧堂,老太太走了,贾琏要求二房搬走,可谓名正言顺。 薛蟠道:“表哥只说了,冷子兴一介家奴,好大的面子。再无它言!” 薛姨妈听了稍稍松一口气道:“幸好,琏哥儿还留一份面子。你去叫管家来,需准备一些礼物,送到贾家去,供琏哥儿日常花用。” 薛姨妈是个寡妇,还能维持薛家一段时间,也不是没能力的人。薛家后来进京住进贾家,根子在于担心在家的钱太多,觊觎之辈太多,没了皇商的身份,护不住这些家产。 别说什么图财不图人之类的屁话,为了钱财,弄的别人家破人亡才是正常操作。 “冷子兴的相关事务,你抓起来,查账的事情抓紧点,尽快查清楚。祭祖的事情,你去问一个吉日好了,嗯,关键是先给贾光那边派点银子,没钱怎么做事?”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薛姨妈赶紧要补救。这也落入了贾琏的算计中。 日常的采买,做点小手脚,沾点油水,贾琏并不在意。具体办事的人,不给点好处,为何要如此卖力气?金石与贾家存在人身依附的关系,但本质上也是打工人。 面对这样一个主子,金石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有。 什么叫忙晕头了,忘记给贾光办事的银子,你完全就是不敢擅自动用账上的钱财。 这话听着没毛病,好像关心金石,担心他累着了。听了这番话的金石,心里却是凛然。从金陵族人中挑选经营和账房人手,这是来帮忙的么?这是来监视和分权的。以往冷子兴那种大权独揽的情况不存在了。回头面对贾光时,话还要说清楚是贾琏的意思,但凡敢擅自落人情,贾琏私下问两句,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金石站着汇报,贾琏舒服靠在椅子上,身边蹲着的桂香在捶腿。 “冷子兴被拿下,一切乱糟糟的,钱财无小事,是我忘记交代,与你何干?金陵这边的事情,今后你全责抓起来,把账记清楚就行。告诉贾光,家中族人有精于账目和精英者,选几个人出来,听伱调遣。” 这位爷是真的狠啊,冷子兴被拿下,直接关在屋子里,每日送吃的送水,不让人与他说话,就这么关着。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真能给人逼疯咯。 薛家的发家过程,就没少干破事脏事。 贾琏还是讲道理的,凡事都说在前面,你要不识趣,挨收拾了,也不要讲不教而诛。 两个账房查了一天的账目,天黑前来向贾琏交差。 打工人都知道,老板画的大饼吃不饱,还是加工资最实在。 这么主动的为主子背锅,贾琏可不打算承情。 不想自己走冷子兴的老路,那就做好事情,关键是要管好嘴巴。 “冷子兴在账目上做了些手脚,借着负责采买事宜,将贾家在金陵八个铺子的营生停了,其中四个铺子他让丈人和外室家人在经营,四个铺子对外租。每季度的采买,花费的钱财都走了京城贾家公中销账。目前只查到这些,相关人等也都控制起来了,如何处置,请二爷示下。祭祖一事,金陵族人一切准备就绪,特请二爷示下吉日。” 冷子兴打着贾家的旗号在外招摇本身无大错,但为了显摆,拿贾家后宅私密做谈资,那就是死一百遍都不冤的过错。 贾府这边,贾琏根本就不管冷子兴,在他身上不值得浪费太多的精力。 贾琏这边表现的不紧不慢的,重新拿回权利的金石,脸上严肃,心里更严肃。 “小的真是忙晕头了,忘记给贾光银子的事情,耽误二爷的事,二爷恕罪。”金石赶紧请罪,贾琏听了忍不住眯着眼睛看着他,面上忠厚老实,刚才一番话算是把底子露出来了。 金石作为贾家在金陵的总管事本身,就存在着大量的隐形福利。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的费用都能省下,经受的事情还能沾油水,外出见人时,有贾家为后盾,社会地位也有保证,不会轻易受欺负。如果这还不满足,那就是该死了。 没有深究冷子兴的经济问题,无非是必定会牵扯到周瑞,到时候王夫人脸上不好看。贾母还有的活,她在一天,就无法撼动二房的根本。既然无法根除问题,那就先放一放咯。反倒是东府那边,贾蓉的机会更大,一旦弄死贾珍,贾蓉当家了,分分钟能弄死赖二。 当下的伦理道德对于贾琏而言,束缚力看似无形,实则令人难以发力。 还在扬州的时候,贾琏就把事情想清楚了,不着急,千万不能着急。 贾家的事情先放一边,另外开辟财源,免得王熙凤当家各种着急上火。还有就是元春省亲一事,如果贾政和王夫人坚持要接受,贾琏也只能曲线救家了。 大家族就是这样,即便是当家人,也不能为所欲为。 做出任何决定,面子上都是要公平,要服众的。以贾珍为例子,每年还要花钱买米买布,分发给族人。平时这些族人看着没啥大用处,真遇见了事情,这些族人立刻能拉出来做事。 金石告退下去,没一会贾光便进来,见面之后要行大礼,贾琏忙不迭的示意焦大拦着,脸上带笑道:“族叔不必如此,都是没出五服的族人,真正的自家人。” 贾光心里清楚明白,什么自家人之类的话,听听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真。金陵分支族人成年男丁一百来号,以前就只能守着点祖田过日子,京城贾家那边,根本不允许他们打着贾家的旗号牟利,最多就是做点小买卖,挣个三瓜两枣。 平时金陵族人都没资格到金陵贾府来住着,这也算自己人么? 很明显贾琏不是无人可用,用金陵族人的真相,应该就是地头蛇属性在发挥作用。 做事自然要尽心尽力,还要带着眼睛盯着四周,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 这一切都要感谢冷子兴吃独食,事到临头也没人帮着说一句话。 “请二爷放心,贾光一定精心挑选听话的机灵的族人。” 这也是个醒目仔啊,贾琏满意的点点头:“以后金陵这边的经营获利,金陵族人能分三成。好好做事,这是为自己做事。” 让任别人尽心尽力,就一定要给够薪资。一个月三千块的员工,你还指望人家不摸鱼? 具体细节贾琏不会交代,能不能做好,就看贾光为首的族人了。 如果再搞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再收拾就是了。一百来号族人里头,难道挑不出几个能做事的人么?荣国府那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爱用族人,这点比贾珍都不如。 看看贾家那些具体的管事,赖大,周瑞,林子孝,有名有姓的没一个姓贾的。 不是说族人就一定更能做事,而是一定要让族人掺和进去,这样才能让所谓的家奴们不敢肆无忌惮,看看赖大都干了些啥就知道了。仗着贾母的信任和资历,竟敢以大爷自居。 我特么弄不死你! 次日,贾琏还是早早起来,提前约好的今日去拜见金陵知府。 从日后贾雨村的事情判断,金陵知府这个位子,走王子腾的关系就能拿到手,可见王家在金陵的势力之大,到了两江总督和江南巡抚都无法左右的地步。 当然也不排除两江总督和江南巡抚与王家关系良好,稍微交换点资源就能达到目的。 就目前来看,韩宗与王家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差。从林如海处,贾琏得知一个甄家的情况。甄家绝对是太上皇的铁杆,但同时私下里也投资过废太子,为其敛财。这样的事情,四大家族甚至林家都干过,大家族都是这样,四处下注。 韩宗与甄家的关系,也就是面子上尊重的事情,两江税赋的征收,需要依靠地方上的支持。韩宗不愿意清欠本身,就是不想与两江地方势力对抗。与甄家私下勾搭输送利益,暗通款曲的事情,应该是没有的。 韩宗要的是他在两江任上,地方上一切稳定,按时把税收上来,平稳的过渡任期,顺利进京做一部尚书。想法是好的,实际上把问题想简单了。最严重的一点,没有和承辉帝政-治上保持一致,皇帝想做的事情,你再不认可,也不能对着干。 没错,韩宗被外放的关键原因,就是不认可承辉帝的做法,认为太过操切了。 从权利斗争的角度看,韩宗的想法不算有错。但怎么说呢,站在承辉帝的角度看问题,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着急的就是解决钱的问题,没有足够的钱,皇帝的意志就无法落实。 没有充足的财政支持,导致大权旁落,皇权不出京城的事情,历史上那可多了。 眼下的大周朝固然没到那个程度,但是财政入不敷出的局面已经出现端倪,承辉帝高度重视,必须尽快缓解这一问题,寅吃卯粮的事情,不能继续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贾琏在殿试上的文章才能深深的打动承辉帝。食利者分食国家之利的说法,真是说到承辉帝的心头上了。这是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问题,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另辟蹊径。开源节流,在内部等于一部分食利者节流另外一部分食利者,在外部,就是大周朝节流外部,作为己方的开源。 说穿的就是利益分配的问题,当内部很难进行利益再分配的时候,那就只能向外。 要不就学雍正,逼着士绅从口袋里掏钱,不肯掏钱的,问问皇帝手里的刀子答应不答应。 吕-四=娘这种段子,真当历史来看,那就是智商不在线的具体表现。 拿小说当历史的人,互联网上多了去了。 不过怎么讲呢?也算是把皇帝的真实心态逼出来了。一而贯之的还是清末那个皇族内阁,权-利这个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让出来呢? 实际上皇帝都是一个尿性,太上皇当初禅位的原因是重病不起,担心权利旁落皇族分支,如今在后面搞事情不甘寂寞,也是因为不甘心失去权利。承辉帝更不要说了,我既然坐上了这位子,别管是怎么来的,手里的权利谁敢觊觎,亲爹都不能忍。 扯远了,思维散发控制不住。 贾琏的金陵知府衙门之行非常顺利,不存在什么等候之说。 马车还没到呢,金陵知府的管家便等在路边领路,往侧门而去,下车之后,金陵知府等在这里迎接。见面之后也是极为客气。 金陵知府不好当,怎么个不好当?上面有两江总督这个婆婆在一个城里,下面有各路权贵的老家,本地的士绅也不是吃素的。 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哪一方,都不能得罪。 贾琏以状元的身份登门拜访,金陵知府不便大张旗鼓的迎接,但肯定要让本地人看看。 让大家都知道,我与状元公是能说的上话的,找你们办事的时候,地头蛇们就别惦记拿贾家说话了,王家那边也别跳啊。至于甄家,金陵知府也只能假装看不见了。 简单的拜访,周全了礼数之后,贾琏也没多留,只是走之前,随口问了一个人口失踪的案子。金陵知府立刻上了心,追问细节。 贾琏借口是从贾雨村处听来的,贾雨村乃林如海家中西席,同为进士出身,宦海沉浮云云。昔日的恩人甄士隐,因女儿被拐,就此一蹶不振,家业也败了,人也不见了。 送走贾琏后,金陵知府把三班衙役的班头叫来,问及此事。 也不提什么翻卷宗之类的话,只是交代班头,事情一定要查清楚,限期十天,状元郎走之前没查清楚,这个班头就别干了,衙役这个差事,也别干了。 金陵知府也是个妙人,自身能力不提,单单是对衙役这个差事的理解,就非常的精准。 地面上的事情,当然是找地头蛇。 甄士隐的案子,在金陵知府看来,无非就是贾雨村托林如海,又托到贾琏这里。 能不能找回被拐的女儿不提,金陵知府必须把态度做出来。贾琏最多用了三分的力气,金陵知府这里加一倍,至少七分力气用上了,到了班头这里,那就是十二分力气。 层层加码,大家都这么干,理解的都能理解。 人口失踪这种案子多了,为何甄士隐的案子能让知府关注,逼着班头出大力气? 真相往往很残酷,这个班头别的本事没有,金陵城里城狐社鼠的底细,必须是心里有一本账的。谁是贩卖私盐的,谁是收保护费的,谁是人贩子,谁是小偷小摸。班头真心要查案子,很容易对号入座。 让金陵班头下死力气查这种案子,往往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必须就是金陵知府这种老官僚,捏着班头的七寸,我知道你平时没少收黑钱,道上的人都是听你招呼的,不听招呼的基本让你收拾过一遍了,剩下的是得罪不起的。 甄士隐的小案子,你应该是能办的,这是状元郎请托的案子,你不给我办好了,得罪的不是我一个人,后面还有贾家、王家、薛家、林家的面子,自己掂量着办。 贾琏也不是随口一问,毕竟香菱啊,真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原着里的金钗。 馋-身-子这样的话,你不要乱讲啊。我告你毁谤啊!(谁上张唐-探的图) 金陵知府这边的事了,贾琏让金石去薛家通报一声,明日登门拜访。 没曾想午饭刚吃完,薛蟠就来了,不但来了,还带着两辆满载礼品的马车。 礼物很杂,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衣食住行无所不包,檀香之类的不说了,全新的红木马桶都准备了一个。薛蟠还特意问一句,要不要临时安排两个丫鬟过来伺候着。 贾琏自然是谢绝了送丫鬟的好意,这种会导致后院不安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薛蟠也不懊恼,表示大家都是亲戚,什么明日登门拜访之说太客气了,母亲那边都等不及见到琏表哥了。 这话说的人觉得没啥,听的人直冒冷汗。赶紧打断他不着调的话,你娘等不及要见我?这话你也就是在跟前说,出去说能被人编出几千个情节不同的段子。 想到标题为【贾琏】开头的各种皇段子满城飞的场面,贾琏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太社死了。 琏二爷的形象,必须是正面的,必须维护好。(PS:修改敏感提示的墨水在哪啊,我找不到啊。) 第136章 做事干净不留话柄 第136章做事干净不留话柄 “哪有午后登门拜访的道理,明日早上我再去。”贾琏不给薛蟠无理取闹的机会,你不讲究礼数,我还要讲究呢。毕竟第一次登门拜访,午后去算什么事情? 薛蟠还要纠缠,贾琏直接冷下脸:“薛姨妈虽为长辈,却是个寡居,你和宝钗年幼,初次登门,午后拜访失礼不说,外人看了怎么想?” 薛蟠这才作罢,悻悻而去。 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有的事情就不能做,做了就有嫌疑。 薛姨妈一个寡妇,贾琏却能算成年人了,下午登门,万一喝多了需要住下,即便是亲戚,说出去也很难听。贾琏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冒险! 这年月你在青楼怎么乱来都不会出问题,最多就是才子风流。伦常之间出了问题,那人就算是彻底的毁了,道德上站不住,啥都别提了。真当贾家没政敌么? 贾敬就是个前车之鉴,他是怎么下去的?贾敬之后,贾家没啥出头的人,现在出了个贾琏,有心人的眼神自然聚焦。资源是有限的,强力的竞争者,能少一个,为何不少一个呢? 以四大家族的势力,贾敬能被人逼着退出仕途,去玄真观躺平(摆烂),固然有自身的因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舆论攻击,不得不退出。 主观上贾琏没有努力奋斗的意愿,但是别人不知道,客观上贾琏已经肩负重振贾家门楣的担子,注定要被动的往前走,不往前走,就等着被人踩死。 贾琏的情况和王子腾的情况不一样,王子腾已经走到了武将的巅峰,再往上很难了,这时候退一步,比努力争取进一步,反而获得了更多的腾挪空间。 至金陵第四日,贾琏非常正式的登门拜访薛家,内眷不方便,只能是薛蟠出迎。 看着年幼的薛蟠略显拙劣的举动,贾琏深刻的感受到了薛蟠面临的压力。这么点大,就要迎来送往,换成自己的话,大概率也是想逃避一切吧。 经历过尤氏等人的洗礼,贾琏现在淡定的多了,几秒内就恢复了常态,最多就是在心里微微的叹息,这个年龄做寡妇,需要维持家业,还要护着儿子,太难了! 仔细再一想,比起普通人家因为生计的烦恼,似乎薛姨妈的事情也不算啥了。 进门之后,贾琏收起在外面的严肃,笑着鼓励一句:“方才外头做的不错,有板有眼的,以后继续保持。人前再怎么不习惯,也要忍着,毕竟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要放在现代社会,不带滤镜淡妆出镜能逼死多少网红? 过中堂,入后宅,这就是登堂入室,亲戚关系没问题,要是一般客人,至多能到正堂。 贾琏自然是摆足了晚辈的态度,这一点他是不会犯错的。 薛姨妈和宝钗赶紧侧身,不受全礼。 如今被夸奖了,顿时有想法:琏表哥是为了我好,此前顽劣之名传到京师了么? 所以,也就是仅仅一瞬间,贾琏的心理建设就完成了,同情薛家就是多余,薛家还是安心的当好工具人吧。 主动上前,抢先行礼:“贾琏见过薛姨妈!” 薛姨妈领着薛宝钗站在垂花门口候着,比地位贾家高的多,贾琏个人的地位更高。所以啊,摆长辈的架子,不存在的。没见薛姨妈为了讨好贾琏,连马桶都考虑到了么? 紫薇舍人对于薛家而言,更多的是个虚衔,方便在外行走,并无实际权利。 薛蟠后来的顽劣,也许是从紫薇舍人走之后,薛蟠被逼着站出来,起了逆反心理。 薛姨妈看着就二十多岁,算一下,薛蟠十岁,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生薛蟠,这就没到三十岁啊。再看她的样子,养尊处优的生活之下,岁月带来的变化非常不明显。 “琏哥儿有礼了,自家亲戚,不必如此,显得生分。”薛姨妈也是大家出身,自然是有礼有节。贾琏这才抬头正视,看清楚薛姨妈后,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心生波澜。 “如此说来,大哥近况不佳?这不是打了胜仗么?在异域打仗,哪有不错杀几个人的?”薛姨妈不自觉的为王子腾辩护,尤其听到御史台弹劾如潮时,更是紧张的站了起来。 这个猜测也仅仅是猜测,毕竟生在这种家庭,大概率还是会长歪的。 本质上薛家就是商人,能与王家联姻,太上皇推动是一回事,薛家的财力也是主要因素。 客客气气的一番寒暄后,顺便招呼一声宝钗,内堂落座,丫鬟奉茶后,贾琏才说起一些沿途趣闻,以及京师的消息,算是给薛家人普及当前朝局的信息,以免因为信息不畅,造成薛姨妈在判断上的失误。 薛蟠坐在一旁,好像个多动症,贾琏几次眼神给他压回去坐稳,耐着性子在旁听。宝钗倒是很安静的坐着,看似没啥存在感,一个不小心就能注意到她,小小年纪,已显不寻常。 有状元光环的贾琏和原着里的贾琏完全是两个概念,此刻贾琏的表现,落在薛姨妈和宝钗的眼里,那就是风度儒雅的翩翩君子。低姿态是高素质的表现,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贾琏的夸奖让薛蟠有点飘了,见面之后被连哄带吓,薛蟠都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薛蟠也很生气的附和:“这些人太不讲道理了,上阵打仗的又不是他们。” 贾琏听了微微一笑,看一眼薛蟠道:“记住,这是给你上的第二课,宦海沉浮,毫无道理可讲。利益面前,讲的就是个鸡蛋里挑骨头。你家的情况,作为长子必须要有个清醒的认识,偌大的家业,没有相应的社会地位,无疑于置身死地。凡事,还是要想着靠自己,求人,永远是下策。你家有钱不假,但如何花钱,却是一门学问。提着猪头不管遇见哪个庙都要去拜一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傻子。” 薛蟠听了呆了呆,愚蠢的眼神又露了出来,薛姨妈看着都想哭,赶紧欠身福道:“多学琏哥儿教诲,自家人就是自家人,说的都是大实话。” 薛姨妈努力的往自家人上头去靠,同时还看一眼宝钗,可惜了,太小了。 贾琏不敢受礼,起身让过,待薛姨妈坐下了,这才落座道:“贾王史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姨妈不必太过客气,薛家的事情,只要能说上话,琏断然不会推辞。” 好听的话又不要钱,薛家却是真有钱,还有渠道。至于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关系,只要贾琏表现出足够的实力,那都不是事,薛姨妈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就是这个道理,如今薛家的皇上资格还有一年到期,往前算是太上皇在位那会,新皇登基后,一些老关系说不上话,使不上劲,银子没少送,却迟迟没有一个准话。琏哥儿深知京城底细,不妨指一条明路,日后薛家自有回报。” 总归是薛蟠和宝钗年幼,此刻能站出来说话的也只能是薛姨妈。 回报不回报的,贾琏当然不会挂在嘴上,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内务府那边,忠顺王跟前我也说不上话,倒是陛下跟前的裘公公、夏公公,能递的进去几句话。回头再托元春姐姐那边说两句话,事情能有八成的把握。” 绝对能成的话,贾琏当然不会说出来,即便是八成的把握,薛姨妈听的也是欣喜不已。皇上的事情,不是没给姐姐写过信说过,王子腾那边也没少写信相求。但得到的回复都是等着,现在的时机不成熟,事情不好办之类的话。 此前逢年过节的,薛家没少给京城送重礼,却从没有得到过贾琏这种当面给出准话的回答。这一比较,高下立判了。什么贾家的姐夫,什么王家的大哥,还有一些老关系,除了要钱要东西,真就是一点话风都不漏。 “如此真是太好了,琏哥儿只管放心,花费多少,薛家都是舍得的。”薛姨妈赶紧给出一个准话,也没担心贾琏在吹牛。 贾琏却也没狮子大开口,笑着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早,回头姨妈安排一个心腹随我回京,我安排能递进去话的人见面,两家当面谈,我就做个中人。” 这个态度就很超然了,给人一种我不图你薛家的钱财,就是牵线搭桥的。 实际上只要能答应牵线,薛家就会奉上一笔丰厚的好处。 薛姨妈再三谢过,贾琏表示事情不用再提了,起身告辞出来,正经事情谈完了,就别在内宅耗着,传出去不是好事。贾琏可不是贾宝玉,整天赖在人家姑娘闺房里。 更不是贾母那种,打着心疼外孙女的旗号,做出来的却是有损黛玉名誉的事情。 前后半个时辰,贾琏出了内宅,在中堂与薛蟠坐下说话。对此,薛蟠还好奇道:“琏表哥,都是亲戚,为何要出来说话?” “亲戚归亲戚,外间知道了却会以男女大防做文章。若是寻常富家翁,倒也无所谓。在官场上生存,半点口舌把柄都不能留给他人。”贾琏解释的明明白白,这话自然也会传到薛姨妈的耳朵里。 果然后宅的母女听了这番话后,薛姨妈教导宝钗道:“琏哥儿虽不是正经的表亲,却是个礼数周全的君子。事事都在为你我母女考虑,所谓男女有别,人言可畏,他都先想到了。伱姨妈那边的姨夫,人品没啥问题,却是个没啥用的人。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王家那边,实打实的好处要个没够,凡事都落在了嘴上。” 母女二人私下里的时候,薛姨妈说话也是不带保留的,要是薛蟠在跟前,她还真不敢说,那儿子就是个嘴上不带把门的,说给他听,他会漏出去的。 “哥哥日后要能有琏表哥一半,母亲便不必如此劳心伤神。”薛宝钗也很是感慨。 薛姨妈偏心儿子,听了这话也是感慨:“都怪你爹走的太早,没能带一带你哥哥。好在如今有琏哥儿这个靠谱的亲戚,托他帮衬一二不难。” 薛宝钗低声问:“听说琏表哥以前在贾家风评不佳,怎么见了却大相径庭?” 这个问题薛姨妈没法回答了,只能叹息道:“你还小,以后大了自然会明白。” 心里却是这么想的【我那姐姐是个啥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能不晓得?即便是婆婆偏心的缘故,你也好意思心安理得的住荣禧堂,不怕外人笑话贾家?】 贾家嫡长子住东跨院这个事情,外界看着就是笑话。尤其是在讲正统的东亚文化圈,这种事说的严重点,就是颠倒纲常。也就是老太太还在,外人不好当面说啥,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的。眼下贾琏冒出来了,今后二房的处境更加尴尬。就看二房识趣不识趣了。 薛姨妈在心里暗道【琏哥儿看着就是个仁厚孝顺的性子,想来不会让老夫人难做。】 这一点薛姨妈真没想错,贾琏的计划就是贾母在一天,绝对不会明明白白的动二房。反倒是王夫人那边,没准会出啥幺蛾子,到时候名正言顺的反击就是了。 薛蟠陪贾琏用了午饭,因其年幼,贾琏没喝酒。 饭后贾琏用了一杯茶便起身告辞,薛姨妈领着宝钗送到中堂才停下。 临了薛姨妈说了一句:“王家人有礼数不周的地方,琏哥儿看在风儿的面上,包容则个。” 这个话让贾琏对薛姨妈又高看一眼,如果是薛姨妈嫁给贾政的话,还真有点难弄了。 所谓的礼数不周,自然是指贾琏到金陵的时候,王家去迎接的是个管事。本地族人一个没去,这就王家族人不懂事了。贾光没去,不是资格问题,是冷子兴在搞事情,情况不一样。 薛姨妈听薛蟠的汇报后,自然记在心里,念及贾琏年少,恐心生芥蒂,特意出声缓颊。 “薛姨妈有心了,贾琏记住了。”面子,贾琏给的足足的,薛姨妈也松了一口气。 所谓金陵王家,自然是个大家族,但是真正的门面还是在京师王子腾兄弟。 金陵王家的主事人太拿自己当一回事,自持身份的举动,落在贾琏的心里,跟小丑没区别。你让管事来迎接,我自然也让管事去回礼。 商定了薛家安排人进京办事的事情,贾琏出来后直接回贾家,祭祖的时间定下了,就在三日之后吉日吉时。王家的事情,贾琏交代了金石,让他去回礼即可。 话说贾琏在金陵老宅斋戒沐浴,等候吉日往祖坟祭祖之时,金石去了王家回礼,回来后一脸铁青的来销差。见了贾琏也没说啥话,就是笑的很勉强。 贾琏见了本不想多问,想到今后金陵这边还是要靠金石主持,便关心问一句:“怎么,王家那边礼数不周,让你难堪了?” 金石赶紧正色道:“回二爷的话,王家那边小的去了,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了王家一个二管事一面,就在门房处呆了一炷香,茶水都没一口,就叫人打发了。” 贾琏听了一脸的错愕,王家族人这是有多张狂啊? 对待自己尚且如此,对待其他人呢? 真是万万没想到,王家的族人主事是这么个行事风格,真不知道私下里给王家招惹了多少仇家。想了想,贾琏安抚一句:“此事,回京之后我会与王家人提及,你且安心办事,王家那边日常不走动就是。如果在外面行走时,实在躲不掉,当面受辱,大可以打回去。将来闹出事情来,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金石听了顿时暗暗感激,王家人这个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对京师那边提过。结果是一点下文都没有,现在贾琏这个贾家当家人放了话,金石的腰杆子自然硬了。 维护贾家门楣这种事情,主人不硬气,下人怎么好硬气的? 金石退下后的事情不提,贾琏安心在家等着吉日,薛家那边薛蟠每日都来拜访一下,从不空手,也不说事情,就是坐一坐闲聊一些事情。 毫无疑问,薛蟠的举动是薛姨妈安排的。从结果上看,薛蟠现在还没彻底长歪。 贾琏自然要抓住机会,给薛蟠灌输一些理念,什么看病要对症,送礼要送对,商贾地位低,抱大腿自然要抱粗的那一根。还有京师人心险恶,待人不可太实诚。遇见那些毫不掩饰歧视态度的权贵,实力不对等的时候,千万一定要忍耐,回头找机会打回去就是。 还有,有的人看不起你,那是在骨子里,嘴上不说罢了。有的人看不起你,当面说出来,即便受了辱,倒也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种当面说出来的人,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你口袋里的银子的人。 贾琏的PUA方式也很讲究,都是讲一些有趣的故事,顺便带出来,让薛蟠记忆深刻。渐渐的就会把贾琏当做心灵导师,说一些自己遇见的倒霉事。 贾琏也不笑话他,反倒替他分析一下,当时各方的真实心理。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贾琏出城到祖坟祭祖,仪式搞的不大,也没邀请外人。 花了一天的时间弄完祭祖的事情,贾琏在家休息的时候,等到了来自金陵知府的消息。 第137章 观人之术 第137章观人之术 昨天做事太辛苦,早晨起晚了一炷香时间的英莲,吃了娘的三鞋底,床上还没起来的爹,也跟着骂骂咧咧。头发都没收拾,英莲就得开始一天的劳作,扫地,洗衣裳,总有干不完的活。正在英莲拿起扫帚的时候,院子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吓呆住的英莲长大了嘴,却怎么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脑子里嗡嗡嗡的,看着一群衙役冲进来,没一会爹娘叫人给架着出来了。 金陵知府衙门的门子从门口进来,看见英莲时眼睛一亮,惊喜道:“没错,就是她。” 知府老爷开出了赏格,找到英莲赏银子一百两,提供线索的能有五十两。 三班衙役们忙的鞋底都走坏了两双,最终还是这门子出来说,他能认出英莲,眉心的一点胭脂红就是最好的证明。 衙役们根本不给拐子夫妇说话,直接嘴堵上了,英莲稀里糊涂的叫两个粗使妇人带着走,一路到了知府衙门,没见着爹娘,问了一句才知道,人被拿下了大狱,要等一个贵人来处置。 不知所措的英莲在一个房间里带着,吃喝都是供着的,就是两个婆子轮流看着她,不让乱走。英莲哀求两人去打探爹娘的消息,婆子劝她耐心等着,说是好事云云。 临近正午时,房门开了,一个贵公子进来,身边还跟着班头等人。 英莲赶紧站起来,低着头微微发抖,不敢去看人。 听到有人说话:“头抬起来。”英莲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贵公子,生的甚是好看,眼神也温和,没有爹娘打骂时的凶狠样。 金陵知府回了一个了解的眼神,贾琏只要人找回来就行了,其他的不管,人情也是认的。 屋内英莲紧张的垂手而立,眼前的贵人看着就让人心安,下意识的英莲问一句:“贵人,我爹娘呢?”贾琏听了忍不住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心疼一会,柔声道:“他们可不是你爹娘,是人拐子,你小时候因为家丁霍启疏忽,叫这俩拐子从庙会上拐走了。” 舒服了,心里真的舒服了。 出来后贵人身边的下人头领张三过来,递给他一包银子,附耳说了一句话。班头听了面无表情的看一眼门子,回头时轻轻的点点头。门子浑然不觉,眼神全在那包银子上。 贾琏笑道:“审案伸冤,大人才是内行啊。” 贾琏先出去了,桂香随后进来,冲英莲笑道:“小妹妹,别害怕,我是你桂香姐姐。” 更该死的人其实是贾雨村,只不过贾琏暂时不好动他。没有发生的事情,你拿来给人定罪,那不是搞笑么?贾雨村托林如海的关系,抱上王子腾大腿的事情,这不是没发生么? “人拐子夫妇如何处置的?”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如果金陵知府心不够狠,贾琏不介意帮忙送一程。张三道:“判了流放云南,说是这对夫妻身体不好,怕是路上扛不住。” 班头示意大家分钱,一干衙役笑嘻嘻的凑一块,门子搓手等着拿大头时,突然眼前一黑,剧烈的疼从头部传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嘴被堵上了,头上套着麻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拼命的挣扎着,扭动着身子。 看了一眼一身旧裙子,还有补丁,贾琏心里对这对人拐子夫妇,更是狠的牙痒痒。 贾琏径直去了知府处,见面后再三拜谢,称了了一桩心事,大大的承情了。 做事沉稳的张三敲门进来,低声通报:“那班头收了银子,事情绝对做的悄无声息。”张三根本不问,为何要如此处置,贾琏也不会解释,小沙弥为何有取死之道。 做这种事情,本身并无太多的快感,无非就是看原着时心头的一股难平之意。 “额头一点胭脂红,没错了。辛苦班头了!” 贾琏继续解释:“你亲爹我找不到,亲娘已经托人找到了,回头见了你就知道。” 以贾琏今时今日的地位,小沙弥也好,拐子夫妇也罢,都是蝼蚁一般的随意踩死。 英莲被桂香带着,坐一顶轿子回了贾家,走侧门进院子,落轿后但见一个粗布裙,头上荆钗的妇人。这妇人正是封氏,见了英莲顿时激动的浑身发抖,扑上来抱着英莲,嚎啕大哭:“我的儿,苦命的儿!” 英莲顿时一脸迷糊,怎么就不是爹娘了? 班头谢过贾琏退下,示意粗使婆子出来,让贵人与英莲单独说话。 如今作恶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贾琏的意难平少了一桩。 随后进来的贾琏见了这一幕,幽幽的叹息一声,悄悄的离开,回到书房内。 知府大人自然笑眯眯的表示客气,寒暄一番后,贾琏主动告辞时,金陵知府问一句:“那对人拐子夫妇,该如何处置?” 看着一脸沉稳的张三,贾琏忍不住叹息道:“你们这些人,本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结果困在京城蝇营狗苟,一身本事都荒废了。” 张三听了这话,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笑容:“二爷,当年代善公也问过这话,小的一干人等都回答,沙场征战是逼不得已,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谁愿意去卖命?” 贾琏有点愣住了,总觉得这些人似乎不该埋没的,却没想过,人家到底想要啥生活。 果然主管的臆断要不得,你得先问问人家,到底想要点啥不是,不能替别人做主啊。 “好吧,伱开心就好,将来有啥想法,只管与我说。” 张三听了呵呵一笑,告退下去。眼前这个新主子,在张三的心目中,那可是能比肩代善公,甚至超越的人物。最难得的还是对待下人的态度,不是那种虚假的没架子,给钱的时候真大方,你从他眼里看不到所谓的低人一等。 跟着贾琏后面,呆着舒坦,屁事少,挣钱多,何乐不为呢? 至于弄死个把人的事情,比起代善公,那真是太仁慈了。 晚一点,封氏呆着脸上泪痕没干的英莲一道进来,见面后不顾腿脚不便,给贾琏结结实实的跪下。贾琏见状,赶紧侧身对桂香道:“赶紧给人扶起来!” 接着又道:“好好说话,不许再跪了,不然我就躲着不见你们。” 劝是劝不住的,只能威胁一下不见她们。封氏只好起来,再次道福:“贵人的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回头一定在家中立贵人的牌位,日日香火供奉。” 贾琏一脸黑线,活人立牌位这种事情,想想就膈应。 眼下封氏和英莲,真就是无以为报了。 “立牌位的事情先放下,你母女二人相见,今后有何打算?可有贾某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话封氏听了面色一凝,眼泪似乎又要下来了,贾琏也没法说啥,毕竟谁遇见这事,都很难控制情绪。好在封氏只是抹了抹眼泪便道:“外子不知所踪,娘家也是回不去了,但求贵人开恩,救人救到底,给我母女托身贾府为生的机会。” 贾琏听了也只能是叹息一声道:“你二人入妇为婢,并非我本意。” 封氏见贾琏并未拒绝,只是在犹豫,上前一福道:“眼下对我母女而言,托身贾府乃是最佳选择,余者皆不能安稳谋生。” 贾琏想了想道:“如此,你们母女先留在贾府,回头你娘家人要是愿意来接,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契约就不立了,这样可好?” 封氏听了却道:“名不正言不顺,我等自愿卖身入贾府,没有契约,如何能在人前在贾府内行走?贵人心善,落入旁人眼里,怕是要对我母女另眼相看。” 贾琏一时无语,要怪就怪大周朝这个吃人的社会吧。真不是我想占人家的便宜。如果不立契约,还真不好将二人庇护在羽翼之下。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回头到了京城,你母女可以住一起,英莲跟在桂香身边。” 得了贾琏的允诺,封氏拉着英莲再次跪下,这次贾琏没躲,受了这一礼。也等于承诺,今后护住这对母女的周全。 没法子,这个世道对无依无靠的母女,太过残酷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英莲,此刻总算是有胆子仔细打量贾琏,心里觉得,人好看,心善。晚饭的时候,还吃到了肉呢。跟着这样的主人,应该是不错的。 贾琏让桂香领着母女二人下去梳洗更衣,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了。 金陵之行了结,接下来也没啥事情了。秦淮河上的姐妹们在召唤,贾琏却没有回应的想法。还是赶紧回京师吧,那边还有个王熙凤等着要嫁过来,还有平儿呢。 嗯,想到这点,贾琏便吩咐下去,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走之前,贾琏吩咐张三,派人押送冷子兴先走一步,至于他的外室,贾琏也不曾为难,允许带上私人财物滚蛋,至于房产,自然是要收回贾家的。 贾琏给老太太手书一封,说明冷子兴获罪的原因是在外宣扬贾家内宅隐私。别的一概不提,这一招意在安抚贾家其他的下人,免得人没回去,荣国府的下人已经人心浮动。 回程先到扬州停靠,再次见到林如海和贾敏,这对夫妻已经宛若重生一般。 一礼拜见长辈后,贾琏这才对林妹妹笑着说话:“表妹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贾敏见状也很开心道:“依着琏儿的建议,停了补药,在膳食上下功夫,多运动。起初不见起色,三五日后,饭量有所增加,最近两日,没顿能用两碗米饭了。” 林如海在一旁也笑道:“我也你姑母饭量也见长,一顿三碗米饭,也只能吃个七分饱。” 贾敏听了冷笑道:“你是在嫌弃我是个饭桶咯?” 林如海哈哈大笑,掩饰过去。 午宴时多了一个人,贾琏只是一眼就知道,这人是贾雨村。 都是进士出身,贾琏却以长辈之礼对待,这让贾雨村受宠若惊。 贾敏在侧冷眼旁观,若有所思。林如海倒是没察觉异常。毕竟他是贾琏的长辈,贾雨村是他同年,贾琏的礼数上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心情不错的林如海和贾雨村没控制好量,尤其是贾敏带着女儿下去后,更是撒欢了。 喝高兴了还冲贾琏连声抱怨:“上次你到扬州之日起,你姑母管的可严了,说是为了身体好,让我滴酒不沾,这些日子真是过的太难了。” 贾琏也只好笑着表示:“喝酒伤肝,姑丈还是悠着点。” 贾雨村心情也不错,结果是两人都喝大了,由下人送回去休息。 贾琏一个人在酒桌旁呆呆的坐着,心里盘算该如何与林如海讲贾雨村的事情。封氏和英莲在前院,目前未曾见到贾雨村,贾琏也不打算让他们相见。 要不要安排贾雨村一道回京,半路在运河船头来一个酒后十足落水的剧本呢? 念及于此,贾琏也是心头一惊,穿越之后整个人的思维变化太大了,真就是拿人命不当一回事。我怎么回变成这样呢?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有取死之道。 千万不能习惯性用人道毁灭的手段来解决问题,生而为人,不可人性泯灭啊。 贾敏悄悄的出现,在一旁见他表情变化不小,笑着问:“想什么呢?” 贾琏听了先是一惊,看清来人便起身道:“姑母怎么来了?” “你姑丈有梅姨娘招呼,我来看看你,嗯,没喝多。”贾敏笑眯眯的表达关心后,话头一转:“你对贾雨村有不好的看法?” 贾琏心头巨震,这姑母真厉害啊,察言观色到了能读心的程度么?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贾琏很快就找到了应对知道,表情不变的摇摇头:“不可说!” 贾敏一听这话,立刻加重了语气:“可以说,我说的。” 贾琏无奈的来了个法军礼,然后才以无奈的语气道:“我得异人授观人之术,虽略知皮毛,却也能有所得,” “哦,仔细说说,贾雨村的面项如何?”关于异人这个说法,贾敏自然是信的,因为古人信这个,而且贾琏没有欺骗贾敏的理由,完全可以不说所谓的异人就是了。 贾琏还是摇摇头:“不好说,我学艺不精看不清,只是感觉有点不太好!” 贾敏表情微微一变,似乎联想到什么。 第138章 贾府出事 第138章贾府出事 贾琏要是言之凿凿的说点啥,贾敏未必全信,现在说的含含糊糊的,反倒全信了。毕竟是亲侄子,还出手用偏方治好老毛病。 至于为何不对林如海说,那不是明摆着的么,林如海与贾雨村关系匪浅,贾琏去说那就等于是挑拨。最重要的,贾琏头一次见贾雨村,怎么好对林如海胡说八道? 林如海酒醒之后,见贾敏一脸不悦的在侧伺候着,顿时一脸汗颜:“哎呀,对不住夫人,没控制好酒量,劳夫人担忧了。” “不是不让你喝酒,实在是喝多了伤身子。”贾敏温言软语的,加深了林如海的愧疚。 说起来林如海不是没有别的女人,唯独贾敏给他生儿育女,儿子早夭的事情,虽然查无实据,但林如海还是把有嫌疑的人都处理了。重新整顿林府内外之后,夫妻二人的身体快速好转,连黛玉的身体都见好。 “说起来,还要多谢琏哥儿。”林如海主动转移话题,贾敏果然顺着他的话说:“这是自然,你啊,还是习惯把人往好处想。某些事情,比不得琏儿,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人。” “哦,还有此事?”林如海起了八卦之心,贾敏也没藏着掖着,把贾琏与异人的关系说完,最后又补一句,若不是异人出手,指望请来大夫,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一个方子,稍作增减,外行根本看不出来。”林如海想起这句话,不禁说了出来。 “琏儿还说了一个事情,……。”贾敏将贾琏关于贾雨村的看法说了出来后,林如海也不得不重视。毕竟贾琏给林家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向好变化,他的看法当然不能怠慢。 “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贾雨村入林家为西席之前,你的身子还算好的。” 林如海这么一说,贾敏也开始自由心证了,这东西不要证据的,很快在脑海里完成了逻辑闭环:“琏儿说看不清,许是贾雨村带来的霉运?” 林如海顿时面露感激之色,不愧是贤内助,关键时刻就是向着自己,让贾琏用气运来压贾雨村的霉运,这办法也就是贾敏才能想的到了。殊不知,这个话是贾琏提前交代的,不然贾敏怎么会干这个事情,贾琏是娘家唯一能撑起门面的年轻人。 林如海有点躺不住了,起身背手来回走动,好一阵才道:“此事,需稳妥起见。” 林如海当然也知道承辉帝的年龄优势,问题是他经历的更多,态度谨慎的提醒一句:“贾王史薛四家,与太上皇的纠葛更深一些,贾家两任京营节度,都是太上皇当政期间。” 呃……。林如海一听这话,忍不住也信了三分。不然解释不清楚,为何贾雨村为西席后,贾敏的身体急剧恶化呢?这事情或许是有外因,但运气这东西,你怎么讲呢? “此事,不要对你姑母说,更不可对外人说。”林如海话虽如此,实际上已经等于同意了贾琏的观点。很快林如海转移话题:“贾雨村之事,你可有定见?” 贾琏听了点头接下这个差事,尽管贾雨村很遭人狠,但这话怎么说呢?刚出来做官的时候,贾雨村也是个正直的官员啊。接触之后,贾琏看的清楚,贾雨村是个非常老练的官僚。 贾敏冷笑问:“怎么个稳妥法?”林如海道:“我与他为同年,如不能善待,其他人会怎么看我?只是给舅老爷的信,我得改一改。” 贾敏道:“不用写信了,正好我寻思身体好了许多,带着玉儿回京看望母亲,顺便在娘家住上一阵,还能赶上琏儿的婚事。贾雨村可以跟着一道上京,琏儿气运足,能震的住。” “如此也好,给你二叔的信了,我就不提贾雨村的事情,全权托付给琏儿处置。” “贾王史薛,史家已然没落,薛家只是有钱。我没有起来之前,只能靠王太尉一人撑着局面。太上皇年龄大了,一个不小心没准就……。此番回京,如有机会面见王太尉,我一定痛陈利害。陛下手握大义名分,客观上已经占据了上风,私下里的伎俩,翻不起大浪。” 贾敏不是蠢妇,自然听的明白,于是问一句:“要不要与琏儿说说?” “只是这样么?”林如海还是不肯轻易表态。 “姑父友爱同窗之谊,不可受损。回头见了王太尉,我提一句,往西北打发就是。”贾琏看似随意的回答,好像不放在心上,实则心里在做判断,王家人已经够狂了,加一个金陵知府贾雨村,今后王家人在金陵不得翻天啊。 林如海听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贾琏是个狠人,只是不知道能很成这样。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今后贾府必须是我说话算数。为了贾府的长久富贵,即便是有不忍言之事,该做的还是要做。”贾琏把话说的极为明白了,谁拦着我,谁就是去死。 贾琏当然要反驳这种观点,贾家后来败家,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些旧有关系纠葛的产物,更有贾家人贪财的因素。 “眼下扬州这边不安生,盐丁那边还需一些日子才能整顿完毕,搞不好还要拉开阵仗对峙一阵。有句话琏儿说的在理,有的人但凡能不讲道理,就一定不会讲道理,所以要用他们听的懂话讲道理。眼下朝廷的格局,为夫没有摇摆的余地。” 林如海点点头:“说是肯定要说的!”贾敏迫不及待:“我这就去叫他。” 两刻之后,林如海在书房里见到了贾琏,见面之后很干脆的表示:“两位圣人之争,你以为如何?”贾琏也干脆:“当今只要稳住财政不坏,就是必胜的局面。” 贾琏笑了笑,他没法说我看过原着,也不能拿异人说忽悠,林如海不是贾敏,读书人还是讲子不语怪力乱神。 既然是盟友了,贾琏当然要摆明立场,他就是看好当今陛下。 这个人留着,或者推荐给张廷恩做一把刀,那真是很好用的。 且先看看吧,先丢到西北去勘磨几年。 林如海说了贾敏要回京的事情,贾琏自然是无不可,炎症这个东西,好了就是好了。运河不是大海,一路坐船旅行,不会太辛苦,自然问题不大。 贾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进京,林如海带着贾琏找到贾雨村,三人这次不喝酒了,改喝茶。说起进京谋求起复的事情,贾琏当仁不让的揽下来:“雨村兄勿多虑,此番跟着进京便是,家师张阁老主持户部,正需老练精干之人。” 贾雨村听了顿时面露喜色,强行压着才没有露出来,脸上的笑容带上点讨好:“如此,贾某人多谢小公爷了。” 贾琏自然要引诱一番:“雨村兄久不在朝,不知当今好事功,家师能入阁,靠的就是为当今办事。还有那李如水,也是如此。在下于家师府上,几次遇见白龙鱼服,因不认得,闹出了不小的笑话,说了一些狂言妄语。当今待臣下仁厚,不以为忤,竟取为状元。琏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贾琏说着话,还朝北方抱手虚拜致意。 这一番话,自然是极有说服力的,殿试的文章贾雨村也看了,很精彩,从传统文人的角度看,贾琏那篇殿试的文章的前半部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伱瞎说什么大实话?后半部分,贾雨村认可言之有物,不像其他考生,只是从古书中找一些空话填进去。 林如海也感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琏儿的文章是个经年老吏所作。” 贾雨村点头表示认可,没有多年的基层打磨,不可能看清楚这个社会的底层本质。 贾琏心道【这些道理,我中学就开始学了。】(PS:70后初中要学政治经济学的。) 历史唯物主义史观只要掌握了,套进任何一个时代,都不难分析出相应的阶-层。 当人类社会以国家的面貌出现后,治理成本就是绕不过的问题。 所谓的降雨量四百毫升线,限制了农耕文明向北扩张的说法。也是个成本问题。 乡贤治理地方的形态,那也是为了节省成本。因为朝廷无法供养那么多官员。 从制度角度看,诞生的那一刻未必是最佳的,但一定是最适合当时情况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能一点一点的改良,大概是能慢慢的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 皇权时代所谓的改良往往造成的后果就是加剧社会撕裂,激化矛盾冲突。 因人成事,也因人废事。 这些话贾琏不会说,说出来也没人给他点赞。贾琏考虑的就是自己这一生,没想太远。 发展生产力这种事情,一个人玩不转的。还有就是新技术,真未必能推广开的。 别说人力成本极低的大周,即便人力不足的不做人的带英,也发生过大规模砸机器的事。要知道,那可是重视商业的带英。大周朝这种农耕为主的国家,想什么呢?信不信你前脚造出飞梭 蒸汽机,后脚江南织户就能团结起来,砸了你家的场子。 朝廷可以容忍列强开着战舰打开门户倾销工业品,你一个本地人也敢这么做? 在扬州呆了三日,贾琏携贾敏、黛玉一道登船北上,母女二人也没太夸张,学贾琏一样,只各自带了一个丫鬟。 来的时候要赶路,回去的时候自然不用了,贾琏走的不紧不慢的,生怕累着贾敏和黛玉。贾雨村在另外一条船上,想找贾琏说话,都得等靠岸过夜时。 这一路上,贾雨村没少套近乎,也能感受到贾琏对他带着点隔阂,这是很正常的。 贾琏每日陪着贾敏和黛玉说话,亲近感日益倍增。 沿着运河走了快一个月,总算是看到了通州码头,贾敏没来由的提一句:“二哥家里的宝玉如何?”这一路上贾敏都没提过宝玉,贾琏也没主动提。现在突然来一句,贾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还是点头表示:“还小!看以后吧!” 有观人之术的贾琏这么讲,贾敏心里有一点点初步认知。 贾琏刻意的提醒一句:“回头表妹要当心点,宝玉喜欢吃胭脂,还是抹上的胭脂。” 胭脂能往哪抹啊?无非就是脸上和嘴唇,贾敏听了顿时脸色一沉,交代黛玉一句:“回头宝玉要是不守礼,你躲着他一点,要是反复纠缠,告诉娘。” 黛玉懵懂之间的点点头,看了一眼贾琏,心道【琏二哥总不会害我。】 通州码头上,翘首盼望的人是赖大,不等贾琏站稳了,赖大已经上前九十度鞠躬抱手:“小的见过二爷,老祖宗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贾琏没跟他多话的意思,转头道:“我给家中的信没收到,还是没人告诉你,姑母和表妹回娘家?”赖大不敢顶嘴,连声道:“冤枉,自然是收到信了,只是家中出了事情。小的一时着急失礼,这就去给姑奶奶行礼赔罪。” 站在船头的贾敏因为风大,没听清两人说话,只是见赖大这个刁奴在赔罪的样子。 贾琏没搭理赖大,回头伸手先扶着黛玉下来,再扶着贾敏下来,然后才让开身子,让赖大上前见礼说话。 “姑奶奶,马车颠簸,小的准备了轿子。”赖大前面弓着腰开路,来到一定四人轿子跟前。轿子用多少人,那也是有讲究的,这里不细说。 贾琏见了淡淡道:“姑母和表妹坐我的马车,我骑马即可。” 赖大不敢反对,赶紧去准备。贾敏倒是很好奇的问:“你不喜欢他?” 贾琏只是淡淡道:“家里的下人们见了他,也要尊一声赖大爷。” 言下之意,我才是二爷啊。 贾敏听了微微一笑,没再说话,这点小事还不是看贾琏的心情,随手就处置了。 贾敏上了贾琏垫子加厚过的马车,贾琏上马随行,一干人等乘车在后,赖大总算是有机会在贾琏跟前说话了:“二爷,家中出了点事情,小的需让二爷提前知晓。” 贾琏面无表情出反问:“出什么事情了?说,别绕弯子。” 第139章 不给交代,不死不休 第139章不给交代,不死不休 时间往前推半个月前,贾琏一封书信寄给贾母,收到信的时候老太太还挺开心,信看完了老太太脸能拉的比马脸长,随后给王夫人叫去,把信给她看了。 看完信的王夫人表情阴晴不定时,贾母补了一句:“信里提到他姑姑,应该没有冤枉冷子兴。”王夫人沉默稍倾方道:“媳妇一定严厉处置。” 贾母看她一眼,淡淡道:“你看着办。” 贾府里没有秘密,贾政下值后便有人通风报信,得知了冷子兴那张嘴惹的祸,顿时火冒三丈。不停的说:“事关贾府门风,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去,把周瑞叫来。” 身边随从出去,很快回来表示,王夫人正在处置此事,还是贾母的意思。 想到周瑞是王夫人的陪嫁,贾政也只能暂时忍下心头的无名火。 又念及此事因贾琏而起,便想到了贾珠,于是去了贾珠处,李纨那边面对公公不敢撒谎,得知贾珠三日未归,说是在外与同窗一道研究学问,切磋技艺。 李纨的解释,贾政一个字都不信,甚至直接想到了清吟小班的事情。 贾政当即让随从带人去找贾珠,看看他到底在外面几天不回家在干啥。 再一问才知道,感情这男的在这都呆了三天了。两人以前是清吟小班相好的,后因被王府管家提前赎身,贾珠还去清吟小班闹过。你别管这女的以前干啥的,现在是不是从良了? 贾政问他人呢?王府管家表示,人被扣起来了,赎那女的花了八百两,贾大人只需出八百两,连儿子带妾室,一道带走。 贾敏听了顿时眉眼舒展,满意的看着贾琏道:“你只管去,大不了姑姑进宫找关系兜底。” 贾琏礼数十足的见过忠顺王后,直接道:“都是为陛下办事的人,琏开门见山了。事情是这么一个事情,……。贵府管家好大的威风,见了朝廷五品官员,礼都没一个。贾府是大不如前了,但也不是一个奴才可以轻辱的。今天我人到这里,要不王爷将我抬出去,要不王爷给一个让我满意的交代。对不住了王爷,事关贾府门楣,无法善了。” 大夫来了看后表示准备后事吧,贾珠当夜就咽了气。 没等随从有回音,反倒有下人来报,忠顺王府的管家递了拜帖求见,在门口等着回信呢。 一口气把事情说完了,贾琏站在王府中堂,面色冷峻的等待结果。 王府管家这才连珠炮一般的将来意道明,原来他纳了一个妾室养在外面,新鲜感下来后,就不怎么去了,今日想起来便去了外室处,到了地方直接抓了个现场。 忠顺王当场坐蜡,王府的面子当然是要顾全的,换成任何一个人,敢这么做,忠顺王绝对会打一顿丢出去。问题这个人是贾琏,新科状元,陛下宠臣,跟脚是一门双公的贾府,所谓的四大家族的领头家族。 贾琏也没在意所谓的关系是啥,直接召唤家将二十人,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奔着忠顺王府去了。到了地方,张三上前叫门,通报姓名。 在贾政那边看来是贾珠有辱门风,所以王府管家登门时,捏着鼻子忍了。 对于这个陛下很喜欢很看好的状元,忠顺王给足了面子,亲自在中堂台阶上站着接待。 可是贾琏看问题的观点不一样,你是王府的管家不假,总归也是个奴才不是?一个奴才,哪来的胆子到国公府耀武扬威?说,背后是不是王爷在给你撑腰!还是说,忠顺王在针对贾府,谋划点什么手段? 贾琏也没提贾珠死的话,就问忠顺王,王府管家是不是侮辱了贾府的门楣? 原则上忠顺王的管家也就是个家奴,贾政尽管不知道情况,还是让人请他进来。 贾政听了大惊失色道:“管家何出此言?” 贾珠被贾政赎回之后,怒火冲昏头脑的贾政要行家法,王夫人拼命去拦都没拦住,最终贾珠还是吃了好下狠的,也许是受了惊吓,又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人晕过去了,还吐了好几口血。这一家伙把贾政夫妇吓坏了,贾母也惊动了,赶紧去叫大夫。 王府管家进来后,见了贾政也不说见礼,反倒咄咄逼人,阴阳怪气道:“贾家真是好门风,惯会勾引良家。” 贾琏点点头没说话,跟着管家入内,忠顺王其实也挺好奇的,贾琏怎么来了,不是说回乡祭祖了么?听下人通报,还带了二十人的家将,气势汹汹的为啥? 稍稍一寻思,贾琏找到了原因,便对贾敏道:“姑母,侄儿不能送你回荣国府了,贾家的脸面丢了,我得去找回来。” 整个故事给贾琏听的是目瞪口呆,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还有所谓的贾家脸面,就给亲儿子打死了?贾敏听了也是气息不稳,一看就是心头憋着一股火气。 没一会出来一个中年管家回话,王爷有请,只是下人们不好跟进去。 贾政捏着鼻子表示,银子可以给,但那女的不要。 忠顺王要是承认了,那你看着办,一个奴才侮辱国公府。 忠顺王要是不认账,那就给贾琏丢出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什么是其他的事情呢?那还用问么?今后大家就是死仇咯!不管谁落在谁的手里,肯定是往死里下手。贾琏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总之亲自登门要一个交代了,是化解一段仇怨,还是打一个死结,全看忠顺王的选择。 贾珠的事情呢,忠顺王自然是知道的,当天那位二管家就觉得事情不妙,回来就跪着求饶了。忠顺王当时觉得先等一等,万一贾家那几个废物不计较呢? 事情的发展果不其然,贾家一点屁都不带放的。真就是自认理亏,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本以为事情不大,应该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贾琏回来了,连家都没回,带着家将就杀到王府来要个说法,现在真就是骑虎难下了。 “嗯,状元郎说的事情,孤并不了解详情,这样,且等孤问问下面。来人,看座,上茶。” 忠顺王当然不可能直接回答,真要是直接听了【一面之词】,那该如何面对王府众人。 贾琏听这话,却一点都不给忠顺王缓和的余地,直接续上话:“王爷,看座上茶就免了,贾琏不够格。还是请那位管家到场,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忠顺王有点火了,这里是王府,哪轮的到你教我该怎么做事? 但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就没有缓和余地了。眼下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真要与贾琏闹翻了,陛下那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了。 为什么说是节骨眼呢?因为西域方面的王子腾上奏,请求陛下派人去接他的帅印。 被弹劾的王子腾不打算自辩,一个人背下了所有弹劾的罪名。 最近承辉帝和内阁,正在讨论这个事情,目前知情人只是局限在内阁及皇帝宠臣等小范围内。忠顺王就是知情人之一。这要因为一个女支女的事情,导致贾琏立场变化,忠顺王觉得承辉帝应该会让人弄死自己。 作为贾家新的代表人物,贾琏的态度太重要了。状元授官六品起步,哪怕是到下面当县令,那也是个六品上县,最差也是小十万人口的父母官。要是运河两岸的某个集散地的县令,人口没准能过十万呢。 贾家要是旗帜鲜明的倒向太上皇,没准又要来个什么宫变,要知道太上皇病好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小忠义王了。那个坏了事的老忠义王,如今的余党还在,当年并未彻底肃清。 帮助太上皇夺回权利,顺便扶持新君登基,这叫从龙之功。搞成了,贾家没准又要多两个国公。国人是最善于从历史中寻找案例并效仿的。 为了家族的兴旺和延续,谁知道贾琏为首的贾家,会不会冒险放手一搏呢? 从贾家的角度看,王府的管家登门前,没有把贾珠送回去当面说话,而是把人扣下,让贾政拿银子赎人,这就是把贾家的脸面扯下来,丢在地上用脚踩。 贾政、贾赦、贾珍是废物,不敢龇牙,贾琏不是啊。伱敢折辱贾家,那行,作为主子的忠顺王,你给个交代,这叫先礼后兵,不给交代也行,那就不死不休咯。 贾琏把话说死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这就算是给忠顺王逼到墙角了。 你还别说什么抓奸在床的屁话,一个女支女,从良了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奴才的外室,也好跟一门双公的贾家公子相提并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别说贾王史薛四家,就算是四王八公的其他家,那也是能和贾家抱团,同仇敌忾的。 搞搞清楚,什么是主,什么是奴! 忠顺王也没得选了,再拖延下去,那真就是要彻底翻脸了。 朝身边的大管家道:“你去,把人带来。” 贾琏站着没动,冷眼旁观,忠顺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大概过了两刻(半个小时)前后,管家回来了,两个家丁拖着一个人进来,仔细一看,这人耷拉着脑袋,不等贾琏问话,大管家给忠顺王汇报:“禀王爷,赵忠畏罪上吊自杀了。” 贾琏也不说话,上前去伸手抬着这位管家的下巴,看一眼后松手道:“既然人没了,那就这样了。此事能顺利了结,全赖王爷治家严格,下人摄于王爷的威名,主动了断。” 忠顺王勉强的笑了笑道:“哎呀,状元公太客气了,居然如此,孤送状元公?” 贾琏笑着一抱手:“不必了,贾琏就此谢过,告辞。” 说完,贾琏大摇大摆的走出王府,门口一干家丁摆着战斗姿态,见贾琏出来,这才都收回了刀把上的手。 王府内,忠顺王面色阴沉的看着管家道;“人走了?” 大管家道:“走了,适才下人回报,贾家的家将们,刀子都抽出一截了。” 忠顺王闭上眼睛,轻轻地摇摇头:“此事,不可张扬,总归是赵忠理亏了。” 大管家没说话了,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贾家要是以前呢,欺负也就欺负了,如今人家出了个状元,正在蒸蒸日上的时候,居然还敢登门折辱,真不知死活。 再说了,王府内部也不是一块铁板,这位二管家仗着妹妹是王爷的宠妃,一直惦记着大管家的位子。以前没机会搞他,今天机会送上门,自然不客气。至于以后的枕头风,哪里还顾得上。回头抓紧给王爷寻几个美人,分一分赵妃的宠。 贾敏这边一路顺风,先到了荣国府。得知贾敏的车驾到了,贾母令一干妇人前出迎接,自己站在荣禧堂前等着。 等的心焦时,见贾敏牵着一个小姑娘从屏风后出来时,贾母顿时眼睛红了,鼻子也酸了,带着哭腔道:“我儿,一去多年不回来看看老娘,你好狠的心。” 贾敏快步上前,跪在贾母跟前,拉着贾母的手泪水涟涟:“母亲,女儿不孝……呜呜。” 一场人伦大戏上演,母女抱头痛哭,小黛玉站一旁陪着落泪。 待到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贾敏被人扶起,介绍了黛玉后,贾母更是喜欢的不得了,连声夸了几句,什么仙女下凡之类。 母女之间的话说的正在兴头上,不见贾政贾赦和王夫人,贾敏不禁道:“二哥家里还好吧?”贾母听了幽幽叹息一声:“你二哥觉得丢了脸,珠儿在家放了七天就下葬了。” 贾敏听着脸色陡然一变,腾的站起来,拳头捏紧的时候,外头冲进来一个人,直奔贾母怀中而来。贾母也不生气,反倒笑眯眯的接住道:“慢点,慢点,别摔了。” “老祖宗,听说家里来了好看的妹妹?”贾宝玉一开口,贾敏的牙根就痒痒了。 贾母却没有在意的意思,笑着对宝玉道:“这是你姑姑,这是你黛玉表妹。” 宝玉赶紧从贾母怀中出来,先是给贾敏见礼,然后看黛玉时,看了好一会才冒出一句话:“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黛玉面露嫌恶之色,把脸扭开,不与之对视。心道:同为贾家男儿,一个亲哥哥还在孝期,却能笑的很开心。另一个,只是堂弟,却有勇气带着人去忠顺王府讨一个公道! 在哪里见过?是不是还吃过胭脂?与琏表哥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风相比,此无耻之徒也! 贾敏不动声色的起身,给黛玉挡在身后,贾宝玉还不自知,一直绕着贾敏去看黛玉。 贾母看的清楚,咳嗽一声道:“宝玉莫闹,来的时候见到你琏二哥没?” 宝玉这才灵魂归窍,回头道:“老祖宗,我从大哥处上香回来的,没见着琏二哥。” 贾敏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在想:这怕不是个傻子吧?衔玉而生?就这? “母亲,琏儿去了忠顺王府,说是要讨回一个公道。”贾敏把话接过去,顺便解释清楚。 贾母顿时惊的往后一退,坐在了塌上,口中话语颤抖:“琏哥儿莽撞了,这可如何是好?” 论地位,自然是忠顺王府高,贾母不是没见识,只是习惯性的畏惧更高一阶的权贵。更何况,忠顺王是当下最当红的王爷呢。 贾敏听了冷笑道:“母亲此言差矣,区区一阶奴才,出身王府又如何?天大地大,过不去一个【理】字。贾家一门双公,哪里是一个奴才能欺辱的?做女儿的只是没想到,琏儿不回来,贾家竟无人敢去争一争这个道理!” 贾母顿时一脸尴尬,这女人自幼疼爱,以前在家就无法无天的,现在嫁人了,面对母亲时,还是能说出这种让人无法下台的话。 “敏儿啊,你不知道,如今王太尉受群臣弹劾,琏儿要是与忠顺王再起冲突,一时半会的也难有外援助力。”贾母给了个算过得去的理由。 贾敏不禁好奇问:“两个舅舅呢?” 不提两个弟弟还罢了,提起这两个弟弟,贾母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顿足道:“王太尉西征前,曾问你两个舅舅,要不要随军出征。哪曾想,两人都称病不出。陛下得知后,干脆让人接了两人的兵权,让他们在家安心养病。” 贾敏听了很是奇怪,这两位舅舅也才五十出头啊,怎么就要急流勇退了呢? 还是说,想着明哲保身? 贾母又道:“说起来,你两个舅舅常年带兵,没少征战,身子骨确实大不如前了。前些日子,还让人来带话,说是都病倒了。”贾母有的话这会没法说,她猜测应该是被皇帝下了兵权后,两个弟弟又惊又惧,又不敢反抗,吓病了。 贾敏苦笑摇头道:“哎,真不知从何说起?” 贾母不愿意继续这话题,赶紧转移话题道:“赖大呢?还不去打探消息?” 赖大家的赶紧站出来回话:“老祖宗,赖大给姑奶奶送到,立刻就去探听消息了。” 正说着呢,门口传来贾赦的声音:“那是王府,小畜生怎敢如此?” 接着又听到贾政的声音:“谁说不是呢?半道上丢下他姑姑,自己去闯祸惹事。” 又一个声音道:“二位叔父,不必担忧,珍以为,琏哥儿自有分数。” 贾赦、贾政、贾珍,这三人也不知道怎么凑一起的! 贾敏听的仔细,轻咬嘴唇,面色阴沉,贾母见状,赶紧拉她一下,低声道:“别闹!” 贾敏甩开母亲的手,冷着脸冲了出去。 第140章 竟如此下作 第140章竟如此下作 荣禧堂前,贾敏站在台阶上,抬手指着正要上前迈上台阶的三人,面如寒霜道:“站住!” 贾赦与贾政狠狠的一愣,脸上怒色随着看清贾敏快速的变化,带上一丝畏惧。贾珍更是不堪,直接后退两步。这位姑姑的厉害,贾珍是亲身体验过的。当年就因为嘴上占了点贾敏贴身丫鬟的便宜,被贾敏堵在门口骂了一顿,再三赔罪才被放过。 贾赦总归是老大,短暂的调整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小妹一路辛苦了。” 贾政却板着脸,摆出哥哥的嘴脸:“小妹已经嫁入林家,怎么还好管贾家的事情?” 贾敏没搭理贾赦,而是凶狠的与贾政对视,抬手指着上面的匾额道:“辛苦二哥抬头看一眼,匾额上写的啥?” 贾政不用抬头都知道,荣禧堂的匾额上,写的自然是【荣禧堂】三个字。 被暂时放过的贾赦,赶紧也后退一步,把贾政闪出来面对贾敏。别看贾敏嫁出去多年,做大哥的想起这个真敢动手,偏偏还打过去的亲妹妹,心里还是有点发憷的。 贾政把脸色沉了下来:“小妹有何见教?” 贾敏道:“看来你知道这里是荣禧堂,既然知道,为何一介王府家奴在此撒野,你也忍了?怎么,贾家祖辈用流血换来的荣耀,在你眼中不如个人的脸面重要么?二哥将个人的脸面置于贾府门楣荣耀之上,面对祖宗灵位之事,你就不心虚么?” 一番话如利爪轻松的撕开了贾政的厚脸皮,一时间贾政恼羞成怒,正要发作时,抬眼看见贾敏已经在撸袖子,这才想起来,真动手结果注定是要挨一顿打。 贾珍见状哪里敢留,连忙抱手鞠躬:“侄儿家里还有点事情,先告退了。” 接着贾赦也出来,脸上狼狈之色难掩,看见贾琏狠狠一愣,露出尴尬的笑容道:“琏儿回来了,赶紧进去,你祖母和姑母等的着急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贾珍赶紧打马虎眼:“嗨,不提了,不提了,一言难尽。今日罢了,明日让你嫂子亲自下厨,烧几个好菜,做哥哥的为你接风洗尘。为兄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完贾政转身就走,留下贾赦一个人面对贾敏,这下贾赦也慌了,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贾珍也走了,贾琏站原地看着狼狈的身影,联想到贾敏的威名,忍不住笑了笑。 不是,这啥情况这是? 贾琏被干的一脸蒙圈,小眼神迷茫的时候,贾珍踉踉跄跄的出来了,脸上一副心悸的表情,看见贾琏的时候,贾珍赶紧上前,主动行礼:“琏哥儿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贾琏呆了呆,保持着见礼的动作,等贾政走远了才起身。 贾敏却没放过他的意思,开口嘲讽:“我的好大哥,这么些年还真是一点没变。家里但凡有点麻烦的事情,伱都往后躲。琏儿去忠顺王府讨公道,你做父亲的不为他担心,还在背后说风凉话,你怎么好意思来荣禧堂的?就不怕父亲的英魂晚上去找你么?” 贾母一听这话,顿时也收起了不悦之色,两个儿子怎么说呢?贾政有点可惜了,贾赦已经被放弃治疗了。做母亲的怜子之情,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你你你……。”贾赦抬手指着贾敏,竟找不到可说之言,后退几步,掉头就走。 老人们则在心里暗暗撇嘴,这算的什么?当年姑奶奶当家那会,还有更劲爆的呢。 “你二哥……对了,琏儿怎么还没回来?都过去这么些时候了。”贾母想到往昔的一些事情,主动转移话题。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没法对贾敏明说。 轻轻松松大获全胜的贾敏不屑的看着三人逃跑,转身回到屋内,见贾母一脸不悦的看着她,露出笑容上前道:“母亲啊,两位哥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万幸祖宗保佑,还有琏儿。” 老一辈的下人们还好点,许多后进门的下人,看见这一幕之后,总算是知道贾家姑奶奶的威名是怎么来的?三言两语的,竟给贾家三个顶门立户的男丁,说的不敢进荣禧堂。 贾政见状,正好战略性撤退,一甩袖子道:“不可理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哼,你在家的时候,欺负我们哥俩,你嫁出去了,还欺负我们哥俩,你这不是白嫁人了么?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么忍的了你这个性子。”贾赦本能的站出来说话,这一幕很熟悉是吧?熟悉就对了,以前没少出现贾敏舌战二兄的场面。 人真是不经念叨的,贾琏这会正好到院子门口,先看见一脸不忿的贾政出来,贾琏上前见礼:“见过二叔。”贾政表情复杂的看看贾琏,抬起袖子遮住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贾琏赶紧回礼道:“见过珍大哥!刚才两位长辈是?” 飞快的说完,飞快的走人,似乎后面有几条狼狗在追。 “二爷,您仔细脚下的门槛。”赖大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语气之谄媚,令人牙酸。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看他,没有废话,迈过院子门槛,大步往前,荣禧堂院内,两侧丫鬟妇人,纷纷站住道福,贾琏频频颔首示意,过庭院,上台阶,入中堂。 贾母已经站了起来,眼睛发红,扶着贾敏才站的稳当。 贾琏上前三步,推金山,倒玉柱,口中高声道:“孙儿贾琏,问祖母安!” 贾母鼻音颤声:“快起来,快起来!” 贾琏正欲起来,身边多了个小人儿,伸手来扶。看清楚是黛玉时,贾琏脸上露出最温和的微笑:“谢过表妹!”眼神略过贾宝玉的脸,这厮正眼红的看着他,对视时赶紧低头。 黛玉低声道:“琏哥哥救我父母,些许小事,当不得哥哥的谢。” 贾琏一笑起身,冲贾敏抱手作揖:“回禀姑母,贾琏侥幸护贾家门楣不失,安然而回!” 不等贾敏说话,贾母已经先说话:“乖孙,你便是要去,也该多带几个人才好。” 贾敏在一旁歪歪嘴,【母亲,此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黛玉扭头偷笑。 贾琏昂首而笑:“祖母,忠顺王府也不是龙潭虎穴,孙儿身后有贾府祖辈庇佑,单枪匹马走一遭,也不伤一根毫毛。事情很顺利,辱贾府之人,自我了断也!” 贾敏在旁听了自豪的对贾母道:“母亲,琏儿长大了,能护贾家门楣了!” 贾母伸手道:“乖孙,上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贾琏上前蹲着,让贾母伸手摸在脸上,眼角含泪,抬头仰望。 贾母潸然泪下,众人见祖孙二人的天伦大戏,纷纷扭头抹泪不提。 约莫两刻之后,情绪渐渐舒缓时,贾琏起身对贾母道:“祖母,姑母与表妹一路辛苦,早些安顿休息,免得伤了身子元气。孙儿去给珠大哥上一炷香。” 贾母也没留他,吩咐贾琏完事早点回去休息,这一路来回两个月,从春末到夏中,身子差点的,没准半条命都没了。 与贾敏和黛玉告辞后,贾琏出了院子,直奔贾珠所在而去。 站在院门口时,李纨抱着贾兰等着,见贾琏进了院子门,李纨立刻跪下道:“未亡人李纨,谢过琏二叔为外子讨还公道!” 贾琏见状,立刻侧身而对,口中连忙解释:“珠大嫂不必如此,事关贾府门楣,琏不敢不去,不能不去。”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李纨心里的委屈,有谁能知? 贾珠死的不好看,丢人的仅仅是贾政么?深受其害的是遗孀和儿子。 如果没有贾琏打上门去讨公道,今后的李纨和贾兰,在荣禧堂内,下人心里都看低一眼。 贾兰长大之后,外面的人提到父亲时,该如何说起?【因为被捉-奸而遭家法打死?】 贾琏这么一闹,外面的口风自然就变成了王府管家仗势欺人,贾家状元登门索命! 至于贾珠,自然也就没人去关心了,对于李纨和贾兰而言,贾珠的事情被无视是好事。 “嫂嫂,快起来吧?兰儿还小呢!你要是伤了身子,兰儿今后该如何是好?没娘孩子命如草啊!”贾琏见李纨不起,叹息一声说话。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李纨听出了其中感伤,【没娘的孩子】几个字,对于李纨而言,真就是开大了。 李纨默默的起来,贾琏信步往前,来到中堂贾珠的灵位前,默默的伸手取香,在烛台上点燃,双手奉在额前,屈膝而跪,三拜之后起身上香,回来面对灵位道:“珠大哥走好,嫂嫂与兰儿的事,做弟弟的一定照顾周到。” 回头时,见李纨又要跪下,贾琏赶紧道:“大嫂别客气,今后有事情,只管差人跟我说。贾府下人惯会跟红顶白,如有怠慢者,告知我来处置。” 李纨谢过后,贾琏不敢多留,毕竟孤儿寡母,瓜田李下。 出了院子门后,贾琏才微微松一口气,此前的李纨一身孝,画面冲击感太强了。 贾琏甚至都不敢直视,尤其是李纨拜谢的时候,那身段……。 口中默念【我非曹贼也】二十遍,总算是平息了心头的波澜。 哎,说来说去,都是被一众小日子老师们带歪了! 说起来,怎么没见着王夫人呢?贾琏颇感意外,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她了。 回到东跨院,桂香率众迎接,贾琏进了自己的老窝,梳洗更衣后,交代长随给一干家将带话,并给每家送银票五十两。此番南下,贾琏最真实的感受,有这群家将护着,天下大可去得。这帮家将真是太熟练了,沿途诸事,根本不用贾琏操心,全部办的妥妥当当。 这都是贾代善等祖辈留给贾家最宝贵的人才资源。长期搁置,太可惜了。 此番南下归来,贾琏充分认识到,行船固然舒服,但局限性很大。真有点着急的事情,还是要靠马来保证机动性。今后在京为官倒也罢了,一旦外放了,这时代的治安情况,出点事情骑马跑路,那可方便的多的多。 以前专心科举,如今已经是进士,为安全早做准备,今后该将弓马捡起来了。 不求阵前杀敌,但求需要跑路的时候,能策马狂奔。 讲道理,以贾琏的地位,真的需要他亲自上阵,那肯定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正在躺椅上休息时,贾母跟前的鸳鸯来了,桂香领她进来,鸳鸯见礼后道:“老祖宗有话,二爷一路辛苦,且先休息两日,待养好精神,再摆接风宴。” 贾琏起身,朝荣禧堂方向抱手谢过贾母,鸳鸯犹豫了一番又道:“鸳鸯谢过琏二爷周全金家之情!”说着还跪下磕头,贾琏一时没反应过来生受了。 鸳鸯三拜起身后,贾琏才反应过来道:“金石行事谨慎,恪守本分,哪里要我来周全!” 鸳鸯躬身道福又道:“二爷不必过谦,家中早有信道明一切,婢子告退。” 感情是金石写信送到了,这就解释不清楚了,算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鸳鸯心里却不能不在意,信中明石提到了贾琏至金陵诸事,千万侥幸之余,万般叮嘱鸳鸯,贾琏一言可定生杀,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待鸳鸯去了,桂香回来时又开始了今日新闻播报。 “二房的王夫人经丧子之痛,病倒已经有几日了。贾府去辽东的商队回来了,赖二是被人抬回来的。具体的细节不详,想必不顺利。二爷的同窗李爷来过,留下几句话,说是二爷走的急,见了信已经迟了,没赶上亲自相送,抱怨二爷下次不可如此。” 新闻还没播完呢,贾蓉如同后面插着两个冒黑烟的排气管进来了,一路火花带闪电,进门便大声道:“气杀我也,气杀我也!” 贾琏见他如此,伸手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干啥呢?书店叫人点了?” 贾蓉这才正色见礼道:“回二叔的话,书店没叫人点了,对我来说也差不多了。” 贾琏面色一肃,坐起身子:“哦,仔细讲来。” 贾蓉道:“十日之前,先有家将押送冷子兴到京,交给二房处置……。” 当时正值贾珠丧事,二房那边一时顾不上,人给关在柴房里,半夜冷子兴一根腰带自我了断。周瑞夫妻俩,也各自吃了二十板子的家法,至今都还在养伤。头七刚过,贾珠便送走下葬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次日,赖二自辽东而回,带回来晴天霹雳。 此番贾家商队出关外,起初一切顺利,归途时过山海关出事情了,货物被扣了一半。赖大前往交涉,情急之下口无遮拦,说了几句重话,叫人给打了一顿。好在那边手下留情,没有性命之忧,即便如此,这一路也是躺着回来的。 关键是挣钱的货都被人扣下了,带回京的货物出手后,本钱还亏了一半。 贾珍没挣到钱,赶上玄真观那位又来信要钱,贾珍便对贾蓉的私房钱动了念头。 贾珍摆下酒宴,假装亲热的让贾蓉来吃酒,贾蓉以为是事业有成,被父亲高看一眼,很是开心的吃喝,没曾想贾珍给贾蓉灌醉后,醒来的贾蓉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是父亲的一个小妾。不等贾蓉有反应,那女的便大声哭上了……。 贾蓉被勒索了一千五百两的私房钱,令人不齿的是,那小妾当日夜里便暴毙了。 贾蓉的遭遇说完了,贾琏听的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按说以宁国府的家当,贾蓉这点私房钱真不算什么?贾珍即便心疼商队的损失,那也没必要惦记贾蓉这点身家不是?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二叔想不明白是吧?开始我也没想明白,后来才知道,他是想细水长流,今后就算是一条把柄在他手上了。明明是亲父子,他想要钱说一声,我能不双手奉上么?不料他却如此下作,弄了份自白书,趁我醉酒按了手印,上面写明了,今后每季需上缴白银五百两。” 贾蓉幽幽的说着,语气中的怨毒之气,浓郁的化不开。 贾琏这会真的是听着后背发凉,贾珍应是觉得,贾蓉有了靠山后,再难拿捏,为谋夺书店产业带来的长期收益,便行此下作至极的勾当。 “你如何打算?”贾琏真没想到,时机成熟的如此之快。 贾蓉听了回头看看,贾琏微微抬下巴,桂香立刻开始撵人,所有人都撵出去。 屋内的贾蓉压低了声音:“二叔,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贾琏面露沉吟之色,贾蓉越发的急切:“二叔……。” 贾琏摆摆手:“不着急!” 贾蓉道:“怎么就不着急?他还说了,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让我取一千两去请媒人。我一共才剩下几个银子,全都进了他的口袋。都怪我大意,平日里嘴上没把门的,一点家底全让他摸清楚了。还有啊,家中有点颜色的女子都没逃过他的手,许是厌倦了,他有日子没近女色了,整日把贾蔷几个带在身边。焦大押送冷子兴回来没几天,便喝的醉醺醺的,对贾珍破口大骂,说东府只有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我冤枉啊!那女的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贾琏听这话不对劲,反问一句:“没碰那个,碰别的了?” 贾蓉顿时脸色尴尬,贾琏气的抬手就一大逼斗过去,后脑勺挨了一下的贾蓉也不躲,生受了一击之后才解释:“这事情也真不怪我,都是那些女子主动撩我。我见他也不用,便尝了尝滋味,也没尝几回。” 【这对父子在下作上还真就是一脉相承啊!】 本还有点良心不安的贾琏,此刻完成了自我心理治疗了! 第141章 划船不用桨是吧? 第141章划船不用桨是吧? 其实贾琏更想问的是,贾蓉不过十三岁,装备能用么? 再仔细一想,宁国府的后宅里,名正言顺的男丁,好像就贾珍父子。 赶上贾珍这么个色中饿鬼做榜样,贾蓉有样学样,你还指望他有克制力? 难怪秦可卿没怀上个一儿半女的,这么点大的贾蓉就开始了,家里没大人约束,哪里是宁国府怨妇群的对手,早掏空了。 这对父子,算了,跟我没啥关系。 “你祖父不着调,你老子也不着调,到你这,我就一个要求,别碰男人,否则不许在我面前出现。”有的画面,贾琏别说看了,想一想就能吐出来,指望贾蓉正经还是算了。干脆利落的威胁他,免得他给自己添烦恼。 贾蓉忙不迭的答应了,在他心目中,父亲那些闲置的妾室,尽管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没有,总归是在伦常上乱了点。相反所谓的清秀小厮,在这个社会反而不算大事,尤其是一些正室夫人们,宁愿接受【清秀小厮】的存在,也不愿意接受有外室。 所谓龙阳之好,起源很早了,并且一直延续,在封建皇权时代,真就是被当做雅事。 上辈子是个70后的贾琏,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社会环境,导致他无法接受这玩意。 “二叔,今后我该如何是好啊?赶紧给出个主意?”贾蓉的心思还在银子上头,一心想摆脱他老子贾珍的控制。 贾琏听了淡淡道:“他是你老子,一时半会的,也没啥好法子,总不能弑父吧?” 一番话说的极为随意,进了贾蓉的耳朵里,开始也觉得很荒唐,根本没往心里去。但他没想到的是一颗种子悄悄的埋下。等到时机成熟,东风吹来细雨的时节,种子自然破土发芽。 感受到贾琏很明显的僵硬,尤氏的动作也没微微的生涩了一些,很快又变得自然了。 “太太说要请二爷过去,中午一起用饭,小姐便让我来请。”雪雁实话实说,她可不懂小黛玉的那点心思。要说这荣国府里头,谁最值得亲近,贾敏母女心里的人选是一样的。 “二叔还是帮帮我吧。”贾蓉连声哀求,贾琏嗯了一声:“那行,明日去见见你老子。”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吃不完没事,回去的时候兜着走。” 雪雁吃的开心,嘴上也没停:“二房的表哥一早又去寻小姐玩,被姑奶奶拦下了。小姐知道后,说什么不知羞,不请自来的狗皮膏药,烦人的很。” 站起的贾琏,高出尤氏一个脑袋,这会尤氏在后需抬头了。 “我要是他,就不着急重启商队,关外路远,靠近草原,马匪横行,商队过了山海关,出点啥意外太正常不过了。”贾琏见屋内再无旁人,转头拿过毛巾,自己动手擦头发。 黛玉接触过的男性不多,一个林如海,一个贾琏,两人都是那种耀眼的男子。黛玉心目中,男人就该像父亲和琏表哥那样,在外面能做大事,在屋里善待家人和身边的人。对待亲人,有礼有节,不黏黏糊糊。 贾蓉听了顿时大喜,有贾琏撑腰的话,银子总能省下一半,能剩下一小半也行啊。 桂香很快进来,表情有点诡异,接过贾琏手里的毛巾后,低声说话:“二爷,她倒是个好的,只是东边那一家子太不当人。” “怎么,伱老子没说么?他倒是讲了,昨夜东平王府的管家找到他们,主动请客,赔礼道歉,说是下面的人不懂事,东平王已经斥责过了。贾家商队的损失,东平王府赔了五千两银子。这会,你老子与他正在商议,要不要再启动商队?这不,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贾琏慢慢的平息上头的气血,闭上眼睛淡淡道:“用好你的嘴,少说这类话。” “他倒是会白白使唤人!”贾琏不紧不慢的吐槽,从竹床上下来了,嗯,有点扛不住了。年轻的身体,真是好啊。 这会的贾蓉,虽然已经初步有了反抗精神,但贾珍积威太甚,暂时的欺压还没触碰到贾蓉的心理红线。贾琏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来培养就是了,不就是叛逆期晚一点么? 尤氏说了一串,完了呼吸都变急促了,脸上也红润了一些。 尤氏低头撇一眼,低声道:“那我先走了。” 有的事情真就是现代人贾琏无法理解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认知误区了。 “一大早的,我老子也来过,也像个疯子似的,到底出啥事情了?” 贾琏心头荡漾的波纹散的很快,但有的东西不归良心使唤。 一夜未归的贾赦,顶着没擦干净的眼屎进来,手舞足蹈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儿回来了,财运也回来了。”不等贾琏见礼,贾赦已经转头走了,弄的人一头雾水的。 尤氏幽怨的看他一眼,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门口把桂香唤进来?” 贾琏让桂香取来一堆干果糕点给雪雁吃,小姑娘开心的很,吃的像个小仓鼠,含含糊糊道:“太多了,吃不完,好想天天都吃。” 桂香听了轻轻跺脚,哼了哼。 桂香也很喜欢这个小迷糊,端来茶水给她吃,免得噎着。 “哦,珍大嫂来了,再晚点头发擦好了,我得去荣禧堂给祖母请安,你得白跑一趟。”尤氏的举动看着有点失礼,但怎么讲呢?两边都不讲究,两边都不计较,事情就不是事。 算了,尴尬就尴尬了,贾琏也懒得遮掩了。 “放心,他不白使唤你,少不了你的好处。”尤氏说着跟上贾琏,继续给他擦头发。 晌午黛玉身边的小丫鬟雪雁过来了,这丫鬟有点小迷糊,却是个好的。 贾琏只是坐起,尤氏便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坐着,客气个甚?” 说起来整个东府一个调调,真就是怎一个“浪”字了得,最终给自己浪死了! 划船不用桨,对吧? 出一身汗的贾琏洗了个澡,顺便把头也洗了,正躺在竹床上让桂香擦头发时,门口尤氏进来,怎么说呢,来的次数多了,尤氏进出也变得极为随意。 讲真,贾琏一时半会的,真没太适应尤氏这一番顺畅的过渡。坐的时候,本能的挺直了腰杆,避免一些肢体接触。 “老祖宗说了,小姐身边的丫鬟少了,派了紫鹃姐姐过来,二爷知道她么?” 感受着鼻尖那份尤氏身上特有的气味,贾琏觉得王熙凤还是赶紧嫁过来的好。 尤氏很自然的接过桂香手里的毛巾,动手给贾琏擦拭。 尤氏的话传来时,贾琏本能的扭头回看,两人的身高差距导致了此刻两人的鼻尖差点发生碰触,气流出现了回旋。尤氏想后退,发现没力气,身子突然的就软了,差点没站住。 贾珍父子之间带来的冲击,让贾琏震撼了一晚上,难以入睡,次日早起后,贾琏精神抖擞的锻炼时,桂香捂着腮帮子一下一下的揉着。口中还在低声絮叨一些奇怪的话,什么【明明有避子汤的方子】。 这一比较之后,宝玉在黛玉的心目中,分数断崖式的跌落,形象惨淡的很。 贾琏表情平静的回一句:“晚上我过去,正好有事情要与他计较一番。” 两人很默契的用【他】来代替,再不提贾珍二字。 毕竟贾珍那个混蛋,实在是不当人! 有时候贾琏也忍不住在想,我的道德底线是不是太高了点? “一大早的,贾珍从外面回来,开心的跟个疯子似的,催着我来请你过去吃酒。” 贾琏听了笑道:“紫鹃不错,是个有忠心的。怎么,有人帮忙干活,你还不乐意啊?” 这一路跟着贾琏和桂香北上,早就浑身的雪雁嘴上也没啥保留,摇头道:“荣国府里规矩太多太大,还是二爷和桂香姐姐这里呆着舒服。” 桂香赶紧捂着她的嘴:“小糊涂,心里有数就成,以后不许说这话,给自己遭灾。” 贾琏笑着摆摆手:“没事,荣国府的规矩,管不到雪雁头上。再说了,有我在呢。” 一句话说的小丫鬟眉开眼笑的,这会进门的迎春见状,顿时心生小小的嫉妒。 “哥哥看着是忘了还有个妹妹,我还是走吧。”迎春这一拳,有点朝着黛玉的方向进化啊。贾琏差点都觉得神经错乱了,这怎么个情况?赶紧开口道:“你走了,我带回来的礼物,就只好送给别人了。” 性格变得开朗的迎春,自然不会与贾琏计较,上前来拉着袖子,仰面撒娇道:“好二哥,礼物是我的,都是我的。” 贾琏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小脑袋,迎春眯着眼睛,非常的享受。 跟进来的司琪,一脸羡慕的看着雪雁。不是羡慕她有吃的,而是羡慕她的随意。 别看司琪在这也混熟了,但在贾琏跟前,司琪不敢如此放肆。 头发擦干了,贾琏安抚迎春:“姑母有请,一起过去吧。” 能跟在贾琏身后,迎春自然答应,兄妹二人一道去了荣禧堂,这边贾母和贾敏,挨着坐下说话,边上的妇人们,围着二人陪着说话。 赖大又一次及时的出现,给贾琏见礼的时候,顺便带上了迎春。 对于迎春而言,这是以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以前都是迎春给赖大见礼现在反过来了。 赖大现在见到贾琏,真就是小心翼翼。昨日贾琏直接给忠顺王府的二管家逼死了,这事情的分量太重了。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师勋贵各家,主人们倒是无所谓,死了一个奴才而已。但下人们可谓兔死狐悲,都记住了贾琏不可招惹。 身为贾家的大管家,赖大避无可避。二房的周瑞还躺着,冷子兴更是连个碑都没落下。因为恐惧,赖大只能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贾琏,免得因为左脚先进门,被贾琏失手打死了。好在大家都知道,贾琏喜欢二小姐,可以曲线救国。 同样变得活泼了许多的黛玉到院子里迎贾琏,身后跟着个紫鹃。 贾母在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贾敏笑道:“琏哥儿倒是招玉儿喜欢。” 贾敏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动声色的笑着回应:“以前玉儿多走一回都喘大气,按照琏儿的法子练了两个月,如今能跑了,您说她喜欢不喜欢?” 贾母听了频频点头:“是啊,还是要多读书。哎,只是不能像政儿那样,一辈子只读四书五经,平日没事就知道与一干宾客摆弄一些酸诗。” 贾敏淡淡道:“二哥这辈子便如此吧,琏儿才是贾家的未来。” 贾母道:“希望宝玉也能像琏儿一般,不求中个状元,进士也是好的。” 贾敏笑了笑没说话,心道【三岁看老,宝玉怕是没救了,甚至都不如二哥。再看看贾赦贾珍,加上一个贾敬,这一大票贾家的男丁,算是都没救了。】 院内,宝玉追着黛玉出来,自来熟的伸手要拉道:“表妹,我陪你玩儿吧?” 黛玉往贾琏身后一躲,抓着贾琏的衣服,探头怼道:“我可没有胭脂给你吃!” 被嫌弃的宝玉顿时眼睛一红,好像下一刻要哭出来。 贾琏见了顿时脸色一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宝玉畏惧的看了贾琏一眼,把眼泪憋回去,却不肯就此离开。 贾琏拿宝玉也没啥办法,话都不能说太重,免得老太太跳脚。 见了贾琏,贾敏便笑道:“来的正好,准备开席吧。” 贾琏笑眯眯的上前见礼,拜见了贾母和贾敏后,等迎春也混了个脸熟,一起入席。 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冲淡了贾府最近一段时间各种不顺带来的晦气。 贾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认可贾琏带来的好变化。 饭后用茶时,贾母看似很随意的问一句:“乖孙,销假之后归朝,心里可有想法?” 这话的含义其实很明下,想留在京师呢,还是想外放个好地方,贾府的资源堆过去。 贾琏听了微笑摇头:“回祖母,我年幼,凡事应以稳妥为上。孙儿以为,明日销假,安心听用便是。应是入翰林院呆足三年,或在六部安排个差事,勘磨三年不可少。” 贾母这才回神,哦,这乖孙才十六岁。那就不着急了! 贾敏见贾琏不骄不躁,心里更是看好。于是笑道:“你姑父这一任做完,回京呢,还是留在地方?”贾琏听了笑道:“此事,还是看朝廷的需要。” 贾敏笑了笑,没再问,主要是场合不对,再者贾琏也暗示了,要看朝局的实际情况。 实际情况就是眼下的京师是个浑水深潭,还是别往里跳,躲在外面要安全的多。 从荣禧堂回来,也许是旅途太辛苦了,总之懒洋洋的不想动,躺着没一会就困了。 这一觉真是好睡,醒来时精气神十足,正在梳洗时,贾蓉蹿了进来。 “琏二叔,怎么还不过去?”此言可见贾蓉的着急,看意思又被贾珍拿捏的难受。 “怎么,你老子又干啥了?”贾琏随口调侃,贾蓉摇摇头:“一早起来我便出门,在外躲到现在。这不,就等着您来撑腰。” 贾琏掏出怀表看一眼上面的罗马字母,下午三点,这日头还早呢,算了,看贾蓉都快冒烟了,早点去也没啥不好的,看看贾珍的葫芦里准备买点啥药。 收拾一番的贾琏,随意的扎条方巾,丝毫不影响他是个翩翩美少年。 东府这边过了角门,贾蓉身边的随从便开始跑步去报信。 贾珍得信后,立刻去找尤氏,私下交代:“收拾仔细点!” 这都不是暗示了,是明示。尤氏没说话,手里的胭脂似乎更红了,颜色都要流脸上。 贾珍还在自言自语:“只要他出面去东平王府打个招呼,贾府的商队在关外必定畅通无阻,届时一年跑两趟,怎么也能落下个五六千两的进项。东平王府赔的银子,他老子只管分钱,却不管说项,简直不当人。” 尤氏起身后提醒一句:“别让贾蔷那几个出来,免得坏了琏哥儿的兴头。” 贾珍一听便赶紧点头:“对啊,我差点忘了蓉儿说的,琏哥儿最恶这些。” 贾琏这边刚进正堂院内,贾珍已经迎上前来,极为热切的寒暄:“总算是把状元郎盼来了!”贾琏笑嘻嘻的回礼:“珍大哥太见外了,有事托人说一声就是。” 贾珍倒是没遮掩,笑着请进时道:“东平王府赔的银子,昨晚上你老子那边拿走了三千两,应该没跟你说吧?” 贾琏沉默了一下,苦笑摇头往里走,贾珍见了心头窃喜,认账就好。 实际上这三千两,昨晚上贾赦便输给贾珍一千两呢。 宁国府是不差钱,但自贾珍当家以来,每年都是入不敷出,贾珍手头宽绰习惯了,要说心里不着急,拿是假的。便是家里有金山,时间长了也是坐吃山空。 迈步上台阶时,尤氏从里门挑帘子出来,见了贾琏便婷婷袅袅的道福。 贾琏看的出来,本该是宽松的衣裳,尽量遮掩身材的原型设计,似乎进行了细微改动。 正常看不出身段,行止之间,便露出曲线来了。 回头瞟一眼贾珍,这厮的心思根本不在上头,反倒是回头冲外面摆手,似乎在撵人。 贾琏看一眼,确实有两个人从院子里出去了,看着是两个少年。 第142章 默契 第142章默契 心头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贾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贾珍伸过来以示亲热的手,察觉不对,贾琏顺势做个手势:“珍大哥先请!” 呃,贾珍想起了贾蓉这个【卧底】的话,这位琏哥儿对于某些事情,反应过度敏感。 一旁的尤氏看的清楚,原本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如此敏感,现在看见答案了,反倒心里啧啧称奇。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权贵之中流行的雅事,落到贾琏头上,那就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事先有预期的贾珍倒也不尴尬,飞快的冲尤氏递个眼神,笑眯眯的回一个请的手势,让了两次,先走一步。收到信号的尤氏看似不情愿,实则在往一侧退让的时候,距离控制的很讲究,贾琏经过时,尤氏微微躬身,敲到好处的完成了轻微擦碰。 有的事情不是尤氏想做,而是深知贾珍秉性后,不做不行,对象是贾琏的话,心甘情愿。 有个小心思,尤氏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贾珍身体看着还行。尤氏进门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没有,东府那么些个女的,一个种子发芽的都没有,这还不说明问题么?这是吃补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么? 至于贾珍的谋划,尤氏嗤之以鼻,就你那点小心思,也敢算计贾琏么? 酒桌上贾琏选择了坐在贾珍的对面,贾蓉想作陪,却被贾珍一声吼给撵走了,留下尤氏挨着贾琏坐下。这情景让贾琏想起了很多往事,可惜没有话筒在手,不然一定让贾珍夫妇见识一下麦霸的风采,哎呀,串台了。 尤氏负责倒酒夹菜,贾珍频频敬酒,五个回合后,觉得进入状态的贾珍,开口说起所谓的正事:“琏哥儿,此番东平王府能低头,多亏了你独闯忠顺王府。” 贾珍说起这个,不禁眉飞色舞,当时他与贾赦一道,在一处别院里快活,不想有人突然来传八卦,听完之后,现场一干权贵,无不为之震撼。那可是忠顺王府啊,单刀赴会,逼死二管家,全身而退。深谙京城生存现状的权贵们,自然是被震撼的最狠的一群人。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听到这些也就是当个八卦,并未有太多的感触。 贾琏下意识的没去反抗,张嘴接了这块海参后,再看尤氏时,心里不禁一阵惭愧。这种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女人,一旦换了个面具发力,真是很难顶啊。 还有这个海参,你到底啥意思?海参是软的,是软的! 贾琏在内心呐喊,以示抗议!哦,你看的是贾珍,那没事了! 尤氏收到信号,自然不能像青楼里的女子那样含一口酒,她必须保持足够的矜持,欲拒还迎才是她的优势。端起面前的酒杯,尤氏看向贾琏:“琏哥儿,我是个妇道人家,外面的事情不懂,只知道因为你,家里不但没损失,还得了不少银子进项,我敬伱!” 但权贵这个群体,却是最了解现实残酷的一群人。权贵也是分等级的,不同等级的权贵之间,实力差距很大的。权贵是最看重面子的,很多时候权贵二代之间开片,就是为面子。 稳定一下情绪,要是霸总文,贾琏非得亮一句【女人】开头的台词。 尤氏一饮而尽,皙白的脸上,因为酒精而飞快的泛起红润。 交易不假,但东平王府不念四王八公之间的交情,断了贾家辽东商路,没实力的时候,贾家可以忍,现在有实力了,还能继续忍么? 所以贾珍才如此的热切,只要贾琏愿意出面力挺,一个媳妇算什么,东府那么多女人,有一个算一个,贾琏只要看上了,贾珍愿意帮他守门。 贾珍顿时心一沉,今非昔比了,不再是说几句好话,逢年过节的送点喜欢的礼物,就能让贾琏笑眯眯的答应出手了。说起来,以前的贾琏,逢年过节的跟在贾赦和贾珍的屁股后面跑腿,如今的贾琏,谁敢使唤他? 尤氏一看气氛凝滞的有点长,动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海参送贾琏的嘴边,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珍后,语气微微加点荡:“琏哥儿,吃块海参压压酒。” 面对贾珍的吹捧,贾琏倒是很淡定的回应:“珍大哥,这话在家里说说不要紧,出去一个字都别提。四王八公之间斗可以,但不能撕破脸。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忠顺王府的事情,看似王爷丢了面子,实则外间的传言,还是以忠顺王爷果断清理门户为主。市井之间,还是以赞誉为主流,不要被人吹捧几句就忘记当年他们怎么与贾家争利的。” 当然了,深知当年细节的贾珍,知道这也是一次交易,代价是王子腾再进一步为太尉。 呃,贾珍愣住了,他的思路完全跟不上了。如果真如贾琏所言,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那么,贾琏出面显示一下撑腰的态度,更为要紧了。至于贾赦,别人不知道,贾珍还不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化么?拿贾赦压贾琏,不是在闹么? 想到此处,有心与贾琏绑死,获得更多利益的贾珍,看了一眼尤氏。 贾琏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尤氏倒满的酒杯,丝毫没有点头答应的意思。 “琏哥儿说的在理,我寻思着,回头摆在萃英楼摆一桌请东平王世子,劳你辛苦陪两杯,今后辽东商路,自然畅通无碍。这些年,不论东府西府,全指着辽东那些田庄的收益过日子,年年都在吃老本。长此以往,不是个事啊。”贾珍这会说的全是真心话,眼神也变得殷切。 面子这个东西看着挺虚,实则是最需要实力来支撑的。贾政面对忠顺王府管家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软弱,不就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么?贾琏不管不顾的打上门,也是因为势力足够。 再然后,江南那边的许多买卖也停了,接手买卖的人竟然是王家。 东平王府闻讯后快速的做出反应,原因也很简单,贾琏敢冲忠顺王府,就敢收拾东平王府。怎么收拾?很简单,他有个阁老兼户部尚书的老师,也不说断辽东边军的饷银,户部没钱,拖半年很合理吧?半年不发饷银,下面的军官不会早饭,当兵的可不会老实的饿死。 一年五千两银子,意味着东府一年的进项能翻一倍。一个能让东平王府低头,冉冉升起的贾琏,哪里是一年五千两银子能压的住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贾珍仿佛看见了当年两位国公爷还在的时候,贾家一年进项都不止十万两点风光场面。 说起这个,贾珍不禁面露不忿,两位国公爷前后脚走人,东府这边贾敬接着出问题,被密集的弹劾吓的灰溜溜辞官修仙去了。接着各种孝敬也断了,贾家在京师一些商铺的干股也被人陆续一次性买断。关外、口外的商队也因为遭遇袭击太多,被迫停了。 只要有士兵闹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带兵的将领。别忘了,辽东的兵痞头子们,大半都是当年贾家两位国公爷的麾下。东平郡王的老巢是齐鲁,当年要不是太上皇要打压贾家,才有了东平郡王坐镇山海关,进而领军辽东。 你看,就这么现实! “不出意外,应该是东平王世子摆一桌,请珍大哥才对。若非如此,东平王府的诚意便显得不够了。至于我,还是不要出面了,有珍大哥便足矣。”贾琏不紧不慢的说着尤氏听着格外霸气的话,搭配一副平静的表情,俊俏的脸庞,尤氏心跳加速,不自觉的扭动。 贾琏不得不跟着端起酒杯干了,放下杯子后,眼含水波的尤氏端着酒壶给续上的时候是一个人,放下酒壶端坐,又是另外一个人。从一个老色胚的角度看女人,什么王熙凤、平儿、桂香,加一起都不够眼前的尤氏打的。 那话怎么讲的?你想利用我,我却惦记偷你的家。 因为尤氏加入酒桌战局,贾琏一对二,很快发现了不对。这尤氏的酒一杯就脸红,然后就这样了,一直没啥变化,眼睛越喝越亮。贾琏突然想起来,尤氏的父亲是西北边军出身。 想起上辈子的一次草原游,七八个男人被一个女的放倒案例,破案了! 最先倒下的是贾珍,因为贾琏每次被敬酒,都要拉上这对夫妻一起。抱着我倒下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心思,贾珍直接从椅子上滑到地面上坐着。 贾琏也有七八分了,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尤氏指挥两个丫鬟给贾珍往后送,回头的尤氏脸上依旧没变化的笑问:“停了还是继续?” “撤了吧,喝点茶就行。”贾琏不敢再继续了,回头真管不住自己。 偏厅落座,尤氏亲手奉茶后,在一侧端坐,两人对坐时,尤氏选择保持足够的距离。 贾琏也松了一口气,略显同情的看着尤氏:“为难大嫂了!” 尤氏笑了笑,脸上闪过一道凄凉:“妾一介填房,名义上管着家,实则花一两银子都得让他知道。东府里头,他让做的事情,谁敢不从?” 贾琏摇摇头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一口,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放下茶杯,尤氏起身续水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咳嗽,接着听到丫鬟银蝶的声音:“蓉少爷,您怎么来了?”尤氏不动声色的坐回去,领口悄悄的扣上了。 贾蓉笑嘻嘻的进来看一眼,冲尤氏行礼,又冲贾琏一笑道:“二叔,贵人托我问一句,明日可有空闲?上一季的帐还没结呢?” “明日要去老师府上,后日要去吏部,完了才有空。”贾琏想了想回了一句。 贾蓉默默的看一眼尤氏,回头冲贾琏抱手:“如此,我这就去回话。” 贾蓉退了下去,顺手给门虚掩上了。贾琏一脸的无语,起身道:“今日,打扰了。” 尤氏保持端庄,起身道:“我送你,下次得闲再请你吃酒。”称呼上悄无声息的变化,两人似乎都没察觉,也没太过在意的意思。 贾琏压住心头的一缕微澜:“家里有难处,可以去找我。” 尤氏听了如同春花般灿烂一笑:“先谢过了!” 两人的默契来的如此丝滑,润物无声。 如果有,那也是两人之间的秘密,绝对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天色黄昏,两人前后往西府走,尤氏落后半步,四下无人时低声道:“三日后,我会去一趟家庙。”贾琏的心开始狂跳,该死,血压上来了。 “因为南下金陵记祭祖,今年没能出去踏青,去家庙看看也挺好。”贾琏有点心虚的看看四周,贾府的后院怎么讲呢?景观多,能藏人的地方也多。 这不,眼前就是一座大假山,里头藏几个人,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一天一天的热了!”尤氏看似随意的一句,伸手在领口玩了玩扣子,又放了下来。 贾琏停下脚步:“回吧,别送了。”尤氏抬头对了一下视线,感受到炙热后,低头道:“也好,我就不送了。”贾琏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生怕自己失控。 回到自家的院子,桂香上前迎,看看后面便问:“小安呢?怎么二爷一个人回来?” 贾琏……,对啊,小安呢? 晚一点贾琏端着一碗鸡丝面,不紧不慢的吃着的时候,小安脚步虚浮的回来了。 贾琏平静的看着这厮请安,没有说话,继续吃完面条,放下手里的碗时,咚的一声。 小安吓的腿软了,赶紧跪下。贾琏也不说话,哼了一声,起身往后。 一旁的桂香等贾琏入里门后,帘子落下了,这才过来抬脚就踹! 连着踹了三下,桂香才低声呵斥:“先给我滚回去跪着等。” 收拾了小安,桂香让一个丫鬟守在廊下,自己去书房寻贾琏。 一个时辰后,面带潮红的桂香从书房里出来,很快的整理好情绪,面带杀气的往前院。 身为贾琏的贴身长随,在外面很威风,可是在桂香面前,只有老实跪着等候处置。 桂香在塌上侧身坐着,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安,37度嘴里说出冰冷的话:“你是不是觉得,二爷身边呆的久了,脸上也有面子了?” 小安吓的浑身筛糠似的发抖,低头解释:“小的错了,桂香姐饶我一回。” “错了,你都错哪了?”桂香依旧语气冰冷的问。 小安一看有机会解释,赶紧道:“东府那边另外安排了席面,让人陪着。小的没控制好,多喝了两杯,这才回来晚了?” 桂香听到此处,顿时勃然大怒:“还敢撒谎?你身上的脂粉味道哪里来的?” 小安听了顿时往前一趴,连声哭道:“桂香姐,饶命啊!我不是……。” 桂香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对门口道:“来人,行家法!” 门口进来两个家丁,二话不说,按住就拔裤子,小安奋力挣扎,刚一张嘴,桂香阴森森道:“再聒噪,先割你的舌头!” 小安立刻闭嘴,不敢再出声。他知道,桂香不是说说,是真的会这么做。 啪啪啪,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屁-股上,足足打了二十板子,血肉模糊了,桂香才抬手示意停下。考虑到小安长随的身份,两个家丁倒也留了手,不然一个失手就能打死人。 “嘴里再有一个字的假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桂香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和表情学贾琏学的十足。 “桂香姐,事情是这样……。”小安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次日一早,贾琏醒的格外的早,外面的天还蒙蒙亮呢。 天气热了,贾琏又回归一个人睡的局面,刚下床,门口帘子就掀起来,喜儿看一眼:“二爷醒了,我去叫桂香姐。” 喜儿极为有眼色,知道绝对不能在早晨一个人面对贾琏,免得打翻了醋坛子。 反过来说,桂香在这个院子内,实行的是严防死守的策略。 很快头发都没收拾的桂香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着从屏风后出来提着腰带的贾琏道:“二爷,婢子贪睡了!”贾琏翻了翻眼珠子:“算得什么事情,值当你解释。” 两个小丫鬟配好热水,放下手里的家伙退出去。留下桂香一个人在里头忙活,擦拭更衣,桂香绝不经手他人。忙活完了,才低声问一句:“要不,以后屋里加两个人?” 深知桂香所想的贾琏淡淡道:“你还是饶了我吧?大妇还没进门呢,屋里多了,将来我是伸手管啊,还是冷眼旁观她们消失?” 桂香听了心头一暖:“不至于吧?我看平儿姑娘人挺好的,有这样的丫鬟,主母为人不会太过严苛。”贾琏看看桂香,呵呵呵冷笑没解释。 庭院内锻炼的时候,桂香站在一旁,说起昨日小安的事情。 尽管贾琏事先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听完之后,还是发现自己高看了东府那一家人的道德底线。不过话怎么说呢?知道事情真相后,贾琏的良心,再次受到了新一轮的洗礼,同时也对将来要做的事情,少了几分良心上的不安。 说实话,贾琏觉得没必要太过严惩小安,当然这仅仅是贾琏的观点,还不能说出来。 第143章 回京诸事 第143章回京诸事 贾珍的套路很老套,但是效果很好。不过一个他受用过的丫鬟,就给小安落下了水。 没提任何要求,但这才是桂香最不能容忍的。有小安的把柄在手,就是个隐患。 “如何处置小安,你看着办。”贾琏怕自己不忍心,把事情丢给桂香处置。 “一个女人都没抗住,不能留了!”桂香非常的果断,真不是狠心。现实就是这样,你不狠心一点,将来必受其害。对于桂香而言,贾琏就是她未来的一切,容不得半点疏忽。 贾琏听了倒是稍稍的不忍,犹豫了一下,有点心虚的低声道:“让他父母接回去吧,再拿二十两银子,以后做点小买卖谋生。” 桂香看着贾琏,很想劝一句,最终还是联想到自身,如果我犯错了,是不是也会希望二爷能仁厚一点,不要赶尽杀绝呢?于是桂香没劝:“是,婢子遵命。” 回头等贾琏出门去了吏部,桂香来到前院,小安见了桂香,眼里露出希望的眼神。 “照我的意思,给你父母一点烧埋银子,事情就算结了。可是二爷心善,让你父母来接你回去,还让我给二十两银子,回去你好做点小买卖为生。”桂香冷冷的说着,小安眼里的希望渐渐的散去,失望一闪而过后,露出的是深深的惭愧之色。 小安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冲着贾琏住处连连磕头,口中道:“谢二爷开恩,……。” 桂香也有点不忍心,闭上眼睛,平息了情绪后才开口:“安心养伤吧。” 薛蟠笑嘻嘻的请贾琏入内,边走边解释:“事关薛家未来几十年的兴旺,小弟不放心。这一路只想着赶路,早点来京城准备好一切。再说了,这不是还带着两个通房么?” 贾琏赶紧入内,见到李冬、林平、吴安中三人,这哥仨正聊的开心呢,年轻人,都是同年,三言两语就能找到共同话题,很容易拉近关系。 怎么说呢,贾琏的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要等更进一步的消息。 “抱歉抱歉,去一趟吏部销假,又办了点私事,耽误了时间,怠慢了各位仁兄。”贾琏一本正经的样子,林平正要起身回礼,却见吴安中笑嘻嘻的坐着不动道:“知道错就好,今天我们就是来吃大户的,你看着办。” 贾琏见他这样,忍不住贴脸开大:“哟,这不是三甲同年吴前辈么?怎么好劳您大驾登门来访,要不您先回去,我订好酒席给您送上门去?” 出了薛家老宅,登车往夏同学住所去。事先没通知,只能先递拜帖,等对方回话约时间。 人在成长的某些阶段,还是需要正确引导的。很明显,薛姨妈除了溺爱,很难起到太多作用。贾琏不一样,他的出现在薛蟠的心目中,顿时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薛蟠觉得读书肯定不行了,但是把家业做好,也能让贾琏高看一眼不是? 很明显,贾琏表现出来的随意和亲切,让薛蟠很是享受。觉得自己一定是作对了,才会得到贾琏如此对待。 贾琏先去了吏部,正常的走程序销假,一切顺利,得到了吏部负责官员的回话,三天后来吏部等回执,拿新的告身。对前途没有太多担心的贾琏,并没有提前使钱。 到家的贾琏才知道,今天来了两波访客,这会都在书房里喝茶等着呢。 薛蟠笑着应下道:“琏哥放心,我家在京师也有铺子,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学着看账本。” 吴安中坐不住了,起身跳脚道:“三甲怎么了?同进士也是进士。哼哼,若不是殿试……。” 贾琏满意的点点头,薛蟠亲自来是有好处的。很多事情有薛蟠在,可以直接拍板,不用等着下面的管事上报,来回折腾耽误时间。 “做挺好,京城不是金陵,这里汇聚了天下最多的官员,最多的权贵。出门在外,谨记一定要低调。不惹事,但有人欺负伱,报我的名号。”贾琏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原着中的薛蟠,那就是个只管惹事,不管收拾,自私到极点的混蛋。 声音越说越低,主要还是心虚,其实吴安中会试成绩在中游,殿试有希望往前冲一冲的。结果被那道题目坑惨了,拼命的搜刮记忆,才从看过的书里找了一些内容拿出来做文章。结果可想而知,四书五经要是能指导经济活动,那真是老天不开眼。 夏同学不在家,管家告知人去户部上值,晚间才回来。 进门的贾琏给他后脑勺一个巴掌,笑骂:“搞什么名堂?一个人来京城,安全问题不说,你也不嫌旅途无聊?跟我一道走不好么?” “琏哥放心,我记住了。”薛蟠小心翼翼的微调了一下称呼,显得更亲热一点。发现贾琏并不在意,觉得自己又作对了。 贾琏没多问,留下拜帖告辞走人,时间近中午了,贾琏回家吃饭。这年月,外客登门拜访最好是上午去,下午登门会显得失礼,当然自家人就没这讲究。 贾琏看看这厮的大脑袋,很想问一句:你确定自带的家伙管用?这才多大一点? 算了,这厮看着沉稳了许多,想必之前的教育发挥了点作用。 “行了,我就是来看看,等几天我带你去见能办事的人。要是家里待不住,你去寻贾蓉,让他带着你在京城玩耍。”贾琏还是不放心,毕竟这家伙劣迹斑斑,得找人看着他。 薛家在京城也是有老宅的,贾琏拿着地址找过去,开门一看居然是薛蟠站门口傻笑。 相比之下,李冬能列二甲,主要是受了贾琏的影响。平时接触时,贾琏也不少针砭实事,提出一些观点,李冬记住后,用在了殿试上。 三人被吴安中的样子逗乐了,纷纷哈哈大笑,贾琏上前,按下李冬作揖的手,一个狠狠的拥抱,使劲拍拍肩膀道:“你我是兄弟,这才是兄弟之礼。”完了对林平与吴安中抱手,区别对待的很明显,吴安中很是眼红,却也没说啥,毕竟他之前表现不佳,慢慢拉近关系吧。 贾琏吩咐摆席置酒,热情的招呼三人上座。 席间各自说起最近的事情,李冬那边自然是又给门砸了,换了个进士及第的门楣。如今的李家全族,都指望李冬一个人带飞。家家户户都想把闺女塞给李冬做丫鬟,要不是李母拦着,根本压不住。李冬那边还有个好消息,媳妇有了。 贾琏听了忍不住表达了嫉妒,并约定,无论是儿子还是姑娘,干爹预定了。 林平的情况要复杂一些,老家那边的族人缓和了关系,但怎么讲呢?很难恢复到当初了,毕竟林平出事的时候,只有他老母一人在奔波求助,族人并没有伸手。 林平虽然能理解族人心中的畏惧,却不能消除心中芥蒂。于是选择了搬到京城租房住,老家的房子托给族人照顾,借口也很好找,要在京城六部观政,以后外放了,也要带着母亲一起去。至于族人投献的田,林平有选择的收了一些,一点都不收不行,祖坟还是要进的。 说起在京期间,林平还说了个事情,坐师李清帮着提了一门亲事,林母答应了。下个月就成亲,特请贾琏届时赴宴。这个事情贾琏自然是表达了恭喜,李清的善意,林平没有拒绝的底气。 吴安中的情况就比较简单了,回乡省亲,光宗耀祖一番回京,他比贾琏早回来三天。这次回来,被爹娘逼着把媳妇带上了,从此自由没有了。说到这事,吴安中很是感伤的回忆,当初上榜之后,一干同年在京城的粉红地逍遥快活的日子。 贾琏见不得这厮嘚瑟,幽幽的提醒一句;“朝廷有法度,官员不得PIAO女昌。我建议你还是收敛一点,免得被龙禁尉请去喝茶,到时候罚款五十两起步,我可没银子赎人。” 吴安中再次跳脚,指着贾琏道:“你你你……,哼,风流韵事,粗俗!” 读书人携妓而游是有传统的,自称是雅事!只不过他们掌握了话语权,黑的说成白的。 这一点,民-国八大胡同的姐儿们,最有发言权。 “看在师娘和未曾谋面的嫂子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贾琏笑嘻嘻的加大打击力度。 吴安中被打击后很是沮丧:“唉,今后便是外放为官,也要带着媳妇上任。” 总之,就是不能浪了!对于吴安中而言,不能浪的人生,失去了太多乐趣。 林平倒是很淡定的表示:“带上媳妇挺好,外放做官,地方上的士绅,可不是白白给好处。拿了美人田地,就得为士绅办事,说话不硬气,做事也缩手缩脚。” 李冬拍案道:“林兄所言极是,我辈欲有所作为,此类事情需谨防。” 贾琏在一旁发出威胁:“内陆为官的还好点,在沿海为官的,出门浪的时候,记得当心点。欧罗巴的商人,带来的不仅仅是西方的银子和货物,还有新型致命花-柳-病。” 提起这个,吴安中表示【我很有发言权】,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西洋重商,瘟疫一传就是整个欧罗巴无一幸免,黑死病、霍乱,造成的死亡人数,不比前朝末世死的人少。各口岸的市舶司,西洋人上岸后,画个圈子不许圈禁三个月,正出于此。” 贾琏听了淡淡道:“我观今后朝廷应有加大各口岸对外贸易的力度政策出台,意在增加对外贸易的税收。对内,已经很难改良,只能对外谋求变化了。各位仁兄,如在内为官,应致力于劝农桑,明法度,促文教。有幸得以在通商口岸为官,与欧罗巴人接触时要当心一点,欧罗巴人能到大周来,没哪个是善男信女。在大周乖乖的做人,那是因为大周够强大。” 吴安中再次表达认可:“不错,西洋人恃强凌弱,骨子里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贾琏见他这么说,忍不住刺一句:“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的人,没太大区别。要说禽兽吃人,大周朝也没好哪里去,不过是一个遮遮掩掩,一个明目张胆。从文明的角度出发,大周朝的士绅们吃相好看一点,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文明程度更高一些,道德底线也高一点。也就是这样了。” 一番话给三位同年干沉默了,都是全国读书人里头杀出来的顶尖智商,哪里会有傻子?只不过呢,人都是趋利避害,好逸恶劳的。我自己过的爽就行了,哪里管的了别人。 “是实话,但实话伤人啊。”李冬感慨了一句,剩下两人默默的点头。 林平还补了一句:“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大道理就是这样,老祖宗在两千年前就给出了答案。人性这东西,早被研究透了,无非就是看个人的智商和认知高低。 所以,读书无用论去死吧。不读书,哪来的认知?没认知,怎么看透人性? 很多人人成为被割的韭菜,是他们大学白读了么?非也,正是因为看透了,才想着去博一博。向上的通道太狭窄了,读了那么多的书,不甘心啊,有机会,哪怕是非常的渺茫,也想去博一博。成功了会-所嫩-模,失败了下海干活。 贾琏笑了笑,给这几位的伤口上撒点金疮药:“行了,各位都已经是人上人了,就别在这伤春悲秋,替别人难过了。做人呢,最要紧是开心点。先顾好自己,违背做人底线的事情别做,看不下去的事情,能管的就伸手,不能管的,还是那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什么虽千万人亦独往之类的话,贾琏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热血是热血,但结果往往很不美好。 跟着皇帝走,过好自己的生活,这就是贾琏的人生追求。 社会底层的死活,其实最该关心这些人的是皇帝。 给这群将来要一起战斗的兄弟们浇冷水之后,贾琏回京的第三日过去了,自己也喝高了。 宿醉醒来才知道,昨晚上桂香给三人安排在客房睡了。 正在锻炼的时候,三人一起找过来,见了贾琏告辞离开。 贾琏这边得了夏同学的回信,今日请假在家,坐等贵客登门。 收拾一番,贾琏出门,夏同学这边等在门口迎接,见面之后很是客气。 入内上座,敬茶之后,贾琏才问起夏同学,关于皇商的具体流程和相关信息。 夏同学听了表示他会去打听,问清楚之后再回复贾琏。 贾琏也没藏着掖着,道明了薛家之事。并明确表示,薛家那边必有厚报,贾琏也有人情。 夏同学听了只是笑一笑,表示不要客气,大家是自己人。 规则贾琏自然是懂的,银子这个东西当然是很好,但是从夏守忠的角度出发,不是谁的银子他都收的。夏同学的立场自然也是一致的,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京城里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人多了。 中午夏同学摆酒待客,席间提了一句,可以的话,裘世安那边拉拉关系。如此,夏守忠和裘世安一起使劲,效果不是倍增,而是好几倍的放大。 夏同学还提了一句【紫薇舍人与太上皇跟前的戴权来往颇深。】 这句话把问题的本质说清楚了,因为戴权的关系,一个夏守忠帮忙,肯定是不够的。 贾琏自然再三谢过,表示过几天请客,到时候一定让大家都满意。 午宴后贾琏告辞,奔着一个新地址而去,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门前,贾琏仔细打量后很是感慨,谁能想到,承辉帝最信任的裘世安,在京城里的宅子,竟然是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小院。 上前敲门,开门迎接的是个老汉,谨慎的看着贾琏问:“你找谁?” 贾琏听他嗓音,知道是个老内侍,语气也带着点客气:“在下贾琏,你回复即可。” 老汉听了微微动容,抱手道:“主人不在家,待他回来处置,有回信使人送到府上。” 贾琏塞过去一锭银子:“劳驾了,一点茶水钱。” 老汉也不客气收下后给门关上了。 感慨于裘世安的低调,贾琏转头去了张府,关系太近了,贾琏不需要挑时间,随时可以随意的进出张府。 师娘张吴氏见了贾琏,很是开心道:“晌午你家的人把礼物送来了,怎么人下午到?” “有点私事耽搁了,怎么不见安中兄?”贾琏笑嘻嘻的转移话题。 张吴氏道:“去工部观政呢,新科进士在京六部轮转观政,第一个部门最要紧,多半今后是留在工部做官了,这样也好。工部是个清水衙门,是非也少。吴家也不缺他那点俸禄。” 贾琏探头探脑的往后看,低声问:“恩师没发话?” 张吴氏翻了翻白眼,叹息道:“你老师,你能不清楚?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命了!”贾琏听了点点头:“老师确实为官秉正,这不是还有学生么?回头我找找人,安中兄还是外放的好,京师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张吴氏顿时眉开眼笑,问起贾琏的婚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贾琏陪着张吴氏说话,逗的她很是开心了一下午,黄昏时分,张廷恩下值,见到贾琏,脸上没啥好脸色:“哟,状元公,回京几天了?还知道来看看恩师啊?” 第144章 水月庵的馒头 第144章水月庵的馒头 听到【恩师】这个词,贾琏觉得牙都被酸掉了,张阁老这醋吃的有点过量。 “回老师的话,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您是阁老,朝廷重臣,这点上学生不想授人话柄。” 这话听着就舒服,张廷恩心头的酸被快速的中和。嗯,这学生还能要。 贾琏面临分配的当口,确实不宜太过急切的来拜见。放过他先! “以往的规矩,状元郎直入翰林,为期三年再论留京或外放。太祖定的规矩,阁臣需起于州县,三年如外放,最差也是一州知府。好处是升官快,坏处是上来就做知府,翰林院可没有太多治理地方的经验可学习。” 张廷恩侃侃而谈,贾琏听着频频点头,觉得这样也挺好,三年在京为官,多舒服啊。 灵机一动,贾琏忍不住冒坏水:“唉,没准你老子亲自走一趟辽东,事情就顺利了呢?” 如果段落错误请您稍后用主流浏览器访问(Chrome,Safari,Edge...) 我屮艹芔茻,你还想把李亨拉下水么?这么一看,还真的具备操作性了。 静虚见状,赶紧跟上,贾琏上了一炷香后,静虚才道:“东府的大娘子也在后院,琏二爷,这个……。” 贾琏听他这么说,倒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坐起问:“怎么讲?” 哦,你就是权贵出身,那也要面对层层的上级,到地方上,你这权贵不欺负知府,那都是为人比较善良了。 张廷恩冷笑道:“想什么好事呢?南通州,挨着两淮盐场,指着你去扛雷呢。” 自顾自在内堂椅子上落座,看着面前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几,忍不住笑了笑。 次日上午,报社后院,李亨再见贾琏时,不禁无语凝捏,分钱的事情也不管了,拉着贾琏在后院散步说话,这样的时光今后越来越少了。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某对子下联) 对了,换成南通这个地名,是不是很熟悉? “哎哟,我这老眼昏花,竟不识贵人当面,该打,该打。快请,快请!”静虚赶紧让开门,一时忘记里头还有一个先来的尤氏,等想起来时也晚了,贾琏已经迈步进了殿。 听到这个,贾琏立刻露出苦笑,哦,都忘记了皇帝。 “恩师,就不能离家近点么?学生还是想进翰林院。”贾琏赔笑着上前说话,张廷恩没搭理他,信步进了书房,太师椅上松弛的坐下,斜着眼睛看过来。 “离家近点?嗯,大兴县令也是六品,附郭京师哦。”张廷恩带上了点调侃语气,那话怎么说的?【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翰林院文字好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六部观政半年,宁波和天津,自己选一个。” “还要感谢状元公的稿子,年底连载结束,新人顶不上来。日后与其他报纸的竞争,无疑增加了不少难度。唉,说起来有几个新人还不错,只是总跳不出个人见识的桎梏,写的都是一些私人恩怨,格局太小了。” 小尼姑掉头进去,顺手给侧门关上,并且不放心的还上了门栓。 要不要学薛蟠呢?贾琏意外的有点动心,脸上却是没露出来。仔细想想,再想想。 又一日,城北水月庵,又名馒头庵。 “自然是做不得主的,只是很不甘心罢了。听闻那女的生的极好,二叔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必秦邦业不敢抗拒。”贾蓉心里还是希望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无法抗拒的时候,只能给贾琏出歪点子。 【窝草!】 尤氏抬头,眼神火热的回应:“你真当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出家人么?早几年,这水月庵里,贾珍也来过几次。” “哼哼!”张廷恩报以冷笑泼冷水道:“别做梦了,你的事陛下早有安排。” “说起来,如果我老子能走一趟辽东,没准还真的就能成了。”贾蓉小心翼翼的提一句,贾琏嗯了一下,起身疑惑的看他一眼:“你的意思?” 静虚过来看一眼里屋道:“贫尼这就去准备茶水斋饭!” 水月庵外有桃林,桃花已经谢了,枝头长出毛茸茸的小桃子。 得,想半天美事,白想了。无法掌握命运的感觉,太糟糕了! 晚饭的时候,面对张吴氏准备的一桌子菜,贾琏食之无味。皇帝应该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弄到沿海口岸去做官了,没准还要安排一堆硬性指标。 入内堂却不见尤氏,贾琏见里屋门帘子晃动,心头又是一荡。 “翰林院好,适合躺……,啊不,沉淀,是适合沉淀。”贾琏说着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嘴差点瓢了,把【躺平摆烂】说出来。 贾琏麻溜的起身告辞,今天没白来,信息量很大,回去好好理顺一下。 贾琏强行压下念头,毕竟要做的事情见不得光,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张廷恩听不下去了,瞪眼呵斥:“你就这点出息?再有,陛下的意思,你敢忤逆?” “琏二叔,我老子那有好消息了。” 贾琏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脚下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心头也难以平息波动。 噗嗤,贾琏正端茶漱口呢,一口茶水喷地上,无语的看着贾蓉,你还是主动版本的NTR! 贾琏寻思的是,安排靠谱的人跟着,万一路上真遇见马贼,趁乱下手? 不妥,不妥,那些家将真未必愿意做这个事情。即便是焦大,也是怒其不争,不会下手。 后院门口,银蝶正在陪只能说话,见静虚领着贾琏来了,银蝶赶紧停下见礼。 张廷恩不愧是承辉帝最信任的大臣,贾琏的安置,承辉帝与他商量过的。 贾蓉听了顿时眼睛一直,飞快的撇一眼贾琏,发现他闭着眼睛呢,好像是随口调侃。问题是,这话听着怎么就令人如此心动,贾蓉很了解自己的老子,为了一年五千两的银子,他真是愿意走一趟辽东的。出了山海关,马贼认得你是谁? 中年尼姑静虚出来,见了贾琏顿时眉开眼笑,走路时体态都做了调整,正要说话时,贾琏丢过来一锭银子,静虚忙不迭的接住,贾琏才开口道:“我贾琏也,出来游玩累了,来此歇脚,你去备一个安静的院子,准备些茶水斋饭来。” 静虚见摆在桌子上的银子,不客气的袖子过去,银子不见。 贾蓉很是不满的摇摇头:“一个小官的闺女,如何能为原配?” “东平郡王世子真就在庆春楼摆了一桌,宴请赦大爷和我老子。京城有名的姐儿,都给叫去陪酒。说是要好好的给二位赔罪,这不,我跟着去了,抽空溜回来报信。我寻思着,事情怕没那么简单,回头商队再去辽东,也未必能讨的好去。” 张廷恩见他兴致不高,也没再说话,饭后端着茶杯的时候,才提点了两句:“你就知足吧,按照李清的建议,翰林院人员臃肿,不但不进人,还要裁人。新科一甲三人都要外放,特意点了伱的名,觉得你去通州最合适。” 贾琏见他如此不满,心道,你要见了秦可卿,怕是要拿脸盆来接口水吧。 “殿下,臣以为这样挺好,对你我都好。”贾琏真不是忽悠,实话实说了一句。 贾琏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小说连载这种事情,今后不是不能做,只是等他外放,想再写稿子,就没那么方便了。 其实贾琏就是随口一说,没指望贾珍真走一趟辽东。没有一年五千两银子,宁国府的积累,也足以让贾珍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糟蹋不完的。除非元春省亲修园子! “滚,回去之后给我安生点。” 一一一.二五三.二二四.一一九 “唉,此事不怪你。”李亨的情绪好转了一些,当初贾琏没冒头时,自己要是少动点歪脑筋,何至于此呢?如能在当初就结下深厚情谊,即便是皇帝大用,也能为隐藏奥援。 回到家中,贾琏躺着发呆,寻思着皇帝到底想干点啥的时候,桂香悄悄进来道:“蓉哥儿来。”贾琏在躺椅上没动,睁眼看着门口,帘子掀起,贾蓉一脸激动的进来。 得了肯定的贾蓉顿时眉飞色舞的分析:“四大郡王哪个不把面子看的比天还大,此番请客赔罪,本是奔着琏二叔来的。二叔不去,最多是旧账一笔勾销,赦大爷和我老子的面子,根本撑不起重启辽东商队。除非王家太尉有准备,又或者二爷亲临,不然……。” 自打贾琏中了状元,李亨清晰的感觉到,两人自家合作的可能性无限变小。 “别叫唤了,他也就是在陛见独对的时候提了一句,说什么林如海在扬州,你去南通州可配合默契,打击走私,整顿盐务。”张廷恩解释了一句,这么一看还真就不是刻意针对了。 贾琏却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大兴县令挺好,离家近,就这个吧。” 贾琏只是平静的嗯了一声,贾珍的好消息,对自己就是坏消息。 贾琏完全没有羞愧的意思,赶紧给师娘捧臭脚,竖起大拇指:“师娘懂我。工作嘛,求的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我看大兴县令就挺好的,占了事少离家近两样。” 告退下去的静虚,顺手带走了智能儿,心头忍不住暗暗嘀咕,我若年轻十岁,何至于青灯孤苦。出家人难啊!善哉善哉! 贾琏进了里屋,见尤氏不安的侧坐塌上,上前挨着坐下,很不客气的肩膀一搂,在尤氏耳边低声道:“静虚那边……。” “唉,你我终究是缘分浅了点。”李亨忍不住说出来了,端午节那天,皇后很明确指出,【贾琏乃你父皇欲大用之臣。】眼下之意,你还想与你爹争夺人才? 静虚正在陪尤氏说话,得知外面有书生来了,还要自己出去迎接,忍不住对尤氏抱怨:“水月庵清修之地,外男来扰,需顾忌贾家的脸面。” 尤氏深深的看她一眼道:“这里有十两银子,添点香油钱。” 真就是这样,在京城做县令,真是很爽啊。以他的出身,能欺负他的权贵很少,应该说他不欺负别的权贵就不错了。 苏北即便在解放后三十年内,那也是穷地方的代名词之一。农业不发达,工业没多少,地方上没啥特产,产点盐还是国家统购统销,能不穷么? 这个世界的南通,照样有盐道,两淮盐场不归地方管,即便你是知府,顶多蹭一蹭。 静虚转了转眼珠子,低头乖乖的领路在前。 眼珠子一阵滴溜溜的乱转,贾蓉不禁幽恨暗生,手里没有可靠的力量,机会在眼前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错过,好难受! “总归是个隐患啊!”贾琏忍不住嘀咕,尤氏已经化被动为主动。 贾琏的否定并没有熄灭贾蓉心头的野火烧的越发旺盛,无论如何,不用每天面对老子的日子,太过诱人了。不行,我得想点法子,促成这个事情。 尤氏笑了笑:“师太去看看再说!”静虚觉得尤氏说话,似乎有点心虚,却也没多想。毕竟是贾珍的填房,比起正室来自然是不能比的。静虚这个老尼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就是现在年龄大了点,早年间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张吴氏非常满意的配合:“怎么就事少了?顺天府治下的能惹事的牛鬼蛇神少不了?” “嗯,还可以做朋友嘛。”贾琏依旧是那么真实。 贾琏想起以前读过的某明朝话本,什么翠浮庵,闻人生,野战之类的关键词。 张吴氏倒是很理解贾琏,笑着接过话:“八月里成亲,算算日子,能留在京师的日子,也就三五个月的。到时候娇妻美眷,怕是舍不得呢。” 这地界在现代属于苏北,没有进入工业化之前,这地界得等大清最后一个状元张謇出现,带头种棉花用机器纺纱,才算是勉强改善当地的经济环境。要不然就南通那地界,种粮食真就是吃不饱,除非你有海水稻种子。 “算了,别给贵人添乱,事情成了还好,不成的话,没准贵人那边,你还跌份。” 以秦邦业的身份,秦可卿如何能嫁给贾蓉?还能让贾母都表示满意,并多次夸赞。 打着趁正式授官前,抓紧时间出门游玩放松的借口,贾琏稍稍慢一步,来到水月庵大门外,翻身下马时,门内出来一个小尼姑。 贾琏听了顿时拍案怒起:“老贼,何其歹毒?” “那也得分人不是,在学生的地头上惹事,我也不用衙门的人欺负他,亲自上阵,大不了就是个互殴。”贾琏说着不禁得意洋洋,越想越开心。 张廷恩听的目瞪口呆,这么开心的么?要知道,出了大兴县衙门,往东不到五百米就是顺天府衙门,顺天府之上还有京师六部、九卿,各路王公权贵,还有内廷,哪一路都是不好惹的神仙。你就不觉得憋屈么?外放一任地方,贾琏至少是同知或通判,日常只需要对付知府一个上司。哪像留在京城,走路上放个屁都怕崩着权贵。 贾蓉没有实力,所以坏心思也就到这一步了。撺掇贾珍走辽东,山中无老虎。 贾琏却换了个话题:“你那婚事,可有定下?” 这尼姑就不像个出家人,贾琏心里默默的定性后,回头瞥一眼道:“自家人,无碍!” 贾蓉笑道:“不是还有贵人么?” 贾琏啧啧两声,双手一摊:“那没啥可说的,听天由命呗!” 贾琏挥挥手,这尼姑却往里屋去了,见了尤氏便道:“大娘子!” 这老色胚露出享受的表情,贾琏嫉妒的牙根痒痒,真会享受啊,我要这良心何用? 贾琏的身份决定了,一旦他去南通为官,注定是要与盐道起摩擦的。两淮盐场就是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不去咬一口呢?你要是本分人,不想掺和进去,那就穷死你,在地方上做不出政绩,想升官难度无形增加很多。 张吴氏进来,身边跟着端茶的俩丫鬟,张吴氏摆茶的时候,俩丫鬟一个熟练的站张廷恩身后捏肩,一个捧起腿,双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敲着。 人啊,真是不经念叨! “哪里来的书生,此家庙也,不见外客。”小尼姑不认得贾琏,见他一个风流书生打扮,自然不敢放他进去。贾琏自然不会为难智能,马鞭丢给身后张三道:“去,让静虚出来见我。” 贾琏觉得吧,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许多,这些京师权贵们的行为逻辑,还是利益为先啊。 马背上的贾琏,遥看越来越近的水月庵,很自然的想起了秦钟和智能。 贾琏听着露出不理解的表情:“通州也不错啊,离家不算远。” “此事,你能做主?”想到秦可卿的隐藏身份,贾琏很自然的打击一下贾蓉。 见贾琏露出沉思状,贾蓉进一步低声道:“小侄以为,此事可行,我老子这一去,也能安生一阵子。万一水土不服,还能多安生一阵子。” 没得到回应的李亨也不失望,今非昔比了。 “唉,我这宦海之路,注定要艰难困苦啊。”贾琏仰面长叹,气的张廷恩抬脚踹。 微风吹的桃林摇曳荡漾,风声幽幽,如泣如诉。 水月庵的馒头滋味不错! 第145章 如此给力? 第145章如此给力? 正常的六部观政程序即将开启,吏部办事房外的回廊上,贾琏被晾了快一个时辰了,依旧没等到上官的召唤。原本这活随便哪个侍郎来安排都很正常,偏偏今天次辅梁道远交代了一句,所有等待观政的新科进士,他都要当面见一见,勉励几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示对贾琏的重视,诸多进士此地进办事房,人都快走完了,还没有叫到贾琏。这就不难看出有问题了。 约好一道来吏部的李冬和林平,先后见过梁道远之后并没有走,而是留下陪着贾琏说话。 不断有新科进士进去又出来,都会看见坐在廊下的贾琏,有人特意上前见礼说两句话,有人远远的抱手致意,也有人刻意的看一眼,不打招呼就走了。 李冬显得很沉默的看着那些刻意不打招呼就走的人,默默的记下他们的名字。 林平则是说起自己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被要到了礼部观政。 “婚事定在三日后,老泰山为鸿胪寺少卿。”林平并无炫耀的意思,语气平铺直叙。 很明显,非常在意贾琏的态度。 “好事啊,届时一定去,还有厚礼相送。” “陛下,明日内阁会议,老臣建议以韩宗为湖广总督,孙相遥领两江,如此更为稳妥。” “嗯,是啊。江朝宗性格急躁,民乱难平,气急攻心病倒了。不如让方相去湖广坐镇?” 裘世安立刻微微弯腰,低声笑道:“奴才就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没有想法。” 看似没提清欠的事情,实际上还是在说清欠不能着急。太上皇那会,两江欠税固然年年都提要清理,实际上历任总督只是喊几嗓子,任何行动都没有,太上皇也不会有任何责备,更别提会处罚了。君臣之间保持一个微妙的默契。 如今的承辉帝,那是要来真的。当初的方白衣,倒台就倒台在清欠上头。 贾琏抬手下压,示意道:“稍安勿躁,这算的什么?” “内阁之中,梁李之外,事功学派亦心学分支。” 贾琏略有所思后,忍不住笑了笑,看着李冬道:“李兄,何必计较?” 眼看这廊下就剩下贾琏一人时,林平忍不住站了起来,口中低声道:“欺人太甚!” “这样啊,孔相的记性也不错,朕都忘记这事了。最近,孙相手头的事情不多吧?” 李冬在侧幽幽开口:“一共八个人,我都记下了。” 孔照一听这个,立刻躬身长揖:“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贾琏和林平都有点懵,看向李冬时,他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你去一趟吏部,传朕口谕,让贾琏过来见朕。嗯,派人请一下孔相。”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吩咐,裘世安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立刻就出去办事。 两江总督是不是肥缺,全看皇帝的心思。这不,韩宗的折子上来,照例问候皇帝后,接下来就是不停的讲两江稳定的重要性,尤其是夏税开征在即,不能出任何乱子。 承辉帝嘴上不说,心里却在默默的想,梁李之争为正统之争,孙化贞这一派,在心学内部被视作异端,属于绝对的少数派。这一派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开始不被承认为心学一脉,时间久了,事功派也不承认自己属于心学一脉。 君臣二人的奏对到这个份上,孔照还听不明白的话,那就别赖在首辅的位子上了,回家抱孙子更合适一点。 承辉帝当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韩宗以帝师自居,心思不在地方,全在入阁么? 从孔照的角度看,韩宗是绝对不能入阁的,一旦入阁了,帝师的大旗竖起来了,朝中官员必定一呼百应。加之韩宗在两江期间,【民望】颇高,绝对是首辅的有力竞争者。 贾琏听出端倪,抬头看看四周道:“有机会私下里细说。” “陛下,老臣以为,韩督性格平和求稳,且……,帝师自居。”孔照中间的停顿很有趣。 梁道远站在回廊上,此刻突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院子内的所有房间,窗户门都打开了,无数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后脊梁冷汗根本压不住,没一会便密密麻麻的。 “回陛下,阁臣的事情做不完的,只是近期西域战事收尾,孔相手头无甚要紧的大事。” 李冬摇摇头:“不是计较,这些人还是好的,知道他们的立场。” 最近朝局看似平静,实则因为陛下的手一直在背后搅浑水,搞内阁人心难安。身为首辅的孔照,单独奏对时,说一个字都要小心翼翼。 边上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书办,上前回话:“禀梁相,适才裘公公来传口谕,状元郎跟着去了,说是陛下宣见。” “嗯,湖广郧阳民乱,迟迟不能平定,湖广总督江朝宗称病不起的折子是去年冬天上的吧?”承辉帝这一问很有讲究,孔照的回答自然也不能让这一问掉地上:“陛下好记性,老臣都忘记时间了,只是记得当初陛下派了御医。” 裘世安笑眯眯的开口:“陛下口谕,宣贾琏觐见!状元公,请吧。” 乾清宫,上书房,承辉帝处理完一份奏折后,抬头看看裘世安。 孙化贞入阁之后,事功派学说实际上已经另立山头了。 裘世安上前一番低语后,承辉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有趣啊!大伴觉得呢?” 嗯,应该让梁道远和李清斗的更狠一点,孙化贞的存在,无疑会令人担忧渔翁得利。 吏部,贾琏似乎被忘记了,上一个进士已经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梁道远依旧没有叫进。就在此时,裘世安出现了,贾琏起身见礼,李冬、林平跟随。 没一会,孔照便在书房外求见,承辉帝宣进后,示意看座。 两人刚走了不到二十息,梁道远从办公房里出来了,一看回廊里空空如也,顿时脸色一沉,厉声喝问一句:“贾琏呢?” “臣领旨!”贾琏冲乾清宫方向行礼后,跟着裘世安走了。 “说多少次了,朕问,你就放心大胆的回答。”承辉帝脸上笑容更甚,抬手虚点。 “韩宗的折子看了吧?”承辉帝一开口,孔照心便咯噔一下。 承辉帝点点头,显得非常满意的样子,似乎略略思考一番道:“这样,韩宗晋东阁大学士,领湖广总督,限期两年,平定郧阳民乱。孙相领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总督两江。” 承辉帝要不提韩宗的事情,孔照当然就视而不见了。现在主动提了,棍子都塞手里了,那还客气个什么?这一棒,打你个难以翻身再说。 “婚事本该早就办的,只是女方在老家,五日前才抵京。山长还特意安排见了一见,相貌平平,年龄比我大三岁。”林平的语气稍微波动了一下,似乎言犹未尽。 梁道远保持镇定:“嗯,知道了,你去忙吧。”转身之后,梁道远艰难的移步,回到办事房内,伸手扶着椅子背,缓缓的坐下后,仰面闭目。 知道这厮深受陛下关注,却不知道陛下竟如此护着他。 嗯,许是因为王子腾的折子,相似内容的折子,王子腾已经是第三份了。再次请辞一切职务,回京待罪。贾琏,是王子腾未来的侄女婿,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会试主考之后,对手声望大涨,受到剧烈冲击的自身心思全在争苗头上,导致乱了方寸,忽略了这些细节。 否则以次辅至尊,晾一个新科进士,并无任何不妥。 陛下为安抚王子腾,突然出手,未必是敲打自己,更大的可能是提醒。 错矣,面子掉地上了,偏偏还没法子找回来。原本面对李清的冲击就有点手忙脚乱,现在这么一闹,吏部尚书这个位子带来的优势,再次被削弱了。 孔照这边告辞出来,迎面遭遇裘世安和贾琏,两人上前见礼,孔照很明显的多看了贾琏一眼,客气两句后,孔照觉得步履轻快了许多,往回走的路上,嘴角压不住了。 回到办事房,孔照示意长随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好在养气功夫十足,没笑出声。 长随多年身边老人,见状奉上热茶,凑趣了一句:“老爷这是有喜事?” “嗯,谈不上大喜事。”孔照立刻清醒了一些,不能太过高兴了。 贾琏这边见了承辉帝,自然是要大礼参拜的。承辉帝受了大礼后笑道:“起来说话。” 见贾琏站起,却保持微微鞠躬的姿态,满意的点点头:“朕最近精神不济,上书房的奏章太多,处理不过来。你是真钦点的状元,为朕分担一些案牍之劳吧。嗯,明日起,上书房行走一月,再往六部观政。” 贾琏有点懵圈,但还是很严肃的下跪行礼后再回答:“臣谢陛下隆恩!” 搞不清楚不要紧,谢恩就一定不会有错。 “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朕这的饭菜怕你吃不惯,就不留你了。”承辉帝挥挥手,贾琏再次谢恩,起身告退。 所谓的饭菜吃不惯,真就是大实话。御膳房出来的饭菜,必须要有试菜的太监尝过,两刻之后才能送到皇帝跟前。做好的菜放半个小时,哪有不凉的? 明白了吧?皇帝真不好当啊!想吃口热的都不容易。 这一点裘世安做的不错,每次都能把承辉帝喜欢吃的菜,放在专用的草编容器内,确保承辉帝吃的时候,不会变凉。即便如此,热气腾腾的饭菜,口感能一样么? 出宫的过程,贾琏已经不记得了,从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起,脑子里晕乎乎的如喝醉。 直到走出宫门,过了金水桥,贾琏才算是恢复了清醒。 回头望着紫禁城的时候,贾琏品出味道来了,这后劲有点大了。 仔细一琢磨,上辈子面对面的见过还对话的人,职务最高就是局长了。地级市,局长是正处,相当于七品。如今是面对皇帝,还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皇帝叫过去,亲自安排了上书房行走,作为新科进士观政的起点。本朝科举选官制度出台后的进士观政第一人! 冲击感真就是炸裂,即便上辈子是个老板凳,照样被炸的神志不清,恨不得当场去世那种。换任何一个臣子,今后绝对能为皇帝赴汤蹈火。 贾琏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他的恢复能力远远强于这个时代的臣子们。 【我知道皇帝想要什么,所以,让皇帝觉得,想要的得到了。】 心里默默的定下策略后,贾琏继续归途。今天肯定没事情了,明日卯时末刻要到岗(上午七点),今天看着要早点睡了。 话说,承辉帝午饭后又忙活了一个半时辰,处理了一堆奏折后,起身活动手腕时,看看桌面上的奏折,苦笑摇头后,吩咐裘世安:“今天就到这了,更衣,去张相府上蹭晚饭!”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张廷恩也应该下班到家了。 承辉帝换了便衣,带着裘世安和两个小太监,前后各三十步,有便衣的内卫护着。 大周的皇帝就这点比较爽,不会像明朝中后期的皇帝,被臣子们困在禁宫之内。 所以皇帝都应该感谢本朝太祖,当初不是没大臣劝他不可白龙鱼服,结果劝说的大臣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并留下一句名言【尔等欲遮蔽朕之耳目乎?】 后来皇帝,皆以此为不可违之祖制。亦再无臣子敢劝谏陛下不可微服外出。 张府之外,承辉帝微微皱眉道:“此宅小了!朕当初所虑不周!” 裘世安在一旁笑道:“陛下,奴才以为,长相不会介意的。” 承辉帝点点头:“确实如此,朕却不可不以为然,施恩于张相之子,如何?” “圣人所虑圣哉!”裘世安立刻高度肯定,并透露出他也是读过书的底子。 心情大好的承辉帝摆摆手,走侧门进了张府,管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路过时承辉帝抬脚踢一下:“起来,以后别跪着不起来,外人看了,以为朕苛待张相。” 承辉帝想到贾琏走时依旧跪地谢恩才起身后退的一幕,心里愈加自得,这对师徒朕得矣! 满意的是各种细节拉满,欣赏的臣子们,也是忠诚度拉满。 张廷恩自内里出迎,远远的长揖:“臣迎接来迟,衣衫未整,有罪。” 承辉帝看着张廷恩的一只脚上光着,露出心疼的表情道:“爱卿,何至于此?” 别人这么玩,承辉帝会觉得是在演戏,张廷恩这么一手,就是忠心耿耿的表现。 这不,后面跟着的丫鬟手里,真就是拿着一只鞋,这就是走急了,跑丢的。 示意张廷恩穿好鞋子,承辉帝才往里走,入书房后落座上茶,待张吴氏与丫鬟退下,承辉帝才说起今日之事。他倒没提贾琏的事情,而是说了与孔照单独奏对的内容。 张廷恩安静的听罢,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才开口道:“陛下深谋远虑,国家幸甚,万民幸甚。”承辉帝听了忍不住问一句:“朕还以为,爱卿会觉得操切了。” 张廷恩摇摇头:“陛下,王太尉的奏折臣也看了,论迹不论心,臣无可挑剔。如此一来,两江之事在士绅也,不在勋贵。” 承辉帝摇摇头:“也未必,不是所有勋贵如王、林、贾之辈,甄家就很不安分。” 提到甄家,承辉帝的语气加重,带着强烈的恨意。 “王太尉表态,京营整顿大事可成,韩督可曾知道此事?”张廷恩还是很谨慎的问一句,有没有把王子腾的奏折抄一份送给韩宗看呢?看过和没看过,那是两回事。 裘世安在一旁低声道:“第一份折子上来时,陛下便令人抄送,快马加急奔两江。” 张廷恩听到此言,忍不住皱眉道:“韩宗,不识大体!不明陛下苦心!陛下还能念着旧情,许他一个湖广总督,如果韩宗不能醒悟,在任上有所作为,再次辜负陛下,绝不可轻绕。” 承辉帝听了微微颔首,看似张廷恩在劝他到时不可心软,实则还是在旁敲侧击,韩宗总归是帝师出身,体面一定要有的。 臣子做到张廷恩这个份上,承辉帝真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了。 到时候韩宗真的不能如期平定地方,张廷恩上奏弹劾,承辉帝出手缓颊的格局定下了。 真就是方方面面,为皇帝考虑进去了。 “宫里吃不到现成的热菜,朕来就是蹭饭的。”承辉帝转移话题,开起了玩笑。 张廷恩知道贾琏的经历,却就是不提,承辉帝知道张廷恩知道,他也不提。 饭后,承辉帝才提起孙化贞的安排,张廷恩表示,陛下英明。 承辉帝又提到,孙化贞到地方,内阁缺一人,兵部尚书空缺,如何应对。 张廷恩建议,空着挺好的,反正也不耽误事情。 承辉帝表示,大善,就这么空着吧。 嗯,承辉帝没说的是,隔着一个空出来的三辅之位,李清的斗志会更加旺盛。 清晨,卯时初刻,贾琏起来了,抓紧时间梳洗吃早饭,连日常的锻炼都停了。 提前一刻的时间,卯时三刻,贾琏出现在乾清宫外等着。 上午挺凉快的,让人有点想打瞌睡的时候,裘世安身边的小太监小贵子出现了。 “状元公,请随奴婢来。”贾琏谢过后,跟着走了一段,发现来到了内阁会议会场,顿时人都清醒了许多。承辉帝出现时,抬手示意免礼,交代一句:“待会负责记录!” 贾琏内心震撼无比,【这么给力的么?】 第146章 上书房临时工贾琏的内阁会议之旅 第146章上书房临时工贾琏的内阁会议之旅 内阁会议相当于大周朝最高的权利机构,能在这个场合里旁听,意味着获得第一手大周帝国最新最重要的信息。 贾琏的位置算是个角落,也不算角落,坐的太远了,听不清楚,太近了也不合适。 一张书桌,笔墨纸砚备好,承辉帝与诸位重臣次第入座之前,孔照领着诸位大臣,先行拜见皇帝之礼,这里的礼不是叩拜,而是站着四十五度作揖,皇帝也同样回礼,显示出君臣之间在这一刻的礼节上是平等的。 作为旁观者的贾琏,此刻还是很震撼的,这个流程自然是本朝太祖留下的。有别于前朝的老朱与后来的辫子朝,这是皇帝对大臣的尊重。实际上这种礼节是一种复古! “今日之会,朝中要事有二,一者西域战事基本平息,论后事如何收尾。二者,郧阳民变自去年五月起,至今一年却迟迟不能平定,后续如何,今日需议定。” 起身主持会议的自然是右首位的首辅孔照,抛出今日的主要议题后,孔照坐下了。 贾琏飞快的提笔记录,进入状态非常的顺滑。丝毫没有紧张和局促的表现,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居中的承辉帝在心里不禁默默的称赞:【有的东西是天生的!】 孔照倒是没在意贾琏,毕竟两人差距太大了,倒是梁道远这个次辅,有点尴尬。 因为尴尬,往日发言积极的梁道远扭了扭身子又坐稳,决定缓一缓,看看风声再说。如同是商量好的一样,孙化贞微微皱眉,李清若有所思。 张廷恩则是在等,毕竟排名最后一个,讲话的次序还是要维护的。 承辉帝听到这里,连连咳嗽,打断了张廷恩的喷子。 孔照一听继续讲要出事,赶紧站起来说话:“各位说的都有道理,总结各位的观点,不外做事先用人,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湖广总督江朝宗称病,那便安心养病好了。两江总督韩宗,资历威望足够,可调任湖广,主持大局。两江官员务虚有余,务实不足,孙相乃事功之首,还请辛苦一番,兼任两江,督促地方尽快清欠。” 话说的很平和,实则在平和的话语下面,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孙化贞之后是李清开口:“西域贼首远遁安息,朝廷应遣使臣要人。不给交代过不去!王太尉用兵狠辣不假,然则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臣以为他并无错处。今王太尉三辞帅印,臣以为可以缓一缓,待安西土酋明确答复再论王太尉去留。御史台有的臣子,总想搞个大的,也不看看时候。将士们在外作战,风餐露宿,为国卖命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忧谗畏讥,能不寒心么?陛下应斥责督察御史,令其管束下属。” 如果三步走没效果,那就不要怪孙化贞心狠手辣了。实际上孙化贞的话里透着对和平解决问题的极为不乐观态度。 孔照一看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开口道:“陛下,看来诸位同仁没想好。” 孙化贞起身抱手:“如臣往两江,先行整顿两江驻军,再查地方官员,肃清吏治,稳定地方之后,召集地方士绅有名望者商议,如何尽快的清理积欠的税收。如还不能见效,臣只好整顿地方治安,打击不法,还两江百姓一片安宁。” 承辉帝接过话:“既然如此,朕也只好点名了。梁卿先说说,西域之事,该如何收尾?” 孙化贞这一大串的话说的非常流利,明显是早有准备,尤其是郧阳民变的事情,他肯定是想过很多次,才会有这么一番说辞。 一切都要从整顿驻军开始,然后是整顿吏治,第三步是谈判,先礼后兵。 承辉帝在决断之前,特意问一句:“孙卿,如卿往两江,欲如何行事?” 梁道远没法子,皇帝点名无法逃避,只能起身冲皇帝抱手作揖后,开口道:“西域战事基本结束,王太尉三辞帅位的同时,提到了西域设行省一事。臣以为此策大善,西北稳不稳,西域说了算。王太尉有退休荣养之心,朝廷应成全。郧阳民变,臣不善军事,不敢妄言。” 等到张廷恩的时候,站起来非常的直接:“西域,郧阳,都离不来钱粮的支撑。眼前最要紧的是搞钱,没有足够的钱粮,一切都是空话,无法落到实处。就目前局面而言,两江积欠的税银四百余万,必须尽快启动清算。不要总说什么士绅的体面,朝廷的体面不要么?御史台那些御史们,为何不盯着这个事情弹劾?非要盯着在外作战的将领?不知所谓……。” 李清抱手作揖,以示歉意,继续:“臣看过去年郧阳地方上的奏折,春季多有洪涝灾害,百姓本就民生艰难,朝廷也下旨免了郧阳及周边数州一年的税收。为何还出现民变呢?原因不外有二,一为地方官员赈济不力,甚至毫无作为,二则可能是朝廷免了地方一年的税,地方上的官员却没有执行,而是继续收税,进了官员的口袋。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一顶巨大的黑锅扣两江地方的士绅脑袋上,【形同自立】,这是要压死人的帽子。 梁道远坐下后,都不用等承辉帝点名,孙化贞站起来作揖行礼:“陛下,诸位同仁,西域之事,王太尉思虑周全,老成谋国,在下无异议。郧阳之乱,看似军事,实则为民政。民乱始于去年青黄不接之时,各位皆有州县履历,不难想到百姓不到活不下去,不会铤而走险。臣以为,当先整顿湖广吏治,好好查一查地方官员如何官逼民反。否则,日后还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发生。军事上,周边各州县,当前应以稳守为主,稳住局面,限制民变范围,处置地方官员,给百姓一个交代后,再行招抚可事半功倍,而不该像去年那样,直接派兵镇压,军心民心不在,自然是连战连败。” 承辉帝似乎不想听这个,敲了敲桌子:“说说郧阳!” 孙化贞短暂的诧异之后,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耐心的等待承辉帝的决断。 承辉帝也好,几位阁臣也好,边上的贾琏也罢,此刻看着孙化贞的眼神,只有尊敬。 贾琏头一次听到内阁会议里的内容,没想到这几位大臣说话真的猛啊。尤其是孙化贞和李清,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贾琏想说的是,孙化贞和李清都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那就是官绅勾结,借天灾侵吞百姓土地。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张廷恩悻悻的抱手致歉后,继续开喷:“两江地方上动辄以税收比例说事,只想着享受朝廷给的便利,不愿意负担应有的责任。依我看,两江地方的士绅所为,形同自立。” 两江地面上,一百年来出了多少进士举人,如今在朝为官的又有多少人? 孙化贞即将面临的阻力有多大不知道,但真的如同计划那么去做了,未来受到的打击报复烈度可想而知,真的就是遗祸子孙。 我弄不了你孙化贞,还弄不了你的儿子、孙子?还有族人! 承辉帝沉默良久,迟迟没有开口,他真的有点为孙化贞担心,同时也知道,孙化贞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知道他说的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现实。 把问题搁置,留下后人处理么?这很明显不符合承辉帝的性格。 思之再三,承辉帝终于下了决心:“拟旨!” 承辉帝口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尚方宝剑,准便宜行事……钦此。” 这道圣旨里头最重要的内容就是【赐尚方宝剑,准便宜行事。】 尤其是准【便宜行事】意味着两江治下,三品以下(不含三品)官员,孙化贞可以先处理了再上奏理由,四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这权利就大的不得了! 下了决心的承辉帝,果断的连续拟旨,礼部尚书李清分别给孙化贞和韩宗的圣旨后,双手递给孔照等人审阅,无异议之后,孔照用印,表示该重大调整内阁集体通过,最后交给承辉帝用玺印。 至于孙化贞空出来的位置,那就空着好了。 会议继续,西域方面的事情,反倒是落到了后面出决议。王子腾的请辞留中,待西域之事彻底结束,再行议论。西域设省一事,由内阁着手准备,走完流程后计划出台,皇帝批准那一刻起,从省到府、县,开始安排人选。 改土归流知道吧?这个说法的另外一个解释,编户齐民! 什么意思呢?取消地方土司的羁縻统治,改由朝廷派官员治理,建立户籍制度,入籍之后的地方百姓,是要交税的。有了户籍,意味着个体百姓拥有了国民身份,有权利和义务。 有个问题承辉帝和阁臣们不是没想过,就是一旦改土归流编户齐民,西域边远地方的土司们,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土皇帝当的好好的,头上多了个爹,多半是要闹事甚至反叛。 这就是王子腾的三辞得不到准许的原因了,你还要留在西域,安定地方。 眼前的情况是西域方面,敢于反叛者,无论是贵贱,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敢反抗,自然就只能乖乖的就范,所以王子腾才上奏称,错过这个时机,再想改土归流编户齐民,建立行省,难度会无限放大。 ………… 实际上内阁会议讨论的时候,王子腾旗下的使臣已经翻过葱岭,进入安息。 当地大酋长被王子腾的刀锋吓的瑟瑟发抖,亲帅群臣出城五十里迎接。 马背上的周林远远的看见迎接队伍,并不下马,斜着眼睛看着步行上前的大酋长,开口喝问:“天朝使臣在此,为何不跪迎,欺我腰间宝剑不快乎?” 话音刚落,身后五十随员,纷纷兵刃出鞘一截,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大酋长顿时两腿一软,跪地拜服:“上国使臣息怒,下国小王不知上国礼数,恕罪恕罪!” 大酋长一跪,余者陆陆续续的也都跪于道旁! 反抗?安息才多少人口,没见隔着一个葱岭,几百万人头滚滚么? 直接弄死周林不难,全灭这股使团也不难,后果是赶紧收拾东西,安息国上下集体跑路。 西域于安息方面,顶层之间都沾亲带故的,没少联姻。王子腾在西域大开杀戒,真就是给安息以及更北面的各部落的酋长们吓坏了。即便是一直致力于煽动叛乱的罗斯帝国,也被吓着了。罗斯帝国南下的爪子,不是第一次被斩断了。 只不过上一次在东边,罗斯帝国的损失不大,放弃东进的原因更多因为太过遥远,怎么打都是必输的结果,被打疼之后,无奈的接受。 这一次王子腾的屠刀举起来,再次让罗斯帝国与安息各部看到了,天朝上国的刀锋上落下的是两千年来,为了安定边疆所饮的胡人血。 数百安息贵族,跪于道路两侧,使臣周林不紧不慢的策马往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历史上的名字,有汉有唐,今后他的名字,也会进入史书。 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斗争,在农耕时期无法根绝的原因是自然造成的。 每一次中原王朝的衰弱期,都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短暂狂欢。之后便是来自中原王朝的刀锋,再次另北方跪伏,那是另一个轮回了。 东方这片土地上无论如何轮回,中原王朝始终屹立不倒,文脉不断,精神不断。 所以,两千年后,人们冠以【复兴】之名。 她一直都在,只不过有时候生病了,等病好了,又回到名为世界的棋盘前。 这份底蕴,全世界独一份! ……………… 贾琏的上书房观政,本质上就是给皇帝当秘书,只不过这个秘书的权利比较大而已。 各地上来的奏折,内阁看完后,给了建议,能处理的都处理了,需要皇帝处理的,送到上书房。以前是皇帝亲自全部看完,如今多了个上书房的临时工贾琏,由他先过一遍,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决定上呈君前的先后次序。 令群臣关注的点,则是以前并没有这么一个临时工的岗位,贾琏的岗位是完全生造的! 这次是贾琏,下一个会是谁,是临时工,还是正式编制? 这个位置的重要性,是个官员都能一眼看的到。 第147章 不决策不负责 第147章不决策不负责 皇帝权利的具体体现为个人意志是否能得到执行落实,贾琏从内阁会议的进程可以看的很清楚,调整过的内阁对皇帝的意志集体选择了服从。 也就是说,承辉帝对文官集团的整顿卓有成效,皇帝个人的意志得到了有效的贯彻。 从原着里那些不明显的描述可推断,太上皇能与皇帝抗衡的主要原因,一个是父子关系存在血脉压制,另一个则来自勋贵集团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看似中立,实则摇摆。 相比于文官集团,勋贵集团手里有强大的兵权,他们的倾向对于两位皇帝之间的较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借着午饭后短暂休息的机会,贾琏总算是能有时间,慢慢的理顺获取的信息。 承辉帝听罢后,笑着点了点贾琏:“此言不要对外说,免得有人鼓噪,说你为王子腾讲话。并以此为据攻击你个人,乃至整个四家。说到四家,如今的薛家,当初能与王家联姻,最早能追溯到太祖,后来太上皇因为紫薇舍人甚得欢心,也有推动。”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裘世安应声后出去,找到贾琏时,裘世安的表情有点复杂,飞快的换上一张笑脸:“贾公,陛下有请。”称呼的变化令贾琏受宠若惊,赶紧抱手行礼:“您太客气了,称贾琏即可。” 贾琏站宫门外回望的时候,远在边疆的王子腾,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念头在承辉帝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表情则是越来越温和,承辉帝不否认他非常欣赏贾琏关于西域局面的分析。信仰这个东西,大周朝的重臣们,素来都是忽略不计的。毕竟中原王朝两千年,各路宗教进来后,不照样都乖乖做顺民么? 西域边远之地,所以才会显得格外的特殊,这点大臣们忽略了,也不为怪。 贾琏非常怀疑,这份奏折没有送到之前,具体内容承辉帝已经提前知道了。 这一点,承辉帝判断贾琏个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反应多半是受到了张廷恩的影响。 【只要朕笼络住贾琏与元春,四大家族的倾向一定会朝着有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元春那边很好办,无非施恩二字。贾琏这边有点麻烦,此子非常聪慧,不好忽悠,要借助张卿。】 这就有点像明朝太监王安,明明是司礼监掌印,却无立场的偏向文官。 出逃的随从一共十人,其中九人在逃的途中遇害。 称呼上的变化,果断的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小贵子笑着说了之前的宅院,贾琏笑着告辞,先走一步。回家梳洗后换了一身便衣,贾琏要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带着随从与两个家将出门,天黑前来到了同样不起眼小宅院。 加起来,贾琏的表现如下,一天处理奏折十五份。这效率,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出宫之后的贾琏,满脑子都是车灯润滑油之类的念头。 一旦疏忽,很可能过去两年的战果都将付之东流,西域将再次演变成一片乱局。 王子腾闻讯后虽然愤怒,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调整军队部署,盯着南疆的两大部落,打不打,他还要请示皇帝。 为什么列第一,那还不简单么?一旦西域叛乱,战争就无法停止,朝廷的财政又要持续性的失血。这是朝廷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皇帝的安排,很大的可能就是想让我看到他对内阁的掌握,勋贵实权人物王子腾以三辞的形式表达了不会掺和到两位皇帝之间的斗争中的态度后,作为贾家新一代的代表人物的态度很重要,因为我的倾向确实能影响到贾家的选择重点。毕竟大家族多方下注是习惯做法。以贾家为例子,一方面压重注于王子腾,一方面把元春送进宫。私下里与戴权勾搭,与甄家和小忠义亲王的关系匪浅。(参考秦可卿的棺木)】 承辉帝的心目中,一个明明可以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表现出来的却是毫无野心的状态。只能心里默默感慨,贾家的风水真的特别奇怪,养出来的最出色的男丁居然没啥野心。至于贾赦贾珍,从没在承辉帝的眼睛里,四个字【冢中枯骨】。 给皇帝和外人看的嘛,具体到做的时候,那就是全看利益取舍了。 很明显,王子腾在奏折中体现出来的意思,并不希望战争在南疆继续。 贾琏真的很想揪住他的领子,大声提醒他:【清醒一点,伱是皇帝的人。】 说到挂,贾琏有着深刻的体会,没有具体的数据,具体表现为过目不忘,思维灵活,身手敏捷,以及战斗力持久。关于战斗力,尤氏最有发言权,那天她夜宿馒头庵了,累的!。 承辉帝看到贾琏在王子腾奏折上附着的分析标签,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实际上贾琏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个智囊定位。如何决策不管,因为决策是要负责的。 贾琏只会对自己和关心的人负责,其他人关我屁事。这种心态,恰到好处的迎合了承辉帝的心思。总之就是两人之间关系非常的奇怪,明明接触不多,相处就两个字【舒服】。 别说贾家了,四王八公的祖训第一条都是这个。 太监小贵子整个上午处在一个不需要的时候看不到,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的状态。 这口黑锅,真不能扣儒家的头上,根源在皇权这里,儒家只是放大器。 帝师出身的韩宗,表现出来的政治智慧,真是令贾琏无语。 最终,通过贾琏的选择,影响整个四王八公的勋贵集团。不求整个四王八公集团的靠拢,哪怕能起到分化的作用,那也是非常好的结果。从现状看,四王八公之间也确实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情况下。原来的核心人物北静王刚死不久,小北静王还没成长起来。 贾琏的反应落在承辉帝的眼里,【还是年轻了一点,没有能很好的掩饰情绪波动。从反应看,贾家的上一辈,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贾琏。这一点,贾琏的金陵之行可见端倪,不然他一定会走一趟甄家。】 从王子腾的角度看使者被扣押的事情,原因不详,但必须做好军事准备。 这份奏折该如何解释呢?承辉帝的判断,依着韩宗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两份奏折的频率,大概率是想显示一下存在感,只是没想到内阁那帮人居然一个字的批语都没有,直接丢给皇帝来处理。 …………………… 还是那句话,关我屁事,有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找机会再崩一锅。 “前唐故地安息都护府一代,所信一神教与欧罗巴信仰系出同源,其中恩怨纠葛,三不完。这一脉信仰有明显的强烈的排他性特点,鼎盛时期到了不信则死的程度。其核心思想为异教徒都该死。微臣正是以此为据,判断西域及周边有很大的风险。为预防风险,单纯的政治手段很难见效,必须以军事高压为主,政治拉拢为辅助。营造出一个顺者昌逆者亡的格局,当地的各部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格局下,才会做出有利于本朝的选择。” 要说伺候人,太监才是最顶尖的服务者。那种距离感保持的非常精准,绝对不会让被服务者感受到碍眼,很多事情只要一个眼神,小贵子就会及时的做出正确的反应。 准备上马的贾琏,身后听到了小贵子的声音。 贾琏没说西域南疆一定会选择反叛,而是简单的表示,这个事情的重要程度列第一。 贾琏明白了,承辉帝更多的还是从今后西域的长治久安入手,想听听他的看法。 承辉帝笑了笑,贾家的祖训他当然知道,忠诚排在第一嘛。 贾琏很不客气的给了一个评语,【财权乃君权之重要体现,此策大谬!】 上午内阁会议后,看了十份奏折,其中一半与西域战事有关,可见这是当前朝廷最为关注的事情。从奏折的内容分析,战争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从情报的获取,到后勤补给,真可谓千头万绪。具体到战斗的内容,反而非常的少,往往就是百十个字战果、损失。 啥意思呢?谁当皇帝忠于谁! 复杂,真是太复杂了,承辉帝能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最终取得了皇权斗争的胜利,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要不是有挂,我这点政治智慧,真不够看的。】 贾琏在休息的时候,承辉帝却没有休息,而是在批阅贾琏筛选后送来的奏折。 一一一.二五三.一九四.六六 出于对历史的一定了解,贾琏把王子腾这份奏折列为最重要的文件,并摆在第一位。同时附上了一份个人分析,表示他这么做,不是因为王子腾的私人关系。 裘世安笑了笑,没接这话,以请的手势作答。贾琏再三回礼,这才往前。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至少两分钟,贾琏才慢慢的恢复平静:“贾家有祖训,忠为首。” 其中贾琏还看到了一份来自王子腾的奏折,内容重点在于西域南疆各部态度摇摆,恐有不稳,希望朝廷给予重视,并尽快落实安抚政策。 承辉帝听了微微颔首:“此言大善,朕是想听听你从信仰角度出发的判断,你分析一二,对错不要紧,提供一个观点嘛。”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只要有牧场,不管你怎么杀,都会有新的部落出现。 说的明白一点,坐轿子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宫门口。 以上几个线索汇总之后,贾琏得出了一个结论,【宠臣】这个身份被凸显出来,不单单是个人能力带来的,更重要的还是贾琏的出身发挥了决定性的重要。 想到甄家,承辉帝忍不住露出冷笑。这一家人,真的以为他们做的事情皇帝不知道么? 贾琏没去甄家,在承辉帝的判断中,肯定是因为甄家摆出了高姿态,惹恼了贾琏。凭什么我一个状元,要主动去拜访你甄家?我到金陵,你不迎接,我便没有拜访的必要。 …………………… 中原王朝与天命交流的权利,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作为提供服务的一方,小贵子的感受也很不一样,真就是那种被当做一个人看的感觉。 贾琏听了心头剧震,脸上没法掩饰那种,不过还是决定不掩饰。我一个小年轻,城府那么深干啥?所以,贾琏表现出来的是长时间的呆滞。 承辉帝看完后,立刻批示【管好分内的事情,不要胡乱伸手。】 比如其中一份奏折来自韩宗,居然建议在金陵和羊城设铸币局,由地方总督负责。 “小公爷客气,晚一点一起喝一杯?” 有的事情开了头,真就是刹不住车。 贾琏站住回头,笑着抱手:“贵公公好啊!” 同样的问题,贾琏的观点则是【中原王朝习惯了老子天下第一,其他都是蛮夷,都是要被教化的。】这样的观念深入到DNA里头去了,所以才会发生一些很荒唐的事情。尤其是在朝廷中枢,一些只会死读书的酸腐文人那里。 不然也没法解释,为何韩宗要被调到湖广去。 贾琏听了顿时面露难色道:“陛下,微臣哪里懂这些,臣只是从朝廷财政用度的角度出发,判断这份奏折的重要程度为第一。” 书房内的承辉帝端坐椅子上,看一眼贾琏后,等他见礼完毕,指着奏折道:“西域南疆,有多大的叛乱可能?应该如何进行预防?” 午饭的时候也是这样,贾琏刚放下笔,小贵子便出现在边上,提供各种午饭的选择。 【因为我个人选择的变化,客观上推动了两位皇帝权利斗争的进程,加速了承辉帝胜利的进度。也就是说,眼下我得到的一切,从利益交换的角度看是应得的。】 如果要打,现有的军队还需要修整补充,北疆的北面,还有一部分叛军残敌没有清缴干净,葱岭以西的安息方面,周林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对此,贾琏在态度上一直非常的低调,谢谢两字挂在嘴边。 身体素质的变化,贾琏从南下金陵就体会到了,总是精力充沛的感觉。 贾琏的分析理由很简单,因为信仰的缘故,西域乃至安息等一大片广阔区域内,众多部落之间固然是互相征伐,强者为尊。但同样也有着强烈的排外情绪,对于不同信仰者表现出很强的排斥性,和平的时期还好,一旦出现战争,同仇敌忾的可能性很大。朝廷应予以重视,并做出必要的预防措辞。 天命是皇权正统的根源,满天神佛倒成了配角,即便是满天神佛的世界里,也是要有天庭的,也是要讲编制的。中原王朝的根源最终落在了编制上,没编制,就是草莽。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大概就是张廷恩了。承辉帝由此不禁露出了微笑,张廷恩收贾琏这个学生,真是神来之笔啊。在斗争最关键的时刻,贾琏因为年轻,几次冲动的表现,还有个人的倾向,都起到了稳定四大家族的作用。 之前派往南疆的使者,本意是安抚南疆的两大部落,没曾想使者直接被扣押了,出去一个月了,才逃出来一个随从,王子腾这才知道真相。 饭后一杯茶温度合适,及时奉上。 有着丰富的处理公文的经验,贾琏整理后的公文,承辉帝看着就很舒服,各种分析非常的清楚,一二三列出来,说是仅供参考,实则承辉帝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其实是一种无能的体现,没有明确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又不愿意闭嘴的时候,不只能叫嚷着教化之道么?说的好听一点就是路径依赖,说的难听一点,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去忙吧。”承辉帝挥挥手打发了贾琏,对于这个年轻人,承辉帝的满意程度再次上升。贾琏做事的风格在这次短暂的单独奏对中体现了出来,我只提供全方位的信息作为参考。 贾琏笑的更灿烂了:“您安排!我随意!” 又一天过去了,深谙摸鱼之道的贾琏深知,如果表现的太能干,你就一定有干不完的活。下午的贾琏,勉强的处理完五份奏折,下班时间到了。 承辉帝说的非常直接,大概是因为眼下只有两人的缘故。 坐在椅子上的贾琏进入休息状态后,身边安静了,只能听到庭院内的蝉鸣。 贾琏判断,自己被承辉帝当成了一个枢纽,连接贾王史薛四家的枢纽。 有时间冷静分析的贾琏,很快就抓住了一点头绪,作为新科状元贾琏【得宠】,并能列席于内阁会议的很可能的一个原因。 这个小宅院看似不起眼,实则地段很好,距离紫禁城步行也就是一刻钟的事情。 承辉帝打开王子腾的奏折,仔细再看一遍后,身子后仰,闭目养神了一会,坐直道:“裘世安,让贾琏来一下。” 看门的老内侍依旧没啥好脸色,不过这次没关门,而是出来看看四周,有无盯梢的。 贾琏入内后,果然如预料的那样,等在这里的是裘世安。 第148章 琏哥哥也不是好人 第148章琏哥哥也不是好人 裘世安并未出迎,甚至还略显刻意的端坐没动,等着贾琏进来见礼后,他也仅仅是微微的欠身,就算是回礼了。 这算是下马威么?贾琏并不觉得,也没觉得这位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有个问题贾琏其实很清醒,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摆在那的。 裘世安面白无须看着显年轻,即便如此也是一眼见的四十岁上下。真实年龄可能更大。 古人尊老其一,无根之人更在乎别人的态度。这些细节上,贾琏素来注意,生怕带出现代人的一些习惯,令人心生不满。 贾敏看看堂内的西洋座钟,皱眉道:“饭点早过了,在外面你身边的长随也不提醒一点?”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下九流的后代,甚至都不能参加科举,社会地位基本没有,惨的不能再惨那种。 这一个阶层的人,达官贵人们真就是拿这些人当玩物。 “见过内相大人!”贾琏一点都没有不情愿的上前主动见礼,称呼上也做了准备。 贾琏笑道:“谁说女子不能做男人在外面的主来着?北宋有个大臣叫沈括,他做官就是听夫人的,夫人让他在外面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这个时代,女人总归是弱势,真要闹出个女强男弱的格局,说出去贾琏也丢人的很。 贾琏没有往里去,站在院子内一个眼神,薛蟠立刻挥手让身边人等退散。 裘世安直奔主题,这么一个开头,可以看出他骨子里还是比较干脆的性格。 紫鹃也不走,跟着进来,站一旁等着,显得非常安静。 边上的黛玉听到这话,之前的小情绪也没了,忍不住开口关心:“琏表哥有日子没过来了,外面事情忙么?不是说只是观政么?可别累坏了身子。” 贾琏稍稍沉默,没有接着,有的话,贾敏能说,他不能说。 薛蟠见他如此,顿时急了,上前抓着衣袖:“琏表哥,别误会,我这不是无聊么?再说了,您这来去匆匆的,饭点都到了,留下吃点。” 从这些经常能接触到承辉帝的太监和大臣们的表现来看,有受到皇帝性格影响的共性。 贾敏忍不住感慨道:“也就是琏儿在跟前时,才有点一家人的感觉。” 在一点,古代唱戏的属于下九流!绝对的社会最底层,真就是逼不得已的谋生手段。 说完他便转身入内,留下贾琏在原地目送。 裘世安到这也站了起来:“就这么着吧,有事你还到这来留个话。” “伱这挺热闹啊!请的哪个班子?”贾琏看见没散的戏班,看似调侃一句,实则内有深意。戏班跟戏班不一样,有的剧种里演员全是男的,唱花旦的都是男扮女装。 现任皇帝是劳模,谁知道下一个皇帝是否勤勉? 贾琏依旧笑容满面道:“您谦虚了!您受的累,外面看不到罢了。” 贾琏起身作揖谢道:“有您这话,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您放心,一准不让您难做。” 话已经说的很透了,能不能领会并实践,要看薛蟠个人的悟性了。 贾琏道:“还没吃呢,这不有事情办,刚回来。” 这不,贾琏来到的时候,家里正在唱堂会。下人通报的时候,薛蟠赶紧示意戏班的人先停下,自己则匆匆出迎。在院内的时候,贾琏已经先进来了。 这一点,从臣子们的奏折里也看的出来,都是有事说事,吹捧皇帝卖弄文采的篇幅往往很少,不是没有那些打断篇幅吹捧皇帝卖弄文采的臣子,估计这些臣子的奏折,在内阁那里就被划重点了,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心思看你卖弄文采。 “对咯,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教你的法子好好练,将来遇见个不听话的夫君,你给他演一个倒拔垂杨柳!”贾琏说嗨了,直接说豁了嘴。边上的贾敏听不下去了,抬手打了一下肩膀道:“胡说八道,你想笑死我么?” 贾敏见他沉默,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可怜的孩子,不说这些了。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你的婚期快了,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上。本来我寻思搬回林家在京的宅子里住,这不母亲那边不让,还说你的婚事之前,不许搬回去。” 这个就很讨厌了! 相比之下,内阁会议上的阁臣们,说话也不遮遮掩掩,都是直指要害。 贾敏道:“你这事情,京师都传遍了,闺中女子妇人们,没有一个不羡慕王家姑娘的。远的不说,你二婶那边就跟我说过,没过门就如此宠着,将来过门了,还不知道怎么地呢。” 贾琏听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心道【你侄儿我已经找回来了!今后还有更过分的等着他。】 贾敏这边吃了晚饭,贾琏告辞离开,送到门口的贾敏交代一句:“御前行走,万事要小心。能装哑巴就装哑巴,真问到头上了,就说不知道,不懂。聪明人,都死在聪明上头。” 黛玉没听懂房夫人的梗,趁着贾敏去布置晚饭时,拉了拉贾琏的袖子:“房夫人怎么讲?” 贾琏听了也是点头赞许道:“祖母想的周到,搬来搬去的没必要。” 贾琏看看身上,还好出门时换的便衣,便回一句:“我洗个脸,这就过去。” 贾琏浑不在乎道:“我管她怎么想的,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情,自己开心就好。” 贾琏说完转身就走,不带片刻停留。出门之后,直奔夏同学处。 贾琏听到后面,露出苦笑道:“我说的是尊重,不是讨好,你就拿他们跟正常人一样对待,千万别刻意的讨好献媚。记住我的话,自己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仔细琢磨。” 贾琏没想到能等到关心的一句,露出感激的眼神道:“多谢表妹关心,我这观政比较特殊,被陛下抓了壮丁,在上书房里先呆一个月。然后再往六部轮换观政,嗯,怎么说才好呢?在陛下跟前行走,外面的官儿会客气一些,行走时的言行要时刻绷着,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贾敏面露温柔,微笑道:“你比你爹要宽厚的多了!西边那几个院子,让你婚后搬进去,你一句话都没有就认了,换成你爹,他可只认银子。婚事准备的活,老太太看着,你二婶在操持,邢夫人也能搭把手,我再帮着查遗补缺,不会出问题的。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还有啥特别想要的没有?” 黛玉听了也是很惊讶,瞪圆了眼睛:“还真有啊!” “银子准备好,具体时间等我消息。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打扰你的雅兴。” 黛玉也听明白了,气的起身跺脚:“琏哥哥又不正经了!” “嗨,才换的长随。”贾琏随口提了一句,贾敏立刻严肃了起来,转头吩咐人去准备晚饭,回头招呼贾琏入内落座。贾敏这次回京,身边就带着俩丫鬟俩婆子,身边的人不多,但绝对是信得过的老人。这会落座后,她说话也不遮掩:“哪有随意换长随的?” 大周朝的司礼监没有披红的权利,却依旧不可小看任何一个皇帝身边的人。 “确实如此,我先找的夏守忠,那边的意思,还得您来敲定这最后一下。”贾琏也不藏着掖着,人家估计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甚至很可能是夏守忠主动告知。 一一一.二五三.一九四.六六 回到东跨院时,桂香和一个没见过的小丫鬟在等着,见了贾琏这丫鬟上前见礼道:“紫鹃见过琏二爷,姑奶奶让婢子来请二爷。” 太监是皇帝的家奴,生杀予夺的皇帝可不好伺候。大周朝的几个皇帝算好的,遇见明朝嘉靖那种皇帝才要命呢,没见逼着宫女们联手要弄死嘉靖么?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命就没了,能一直被信任不简单的。 贾琏见这对母女的嫉妒毫不掩饰,赶紧缓和一下气氛:“唉,当初的一见钟情,回过味来才明白是见色起意。一时冲动开了头,后来就停不下来了。” 裘世安面无表情,嘴角却微微抬了抬,眼睛也眯了点,依旧坐着没动,抬手示意贾琏落座后才淡淡道:“本朝的司礼监可比不得前朝,咱家就是圣人跟前的跑腿,当不得内相。” 贾敏的性子强硬,当初王夫人嫁过来,贾敏给王夫人立过规矩的。 贾琏站住回到道:“你想多了,饭就不吃了。你个人的兴趣和爱好,我并不关心。再教你一个道理,想要得到别人的重视,你就要展示出足够的价值。你我之间是亲戚,不用表现的如此露骨,但是对待外人时,你最好直接一点。薛家的实力就是银子,该给出的利益,一定要干脆点。尤其是对宫里的人,他们也就这点追求了。对了,记住要尊重人家。” “夏家小子言过其实了,这事早先是戴权和内务府商量着来,如今咱家也就是知道一下,并无太多说话的余地。既然你都求到这来了,回头咱家去看看都有啥要准备的,力争让薛家一次过,你觉得如何?”裘世安确实是个干脆的性格,话说的委婉,实际上一点都不磨叽。 银子,贾琏是要的,只是不屑于巧取豪夺! 薛家需要的是如何通花钱,提升社会地位,由此确保家产的安全。别说什么与王家联姻的话,这也仅仅是一个部分。看看王夫人就知道了,她才是谋夺薛家财产的幕后黑手。 贾敏这边单独一个院子住下,这会并没有在贾母跟前呆着,贾琏到了门口,贾敏便出门在堂前站着招呼,黛玉也跟着出来,看贾琏的时候,多少有点不满的小情绪。 黛玉气的挥挥小拳头女乃凶女乃凶的:“琏哥哥也不是好人!” 贾琏听了回头作揖道:“我记下了,婚事那边,姑母帮忙盯着点,别让我老子有机会作妖。回头闹出笑话来,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薛蟠这边最近比较老实,就算想娱乐,也是多花点钱把人请家里啊。 黛玉听了顿时面色泛红,跺脚道:“母亲取笑我。” 黛玉被说服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父亲最不耐烦后院的事情了。” 薛蟠听了这才放心的道:“银子没问题,保证他们满意,回头见面,一准伺候好他们。” 贾琏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贾敏这才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你严一点是对的,看看你姑父就知道了,有的人一点都不能放松,你松一寸,他便敢窜一丈。还有东府那边的贾珍,怎么全是如此下作的手段?” 相比之下,留下文字了,那问题就大了,白纸黑字的很难抵赖。 不像城南那边的一些台上全男的班子,很多去听戏的达官贵人,捧角往往捧着捧着就会搞出比剑的勾当。就这,还冠以雅趣的名头。 黛玉也跟进道:“就是,来贾府这些日子,琏哥哥宠媳妇的话,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每月定期写信不说,还有手绘的画本,如今还没过门的嫂嫂,就已经能当家了。” 很多事情贾琏都是亲自走一趟,真不是做人比较勤快,实在是不愿意留下文字。嘴上说过的话,关键时刻可以不承认的,反正没有第三人在场。就算有第三人在场,以贾琏的地位,对质的时候想抵赖,那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红楼梦里头的丫鬟,紫鹃是特点突出的一个,落在一个“忠”字上头。 家中的贾琏讲究的就是一个舒服,帽子都没戴,就一块方巾,显得非常随意,招呼一声紫鹃和桂香,也没带其他人,出院子奔着荣禧堂而去。 贾琏见状很是开心的笑道:“这是有记载的,没记载的不知道多少呢。这世上女的占了一半,自然不乏女中豪杰。女子比起男子,只是体力上不如,比脑子一点都不差。不信,你问问姑丈,让他管内宅,他有没有那个耐心。” 骨子里贾琏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尤其是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时,真就是格外谨慎。 所谓的公者,皇帝的暗示,自然要执行,私者,办私事自然不能白帮忙,保持距离为善。 提起这个,贾琏倒是真没啥要求,于是便摇摇头:“我随意,倒是我老子那,怕是要借着婚事的采买动歪脑筋。嗯,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别添乱。还有就是派个人去王家,找风儿问一问,她有啥特别想要的没有,借这个机会都置办下来。” 一番话给贾敏听着眼珠子都红了,忍不住又抬手轻轻的打一下肩膀道:“真是啊,怎能让我听到这些,眼珠子都红了。” 人前表现的对自己很亲热,私下里却拿着架子保持距离,真就是公私分明。 “行了,你给她说这个,你说着费劲,她听着费劲。” 出了这小宅院,熟练的塞一张银票谢过小贵子之后,贾琏上了马车没往回转,直接去了薛家老宅。在车上时,贾琏不禁默默的琢磨裘世安这个人,在人前和人后的表现,判若两人。 贾琏觉得裘世安和夏守忠都是比较干脆的性格,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答应了,钱到位事情就给你办。事情说定了,立刻就走人,饭都不留你,就是要私下里保持距离。相比之下,那些文官们私下里相互之间说话,往往都不说明白,让你去猜。 “东府那边不去说了,姑母请我来,总不会是盯着我吃饭吧?”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没在意,反倒挺开心的。 黛玉眼睛转了转才道:“我现在不懂也不要紧,回头多看看史书,大一点就能听懂。” 承辉帝或许也会弄一些玄虚,但总体是比较干脆的,不喜欢拖泥带水的。 “怎么不问姑母?”贾琏笑着打趣,黛玉轻轻摇头:“问了会让我去翻书。” “哦,等不及了是吧?嗯,你去翻《资治通鉴》吧!”贾琏也没直接说答案。 “嗨,这不是怕外出惹麻烦,所以请个昆曲班子来唱堂会么。”薛蟠解释之后,贾琏明白了,点点头道:“昆曲不错。”这个不错,是真不错。因为大周的昆曲班子比较特别,台上唱戏的全女的。 “对媳妇好没错,别惯出房夫人出来,有你受的。”贾敏还是提醒了一句,王家的女儿,她是见识过的。以前没嫁人时,那也是明争暗斗一番的。 贾琏笑嘻嘻的上前见礼,贾敏很随意的挥手:“免了!晚饭吃了没?” 贾敏听了忍不住笑着打趣女儿:“怎么,你将来还想替夫君做外面的主不成?” 这话说的贾敏更加的喜欢了,大户人家的媳妇,那真就是出门都不能让外人看到。日子过的如何,真就是看嫁了个啥人。贾琏的秉性,在贾敏看来,对于女人而言,万里挑一。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你来是为了薛家皇商的事吧?” 时间悄然过去半个月,贾琏一切顺利,期间还顺手安排薛蟠与夏同学和小贵子见过面,戏台搭好,唱戏的事情就不管了。 眼见天气热了,人也越发的躁动,就在寻思着如何躲开耳目,做点管道工时,贾蓉突然兴高采烈的杀上门来,见面就是激动的说:“成了,成了!” 第149章 不讲理的权利 第149章不讲理的权利 一炷香之后,贾琏心情复杂的看着贾蓉那张意犹未尽的脸。 【就因为你说动了李亨掺和一股,贾珍那边一拍即合,决定要亲赴辽东,重建商路,你就激动的要跳舞?本来以为是贾琏vs贾珍,没想到是一场父子局。你能不能不要酱紫,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贾珍,你清醒一点,有没有想过辽东那么大的地盘,为何京城里来自辽东的货物,价格却比原地要高三倍,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的利益在其中。】 说起来辽东各路边军的头子们,确实与贾家渊源颇深,问题是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啊。 “时间定下了来么?”贾琏只能不动声色的问一句,期待着老子长时间在外,可以安逸的在宁国府称王称霸的贾蓉,并没有察觉任何的不妥。即便察觉了,他也不会劝贾珍。 “我老子的意思,抓紧时间,这两天就出发,顺利的话,回来能赶上二叔的婚事。” 贾琏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银子的威力如此之大么? 说的也是啊,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多呢?也许,贾珍还有别的想法? 说起来,经过太上皇几十年的压制,贾家在军方的影响力虽然还在,单独把辽东拎出来的话,那绝对是被打压分化的重灾区。贾家能维持在辽东的田庄土地收入已经很不简单了,没见辽东那边的产出,只能换成银子带回来么? 人被自己的贪欲蒙住了眼睛时,做出点自取灭亡的事情,不足为奇。 “嗯,你能自由一阵子了。”贾琏摆出我为你高兴的样子。 贾蓉却很快就露出了心疼的眼神,低声道:“玄真观那边没能逃掉!” “哦,玄真观那边,每年大概多少花销?”贾琏好奇的问一句! “哼哼,每月二百两银子不能少,逢年过节的另算,还有一些道家的特殊节日,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一年三千两上下。”贾蓉对情况很熟悉,报上的数字给贾琏吓一跳。 “你说!”贾琏心里暗暗警惕,语气却极为随意。 这个凝聚力强大到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暂时隐忍。 说起道、佛两家,打的都是清修的旗号,也总是能搞出一些大新闻。 “哼哼,玄真观里头共计九九八十一之数,所有开销都是宁国府来出。二叔去看一次就知道了,后院中整日烟雾缭绕,中院乾坤混居。每逢试丹日,后院的桃林内可谓群魔乱舞,不堪入目。” “说起这个更气人,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武官,家中的闺女却弄的跟大家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门也是坐车,下车也戴着面纱,身边还跟着俩丫鬟!门第不高,架子还不小。有养丫鬟的钱,还不如多备点嫁妆。” 亲事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宁国府的门风声誉不佳,这点比荣国府要严重的多了。主要背黑锅的人是贾敬。问题是,贾蓉的身份,正常来讲,再怎么低就,那也不能到一个七品武官。 “嗯,倒是还有一个法子,每年乞巧节的时候,那家人总是要去法源寺上香。二叔不妨制造点意外,起了冲突之后,将那一家人拿下就是。”贾蓉压低了声音,这家伙为了反对这桩婚事,看来已经谋划很久了。 嗯?贾琏顿时心生警惕,这厮肚子里的坏水,那也是不少的。只不过原着中的贾蓉胆小,现在的贾蓉经过社会磨炼,不复唯唯诺诺的气质。 “敬大伯应该知道东府的家底吧?”贾琏表示了一下同情。 当然不排除有一些是儒家编段子抹黑的结果,毕竟任何一个群体,人一点多了,总是会有妖魔鬼怪。更何况,妖魔鬼怪也喜欢打着光鲜的旗号,掩盖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事情可不好办,我又不是武官。”贾琏自然的表示有难处,不能轻易答应他。 贾琏听到这觉得味道不对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蓉问:“怎么,嫌人家嫁妆少了?想要嫁妆多的人家,为何不选一个商贾之家的闺女呢?” “这事情回头再说!”贾琏依旧没有给个准话,贾蓉也不敢催的太急,左右他老子要去辽东了,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折腾这个。 “容我想想,对了,你见过那家的人闺女么?” 这么神奇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秦可卿的葬礼时,用的棺木严重僭越,四王八公都还派人来了。太上皇跟前的戴权也来了,死一个媳妇而已,贾家有那么大的面子么? 这充分说明,原着中的四王八公都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太上皇和皇帝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宁国府那个四处漏风的地方,秦可卿的遭遇太上皇和皇帝能不知道? 有的事情不能公开而已,要面子的嘛。先记下了,找机会算总账罢了! 就在贾琏思维散发的时候,贾蓉凑近了低声道:“二叔,帮个小忙如何?” “实在不行,还可以找钦天监帮忙,对八字的时候给婚事搅和了。”贾蓉这边还有办法,贾琏听着哭笑不得,笑骂:“乱七八糟的,有这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书店的生意做大点。” “嗨,选个商贾之家那也太丢人了!”贾蓉还算要脸的,尽管办的事情不要脸。 “我老子说的那门亲事,我寻思趁着事情没定下来,待我老子去了辽东,二叔寻个由头,给这一家人打发出京师去。区区一个京营的七品武官,竟惦记攀附宁国府,我老子也是个糊涂蛋,怎么就敢答应。”贾蓉很是不屑的说着,心里的不满溢于言表。 由此可见,没有穿越者贾琏的出现,原着中的走向,四王八公之间是有凝聚力的。 贾蓉的话很有画面感,贾琏已经能想象的出来,玄真观里是个啥情况。 “书店的生意基本倒头了,二叔点子多,能不能出个主意,看看有没有别的生意可做?” 贾琏听了很是不爽,伱薅羊毛逮着一只羊下手对吧? “这年月能挣钱的生意,不早就被人做了么?哪里还轮的到你头上,除非出去抢。”贾琏没好气的挥手撵人,贾蓉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告辞出门时,还在嚷嚷:“这不是指望二叔么?您一定有法子的,贵人也是这么说的。” 好嘛,你还把李亨搬出来对吧?就算要合作,那也是直接找李亨,你就是个工具人。 懂? 一骑红尘夜入京,却与妃子无关,乃是远在西域的王子腾,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马背上的骑士,完成了交接之后,整个人直接瘫在地上,还是被人抬走的。 一大早的,贾琏刚到乾清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宫里的太监走路都小心了许多。 半夜被急报叫醒的承辉帝,心情非常的糟糕,昨晚上在元春的院子奋战到凌晨,刚睡下没多一会,就被裘世安叫醒了。没法子,这不能怪裘世安,这是他定下的规矩。西域急报,任何时候送到,他都要第一时间看急报。 看完急报之后,承辉帝自然没有睡觉的心思,要不是考虑到几位阁臣的年龄都不小,他能派人半夜把所有阁臣都叫进宫。 即便如此,本不用点卯的诸位阁臣,也在走近宫门的一刻被叫到了乾清宫。 贾琏到的时候,四位在京的阁老都到了,孙化贞领旨下了江南,兵部侍郎来了一个顶班。 小虾米就必须要有小虾米的自觉,贾琏进来后先见礼一圈,随后立刻坐在角落的位子上展开笔墨进入工作状态,等待记录上书房里的大佬们与皇帝奏对。 承辉帝:“诸位爱卿,急报都看过了,说说吧。” 皇帝还是老一套,有事大家先说话,朕先听听,真实意图不暴露。 贾琏这边飞快记录,边上的起居注官表情凝重,似乎在担忧饭碗不保。 “陛下,臣以为西域战事不可久拖,应即刻派员前往,探明究竟,尽力以招抚为先。如不能抚,再论其他。再者,西域乃王太尉的一言堂,为全王太尉之名,应遣重臣为辅。” 作为一心想取代孔照的次辅梁道远,第一个站起来说出了带有点阴谋论的话。 什么意思呢?这有没有可能是王子腾刻意制造的结果?他派去的使臣为何被扣押?南疆的大小霍卓部,头那么铁的么?没看见当初能逼着南疆跪地求饶的北疆,都杀出多少无人区么?北疆的牧场上,还有多少失孤没来得及掩埋呢? 听到这里的贾琏,手上的笔顿了顿,差点写花了。抬头看一眼梁道远,心里默默的记住了他的形象,这老银币,坑人的时候,手段可谓润物无声,还为全王太尉之名。你信不信,王子腾当面的时候,你肯定不敢说这个。 贾琏抬头的瞬间,承辉帝也看向了贾琏,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贾琏的反应。 作为内阁中梁道远的对头,李清站起后冷笑着先看一眼梁道远才不急不忙的说话。 “陛下,西域距离京城,何止万里?八百里加急都要跑半个月。王太尉戎马一生,为国家尽心尽力。同朝为臣者,无论如何都应该相信王太尉的忠贞与操守,不了解西域的风土民情实际情况者,说一些冠冕堂皇不负责的话不妥。从朝廷利益出发,现在也只能也必须无条件信任王太尉。正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西域之事,只能拜托王太尉全权处置。” 李清说完后,梁道远的表情看着没有丝毫的变化,很有鼻梁顶着刀尖也能面不改色的风度。这养气功夫,真是令人佩服的很。当然了,李清说的也比较含蓄。 承辉帝把目光看向张廷恩,那意思很明显。 “陛下,王太尉西域不安,西北无宁日之言,臣以为大善。朝中财政,随着铸币推广,以及银行的建成,户部账目上大大好转。再打三年,咬咬牙也能挤出军费。再者,王太尉体量朝廷的难处,主动为西域征战的将士在银行开户,军饷直接存入账户,而不用运往军前。就这,难道还不够么?是问有哪个将领,能做到这一步?” 承辉帝欣慰的看着张廷恩,什么叫为朕分忧?这就是标准答案! 比起以前的户部尚书,整天叫嚷着请陛下开内帑,张廷恩就从不说这个话。 顺便张廷恩也没忘记背刺一下梁道远的小人之心,你见过哪个有异心的将领,老婆孩子最亲的族人都在京师安家,将士的军饷直接留在京师银行的银库里?就给将士直接发一个存折的?这样的人要是有谋反之心,单就这些军饷的存款,都能让将士们动手先拿下他了。 底层的杀坯们,在万里之外的西域卖命,不就是为了一家老小能过好日子,求一个沙场功名,光宗耀祖么? 孔照听了张廷恩的话,忍不住开口:“张相,慎言。梁相也是为了王太尉好,毕竟人言可畏。”孔照着话什么意思呢?别扯什么论迹不论心,大家史书都没少读。涉及到皇权的时候,那真就是自由心证了,当你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就该自证清白。 文臣比起武将,也就这点优势了,张廷恩,你不要屁股坐的太歪。 武将的原罪是啥呢?就是经历晚唐以及五代十国之后,历代皇帝都有心理阴影。 那句“皇帝,兵强马壮者居之。”真是刻在了后来的每个皇帝的心里。 证据,要什么证据?你又不是普通人! 本质上是这样的,你蹲在地上玩手机,我穿着裙子,你就有偷拍的嫌疑。 因为你又嫌疑,我要查你的手机。即便查过之后,我冤枉你了,也不会道歉。 逻辑是一样的,只不过皇帝有不讲道理的权利。 这逻辑就好比,只要你是个男的,哪怕你是伪、娘是该,你就有成为一个强X犯的作案可能性。把唯心论发扬光大到了极点,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莫须有】。 通俗的翻译一下孔照这话的意思就是:当着陛下的面,张廷恩,你不要乱讲话。当年安禄山造反的时候,儿子也是在长安的。对于想造反的人而言,家属做人质作用不大的。当然我不是说王子腾有造反的心思,但作为一个文官,拿着放大镜找武将的毛病,那是分内事!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然怎么跟那些拿到刀子的武将比,拿头比么? 第150章 关门,放贾琏! 第150章关门,放贾琏! 张廷恩明显不吃孔照这一套,不紧不慢的瞥了一眼后,不改初衷:“身为阁臣,不能审时度势,只强调立场,注定要败坏国事。眼下是个什么时候?西域北疆初定,王太尉派出的使臣还在安息,南疆大小霍部扣押使臣,内阁开会时不谈如何应对,反倒盯着主持大局的重臣挑毛病。请问孔相、梁相,国家大事在你们的心目中的分量几何?” 孔照沉默了,他只能沉默,僵硬的脸上毫无表情,梁道远倒是一点都不尴尬,他那些话说出来后,目的就达到了。无论能不能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他左右是不亏的。 至于张廷恩的质问,在梁道远看来一根毫毛都伤不到他的。 贾琏在一旁看的仔细,该记录的时候手里也不耽误,只是抄完之后,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越琢磨越觉得这味道真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给现场气氛打破了,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如同被好几个几千万探照灯怼脸上,贾琏有点麻爪,抬手捂着嘴,表示我错了。 “笑的啥,说出来让大家伙开心开心。”承辉帝露出玩味的表情,先给贾琏架起来,左右活跃一下气氛,免得几位阁臣真的干起来。 被皇帝点名了,贾琏也只能无奈的站起来解释:“回陛下,臣只是觉得,几位阁老说话的水平高深莫测,微臣仔细揣摩,会心处不禁笑了。微臣扰乱了会场秩序,微臣领罪!” “问你笑的啥,敢笑不敢说出来?”承辉帝露出严厉之色,不给贾琏转移话题的机会。 得,没法子忽悠过去了,贾琏也只能抱手环顾一圈后,正色道:“如此,微臣妄言了!” 随着贾琏的讲话进行,承辉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心里想【不愧是状元郎,骂人真是一个脏字都不带,却如同一把尖刀,对着心脏反复的捅。】 别以为阁老们没脾气,今天也就是当着承辉帝的面,换成其他任何时候,贾琏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一堆徒子徒孙的口水就能淹死你。 孔照点点头没再问,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造假。 李清咳嗽一声:“贾琏,注意措辞。身为内阁大臣,每天要处理的国事繁多,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从全局出发,制定相应的对策,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边关将士负重前行,内阁诸位,作为陛下的助手,何尝不是把朝廷扛在肩上?” “回孔相,事情真伪,派人一查便知。” 贾琏人都麻了,阁老了不起是吧?问个没完了? 本意是想让贾琏搅和一下,免得孔照和梁道远盯着所谓的防范武将那点【ZZ正确】事情说话,没想到这厮口舌如此锐利。 承辉帝点点头,贾琏坐下后,首辅孔照立刻追问:“贾琏,你的消息从何而来,是否准确?”刚坐下的贾琏只好站起来,再怎么说这也是首辅。 说实话,贾琏是真的很佩服孔照和梁道远,一番话说完了,他们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说,状元郎就该意气风发,别学那些少年老成的模样。”承辉帝直接打底,要知道,这是内阁会议,不是谁都能说话的。 这时候贾琏突然举手,承辉帝不满的瞪一眼:“贾琏,还有啥要说的?” 这话不轻不重的,算是把两边都照顾到了。 张廷恩也咳嗽一声:“贾琏,坐下吧,站着显得你高是吧?出去别乱讲话,人家徒子徒孙多,回头给你定个外戚干政的罪名,你还没地方讲理。” “微臣听了孔、梁二位阁老的讲话,忍不住在想,他们是怎么做到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再仔细想想,微臣领会了一个道理,西域的风沙再大,也吹不到他们的脸上,战场上生死厮杀,险象环生,溅出的血不会有一滴落他们身上。将士们饱一顿饿一顿,也少不了他们一日三餐,而且还要吃的好,吃的讲究。思来想去,微臣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不用经历风雨,那是因为边关的将士们在为这个国家负重前行。想到这里,微臣便笑了,学会了一个道理,做人啊,只要把良知丢地上,良心谴责就不会伤害到自己。只要把脸撕下来揣兜里,就不会觉得丢脸。臣长知识了,所以臣笑了。” 不过还是乖乖的站起来,刚才是奉旨喷人,现在不能不乖乖的装孙子。 也许,坐在阁臣的位子上,对于攻击,早就麻木了。 承辉帝敲了敲桌子:“继续!”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想的是【关门,放贾琏!挺好用啊。】 “老师教训的是,学生受教!”贾琏立刻坐下,紧紧的闭上嘴巴。 原本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对贾琏集火的孔照和梁道远,被张廷恩这一句话给打断了。 贾琏起身抱手:“回陛下,西域治乱,源自罗斯国在背后的黑手,臣这里有一个消息,眼下罗斯国正与奥斯曼帝国开战,故而无暇东顾。臣以为,应借此机会让安息各部看看天朝上国之强大,威慑安息各部,力争实现北疆五十年太平。臣说完了,请求坐下。” 有趣的是,明明贾琏偃旗息鼓了,有人却不肯放过他,孔照问完,梁道远接着:“贾琏,既然事先知道如此重大消息,心中可有良策?” “回梁相,贾琏并无良策!”本想怼回去的贾琏,被张廷恩一道严厉的眼神压回去了。 这时候承辉帝开口:“累了,休息一刻钟。”说完起身就走。 会议的开场之后就一直剑拔弩张的,暂停一下,有助于各位都冷静一下。 还是要把精力专注于解决问题上面,不相干的事情不要拿来讲。 贾琏也抓紧时间方便,轻松一下。 没等他回去,半道上被裘世安拦住了,语带调侃:“贾国舅,劳您移步?” 贾琏一阵尴尬,这外戚的身边撕不下来了是吧? “您还是唤我贾琏吧。”其实贾琏很清楚,裘世安这在表达亲热。 毕竟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一次贾琏没资格在内阁会议上奉旨喷人啊。 再说了,刚才承辉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去把贾国舅叫来。】 裘世安是最了解承辉帝的人,他当然会做出及时的反应。 跟着裘世安,进了承辉帝御用书房。 “贾琏,梁相问你有何良策,伱对欧罗巴各国多有研究,所以,朕也这么问你!” 贾琏默默叹息,还是没能跑的掉啊。主要是以前太过显摆了,如今想安分都安分不了。 凡事有得必有失,为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该受累还是要受累。 “回陛下,臣以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西域叛乱固然有信仰以及朝廷鞭长不及等因素,更有北方大国的勃勃野心在背后支持。想说明情况,臣请乾坤万国舆图。” 贾琏没着急表态,而是先要地图。 承辉帝早有准备,抬手示意书桌上,贾琏看到了地图,比不了现代精确的地图,但是基本雏形已经有了,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了。 “此太祖年间,组织西洋传教士汤若望等人及钦天监协作绘制而成。” 这地图的怎么讲呢?我天朝上国,果然是世界的中心啊。如果中原王朝一直强大,本初子午线就该落在京师上,还和这份地图上没有经纬线,经度纬度更无从谈起,可惜了。 指着地图,贾琏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这才开口;“臣以为,罗斯与奥斯曼帝国之战,意味着罗斯帝国东进策略改为西进,欧罗巴各国素来都要争一个罗马正统,用本朝的话讲,正统意味着天命昭昭。罗斯帝国以东罗马帝国正统自居,东罗马亡于奥斯曼帝国,故而罗斯与奥斯曼帝国开战,有天然的正确性。本质上罗斯帝国开战是觊觎奥斯曼帝国连接欧亚的地理位置,迫切的需要一个通往地中海的出海口。反过来,制海权是当今欧罗巴霸主英吉利的命脉所在,同样自诩罗马正宗的法兰西,必不能接受罗斯帝国获得出海口的结果。” 贾琏生怕承辉帝听不懂,所以说的很慢,这里刻意停顿,供承辉帝消化。 大周朝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是因为长期以来威胁来自北方,防御重点一直放在北方的陆地上,所以并不重视海权,很难理解制海权对于欧罗巴各国的重要性。 承辉帝短暂的思索后,看一眼贾琏:“继续!” “从历史上看,罗斯帝国在彼得大帝时期,有过西进的历史,遭到了欧罗巴各国的反击,后续沙皇延续该政策,屡屡受挫,故而启动了东进战略。至太祖年间于辽东击败罗斯帝国,转而往盛唐故地安息方向发展,本意还是希望能打通天竺,求一个不冻港出海口。从地图上看,眼下罗斯帝国有两线作战的嫌疑,既然如此,就该在安息故地狠狠的打疼有异心的各部。王太尉大开杀戒,臣以为杀的还不够。罗斯帝国欺软怕硬,安息也是如此。眼下天朝兵锋正盛,不妨顺手把南疆也解决了,天山南北设立行省,编户齐民,纳入官方治理。趁此机会,派遣使臣往罗斯帝国,质问对方,是否要与天朝开战?与此同时,大张旗鼓的派遣使臣前往奥斯曼帝国,结果如何且不管它,闹的动静越大越好。” 承辉帝的脑子很好用的,贾琏一番话说完后,他便知道贾琏的真实意图。 “虚张声势,换一个五十年的太平不难,可总归是假的。如今区区东南小国缅甸,都敢对天朝张牙舞爪的。背后也不知道是哪家在指使。” 承辉帝说起这个,贾琏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所以很干脆的表示:“缅甸的情况比较复杂,眼下欧罗巴霸主英吉利的重心在夺取天竺的控制权,荷兰、葡萄牙、法兰西,好几家的势力掺和在里头呢。为了牵制英吉利,这几家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帮助缅甸很正常。只是他们可能也没想到,缅甸一旦得势,不但给英吉利找麻烦,还顺带给本朝也上脸色。说来说去,还是朝廷的水师不强,否则走海路绕道南方登陆,那边地势平缓,不同于缅北的穷山恶水,空有大军却受制于地势无法展开。本朝欲定西南边患,应就地招募兵源,就地练兵,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保证粮饷器械,选一良将,有两万精兵足矣。” 贾琏真不是看不起对方,所谓的武德充沛,还真就是要看中原王朝。 问题是,中原王朝的内部不要出问题。 承辉帝点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了,其实他的很多想法,都对上贾琏的观点。 想法和具体实行,实际上完全是两回事。现实历史中实在是一言难尽,即便道光选择死扛到底就是不妥协,内部的民不聊生迟早要点爆火药桶,到时候还是会暴露出老大帝国虚弱的本质。近代的贫弱,本质上是工业国打农业国。 面对承辉帝表现出对海疆的担忧,贾琏忍不住点了一句:“欧罗巴已经出现了机器生产的方式,其效率远远超过了本朝的手工作坊。臣以为,应派人前往,全面了解欧陆各国的真实情况,这些国家强盗本性,一旦本朝表现出虚弱一面,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撕咬。” 承辉帝表情稍稍凝重,淡淡道:“不要危言耸听!” 贾琏急了,瞪眼道:“本朝万里海疆,海防形同虚设,眼下欧陆各国还能通过贸易获取足够的利益,自然不愿意兵戎相见。然则总有一天,欧陆各国从全世界殖民掠夺的金银也有不足用的时候,届时彼等船坚炮利,焉有不动上门抢劫的歪念头。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人心如此,不可将自身安危,置于他人不起强盗之心之上也。” 一番话听的承辉帝沉默不语,久久难以平静,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琏。 从一个中原王朝的角度看问题,贾琏还真就是在危言耸听。 然而承辉帝知道,贾琏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因为他完全没必要说这些,装聋作哑的一点都不耽误他的富贵人生。 “真会有那么一天么?”承辉帝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151章 地位变化 第151章地位变化 贾琏没说话,平静的看着承辉帝,眼神里带着点怜悯。 做一个昏君,难道不爽歪歪么?为啥要做有所作为的明君呢? 躺平说出去不好听,但是舒服啊! 为何想到另一个时空的近代历史,心会隐隐的疼呢? 短暂休息后会议继续,承辉帝一改之前先听意见的做法,环视一圈后直接开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子腾授征西大将军兼领西域巡抚,总领军政事务,临机决断,便宜行事,三品以下,先斩后奏。随军主簿周林,忠勇刚烈,授鸿胪寺少卿,挑选随从通译,出使罗斯,质问罗斯帝国,意欲何为,是否开战。” 承辉帝接受了派遣两路使者的建议,礼部选派官员出访奥斯曼帝国,两广总督负责船只通译等一应事务,尽快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供皇帝及内阁决断。 本次内阁会议中派遣使团的消息,次日便出现在《京师民生报》上,第一手消息带来的是巨大的销量,并很快在京师引起热议。 贾琏还接受了一个任务,就该事件写一篇评论文。 被关了一个下午的小黑屋,贾琏写出三千字左右的评论,承辉帝看完后,让人送给李亨。 准备期间有大把油水可捞的事情,自然是不用提了,主要是有面子,非常的有面子。 “竖子,为何一言不发?”贾赦又端了起来,贾琏这才笑了笑:“我还是习惯父亲这个样子,王家人态度的变化,想必父亲体会最深。” 晚一点,贾赦来到荣禧堂,向老太太汇报王家之行的结果,提到王家人的态度时,贾赦忍不住扫了王夫人一眼。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的王夫人,耷拉着脑袋情绪不高。 婚事的准备,得到了王家的积极响应,一贯懒散的贾赦,在婚事准备期间热情高涨。 这个变化从何而起呢?贾赦回去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从贾琏上书房行走开始。仔细算算时间,贾琏上书房行走不过二十日,王家派人回金陵,来回不知道要跑死几匹马呢。 贾赦的情绪很快就变得稳定了下来,毕竟贾琏的眼神温度不高。 赖大面对贾敏的交代,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今非昔比了,以前的大房躲在东跨院,有些事情还要求着大管家,那时候的赖大一心讨好贾母和二房。如今的局面,赖大只能求神拜佛,保佑贾琏忘记以前稍显怠慢的事情。 这不,贾琏刚下班回家,满面红光的贾赦便杀上门来了。 对于贾琏的婚事准备,贾政作为二叔,根本就不沾边,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本来是婚事准备主力的王夫人,也选择了基本不开口,主办婚事的负责人贾敏当仁不让。 对于王子腾的安排,却没有在报纸上出现半个字,只是在高层之间流传。 平日里总是端着老子架子的贾赦,此刻手舞足蹈的样子,开心的要跳起来。 只要不耽误事情,贾母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贾敏更是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交代赖大一句,响应的采办,不可出差错,出了问题谁倒霉心里要有数。 贾赦是废物不假,基本智商还是有的。自打贾琏观政的第一站被皇帝抓壮丁之后,贾赦在外面的地位也跟着提高了。仔细琢磨不难明白,勋贵、外戚、状元、深得帝心,各种光环叠满了,没人会傻到不看好贾琏的未来,甚至绝大多数人断定,这是被当做未来阁臣培养。 正因为如此,贾赦才反应过来,今日王家人的态度,格外的令人畅快! 脸上有光的差事,贾赦自然是愿意去做的,所以贾敏的一干安排,贾赦毫无抗拒之心。真就是让做啥,他就去做啥,做好一个为儿子准备婚事的父亲。当然了,从中捞点好处的事情,贾赦自然是不会耽误的。 文中还花了一定笔墨吹捧承辉帝,【帝心照鉴万里,学贯中西,故而有此神来之笔。】马屁是一定要拍的,还要拍出水平,拍的自然。 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彻底让贾赦冷静了下来。 贾琏在评论中简单的讲了讲奥斯曼帝国与东罗马帝国的恩怨,指出奥斯曼帝国虽大不如前,却依旧是个庞大的帝国。又指出罗斯帝国对于出海口的野心,出于安定北方边疆的需求,与并无厉害关系的奥斯曼联系非常之有必要。 “今日去见了亲家,王家那边专门派人回金陵老家处置那些不懂事的族人,你那岳丈告诉我,当日的管事被打断腿,若干族人被禁足一到三年不等。痛快,真是痛快!” 觉得丢了面子的贾赦,掉头骂骂咧咧的走了。回去的路上,贾赦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从二房娶了王氏想起,再到贾家不得不将资源向王子腾倾斜,以及大房搬到东跨院。 贾琏对此反应平淡,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看着他一个人表演。 上书房观政一个月过的很快,对于贾琏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从整个大周帝国的角度看问题。从皇帝和阁臣的角度看问题,任何决策,真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今天是最后一天,贾琏在处理奏折的时候,看到了来自孙化贞的奏折。 孙化贞有直接上奏,不需要经过内阁的权利。但这位老先生上任两江之后的第一份奏折,却走的是正常的流程,没有直奏君前。 奏折上有张廷恩和孔照先后画的两个红圈,表示已经看过,没有附上相关意见。 具体内容很简单,顺利完成交接后,孔照下令江南江北巡抚,今年的夏税,必须就清欠问题,做出正面的积极的回应,同时孙化贞还召见了金陵、苏州两地有代表性的士绅,希望他们能配合朝廷关于两江清欠事宜。 截止目前,两江官员以及士绅,对此并无积极反应,孙化贞例行公事的上奏折,表示通报一下内阁。言下之意,今年的夏税,户部还是别惦记了。 看完这份奏折后,贾琏叹息一声,最后一班岗你给我整这个? 单独抽出这份奏折,附上一张纸条,上面写一个字【急】。 完事后,贾琏冲边上的小太监招招手,这些日子已经混熟了,贾琏没少用碎银和零食贿赂这个跑腿的小太监。奏折被立刻送往君前,不出预料,半个时辰后,裘世安出现了。 “贾舍人,陛下召见。”裘世安一本正经的宣召,嗯,【观政舍人】这个职位是贾琏独享的,大周朝仅此一个,再无分号。以后有没有不知道,反正现在就一个。 出了办事房,贾琏来到书房门口,等了几秒就被招进。 书房内只有裘世安一个内侍在伺候着,承辉帝等贾琏见礼后,没提奏折的事情,而是先问一句:“一个月期满了,下一轮观政,你想去哪?” 承辉帝表现出来的随意,是从那一日内阁会议之后开始的。贾琏身上国舅爷的标签,看意思是撕不掉了。这么说吧,贾琏和承辉帝之间,一直在互相观察,互相影响。 闲暇的时候,承辉帝总喜欢把贾琏叫来聊几句,聊天的过程中,承辉帝总能从贾琏这里,听到一些看似普通实则直指问题本质的观点。 承辉帝非常欣赏这小子的总是能看到问题本质的特质! 说特质一点都没错,绝大多数人活一辈子,到老了依旧稀里糊涂。 一个国家的多有问题,从表象上看都是经济问题,再深一点,则是社会资源的分配,最终的本质落在制度和意识形态上。 很多道理,读书时候只是背下来应付考试,在社会上沉浮几十年后,回头再看才明白。 所以,承辉帝会惊讶,进而欣赏贾琏。 “回陛下,可以的话,微臣想先去工部观政!” 承辉帝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脱口问道:“怎么会选择先去工部呢?” 六部之间是有歧视链的,最顶端的是礼部,最底层的是工部。大周朝至今百年,唯一的从工部尚书进阶内阁的案例,发生在太祖年间,原因是这位尚书在工部期间,先是解决了火枪批量制造,后是组织了修黄河。 从那以后,再无工部尚书成为内阁大臣。 原因其实很简单,顶层的资源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 工部在历朝历代,那都是干活的人。埋头干活的人,在朝廷里头,想出头太难了。 这一类人在公司里头,大概也是个劳碌命。老板要提拔员工的时候,看的不是你能不能干活,而是你能不能讨老板的欢心。 【董宇辉,说你呢!】 承辉帝不认为贾琏在装,是真的想去先去工部观政,哪怕给人留下一个印象也无所谓。 “陛下,臣以为,工部才是能为朝廷创造财富的部门。想有所作为,工部绕不过去。” 贾琏的回答非常简单明了,承辉帝真就是听懂了。 “不是说天下财富是有定数的么?”承辉帝惊讶的反问一句,毕竟认知紊乱了。 “陛下,蚕吐丝,织成丝绸的过程,就是在创造财富。财富在上天那里是不是有定数臣不得而知,就世人的认知而言,还有很多财富没有被发现,如何发现呢?臣以为要靠更多的人才重视工匠,研究并发现新的财富。举个例子,挖煤的时候,井下会有大量的积水,如何把水排出来,本朝主要是要人工以及部分器械,臣闻英吉利人发明了蒸汽机用于抽水,节省了人工,提高了效率,降低了开采煤矿的风险。英吉利人还发明了飞梭,将织布效率提高了百倍。臣还听说,英吉利那边有人在用蒸汽机制造铁马,只需烧煤即可不停的奔跑。” 说到这里的贾琏停下了,承辉帝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的心思,朕知道了!” 承辉帝也没想到能扯出这么一大串来了,所以看看贾琏后,言归正传。 “孙相的奏折有何感想?” “微臣不了解孙相为人,不敢妄言。” “如你为孙相,如何推进两江之事?” 贾琏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承辉帝假装笑骂:“竖子,五十步内,没有外人。” “两江之事在士绅,欲解决两江之事,应先整顿官吏,不求隔绝官吏与士绅之间相互隔绝,但求能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天下士绅,看似强大,具体到个体,没有一个不怕死的。朝廷只要足够强硬,就没有收不上来的税。说到收税,臣建议专设一个征税的部门,必须让天下的士绅明白一个道理,伱可以造反,必须纳税。” 承辉帝……。也许,这样的话只有从贾琏这里才能听的到。 朝廷科举取士,科举造就了士绅这个阶层。士绅阶层反过来侵蚀朝廷的根基。 有些文人叫嚣着要复古,要三代之治。 还有的人要在现代社会恢复乡贤,你TM的怎么不恢复门阀和九品中正制? 科举的本质,就是把原本掌握在门阀手里的资源和权利,分给一个个科举产生的【士】的头上。这样的好处是避免基层出现能够威胁皇权的出现,最终目的是稳固皇权。 凡事有利则有弊,八股取士禁锢思想,导致生产力停滞不前,这就不是皇权考虑的范围了。皇帝要的就是好政权稳固,其他的先放一边再说。在没有外力的威胁之下,当权者是不会主动进行改变的。因为不变,意味着利益不变,改变,这会有利益丢失的风险。 从贾琏的角度看问题,想要改变大周朝太难了,只能绕过现有的既得利益者,另辟蹊径,进而利诱现有既得利益者参与进来分食利益,推动想要推动的事件发展。 至于说到制度,贾琏反而觉得没那么重要。只要发展了生产力,就一定会有相关的利益方去推动生产关系的发展。如同皇帝的正统性,自有大儒出来为皇权辩经。 至于后果,不得而知。 离开上书房,贾琏的【观政舍人】历史画上了句号。 次日为休沐日,贾琏难得在家休息,婚事的准备还在继续,贾琏一点忙都帮不上。想做个合格的听众,都被贾敏嫌弃碍事,给他直接撵走了。 离开荣禧堂的贾琏想起迎春来了,有日子没去看迎春了,于是便找了过去。 到地方才发现,迎春这里有客人,黛玉正在与迎春对弈,边上还坐着一个年龄与黛玉相仿的小姑娘,看打扮就知道是探春。荣禧堂里的小姐们就这几个,惜春还在哺乳期呢。 正偷看的起劲呢,外头传来声音,丫鬟司琪在怼人:“雪雁妹妹说了,表小姐不见宝二爷,还说让宝二爷专心去读书才好,不要整日里游手好闲!” 贾琏回头看一眼院子门口,宝玉正气呼呼的要往里闯,司琪张开双臂拦着不让。 宝玉气的浑身发抖,回头喊道:“你们都聋了瞎了么?还不给我把她拉开!” 两个下人听了上前拉开司琪之前,还特意告罪一声:“司琪姑娘,对不住了。” 宝玉兴冲冲的跑进来,刚进院子门就站住了,眼睛瞪圆,嘴巴微微张开,却不敢发声。 贾琏面带微笑的站在院子内,平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宝玉,我就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你。 “哎呀,今天的三字经没背!”贾宝玉掉头就跑,站一边的司琪只是冷笑,刚才没反抗,不是不敢反抗,而是知道琏二爷在院子里,就等着贾宝玉一头撞上去。 “站住!”贾琏不紧不慢的开口,宝玉站住,却不敢回头,也不敢跑。 如果不仔细看,没人注意到贾宝玉的手在微微发抖。 “未经允许,擅自闯入闺房,再有下一次,我会告知二叔,让他请家法。” “知、知、道了!”贾宝玉哆嗦着回答,贾琏这才淡淡道:“滚吧!” 跟一个小屁孩计较没啥意思,也没有教育他的意思。 贾琏回头时,几个妹妹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看着他,齐齐躬身道福。 抱手回礼,贾琏上前来,伸手摸了摸迎春和黛玉的脑袋,感受到探春羡慕的眼神时,干脆也伸手过去,轻轻地搓了几下。还真别说,小姑娘们的脑门,手感真好啊。 “你们几个,怎么凑一块了?”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 回话的是黛玉:“不是琏哥哥不让整天呆着看书不动弹么?” 迎春道:“是我一个人下棋没意思,便去找的黛玉表妹和探春妹妹。” “挺好的,姐妹之间自然是要多来往的,是我忽略了几个妹妹日常呆家里无聊。等天气凉爽了,我带你们出城去玩。”贾琏许诺的话张嘴就来,能不能兑现不管了。 探春还有点羞涩,迎春和黛玉却一点都不见外,左右拉着贾琏的手入内。 陪几个妹妹呆了半天,一起用的午饭,贾琏才被匆匆找来的贾蓉叫出来。 “二叔,我爹终于走了。”贾蓉一脸的翻身农奴把歌唱。 “嗯,早先你说几天就走的,怎么拖到现在?”贾琏真不是随口问的,而是真关心。 第152章 懿旨赐一份体面 第152章懿旨赐一份体面 提起时间拖延的事情,贾蓉也是一脸的惆怅道:“都怪赖二,非要说往关外带点货,我寻思着事情对太对,便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哪不对。” “哪不对呢?”贾琏也有点好奇,贾蓉这家伙做生意的天赋点不差。 “一个是货品,一个是路线,错一样都少挣不少,结果赖二也不知道听谁忽悠,两样都没选对。我寻思,这厮是不是故意的,这不跟我老子讲明白后,他却不以为然,依旧信任赖大,不过货品还是按照我的说法去做了。” 贾琏越听越糊涂了,皱眉道:“货品线路,你说清楚点。” “嗨,我糊涂了。关外最挣钱的货是瓷器和丝绸,高丽商人以两倍多的价格吃下,转手卖到倭国,但这条线掌握在天津和登州那边的商人手里。我们要走陆路运过去,高丽商人就算吃下,也不会给高价,因为他们得罪不起海路那条线的商人,走陆路才多大的量啊?真正走陆路出关的商人,早年间运过去的货品只要为铁器和粮食,如今辽东粮食产量足够,关内主要往外输出的就是铁器。问题是,铁器朝廷专卖,需要打通的关节很多,事情就的耽搁了。” 贾琏听着都新鲜,忍不住问一句:“不对吧,辽东不产铁么?” 贾琏听了这话,忍不住竖起一根拇指,赞叹道:“不错,你算是练出来了,句句中的。烟叶的产地好办,把薛家拉进来一起做,销售渠道和原材料都解决了。剩下就是产能和成本了。纸可以找人专门做一点更薄的纸,手工卷烟很慢,那就上机器。说到机器,明天我去工部观政,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解决帮手工的卷烟机。现在不好解决的问题就两个,一个是烟叶的烤制,一个是专用的纸张,这俩问题你找薛蟠商量着来。” “如今市面上,寻常人抽烟袋,有钱人玩鼻烟,我觉得两者都存在不方便的问题,你看啊,抽烟袋的总的带着烟杆,玩鼻烟的要有个鼻烟壶,还特别的讲究。”说着话,贾琏从身上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往前一推:“这是我手卷的,纸张还差点意思,大概其就这样。” 梁道远手脚麻利的写了一份观政差遣文,咣当一声大印落下,麻利的解决了流程。 ………………………… 尽管周皇后贤惠不吃醋,还是会劝承辉帝,不好总是夜宿元春处,其他嫔妃也要照顾到。 “嗯,这个好,凤冠霞帔,再赐一套首饰搭配,能让那小子感激一辈子,王家姑娘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在贾家也要收着点脾气。”承辉帝这话不是乱讲的,龙禁尉分三个部分,密卫、内卫、外卫。三者各有不同的功能,其中密卫就是负责情报查探。 六部尚书、侍郎,都可以点名欣赏的新科进士观政半年,不用轮转。这个头是太上皇年间开的,意在给六部三位主官创造一些福利。究其根源,还是当初太上皇的皇位来的有点惊险,当时几位有机会的皇子,皇帝还在弥留之际,他们便兵戎相见了。 “噗嗤!”一声轻笑后:“我就是这么想的,指望他怕是指望不到一儿半女的。怎么,你怕?”这声反问很有意思。 贾琏听了很是无语,贾赦这个老子真是个奇葩。贾琏估计吧,还是担心自己惦记商队的收益,毕竟上次的收益,荣国府这边的利润,一半都进了贾赦的口袋。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后,摇曳再起。 贾琏见状,继续端起杯子要劝酒,不想贾蓉直接趴桌上,推了几下都没动静。 原着中的贾珍和贾琏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不过那是臭味相投。这个版本的贾琏与贾珍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更加的好了。主要体现在贾珍身上的热情,这个不难理解,换成任何人是贾珍,对一个能带来面子和里子的堂兄弟,没有不热情的。 当然也不忘记给贾蓉画饼,也不算画饼,是真的可以实施的计划。 “嗯,贾琏,接着想去哪观政?”梁道远真是恨不得直接把事情丢给下面的人去面对,奈何这不是自找的么?这种如同吃了一个活苍蝇的感觉,梁道远再也不想面对了。 周皇后听出承辉帝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忍不住一个媚眼过来,轻声笑道:“恩唯出于上!臣妾寻思,王家闺女的嫁衣,可以做点文章。” “八月里贾琏要成亲了,臣妾觉得是不是要表示一下。毕竟老三能有今天,多亏他这个良师益友。”周皇后的出发点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承辉帝也挑不出毛病来。 权贵和顶级家奴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很多时候不能看成奴才,而是家人。 比如王熙凤在家里的地位和性格等等,也就是承辉帝关注贾琏,特意去看过相关报告。这才知道王熙凤在王家,尽管是个姑娘,却是个泼辣的性格,说的不好听就是跋扈。 “刚才怎么回事?不怕闹出人命来?”贾琏的声音带着点起复,略带调侃意味。 承辉帝也点头感慨:“是啊,别的新科进士都在找关系,最希望先去吏部观政,一个月期满了,能得到吏部上官的认可,点名留下观政半年那就是最好的。要朕讲啊,这个六部上官欣赏,点名留下的制度,还真就不太合适。奈何是……,不提了。” 银蝶手里多了把蒲扇后,亮光消失了。 得知是给王熙凤宣旨时,王子胜的心脏跳的控制不住了,总觉得要出个大的。 窗外风声呜咽,一场夏日的夜雨来的又急又猛,庭院内残花落尽,飘于水上。 年轻的身体简直就是BUG,开了一个头之后,看见点线条都有反应。 贾蓉丝毫不怀疑贾琏的点子,毕竟尝过甜头的。说的严重一点,他对贾琏盲目崇拜了。 梁道远听了顿时眉心一阵乱跳,惊呼:“工部?”很快就恢复:“不妥吧?” 贾蓉也看出来了,便没再提这个事情,而是笑道:“今天我高兴,准备了好酒好菜,特意来请琏二叔过去高乐。” “嗯,确实如此。老三能短时间内成熟起来,贾琏的帮助不小。说说打算怎么个意思。” “嗯,事情不着急,这生意有的做。初期主要把握口味和品质,找出最合适市场的产品,然后再推广做大。”贾琏再次提醒一句,生怕贾蓉着急了。 “就他那个德行,我有啥可怕的。当我看不出来,他巴不得呢。这不是担心你么?” 梁道远顿时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道:“原来如此,那便如此。” 贾琏笑着答应了,心道【你哪里是请我去高乐,你是趁老子不在家,耀武扬威。】 贾蓉拿起看一眼时,贾琏已经点了一根,抽一口后夹在手里,风格非常的独特,口中道:“伱看啊,京师这么多文人墨客,人手一根夹在手里,一边冒烟,一边说话,仙气飘飘。回头在报上在写点文章吹捧,这买卖不就做起来了么?” 贾琏压低了声音:“回梁相,此陛下之意。” 贾蓉准备的酒席,没叫其他陪酒的人,只留下两个丫鬟站一边伺候着。 “好好,不卖关子。贾琏想去工部,朕问他为何,明明朕暗示他可以随意选择了。哪曾想他是这么回答朕的……。”承辉帝把贾琏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周皇后听了频频点头道:“臣妾也觉得贾琏说的有道理,诚挚的君子之风。” 贾琏表现在周围人的眼中,品性是没问题的,最多就是吐槽“冷傲”,再难听一点的话,说出来也没法服众了。毕竟大家都有眼睛有耳朵! 休沐日,承辉帝也难得休息一天,昨夜睡在书房回回血,白天则呆在坤宁宫。 贾蓉倒也没有嘲讽贾琏的无知,很认真的解释:“辽东即便产铁,那是也偷偷摸摸的做。最多就是当地的军头,弄一些刀剑箭镞,一是自己用,二是卖给山里的部落。高丽也产铁器,就是质量不行,价格上也不敢卖太低,生怕得罪了大周官方,回头给他们打咯。” 这不,前段时间承辉帝听劝了,结果就是不管夜宿哪里,都会遭到猛烈压榨。 承辉帝的评价里用上了这么一些字眼,【踏实勤勉,视野开阔,诚大才也,各部请开方便之门。】讲道理,别人走关系那叫作弊,贾琏拿着皇帝这份评价文书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开挂。真就是在开挂啊,梁道远看了落款处的印,差点直接抑郁了。 ……………………………… 很多时候面对机会时,往往别人一句话“这个人的品性不佳”,机会就飞了。 两人边聊边喝,情绪高涨的贾蓉,没一会就不行了,晕乎乎的坐着都在摇摆。 六一.二二三.一二八.三三 “他倒是想跟二叔说一声,这不是赦大爷说他送也一样么?怎么,没告诉您?” 尽管不担心贾琏压不住场子,这不是能帮忙也算施恩于下么? ………………………… 心里腹诽不已的贾琏,惦记的还是去宁国府偷塔。 沉闷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黑暗中回荡,一道亮光来自银蝶手里的火折子。 贾琏推出的自然是卷烟,手工做自然是费劲的,需要耐心。这不是贾琏不缺人么,找几个人表达一下要求,让人来卷就是了。 “回梁相,琏欲往工部观政。”贾琏对梁道远的感受毫无察觉,说出自己的意向。 【你要去了工部,怕有人传谣,说梁某人心胸狭窄,打击报复。】 咳嗽一声,贾琏招呼两个丫鬟扶着贾蓉去休息,假模假式脚步不稳的起身要回去。 贾家王家,都有密卫的探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只是不会说破,也不对去查谁是密卫的探子。这么一来,勋贵家里的一些不私密的消息,密卫都会传递出来。 贾蓉嘿嘿一笑道:“她不会告状,倒是有几个姨娘不好说,这不是您来了么?借她们十个胆子,这事情也不敢胡说八道。巴结您,那是我老子的意思。” 说着招呼银蝶,两人扶着贾琏去休息,顺便还派人去通知一声,贾琏喝多了,在这睡下。 承辉帝见了顿时微微眼睛一亮,要说周皇后呢,真就是端庄大方的表里如一了。不论白天夜里,穿还是没穿,都是一个样子。相比之下,元春也是端庄的表里如一,但是承辉帝一旦有要求和想法,她也会忍着娇羞去照做。 这么说吧,贾琏的异军突起,只要不发生意外,未来贾家的富贵能多三十年起步。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就不是背黑锅,叫做勇于担责。 所以才说难得嘛,这种不经意露出来的娇媚,承辉帝总能找到新鲜感。 周皇后当然也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承辉帝不愿意说,她就顺势转移话题。 正常情况下,周皇后与王家是没有任何来往可能的。 想明白的贾琏却没有立刻说出来的,而是留着以后再说。赖大赖二这样的家奴,处置起来必须谨慎,必须做到一击必杀。否则很可能给贾琏个人的声誉带来负面影响。 周皇后对贾琏自然是兴趣满满,难得的扭腰撒娇道:“陛下别卖关子!” …………………… 一路上贾琏还调侃贾蓉:“你老子不在家,尤氏可是在的,你不担心她告状?” 元春在宫里的地位,真就不知道啥时候失宠了,宫里的女人一旦失宠,价值就没了。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要对贾琏施恩,那只能是承辉帝出手,周皇后则不合适。所以,只能在王熙凤身上做文章,赏赐财物有点随大流了,在嫁衣上头做文章,属于格外恩典了。 贾琏心里猜测,赖二应该是故意的,这样符合逻辑。赖二肯定不愿意贾珍亲自走一趟,搞清楚这其中的环节,被贾珍弄明白了,今后还怎么给自己挣钱呢? “你老子走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送一送啊。” “行,我知道薛蟠住哪,明天去找他商议,得抓紧点,回头皇商的事情办好了,他回金陵去,再想找他就得多费工夫。”贾蓉一边说话,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和炭笔,刷刷的将贾琏之前说的话记录下来。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人能穿什么衣服,都是有讲究的。官员的级别,看补子就能看出来的时代,衣服首饰都不是随便能穿戴的。 所以,孙太监来的就格外的突兀,王子胜惴惴不安,也不敢多问啊。 尤氏及时出现,看一眼局面,眼角含笑道:“这是喝了多少?” 周皇后跟前的孙太监在正堂落座,王子胜正在陪着奉茶呢。 相比之下,周皇后和元春就不会这样,她们总是先满足一回,下一回就劝承辉帝爱惜身体。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现在觉得还是这俩女人贴心。毕竟奔四的人了,没日没夜的操劳,真心招架不住。 这下贾琏明白了,往辽东做生意,走陆路的话,运铁器最合适。赖二之前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忽悠贾珍运丝绸。 夫妻二人坐一起说说闲话,老二老三各自现状的点评一番后,承辉帝想起来道:“昨日朕问贾琏,观政舍人满一个月,下一步想去哪观政的时候,你猜贾琏怎么说的?” 贾蓉确实长进了,拿着卷烟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东西一旦推开了,销量惊人。海量的烟丝从哪来,人工卷烟的产量能保证么?这用的人可海了去了,还有这纸是生宣吧?就这成本,很难打下来吧?” 早起的贾琏回东跨院收拾收拾出门,拿着承辉帝御笔开出来的评价文书直接去工部,这是贾琏特意要求的,并且让承辉帝用了私人小印玺,上有【承辉】二字。 这一类青涩的丫鬟,贾琏不会多看一眼,而是专心享受美食,顺便给贾蓉灌酒。 正在闺房里准备嫁妆的王熙凤,总觉得眼皮一直在跳,心道不会是有啥事情吧? 目的达到的贾琏,谢过梁道远之后,走出吏部。 馒头庵之后,贾琏发现有点收不住了,最近苦了桂香,每天早起捂着腮帮子揉。 我这还怎么评价? 本打算还要亲手写一份评价文书,明着鼓励,实则敲打几句,没曾想这厮开挂了。 这些皇家旧事,承辉帝坐上皇位后才知道根源。为了收买人心,太上皇惊险登基后,大肆发福利。多亏当初家底厚实,结果就是承辉帝上台后,户部的库房老鼠看了都流泪。 正想着呢,王仁冲进来了,扶着门口气喘吁吁的,王熙凤见状顿时心头一紧,出事了? 王仁喘息一会,缓和之后指着大门的方向:“皇后懿旨到,赶紧出去接旨。” 仔细看孙太监的表情,这位倒是一直笑眯眯的,显得极为客气,丝毫没拿大。 王子胜的心跳越发的加速,这次嫁闺女,怕是要满京城都风光一把了。 随着王熙凤出现并见礼后,孙太监笑眯眯的展开懿旨并宣读完毕! 听完圣旨内容后,王熙凤整个人都兴奋傻了! 第153章 王熙凤进宫谢恩 第153章王熙凤进宫谢恩 体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于古人而言近似无价。 周皇后的大手笔,真就是大手笔。嫁衣,周皇后当年做王妃时穿过一次,从此深藏箱底,这次拿出来赐给王熙凤做嫁衣,全套首饰,也是她当年出嫁时戴过的,一起赏赐了。 就这么一套超规格的嫁衣和首饰,这就不是传家宝了,是护身符。但凡王熙凤今后不是谋逆的大罪,只要周皇后在一天,就没人敢惦记。 只能说周皇后这个人太狠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 王熙凤傻了,王家的女人们嫉妒的快发疯了! 孙太监倒是笑眯眯的看着,一点不带催促的,等王熙凤回魂谢恩后,这才笑着走人。王家塞过来的银票,自然是不客气的笑纳了。这钱,给多少都敢收,回去后还能公开的说。 这一整日,王熙凤都不太清醒,很难从那种云端漫步的感觉中走出来。 周皇后表示并不在意,而是问起了贾敏。说起她少女时期与贾敏的来往,王熙凤这才知晓,贾敏当年与周皇后为闺中密友,周皇后略大三岁,两人姐妹相称。只是各自嫁人后,再难见一面,得知贾敏进京养病,没召见是担心影响贾敏养病呢。 原着里描述王熙凤时有【神妃仙子】之语,可见其容貌之上佳,真不输于其余十一钗。 回过神的贾琏叹息一声道:“恩情太重了!得,已经这样了,去给老太太报信,让她开心开心。”说着话,贾琏招呼平儿跟上。 平儿连连点头道:“姑爷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想必当初见了小姐,便已料到小姐能有今日。日后小姐嫁过去,当事事以姑爷的心思为先。” 王家人再有不满,此刻也都憋在肚子里,没人敢龇牙。 元春拉着王熙凤的手,两人挨着坐下,元春很自然的问起婚事准备的情况。 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因为个人意志发生任何变化。 王熙凤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元春听了便道:“回头我去求个恩典,看看能不能出宫道贺。”王熙凤听了惊的站起:“怎么好劳动贵人?” 王熙凤当然知道元春为何进宫,权贵家族的女儿家,很小就有被送进宫里求荣宠的自觉。 见到王熙凤,该女主动上前:“风儿,我是你元春姐姐。” 头一回进宫的王熙凤,这一路上自然是惴惴不安。出门前,隔壁的叔母再三交代礼仪,真进了宫门,什么都忘记了。如同木偶一般的,跟着太监挪步。 到了元春这里,王熙凤还没跪下呢,元春便上前扶着她道:“自家人,免礼。” 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帝怎么就如此的看好贾琏?这么点岁数,没道理啊。所以,只能是气运太盛的缘故,连带着贾家跟着得了好处。想到周瑞那边通报的关于东平王府的摆酒赔罪事件,王夫人越发的笃定这一点。 这不,周皇后站了起来,笑眯眯的上前,拉着王熙凤的手柔声道:“哎哟,贾琏是哪来的福气,要娶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儿,不走近跟前孤还当凌波仙子下凡了呢。” 赶紧上前见礼:“王熙凤见过贵人!” 正在与几个门客一起吟诗作乐的贾政,听到长随传来的消息时,手里的酒杯失手,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就碎了。太上皇那会,贾代善走后,京中传言,代善余泽,尽在贾二。 为此,元春答应了承辉帝一件以往不能接受的条件。 周皇后见了也是暗自惊叹,都说贾琏宠那没过门的媳妇,这么个人儿,换成我是贾琏,也是要宠的。再一琢磨贾琏的品貌才华,反过来又有点羡慕王熙凤了。 进了坤宁宫,远远的看见皇后高坐,顿时又紧张了许多,上前跪地见礼,非常严肃正式的谢过恩赏,皇后道了平身后,还是身边的宫女给扶起来的,说话也是哆哆嗦嗦的。 一干妇人纷纷祝贺贾母,好话不要钱似的堆过来,人群中的尤氏并不往前,而是原地用眼神偷偷看贾琏,感受到目光时,两人对视,水汪汪的尤氏坚持了几秒才低头。 女人在古代想嫁的符合个人心意,真是比买彩票概率都低。王熙凤这种出身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还好点,平儿这一类陪嫁,看称谓就知道了。 王熙凤得意洋洋的撞了撞平儿,口中低声道:“回头嫁过去,少不得你的好处。”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回头等过门了,你问琏哥儿就知道了。”元春见状继续解释,王熙凤这才稍稍好一些,依旧难以置信,贾琏怎么能影响到宫里的元春呢? 平儿为人机敏,自然不肯轻易受了这话,而是低声道:“我可不敢多想,怎么也要等小姐不方便了,才好帮衬一二。” 前来送信的平儿,心情也极为激动,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王熙凤代贾琏谢过,元春这边又说了一些闲话,王熙凤进宫的流程才算走完了。 王子胜直接宣布,原先准备的嫁妆翻倍不说,再加上金陵老家那边的五千亩良田。 元春自然不会在这里跟她详细解释,什么叫娘家人的作用。后宫佳丽三千,是个缺美人的地方吗?这地方是你靠长相就能得宠的么?即便你得宠了,就能长久维持的么?当今陛下是好色不假,但更重实际利益。这些话没法说,只能拉着王熙凤的手鼓励她。 王熙凤稳住心神,谢过周皇后夸赞,再次谢过皇后,顺便说了路边见过元春的事。只是没说具体的对话内容。 这是说给王熙凤听的,实际上没召见贾敏的原因是因为林如海的身份。没有正当理由,周皇后召见贾敏,意味着发出政-治信号。 以前还能板着脸训斥贾琏几句,现在贾政在荣国府里头走动,真就是躲着贾琏。 比起周皇后,承辉帝“小气”多了,只是通过元春的手,赏了一批丝绸锦缎瓷器玉石。 “有琏哥儿在,风儿大可安心。皇后是个极温和的人,见了你就知道了。时间不多了,我也不方便送伱,等见了皇后,再来我处叙话。”元春交代一番便走了。 贾母颤巍巍的起身道:“正当如此。” 得到消息的贾琏也有点懵圈,周皇后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六一.二二三.一二八.三三 这些王熙凤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能是默默的记下,回头让人转告贾府那边即可。 王熙凤听进心里了,嘴上也是不无自豪的回道:“自当如此,琏哥哥能为想的,能做的都做了,我为正妻,过门之后自然半点都不敢丢他脸面。你不知道,元春姐姐在宫里的地位,琏哥哥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这可是元春姐姐亲口说的,不带半点瞎话。” 可以说自打贾琏横空出世之后,贾政的地位真就是一天不如一天。 一干门客也都是表情复杂的看着贾政那张瞬间呆滞的脸,同时心忧这份清闲门客的待遇还能持续多久。王熙凤进门之后,管家的一定是她。到时候贾政想从公中拿钱来养门客,总得知会一声吧?哪怕王熙凤没意见,也得问问贾琏吧? 想到贾琏,这些门客心中的苦涩更甚。都是读书人,这些人其实是最有机会接交贾琏的,奈何是贾政的门客,忌惮着东家不高兴不是? 荣禧堂这边,心情激荡之后的贾母看看女儿,贾敏心领神会的站起道:“母亲,如此大喜之事,应设宴以示庆贺。” 出宫之后,王熙凤见到等在外面的平儿,一起上了马车之后才说话。 这个说法,贾政是非常认可的,毕竟他没资格继承爵位,却得了个五品官。 元春给她拉回来坐下道:“嫁妆那边皇后赏过了,姐姐不好出手,只好赏琏哥儿那边。” 王熙凤自然是非常满意,也没多想,此刻满脑子憧憬着嫁过去之后的风光与和美。 贾敏听了微微一笑道:“母亲,琏儿有句话说的好,做人呢,还得靠自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贾家也一样,自个儿不争气,先辈留下的余荫再多,也有用尽的时候。” 贾琏没有冒出来之前,情况也确实是这样。 这事情说是贾琏带来的荣宠不假,但这是王家嫁女儿。受了赏赐的王熙凤,次日一早抹黑起来,沐浴更衣,进宫谢恩。 王熙凤瞬间就清醒了,说到底,这是二房出身的。 说到这个事情呢,要讲嫉妒,你也得有那个资格不是?这荣国府里的女人们,有资格嫉妒的,也就是贾敏和王夫人了。邢夫人这种填房,得知消息之后,连嫉妒心都没起,就剩一点不敢奢望的羡慕,将来王熙凤过门,邢夫人哪里敢拿架子? 贾母被这话说的气笑了,抬手轻轻的打了一下贾敏道:“你嫁的不差了,奈何琏儿气运太盛,福泽贾家至余,连风儿都带上了。” “女人这一辈子,能到如此程度,怕是再无所求了。”王熙凤也不敢再多奢望了。 贾敏头一回没有任何异议的附和:“是啊,这命也太好了一点,我眼珠子都红了。” 众人准备时,贾敏拉着贾敏说悄悄话:“当初琏儿的婚事,想找个好媒人,北静王、东平王,西宁王都给回绝了,最后是南安郡王那边松的口。我知道是南安郡王承当年你爹援手之情,本以为这份人情就此用完了,不曾想还有今日。” 元春丝毫没有妃子的架子,上前拉着王熙凤的手,站在路边说话,带路的太监也没催,甚至识趣的走出十几步,远远的等着。 “千万别见外,我在这宫里能有今日,多亏了贾家出了个麒麟儿。” 王熙凤不知道的是,元春能出面说几句话,那也是先求皇帝答应,再求皇后开恩。 王家后院的女性,不论地位高低,都来看一眼,贺一声。王熙凤抬起的下巴,一天都没能放平,冲击力真是太强了。谁都知道,周皇后不是冲着王熙凤来的,架不住人家嫁的好啊。 别人说这话,王熙凤能喷她一脸口水,平儿说这话,就要体己话。 贾家这边热热闹闹的一天,王家那边也不遑多让。 元春的出现,还是让王熙凤的情绪大大的缓和,再往前时,心中的忐忑消减很多。 王熙凤惊的以手掩嘴,眼睛也圆了,完全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到坤宁宫呢,路边站着一个宫妆女子,身后太监宫女。 “当初琏哥哥让我读书识字,此番进宫见了皇后与元妃两位殿下时,才知道读书的好处。皇后夸我凌波仙子,我能回赞瑶池王母,不至于词穷丢了琏哥哥的脸面。” 贾敏一听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震惊了一圈之后,贾母回过神来,看看女儿与媳妇,只能叹息道:“风儿真是好命!” 平儿听了瞠目结舌,好一会才低声问:“竟有此事?” 坤宁宫这边呆了二刻钟(半小时),王熙凤便主动告辞了,不是不想多呆,而是皇后不主动留,就只能呆二刻。周皇后也没留她,令人领路,去了元春处。 荣禧堂这边,随着平儿把来意说了,贾母直接惊的站起来,口中喃喃:“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贾敏则是被惊的微微张嘴,好一阵都没合上,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眼前的消息还是太过惊人了,当今皇后把嫁衣和首饰赐给王熙凤了,这上哪讲理去? 回头王熙凤嫁过来,东西二府,真就是横着走了,唯一能镇住她的也就是贾琏了。偏生贾琏给外面的印象是个宠妻狂魔。想到这里,贾敏同情的看了一眼眼珠子发红的王夫人。 京中权贵圈子的统一口径,贾家在朝中的直系男丁,贾政就是顶了。 王夫人在一旁坐着没说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王家是有面子,但也到不了周皇后赐嫁衣首饰的程度,只能是贾琏带来的结果。 周皇后的身份决定了,她想要笼络一个外臣的女眷时,那是非常容易的。 平儿凑趣道:“怎么,小姐不想给姑爷生几个胖小子?” 两人一番打闹时,贾琏这边进了工部,尚书与两位侍郎都在场,气氛非常隆重。 第154章 工部:如临大敌 第154章工部:如临大敌 自打六部观政制度诞生以来,头一个先在上书房观政的新科进士,贾琏的待遇是不是后无来者不知道,肯定是前无古人了,为此还诞生了一个临时职务【观政舍人】。 本以为这位爷作为一个香饽饽,不选吏部也会选户部,再不济也能进礼部,结果一头扎进了工部。实在是太过突破正常人的认知了,三位主官就怕这位爷身上带着任务,自然要严阵以待。工部是没啥前途不假,但也是有油水的。 通俗一点讲,工部就是搞工程的,搞工程里头的猫腻那可太多了。举个例子,一块砖头的售价可以是三毛钱,也可以是五毛钱,就看采购部门的意思了。你是砖厂老板,你得到暗示砖可以五毛钱一块的情况下,你会作何选择? 还有领导一句话,原本做好的工程要推翻重来,造成浪费之类的事情,那真是数不胜数。作为施工单位,你只管再做一遍,再拿一份工钱,你会担心造成的浪费? 作为工部的负责人们,有贾琏这么一位不走寻常路的爷,心里能不紧张么? “状元郎贵为国舅、小公爷,如何来此?不会真的要在工部干下去了?哈哈哈!”右侍郎蓝某,说着这番话,忍不住自己都哈哈大笑,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关键这厮在话里提到了国舅一词,自己也觉得阴阳的有点刻意了,赶紧笑一笑缓和一下,免得真的得罪人。 “蓝大人客气了,贾琏后学未进,此番是来观政的。”贾琏非常含蓄的表达了,我就是来观政走流程的,最终的取向,还是要服从分配啊。 左侍郎刘大人接过话:“既然是观政,自当总览全局,面面俱到,留在总部有各司公文档案可浏览,状元公以为如何?” 贾琏来之前是做了工科的,两位侍郎大人先后发言时,那也是微微欠身,不敢安坐的。 刘大人的发言,贾琏自然表示一下尊敬,随即站起抱手道:“刘大人的好意心领了,贾琏对制造颇有兴趣,想去虞衡清吏司,还望各位大人伏允。” 两位侍郎见尚书发话了,自然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实际上贾琏只要做了选择,也没人会出声反对,顶多是在实际操作中使绊子,明着反对不敢。 尚书加两位侍郎一起来到虞衡司,这场面差点给虞衡司一干官员吓尿了。 一直端坐如泥雕木塑的尚书陆大人,身形微微一抖,眯着的眼睛也亮了,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之后道:“状元郎有想法,那便如他所言,就去虞衡司。” 这两项业务有内务府的影子,涉及到的利益方多了一个之后,水更浑了。 如果不是身高优势,贾琏跟在三位大人身后将毫无存在感。 真就是严防死守,破案了,郎中大人是更加紧张的那一拨人。 工部这个部门有一定的特殊性,就在于很多部门职能与内务府重叠了,用人上也互相皆来皆去的,只要主管的主事不说话,自然也没人去多管闲事。拉拉扯扯的都是为了把差事办好,时间长了说不清楚的地方就很多。 虞衡司的官员们在院子内列队,个个战战兢兢的等待命运的判决时,尚书陆大人咳嗽一声,回头招手,贾琏信步上前后,陆大人才说话:“各位同仁,今科状元大家贾琏都知道,就不多介绍了,状元郎选择到本部该司观政,大家多多关照。” 这是出大事了啊!不然不能来的这么整齐不是? 贾琏也觉得太过扯淡了一点,我不过是来观政的,不是来做督查的,懂? 铜钱的铸造归虞衡司管,内务府还有铸币局呢,还有贡珠,这也是内务府实际掌管。 反应各有不同,大概一半一半,一半的人显得松弛了许多,不是出大事了。另外一半人则更紧张了,这是出大事了。【观政舍人】的六部观政第一站选择了工部虞衡司,说没任务谁信啊?反正我是不信的,是奔着谁来的呢?还是奔着内务府来的? 短暂的寒暄后,介绍与自我介绍完毕,虞衡司郎中给贾琏安排了一个办公室,一个书吏,一个随时听候召唤,负责卫生以及端茶送水的小吏。 也就是贾琏没选营缮清吏司,不然三位大人的冷汗能下来。因为郎中是贾政啊,叔侄联手,鬼知道能掀起多大的风波。 毕竟贾琏身份太多了,还是张阁老的嫡传弟子,张阁老总领户部之外,兼管银行以及铸币。别说工部了,内务府在铸币问题上也要听招呼,名副其实的大周朝财神爷。 【关照】二字的语气,稍稍有点加强,言下之意,听懂了么? 贾琏愿意去这么一个部门,自然是好事啊。水浑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需要花大量的精力去牵扯,到时候他不就没心思去找毛病了么? 毕竟虞衡司还有大量的采购和库管的权利,这里面的利益也是说不清楚的。 为何内务府也能插一杠子呢?明明是工部的下属单位。自然是因为铸钱咯。 大周朝虞衡司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二人,主事4人,基本遵循了前朝制度。 为何尚书陆大人如此干脆呢,两个原因,一个是贾琏的上一份评价,用了皇帝印章。另外一个就是虞衡司的管理问题了,这部门是交叉管理的,工部能管,内务府也能管。 虞衡清吏司?好啊,这里好。 这个安排的用意,想看文书看档案,有书吏可以代劳去取,想带人进来伺候,顺便打听点不该打听的消息,那就让跑腿小吏出场,断了你这条心思。 郎中大人的安排,可谓面面俱到了,我管不了你贾琏,我还断不了你获取信息的渠道? 再牛的人,那也是个人。没有帮忙跑腿,打听消息以及办事的人员,伱什么都做不了。 想法再好,你也需要人来落实吧?如果贾琏是主官还好点,一个来观政的进士,呵呵! 郎中大人和员外郎们都不用商议,很自然的要给新科状元上一个,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官清如水,什么叫吏滑如油。 照例,贾琏要先去拜访各位同僚,一个一个办公室走进去,坐一炷香的时间,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屁事没办,就混了个脸熟。各位同僚的感觉吧,状元公的性子,似乎传言有误啊。不是说性格冷傲么?怎么观政第一天,全是在走访同僚了,期间也没问啥业务上的事情。 清汤寡水观政第一天过去了,贾琏现在出门换了个长随,亲自点的张三的幼子,年龄比贾琏小一岁,生的虎头虎脑的,壮实的紧,名唤张柱子。贾琏最欣赏他的就是话少,其次就是能吃,非常的能吃。自幼习武的张柱子,用桂香的话,一顿能吃二爷八顿的量。 贾琏让他在门房呆着不要乱走,他就真的呆着,除了方便之外绝不离开。 回去的路上,贾琏问起张柱子:“今日在门房里呆着,可有收获?” 贾琏没指望他能观察出一点啥东西,这不是还在培养期么? “门房李老头出身内务府,上午还好点,上了六次厕所,午饭后偷懒睡觉,一睡就是两个时辰。我问他为不怕耽误事么?他回我,午饭时好些官员出去吃,午后回来的很少。对了,这老头有三个闺女,问我定亲没有。” 马背上的贾琏嗯了一声,扭头看一眼柱子,心道:你这忠厚老实的样子,很有欺骗性啊。 “你怎么回的他?”贾琏不动声色,柱子催马并行,压低声音:“小的说没定亲!李老头问了小的家里的情况,小的照实说了,再无其他。” 也就是说,这门房老头并没有多问贾琏的事情,估计还在观察试探期。 “嗯,挺好,多看,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贾琏觉得张柱子真不错,比小安强多了。 观政第二日,贾琏依旧准点到,马丢给柱子去伺候,不紧不慢的步入。 张书吏已经就位,姓何的小吏卫生已经搞好了,站在门口等着呢。 贾琏进来,两人先后招呼,何小吏熟练的接过贾琏的褡裢,取了茶壶和茶叶出来,很自然的去打水冲茶。张书吏站在一边,微微躬身请示:“贾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嗯!”贾琏应了一声,从随身褡裢里取了一份图纸出来摊开,尽管有一段时间的工作与机械有关,而且还有记忆挂,这不是不懂当下的手工基础水准么?所以,根据个人经验画的图纸,未必能实现不是,必须要当下懂行的人看了才知道如何改进。 展开图纸,贾琏笑道:“我有个私人的活,你帮着看看能不能做,花费方面不是问题。” 张书吏顿时大脑空空,眼神呆滞,观政第一天,就要干私活?您是怎么知道,这虞衡司里的工匠,有许多人在接私活啊? 贾琏见他没反应,有点奇怪的问一句:“怎么,图纸看不懂?哦,我没标注单位,就是个大概是示意图。是这样的,尺寸之类的,我也不懂,就是个想法。” 其实呢,贾琏也是想看看,这位书吏到底懂不懂行。 张书吏火速回魂,注意力集中在图纸上看了好一阵,眼神茫然的摇摇头:“在下没看懂!” 看见贾琏脸色一僵,张书吏赶紧补救:“张主事于制造一道颇为精通,我去问他。” 拿着图纸,张书吏跑出去了。贾琏看着他的背影【张主事?】,是一家人么? 过了一会,一个六品官兴冲冲的进来了,手里拿着图纸问:“贾兄,此物为何?在下也没看懂,就是觉得颇为精巧,想造出来需费一番手脚。铸造件好弄,个别工件需要上车床。” 贾琏都听傻了,忍不住问一句:“车床?虞衡司还有车床?” “嗨,那玩意不好用,脚踩的,一个不注意就出废品。” 贾琏明白了,跟自己理解的车床不是一回事,别电动机了,蒸汽机都没有。 想到此处,贾琏摸出装卷烟的盒子,打开后摸出一根,掏出火折子点上后,吞云吐雾道:“在下觉得抽烟袋太不方便,这不自己弄了个卷烟出来,没想到还挺受欢迎,便寻思着手卷的太慢了,是不是弄个机器出来。就是一点个人想法,成不成的不要紧。” 张主事拿起一根卷烟看了看,若有所思好一阵之后,再去看看图纸,好一阵才说话:“嗯,这机器要是能做成了,两人就能操作,效率上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的。图纸在下拿走,回去帮你问问工匠们,他们应该有办法。” 贾琏赶紧起身谢过,张主事要走时,贾琏送到门口,顺手塞过去一张银票道:“办事需要花销的地方不少,工匠日子不好过,不好白使唤人家。” 还能收到银票?尽管只是一张二十两的,却狠狠的颠覆了张主事的刻板印象。 昨夜大家伙开会讨论过贾琏的事情,工部观政的进士好几十号呢,都选留在总部看文书档案,这位来的晚不说,还直接扎到虞衡司。本以为来者不善呢?就这? 干点私活,张主事哪敢找他要钱啊,没想到他真给钱了,这……。 摘的如此干净,怕是真要出点事情了,张主事有种即将横生枝节的预感。 张主事的办公室内,其他三个主事都在等着,见他回来了都起身相问。 张主事说完情况后补了一句:“先看看吧,给他把事情办好了再说,只要不去库房,不查账本,就没啥好担心的。大家伙还是管好各路人马,免得出意外。” 虞衡司有没有问题,这四位主事能不知道么?各自分管的事情一清二楚,别人管的事情,那也是知道的很多。大家就是一伙的嘛,合伙捞钱。 别的观政进士好对付,丢给一堆文档去看呗,愿意跟着办公室里学习工作流程,那自然是最好的。观政期间,想请假不来的也没问题,反正每逢工部观政直接请假一个月的不是个例,贾琏这种才是特殊例子! 贾琏这边真没多想,卷烟制造四大难点,一个是烟叶质量,一个是烤制和储存,剩下就是切丝和卷烟了。贾琏面临的就是后两个难点,这是决定生产效率的。 现实注定是半手工的生产,想更高的效率基本没可能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从后人的角度看其实难度不大,真正难点在于伴随第一次工业革命诞生并成长的自然学科,从理论到实践。 瓦特造改良蒸汽机,却未必懂相关的理论。要不怎么说牛顿伟大呢?工匠造出了机器,牛顿为首的自然科学家们,则是整理出相关理论,并且是能便于学习的方式出现的理论。 中学物理大家都学过,这里就不废话了。齿轮滑轮这些东西造出来,不识字的工匠都能做到。难的是标准度量衡,难的是其中的基础理论,更难的是在总结出来的基础理论上,进一步生化出更高一层的理论并加以实践。 工业化三个字说出来简单,很多东西做出来也不难,知其然易,知其所以然难。 大周朝的环境就这样了,贾琏也不指望主导工业革命了,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周开启朝走向海洋的步伐,贾琏就心满意足了。一点一点的做,并从中获得巨大利益,吸引更多人的加入进来,这才是贾琏觉得能办到的事情。 没有利益驱动的前提下,谁都是怕麻烦的人。 所有想做的事情,都是要落实到具体的个人上面的。动嘴的人,永远比实际做的人轻松。 要不怎么都想当领导呢? 工部观政第三日,贾琏带来了好几份报纸,一壶茶坐一天,喝茶看报,屁事没做。 众人愕然不已,特意安排张书吏去问贾琏一句,有没有想看的文档。 贾琏似乎才想起来,我是来观政的,于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了解工部的办事流程。 都是官面上的事情,张书吏也没为难,找来一堆公文,还有手写的办事流程,从库房到办公室,如何形成事件,如何走流程,如何落实,最终是入库出库。 贾琏一边看公文,一边询问张书吏,花一天时间,算是搞懂了基本流程。 第四日,虞衡司如临大敌,今天该出招了吧?下基层对不对,要看账本对不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哼哼,不信你能查出问题来! 没曾想,再次出乎工部上下的预料,贾琏请假了! 人没来,就是让长随来送了一张请假条,表示有私事要处理,请假五天。 为啥要请假呢?还不是贾蓉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么? 这季节正好出烟叶,贾琏要求的烤烟,具体倒是写了很成熟的方案,细节到如何建烤房,如何掌握火候等都有,问题是会干活的人不识字,识字的人看着这个跟看天书一样。 贾琏只好请假两天,拉上薛蟠和贾琏一道出城,找一个种烟叶的庄户,亲自现场指导。 烤房怎么建,烧柴火还是烧煤,烤烟的流程和火候等等,贾琏在城外的庄子里呆了五天,从搭建烤房到烤制流程,再到存储。千万别小看存储,烟叶的存储对于品质是决定性的。 五天后,贾琏回工部销假,郎中大人看着贾琏,忍不住问一句:“状元公生病了么?人怎么黑了一层啊?”贾琏心道【你当我想啊?干活能不晒黑么?】 第155章 工部观政之事情来了 第155章工部观政之事情来了 晒太阳,还是夏天的太阳!这几天贾琏过的可不好受! 我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为了挣点散碎银子,连着几天顶着夏日忙碌,我容易么? 降低了一个色号啊! 贾琏决定呆在办公室里养半个月,绝不再多晒一息。 在郎中大人担忧的眼神中,贾琏回到了办公室。 郎中大人转身就把两个员外郎找来商量事情。 “国舅爷晒黑了,大家都看见了。某寻思,他是不是去下面的工坊微服私访了。” “很有可能,这些公子哥儿,最是爱惜身子,如无必要,不可能顶着烈日出门。” “赶紧派人去工坊那边问问,有没有陌生人出没。” 几个上官在商量对策的时候,贾琏优哉游哉的享受张书吏的泡茶服务。 本以为贾琏是个难伺候的主,没曾想这位爷非常的省事,办公室里喝茶看报,茶叶都是自带的,还非常乐意分享,并且花样繁多。有杭城碧螺春,有栾刮片,有黄山毛尖,祁门红茶。选择很多,想蹭点茶叶自己动手。 “正是这个道理!” 想到朝廷军队要是因为武器不行打了败仗,这不是影响我安稳富贵的日子么? “走,带我去看看五年一型燧发铳。”贾琏说完茶都不喝了,直接站了起来。 “贾爷,您别着急啊,这玩意库房里未必有,不如小的让人去神机营问问?准备妥当了,您再去看看。”张书吏赶紧劝说,贾琏一听也是啊,我不是来找茬的。 张书吏一边动手,一边说着闲话。 当然该提防的也必须提防,要不怎么给领神机营来呢? 靶场不算太大,草棚子里有简易长桌,上面摆了两支火铳,五十步之外有草人靶子。 张书吏人都麻了,这位爷,怎么想起这一出啊。 贾琏很仔细听他介绍完毕,这才上手拿起燧发款仔细查看起来。 神机营这边就没问题了,出了问题那也是神机营的锅。与我工部何干? 接待的官佐很仔细的介绍面前两支火铳,一支是元年一型铳,一支五年一型铳。 昨日商量的结果,无论这位爷想玩点啥,都给他伺候舒服咯,别纠缠虞衡司那点事情就行。伸手不打笑脸人麻,你来工部观政,我费心尽力的伺候,总不能还翻脸不是? 贾琏随口应和,翻阅手里的公文,看见【元年一型铳】时来了精神。 贾琏自无不可,跟着张书吏出门,骑马往城西走,出了西直门,外城一处军营门口下马。正在执勤的士兵懒洋洋的看着两人,为首的官佐还冲张书吏笑着说话,两人一番勾搭后,张书吏才过来请贾琏进入军营。 “张兄,这个元年一型铳,啥情况?”从武器装备,可以看出军队的战斗力,结合王子腾在西域的战果,贾琏觉得很有必要搞清楚,这个时代的武备水准。 张书吏立刻道:“只要不去库房,爱怎么玩都行。” 官佐在一旁继续低声解释:“此铳怕大风、雨雪天,正常情况且击发成功率只有六成。” 其实工部也有试射的靶场,这不是不合适贾琏去么?万一被他看出点不对呢? 张书吏松一口气,赶紧出门去汇报,张主事这边也麻了,这位爷怎么又出幺蛾子? “没准是好奇呢?毕竟是武勋出身?”张主事自我安慰了一句。 贾琏真是没想到,因为成本原因,燧发枪居然被火绳强压制了。这不是劣币驱良币么? 次日贾琏来到虞衡司,张书吏见了立刻表示,准备妥当了,这就过去看看? 张书吏把茶放在贾琏面前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元年一型铳,太祖元年定型的一款火绳铳。还有一款二型铳是手铳,也是烧火绳的。太祖五年有一款燧发的五年一型铳,因为成本以及使用不便的原因少量生产,只有京营下属的神机营才有装备。” 想着贾琏坐下了,笑道:“不着急!” “水是玉泉山上运来的泉水,京城哪都好,就是寻常的水太硬,不合适泡茶。” 贾琏看了一眼火药池,发现了问题所在,怎么不知道加一个盖子呢? 嗯,基本搞清楚是啥水准了,燧发枪,还是初级版本的。也许是太祖走的太早,后续的研发投入没有跟上,导致很多问题没解决。看这意思,太祖对武器装备没有直接的了解。 这么说是因为贾琏看见了装火-药的葫芦,说明不是定装药,倒出一点火-药看看,贾琏轻松了很多,这火-药水平不错,是颗粒状,呈现出栗色。 也就是说,黑火-药这块,大周朝差不多是顶级玩家。 再看枪,扳开击锤,感觉一下力度。从官佐的介绍可知,正常情况下也只有六成击发,难怪不受欢迎呢,完全可以理解。北方风大,刮风或者雨雪天,这枪基本就没法用了。尤其是看其配套,并无枪刺,可见作战时还需要带把刀。 看外形,此枪已经与近代步枪没啥区别了,不是传统的弯钩枪托。 火绳枪,贾琏就不去看了,让接待的官佐用燧发枪打几枪看看。 这位官佐一看就是熟手,熟练的装药,压实,举枪,击发。 第一枪很顺利的击发了,砰的一声,白烟冒出,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贾琏倒是没在意这个,平静的看着没说话,这位官佐只好继续。 第二枪不那么顺利,装填完毕后,举枪扣动扳机,没能击发,二次击发成功。 不用看都知道是钢材的问题,弹力不足,导致击发成功率低。 “这火铳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怎么工部迟迟没有推出改进款?” 贾琏不是随口问的,而是刻意在问。接待官佐当然不知道原因,笑着没说话,张书吏上前解释:“根据记载,太祖元年开始试制,研发五年才堪堪能用,故而后续再无投入。” 张书吏功课做的很足,直接道明了原因。 “武器直接关系到士兵的性命,战场成败,怎么可以因为畏难而停止研发呢?” 贾琏很不客气的质问时,张书吏表情非常的拧巴。 接待官佐早就跑了,应该是不想被连累,人家也不傻,不该听的不要听。 等边上没人了,张书吏才低声道:“停止五年一型铳的进阶研发,起因是前首辅方白衣上的折子,说这款火铳迟迟不能达到要求,靡费巨大,劳民伤财。加之当年四方边疆还算安定,没必要在武备上投入太多,影响民生。太上皇故而下旨,停了研发投入。” 贾琏听完忍不住吐槽:“腐儒误国!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居安思危便忘记了。方白衣该死!”这话贾琏敢说,张书吏不敢听啊,生怕他来一句【太上皇糊涂】。 好在贾琏也没继续说话,而是摸出一个小本本,拿出炭笔记录今天的调查结果。 燧发枪,无膛线,火药池无盖,无枪刺,非定装药。 随便看看,就能找到这么多的可改进的地方,贾琏寻思着,回去要写一份改进报告了。 张书吏在一旁看的清楚,忍不住劝一句:“小公爷,一支燧发枪的成本,能抵两支火绳枪。您是不在意成本,朝廷在意啊。” 贾琏淡淡道:“我当然知道朝廷在意,成本也是可以降低的。” 张书吏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小公爷诶,您是没见过工坊里是怎么造火铳的。就说这铳管,一个大匠三天才能打出一根合用的枪管。” 回到虞衡司,办公室里的贾琏奋笔疾书,开始走流程。 《关于燧发铳完善与改进调查报告》,写公文什么的,贾琏太熟悉了,根本不用多想。 刷刷刷,五千字的公文一挥而就。该公文从燧发枪现状谈起,先谈缺点,后谈优势。现阶段的燧发枪优势不多,但只要更为便捷的装弹和开火这个优势就足够了,缺点可以改嘛。 报告的第二部分,就是改进方向,一共五点,之前都记在本本上了。 第三部分,这是关于制造工艺的一些想法,现阶段的工艺有哪些可以提高的方向。钢材不行,那就组织人进行研发改进嘛,不能因为怕花钱,怕困难就放弃。 第四部分,总结与展望。虽然是官样文章,贾琏还是写出了话来了。 火枪虽然射速不高,但架不住训练简单啊,一个弓箭手,没有三五年练不好,一个火枪手,一个月就能练出来,火枪才是未来。当前的国际形势如何如何,对外西域战火未熄,西南边乱不休,对内,郧阳民变至今没有抚定。即便是太平年景,也要居安思危,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历史上强汉盛唐,不也是说崩就崩么? 五千字的报告交给郎中大人,这不算越级了,毕竟是来观政的。 虞衡司郎中看了这份报告后,真就是一脑门子官司。小公爷,你是来观政的,不是来做主官的?可惜再仔细琢磨,难道这就是陛下给贾琏的任务不成?陛下对工部不满么?还是单独的对虞衡司不满呢? 好吧,虞衡司郎中大人,拿起笔画个黑圈,表示已阅,上呈。 临近下班的点,工部尚书陆大人,满脑子都是新纳的小妾的若干优点,比如叫声起到了激励效果,寻思着晚上吃几颗药才够用。 没曾想门口虞衡司郎中进来,脸色不安的奉上一份公文。 什么公文需要虞衡司郎中亲自送来?这是出事了么? 陆大人脸色骤变,惊的站了起来,正常都是书吏送来的,不会出意外吧? “出事了?”陆大人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郎中大人拍拍公文道:“大人看看再说吧。” 下班到点前,一直低头看报告的陆大人抬头:“劳驾去请两位侍郎大人来商议。” 两位侍郎一道,边走边笑,正商议着晚上去哪喝酒取乐的当口,虞衡司郎中叫住二人:“尚书大人有请。”看着这位的表情,两位侍郎的表情也变的阴沉了。 极为扫兴的掉头回来,尚书陆大人拍拍桌子上的报告:“看了再说话。” 一刻钟之后,被迫加班的两位侍郎表情极为复杂,这事情真就是可大可小啊。 “虽说贾琏家学渊源,奈何也才十六岁吧?这里头提到的改进事宜,实在是大有可为。即便不是燧发枪,火绳枪这么改一改,实战效果肯定会大为改观。” 右侍郎刘大人明显是技术官僚出身,说话真就是切中要害了。 “刘兄的意思?”陆大人来了精神,他不擅长技术,人家刘大人擅长啊。刘大人出身就是工匠家庭,全家人供他一个人读书成功,就此阶层跃迁。虽然是同进士,然则半年观政后,外放为县令,懂技术,情商高,升迁之路还算顺畅。 不过同进士的出身,决定了他没有特殊情况,顶点就是一部尚书。 “不考虑成本的话,这份报告的可行性很强。”刘大人非常肯定的给出结论。 蓝大人则皱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压则压啊。一旦报告上呈内阁,事多矣。” 陆大人和刘大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事情还是从内部挖潜力吧,别往上捅了。一旦以改进火气的名义要求增加工部的投入,牵扯到的利益之争就多了。 首先是其他部门不能答应,工部打着改进武备的借口要钱,别的部门就不能有样学样,找自己的借口打报告要钱?就你工部聪明是吧,巧立名目谁不会啊?我们礼部最近还要组团出访呢,你见我们狮子大开口了么? 刑部这个倒霉衙门也可以喊几嗓子,人员不足,办案经费不足,那是会引起地方治安不靖的,刑部上下不也是想法子深挖内部潜,克服困难么?就你们工部特殊? 户部会怎么讲话?还不是老一套,朝廷国库空虚,本就用度不足,工部还要借口要钱?没钱,这里有条户部尚书的命,你们来拿走吧。哦,报告是贾琏写的,那没事了。 陆大人沉吟再三才开口:“万一,这是陛下的意思呢?毕竟,贾琏再怎么天才,也才十六岁啊,走一趟神机营就能搞出这么一份报告,刘大人都挑不出毛病?二位信么?”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第156章 自我定位不够高 第156章自我定位不够高 工部三位大佬心里都很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贾琏这个人非常的恶心。 一个来观政的进士,你搞什么事情啊?安静的当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大爷不好么? 如果是一般的进士,随便往哪个部门一丢,不闻不问,到期赶走就完了。 但这位爷的身份太复杂了,不能简单的处理。工部几位大佬给出的处理办法是捧着,您呆在高处,千万别落地。 令人恶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是去打了打枪,就正大光明的搞出事情来了。 各位读者大爷猜一猜,官府最怕什么? 答案很简单,官府最怕内部出事,追求的是稳定,最好是一成不变的稳定。 只有稳定才能长久,这个长久是既得利益者长期利益的保证。 稳定的时间长了意味着什么,这里就不展开说了,怕404. 所以,贾琏这份报告在三位大佬看来,就是奔着搞事情来的。 正常情况,正常流程,这份报告根本到不老侍郎跟前,甚至连郎中大人都看不到就被压下去了。现实情况,贾琏是来观政的状元,本身有其他光环,所以,报告到了三位大佬跟前。 观政舍人贾琏在的时候,承辉帝可以通过批阅奏折的先后秩序,对于国家目前出现的事情有一个轻重缓急的初步了解。很多不涉及军事,地方上的奏折,贾琏那边就给出处理意见了,承辉帝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朱砂写个【准】字。 临时工贾琏离开后,所有奏折没人事先处理一遍,所有奏折都得自己去看,好辛苦啊。 贾琏不在的第X天,想他! 很快承辉帝就想明白了,这位子太重要了,想找个能力和阅历都足够的臣子太难了。 三位大佬的心情再怎么恶心,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不得不把报告上呈。 嗯,要不要把【观政舍人】这个临时工常态化呢?换个名字的事情嘛。 别管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在贾琏看来,只要能推动变化,就是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身边和不在身边,完全是两个概念。 乾清宫,承辉帝,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摞没初步处理过的奏折,沉默了很久。 又比如这样的句子【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人命关天,遣干员复查该案。】 年龄大的阅历足够,往往思维固化。年轻人想法足够,往往阅历不足,容易被骗。 比如这样的句子【这位大人每顿饭几个菜啊?但凡有颗花生米,都不会说醉话。】 当事人贾琏根本不会去管几位大佬的心情,他眼里的大周朝,正处在一个极为微妙的时期。当今陛下励精图治,不趁着他在位置上推动一些变化,那贾琏也白穿越了。 现实情况,工部可以压着报告,信不信这孙子连夜给皇帝送过去? 换位思考,我跟你讲程序正义,你跟我耍流氓,那还有啥可客气的呢? 试问一下,谁当领导部门里有个不受控制的临时工,心情该是如何的生草。 这样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评语不算多,隔三差五的能看见,对于承辉帝而言,算是一种日复一日案牍劳形生活的调剂。每每看见,总是能会心一笑。 那就是内阁的权利比起前明要大很多。大半以上的奏折,在内阁那边就过滤掉了。 看完之后,正常处置还是给他压着,到不了内阁那里。 还真就一时半会的找不到一个人能代替贾琏呢。 以前看奏折的时候,还能经常看见贾琏附着的一些精彩评价。 算了,还是自己辛苦一点! 承辉帝心里很清楚,大周朝看似照搬了前明的制度,实际上有本质的差别。 能不能成功不管,总比一成不变要好。 而通政使司的存在,不单单是上传下达,同时还有复核的功能,还有平衡内阁的作用。 也就是说,大周朝的皇帝不需要太监组成的内廷来抗衡外朝。 为啥呢?自然是因为有勋贵集团的存在。前明的内廷首先是皇帝偷懒的结果,发展到后来因为猪叫门的战神行为,导致勋贵集团被文官按在地上摩擦,皇帝不得的借助内廷。 大周朝的四王八公以及各路亲王的存在,起到了弱化文官集团专权的作用。 次日,一份被红圈标注重点的公文,出现在内阁,因为是要钱的公文,很荣幸的在当天要处理的公文中摆在最上面,并且被送到张廷恩的书桌上。 张阁老打开公文仔细看了起来,这格式怎么就如此的眼熟呢? 看到落款的时候,张阁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沉吟片刻后,看着公文封面上的三个代表着工部三大佬的红圈,张廷恩果断的又加一个红圈,然后放到右手边。午饭前自有书吏来取走,送给内阁首辅批阅。 首辅孔照最近心情还算不错,主要是内阁少了一个阁臣,却没有及时补充。由此,次辅与四辅之间隔空叫板的场面经常出现,这让孔照轻松了很多。 说起来还是张廷恩最省心,很多要钱的折子,在他那里就被打回去了。 往往这一类折子的处置最容易得罪人了,正因为如此,孔照心里经常表示,张相好人啊! 张廷恩那边转来的折子最少,最近三天一份都没有,孔照本以为又是轻松的一天时,短暂的午睡后,打算今天提前下班的首辅大人,看到了转自张相那边的折子。 哎,还是高兴的太早了。难道是因为最近大事不多,内阁会议开的少的报应? 内阁的工作流程如下,若非阁老们认为是必须要上内阁会议的事情,往往直接给出建议,转呈陛下。一旦阁老把分管部门的奏折送到首辅这里,那就必须要上内阁会议了。 此首辅对内阁大臣的尊重! 还有就是一些事情,皇帝认为很重要,拿出来在内阁会议上讨论,也会事先请首辅去私下密谈,然后由首辅在会议上提出。 今天这份公文孔照看完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声。 朝廷里的事情,不怕遮遮掩掩的,最怕光明正大。如果这份公文,张廷恩直接就处理了,给工部回复一个要求,接着工部上PPT,张廷恩批复,反复几次,最后确定,打钱。 这样事情就到不了孔照跟前,从首辅的角度看,这事情将来就能成为一个打击目标。即便是程序没太大的问题,首辅要找毛病也不难。毕竟涉及到钱的事情,哪有干干净净的。 走内阁会议流程之后,主要通过了,再想找麻烦,就只能找具体的项目负责人了,不可能找到张廷恩的头上,甚至连贾琏的头上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出问题,就是具体的执行人。 可以说,张廷恩这边已经把贾琏摘的干干净净了。 大概就是这样,【要反对在会上直接反对,别搞会上不说话,私底下的小动作。】 内阁会议是个很玄妙的地方,专门为皇帝和大臣们设置的角斗场。还有一个更大一点的地方,叫做【御前扩大会议】。这个会议很少开,一旦召开,各位阁老,六部九卿,亲王郡王都要列席,这个会议决定要不要对外发动战争,此前的西域平叛都不够格上这个会议。 说起大周朝的亲王们,比如李亨,在户部观政的时候,并不单纯的观政,对于户部的具体事务,有过问权。具体到是否行使权利,全看个人了。嗯,主要看皇帝的态度。 还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二皇子可是在工部呆着呢,这份公文居然没有二皇子留下的痕迹,这就很有讲究了。孔照很谨慎的把身边的首席幕僚请来,问了一句:“二皇子最近如何?”幕僚的回答很有水平:“二皇子自到工部后,一直称病在家。” 孔照事先当然知道这个现状,方白衣还在的时候,二皇子呼声最高。 方白衣下台不久,二皇子就去了工部。初到工部的二皇子,屡屡被下基层。 三番五次之后,二皇子就称病了。 哎,牵扯到皇子上头,事情往往非常的麻烦。 “二皇子何时称病?”孔照又问,幕僚答:“称病已三月有余。” 就在孔照深思之际,幕僚又道:“昔日方白衣时,二皇子奏折多有上会,东翁首辅之后,萧规曹随,每每二皇子奏折上会,陛下均草草应付了事。批语也多为【海市蜃楼耶】。” 很明显,承辉帝对于二皇子不接地气的一些奏折,表达了深度不满。 孔照印象最深的一次,来自皇帝对二皇子的批语为【人云亦云】。 方白衣之后,朝中陆续外放了一批官员,谈不上大清洗,但也沉重的打击了方系。 二皇子没能及时的看清楚局势,为方系官员说了不少好话,导致他被发落工部。 如果能及时醒悟,安心于基层,二皇子的将来还是有机会迎来好转的。 奈何这位爷居然称病在家,还是腿疾。这是对于下基层视察的抱怨么? 失落感与浓浓的怨气,随着【腿疾】二字喷涌而出。 昔日贤王,再不能醒悟,怕是很难翻身了。 说到亲王,最识趣的就是大皇子了,这位几乎没啥存在感,他就安心呆在宗人府。 最得宠的亲王并不是三皇子,而是忠顺王。这位权柄横跨宗人府与内务府,市舶司外贸挣的那点税银,他都能先过一手沾满油。最肥的单位铸币局,也有他的影响在其中。 即便是首辅孔照,面对忠顺王也要退避三舍。 原则上内阁几位阁臣之间的共识很简单,对于各路亲王郡王进入内阁会议的想法,严防死守,绝不让步。不是没人呼吁过,内阁会议上应该有亲王代表。哪怕是方白衣时期,类似的呼声,方白衣也不曾做过任何让步,明明白白的表示,列席可以,内阁集体罢工。 太上皇时期,内阁确实搞过这么一回。太上皇私下问方白衣,能否让老忠义亲王列席内阁会议旁听,方白衣非常干脆的表示,请恕臣不能奉诏!太上皇强行将老忠义王带进会场,方白衣愤而起身离席,其余阁臣跟随。 此为太上皇时期最严重的政-治事件,时隔五年,老忠义王【坏了事】,不久太上皇病倒。 你看,是不是很讽刺,承辉帝登基后,方白衣为内阁首辅期间,有人呼吁亲王列席会议。那次方白衣为首的内阁,竟然多数阁臣没有反对,当时排第五的孙化贞在内阁会议上放了狠话:【亲王入内阁会议,臣撞死在当场。】 别跟我废话!孙化贞当年的狠话,言犹在耳。 孔照在书房里发呆了一个半时辰,长随进来提醒快下班了,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来,没看见首席幕僚,倒也没特别在意。最后拿起笔,沾朱砂,画个圈,转送陛前,明天加班开会。 当事人贾琏根本没想到事情能搞这么大,他的本意很明显,这点小钱,工部内部拿点钱搞一搞就行了,何必上纲上线呢? 这想法吧,就是忽略了本人的影响力。或者可以这么说,贾琏的自我定位不够高。 次日到工部后,贾琏被小贵子拦着了:“陛下口谕,内阁会议,贾琏列席解释报告。” 贾琏惊愕的反问:“什么报告?” 小贵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贾琏只好收起好奇心,跟着走出工部。 路上才知道,随便一份报告都能上内阁会议,我到底做了些啥? 这么一份报告都能上会,陛下是有多任性啊。 来到会场门口,遭遇张廷恩时,贾琏赶紧上前见礼,并低声询问底细。 张廷恩颇为淡定的解释:“工部上呈内阁,涉及额外拨款,本官不敢专擅。” 言下之意,涉及到计划外花钱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的通过呢? 贾琏急了:“我也没要求额外拨款啊!一些小改进,能花几个钱?” 张廷恩看着他笑而不语,迈步进了会场。贾琏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一个进了会场,承辉帝还没到呢,贾琏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当初在会议做记录的位子。 趁着皇帝没到,贾琏在原地苦思冥想,到底是个啥情况,老师也是的,明着说嘛。 第157章 有仇当场就报对吧? 第157章有仇当场就报对吧? “此奏初看为改进燧发枪而作,细看则另有深意。五年一型铳从使用上看更为便捷,为何却仅仅因为一些缺陷而停止改进,明明可以继续改进。臣以为,此非经费之故,乃现有机构权责不明所致。为避免类似的遗憾继续发生,臣以为应针对武备研发专设机构。” 今天的内阁会议,第一个站出来开炮的人竟然是梁道远,真是闪瞎了一堆狗眼。 真不能怪大家有刻板印象,梁道远一向以稳重的官僚形象示人,突然跳出来高呼:【这一定是体制的问题。】给人一种感觉,你这锄头朝哪挖呢?难道要自掘坟墓? 平日里动辄“大橘为重”的梁道远,今天的表现真是太反常了。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给李清干沉默了,角色被人抢了,缺乏足够准备,无话可说。 沉默的李清很快就找到了比较合理的解释,新增机构,吏部尚书,逻辑闭环了。 实际上李清的出发点就是错的,梁道远突然站起来说话的根源,不在于什么新增机构。朝廷现有的武备机构都有哪些,梁道远是现场最清楚的那个。 工部生产武备不假,还有另外一个部门也在生产武备,哪个部门? 内务府! 内务府就是个大杂烩,这么理解吧,老企业不论大小,内部各种技能部门齐全,电影院都有。内务府涉及到武备生产,当然是因为御马监皇帝亲军龙禁尉的需求。龙禁尉本身也是个大杂烩,搞密探的密卫,护卫禁宫的禁卫,皇帝出行时随行妆点门面的人样子。 一脸无辜的贾琏无奈的站起来:“微臣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臣之本意,不过是工部内部自行改进,所需经费也没多少,无非是调集一些能工巧匠,安排个地方的事情。工部几位上官为何把事情上报内阁,臣实在是没想明白,臣写的又不是奏折。” 承辉帝听了也是一愣,心道:对啊!工部那几个混蛋是什么意思?正儿八经的把报告上呈内阁,换成谁当阁臣,不得看看仔细么? 张廷恩站了起来:“陛下,臣以为工部所为,并无不妥。事涉武备,改进现有火铳或许花费不大,然则改进之后的采购才是大头。臣之见,工部诸位大人一定是看到了这点,才有了上呈内阁的决定。如此,日后改进有成果也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这个时候的贾琏依旧不明白细节,但是不妨碍他知道,事情很复杂,涉及到军购了。 真要把这个事情掰扯清楚了,今后工部上下不得给梁阁老磕一个? 看着表情激昂的梁道远,承辉帝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冷冷的一个眼神便转移视线,看着贾琏道:“贾琏,你起来说说这份报告的初衷。” 张廷恩早有准备,张口就来:“臣查过最近两年的数字,元年一型铳报价为七两,五年一型为十二两,这是工部方面提供的数字。兵部方面,自西域平叛战起,武备采购批给经费达五百万两,其中的大头开销为弹药消耗,其余为战损武备以及各种牲口的补充。” 表面上看似只是一款武器的改良,实际谁知道是不是皇帝看某些事情不顺眼呢? 事情的成与不成,工部大佬们都没损失,不成就是画几个红圈的事情,成了含泪收钱。 贾琏要不是有挂,当初在网上看的一些穿越者必备神器的资料集,大概也都忘记了。这个有挂也未必就一定能做的出来,动手能力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常识的人看了《神秘岛》,肯定会惊呼,没有稳定剂,单单是提纯工艺不足就能炸-飞你。 问题是生产武备它挣钱啊,军队走哪里进货,朝廷的拨款自然去了哪。 你还别说黑火-药不值钱的屁话,想把黑火-药玩到巅峰,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硫磺、硝石这两样的提纯工艺,在这个时代就没法不烧钱。这玩意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磨成粉混在一起就能用的。(具体的内容就不写了,怕被人说水,可以去了解诺贝尔早期的爆-炸。) 大周朝能做出栗色火药,倒是让贾琏颇为意外的。太祖有一些相关知识储备,只是不多。 霉菌的茶杯,山羊,那价格感人程度,看过的没有不掉口水的。 这话贾琏觉得没毛病,一把枪才几个钱,打出去的弹药才是大头。 这么一解释,承辉帝就想明白了。问了一句:“火铳采购价几何?” 如果事情上了内阁会议,那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你们都看见了,报告是贾琏起草的,内阁会议上陛下也点头了,雨我无瓜。】 工部有顾虑,本单位花钱搞出了成果,因为动了别人采购的利益,这矛盾不就来了么?因为公事,背上了私人恩怨,这明显是一笔不合算的买卖。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呢?当然有啊,工部那边最忌惮的还是皇帝啊。 有机会从工部手里抢订单的时候,你看内务府会谦让么? 同行往往都是死对头! 正常竞争内务府肯定不是工部的对手,但人家说跟你正常竞争了么? 没听见梁道远直接说了,权责不明!有多少工部的部门,因为内务府的侵蚀不成样子? 还有一种可能性,贾琏不是与忠顺王闹矛盾了么?万一这是贾琏的打击报复呢? 工部最担心的就是,突然有人杀上门来叫嚣【你竟敢来我碗里抢食?】 化工有多危险,贾琏可是了解过的。毕竟在单位里的时候,见识过安全生产不到位,造成的严重后果。这么说吧,某些化肥因为储存不当,都会把仓库飞起来。(70后农垦娃,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父辈们拿锅炒化肥,然后河道里炸-石头。还专门有个打石队的单位,我亲大哥高中刚毕业那会,就在打石队上班一年。) 躲在角落里的贾琏浮想联翩,觉得自己开启了很不得了的开关。明明只是不想单纯在工部混日子,想做点有益于国家的事情,怎么就突然画风变的如此诡异呢? 一款武器的采购,上上下下多少人过手沾油水,读者老爷们心里最清楚了。 现场的各位阁老,没明白的因为张廷恩一番话也都明白了。 贾琏的内心非常的生草!对工部几位大佬的怨念达到了极致。 主位上的承辉帝,隔着十米远,都能感受到贾琏散发出来的怨念。诸位内阁大臣,自然也能察觉到,都忍不住看着贾琏。只见这厮面色变化不定,目露凶光! 【哼哼,拿我当枪使是吧?等着吧,三位工部大佬,这事情没完。】 承辉帝忍不住看着贾琏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贾琏闻声看来时,承辉帝才问:“贾琏,想什么呢?” 贾琏站了起来,一脸的正义:“启禀陛下,臣以为,工部有改进完善武备的职能,从现状看,工部上下有渎职之嫌,其中当以三位主官为首。臣斗胆弹劾三位大人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能谋其政,无论德才,皆有不足,无法胜任。” 承辉帝当即傻眼了,伱这人怎么这样啊?心胸呢?状元的心胸呢? 别人是报仇不隔夜,你是报仇要的就是立刻! 你这样朕可要批评你了! 没等承辉帝开口批评呢,梁道远直接拍案而起:“荒唐,一派胡言。陛下,臣弹劾贾琏借陛下宠信之恃,于内阁会议上行僭越之事,此罪不可不罚也。” 这是内阁会议,哪里有你贾琏说话的余地,问你才能说话,不问你就做哑巴,懂? 承辉帝看了一眼梁道远,心道:【你都说朕宠信贾琏了,你还弹劾,想干啥?】 “嗯,僭越之罪,不可不罚,这样吧,罚俸一个月,惩前毖后。贾琏,你可知罪?”承辉帝一本正经的说着一点都不正经的处罚结果,各位内阁大佬听的嫉妒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贾琏哪里敢有半点犹豫的站起来:“臣有罪,谢陛下!”当时一激动,直接就报复上了,忘记这里是内阁会议了。失误啊失误,差点被梁道远按死了,哼哼,我很记仇的哦。 “年轻人犯错很正常,以后注意。”承辉帝毫无遮掩的袒护,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梁道远这边还在庆幸,刚才没用【严惩】这个词,不然这仇真就结大咯。 做官嘛,哪有不得罪人的,想不得罪人,那就别做官。 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梁道远的预料,因为张廷恩也站起来了:“启禀陛下,工部三位主官、陆某、蓝某为梁相同年,刘某为弟子,还请陛下明察。” 梁道远的双目圆睁,怒视张廷恩,有你这么做同僚的么? 我是有同年,有弟子,你就没同年没弟子么?你敢说自己没当过座师?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你怎么好意思拿这个来攻击同僚? 承辉帝没给梁道远起身说话的机会,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后,看一眼边上跃跃欲试,准备配合张廷恩发难的贾琏,心里很是满意。【对嘛,自己人就该一起上。】 “贾琏的僭越已经责罚,各位爱卿可有异议?”承辉帝直接问上了,给人一种不妙的感觉。好好的一场内阁会议,原本只谈论一下贾琏提交的报告,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一直没啥机会表现的李清立刻抓住机会,只要是能打击梁道远,绝对不能错过。 “臣以为陛下处置得当,可为天下楷模。” 读书人拍马屁的水准,此刻完全的展示在贾琏的面前。原来,还可以这么拍? 学到了! 承辉帝果然龙颜大悦,已经落后一步的孔照,起身抱手:“陛下尽得仁恕之道,可谓圣!” 皇帝以圣人自居,那是自己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你个当首辅的,直接鉴定认证对吧? 贾琏坐在一旁,不安的扭动身体,跟这些大臣比,自己的拍功差距太大了。 承辉帝其实脸皮有点发烧了,赶紧摆摆手:“过了,过了。” 待众人恢复平静,承辉帝才继续:“言归正传,这份报告,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孔照可不敢等事件继续发酵,不然鬼知道那对师徒能搞出什么动静了,果断的起身说话:“陛下,臣以为此报告大善,可责令工部自行筹措资金改良,如有成效当列装各军。” 无论如何,这都是为了文官集团谋利益,孔照必须站出来为这个集体争夺利益。 至于内务府,你可以有意见,但也仅仅是有意见,有意见冲始作俑者去嘛。 张廷恩明白孔照的意思,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果断的起身:“启奏陛下,臣以为,此事当以工部为主,内务府为辅,共同投入,共同分享改良成果,以免造成不必要之内耗。” “嗯,张卿所言大善,老成谋国也。事情由工部发起,可责令工部选一侍郎为首,负责改良,内务府派员为辅,负责监督经费使用。历任工部主官没能主动发现问题,并不是具体个人的过错。然则,陆、蓝、刘三人,在贾琏发现问题并以报告上呈后,并未主动解决问题,而是把问题丢给内阁,报告直接原文上呈,未免太无担当了。” 承辉帝一番话说完,大家心里都有谱了。别的不敢说,这三位今后的前途算是留下了阴影。这消息要是传到了工部三位大人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当然是按照惯例来做咯,上奏请罪。 年龄大一点的,直接就能告老了。 同样的话,同僚说的跟皇帝说的,完全是两个概念。同僚说的那叫弹劾,皇帝说的那叫定性。上奏请罪之后,等着皇帝发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场的阁臣们,看到的是贾琏这个人对于承辉帝的影响力。 贾琏在上书房观政的时候,还没闹出什么动静,六部观政第一个月,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表面上看起来,事情的发展与贾琏的初衷相悖,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厮的报复心这么重。当场就冒着僭越的罪名,弹劾三位主官。 有仇当场就报对吧? 第158章 梁阁老的怒吼 第158章梁阁老的怒吼 会开到这就该出结论了,户部出钱,工部和内务府出人,要不要成立一个新机构的事情,承辉帝也果断的拍板,成立一个临时机构,专事燧发枪改进事宜。事情办完后,有功人员给予官职或财务赏赐,事情结束后再决定,要不要成为常设机构。 至于工部的三位主官,该听到的消息,一定会听到的。 始作俑者贾琏也给了个临时差事【督查舍人】,嗯,就是对这个临时部门有监管的权利,一直到该事结束为止,将来要成为常设部门,贾琏的差事另算。 这么一点小事,因为捅到了内阁,引起皇帝出重视后,演变出后续那么多事情。 贾琏事先绝对是没有想到的,后续的发展倒也不难理解,涉及到武器的改进和后续的采购。被人当枪使的贾琏从最初的不爽,到后来的有所斩获,就很玄幻。 承辉帝是个很干脆人,直接手书一份,很不客气的斥责了工部三位主官,定性为无担当。本应是工部内部解决的事情,上交给内阁来决断,【觉得朕和阁老们很闲么?】 最后的问句就很诛心! 工部,三位大佬到的整齐,一人一杯茶,端坐着闭目养神也不聊天,很安静的等结果。 贾琏出现在门房的时候,已经有人先走一步,回去报信了。 三位大佬心情弹劾,互相交换了视线后,眼神看着门口,等待最后的结果。 贾琏看看这位长随,点点头示意带路,跟着往另外一个院子里去。 声音还很大,确保外面的人能听到。贾政眉头紧皱的看着侄儿,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没等到贾琏,倒是把内阁派来的书办等来了,进门后看三位大人,很客气的见礼后,这才道明来意:“内阁回执在此,各位大人需仔细阅读。” 很多人对于走程序没有清楚的认知,觉得可有可无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贾琏等到午间也没等到三位大佬的召唤,自行离开觅食。 这时候的贾政是有点后悔的,但也没法子,毕竟事情太急了,等不到下班再问了。 “老爷有请!” 同样都是体-制内,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有相通的地方,更多的是不同。 工部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贾琏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吸收到了新知识。 官员的长随千万别小看了,这帮人都是拦路虎,想见官就要给长随钱。 进了贾政的办公室,贾琏笑着抱手道:“贾郎中相招,不知有何见教?” 牵一发动全身,固然有点夸张了,却足以提醒贾琏,今后想做点啥事情,千万不要脑子一热就往前冲。工部这三位大佬,结结实实的给贾琏上了一课,随便换一个观政进士,在这个事情里就没法讨好。 都是读书人,所以留了一分体面。书办等各位大人看完回执后出手收回,出门走人,在门口看见回廊里踱步的贾琏,并没有上前说话。内阁的书办举人起步,不是谁都能进内阁做书办的,怎么也要有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出具保书。这些书办即便会试失败,年龄大了选择做官,也是从七品起步。 三位大人没想到回执里还有陛下亲自手书,看到最后,三人冷汗淋淋,面色煞白。根本没在意书办抽走回执里夹带的手书离开时,依旧没忘记见礼的事情。 尚书大人最为惆怅,悠悠叹息一声道:“我年迈,该告老了。” 贾琏自然是不用给钱的,甚至这位长随还要陪着笑,贾琏还记不住他的名字。 下午承辉帝就看到了工部尚书请乞骸骨的告老折子,按照惯例要挽留两次,第三次才会批准。这玩意怎么说呢,谁都知道是面子工程。但人在体-制-内,绝大多数时候,必须认认真真的走程序。 程序这个东西意味着合理合法,官府认可! 虞衡司里的气氛就很诡异,贾琏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着,张书吏鬼影子都不见,跑腿的小吏也不知道去哪了?喝了一杯自己动手泡的茶之后,贾琏起身出门早退。 本以为就是一件小事,后续的发展令人难以置信,并且被动的卷入其中。 两位侍郎互相看看,各自抱手起身,步履蹒跚的回办公室,让人准备笔墨,写请罪折子。 走到门房的贾琏给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是贾政身边的长随。 贾琏是走公对公的路线,官职相称,很给面子了。从官场上来讲,贾政是上官不假,但他不是进士出身。贾琏是正经的状元,授官就是正六品,即便没授官,公对公那也比贾政高半级。没法子,这属于体-制内的血脉压制。 贾政没有摆二叔的面子,笑的很勉强,抱手回礼:“三位大人处,所为何事?” 贾琏自然不会正面回答,就这场合,啥都没法说,所以很客气的提醒一句:“郎中大人明日便知,不必急于一时。”言下之意,等回家再问啊,这里能问的么?你的素养呢? 贾政也知道心急了,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如此,那便等明日。” 贾琏抱手告辞离开,心里对贾政的评价又调低了一级。正五品的京官混了那么多年,居然毫无寸进。太上皇时期还情有可原,承辉帝登基后依旧毫无建树,白瞎了贾府的资源。 贾政的毫无作为,实际是由个人性格造成的。贾府被抄家之后,贾政倒是想重振家门,却依旧失败告终,可见这个人就是不能成事的纨绔底色。 叔侄二人短暂的官方对话结束了,步出工部的贾琏上了马背,轻轻的夹了一下马腹,示意小步慢跑。马是煽过的公马,再温顺的母马也会发-情,有极大的潜在安全风险。 马是白马,马背上的贾琏在哼哼:“我身骑白马……。” 人是得有多傻,才会去歌颂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和渣男薛某的爱情。 贾琏得有多傻,才会相信今天内阁会议上来自皇帝的偏袒是毫无代价的付出。 所以呢,还不如相信煞费苦心的教育下,王熙凤改变了爱吃醋,喜欢弄死贾琏身边女人的作风。距离王熙凤进门的日子不远了,要说有多憧憬是假的,贾琏无非是在立人设。 怎么讲呢,原着中王熙凤做的那些事情,危害太大了。 前方一阵骚动,贾琏惊醒看去,但见薛蟠在马上,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那种横冲直撞的气质,隔着十几米远都能感受到。 贾琏无奈的叹息一声,对这厮的改造任重道远啊。 对面的薛蟠也是心中一惊,看着琏表哥的脸色不对,赶紧翻身下马,一溜小跑上前。 贾琏也翻身下马,缰绳丢给身后的柱子,薛蟠上前抱手时,不笑着回礼。 “琏表哥,这不是巧了么?” 贾琏看看环境,距离薛家在京城的宅子就隔一条街,倒也不算太远。 “是挺巧的,你怎么在这?”贾琏看似随意的问一句,实则暗含意味。 薛蟠并无防备的回话:“最近一直在对比各路烟丝的品质,正准备找蓉哥儿商议呢。赶巧遇见琏表哥,说于您听也是一样。” 贾琏抬手一指前方茶楼:“上去坐着说?”薛蟠自无不可,连连点头,抢先做请手势。 楼上要了雅座,一壶茶,几样点心,小二下去后,薛蟠才仔细解释。 “城外的农庄种的烟叶不多,品质也一般的很。听家里的一个掌柜讲,烟叶还是许昌那边出的最好,江北出的烟叶也不错。我寻思蓉哥儿的卷烟买卖,用本地烟丝只能做底端买卖。不如派人去许昌那边看看,在当地与人合作,将烤过的烟叶运到京师再制成卷烟,专供高端市场的话,想做出局面还是要靠琏表哥想个法子。” 这一番说辞,可见薛蟠是有一定经商头脑的,毕竟商贾之家,耳濡目染,比贾蓉不差的。 “既然如此,回头跟我一道回去,当面对蓉哥儿说就是。”贾琏倒是很能明白薛蟠的心思,无非就是怕他说的话贾蓉未必能听进去,不如找贾琏先说一下,由他压阵效果更好。 “如此最好了,还有个事情,需避着蓉哥儿,我便在此说了。”薛蟠笑嘻嘻的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道:“皇上之事办妥了,紫薇舍人的告身落在我身上,就等内务府那边走流程,换个名字的事情。” 贾琏笑着接过,打开看一眼,抽出一叠银票后,啧啧啧三声,又把银票塞回去,也不看多少便笑道:“正好想给没过门的媳妇准备点私房钱,借花献佛了。” 薛蟠听了咂舌不已,竖起大拇指道:“琏表哥真是大手笔!王家表姐如今是京城里所有待嫁姑娘心目中最好命的那个。” 喝一壶热茶,出一身汗,一阵风来带来的凉爽,浑身舒坦。 收了好处的贾琏,领着薛蟠一道去寻贾蓉。 天气太热,书店那边的生意丢给贾芸看顾,卷烟的买卖,一时半会还无法推广,需等到新的一茬烟丝出来,手工卷一批再谈。贾蓉也没闲着,在家里也在琢磨着这卷烟的生意该如何做,得知贾琏和薛蟠来了,赶紧出迎。 因为出身差距,薛蟠的姿态很低,并表示来的突然,没准备礼物,下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再行奉上。当着贾琏的面,贾蓉也没啥摆架子的余地,笑嘻嘻的表示都是亲戚,无需客气。 没有贾珍在头上压着,贾蓉彻底放飞自我,吩咐下面准备酒席,尽管时候还早,先喝起来再讲。谈到生意的时候,两人之间有了分歧。 贾蓉表示,薛蟠的建议是好的,但是忽略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运输。烟叶在运输的过程中保存很麻烦,许昌的烟叶再好,走黄河到济宁,再转头北上,走水路如何保证烟叶的质量不受影响呢?毕竟这东西湿气大一点就发黑。走陆路不是不行,但成本提高了,沿途还要经过山区,万一遭遇点绿林好汉,赔钱是小,人命搭进去收尾太多。 薛蟠对此表示,薛家做鼻烟的生意,运输的时候走的就是运河,没多大问题。 贾蓉表示鼻烟个卷烟不是一回事,能玩鼻烟的没穷人,可以花大价钱做好防潮,还有鼻烟市场小,不走量。卷烟不一样,注定就是要走量的。 说完贾蓉还提醒薛蟠,那个提意见的掌柜还是派人去查一下账。 一番话下来,薛蟠受到的打击不小,贾琏笑眯眯的在一旁听着没说话,心里对于贾蓉的成长速度深感惊讶,觉得卷烟的买卖看来不用太操心了,只需要定个大方向即可。 贾琏见薛蟠情绪不高,笑着安抚:“你也不必沮丧,你才正式介入生意几天啊?再说了,蓉哥儿经商天赋高,不能以正常论。薛家有渠道,未来生意还是要指望薛蟠,所以啊,没必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三日喝酒说话的时候,柱子来到王家门外。 门子那边通报一声后,平儿匆匆出来,看见送信的换了人,也没多问。 柱子把信封交给平儿时解释了一句:“二爷的原话,给当家奶奶的体己钱。” 平儿表示记下了,转身回去见王熙凤,拿出信封后两人看了便傻眼了,居然是山西联号的银票,一共是十张,每张五百两。 王熙凤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王家有钱不假,她个人的月例银子可不多。存了那么多年,王熙凤手头的现金不超过五百两。仔细翻找,没有信,王熙凤这才作罢。 不提王熙凤的心情激动,恨不得连夜送上门去的心思。 阁老梁道远的家里,天还没黑呢,客人就登门了。 工部三位大佬一起来的,不见都不行。 书房里见的客人,梁道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等下人退下后,开口就喷。 “为何事先不来问问本官,为何这点事情都要上呈内阁?” 这边给出的解释意外的苦涩。 “谁知贾琏所谓,是否陛下授意?” 梁道远听了顿时怒道:“陛下授意又如何?事情在工部内部,若有不谐吗,也是内部矛盾,是工部自己的事情,怎么处置三位都不会受太大影响,尔等不过是起了贪心,欲借此事做文章,尔等是有多看不起张廷恩?觉得他看不出尔等的玩的把戏?” 梁道远的吼声,隔着几十米都能隐约听到,可见他的愤怒。 第159章 灾星驾到 第159章灾星驾到 自秦始皇开启大一统集权的郡县制时代,后来的朝代一直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完善。 宋朝以前,皇权一直在与地方上的门阀抗衡,有合作也有压制。 刘禹锡感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何尝不是唐末乱世的真实写照。 宋以后门阀是没有了,更多的以士绅涌现出来。单个家族无法对皇权构成威胁,无数的士绅出于根本的利益诉求媾和在一起,自然也需要有人在朝中为这个群体代言。 那些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文人,绝大多数最终也会变成新的士绅。 明清两朝的内卷,实际上可以看做是读书人之间的内卷。底层百姓并没有参与的资格。 在内卷的过程中,因为地域等各种关系,朝中出现了各种派系。 梁道远就是南人派系中的一个主流,李清情况类似,区别在于李清身后还有个青云系。 别说什么李清给皇帝舔沟子的屁话,斗争中自然是要利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 梁道远的愤怒来自于他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眼看孔照年迈,还是个过渡首辅,梁道远自然野心勃勃,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论是谁到了他这个地步,五十过半的年龄又合适,说什么都是要争一争的。 手下人多了,自然形形色色,利益不同。这些人围绕梁道远的目的,自然各有所求。 还有的话梁道远没明说,实际上三位工部大佬也能听的明白。张廷恩在为身后事做准备,毕竟他也有亲朋好友的,以前不是没法子么?为了往前不顾一切。如今有了贾琏这么一个学生,张氏后人的下一代,天然带着保护伞。 “朝中的事情,有点想不明白罢了。”贾琏倒也没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在贾府里,即便是在宁国府,贾琏也有一切可控的感觉。身为黄毛,不必太过担心,还能享受到偷偷摸摸的刺激。即便是贾珍发现了,贾琏也多少担心。 骂归骂,完了梁道远还是要给个说法。 “有什么不快,冲着妾身过来便是。”说完尤氏有点后悔,这话说的歧义太深。 “这是怎么了?”尤氏过来挨着坐下,柔声发问。 尤氏一听这也帮不上忙,便尽力展现温柔,免得添乱不是。 见三位同仁并无话说,梁道远便继续:“当务之急,工部尚书的位子,不能给李如水。” 不知为何,贾琏的情绪一直不高,原因也找不到,就是心绪难平。 不等尤氏换个说法,贾琏已经有动作了。 原本从势力和声望看,梁道远都远胜于李清,在不进则退的朝争之中,梁道远即便是停滞不前,那也是一种后退。感觉距离首辅的位子,又远了一点点。 工部这三位主官干的事情,无疑给梁道远拉了后腿。 出了一身臭汗之,躺在享受擦拭服务时,脑子彻底恢复清醒的贾琏,看着仅着一件肚兜的尤氏在忙前忙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陆大人既然已经告老,那便为自己留个体面。二位上折子请罪,多半也是留中,陛下仁厚,该有的体面也是会有的,只是这工部尚书的位子,怕是要易手也。贾琏那厮在工部,各位仁兄万万不可再起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一次,张廷恩怕是咬住就不放了。他可是要做孤臣的,身边能用的人不多,最得意的学生自然是尽心尽力的护着。” 尤氏别的本事没有,身边的人还是能牢牢抓在手里,不怕出任何问题。 内阁会议上发生的一切带来的不安,其实就是一种事态失控所致。 喝了点酒的贾琏,坐在塌上,眉间打结,眼神忧郁的样子,尤氏的心都疼要化了。 贾蓉和薛蟠喝的烂醉,让人抬下去休息后,贾琏出现在尤氏处。 被摆了一个令人羞耻的形状后,尤氏回头哀怨的看着,承受着,很快就忘记了一切。 嗯,这才是关键,既然保不住了,不能便宜政敌。 相比之下,在朝为官,工部这么一个冷衙门,稍稍做点事情,都能被人借题发挥。本来内部拨款,找几个优秀工匠,花上一千两银子就能支起来的摊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于贾琏而言,弄燧发枪这个事情,肯定不算操之过急。事情本身,贾琏也没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最大的问题还是穿越者缺乏安全感,同时也很恶心被人利用。 其实被人利用了也无所谓,关键是事先你找我商量啊,大家合作嘛,有好处分赃啊。 事先不打招呼,直接给我上大招,这个就不能忍了。说到底,这帮人没把自己放眼里啊。 也是,区区一个少年,乳臭未干,人家凭啥拿你当一回事。 从过程看,张廷恩这个老师很给力,让那些拿贾琏不当一回事的人,见识到什么叫靠山。还有就是皇帝也很给力,让那帮人知道了什么叫简在帝心。 想明白一切之后,贾琏瞥见了摇荡的白,顿时热血上头,腰部发力坐起来:“别忙活了,还没完呢。” 晨,天边初白的时候,尤氏小心翼翼穿戴整齐,看看窗外天边初白。 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尤氏没有多想,当初发生事情时,没能停下来,而是被本能驱使着不顾一切。如今还想那么多作甚? 哎,活动的时候四肢酸疼,真是太能折腾了。 不能多想了,赶紧叫他起来。 工部的上午非常安静,虞衡司也是如此,每个人出办公室时,都会看一眼贾琏所在的门口。昨天以后,工部内部流传一个说法,【这厮就是个灾星,安心等他观政到期走人为善。】 贾郎中在办公室里也很烦躁,昨夜没见着贾琏,自然无从问起。 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忘记是才沏的,烫了一下嘴,放下茶杯想骂娘,想起是在办公室,生生忍下来。长随悄悄进来,贾政找到了发泄目标:“鬼鬼祟祟的作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长随赶紧上前低声道:“二老爷,内务府和户部来人了,蓝、牛两位大人,让人去虞衡司请几位大人和表少爷商议事情。” 贾政的怒火顿时熄灭,点点头:“去探清楚再回话。” 等长随出去了,贾政才悻悻的落座,心道:过去工部有点事情发生,无论大小,其中内情自有人来主动细说,如今贾琏才来几天,发生了大事,只知其表,无人来告知详细。多亏他是来观政的,若是来工部为官,哪有我的地位? 贾政不知道的是,他纯属给自己加戏了。以他现在地位,还没渠道知道昨天的细节。也多亏他不知道真相,知道了更抑郁。 虞衡司,郎中大人看着过来的张主事,再看看身后无人:“人呢?二位大人等着呢。” “弄了一张躺椅在办公室里睡觉,事先交代了,无事勿扰,有事也勿扰。下官门都没能进去,叫小吏拦住了。说是让人进去,他个人不要紧,家里老小遭殃。” 听张主事这么讲,郎中大人顿时头皮发麻,直接威胁人家老小,勋贵的行事风格如此操-蛋的么?在办公室里睡觉,还不许打扰,简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结果,还是要忍,左右不过一个月的光景。 “去,多安排几个人守着,别让人打扰我们的状元郎当值睡觉。” 陆大人称病居家等候告老结果,工部事务落在了左侍郎蓝大人头上。这不,内务府来了个兵仗局的主事,别看只有从五品,太祖年间也是宫里有人的,妥妥的老牌外戚。这一类外戚,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安稳稳的度日。等下一代出个人才,没准又起来了。 户部来的是新晋员外郎许大人,总算跳出顺天府了,官阶也进了一级,真不容易啊。 员外郎许大人一点都不带遮掩的,进门见礼后便问:“怎么不见贾兄这位监督舍人?” 蓝大人没看他,牛大人也没解释,虞衡司郎中无奈的起身解释:“身体不适,在办公房里歇着呢。”很不配合的兵仗局主事,端着茶杯噗嗤一笑,赶紧放下茶杯,扭头躲开。 这位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才觉得好笑。 事情嘛很简单,以为自己能上场下棋了,结果被手里的棋子烫了手。 工部大人们的苦衷,外人是不关心的,只接受自己认为的真相。 但凡工部的三位主官脑子清楚一点,事先找人家问一问清楚嘛。 搞成这样能怪谁?论金额的话,也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小事。在座诸位,谁在意这点银子? 许大人倒是没笑,他来之前张廷恩有交代,只管把钱送到,今后账目自有账房盯着。 特意提一句贾琏,那也是在告诉各位,我跟贾琏是有来往的。 现场气氛很快变得和谐了,临时部门得到的拨款为一万两,取了个临时的火铳组的名字,几位大佬确定了名字后都撒手不管了,虞衡司郎中大人成为了实际主管,但又不敢管的主官。 兵仗局主事也不管,只留下一句话,随时通报进度即可,户部员外郎许大人,那就更不管了,就一句话“户部有随时查账的权利。” MD,就这么点事情,还送两个吃瓜看热闹的,还是别的部门来的人。 虞衡司郎中大人真的想死,黑着一张脸回到办公室,让人把两位员外郎和四个主事都叫来开会。在总部那边当儿子,回到虞衡司自然要当老子。 “事呢,就这么个事,陛下在关注,阁老们也在关注,大家伙说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办个屁!各位下属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临时部门,一万两银子,怎么看都是个肥缺,就拿这考验官员?你信不信我不敢伸手! 这不是明摆的么?舞台搭好,唱戏的主角也定下了,能有我们什么事? 张主事还是很懂事的,小心翼翼的提一句:“要不,去请贾大人?” 郎中大人看似随意的问:“他起来了?”随即觉得有外官在场不合适,改口:“去请吧。” 张主事赶紧逃离现场,下场气氛太难熬了。 睡个回笼觉,贾琏又恢复龙精虎猛的状态。昨晚上睡的太晚了!晨起家都没回呢。 小吏伺候着漱口洗脸,正琢磨着中午吃点啥,张主事进来了。 “贾大人,方便么?”客气是真客气,没法子不客气,不敢不客气。 “昂,张大人,这是有事?”端起茶杯抿一口,贾琏神志彻底清醒。上午睡觉这个事情吧,说困是真的困,说别的呢,怨气懂不懂?站院子里都要让人能看到怨气冲天! “火铳司的事情,兵仗局主事和户部员外郎许大人都在郎中大人处等着呢。” 嗯?贾琏满头的问号!(不会弄图,自己脑补。) 张主事小心翼翼的解释:“这不是贾大人发起的么?总部那边转到虞衡司,郎中大人正与大伙商量着呢。” 贾琏这会脑子转的很快,心道:我要是干脆的接下来,今后他们指手画脚怎么办? “在下就是提个建议,并无其他心思,左右一个月就换地方待着,各位不用考虑在下。” 张主事哪敢就这么回去,赶紧说好话:“您可是太谦虚了,此事关系到一万两银子的经费,您要是不闻不问,将来出点岔子,板子打下来伤不着您,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贾琏真要置身事外,虞衡司要炸窝。嗯,总部那边已经炸过一次了。 啥意思呢?【显得你们虞衡司了是吧?学会排挤人了是吧?】 都不用别人说话,工部两位侍郎,正愁刀下缺一个祭旗的亡魂呢。 他们还年轻的,这一辈子还有机会挣扎一番,觊觎一下尚书的位子。 贾琏做沉吟状,张主事加一把火:“事情如能圆满解决,您脸上好看,大家伙也能交差。” “嗯,张主事说的对,你这人真不错。”贾琏点头了,顺便夸一句同僚。 张主事顿时笑成一朵花,【他领情了,他领情了。】 一群人在办公室里没心情闲聊,只是靠近的人互相窃窃私语,郎中大人端坐主位,如同塑像。远处脚步声出来,门口贾琏出现,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互相看看时,眼神闪动异彩。 第160章 拿捏分寸(月底求月票) 第160章拿捏分寸(月底求月票) 一番寒暄之后走程序,户部单独开一个一万两银子的账户,并且立了个规矩,想支账户上的钱,必须得有贾琏的签字加印鉴,并且印鉴和签字都要在户部那边留底,方便每次对照。 规矩立下,员外郎许大人就不再发表意见了,表示没他的事情了。 内务府那边的主事更干脆,表示他就看看。虞衡司郎中则不认可,内务府需要出一个账房,加上虞衡司这边出个账房,联合做账,以免出问题说不清楚。 你看,真要好好做事,这帮人是有一套办法的。 钱财的问题弄清楚了,接下来是具体事务。 级别最高的虞衡司郎中大人表示:“事呢,就这么个事,贾大人开的头,负责抓总。虞衡司这边,在下与两位大人挂个名,内务府那边也挂个名,弄一个联合领导小组。事情推进到哪一步,及时通报一声即可。” 说完看看贾琏,那意思满意了没?工部的态度出来了,以前是香饽饽,现在是烫手山芋。 内务府那边能掺和进来就不亏,所以也没意见。 贾琏看问题不大了,这才开口:“做事需要钱,需要人,还需要地方。现在钱有了,人落实了一小半,地方还没落实,虞衡司是不是出个人,进入这个火铳研发司负责落实人和地方?”言下之意,不能只挂名,还要出力。 贾琏听了点点头:“改进产品离不开工匠,张主事今天辛苦一下,负责把虞衡司里的地方和账房搭建起来,人员配齐了,免得需要上传下达的时候人手不够。需要花钱的地方打报告,我签字用印鉴。再派个熟悉下面的人听候招呼,明天起我去下面的工坊实地考察,看过现状后再决定用哪些工匠。在下把话说在前面,出了成果的工匠,在下会向上报功劳,该给官的给官,该赏钱的赏钱,保证不会有人贪墨功劳和赏钱。” 事情就是这样,没好处的时候大家都推脱,有好处的时候大家都往前冲。 “贾大人,在下寻思着老您大驾走一趟兵仗局,那边也有不少好工匠。”兵仗局的主事笑眯眯的开口,这事情不能谦让,该争就必须要争。 贾琏走了,其他人也没心思留下了,各自散去。户部员外郎许大人没着急走,而是追上贾琏,一起到办公室套近乎,当然也有一些事情私下要说的。 众人纷纷迎合,心里算盘珠子打的飞起。 别人不知道,虞衡司下面的几位主事,为了工匠的事情,那得多主动帮忙。地方的事情更不用说了,下面几位主事,为了自己的好处,也不能给贾琏捣乱,公家的人情又不要钱。 有这么一句话,下面的工匠自然要奋勇向前,争一个进组的机会。贾琏没明说该要谁,这几位心里自然有底了,把话放出去,有想法的工匠不得先纳一份好处? 郎中大人嘴上没说话,笑眯眯的看着现场,心里却暗暗感慨,这人啊,出身太重要了。贾琏看着年轻,真遇见事情了,处理起来真就是有条不紊,又是厉害关系,又是许诺好处。 现代贾琏虽然级别不高,但论做事情,经验绝对丰富。如今的缺点是对当代的工艺不了解,达到什么一个水平,材料质量如何,这一切全都不懂,所以只能先做计划,具体慢慢来。 “贾大人,虞衡司别的不多,下面各工坊里,要多少工匠都有。”张主事见郎中大人张嘴想说话又闭上,立刻开口把话争过来。顺便不怀好意的看看兵仗局主事。 这点挖苦对于兵仗局主事而言,那也能叫事?表情淡定,眼神迫切的看着贾琏,寻思着是不是要好好的招待一下贾大人,免得被说白拿好处。 还有这一茬好事?不能错过了。说起来谁没个亲朋好友,得力属下? 吃过亏的贾琏对于当下的规则有了足够清醒的认知后,说出来的话味道也对了。 “不愧是状元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事权拿到了,其他人还没意见,该分润的不小气。”许大人上来就一通马屁丢过来,贾琏听了微微一笑道:“自己人,别兜圈子。” 听到工匠可以借功劳的机会升官,这几位顿时都精神了。 这世道官和民之间天壤之别,哪怕是个从九品,那也是官儿。即便手里没实权,也有很多隐形福利。首先一样,做官的不用干重活,不用服徭役,俸禄不提,就冲前两样,工匠们也能全力以赴的去争取。 贾琏乐见两边争斗,但不能到耽误事情,苗头起来了,不必当面争一时长短,分出胜负。于是便主动掐断争执的话头,开口笑道:“两边都要看看,挑手艺最好的工匠。对了,被选中的工匠,每月包口粮,还有五百文工钱。” “这是自然的,张主事与贾大人熟悉,以后他负责配合贾大人的差事。”郎中大人早有准备,已经没有坑人之心,不等于啥都替你想好,你不提出,他就装不知道,你提出就配合。总之突出一个【不主动】,免得生出歧义,惹来麻烦上身。 见众人各自思索,贾琏又补充一句:“需要的是干活人,可不兴滥竽充数。” 该说的都说了,贾琏也告辞走人了,回去还要做个计划出来。燧发枪的缺点很多,一个一个来解决时间太长,做个计划,把各个问题拿出来,多分几个小组,分别去干,这叫统筹,现代社会是个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 郎中大人立刻接过话:“是这么个理儿,耽误了差事,谁都讨不到好。” 开宗明义,当众把事情说清楚,现在没意见,将来反对的时候嘴就不硬。想玩小动作可以,必须私下里先沟通。该提醒的都提醒了,有好处自己错过了,怪不得别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户部那边的账房,能不能给个名额?”许大人是真不客气,贾琏听了稍稍沉吟:“我尽量争取,赏官的事情肯定能拿下,具体多少要看上面的意思。” “有您这句话就行!”许大人也没多废话,毕竟这事情真要看运气。 见贾琏忙碌,许大人也不多废话,起身告辞,贾琏微微欠身就算送了。 尺子炭笔,贾琏翻找出来,展开白纸先画表格,通过表格对所有工作进度一目了然,这是现代社会的基本功。回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印刷各种表格。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从前,张书吏在跟前帮忙,跑腿的小吏更是忙前忙后的献殷勤。 这都是看见希望了,不图做官,但求进组多拿一份俸禄,事情做成了还有赏钱呢。 下面跑腿做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之前是怕惹火烧身,惹不起只能躲啊。 这一天贾琏没闲着,下午下值时,柱子说起今天门房的变化。 “二爷是没看见,换了个人似的。也就是当着小的,要是当着您,能跪下来说话。” 听着柱子语气里的自豪与不屑,贾琏笑了笑没说话。 身边的人要给他们带来希望,不然谁愿意吃苦受累的跟你做事。 差不多到家的时候,贾琏又给柱子加了点料:“回去问问你爹,给你说亲没有,没说的话,看上哪个丫鬟跟爷讲,爷给你做主。” 柱子【忠诚:百分百。】 回到住所,桂香提前出迎,说了点事情。 白天的时候,薛蟠比较正式的登门拜访了一下,准备了两车礼物,东西二府都没落下。还去二房那边拜见了贾母为首的一干女眷长辈。 “没看出来,那大脑袋礼数还挺周全,连婢子都有一份礼物。” 得了好处的桂香夸了薛蟠一句,果然拿人的手短。 贾琏知道她的意思,笑道:“给伱的就收下,以后这一类事情还多着呢。” 至于薛蟠的做派,贾琏一点都不奇怪,商贾之家出身的,送礼这门学问哪有不懂的。即便他不懂,身边的掌柜也都会安排的妥当。 见面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寒暄,薛蟠道明来意,原来他要回一趟金陵,今天特意告辞的。 皇商的资格拿下,紫薇舍人的告身拿到后,薛蟠以后自然要常来京城的。 薛家不缺钱不缺人,缺的是社会地位。自然是要好好巴结贾琏这位能够得着的表哥,王家那边尽管也很亲,但怎么讲呢?在皇商的事情上,薛蟠分出了远近。 “按照母亲的意思,皇商事情该指望王家,可我到了京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王家。那边说太尉远在西域,帮不上忙。我寻思,太尉不在,不是还有一干故旧么?” 薛蟠的话里话外带着点讥讽王家的意思,贾琏听了立刻打断道:“闭嘴,这话传出去,贾家后院又要多几个冤魂。今后薛家对外只能靠你,管好嘴巴,做事稳重点。” 被训斥的薛蟠并不生气,反而面带感激道:“长这么大,没人这么教我。” 贾蓉在边上补一句:“那是,二叔对自己人最为亲厚,不像有的人,亲儿子当捡来的养。” 贾琏笑骂一句:“你也给我闭嘴,以后这类话,不许出去讲。薛蟠也一样,你不是没人教,姨妈那边没少讲,你就是听不进去。” 薛蟠和贾蓉都只是笑笑,并没往心里去。说到底,这两位都缺父爱,缺的方式还不一样,一个是欠收拾,一个是被收拾的太多太惨了。可见,很多事情不能没有,又过犹不及。 贾蓉正经了起来,说起卷烟的买卖,按照他的计划,京师和金陵都要搞起来,一个是北方市场,一个是南方市场,能挣到的钱不能往外推。 薛蟠已经掺和进来了,出钱出人出渠道,要的利益也不多,南方市场的一半利润。机器设备带工艺,都由贾蓉这边出,京城这边的利润,薛蟠就不要了。 这个安排,贾琏自然没问题,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卷烟机,还有纸张的问题。 提到这个,贾蓉表示纸的问题有眉目了,需要耐心等待。卷烟机那边,还请贾琏盯着。 人的问题反而是最好办的,贾家要人干活,族人里头有的是。宁荣街几百户人家,绝大多数都在自谋生路。这活女人也能做,不知道多少在家没事的婆娘踊跃报名。 身份高的好处贾琏感受到了,任何事情只要提一句纲要,接下来有的是人主动去做。 好酒好菜的招待两人,晚一点给两人送走,这两人没回宁国府,而是出去找乐子了。 贾琏也没拦着他们,别拦着还生出怨气来了。尤其是贾蓉,眼下贾珍不在,放飞自我中。 一个人在书房里,贾琏开始总结今天的事情。 私事不用多想,公事方面则需要仔细琢磨。从过程和结果看,今天在工部的言行,拿捏分寸问题不大。该许出去的好处许出去了,明日自然一切顺利。 等到班子彻底搭起来了,要去张廷恩那里汇报清楚,通过他给皇帝带话。 贾琏不知道的是,根本不用张廷恩带话,承辉帝这边裘世安就在讲今天工部发生的一切。 承辉帝听完后,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天赋了!” 晚一点承辉帝与周皇后在一起的时候,又提起这个事情。 周皇后听了附和道:“贾琏这样的总归是极少数,多数人还是要慢慢磨练。再怎么聪明的孩子,没经过磨练,那也不成熟。” 这话听着没毛病,暗戳戳的在点贾家的环境催人成长。 承辉帝深有同感道:“确实如此,你看老三,搬出去后变化多大。老二开始也挺好,过去一年差不少,主要还是周围的人不行。朕让他去工部,就是想改掉不接地气的毛病,不曾想他直接称病。朕问过御医,说是需要静养。” 提到老二,周皇后心里只能哀叹,以前挺好的孩子,吏部观政一年下来,人变得怎么讲呢?首先是迂腐,其次是眼皮太高了,腰弯不下来。 周皇后自然明白承辉帝的意思,这是对老二过分亲近那些文官,不能沉下去表达不满呢。 老二也是亲儿子,周皇后不可能放弃,所以很小心的提一句:“要不,陛下给老二身边的人动一动?该踢掉的就踢掉。” “嗯,容朕想想。”承辉帝当然也不可能放弃二皇子,培养皇帝接班人的事情,就跟养蛊一样,没有竞争对手怎么行?以前是逼老三,现在轮到老二了。 第161章 此可以为范本 第161章此可以为范本 做父母的遇上孩子的问题,多半是不讲道理的。 我家孩子没学好,那一定不是我家孩子的问题,是老师没教好。 父母是孩子第一个老师,这个事情做父母的很少有这个觉悟。 国人更多的是受孟母三迁的影响,不能说这个不对,只是太过绝对了。 如果贾琏知道这对父母的想法,心里一定是暗自吐槽,你们是没见过李亨真实嘴脸。 皇子们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怎么会不受影响呢? 做皇子的打小心眼多,不都是被环境逼的么? 穿越者贾琏做事谨慎,不也是因为现代时吃过太多的亏么? 贾琏认为性子这东西,一旦定下了就很难改。所以很多人上了年龄,回顾往事时,总是会捶胸顿足的后悔,当初不该如何。 后悔归后悔,以后继续,就是不改。 真遇上那种知错就改的人,还是离他远一点,这种人没法子做朋友,太可怕了。 人有毛病暴露出来,对于贾琏而言,那就不是问题。他有这个毛病,我知道,可预防。 这个跟孙化贞的兵书尚书不一样,孙阁老还在位子上,陆大人退休了。 你才去了工部几天啊,尚书大人就告老还乡了。 更有趣的事情在后面,工部尚书的继任人选待定,就这么空着。 分工完毕之后,贾琏并没有闲着等结果,而是一头扎进了弹药项目中。 他的做法是把技艺优秀的工匠叫来,提出一个问题,让工匠提交解决方案。 三个项目分别是枪刺,枪管,弹药。 脱下官服,换上短衣的贾琏,花了七天的时间,游走于各大工坊时间。 如果这个人是皇帝的话,那就没问题了。皇帝,不能有毛病。 从火器的发展历史看,火器的进步是由弹药的发展来推动的。 京师的官场里没秘密,【灾星】这个称号,贾琏很快就坐实了。 为人厚道的承辉帝,没有刁难他,按照惯例,加一级退休了。 第一瓜出现了,工部尚书经过三辞三留后退休了。 皇帝不能有毛病,请看一下这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如同人不可无正确三观! 贾琏领了一份差事的事情,在勋贵以及文官之间传的很快,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在看待,不是深入了解事情的人,自然是雾里看花,热闹嘛。 在意这个事情毫无意义,因为很快有别的事情发生后,人们又会聚焦新的热点。 即便知道皇帝的毛病,也必须当着没看见。这点跟粉丝追星不一样,粉丝心目中的偶像不能有毛病,那是因为偶像是粉丝幻想出来的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 能不能热闹么? 外面的众说纷纭,当事人贾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相关小组各自成立后,项目进度形成文件通报各方。 比如说枪刺,贾琏从工匠提出的方案中,选择了两个,批经费让挑头的工匠去做,最终会从成品中选出一个来。最终针对三个主要问题,成立了六个小组,两组之间必须公平竞争,不许耍阴招,发现之后直接取消资格。 贾琏并不是那种泡在工坊里与工匠一起干活吃饭,那种搞法不是不行,而是太慢。 这七天时间接触了不少技艺精湛的工匠,充分了解了当下的工艺水平以及制造流程。 最初突火枪是啥样子,上历史课的时候,都看过图片。后续的火绳强、燧发枪都是在这个弹药的基础上不断的改进,目的是提高射速。定装药的出现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由此催生出了针击枪,金属定装药的出现后,迎来了热武器的第一个发展高-潮。随后的无烟火-药的诞生,则是一场热武器的革-命。栓动步枪、冲锋枪、自动手枪、轻重机枪,简直把枪这个领域玩出了花来。后续的半自动步枪等等,一直到中间威力弹的横空出世,彻底的改变了步枪的历史,突击步枪把所有同行直接逼死。 穿越者贾琏当然知道,要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在现有制造工艺的水平下,想将火铳的威力最大化,还是要在弹药方面下功夫。其他的可以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唯独弹药这一块,必须亲自盯着,要求工匠们跟着自己的想法,想方设法的去完成。 火药工坊最好的工匠分成两组,一共二十人,全都被叫到了贾琏的跟前。 按照贾琏的要求,在工坊内找一块空地,竖起一块黑板,粉笔的工艺很简单,石膏 磨具(这个不是瞎说,作者亲自做过这个)。 贾琏也不跟这些工匠套近乎,直接在黑板上画图,画完之后很干脆的对着工匠们讲话:“这就是我需要的弹药,大概是个圆锥形,尾部有凹陷,外部有两道凹槽,底部装一块软木。两个组怎么做我不管,我只看结果。谁能做出来我满意的弹药,主管包一个从八品,我要说话不算话,天打雷劈。” 面对这些工匠,想要效率很简单,就是简单粗暴的许一个官职。 赌咒发誓的效果也很好,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愿意相信一个状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违背誓言的。毕竟洛水还在,贾琏也不姓司马。 “更详细的图纸回头发你们一份,这个黑板就竖在这,没有进组的工匠也不难过,都可以来看看黑板上的图样,只要能做出来,都可以到我这来领赏。” 贾琏并没有限制其他工匠发挥智慧的余地,是个工匠都能有发光发热的机会。 在弹药项目上丢了个雷之后,贾琏抽身前往枪管项目组,这里也是两个组,要做的事情就是拉膛线。没有膛线的步枪在贾琏看来,是没有灵魂的。 老规矩,把两组工匠召集在一起,直接提要求。在没有无缝钢管的时代,怎么做枪管呢?用铁锤打铁片,然后再卷起来打合,上钻床光滑内壁,最后才是拉膛线。 就这么个工艺流程,一个熟练工匠带两个徒弟,三天一根枪管,还是没膛线的。 什么流水线,不存在的,都得一步一步来做。 贾琏要做的是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然后才是统一口径,为了解决统一口径的问题,就必须解决工具的问题,什么工具呢?游标卡尺! 精度什么的就不要多想了,贾琏也只能提供一个外形,让银匠们去做。为什么是银匠呢?各位读者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古代首饰的样子。纯手工做的首饰,精美程度能闪瞎狗眼。 至于标准化度量衡这个东西,贾琏知道有,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相信后人智慧了。 基础很重要,现在就是在打基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个人的力量非常有限。 骨子里性子懒散的贾琏,只能是能做一样算一样。 三个项目,枪刺是最简单的,就一张图搞定了,决定枪刺质量的是材质。 这个问题贾琏没法子解决,毕竟不是全才,就是一个小官僚的底子,接受过完整的现代教育,还是特么的文科僧。有一句话很难听,学文科的等于什么都没学。 放在穿越者身上,太特么的合适了,在工科领域能发挥点作用的,全是中学时期学的。 甚至连画图,都是中学时期的学几何时留下的底子。 贾琏只能指望这些工匠了,希望他们里头有几个天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的天才。 古代工匠都是有传承的,所以,人口基数在工匠领域无法发挥作用,只能是指望现有的工匠之中,存在天才。 安排完毕,提交报告,剩下的事情就是每日巡视,视察进度。 报告提交时只有一份,上呈时多抄了两份,原件工部留底,抄件上呈内阁及陛前。 一份报告,从张廷恩手里往上传,李清看完后,没着急往上传,而是特意找到张廷恩,问了一句:“兄观此文,有何感想?” “条理清晰,一目了然,读之甚悦。”张廷恩不吝溢美之词。 李清点点头,掉头回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笔写一张小纸条附上,纸条上曰:此可为范本! 梁道远看了便想起之前的内阁会议,这么一件小事,上了内阁会议后,后续事宜全体阁臣都有审核的必要和权利。看完文本后,再看看李清的小纸条,梁道远深思片刻,也附上一张纸条曰:李相所言甚善。 孔照看完后,在上面画了个圈,然后拿上报告去求见皇帝。 不出所料,承辉帝这里也有一份报告,不过是走直接上呈的渠道。 “孔卿这是有事情要说?”君臣互礼后,承辉帝率先提问。 孔照道:“太祖有训,公文应简练直白,然则并未形成统一格式,今贾琏之报告,李相以为可以为范本,梁相附和,臣以为可也。” 现代公文有统一格式,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阅读效率,不然费尽心思的搞这个形式主义有意思么? 前人的智慧,一点都不比后人差。 贾琏写公文的习惯,在这个时代看来就很特别。行文简单直白,条目清晰,基本没有废话。最后部分是附着的表格,相关负责人员以及各项开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表格这个东西,现代人耳熟能详,古代人第一次看见时,真的会有耳目一新之感。 一个政府如何治理一个国家,为何总是有一些新型事件,让人觉得国家机构介入迟缓? 说出来有的人可能不信,治理国家靠的公文。这也就是为何古代各朝不乏大帝国,却能进行有效治理的原因。方言的话,隔十里地都可以有不同会听不懂,文字则不会出现看不懂。 两千年的大一统帝国,从秦始皇开始,就是通过公文来进行治理。 任何一件事情,在处理的时候都要走公文,哪怕你去派出所做个证人,都会留一份记录,签字按手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互联网上出现突发事件的时候,最初的几天热议时,一定是最闹腾的时候。公家介入后处理事件时需要时间的,人的情绪却往往等不起,需要立刻发泄出来。这就给了一些无良媒体和自媒体虚空造靶的空间。 这帮人把钱赚走了,官方的调查结果公布出来,往往是滞后的。所以,很多时候人在网上被情绪带动,看到的官方结论,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人嘛,总觉得是自己最聪明的,我怎么可能被骗? 恭喜你能这么想,下一个受害者的潜质很大。 新闻学朝着文学方向一路狂奔的互联网时代,更需要耐心以及一双慧眼。 言归正传! 承辉帝倒是很干脆的表示:“既然内阁有这个意思,先在工部试行,看看效果再说。” 孔照应下道:“如此,臣请陛下批复,并下发工部。只是,如今工部尚书之位空悬,还请陛下乾纲独断,尽快安排落实,不使上下通传之路滞塞。” 贾琏要是在场,一定会感慨一句:【孔相,你这燕国地图短了点啊。】 承辉帝倒是没这个感觉,从首辅的职能看,这是分内的事情。 从制度上看,六部对接的应该是皇帝,内阁最初是作为皇帝助手的形式出现。到了大周朝,进行了一些改变,不涉及军事、天灾、人事方面的事情,六部尚书自己就处理了。 牵扯到以上三个范围的事情,就得上内阁了。身为首辅的孔照,提议补充尚书职位,真就是本职工作。原则上皇帝要乾纲独断,也是合理合法的事情。具体到不同的皇帝不同的风格,承辉帝这里的习惯又有点不一样。 “孔卿之议甚善,尚书之位不可久悬,嗯,阁臣有举荐之权,爱卿回去与各位阁臣议一议,列一个名单出来朕看看再定。” 这就是承辉帝的风格,在人事问题上,如果是阁臣,他一般都自己做主,六部主要官员,一定是请内阁先弄个范围出来,他在范围内挑选。 总而言之,现行制度下,皇帝的权利范围无限大,灵活度拉满,就看皇帝个人的风格。 承辉帝的风格在下面的臣子看来,就是愿意放权,即便是人事权,放权的力度也很大。 今上最看重的权利,在孔照看来是财权! 第162章 老师的作用 第162章老师的作用 早上贾琏正准备下工坊,被郎中大人拦住了:“贾大人,看看这个。” 接过郎中大人递过来的公文,看一眼便瞳孔微微收缩,【经李相建议,陛下核准,拟于工部试行该格式公文,着当事人贾琏草拟格式上呈定稿。】 郎中大人一直盯着贾琏的反应,见其瞬间微微缩了一下脖子,目光聚焦,如同炸毛的猫,心头微微一颤,暗道:此子竟做此等反应?明明是看着非常风光的事情。 转瞬之间,贾琏便恢复了常态,把公文还给郎中大人道:“卑职领命,下午弄好。” 贾琏继续下工坊,看起来跟平时没两样,实则心里一直在思考文稿范本的事情。 事情是李清建议的,所以一定没那么简单。这是好事么?真就未必。 那么多积年官僚,需要你来教他们怎么写公文?闹呢。 一个搞不好,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老话怎么说的?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 这是千年积淀的智慧,尤其是在体制内,最忌讳的就是风头太甚。 身份加成这个东西,真就是存在的。只要还是正常的人类社会,一个普通人面对贾琏这种出身的人,就会产生出很多奇怪的联想。更别说这还是个挂逼! 下值之后,贾琏直接去了张府,在庭院内遭遇了吴安中,这哥们最近过的不咋地,眼窝凹陷,黑眼圈非常的明显,一看就是操劳过度的样子。 不过他这点力气,在贾琏这里不够看的,轻轻一挣就抽出手,还嫌弃的拿袖子擦了擦。 贾琏见了忍不住打趣:“吴兄,年轻人要节制啊!” 贾琏呵呵一笑道:“哎,人啊,就是不能太厚道,我还寻思,给吴兄弄点好东西补身子。” 事情既然已经成定局了,那也无可奈何。 只能说气场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是真的存在的。 吴安中不屑的回一个冷笑:“你个雏儿,也好意思教我?我儿子都满地跑了。” 你出名了,别人就想踩着你上位,这从来不是小说里的事情,现实比小说更精彩。 进门的张书吏被吓了一跳,总感觉面前坐着的不是贾琏,而是一座山。 贾琏不是很懂的反问一句:“你莫不是在炫耀?” 吴安中一脸惆怅,仰面看着树梢婆娑的叶子:“你不懂,伱根本不懂例行公事的痛苦。” 更何况,贾琏的出身摆在这里的,他根本不需要这一类的手段来扬名。 说着贾琏就要往里走,吴安中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的压低声音:“你说的好东西,是不是我理解的好东西?”贾琏眨眨眼,没说话,吴安中表示收到,不可对外人言嘛,懂! “好兄弟,真是好兄弟,我说怎么最近我姐姐又开始吃安胎药了,姐夫的气色也很不错。原来根子在你这里。”吴安中压低嗓音,语速极快,眼神兴奋,手上加力。 贾琏顿时了然:【不就是交公粮么?谁还没交过似的?】嗯,嘴上不能说出来。 但吴安中表示不在乎,甚至还凑近了低声继续:“拙荆奉家父之名,督促在下为吴家开枝散叶。说什么眼下在京师还好点,回头外放了,机会就少了。”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贾琏脸上的嫌弃,隔着十米远都能感受到。 “吴夫人这是没……。”话到嘴边,贾琏想起自己还没结婚,果断停下。 出身普通的读书人,才需要这样的机会,这东西对于贾琏而言,反而是累赘。 公文格式对于基层老官僚而言,信手拈来。午饭后一个时辰的工夫,贾琏就弄好了,交给郎中大人回到办公室后,贾琏一个人独坐思索。 贾琏不喜欢出风头,写话本和评论都要用笔名。科举取士的当下,文人相轻是常态。 悄悄退出后,张书吏忍不住嘀咕:“这渊渟岳峙的气度,怎么养成的?” “有一女,不是!”吴安中抬头四下看看,丫鬟下人都识趣的站的很远,没过来偷听。 “拙荆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最是守礼。”吴安中声音更低了,就差怼着耳朵说了。 贾琏果断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面带嫌弃:“离我远点,膈应的慌。你不就是青楼去多了,嫌家里糟糠之妻没情趣么?你这种人,最下贱了!尊夫人给你生儿育女,在家还要伺候公婆,那些卖笑女子,看上的是你的钱,不是你这个人。” 贾琏义正辞严的大声说着话,仿佛没有看见侧后缓缓走来的两个妇人。 “贾兄,轻点声,轻点声。”吴安中急了,赶紧伸手来堵贾琏的嘴,结果贾琏一个机敏的闪身躲开后,冲着他身后行礼:“师娘好,嫂嫂好!” 张吴氏上前来,吴夫人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搀扶着,对上吴安中,张吴氏全面的血脉压制,上前来一个眼神就逼着吴安中低头,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啥呢?还不能让人听了?” 吴安中一脸惨淡,贾琏见了并不同情,笑嘻嘻的对张吴氏道:“师娘,我去寻老师。” 张吴氏轻轻地挥手:“去吧,在书房里。” 贾琏一溜烟去了,留下吴安中一个人面对惨淡的人生。 张廷恩如同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见到贾琏便轻声问一句:“安中怎么地你了?” 就差直接问一句,【你竟如此坑他】。 贾琏悻悻道:“学生本意是为他好,他竟说我是个雏儿。” 如此毫不掩饰打击报复的心态,张廷恩见了也是拜服,这学生倒是真性情。好在无伤大雅,好友之间的小乐趣。 “安中也不容易啊,前些日子,你师娘也不好对付。”张廷恩一副我是过来人的语气。 贾琏瞥了一眼边上站着的通房,面露讥诮之色,还不是别激怒老师为好。决定换一个话题:“公文范本的事情,李相是何居心?老师怎么不拦着?” “李如水礼部尚书,管的就是这个,分内之事,哪里轮的到为师说三道四?” 张廷恩倒也不是甩锅,真就是实话实说。 贾琏听了顿时怒道:“李清真是太阴险了,此事一旦推广,不用看都知道,那些肚子里泛酸水的人会怎么讲。此等粗鄙浅白之文,也不知道那贾琏的状元是怎么来的。” 贾琏还特意阴阳怪气的学了一下,张廷恩见了忍俊不禁:“这能怪别人?” 贾琏听了忍不住仰面叹息:“我就是想做点事情,怎么就如此之难呢?” “呵呵,李如水的建议倒是说的过去,毕竟公文确实需要一个范本。梁道远顺水推舟,怕是存了看戏的心思,毕竟该范本一旦推广,李如水也未必能落的了好,外间的风言风语,说你的时候一准会带上他。倒是孔相那边,亲自送到御前,顺便定下了工部尚书推举之事,可谓老辣。你啊,还是要学着一点,有本事以后也少卖弄。” 贾琏虚心接受并致谢,张廷恩一番话,真就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听到的。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寻思李如水也想的很明白,毕竟你才十六岁。稍微有点理智的人,最多就是笑一笑,调侃一句黄口小儿,做事倒也有章法。转头回家,不定怎么教育自家子侄呢。非要找出点弊端来,也就是你的出身了,这点名望对你而言,有点多余了。” 贾琏听着老师的谆谆教诲,若有所思,其中的得失,如果太过计较,反倒不美了。 其实就不是啥大事,无非就是贾琏被更多的人注意上了,又不是切片放大镜观察。 原本状元出身的名头,已经足够瞩目了,现在嘛,虱子多了不怕痒呗。 内阁的几个老江湖,事先都考虑的很清楚了,他们更看重的是来自陛下的观感。 从皇帝的角度看几位阁臣,张爱卿还是那么爱护弟子,李爱卿一片公心,梁爱卿深得和光同尘之道,公事上不会互相掣肘,孔爱卿不愧是首辅,深得朕心。 这么一看,贾琏忍不住感慨,以前混的层次还是太低了,如今看到内阁这个层面,相互之间的交手,那都是正大光明的路数。阴招?不存在的! 真就是那种,即便我针对你,那也不能让你挑出任何毛病,全都是权责分内的事情。 报复肯定是要报复的,贾琏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没法子报复李清,笑嘻嘻的凑近了老师,舔着脸道:“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可批又不可批的款子?” 张廷恩听着并没有觉得搞笑,反倒很认真的反问:“礼部的?” 贾琏很干脆的点头:“那当然,别人又没有惹我。” 张廷恩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有,最近礼部有一笔宣纸采购的款项,往年都是直接批,回头让人拖两个月。”老师是干啥的?这不就显示出来了么? 别的衙门张廷恩未必能奈何的了,收拾礼部还不是手拿把攥的?这个清水衙门,就是靠财政拨款过日子的。只要这笔款子拖着不办,翰林院那些专职给皇帝拍马屁的翰林就会闹。户部没钱,这又不是啥新闻。财政困难,大家都理解一下,共度时艰嘛。 什么?工部的一万两银子直接全款拨付?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不够,那才几个钱,俸禄是按月发的吧?临时改一下,按季度发。” 张廷恩听着就牙根疼,这学生比自己想的更狠一点。是不是觉得老师被御史弹劾的少了?想给老师上上强度? 仔细一琢磨,张廷恩同意了:“也不是不行,做人还是不能太温和了。有的人做官,最喜欢靠弹劾别人出名,为师也知道京官日子不好过,户部也确实有户部的难处,原本预定六月补上之前欠下的三个月俸禄,再拖三个月就是了。” 贾琏开心的一拍手:“好,甚好,还是老师思虑周全。我不是针对礼部一家,而是针对所有人。我早看那群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言官不爽了。哎,就是只能苦一苦那些家里真的困难的京官了。” 张廷恩轻蔑的瞥了一眼学生:“京师居之不易,然则哪个进士家里会揭不开锅的?最多少吃几顿肉,少喝一点酒。” 贾琏留下吃了晚饭,吴安中哀怨的眼神表示我没看见,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张廷恩做事自然是要滴水不漏,次日上值求陛见。 承辉帝了解这个臣子,知道没事也不会刻意往跟前凑,每次都是有事的。 君臣见面后,张廷恩很直接的说事情:“陛下,两江夏税至今未至,户部存银不多,眼瞅着要发俸禄了,臣寻思,是不是先拖一拖,等两江夏税到了再补上?” 提到两江,承辉帝很自然的指着桌面上的一个匣子:“孙爱卿的奏折,你看看吧。” 张廷恩没有客气,直接打开匣子,取出其中的密奏看了起来。 两江夏税,地方士绅根本不配合,地方官员也不配合。非但欠税没缴纳,今年的夏税也迟迟没能收齐,孙化贞请旨,江南江北二省驻军临时换防,期限为一年。 张廷恩默默的看完,默默的放下,沉思片刻道:“孙相太难了。” 承辉帝就是欣赏张廷恩这种性格,只要是为了公事,很能体谅同僚。 “哼哼,朕就不难么?张爱卿不难么?可是两江的官僚士绅,丝毫不体谅朕与朝廷的难处。江南江北驻军换防,朕看还不够。郧阳正在平乱,朕拟调两江驻军往湖广,从京营中抽调两个营南下金陵。朕还要下旨斥责江南江北两位巡抚,既然不能体谅朕的难处,那就别干这个巡抚了。” 承辉帝怒气冲冲的说话,张廷恩立刻劝谏:“陛下,斥责之事万万不可,两江之事,孙相自有谋断。不可因此伤了孙相的威望。” 承辉帝听了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张廷恩的心思,苦笑着摇摇头:“你啊!是怕伤了朕识人之明的风评吧?嗯,此谏朕纳了。就调兵,不斥责。” 张廷恩顿时松了一口气,孙化贞总督两江,如果还要靠着皇帝的斥责才能压住两位巡抚,孙化贞怎么想的不好说,承辉帝肯定背上一个识人不明的风评,毕竟做总督的只会告状,要靠皇帝来解决问题,不是等于皇帝瞎眼么? 第163章 明知故犯(月初求月票) 第163章明知故犯(月初求月票) 一等伯牛继宗和三皇子李亨在乾清宫殿外遭遇,两人都是被传招而来。 互相见礼后,两人并无交流,安静的站着等候。 裘世安出来时,眼神没有审视两人的意思,而是直接宣进。 二人前后脚进入乾清宫,承辉帝站在巨大的书桌前,待二人见礼后非常直接的下令:“神机营抽三千人,健锐营抽三千人,牛继宗为统制,李亨为监军。此次任务,前往两江,听从孙阁老调遣,听明白了么?” 二人齐齐应声:“臣遵旨!” 承辉帝专门点李亨的名字:“知道监军是干啥的么?” 李亨毫不犹豫的回答:“只带眼睛耳朵,不带嘴巴。”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回答的很好,行军打仗有牛爱卿即可,让你跟着去,就是去跟着看看,学一学。可以的话,沿途的后勤供给,可以伸手帮衬一二。” “儿臣记住了。”父子二人当着牛继宗的面说话,牛伯爷垂首站立,如同不存在。 牛继宗叉手道:“诺!”这就有点军令的意思了。 西域平叛那么大的战事,四王八公的后人全都没机会沾边,此番调兵南下,却点了牛继宗这位一等伯,事情在牛继宗这里,很难说是福是祸。 贾琏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重点:“膛线怎么拉的?如果大量制作,速度如何?” 交代完李亨,转头承辉帝问牛继宗:“牛卿可知该怎么做?” 承辉帝自觉得意的安排,没想到缺一个捧哏的,不禁有点扫兴,挥挥手道:“回去准备吧。”打发了李亨之后,承辉帝招呼裘世安道:“更衣,去虞衡司看看贾琏。” “老张,去神机营请个人来看看,两根枪管有一定公差,我也分不出优劣。” “陛下临时征调,此事必急,臣以为,二皇子跟着神机营一道走水路,臣领健锐营走陆路,一人双骑,半月可至。”牛继宗很短的时间内就准备好答案,可谓业务熟练。 承辉帝也是懂军事的,开口否决:“不妥,此行两军统一行动,水路并进即可。” 承辉帝并无后续吩咐,牛继宗退下,调兵准备后勤,因为事情急,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今夜怕是没觉睡了。对于牛继宗而言,辛苦一点不是坏事,就怕没有机会带兵出征。 李亨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儿臣不知兵,看不懂。” 也不管李亨懂不懂,承辉帝就这么问了。 孙二娃听了顿时一脸失望,忍不住自我辩解:“大人,这枪管做到偏差不过半寸,已经到头了。”贾琏依旧没立刻表态,而是默默的看着两根枪管的口径,这个时代的火枪,口径这么大的么?这得有十五毫米粗了吧? 裘世安赶紧准备伺候更衣,承辉帝一边更衣一边碎碎念:“朕不召见,你不会求见?” 贾琏已经从最初的惊讶里走出来了,拿起一根枪管仔细观察,他是真的外行,但不等于眼瞎。东西好不好,拿在手里肯定有感觉的。好的产品,就应该像眼前的这根枪管一样,带着一种工业的美感。外壁用砂纸打磨过,内壁拉过膛线,却依旧光滑。 贾琏点点头,拿起一把看外形季度粗糙的游标卡尺,量了量内壁,固定之后又去量下一根枪管,量完之后不免有点失望:“有公差,还不小。” 我一个军事外行,真不好瞎指点,还是去请一个懂军事的人来为好。 虞衡司下属最大的火器作坊内,贾琏看着初步的成品时,还是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工匠们技艺的精湛。为了争一个头功,三天时间,两根带膛线的枪管摆在了面前。 李亨被留下,承辉帝仔细的告诉他:“神机营抽调火铳兵一千人,偏厢车兵一千人,炮兵一千人,健锐营三千骑兵配合行动。如此安排,可有看法?” 作为火器作坊排名第一的大匠,孙二娃的名气一点都不霸气。三天时间,带着一组十个工匠,从打造到抛光,再到拉膛线,他都亲自盯着每一道工序。三天时间,仅仅睡了四个时辰,速度上也把另外一组远远甩在后面,能不能摆脱匠籍的命运,就看这一哆嗦了。 【我是个聋子!】重要的事情,裘世安在心里重复了三遍。 孙二娃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解释:“此前小的私下里弄了个人力机床,可镗可铣,就是费点力气的事情。不缺人的话,一日可成。” 贾琏习惯性的招呼张书吏,最近用的很顺手,干活是真卖力气。 哎,压力很大的,从最近的进度看,一万两银子给的太多了,能花掉一千两就不错了。 眼下这个货币处在一个银子与银币混着用的状态,皇家银行发行的银币,就是要当一两银子用的。张廷恩这个老师心知肚明,发来的是纯度最高的雪花银。 不等张书吏去叫人,身后有人发声:“我看看!” 贾琏觉得耳熟,正要回话时,裘世安站他面前轻轻摇头,贾琏立刻反应过来,后退让开。 一身便衣的承辉帝上前来,当仁不让的拿起枪管仔细看了起来,看完后放下,反问一句:“这种带膛线的枪见过,优点是打的准,缺点是装弹非常麻烦,恨不得用锤子往里敲。打完了清理内壁非常的麻烦,差不多打个百来发,枪就废了。不带膛线的枪,五百发都算差的。” 皇帝不愿意暴露身份,贾琏也只好遮遮掩掩的行礼道:“回王爷,线膛枪精度高,射程远的优点不可视而不见,既然有缺点,慢慢改进就是了。战场上的士兵,手里有一件好武器,就等于多一条命。” “你别说大道理,直接说你的想法,你那改进报告我看了,一部分没看懂。” “圆锥形子弹,做的比枪管口径小一些,后面加个软木,火枪被击发后,软木在火-药爆炸瞬间的冲击作用下膨胀,起到很好的气密性保证效果,这样射出的子弹,在飞行过程中处在一个高速旋转的状态,能够飞的更远,打的更准。子弹可以通过批量浇铸制造可以保证做小一点,有软木在不用要求太严格,枪管口径则必须严格要求。这个设计,最大限度的避免铅弹拉膛线,大大的增加枪管的使用寿命。” 看见贾琏手里的粗糙版游标卡尺,承辉帝不客气的拿来看了看,忍不住赞道:“这份心思真是太巧了,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懂这些?” 【我还真就不懂,我就是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科普视频。】 “男人嘛,哪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臣……下官就是喜欢瞎捉摸。”贾琏觉得真费劲。 “说的也是,男人很少没有不喜欢火铳的。”承辉帝认可了这说法。 贾琏倒是能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人类的打猎基因,但不敢说,也不能说。 “走,去看看弹药。”承辉帝兴致来了,他还是王爷的时候,也上过战场,知道火枪的威力。本朝太祖对于军队的打造,就是建立在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之上。 从后来者的角度看,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军队,就是调往北方后的戚家军。 在北方的戚继光,延续了他在南方不败的战绩,充分发挥了火器优势,结合车阵,将草原上的部落打的不敢轻易冒头,真就是听到戚继光的名字便瑟瑟发抖。 可是才过去了几十年,明军怎么就拉胯了呢? 这么讲吧,非要给谁扣一口黑锅,倒也不够公允,只能说明朝中后期,君臣合作,齐心协力的把大明朝着灭亡的方向推。最终成就了一段野蛮战胜文明的神话。 导致这个民族一根辫子拖了三百年,一直到贾琏穿越时,辫子还在很多人的心里留着。 目送贾琏等人离开,孙二娃内心失望无法掩饰,贾大人没能满意么? 两根枪管如何能做到一样大小呢? 打造的时候用同一根铁棍为模,光滑内壁用同一根钻头,一根两根还行,多了钻头也会有损耗,必须换钻头吧?怎么能把钻头做到统一尺寸呢? 心头燃起一团火的孙二娃很不甘心的追上去,他想问个真切。 “贾大人,小的有话要问。”孙二娃黝黑的脸上看不出颜色变化,但看他表情即可知,此刻的他很紧张,脸和脖子都红了,只是因为肤色看不出来。 裘世安在一旁脸都绿了,这工匠好大的胆子,悄无声息的跟上,要造反么? 陛下非要轻车简从,身边一个护卫都不带,一个人顾前不顾后,我真是太难了。 贾琏却没有想那么多,心思还在工作上。停步回头:“请问!” “大人,真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枪管么?”孙二娃壮胆问一句。 贾琏露出诧异的表情,非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怎么可能呢?同一棵树上都找不到两片相通的叶子。孪生兄弟都能找到不同的地方。从工艺的角度出发,想要让两根枪管最大限度的口径一致,首先要有测量工具,其次是在设备和工具上做文章。不求一模一样,但求公差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以枪管为例子,公差不大的情况下,子弹可通用。” 对于当下的工业,贾琏没有特别苛刻的要求,造出来子弹和枪管之间,用通条捅的进去可通用即可。看孙二娃的表情,贾琏又补一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回头我为你请功,保底一个九品官,如果能做的更好一点,我为伱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一些。” 贾琏说完就走,孙二娃惊喜的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承辉帝在前,贾琏在后,两人慢步往前时,承辉帝开口道:“你现在就许他的官,另外一组的成品你没看呢。” “另外一组做的如何还不知道,孙二娃能在三天的时间里打造两根能用的枪管,而且还自制了机床,在臣看来,已经足够给他一个官做了。工艺技术上的事情,还是要内行来负责。文官多为读经史子集出身,工坊里头,最忌讳外行指导内行。” 承辉帝听了无声的笑了笑,忍不住调侃贾琏:“怎么,你还想朝廷开个工科?” 贾琏似乎没听到调侃的意思,很干脆的回答:“非但很有必要,而且还要开理科。” 承辉帝没听懂,反问一句:“何谓理科?” “望文生义,理科为研究基础原理的学科。以水为例子,有结冰状态,液体状态,气体状态。其中有何奥妙呢?臣设一个范畴为温度,再定温度为零度时水结冰,一百度时可蒸发为气体。整个过程就可以定位为水的基础理论。再回到水烧开时,水壶的盖子会被推动,如果没有壶口,只有盖子的状态下,水蒸气的推力集中在一点上,能不能借这个力作点事情呢?臣闻西洋有蒸汽机后,便联想到了这些。总而言之,很多道理其实就在生活中等待发现,并总结后为人所用。我们不去做,别人已经在做了,所以,西洋的坚船利炮跨越万里大洋,来到了大周朝的沿海。眼下还是风帆动力,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开着蒸汽船过来。” 承辉帝彻底沉默了,脚步放慢往前走了一段才道:“有膛线的枪,正是两广总督从西洋人手里购得,进献于朕前,他对此枪评价不高,只说是给朕鉴赏把玩之用。” 贾琏听了立刻回应:“这怪不得两广总督,此枪射程可达三百步犹可杀伤,一旦多了,真要有人拿此物刺王杀驾,总督大人怕是要受连累,故而即便知道潜力巨大,也不敢说。” “一派胡言,连珠炮能打一里地,大将军炮能打四里地,红夷大炮能打的更远。” 承辉帝并不是真心抬杠,真就是觉得两广总督想太多了。 贾琏却不一样,毕竟是从人臣的角度看问题,继续解释:“一根毛竹掏空了,放一把线膛枪不是问题。扛着一根毛竹出门,与扛着一门连珠炮出门不一样。不是射程的问题,而是是否方便携带以及隐藏的问题。” 承辉帝沉默了片刻才道站住反问:“道理你都知道,为何还要做线膛枪?” 第164章 守礼忠诚 第164章守礼忠诚 “臣不敢欺君!臣读书颇杂,论文采万万不如同期的几位拔尖者,遑论整个大周,胜琏者如过江之鲫。然则陛下简拔,选臣为状元,故而臣不敢也不能辜负陛下的期待。况且,臣也是有私心的,臣有一些奇思妙想,通过个人努力实现了想法,获得成就感,满足感。如能通过这些奇思妙想获利,臣日后在外为官,免于刮地皮,不失为一桩美事。” 贾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沉默了十几秒,努力平稳呼吸,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很关键。肯定不能让皇帝等太久,所以,十几秒不长不短,正合适。 太上皇超长待机期间,承辉帝并不得志,皇子期间上过战场,全国各地没少跑的承辉帝,不是那种一直待在京城,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官僚无耻的皇帝。 贾琏的表现落在承辉帝的眼里,结合他说出来的内容,判定其短暂思索后,决定说真话。 尤其是“刮地皮”三个字,承辉帝觉得很生动。 于是承辉帝笑了笑,随口调侃:“怎么,还没外放就想着刮地皮了?” 贾琏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道:“臣自幼生活奢侈,不想法子挣点合法的钱,将来为了维持奢侈生活,肯定忍不住做点刮地皮的勾当。” 承辉帝听了真不知道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别看贾琏说的轻松,换任何一个其他官员来,敢说自己会刮地皮的,信不信很快就要过头七。 可见做官刮地皮是一种常态,官员刮地皮的背后,意味着必定有官绅勾结,官绅都勾结了,当地小民的日子可想而知了。顺天府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隔三差五的还出几件兼并土地逼死人的案子。做皇子的时候,承辉帝不敢管,登基之后,承辉帝不能管。放大到全国呢? 不是说除了土地兼并之外没别的案子,只不过土地兼并对于皇权的危害最大。 生而为人是很辛苦的,因为总是对眼下的生活不满意。 “大人说的子弹,我等已经做出来了,贵人这边请。”能做到工匠头子的很有眼力见。 人类历史放大到千年尺度,不难发现,战乱、饥荒、瘟疫,一直存在的。 “最终的赏赐还要等成品出来,阶段性的赏赐,小组负责人赏银一两,余者每人五百文,中午所有参与者加一个荤菜,二两酒。先这样吧,大头在后面。” “我等以泥模浇铸得坯,手工简单加工即可得此弹,倒是这软木费了一些手脚去寻找。” “谢贵人赏,谢贾大人赏。” “爱卿在工部这段日子,历练出来了,朕心甚慰!”承辉帝指的不是工作进度,而是刚才如何赏赐工匠的安排上。不理解基层百姓的需求,胡乱开个赏格,你看人家敢接么? 承辉帝不知道的是,贾琏这个现代社会的官油子,长期在基层厮混,见过的“刁民”多了。相比之下,大周朝这些底层百姓,不到活不下去都不愿意多看官府大门一眼。干活还管一顿饭的工作,闹事?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呢。 贾琏听了微微皱眉,低声提醒道:“不妥吧,事关工部利益,回头又要闹腾。” 承辉帝在一旁插话:“尔等勤劳王事,不可不赏,那便……。”话到嘴边,承辉帝才意识到不妥,转头问贾琏:“贾大人,觉得如何?” 贾琏拿起一枚子弹看看,又摸出简单到粗暴的游标卡尺量了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于是让人去取一根做好的枪管来,装上软木往里捅,因为子弹口径略小,空间冗余足够,很轻松的捅了进去。 工匠们一阵激动,整齐谢过。 “嗯,做的不错,等下一组的样品出来,届时该赐官的一定少不了。”当着承辉帝的面,贾琏再次提到了赐官的奖励,这个事情一点毛病都没有,太祖时期定下的规矩。只不过几十年没有执行了。如今,也算是恢复旧制了。 工匠头子的语气很有意思,带着一点技术工人的炫耀,似乎这点活就不算个事情。 “下官领命!”贾琏很干脆的接下任务,做公家的事情嘛,就要师出有名。 往前走的时候,承辉帝还在点评:“工部下属的几大作坊,负责生产重要军需,守备略显不足。适才入内的时候,不过是一面龙禁尉的令牌便放行了,没有有核实的举动,也没派人跟着监视,稍后龙禁尉介入吧。” 出了工坊之后,承辉帝上了车,贾琏上马跟在车窗前相送。 唯一的随行者裘世安,警惕的看着四周,任何人有任何不妥当的举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用袖中的匕首捅过去。 为首工匠等候在此,见贾琏到,立刻上前,先给首位的承辉帝见礼。 不待贾琏和承辉帝走远,身后传来一片欢呼声。就为中午有酒有肉。 承辉帝稍稍停顿:“你写个东西,上呈工部,看他们作何调整再谈。” 皇帝一开心,没准就乱来,好在承辉帝有几层经验,及时收住了。贾琏的赏赐看着就很合理,尤其是所有参与的工匠的奖励,才是最得人心的。 能不能引起重视,就看会不会危及到统治者的地位。 这些百姓淳朴的让贾琏心疼,就这么一群百姓,当官的还不拿他们当人看,非要堵住工匠们上升的通道。正所谓,人在自身谋取利益的时候,是不会看见其他的。 贾琏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进入工坊,看见那些眼神麻木的工匠们,得知进组后能管两顿干饭时的眼神变化。在工坊里做事,每个月是有工钱的,但多数情况下,工钱没有实发,一大半发陈杂粮、麻布,实际到手的钱是三成左右。 这个事情官面上贾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不是工部的主官。 私底下贾琏肯定是要向皇帝告状的,只不过要等待时机,这不,机会来了。 “陛下,说实话,臣能为这些工匠做的太少了,内心实惭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加上一闪而过的忧虑眼神,立刻抓住了承辉帝的注意力。 “裘世安,寻个地方喝茶歇脚。”承辉帝的声音变得严肃,贾琏感觉惭愧的事情,要听! 啥意思呢,贾琏都能看到的问题,可见下面藏的问题更多。 这就好比家里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已经有很多蟑螂在家里了。 堪比劳模的承辉帝,当然知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这里是京师,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到地方上至少放大十倍,甚至更多。 稍稍注意一下历史上那些有成就的皇帝,不难发现都是相对关心底层百姓的皇帝。 最典型的就是朱元璋,就因为文官们继续执行了元朝的一个婚姻制度,导致一个百姓上京敲登闻鼓告御状,一口气自上而下的杀了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道理其实很简单,这些百姓是交税的,交税的才是皇帝的基本盘。 那些生长于深宫的皇帝,接受的是文官的教育,没听过没见过,怎么能不被忽悠呢 找个茶楼,要了个雅间,君臣二人入内落座,贾琏见礼之后,下首坐了半个屁股。 千万别觉得这些细节不要紧,皇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厌恶一个人的死活,左脚先进门都是取死之道。 贾琏在皇帝跟前,打造的就是一个守礼忠诚的人设。 这三个词里头,诚实最重要。做皇帝的,最恨臣子当面撒谎,所以欺君是大罪。 “臣初至工坊,见工匠们自带粮食,交于伙房,午餐多为粗粮窝头就咸菜。工匠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呢?臣不解,遣人私下打听方知,工匠们不是不想吃饱,而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工钱从来都只拿三成,余下的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一些陈杂粮还是好的,有时候发一些旧麻布,碎木炭,还发过草鞋。大多数工匠在外揽私活,干脆逃往的也有。工部官员让工匠为在家做私活的事情很多,手艺精湛的还能挣点,一般的饭都吃不饱。公器私用都是小事,可怕的是生产均需偷工减料,火器炸膛,对于士气打击太大了。” 深知承辉帝有雄心,贾琏在讲的时候,重点放在了产品质量带来的后果上。 承辉帝端着茶杯的手捏的紧紧的,努力的平息心情,不让自己失控。 事情肯定是早有耳闻的,只是不知道败坏到这个程度。 “臣在神机营对比过,一杆十年前造的火绳枪,可连续十次,冷却之后继续射击,毫无问题。一杆新造的火铳,最多打三发,就必须停下,帮忙试射的官兵说,再打一定炸膛。臣让他用绳子绑好,远远的点火击发,实验三次,炸膛一次。” 贾琏停下不说了,承辉帝已经很清楚了,这要是上了战场,士气直接到底! “臣只是观政,本不该轻易置喙工部之事,然则耿耿于怀,心意难平,故而壮胆于陛前。规矩流程这一类的事情,臣已经顾不上了。臣读史书,前明关宁铁骑善用三眼铳,此物不善远射,铁骑对冲时糊脸用的,谈不上破甲。此物很快就退出了军事舞台。是关宁铁骑不知道此物的缺点么?非也,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真要有一把五十米内能破甲能精准射击的手弩,你看关宁铁骑还用不用三眼铳。 网上那些吹嘘明朝火器强大者,全靠想象。还有什么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你还真是敢吹,关宁铁骑不满饷么?袁崇焕回京勤王时怎么做的?要进城防御! 一支军队,在袁崇焕死后直接跑路,后来听调不听宣,你指望它有多少战斗力?搞笑呢! 扯远了,言归正传。 见承辉帝表情还算平静,情绪还算稳定,贾琏继续:“陛下,眼下正值战时,工部不宜大动干戈,可派员抓质量,改善工匠生活,日后徐徐图之。” 这番话说到承辉帝心坎上了,眼下的大周朝是个啥情况呢?劳模承辉帝表示,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千疮百孔。针对一个部门大规模的反腐,就眼下的情况,承辉帝还真不敢。 抓质量,抓工匠生活,这个倒是完全没问题的。也算是敲打一下工部的官员们吧。 想到这里,承辉帝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着话锋一转:“令叔在工部为郎中,倒也勤勤恳恳。”(贾政:你竟不肯叫我一声岳父!) 通过这么一个称呼,贾琏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元春在宫里的地位。 现在的得宠是一时的,随时可能因为价值降低被闲置。 “二叔此人,做个人形图章还是称职的。”贾琏回答的时候,笑的很勉强。 一句话给承辉帝干失语了,人形图章,太形象了,完全无法反驳。贾赦不贪,但这个人在工部做郎中,真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你敢让他去主持修河堤么? 不敢的,他去一定是要坏事的。 即便是不贪的贾政,每年都能收到地方上各种孝敬,什么冰敬碳敬之类的,五花八门。 贾政收不到还不要紧毕竟是外行,他的同事们收不到,地方上的工程就等着吧。 即便是承辉帝,对于这些陋习,也只能假装看不到。 怎么讲呢,只要不耽误正事,也只能由着它去了。 承辉帝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眼下的贾琏能说真话,将来涉及到重大利益,还能不能保持呢?人都是会变的,到了张廷恩与孙化贞这个年龄这个地位,还能保持初心,太难了! 难得有一个臣子能说说话,把一些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一吐为快。 承辉帝忍不住提起了两江的事情道:“孙阁老在两江,怕是要见血了。” 贾琏果断的双手捂着耳朵:“臣不听,陛下也别说。” 承辉帝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淤积在心头的难平之意,随之散了许多。 “朕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卿何故作态?”说着话,承辉帝的语气也带上点感伤。 贾琏见他表情有变,无奈的放下双手道:“臣是不敢听,生怕听了忍不住要指摘。臣一介新丁,在工部闹出的动静已经让臣后悔了。” 第165章 先天的病 第165章先天的病 与皇帝相处的时候,贾琏谨慎的保持一个年轻人的状态! 忠诚,热血,对承辉帝心怀崇敬之意。要表达出来,让承辉帝感受到。 这点功夫,基层老官僚还是有的。也不能说是表演,实在是两者之间利益一体。 一方面贾琏表现出贾家上一代的失望,另一方面表达出忠诚! 年轻人遇见点看不顺眼的事情,哪有不喷两句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贾琏要表现出自身的价值。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现阶段的贾琏的价值来自家庭出身,正在一步一步的展露自身更多的价值。 一个价值不高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自认平凡,做一个普通人吧。 当然了,大周这个世界,家里没几十亩地,也谈不上有奋斗的本钱就是了。 承辉帝并不打算放过贾琏,所以笑着安抚一句:“随便说说就是,年轻人有冲劲,听听你的想法,也许能有启发。” 至此贾琏无法再推脱,只得面露思索之色,金陵之行加深了贾琏对两江地面的认知。尤其是林如海那边的交流,提供了很多帮助。 准备了足足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贾琏才缓缓开口:“两江因地利而富庶,因富庶而兴文教,故而人才辈出。加之朝廷为酬两江税比之事,每年分给两江的进士名额稍多于其他各省,朝中为官的两江人也多一些。富庶的两江吸引了朝中大量的权贵之手的介入,加之本地官绅的存在,利益一致,欠税的事情自然难解决。” “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因为工商业足够繁荣,国家不需要收取农业税,并进行一定程度的反哺。这样的世界,臣心向往之。”贾琏平静的讲述一个事实,当然他并没有说,即便那个世界里的农民,生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普通的小农也依旧是社会底层。可以不用交农业税,却逃不过资本家的铁拳。 一番话,真就戳在承辉帝的肺管子上,搞的他意兴阑珊,非要让贾琏说,结果听了一堆更难受的话。没能控制住情绪的承辉帝,苦涩的摇头叹息:“朕就不该逼着你说话。” 所以承辉帝才表示,【你想多了。】 贾琏非常小心的开启了引导之言,现代社会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工业化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必经之路。贾琏没想过过有生之年能看见大周朝的工业化,但做点事情,推动一下并不是问题。 对于承辉帝的质疑,贾琏并未慌张,而是有所准备的回复:“陛下,两江的问题很多,也很严重。然则,很多问题并非两江所独有,甚至两江存在的多数问题,放眼全国各省同样存在,比如土地兼并,地方官员腐败。臣不看好激烈的做法,正因为这样处理问题的时候,容易眉毛胡子一把抓,想着毕其功于一役,这是不现实的。陛下一国之君,应站在更高的角度看两江的问题,把两家独有的问题找出来解决,其他问题以先易后难,一点一点的解决,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两江乱不得,这也是两江官绅的底气所在。” 贾琏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说实话,自然是不会有嫌疑的,而是会被认为就事论事。 “微臣浅见,两江工商发达,地里那点税可以缓一缓,多加一点商税,反倒更为合适。先以沿江富庶府县以及羊城等对外开放港口为试点,取缔各地政府设立的卡子,为方便商业行为的顺畅的前提下加征商税。如效果良好,可推广全国。本朝商税十税一,而且搞一刀切,这是不妥当的,应该根据商品的属性,适当的调整税率。农业税对于朝廷而言,应该是保证稳定的基本盘,想要国库充盈,应该从工商做做文章。农民地里种出来的那点收入,刮不出多少油水来的。要收商税,就必须加强管理,商人最是奸猾,能逃的税,一定要逃的。” 根治?别闹了,任何一种体制任何一个国家,经历一个长期稳定的阶段后,一旦发展速度放缓,肯定会冒出一大堆的问题。这么说吧,除非人类灭绝,否则社会问题没法根治。 承辉帝听到此处,微微颔首,以示认可。朝中诸多权贵,插手两江地面,求的不仅仅是钱财,更是因为两江乃太祖龙兴之地。事实上也造成了两江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头脑清醒的承辉帝摆摆手道:“卿想多了,朝廷衮衮诸公都解决不了问题,还能指望你一个后生晚辈?真若如此,亡国不远也。即便强硬如孙相,此番也仅仅是想整顿两江官场。朕起初还以为,你一个后生,想法会比较激烈。” 贾琏的话与承辉帝的认知存在不小的偏差,并不能满意的承辉帝也没有生气,而是显得很耐心的反问一句:“两江太过重要,诸多问题不能得到根治,一旦病入膏肓,恐动摇国本。” 承辉帝听的很仔细,露出思索之状,贾琏继续加一把火:“做臣子的,要为国家解决问题,为陛下分忧,而不应该为了所谓的个人功业,给陛下添麻烦。” 贾琏听了顿时起身告罪:“不能为陛下分忧,臣之罪也。” 发达国家的高福利,都是从全世界吸血才能做到。北欧都是小国,人口少,个别国家靠卖能源都能过上高福利生活,但这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 “如此说来,你不看激烈一点的做法?”承辉帝也听出一点味道来了,如果这话是贾赦贾政说的,承辉帝心里会质疑一下,贾家、王家、史家,都是从金陵开启的发家之路。你这么强调困难,是不是因为牵扯的利益太多呢? 没人能根治社会问题,老天爷往地球丢一颗大一点的小行星,或许还能解决问题。 种子、农药、化肥、农机等等! 承辉帝听了贾琏的【心向往之】,非常的想翻白眼。大白天的想什么美食呢,两千年来这片土地上出了多少俊杰,他们的脑子早就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 “你的意思,如果采取激烈的手段会惹出大麻烦?”承辉帝语气中带着考量,贾琏微微点头道:“当今天下,很多问题是不能碰的,碰就必定出大乱子,比如两江,比如漕运。” 这么说吧,我们现在处在的现代文明时期,其实时间很短。资本主义带来的工业化生产,极大的提高了生产力之后,才有了现代文明。即便如此,互联网上搜一搜,欧美发达国家,哪怕是最像社X主义的北欧,也有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更不要说,当下的北欧也处在经济倒退的状态,那点老本还能吃多久,真就不好说。 从一个后来者的角度看问题,农耕 集权的组合能延续两千年,从最初的分封发展到完善的科举制度,历代皇帝已经把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如同一个人,娘胎里带来的疾病,没法根治,只能缓解。 贾琏……,好吧,年轻人确实比较容易冲动,更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问题。 伱看,这就是思维的局限性,是由认知造成的。 所以,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最好不要胡乱开口。 无论如何,这一趟微服出门,承辉帝自觉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贾琏说的内容,证明他是一个大才。放在乱世,辅佐明君,能成一方霸业的那种。 至于贾琏幻想出来的那个世界,承辉帝表示想的很好,以后别想了。 “两江之事,也只好止步于吏治。”承辉帝说出了深思熟虑的决定。 贾琏对此选择了沉默,不再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皇权不下乡,治理只能达到县城一级,这是由生产力决定的,也是由治理成本决定的。没有二十世纪之交那一波猛人的出现,就没有那一场深刻的社会革-命,也就没有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基础。 人在大周的贾琏,对于很多事情,多想一下都觉得亏了。 或许将来能搞出一个二元制,谁知道呢,肯定不是现在。 这或许是一个努力的方向。 无论如何,发展工商,朝着工业化的方向去发展,肯定是没有错的。 承辉帝回宫了,贾琏只能站在茶楼下目送。 回到工部,张主事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贾琏想要的机器,做出来了。 “工匠呢?怎么没跟着来?”贾琏看看张主事的身后,问了一句。 张主事表情略显尴尬,我不是先来一步,想讨好您这陛下的宠臣么? “守着机器呢,要不一起去看看能不能令贾大人满意?”张主事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对于贾琏更关心工匠和机器,表示可以理解。如果不理解,那也是自己的问题。 大家都是进士出身,也没见谁在进士观政阶段,直接去了御书房。张某不过区区一介工部主事,小小的六品官,如果不努力一点,这一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四十岁的人了,才是一个工部六品主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万一呢? 今天有一位贵人去工坊找贾琏的事情,张主事知道后,立刻下了决心。 对于他而言,反正也没啥可失去的。 贾琏感谢了张主事,跟着他一起去见了工匠,顺利的看见了一台卷烟机。 一个人一双手,一次只能卷一根烟,而这台机器的作用,就是一次能卷十根。 工作效率提升了十倍! 也不知道张主事那边许了工匠什么好处,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工匠,竟然自己花钱准备了原料,进行了一次操作表演。 看着出料口一次性出来十根,贾琏露出满意的笑容,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纸的问题。 “这位大匠手艺精湛,在下佩服。今后相同的机器还需要很多,所需原料本官来出,每造一台机器,你可以拿到十两银子的工钱。”贾琏不是资本家,但是他知道,给的太多了,会害死这个优秀的工匠。 “多谢大人赏赐!”这位工匠姓吴的工匠,激动的再三感谢,甚至要给贾琏磕一个。 工匠在大周初期,太祖时期的地位有一定的提高,经过官僚们的不懈努力,工匠的社会地位又回到了低点。开倒车这种事情,越是高阶越熟练。 别问,问就是阶-级固-化,历史必然。 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贾琏的屁股当然是歪的。之所以要推动工商发展,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传统赛道里跟别人斗,就算能赢也是惨胜,更别说,自身就是传统势力的一员。 那行,我绕过去,走皇帝的路子,换一个赛道,这就不有先发优势了么? 吩咐工匠继续制造,最好能改进一下工艺,顺手先赏了十两银子,在吴工匠的千恩万谢之中,贾琏与张主事回到了办公室。 “近期诸事缠身,差点都忘记这事情了,多亏张大人费心。”贾琏表达了感谢,张主事并没有居功,笑着自谦:“在下不过跑跑腿,事是吴大匠做的。” “无论如何,张兄的情分,在下记下了。”贾琏是不肯欠人情的,一句话堵住张主事的嘴。对于张主事而言,没能进一步拉近关系,多少有点遗憾,但也不亏,今后慢慢相处。 贾琏的工作重心还是在线膛枪上,只是他没想到,工作进度快的超出想象。 工匠们对于能做官的热情,贾琏是无法感同身受的,那种为了做官,激发出来的动力,根本就不是贾琏这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人能体会的,也不是穿越者贾琏能体会的。 下值回家,小丫鬟鸳鸯又等在这里,这次是她主动请缨,抢了人家袭人的活。 见了贾琏,鸳鸯道明来意,请贾琏去量身裁衣,要做喜服。 简单收拾,换一身衣服的贾琏跟着鸳鸯去了荣禧堂,路上鸳鸯见四下无人,这才躬身道福:“婢子为家人谢过二爷。” 贾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笑着摆摆手:“不必谢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老金,不然还要花心思挑选合适的人主持金陵那边的大局。” “二爷不愿居功,婢子却不能不谢。”鸳鸯小声的坚持一句,贾琏听了点点头,没有再推辞。人和人,真的不一样。鸳鸯现在还小,原着中贾赦没少找贾母要鸳鸯。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反抗手段是绞头发做姑子。 红楼梦里的女性角色,是真的都挺惨的,但是走出荣国府,低头看看,比她们惨的,遍地都是啊。 第166章 来信 第166章来信 贾琏的婚礼准备非常的轻松,需要他的时候来一趟,其他的事情就是等着结婚那天。 婚礼的事情贾敏最为上心,直接把王夫人和邢夫人丢一边,有贾母的支持,两位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敲边鼓。家里的下人们也算见识到了姑奶奶的威风。 即便这样的贾敏,在林家做当家夫人,也被挤兑的难受。可见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 说的难听一点,女人在这个时代就只能熬,熬成贾母这样的情况就舒服了。 贾琏从没想过做救世主,本着做人的良心吧。 以前的贾琏在下人的心目中脾气就很好,现在的贾琏给下人们的感觉发生了变化。脾气依旧很好,却多出了三分令人敬畏的威严。 到荣禧堂,这边裁缝候着,见过贾母与贾敏后,贾琏站好了任凭裁缝摆布。 量身结束,陪着贾母和贾敏说一会话,黛玉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跟着紫鹃、雪雁。 坚持锻炼的黛玉气色好了很多,贾琏想到那张倒拔垂杨柳的图,忍不住笑出声来。 进来的黛玉看见贾琏的瞬间,脚步放缓,恢复一个娇柔淑女的形态,上前来见礼。如果不是呼吸还有点急,完全看不出异常。 心道:明明在外面是个风光无限的状元,在内却全然不顾风度,就为了博亲人一笑。琏哥哥是个极重亲情的人,看看他对迎春姐姐就知道了。 贾敏也笑的不行,黛玉也被逗笑了,转头噗嗤一声,倒也没太失态。 如果没有贾琏,贾敏自然会着急,如今却淡定多了。 回到贾府一段时间后,贾敏对于贾府的一切有了个最根本的认知。 每一次来荣禧堂,都会让这里充满笑声的贾琏,陪贾母与贾敏吃了晚饭,在贾宝玉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黛玉一路相送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贾母听了哈哈大笑,贾敏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跟着一起笑。小孩子嘛,闹脾气很正常。贾琏也很是配合,蹲下平视黛玉道:“嗯,哥哥给妹妹赔罪了。” 次日休沐,贾琏又被贾敏叫去,这次与婚事无关,而是林如海来了信。 别人这么搞怪,一定被当做轻浮。但贾琏是当着贾母这么做,还带着状元的光环,别人见了就只会想到四个字“彩衣娱亲”。 黛玉对此并不买账,一边走向贾敏,一边开口回话:“寄人篱下,不受看重也是应该的。” 此刻的贾琏却一本正经,跟着入内,见到贾敏后落座。 再见贾琏的黛玉,念及昨日之事,大眼睛里翻了大半的白,转头时却掩着嘴窃笑。 偏生贾母就吃这一套,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趴在贾敏的肩膀上,一边笑一边拍塌。 黛玉和迎春关系最好,最近又带上了年龄相仿的探春一起玩。说起来黛玉不太喜欢探春里外都要强的性格,倒是与迎春更合拍。 对于宝玉,眼下的黛玉各种看不上,实在是贾琏这根标杆竖的太高了。琏表哥在当初不学好的风言风语中,私下里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工,才有一鸣惊人之举。宝玉却整日就知道玩,一本三字经也要背好几天,黛玉这种天才少女,自然看不上他。 眼下的黛玉不是那个没了母亲的小姑娘,嘴上也没那么不饶人了,或者说是不需要保护色。见贾琏告罪,努力的板着脸道:“嗯,既然如此,扯平了。” 贾琏一脸清醒的拍拍胸口道:“好好,吓死我了,还以为下一回去你家,你一准不给我饭吃,让我饿着肚子回来。” 贾敏取来林如海的信道:“先看看你姑父的信。” 也就是碍于老母亲的面子,贾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罢了。数遍贾府,也就是贾琏一个人靠谱,两个哥哥都是那种享受方面绝不怠慢自身,对于家族没多少正面贡献的主。 黛玉一直很羡慕迎春有贾琏这么一个哥哥,自打有贾琏护着,迎春在荣国府里可以横着走。也就是迎春的性格基本定型,她也不爱欺负人,喜欢自娱自乐,不爱找事。 原着里的黛玉没得选,加之孤苦无依,才被大脸宝乘虚而入。 “黛玉妹妹一向可好?最近太忙了,没顾上去看你,抱歉抱歉。”贾琏笑着抱歉一句。 接过信的贾琏仔细看了起来,黛玉没闲着,安排丫鬟去取冰块,往冰鉴里倒。 看完信的贾琏感受到阵阵凉意,抬头看见冰鉴里冒出的水汽,这才冲黛玉微微一笑道:“辛苦黛玉妹妹了。”面对一本正经状态的贾琏,黛玉也收起了小女儿姿态,微微道福:“琏哥哥在做正经事,做妹妹的打下手都是应该的。” 贾琏转头面对贾敏时,脸上恢复严肃之色:“姑父整顿盐丁初见成效,自然是喜事。只是朝中有变,姑父那边应镇之以静。” “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你与你姑父商议着来办。只是贾雨村的事情,你姑父托你二叔去办,要走的关系不少,也该告知伱一声。”贾敏没细问所谓朝中变局,提起贾雨村。 “贾雨村的事情不着急,都等多少年了,再等等也无妨,托人告诉他,想要有个好去处,不妨等王太尉班师回朝,再行运作。眼下朝中变数极多,任何举动被放大解读,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姑父那边,我写一封信过去,把情况讲清楚,姑父自会决断。” 任凭贾家操作,一准跟王家那边扯上关系,回头为了金陵那边的利益,又给贾雨村运作出一个金陵知府来,贾家人还好点,王家人在金陵不得翻天? 王子腾领兵在外,王家运作贾雨村为金陵知府,好嘛,王子腾又多一个拥兵自重,干涉国家用人的罪名。对了,吏部尚书梁道远那个老银币,非但不会阻止,反而会顺水推舟。 四大家族现在有多骄横,将来就死的有多惨,兵法上这就是欲擒故纵之计。 准备笔墨,贾琏当着贾敏的面,把信写完后,还很认真的解释:“姑母,孙阁老坐镇两江,意在解决两江税收年年难收年年收的局面。陛下把神机营和健锐营都派下去了,并调走江南江北巡抚标兵,两江官场必起风波,这时候任何举动都会被有心人做出各种解读。芝麻大的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 说这些,自然是不让贾敏担心。 果然贾敏听了轻轻松一口气,她可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外面的事情不关心。 怎么可能不关心呢?事关林如海的前程。 “信中我让姑父去金陵一趟,打着的旗号是拜见总督孙阁老。看似往金陵的漩涡里跳,实则姑父的战场在两淮,去金陵是跳出风波之外。待两江官场的风波起来,姑父再回两淮,届时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藏在两江官场的风波之下。两江夏税注定来不及,两淮要撑起来。” 以上的想法没写在信里,当面告诉意在让贾敏转达。有的事情,不能留下文字。 林如海要在两淮搞事情,最佳的时机就是孙化贞在两江搞事情吸引注意力之后。 届时,在孙化贞的屠刀之下,两江官场瑟瑟发抖之时,林如海遭遇的阻力会大大降低。 这就是所谓朝中有人的好处了,贾琏能接触到最新的最重要的信息,他告诉了林如海,就能避免踩坑。林如海是聪明人,想一想在孙化贞发动之前与发动之后的差别就明白了。 贾琏不知道孙化贞会做到哪一步,但是从皇帝那边的话风里,不难看出大概也就是仅限于整顿两江官场,刀子不会落到士绅头上。这个整顿,也仅仅是为了把税收上来。见血是肯定要见血的,不然利益熏心之辈不会害怕。 孙化贞坐镇金陵,牵扯到的事情不仅仅是皇帝对韩宗的失望,还有朝中阁老们的斗法。 总而言之,这是高端局,林如海可以趁着孙化贞冲在前面的时机,发动他的【打击私盐】行动。到时候那些被吓坏盐道官员和盐商们,一定会老老实实的配合,林如海完成了政绩,顺利渡过第二任期,捞足好处后可以潇洒脱身。 不明就里的盐道官员和盐商们,私下里没准还要谢谢林如海刀下留人,奉上谢仪。 结果自然是林如海监督两淮的盐税足量到京,撑起财政困难的阶段。数遍后第二任期余下的时间打开局面。怎么看,林如海都赚大了。 贾敏也知道侄儿为何如此上心,无非就是家中的长辈不行。 贾琏没留下吃午饭,而是说完事情便告辞离开,难得休息,回去躺着舒服点。 黛玉替母送到门口道:“琏哥哥慢走。” 贾琏回去躺尸的计划很快破产了,半道上遭遇银蝶,说是贾珍派人带回信来,请他过去看看。贾琏只好跟着过去,到地方见贾蓉一脸肃容,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贾琏咳嗽一声道:“出什么事情了?” 贾蓉揉了揉眼睛,才语带悲戚:“贾家商队出了山海关后,遭遇马贼袭击,家将护着父亲逃跑途中,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具体伤情没说,正在往回赶,派人提前来送信告知。” 贾琏顿时目瞪口呆,关外斗争如此惨烈的么?我说有马贼,你就真的有马贼了? “不说了,侄儿去召唤家将,今天就出发接父亲。”贾蓉急匆匆的去了,跳跳泡泡一段才稳住,缓缓的行走。贾琏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培养成才了。 尤氏见贾琏进来,飞快示意银蝶出去,没一会下人都退了出去,银蝶安排人守着院门,转身进来时,见两人已经坐成一叠。 青天白日的,为何如此迫不及待?银蝶自然知道,尤氏天葵才去,前段时间的努力没成果,自然要加大努力,尽快出成果。想当宁国府的家,就得指望贾琏撑她,有没有孩子是两个概念。男人嘛,喜新厌旧的戏码,尤氏看的多了。 必须趁现在,王熙凤还没过门前,弄出点成果,不然新媳妇进门后,旧人只有躲在角落里哭的份。尤氏又不是没经历过,所以不等先说贾珍的事情,赶紧办她的正事。 大热天的自然是汗水淋漓,尤氏总算有心情说起贾珍的事情。 “性命无忧,只是断了腿,他那性子养伤期间,这一家人难有安生之日。” 尤氏说完,贾琏当然能想到今后贾珍躺在床上,见谁都是破口大骂的一幕。同时心里不禁暗暗遗憾,怎么没摔死贾珍? “我仔细问了回来送信的人,马贼只是远远的看着贾家一行,并没有上前来袭击。倒是贾珍担心马贼,弃车上马,不想马贼没袭击,倒是马儿突然惊了。马儿是贾珍多年骑的,性子温顺的很,不知为何突然就惊了,狂奔数百米,贾珍坠马后才被制住,最后马贼也走了。整个事情透着蹊跷,怕不是有内应。” 事情突然变的意外的复杂,但是贾琏却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反倒是关心起尤氏:“等他回来,除了关心他养伤,别的事情你一概不问。真要是瘸了,那便再做打算。” 尤氏听了点点头,低声道:“这些日子,蓉哥儿夜宿内宅,我装着看不见,回头贾珍问起来,我便说想管也管不了。” 贾琏听了不知该从何说起,共享精神是从贾敬那开始的,现在贾蓉提前开启了共享是吧?这对父子怎么不去做互联网呢? 看看凉床上白的发光体,贾琏觉得要抓紧点,不然贾珍回来了,有一阵养伤在家,行动不便是肯定的。 线膛枪的研发进度超出贾琏的预计,三日后贾琏便看到了组装在一起的步枪,这是一款接近现代意义的步枪了。以现在的加工水平,贾琏并不奢望能造出栓动步枪。 当然这并不妨碍贾琏继续推进步枪的研发,把该机构变成常设机构。 研发有成果了,贾琏自然要报告上报。 内阁会议正在研究人事问题,几位阁老推荐新任工部尚书的人选,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 站在承辉帝身后的裘世安,看见小贵子在门口探头,便悄悄的过来问话。 小贵子低声说了几句,裘世安听了回来,对着承辉帝附耳低语。 原本有点懒散的承辉帝瞬间微微坐直,看了一眼还在口沫横飞的梁道远,轻轻的敲桌子,打断他的说话:“今天先到这,各位爱卿最好尽快达成共识,否则朕只能钦点。” 第167章 改变战争模式的武器 第167章改变战争模式的武器 结束会议的承辉帝匆匆出门,四位阁老在原地坐着都没说话。 工部尚书空悬快一个月了,迟迟没定下来就是因为不停的争吵。 其实大家也快吵不动了,争吵的主力梁道远和李清,都打算放弃继续对峙。 “三位大人如果还不能达成一致,那便抓阄!”首辅孔照“放弃”了推荐人选的权利,把机会留下其他三位阁臣,自己作为裁判。 张廷恩的本意就是搅浑水,此刻很干脆的举手:“在下建议将三位候选人提交陛下裁定!” 李清知道自己推荐的人选无法在内阁过,所以干脆的举手同意,总之不能便宜梁道远。 梁道远本来是打算请孔照做裁决的,没想到张廷恩先说了交给陛下裁决,嘴巴被堵上的梁道远暗暗后悔嘴慢了,无奈的点头:“附议!” 其实孔照也没想到,张廷恩能无耻到这个程度,事情要是传出去,这位张阁老真就是【文官之耻】了。明明陛下把权利下放内阁,居然又还回去。 鉴于张廷恩的一贯表现,估计这标签对他伤害不大。 说到针击枪,最大的拦路虎居然是化学,没有化学知识,就造不出火帽。 好,很好!最初的设计要求,基本都达到了,最后就剩下子弹了。 放下步枪,看看其他东西,枪刺采用浇铸工艺,做了防锈处理,尾部是一个套子,直接套在枪管上,并设计了卡槽了。可见工匠们的手艺精湛,提出要求都能做到。 你想到的,没想到的,人家都事先做到了。 巧的是贾琏恰好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难的是只有理论,全无实践。 两军对垒的时候,留给火枪的时间并不多,能打个三发就不错了,接着就得抄家伙肉搏。 盒子保持了原木色,刷了桐油,一看就是熟练工匠的手艺。 贾琏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在暗暗激动。研发的进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想,本来预计两个月能拿出样品,就非常的不错了。没曾想,大周朝工匠们的技艺水准,超出了他的预想。 子弹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面,工匠们还细心的搞了雕花,盖子上的铜活页,也是了不起的工艺。这种现代工业批量的产品,在这个时代只能手工制造。电动机就不要想了,发电就能把人逼死,指望蒸汽机吧。 武器的制造,最能体现这个时代的材料和加工水准。此前工部批量制造火绳枪的原因很简单,为了节省成本。相比于眼前这六枝步枪二十两银子的成本,一名火枪手的烧埋银子也才二十两。这还要看主官的良心如何,如果遇见贪一点的,给个二两银子就打发了。 一支步枪拆开了看就那么一些零件,看似不难,实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很多。 一个简陋的天平边上,纸包好的装药堆了一堆,看了一眼铅铸的砝码后,小小强迫症的贾琏,想着怎么给砝码镀锌。算了,这工艺没了解过,外挂都没起作用。最后还是要感慨一句,大周朝的太祖,做出的成果并不少,可惜后人不重视。 扳起击锤,轻轻放回,感受一下弹力后,贾琏觉得应该稳了。 压力给到了张廷恩,他是有权利驳回张廷恩的建议,但他敢么? “那便将三人名单上交陛下裁断!”孔照果断的宣布决定,事情到此结束。 造火绳枪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在材料上要求不高,威力不足就加粗枪管。考虑到工部内部的贪污问题,燧发枪的击发成功率注定低的可怜,炸膛的风险却在提高,所以,军方捏着鼻子也只能用更落后的火绳枪。 上了枪刺后,贾琏端着步枪感受了一下,重量并不足以影响灵活性。 承辉帝轻松的获得了对内阁的又一次掌控!会议结果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落地。 靶场,六枝崭新的步枪分两边摆放,两组工匠的负责人率众等待。 贾琏先看了孙二娃这一组的样品,拿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下,非常的惊喜。经费充足的情况下,这支步枪的金属部分,竟然还做了防锈处理(发蓝)。枪托和护木方面的工艺,自然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更惊喜的是贾琏发现了木螺丝的存在! 从这些细节不难看出,只要给够经费,大周朝的工艺积累相当的深厚。贾琏开始崇敬一下弹簧了,只要有了弹簧,以现有加工的水平,可以奢求一下后装针击枪了。 慢慢来吧,没准就算是造了出来,朝廷还不愿意使用呢。毕竟成本大幅度提高了。 打开盖子,子弹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拿起一枚看了看,居然还刷了油。铅弹刷油,不用说是为了方便装填。大周的工匠,只能用牛B来形容了。 历史上也是如此,因为不受重视,无数能工巧匠的技艺没能得到传承,很多传统工艺,最终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后人只能看着文物,发出灵魂震撼的感叹。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琏对于外挂有了深刻的了解,很多知识平时感受不到存在,当你真的需要时,只要去想,就会从脑海中涌现。如同一个知识存储器,两辈子看过的书,学过的知识,都能在需要的时候快速调取。那些没学过的东西,想破脑袋也没辙。 如此强大的外观,更令贾琏对于一个文科生的自己有了更深切的痛恨。我要是读理工科,凭着这个外挂,我能手搓蒸汽机,手搓各种机床。 可惜,我不是理科生,尽管知道很多原理,却不知道该怎么弄出东西来。 没着急试射的贾琏,来到了另外一组的工匠样品前,检查了样品之后,两边都差不多,外观上基本达到了要求,剩下的就是射击试验了。 “两边的产品看着都很不错,最终还是要看试验结果。一支品质良好的火铳,主要看一下几个方面,射击精度,连续射击次数。为保证公平性,六枝样铳都要进行连续射击试验,综合成绩比较之后,优胜者一方,各组负责人分别授官,失败的一方也不必气馁,如果你们的样品达到了要求,我同样会给你们请官,只是级别上只能是最低的九品。” 正式开始之前,贾琏先说了一番话,一干工匠听了更加紧张了。都是工匠里的顶尖人物,输了不是官小,今后还要被人压一头。 龙禁尉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贾琏的试枪,一身褐黄色的承辉帝在龙禁尉的簇拥下出现,裘世安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所有工匠呼啦啦的跪倒一片,低着头不敢看,大周朝不是辫子朝,法律没规定百姓不可直视皇帝,只不过真遇见陛下出行时,百姓还是会跪地不看,生怕引起龙禁尉的注意,被当着刺客先抓起来再说。 看见龙禁尉快速的掌握局面,贾琏赶紧快步上前行礼,口称:“臣贾琏迎接来迟,有罪!” 承辉帝随意的摆摆手,看一眼贾琏道:“不知者无罪,去看看爱卿打造的火铳吧。” 贾琏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陛下,臣只是一共一个想法,真正的功臣是这些工匠们。没有这些工匠,任何想法都只是想法。” 承辉帝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速往前走,显得颇为迫切。 贾琏在一旁介绍,如何分组,最终做出两份样品,就目前看,两边做的都不错。 承辉帝的重视程度从他拿起样品的时候能看的出来,非常仔细的观察,尤其是对于多出来的火药池盖子,表达了满意的肯定:“这个盖子很好,如此一来,即便是小雨,也不影响士兵作战。大大的提高了作战效率。” 贾琏听了不动声色的补一句:“陛下,微臣以为,火铳的最终形式,应该是全天候可作战形态,只是目前的工艺达不到,无法做出臣心目中的完美火铳。” 承辉帝对此不置可否,火气出现都多少年了,不一直都这个模式么?遇见下雨天,火枪无法野战。真实的战场上,没哪个将领脑子坏掉了,选择雨天作战。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不顾恶劣天气作战。即便有特殊情况下,防守一方也比主动进攻一方占便宜。 大周当前的主要敌人在西北方向,西南方向不过是芥藓之疾。作为这一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的君主,承辉帝并不是很在意西南小邦的挑衅。 这么说吧,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更长的历史尺度内,中原王朝的威胁,一直来自北方。也就是到了近代,来自海上的威胁才改变了这个局面。现在的大周朝,还没有遭到来自大海的威胁,没有这方面的危机感,并不奇怪。 贾琏的担心,在很多人看来纯属多余。也就是承辉帝比较欣赏他这个人才,愿意听他胡说八道,能听进去多少,真未可知。 “让神机营的熟手来试射吧。朕要看看,你到底弄出了什么宝贝。” 没有任何废话,朕就是要看结果。嘴上说再多,不如实干结果来的有说服力。 贾琏也没废话,立刻安排人准备。很快六个火枪手被带进来,承辉帝在火枪手准备的时候,被贾琏和裘世安强行拉走,到附近一堵土墙后站着,裘世安还奉上单筒望远镜。 贾琏回到试射棚子里,最后交代:“精度试射后,进行耐久测试,届时以绳拉动扳机射击,避免连续射击后炸膛伤人。连续射击五十发,即为合格。” 嗯,贾琏将要求定的很低,毕竟这个时代的钢材工艺到什么水平真不知道,只是看打造的工艺是圈出一根管子,而不是直接在钢材上钻工,贾琏就不敢抱太大希望。 贾琏没有回到承辉帝那边,而是站在棚子内,如果这帮士兵要造反,贾琏先死一步。没法子,谁让皇帝来了呢,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忠诚。 真正到射击的时候,贾琏才发现了自己疏忽的地方,没有表尺。 以后再说吧,现在先看这几个熟手的精度射击结果如何。 每枪五发射击开始,一声令下后,熟练的火铳手开始装填,从过程看,非常的顺畅完成装填,随着号令,举枪,射击。 砰砰砰,一阵烟雾之后,第一轮试射完毕,火铳手毫不停顿,娴熟的继续下一发。 令旗再次举起,落下,再次一片烟雾腾起,连续五轮之后,龙禁尉号令旗手发话:“放下枪,全部后退十步,检查射击成绩。” 所有射手放下武器,退出射击棚,号令旗手挥舞手里的红旗,五十米之外的承辉帝这才在龙禁尉的护送下大步走过来看结果。 夏守忠走到贾琏身边时,怨气很重的抱怨:“贾大人,您可真能给我出难题啊。” 报靶的士兵飞速而至,单膝跪下,口中大声道:“报,百步靶,一组全部上靶,五发命中红心,二组全部上靶,三发命中红心,子弹全部穿透木靶。” 承辉帝当然知道是百步靶,目测都能看的出来。成绩好的令人震惊! 目睹了整个流程后,也看出来射速较之火绳枪至少快了一倍以上。同样距离的靶子,火绳枪至少能脱靶一半以上,距离拉近到五十步,才能保证射击精度。神机营有一种鲁密铳很准,能达到击中飞鸟的程度,所以也叫鸟铳。但怎么说呢,细长的枪管,导致了成本增加的同时,破甲威力也不如大口径的火铳。 没等承辉帝开口肯定呢,贾琏先说话了:“一百五十步,再试射。”说完转身道:“陛下,请回避,免得微臣难做。” 承辉帝看了一眼被龙禁尉盯着的射手们,悻悻的转身就走。尽管射击的时候,每个射手身后都站着两个龙禁尉,随时一刀剁了射手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然而依旧存在风险。 承辉帝是个能体察下情的皇帝,所以很配合的回到之前的土墙后面,等待第二轮精度试射。一百五十步,依旧无一脱靶,贾琏再次提高距离,二百步六人六枪五发试射。结果出来后,承辉帝喜出望外。六人三十发射击的结果,仅五发脱靶。 二百步啊,这距离火绳枪打出去,能不能打中目标,全看老天爷的。 真、信仰射击! 从目前三轮射击的效果来看,火铳的质量应该没太大的问题。承辉帝已经能想象的到,一旦投入战场,数百名火铳手,在二百步的距离上精准射击,五发不过耗时五十息,届时还能有多少骑兵冲到面前真不好说了。 这是能改变战争模式的武器! 第168章 影响深远 第168章影响深远 技术进步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仅仅是加了膛线,火铳的射程和精度都得到了极大提高。 承辉帝是懂军事的皇帝,也是上过战场的,看着还在继续的测试,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在原地耐心的等着龙禁尉不断的过来通报结果。 贾琏脸上的苦恼一眼可见,前装枪即便加了膛线,依旧是前装枪。 继续测试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开始的精度射击时,还能间断性的五发一轮射击,三轮过后不行了。 枪管发热的烫手,必须停下来等温度降低,然后才有继续射击的可能。不然火-药刚倒进去,直接烧起来。测试的射手都是老手,自然不会犯错误。 为首的射手建议,后续的射程测试,先等枪管凉下来。贾琏到是想用水降温,一想到热胀冷缩,再想到这个时代的工艺,直接死了这条心。 没法子,只能耐心的等着,过了差不多五分钟,靶子也搬到了三百步,没有表尺的话,这个距离怕是很难打中靶子,即便打中了,也是靠蒙的结果。 果不其然,三百步的射击成绩简直没法看,六块靶子上,只有两个靶子上有中弹的痕迹。 继续测试射程没意义了,贾琏叫停了射程测试,下一轮开始耐久测试。 毕竟一个穿越者,可是太知道西方自从进入工业化之后,那种吊打全世界的实力。远的不说,堂堂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奥斯曼帝国,鼎盛时期差点给维也纳扬咯。就这么一个老大帝国,在进入工业化的西方列强面前,变成了病夫。 “三百步犹有杀伤,火铳手只需勤加练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五轮射击,剩下的就是堆人了。卿说的那些,是不是多虑了?”承辉帝简单粗暴的方法,真到了战场上,绝对有效。 “鹰洋是西班牙人在殖民地墨西哥造的银币,昔日全球大帝国西班牙早就没落了。朝廷应该明令禁止西洋银元的流通,市面上能流通的只能是朝廷官方确定的货币。小额货币可以铸银毫,渐渐的取代铜钱,对外贸易的大额货币,可以开官票,不用拿出银币来。届时,西洋商人的钱收一笔报关费,本朝供货商取款,可以再收一笔费用。对本朝商人一定要注意收取报关费用的额度,臣以为千分之一是一个不错的比例。扯远了,回归正题。” 承辉帝听的很认真,头一次在贾琏面前没有控制表情,若有所思的微微皱眉。 承辉帝点点头,示意贾琏继续。 但贾琏这个时候不能为了拍马屁而全面附和,必须坚持主见,以免耽误大事。 就是只要能开火,就一直开火,一直干到枪管炸膛。 一番话直接给承辉帝说的情绪稳定了,是吧,线膛枪早就从西洋传入。改变的不过是子弹的形状,以及在子弹尾部加了块软木。有难度么?几乎毫无难度。 “子弹射出后,运行轨迹是一条弧线,距离越远,这条弧线越明显。客观一点讲,眼下这款火铳,三百步还能上靶,说明这些射手非常的优秀,绝对是神机营的精锐。下一步,微臣将在大婚之前,将该火铳的初速计算出来,进而制作出表尺。这样三点一线,能大大的提高射击精度。火铳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后装一体弹药。” 承辉帝眼珠子当即就红了,他一下就听出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忍不住追问:“眼下加班加点的铸币,依旧无法满足市面上的需求,朕听龙禁尉汇报,市面上早就出现了西洋流传过来的鹰洋银元。” “微臣不懂军事,只知前人有诗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战场上,己方有几十个能够三百步精准射击的高手,散落各处专门盯着敌军的军官打。微臣以为一旦得手,必定可起到不错的效果。此铳较之当下的火铳,射程确有优势,然则就技术进步而言门槛不高。” 贾琏尽量把问题说清楚,尽量把问题说的严重一点。 你能想的到,别人是傻子么?况且根据贾琏的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在奇技淫巧方面,西洋已经走在了大周的前面。如今的大周能不受西洋的侵扰,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又或者是一时半会顾不上,毕竟大周是个庞大的帝国,没有绝对把握,不敢轻举妄动。 承辉帝的思绪飘散的有点远,忍不住问出来:“朕知西洋各国都不大,从一些传教士的口中得知,西洋各国对于本朝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动辄以陆上天国称呼。卿说的来自西洋的威胁,真会发生么?” 贾琏来到承辉帝跟前,汇报了三百步射击的成绩后,承辉帝皱眉道:“能上靶并击穿一寸厚的木靶子,可见三百步依旧有穿透力。为何命中如此少?” 贾琏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没法用语言讲清楚,有的词这个时代的人没听过。 贾琏看看四周,承辉帝扭头一眼,裘世安立刻隐蔽的摆摆手,身边的人立刻退开十步以外。贾琏这才低声道:“臣以西洋第一强国英吉利为例子,此国以工贸立国,工强军,贸富国。英吉利在世界各地贸易都是顺差,唯独到了本朝,其不远万里运来的商品无法售出,只能烂在货仓里。偏生西洋各国对于本朝的货品趋之若鹜,各国商人只能以船载金银来购物。自前明起,二百余年了。此局面导致大量白银进入中原,此为前明以白银为货币的基础。张居正等于官方背书,定白银为货币。此举将货币的解释权拱手相让,遗祸至今。” 说到这里,见承辉帝表情专注,贾琏继续:“西洋人也铸银币,臣以为应下令,西方银币不得在市面流通,今后西洋商人想要贸易,必须先将带来的金币银币或黄金白银换成本朝银币,然后才能流通。具体怎么换,朝廷拥有最终解释权。” 不过贾琏还是有办法的,让人把黑板搬过来,用粉笔画了个示意图。 “西洋各国以贸易为国之命脉,对本朝贸易却长期处于单方面的逆差。时间久了,彼国的金银必定入不敷出,进而导致其货币不足,影响其国内经济。西洋商人皆为海盗出身,其国本性亦如此。做生意做不过本朝,自然会生出抢的念头。西洋各国之间,长期处于战争状态,比如英吉利与法兰西,就有所谓的百年战争。为了打赢战争,双方都花了大量的精力用与改进武器。船越造越大,火器的射程和威力也再不断的进步。本朝若停滞不前,被人家打上门来,也就是迟早的问题。真有那么一天,人家只需要带上枪炮登门,即便一开始只是在沿海抢一抢,日积月累的,朝廷必定焦头烂额。再赶上个天灾,前明车辙便冲脸上碾过来。” 所以,西方强是靠着工业化,因为强了,所以其他并不强的东西,也被冠以强的名头。 一个人的能力非常有限,眼见太祖打下的基础还在,贾琏动了念头,必须把太祖留下的基础利用起来,推动大周朝出现部分工业化。至少在军事上,要尽量的靠近。 指望天朝短期内自下而上的变革太难了,依靠皇权进行自上而下的变革,倒是有可能的。 “强军要花很多钱啊。”承辉帝提到钱的时候,脑子又疼了。 “是啊,需要从长计议。”贾琏也没在语言施压,承辉帝这种人,给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不用浇水施肥,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 “无论如何,爱卿立功了,诸位工匠也立功了,朕不可不赏。”承辉帝暂时将难办的事情放一边,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贾琏赶紧道:“臣尚幼,陛下不可太过。倒是这些工匠,陛下可重赏。” 担心承辉帝脑子一冲动,给自己来个啥不得了的赏赐,贾琏赶紧灭火。 “有功如何能不赏呢?”承辉帝也头疼了,贾琏的功劳最大,工匠都赏赐了,能不赏他? 贾琏早有对策,笑道:“陛下可降旨,有言在先,将来微臣继承爵位时,不降等。” 什么赏赐都不要也不行,那样别人会误会,你是不是所图甚远。 即便如此,承辉帝也听出了别的味道,露出玩味的笑容道:“如此也可,朕没想到,卿有恢复先祖荣光之野心,甚好,甚好。” 贾琏听的有点懵逼,但脸上却是一副被皇帝说中的样子,讪笑两声。 何谓先祖荣光呢?当然是贾家第一代荣国公。 看看隔壁的宁国府就知道了,贾珍都被干到三等了。 可见皇权一直在不断的削减爵位的等级,贾琏这要求属于期货,还真就歪打正着了。 承辉帝就是这么想的,年轻人没点野心还行?贾琏的暴露出来的野心,不过是恢复昔日荣国公的等级,完全是接受范围内的事情。真要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所谓的忠诚人设,真就要带上一个问号了。 恢复昔日荣国公的爵位,这是所谓的孝。 忠臣孝子的人设,在承辉帝这里又稳固了一份。很好,很好! 承辉帝露出满意的微笑:“朕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天。” 测试了一整天,总算是结束了,最终结果在承辉帝看来并不太重要,毕竟当下的战争模式,从三百步之外,五轮齐射下来,能抗住伤亡而不崩溃的军队,根本不存在。真的存在,那就是亡灵大军了。 两军对阵,伤亡三成崩溃的比比皆是,伤亡三成不溃者为铁军,五成伤亡还能战,可为钢军。战至最后一人的,那就不是朝廷的军队了,是私人家丁。属于小规模的,几百人不得了顶天了,超出五百人多家丁队伍,那朝廷就要问一问,你是不是想造反了。 根据对外战争的经验总结,大周军队在野战时,对面的军队就没有能撑过三成伤亡而不散的。贾琏的一些想法,在承辉帝看来是杞人忧天。前明两百多年,也才出一个戚家军。 但凡被冠以X家军的军队,都会被朝廷视为私兵。 朝廷对私兵的防备,可比对外敌的防备要严格的多了。 你也别说什么自毁长城,皇权这种高高在上的生物,就没有逻辑可讲。 届时即便皇帝依旧信任X家军,朝廷的文武官员也会联合绞杀这样的军队。 能拆分就拆,不能拆分就物理毁灭。 道理,凭什么跟你讲道理,明朝的那些官员表示,你也配? 贾琏对于军队的模式有自己的来自现代的理解,现在没打算说出来,而是打算等王子腾班师回朝了,再拿出来讲。 军阀对于国家的危害,现代人可是太清楚。 军阀之间玩的就是黑暗丛林法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先动手灭了我? 这就是贾琏为何苦口婆心的在信中劝王子腾,一定要辞掉京营中的一切职务。 测试的枪声终于停下来了,最终的测试结果也出来了,六支步枪的平均射击次数在一百出头,最低的数字是一百零五次炸膛,最高的一百一十三次。 这个数字是高强度射击下产生的,不能跟正常的情况对比。 对于这个数字,承辉帝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现在的战争,能打到火铳炸膛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更何况是这种射程的火铳打击之下,不用五轮,三轮就能让对手崩溃了。 贾琏却没法子表现出任何的满意,还忍不住提醒承辉帝,使团出访,别漏掉了西洋各国。一定要去看看,顺便买点那边的武器回来。 如果西方已经出现了直接在圆钢上钻孔的枪管,那就必须提高警惕,一定要把工艺搞出来。可以说这种工艺的出现,绝对是质的飞跃。 承辉帝先赏赐了射手,简单的赏钱,没给官儿。 一干工匠那边,所有的组长,无论大小,一律赐官,高的直接到顶给个八品,低的九品。 一口气撒出去近十个官儿,工匠群体顿时轰动了,上一次工匠赐官,真就是上一次了。 承辉帝也好,贾琏也罢,都没有料到,这次给工匠的赐官行为,造成的深远影响有多惊人。工匠这边还好一点,文官集团与勋贵集团,那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第169章 这是要玩命 第169章这是要玩命 当年太祖是马背上得天下,手里的刀血迹未干,强行制定了优待工匠的政策。 勋贵也好,文官也罢,当年不是很在乎的,毕竟开国之初,遍地都是肥肉,没人在乎工匠得到的这点边角料。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分的都分了,该吃进肚子的都吃进去了,地盘划分也有基本红线了,资源从最初的充足变成了现在的紧俏货。 即便是一个九品官儿,在某些人手里也能玩出一朵花来的。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后代,安排不了大官,安排一个小官,拿一份俸禄增加一份进项不比在家白吃白喝好么? 承辉帝一口气安排了近十个位子,这个口子一开,两代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士农工商,农民在有些人眼里都不算人,只配当牛马,何况是工匠? 皇帝嚷嚷着恢复太祖旧制,大家原本也就是听一乐,现在玩真的,这可怎么好? 那话怎么说的?惹不是皇帝,还惹不起贾琏? 要不是贾琏煽动皇帝,能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发生么? 在工匠那边,贾琏就是在世菩萨,恨不得家家户户给他立牌位,被赐官的工匠家里,已经付诸行动了。但是在一些文官和勋贵的眼里,这就是个该死的东西。 原本不对付的两边,此刻达成了一致,核心思想【那些贱户也配做官】? 贾琏对这些并无预料,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想这些。他还有接下来的事情要忙。 承辉帝丢下一个任务,尽快生产出一千支新型火铳,送到金陵给神机营换装。 皇帝拍拍屁股走了,贾琏却要跟进后续的忙碌。 产品定型,如何实现量产,这些事情都是要一一落实的。 你要不闻不问,下面的小官没有好处就没有动力。试验产品可以保质保量,轮到量产的时候,偷工减料就不是啥新鲜事,贾琏必须盯着。 第一步自然是召集相关部门的负责官员开现场会议,通知下达,明天上午开会。 点名结束,应到会三十三人,实际到场二十八人,也就是说有五个人没到。 剩下两个员外郎,也都各自找了借口,提前通知无法到会。 其次就是昨日目睹陛下到场的工部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来的都算及时。 ……………… 通过张主事,贾琏的名单覆盖面很广,从原材料采购到仓管,再到各生产部门的官员都通知到了。官都不大,七品就是顶了,虞衡司的六个主事,也出了一个张主事。郎中大人表示明天他有别的事情,会议就由贾大人主持吧。 什么事情呢?无非就是牵扯到的麻烦太多,他们惹不起。 贾琏掏出怀表看一眼,时间到了,拿起通知表格道:“从表格看,昨天都通知到人了。现在点名!点到的人应一声。” 对此,贾琏会前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次日在工坊找块空地,开现场会议。 工部当然是希望这个部门长期存在的,毕竟多一个部门,就多一份利益。其他的部门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又没好处,凭什么要支持你? 有时候就是这样,别看事情对自己没坏处,但没好处就等于是坏处。 不给伸手,那也没事,事情可以拖着嘛。不是不给你办,我就是拖着。拖到价格合适,拖到产品质量合适。总之,有的是办法给你添乱。 最后稀稀拉拉的又来了两三个官员,有工部的,也有内务府的。到场官员连个座都没有,给贾琏见礼打招呼之后,三三两两的站着,相熟的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多数人都是看戏心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这些人了。 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基层经验丰富的贾琏还是有办法应对的。 “钱XX。” 要说产品质量,哪里还有人比工匠们更懂呢? 还有这个临时部门,要不要保持下去,这都是需要跟别的利益方撕咬的。 “赵XX。” 私下里都来找了贾琏,含蓄的表示,是真的有事情不能去,不是不给贾大人面子。 贾琏没有摆官威的意思,提前一炷香的时间到现场,也没要椅子,随便找个木桩坐下,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参会人员陆续抵达,最积极的就是昨日赐官的工匠们,穿着连夜在当铺买的二手旧官服(新的来不及),见了贾琏恨不得当场磕一个。 “来了!” 举个例子,原材料的采购,从遵化的铁厂出品钢材到虞衡司工坊这边入库,整个渠道全都是伸手党,手里有一根鸡毛都要当令箭的人太多了,肯定是要掺和进来分润。 贾琏面无表情的放下表格,站起说话:“昨日有些人没在场,本官这里重复一下,活是陛下口谕安排的,一千支新式火铳,神机营的人来了么?” 一个武官赶紧上前应声:“来了,来了。” 贾琏冲他一笑道:“来了就好,你的工作很简单,每一支火铳上都会打一个合格印记,你就负责看清楚,没印记的不让入库。如果有印记,你也不让入库,你猜会怎样?” 这位武官的表情有点难看,差点哭出来那种:“卑职只是个小角色,您抬抬手?” 贾琏笑了笑,摆摆手道:“回去告诉上官,本官可以不为难伱,但也不想被人为难。” 神机营的武官拱手退下,脸上恢复了平静,事情跟神机营关系不太大,最后一道过手费,要不要跟他关系也不大,那是上司的事情。总之,回去带个话而已。 贾琏也就是顺手敲打一下神机营,你就是个配合单位,别给我添乱,免得顺手打错人。 话没说几句,原本站的东倒西歪的官员们,选择了站直了听,不出意外要出意外了。 能来的都是人精,合理解释是这点小事得罪贾琏没必要。没来的才是愣头青,解释也很简单,就这么点小事,他还能打上门来? “内务府的人来了么?”贾琏看一眼名单就知道,没来的五个人,都是内务府的。 按照传统,内务府兵仗局在这趟活里头,能占一半的好处,不给不行那种。 安静,非常的安静,贾琏的声音不大,但却给人一种乌云压城的感觉。 贾琏继续点名,接下来全都到了,然后开始安排活计。 从采购原材料到生产入库,质量检查,事无巨细,一一都点到了。 话很官方,这是陛下钦点的活,希望不是出事。出了事情,倒霉的肯定是贾某第一个,但是在贾某倒霉之前呢,肯定有人要先倒霉的。 丑话说在前头,接下来就是好话了,拿着一张表格挥动几下,贾琏继续:“这份表格上标注的很清楚,所有成本加起来,每支火铳的价格也就是十两银子。官方采购,运输成本,加班费全部算进去,本官给了十八两的定价,户部那边本官去要钱,各位就一个任务,保质保量的完成这一批产品,冗余已经给各位留足了,千万不要贪得无厌。” 说完之后,站在原地环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官员都抱手致意,表示收到。 最后贾琏补了一句:“内务府的人既然没来,这趟活就没内务府的事情了,工部的同僚们辛苦一点,该加班的加班,尽快完成这趟活,没准还能找陛下要点加班费。”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会议结束了,然后发表格,分任务。 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贾琏回总部去写报告,老规矩,一份给工部虞衡司郎中,然后次第上呈,另一份直接丢给小贵子,送到裘世安跟前,最后落在皇帝的桌前。 为确保质量,贾琏做了个小流程,所有部件,最后的成品,都要有负责官员和工匠的印记。该签字的签字,该按手印的按手印,总之出了问题,直接从流程查起,清楚明白。 不要觉得这个事情很麻烦,实际上人家工部内部就有完整的流程,只不过看具体执行罢了。贾琏就是在原有的流程上进行完善,加了一两道程序,确保产品流程清晰方便检查。 总之这趟活贾琏的目的很明确,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谁出问题,就解决谁。 不讲道理的那种! 原本以为自己就很不讲理了,下值后在骑马回家的途中,遇见了更不讲理的人。 场景描述:斜刺里杀出来几个人,为首者身穿锦缎,看着面熟,应是照过面没通姓名的。但见来人开口便暴喝:家贼,安敢欺我! 若不是贾琏的骑术堪堪练出来了,这是要被惊了马。 按住差点跳起来的坐骑,贾琏也没看几位看着很吓人,路边茶馆里冲出来的拦路者。 要紧的是先安抚坐骑,弯腰轻抚马脖子,待坐骑稳定了,这才看着三步之外的几个人。 五个人各自带了两三个随从,贾琏身边就一个柱子,人数上处于劣势。优势方面,贾琏骑马,柱子带了把雁翎刀。对面手里有棍棒,真动手倒也不好说谁吃亏。 冷着一张脸的贾琏对着来人开口:“几位,有事?” 为首者看着贾琏道:“贾二,你撺掇陛下给工匠赐官,耽误了兄弟们的财路这笔账还没算,今个儿又断了兵仗局的活计。我们兄弟几个,特意来找你要个说法。” “对,要个说法,今法,别想过去,你不让我们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又一个锦袍少年跳出来吆喝,贾琏想起来了,为首这位应该是在北静王葬礼上见过。应该不是八公一个级别的,又勉强能够的上去参加一下葬礼,脸皮厚一点的,能留下过夜守灵。其他四个,毫无印象,肯定是级别更低的那种,没准是某个县男的家里出来的二代。 这里是京城,勋贵子弟遍地走。四王八公属于能上桌吃饭的,其他的干点走狗的活。至于后代们,散落在京城大小部门里头,干点闲差,领一份俸禄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贾家这种嫡系属于人丁不旺的,架不住还有旁支呢。真要安排几个族人,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怎么讲呢,族人怎么了,没点好处还想使唤我干活? 从贾珍的角度看,因为自己废物,更担心族人出来争夺权利吧? 贾琏四下看看,这会街上人都躲开了,不少人不肯走远,躲在路边看热闹。 京城的勋贵后代们,时不时的打群架这种事情,那真是一点都不新鲜。 只要不出人命,顺天府不敢管,御史台管了等于没管,龙禁尉更不会管。 受伤了,各自回家养伤,家里的父辈最多就是互相恶心一下,不会做的太出格。 这几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就是打一架么?给人打伤了,大不了回头登门赔罪。 但贾琏不这么想啊,他是个怕死的人,你们拎着棍棒冲出来,别管是不是做个样子威胁一下,反正拦路时手持凶器了对不对? 回头招呼一声,贾琏调转马头,拦路众被贾琏的“怂”弄的一脸错愕,正经的不是先打嘴仗,然后再动手么?这么掉头就走啥意思。 “追!”为首者带头冲,但是贾琏催动马匹,已经小跑起来了,这几位锦衣玉食的废物,哪里追的上,不过十几秒,双方拉开了五十步的距离。 贾琏再次调转马头,对着还在气喘吁吁追来的众人,顺手抽了路边一根撑凉棚用的竹竿在手,掂量了几下,回头对柱子道:“待会用刀鞘,别弄出人命来。” 早就跃跃欲试的主子面露狞笑:“二爷放心,就这群废物点心,小的一个人就包圆了。” 贾琏不再废话,夹了夹马腹,开始提速,两米长的竹竿夹在腋下。 对面的拦路众开始还笑,接着面露惊讶,随着距离接近,马加速冲来,顿时吓的往两边躲。身后的随从有一半都没能躲开,嗖的一下,贾琏便冲过去了,被两匹马撞翻的七八个,竹竿还戳中了两个,好在速度不算快,不然贾琏的手心要掉一块肉。 惊险躲开的众人,面无人色的看着贾琏的背影,想着刚才要是被撞一下会如何,再看地上躺着的随从,哎呀哎呀的叫,为首者顿时觉得脸面全无,气的脸都绿了。 但这并没算完,冲过去十几米,贾琏便拽住缰绳,掉了个头回来,再次低速小跑冲来。 这一些伤了一半以上的众人,吓的面无血色,贾琏这是要玩命啊。 第170章 不问青红皂白 第170章不问青红皂白 跑,往哪里跑?人还能跑的过马? 主动找别人麻烦的时候,没想过会被反杀么? 贾琏还算是很温柔的,竹篙一个没把握住捅歪了,啪的一下断了,只好松手丢掉。 冲过去之后,掉头,下马,看戏。 柱子比贾琏狠多了,手里的刀没出鞘,一点都不耽误他抽人。 这个想跑,追上去啪的一下,直接抽翻,为首者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柱子上前时对方要啰嗦,直接一刀抽嘴上:“闭嘴!” 干脆利索的给人抽翻了,上前揪着领子,一路拖了十几米远,丢在贾琏的面前跪着。 “把人全都带过来,当街闹事,破坏公共秩序,不可饶恕。对了,找个人去报官。” 贾琏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报官是必然的。 柱子拎着刀走回去,所有人都在威胁下,乖乖的站一起,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被人扶着走。但凡敢多一句嘴,柱子的刀就拍过去。贾琏冷冷的看着,柱子不去打板球可惜了。 没等柱子找人报官,顺天府的人就到了,只不过站的远远的不敢过来。毕竟这地方距离紫禁城也没几步路,有人闹事顺天府必定要过来的。 “贾琏别打了,我爹是泰兴伯侯顺,我叫侯虎,我们在北静王府见过啊。” “说,为何带人堵我?”贾琏从路边拖了条板凳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问话。 “不说就不说吧,免得伱为难。对了,你去找顺天府的班头自首,行么?” 顺天府的衙役们扭扭捏捏的,想来又不敢,最后还是来了个班头,上前见礼:“贾大人。” 贾琏语气非常的温和,眼神诚恳的看着猴虎,那意思,我不让你为难,你也别让我为难。 猴虎生怕继续挨打,赶紧接着跪好,眼睛里倒是没有不甘,就剩下畏惧了。 问题是,你也不看看贾琏是谁的么?这么勇的么? 猴虎被贾琏反问的讪讪不语,头也低下来了。剩下的四个锦衣男子,也被柱子押着过来了,勒令他们跪下。有一个还想反抗来着,柱子带鞘的刀捅膝盖窝上,哎哟一声跪了。 “我家里花钱给捐了个八品官儿,正在走门路落个实缺。工部那边走了关系,结果……。”说到此处,猴虎感受到贾琏眼神里的杀气,小心的停下。 “说吧,谁撺掇你来的,没人给你撑腰,你不敢惹我。”贾琏不紧不慢的问,顺手拿起街边一把笤帚,看看之后丢一边,捡起一根棍棒在手里掂了几下,这才看着猴虎。 班头秒懂,立刻抱手道:“小的明白,多谢贾大人。”说完在猴虎哀求的眼神中,果断的掉头就走。猴虎回头时,看见贾琏戏谑的眼神,顿时恢复了清醒。 回头想骂娘时,柱子的刀冲脸上过来了,啪的一下,老实了。 这条街上不少官员的宅子,家里的人胆子大,都出来看热闹。 猴虎二话不说的扯着嗓子喊:“班头,我要自首。” “我说了全家倒霉。”猴虎还是知道轻重的,他不敢说出来,只好暗示确实有人在背后。 顺天府的班头先看看贾琏,发现他没反应,赶紧带人过来,先给一帮二代们见礼,然后才开口:“各位,是和解还是去衙门?” “官是陛下赐的,你来找我麻烦?觉得我好欺负是吧?”贾琏倒不是很生气,毕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帮孙子不敢找皇帝的麻烦,冲贾琏撒气。双方以前没矛盾,现在有了。 为首者嚷嚷了起来,真是被打怕了,这就是个嘴强王者,双手键盘的时候无敌,真的面对面挨一顿打,他比谁都老实。 脸上青了一块的猴虎见他能好好说话了,赶紧要爬起来说话,贾琏抬脚就踹:“问你话呢,让你起来了么?跪好!” 贾琏摆摆手:“给我一炷香时间,你赶紧回去,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堂堂泰兴伯,全家倒霉,这两个名词联系到一起,贾琏大概能有一个范围了。 整个过程中,猴虎一直在纠结,他倒是想跑,心里又害怕的不行,腿都是软了。 贾琏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要是自己被打了,也不会有人拦着的。 贾琏看着非常的感慨,古往今来,基层工作者,从来不缺灵活性。 个个和的一手好稀泥! 猴虎立刻道:“和解,什么和解?我们根本没发生冲突,不需要和解。” 身后有个人也跪在地上跟着喊:“对,我们在玩官兵打强盗的游戏。” 贾琏更是叹服,当年考公就该写一个论基层工作灵活性有关的话题啊。 班头也没东张西望的,露出笑容冲贾琏抱手:“贾大人,您看。” “不早了,各位也累一天了,要么散了?”贾琏依旧面色平和,看一眼手里的棍子,说完后露出遗憾的表情,往边上一丢,发出一声响。 班头立刻道:“不累,不累,都是应该的,小的告辞。” 贾琏看一眼柱子,这货机敏的追上去,塞给班头二两银子:“拿去吃饭。” 班头连连谢过,让人给贾琏的马牵来,伺候着贾琏上马走人后,回头看看地上的人改跪为坐,生怕被迁怒了,赶紧招呼手下走人,多看一眼都不敢。 京城的公差们真是太难了,头上全是婆婆,只能委屈的做小媳妇。要说京城里最难伺候的,不是什么官员,也不是社会闲散人员,而是这些勋贵的后代们。 这帮人有个特点,长进的家里都拿资源往上堆,不长进的家里直接散养。到年龄了,捐一个官儿,有空缺了花钱补上实缺。要不怎么来堵贾琏呢,一个是有人撑腰,一个是真的恨贾琏。情况贾琏都清楚,但这是大街上,不能真给人打残吧? 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是最低级的手段,今天的事情,有的是人要大做文章。这才是贾琏没有纠缠的原因,泰兴伯虽然也是勋贵,却并不足以让贾琏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反而是泰兴伯。猴虎回去后,如果被侯顺再打一顿,让人传的满城皆知,那就算是和解的态度。 如果一点动静都没有,接下来就别考虑什么勋贵之间的交情了,准备开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正在青楼里左右拥抱的贾赦,咣当一声,门被踹开,冲进来两个人。 贾赦直接被吓软了,看清楚进来的人时,顿时大怒:“姓史的,搞什么?” 进门的是忠靖侯史鼎,双眼怒火道:“恩侯,你还有心思喝酒快活?” 史家的情况暂时要好一些,老大在外为官,一省大员。老二加封忠靖侯。 贾赦收起怒火,示意两个女人出去后,整了整衣衫起来说话:“出啥事情了?” “你家贾琏好大的威风,当街打了泰兴伯家的老二,还有四个县男家的孩子,让人跪了一地说话。你不赶紧回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泰兴伯,哪来的胆子惹贾家,一准是工匠做官的事情,琏哥儿犯了众怒。” 史鼎还是知道一些跟脚的,自打工匠封官后,勋贵群里一直在说这事情,七拐八绕的,最后都要落在贾琏的头上,用的也都不是好词,【吃里扒外】出现的频率极高。 贾赦当然不肯背这个黑锅,冷笑道:“一家人,却说两家话?别人的前程是前程,琏儿的前程就不是前程?区区几个八九品的小官,史家缺么?” 史鼎当然听出他的不满,语气也带来了点不悦道:“什么叫两家话?贾家史家本一体,素来互为援助,共同进退。我这不是担心贾家么?” “担心贾家?我看你是担心自己。”贾赦看看被踹坏的门,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好听。 史鼎顿时气急败坏,狠狠的一挥衣袖:“好心当作驴肝肺,算了。” 看着拂袖而去的表兄弟,贾赦的心里更不舒服了,踹坏了门,还要我来赔钱。 贾赦倒是不想付钱的,这不是忠顺王家的买卖么? 自打官员不许夜宿青楼的规定出台后,忠顺王家的买卖兴旺了起来。别人的买卖,龙禁尉敢查,亲王、郡王的买卖龙禁尉从不查。夏守忠那个老阉贼,倒是醒目的很。 什么,亲王、郡王不需要经营这等买卖?他们当然不会经营这种买卖,王爷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对吧? 下九流是贱行,但银子不贱啊。 贾赦目送史鼎走人,也没心思继续快活,赶紧收拾收拾,回去找贾琏问问。 贾琏这边回家刚洗澡更衣,正在吃饭的时候,门口贾政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贾政可是从不走后门来东跨院的,每次都走正门。如同贾赦每次去荣禧堂,都是坐车或者骑马,走贾府的正门一样。 说起来,这也是贾府的一景了。 贾琏放下筷子,起身抱手,抢先开口:“什么风把二叔吹来了?” “琏哥儿,你糊涂。”贾政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贾琏听的眉头紧皱,冷眼凝视。 “勋贵最要面子,你让泰兴伯家的老二等人跪在大街上,这是把人得罪死的做法。”贾政一番话,贾琏听着眉心都在跳,这二叔不要也罢。 “二叔,这话你要是当着老太太讲,我服你,算条汉子。跟我这耍横,碍着你是长辈,我也不跟你计较。”贾琏说的极不客气,您字都换成了你。就差没有直接说他窝里横了。 贾政当然是听出来话音的,被侄子反驳了,脸上有点挂不住道:“怎么,我还能害你不成,大家都是勋贵,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把人打的跪下说话?” 贾琏直接给脸拉了下来道:“二叔,我要是你呢,一定会先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然后再来兴师问罪。我这里的饭菜一定不合你的胃口,我便不留饭了,你慢走。” 贾政觉得脸被撕下来了,顿时面色涨的发紫,重重的“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门的贾政在大门口遇见了赶回来的贾赦,兄弟见面,分外眼红。 “哟,这不是贾郎中么,怎么有空上寒舍来,我倒要请教一二。”贾赦有机会阴阳怪气,自然要发泄出来。(PS:原着中贾赦有过几次夺权的努力失败了,各种分析很多,不赘述。) 贾政在客场没选择硬怼,而是直接先撤退,丢下一句硬话:“见教不敢,管好你儿子。” 看着脸色难看,匆匆而去的贾政,贾赦心头升起一丝快意,暗道:看你还有几天好嚣张的,回头琏儿大婚,后宅的大权自然到手。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脸霸着荣禧堂。 贾琏这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还没吃一半呢,贾赦冲进来了。 无奈的贾琏再次放下筷子,悻悻的起身抱手:“父亲怎么来了?”姿态上没问题,说出来的话可不好听。贾赦很想展现一下做父亲的威严,但是想要今后要花银子得指望贾琏,父亲的架子也没啥可摆的。 “吃着呢,刚才老二过来干啥来着?”心里虽然着急,贾赦也没立刻问。 “他来还能有啥好事?替别人登门兴师问罪呗。怕被我牵连拖累,特意来耍长辈威风。”贾琏把话说的很清楚,意在堵住贾赦的嘴。没猜错的话,这位也是一样的来意。 贾赦果然被噎住了,话到嘴边又缩回去,酝酿了一番,才说出自觉得体的话:“勋贵面子为大,无论如何,你不能扫人家的面子嘛。” 贾琏听了又把脸拉下来了:“父亲,当时的事情,看见的人很多,您去打听清楚再来说话好不好,我这饭吃一半呢,劳您驾移步?” “小畜生,怎么敢?”贾赦气的胡子乱抖,抬手指着贾琏,这次遭遇的是一道冷冷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如同正待嗜血的野兽。 贾赦被吓的后退两步才站住,瞬间陡然的心悸,感觉心脏狠狠的下坠,好一阵才归位。 曾几何时,那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可以随意打骂的贾琏,如今一去不复返了。 “小畜生,你等着。”贾赦丢下一句狠话,显得有点狼狈的去了,他倒是想展现威风,但真的不敢啊。刚才贾琏的眼神太吓人了,贾赦担心再留下会上演弑父的惨剧。 再次拿起筷子的贾琏,叹息一声,筷子一丢。 一直没出声的桂香过来,悄悄的低声道:“爷,菜冷了,要不去热一热?” 贾琏被声音从臆想中拽回现实,吓人的眼神渐渐的恢复平静,刚才一瞬间,贾琏真的是在想,干脆直接弄死贾赦算了,省的碍手碍脚的。 第171章 要炸窝 第171章要炸窝 恢复太祖旧制,说着简单,做起来很难。这才开一个头呢,凶猛的反扑已经到来。 侯虎之流不过是炮灰,贾琏没有当场追问幕后指使不是害怕,而是承辉帝一定更关心。 有承辉帝的关心,自己没必要费劲去查幕后。 现在皇帝需要的是一个顶在前面吸收伤害的肉盾,扮演好这个角色就行了。 毕竟是皇帝要做的事情,勋贵中不乏精明的老家伙,贾琏判断侯虎就是个试探。 既然是试探,那就必须狠狠的打回去,狠狠的羞辱,同时还不追根问底。 避免来自勋贵的后续麻烦,同时还能让皇帝看到自己的付出,完美应对。 贾赦和贾政是有心机的,只是不多。 这哥俩更在意的还是荣禧堂,外面的斗争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太高端了一点。 原着里的袭人投了王夫人,结果贾母轻轻的一番摆弄,袭人被踢出了荣国府。 “人,贵在自知之明,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贾敏倒是没多说,但就这么一句话,直接给贾政干的没脸呆下去,起身冲贾母一抱手,真就是掩面而去。 “工匠为官,虽为太祖旧制,陛下要恢复,贾家何必做出头鸟呢?琏哥儿终究年幼,恐为人所惑,故而为之。儿观贾家上下,唯母亲的话,琏哥儿能听的进去,希望母亲能权一权他,万万不可深陷其中……。” 真正的集火打击还在后面的,现在这点事情算个屁。 王夫人从头到尾,甚至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截止目前,是个人都会认为,贾琏是帝党中的急先锋。 王夫人坐在一旁看着这场面,眼神不善的看着贾敏,这对姑嫂之间要不是贾母在场,能当场撕破脸打起来。贾敏感受到了王夫人的恶意,丝毫不在意的对贾母道:“琏儿大婚之后,我便搬回林家的宅子去住,娘家若一刻不能容我,琏儿那边应有容身之处。” 从原着来看,贾家一开始是摇摆党,很明显的招致了两代皇帝的不满,就你家现在的这个情况也配摇摆么?所以,丢出一道选择题,元春省亲。当然这仅仅是个人的观点,对错对于现在的贾琏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 贾琏用最不客气的语气,将哥俩打退,避免后续的麻烦。 不过怎么讲呢?以大周朝的制度设计而言,皇帝要做的事情,很难拦得住,除非是另外一个皇帝。太上皇的存在,给承辉帝的施政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阻力。 一顿饭被打断两次,贾琏心情大坏,干脆就不吃了。 一句话偏心偏的从荣国府偏到扬州去了,王夫人在贾母面前,真就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是所谓的血脉压制,而是体制道德带来的规则之力。 “咣当,啪!”连续的声音打断了贾政的话,贾母看的很清楚,贾敏端起茶杯,狠狠的往小桌子上一丢,翻滚的茶杯落地,碎了一地。也就是贾敏刚才没坐塌上,不然这塌上没法坐人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贾政一脸错愕的看过去。 贾母拉下脸,怒气冲冲道:“胡说什么,我还没死呢。” 被集火了也没啥好抱怨的,贾琏心里很清楚,就贾家现在的局面,没资格摇摆。 袭人是以姨娘媳妇的身份面对王夫人,所以毫无反抗之力,贾母则是荣国府上最大的一片云彩,袭人更是毫无反抗的能力。至于贾宝玉,他也配算个男人么? (PS:都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红楼梦,我心目中的红楼梦,是一本原着作者的自我忏悔录。如同卢梭的忏悔录,是用来感动自我,发泄情绪的。正因为如此,反而衍生出了其他的价值。) 那话怎么讲呢?人家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你了,连骨头都没打算给你留着,居然毫无反抗之心,反倒选择了逃避。逃避也没啥大错,那还有脸写出来。颇有《J公日记》之妙,甚至还不如,J公在日记里还是反抗了的。 惨么?那是真的惨。该么?那是真不该。 贾赦,贾敬,贾政,还沉浸在贾家昔日的荣光中,自认为有摇摆的本钱。 涉及到贾琏的时候,贾敏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贾政夫妇留。自己是个啥货色,心里一点B数没有是吧?既然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面子了。 贾政难得的表现出极有耐心,与贾母一番周旋后,面露难色的说起贾琏的事情,贾母听的很仔细,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频频用眼角的余光看女儿的反应。 荣禧堂这边,贾政难得在晚饭后出现在贾母的面前,问安之后,贾母兴致很高,与贾政说了一些闲话,问问他最近如何之类的话。 当然这是现代人的视角,看着觉得挺荒诞,当时的人,也许真就剩下了一把辛酸泪。 后人能代表的,只能是后人。没有身临其境,自然无法完全体的共情。 贾敏看着低头不语,肩膀在微微抖动的王夫人,心头更是不屑。 琏儿为了贾家,不惜以身犯险,作为长辈的居然在拖后腿,简直没法看下去了。 一群虫豸! 贾敏也没心情留下来,起身道:“母亲,女儿道乏。”说完转身就走,一脸蒙圈的小黛玉,赶紧跟着一一见礼告辞,小短腿飞快的追上母亲。 聪慧的黛玉感受到母亲的焦虑,上前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亲,琏哥哥教过我,心里有话,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女儿听不懂,却可以听。” 贾敏拉着黛玉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祖父仙逝后,你两个舅舅不堪大用,尤其是你二舅,守着贾家大把资源,却把力气用在王家身上。我不是怪你祖母偏心,外面的事情,伱祖母也使不上劲。你大舅更加不堪,眼瞅着贾家一日不如一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也只能干着急。多亏琏儿长进,撑起了贾家的门脸,令人看到了希望。” 黛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贾敏继续道:“都说胳膊肘不往外拐,你大舅虽然不堪,却也没有往外拐,你二舅也不是向着外面,他这个人,心里只有自己。懂么?” 黛玉懂又没懂,点点头,小脸表情严肃道:“琏哥哥真是太难了,未来的嫂子又是王家人,怕是嫁过来后,琏哥哥更难了。” 这角度真是太特别了,贾敏都没想到,忍不住吸凉气一口道:“嘶,还真是啊。不行,我要给你父亲写信,让他想法子调回京师,总在外面为官,不是长久之计。” 黛玉看看母亲道:“为何不找琏哥哥呢,女儿觉得,琏哥哥一定有法子。” 贾敏听了抬手一拍脑门:“糊涂了,糊涂了,赶紧的。” 东跨院,贾琏没有在外面喂蚊子,书房里摆了两个冰盆,一张躺椅,一杯热茶,一本书,正一个人看的在兴头上。不是没有其他娱乐,而是贾琏不想出门。 准确的说,自打开始看史书后,贾琏迷上了看史书的乐趣。 每每看到史书中关于对外战争胜利的记载,贾琏不禁掩卷叹息,古人史家们是懂春秋笔法的。你都打到别人的家里去了,最后就是寥寥一句话给总结了。反倒是被人打上门的事情,记的是真清楚啊。看来记仇这个事情,真是一脉相传。 难怪古人总是叫嚣,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啥意思,往前推十代,老祖宗的仇,也是可以报的。 难怪东亚这片土地上,适合农耕的土地,都被纳入了中原王朝。 南亚那片土地,要不是大海和喜马拉雅山脉拦着,就老祖宗们对土地的渴望,怕也是要过去施行教化的。少数情况下,国土面积太大了,也不是好事啊。耽误了老祖宗开着战船出海到南亚,一手刀剑,一手论语,实施教化。 当然了,贾琏完全能理解,发展是有周期的,任何一个朝代达到巅峰后,保守力量必定会逐渐的占据上风,向外发展的力量遭到遏制之后,内部矛盾必然显现,成为主要矛盾。 内卷的结果,必然是唐朝后期的牛李党争,北宋后期的新旧党争。 国家一旦进入党争的状态,那就无所谓对错了,只剩下屁-股了。 你还不能说古人缺乏智慧,换现代人也一个鸟样。陷入内卷的焦虑之后,情绪当道。看看互联网就知道了,当国家经济陷入停滞甚至倒退的阶段,贩卖焦虑的妖魔鬼怪粉墨登场。 大周的问题很多,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对手,必须给大周找一个外部的对手。 孟子早就说过,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受限于认知,死守农耕这一亩三分地,失去向外拓展的动力,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以史照今,可见丝路战略的伟大,正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一攻一守,此消彼长,假以时日,必胜之局,越想越妙。 浮想联翩的贾琏忍不住拍案叫绝时,门口帘子掀起,贾敏拉着黛玉进来,口中道:“这天太热了,若不是琏儿让多走动,忍不住想坐软轿呢。” 贾琏一见立刻跳起来道:“哎哟,这大热天的,便是夜里,穿戴整齐的出来,也不该走这许多路到侄儿这来啊,您倒是不要紧,黛玉妹妹的身子骨,运动过量也是要中暑的。” 贾敏听了这话,做出掩面落泪状:“是啊,老了,在侄儿眼里比不上表妹重要了。中暑不中暑的,也不受关心了。” 贾琏一脸的欲哭无泪,我是这个意思么?黛玉满头的汗,进门后感受到凉气,正舒服呢,被母亲这么一手,忍不住扭头,举起袖子,挡着脸一抽一抽的笑。 黛玉的聪明明显能感受到,挡着贾琏的时候,为人母的贾敏,多了几分活力和自在。 通俗的讲,就是在贾琏的面前不端着,不像在荣禧堂,姑奶奶的架子垫着脚都够不着。 桂香端来冰镇酸梅汤,气氛发生了变化,贾敏不客气的接过来,轻轻的抿一口。 这个时候的贾家大小姐回来了,瞬间恢复了淑女的形状。 说起来,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小姐们,一举一动都有规范,从小到大,举手投足之间,带出来的都是那一份被称为“优雅”,实则是“束缚”的气质。 她们这样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而是因为男人喜欢,转而变成了自我要求。 社会地位这个东西,从来都是靠自身努力获得的,而不是靠工于心计,撒泼耍赖。 贾琏不知道贾敏私下里与林如海是如何相处的,但是不难看出,林如海对贾敏的尊重。 贾敏用热毛巾擦了擦汗之后,喝干了碗里的酸梅汤,舒服的吐一口浊气,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姑父那边事情了后,调回京师的事情也该提前布局了。” 贾琏听了点点头:“确实如此,侄儿以为,姑父有两个选择,一为进户部,有恩师张相在,姑父能很快的进入角色,找到定位。二为回御史台,朝中没有为自己说话的人,总是差点意思。陛下因三皇子办报而喜,御史台如果能掌握在陛下手里,则更喜。” 贾敏见贾琏还是那一套,提出建议,仅供参考,也没有多说啥,笑道:“我信里说清楚,怎么选看你姑父的。” 贾琏的视线落在黛玉的身上,见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酸梅汤,忍不住赞叹:“黛玉妹妹的优雅气质,真是天生的。” 贾敏听了佯怒道:“难道不是我教的好么?” 小黛玉被夸之后,面红耳赤的扭头,心里却忍不住美滋滋。 贾敏换了话题,提起贾政在荣禧堂的话,最后定性:“你二叔只是能力不足,并无恶意。” 贾琏淡淡道:“这算的什么,更猛烈的还在后面呢,再说了,人家也不是冲我来的。” 贾敏立刻露出了好奇之色:“此话怎讲?” 贾琏笑道:“二叔这个人,能力不提,最大的问题是自负。他不是被人撺掇,而是真的那么想。勋贵众里的老江湖太多了,沾上毛比猴都精,不会自讨没趣,也不必多担心。反倒是文官那边,千辛万苦的科举熬出头,进士还好点,七品以上。那些举人们,只能从八品做起,实缺就那么多,任何一个实缺都是宝贵的,所以啊,文官才是要炸窝的。” 第172章 这是要造反啊 第172章这是要造反啊 士农工商,平等是不存在的,等级森严才是现实。你以为四民囊括了全部? 商人就是最低贱的等级么?不,还有下九流,也就是贱籍。 唱戏的,卖艺的,卖身的,在古代都是下九流。 即便是是梨园行里最红的角儿,青楼里最红的姐儿,那也是下九流。 《霸王别姬》里有一句台词,“都是下九流,谁看不起谁啊。” 四民之下不算人,用现在的话说,四民之下没有政-治权-利,不是剥夺,是天生没有。 那四民之内呢?从成功上岸的读书人的角度看,士之下,皆草芥。 民遇见官,自称【草民】。 草民想要实现阶-级跃迁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 但是在古代的生产力环境下,供一个孩子读书,可能会把一个小康之家拖入贫困。 夜深了,贾琏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的坐着,把能想到的各种可能都想到后,这才默默的起身回去睡觉。桂香跟在一旁,伺候梳洗更衣,见无旁人便低声问:“爷若是心中闷愤,冲婢子发泄便是。总是锁着眉头,婢子见着心中发慌。” 但贾琏用实际行动,给勋贵们的脸上抽了一巴掌,告诉他们别来沾边。 “傻不傻,取两根红烛来点上!”贾琏的声音不大,桂香听了踉跄着直奔自己的箱子,打开后取出箱子底藏着的一对红烛。 但在古代,这是官方规定的礼数。所谓的一介草民,见官需行跪礼。 入夏之后,贾琏都是一个人睡,见他躺下后呆滞不语,桂香叹息一声,转身要走时,手被抓住,听贾琏道:“明天换个发式。” 从略有薄产,变成无产。无数的家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没能实现阶-级跃迁。 从异端更该死的角度看问题,勋贵集团中的一部分人,更加仇恨贾琏,更希望看见他死。 别看工匠只能做一些八九品的杂官,但官就是官,再小的官,也能居于民上。 从法律上来讲,王熙凤还有合理的机会,桂香如果离开贾琏,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个读书人,你会怎么想呢? 古代是怎么善待读书人的?一个不能直接做官的秀才,见官不跪。 贾敏见她担心,笑着安抚道:“贾家一门双公,琏哥哥不欺负别的官儿就不错了。最多被御史弹劾,顶多算是挠痒痒。” 仅仅是被御史弹劾么? 贾琏不认为如此简单,现在的文官们需要一个靶子来宣泄情绪,彰显文官集团的力量。 一个现代人,见了当地县高官要下跪,这种礼节,无法想象吧? 原本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勋贵集团的助阵,事情也闹不起太大的风浪。 母女二人没有多呆,告辞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黛玉仰面问母亲:“琏哥哥没事吧?” 贾琏很想用语言安抚一下桂香,但突然发现仅仅是语言不会起任何效果。桂香的身份太特殊了,也是荣国府里最了解贾琏的人。两人的关系事实上是人生依附,贾琏好,她就好,贾琏出事情,她肯定好不了。或者说,两人之间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 至于其他的勋贵,应该会保持观望,伸手相助是不可能的,不落井下石都是厚道人了。 现在一群工匠,竟然可以通过手艺精湛做官,与读书人来争夺蛋糕。 “爷把灯熄了吧。”桂香的带上了点鼻音。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把工匠做官这个事情带来的影响说清楚,别嫌啰嗦。 沉重的风箱发出呼呼的声音,百炼钢都被桂香炼成了绕指柔。 两个小丫鬟,端着兑好水的铜盆,拿着毛巾,帘子后面的桂香身上就一片肚兜,伸手接了铜盆道:“你们回去歇着吧,不用跟前伺候了。” 小红和喜儿互相看看,发现对方眼睛里全是羡慕。对于桂香,二人没有任何想法,同为奴才,桂香是能决定她们生死的人。 天还没亮,下人们就起来忙活了,扫地洒水,好一通忙活。 桂香稍微起的晚了那么一点点,一瘸一拐的抱着没洗的床单,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摊开了晒。昨夜主人房里红烛亮了一夜,桂香换了个发式,站在床单前好一会,仿佛在欣赏一副作品。从今天开始,桂香再使唤别的丫鬟,那就是名正言顺了。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想要的,会特别的心安,如果得到的超出自己想要的太多,会惊恐陷入长期的不安。贾琏知道自己在王熙凤那边失言了,不过并不要紧,写了封信去看看反应就行。如果王熙凤回信表达了强烈不满,那说明过去的调-教是失败的。 平时只带一个柱子的贾琏,今天特意点了四个家将随行。所谓防患于未然,就是如此。 送走贾琏后,桂香把院子里的下人们叫来,叉腰好一通训斥,威严 1。 上班的半道上,贾琏被斜刺里窜出来的夏刚同学拦住了:“贾兄,赶紧的回去。” 贾琏笑呵呵的翻身下马:“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等着请我吃早饭?” 夏同学气喘吁吁,一副跑了很久的架势,如果他头上能出几滴汗水,贾琏就信了。 看破不说破,人家也是好心,贾琏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更不能躲。他们未必敢把我怎样,但那些刚做官的工匠,怕是要被他们欺负的不轻。” “我的好兄弟,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着那些工匠?”夏同学听的急了,怎么不分轻重? “夏兄,此言差矣!”贾琏面色一肃,夏同学一脸错愕之际,贾琏才解释:“新晋的工匠官员,乃陛下亲手简拔。他们若受到伤害,陛下的颜面何存?” “啪!啪!啪!”夏同学突然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三个耳光,接着也没解释,冲贾琏抱手:“多谢贾兄解惑,这份恩情记下了。告辞!” 说完夏同学转身就走,上了边上下人牵着的马,“驾”的一声,飞速远去。 贾琏回头看看张三这家将头子,得到的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伸手摸了摸胸前,尽管天很热,怕死的贾琏,还是加了一副软甲,这不是担心意外么? 转入工部巷后,明明应该是一个热闹的早晨,此刻却非常的安静,气氛肃杀。 贾琏勒马,平静的看着前方默默站着的百十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举人。 安静肃穆的气氛因为贾琏的出现而被打破,短暂的对峙后,一名举人站出来,指着贾琏喝道:“贾贼,蛊惑君王,扰乱纲常,罪该万死。” 早有准备的贾琏丝毫不慌,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翻身下马。 身后的随从家将们,跟着一起下马,下意识的摆了个锋矢阵。 一群举人仗着人多来堵贾琏,本来气势汹汹,只要贾琏露出丝毫慌乱之色,他们自然一拥而上。偏偏贾琏丝毫不惧,非但不惧,默默下马后还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这时候绝对不能说话,因为说话气势就泄了。沉默的贾琏一直走到出头鸟的面前,眼神如刀一般,逼视对方。如果从高空看,真就是以一当百的阵势,颇有虽千万人亦独往的气势。 高压之下的出头鸟,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反应过来时羞愤难当,回头冲众人喊:“各位仁兄,贾贼仗着家世和陛下的宠信,无视我等,士可杀不可辱!大家伙上啊!” 看见这一幕的贾琏露出嘲讽的笑容,因为出头鸟被吓退的众人,都生出了一种被当面羞辱的感觉。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敢嚣张? 举人们无论走到哪里,多数情况下都是横趟。普通人见了都会毕恭毕敬的尊一声“老爷”。 贾琏的举动,如同撕掉了他们的遮羞布,原本还有一些人担心事情闹大不好的,现在被一声煽动,都跟着上头了。前排的人被后排的人推着往前冲出去几步后,顿时就失控了。 “打他!”人群如同羊群一般,呼啦啦的往前涌,一个个面目狰狞,手舞足蹈。 家将们果断的上前,将贾琏护在身后。很快一行人被人潮淹没,事先得到嘱咐的家将们不为所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凭拳脚在身上招呼,只是牢牢的护着身后的贾琏。 居中的贾琏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微笑,似乎正在被围攻的人不是他。 场面极度混乱的时候,嗡!嗖!一声弓弦响,箭头破空声,众目睽睽之下,贾琏中箭了。伸手捂着中箭的地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往后倒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怎么回事?这剧情不对啊! 家将们顿时乱作一团,张三蹲下检查贾琏伤势,其他人二话不说,蹭蹭蹭的亮刀。 家将们整齐的发出了怒吼声:“再有近前者,杀无赦!” “出事了,大家伙快跑。”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现场的举人们轰然作鸟兽散,留下一地鸡毛,还有一个躺在家将中的贾琏。 夏守忠这边,听侄子说完后,看看他脸上的巴掌印道:“不对成啊!” 说着抬手给他另一边的脸上补了三个印子,然后才接过身边内侍的毛巾擦擦手,口中很是怒其不争道:“怎么不蠢死你?” “来人,整队,出工。”夏守忠一声令下,五百龙禁尉飞快列队整齐。 早就吩咐人进宫报信的夏守忠,在随从的护持下出现在龙禁尉面前:“有贼人在工部巷闹事,大家伙辛苦一趟,别让他们闹出大事情来。” 着急忙活的夏守忠带着人一路飞奔,沿途不断见到三三两两的举人们,看见大队龙禁尉,这些举人们掉头就跑。好多人跑急了,帽子落地都顾不上回头捡。 夏守忠的第一反应是“坏事了!” 果不其然,赶到现场后,人群已经散去,荣国府的家将们手持利刃,护着身后的贾琏。 即便是面对龙禁尉,一名家将照样横刀抬手:“来人止步!” 龙禁尉里勋贵颇多,不过这些人不在夏守忠带出来亲信范围内。 一贯横着走的龙禁尉,哪里能接受别人对他们亮家伙。 二话不说,打头的一队人马,也都亮出家伙来,队官上前抬手一指:“龙禁尉办事,阻拦者形同谋反!还不快快退下?” 拦路的家将只有一人,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而是面带凄惨,语气坚定道:“小公爷遇刺,正在急救,想过去可以,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什么?贾琏遇刺?”人群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但见龙禁尉如同金龙分波一般,让开一条路,人群中的夏守忠一手拎着下襟,衔枚疾走,进而小跑,口中疾呼:“贾琏在哪?伤势如何?快带我去看看。” 宫中,裘世安不顾体面的发出了惊呼:“什么?再说一遍!” 书桌后的承辉帝不悦的抬头看一眼,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裘世安上前来,带着点哭丧的表情,急切道:“圣人,贾琏遇刺。” 承辉帝先是一愣,感觉自己听错了,放下笔,缓缓抬头看着裘世安,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再说一遍。” 裘世安放缓语速:“圣人,贾琏上值途中遇刺。” 承辉帝的脸色从错愕,缓缓的变成愤怒,缓缓的握拳,缓缓地松开,缓缓的起身,缓缓的在乾清宫里踱步,缓缓的停下后,缓缓的开口:“查!” 区区一个“查”字,可谓惜字如金,却有千斤之重。 内阁,新任工部尚书正在面见首辅孔照,原礼部郭侍郎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成为胜利者。 实际情况是三位候选人都被陛下否了,并召见孔照,承辉帝钦点了郭侍郎为工部尚书。 一场内阁文官之间的斗争,最终结果是便宜了文官败类郭侍郎。 真是令内阁的几位阁臣们气急败坏,孔照私下里告诉几位同僚,陛下对于内阁不能达成共识一事,虽然没明说,实际行动在认为内阁缺乏担当。 至于为何钦点了郭侍郎,陛下没说,也没人知道。 郭侍郎昨日完成了交接,今日便来求陛见,然而陛下那边表示不必了,按惯例转到内阁,聆听首辅大人训诫。孔照也是按照惯例,说几句场面话,正说着呢,李清一阵风似的进来,孔照不悦的抬头凝视时,李清开口:“出事了,贾琏遇刺。” “啥?”孔照同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玩的这么大么? “龙禁尉那边夏守忠派人急报,陛下那边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李清进一步说明。 “具体情况如何?”孔照也顾不上郭尚书了,额头上全是冷汗,赶紧追问。 “不知,还要等后续。”李清也是一头的汗水,说完缓了缓呼吸。 郭尚书在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语:“当街杀官,这是要造反啊。” 第173章 君臣博弈 第173章君臣博弈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贾琏的预料,箭头扎进身体的感觉,疼,真他娘的疼,钻心的疼,但随后的麻痹是啥情况?贾琏觉得有点头晕,努力睁眼却没有抗住,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检查伤口的张三一直在骂娘:“平日里百步穿杨,关键时刻出岔子,连累爷受罪,不对!这伤口不对,二爷,二爷,别睡啊。”张三一边喊,一边吸伤口上的血吐掉。 夏守忠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张三的喊叫声,当即浑身打了个寒蝉,完蛋,要出大事。 现在也不顾上那些举人了,夏守忠立刻接过现场,找来软轿,抬着贾琏就往宫里跑。 到了龙禁尉的大本营,这里早有御医等着,接过贾琏的御医看一眼脸色就变了:“不好,箭头有毒。”夏守忠道:“废话,贾家的家将用嘴吸过伤口,不然人早没了。” 距离贾琏遇刺之后的一个半时辰(三小时)后,乾清宫,夏守忠亲自来汇报情况。 一直处在焦虑状态的承辉帝,午饭都没叫。若不是裘世安死活拦着,承辉帝都要去龙禁尉驻地看看贾琏如何了。不知何时产生的一个规矩,臣子生病或受伤了,皇帝是不能去看的。去看了,就是逼臣子去死。关键这种说法,居然得到了认可和执行。 看见夏守忠的时候,承辉帝面色一喜,上前问:“贾琏如何?” 夏守忠是懂汇报的,直奔主题:“没中要害,伤情也稳住了。” “这就好,这就好。”承辉帝自言自语之后,转头问:“查的如何了?” 更难受的是,此刻大家也没法正常交流,因为这个节骨眼上,但凡说错一句话,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好在裘世安比较照顾几位阁老的情绪,每每有消息,都会让小太监来通传。 “事情巧了一点,国子监的落榜举人好联络,京城里散落各个同乡会馆的举人,各有各的谋生所在。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就不容易了,偏巧还出了刺客,那便更蹊跷了。”夏守忠说的这些,当然不是他自己分析的,而是专业的下属们得出的结论。 “一群阁老重臣,还不如一个后宫女子懂事。”承辉帝这话就很不讲理,这能比的么? 裘世安都哭出来了,赶紧要跪下,也就是承辉帝及时伸手拦着才没跪成。 如果大开杀戒能达到利益目的,承辉帝绝对不会手软。四位阁臣都是文官出身,当然不能接受皇帝大开杀戒的结果,开什么玩笑呢,一百多个举人在现场,全都杀了还行?这一点上,即便是张廷恩这个孤臣,也与其他人保持了高度一致。 这个时候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阻拦皇帝一气之下大开杀戒。 说起来这个担心不是多余的,毕竟皇帝这种生物,真的很难琢磨。表面上看承辉帝颇为仁厚,但该狠心的时候,绝对是不会手软的。这点看看方白衣就知道了,就他孙子那点事情,至于让首辅下台么?无非就是利益驱动。 “暂时毫无头绪,奴才该死。”夏守忠跪在地上连着磕头,承辉帝很不耐烦的摆手:“起来说话,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夏守忠的一番话,算是洗干净了贾琏自导自演的可能。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情绪发泄,私下里的吐槽结束后,承辉帝情绪稳定。 “圣人主子,元妃无辜啊。”裘世安这句话就特别的厚道,刚才皇帝那句话传出去,元春就得找个冷宫自己去呆着,等待下一步的处置,一个不好就得自己吊死。 “放他……。”承辉帝及时刹住,差点爆了粗口。 几位阁老在获悉消息后,第一时间集体来求见承辉帝,除了张廷恩是真的关心贾琏之外,其他人是害怕。怕什么?怕承辉帝一时怒气,大兴牢狱。 裘世安给了几位阁老极好的待遇,等待的过程也是在隔壁的一间静室内,奉上了茶水,一群阁老坐着等。只不过,阁臣们心照不宣,都选择了安静的沉默不语。 “元妃那边怎么样了?”承辉帝换了个话题,裘世安无奈的接过去:“人回去了,只是恳请奴才,有消息及时通报一声。” 承辉帝听着不说话,夏守忠继续:“御医看了伤口,说是军中好手所为,也就是距离在百步之外,不然伤口更深点,贾家的家将再怎么把毒血吸出来,贾大人也救不回来了。再一个,贾大人的身子骨底子好,恢复的也快,此刻虽然没醒,呼吸却已经正常了。” 承辉帝的表情狠狠的呆滞数秒,属于没控制好表情了。好在他自己也没察觉,倒是把夏守忠给吓的不轻,说话声音都带上点颤音了。 偏偏事情发生后的一个多时辰里,承辉帝就是不见各位阁臣,这就让人很焦虑。 “你都有啥想法?”承辉帝恢复了常态,语气也变得正常。 理由?还需要理由么?一个后宫里的女子,到底都怎么蛊惑了皇帝,才会让皇帝说出那样的话。你也配跟阁老重臣比?(突然想到87版的元春,长的特别的端庄大气,换一身行头,能演女菩萨,选角绝了。) 自知失言的承辉帝心虚的看看左右,没有别人,这才低声道:“宣几位阁老进来吧。” 裘世安这时候进来,承辉帝看他一眼后,才上前说话:“圣人,几位阁老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见一见吧,奴才可担不起隔绝内外的罪名。” “贾琏身上穿了软甲?”承辉帝很突然的问了一句,夏守忠身子微微一颤,消息都是他让人通报的,开始他也是强烈怀疑,但现实却让人无法怀疑。夏守忠颤巍巍的起来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圣人,箭头有毒啊。奴才以为,贾大人只是有备无患。” 承辉帝要求半个时辰通报一次,阁老们也能及时获悉最新进展。 “陛下宣进。”小太监进来传话,孔照率先起身,整理衣裳的时候,与三位同僚交换了眼神,再次确定此刻目标一致的时候,这才动步。 君臣相见,承辉帝待见礼之后还礼,抢先开口:“各位爱卿,担心朕沉不住气?” 孔照上前道:“非也,陛下自登基以来,仁厚之名,深入人心。臣等只是担心陛下气坏了身体。”一番话说的,承辉帝准备好的挖苦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苦笑摇头。 张廷恩却没打算周全孔照的颜面,上前道:“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承辉帝摆摆手:“张卿不必揽责,户部那个烂摊子,够你折腾的。” 好嘛,这下其他三位阁臣被架起来了,张廷恩,你怎么能背刺同僚? 事实就是眼见承辉帝没打算大张旗鼓的借题发挥,张廷恩立刻反水了。 各位阁老不想承担责任?呵呵,问过张廷恩没有? 李清站出来道:“陛下,臣请旨彻查此案,为首举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臣身为礼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陛下责罚。” 这话听着就很有大局观,无论如何,举人闹事,礼部尚书的责任是要担起来的。 梁道远不甘落后,上前一步:“陛下,臣没能及时察觉举人串联,臣有罪。” 这句话就很不真诚,你一个阁臣没事盯着一群举人干啥? 要说善于琢磨承辉帝心思的阁臣,还得是孔照啊,首辅大人上前说的是:“陛下,举人为国家储备之才,有缺则补。眼下国家周边不靖,彼等不能体会陛下一番苦心,聚众闹事,以鸣冤之名,行谋私利之举。臣以为,为首者当除去功名,从者十年不可补缺。” 一番话说完,承辉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孔照,看似这番处置够狠了,实际上却是在堵皇帝的嘴。孔照很清楚,承辉帝实际上是动了杀心的。作为首辅,孔照必须站出来,阻止承辉帝杀举人。所以才说以上一番举人不能体会陛下苦心的话,堵住承辉帝说出【形同谋反】的话。 嗯,多亏了郭尚书此前的提醒。孔照才有了准备,抢先提出处置结果。 有了一个参照物锚定后,多数情况下,皇帝很自然的会受到影响。 承辉帝是个仁厚之君,也很能隐忍,但你得分事情吧? “各位爱卿,朕已经愤怒过了,最新的消息,想必各位爱卿还不知道,夏守忠,说说。” 承辉帝招招手,夏守忠上前来见礼后,将目前掌握的信息徐徐道来。 得知贾琏中的箭头上有毒之后,诸位阁臣脸都绿了。好在是肩膀中箭,这要是命中心脏,这人还有救么?当场就可以准备丧事了。就这还想轻描淡写的不流血就过去了?问过皇帝的感受没有?问过贾府没有?更别提,京城那么多勋贵,此刻都在看着呢。 “为避嫌,眼下京中各家勋贵,纷纷闭门不出。” 夏守忠提到勋贵时,李清立刻追问:“贾家呢?作何反应?” 夏守忠看一眼李清道:“贾家的事情,李相去贾家看看便知。” 很客气了,就差没怼他,贾家是受害者,你还想约束人家? 实际上贾家跟别的勋贵一样,大门紧闭,没人在外流窜。夏守忠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贾家的姑奶奶贾敏请了贾母的命令,按住了家中老小,无论荣禧堂还是东跨院,隔壁的东府,都被贾敏吩咐家将给把守住了,一个人都不许外出,安心的等待结果。 承辉帝嘴上不说,心里对于贾家的反应是赞许的。宫里的元春,只是来问了问,便回去焚香拜佛求菩萨保佑,贾家人也没闹事,相信皇帝会给个交代。 再看看这几位阁臣的反应,承辉帝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失望归失望,皇帝与内阁之间的关系不会变化,即便换了全部的阁臣,有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谁来都会做出相似的举动。 这是本朝太祖在确定内阁制度之时就刻在每一个文臣心里的信念。 内阁辅助皇帝治理国家,同时也是全体文官与皇帝合作的代表。 身为孤臣的张廷恩,此刻也要站出来道:“陛下,事情还在调查,不可轻启杀戮。” 别人说这话,承辉帝能像贾珍让小厮吐贾蓉一脸那样给他一脸,但张廷恩这么说,张廷恩只能听着,听不进去也不会反驳。 怎么讲呢?这是一个文臣的基本要素。 嗯,没哪个文臣希望看见,当朝的皇帝是朱元璋和朱棣。为了预防,文臣们在皇帝准备亮刀子的时候,肯定是要齐心协力的按住皇帝的手,能安抚就一定安抚,能忽悠就忽悠。 这杀人的刀子一旦亮出来,往往很难收回去。历史已经无数次的证明,朱元璋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对付文官太有效了。可不敢让皇帝尝到甜头,回头收不住怎么好? 无论如何,事情查清楚之前,君臣之间先进行了一场博弈。 这叫定调子。 阁臣们的意思,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 皇帝的意思,朕前脚赐了工匠的官,后脚亲手点的状元,负责具体工作的贾琏就遇刺。 阁臣要维护读书人的利益,朕能理解也能接受,但请问各位,朕的威严何在? 张廷恩的话,看似在拦着皇帝杀人,实际上却是在表示,可以有限度的杀几个。 最终目的,还是在控制打击范围。不让杀人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了,退而求其次。 主动把话说出来,还是为了堵皇帝的嘴,可见在堵皇帝的嘴这一点上,阁臣都熟练的很。 孔照跟上:“陛下,张相所言极是。” 梁道远跟上:“陛下,张相之言,老成谋国,善之善者也。” 李清最后,简简单单道:“臣,也以为善。” 承辉帝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不悦的顶点,本身朕也没打算大开杀戒,怎么一个一个的跟防贼似的,不放心朕么?承辉帝心里忍不住想起大内密不外传的《太祖手记》里的一句话。 【君王退一步,臣子便进三步,君王进一步,臣子便退一步。】 以前虽然也能看的懂,只是没有今天的体会如此深刻。 是啊,从人数上来讲,君臣之间的较量,皇帝处在天然的劣势。 【朕虽以仁厚立身,也要分事情!】 拿定主意的承辉帝决定使用制度赋予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各位爱卿,欲逼宫耶?” 第174章 镇之以静 第174章镇之以静 现场气氛陡然高压,面对承辉帝的暴涨的气势,首辅孔照并没有选择躲闪,而是果断的平视迎上去,语气庄重严肃,抱手朗声道:“臣等不敢,陛下肩挑日月,总览乾坤,臣等深受陛下隆恩以为辅,断断不敢有惜身之念。” 平时怎么看都有点软的孔照,此刻真的就是一个合格的首辅,面对他认为皇帝不合理的行为,当面就给顶回去,并没有顺从皇帝,保全自身的想法。 这在古代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严嵩在后世被人大加挞伐,就是因为他只是皇帝的传声筒,身为首辅心甘情愿给皇帝做走狗。严嵩的行为与士大夫的道德要求背道而驰,才是他被后人诟病的根源所在。 孔照顶在前面,其他三位阁臣也不说话,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即便是孤臣张廷恩,此刻也是站在后面,以沉默来表达立场。孤臣,不等于佞臣。 事涉贾琏,张廷恩的第一反应也是要约束皇帝,不可使之借机兴大狱。 别人怎么想,张廷恩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陛下你还没这个实力。 对峙,君臣之间的对峙,双方互不相让,不是大家不知道退一步,结果对双方都好,这不是零和博弈。但谁知道结果会如何呢?如果孔照担任首辅期间,发生了皇帝大肆屠戮读书人的事件,孔照这位首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真就要青史留骂名。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待见门口赖大气喘吁吁的进来:“各位主子,宫里来人了。” 一口气突然泄掉,想再重新起来,根本做不到。此前的气氛,经历过君臣之间的博弈,一点点的积累才达到巅峰。承辉帝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连张廷恩都沉默不语,这就很说明问题。素来与皇帝一条心的孤臣的选择,承辉帝肯定是心里有数的。 “可知是哪个做的?”贾赦急吼吼的发问,贾政虽然没问,表情亦是如此。 得了好处的内侍谢过贾母,绝不多留,转身便回去复命。 没一会又有家将入内通报,琏二爷回了东跨院自家的院内,派他来传信,请祖母与各位长辈安心。贾母听了立刻吩咐更衣,换下一身正装,吩咐人准备软轿。 裘世安起身微笑道:“贾恩侯好福气!” 回到乾清宫,这里已经散了,夏守忠也不在跟前,裘世安上前,低声禀报后,承辉帝听了频频点头:“诚如是!贾恩侯外强中干,贾存周有心无能,东府更是不堪的烂泥潭,为难贾琏了,小小年纪要担起这一切。” 贾琏拉着贾母的手,先与贾敏交换一个眼神后,这才柔声安抚;“事先孙儿便有预感,内置了软甲,怕的就是有人借机兴风作浪。如今朝局混沌,陛下必能看清局面,做出妥善的应对,贾家无须做任何事情,只要安静的等待,必能有所收获。” 裘世安没说话,而是继续看着贾琏,眼神里如同在问:没了? 见贾琏笑而不语,裘世安叹息一声道:“小公爷其实可以糊涂一点的。” 于是黛玉也下去了,至于其他人,连进荣禧堂的资格都没有。 贾母眼神里有了点慈祥,摸了摸黛玉的脑门道:“黛玉也去歇着吧。” 王夫人赶紧起身,拉着宝玉出去,宝玉要打滚耍赖,他老子贾政一道眼神过来,顿时乖乖的跟着去了。荣禧堂内又恢复了沉重肃穆的气氛,年幼的黛玉只是走到祖母身边,伸手摸祖母的手背,脸上很努力的笑了笑。 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去通报。不料没出门呢,裘世安先进来了。 面对贾母,贾琏也只能说一些简单的道理。 这一次承辉帝没有坚持,而是很干脆的表示:“可!” 尽管不知道贾琏为何会这么讲,张廷恩也没立刻追问。 前后差不多一个小时,张廷恩回来了,匆匆进门的脚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位阁臣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只言片语。只听承辉帝失声惊呼:“真是如此?” 这个结果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个平时存在感不强的太上皇。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家人午饭都没吃,距离贾琏出事的消息传回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承辉帝飞快的看一眼,张廷恩立刻抱手道;“臣速去速回。” 远远的看见一处朦胧的光,贾琏拼尽全力往那里去,突然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刺眼的光,这才想起一切来了。贾琏的第一反应,一定要控制事态。 贾宝玉这块玉是未来的指望,哪有贾琏这个现在的宝贝来的香? 大脸宝最怕他爹,此刻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仗着平日贾母宠爱,上前来抱着她的腿摇晃道:“老祖宗,你笑一笑啊,孙儿害怕。” 本该担起责任的两位长辈,却没能发挥作用,贾琏被搞的耐心全无。 贾母这才道:“如此,祖母知道了,乖孙儿安心养着,所需只管让人去公中拿。” 带回来的消息会引发什么后果,大家心里都没底。也许是再次点燃! “我去哪里知道?父亲,二叔,你们也不要去查去问,这些日子,安心在家呆着。” 贾琏谢过裘世安后,低头沉吟一番才道:“矛盾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琏以为,陛下应能分清楚主次,辨明利害。我年幼,认知不足,不敢妄言。另,恳请陛下伏允回府养伤。” 屏退左右后,裘世安笑眯眯的坐在凳子上,关心的看着贾琏道:“陛下不便来,托我来问问,小公爷有啥想对陛下说的。” 贾母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顿时腿一软坐了回去,随即口中大声道:“快谢过这位公公。” 听说伤口有毒,贾琏并不担心,我都穿越了还死在毒箭之下,我的挂不是白买了么? 不待贾政劝说,身后贾母等人进来,见状便喝道:“住嘴,你哪有半点为人父的样子。” 知道跟他们解释不清楚,也是担心吓着他们,贾琏干脆什么都不解释。 贾琏对贾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见贾政也是如此这般,心里更是凉的麻木。 现场的两个御医也是啧啧称奇,本以为最快也要等明天才会醒来,没曾想才两个时辰就醒了。都说是贾琏天赋异禀,身体棒棒。 小太监微微抬头,见他额头上红了一块,语速极快却不乱道:“贾大人醒了,要见张相。” 贾赦听了怒道:“岂有此理!贾府颜面何存?”贾政依旧不说话,还是跟着。 (PS:突然想到元春省亲的过程,各位有没有觉得鬼气森森。四十岁以前,对红楼梦是带入宝玉的角度看,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四十岁后再看,带入的是旁观者的角度,顿觉豁然。) 视线回到荣国府,荣禧堂上,贾母穿戴整齐,手扶黎杖,安坐如山。 这就是贾母亲口表的态。至于两个儿子的心里怎么想的,老太太不关心了。 张廷恩入内后,径直走到承辉帝身边,抱手见礼后,上前低语一番。 关键时刻,裘世安突然冲门口喊一嗓子:“鬼鬼祟祟的看什么?有事滚进来说。” 贾母低头看他一眼,抬头对王夫人道:“宝玉还小,带他下去。” 待屋内仅剩下三人时,贾母才缓缓坐在榻旁凳子上,看着贾琏低声道:“吓死祖母了。” 承辉帝良久不语,最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待龙禁尉查出个结果再论。” 这个时候的贾母格外的清醒,任何举动都要等贾琏那边的结果出来。 真就是准备好了,实在不行就一头撞死宫门口。 此前贾赦贾政已经先一步骑马赶到,在主人房内说话。 贾敏倒是开口劝道:“母亲,大哥也是急的才口无遮拦。” 如果贾琏不测,贾母准备一身盛装前往紫禁城求见陛下,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计较一番。 贾母为首的一干女眷,登软轿出垂花门后,又换了轿夫南行一箭之地,出西角门后转东,至东跨院南角门入内,直奔贾琏的院子。 于是,双方都架起来了,没法子落地。 贾赦、贾政相对无言,同样是默默的等着。此前贾母有言,如有聒噪者,打出荣禧堂。 张廷恩表情肃然的凑近了,贾琏低声道:“恩师,转告陛下,事有蹊跷,当镇之以静。” 贾母环视一周道:“敏儿留下,余者且退下。” 贾琏个人的感受,伤口微微疼而已,只是不想给两位错觉,继续装着起不来道:“陛下自会给贾府一个说法,怎么,父亲还想带着家将上街发疯不成?” 醒来之前,贾琏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四周看不到一点光亮,一直在努力的寻找光明。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来,跪地后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见张廷恩进来上前关切的要问话,贾琏微微摇头示意,然后扭头对御医道:“劳驾各位出去外面等着。”御医也好,小太监也好,龙禁尉也罢,呼啦啦的全出去了。 张廷恩来到之前,贾琏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除了伤口还带着点微微的疼之外。 皇帝,勋贵,文官,三足鼎立的局面,一家伙皇帝被孤立了。 气压在不断的升高,承辉帝心里也很难,他不是不想退,而是不敢退。 张廷恩离开后的乾清宫里,气氛虽然缓和,但依旧混沌不明。 没法子,苦心经营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贾府再兴的希望,好不容易出了个贾琏,就这么没了,老太太不疯才怪。一条老命,能把一大堆人拉下水,值! 贾琏若安然无恙,那就一切听贾琏的意思来办。 承辉帝来了一句:“裘世安,安排软轿。” 只是对前来伺候的小太监提要求,让他转告夏守忠,要回家养伤。 有挂,就是这么蜜汁自信。 贾琏这边其实已经能下榻了,但是仔细一想,还是决定继续躺着。 贾琏听了笑道:“琏谢过裘公,奈何身有所负,不敢轻慢。” 张廷恩见礼后退回孔照身后,承辉帝脸上恢复了平静道:“贾卿的意思,镇之以静。朕以为然!且待查案结果。”这话说的,几位阁臣脸上非常的难看。我们这些人在这费了多少唾沫都没能说服你,那边一句话就说服了? 承辉帝主动开口打断他:“又出什么事情了?” 承辉帝不是在危言耸听,御医都是些什么情况,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从裘世安的转达中,承辉帝已经意识到贾琏的担忧所在。只要贾琏安然无事,未来的贾府就不可能出现立场问题。贾琏不在了,贾家的立场一定会站歪。 矛盾只是被暂时搁置了,并没有解决。对此,双方都选择了沉默,等待张廷恩。 张廷恩严肃的点点头,起身就走。抬软轿的小太监换了一批,飞奔往回。 老太太见贾琏无事,已经没那么着急了。听贾琏这么一番话,贾母还是有所悟,只是不多。犹豫片刻才问:“可需祖母进宫求见太妃?” 贾敏坐在一旁,同样是安静的等着。 张廷恩极为肯定:“确实如此,臣不敢妄言。” 尽管知道承辉帝很大的可能就是在恶心大家,孔照这位首辅也只能抱手施礼:“臣遵旨,臣请陛下伏允,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方介入,共同调查此案。” 承辉帝可以指点江山,裘世安只能假装没听到,等了一会,承辉帝又道:“让龙禁尉派人护送贾琏回府,再挑两位御医盯着。告知御医,贾琏出了半点差错,两家人陪葬。” 贾赦被说的脸上无光,破口大骂:“小畜生,要造反么?” 事情说清楚了,余者此地入内,各自一番安慰不提。 众人同时站起,旋即见一个内侍疾走而入,一点不带迟疑道:“小公爷无大碍,已经由龙禁尉护着回府养伤。” 贾琏手上加了点力气,握紧贾母的手:“万万不可惊扰后宫,贾家必须无条件相信陛下!” 贾琏的逻辑其实很简单,他要是出事了,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肯定不能是文官集团,举人们闹事是表现,皇帝的棒子落下来,砸的能是谁? 勋贵们会怎么想,贾琏是给皇帝背锅才出事的。 待众人皆散了,贾敏却没有走,以查看可有不周的理由留下,待再无旁人时,贾敏才问:“可有定见?”贾琏也不隐瞒:“事涉两宫,绝不可轻举妄动。” 贾敏急了:“这一箭之仇,怎可不报?” 第175章 真亲戚 第175章真亲戚 车队在大道上卷起阵阵烟尘,速度减缓后,烟尘随风一点一点的散去。 走在最前面的贾蓉归心似箭,马背上回头看一眼居中的马车,依旧稚嫩的脸上露出厌恶。 【老东西,怎么没死在辽东?】这些日子没少挨骂的贾蓉,心情极为糟糕,盘算着今日给老子送到家里,晚一点找个他老子的姨娘处过夜。 真的站在贾珍面前时,贾蓉依旧没有反抗的勇气,任凭打骂。只有背着他,才敢乱想。 城门口有点奇怪,进城的人不怎么检查,出城的人却挨个检查。几个龙禁尉手按刀把,目光凶狠,遭遇检查者,无不乖乖的就范。 “虎口有老茧,拿下仔细审问。”门丁喊了一嗓子,被拿下的人并没反抗,而是乖乖的跟着龙禁尉的人去了。这一位多半心里没鬼,实际上这种方式可谓大海捞针,徒费人力。然而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说半个反对的字。 薛姨妈抹了抹眼泪道:“早先京中掌柜及你那族叔,为皇商之事多有奔走。花的银子海了,真就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区区五千两银子能成事,事情早就办妥了。王家是王家,薛家是薛家,你记住了,人要是真拿你当亲戚,才愿意出力气,而不是图你的银子。” 年幼的报酬秀眉紧蹙道:“怎么,舅舅家那边收了我家银子?” 贾琏听了笑道:“我要有事,你进来还能见我站着?” 贾母听了自然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强忍开心不肯失态,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不提。 贾琏心中暗暗可惜,怎么就没摔死他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平儿站在近前时,面色发红,视线躲闪。 “琏儿的婚事,你大包大揽的,姑爷不会抱怨吧?” 念及于此,贾琏忍不住叹息道:“二婶倒也没有信口开河,贾家确实大不如前了。你告诉小姐,万事有我。”突然间贾琏又想到了黛玉自小服的人参养荣丸,林如海的后事,可是贾琏去帮忙办的,王熙凤口中的二百万两横财,啧啧啧。 贾敏也不是什么银子都花,只不过在置办物件上伸了手,也不经过赖大,直接让林家人置办好了送来。外人即便见了,也说不出半点不是。即便如此,为了给贾琏的婚事置办物件,贾敏先后也花了近两万两,如此才有贾母一番说辞。 贾蓉也不多留道:“侄儿还要去见老祖宗,明日还要出城去玄真观详细汇报。哎,这些日子,生意也被耽误了。薛蟠那厮也没个信来,罢了罢了,去也。” 平儿的解释很有意思,贾琏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怎么,王家人消息不畅?” 贾蓉道:“自马背上摔下来,大夫的手艺还行,应无大碍。只是需躺个百十日,年纪大了阴雨天气要发作。” 贾敏这边也问了几句,平儿一一对答,并无不妥,这才告辞出来,走了一段回头路,去见王夫人。 平儿顿羞了个大红脸,女儿家已经陪着王熙凤一起看过秘籍了,将来王熙凤不方便时,她要顶上的。总归是不能便宜那些狐狸精,至于桂香嘛,这个没法子了,姑爷身边就这么一位,这样守身如玉的富贵少年,几近孤例。 平儿又道:“小姐还让婢子告知姑爷,婚礼又要花一大笔银子,姑爷给的那些银子她一分不动,嫁过来时做家用。” 贾琏思维散发,平儿急的额头上汗珠溢出也不敢擦,心里暗暗抱怨家里的两位少爷。 “伤口虽深,却无发红化脓之虞,最多十日,即可痊愈。”留下一句话,御医起身告辞时,再次谢道:“小公爷以家中不传之秘相告,下官为天下伤者谢过小公爷。” 薛蟠那边此刻正在家中,详细的将京中诸事告知母亲与妹妹。 贾敏是不会当面指出贾家虚弱的事情,毕竟有贾琏了,今后贾府的事情不必担心。 ……………… 宝钗年幼不是很懂,便问道:“如何不肯欠人情?” 平儿机敏的领会精神,笑道:“姑爷交代了,先给老祖宗这边磕头,再看别的。” 贾琏遇刺,王熙凤没法子亲自来,只好让平儿走一遭,看看具体情况。 换了发式眼睛还有点红的桂香,手里拿着蒲扇,侧坐着给贾琏扇风。 “昨日小姐知道消息时已经天黑,急的一晚上没睡,一大早让我来看看。” 贾琏听了这话,心头甚是贴慰,平儿的也是胸有锋刃的,这不当着桂香的面,该争的一点都不带让的。怎么讲呢?别看没过门,依旧要压过你。 平儿低声道:“倒也不是,老爷在外为官,两位兄长担心小姐,说是等一等再告知。” 可见贾家的情况不妙,如果不是黛玉进了贾府,拿着林家的二百万两横财,贾家早撑不下去了。一个园子修下来,王熙凤开始不断的当首饰了。 平儿在桂香的陪同下到来求见,贾母自然是许她入内见面。 贾琏被打断了思维散发,收回心神,见平儿难掩焦虑,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风儿注定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我怎么会有半点疑她。倒是你,胡思乱想的,将来跟着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今日且记下你一笔账。日后再算。” 看着小心低头的平儿,贾琏似笑非笑,倒也没有为难平儿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87版电视机里王熙凤说的台词,王家的地缝扫一扫,都够贾家花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御医告辞出去后,平儿这才有话要说:“姑爷,家中不传之秘,岂能轻易许人?” 王夫人见了平儿,倒是没有太多的怨气,仔细的问了贾琏那边的细节,平儿有选择的说了几句不要紧的话,提了一句王仁王义的措施。王夫人听了忍不住叹息道:“兄长领兵在外,家中处事便少了方寸。两位嫂嫂,真就拎不清轻重。” 贾母听了只是笑道:“西北角的几个院子还没去看看吧,那一片收拾的差不多了。老二家的那边,你去了没有?” 贾琏无恙,贾家自安。最西边这边贾母的院子内,正堂的塌上,母女屏退了余者,正在说一些体己话。 贾蓉赶紧督促车队加紧进城,同时报知贾珍。马车里的贾珍也惊的面无人色,失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此番我在辽东遇事,琏哥儿在京中遇刺,有人见不得贾家的好么?” 说着御医取了瓷瓶出来,倒出刺鼻的酒精,冲洗伤口,换了药后,重新包扎。 林家的事情,贾敏还是有所保留的,见贾母不知内情,心道琏儿的嘴真是严实,也能约束好家将们,半点林家丑闻都不曾传出。贾敏深知,以贾琏的智慧,林家的事情,看破不说破罢了,给林如海留足了面子。 贾敏看看四周后才低声道:“娘亲有所不知,若非琏儿,女儿性命堪忧,如海亦沉疴难去。届时,玉儿孤苦伶仃,林家人可是半点都指望不上的。” 平儿告退下来,桂香陪着一路出西边的后门,过正堂后至贾母所在的院子。 桂香看似安静,手上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心跳也加速了一些。王家小姐注定是正房,将来过门了,怕不是要给自己厉害看看的。如今二爷借着此事发作,我是劝还是不劝? “婚礼的事,贾家姑奶奶在操办,公中想多花银子,姑奶奶未必能答应。其中的究竟,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以后二奶奶过门了,自然能知道。”桂香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击。 吃了一击的桂香脸上微微泛红,究竟是初经阵仗,还没练出来。 回过头,贾琏对平儿道:“既然来了,代表你家小姐,去西边照个面儿。见见老太太和姑奶奶。”接着又对桂香道:“伱也跟着一起去,免得有人不开眼。” 贾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都怪我老子整天叫唤不顺服,车队一天才走五十里。” 贾琏的遇刺事件,充分暴露了贾家的虚弱,以及贾琏对贾家的重要性。难怪如海要拉扯贾雨村,可惜琏儿似乎不看好此人,竟要先压一压他。如今贾雨村住林家京中老宅,隔三差五的也是要联系一下,替夫君安抚此人之心。 平儿何等情商,自然不肯接这个话,也不会说什么,过年期间你回王家,如何大吐苦水。 一番礼数走完,平儿才道:“本该昨日便到,奈何昨日街面上不方便,今日才略略缓和。小姐不能出门,婢子厚颜代表。” 薛姨妈听他说话颇有条理,便是猜测家中一些掌柜做手脚,也没有当即发作,而是先行隐忍,待他回来与母亲商量后再做决断。 “什么?”贾蓉惊的连连后退,龙禁尉头目露出玩味眼神时,贾蓉才想起来解释:“在下宁国府贾蓉,家父在车队中。”龙禁尉头目这才收起肃容,笑着抱手见礼。 最后提一句薛蟠,直接给贾琏听笑了,这厮的心机算是练出来不少了。 难怪王夫人处心积虑的要让宝玉娶薛宝钗,这哪里是娶媳妇,明明是看上人家的银子。 “我这有伤,不能去看珍大哥,你替我问一声好。” 天气越发的热了,竹床上的贾琏,肩膀扎着绷带,简单的披一件薄长衫,腰带没扎好,松垮垮的露出两块肌肉。 调侃一番平儿后,门口丫鬟来报,御医要来换药。平儿自觉的站在一旁,御医拎着药箱进来。御医解开绷带,检查伤口后,忍不住叹道:“小公爷自备的酒精,冲洗伤口确实有效。过一晚上的功夫,伤口依旧没有红肿,实在是难得。” 贾琏笑道:“不必谢来谢去,说起来我还应多谢你呢。” 平儿看一眼桂香后,轻咬红唇,上前挨的近了,低声道:“过年姑奶奶回娘家时,向夫人抱怨了几句,说是贾家大不如前。还说,大房的老爷只知道往东跨院里扒拉,一文钱也不肯让公中的。还说,这个家当的累,让小姐嫁过去赶紧把管家的事接过去。” 薛蟠下去休息后,薛姨妈再也忍不住,泪水涌出,口中哽咽道:“我道娘家人能帮衬一二,不料愿意出大力气的竟是琏哥儿。蟠儿送他五千两银子,他也收了,这是不肯让薛家欠他。将心比心,琏哥儿才是真拿我家当亲戚的那个。” 贾琏看她一眼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酒精主要用于外伤,为军中将士受伤后加一点治愈率罢了。怎么,风儿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兜了一大圈子,平儿又回到贾琏院内,午饭也不肯留下,匆匆告辞回去报信。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原着中惧内的贾琏,难道不是因为财权失守的缘故么? 贾琏扭头看她一眼,抬手轻轻地在臀上一击:“多嘴!”语气和举动,极为亲密,平儿看的清楚,心里默默记住。回去一定要跟小姐说清楚,桂香在姑爷心中的地位极高。 贾蓉看着惊讶,下马上前,寻了龙禁尉头目处,塞过去二两银子,压低嗓音问:“老兄,出什么事情了?”龙禁尉头目收了银子,冰冷的脸上多了点笑容:“荣国府小公爷遇刺,陛下震怒,责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龙禁尉联合彻查此案。” 薛宝钗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心道:几个月前,哥哥还是金陵城里的净街虎。北上回来,换了一个人。父亲早逝,哥哥无人管教,薛家得天幸,送琏表哥来到教导哥哥。 贾琏道:“珍大哥如何?” 桂香也在一旁道:“二爷私下说了好几会,身子不便,不能尽孝。” 说到底,还是贾家这些男人不争气,贾母也是有责任的,家中的情况她能不知道么?维持那点奢靡的虚荣,适当的缩减开销,这日子就不能过了么? 平儿没走多久,一脸风尘的贾蓉便来到,见了贾琏后连连追问:“二叔如何,可有大碍。我带来一根东北的老山参,说是有上百年的。” “姑爷,小姐的心里,可全都是您啊。”平儿上前一步,低声为王熙凤说好话。 薛姨妈冷笑道:“自我嫁过来,哪年不送银子过去,多的五万,少的三万,从不敢怠慢。” 宝钗虽年幼,却是个聪慧的,听罢顿时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第176章 朕很难啊 第176章朕很难啊 京城的外地会馆很多,各省都有。会馆主要给同乡们提供帮助。看上去是公益性质,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要知道这个年月的人出门,离开县境就需要路引(类似单位介绍信)。 农耕社会必须把人约束在土地上,正常情况擅自离开县境是犯法的。 什么人能离开家乡到京城呢?两种人,一个是商人,一个是读书人。 这个时候再看同乡会馆,明白了么?看看那些进出会馆穿戴光鲜的人,哪个不受人高看。 连着三天,京城里的会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遭了官差登门。 官差们很客气,按照龙禁尉提供的名单,一个一个的请去刑部。 为显示对该案子的重视,内阁次辅梁道远,被【票选】出来监督该案。 “这事吧,我只能说,死人比活人有价值。接下来呢,我们就看着吧。” 贾琏看着他笑而不语,夏同学下意识的摸摸腮帮子,还有点疼呢。 李冬和林平都露出强烈的好奇心,看着贾琏,如同等待老师教导的学生。 梁道远丝毫不敢怠慢,先拟了安民告示,四处张贴之后,城门口的龙禁尉才把检查的权利交还给城门的兵丁,也就是贾蓉回京时看见的一幕,龙禁尉并不插手,只是看着。发现有疑问才接手调查。 孔照和李清都没说话,只是低头沉思。 内阁这边孔照等人都在,见了张廷恩,梁道远迫不及待的问:“陛下何意?” 这事情出来了,大家既惊讶也不惊讶,朝廷里的人和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早就预料到会出这么档子事情。知道了,也没提前提醒,这不是失职么? “鬼门关前走一遭,若不是贾家有保命秘技,各位要来贾家吃席了。再过两天头七了。”贾琏笑嘻嘻的说着话,心里决定不能说的太清楚,涉及到皇权斗争,他们还是别沾边了。 方白衣时内阁五人,随着首辅去职,一起走的人还有俩,剩下俩分别是孔照和梁道远。孙化贞等人是后补进来的。留下这俩,最初是为了给文臣留个脸面。后来用着还算顺手,也就渐渐的坐稳当了。 裘世安犹豫了一下,劝了一句:“圣人,张阁老……。”承辉帝抬手打断:“好了,宣见。” 贾琏这么说,其他人倒也不好再追问了,再问就是智商问题了。 梁道远听了顿时一阵后悔,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来。 太祖不在了,龙禁尉的好日子也就倒头了,当年有多跋扈,现在就有多谨慎。 贾琏忍不住提醒他:“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比甩锅推卸责任,龙禁尉差远了。” 贾琏在互相介绍的时候,强调了一句:“都是可以登堂入室的朋友,在我这不必拘束。” 结果张廷恩一票,自己投的,李清一票,梁道远投的,梁道远两票,达到半数。 李冬和林平也有点意外,贾琏竟然还有这么一位称兄道弟的朋友,身份还比较尴尬。 开始的三天最为热闹,无数的京城百姓,看到了所谓的读书人是如何丑态百出。 “张阁老求见。”小贵子低声作答,裘世安回来通报后,承辉帝摆摆手:“不见,没心情。” 梁道远遇上这么一档子事情,短期内前途大概是没了,但求是稳住,别丢了现有的。 两人见贾琏在一旁笑而不语,都停下来看看他,那意思,怎么不说话? 贾琏呵呵一笑,并没太多的气愤,毕竟事情的走向真就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孔照在一旁开口道:“在下回去就上一份请罪折子。” 张廷恩很快入内,见礼后非常干脆,直奔主题:“湖广举人梅念自杀一案,必有蹊跷。刑部上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承辉帝听了忍不住叹息道:“贾卿的功劳,朕还没来得及赏赐呢。嗯,好些日子没吃你家的饭菜了,今个儿早点休息,出去透透气。” 夏守忠在一旁,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圣人真没拿裘世安当奴才啊。 在其位,谋其政,担其责,是这个国家一脉相承的治国理念。 时候不早,贾琏吩咐准备酒菜接待友人,席间贾琏举着茶杯道:“有恙在身,不能陪各位尽兴,以茶代酒,怠慢之处,多多包涵。” 夏同学笑嘻嘻的开口道:“见外了吧?刚才还说是好友呢。” “要不要回去知会一声?”夏同学恢复了清醒,不好意思的问一句。 贾琏受伤,亲戚之外,为数不多的好友相约之后,一起登门看望。 张廷恩地位超脱,这时候他看的最清楚,心道:“难怪孔大人是首辅!姓梁就想甩锅。” 夏同学带着小心一路跟着往里,见里头还有客人,表情有那么一点不正常。 还不能不去,也不能对付,因为皇帝对这个案子高度重视,差点就大动干戈了。 太祖能这么干,那是因为他马上得天下,实力和威望都够用。 张廷恩听了心头安稳,抱手告退:“容臣先走一步,回去准备。” 果然,李清和张廷恩先后表示支持,这事情不能首辅一个人担着,大家都有责任。 啥意思呢?就是登门的时候,不用提前送拜帖预约,想来就来那种。 见贾琏无大碍,二人总算是能出一口气,安心的坐下喝茶。 文官集团为了这个案子的主导权,四位阁臣与陛下顶牛,争过来的权利,梁道远要是办砸了,都不用皇帝开口,文官们弹劾的奏章就能埋了他。 在这个国家,权利伴随而来的是责任。只要权利而不要责任,出了事情竭力甩锅,不会影响ZZ生命,那是选票国度的特色。 三天的时间,一百多号各地举人被请到刑部大狱,有罪没罪,等调查结束再说。 贾琏笑道:“毒拔掉了,伤口还有点疼,不碍着行走坐卧。整天躺着太难受了。” 这就叫规则内的斗争,首辅孔照充分利用手里的一票,给次辅梁道远架起来烤。 年龄相仿,主人又如此定性,四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就拉近了。 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有,哭爹喊娘的有,抱着柱子死活不肯离开会馆的也有。 三位听众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夏同学兴奋的拍案道:“就是这个道理,这下看三堂会审能给个啥解释。” 开始是自导自演,事后才发现,自己安排的演员没登场呢,别人先趁机下手了。 如此阵仗,京城的百姓看了一出热闹的大戏,过足了瘾头。 内阁为何硬顶承辉帝,不就是担心龙禁尉这头猛兽被放出来么? 尽管如此,次辅坐诊,三堂会审,龙禁尉还是派了几个人在现场呆着,我不说话,但任何事情都有过问的权利。这权利是皇帝给的,谁敢阻拦? 这时门口小贵子在东张西望,裘世安见了立刻出来:“何时?”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想哪天睡梦中,龙禁尉破门而入,全家下狱。 贾琏介绍之后,夏同学很是热情,都是做官的,但荫官和科举出身坐在一起,天然的被压制。也就是贾琏这个奇葩,从不讲这些。夏同学能感受到,贾琏是真的平等对待他。 李冬听了也是点头道:“不错,咎由自取也。此事,我看的不如林兄明白。” 李冬见他如此,忍不住赞道:“贾兄之豁达,冬心悦诚服。” 李冬和林平纷纷附和,三杯下去,四人渡过了短暂的梳理状态。 至少对于梁道远之外的人而言,真不是坏事。梁道远本人呢? 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看陛下怎么想的吧。 裘世安在一旁看着着急,上前来低声道:“圣人,要不要传几位阁老?” 简单的试探后,林平见贾琏不愿意深谈,果断的放弃追问。贾琏这个朋友,林平看的很重。人都是这样,经历过一场起伏后,很多事情看的才分外的清楚。 承辉帝没回答他,反而道:“夏守忠,接着查,慢慢查。” 最多的是面如死灰,表情麻木的跟着官差离开会馆。 承辉帝听了微微蹙眉;“卿的意思,仅限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就没责任?当初朕的意思,龙禁尉查案,是各位爱卿一力坚持,才有了眼下的局面。如今出了人命就不能继续查?” 张廷恩也没拿捏他的意思,很直接的表示:“上意不明,梁相还是回刑部盯着吧。尽快拿出一个能令陛下满意的结论来,否则天子一怒,不可收拾。” 夏同学放下酒杯道:“今天来有个事情,想问问贾兄的意思。” 正在礼部观政的李冬消息非常灵通,提起最近三日京城的热闹,忍不住抚掌叹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当着裘世安、夏守忠的面,张廷恩也没有丝毫犹豫:“陛下辛苦经营出来的局面,只需稳定个三年,大局再无动摇之可能。如今施恩于刑部,余者皆看在眼中。臣子们感念陛下的仁厚,远在西域的王子腾也会安心。贾琏那边,臣亲自去一趟,痛陈利害。” 林平却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冷笑道:“我看是活该!自以为法不责众,不敢招惹陛下,却来为难贾兄。说到底,贾兄也是个观政的官,临时被陛下抓丁干了点活。还有那些官儿也是,反对陛下这么做,就该上奏阻拦,不求废了此事,但求禁绝今后,合理合法。国子监的祭酒们,各省在京的官员们,谁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走流程?” 人这一辈子是要讲利益,但有一个重情分的,不看利益的朋友,一定要格外的珍惜。 至于龙禁尉,只负责配合提供信息,绝对不能介入案子的具体侦办, 文官集团对龙禁尉的严防死守,那是有根源的。当年太祖开国之初,有点动静都是龙禁尉登门抓人。太祖之后,文官集团联合勋贵一起,疯狂的压制龙禁尉。 除了谋逆大案之外,龙禁尉没有执法权。这是在太上皇年间,文官联合勋贵给龙禁尉上的紧箍咒。这两家联手,一个在拨款上做手脚,一个在人员上掺沙子。 起初梁道远是不肯来的,想来的人是张廷恩,但是被陛下否决了,孔照提议投票。 林平淡淡道:“这些人素来如此,反对一件事情,觉得正常途径很难达到目的,那便搞出一点事情来,动静越大越好。一百多个举人啊,这是何等的声势。那天不是贾兄遇刺,他们全身而退了,更多的读书人会参与进去。到时候满京城的读书人都会参与进去。” 乾清宫里的承辉帝看着面前的夏守忠,沉默良久之后笑了。 夏同学听了顿时冷笑道:“怎么,人死在刑部大牢,还能把责任推到龙禁尉头上?” 这案子太要命了,梁道远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人,先开会定下一个调子,涉事人员一律不得离京,全都请到刑部来接受调查。为了顾全读书人的体面,官差不得用强,除非对方不配合。 贾琏摇摇头:“想多了吧?夏公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事情不用你操心。” 一路上还在琢磨,张廷恩这个节骨眼上【不体贴伤员】,让他跑一趟,等会如何讨价还价,到了地方看见院子里的龙禁尉,贾琏便知道了为何要他跑一趟。 说了不喝酒的贾琏,拿起酒壶自己倒酒,端起来慢悠悠的喝下去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以前听说这么一个案子,有个人背后中了八刀,官差去之后,认为此人是自杀结案。” 送走三位好友的贾琏,并没有安生下来,因为张家来人了,请他过去一趟。 话怎么讲呢?出人命有时候真就不是坏事。 “刑部大牢里出人命了!一个带头闹事的举人,用腰带上吊自杀,刑部那边在压消息,龙禁尉已经知道并上报。对此,贾兄可有话想说呢?”夏同学一开口,室内空气降三度。 因为身份特殊,夏同学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三人的重视,纷纷放下筷子聆听。 三人聊的起劲时,门子通报,夏同学求见。 当事人贾琏只能乖乖的在家里呆着,却并不妨碍他第一时间获取最新的消息。 李冬、林平特意请假,联袂登门。 贾琏起身出迎,夏同学见了大呼小叫道:“活祖宗,你怎么起来了?让下人带路就是。” 心头顿时五味杂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 承辉帝等贾琏见礼后,开门见山:“贾卿,朕很难啊!” 第177章 闹不闹的看事情 第177章闹不闹的看事情 贾琏不给承辉帝继续说话的机会,飞快的开口:“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不必解释,只需告诉臣该怎么做即可。有些事情,臣知道了不合适。” 这是承辉帝没想到的局面,本以为年轻气盛的贾琏,怎么也要叫嚣几句,没曾想如此平静的接受了。楞了有那么十几秒的承辉帝,摇摇头才笑道:“那就不说了。” 事情被丢在一边不谈,承辉帝与张廷恩闲聊,劳模皇帝不喜欢风花雪月,没一会话题又回到了朝廷政务上。从做人的角度看,承辉帝是个无聊的人,从做皇帝的角度看,非常称职。 贾琏一直很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单单就政务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西域与湖广。 西域鞭长不及,只能最大限度的放权给王子腾,湖广方向,韩宗上任后,并无太大的动作。两江方面,孙化贞还在等京营抵达,期间多有朝臣弹劾他,主攻方向是欺凌地方,慢待士绅,苛待地方官员。 本打算安静的做个美男子的贾琏,却没有被放过,承辉帝很突然的问他:“贾琏,两江之事,以何为重?” 是夜,元春自然极力逢迎,听到身后承辉帝又语焉不详的说一些奇怪的话。 贾蓉一溜烟到了贾琏处,屋内凉气腾腾,舒服的哼哼道:“还是二叔这里舒坦,不像我老子那边,用点冰也管我要钱。我才多少家当,怎么够填补辽东的损失。” 真要被贾敏打一顿,贾珍怕是好长时间都没脸见人了。 张廷恩也不给贾琏继续【大放厥词】的机会,这个弟子的一些奇思妙想,在他看来很多都是离经叛道之举,因此果断的转移话题:“你最近一直在忙碌,借着养伤的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安心等结婚之后再说。” 能舒舒服服的躺着,为何要折腾呢?这才是绝大多数既得利益者的想法。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不再提贾琏的婚事。 “人都从哪招的?”贾琏敏锐的抓住了关键。 是问,勋贵也好,官宦也罢,家中岂有无经商者? 承辉帝倒是没那么在意贾琏的话,笑着问:“贾卿为何对商人如此看重呢?朕观史书,历朝历代,并无重商之举。” 说话的时候,尤氏挨着贾琏坐下,任凭贾琏习惯性的伸手,还配合的解开扣子。 尽管心里很不以为然,贾琏还是虚心的接受批评道:“琏思虑不周,先生教训的是。” 承辉帝这番话,贾琏并不意外,龙禁尉可不是吃干饭的。 遭到突然袭击的贾琏愣住了,随即脱口道:“重商!” “我猜马贼不过是虚张声势,奈何贾珍色厉内荏,老鼠扛枪窝里横。让你来,无非是希望我有所动作,像上次那样,有人找补一下。哼哼,回头伱告诉他,我身子不便就不过去了。找补他,我还不如找补你呢。” 嘴上出来的却是这话:“如今老太太最看重他,老爷要是闹腾,耽误了琏哥儿养伤,回头老太太讲你,脸上不好看。再者,姑奶奶还在呢,她可不是好相与的。” 书房内的贾琏见了尤氏,自然好奇的问:“贾珍到底亏了多少,怎么总让你来。” 贾琏道:“学生受教,多事之秋,稳定压倒一切!” “说的有一定道理。”承辉帝给以了一定的肯定,但不多。 尤氏让银蝶在书房门口望风,上前来伸手检查贾琏伤势,见伤口包扎绷带上干燥,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马贼不过是远远的缀着,他便吓的魂飞魄散,丢下商队先跑路。不料马鞍上遭人做了手脚惊了马。为何马贼后来退走,他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贾蓉听了这话的反应是脖子微微一锁,赖二素来受他老子宠信,找赖二麻烦讨不到好啊。 这不,刚回来两天,就让尤氏来请贾琏。 闹不闹的,不得看什么事情么?贾琏遇刺可以不闹,贾珍差点没了,贾琏闹起来谁都无话可说。贾蓉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震,胡乱的擦了擦汗水道:“我这就去叫人。” 张吴氏进来请陛下敷衍,承辉帝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在书房里摆上酒菜。 这不要脸的话,听的承辉帝脸上一阵苦笑,抬手点了点贾琏道:“朕还缺钱呢!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了。朕听说,你与薛家在合伙做买卖,做的如何了?” 裘世安毫不犹豫的回答:“甘心不甘心,他都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满朝勋贵,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借机闹腾一番,争夺更大的利益换取不闹。” 晚一点,尤氏来贾珍处,院门外见贾蓉抱头鼠窜而出,上前道:“蓉哥儿,又被骂了?” “何止是骂,茶杯都砸过来两个,不是我躲的快,哼哼。” 当然贾琏就是随口说说,能不能被接受和采纳,并不在意。 涉及到两代皇帝之间的争斗,贾琏可以用行动说话,绝对不会言语上表态。 贾琏在家安心养伤期间,同样是伤员的贾珍却不肯安生。 改变,注定会伤害到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损了,你还不让人反抗? 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承辉帝才给几个工匠赐官,就激起了如此强烈的反抗,差点把贾琏都搭进去了。一个政策制定出来很简单,真正难的是有效的执行啊。 贾琏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承辉帝机会,说出太上皇之类的话。 师徒二人很默契的没提那个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琏淡淡道:“不该管的别管!” 尤氏道:“你老子有伤在身,心中不快,自然没好脸色,你躲着点。倒是那个赖二,没能护住主家,不能就这么算了。” 尤氏走后,桂香进来,使劲的吸几下才皱眉道:“爷,东府不学好,您别被带歪了。” 什么【小小年龄心态如此刁滑】之类的话。 尤氏回到贾珍屋内,却见他在躺椅上衣衫不整,屋内还有两个姨娘仅着肚兜在慌乱的收拾。见状尤氏装着没看见,只是心头一股邪火,嘴上道:“琏哥儿伤口未愈不便来。” 张廷恩露出满意的表情,连连点头赞道:“很好,你不闹,贾家自然闹不起来,贾家闹不起来,勋贵自然不会闹。陛下已经看出来,有人希望乱起来,好趁机火中取栗。” 商队回来后,赖二忙了两天才消停,这不正在家里休息么? 贾珍受伤的事情,到底如何收尾,赖二心里依旧不安,在路上贾珍不折腾,不等于回来了也就此作罢。正烦躁时,门口一阵喧闹,远远听到贾蓉的声音。 士大夫阶层防备商人,真的是因为商人会带来国家的不稳定么? 是,也不是,本质上还是争夺财富分配的权利。 贾琏表示重商没问题,具体到某个地方的某个官员,权利在手的官员,有几个能拒绝杀肥猪呢?多少年来,商人在皇帝和官员的眼睛里,一直都是当猪养的。 饭后承辉帝才起身离开,张廷恩与贾琏一道送走承辉帝时,天近黄昏。 尤氏嘴上不说,心里想的是凭什么给你面子,你算老几?贾赦都没讨了好。 贾蓉见尤氏立刻站好,这是二叔都非常敬重的人。 以前的贾蓉自然就是要当缩头乌龟的,如今的贾蓉知道找靠山了。 这样一个社会氛围内,你挣钱了会怎么做?当然是买地咯,主要生产资料投入才最稳妥。 清朝都被人打成那个鸟样了,洋务运动的主力,依旧局限于军功,而不是成体系的发展重工业。张之洞搞了个汉阳铁厂,最后居然因为得不到朝野的支持黄了。落入盛宣怀的手里,成了给日本八幡铁提供生铁原材料的企业。 桂香也不再说话,只是扇风的手加了力气和速度。 发展工业的道理,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非常简单,对于古人而言,还是有认知障碍的。 “老太太惯会偏心,不像我家老子,整日就知道在玄真观胡混。”贾珍悻悻的说话,贾敏的名字都不敢提,似乎怕被她知道,过来打一顿。 贾珍不满道:“琏哥儿竟不给我面子?” 贾琏也起身告辞,张廷恩送到前院时,叫住他问:“可知今日陛下之意?” 贾琏想了想道:“臣之本意为重工商,以工为先。然则,无商之财资,工亦无从做大。两江之地,纺织大兴,本地商人积累了大量财富,用于个人的奢靡生活以及购入大量土地。钱,并没有投入再生产,这样即便海外贸易获得再多的财富,也仅仅藏于私窖中。臣的目的,还是希望这些藏于民间的财富,通过商人流动起来,财富只有流通起来,才能惠及天下。私人园子修的再好,也仅仅是惠及极少数人,对于国家而言,并无太大裨益。然而,重商也有弊端,商人重利轻德,不加约束必将导致官商勾结,因此,即便是重商,也要严厉打击官商勾结,应引导资金朝工业发展的方向流动。” 尤氏借口出一身汗,回去更衣梳洗,回到院内的尤氏,脸上再也绷不住了,气呼呼的在堂前转了两个圈,没找到大郎药才站住。对于心生念头的事情,尤氏倒也不是很愧疚,而是寻思着,还是要抓紧点种下孩子,不然要做孤老。 所幸贾蓉犹豫片刻道:“我去问问琏二叔可有定见。” 贾琏手上使劲,尤氏不过微微挣扎便顺从了,叹息一声起身,蹲在身前。 人是最灵活的,也是最顽固的,还都是好逸恶劳的。 尤氏见贾蓉如此,心里更是不屑,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知琏哥儿看好他哪点? 贾琏立刻道:“去,把赖二叫来,带上家将,他要反抗,就地拿了。” 贾蓉顿时没了脾气,悻悻的跺脚道:“还有那赖二,跟着去辽东,毛没掉一根,倒是我老子腿摔断了。经查,马鞍被人做了手脚,奈何商队临时招募不少人,事发后跑了个干净,很难查清是谁做的手脚。加之我老子吓坏了,不敢深究,决定隐忍。” 听出味道的贾琏不动声色道:“等你当家就好了,且忍一忍吧。” 贾琏听了笑道:“家里如今就剩下个空架子,陛下可以多赏点银子,这个最实惠了。” “回陛下,臣这点小买卖,目前还在草创阶段,等买卖做起来了,臣再孝敬陛下。” “贾王两家,纠缠太深,贾家安则王家安,王家安则军方安。陛下大义在手,只需稳住局面三年五载即可。学生挨的这一箭,陛下自会补偿的。” 至宫门下车,承辉帝上了撵架后,侧身问裘世安:“贾琏是真的甘心么?” “事是赖二做的,我没来得及问。”贾蓉这才想起来点啥。 贾珍胡混也好,心思不在这边,很难发现情况。倒是赖二那厮,回头找蓉儿问问。 提到贾琏的婚事,承辉帝倒是来了精神道:“嗯,贾卿之婚,朕必有赏。” 归途之中,车上的承辉帝面露沉思,一旁的裘世安不敢发出动静,安静的坐在一旁。 承辉帝坐正了身子,微微后仰,轻叹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忠臣。摆驾元妃处。” 贾琏懒洋洋道:“五六千两算的什么?”【林如海二百万两身价都不够糟蹋的,关键还是要看人。】尤氏也没多万,收拾整齐才道:“如此,我便说你伤势未愈,不便出行。” 承辉帝和张廷恩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张廷恩很不满的直接呵斥:“一派胡言,商为四民之末,国朝以农耕为本,商人不事生产,重之固然可以短期内于钱财有所收获,长期看来,弊大于利。百姓目光短浅,重商必将导致百姓无心农耕,久必生乱。” 贾母说两句,贾珍皮厚抗一下就过去了,贾敏可不一样,她不会简单的说说,会动手的。 赖二在前院里有院子,只是日常不住这里,荣宁街上另起了一个宅子。 事后尤氏整顿局面时,贾琏才道:“如今的贾家外强中干,我在外面卖力经营,本该当家的人却在扯后腿。区区一个辽东商队,也想让我出面,哪来那么大的脸?” 尤氏拿热毛巾来仔细的擦,问道:“辽东商队一年进项五六千两,不少了。” “赖二呢?叫他出来!” 赖二顿时心头一惊,这厮平日都是叫赖二爷的。 第178章 没一点主子样 第178章没一点主子样 着急忙慌的出来看一眼,贾蓉站院子内,身后跟着俩家将,门口还站着俩。 赖二心头一惊,也没时间寻思,赶紧上前见礼:“赖升见过少爷,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今非昔比,贾蓉不再是以前那个啥都不知道的废物少爷,上下审视一番赖二的打扮,冷笑道:“赶紧收拾收拾跟爷走一趟,琏二叔有话问你。” 得知是贾琏要见他,赖二不禁心惊肉跳,那位也可是跟朝中大臣打交道都能不落下风的大才,可不是眼前的贾蓉,稍微花点心思就能应付过去。 “劳您进堂前坐着等会,小的去去就来。”赖二赶紧招呼贾蓉入内,平时可没这个待遇的贾蓉,找到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一个少爷在下人面前如此没地位,也算是宁国府的特色了。尤其是贾蓉格外的惨,贾珍那个畜生是真的能干的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让下人往贾蓉脸上吐口水。 这性质比打骂可严重多了,直接让人社死。原着里也就是贾蓉打小就这么过来的,换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遇见这么一档子事,亲爹都能找他拼命。由此可见,贾蓉之惨。 赖二再出来时,身上的绸缎衣裳换成了青布衫,贾蓉见了点点头,挖苦道:“算你识趣。” 赖二赶紧一句奉承:“少爷能在琏二爷跟前有面子,东西二府里头一份。” 这句话算是挠到痒处,贾蓉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历数东西二府,没哪个能像他,贾琏院子随意进出,下人不带问一句的。 眼睛眯起来的贾蓉脸色好看多了,态度也没了之前的恶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门。 贾蓉缩了缩脖子,二叔平日里和颜悦色的,突然发威竟如此吓人,一个字没说,赖二跪地不敢抬头,看看人家,真该好好学着点。下意识的,贾蓉昂首挺胸学贾琏。 贾蓉再看赖二时,往日里赖二仗着贾珍欺负自己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眼神里透出的目光,渐渐的阴冷,给室内降温增加了一点贡献。 给你面子,尊一声爷,你竟心安理得的受了。 落后的赖二一路琢磨,基本完成心理建设了,觉得贾琏也没权处置自己,应该就是问话。不料进门就遭遇这一幕,尤其是贾琏那句【没一点主子样】,直接给赖二的心理建设冲击的稀巴烂。习以为常的事情是不是合理合法,寻常也没人在意。 心里有了计较,贾琏也不说话,整理衣衫后,堂前端坐酝酿情绪。 赖家兄弟,欠收拾啊。赖大善逢迎,在贾母跟前自不必说,贾政王夫人也罢了,小小的宝玉上马,他都亲自去抱。我小时候学骑马,可没这待遇。 看着赶紧低头的赖二,贾琏完成了一次碾压式的心理战胜利。 贾琏这边,自有人提前来报信,得知赖二坐轿子,贾蓉骑马在前时,脸拉长如马脸。 火候还差很多的贾蓉,此刻却是心情大好,穿过院子大步流星的上台阶,贾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角落道:“没一点主子样,站那边的圈子里,安静的给我看着,不让你开口,敢说一个字,以后这门你别进。” 情绪高涨的贾蓉挨了当头一棒,瞬间找回了自我定位,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若不是二叔将我拯救于水火之中,我过的都是啥日子? 但这场胜利不值得夸耀,从礼法的角度本该如此,只不过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 椅子上的贾琏久久不语,就这么看着跪地抬头赖二,短短一个对视,赖二又反应过来了,习惯害人啊,我竟敢抬头对视,明明已经跪下了。 贾琏依旧没说话,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一口,放下之后狠狠的瞪一眼贾蓉。 赖二反应也算机敏,弓着腰一溜烟上前,噗通跪下:“小的赖升,见过琏二爷。” 刚在圈子里站住的贾蓉见这一幕,差点没摔倒。我才是赖二名正言顺的主子啊。 有的事情不上称就算了,上了称,千斤都压不住。 要不怎么外面的人都说,贾家没规矩呢?坏就坏在赖家兄弟身上。 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旦见过光明,自然会努力去追寻的。即便无力追寻也会心向往之。 贾蓉骑马,赖二坐轿子,一路往荣国府东跨院来的路上,贾蓉并没觉得有啥不妥,其他下人也没说话,家将更是当着没看见。可见赖家兄弟在二府的淫威。 但贾琏是谁啊?顶级勋贵的身份在赖二这没啥感觉,但是状元的身份就是座大山。 跪地的赖二一声不吭,让你跪着就乖乖的跪着,琏二爷不是贾蓉,在他面前说的多错的多。刚才对视的瞬间,赖二如同看到了已故荣国公。 一炷香(约五分钟)前后的时间过去,贾琏才开口道:“赖二,别说爷不给你机会,此去辽东,自准备上路到返回,具体经过在这说清楚,爷满意了才算过关。否则,伱知道的。” 赖二感觉到脑袋突然千斤重,缓缓抬头的过程极为费劲,对视贾琏的瞬间心脏如同被捏住一般骤停,瞬间低头缓缓恢复常态。至此,老油条赖二不再抱侥幸之心,一五一十的讲述。 话说贾蓉带着家将去了赖二家里,很快有人给赖大通风报信,惊闻此事的赖大直接跳了起来,确定贾蓉是奉了贾琏的命之后,心头更是如同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 赖二一旦出事,定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赖大也讨不到好,跟着遭殃是注定的。 不能坐以待毙,想明白之后,赖大立刻把媳妇叫来,吩咐她去贾母那通报,如果贾母事先不知,便不再多话。如果事先知道,那便跪地哀求。 赖大家的领命而去,赖大则让人备马,直接去见贾珍,看看是不是他的意思。 赖家兄弟经营多年,东西二府上下全是眼线,平时不可能毫无预兆的出这种事。 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落到贾琏的头上,真就是一点都不稀奇。这么说吧,如今这东西二府,能做到结结实实的压贾琏半头的,也就是贾母了。 亲爹贾赦,自然都躲着贾琏走,晨昏定省,贾赦都主动停了。 用贾赦的心里话讲,每次见这个逆子,浑身不自在,应是福薄受不得他的礼。 理学解释不清楚,只能上玄学了。 赖大急奔东府求见贾珍,院子门口没敢像往日那样,大大咧咧的进去,让下人去通报。 下人多少有点诧异,平时也没见要通报啊,不都直接进去么? 下人入内,很快出来请赖大进去,贾珍躺在竹床上,看着赖大问:“今个儿怎么了?” 赖大赶紧道:“许是琏二爷要整顿家风,让蓉少爷和家将一道把赖二叫去问话了。” 贾珍听的精神一振,赶紧示意尤氏扶着他坐起来,靠着垫背道:“嗨,我说啥事情呢,这不是辽东这一趟的事情么,我托琏哥儿善后呢。”转悠又对尤氏满意的看一眼后,笑道:“琏哥儿有趣,嘴上不乐意,遇见事情真上,到底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珍这里美滋滋的,赖大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些,但不敢完全松弛。毕竟那是贾琏的,真拿赖尚荣的事情威胁过赖大的。别看贾琏平时对下人随和,真对上各位管事,脸上的笑容看着都假,真就是纯粹的客气。有时候连客气都懒得装。 人和人的地位差距到了一定的程度,真就是没法正视,现在的赖大看贾琏,那都得抬头仰视三楼的高度。跟贾琏说话,每个字都得带着小心。毕竟这是个隐忍多年,突然爆发的主子。要知道,他如今才十六岁。 市面上都说贾琏的状元实至名归,内容真实生动,些许瑕疵还是略显逢迎上意。 一直高度关注贾琏的赖大,真不敢有半点怠慢。赶紧告辞出来,出门上马,奔着西边荣国府过来。不顾热气,赖大一路疾走,荣禧堂西侧的贾母院子门口,听到一阵笑声,这才略略心安。稳定了一番情绪,擦了擦汗水,赖大才缓缓入内。 贾母这边见了赖大,笑着招呼上前道:“来了,刚才你家的说了,珍哥儿怎么讲的?” 赖大赶紧如实转述,贾母听了抚掌叹道:“要怪啊,就怪赖升不走远,这不琏儿受了伤,虽说没大碍,可他哪受过这个气啊。总的找个由头发泄出来,赶上珍哥儿的事情,两件事情一道办了,估摸着有好戏看。” 贾敏在一旁接话道:“我猜也是这般,琏儿心头憋着火呢。态度不好,脸色难看,各位多担待一二。”众人连声称不敢,赖大心中疑虑又去三分,犹不敢彻底安心。 实在是贾琏行事看着牲畜无害,实则异常狠辣。看看周瑞家的站一边,笑的比哭都难看。可怜的冷子兴,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就因为没管住嘴,冷子兴说了点贾府后院的事情,本意是吹嘘抬高自身,被贾琏知道后直接逼死了。 钱的问题,在赖大看来,只是个对外的托词。贾家真正在意的,还是冷子兴的嘴。 贾母见赖大还有点心神不宁,忍不住对贾敏道:“要不,你去瞧瞧?” 贾敏听了翻个白眼珠子,这是从小被惯大的特权。 “我去?让琏儿觉着我们不信任他?派个丫鬟去问一问就得了。” 贾母一想也是啊,招手把袭人叫来,让她去一趟。 黛玉出来道:“祖母,娘亲,还是我去吧。” 贾母想想便道:“行,那就你去,你去合适!” 可不,不高不低的正合适。 黛玉去了之后,贾敏忍不住叹道:“这丫头,一直记着琏儿的好呢。自打停了人参养荣丸,照着琏儿的法门练习,身子一日日的见好。” 贾母没感觉,王夫人在一旁倒是有点感觉的,贾家人生活奢靡,进项是一天不如一天。此次贾琏结婚,多亏了贾敏插一杠子,真就是省了好多花销,大大减轻了压力。多亏了贾琏给林家帮了大忙,贾敏这才愿意敢拿林家的钱大手大脚。 换成别的媳妇这么做,夫家能用唾沫淹死你。 同样是做媳妇的,贾敏能补贴娘家,自己却要精打细算的维持体面,眼下就盼着王戏份进门了,到时候把管家的活丢过去,让她伤脑筋。 回到贾琏这边,赖二跪在地上讲话,不是他犯贱喜欢跪着,而是贾琏一直没松口,他也不敢起来。贾蓉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总算是体会到所谓主子的威严,想想以前过的日子,眼泪差点都下来了,这不赖二说的话,他倒是没记住几句,全在体会主子威严了。 赖二说的口干舌燥,或许有省略,但内容全部真实,半点假话都不敢有。 “珍大爷一跑,家将跟着追,招来的脚夫杂役全乱了,一通兵荒马乱的。待珍大爷落马,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多亏了焦大镇定,让人去找回惊马查看,这才发现马鞍叫人在内衬藏了针。珍大爷担心在辽东地面上出事情,也没让生长,说是回到京城在家地盘上再做计较。” 当时的场面,随着赖二的讲述,贾琏能想象的到,听到焦大时,便问一句:“焦大呢?怎么还没回来。”赖二多久没这么跪着了,膝盖难受,口干舌燥,便哀求道:“二爷赏口茶喝!” 贾琏深知,只要贾母在,贾敬在,就没法一次性解决赖家兄弟,既然不能斩草除根,那便不必发动,于是点点头道:“起来吧,来人,给赖二管家上端碗酸梅汤来解暑。” 赖二如逢大赦,挣扎着起来,可不敢让人伸手。 喝着酸梅汤,赖二不敢停顿,继续交代:“珍大爷执意要立刻回来,小的不放心跟着回来了,焦大带着几个人留下处理带去辽东的货物,快的话,也就是三五日工夫就能回来。” 贾琏听了沉吟不语,好一阵才问:“你说的那家牙行,背后是谁站着?” “回二爷,福利来牙行是京师最大的牙行,小的打小那会,这家牙行就在了。具体背后是哪个,小的还真不知道。这家牙行素来名声卓越,从来没出过半点问题。” 赖二还在那里为牙行说话,贾琏拍案大怒:“放你X的屁,合着珍大哥的腿白断了?你就这么给宁国府办事的?此前的帐还没找你算呢,你倒好,胳膊肘朝外拐?” 赖二吓的把碗放下,噗通又跪着了,抬手抽自己的嘴巴:“小的该打!” 啪啪的连着抽了三下,贾琏也没叫停,赖二正要继续呢,黛玉出现了,算是救了赖二。 第179章 公事可以忍,私事忍不了 第179章公事可以忍,私事忍不了 大概是头一回见贾琏发怒的样子,黛玉进门后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这就没破坏气氛。 贾琏看见黛玉进来,收起了脸色,虽然没笑出来,却好看多了。 “福利来牙行那边,你先去问问,到底怎么个章程。他们要是不能好好讲话,我带家将去讲。记得把话带到,真等我去了,怎么了断由不得他们。滚吧,看的我心烦。” 贾琏挥挥手,赖二赶紧挣扎着起来,冲贾琏和黛玉行礼之后,一瘸一拐的出去。 贾蓉一看这阵势,赶紧告辞道:“二叔,我去看看卷烟作坊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贾琏交代一句:“嗯,生产方面没太大问题了,就是堆人的事情。记得弄一个方案出来,如何组织生产,如何组织销售,凡事先得有计划,在执行的过程中一点点的完善。” 贾蓉听说要做计划,顿时苦着一张脸道:“侄儿也没做过啊。” 贾琏早有准备,让桂香去书房里取来一份销售计划给贾蓉道:“这是我做的销售计划,你按照这个格式来行文。这份计划,只有你和芸哥儿能看,不可外传。” 贾蓉走之后,黛玉才上来低声问:“琏哥哥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娘亲说,赖家兄弟是贾家的老人,在祖母和敬大伯面前很有面子。” 结果是赖家兄弟自此能当半个家的观念不攻自破,面对一干下人也没了过去的威风。 贾琏也没追问,只是给黛玉送到门口,目送她上了软轿。 赖二被贾琏罚跪的事情,一个下午就传遍了东西二府,以往赖家兄弟高高在上,眼里只有贾母、二房、贾珍等人,普通下人稍微有点礼数不到,都会被记恨遭报复。如今这档子事,算是狠狠的打击了赖家兄弟的气焰。兄弟二人今后还不能夹着尾巴做人,贾琏还会收拾他们。 黛玉想了想:“琏哥哥对赖家兄弟的不满日久!” 黛玉回来见着贾母,上前说话:“琏哥哥因为珍大哥的事情找的二管家,只因二管家行事失了分寸,不合琏哥哥的意,罚他跪着说话呢。我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说完了,便让他去了。” 黛玉听了露出思索状,过了一会才道:“我知道回去怎么说话了。” (PS:有感于现代社会的家庭中的责任和义务失衡,也只能在书里吐槽两句。有人说这书私活多,嗯,我承认,这书里私活真的是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书成绩很差,我个人却写的很爽。) 话说赖二离开东跨院后,轿子也不敢坐了,一瘸一拐的走回东府,见了贾珍。 贾敏又提示一句:“你二舅倒是个想上进的,也仅仅是想,能做的不多。生活享受上,倒是半点都不肯亏待自己。按说琏儿还胜伱二舅许多,日常开销只有你二舅那边一半不到。开销对于贾家而言,真不算太大的事情,要紧的是在外当家碌碌无为。” 得知贾琏并未深究,贾母露出笑容,赞一句:“琏儿重情义,做事讲究,很好。” 贾琏没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一句:“具体原因我不讲,你很聪明,自己看,自己想。将来你也是要嫁人的,管家的事免不了。管家的要点就是管人,管钱。贾家看着风光,内里其实早空了。造成目前的困境,赖家兄弟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男人占据绝对优势地位,就该担负起对这个家庭的主要责任。 黛玉在母亲面前也不掩饰,微微皱眉道:“听下人说,赦大舅整日与小妾吃酒作乐,素来不问事情。真是难为琏哥哥了。” 贾敏颇为感慨:“琏儿也才十六岁!他老子还是个不长进的。” 尽管没直接明说,黛玉还是能感受到母亲对于两位舅舅的失望。 尤氏听了点点头,倒也不抗拒去见贾琏,能时刻陪在贾琏跟前才好呢。 这会赖二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完过程。贾珍听了面露担忧之色道:“福利来牙行的跟脚我倒是知道,在马鞍上做手脚的人,真未必就是牙行里招来的人啊。” “天太热了,晚一点凉了我再过去。”尤氏答应下来,贾珍抽了抽腮帮子,没有说话。其实他很想告诉尤氏,真能出点事情,倒也不必顾忌。 赖二听了这番话,心里很是为难,贾珍是担心得罪人啊。什么人让贾琏心存忌惮? “要不,您跟琏二爷关说?”赖二实在是怕了贾琏,不敢再过去说话。 贾敏听了给了一个提示:“你祖母在,面子就在,你祖母不在了,这对兄弟也到头了。” 私下里黛玉将贾琏讲的话告诉贾敏,希望从母亲这里得到启示。 “算了,先按照琏哥儿说的去做。”贾珍也有点心里发憷,挥手让赖二下去,派人去请尤氏过来。见面后贾珍很直接的把赖二的事情说了,完了低声道:“琏儿素来敬重你,劳驾你走一趟,跟他讲讲福利来牙行的跟脚在小忠义亲王处。” 西府在吃老本,东府又好到哪里去呢?得想法子搞钱啊,还要搞大钱。王熙凤没啥本事,只能抱诉讼,放高利贷。本来挣钱的活该落在贾赦和贾政的头上,这哥俩不争气啊。 原着里林如海的二百万两银子,算是帮着贾家撑了几年。所以,王熙凤才说再来一笔二百万两横财的话。 晚间贾琏浴后一身清凉的在院子内纳凉,总呆在屋子里不舒服。 下人都被撵了出去,独留桂香一个陪着。尤氏来时,桂香倒也没拦着,再怎么私通,那也轮不到尤氏进门,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坚持锻炼的贾琏身材保持的很好,尤氏进来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胸肌道:“时人皆以将军肚为容,殊不知,女儿家多半不喜欢。” 贾琏听了叹息道:“寻常小民,野菜就杂粮能混个饱便殊为难得,肚子里有油水的人,自然在人前有面子。殊不知,女人从了他,不是因为真心喜欢他的肚子,多为生活所迫。” 贾琏承认自己就是馋人家的身子,同时也没安好心,就是想在东府扎一根钉子。 贾府暴雷,贾珍是主因。不是没想过简单粗暴的手段弄死这厮算了,但是人的生活不能超脱于时代啊。这个时代的人,道德形象太重要了。甚至一直贯穿了到现代社会,但凡某个官员出点啥事情,肯定是先从下三路开始出事。 被人拿道德最文章,在这时代真就是死穴。 尤氏是小武官家庭的出身,自然能共情贾琏这番话,当初嫁过来做填房,从她个人来讲,首先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其次是没有反抗的意愿。宁国府诶,嫁进门一辈子生活无忧也。 只可惜,人心没有满足的时候,深度接触贾琏之后,更是看贾珍各种不顺眼。 “他讲福利来牙行的跟脚在小忠义亲王,让我来劝劝你,稍微收着点,别闹太大了。” 贾琏听了陡然坐直了身子,有小忠义亲王,就有老忠义亲王,就有秦可卿的棺椁。 一家伙所有事情都串起来了,老忠义亲王坏了事,小忠义亲王打小在太上皇跟前养着。 就这么着,一直没啥交集的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面前。 “贾珍是不是傻?别人都在他的马鞍上做手脚了,这是要他的命啊。他怎么还替别人说话?”贾琏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实在是想不明白贾珍的脑回力。 尤氏幽幽道:“色厉内荏罢了,他也只是在家里横,出去可不敢。便是去了玄真观,对上他老子,也不敢有半点忤逆。如今上杆子让我过来,可见为了好处,他是在所不惜的。” 贾琏回忆了一番原着里秦可卿的丧事,顿时觉得贾珍未必有那么大的面子,也许就是有人在幕后操作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拿贾珍当个出头鸟来用。可惜贾珍觉得这是面子大,浑然没能察觉这背后的黑幕。 贾琏伤口未愈合,尤氏【磨】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回到东府得知贾珍身残志坚,又叫了一个姨娘和一个清秀小厮作陪吃酒作乐,顿时心里一点愧疚散的干干净净。 赖二次日去了福利来牙行,到后才知道,过去负责接待他的管事不在了,物理意义上的不在了。家里正在办丧事,头七才过的。 赖二只好提出找大掌柜的,没曾想人家根本不搭理,来了个小管事应付两句,丢下一句话:“人是牙行负责找的没错,但牙行做啥的你也知道,人到了你们手里出事,与牙行何干?” 赖二气不过,揪着小管事一顿老拳打过去,在人家的地盘上,赖二的举动遭到群殴。 当然这也是赖二的初衷,这里挨一顿打,总比回去遭贾琏的手势要强的多。 鼻青脸肿的赖二叫人给丢出了牙行大门,随行的小厮赶紧安排轿子抬人回来。 贾珍见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日X的,欺人太甚。”也仅仅是骂两句,贾珍便让人给赖二抬到东跨院,交给贾琏处理。 贾琏倒是没想到,赖二在京城还能挨一顿打,真就是很好奇的问了整个过程。 完了贾琏问一句:“怎么,你没代我传话?” 说话间,贾琏的脸色冷下来,赖二心头一颤,赶紧解释:“当时气愤不过,一时怒不可遏,直接动了手,没来得及说。” 贾琏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你是没来得及说,还是故意不说? 赖二急的一头汗,再三解释,真不是故意不说,贾琏也没继续纠缠,而是让人给他抬去看大夫。转头贾琏起身道:“桂香,更衣,柱子,通知你爹,召集人马,家将全都带上。” 柱子跟火箭似的窜出去,桂香赶紧准备衣裳,贾琏穿戴整齐后,贾家的家将在家的全到了,个个都是一身劲装,雁翎刀在腰间。 贾琏也是一身劲装,手里拎着一根哨棒,这玩意抡起来声势惊人,杀伤力就那样。 “公事上,我个人可以吃点亏,该忍的便忍了。眼下是私事,贾家吃亏了,关乎贾家门楣能不能立得住,这个不能忍。回到到了地方,尽量别搞出人命来,即便搞出人命,也有爷兜着,不会让你们顶包。出发!” 贾琏骑马在前,家将们步行跟随,不是没那么多马,只有六十几号人呢,上百的马都能凑齐。主要是几十号人骑马上街,被有心人看见了,真敢说你要谋反。 就这动静也不小,福利来牙行在城东,一路上贾琏等人引来了大量的围观。 一打听,这家是贾府的人,那明白了,早晨贾家的管家挨了打,东大街这边都知道。 到了福利来牙行,早有管事的站在门口拦着,大声喝问:“贾琏,意欲为何?” 贾琏刻意提高了嗓门:“你们这些人啊,找你讲道理,你们耍流氓,跟你耍流氓,你又要讲道理。合着道理都在你们这里对吧?” 这位管事阴森森的看着贾琏道:“姓贾的,你可想好咯,回头别哭出来才好。” 贾琏没在废话,哨棒直接对着管事的脑袋抡过去,区区一个管事,连名字都不报一个,陪你说一句话,已经表达了足够的尊重。 这管事的身手还算敏捷,惊恐的闪开这一抡,但贾琏随即的捅没能躲开,毕竟柱子已经上前给一脚踹翻在地,真是无处可躲。 贾琏动手就是信号,家将们留下两人照看贾琏,余者冲进牙行,见人就打。 福利来牙行的人不是没抵抗,实在是差距太大了。贾家这帮家将,都是一群战场上的杀坯出身,动手的时候三人一组,护卫照应。对面不抄家伙就算了,真敢亮家伙,被打的更惨。 这家牙行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家将们从里到外的扫荡了一遍后,上百号人被拿下,全都丢在前院里,贾琏坐在正堂的屋檐下,看着这些牙行里的人。 一开始还有人破口大骂,柱子上去就用刀鞘狠狠的抽,抽掉了十几颗牙后,都选择老实。 如此声势浩大,自然惊动了官府,大门口一个巡城御史自哀自怨,怎么就轮到我当值。 硬着头皮,这位御史还是进门了,身后跟着巡城兵丁。 贾琏隔着一个院子,大声道:“这位御史,贾琏正在处理私事,怎么,你要掺和一下?” 御史听了一阵犹豫,正想着说辞呢,张三快速走到贾琏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贾琏听了脸色一变,同情的看着那位御史道:“这位仁兄,你摊上公事了。” 第180章 总不能是谋逆吧? 第180章总不能是谋逆吧? 巡城御史看的清楚,示意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一个人迈步入内,走到贾琏的面前行礼:“下官谷长兴,字恒生,今日是赶上了,算我倒霉!” 冲天怨气扑面而来,贾琏忍不住苦笑:“其实我也不想的,实在是对方欺人太甚,我才打上门来。只是没想到,一网下来捞到了大鱼。请跟我来吧。” 张三在前带路,贾琏和谷长兴一道往后院而来,一个院子内,一群几十个小姑娘站一堆,大的能有十岁,小的六七岁。边上还跪着三个中年女子,由一个家丁看着,手里刀亮出来了,刀尖上血迹未干。 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贾琏呕了一下,忍着没吐出来,再看谷长兴,已经扭头扶着墙狂吐。 堂上有两具尸体,地上有掉落的兵刃,此二人持刀反抗,遭家将手刃。 “张三,你来说说具体情况。”贾琏忍着恶心,继续交接。 “小的带着两人至此院,迎面遭遇两人持刀,二话不说直接砍来,小的被迫还手。只是下手狠了点,一时没收住。小的寻思,什么情况需要杀人?于是入内搜查,发现几十个小姑娘被关在这,抓住要跑路的妇人审问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最近一个月拐来的。” 贾琏听到这里,回头看看谷长兴,这厮面色惨白的点点头:“这案子确实是公事。不过,本官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 这位自认倒霉的巡城御史,格外的硬气,适应能力也很强,吐过之后就麻木了。 “呸!翰林是词臣,修书写文章歌功颂德,引导正气才是本职工作。一部《会典》修了三十年,主编换了五个都没修好。”论吵架,贾琏也是丝毫不怂。这个时代的学问,在贾琏看来,很多都是无用的学问。既不能发展生产力,又不能端正民风,更多的是学问研究者个人的兴趣和爱好,里头全是私货。 听到此处的谷长兴挥挥手,示意兵丁让开路,张三匆匆出门,上马飞奔去北衙。 两人的心理素质都不错,很快就聊了起来,谷长兴看着贾琏忍不住抱怨:“户部抽风了,令师最近不知道被谁得罪了,礼部、御史台的费用给卡的死死的。在下三个月没拿到俸禄,再这样下去,要去当铺当冬衣了。” (PS:有感于四孩非亲生案的判决结果,没忍住吐槽,道德迟早一钱不值。) 绝对不要高估权贵们的道德底线,这是贾琏两辈子做人最深刻的体会。 三人至后院,一处枯井处,家丁上前推开井盖,一股浓烈的恶臭涌出,这次贾琏也没忍住,扭头狂吐。谷长兴与贾琏掉了个,呕了几下,抗住了没吐。 队官应声而去,兵丁散开搜查。贾琏冲谷长兴抱手善意提醒:“谷大人,事情怕是要闹大,你可想好咯。这地方我砸了无大碍,你可要仔细一点,顾全自身。” 谷长兴一点不带怂的,立刻反怼:“翰林院是做学问的,怎么,伱要跟他们比学问?至于礼部的官儿,不也没耽误朝廷的工作么?” 这时候又一名家将从里面出来,看见贾琏立刻上前道:“二爷,后院有发现。” 两人一起回到正门前院处,这里的空气要舒服多了,弄两把椅子,贾琏和谷长兴对坐等待。事情太大了,谷长兴的肩膀真扛不住。 中年七品巡城御史谷长兴闭上眼睛,仰面时眼角有泪,不消说这枯井里全是冤魂。联系前院被搜出的堆小姑娘,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谷长兴听了顿时急道:“贾大人,万万不可。” 还原井盖后,脸色沉重的三人回到前院,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到了,一名九品队官,领着十余人,接手了现场,贾家的家丁们都站在一边等着。 谷长兴沉默以对,贾琏叹息一声:“恒生兄,你这样的官儿,应该好好活着。” 谷长兴显得极为烦躁的冲贾琏吼了一句:“你当我想啊,此地藏污纳垢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没碰上也就罢了,碰上了硬着头皮也要查清楚,大不了这破官老子不做了。” 贾琏没说话,看看谷长兴,这位御史显得极为有担当:“劳驾贾大人派人去通报一声,让巡城兵丁进来接管,这位壮士,请前面带路。” 贾琏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顾大人可以让五城兵马司接手了,在下建议,还是仔细搜索,没准还有更多的收获。” 贾琏看着谷长兴,忍不住露出尊敬的眼神道:“事情是我惹出来的,不能让你背黑锅。张三,拿上我的印信去龙禁尉衙门,让他们过来接手。” 对此贾琏并没表达歉意,反倒怼了一句:“御史台还好点,风闻奏事也算本分,即便内容捕风捉影,也还算说的过去。礼部、翰林院跟着风闻奏事算怎么回事?我看算诬告才对。这些人还有脸拿朝廷俸禄,本职工作做好了么?” 贾琏丝毫不让的回一句:“不,只能如此。否则,此案大概就是不了了之。而你,也会死的不明不白。相信我说的,一定会这样的。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正义得不到声张才是正常的。” 年龄看着有四十岁的谷长兴,此刻表现出来了非常强硬的一面:“自然是要全面接手的,贾大人可以走,但家将们都要留下,配合本官调查。另外案子太多,需要上报御史台,还要通知顺天府。” 谷长兴交代队官:“让人仔细的搜,尤其是注意有没有地窖。” 谷长兴被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怒视贾琏,此前一点点惺惺相惜,变成了火星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干一架的意思。 贾琏却不肯罢休道:“还有礼部,管着天下的读书人,我肩膀上的伤还帮着绷带呢,你要不要看看?”举人集体拦路,贾琏遇刺的案子还在调查中,带头人梅X还特么的“自杀”了,这案子最终结论没出来,目前正在热点上挂着呢。谷长兴如何不知呢? “你还知道自己身上有案子没结呢,现在又出来搞事情?这不是给害你的人帮忙么?” 谷长兴反击的角度非常刁钻,被抓到痛脚的贾琏不屑的撇他一眼道:“你懂个屁,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完了自己还不爽的骂娘:“这狗X的世道。” 两人的骂战被一个前来报信的队官打断了,这位面露惊悚道:“二位大人,出大事了。” 贾琏和谷长兴飞快的交换一个眼神,一起站起来,谷长兴问:“查出啥了?” “一个武备库,铁甲、强弩、火器皆有,装备个五百人不在话下。”队官说话的时候,吓的都快哭出来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情,这是要出大事啊。 “带路,去看看。”谷长兴二话不说,立刻出发。贾琏赶紧跟上,地方就在前院的一个无人静室内,地窖的口子藏在静室中,此刻盖子是打开的,队官介绍:“卑职查到此处,见地上有凉席和蒲团,屋子很干净,应是有人常来,卑职让人揭开一看,发现了入口盖子。” 谷长兴道:“我下去看看。” 贾琏没跟着下去,只是看一眼入口大小有半张凉席,青砖砌的整齐,呈一个斜面台阶往下。别说是古代了,就这工程,放现代也要干十天的。 谷长兴下去之后不过一炷香就上来了,对贾琏道:“都快赶上地宫了,光柱子就四根,根本就不是后来挖的,只能是建房之初就弄好,然后再盖上屋子。” 贾琏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老忠义亲王坏了事”,难道是当年谋逆的案子留下的余孽? 我这都是什么运气,明明就是来打架的,竟然整出惊天大案。 这已经不是晦气能形容的事情了,我就是自带麻烦的人形自走机。 贾琏整个人都麻了,一个人不应该,也不能这么能惹事啊。 东大街的吃瓜人群,今天又是没有闰土来叉的一天,瓜越吃越大。 先是琏二爷登门砸牙行,后有巡城御史带着五城兵马司巡城兵丁来维护治安,接着整个气氛都不对了,巡城兵丁开始封锁现场,再接着御史台的左都御史和龙禁尉掌印太监夏守忠几乎同时到场,短暂的互相对峙之后,两人默契的一起进去。 截至目前,二人还不知道查出了武备库,只是知道该案涉及多条人命,具体数字不详,更是一个人拐子大案。这家牙行的历史,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不少大户人家,都会从这里买经过调-教后的与扬州瘦马齐名的北地胭脂。 北地胭脂的培训机构,都号称自己是来自大同。破案了,都是阳澄湖大闸蟹。 夏守忠看见贾琏的时候,一脸晦气的急奔上前道:“贾二爷,活祖宗,算我求求您,别给我惹事了行不行?我这老骨头真扛不住啊。” 贾琏一脸沉重的看着他不说话,夏守忠本能的心头一紧,脱口问:“还有更大的?” 贾琏一脸惭愧的点点头:“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来打一架,出口心头的恶气。” 左都御史廖大人听的头皮都麻了,扭头惊悚的看着谷长兴,那意思,你说话啊。 谷长兴上前一步,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给两位先见礼,后汇报:“截止目前,发现一口枯井堆满了尸骸,暂时没能下去查清楚有多少。另有四十一名年幼女子被拐藏于此,最新发现一处地下武库,藏有大量武备,就差火炮没被发现了。” 夏守忠短暂的呆滞之后,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接管现场,所有人出去的时候,都要搜身,一根草都不不许带出去。” 一营龙禁尉五百人,飞快的分散,一部分堵住四面出口,围住宅子,另一部分则进入宅子,接管一切。 夏守忠还不忘记对廖大人道:“事涉谋逆,得罪了。” 廖大人一脸的苦涩:“应该的,需要本官如何配合,请吩咐。” 夏守忠苦笑道:“来的时候,顺天府的人在借口盘桓不去,咱家还在心里笑话他们,现在啊,咱家还真就是羡慕他们了。” 廖大人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了,每一次涉及到谋逆的案子,龙禁尉的獠牙都会亮出来。令人想起那个太祖年间凶名赫赫的机构,当年也不知道多少文官私下里骂太祖是另一个朱元璋,诅咒李家皇朝是个短命鬼。 好不容易压下去了,太上皇后期,又生出了谋逆案子,龙禁尉又一次满街乱窜。眼瞅着最近十几年,龙禁尉声势彻底被压下去了,又出了一桩谋逆案。 真是要了亲命了! 夏守忠也麻了,这是妥妥的大案要案,他也扛不住啊,只能先调查了。 关键是龙禁尉这就算是失职了,这么一个窝点在京城,龙禁尉察觉任何迹象。 “贾大人,算咱家求求您了,以后能不能别再惹事了。您这灾星的名头,这就算基本坐实了。”夏守忠真的有点怕贾琏了,你看看你都惹出了多少事情。 当年读书,你惹的事情能掀翻一个首辅,国子监读书,你也惹出事情来了,惊动顺天府。安生了一段时间,你去工部观政,结果尚书大人倒台,算上今天这档子事情,谁敢想以后啊。 贾琏当然不肯背上坏名声,果断的辩解:“夏公此言差异,问题本就存在,无非是在下遇上了。试问夏公,哪一桩事情是在下主动惹事?明明在下才是受害者,何时受害者有罪论大行其道?世间事,总该有个讲理的地方吧?这天下要都不讲理了,人心也就乱了。人心乱了,天下之乱不远也。” 一通道理砸过来,夏守忠被砸的头晕脑胀,摇摇头道:“你是状元,咱家说不过你,去跟陛下解释吧。正好,拉上两位御史大人,一道去面君,把话说清楚。” 这口锅太大了,夏守忠必须把能拉的都拉上。 乾清宫,承辉帝难得午睡刚起,精神不错的时候,裘世安疾步入内,上前躬身道:“陛下,出大事了。”承辉帝浑不在意:“大事,还能有事情大过贾琏遇刺?笑话,总不能出了谋逆案子吧?” 裘世安一脸呆滞的看着承辉帝! 承辉帝:窝草,我这乌鸦嘴! 第181章 不做老实人 第181章不做老实人 面君的时候贾琏是这么说的:“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臣也没想到福利来牙行能如此行事。如果赖二管家理亏,臣绝对不会闹这么一出。后面的事情,臣无非是想将牙行的三个掌柜拿下,不轻不重的收拾一通,真没有抄家的意思,臣没那权利,也没那个胆子。” 嗯,必须把话说清楚,免得被人说自己去抄家。 承辉帝表情阴晴不定的看着贾琏,心情极为复杂。有的话没法,父子二人之间的斗争,处在一种斗尔不破的状态,承辉帝的皇位是禅让而来的。别管当初太上皇差点没了,禅位的事实以圣旨的形式昭告天下。 皇帝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与“孝”字紧密结合,承辉帝作为儿子,天然的处在下风。 很有耐心的听贾琏讲完后,承辉帝决定暂时无视这小子,转头对着谷长兴问:“谷爱卿,你来说说,朕不会只听一家之言。” 廖大人表情犹豫的站一边,今天这个背景板当的太委屈。 谷长兴情绪复杂的看了一眼贾琏,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想面君,概率太小了。 如今能当着皇帝的面汇报工作,却无法对贾琏这个始作俑者生出感激之情。 这可是谋逆大案,牵扯到里面,一个不小心真就是万劫不复。 这场面直接给众人吓呆了,这是当面抗旨呢。 承辉帝听着很不耐烦打断道:“贾琏,以后你给朕乖乖的做个老实人。” 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廖大人五十多岁了,正常情况下,贾琏会表达一下尊老爱幼的,当他的话是耳边风。此刻却无法回避,只能同情的看一眼廖大人,反问了一句:“我读书少,没弄明白廖大人的意思,只能试着理解一下。廖大人的意思,百姓维护自身的合法权利的行为定性为刁民。” 谷长兴最后一句,贾琏听的拳头都硬了。MD,刚才还惺惺相惜,相谈甚欢,现在你当面捅刀子?知道不知道家某人素来心胸开阔? 承辉帝听笑了,竟然给机会挖苦贾琏,也算是苦中作乐吧。于是扭头看贾琏道:“贾琏,谷爱卿所言,你作何解释?” 感触最深的还是裘世安和夏守忠,哥俩互相看看,这算是触及到灵魂了。深宫大内,老实人根本没活路,结果只能是悄无声息的死去。 “陛下,经臣调查得知,贾府赖二管家被打时,三位掌柜皆不在牙行。赖二管家离开后,三位掌柜先后回来,都没有多呆便匆忙离开牙行不知所踪。臣以为,三人应该是去找关系说项,只是没想到贾大人动作如此之快,到了牙行也不讲江湖规矩,直接打进门去。这才使得对方措手不及之下,被发现了问题。臣怀疑,贾大人是故意为之。” 夏守忠不用想都知道,福利来牙行做大的过程,积累了多少罪恶。但,知道又如何呢?这天下的罪恶多了,太阳照着也没影响坏人作恶。区区一个内侍,凭什么去管?与我何干? “行了,跑题了,回到案子上。”承辉帝真不是拉偏架,就现在廖大人的状态,没准继续打嘴仗,能给他气出好歹来了。 承辉帝极为无语的瞥一眼他的左都御史,你都啥年纪了,跟一个小年轻较劲,赢了很光彩么?关键是,你叫人驳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太丢脸了。 好嘛,以前都是叫人家贾卿的,现在直呼名字了。你是孙猴子么? “陛下,臣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谷大人的指控,臣不接受,并保留反诉的权利。” 贾琏一本正经的反驳:“陛下,请恕臣不能做老实人。” 问题的角度非常的刁钻,可见承辉帝是听懂了贾琏的话,其他人是在反问后听懂的。 便是当今圣人,很多事情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没人举告,没有证据,只能当没事。 贾琏极为从容地的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老实人受欺负啊!一直老实一直受欺负,老实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欺负人的时候更加的肆无忌惮。臣身负贾家兴衰,可以善良,唯独不能老实。臣可以不惹事,为了公事也能忍下心中不平,遇见私事,一点委屈都不能忍。” 也有人是不服气的,短暂的沉默后,廖大人开口问:“贾大人要是在外为官,希望治下之民是老实人多一点呢,还是希望刁民多一点?想来贾大人为官勤勉,不怕事多。” 夏守忠站在一边,嘴角抽的厉害,心里不禁腹诽:【小公爷言不由衷的样子,看着真的很想打他啊。京城里任何一个行业的魁首,屁-股下面能没几坨屎都是怪事了。生意人嘴上说着童叟无欺,真要如此,能做到牙行第一?车船店脚牙,案发频率最高的行业。】 谷长兴却突然站了出来,冲皇帝行礼道:“陛下,有感于贾大人之言,臣有话要讲。” 廖大人红温了,嘴唇在颤抖,眼睛渐渐的发红。 承辉帝自认比较了解贾琏的,所以并没生气,反而好奇的问:“不能做老实人,何解?” 几年的宦海沉浮,谷长兴能做巡城御史,当然是有能力的官员,一直在七品的阶段转移阵地,这就是朝中无人的结果。无论如何,今天机会来了。 承辉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七品官员,死死抓住眼前的机会表演。这是好事,承辉帝非常乐见道:“讲!” “臣进士出身,为官七年,一直在御史台打转。据臣所知,百姓无论老实与否,都不爱打官司,除非是逼到无路可走了,才会选择打官司。那些喜欢打官司的人,往往都是通过与官府勾结,巧取豪夺之辈居多。贾大人的意思,臣理解为,老实人被逼到打官司的地步,期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就这还不许别人反抗?臣想起少时某年大旱,百姓无以为生至县城乞讨求活,县令召集士绅商议救济,私下里有士绅养眼,刁民为何不肯安心在家挨饿等死?偏生要跑县城来给大家惹麻烦。后来朝廷发下救济大米,县令大人把米换成了糠和野菜,当时臣很是不忿,后来才想明白,县令大人做的对。” 承辉帝听懵了,使劲的眨眼,这内容超纲了,朕不懂啊。不行,朕要考一考别人。 没等承辉帝去为难别人,廖大人已经站出来怒吼一声:“一派胡言,谷长兴蛊惑圣听,臣请罪之。”没等承辉帝表态,早就看廖大人不顺眼的贾琏跳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冷笑:“廖大人还知道这是君前?不请示就发言,不能言之有物,只会扣帽子!” 廖大人遭遇重击,正要反击时,承辉帝却及时的开口打断争端:“都安静,贾琏讲。若不能言之有物,朕定你个君前失仪之罪。” 承辉帝并不介意狠狠的收拾一下贾琏,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以免今后继续惹事。 惹事可以,伱不能频率太高啊,朕会累死的。 廖大人张开的嘴闭上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年龄大了,反应慢了点。好气! “陛下,臣只能说,官字两个口,只有上面的口吃饱了,才能剩下点到下面。臣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县令大人领导的救济粮,数量恐怕不足以救活当地灾民。谷大人以为该县令是称职的,臣却不敢苟同。县城内自有常平仓,灾年救济,丰年保粮价。臣若外放为县令,上任伊始自会检查粮仓,少一粒米臣都不会接任。仓内有粮,以工代赈,兴水利,修道路,青壮灾民有事可做,还能养活家人,自然不会生出事端。” 贾琏的一番话说完,现场再次集体沉默。 承辉帝很想揪住这小子的领子,恶狠狠的问他:【就你是明白人?朕难道不知朝廷救济层层克扣的现象,朕难道不知,下面的州县粮仓多少都存在点问题?你非要说出来么?朕只是不知道,救济粮层层克扣之下,到了县里已经不足以供百姓吊着命罢了。】 承辉帝把目光看向廖大人,此刻的廖大人低着头,下巴都低着胸口了。这会他不敢说话了,真不敢了。贾琏实在太敢说了,廖大人害怕了。 都说大周朝是太平盛世,披着这张皮,光鲜亮丽的人都在歌舞升平。拔掉这张皮,底层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比比皆是。 太平盛世,吃糠咽菜不足以活命的太平盛世么? (PS:专家学者在网上胡说八道的多,真就是因为不接地气又或别有用心的装懵懂,官员极少有乱讲话的,尤其是那些有基层工作经验的。) “好了,与本案无关的话题,不许再说。”承辉帝开始和稀泥了。 有的事情,不知道未必是坏事。知道了还无法面对,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只能日渐抑郁。 别人还可以得过且过,承辉帝却只能一点一点的去改变,一步一步的去走。 谷长兴再次站出来:“陛下,臣弹劾顺天府,该案涉及四十一名被拐幼女,百姓不可能全都不报官,既然报官了,哪怕十个里有一个,上月也该有四起报案。正因为顺天府的不作为,导致此辈能长期藏身京城。臣请往顺天府调查有关失踪案的卷宗,臣担心,报案百姓中的某些人悄无声息的遇害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不可不查也。” 承辉帝听了之后,沉默数秒,回到桌前,裘世安立刻上前磨墨,承辉帝提笔一挥而就,用了私人小印,放下后淡淡道:“拿上这份手谕,你只管去查,谁阻拦,你记下,朕兜底。” 谷长兴立刻跪下,重重的三叩首:“臣替苦主百姓谢过陛下隆恩。” 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承辉帝瞬间想明白了,福利来牙行的小姑娘是怎能来的?人拐子团伙与顺天府的人没勾结,那都是怪事了。百姓报官无果,时间长了就不愿意报官了,没准报官了还要被衙役吃拿卡要。 承辉帝是有机会出宫的,他能不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底层百姓遇见的不平事多了,等闹到皇帝跟前时,事情一定已经很严重了。 贾琏抓住机会站出来:“陛下,案子龙禁尉接手了,臣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承辉帝看着贾琏,咬牙切齿,大声骂道:“七月初七之前,朕若听说你出门了,一定叫龙禁尉拿了你,关进北衙大牢,一直关到八月初八才放你出来成婚。滚,立刻给朕滚回家!” 贾琏听了丝毫不在意,带薪休假,上辈子多少打工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大年三十都不给你放假,你也能在社交平台无能狂怒。 “臣谢陛下体恤!”赶紧谢恩,贾琏直接滚蛋了。 完全没看见,其他人嫉妒的眼珠子凸的要掉出眼眶了。皇帝连你的婚期都能记住! 旁观者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粗话:X。 同行的廖大人也赶紧告辞,承辉帝挥挥手也给打发了。 承辉帝目送贾琏等人离开后,回头看看夏守忠,看的龙禁尉掌印太监赶紧跪下。 “奴婢有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摆出认罪态度较好的姿态。 “有你什么事,你才做了几天的掌印太监?贾琏遇刺案与该案两案合并调查,能查出多少算多少。心里要有数,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 这番话听的夏守忠涕泪齐下,连连磕头:“奴婢无能,给陛下丢脸了。” “好了,起来吧。朕也知道,你很难,如今手里能拿住一半龙禁尉,实属不易。所以啊,朕才让谷长兴去查顺天府。”承辉帝语气沉重刚说完这话,门口小贵子这个传声筒出现,裘世安过去问了问,回来时脸色难看的汇报:“贾琏案带头举人全家老小一十五口服毒自尽了。” 承辉帝听了转过身去,努力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现场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风声入耳! 跪在地上的夏守忠突然站起来:“奴去砍了戴权这厮。” 承辉帝陡然回头,怒视夏守忠:“放肆!” 夏守忠再次跪下,承辉帝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窗口,过来对着夏守忠一顿拳打脚踢,裘世安见状,赶紧抱住承辉帝,连声劝他:“圣人,制怒,制怒啊!” 地上挨打的夏守忠,始终保持一个姿态,死死的扛着。 第182章 贾琏的“猛烈报复” 第182章贾琏的“猛烈报复” 贾琏遇刺的时候,勋贵们全都闭门在家,要避嫌的嘛。这次不一样了,贾琏还没到家门口,荣宁街已经被马车堵上了。 站门口迎客的贾赦人都傻了,发生甚么事情鸟?四个郡王府都来人了,南安郡王府世子亲自登门,公一级的至少来个嫡长子,以下的不少当家人都来了。 东跨院这边的贾赦整个人都傻了,发生甚么事情了?动静也太大了一点,好害怕! 一问为何如此,回答格外的统一,前来看望受伤的贾琏啊。你家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贾赦差点喷出一口狗血,这人都活蹦乱跳了,你们才来看望伤者?早干嘛去了? 北静王府的管家年长一些,拉着贾赦的手道:“恩侯兄,小王爷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看望状元公。我是个下人,单纯的好奇一下,贾家到底要做点啥,才搞出那么大动静?事先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贾赦……,我不造啊。 笑的很勉强的贾赦并不傻,摇摇头:“我真不知道,要不问一问犬子?” 南安郡王世子直接道:“世伯,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事情摊开了讲嘛。四王八公,同气连枝,素来共同进退。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应该说四王八公的消息极为灵通,京城里瞒得住他们的消息几乎没有。 但这一次的事情简直就逆天,登门砸店嘛,谁还没干过一点烂事,这都不算啥。吓人的是你砸店能砸出一个人贩子集团还能理解,毕竟牙行那种地方藏污纳垢。可是你砸出一个谋逆大案,这算什么事情?贾家要是敢撇清说是凑巧,这些人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贾赦真没法回答,只能故作沉吟一番,以手抚须道:“还是等犬子回来吧。” 贾琏遇刺这事情,四王八公私下里都是有猜测的,大概方向肯定是有一个的。只是没想到,贾家的反击如此爆裂。确切消息箭头有毒,若不是贾家有保命的密药,人当场就没了。 一干登门的人还真就没法子逼问。换成你儿子遇刺,你能甘心什么都不做? 一路往里直奔中堂,贾琏登上台阶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贾琏环揖一周,朗声道:“各位,今个儿对不住了,怕是让大家空跑一趟,陛下当面训斥,贾琏需在家面壁思过至七月初七,期间不得见客,不得胡说八道。在下不敢抗旨,各位请回吧,我这就回自己的院子呆着。” 众人听的仔细,知道没法逼问了,留下也没太大的意思,纷纷告辞起来。 今天这个谋逆大案出来后,贾家在京城的地位更加稳固,没哪个吃饱撑着去惹贾家。 言毕,贾琏掉头就走,非常的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贾赦心里极为焦虑,脸上维持平静,一一将客人送走。刚准备去问贾琏,管家拿着一叠礼单过来,贾赦看了一眼后续,心疼的咬咬牙:“礼物收好,礼单给我。” 这些人是来探听消息的,既然贾赦一言不发,那就只好等贾琏回来。 现在好了吧,崩了一口牙,一嘴的血。 贾赦倒是想摆老子的架子,想想还是站了起来,毕竟他也好奇出了啥事情。 这么一看,贾家的动作倒也说的过去。两代圣人之间的斗争,掺和进去了,就该有遭到惨烈的打击报复的心理准备。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东跨院的当家人是谁。 众人一看这姿态,知道是问不出来了。所有人心里都一个想法,这贾家,以前还是小看了啊。一门双公的底蕴,真是不同凡响。贾珍在辽东受伤,贾琏在京遇刺,两件事情加起来,贾家面临极为险峻的局面,没曾想为了破局,贾家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 东跨院的左侧门打开,一箱一箱的礼物往里抬。一路上倒也没人打招呼,主要是下人们不够资格。加之贾琏的脸色阴沉,一看就是不能惹的样子。门口人流涌动,却格外的安静有序,所有人都自觉的安静的站住,等着贾琏走右边的侧门入内后,这才继续。 东跨院的管家倒是想上前说一句话,被贾琏一个冷眼逼的站在原地。 贾琏刚出现在街口,就被人发现了,十几个下人飞奔往前跑,去给各自的主子报信。 很多人回家之后并没有放弃,直接又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西府东跨院毫无收获,但至少把误会解释清楚了,贾琏也算把面子照顾到了,出来说了话。东府那边,还有一个伤员不是?并且是该案的始作俑者,总该知道点东西吧。 想想就觉得可笑,一门双公的贾家,怎么就敢轻视并侮辱。无非就是觉得贾家不行了,又或觉得自己牙口不错。 无论牙行背后人的断臂求生如何果断,都将遭到经济和政治上的沉重打击。 要说事先没有摸底,牙行里没有长期卧底,那都是见了鬼了。 于是,荣宁街继续堵车,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的贾赦找到贾琏的院内,见这厮正在更衣卸甲,谁家小公爷出门穿软甲的?也就是贾府有这个物资储备,不然去哪现找? 换了一身衣服的贾琏还算给面子,依着礼数先行礼,看见桌上的礼单时笑了笑:“父亲收着就是了,这波礼品收了不必担心二房那边抱怨。” 贾赦怒道:“我来是为了这点东西么?你做事情事先说一声会死?吓着我不要紧,吓着老太太和姑奶奶怎么好?还有心思在这笑嘻嘻,荣禧堂那边都快炸锅了。丫鬟腿都跑细了,回头给老太太急坏了,亲自跑一趟,伱非得落个不孝的罪名。” 贾琏对此根本不在意,随意的摆摆手:“行了,我这就过去。对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别人送礼你只管收着。总之,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就行。” 边走边说的贾琏到门口时,突然站住回头:“对了,礼物可以留下,金银交给桂香保管。礼单留下算我的,将来回礼不必操心就好。” 对于贾赦,贾琏现在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大的戾气了,尽量的心平气和。 管家这次表现的很好,事先准备好软轿,贾琏见状笑骂:“我好好的坐轿子过去,那是去吓唬老太太的。蠢货!”说着踹一脚,然后扬长而去。 说到底,贾琏还是辈分太低了,贾家很多事情能说的上话,人事上很难有所作为。 勋贵之家,用多少下人,都是有讲究的,而且必须善待下人。否则名声就臭了。 从金钏投井到袭人被驱离,实则是在暗示贾家衰败的加速。开始不要脸了呢。 贾母跟前依旧是一堆人陪着,老太太没有安坐等待,扶着黎杖转圈子,谁劝都不肯停下来,隔一炷香问一句:“乖孙还没回来?” 贾敏在一旁只能不断的重复:“快了,快了,东跨院那边一堆客人的。” 家里来那么多客人的事情,贾琏真就是事先没预料到,但他两世为人,结合原着,不难猜出一个大差不差。误会肯定是误会,贾家再怎么解释,别人都会按照自己理解的去理解。那还不如不解释,什么都不说,随便你们怎么猜。 从遇刺案到谋逆大案,两者连在一起,不由人不多想。 贾琏人没到,丫鬟已经先一步飞奔入内通报,贾母直接走到门口台阶上,看着屏风后转出来的贾琏行步如飞时,这才安稳的松一口气。是走来的,不是抬来的,那就好。 贾琏没事,贾府这无事,复兴之路不会被打断。这是贾母眼下最朴素的认知。 “乖孙,出了何等大事,你二叔让人回来传话,今日在工部当值,几十号人不请自来。今日要在外面宴饮到很晚。” 面对贾母的话,贾琏没法子不回答,但也不能全都回答,只是笑着上前扶着贾母往回走:“祖母,您这是在折孙儿的寿啊。” 贾敏在后面怒喝:“少给我东拉西扯,你在外面到底干啥了?” 贾琏假装听不到,反倒是对黛玉笑道:“表妹最近气色真不错。” 贾敏直接上手,揪住耳朵,做势要拧:“说不说,不说给你耳朵扭掉。” 贾琏赶紧连连告饶,贾母笑着轻轻的打了一下贾敏道:“松手!老爷们不要面子么?” 贾敏松手后,贾琏笑道:“祖母,姑母这般才是一家人啊。血脉至亲,就该如此。客客气气的,那是外人。” 贾母听着楞了一下,随即欣慰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贾琏的手背没说话。 贾琏扶着贾母坐下后,一旁的丫鬟搬来凳子坐下,这才开口道:“事情因珍大哥而起,起初就是去找个说法,想着弄大一点,回头多要点补偿来着,没曾想先是查出一个人贩子集团,接着又发现一个谋逆大案。现在这事情龙禁尉接管了,顺天府、御史台避之不及呢。” 贾琏说的轻松,听众却心潮澎湃,别人还好点,贾敏听出了这里头的话音。 “这就是你说的,私事不能忍?” 得,面对贾敏的问题,贾琏也只能笑而不语,真就是解释不清楚。 贾母轻轻的一杵黎杖道:“这么着也好,乖孙儿遇刺,真要不做,那便不做,真要做了,事情就该做绝。贾家人在外,多少年没见血了,这回乖孙流血在先,怪不得贾家。” 好嘛,贾母也误会了。她的理解,贾琏一定事先把消息探明了,才有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动。不然怎么可能打的这么稳准狠? 别说贾母和贾敏误会了,承辉帝都误会了好不好。除了贾琏自己知道是巧合,所有人都认定了,贾琏这次借题发挥,绝对是事先有准备的报复行动。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面对贾琏的【猛烈报复】,京城各方注定要重新审视贾府的底蕴。 福利来牙行光打手就养了百十号人,贾家几十号家将打进去,刀切豆腐, 这就是底蕴!百余打手人再多,那也是乌合之众。贾家家将人是少点,但那叫精锐。 很多人想起了太上皇在位时的京城之变,当天夜里,两位国公,一个坐镇京营,一个带着五百家将护着太上皇,都不用动手,站出来露个面,叛军便自行退去,连冲的勇气都没有。 当年的老人想起那一幕,很自然的联系上如今的这一幕。 两位京营节度使的赫赫威名,没能传到儿子一辈,却传到孙子一辈。 贾母一番话,贾敏深以为然道:“当初琏儿说该隐忍的需隐忍,不料竟应在这上头。” 贾琏……,解释不清楚了是吧? 黛玉在一旁眼睛瞪的圆溜溜,一直在贾琏身上打转,此刻年幼的黛玉,心里对贾琏的观感,实在是很特别。爱慕不存在,崇拜是必须的,安全感也是满满的。 东府这边贾珍也很懵圈,先是隔壁一群人登门,打着看望伤员的旗号。 当时贾珍气都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伤员么?我就不配被人提一下名字? 很快东府门口也来了不少人,礼物也是有的,只是没西府那边夸张,就是一些补品。 来的人也是东拉西扯的,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言语之间,对贾珍的态度也变化了许多,以前贾珍能明显的感受到,交际之间就是随意和客气,如今带上了一点点的畏惧。 总不能是怕我吧? 等到贾珍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客人全都送走后,贾珍兴奋的拍桌子狂叫:“漂亮,干的漂亮!这一口气,出的漂亮!” 尤氏在一旁道:“此事,对琏哥儿可有不好的影响?他可是状元,是文官。” 贾珍淡淡的看她一眼道:“妇人之见!琏哥儿代表的是贾府,我这点事情出在辽东,原本也发作不得。琏哥儿借题发挥,赖二即便没挨一顿打,他也会找别的借口大闹一场。要的就是这个味道,贾府不可辱。辱贾府者,祖坟都给你刨咯。” 现在贾珍也确定,贾琏遇刺一案与福利来牙行必定有关联,不然解释不通。 见尤氏做沉思状,贾珍心头微微一动道:“你去一趟,替我谢谢琏哥儿,别空手去。” 尤氏面带难色道:“去可以,总不能太勤快吧?” “蠢,多少人想在琏哥儿面前卖好,没那个资格,门都进不去,懂么?” 第183章 旗帜鲜明 第183章旗帜鲜明 独自一人的时候,贾琏才露出满脸的惆怅。穿越多年,对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所以做很多事情,都会出现不可控的,朝着自己无奈的结局发展。 说穿了,上辈子底层社会混久了,认知存在巨大的偏差。 很多时候是这样的,真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挂”在发挥作用,总是朝着贾琏想不到的地方去发展。 人就是这样,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往往不是智商能弥补的,更何况贾琏不是高智商。 尤氏又来了一趟,这次没有久呆,就是将贾珍的意思说了一下,贾琏听罢只是苦笑摇头。 尤氏还以为他看不上贾珍,便安抚一句:“男人在外面立不住,谈何家族门楣。” 言下之意,贾家已经混到要借王家势力的地步了,你以后有的是受累的时候。 小门小户出身的尤氏最懂现实,否则也干不出看着两个妹妹乱来而不管的事情。 桂香进来的时候,尤氏放下东西走了,没等安生一会,贾蓉又窜了进来。 面对这么一个好机会,皇帝选择了轻轻放下,称的上坦荡之君。 承辉帝拿到处理结果后,一个字的意见都没说,提笔在报告上签字同意并用印。 福利来牙行的按键如出一辙,三位掌柜如同人间蒸发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们的家人也都不见了。也许,这几十口人已经被埋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几位内阁大臣的请罪折子,承辉帝没有留中不发,而是直接批复:内阁负责大方向,具体问题的责任,算不到内阁的头上。也就是说,没有所谓的把柄留在皇帝的手里。 随意点拨几句后,贾琏便打发了贾蓉。 事态的发展分两条线,贾琏遇刺案的进展,随着为首的梅举人死全家后陷入了僵局。 贾琏看了他的计划书,总体还算合格,这厮在经商上确实有天赋。 从这个举动看,内阁大臣们嘴上谢恩,心里也是诚恳的。 小忠义亲王被叫去了西山皇家庄园,理由是陪太上皇避暑。 贾琏对此沉默以对,没法告诉贾蓉,【我是选择了站队皇帝,但没打算当先锋。】 素来效率低下的三堂会审,此番案件的处置格外的高效。前后不到十天,案子就处理完了。从内阁到六部九卿,上下一心,紧密配合,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案子。 所有线索在最快的时间被掐断了,案子没法继续往下查。 贾蓉说起了卷烟买卖,薛家那边非常的配合,按照要求准备了足够的烟叶,生产的地方也安排妥当,现在就是招人培训,准备批量生产。卷烟机那边,贾蓉也全部接手,他现在干净很足,就等着开始卖货发财了。 贾琏将所有消息汇总后得出的结论,夏守忠要恨死戴权了。 手舞足蹈的一通喊:“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当夜值班的龙禁尉没有任何反应,火场里找到八具尸体。 对于事态发展不再抱有希望的贾琏,安心在家呆着,每日花大量的时间阅读,看报纸,听取最新的消息后,汇总起来分析。科学的方法论,真的能指导人的工作。 被抓的一百多个举人,最终处理结果是礼部革掉他们的功名。国子监的监生们全都退学回家,以后没法走科举这条路了。 事情的结果是贾琏被动的站在了风口上,这是何等的窝草。 这场因贾琏而起的斗争,就结局而言,承辉帝得了实惠,只是不多。 更离谱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场大火之后,福利来牙行的账本,全都烧了个干净。 稍微有点京官经历的,都能看的出来,类似的折子,太上皇和承辉帝的处理截然不同。太上皇当政期间,这一类的情况往往选择留中不发,这样他的余地更大一些。 这段时间贾琏最大的收获,就是落了个官场灾星的名号。 贾琏本该是继续观政的,结果提前放假了,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从这件事情,贾琏再次做出了点小小的总结,权利斗争在高层之间,尽量不会摊牌。类似福利来牙行的案子就是这样,果断的掐断线索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承辉帝也好,贾琏也罢,心里都有个大概的方向。 从结果上看,承辉帝这边算是小胜一局,上一次太上皇借着清欠案子,将承辉帝压一头的局面,现在基本赔进去了。双方又处在一个微妙平衡的局面。 七月初七,贾琏“坐牢”结束的日子。 事先谁也没想到,贾琏真的就是在家呆着,真是太自觉了。 已经很久没上班的贾琏,突然有点不适应了,收拾完毕之后,兴冲冲的出门去了工部。 到地方却被门子拦着道:“贾大人,今个儿是女儿节,也是休沐日。您再晚来一会,小的都走了。对了,工部新来的尚书大人给您办好了观政鉴定,让小的见了您直接转交。” 门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文件袋来,贾琏接过之后有点尴尬,居然忘记了假期。 “新尚书是郭大人吧?”贾琏有意无意的问一句,门子顿了顿:“与小人无关。” 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有承辉帝开出的鉴定,还有郭尚书开出的鉴定,都是【上优】的评价。结果并没有太多意外,从门子的态度看,郭大人一定仔细交代过,绝对不许贾琏再以观政的身份进入总部。另外还夹带着一份文件,【研发处】这个部门被划归内务府,贾琏头上顶着一个内务府【研发处】主事的衔。 真就是为了怕招灾,工部当初放弃了与内务府争夺【研发处】。 等休沐日过了,贾琏想去哪观政,那就是贾琏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半年的观政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相信其他部门已经在做应对准备防患于未然了。 贾琏拿着文件袋,很是惆怅的感慨:“出了事情都怪我咯?哪次是我挑的事?” 这些日子一直负责传递信息的柱子,在一旁接了一句:“爷,换成别人遇见您的事情,怕是一点浪花都不会有。” 贾琏听了再次沉默,是啊,如果是个普通人,真就不会激起任何动静。 “既然出门了,今天便好好玩玩。”贾琏打算出去玩一天的计划,立刻被身后的家将拦住了,拽着缰绳道:“爷,人多的地方,您可真不方便去。” 回头看看身后家将人数增加到十人,贾琏决定体谅一下大家。 实际上人数是二十人,分两班,单双日值班,确保贾琏出门,身边至少带十个家将。 为了这个排班的资格,家将们私下里做了一场,分出了胜负,优胜者才有资格。 没法子,上次福利来事件,家将们得了五回赏赐,先是贾母赏了一次,接着贾敏也赏了一次,贾琏倒是没赏,用的是劳务费的名义发钱,贾赦也跟着赏了一次,最后是东府的贾珍,也跟着赏了一回。真就是每个人至少进项五十两。 贾珍的事情也有了个说法,素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龙禁尉,居然派人给贾珍送来三万两银票。简直就是出了奇迹,贾珍都不敢奢望能捞回点本钱,没想到龙禁尉给送来了。 一番假意推辞后,人家给的借口很合理,偌大的牙行,龙禁尉几乎是一口吃下了。地窖里的藏银就有五十万两,全都搬回内库去了。剩下的其他物件,一通发卖,内务府出了五十万两,整体买下了牙行的人手和产业。就这都算是贱卖的。 所以,龙禁尉拿出三万两来给贾珍,算不得大事。其实不给也没事,没人敢找龙禁尉要钱。但夏守忠坚持要给这个钱,贾珍也只好收下了。随后拿出一万两,让尤氏送给贾琏。 贾琏只收了五千两,剩下一半让尤氏收着当私房钱。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谁都知道是小忠义亲王的产业,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一直没人去动福利来牙行。产业最后落到了内务府手里,这个就很灵活。 回去的路上,贾琏被夏同学拦住了,请他上去家中一叙。 对此贾琏很是感慨:“也就是你了,不嫌我这个人晦气。” 夏同学笑嘻嘻的请贾琏入座后才回话:“谁敢说您晦气,那一定是他的问题,跟您半点关系都不沾边。至于我啊,自打您认了我这个朋友,不但没晦气反而一直走运呢。我叔叔那边,也让我带个话,说是谢谢您,要不是您啊,他也没借口清洗龙禁尉。” 贾琏笑道:“如此,恭贺夏公了。” 夏同学低声道:“非但是我叔叔得了便宜,即便是裘公公,也借着机会清洗了宫里一些老人,事涉谋逆,外面再怎么风平浪静的,宫里注定血雨腥风。”说到此处,夏同学再次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才是最大的获利者。” 贾琏听了心头一惊,没想到夏同学能说出这个话,这真是拿自己当朋友,不然谁敢轻易评价皇帝,何况他是夏守忠的关系,铁杆的帝党。 “夏兄,慎言。”贾琏一脸肃然,夏同学自然能体会到贾琏的意思,笑了笑,没说啥。 贾琏低头沉思一番,结合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得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接二连三的死人,如此的明目张胆,就不怕今后遭到清算?” 夏同学解释道:“哪里还顾得上呢?断尾求生而已。这事吧,您是最大的变数。” 贾琏陷入了沉默,逐渐的整理清楚那些看不见的脉络。 “投降输一半么?” “意思差不多就这样,也就是西山皇庄里那位健在,不然无法善终。我叔叔说了,您一定能体谅圣人的难处。”夏同学果然是肩负责任来的,带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是提前知道斗争的结果,贾琏自然是很可能摇摆的,承辉帝不可能不担心。毕竟四大家族为一个利益体,关系盘根错节,在本朝有很大的影响力。即便贾赦这一代不行了,一门双公的底蕴在,他们的选择对于这场两代帝王之间的较量,分量很足。皇帝的担心在任何人看来,都不是多余的。 “高看贾某了。”贾琏不咸不淡的回一句,总不能一点脾气都没有,毕竟才十六岁。 “可不敢妄自菲薄,今日之贾兄,近可以影响张相,远则可影响王太尉。” 夏同学也算是推心置腹了,一般这种事情点到为止,他是把话说透了。 如果因为贾琏的气不顺,做出了相反的选择,那真就叫得不偿失了。 好在贾琏一贯打造的人设就是铁杆的谁当皇帝支持谁,承辉帝也是多有宠信,误会出现的可能性不大,承辉帝只是没必要冒险,让人来解释一下,又不损失什么。 谢绝了夏同学的留饭,贾琏选择去张家,大摇大摆的直接进去,门口不带拦一下,无须通报,门子还要陪着笑脸。 还是有下人先走一步,飞奔之内通报的,贾琏绕回廊过二门时,张吴氏已经等在垂花门。 “今天是怎么了?”贾琏一串疾步上前,赶紧行礼:“见过师娘。” “老师担心你心气不顺,让我这做师娘的迎一迎,安抚一二。他啊,就是欺负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才有这么一出,提前堵你的嘴呢。”张吴氏一番话说的发自肺腑的诚恳。 贾琏看着张吴氏,心头一股暖流,残留的一丝丝压抑烟消云散。 “老师师娘待我,亲儿子也不如也。”贾琏说着很自然的流泪,扭头擦了擦。 张吴氏见状,心道,廷恩看人果然很准,琏哥儿是个重情义的,我先来见一面,效果最佳。伸手摸摸贾琏的脑袋:“傻孩子,你和老师早绑在一起了,以命相托的情分。” 说真话,才是最能打动人的,片汤话说的再多,也就是耳旁风。 张家夫妇以诚相待,贾琏深受感动。 入内进书房见了张廷恩,贾琏见礼后上前,垂手而立,摆出聆听教训的姿态。 张廷恩见他不骄不躁,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事先鲁莽了一点,造成的轰动也不小。整个过程陛下受了点气,但结果很好。这便是天无二日的道理。” 贾琏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上前非常果断的表态:“毒箭都没能除掉我,大概是他们最大的漏算了。今后应该不会再行类似的举动,再搞也是无用功。所以,陛下那边不可再像往日一般轻易出宫了,老师得盯着一点。” 得到这个旗帜鲜明的表态后,张廷恩面露欣慰之色道:“昨日陛下还说,应有双喜临门,圣明无过陛下者,诚如是!” 第184章 想通了 第184章想通了 法源寺内,礼佛的善男信女无数,年轻女孩们半数戴着面纱。 佛前上香后,秦可卿不曾多留,领着小弟秦钟出来时,秦钟道:“佛门有趣。” 一个有趣,听的秦可卿心惊肉跳,也不看看这是哪,怎么好胡乱说话。 伸手抓住秦钟的手,拽着一路往外走,出了院墙到马车前,这里人少了才安心一些。 随行的两个丫鬟年龄不大,秦钟身后该跟着一个男仆和一个婆子。 车夫正要上路时,斜刺里杀出几个壮汉,拦住去路,为首者道:“秦邦业家的,跟着我们走一趟。”秦钟见状吓的瑟瑟发抖,躲在姐姐怀中,低头不敢看。 车夫与仆人要拦着,却不是对手,简单一个照面被放倒,按在地上不能动。 姐弟二人加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被装进了车里拉走,光天化日之下,真就是没王法。 秦可卿倒是想喊,奈何壮汉们亮了刀子,生怕伤着弟弟,不敢喊叫。 一行人被拉到一个小院子内,里头出来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站面前极其轻浮的打量一番后,冷笑道:“你便是秦可卿么,贾家也是你敢攀附的么?哼,老实在这里呆着。” 贾琏莫名其妙的,还以为是卷烟的事情,便跟着到了小院子前。 贾蓉耷拉着脑袋,悻悻不已,再不做辩解。心里的小算盘在不断的打着。 说着贾蓉便扬长而去,秦可卿等人被关在院子里,门口有壮汉守着。 收拾了贾蓉,贾琏上前给秦可卿一礼:“秦姑娘,我叫贾琏,我侄儿贾蓉年幼不懂事,回头我一定狠狠收拾他,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但见护着弟弟的秦可卿上前正色还礼:“怪不得蓉少爷,秦家确实高攀了。如今误会解除,劳您安排几个人,送我们回去。” 进入院内,见了秦可卿等人,贾琏一脸问号:“搞什么?” 贾琏冷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了?” 今日之事,所幸那个贾琏是明事理的,没有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也算万幸。 午后不那么热的时候,贾琏出了张府回家,半道上被贾蓉拦下,这厮笑嘻嘻的低声道:“二叔,跟我来,有好事。” 秦邦业赶紧让进屋内,正要去答谢一干家将,人已经走出十几步之外,追之不得。 贾蓉苦苦哀求,贾琏才跟着贾蓉一道回去,见了贾珍实话实说,贾珍顿时怒不可遏,拿了茶杯就要砸过去。贾琏眼疾手快给他按住道:“珍大哥息怒,此事还要说清楚,才好发作。” 贾蓉指着一干人等道:“戴面纱那个便是秦可卿,起初我寻思逼她退婚来着,后来再一想,二爷什么就一个桂香伺候,多她一个也不错。” 贾蓉立刻苦苦哀求道:“二叔,侄儿确实错了。想我宁国公嫡孙,竟不能高配姻缘,今后于人前,哪来的半点脸面?” 秦可卿只是笑道:“闹了点小误会,回去说吧。” 秦可卿与秦邦业说了事情经过后,秦邦业仰面叹息道:“此非良配也!悔之晚矣。” 贾琏赶紧安排家将先去秦家报信,随后再安排四个人,护送她们乘车回家。 贾琏真是五雷轰顶一般,你不接受这份婚事的心情可以理解,你找你爹去说啊。把人绑来了算什么事情?回过神的贾琏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扇贾蓉后脑勺上,贾蓉被扇懵圈了,贾琏指着他的鼻子道:“混账!秦家地位虽不高,然则也是官宦之家,岂可轻辱?” 贾家遣媒人来说亲时,秦邦业也不曾拒绝。 贾珍道:“由得他翻天不成!” 话说秦邦业这里,得知女儿被掳走,急的着急上火,正欲去报官时,见家里马车回来了。只是赶车的人换了,秦可卿与秦钟自车上下来,秦邦业赶紧上前问她:“怎么回事?” 秦可卿听了低头不语,自幼虽然养在秦家,却也知道一些事情。昔日身边最贴心的奶妈临走时,曾言京城之中,能护着她的家庭不多,贾家算是一个。 等马车走了,贾琏回头怒视贾蓉道:“今后你老子再收拾你,别找我帮忙。” 贾琏正色道:“我既来了,此事必须说清楚,以免遗祸!” 贾珍一阵心虚,四下看看,挥手撵人,就留二人说话。 “此事我不能说,伱去问老太太,又或去玄真观问那一位。总之,我不能说就是了。”贾珍说出这么一番话,贾琏听着更是恼火。 “行,你不说我也不追问,倒是蓉哥儿处,我护着的,不许为难。” 贾珍要反驳,见贾琏面色难看,本就心虚的他悻悻道:“当老子的……。”贾琏怒视过来,贾珍顿时熄火,陪笑道:“好好,我不为难他便是。” 贾琏这才露出笑容道:“蓉哥儿颇有经营天赋,今后贾家财货一道,多半指望他了。你对他好一些,今后花销不在话下。” 提到花销,贾珍这才心甘情愿道:“说的也是,此番辽东一行,不是琏哥儿,东府要赔进去一万多两。说起来,东平郡王那边也有牵扯,我……。” 贾珍说不下去了,他也猜到,人家只是想吓唬他,只是没料到,有人在马鞍上做了手脚。 “辽东商队一事不必去说了,且耐心等着,看看各方的反应再谈。玄真观那位,你帮忙带个话,安心修行,不要再涉及俗世。” 提到贾敬,贾珍露出不忿之色道:“每月大把银子花在炼丹上,朱砂、汞、各种药材,但凡他要银子,慢一点都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贾琏没心思听他废话,直接告辞离开,贾蓉在外面等着,贾琏给他个笑容,示意没事。 直奔东跨院贾赦院子的贾琏一路畅通,无人敢拦。 远远的听到一阵嬉闹声,随后是邢夫人慌慌张张的出来要说话,贾琏抬手一指:“闭嘴!” 邢夫人吓的一哆嗦,直接靠墙站着,贾琏径直入内,门口丫鬟见了贾琏,扯开嗓子喊:“琏二爷来了!请容婢子通报!” 贾琏抬手给她推了个踉跄,冲将进去。 屋内摆了一桌,贾赦光着膀子,左右两个姨娘仅着薄纱。 见有男人忽然进来,两姨娘一声惊呼,站起就往里跑。 留下还有点酒的贾赦,呆若木鸡的看着对面。 等看清楚时,贾赦怒不可遏,双手一时间,直接掀翻酒桌,原地跳脚破口大骂:“小畜生,忤逆不孝!竟敢如你娘一般,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贾琏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贾赦发癫。并从他的话中,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见贾琏的平静,贾赦陡然想起来,这儿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主。当即气势自降了三分,不过还是硬撑着骂:“小畜生还不服气,看什么看,还想弄死你老子?” 贾琏已经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情绪波动,贾赦再次降了三分气势,心疼的看看面前掀翻的酒桌,似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后退两步坐椅子上,眼神多了点呆滞,语速也缓和了一些:“小畜生,有事不能等人通报么?” 地气之不足,已经彻底显现。 贾琏回头看看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邢夫人道:“且扶父亲去梳洗一番,醒醒酒,我有事商议。”邢夫人赶紧上前,贾赦也顺从的跟着入内,两个丫鬟进来打扫,贾琏感觉这屋子里的空气呼吸令人难受,退出门来,站在廊下看着庭院发呆。 梳洗之后的贾赦酒醒了大半,知道贾琏必然有急事,否则不可能如此无状。 待他穿戴整齐出来,见贾琏在廊下思索状,行至门口,咳嗽一声。 贾琏回头看一眼,上前抱手见礼道:“父亲,请屏退左右,有要事相询。” 贾赦没有再闹,挥手把下人都撵出去之后,二人在廊下说话。 “宁国府与秦家的婚事,父亲可事先知晓?”贾琏直奔主题,贾赦听了狠狠一愣:“你敬大伯做主的事情,你去问他才对。” 贾琏再问:“祖母和父亲可知晓秦家姑娘的底细?” 贾赦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厉色,旋即消失,语气变得迟缓:“你敬大伯当年坏了事,险些身陷囹圄。全靠祖辈余荫,才让太上皇高抬贵手才留得性命。非要说起来,你两位祖父两边下注,全都失败了,上来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 贾琏听出了味道,立刻追问:“能仔细说说么?” 贾赦难得出现倨傲的表情,撇了撇嘴:“有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问东府与秦家的婚事,我也只能告诉你,当年不论是哪一家,都是各方押注,结果四王八公全都押注落空。太上皇卧病期间照样用的好手段,据说那会太上皇想起老亲王的好来了,才有了将小亲王带到身边养的举动。秦家姑娘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去问祖母。” 贾琏对于过去的信息缺失,实在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威胁,于是继续追问:“父亲不妨猜测一番,回头我也好去印证。” 贾赦露出沉思状,好一会才道:“许是你敬大伯心有不甘,私下里的举动,你祖母那边又过不去,不得不私下里告知。我估摸着,你珍大哥都不知道具体,问是问过的,肯定遭一顿臭骂。看看你珍大哥,就知道你敬大伯昔日在宁国府的样子。当时他风光无限,别说是我,便是你祖母,也未必有多放在眼里。今上当初不起眼的时候,你敬大伯多次礼数不周。”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的东西可是太多了,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平台,这个平台带来的是眼界和认知。这种平台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所以,普通人穷尽一生的奋斗,不过是平台内的人生下来的起点。 贾琏的思绪开始飘散,如此不堪的贾赦,掌握的信息依旧惊人。贾赦的不堪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我明明可以躺着就能荣华富贵,为何要去奋斗? 多种因素导致了贾母的偏心,贾赦的反抗手段竟然仅仅是在东跨院圈地自萌,甚至不惜另外开一个大门,以此来让贾家丢脸,这不是七伤拳,这是自残啊。 也正因为如此,贾赦对于秦可卿的信息掌握不全,倒是可以理解的。 要不要去问问贾母呢?贾琏旁若无人的在庭院内踱步,丝毫没有察觉到贾赦愤愤之余,悻悻而去的举动。离开贾府意味着即便躺平也能荣华富贵的生活远去,充分暴露出贾赦的色厉内荏。面对贾母反抗无力的贾赦,面对贾琏这个能带来未来的儿子,贾赦依旧先软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琏已经没有了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的戾气。方方面面的压力和束缚,本质上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个世界,自有其运转的底层逻辑,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不爽而消失。 一个不能适应社会的人,哪怕是个天才,依旧会被社会抛弃。一个天才想要在现实中有所作为,首先要学会适应这个社会。曲高和寡者,永远只能混一个小圈子。 要不要去找贾母,阻止秦可卿入东府,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贾琏的脑海中。 时间悄然过去,一直到邢夫人带着丫鬟悄悄的出现,小心翼翼的说话:“琏哥儿,你家桂香来找。”贾琏从进退犹豫之中出来,突然间豁然开朗。 对啊,为何要身陷局中呢?我跳出来就是了! 只要我人在局外,自然能最大限度的避开风波,同时还能看清楚一切。 以局外人的身份在外面发展的越好,贾家自然就越安全。 至于宁国府内部,还是要从贾蓉的身上做文章,做坏事可以,别亲自上就行。一定要随时能摘干净自己。 贾琏有种顿悟之感,想那么多干啥,既然不能杀进玄真观,揪着贾敬的领子逼着他退婚,那便冷眼旁观就是。秦可卿是贾母最得意的孙媳妇呢。如果说贾敬心有不甘,贾母何尝不是? 万一呢?到时候,贾府不还是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么? 从贾母的角度看问题,她手里的筹码真不多,哪一个都不舍得彻底的切割。 豁然开朗的贾琏表情变得从容,出了院门见桂香站在外面时,突然给脸拉下来:“怎么回事?竟阻你于外?”桂香一脸错愕之余,看门的婆子吓的跪下了。 第185章 恶名远扬 第185章恶名远扬 贾琏没有为难看门婆子的意思,如此作态不过是在立规矩,让她们知道,今后东跨院谁说了算。这样做意在减少麻烦,毕竟住在荣国府里,眼睛太多了,做点啥事情,一个时辰内给你传的人尽皆知。所以,要威慑这些下人,今后即便看见自己的事情,也不敢乱传。 原着中的贾琏对下人随和,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贾琏依旧随和,但分人,无关人等,还是让她们害怕自己。 “爷,是奴不想进去。”桂香主动帮忙解释,贾琏这才收起冷脸。 回去的路上,桂香进一步解释:“天热,大老爷院子里规矩不严,婢子怕看到不该看的。” 这是对情况很了解啊,之前自己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不过也无所谓了。 回到院子门口,看见贾蓉在那转圈,见贾琏回来,贾蓉如同看见了救星,跑过来说话:“二叔,我老子要卷烟的股份,给不给?” 贾琏听了不动声色的笑道:“股份是你的,如何处置是你的事情。” 贾蓉眼珠子乱转,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这味道太对了,贾琏没有继续拱火,事情就得上水磨工夫,一点点的来。日积月累的,哪天贾蓉再也忍受不了,必定会有举动。原着中的贾蓉是个废物,贾珍可以随意拿捏,现在的贾蓉不一样了。 贾蓉没有跟着进去,告辞回去了,一路上一直在想,没有琏二叔,花的每一两银子,都要求老子。跟了琏二叔,现在不用为了钱看老子的脸色,也不能任凭搜刮啊。挣钱很难的! …………………… 贾琏和王家姑娘的事情,京城里的闺中少女们,鲜有不知道的。很多女孩子没见过贾琏,却已经将他想象成最完美的夫婿的样子。听说贾琏给王家姑娘画的画本,装了足足一大箱子。还听说,贾琏在家中,身边就一个得用的通房。见惯了家中男子乱来的深闺少女们,对王熙凤的羡慕自然不用说了,好多女儿家都想见一见贾琏,全一个美梦。 那个贾蓉应该就是未来的夫君,长的倒也还行,就是行为和表情猥琐。尤其是后来出现的贾琏,跟贾蓉一比,真就是萤火比皓月。两人年龄差距不大,但是气度天差地别。 秦可卿对贾琏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出现的一刹那,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似乎笃定他来了就能解决困局。果然事情的发展与感觉是一致的,贾琏非常果断的做了安排,瞬间把一场可能会闹的无限大的风波平息了。 “去户部吧,八月初八要结婚,去户部观政,到时候好请假。” “贾大人下一步想去哪观政,在下这就开文书。” 贾琏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承辉帝尽管是个劳模,实际上每天处理的奏折数量也就是二十份左右,峰值是三十五份。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换个皇帝都不会看这些奏折。例如,地方官员上奏发现祥瑞的奏折,贾琏当时一般都会备注【无稽之谈可略过】。 这一类的折子,承辉帝看见备注的帖子,直接就写【知道了】,然后打回去。 秦可卿独处之际,总是会整理箱子。她有五个箱子,懂事起就一直在闺房中。奶妈告诉她,这几个箱子是她母亲留下的,今后也是她的嫁妆。秦邦业这个养父对她很好,比亲爹一点都不差,至于亲爹是谁,秦可卿不知道真相。但通过整理箱子里的物品,隐隐能察觉到一些端倪。其中一个明黄色的香囊,可谓最重要的线索。 贾琏叹息道:“老师,学生真没搞事,事情都是别人搞的,我无辜啊,您要相信我。” 办好一切手续,吏部主事亲自送(押送)出大门,“依依不舍”的目送背影消失后,回过头找到一干同事,弹冠相庆。 不知为何,此刻的秦可卿无心整理箱子,打开箱子后在一旁呆坐。 “哼哼,我说的搞事和你说的搞事不是一回事。无论任何事情,在户部观政期间,你都不用做,也不许做。”张廷恩一句话给贾琏说死了,圈子先画好。 贾琏眼珠子一转道:“要不,学生给您做个临时的助理,这活学生熟练啊。” 没等秦家这边有举动,贾珍那边已经派人来传信,就一句话,一切照旧。 户部这边倒是如临大敌,别看张廷恩兼着尚书,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户部只要出问题,那一定就是大问题。贾琏头一回因为公事出现在张廷恩的办公室内,依着礼数见礼后,不等贾琏说话,张廷恩先开口:“不许搞事,发现问题先告诉我。” 拿着工部开出的鉴定文档,贾琏来到吏部,这次梁道远没出面,直接让下面的一个主事接待他。灾星的赫赫威名不是白给的,贾琏交上档案后,吏部接待的主事飞快的审批走流程,不过半个时辰,全部流程走完后,拿着档案回来。 户部好,户部妙,接待主事开心的差点要流泪了。这货还是去祸害户部的官员吧,反正半年的观政期,这都过去一半了,结婚再请一个月婚假,观政就结束了。 做了荒唐事的贾蓉,倒是没受到惩罚,就是被夺了一成卷烟的股份。 张廷恩一转念道:“也不是不行,因为你在观政期间表现出色,陛下决定设六品中书舍人的职位,一共二人,辅助陛下处理奏折。根据陛下的要求来看,应是对照你来提的要求。” 只有一些赈灾、军情的奏折,贾琏才会备注【急】,并附上处理建议。 秦可卿倒是没做过类似的梦,将来嫁过去,有的是机会见贾琏的。只是没想到,提前见了一面,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要不要跟父亲说,还是断了这门亲事呢? 张廷恩还在继续说:“吏部推荐了四个有基层履历的官员供陛下挑选,你猜陛下怎么选的?”贾琏摇摇头:“这个学生上哪猜去?陛下的心思,学生猜不到,也不敢猜。” 张廷恩丝毫不遮掩的吐槽:“小滑头!”心里则是在暗暗的赞许,慎言,很好。 贾琏到户部观政的事情,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各部门。所有人都在暗暗祈祷,灾星,去祸害别人吧。得知贾琏留在张廷恩身边做助理,所有部门一片欢呼。 但是很快又传来了一个噩耗,所有原先直接送交张廷恩的公文,改送贾琏处。 这真的是一个噩耗,因为这厮能接触到所有户部的重要文件,可以全面了解户部的大事。 万一哪份公文没有写的周全一些,被这厮挑了毛病呢? 是啊,不知何时,京城官场里流传一条消息,贾琏善待工匠而苛官员。 不然解释不清楚,他自从出道之后,每次都能搞的几个官员没有好下场。 贾琏可不知道这些,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批阅公文,分类总结,写建议。 这日贾琏看完一份公文后,叹息一声,起身拿着公文来找张廷恩。 “学生建议,换一个分管后勤的主事吧。这帮人胆子太大了,拿您当傻子忽悠呢。” 张廷恩不动声色的接过公文仔细的看了看,看到贾琏用红笔画线处,眉头也皱了起来。 “伱先回去吧。”张廷恩没立刻表态,贾琏告辞出来,继续看公文。 张廷恩这时把总部负责火房的主事叫来,将公文拍在他面前问:“写错了吧?赶紧改了。” 这位主事看一眼红笔划线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赶紧拿回公文:“卑职这就去改。” 等下属出去了,张廷恩才靠着椅子,面露疲惫之色。贾琏指出的地方很不显眼,每月户部各部门用纸总计价值一万零八百两。张廷恩对于纸张的价格不敏感,所以以前没发现。 贾琏当然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这是霉菌的茶杯,这是阿富汗的山羊,这是……。 户部办公用纸就是一般的竹纸,只有张廷恩为首的三位大员,才能用好一点的宣纸。贾琏看一眼写公文的纸就知道是竹纸。这种纸张的特点就是性价比高,因为需求量大,所以才不显眼。以前尚书也好,侍郎也罢,都是按照宣纸的价格去看待,所以花钱不离谱也就认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贾琏的观点这不一样,你这是户部啊,京城最肥部门,都混户部了,还好意思搞这些?关键是搞的过于离谱了。一般的竹纸,一两银子一刀,一个人省着用两个月足够了。当初贾琏穷的时候,用的就是竹纸。 贾琏户部正式观政的第一天就出事了,尽管张廷恩内部消化了,但灾星名不虚传啊。 下班前,贾琏被叫去了张廷恩的办公室,师徒二人面对面的时候,张廷恩道:“你精通算经,赶上央行做半年的总结审核,明日你带队去央行监督此次审核,看看有没有问题。” 贾琏没拒绝,而是反问一句:“那位主事?” 张廷恩看他一眼:“忠顺王最宠信的小妾的哥哥。” 贾琏听了顿时怒道:“这厮手伸的也太长了一点吧?要不要学生上奏弹劾此獠?” 张廷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贾琏顿时了然,悻悻的笑道:“当我没说。” 转头贾琏就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收拾这个主事,拿张廷恩当傻子忽悠,这还能忍? 下值之后,贾琏立刻直奔夏同学处,被请进门后,贾琏非常直接:“明日央行半年结算审核,我带队。夏兄有啥事情,一定要先跟我说清楚,免得被误伤。” 夏刚顿时眉开眼笑道:“老兄带队,妥了。其实也没啥问题,在下不过一介办事员,真要倒霉,那也是上司的事情,与我何干呢?” 说着话,请贾琏入席。两人三杯酒喝下去,贾琏便拍桌子道:“今天第一天户部观政,就有狗贼算计我。若非我眼睛够亮,差点着道。” 夏同学的八卦之心被勾起了,赶紧追问。贾琏一番解释,来龙去脉说清楚后,最后愤怒的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没有看过往年的报告,在下觉得再过分也不至于如此。想必是对方想让我出丑,这才弄出这么一份报告,在不显眼的地方挖坑埋我。” 夏刚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贾兄,有没有可能,他们一直这么干?” 贾琏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夏兄的意思,忠顺王的便宜小舅子一直这么干?” “多新鲜啊,户部分管火房的主事,内务府出身。他们还算是好的,御膳房的采办才过分呢,一枚鸡蛋二两银子的帐都敢往上报。此前宫里清洗,更离谱的事情都有。” 夏刚一番话,贾琏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道:“一群虫豸啊!陛下每年只做一套新衣服,每餐不过十八个菜,省吃俭用的全被他们贪污了。” 夏刚看看桌子上才八个菜,顿时良心回来了。 “是啊,贾兄放心,在下一定转告家叔。” 贾琏立刻表示:“明日监督审核,要不要?” 夏刚摆摆手:“在下不过一个混日子的,每个月不少拿一份银子,不想折腾。” 贾琏又问:“有没有仇家?” 夏刚满意的笑了:“贾兄不必如此,日子还长呢,慢慢相处就是。” 酒足饭饱,贾琏告辞离开。夏刚则收拾一番,洗澡更衣后,直奔龙禁尉北衙。 夏守忠近期在整顿龙禁尉北衙,与之呼应的是裘世安在整顿宫里。 借着谋逆的案子,二人联手,狠狠的清洗了一遍。一直不对付的戴权,遭到了沉重打击。 也就是太上皇还在,不然戴权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夏守忠见了侄子后,心情不错的问他来意。夏刚自然先表达了问候,然后才提起贾琏的事情道:“今日贾琏登门,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听到此言,夏守忠顿时来了兴致,对于别人而言,贾琏是灾星,对他来说是福星啊。 夏刚绘声绘色的说完贾琏的趣闻后,夏守忠顿时微微皱眉道:“不好办啊。” 夏刚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等着,好一会夏守忠才叹息道:“此人得罪不起啊。” 次日忠顺王如往常一般进宫,半道上被夏守忠拦下了。 忠顺王不敢轻慢,小心问一句:“夏公这是有事?” 夏守忠叹息一声道:“咱家犹豫再三,念及你我交情,还是决定坦言相告。” 第186章 因人择言 第186章因人择言 忠顺王听了夏守忠的“坦言相告”之后,整个人傻掉了。本能的反驳一句:“一直都这样啊。”等意识到说漏嘴之后,忠顺王对上夏守忠审视的眼神时,身子抖了一下。 “你们都是陛下信任的臣子,咱家不过是个残缺人,这事多看一眼就算越界了,可咱家心疼圣人,回头给圣人气着了,那便不美了。”夏守忠说的极为含蓄,脸色却渐渐冷了。 忠顺王可不傻,连忙抱手道:“多谢夏公。” “您客气,咱家先进去了,圣人还在等着呢。”夏守忠还是做事很讲究的一个人,原着中就提醒过贾家,这银子不是白拿的,可惜贾家人没看明白,这就不怪人家了。 留在原地的忠顺王表情阴晴不定,过了一会才悻悻的往里走。 又过了一日,那位主事提交了新报告后,顺利通过后,向张廷恩表示,因为身体缘故,无法再为户部工作,准备调回内务府。顺便暗示了一下,后续不再谋求该主事的位子。 张廷恩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表示可以理解,身体不好嘛。 等该主事出去了,张廷恩让人给贾琏叫来问话:“你都干啥了?” 贾琏倒也没隐瞒,直接坦白:“忠顺王骑在老师的脖子上拉屎,我不能忍。托人带话,警告了他一下,就看他识趣不识趣了。如今看来,倒是识趣。” 张廷恩叹道:“你的心为师能理解,今后还是不要太冲动了,这样做太得罪人。” 事情先压一压,绝对不会有错。 简单的以不符合程序的借口给公文打回去,谁都说不出任何话。 思来想去,左右权衡,梁道远没有定论,下班回家后,又想了很久,次日上班时因为没睡好,脸色不那么好看,搞的吏部上下小心翼翼的。 这些人张廷恩都很熟悉,尤其是林平,在工部观政,被一杆子支到治河工地上忙活了。倒不是刁难林平,而是治河是工部最重要的工作,工部历任尚书,原则上都要有治河经历。即便是新任工部尚书郭大人,也曾在治河一线的县担任过县令、知府。 【青云系合流了】,梁道远有一种被晴天霹雳击中的感觉,张廷恩,说好的孤臣呢? 有鉴于此,吏部那边的官员不敢怠慢,拿着张阁老的文书,直接找到吏部大佬梁道远。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把内阁中一直保持中立,且没有表露出向上野心的张廷恩给得罪了。前段时间,张廷恩还对礼部和御史台下黑手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对吏部下黑手? 管钱的大佬惹不起啊!关键其中还牵扯到贾琏,这厮就是个异数。如同一个瘟神,但凡牵扯到他并不怀好意者,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前工部尚书不过是有点私心,最后却草草收场,被迫提前退休。往前追溯,首辅方白衣的退休,事由也是贾琏。 张廷恩一纸公文到了吏部,表示这里缺一个主事的岗位,还在观政期的进士林平不错,张大人很欣赏他,所以来调令一份,希望吏部配合。 不是说贾琏有那个能力,实在是这个人太过玄学了一点。说起来,如今的工部尚书郭大人,真是命格极硬的,而且身段极为灵活。不过,郭大人也就到这一步了,没法继续进步了。 该事件的信息并不难打听,当日下值之前,梁道远就收到了回复。事情的起因是贾琏这厮,具体如何操作不得而知,总是涉事主事为忠顺王的人,调离后出现了空缺。待选人林平,新科进士,新婚不久,媒人是李清。 阁老各自分管一摊,素来清水不犯河水,张廷恩这次的举动越权不明显,但必须搞清楚。任何疏忽,都会导致斗争的失败,哪怕是一个小失败,对外释放的信号也会被无限放大。朝廷里有数待选的官员眼巴巴的等着实缺,人事权的重要性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PS:写到此处,不由得想起一个历史事件【宁汉合流】。) 首辅最有力的竞争者梁道远,受到了来自李清的冲击,原则上敌人想要做的事情,必须坚决反对。但是此刻的梁道远,却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准确的说,是在皇家央行的半年总结审核的会议室里打瞌睡。 “许主事平调毫无意义,夏刚是夏守忠的侄子,你是想给夏守忠怀疑在挑拨么?李冬不行,他是有入阁之姿的好苗子,必须外放州县。林平嘛,那就他吧。” 梁道远看了公文之后,连续深呼吸,运气好久才恢复顺畅,没有当场发作。挥手示意下属出去后,梁道远才气急败坏的低声骂:“娘-希-匹,张廷恩公然拉帮结派,培植党羽,欺人太甚。”发泄一通后,梁道远也没着急处理,而是先让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类似的公文,如果吏部不买账,直接就能给你打回去。因为这样做越权了,如果张廷恩内部消化这个位子,从户部里选拔,那一点问题没有,吏部不会废话。现在是从新科进士里挑人,那就必须吏部出面才名正言顺。 随着婚期的临近,桂香迸发出极强的战斗力,昨夜可谓是多管齐下,要趁主母没进门之前,尽量多的拿到筹码。对此,贾琏丝毫不虚,有挂在身,自然战斗力有保证。 梁道远踌躇不定的时候,贾琏正在打瞌睡。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道理学生自然是懂的。但也要分这财路从何而来,他到户部的锅里捞食,却没能给与您足够的尊重,这个没法忍。”贾琏回答的非常清楚了,张廷恩心里感动,嘴上却没好话:“人是你撵走的,你去找个人来顶位置。” “首选是学生同科的李冬,其次是林平,最后嘛,许大人和夏刚同学都可以。”贾琏当仁不让的推荐好友,这个时候不推荐自己人,那真是傻子。 如果这么一个位子张廷恩都说了不算,他这个阁老兼户部尚书就别干了。 贾琏起早上班的时候,桂香强撑着起来伺候,贾琏继续上班,她还能回去补觉。 来到央行的贾琏,只能在会上打瞌睡了。毕竟审核本身极为无聊,就是户部的官员在对账,现场很安静,早晨还算凉爽,屋子里的算盘珠子发出的声响很有节奏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贾琏的事情不多,就是看看最后的总账,他连签字的权利都没有,毕竟是来观政的。 户部带队的郎中,巴不得贾琏睡的越香越好。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七八天弄不完,所以贾琏也不急于一时。 睡了一觉起来,下午贾琏精神多了,加之天热,即便会议室里摆了好几个冰盆,依旧燥热难耐,想睡觉是不可能了,只能起来走动一下,表示存在感。 突然,贾琏在一位账房的身后站住了,仔细盯着看了一会,拍拍这位账房的肩膀,专注的账房回头看一眼,脸上怒色瞬间变成笑容。 “算错了,重新算。”贾琏只是随口一句,继续走动。账房短暂的懵逼后,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却又无可奈何的只能重新算一遍。 等到下班的时候,这位账房特意找到贾琏,表达了感谢。 该事件不胫而走,所有参与审核的官员和账房,对贾琏产生了新的认知。 涉及到审计,业务能力最有说服力。 同样在下班前,梁道远说服了自己,贾琏为难那位主事,起因是与忠顺王的旧怨,选择林平,是因为同学关系,加之张廷恩这个老师的缘故。 逻辑闭环,所以他要强行阻拦的话,忠顺王那边讨不到好不说,还会得罪张廷恩一系。 阁老兼尚书梁道远亲自审批的公文,自然效率飞起,走流程的官员留下加班,最终调派公文出台,送往驿站,确保明日一早发出。没有这种觉悟的官员,就别混官府了。 下班路上的贾琏被人截住了,忠顺王府的大管家,陪着笑脸上前见礼。 不是怂,主要这厮太狠毒了,那位管事才过的周年祭呢。 “我家主人有请,劳您大驾,移步至前方的酒楼一叙。” 忠顺王请客,那是要给面子的。贾琏又不是愣头青,对面才是真正的屈尊降贵。 即便是再得宠,也不敢在忠顺王跟前拿大。此前的冲突,实在是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 雅间内的忠顺王心情极为复杂,原本不对等两人,出现了奇妙的平衡。 当初贾琏的强硬,忠顺王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家里死人了嘛。 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一定要搞清楚,是因为旧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是旧怨未了,那就一次了结,如果是别的原因,那就把话说开。 宗室出身的亲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尤其是在当前的局面下。 贾琏本身不算大人物,但他的出身太特殊了。各种光环叠满了,任何打击落到他身上,似乎都会被反弹了,伤及技能施放者。 宫里有最新的消息,因为承辉帝长期的冷落,其他妃子都恨死元春了。即便是元春,也多次劝谏皇帝,后宫佳丽多,要雨露均沾。 忠顺王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然也忍不了贾琏打上门的举动。 如此善于隐忍的亲王,你要是贾琏,伱心里虚不虚?警惕不警惕? 敲打主事的举动本身,初衷没那么复杂,后续则是贾琏施放出的信号,【霸着这么一个位子,你想干啥?你觉得我会信你是单纯的来捞钱么?】 张廷恩出于为皇帝集团的团结大局考虑,睁一眼闭一眼,很多事情他不合适去做。 贾琏则没那么多顾忌,他去做了,张廷恩也认账,就是我的意思。 敲门声响起,坐着的忠顺王稍稍迟疑,还是站了起来。 贾琏进入,看清楚忠顺王本人后,立刻上前见礼:“卑职见过王爷。” 忠顺王笑着抱手,算是回礼后,指着椅子道:“且坐下说话。” 贾琏表现的落落大方,丝毫不因为过去的恩怨有所扭捏,上前落座后,静静的等待。 桌上的酒菜没人动,忠顺王也没提喝酒吃菜的话,本来就是做摆设用的。 两人的交情,没到把酒言欢的那一步,再说贾琏也不够格不是。 “孤便开门见山了!”忠顺王的开场白也很简单,贾琏微微点头:“王爷请指教!” “都是为陛下办事的臣子,今后贾大人有事,能不能提前私下里说一声?” 看似在征求意见,贾琏听了却暗暗心惊肉跳,这厮真是不简单啊。 我都这样了,还能笑脸相迎,可惜,双方注定不可为友,不说旧怨在,单单承辉帝那边,就见不得两边成为利益同盟,真那样皇帝晚上还睡不睡?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在下也不够格在您跟前说话不是?再说了,下官在内务府挂着职位,也没见在下去履新不是?” 贾琏把自己的位子摆的很正,至少在语言上挑不出毛病。 忠顺王明白了贾琏的意思,舞台就那么大,我个头小,不够资格上场的。但您不能因为块头大,就肆无忌惮的到处伸手吧?伸手倒也罢了,您不能拿别人当傻子不是? 忠顺王明白了,不是旧怨,而是单纯的针对那位主事,不是冲着王爷来的。 考虑到对方通过夏守忠带话,而不是直接捅到皇帝跟前,忠顺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回去劳驾给张相带句话,就说孤承情了。” 得到这话的贾琏站起身抱手道:“如此,贾琏告辞了。” 忠顺王摆摆手:“不送!” 端坐不动是此刻忠顺王最后的坚持,待门关上后,忠顺王的脸上闪过一道怒色。 堂堂亲王,怎么可能没脾气? 只不过,有的事情真就是万般不由人啊。 这跟理亏不理亏没关系,忠顺王通过下面的人捞钱和获取信息,从来都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我就这么做了,你能奈我何? 跟这种人说话,你就得用他听的懂的方式。 毫无疑问,贾琏的方式用对了,忠顺王听懂了!误会是解开了,但也没解开。 因为这本就不是误会,双方可以在皇帝的旗帜下合作,成为盟友却一点可能都没有。 第187章 人事布局 第187章人事布局 最近的生活有点安逸,每天上班下班,没人找事,这让招事体质的贾琏很不习惯。 “唉,这个世界的人太懂礼貌了。”靠着椅子,很没形象的看着没有天花板的屋顶,贾琏自言自语。边上算盘珠子打的冒烟的户部官员们,无不心怀怨念的看过来,却没人说话。 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 观政说起来就是实习生,比如林平那样的,直接丢工地上风水日晒。不好好干的话,领导还要找你麻烦,你想不想要好的评语鉴定了? MD实习生就不是人么?拿来养蛊是吧?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特权阶-级,比如说贾琏就是。 以前贾琏也挺烦这种人的,整天屁事不干还拿捏架子。 现在自己成了特权,真香! 好在贾琏是有真本事的,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们,只能收起桀骜不驯的一面,也不提什么风骨了。就盼着平平安安的把这趟活干完,免得贾琏这个狗东西突然发疯搞事。 怕,是真的怕了。就贾琏在工部的经历,已经被人编成段子,广泛流传。 穿着草鞋,身披蓑衣,脚踩泥泞的林平,顶着风雨,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棚子里,主持修河的潘大人,手里端着一碗姜汤,对着火堆烤干衣服。 潘大人的打扮与林平差不多,区别在于官服,此刻的潘大人看一眼进来的林平道:“给林大人打一碗姜汤。” 接过姜汤的林平一点都不客气,搬过一把矮凳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下了肚子,整个人都暖和了。放下碗的林平抱怨:“这鬼天气,连着下了三天了也不停。” “这算什么?你要是冬天那会来才知道什么叫苦和难。”潘大人的脾气很好,对于欣赏的后生也不吝善意。 潘大人对林平很满意,虽然是观政的官员,但眼睛里有活,来到工地至今,沿河走了上百里地,根本不在意什么官不官的,那是真的干活。 没人的时候,贾琏直接走背后给平儿搂住,嘴贴在耳边说话。 这日贾琏不得不把平儿叫进书房,单独说几句话。 像贾琏这样的出身,为官几年的人,再怎么看不上,也不会主动招惹的。 这世界真要是非黑即白,光明正大的就好了。朝廷里多少官员,倒在阴招之下。 潘大人对此并不在意,不喜不悲的摆摆手:“我这人就这点本事了,天生的劳累命。” 勋贵子弟不跋扈,那不白投胎了么? “唉,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收拾收拾,别在工地上呆着了,尽快回京上任。如今这京官的位子,那可是太难得了。”潘大人赶紧催促林平离开,这地方不是啥好地方。 皇帝没有操之过急,对于国家而言是好事。 潘大人惊讶的问:“状元?”林平点点头:“是啊,当年同窗时,总觉得他看着随和,实际上跟谁都隔着一层。接触深了才知道,其实他比谁都在乎情义。因为在乎,所以才谨慎,不敢轻易的付出。他朋友不多,我运气不错,机缘巧合才互为好友。” 央行的半年审计顺利结束,没有大的疏漏,盈利的主力居然是铸币。 结合过去掌握的信息,潘大人脑海里有画面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倒是听说他一些事情,又是国舅又是勋贵,为人极为跋扈。他能和你做朋友,可见外间所言不虚。”潘大人一副传言不可信的样子。林平纠结了一番才道:“贾兄为人,素来不惹事,但惹到他了,不脱一层皮很难脱身。说他跋扈,想必因此而来。” “林大人在朝中人脉不错啊,还在观政呢,实缺就补上了。”潘大人转移话题,试图调侃一番改变气氛。林平听了一愣道:“是么?按说不应该啊,观政期没过呢。” 林平看着火堆道:“下官自幼丧父,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小时候母亲不让我干活,只需安心读书。有一回家里没柴火,我背着母亲跟着别的孩子一道去打柴,那是一个秋天,回来的时候下雨了,别的孩子背着柴火跑的飞快,我笨手笨脚的才砍了别人的一小半,肩膀都磨破了,也没能跟上别人的脚步。那天的雨真细啊,钻进脖子里,骨头都凉透了。” 林平没有着急走,而是正色的行礼道:“今年的汛期看来平安度过了,潘大人治河五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请恕林平无状,观政总结中,怕是要僭越一番,提几句潘大人名讳。” 为官十五载,年近知天命的潘大人,什么人没见过呢?是个科举出身的官员,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在乡间眼高于顶者比比皆是。赶上年轻一点的,忽略别人的感受,以自我为中心。这一类人吧,觉得天下大可得,没有为官之前,总喜欢指点江山,需得在宦海之中淹的半死不活,喝了一肚子水,才知道世恶道险。 婚期临近的贾琏也没着急,只是最近平儿来的比较频繁,每次都会不轻不重的提醒一下桂香。这让贾琏多少有点担心王熙凤的性格,不会一点教育成果都没有吧? 嗯,俏平儿,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林平惊讶的看完公文后,忍不住笑道:“应该是贾兄的手笔,换别人在户部没这能力。” 潘大人示意身边的人拿来公文递过去:“吏部的公文,我看过了,户部有空缺让你去补。” 潘大人听到这里,起身拍了拍林平的肩膀,苦难不值得称颂,但却不能忘记。 遭到突然袭击的平儿,瞬间没了伶牙俐齿,整个人呆滞了,浑身发烫。 贾琏的声音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桂香是我最贴心的人,今后你与风儿嫁过来,也是一样的。都是通房,何苦互相为难呢?” 平儿结结巴巴的回应:“抱便抱,为何胡乱伸手。” 贾琏恬不知耻的继续道:“隔着衣服呢。” 平儿已经瘫软了,要不是贾琏手上扶着,根本站不住。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叫小姐知道,一准没好果子吃。”说是这么说,却半点的都不挣扎。 两人单独呆了半个时辰,贾琏过足了手瘾,这才放过平儿。 找回自我的平儿急的连连跺脚道:“爷不是好人。” 贾琏笑嘻嘻的又要上前时,平儿灵巧的一闪身,躲开禄山爪,眼波流转,饱含春水,语带娇嗔:“将来小姐发作,别指望我帮忙说话。” “呵呵,回头当着你家小姐的面,爷对你做点更过分的,看她能奈我何?” 学习过闺中秘籍的平儿听懂了,顿时再次红了脸儿,掉头就走,很不甘心的路下一句:“回去一准告状!” 贾琏目送平儿袅娜远去,忍不住泛起微笑,学着贾琏的台词道:“小浪蹄子,拿捏!” 平儿是原着中贾琏最喜欢的角色之一,还有一个是宝钗。黛玉只能排第三。 怎么讲呢?一个人一个口味吧。 原着中的黛玉,在贾琏看来,经不起折腾,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人是不经念叨的,刚想到黛玉,小姑娘就来了,身后两个丫鬟跟着。雪雁是个糊涂蛋,紫鹃真不错。丫鬟里头论人品,紫鹃绝对是顶尖的。 “天热,怎么还乱跑?当心中暑呢。”贾琏习惯性伸手撸过去,黛玉听了眯着眼睛,很开心的样子。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贾琏拿出手帕给擦了擦,忍不住想到了纸巾。这一行要是能做起来,只做有钱人的生意,也能挣出一场大富贵吧? 感觉到贾琏走神,小姑娘不乐意了,夺下手帕自己擦了擦,想还回来又收起道:“待我洗好了再还给琏哥哥。” 贾琏看看身后没尾巴,忍不住逗趣:“伱的小跟班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就腹黑的黛玉,跟贾琏沾染了不少奇怪的语言习惯:“昨个儿还见他吃奶来着,小屁孩一个。身边的下人也不懂规矩,都不知道避人,反倒在炫耀。” 贾琏知道那块石头彻底凉了,果然挂逼才是胜利者的先决条件。 黛玉的泪水,就让她存着吧。 小姑娘来此打着找迎春玩儿的旗号,实则掏出一个香囊道:“妹妹绣着玩的,琏哥哥莫嫌弃。”贾琏接过仔细看了起来,针脚什么的不提也罢,这一看就是亲手做的。明明绣的是梅花,结果绣出了牡丹的气派。 别问贾琏怎么看出来是梅花的,问就是上面有一句诗:凌寒独自开。 大热天的送这个降温是吧? 活泼许多的黛玉话也多了:“琏哥哥喜欢在院子里纳凉,装了点驱蚊的东西。” 哄小孩子嘛,贾琏太熟练了,摘下腰间本来带着的香囊,换上黛玉的作品,摆了个姿势:“看看,鉴定一下,是翩翩公子的风格,还是野兽派。” 小黛玉强忍笑意,故作严肃的点点头时,贾琏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顿时笑的不行了,扭头抱着紫鹃发抖,眼泪都出来了。 紫鹃也在笑,只是没那么夸张,倒是雪雁没有领会到,拍着胸口道:“二爷吓人!坏!” 过了一会,贾琏习惯性的问黛玉,最近睡的如何,吃的如何,有没有坚持锻炼身体。 最近看什么书之类的话,也问了几句。 也就是贾琏穿越以来,各种书都没少看,不然还真不见得能对的上黛玉的家学渊源。 说起读书,黛玉提到了贾雨村,这厮倒是很有耐心,一直按时给黛玉上课。 从江南回京路上,贾琏与贾雨村有过交谈,此人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涉猎颇广。 一直以来,贾琏没想到如何安顿此人。贾雨村这样的人,能力有,看如何发展。原着中选择了向现实妥协,所以说,初心不改太难了。就看他今后跟谁走。 就贾雨村而言,贾琏并不担心,他这类人,只要贾琏自身足够强大,就不会跳反。 说起来,变形之后的贾雨村,才是这个时代的官场主流。 “今日休沐,正好去见见雨村兄。” 黛玉的课业不重,贾雨村住林家宅子里,隔一天来上半天的课,时间很灵活。 在京期间,林如海很大方的包了花销,这段时间贾雨村很快活,如果不是个人野心没消失,心心念念的要起复,每日如此下去也很爽。 午间如常,贾敏让人备了酒席,二房那边的两个宾客作陪。 两位宾客是举人,等着三年一次的会试。 席间想起多次努力失败,时运不佳,忍不住悲从中来,念两句歪诗,感叹时运不济。 嗯,一般这种人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水平不到。科举这东西,玄学成分也很大的。比如说考官,比如说个人性格因素等等,其他乱七八糟落地的原因就多了。 名气大在科举考场上一点用都没有,不信你去问文征明和祝枝山。 贾雨村也颇感命运多舛,这些年的岁月蹉跎。 忍不住想应和两句时,门口周瑞进来:“贾先生,琏二爷有请。” 贾雨村端起的杯子果断放下,不是很自信的反问:“状元公相请何事?” 周瑞见贾琏如老鼠见到猫,哪敢多问一个字,只能作答:“一介下人,怎敢多问?” 两位宾客羡慕的眼神中,贾雨村请周瑞帮忙,找来热水,换衣服没可能了,洗脸漱口,整顿衣冠是必须的。贾雨村有强烈的预感,回京至今才能见到贾琏,可见事情有望。 此前被搁置的待遇,在贾雨村看来,很可能是贾琏的考验。 至贾琏处,贾雨村带着小心被领进书房,此间丫鬟奉上茶水退下后,贾琏才直接道:“一直在等合适的位子安顿雨村兄,近期有京官的缺,雨村兄是否有意?” 无论如何,贾琏不打算给贾雨村回金陵的机会。 这事怎么回事呢,自然是那群举人搞事,虽然快速平息了,但事涉谋逆嘛,总有官员要倒霉的,承辉帝借题发挥,最近狠狠的收拾了一通官场,重灾区是礼部,然后是御史台。 不少官员被罢,空出来的位子不少,只是看谁去填了。最近吏部一直在忙这个事情,贾琏是通过李冬知道的,寻思着是不是找关系给贾雨村安排一下。留在京中,总比去金陵强,再不济,给他丢西北去。 西北那边,陕甘总督吴玉辉的案子,最近承辉帝与张廷恩商议的结果是调虎离山,先给人调回京来,趁着西域战事顺利,陕甘两省群龙无首,掀起大案。 嗯,让贾雨村进御史台的专案组。 第188章 为臣之道 第188章为臣之道 承辉帝隐忍的功力惊人,吴玉辉的案子很早就有御史密奏御前,他一直引而不发。 现在西域战事传来好消息,北疆初定,南疆方面谈判还算顺利。 此前西域大军的给养严重依赖陕甘,所以乱不得。现在,战局稳定了,王子腾作为统帅,因为贾琏的缘故,给皇帝的奏折里暗示了倾向性。 这已经非常难得了,承辉帝对此很满意,所以陕甘的事情被提上日程。 第一步就是调吴玉辉进京,兵部尚书名义上是孙化贞在兼任,实际上虚悬。 作为承辉帝最信任的臣子,张廷恩充分参与谋划。 承辉帝自登基起,权利上一直受到各方面的掣肘,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调整内阁开始,不断的用相对温和的手段,一点一点的稳住了局面。 贾琏遇刺到谋逆案子,直接在平衡的战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福利来牙行不仅仅是一家牙行,还肩负着敛财,收集情报,干脏活的作用。竞争对手仓皇弃子,战略收缩转入防御。 承辉帝不打算给对手任何机会,抓住有利时机,拿下陕甘控制权。 作为张廷恩最得意的弟子,贾琏很自然的被叫去帮忙出主意。 张廷恩陷入了沉思之中,人不可能没有私心,只不过他的私心大的不明显罢了。 “没法证明啊。”张廷恩犹豫片刻,还是下不了决心。 贾琏还是不给建议,而是反问一句:“老师可有心许的人选?” 过了一会,贾琏才算是回魂了,又谨慎的想了想才回答:“学生以为,老师不能给建议。” 张廷恩听了微微皱眉:“我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岂可因私惜身?你不必多虑。” 书房里很安静,香炉里檀香袅袅,发散出醒神的幽香。 “你的意思,陛下把牛继宗调往江南,意在神机营和健锐营?”张廷恩彻底听懂了。 就这贾琏还没提以贾家旧部为主的骁勇军,王家掌握的迅雷军,如今西域征战的三万京营主力,掌握在王子腾手里。 张廷恩的问题给贾琏问飘了,我已经这么牛X了么?能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头。 贾琏也只是猜测,于是再大胆的猜一次:“神机营和尖锐营的编制都是五千人,各自抽调一部南下江南后,实力大不如前。如果常捷军进京后,陛下有再次抽调此二人的人马的意思,那学生便猜对了。陕甘总督一职,陛下提王子腾,老师必须坚决反对。同时建议,调宣大边军往辽东换防。趁着王子腾在须臾,北静王年幼,威望不足,再不动手就迟了。” “学生也只是猜测,君心难测啊,老师。”贾琏语重心长。 作为老师的张廷恩,并不嫉妒贾琏这方面的优秀。只是感慨道:“前明以文驭武,致使军备废弛,区区辽东一隅的女真都能压着明军打。本朝吸取了教训,文武平衡,依旧有私兵。” “如果陛下坚持呢?”张廷恩反问一句,贾琏顿时明白,这是承辉帝的想法,只是没明说,等着张廷恩在内阁会议上提议呢。 “万万不可!”贾琏直接否定,张廷恩愕然看来时,贾琏对视并再次肯定:“学生坚持。” 贾琏立刻想到了年羹尧,虽然不理解王子腾这个人,但皇帝这种生物不可理喻。任何威胁到皇权的隐患,皇帝动手处理的时候都不会手软的。 弟子魂不附体的样子,张廷恩认为他是在思考,所以很耐心的等着。 “陛下垂询陕甘总督的继任者,可有建议?” 张廷恩对于贾琏能说出这些建议,根本就不奇怪。什么叫家学,这就是家学。 张廷恩也没多想,很干脆的回答:“西域南疆谈判未果,不可有丝毫松懈,王太尉坐镇西域,总领本朝最精锐的军队,数万人的后勤补给决不能出错,所以,王太尉最合适。” “那老师就称病,如果陛下提出王太尉的名字,老师就告诉陛下,太上皇登基之初,过于依赖勋贵,导致如今依旧尾大不掉。京营之下,最强为神机营,掌握在牛家手中,其次为健锐营,驻扎在西山。挨着太上皇常住的皇庄。陛下调一万边军进京,组建常捷军,不就是手里没有绝对掌控的军队么?” 这话贾琏就没法接了,要说私兵的问题,不进入真正意义上的近现代国家体制,根本没法解决。即便是进入现代国家的霉菌,不也是形成了军阀么?军方尾大不掉,CIA又何尝不处于失控的状态呢? “事件从未有一劳永逸的制度,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中。朝廷就是一艘大船,使用期限达到之后,总会出现一些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旧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又会出现新的问题。除非把船烧了,重新造一条,然后过几十年,又出现类似的问题。究其根源,只要是人组成的团体,时间长了就一定会有利益冲突,就一定会出现各种问题。” 贾琏又是一通话说的张廷恩进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无语的看着学生的张廷恩发问:“这些话,你没在外面说过吧?” “除了老师!”贾琏的回答很干脆。 “七月底了,写一张请假条,回去等婚期吧。一个月的婚假够不够?” 张廷恩心里有了定见便转移话题,贾琏厚颜道:“一个月太少了,至少三个月。” “想什么好事呢?最多两个月,再多就要请陛下恩准了。” “那学生便上一份奏折请假,三个月的带薪休假。” 张廷恩看着贾琏,好一会才默默的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反正在观政期。 次日承辉帝就看见了贾琏的奏折,请假的奏折。一看请假三个月,承辉帝脸都气绿了,赶紧让人给贾琏叫来。乾清宫对于贾琏而言,也算熟门熟路了,进来后见承辉帝在书房内端坐,埋头批阅奏折。 裘世安冲贾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贾琏知道啥情况了,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 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眼瞅快午饭的点了,贾琏站久了,身子有点木,稍稍活动一下,承辉帝突然发难:“怎么,站的不耐烦了?嫌朕过于苛待你了?” 贾琏有意识的先缩了一下脖子,看着吓的不轻,然后辩解:“陛下,微臣的脑袋小,您这赐的顶帽子太大了,微臣戴不住啊。” 心生怨怼,这帽子戴上了就一辈子的事情,谁受得了啊。 如此直白的辩解,算是给承辉帝逗乐了,没有文绉绉的那一套,说明是急切之下的真话。 这就很好嘛,奉上用诚! 老油条最大的特点就是身段灵活,对付领导最好的办法就是真诚,即便是演的。 “行了,别急眼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承辉帝说着话,顺手隔壁,眼神斜着看。 贾琏微微侧身,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就冲这演技,不给个影帝就是有黑幕。 待贾琏转身站好了,承辉帝开始了:“观政期间就上了一份奏折,还是请婚假。三个月,你也好意思开口?年纪轻轻的安于享乐,多少官员败坏之始,便是追求享乐。你是朕钦点的最年轻的状元,你要学好。” 贾琏肃立垂手,微微低头:“是是,陛下训诫的是,微臣无状了。” 承辉帝见他态度极好,嗯了一声道:“张爱卿说他许了两个月的假期,就这么办吧。” 贾琏表现的很挣扎,犹豫再三才开口道:“陛下,贾家人丁不旺,微臣系嫡出,身上是有责任的。若论享乐,臣自幼锦衣玉食,不乏享乐。” 裘世安在一旁看的暗暗叹息,人就是这样,眼缘太重要了。也不知道圣人怎么就喜欢这厮了,对他的态度是真好。换成别的臣子,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呢?看看圣人,还想上了。 “嗯,朕倒是疏忽了这点。”承辉帝的反应,惊掉了裘世安的下巴,不带这样的,您是圣人啊,圣人怎么会有错漏呢? 好在贾琏给了找补:“陛下所虑者,关乎天下。微臣的琐碎家事,错漏难免。” 承辉帝笑了笑道:“三个月的假期,朕准了。年纪轻轻的,记得爱惜身体。” 贾琏毫不犹豫的跪下叩首:“臣贾琏,叩谢圣恩。” 平时谈公事,贾琏都不带跪的,这次直接给跪了,搞的承辉帝都忍不住感慨道:“你小子,该怎么说伱才好。”接着话锋一转:“据张卿言,你强烈反对王子腾兼领陕甘?” 贾琏起身道:“陛下爱惜臣子,不愿王太尉领兵在外却受制于人,拳拳之心,臣知也。然则,为人臣者,揽权为首害,恋权为大害。陛下给的,臣子才能要,陛下给多了,臣子要学会拒绝。凡事皆应有度,过犹不及也。” 承辉帝听着头疼,忍不住怼道:“文绉绉的长篇大论,朕不想听。以后这类事,不许掺和。”贾琏赶紧抱手作揖:“臣有罪,臣该死。” “行了,小心谨慎的,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 贾琏再次谢罪,并请告退。帝准之,乃退。 出门之后,贾琏不禁仰面叹息,王子腾啊王子腾,我已经尽力了,奈何君心已定。 看似权倾一世,实则后患无穷啊。 想给王子腾写一封信痛陈利害,却又担心说多了,人家会嫌弃自己,更怕泄露。 贾琏在书房里长吁短叹,希望承辉帝最终放弃让王子腾兼领陕甘的想法。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承辉帝是从军事的角度看问题,危机的显现是滞后的。 果不其然,次日便有天使出京往西域,给王子腾宣旨。领其遥领陕甘,节制二省。 荣宠这个东西,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将来则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朕都已经待你如此,竟不知满足?】 这就是上位者的心思,我都对你这样了,你还要更多? 当下的体制下,为人臣者,善于取舍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皇帝都做不到我全都要,何况做臣子的呢? ………… 风尘仆仆的林平回到京城,先到吏部交差,回家见到一脸惊喜的娇妻,自然是一番温柔温柔不提。晚一点二人相依偎而话时,林平道明细节,说了明日要去贾家的事情。 夫人也是官宦家庭出身,提醒一句:“应先去拜见李相才是。” 林平解释道:“拜见李相需先送拜帖,隔日回复后才好去,贾兄与我同窗至交,随时去都可登堂入室。”夫人这才道:“原来如此,待我明日早起备下礼物。” 京城没啥秘密,何况是焦点人物贾琏请假回家等待婚期的话题,早就传遍了圈子里。 看着夫人备下的厚礼,林平摇头笑道:“有我从外地带回来的糕点就行。” 夫人问;“会不会失礼了?” 林平摇头:“贾兄与人交往,贵在交心,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去蹭饭他才高兴。” 巧合的是,林平在贾家门口与李冬相遇了,二人抱手之后互相会心一笑。 嗯,李冬更过分,直接空手来的。林平取笑道:“不是外出公干了么?好歹带点土产啊。” 李冬笑道:“跟着上官去了一趟登州回来,累都累死了,当地就咸鱼干是特产,带那些干啥,贾兄不会在意的。” 林平奇道:“李兄为何兴致不高,可是事情不顺利。” 李冬一边走一边解释:“事情与我无干,登州那边一言难尽,亲眼看过才知道。” 二人入内,贾琏提前站在堂前迎接道:“二位雅客登门,琏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李冬道:“少来这套,你大婚在即,再客气也不会送你重礼,我穷!”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道:“李兄理直气壮的样子,令在下这个厚脸皮都甘拜下风。” 骂人连自己一起骂,林平听的哭笑不得,看看手里的当地糕点,直接丢给丫鬟。 三人入内,说起近况,林平那边还好,潘大人是治河老手,学会了很多东西。 李冬这边则是一脸的褶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189章 长篇大论的震撼 第189章长篇大论的震撼 林平好奇问:“登州水师情况不好么?” 李冬摇头道:“花名册上情况很好,有船一百零三条,兵一万五千人。” 贾琏听出味道来了,抬手道:“等等,你的意思,没见到这些兵?就看了花名册?” 李冬点点头:“没错,这次兵部检点的过程,就是看看花名册。带队的郎中大人,除了第一天检点花名册,后面的三天都在宴请中度过,然后就回来了。” 贾琏一脸的无语,追问一句:“天津去了么?” 李冬摇摇头:“天津是开埠港口,内务府的地盘,驻军是御马监大太监在负责,兵部管不到。加之最近天津那边的大太监换了人,兵部的人过天津的时候没上岸,在船上过的夜。。” 贾琏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兵部带队的郎中大人,技能点全加在做官上了。对于危险地段非常敏感啊,根本不掺和。 裘世安和夏守忠,陛下的两头忠犬,动作是真的快啊,一个拢住了龙禁尉,一个控制了御马监。都是暴力机构,只是侧重有所不同。御马监的性质是能野战的军队,龙禁尉则偏情报,真要打起来,该上也得上。 “嗯,天津对于京城的安全太重要了,大沽口的炮台应该去看看的。” 很明显,这一趟李冬没白跑,虽然只是一些大概,但足以让人窥一叶而知全貌。 看着两位好友目瞪口呆的样子,贾琏不禁暗暗自得,这点知识在现代根本不值钱,也就是这个世界才能震撼一下外人。 “在登州,我偷偷的去看了一下水师码头,稀稀拉拉的十几条小船,艨艟战船一条没见。也许是开出去了,但肯定不多。我又去看了船坞,倒是有两条战船在清理船底的藤壶。” 看着这货促狭的表情,调侃的语气,贾琏忍不住怼他:“你都问了,我自然要给你解惑。海洋很大,尖底船面对风浪的抗性更佳,本朝近海的风浪不大,平底船足够应付了。西洋南边,地中海情况相当,但大西洋风高浪急,渐渐的形成了尖底船的结构为主。还有一个区别是帆,本朝以硬帆为主,西洋则多采用软帆。” 开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英国,如今在海上可谓天下独步。也就是现在被其他殖民地牵扯精力太多,暂时顾不上本朝这个庞然大物,只是正常的做买卖。 李冬诧异的看看贾琏道:“贾兄学识渊博啊,连这个都懂。我也是此番跟着去登州,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才知道。大船是平底的,满载一千料,早年间有两千料的战船后来没了,造船太贵了,朝廷没钱下拨,造出来也没多少有武之地。尖底船是西洋人的,登州没看见。我问过尖底与平底的区别,水师的人也没说一个所以然。贾兄能否为我解惑?” 贾琏接过话:“战船就是这样,必须定期清理船底的藤壶,不然影响使用寿命。按照一条船在外执勤,一条船在刚修整,一条在船坞的规律看,登州水师的大船不超过六艘。对了,大船有多大?平底还是尖底?” 贾琏这么一说,李冬便摇头:“塘沽是东平王封地,太上皇御批的,兵部才不敢去。说起来,在塘沽做官还是很舒服的,什么都不用管,每年的钱粮税赋到期就有人收好了。吏部那边,每年塘沽的地方官员,都是优卓。不少官员很是承情呢。” 贾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去掉,就是打着近海内部贸易的旗号在走私。而且可能不仅仅是朝鲜,还有东瀛。东瀛有石见银山,现在挖的也差不多了,最后的贸易繁荣也没多少年了,东瀛物产贫瘠,现在主流的货币还是大明通宝。加之西方的白银海量的涌入,东瀛产的白银购买力下降,撑不了多少年了。这是一群恶狗啊,穷极了要咬人。” 李冬和林平都听傻了,这哥们有不知道的事情么?关键这不是瞎扯,有理有据啊。 当年郑和下西洋,都是沿着海岸线在走,如果换成横渡太平洋或者大西洋,没准就不存在什么下西洋的事情了。以西方海船的发展速度,即便现在还能造两千料的大船,对上西洋风帆战略舰也是挨打的份。别的不说,堆火力都堆死你。 说到帆,贾琏就停下科普了,不是说不清楚,而是说出来对方也听不懂。 李冬面色凝重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登州不是开埠码头,贸易却极为繁荣,主要目的地是朝鲜和辽东。在街上转一圈,不少人操着辽东方言,还有别扭的山东话。按说,这些人应该去天津才对。我怀疑,……。” “贾兄家学渊源,平拜服。”林平感慨了一句,只能用家学来解释了。 当年郑芝龙以火攻击败荷兰人,就是仗着硬帆船的速度更快,更灵活。船在大海上,速度就是命脉。一旦离开了近海,平底船的适应能力大大降低,风险大大提高。 东南西北四位郡王,封地都不大,但有军阀化的迹象,一旦中央弱势,这些郡王就会不安分。由此可见,太上皇当政期间,受勋贵掣肘之深,难怪要往整贾家这个带头大哥。 想到买卖,贾琏赶紧问李冬:“登州那边海贸如何?” 这个时代的知识很贵的,林平和李冬这种家庭的孩子,读书期间接触的就是四书五经。其他的知识就得等他们做官了才能接触到。像贾琏这种读书人,在这个时代就是极少数。 “谈不上家学,就是喜欢读书,读杂书。在我看来,四书五经是最没用的书,无论是《梦溪笔谈》还是《天工开物》,用处都要远远大于《论语》《孟子》,只可惜,朝廷不重视,读书人搞知识垄断,抱着所谓的典籍皓首穷经。本质上还是为了做人上人,于国于民,儒家经典并无太大的作用。二位想必不知,儒学在宋以前,经历过多次危机。” 谈到儒学,这两位可就不虚了,眼神里燃起斗志,年轻人谁没点好胜心啊。 “哦,贾兄不妨仔细说说,我等虚心受教。”李冬跃跃欲试,林平点头附和。 贾琏看看这两位好友,决定给他们上上强度:“两晋南北朝期间,儒学受到了佛学的强烈冲击,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可见一般。至于北朝,去山西看看龙门石窟,去敦煌看看石窟壁画就知道当时佛学的鼎盛。若非那帮秃驴做的太过,引起了当权者的警惕,出现了几次灭佛行为,佛学的发展受到了打击,还真就不好说胜负如何。至宋,儒学开始思考,一代俊彦糅杂了佛与道,理学诞生了。朱元璋那个土鳖看着理学好用就拿过来,偏偏又要禁《孟子》,眼看反对声浪太高,便下手删减《孟子》。意识形态,必须为统治者服务,否则就没有生存空间。想想春秋时期,百家争鸣,为何最后儒家独大呢?不就是董仲舒提出了大一统么?我必须承认,单单一个大一统理论,就足以令董仲舒的伟大照耀后人。至于理学,被曲解的地方也很多,理学的变种心学,晦涩难懂,离开物质谈心性良知,空中阁楼罢了。” 一番话说的李冬和林平这俩听着目瞪口呆,这人得多狂啊,关键狂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贾兄这一番话,出去说就是妖言惑众啊。”李冬含蓄的提醒了一番。 贾琏笑着摇摇头:“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账了,你们要乱讲,我会告你们诽谤。” 林平会心一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听到,不过也不介意继续听贾兄的高论。” 贾琏看看李冬,这位也露出求知欲的眼神,好为人师的毛病发作了,贾琏继续:“物质决定意识,这是一切的基础。《管子》有言,仓廪足而知礼仪,说的就是这个。礼,就是意识形态,理学就是本朝意识形态的具体表现。我这套理论,简单的来讲,研究的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我起名为哲学。” 看着两位好友的反应,贾琏继续上强度:“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理解,权利分神权与世权,绝地通天之后,二者完成了集权。所以,秦始皇才会在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冬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赶紧站起道:“贾兄,不要再说了!” 林平没听明白,诧异的问:为何不继续说呢?” 贾琏幽幽道:“再说容易被看做大逆不道,以后私下里也别说这些吧。” “嗯,还是继续说儒学吧。说这个安全。” 贾琏哈哈大笑道:“对,安全。理学能成为显学,也是由物质决定的。本朝以农耕为本,这就要求把大量人力束缚在土地上。因为生产力不足以担负人力成本,皇权只到县一级。西汉分封,藩王难以控制,主父偃以推恩令化解。董仲舒提出大一统理论,强化并巩固了中央权利,儒家闪亮登场。两汉缓解了藩王的问题后,地方上门阀崛起,并达到了巅峰。王与司马共的就是这个。隋唐时门阀已经大大弱化,因为文化的关系,依旧掌握了话语权。为此,科举出现了。意在继续弱化门阀,加强中央。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门阀搞出了各种操作,晚唐实际上控制了科举。但这也仅仅是门阀的落日余晖,一场席卷全国的暴动,以及随后长期的战乱,彻底将门阀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宋朝矫枉过正,武力不足,文化灿烂。奠定了当下士绅管地方,皇权管上层的基础。元朝实行地方包税制度,加速了士绅掌控地方的进程。明朝就是一个缝合怪,朱元璋无人可用,只好继续用儒家,顺便把南宋的伪学捡起来。并划定了考试范围,天下的读书一起卷四书五经。至于本朝,我无话可说。” 说到最后的贾琏,干脆就不说了,本朝没法说,忌讳太多。 二人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心驰神往,久久无法平静。 李冬道:“近期读了一些史书,盛唐因安史之乱急剧下滑,挣扎百年也不复初唐旧貌,令人扼腕。”林平读史书不多,跟着点头道:“有所耳闻,今后确实要多读史书,贾兄处有书可借否?曾闻有唯书与媳妇不外借者。” 贾琏听了再次哈哈大笑:“知识不传播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想借书随时可来。适才李兄说的盛唐,实际上没说到点子上。初唐行府兵制,大大节省了中央军费开支。随着土地兼并,府兵制败坏。至开元时行募兵制。问题的本质还是生产力不足,无法支撑唐玄宗的雄心壮志。盛唐疆域广阔,唐玄宗将财政下放,兵权下放,看似方便管理,实际上埋下了祸根。高仙芝被昭武九姓背刺,兵败恒罗斯,中央颓势尽显,安禄山才有造反的胆子。这里有个问题,昭武九姓都是些什么人?” 这题目超纲了,两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昭武九姓就是粟特人,一个以商业为生的四处流浪的民族。世界很大,类似的民族在西洋各国还有一个犹-太-人,该民族在西洋也不受待见,人见人欺。这是一个为了财富可以做任何事情的民族。”贾琏必须强调一下,免得两位好友不知道。 犹-太-人嘛,网上大家都看的多了,这里就强调一下,往大清输送鸦片的主力,煽动发起鸦片战争的罪魁祸首。其他的跟我们关系不大。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林平听罢,感慨良多。 贾琏笑嘻嘻的招呼二人道:“酒菜备齐,今日不醉不休。” 席间,贾琏问起李冬:“观政期过后,有何打算?是努力一下考庶吉士入翰林,还是外放为官?”李冬笑着反问:“怎么,贾兄是吏部尚书?” 贾琏无所谓的笑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别总想着靠自己,有资源不用在外人看来,那叫犯傻。”李冬沉吟片刻道:“到时候再说,没想好呢。贾兄呢?” “我?我肯定留在京师附近,钱多事少离家近,这是我做官的最高追求。” 李冬与林平互相看看,异口同声:“无耻,堕落!” 第190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 第190章洞房昨夜停红烛 月初八是个大吉的日子,宜婚嫁。 对这一天迫不及待的王熙凤,昨夜早早睡下,因为太兴奋却睡了个寂寞,根本睡不着。 在各种美好幻想中,凌晨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早晨被一群婆子带着丫鬟叫醒,香汤沐浴之后,王熙凤才清醒了。 王子腾和王子胜都在外为官,家中临时主持的是一位辈分最高的族叔。 因为贾琏与王氏族人的关系一般,王熙凤特意求母亲出面告诫那位族叔。 谋划已久的贾琏倒是该吃该喝该睡,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毕竟有发泄渠道。 王熙凤很漂亮,神妃仙子嘛,性格泼辣霸道的人,往往慕强。 只要自己比她期待的更强大,那一切便都不是问题。男性主导的时候,原着中的贾琏忍无可忍,都敢拿一把宝剑追杀王熙凤,吓都给她吓的魂飞魄散。 当然贾琏没必要这样做,如今的贾家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尽管入不敷出,贾琏已经找到了解决之道。只要足够强,只要能搞到钱,不给王熙凤拿嫁妆补贴贾家的机会即可。 不识字的王熙凤和识字的王熙凤,应该会有变化的。 上一次皮红挂彩骑马游街,那还是状元及第之日。白马缓缓的穿过荣宁街时,道路两旁皮红挂彩,鞭炮齐鸣。在李冬、林平、贾蓉、夏刚、四位傧相的陪同下,出荣宁街往东,直奔王家而去。 进入王家所在的街道时,鞭炮再次响起,王家也很在意这场婚礼,并不希望姑娘没过门就被人压了一头。 准备充分的贾琏还是遭遇了诸多磨难,前后花了一个时辰才出现在王熙凤的绣楼下。 看着一路进门后的红地毯,贾琏忍不住感慨,王家确实有钱。 没钱才怪了,王子腾在外领兵,光是做后勤补给的买卖,一年挣个几十万两跟玩似的。 实际上王家单单依靠提供物资和处理战利品的生意,这两年进账就是二百万两。 还特么的不用交税。 三首催妆诗后,贵气逼人凤冠霞帔的王熙凤由两个丫鬟扶着,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出场。 因为盖头,贾琏展示看不到王熙凤的样子,如果事先没见过面,开盲盒了这是。 好吧,明清两朝的很多婚礼,男方事先是见不到女方的,真就是开盲盒。 这个时代,越是出身高的家庭,闺女越是要强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此彰显高贵。 因为缺少运动,结婚的年龄小,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 被一个粗使婆子背着上了花轿后,王熙凤坐稳之际,便悄悄的抬起盖头,掀起帘子的一个角落,从缝隙里悄悄的偷看贾琏。 人群中的贾琏在王熙凤的眼里,如同鹤立鸡群,格外的显眼。 想到从今日起便为贾琏妇,王熙凤激动的浑身微微战栗,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开始的时候,王家并不看好弃武从文的贾琏,觉得大概又是一个贾赦。那时候的王熙凤并无选择,贾家需要王家,王家何尝不需要贾家呢? 权贵之间的联姻,不仅仅是因为利益关系与门当户对,还是未来利益交换的润滑剂。 送亲的队伍提前出发,抬着王熙凤的嫁妆,拉出去十里地。 不仅仅是王家人,还有四王八公以及其他勋贵的家丁们,也抬着箱笼掺和一脚。这些人不是直奔贾家,而是在内城里兜一圈,最后才去贾家,直接导致整个京师都知道了这场婚姻。 贾琏不知道原本王熙凤出嫁时的场面,但是他知道,今天王熙凤的出嫁场面很难有对手。 借着贾琏的婚礼,四王八公之间尽管有各种暗地里的龃龉,明面上还是要表现出团结,向世人昭告,不要挑衅,我们很团结,我们很强大。 事实上经历两代帝王的努力,勋贵之间的利益之争越发的激烈,不像往日那般亲密。越是这样,勋贵们越要将团结的一面展示出来,属于缺什么就宣传什么了。 如同好莱坞的科幻电影,美-帝一次一次的拯救世界。现实是美-帝从全世界不断吸血而肥一己。影视作品和其他的文艺作品都是取悦自我的工具,千万别把作品当现实。 如果不是贾府家将们的倾巢而出,百余铁骑护送贾琏的场面,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贾家是个啥底子。懂行的人只要看一眼彪悍的气息就知道,这支铁骑只要护着贾琏,即便是两军阵前,也能护着贾琏杀出危险的境地,在这些人没死完之前,护其周全。 以文人形象出现的贾琏与杀气森然的家将组合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意外的和谐混搭。似乎随时随地,贾琏都可以换一身装束,领着这些百战将士再上沙场。 尽管这种可能很小了,但谁又敢保证不会再出现呢? 王熙凤陪嫁的不仅仅是嫁妆,还有几十号下人,免得进门后身边没有得用的人。 满京城的人都在谈论,王家为这场婚礼花了多少钱,才置办了下了这么一套嫁妆。 据传,单单装金项圈的箱子,就抬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怎么得也有八十斤吧? 各种数字传的满天飞,靠谱的说法是三十万两,夸张的说法是百万两。 算上京师各路勋贵的半道掺和,赞助的嫁妆,百万两也许没有,五十万两不夸张。 贾家为这场婚礼花了多少钱,贾琏也没有明确数字,只是知道单单是修缮荣国府西北角的一片院落,置办各种家当,贾敏这个姑姑就砸进来五万两。 迎亲队伍回来的途中,走一路撒一路的铜钱。到底撒了多少,据好事者统计,一百筐。 婚礼昏礼,黄昏前迎亲队伍才回到了荣国府,为彰显对两家联姻的重视,也许因为王熙凤身上穿着的皇后提供的婚服,荣国府中门大开。这个大门以前大开的日子,有贾家先辈们战场厮杀凯旋之日,也有圣旨降临之日。 这么说吧,当初贾琏中状元,贾府的大门都不带打开的。就是这么高档! 王熙凤是被十六人的轿子抬着,从大门进的荣国府,当初王夫人嫁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这份待遇。大门一开,不仅仅是抬了王熙凤一手,抬贾琏才是贾母最真实的目的。 从今日起,确立一个荣国府的标杆人物,以前是贾政,如今随着贾琏成家,必须换人了。 实际上此前贾琏人住在东跨院,撑起的却是荣禧堂的门楣,为此贾琏付出了一箭之伤。 要不是贾琏生生的扛着,荣国府因为贾珠,宁国府因为贾珍,都会声望大跌。 婚礼仪式设在荣禧堂,这是贾府最庄严的地方。流程走完之后,王熙凤被送往荣禧堂西北方向的院落,那里将是今后王熙凤的老巢。 贾琏被迫留下,今天他是主角儿。贾府大摆宴席,荣宁街也摆开了流水席,是个本地居民都能来免费吃喝,与荣宁街居民沾亲带故的,也能跟着掺和一下。 这场婚礼的盛大,在国公这个级别来说,达到了最鼎盛的档次。 值得贾琏庆幸的秋天的气候宜人,穿行于酒席之间的贾琏,喝了一肚子的水。 嗯,酒壶是自备的,别人是往酒里兑水,贾琏是往水里兑酒。 几位傧相暗暗表示学废了,尤其是婚期定在明年的贾蓉,更是暗自窃喜。 在“状元郎海量”的赞誉声中,贾琏熬到夜里九点才得以脱身。 今天见过的人太多了,多到贾琏差点没能记住每一个人。多亏有挂啊。 冯紫英,卫若兰,这两人贾琏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冯紫英这个神秘人物,似乎于秦可卿有关联。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对吧? 西北这片院落,贾琏前日便搬了进来,如今也算熟门熟路的进院子,撵走了还要接着闹的李冬、贾蓉等人后,贾琏一眼看见桂香正在门口站着。 面色微微一凝,贾琏径直过去问:“今日,没人给你委屈受着吧?” 当着一干下人的面,贾琏的声音不低,本家下人还好,王家下人们脸色全变了。 桂香有点勾着的胸膛挺了起来,低声道:“今日是爷的好日子,不可为婢子动怒。” 贾琏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却冲着王熙凤陪嫁过来的一个看似为首的妇人招手。 这妇人赶紧上前见礼道:“婢子见过二爷,贺二爷大喜,婢子是林之孝家的。” 贾琏沉吟片刻,林之孝么?将来管银库的管家,与贾琏很贴心,还是王子胜的义子。 义子么,这关系,贾琏不敢深想。 贾琏对林之孝家的丢下一句话:“今后见了她,要叫桂香姨娘,别弄错了。” 这也许是与王熙凤之间的第一次交手,贾琏果断的生生的抬桂香一手。 转头贾琏对桂香道:“从东跨院跟来的下人,以后都在你跟前伺候着。你住的那个院子,你说了算。”这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贾琏可不是原着中的软蛋,必须硬起来。 但凡贾琏软一点,桂香就会被王家陪嫁的下人欺负死。 要是连桂香都护不住,贾琏还有何威望可言? 也许贾赦和贾珍这样的人会想,区区一个姨娘,不值当的。 贾琏一句话,所有下人,不论是贾家王家的出身,轰然应诺。 以最强硬的姿态,彰显自身在这个家庭的地位后,贾琏才信步入内。 正房的卧室内,王熙凤从贾琏进门的那一刻起,飞快的回到床上,盖好盖头,平儿在一旁拿着热毛巾道:“小姐,嘴擦一擦,还有油水呢。” 嗯,王熙凤可不会亏待自己,乖乖的饿一天。 至于桂香嘛,王熙凤其实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陪嫁过来的下人们会做好一切的。 一个丫鬟进来,在平儿的耳边低语后,平儿果断的转告了王熙凤。 盖着头的王熙凤发出有点沉闷的声音:“知道了!” 无论如何,他才是当家人,尽管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王熙凤也没往多了想。 进门的贾琏先看到了平儿,烛光下的平儿亭亭玉立,格外的娇艳,此刻乖巧的站在王熙凤身边。屋内还有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在等着最后的流程执行完毕。 接过银秤杆,挑起盖头的一刻,都说女人出嫁这一天最美,贾琏信了。 这张含羞带俏的脸庞,令贾琏瞬间失神,飘荡了几秒才恢复一些。 贾琏说了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自今日始,生同裘,死同穴。” 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却是王熙凤心里最动听的情话。活着睡一起,死了埋一块。 【琏哥哥果然最爱我!】 王熙凤卸了装束后,平儿拿来剪刀,给两人各自剪了头发,纠缠在一处打了个结,分装两个小布袋里。整个流程中,贾琏一直拉着王熙凤不松手,王熙凤也一直看着贾琏。 床上撒了花生和枣子,喝了合衾酒,丫鬟们收拾床退下,准备就寝。 一片“早生贵子”的祝福后,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唯独留下一个平儿。 通房的字面意思,卧室是相连的。 红烛流泪到天明,期间女儿家的低吟浅唱,高低起伏。 也许是每天都坚持走路一个时辰,王熙凤的身体很快适应。 从羞的不敢睁眼,到变身一条八爪鱼,王熙凤转换的很流畅,并没太多艰难。 平儿倒也没守在现场观战,去了隔壁屋子,站在帘子后面听着。 开始还有点揪心,后来平儿便站不稳了,需伸手扶着墙。 待到动静停下时,平儿赶紧准备好热水毛巾,送进卧室。 平儿没从王熙凤的脸上看到痛苦,反倒看见了一脸的媚态。 至于贾琏嘛,平儿没敢看,一直低着头躲避,隐约记得,上一次被人从背后隔着衣服顶着的。背后捅人的,不一定是刀子。 相拥而卧,一切恢复了安静。 唯有龙凤红烛,坚持燃烧完自己。 尽管有些疲惫,靠着丰富的经验,贾琏还是出色的赢得了一场胜利。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后想要获胜的难度会慢慢的提高。 新妇进门第一天,王熙凤被平儿从沉睡中推醒,看看身边的贾琏,又看看平儿,低声道:“让爷们多睡一会。” 王熙凤起来时,掀起被子,暴露了贾琏。平儿多看一眼便吃了轻轻一拧,还有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看个够。” 贾琏的睡眠很好,并没被闹醒,也许是真的累了。 第191章 管家交接 第191章管家交接 丫鬟婆子早准备好香汤,王熙凤起来便先沐浴,收拾停当才让平儿去叫上桂香一道,伺候贾琏起来。天色微微发白之际,贾琏看见平儿与桂香一道出现,露出满意的表情。 问了一句才知道,桂香一早就来了,就在廊下候着,说是二爷习惯她在跟前伺候。 对此,贾琏寄予了肯定道:“这倒是,没有桂香在身边,我怕是管用的东西都找不到。” 本想说总感觉差点啥,生怕说了给桂香遭灾。 桂香的身份决定了,很多东西她无法逾越,抬的太高是在害她。 一身正装肃容的王熙凤在丫鬟的簇拥下出现,收拾好的贾琏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很是亲昵的说话:“起来时怎么不叫醒我?” 心头一暖的王熙凤眼神越发的温柔,当着人亲热不适应略带娇羞道:“爷们在外忙一天,妾身一直坐着也没累着,新妇进门第一天,可不敢留下一个懒字的印象。” 贾琏道:“怎么就不累了,就那凤冠,顶一天是个人都会累。说好的同甘共苦,生死相依,以后有事千万别自己扛着。” 婚前的书信来往之间,贾琏的情话总体来说比较含蓄,比如,看见春天的花开了,便想起笑意如花的妹妹。又比如,秋天的落叶在风中摇曳生姿,又想起妹妹那曼妙的身段。 主打的就是一个文字华丽,反倒结婚之日起,上的都是直接干脆的大货。 王熙凤哪听的了这个,眼里心里全是眼前的男人,至于桂香之流,也配跟我比? 无非就是爷们身边用惯的人,共过患难,爷们是个重情义的,这才不离不弃。 花心思对付她,倒是显得做大妇的心眼不大。 只能说贾琏的教育有了效果,各种贤妻良母典范的画本,王熙凤都小心的保存下来,今后要给儿媳妇看的,可以作为家庭教育的传家宝。 夫妇二人出卧室,入中堂,这里摆好了两把椅子,家里下人全部到场,分远近亲疏,各自站在堂上与院内。二人中堂落座,下人们集体见礼。 王熙凤一直看着贾琏,等着家主训话的节奏。 贾琏咳嗽一声,起身之后,冲对面正色作揖道:“打今日起,后宅的事情,拜托贤妻了。” 王熙凤一脸肃容,理所应当的受了这一礼之后,躬身道福:“妾一定尽心竭力,不使夫君在外受家庭之累。”贾琏,这该死的仪式感,果然任何时代都是套路得人心。 拉着王熙凤的手再落座,贾琏对众人道:“无论新人旧人,今日起住一个院内,奉一家主人,尔等给二奶奶行个大礼,今后拜托她照顾尔等周全。” 众人轰然跪下,口称“二奶奶万福。我等今后惟命是从,尽心侍奉,如有错漏,任凭处置,绝无怨言。”这一幕让王熙凤手都在颤抖,好在贾琏一直拉着她的手,给了她无限力量。 王熙凤也说了一番场面话,这才算是结束。 下人们退下前,贾琏叫住了站在庭院内的封氏与香菱,主动上前说话:“你们母女二人寄身贾府,名为卖身,实则是自由人。我已经拜托人在找甄先生,期待着看到你们一家团聚。” 因为贾琏觉得,甄士隐是解开很多问题的钥匙,所以对待这对母女,一直很谨慎。 当初在东跨院,安排她们住一个单独的院子,还有丫鬟婆子在跟前伺候着。 据桂香言,这对母女倒是很有下人的自觉,尤其是封氏,总是会抢着干活。 封氏谢过贾琏道:“二爷隆恩,婢子母女得以周全,一生难报,但求来世再报。自由身的话,今后二爷请勿再言,否则婢子母女无颜居于此。” 贾琏听了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便遂了你的心愿。” 封氏谢过,拉着小香菱退下。 贾琏回头见王熙凤一脸好奇,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向荣禧堂,一边解释封氏与香菱的来历。那封氏虽然容貌上佳,却是瘸的,自然不在王熙凤心里。倒是生出一番同情之心道:“此母女知恩图报,可不敢当下人看待。” 在这个自上而下都重视道德的时代,封氏母女这种人,很自然的得高分。 看见荣禧堂里的贾赦时,贾琏暗暗松一口气,心道不用再出门绕行去东跨院了。 荣禧堂上首自然是贾母端坐,贾宝玉在她脚边站着,盯着王熙凤,下首为贾赦,邢夫人为填房,连坐的资格都没有。贾政、王夫人坐一侧,贾珍在另一侧,身后站着贾蓉。 贾琏拉着王熙凤上前,先给贾母磕头奉茶,其次是贾赦,到了贾政这里便不必磕头,只需站着行礼,依次见过,这就算是最后的仪式流程走完了。 男人们各自散去,贾母拉着王熙凤的手说话:“乖孙媳妇,你男人的姑母一直在为婚事出力,今日却不肯出来受你们的礼。说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林家妇不敢登荣禧堂,更不敢在此受礼。回头你再辛苦一趟,去见一见你姑母才好。” 王熙凤听了感叹道:“夫君在心中总说,祖母是贾府的定海神针,待他最是亲善。适才来的路上,夫君又说,祖母最是慈祥,人也最善,最好相处。见了之后才知道,夫君说的谦虚了,您就是一尊人间行走的活菩萨啊。” 贾母听了这话,根本绷不住,脸上全是笑出来的褶子。 一行人簇拥着贾母出了荣禧堂,往西侧贾母的院子而去,贾敏在此等着,贾琏拉着王熙凤上前见礼时,正色道:“姑母是贾家上一辈中,琏最尊重的。” 一句话说的王熙凤顿时满脸肃容,上前拜见。一旁站着的王夫人眉心猛跳【我也是姑姑】。 见过贾敏后,贾母正式提议,管家之事现场交接。 早有准备的王夫人,让周瑞家的端来一个盘子,里头是一串钥匙。 王夫人道:“一应账册,随时可以去找赖大管家与周瑞调看,今后后宅诸事,由你管,由伱分。贾家上下几百号人,吃穿用度,这份担子可不轻呢。” 王熙凤接了钥匙,转身给了平儿端着,回头对王夫人行礼道:“您既是姑姑,又是婶婶,亲上加亲,如今虽是我管家,您可不能彻底撒手不管。” 王夫人也只能道:“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这时贾琏在一旁道:“风儿初来乍到,需要时间适应。珠大嫂知书达理,当初帮忙管家的时候,可谓面面俱到。如今珠大嫂偏居一隅,任事不管实在是可惜了,不如让她给风儿做个帮手,有什么事情,两人可以商量着办。” 王熙凤是个喜好揽权的人,本不情愿接受,但这话是贾琏说的,她只能默默的认下,等着回去问问贾琏,为何如此。 贾母和王夫人都没说话,倒是贾敏叹息道:“琏儿所虑周全,一心为了贾家好,大善。” 贾母则道:“既然是琏儿的意思,那便如此吧。” 一脸错愕的李纨,本打算做个透明的背景板,不料世道临头还有自己的事情。 赶紧站出来推辞时,王夫人咳嗽一声道:“媳妇先帮一阵,待风儿熟悉了再推辞。” 婆婆开口,李纨只能应下。 完成交接之后,夫妇二人携手而归,途中贾琏示意下人站远点后,主动低声解释:“珠大哥英年早逝后,孤儿寡母的总有不长眼的下人怠慢。叔叔是个不管后院的,婶婶大概是心存芥蒂,心思全在宝玉之上,不太管这对母子,只当是养着猫啊狗的。我可以不在乎珠大嫂,但兰儿乃贾家血脉,不可不照顾周全。” 王熙凤瞬间听懂了,倒不是说下人欺主,实则单单是无视,也是让人很难受的事情。 孤儿寡母不受重视,李纨不管家,没权利处置失礼的下人,总能遇见点事情就告状吧? 贾琏让她做个帮手,手里就有了权利,下人也不敢怠慢了。如此一来,王熙凤管家有帮手,上手自然很快。 行至自家院子,贾琏屏退平儿与桂香之外的下人,又道:“我在外置办了一些产业,桂香暂时惯着,如今你进门了,自然交给你管。平时还是桂香看着,有事及时汇报。” 桂香听了先告退,不一会捧着一个箱子过来,放在桌上后退贾琏侧后站着。 贾琏打开箱子道:“这里有一份契约,我与贾蓉、薛蟠三人合伙做的一份买卖,如今还没正式铺开,将来做大了,月入万两不在话下。” 稿费什么的自然是桂香收着,贾琏不可能不留钱在手。总不能像援助里的贾琏,钱财上面总是要求着王熙凤,自然硬不起来。 听到月入万两的买卖,王熙凤自然重视起来,贾家不是王家,王夫人回门时没少念叨贾家大不如前,入不敷出的局面。被贾琏逼着读书识字后,王熙凤不像原着那么跋扈,遇见事情也冷静思考。深知这么一份收入,对于贾家的重要性。 拿起契约仔细看罢,王熙凤认真的问:“薛蟠不必担心,贾蓉可靠么?我听说贾蓉畏珍大哥如虎,珍大哥会不会在其中下手?” 涉及到钱财,王熙凤变得非常敏感,问题也足够尖锐。 贾琏道:“贾蓉那边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处理好,你只管对账收钱。东府的事情,看看就行,不要插手。倒是赖大管家,素来只奉祖母号令,需防备三分。” 这番话是很有策略的,算是提前给王熙凤打预防针。第一印象有了,今后接触过程中,渐渐的就会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将来彻底掌握贾府大局后,收拾赖大顺理成章。 初来乍到的王熙凤自然坚信贾琏的话,毕竟不是原着中那个废物。 王熙凤交接第一天便进入了状态,首日先整顿自家院内,主要是嫁妆需要造册入库。 对着礼单,忙活了一天,在林之孝等人的帮衬下才算完成。 贾琏也算清楚了,王家给的嫁妆中,最值钱的就是价值十万两的金银,有压仓的金银锭,也有金银首饰。其次就是京郊的一个庄子,有耕地、林地、水面,总计一千倾,折算下来,也有近十万两。然后七七八八的杂物,有锦缎、珍贵药材、香料、一应用具,也能值七八万两。最后就是各路神仙的掺和进来的添妆,每家少的三个箱子,多的五个箱子,也都是一些后宅用的上的物件,加起来也能值个五六万两。 唯一好奇的是,皇帝没掺和进来,简直不合常理嘛。 首日夜,王熙凤伤势未愈,贾琏也没强行索要,只是相拥而卧。 为此,王熙凤还试探他,问要不要去平儿处歇息。 贾琏正色道:“岂有此理,主妇未孕之前,一律不外宿。” 义正词严的一番话,说的王熙凤很是贴慰,夫妻二人自然和谐一夜。 次日,贾母特意派人来传话,新婚燕尔,不必劳累请安,休息一天。 没曾想晌午未到,门口来了一个内侍,口称,三皇子人在外地,未能及时来贺,特嘱送大礼一份,请贾琏笑纳。 待贾琏与王熙凤见了内侍,这位又屏退四周,对夫妇二人道:“陛下口谕,站着听即可。” 贾琏不敢怠慢,拉着王熙凤朝皇宫的方向叩首之后,这才起身听喻。 内侍道:“贾卿与国有大功,因顾忌尚年幼,故留待后赏,今贾卿大喜,借三皇子之手,赐银一万两,锦缎五百匹,官窑瓷器百件。” 夫妇二人谢恩之后,内侍又道:“三皇子的礼单在此,咱家不多留了。” 送走内侍后,再看三皇子的礼单,竟又是一处庄子,有民百户,地百倾。 果然是三皇子的作风,只要不提银子,还是很大方的。 说起来,这个庄子置办下来,怎么也要一万两银子,只是李亨到手时,肯定是白来的。要不然怎么也舍不得。 王熙凤倒是算了一下,称京郊土地好田不过五两一亩,比不得江南,好田能值二十两一亩。总的来说,京郊良田必须有充足的水源,主要种小麦,每年所得比不了南方。 得知贾琏深得皇帝宠信,与三皇子相交莫逆,王熙凤心道:皇后心疼三皇子,这才赏我嫁衣首饰。面子需落在琏哥身上,不可沾沾自喜。 新妇三日回门,贾琏领数十家将一道,至王家,王子胜在外未归,家中只有王仁当家接待,王熙凤跟着母亲入内,说起婚后诸事。其母听罢叹息道:“你真是好福气,公公独居在东跨院,邢氏不过是个填房,日常不必供着婆婆,省了好些事,日子过的也能畅快点。” 第192章 惊闻 第192章惊闻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老话对于过去很多女人而言,真就是一座大山顶头上。 人的行为往往受情绪驱使,情绪是需要发泄的,弱者往往向更弱者释放情绪。 不用负责的情绪宣泄,具体案例情况网暴。 对于普通人而言,大概率成为乌合之众的一员。 接待贾琏的王仁献宝似的摸出一个木盒子,拿在手里炫耀的:“看见没有,这是最近新出的好东西,要作为贡品送进宫里。” 贾琏沉默的看着盒子里的卷烟,心说:这也不是少女腿上卷成的雪茄。 王仁拿出一根递给贾琏,示意他点上,这个时空的贾琏没啥烟瘾,抽烟的心情很复杂,有怀旧,也有证明一下自己存在的意思。只要目的,还是搞钱。 王仁还在炫耀:“今天请你尝尝这个,下回请你尝点更好的。” 贾琏被勾起来好奇心:“还有更好的么?” 王仁嘿嘿嘿的一阵低声笑道:“那玩意主要在京中权贵中流行,据说是海外传来的宝贝。吸一口,飘飘若仙,夜御数女,不在话下。魏晋风流知道吧?当年的风流名士,没有不用那宝贝的,后来历经战乱流失了,没想到在海外有传回来了。” 贾琏一开始还没在意,听到魏晋风流的时候,顿时毛骨悚然。那帮所谓的名士,都是门阀出身,生活太好了,无所事事的没事喜欢找刺激,服用五石散后浑身发热,大冬天的也打个赤膊,自以为不避寒暑,快成仙了,其实是重金属中毒。 家里来了客人,正是李纨。话说那日贾琏提议李纨帮忙管家,日渐存在感不强的李纨,一夜之间走到哪都有下人奉承了,这就是权利带来的。李纨对这些不是很在意,考虑到儿子,也必须打起精神帮忙,打定主意事事不做主,需王熙凤点头才做。 小夫妻一阵温存,门口平儿咳嗽一声,这才分开。平儿见王熙凤衣衫还算整齐,心道:爷就是爱欺负人,对小姐就是好好的。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贾琏陡然色变,心道:一开始就是小规模的走私,后来大规模的走私,再后来直接发动战争。 新婚的王熙凤有点粘人,有点时间就往贾琏跟前蹭。回到家中,贾琏刚进书房,她便跟进来。周围没人,王熙凤也大着胆子,搂着脖子脸蹭归来,像只小猫似的。 王熙凤在外面接待李纨时,平儿肩负着隔绝贾琏与其他女人来往的任务。爷们没有主观意愿也不能不防备,多少小浪蹄子时刻准备着爬床呢。 贾琏赶紧收回心神,摇头笑道:“大舅哥人挺好的,没有为难我,我是想事情呢?” 再提到夜御数女这种话,贾琏很自然的联想到所谓的冰-妹。结合历史上出现的事,贾琏忍不住最后确定一下,用不屑的语气道:“海外能有啥好东西?” 回家的路上,王熙凤发现贾琏一直在走神,还以为王仁为难他了,小心翼翼的问:“爷这是怎么了?我哥哥说话不好听了?” 王熙凤修的没眼见人,脸窝在贾琏的胸前,使劲的蹭了几下才嗡声道:“哪有,这一天都没怎么避着人,就是想跟爷贴一贴。” 贾琏的心思回到鸦-片上,这玩意危害巨大,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很难有充分认知的。即便是现代国家,一些人为了利益,也会发声洗白。很多事情道理都是差不多的,一个商品一旦在社会上炒的很热,毫无争议的一场收割游戏。 “哎,这不是你来了么?别人我可不拿出来。”王仁意犹未尽,悻悻的收起来,还想继续吹嘘,见贾琏有点心不在焉的,便没有再提这个。 王仁听了不乐意了:“唉,你可不敢小看还好,说是好大的地方呢,有点好东西不稀奇。这东西在西洋可是非常的流行呢,我也是费老大的劲才搞到一点,等我拿给你看看。” “既然是好东西,赶紧收起来偷偷享用。”贾琏很快恢复正常,依旧笑嘻嘻的推回去。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上头,要不是给王熙凤留面子,今天能一个巴掌扇死这龟孙。 贾琏亲眼目睹的就有兰花热与十字绣热,现在社会的婆娘都弄了一副【寿】字图。兰花嘛,亲大哥花一个月工资买一盆吊篮回来。《少林寺》大热的时候,还有人开班收徒呢,传授南少林的绝艺。那时候不收学费就是了,一条丰收烟。 炫耀的心是怎么都克制不住的,王仁转身入内,很快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拳头大小的锦盒。打开后递给贾琏:“看着不起眼,只是你要会弄,为这我还特意买了个丫鬟回来烧制。我告诉你,宗人府有个老王爷,六十多了,抽一口这个,一晚上快活,姨娘又怀上了。” 贾琏忍不住调笑道:“消肿了?这天还没黑呢,就这么等不及了?” 见贾琏突然发呆,平儿有点失望,爷是在小姐身上把精力耗尽了。 大周有没有相关的法律来禁止鸦-片,贾琏暂时不得而知,明天要去问问清楚。最好要调查一下,看看京师的都有哪些人在抽这个。 贾琏心道:若是挂爷不给力,再过二十年,走路都得躲着你。 少女怀春,平儿也挺喜欢私下里两人勾搭一下,精神上的愉悦。 眼见贾琏没啥动静,平儿也不闹腾,悄悄的出去,泡了热茶端进来。 贾琏先看见的茶杯,后看见的皓腕,伸手抓住手腕,平儿顿时脸红了,心虚的回头看看才低声道:“仔细让人瞧见,二奶奶奈何不得二爷,收拾婢子可不会手软。” 平儿本以为贾琏会纠缠一阵,不料他直接松开道:“说的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疼伱,不急于一时。” 突然变老实的贾琏,让平儿很不适应。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转身要走的平儿,不料腰间一紧,竟是又遭背刺了。 贾琏非常嫌弃现在的服装,太特么的碍事了。左右是过一过手上嘴上的瘾头,倒也没太过分。隔着衣服,手感也很不错,毕竟不是海绵垫,就一片肚兜,影响不大。 只几下平儿便眼神迷离,大胆的回头看一眼贾琏道:“二爷可不敢来真的。” 听到脚步声,贾琏便松开平儿,帘子一挑,进来的是王熙凤,看一眼平儿红着脸,衣衫倒是很整齐,便笑道:“爷又调戏平儿了?前日夜里让爷去睡她,爷还假清高。” 贾琏笑嘻嘻的过来,搂着王熙凤的腰道:“着急啥,迟早也是爷的人。” 当着平儿的面,王熙凤倒也不害羞,轻轻的打了一下贾琏的手道:“以后还是要避着点下人,做主母的不端庄,如何服众。” 平儿识趣的到门口站着,贾琏继续手上的动作,口中随意问:“来的是哪个?” 王熙凤要害遇袭,语气哆嗦:“是珠大嫂,说点帮忙的事情,爷,别,等天黑……。” 语不成调的王熙凤很快只能哼哼,好在贾琏也不急于一时,刚才的举动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免得波及平儿。王熙凤的醋坛子,还是别轻易打开。 晚间饭后,贾琏沐浴后换一身轻便衣裳,一本书一盏灯,在卧室里舒服的呆着。 王熙凤却不能闲着,风风火火的上下内外走一遍彰显地位,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待王熙凤回来时,院内已经掌灯了,尽管走了一路有点辛苦,看见贾琏一个人安静的坐那看书,王熙凤心头又是一喜。夫君说话是算数的。只是不知道,将来孕期,二爷还能不能扛得住那些浪蹄子的生扑。 将来二爷要是外出做官,更是伤脑筋的紧,前些日子读到一句诗,悔叫夫君觅封侯。正如隔壁的婶婶那般,盼着夫君封候拜将,一个人在家又孤单寂寞。这还是主母,那些姨娘们更是孤魂野鬼一般。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即便做了姨娘,努力方向也就是生个孩子有牵挂。 许是下午拒了贾琏的纠缠,觉得亏欠了夫君,是夜王熙凤很是配合,被摆了好些个没法说的羞耻姿势。开始只能咬着牙,后来怕动静太大,咬了块帕子。 平儿听到招呼进来善后时,见小姐灵魂出窍的样子,腿又软了一些。 一番收拾,换了干净床单,平儿这才退下。本以为今夜也就是如此了,不料还有下半场。 三更时分,平儿才能躺下睡觉,隔着一道门,待遇却云泥之别。 平儿倒也不抱怨,她是认命的。 睡的晚的平儿,早晨还要起的早,以前都是她陪着小姐睡,如今还不是很事情,迷迷糊糊的起来,听到动静便靠着门框,省点力气。 大获全胜的贾琏先起来,看见平儿便道:“让夫人多睡一会。” 让你狂,我还收不了你? 贾琏起的也不算太早,吃完早饭都九点。知会一声后,贾琏带上长随和八个家将出门。 正在上值的张廷恩得知贾琏求见,顿时惊讶不已道:“这厮素来懒惰,不是在休假么?” 待贾琏入内,张廷恩便开口调侃:“怎么,为了多休婚假还特意上奏,这才几天啊。” 贾琏一脸严肃的见礼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 张廷恩见状也收起调侃的表情,抬手道:“坐下慢慢说。” 贾琏落座后,开门见山道:“学生直接进入主题,可能话比较长,先生有点耐心。西洋人开启了贸易全球化,驾船满世界的跑,可谓无往不利。唯独在我华夏,西洋人处处碰壁,只能将其在全世界抢夺的金银送到华夏,换取茶叶瓷器丝绸,至今百余年矣。与我,这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买卖,于西洋人,这叫贸易逆差。当今世界,西洋各列强争夺者,首要为海上霸权,英吉利人获胜并成为海上霸主,满世界的开疆拓土。到了本朝,却只能乖乖的穿戴整齐上岸做买卖,做的还是净输出金银的买方,这对贸易立国的英吉利而言,是无法接受的现实。这个现状不解决,迟早要耗尽国内的贵重金属。西洋人为了财富和利益,可以放弃人间的一切道德,于是有西洋商人,将其危害其国内子民的成瘾性极强的独-品走私大周。国内的部分奸商,为了利益配合走私,素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两淮的盐商卖私盐,也是公开的秘密。此物换个名字,改头换面,以福寿膏之类的名字侵入国内,人用之后,极难戒掉。由此可见,西洋商人为了平衡贸易逆差,一定会大规模的走私该有毒之物。” 贾琏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些,停下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张廷恩,等待他的话。 张廷恩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的意思,此物会大大的减少外贸收益?” 贾琏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您关心的重点还真是直接啊。 “此物大规模侵入,危害有二,一为财政枯竭,二为兵源枯竭。眼下只是小规模的出现,但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据我所知,目前也只是一些富贵人家在用。看似并不起眼。实际上这些富贵人家花的银子,最终并没有纳入税收。” 你不是看重钱么,我就盯着钱说。 至此,张廷恩才起身道:“我知道了,这就请求面见陛下。你不要走,我们一道去。” 承辉帝那边很快便同意面君的要求,师徒二人一起出现,承辉帝也是一阵调侃;“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不在家伺候小娇妻,跑朕这来作甚?” 贾琏一脸严肃,上前将此前的话说一番后,承辉帝一开始也很不在乎,听到后面便也严肃了起来,财政枯竭那不是要命么? “说到危害,不免危言耸听了,倒是走私一事,不可不查。” 承辉帝的态度与张廷恩如出一辙,搞的贾琏很是无语,于是便大声喝道:“陛下可让人去找一个吸食该物的人来,关上一天不让吸食,就知道此物之害。” 贾琏如此激动,承辉帝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毕竟这竖子素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承辉帝叫来夏守忠,询问了一句之后,夏守忠便道:“此事易尔,奴婢知道谁在抽,只需打着陛下召见的旗号,令其入宫等候一天便是。” 夏守忠说的人是宗人府的一个主管,家资颇丰,所以才抽的起。 这次被传时还以为遇见好事了,没曾想被叫进宫里,直接关了小黑屋,只给茶饭。 第193章 不敢惜身(月初求月票) 第193章不敢惜身(月初求月票) 没有发生的在眼前的事情很难说服别人,尤其是承辉帝与张廷恩这一类极有主见的。 等待需要时间,皇帝和阁臣的事情很多,贾琏提出告辞,不料被承辉帝叫住:“来都来了,给新来的两位同僚讲讲你是怎么提前处置奏折的。” 这事情贾琏真不愿意,要知道两位新来的舍人,正经的翰林出身,年龄四十多了。 两位新舍人倒是没摆前辈的架子,见了贾琏后互相行礼,一番客气,贾琏才开口:“二位是前辈,在下不过占了点先机,总结出了一些陛下比较满意的工作方式,互相交流吧。” 工作方式其实不难的,无非就是分类,难的是如何鉴别轻重缓急,并给出皇帝满意的建议。这需要对皇帝有一定的了解,并且知道皇帝最关心的是啥。 贾琏奏折中挑出三份弹劾奏折,分别讲解:“这一份,风闻奏事,没有实据,重要性最低。这一份,河南巡抚弹劾河道的潘大人,借修河为由,戕害乡贤,至民怨沸腾。如果是在下处置,会建议龙禁尉派员往河南调查一下这位巡抚大人到底贪了多少,才会为乡贤不惜上奏弹劾以为朝廷三品大员,而不是去担心修河工程能否顺利完工。” 一边说,贾琏还一边提笔写建议,写好了一个角沾在奏折上。 “这一份,湖北道御史弹劾湖广总督韩宗,尸位素餐,上任至今,没有任何针对郧阳民变的举措,既不调查事情发生的根源,也没有调各路兵马围剿。如在下处置,只写四个字建议,事急速办。” 弹劾折子的例子举完,贾琏又取了三份奏事的折子。 夏守忠笑道:“安心,没事。”对付完这一位,夏守忠赶紧进宫。 “我们拿的俸禄都来自税赋,所以要分清楚谁才是衣食父母。陛下给了我等一展宏图的平台,是为君父。民脂民膏供养我等,是为恩主。” 想到嫂子羡慕的眼神时,王熙凤不禁暗暗自得,我就是福气好,怎么地? 庭院内的贾琏一番运动后,出了一身的汗,锻炼身体不能停啊,美好生活等着我呢。 夏守忠回来,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后,承辉帝表情凝重。 早起,饱受滋润的王熙凤对着镜子,看着变化颇大的眉宇和肌肤,回味昨夜之事,心道:难怪那些浪蹄子如此卖力讨好爷们。回门时嫂子问起时长,得知后惊呼,又问大小……。 夜间,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自然是忙着造人。经验不丰的王熙凤不是对手,神志不清之际,又被摆出各种形状,并签订了一些耻辱的口头条约。 这两位智商肯定是足够的,差的是理念。 宗人府的管事可算是倒霉了,烟瘾犯了,先是哈欠连天,随后坐立不安,浑身难受,晚饭后涕泪皆下。至此,贾琏总算得以脱身回家。 祥瑞折子,贾琏直接卷起来丢垃圾桶里,并扬言:“这一类折子就是在浪费陛下的时间和精力。”减税的折子,贾琏则建言:【孙阁老人在两江,江南巡抚越级上奏,此僭越也。】 最后一份折子,贾琏则建议【责成地方开仓,以粮雇佣灾民修缮当地道路桥梁、水利等设施,涉及士绅者,应征收一定数量粮食,用于雇佣灾民。】 宗人府的管事被关了小黑屋,贾琏何尝不是被抓了壮丁呢? 午饭都是在宫里吃的,两位舍人还有机会去睡个午觉,贾琏是直接被限制在乾清宫里,趴在桌子上睡的午觉。严重怀疑承辉帝是在打击报复,嫌自己给皇帝找事。 同样跟着自身的判断,轻重缓急分出来,三件事情分别是祥瑞、要求缓征夏税避免民变、以及当地有灾情,请求免一年税赋并赈济。 典型的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同时贾琏很有耐心的对两位同僚解释:“两江是欠税的重灾区,尤其是江南,苏、松二府,历史成因分复杂,陛下派孙阁老坐镇两江,就是去解决问题的,绕过孙阁老就是在藐视朝廷威严。” 过足了瘾头,才想起夏守忠站一边看着。带着点小心,这位问了一句:“夏公,陛下啥意思?”言下之意,为何折腾我啊,我做错了点啥呢? “送他回家,让御医跟着去看看,你也去看看。”承辉帝不动声色的下旨,夏守忠给人绑好了抬回去,这位到了家里,立刻让人准备家伙,不顾满脸的血迹和伤口没处理,腾云驾雾,一边才让御医处理伤口。 见二人略有所思后,先后谢过,贾琏这才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琏以为,民为贵的民要看如何理解,为社稷交税服徭役者,才可算民。至于君为轻,国不可一日无君,轻重可见一般。至于社稷,没有民的税赋徭役,社稷何存?” 那位宗人府管事则动静闹大了,在屋内满地打滚,骨头里如同有无数的蚂蚁在咬吸骨髓,只因无论如何没人搭理他,难受的频频以头撞墙,哀求看守放他回家,或者去一趟家里,取来烟泡,必有重谢。依旧没人搭理他,直接给头撞破了,血流满面。看守的龙禁尉通报夏守忠后,承辉帝才来看了一眼他的丑态。 这边承辉帝还在乾清宫呢,夜过三更了,依旧没睡,而是在书房内踱步徘徊。 贾琏还在继续灌输理念,这两位能不能听进去,贾琏不负责。 六份折子处理完毕,两位舍人还不懂的话,贾琏会建议皇帝换人的。 冲洗一番,更衣出来,正欲享受一天休闲的假期时,外头来了一名内侍,急道:“陛下召见。”贾琏知道事情有结果了,无奈的更衣出门。 入大内,至乾清宫,承辉帝与诸位阁臣皆在,看意思是个临时的座谈会,众人的表情还都颇为严肃。承辉帝见了贾琏便道:“人来了,事情是贾卿发现的,也是贾卿看到并提出危害的风险。朕观此物可控制人的心智,虽只是小范围传播,亦不可大意。” 承辉帝顿了顿继续:“贾卿,当着朕与各位阁臣,有何建言,大胆说来。” 贾琏早有准备,毫不犹豫道:“严刑峻法,防微杜渐。先从官员入手,无论品级,一旦发现,强行截断,不从者罢官削爵。功名在身者,一旦发现,限期截断,不从者废为庶民。其次,严禁民间种植,强力打击走私,民间种植者根据情节轻重,罚款或判刑,走私者一经发现,主犯必杀,从犯根据情节轻重,或杀或流,财产一律充公。” 贾琏说完,后退一步站着,李清微微皱眉道:“会不会太严苛了?朝廷善待士绅,过于严苛,恐伤陛下恩德之名。” 都不用贾琏反驳,吃亏无数次亏的梁道远,总算是有机会与贾琏站同一战壕,自然不肯错过机会,果断的跳出来讲话:“此物夺人心智,非严刑峻法不能警示世人。贾大人的建议,重在威慑,而非惩罚。再者,给了那些吸食者截断改过的机会,他们不珍惜啊。” 李清则道:“功名得来不易,朝廷应体恤读书人。” 贾琏听的恼火了,直接开口道:“失礼了,李相所言,不敢苟同。读书人功名得来不易,确实不假,然则朝廷给读书人的还少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到这个,贾某有言不吐不快。太祖善待读书人,举人可免五十亩田税,实际执行呢?举人名下的田不用交税,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挖朝廷的墙角。哪天国家无可用之财,每一个逃税的读书人都是罪人。各位大人饱读诗书,不用下官给各位大人读史书里记载的末世景象吧?侵夺民田,逃税抗税,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上位的承辉帝听到此事,陡然厉声道:“混账,住嘴,滚出去。” 贾琏梗着脖子,不肯弯腰,非常敷衍的抱手:“臣告退,臣请回家休假。” 承辉帝抓起面前的砚台要砸,裘世安赶紧按住:“陛下,制怒,制怒,这是贡品端砚,五百两一块呢。” 承辉帝没有挣扎,而是愤怒的指着贾琏道:“滚回去,婚假结束前,无旨不许出门。” 贾琏“灰溜溜”的出宫,夏守忠毫不避嫌的送到宫门口,作别时笑道:“贾大人不必丧气,陛下是爱护你。” 贾琏站住回头,凝视乾清宫的方向,久久才道:“君恩深重,不敢惜身。” 别人说这话,夏守忠能啐他一脸的,贾琏说这话,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贾家的地位和财富,贾琏躺着都能富贵一生。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没人能打断他的富贵人生。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才算真的有说服力。 贾琏回家继续休假,内阁继续吵架。 承辉帝并没有强行推出相关的法律和政策,而是先从舆论入手。 次日有报社的人登门求稿,重金请贾琏撰文痛陈利害,并署名。 贾琏自然不会推辞,花了一天的时间斟酌准备,有太多的东西想写进去,又怕这个时代的人不能理解接受。最终只能从毒害民众,一人吸食,全家遭殃的角度入手。走私危害朝廷税收的事情,也只花了少量篇幅。 普通人你跟他讲什么国家财政收入都是扯淡,他们不会关心这个。 贾琏直接从个人身体入手,从家庭收支入手,最后强调一下,一旦朝廷收税不足以国用,只能增加税收,到时候还不是天下百姓承担么? 所以,此物不加以禁绝,一旦泛滥,必定为祸天下。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都知道,北洋执政期间,税收的大头之二为烟、娼。 对比一下现在的西方某国,是不是很熟悉? 西方某国还能从满世界吸血,就大周这情况,还是别做这个梦了。 贾琏这个状元的名声还是很好使的,他写的文章很快被传遍京城,市井百姓在茶楼酒肆里听说书人讲这个,尽管普通百姓距离还很遥远,但一个概念已经先入为主。 眼下的京城报纸很多,贾琏抨击烟毒,自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论调自然是什么魏晋风流的遗风,此雅事,为个人喜好云云。 贾琏见了自然要发挥树人传统,打一场笔账。揪住此人魏晋遗风的说法,以历史记载说话,什么王与司马公天下,阁下说的是这个魏晋遗风么?不讲当时谈玄的风潮,揪着魏晋门阀开炮。什么魏晋风流,你是在为门阀歌功颂德,为九品中正制唱赞歌,是在与天下寒门士子为敌。被别人扣帽子这种事情,网络键盘侠太熟练了。 就差没给这位作者扣一顶不臣之心的帽子了。 吓的这位作者连夜换笔名! 相比之下,贾琏继续用本名撰文,每每与人对喷时,贾琏都要提一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阁下藏头露尾,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喷人就是这样,不要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而是要抓住对方的痛点,无限放大,穷追猛打。半个月下来,贾琏与十余人撰文对喷,从无败绩。事情也被传的京城皆知。 相关的内容,也随着报纸向全国扩散。 很快事情便从民间到朝堂之上,有机敏的御史弹劾两广官员失职,放任走私害人之物,致使国家财富外流,毒物戕害民众。 承辉帝于朝会上解释,事无先例,且行且看,暂无定论。 越来越多的官员发现了进步机会,纷纷上奏,要求朝廷严查此事,并以制度,防患未然。 最终内阁拿出一个方略,以官员因为天下典范的理由,针对性的提出治理方案,首先就是吸食者应限期截断,无论是否有官在身,皆应如此。不能戒断者,在任者罢官,在野者不能为官。如有官员欺瞒吸食,罢官抄家,贬为庶人。对于走私行为则严厉多了,为首者一律斩首,从犯或斩或流。 此方略供天下七品以上官员共议,内阁酌情决定最后方略。 贾琏在家看着外间的变换,很是一番感慨,承辉帝真是活学活用,把民间舆论的方向引导朝有利的方向发展,然后借题发挥。 报纸的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作用日渐强大。 为此,贾琏写信一封,请张廷恩转告皇帝,还需制定相关机构与政策,管束报纸。以免心怀叵测之徒,利用报纸蛊惑人心。 还是那个套路,你闭嘴!我们在谈论民煮。 第194章 治家之初 第194章治家之初 贾琏这次的建议在内阁里得到了全体阁老的认可,即便是李清和梁道远,也没说半个不字。古人云,人言可畏,这大概就是最早关于舆论战的阐述。 人是群居动物,古代的人更是如此,生活在城市里还好点,乡土之中离开人群,个体想生存都很难。抛开人类的组织与合作,人类无法在竞争中成为地球的霸主。 舆论很多时候就是比谁的嗓门大,毕竟你的想法再好,也需要被人理解和认可。 传统的口口相传,官方的邸报,民间的揭帖,本质上都是传播方式。 贾琏鼓捣的报纸在最初很有优势,打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这东西门槛太低了,我干不过你还不能学你的套路么?最初自由竞争阶段的优势不再时,就该上行政手段了。 比如,贸易战,啊呸,跑题了。 内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通过了一条关于报纸的管理条例,对,就是管理条例,这名词还是贾琏建议时说的,张廷恩照搬后,内阁直接照搬了。礼部名下多了个新部门,级别不低,正五品,舆情司。这个部门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太监监理。 王熙凤感觉到危险,赶紧跳起来道:“等黑了,等黑了。还要出门见人的。” “你去告诉来旺,不是我看不上他家小子,请他别多想。”贾琏还很【贴心】的说一句。 王熙凤这才去书房见贾琏,进门见只有他一人在内,四下看看后才上前说话:“怎么一个?身边如何少的人伺候着?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对此,私下里王熙凤对平儿道:“还是爷们有办法,要不说要读书呢。” 说着话,王熙凤还摸了摸肚子,希望尽快有结果才好。 更令王夫人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狗头军师贾琏又给王熙凤出了个主意。 恩威并济,这才是管家之道。何谓恩?既往不咎为恩,威则是立规矩,今后的账目再如此混乱不清,那就别怪王熙凤心狠手辣。 贾琏做法发动技能【甜言蜜语】道:“看见你一天心情都好,怎么会耽误做事呢?看不见你,才会心情不好,无心做事呢。” 作为王熙凤的陪嫁,来旺的地位不算高,但也不算低。日常都是在外行走,帮着处理杂物,后来会主管放贷业务,醉金刚倪二的联系人。 表格都是现成的,现在户部用的就是这个,贾大人假公济私,没少往家里带。 平儿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为来旺狠狠的悲哀了一番。 来旺道:“小的一心为了儿子的前程,斗胆求到二奶奶跟前,不是不敬二爷,只是初来乍到,与二爷不熟,不敢放肆。” 这会贾敏正在与贾母说话,言下之意,贾琏婚事完成了,她也该回林家住着。 对着表格,现场教学,有进必有出,用最简单的道理,告诉林之孝,今后你负责管账要当心哦,这一套都是我教伱的。 贾琏得知后冷笑:“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把林之孝叫来。” 来旺道:“小的见二爷跟前伺候的人少了点,能否加一个跑腿的。” 心情不错的王熙凤点点头道:“有事?” 这会的王熙凤还没进化到包揽诉讼的程度,只是安排来旺儿,去看看外面有没有需求。 王熙凤出去后,感慨的对平儿道:“二爷真是通情达理。” 每一个打工人都有当老板的梦,才华不论,难得的是你得有启动资金。 贾母自然是万般不舍,说林如海不在京城,贾敏没必要回林家的宅子里去住着。左右京城的林家宅子里没长辈,任何事情都是贾敏说了算,何必回去过冷清的日子。又说自己上了岁数,见一面少一面了,说着还不断地抹眼泪。 新部门开张的第一件公务,就是带着龙禁尉去了各家报纸。 新账目贾敏拿过去仔细看了看,门类清晰,一目了然。有现银多少,有各种物资多少,状态如何。有人多少,每月开销多少,有进有出,相互对照,一目了然。 来旺道:“平儿不是说了么?待我去给二爷请罪。” 对此,王熙凤稳了一手,没有大包大揽,而是让来旺先回去,她想想再说。 来旺道:“小的求二奶奶给我家小子安排个事做。” 都住一个大院内,还真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来旺家的】听了提点后,连忙去找来旺,见面后一番说辞,来旺听了顿时脸色一变道:“错了,错了,我只想着讨好二奶奶,忘了二爷眼睛里不揉沙子。” 话说这日王熙凤自贾母处回来,来旺等在院子门口,见了便上前见礼道:“二奶奶好。” 贾敏看罢笑道:“这法子好,不愧是状元郎想出来的。” 该部门的职能很简单,管理天下出版物。 并不是每家报纸都肯屈服的,当然新部门也不是不讲人情,限期十日,逾期还不办理,龙禁尉登门封了你。舆情司没有暴力机构,龙禁尉则有很多在编不在岗的人,这些人以前不愿意吃苦,现在倒是很乐意上班。 这话让王熙凤本能的犹豫了一下,往贾琏身边安排人,倒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这位夫君可不是一般人,家里对得他信任的是那群杀坯家将。走哪都带上几个不说,长随也是家将头子的儿子。别看贾琏对待王熙凤非常好,实际上都是贾琏在做主。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王熙凤对于贾府的后宅,掌控力度大增。 上前来以额头互顶,也就是这会青天白日的,王熙凤还没进化到那个程度,毕竟是主母,要端庄!亲昵了一番后,王熙凤才说起来旺的事情。 管理费嘛,新部门那么多人要吃饭的,押金嘛,报纸违反规定,直接没收押金。 王熙凤气的尺码都大了一号,一直在骂骂咧咧。要不是贾琏劝说,要给贾母与王夫人留面子,事情非闹大不可。总不能新媳妇刚进门,就给家里掀翻了吧? 如何应对今后才是关键,贾琏给出了一系列主意。 自有办报的今后不可能了,识趣的,舆情司现场办公,完成登记注册,收费一条龙服务。 来旺是看准了王熙凤会动心,这才提的要求。 “嗯,是我想差了。”王熙凤主动承认考虑不周,贾琏却搂着腰,按在腿上坐着说话道:“怎么是想差了呢?你在为我想呢,我如何不知?今天做的就很好,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一声,我能体会到你的关心。” 王熙凤上前摸了摸茶杯,还是温的,顿时笑道:“那怪我,耽误了爷做事。” 秋老虎正在肆虐,很快便燥热了起来。 总之就是先设一个门槛,各位对这个门槛是不是很熟悉呢? 哦,这里是大周,京城不乏权贵子弟以净街虎之姿出场,那没事了。 具体条例内容太多,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你可以有说话的自由,我也有相应的部门让你闭嘴,包括物理手段。 平儿冷笑道:“为了来旺好,还是让他长点记性,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旺家的】顿时慌了神道:“那该如何是好?” 贾琏也不叫二人起来,温和的问“你家小子可曾有读书?” 贾琏倒也不失望,原着中的王熙凤就是个大家闺秀,性格泼辣归泼辣,人是保守的。 王熙凤听懂了,来旺家的小子不过八九岁,能干啥?无非就是出门时跟着跑腿。 王夫人知道后,心情也极为复杂,王熙凤这一手玩的太绝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年纪轻轻的王熙凤威望就上来了。预想中的姑侄合作,互相帮衬的一幕并没出现。整个过程,王熙凤都没告知,做完了才来通报一声。 日常居家,贾琏跟前转悠的都是女的,用不上小厮。 王熙凤坐镇正堂,挨个将家里的管事叫去,也不说话,就是坐在那看着对方,每个都是一刻钟,然后给人打发走,换一下个。一天的工夫下来,次日王熙凤再出门时,隔着八丈远,管事们就开始小跑过来问候。 我查账了,我啥都没做,旧账封存了,随时可以开启。 大概意思就是,贾母将重任交给她,如今花了点时间,彻底的整顿了一番库房和账目。过去的账目全都装箱存好,今后的账目另设规格。王熙凤没有说过去账目混乱的半个字,说的全是为了方便管家,请贾琏帮忙做的新账目。 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心都化了,流淌了。 贾琏想了想道:“按说你开口了,我该答应你。只是如今的朝局波诡云谲,身边的人只会跑腿的话,难堪大用。日常在家里,身边有你,还有平儿与桂香,有事可以使唤你们,我曾经遇刺受伤,希望你能理解,加一个人不难,加一个人不能用还耽误事,则不美也。” 王熙凤笑道:“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就是户部的四柱记账法基础上总结出来的。二爷的话叫复式记账法。我读书少,多亏爷们有耐心,一点一点的教。” 贾敏赞叹道:“琏儿确实难得,男子里头也是少见的。”这话说的是对待女子的态度。 贾敏被说动了,同意先不着急走,给林如海去信一封,听他的安排。 王熙凤的态度赢得了贾母的全力支持,以前还担心她进门后,发现问题要闹腾,结果是提都不提。上上下下的全都安心了,心里有没有记王熙凤的好不知道,但总不能指望人性。所以才有过去的账目全部装箱保存的说法。 有的事情,必须让王熙凤习以为常,不要搞特殊。 王熙凤进来时,母女二人正在垂泪,见状也不好说啥,犹豫半天还是当着贾敏的面,按照贾琏的吩咐照着意思讲。 用贾琏的办法收拾贾府的流水账,那真是一刀下去血淋淋的。 多读了两年的书,凤姐接手管家之后,更快的进入了状态。主要是贾琏在背后出招,先盘点,后查账,发现问题不要声张,悄悄的对贾母说即可,看老人家的态度。 花了三天时间,彻底的将荣国府的账目理清之后,王熙凤才去见贾母。 都给我当心点,以前的帐只是没算,不等于过去了。 晚饭后贾琏出门散步时,“偶遇”了来旺与【来旺家的】。 具体到查账,只能说贾琏自讨苦吃。王熙凤让林之孝带队查账,一点问题都没查出来。 贾敏在一旁冷笑不已,她没出嫁那会,为了管家与王夫人没少斗,门清着呢。 贾琏意味深长的看着来旺夫妇,二人上前先是跪地,贾琏也不说话,看他们表演。 关键是在家里的时候,贾琏没有带几个人的习惯,身边最多一两个丫鬟,鲜有带小厮。 转过头平儿见到【来旺家的】,招呼她到无人处说话,毕竟是一起过来的,平儿心善。 贾琏放下手里的笔,淡淡道:“我在写东西,需要安静,所以才打发了桂香。” 放高利贷对于权贵家庭而言,那真是太正常的操作了。千万别大惊小怪。 花了一天的时间,查出来的错漏之多,贾琏都没眼看。 这书房里头有个规矩,只有三个人能进来,桂香与平儿负责日常收拾书房,还有就是王熙凤了。今后有没有增加,那是今后的话。 看到这个结果的贾琏并不惊讶,毕竟这才到哪啊。五百两银子一个的龙禁尉名额,威风一下怎么了?这也要个过程的嘛,文明执法不会一蹴而就的。 回头王熙凤问平儿:“此事可否?” 收费有两样,一个是管理费,一个是押金。 宫斗技能拉满的贾母,瞬间就听懂了王熙凤的意思,欣慰的拉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嗯,小事。你有啥想法?”王熙凤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态度很好。 即便是林如海,夫妻感情不错,也不会像贾琏这样对待媳妇。男人在外忙碌,回到家里哪有精力管事情,都是当甩手大爷。 来旺夫妇互相看看道:“贾家族学只收族人子弟,小的是家生子。” 贾琏想了想道:“书还是要读的,识几个字也是好的,起来吧。” 第195章 不妙 第195章不妙 夫妇二人谢过贾琏告退后,无人处互相看看,也没明白二爷的意思,只能自求多福了。 话说贾琏回到家中,沐浴之后一身轻便,见平儿趴在床塌上手势,没忍住过去拍一下。 平儿惊的掉头坐着,看清楚的贾琏便抱怨道:“二爷莫要害我。” 贾琏无耻的辩解:“这可怪不得二爷,只怪你自己摆出这番姿态,二爷手痒痒。” 平儿无赖不过这厮,下来后气的跺脚道:“你是爷,婢子就是该受着。” 贾琏听了一把搂住道:“爷是喜欢你才这样。” 平儿啐道:“也不知道避着人,不是害我是什么?”说完灵巧的一转身,闪开出去。 说着不给贾珍说话的机会,起身就走。贾珍欲言又止,飞快的示意尤氏跟出去。 除了结婚次日,贾琏起的稍晚,随后便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桂香撇了撇嘴:“我上哪知道?是她主动找的我,今后爷跟前,我俩轮着伺候。” “对了,账目出来后,府里的存银较之去年,少了三成呢。赖大那边报账,辽东的庄子每年在五六千两之间,我看府内去年的总支出,不算婚事就花了八九千,还没算给宫里送的银子。如今库房存银不足不过三十万两,若无新的进项,怕是只能撑五六年的。我让来旺在外面寻摸着,看看能不能放点印子钱。” 贾琏坚持道:“换一个吧,别过黄河就行。” 平儿的判断,贾琏肯定不是那种喜欢有人时刻盯着他的人。如今没叫他得手,自然能忍着自己一点,若不知收敛,账被记下了,将来怕是难有好结果。 宝玉听了也要去,却被黛玉嫌弃道:“都是女儿家,你去作甚?没羞没臊的。” 好在车况不错,磕磕绊绊的坚持到了终点。 提到金陵,贾珍不禁摇头:“鞭长莫及啊。”总之就是不放心了。 一群小姑娘凑一块,真是好不热闹,小孩子天性就该是活泼的,只不过被这深宅大院,礼教森严给压制住了。贾琏一声令下,所有管教嬷嬷都给拦在外面。 平儿之聪慧可见,这样的女人混职场,肯定是人缘特好。 王熙凤这边得知来旺夫妇去见贾琏,叫来问经过,来旺如实交代后,王熙凤道:“应是没往心里去,伱也才来,不懂这边的道道,今后注意就行。” 贾琏回头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贾珍养伤至今不过一个多月,自然没好,需要扶着拐杖走路。 王熙凤与平儿这才知道,贾琏之前对来旺说那些话的意思。想起以前贾琏也是让主仆二人读书识数,不然这账本都看不懂,跟前还要有个人帮衬。 平儿也安抚道:“二爷心最善,从来不与下人计较,你把心放肚子里。” 王熙凤想了想道:“还是我去与老太太讲的好。” 这样的男主人,今后想安生的做个通房并进阶姨娘,就得少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贾琏见他不问自己来意,干脆直接道:“如今拙荆管家,我寻思着,下人们总要有个盼头才好认真做事,便动了个念头。让那些表现好的下人的适龄儿子,进族学读书识字。” 风风火火的王熙凤让平儿去请人,自己去了后厨安排酒席,花的也是自己的银子。 感觉到贾琏手上的力气隐隐的增加,已经熟练了很多的王熙凤,壮胆伸手去拿。 一群小姑娘们顿时撒了欢,一本正经的上了塌,围着小桌子当家作主儿。 很明显贾琏调-教过的王熙凤,变得极有危机感。出于对贾琏的绝对信任,希望他能出点主意,又或认可王熙凤的做法。 王熙凤现在最喜欢别人夸贾琏了,听了频频点头:“没事了,别多想。” 真实情况是平儿太聪明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灵活的调整了对待贾琏的策略。 贾琏点点头,表示会意。见了张廷恩,见礼后便道:“恩师,西北是个烂摊子,掉进去没几个干净人啊。” 贾琏也好,宝玉也罢,他们这样的人谈爱情太奢侈了。现实中有多少人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呢?有,我见过的很少,仅仅三个例子,其中两个例子还是悲剧。 贾琏听了摇头道:“今后花销的账目上审核的严格一点,有的银子要问问花哪里去了。不要怕得罪人,不然谁都操心,只管找你要银子,你就是铁打的,能打几颗钉子呢?花销上自己能省的还是节省一些,一顿饭几十个菜,吃不完虽说不会浪费,却也无甚必要。手里有银子,可以在外面买铺子,租也可,自己做买卖也行。对了,冷子兴之后,金陵暂无采买人,以后让来旺做。” 贾珍做了然状,心里想着套贾蓉的话,摸清楚这摊子买卖能有多少赚头。 贾琏道:“我是去看珍大哥的伤恢复的如何,顺便商量个事情……。”贾琏将经过删减后说清楚,最后道:“珍大哥顾虑的有道理,族人那么多,好些都招呼不过来呢,他哪来的银子和精力考虑下人。我寻思着,自己出钱请个先生,专门给适龄的家生子上课,不求成就多大,但求识字识数,将来做事有谱。” 所幸父母还算开明,订婚前得以见了琏哥,因喜他容貌俊俏,性子又好,这才有了一段美好姻缘,成为了娘家人羡慕的对象。 贾母听了大笑,拉住她道:“嫂嫂与小姑子拉关系,你去凑什么热闹。” “唉,若不是琏哥儿,一趟东北回来,伤也白受了。只是委屈琏哥儿担了风险。今后东北这趟买卖,算是绝了心思。” 贾琏自然要给贾蓉兜着,笑着解释:“三家合伙做了点买卖,蓉哥儿忙活这个呢。具体做事的人是芸哥儿,蓉哥儿只是坐镇在堂。” 小姑娘们热闹放肆了一天,最后全是醉醺醺的被抬回去,便是小惜春,也喝了一口之后,全程躺着陪玩。 锻炼完毕,出一身的汗,贾琏用了早饭,在院内踱步,需等汗干了才好沐浴。 贾母隐隐知道,贾琏对贾珠还算不错,甚至照顾到李纨这头,却不太喜欢宝玉。而黛玉,应该就是觉得宝玉不着调,她喜欢的是贾琏那种读书出身,有能力和担当的男子。 宝玉与黛玉的爱情还没展开就结束了,这样挺好的。 来旺求王熙凤安排儿子做贾琏的随从,未能先问贾琏,夫妻二人生生的跪了一刻钟前后。 节前一天,贾琏安排下人去送礼,各路神仙都要送到。节日当天,早早起来,祠堂里给祖宗上一炷香。然后出门去,先陪王熙凤回了娘家,呆了一会午饭都没吃,便去了张家。 做古人挺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洗头了。 见贾琏来了,坐起招呼,很是热情。看似随意的骂贾蓉:“那小畜生整日不着家,说是奉了琏哥儿的号令行事。” 贾琏又道:“趁着几个妹妹都在家中,你做嫂子的今日不妨做个东道,请她们来耍子。” 不用上班工作也能有工资,这是我能过的生活么? 早起时见跟前伺候的人是桂香,贾琏很是好奇的问一句:“平儿怎么没跟着?” 说话间,贾琏回来了,来旺夫妇赶紧告退,贾琏还冲二人点头笑了笑。 王熙凤道:“当家的爷们说了,他在,你们不能尽兴的玩儿,便去了书房呆着。” 三个妹妹先后受了邀请,很是高兴的答应了。黛玉特来与母亲说一声,正好贾母也在,得知王熙凤做东道,贾敏道道:“正好,我最爱热闹,也去吃她一顿,做个恶客。” 亲自作陪的王熙凤,看着喝了点酒之后,放胆吐槽的小姑娘们,这个不许,那个不行,走路步子大了不行,笑的时候露齿也不行。 王熙凤做事周到,便是小惜春也给抱来了。 花儿谢了会再开,人走了却一去不复返。 “为那不争气的玩意生气不值当。”尤氏低声开口,安抚贾琏,这屁股歪的厉害。 新手上路,油门一会大一会小,很是颠簸了一番。 二人并肩走了一段,眼瞅见面有动静,尤氏落后一步,站在门口道:“我就不过去了。” 王熙凤起身招呼:“这就回来了,不多呆一会?” 宝玉顿时如遭雷劈,呆在当场,贾母见了也不好说啥,毕竟是黛玉的意思。想说和,又知道黛玉实在不喜欢宝玉,硬凑一起怕是反而引起黛玉反感。 贾琏听了心头不快,脸上却依旧不露声色,笑着起身道:“是我欠考虑了,还是珍大哥思虑周全,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王熙凤听了拍脑门道:“哎呀,我这脑子,要不是爷提醒,竟都没想起来。平儿!” 晚一点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王熙凤提起此事,很是感动道:“我小时候,怎么就没这么一回呢。要是有这么一回,一辈子都忘不掉呢。” 尤氏心头一暖道:“怪不得你,只是我自己命苦。” 贾家要不是贾琏的改变呢,会因为宝玉的关系,出现一段时间的美好时光。人们看书时,感伤的是那段时光的短暂,以及花儿的凋零。 贾琏摇头道:“还是用我的名义去说,别人也不好反对,再说是我自己掏钱。” 贾琏心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兜底么? “是该绝了这心思,祖父走后,贾家在关外的情分,差不多耗尽了。赖大每年去一趟,看看庄子里的收成,回来的时候适当采购点东西自用,倒也是无碍的。贾家在金陵尚有基业,不妨把心思放在这上头,比起东北,江南做点买卖要容易的多。” 贾琏笑了笑:“怎么会生气,我来就是看看你,好些日子没见你,怪想的。” 张廷恩脸色一黑:“为朝廷做事,哪轮的到他挑挑拣拣,能有个实缺容易么?” 中秋节到了,贾府又是一阵热闹,张灯结彩的,王熙凤还叫了个戏班子进来唱戏。 尤氏叹息一声,小碎步频率极快的跟上,好在贾琏走的不快,尤氏追将上来。 这时候王熙凤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在娘家的时光,忍不住生出共情来。 贾琏还以为平儿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做出改变,不料来的如此之快。 贾琏没法说,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命运也不同。 (PS:既然想到了爱情,就扯两句。案例1,八六年,我在南滨农场上学那会,一对黎族男女,父母反对,男女抱着一水桶袋炸-药,轰的一声。案例2:九十年代初,一棋友,从鹤岗到海南,其妻卖掉了家里最值钱的家当,辞掉了工作追随之,当时很感动,几年后获悉,二人离婚,那个追随爱情的女人叫王宝群,男的就不提了,据说是攀上一个富婆。案例3,我堂姐同母异父的妹妹,家里全都反对,唯独她风不顾身,至今夫妻二人一起奋斗,开了一家店卖家具,这是唯一的暂时的好结果。) 古人生活节奏慢,有大把的时间谈恋爱,但却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大多数婚姻是包办,只能在婚后谈恋爱。当下的年轻人,多为独子,日常不堪生活重压,哪有心思去讨好一个未必能得到回应的恋爱对象呢?在家里玩游戏不香么? 王熙凤听了频频点头:“就依着爷的意思做。” 张吴氏见了贾琏便道:“安中要去西北,你去帮忙说说,换个地方。” 黛玉突然问了一句:“二嫂子,怎么不见琏哥?” 女人这一辈子,规行矩步,过的好不好,全看嫁的如何。 贾珍听到这话犹豫了起来,主要是不想担责任,犹豫之后道:“我担心族人不满啊。” 贾琏苦笑摇头,收拾一番后出门,交代桂香一句,人去了东府。 (PS:我家里就有一个,96年的,连个对象都没有,无论如何说,依旧我行我素,我放弃治疗了,人呢,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倒是她妈妈着急上火。哦,中午安排了相亲。) 扯远了,言归正传。 贾琏听了表示不信,摇头道:“学生不过一介六品小官儿,哪有那么多要紧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恩师不必吓唬我。” 张廷恩沉默了一会,没再提吴安中,倒是看着贾琏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三个月婚假,怕是要提前结束了。” 张廷恩冷笑道:“劣徒,你做的大事还少么?在陛下跟前挂了号,你还想偷懒?” 贾琏一听知道不妙了,就承辉帝那个性格,好用的臣子,真就是往死里用啊。 第196章 提前结束休假 第196章提前结束休假 张廷恩道:“昨日陛下召见,说起两件事情,一个是金陵的孙阁老定下方略,这次大概是要针对两江官场下狠手。另一个则是一份密折,来自湖广。韩宗身为帝师,不满陛下对他的安排,心怀怨怼,上任至今,不理政务,整日游山玩水,下面的人有事找不到他。” “啧!”贾琏没忍住惊讶了一下。 韩宗本来优势巨大,帝师出身嘛,不出问题,入阁妥妥的。此前是资历不足,所以丢两江去沉淀一下,后来方白衣下野,韩宗以为一定到自己了,没曾想还是拉下了。眼瞅着孙化贞南下,他却被踹西边的湖广来了,宁愿空置一个阁臣的位子,也不安排他。 “韩宗在两江任上毫无所谓,本就在自毁前程的道路上,如今上任湖广,长期怠政,陛下很生气。问策于我。我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你帮着想个点子。” 面对张廷恩的问题,贾琏倒是很容易给出了答案:“陛下应是还想给韩宗一个机会,毕竟帝师嘛。陛下对韩宗还是有足够耐心的,恩师不妨建议,陛下遣一信臣往湖广监军,口谕斥责一番即可,不要落在文字上,这样照顾了陛下的想法,也照顾到韩宗的面子。” 张廷恩听了连连点头:“嗯,不错。只是派谁去好呢?” 贾琏顿时警钟长鸣,抱手道:“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火了,告辞。” 所以说,任何事情的处理,实际上都是远远滞后的。 平儿道:“人家是老相好,哪轮的到我。” 个人是无法与时代抗衡的,那群开挂的人,五千年才出一波,最后剩下的人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无数战友的牺牲才缔造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贾琏人都麻了,怎么打仗还有我的事情呢? “监军不该是内侍么?”贾琏也就是随口一句,想逃掉此番劳累。 贾琏非常谦虚的表示:“在下于军事一道,只有纸上谈兵的经验,并无任何实际操作的经历。陛下对于新式火铳的运用高度重视,齐将军不可令陛下失望才好。” “陛下大可从基层官员入手,政绩卓越者,可选拔试用一段时间,天下那么多才俊之士,总能找到合用的。关键还是要有一套机制,用于选拔官员和储备人才。翰林院的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啊。” 一家伙给王熙凤抖乐,那点郁闷很快便散了。 贾琏没直接回答这个,而是反问一句:“陛下,两位舍人去哪了?” 神机营这边的装备已经运到,贾琏人到之后,火器旅统领齐国远率部出迎,见礼之后才知道,齐国远出身绥远边军,并非神机营的老底子。 这个赞扬的含金量就很高了,贾琏赶紧自谦:“陛下过誉,臣不过是凡事尽量不以私心为先,人皆有私心,只是有的人藏的深而不自觉。遂以私为先犹不自知。臣为勋贵子弟,与国同休,想必陛下信任微臣,有赖于此。” 仔细想想也是啊,龙禁尉归太监管的,自然是走狗咯。这个局面,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理应是文官和勋贵之间的默契,联手打压的结果。 贾琏一眼看见她光着脚,叹息一声给她抱起来,放在炕上坐下,要喜儿去取毛巾来,亲手擦干净后,这才在桂香满眼的柔情和喜悦中说话:“不是喜事,单纯的不方便,所以才来你这。”桂香却不以为意道:“也能来就是喜事。” 这充分说明,贾琏还是高看了承辉帝的耐心了。 “你也好意思自称孩子,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 “最新消息,郧阳民变失控,十万乱民东进,襄阳知府弃城而逃,乱民占据襄阳后,贼首张南打出了大顺的旗号,进军南阳府,南阳告急。陛下召开内阁会议商议应对之策,梁道远于会议上建议,遣一上将南下,以二皇子为监军,调晋冀鲁豫四省巡抚标兵会剿。” 两个舍人也都是从翰林院调来的,结果不能令人满意。承辉帝实在是没耐心了。 事情不算大,可见承辉帝还是比较实际的,没有一上来就给他压一份重担。 贾琏再牛逼也不敢跟整个时代抗争,真牛逼也不至于上辈子不温不火的。 贾琏想了想还真是,四十岁前后的人,混个三五年的官场下来算短的,当初就是奔着做人上人来读书的,哪里会共情底层百姓。甚至无法与陛下的利益为先。 面对这种局面,贾琏也只能感慨,韩宗的血是真的厚,都这样了还没被拿下。 不过这话不能说,只能笑道:“陛下,人才那么多,换就是了。” 也就是说,这是十天前发生的事情了。 承辉帝有点被戳肺管子的感觉,翰林院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储备人才。 李亨的担心很快成为了现实,时间来到九月十五,贾琏穿上了秋衣时,张贵匆匆而来,请贾琏往张府一叙。 桂香这边真是意外之喜了,门口贾琏进来时,她已经睡下了,丫鬟喜儿来叫,披着外套光着脚就下来迎接。 信是林如海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路上不停换马,就这跑了十天呢。 根本原因还是后来的皇帝没有太祖的威望,压不住下面的臣子,只能妥协。 李恒明显没有资格用这个渠道,他肯定另有安排,来回一个月,不算很难做到,难的是隐藏通信渠道。李亨在口信中提到了梁道远的建议,恳请贾琏做点事情,阻止后续。因为梁道远肯定不会甘心的。 其实梁道远还有另外一条建议,那便是以二皇子李元为监军,前往湖广坐镇围剿民变。 昨日贾琏接到了林如海的来信,孙化贞在两江,连拿六个征税不利的县令,并密信林如海,令其整顿盐丁,谨防扬州地方生变。 有的人能改变一个时代,有的人只能去适应这个时代。 不料王熙凤表情微微凝滞,很明显是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 贾琏察觉到了,立刻问:“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事情结束后,桂香心疼的拿毛巾擦肚子时,很是惆怅。二爷是好心,生怕害了自己。这都是命啊。 贾琏赶紧道:“微臣还有几份奏折没看,这就继续。” 平儿目送贾琏去了桂香的院子,回头时多少有点幽怨,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个暴力机构,皇帝直接掌握,换成你是文臣和勋贵,你压制不压制? 勋贵宁愿花五百两银子,也要把家里的废物子弟塞进去掺沙子。 差不多晚上九点,张廷恩才回来,看见贾琏还在,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道:“被陛下留下商议要务,没有等着急吧?” 承辉帝点点头:“也是,贾卿天赋异禀,五十年出一个,不好比较。” 这是领导的信任,懂? 昏天黑地的忙碌持续了一个上午,前后差不多四个小时,眼看面前的奏折处理的差不多了,贾琏才松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用【时代】是因为文明没断档。 “你监造的新式火铳,工部全力生产了五百多条,原本要送往两江,陛下直接发给神机营。现在的问题是,新火铳有了,新战术却没跟上,陛下的意思,你去神机营做监军。” 最坏的结果并没出现,承辉帝没有选派臣子去湖广,而是直接下了一道旨意,派人送到湖广,大概意思就是问韩宗,身体如何,有没有休息好,如果坚持不住了,要不要提前退休? 事后才知道,这是梁道远给承辉帝出的点子。贾琏的建议没用上,甚好甚好。 如此敷衍的借口,气的张廷恩想骂娘,还是挥手道:“滚吧。” 最关键的,我一个既得利益者,没有改变时代的原动力。 贾琏看看王熙凤的肚子,希望种子能发芽了。 王熙凤送到门口,还在鼓励他:“二爷,在外专心做事,别想着家里。” 进入乾清宫的瞬间,贾琏调整好了心态,入内见礼,承辉帝指着角落里的桌子:“赶紧的。最近事情太多了。也就是辛苦几天的事情,忙完伱可以回去。” 王熙凤见平儿进来,也有点意外:“怎么了?” 贾琏觉得皇帝要求太高了,如果建议不合适,那就不接受咯,慢慢来嘛。 “朝廷大事有邸报,翰林院也不缺史书借鉴,朕觉得,还是史书没读好。也不知道他们在翰林院都干点啥。就没几次的建议做到体会圣心。” MD,这姑娘自小受的都是啥教育? 婚假被剥夺的贾琏,心里还是有点气的。 承辉帝一开始听的还连连点头,后来直接瞪过来:“屁话,勋贵私心还少了?” “口误了,不是还有龙禁尉么?”贾琏赶紧狡辩。 王熙凤推了推他:“今夜不便,爷自去寻地方过夜。” 从最新的邸报看,郧阳民变有失控的风险,最初不过是一府之地,因为控制不力外溢。向动波及到河南的南阳府,东南方向波及襄阳,陕西的商州、旬阳、金州,皆有奏报,受到了郧阳民乱的影响,最近治下多了一些从白河等地逃出的士绅。 张廷恩的吐槽很是锐利,贾琏悻悻的不敢反驳。 贾琏并不知道梁道远关于李元的建议,只是等一个月婚假到期之日,接到一份来自两江的口信才知道,梁道远曾提出这个建议。口信来自李亨,人在两江,却能将一个月内的事情来回通报,可见这厮手里已经有了快速通消息的渠道。 这时候王熙凤表现的很大气:“外面的事情我不懂,家里的事情,必不使爷分心。” 早起,内侍登门,贾琏放下筷子,叹息一声,更衣出门。 提到这两位,承辉帝露出不悦之色:“别提了,这两位做杂事还行,让他们提建议,好几次差点给朕误导了。说是寒门子弟,却不能从百姓的立场说话。” 差事就这么被压下来了,贾琏只能无奈的接受。 皇帝能保住龙禁尉这个编制就很不错了,特务机构太遭人狠了。 不想张廷恩听了暴怒:“一派胡言,以内侍为监军,当陛下昏君耶?” 贾琏叹息一声,说起可能要提前结束休假的事情,最后感慨:“多事之秋啊。” “龙禁尉不过一群走狗,哪有资格做监军?”提到龙禁尉,张廷恩的语气叫一个不屑啊。 哦,时代不同了,大周太祖有遗训,内侍不得干政。 贾琏也只能相信承辉帝的良心水准了,我才结婚几天啊,朝中那么多臣子呢。 贾琏匆匆到了张府,天都黑了,张廷恩也没回来,只好耐心的等着。 离开张府的贾琏,心里有充分准备了,回到家中王熙凤还没睡呢,见他情绪不高,上前关心:“爷这是怎么了?” 贾琏不打算改变时代,所以努力的去适应。 电报没有发明之前,这片大地上最快速的通讯手段就是八百里加急。 承辉帝这边也正好停下了,很直接的问一句:“一个上午看那么些折子下来,作何感想?” 贾琏听罢顿时急问:“陛下同意了么?” 贾琏赶紧进入工作状态,再拿捏就是不识趣了。 承辉帝抬手道:“别继续了,先吃点东西,下午去趟神机营,盯着那批新式火铳的装备与使用。物件你是搞出来的,一定有相关的战术配合。” “学生与恩师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张廷恩边走边说道:“李清站出来反对,认为四省会剿,应有资历足够的大臣坐镇,建议忠顺王为监军。陛下对新来的两位舍人不是很满意,你的假期要结束了。” 最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贾琏顿时一脸苦相:“不带这样的,我还是个孩子。” 贾琏猜到了点什么,想说话却被王熙凤推着出门道:“女儿家的事情,少打听。” 毛笔写字还是慢了点,得弄个合用的硬笔出来才行啊。 很明显,这一建议没有被采纳。可见皇帝对李元的失望。 齐国远明显是懂军事的,请贾琏入帐后,立刻介绍他关于新式火铳战术的思考。 “旧式火铳,七十步三段射,能射两轮即为精兵,死伤一成不乱者,可为精锐。新式火铳在精锐手里,一百五十步齐射,可射五轮。战时,骑兵庇护两翼,中军佐以刀盾,短暂拖延后,新式火铳兵可做长枪兵用于近战,大大增加了灵活性。以本将的经验,五百新式火铳兵,配合五百刀盾兵,再加五百轻骑,可以敌三倍同等之敌。对阵乌合之众,怕是对手连火铳兵的脸都没机会看的到,硬抗五轮齐射不溃散者,世间没有这样的军队。” 第197章 好处坏处 第197章好处坏处 军队在作战的时候是需要知道为何而战的,世界上就武器而言最强大的那支军队,完全搞不明白,为何一群农夫组成的军队,面对足矣毁灭一切的火力面前,却依旧可以坚持战斗,至死方休。 这个时代的军队战斗意志如何,贾琏更愿意相信齐国远这种老行伍的话。 “士卒需要时间熟悉新式火铳,今日不能让贾大人看操练了。” 说了一圈,最后才是齐国远的真意。 “从准备到出发,大概需要几天?”身上带着皇帝意志的贾琏,自然不客气的问清楚。 “仅以我部而言,五日足矣。大军集结,准备粮草车马,召集民夫,至少十日。此事,贾大人该去问此番出征的主将才是。” 很明显这位齐统领留足了余地,却没有敷衍贾琏的意思,最后还踢了个皮球。 无论如何,今天是啥都看不到了,贾琏只好回去复命。 至乾清宫时,这里居然在吵架,还是为了主将和监军的人选在吵架。 吵架的双方还是梁道远和李清,此刻不是内阁会议,就是个临时商议的小会。 承辉帝欣然点头:“可,内阁行文吧。” 承辉帝听了扭头问裘世安:“去打听一下,这当口神机营统领柳彪在干啥?” 贾琏隐隐觉得不妙,赶紧低头肃立,一言不发。 承辉帝对于偷袭臣子的事情,做起来真是毫无良心压力。此刻甚至有点得意! “据臣所知,忠顺王并无带兵履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以臣之见,不合适。” “京营精锐,尽在西域。郧阳民变久拖不决,正是因为地方上武备松弛,无可用之兵。陛下调边军进京充实京营,此番正好拉出去看看成色。既然以边军为主力,那就该用三边节度岳将军。”李清慷慨陈词,梁道远针锋相对。 “陛下,应责成都察院,派干员前往,调查真相,以待将来奖罚。”孔照一直不说话,说出来的话就是能有用。 贾琏被裘世安直接领进去,可以旁听阁臣们的大论。 贾琏不是任性,而是想要表达一个态度,我与忠顺王关系不好,我还不遮掩,要说出来。 贾琏听到两人这段对话,是真的服气了。这俩老头是会抬杠的,真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的话我不接,硬生生的把话题带进我的轨道。 贾琏惊的浑身发抖,抬头时眼珠子瞪如铜铃,陛下,不带这样的,怎么还有我的事。 承辉帝看一眼贾琏,开口暂时打断这俩老头的口舌之争。 承辉帝很是天马行空的又一转话题:“主将就是岳齐了,调神机炮、步各一旅,计两千人,西山健锐营步骑各一旅记一千五百人,以充实京营的三边一万人为主力,各部合集一万三千人,区区乌合之众,足矣应对了。” 决定了两件事情后,承辉帝才看看李清和梁道远:“梁卿,李卿,继续啊。” 柳彪,理国公柳芳之孙。 对嘛,接着吵啊! 这是乾纲独断,问题是最后一句话,提到乌合之众,也就是说,湖广地方军队,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可见承辉帝之失望。 承辉帝直接否决了他的话:“郧阳民变,越演越烈,大有蔓延糜烂中原之势,不是锻炼皇子的时候。贾琏,忠顺王为监军,如何?” “陛下潜邸之时,也曾出阵辽东、漠北,我朝有皇子出征的传统,此太祖之遗风也。三皇子可为监军下江南,二皇子如何不可?” “陛下,既为祖制,理应遵循。” “贾卿回来了,如此之快?”言下之意,你在摸鱼呢? 贾琏先行礼,后开口:“臣至神机营,只见到了火器旅统领齐将军。新式火铳已经送到,正在下发。士卒需时间熟悉操作,故而暂时无事,回来听候调遣。” 李清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没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很干脆的低头:“事关军机,臣以为,陛下可乾纲独断。”承辉帝看看梁道远,他却无法放弃,只能继续挣扎。 怎么讲呢,这才是个年轻人该有的态度。什么老成谋国,你满十八岁了么? 一直装哑巴的张廷恩不能继续缄默了,站出来指着贾琏骂:“竖子,劣徒,陛下问你就如实回答,哪来那么多怪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显得你读书多是吧?” 贾琏低头听训,张廷恩转头对承辉帝行礼后道:“陛下,臣也觉得,忠顺王不合适。” 承辉帝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师徒的表演,笑眯眯的问:“哦,爱卿说说理由?” 张廷恩道:“民间有句老话,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监军不善治军,必不能管好军纪。百姓经历民变,已经很惨了,为百姓计,还是派个作风严格的监军为佳。” 承辉帝听了点点头:“如此说来,爱卿是在主动请缨咯?” 张廷恩听了一愣,随即道:“臣愿往。” 君臣之间的对话,暴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军队的纪律在这个时代非常的严重。 军纪差,在这个时代,甚至都习以为常了。你看看王子腾就知道了,西域之战,动不动就三日不封刀。放任军队杀戮抢劫,以此提振士气。 这种风气一直在蔓延,即便到了北洋时期,也有张勋辫子军入南京时的三日不封刀。 战乱时期的军队,随时都会化身为野兽。 这才是常态,即便是当下的世界,战乱地区这类事情也很常见。 人民子弟兵,全世界就一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伱见到的军队是这样的,就认为别的军队也该理所当然的这样。 你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于别人而言,就是奢望。 “如此,岳齐为主帅,张卿为监军,嗯,贾琏为监军帐下从事,负责军纪。” 贾琏当然不会就这么顺从了,主打就是一个叛逆嘛。 “陛下,臣无从军经验啊。这合适么?” 条件是一定要讲的,不讲条件的话,以后你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怎么说呢,别人让你做事情,哪怕是皇帝,哪怕你是心甘情愿的,也要反抗一下。 只要事情办的漂亮,上级反而会加深印象。当然了,尺度自己把握。 至于那些不知所谓的同事或者部门主管,你要不当个刺头,他们能欺负死你。 职场之上,一定要学会拒绝,如果拒绝不了,那就要进行反抗,为下一次更激烈的反抗铺垫。埋头苦干的老黄牛,从来没有好下场。 “朕又没让你上阵杀敌,管束军纪,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承辉帝直接脸拉下来。 贾琏【万般无奈】的接受:“臣遵旨。”大家都看见了,这是皇帝压迫下来的,不是我主动的。从柳彪那边开始,贾琏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这不,裘世安回来了,大声禀报:“陛下,柳彪昨夜在怀香苑过夜,刚回到神机营。” 承辉帝做沉默状,孔照站出来道:“陛下,臣弹劾柳彪夜宿娼家,陛下早有旨意,官员不可狎妓,柳彪明知故犯,不可不罚。” 承辉帝转头问梁道远:“梁卿之意呢?” 梁道远对这番套路早就麻木了,直接回答:“罢官,禁足三个月,勒令其在家读书。” 贾琏站一边叹为观止,要不人家是首辅和次辅呢,这配合熟练的,国足有这个默契,也不至于烂成那样。呸,不提国足,不吉利。 承辉帝稍稍酝酿:“罢官,禁足一年,安心读书,就这样吧,拟旨。” 贾琏……,我就去一趟神机营,回来你就给我上演这个? 硬碰瓷是吧? 算了,本来就没打算同流合污,这样也挺好。 无力抗争的贾琏,也只能默默接受了。不过,这事情也给贾琏提个醒就是了。 军情如火,承辉帝急召岳齐。 岳齐,据说是岳飞后裔,有族谱的。岳飞是谁人尽皆知,大英雄,MZ两字没了。 说的好像有的人能改变世人刻在骨子里的传承记忆一样,笑话,天大的笑话。 此将年约四十,正值壮年,身材高大,龙行虎步。 承辉帝也不废话,直接宣旨,岳齐组建平叛大军,岳齐为统制,张廷恩为监军,责令十日为准备期,十日后大军出发。 张廷恩被卷进来了,贾琏无奈的只好跟着卷。 军队打仗的时候,从影视作品中,看到是战场的惨烈。 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战场,反而是最简单的,就是你死我活,没别的选择。 真正难的是战场之前,人员配置,后勤准备,情报侦查,等等。 张廷恩是阁臣,岳齐很自觉的奉其为主,二人至张廷恩的办公室商议一个总方略。 贾琏是随军从事,不得跟着老实伺候呢。 张廷恩倒是非常的识趣,见岳齐给面子,他也很给面子:“行军打仗我不行,后勤军纪出问题,责任在我。岳将军不必有顾虑,军事上的事情,张某绝对不会指手画脚,让你为难。” 贾琏抢了小吏的活,化身勤务兵,端茶倒水的,都是亲自动手。 岳齐心头大定,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表态:“一万边军的情况在下很熟悉,倒是神机营,健锐营,在下知之甚少。” 张廷恩听了点点头:“军队行军法,明日卯时点将,京营大帐之中,将军可立威,若有不从者,军法从事。届时,本官一定按时到场。” 说着还看看贾琏,搞的贾琏很是不爽,又要起早。 晚上到家都快九点了,被迫加班的贾琏,赶紧梳洗睡觉,今晚上谁都不要,睡书房。 王熙凤惊讶的来问一句,得知明晨点卯,也不废话了,交代下去,提前叫起。 天还黑着呢,贾琏被桂香叫醒了,迷迷糊糊的梳洗完毕,人才算清醒了。年轻的身体火力猛,但也缺觉啊。吃一碗精心准备的面条,就有八个小菜,果然是王熙凤的做派。 其实王熙凤已经改变很多了,中午晚上两顿饭,不用三十六个菜了,改成十二个菜呢。你看看,多么的勤俭持家呢,贾琏为此没少赞扬。 穿官服的时候,王熙凤亲自伺候着,平儿和桂香被剥夺了资格。 贾琏要出征了,王熙凤心头固然有不舍,但她自幼的认知中,家中男子在外征战,换来一家的荣华富贵和享受。她的接受程度要高很多。 贾琏提前一刻钟到京营门外,此刻的气氛极为严肃,岗哨仔细的询问,贾琏出示了证明才得以入内。中军帐内,岳齐居中端坐,张廷恩下首端坐,贾琏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顿时一头冷汗。 “人都到齐了,本统制便不多废话。此番南下,行军布阵,此本将之责,后勤军纪,调节各方会剿援兵之事,拜托给张阁老大人了。” 岳齐起身,正色说罢,给张廷恩行一礼。 张廷恩没有拿大,站起回礼:“打仗是最忌讳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本相当着诸位将士佐官的面保证,绝对不干涉岳统制的指挥,此誓,天地可鉴!” 贾琏下意识的看看四周,没有洛水,老师不姓司马,那没事了。 程序之后,岳齐开始发号司令。 “神机营,健锐营,五日后入营,届时需齐装满员,可有问题?” ……………………。 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次点卯才结束,这仅仅是贾琏忙碌的开始。 主要是大军的各种需求太多了,京营自身也有很多问题,兵部那边还拿不出足够的车马转运粮草,户部那边粮仓在通州,还要有人去跑一趟。 一开始贾琏就是跟着处置公文,坏就坏在,一名主事去兵部办事吃了瘪,回来告状,张廷恩把贾琏派去了。贾灾星登门,吓的兵部那边的官员不敢怠慢,有啥说啥,能配合的就一定配合,不能配合的,兵部出资帮忙从市面上雇佣车马人手配合。 武器装备也一样,各军装备中的缺口大头是盔甲。按照“惯例”,去要东西,你不能口空白牙,得有好处。花私人的钱办公家的事,然后再想法子捞回本,甚至盈利,可谓这个时代的特色。问题是,张廷恩这个人下面做事,谁敢贪污啊?怕脑袋不够砍么? 所以,工部那边也碰壁了,被人打回来了。 张廷恩冷笑两声,一脚给贾琏踹过去了。 于是,一切顺利,贾琏也成了此行监军帐下最忙碌的人。 坏处是真的辛苦,跑了一整天,好处是贾琏算是在全军面前出了个大彩。 第198章 出发前后 凡事不能看表面,张廷恩为监军一事,内情并没有贾琏看到的那么简单。 忙碌的工作,使得贾琏也没去多想。出征之前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 连军队带民夫,架起来三万多人,五千多头牲口,人吃马嚼每天所耗费的物资惊人。 军队在进入南阳之前还好点,沿途用钱就能解决给养,但这不是常态,因为一旦进入南阳地区,当地受民变影响,凑集给养难度大大增加。 岳齐是个合格的将领,队伍还没出发,就把各种能想到的困难先展开了。提前派人南下,沿途设兵站,为大军提供补给。 张廷恩直接在大帐内值班,每日处理户部的公务,关于出征的准备工作,主要是下面的班底在做。连轴转了七八天后,基本准备就绪,贾琏总算是有时间轻松一下。 没等贾琏想偷懒的计划实施,便被人叫到张廷恩跟前,这里准备了酒菜。 “最近你干的不错,上下称赞,有口皆碑。今日为师特备薄酒,以示犒赏。” 这话听着很舒服,实则贾琏怎么都觉得味道不对,再看张廷恩的表情,似乎并不高兴。 贾琏带着小心,陪着笑,拿起酒壶给老师斟酒。 张廷恩似乎谈兴不高,三杯酒后,放下酒杯才慢悠悠的开口:“皇家央行将脱离户部,成为一个独立的,直辖于陛下的部门。为此,我与陛下起了一定争执,事情这才拖下了下来。” 贾琏明白了,张廷恩现在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一个听众。 主要这事情太大,贾琏没法掺和,当初是自己的建议,后续的发展直接无关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贾琏什么身份?根本没资格掺和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当下用的金银为主的金属货币,这东西不是纸币,可以想印就印。 “事情的起因是陛下不满西山那位与宗人府一些老人干涉银行的业务,决定独立出来,加强管理。事情是好事,但为师以为时机不到,忠顺王则大力支持。作为央行名义上的负责人,他的想法可以理解。” 贾琏依旧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默默的听着张廷恩的讲述。 心情不佳的张廷恩没一会就醉了,半斤酒不到,就被抬下去休息了。 贾琏坐在原地,默默的自斟自饮,脸上发烫后,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 明日誓师,后日出发,今日有半天的假。 出了京营,马背上的贾琏努力让自己冷静,思考这个看似遥远,实则利益相关的事情。 世俗权利的象征有三,财富的分配权,人事的任命权,舆论的话语权。 任何一位皇帝都会努力的将三者合一。 大大的缓解了财政问题的承辉帝,也加速了他与太上皇之间摊牌的进程。 张廷恩与承辉帝之间的矛盾,在于张认为时机不成熟。最好是等西域战事结束,大军班师,彻底的掌握京营之后,再行摊牌。忠顺王则显得有点迫不及待的煽动皇帝,尽快发动。 想到这里之后,贾琏忍不住想去揍忠顺王一顿。此人确实为陛下忠犬,贾琏想问他一句:安心的做条狗不好么?非要跳出来做主人。 从未主动求见陛下的贾琏,恍惚之间发现自己出现在宫门外,被禁卫拦住时,这才回魂。 禁卫头子态度很好,笑嘻嘻的招呼之后,表示已经派人通报,请贾大人稍等。 看来,观政舍人的履历,对于贾琏而言是一件好事,宫卫们都适应他的出现了。 或者说,这才是皇帝宠臣该有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来了,请求进宫面君。 等了快一个小时,贾琏才得到了允许进宫。 刚进来看见裘世安,赶紧上前见礼后,裘世安道:“小公爷,国舅爷,您待会可管好嘴。” 看似没有一两银子是白花的!实际上只有裘世安这种近臣才知道,皇帝的喜好。 “嗨,您想多了,我就是来辞行的。” 裘世安一脸【你猜我信不信】,反问:“此话当真?” 贾琏点点头:“当真!” 熟门熟路的走到乾清宫,难得【遇见】在外面散步的承辉帝。 贾琏上前行礼,承辉帝随意的摆摆手:“免礼,这些日子辛苦了,陪朕走走。” 君臣无话,一路默默散步,差不多一刻前后,承辉帝顿足回头:“贾卿也反对朕将央行独立出来?”承辉帝还是那么喜欢搞突然袭击,贾琏近乎本能的摇摇头。 这一下承辉帝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哦,你这建议发起人,竟然认可朕的想法?” “陛下天命在身,理当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这话说的承辉帝脸上笑容又没了,眼神瞬间变冷:“真心话?”【不是反话?】 贾琏再次点点头:“臣读史书,历朝历代末期,帝王先失财权,其次,人事、舆论。财政乃君权根本之一,时刻应给予高度重视,牢牢的抓在手里。” 承辉帝再次露出轻松的笑容,继续往前缓缓踱步:“你能这么说,朕心甚慰。” “臣为勋贵,又为外戚,别无选择。”贾琏回一句看似没问题的话,实际上承辉帝不是这么理解的,你说别无选择,朕倒是信的,贾家的其他人做的事情,朕也是知道的。多方下注,可以理解,毕竟都这么玩。 同一个家族不同子弟出于不同的阵容,相互征战,各为其主。历史上比比皆是。 贾家没到那个程度,但是与过去的一些人和事情纠缠的太深,故而想切割很难,甚至不甘心就这么切割了,也不是想切割就能切割的。 贾元春进宫是老太妃的关系,贾母在太妃面前是能说上话的。因为老太妃当年最喜欢的是忠义亲王,贾家没少帮衬,因此结下了善缘。 老忠义亲王坏了事,贾家进行了切割,至少是明面上的切割,但是其他关系保持下来了。 说实在的,贾家漏风的跟筛子一样,承辉帝也很好奇,就这治家水平,也敢端水大师。 “为何进宫?”承辉帝回归正题,贾琏道:“备受君恩,特来辞行。” 承辉帝愣住了,这与他预想的情况大为不同。就在承辉帝迟疑之际,有人自远处飞奔而至,口中高呼:“陛下,臣与贾琏素来不和,不可听其妖言,离间君臣啊。” 贾琏一脸愕然,我猜到你会匆匆赶来,防止我给你上眼药,没猜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场。 这人是得多飘,才敢如此放肆。这是贾琏愕然的原因。 落到承辉帝的眼里,这就是莫名其妙的意思。啥都没干,一口黑锅砸下来。 人言可畏!可怜的贾卿,亲眼见识到世恶道险。 贾琏恢复常态,默默的站在一边,微微低头,以示委屈,等待陛下公平判决。 承辉帝看着冲到跟前的忠顺王,眼神冷的能速冻。 看着忠顺王吓的瑟瑟发抖,一脸可怜相的跪下,承辉帝才算收回冷眼,毕竟是忠犬。 “放肆,也不看看这是哪?来人,给朕叉出去!” 仅仅是这么一个处置,贾琏就知道忠顺王在皇帝心里的分量。 按说忠顺王不该如此失态,难道是因为眼瞅着胜利在望了,失了方寸,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自污的话?贾琏后脊梁开始冒冷汗了。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忠顺王的信息差了。 “忠顺王为朕做了不少事情,贾卿为朕所重,伱二人之间应和谐。” 承辉帝这话,贾琏当他在放屁,一个字都不信。 “公事上没问题,私交不可能。坐在一起喝酒都不可能,臣怕忍不住泼他一脸。” 承辉帝面露无语之色,少年意气,可以理解。贾珠之死,忠顺王确为诱因。 谁能想到,贾琏为了贾珠,能打上门去。 “也罢,朕不强求了。”承辉帝只能作罢。 贾琏谢过皇帝,承辉帝又道:“张相喝醉了?” 贾琏道:“情绪不高,应该是最近累了,没半斤酒就倒下了。” 承辉帝抬头望天,叹息一声:“朕不怪他,张卿是忠臣啊。” “陛下仁厚,臣为恩师谢过陛下体恤。” 贾琏没有多留,告辞退下,临别之际说了一句话:“央行为陛下的钱袋子,切不可握于他人之手。臣本不愿多语,奈何为人臣者,面君不可不尽不实。” 承辉帝楞了一下:“朕知道了。” 待贾琏退下远去后,裘世安近前时,承辉帝才问:“他回家了?” “出宫后没去衙门,奴婢让人跟着呢。” “宫禁失仪,确实要闭门谢罪。看来朕是高看他了,收了他的牌子,你再走一趟老二家里,让他明日起给朕滚出家门,到央行干活。” 裘世安立刻应声而退。 次日誓师时,先锋一千骑兵已经出了京师。午后中军出发,再次日,才是后军出发。 张廷恩与贾琏同在的后军,含步、炮、骑共计三千战兵,另有民夫五千,牲口三千。 后军临时加入了医官队,含医生三十人,医护百人,这是贾琏事先没注意到的。 可见人的精力有限,不能面面俱到。 大军走中线南下,既出长辛店经保定一线。 清末,这一线因为有京汉线,为直系重要地盘。 北洋时期,直皖战争也爆发于此。 主要负责军纪的贾琏,手下有一个百人队,分三组,跟随三军,记录各军表现,汇总上报。贾琏因此摆脱了繁重的后勤事务,由他人接手负责。 出发前张廷恩进宫面君,回来后情绪高涨,看意思是有好事了。 首日上午约五点出发,拉出近五公里的行军队列,卷起滚滚烟尘,后军前进六十里,下午三点就停下脚步,安营扎寨。 贾琏带着五十精锐家将,四处巡视,发现违反军纪者,可自行处置。 大周军方有严格的军纪,大小几十条,关键是看能不能得到有效的执行。 因为出京不远,首日行军没出乱子。贾琏也没机会表现一下。 齐国远因为名字被贾琏在皇帝跟前提到,得到了提拔,为后军统制。 行军途中,贾琏还是头一次看见了大周的炮兵,前装铸铁炮三十门,重两千斤一门,射程为一千五百米。另有后装速射炮(弗朗机)五十门,子铳可理解为定装药。 因为气密性的糟糕,这种炮打霰弹,五十米内的全无敌。 贾琏看了这种炮,觉得用新式火铳都能打的这些小炮无法抬头。 在对手没有射程更远并具备足够杀伤力的武器之前,这种炮在偏厢车组成的阵势庇护下,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根本无法被替代。 中军还有大量的抬枪,可发射独头弹和霰弹。那玩意还没看到过。 从目前掌握的境况看,大周军队属于半火器化。装备了大量的滑膛枪和各色火炮。 中军的炮队装备有重五百斤的青铜炮五十门,三千滑膛枪。 从这个情况看,后军齐国远部的火铳兵,编制为旅,人数五百,线膛枪的射程能秒滑膛枪。战斗力才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 入夜,贾琏浑身腰酸背疼,野外扎营只能睡帐篷,真太惨了。 这几日王熙凤与桂香都比较疯,尤其是王熙凤,贾琏还不忍心提醒她是安全期。 次日天没亮,军中便骚动了起来,贾琏硬撑着也起来了,先去见张廷恩,后带着家将巡视,看看收拾的过程中是否有遗漏。 其实最辛苦的是齐国远,最晚睡,最早起。担心出问题,时刻跟着贾琏一道巡视。 因为贾琏抓的紧,次日行军百里才停下扎营,依旧没有出事情。 反倒是前军、中军的报告送达后,出现了扰民事件,前方军法官无法处置,交贾琏处。 贾琏立刻来见张廷恩,将前方报告递上:“不过两日,已经发生踩踏民田、偷窃地方牲口事件。学生欲往中军,看看岳统制的处置结果。” 车马劳顿的张廷恩也颇为疲劳,有气无力的回答:“去看看也好,军中不比京师,小心。” 贾琏立刻出发,带上家将,追赶中军,两军距离五十里,是为了方便补给,临近南阳时,自然要收拢三军。 中军还是很好的执行了行军纪律,大军过城不入,露宿于野。 天黑前见到贾琏,岳齐并不意外,而是开门见山:“我已经收到了军法处的报告,此为初犯,再犯定不饶恕。” 贾琏态度坚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军队必须以铁律处置,把人交给我吧。” 岳齐沉默不语,凝视贾琏,得到是毫不退让的视线反击。 (本章完) 第199章 精准预判 违反军纪的军官士兵三十六人,全都被带到全军之前。 贾琏站在高处,冷着脸大声说话:“纪律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既然制定了纪律,就必须严格遵守。以后大家只要看见我这张脸,就会想起今天,想到纪律的严格,这就是今天这一幕的意义所在。践踏民田,强征民宅,抢夺民财,按律都得脑袋落地。念尔等初犯,本官网开一面,每人二十军棍,执行!” 军法官如狼似虎,三人一组,人按在板凳上,裤子一扒,打板子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 三十六个人一起挨打,场面非常的壮观,受刑者倒也硬气,没有一个吭声的,都咬牙硬抗。主要是当着数千人的面,如果哭爹喊娘的,一辈子的名声毁了。 打完板子,没有立刻抬下去看郎中上药,贾琏继续大声道:“今后若有再犯者,按律处置,绝不宽恕。” 时间已经入夜,行刑之后,贾琏不多停留,连夜返回后军,要的就是雷厉风行。 经此一事,军法处的威信迅速确立,随军的军法官不再受人怠慢,最多背后指指点点。当面难堪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人敢做了。 通过审讯俘虏才知道,流入南阳的乱民,打的都是吴汉的旗号。最初那波闹事的矿工,反而留在郧阳山区里头,继续当草头王。吴汉所部所需的大量军械,都要用钱从那边买。双方有旧怨不假,因为利益,也不是不能合作。 好在贾琏虽然年轻,却没有跳出来唱翻到,没有激化矛盾。 如今的吴汉打出了大顺的旗号,自号为大顺王,号称二十万之众。 一干老弱妇孺被抓到的原因,就是走不快啊。十几号人呢,有老有小,男女皆有。 因为粮食不足,吴汉所部留下老弱为主的人马围住南阳,大部都在外面征粮。 这个判断很快就被证明是正确的,前锋一场突袭,破了一个营地后,俘虏几乎是清一色老弱妇孺,审问才知,青壮全都跟跟着吴汉的主力去征粮了。主要目标是土围子。 “民变其实不难的剿灭,之所以迟迟没能剿灭,根源在于地方上的官员不愿意出力气。一直到现在闹大了,不可收拾了。知道原因么?”张廷恩不紧不慢的问一句,贾琏当然知道原因,但还是装着不懂:“恩师教导,学生聆听。” 对此,张廷恩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笑着离开。 一路南下,行军速度保持在日行百里,得益于地方官员的配合,没出大乱子。 连他都知道了,为何韩宗那边毫无举动呢? 岳齐分析,打个对折,十万人是有的,其中肯战能战者,最多一万,甚至是五千。 回到后军的贾琏,见张廷恩没睡,特意去汇报了一下。 真的是散了,偌大的营地里,很多人扶老携幼的跑路了。 “赶上去年春天,郧阳府三个月没下雨,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活的就难,四月里又连下数天暴雨,灾民纷纷逃荒,士绅趁机兼并土地。这就是个干草堆,一点火星子下去就能烧起来。”张廷恩一番话,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南阳城下第三日,岳齐早早起来时,对身边人道:“张相不知兵,今日可知。” 这特么的是皇帝传统手艺了,可以理解。 有鉴于此,岳齐快速的做出部署,大军不可直奔南阳,而是让前锋频频袭扰,做出攻击的姿态,迫使吴汉的主力回来迎战,力争一战成功,解除南阳府地面的乱局。 贾琏听了悻悻的回一句:“当年的军队是太祖一手打造的,自然能如臂指使。太祖后期随着军队规模扩大,军法松懈的现象已经出现了,为此太祖还能说杀就杀。换成当下,作为军法官,圣旨让我杀,都未必敢杀。” 张廷恩笑着摇头道:“韩宗还算是好的,不做事,也不坏事。前任江朝宗才是罪魁祸首。矿本身是民间私自开的铁矿,新县令到任后有人举报,调查属实后,层层上报。转到江朝宗处,他给案子压下来了,派家人下到县里,一番操作,这矿每年三成干股是他的。还有五成成是县、府、省相关的官员分了,剩下的两成才是地方士绅的。事发之后,江朝宗立刻称病引退,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反正没有落在文字上,他可以抵赖。殊不知,龙禁尉密谍司早就查的清清楚楚,迟早陛下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地方士绅和宗族社会,有一个土围子,三五百青壮,就能抗住十倍之敌的攻击。 因为说了不懂军事,即便是列席会议,贾琏也是一言不发。 关键还是张廷恩此次随军,带足了银元。沿途大把撒钱,加之军纪严肃,官军受到了地方上的热烈欢迎。很多老卒都觉得,太神奇了,以前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百姓害怕官兵的程度,超过了土匪。 “捂盖子!自上而下的捂盖子,一开始的想法,无非是拿下吴汉为替罪羊,谁曾想地方官员眼高手低,人没拿下跑掉了,那吴汉本是私盐贩子,手下百十号亡命之徒,原本是给地方士绅和官员做点脏事,换一个方便。不料此事生了变化,那些山里开矿的工人干了一年,年底拿不到工钱,上县衙闹事,吴汉带人去打一番,一上头没收住,死三个,伤了几十号人。当夜矿工就反了,县令为了安抚百姓,又要拿吴汉顶罪,结果他也反了。” 自己给自己写了剧本,一但没有按照剧本走,整个人都颓废了。 张廷恩点到为止,现在即便是民变,也没有皇帝彻底掌握京营来的重要。 贾琏对此不知道如何评价此人了,帝师出身,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没看清楚皇帝的本质。可能因为他过去教导皇帝,始终放不下先生的架子。 贾琏对此问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才道:“我不懂军事,但总觉得他的安排要落空。原因很简单,岳齐过去在三边,对手以游牧部落为主,因为机动性的优势,草原部落即便发现了官军主力,也会尝试的打一下,输了就跑,赢了可就赚大了。郧阳这边的乱民,机动性方面甚至还不如官军,吴汉私盐贩子出身,他应该比谁都知道,双方战斗力的差距。如果没猜错,吴汉大概是要丢下南阳城外的人,自己带着精锐跑路。只要往山里一钻,官兵再多,一时半会也拿他没法子。” 贾琏大概明白了张廷恩的意思,事情都是清楚的,承辉帝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贾琏在心里不得不点赞,您是懂纪律的,这观点琉球和日本四岛的百姓一定很有共鸣。 张廷恩听罢,觉得很有道理,想问一句为何当时不说,转念一想,说了反而不好。搞不好还能吵起来。岳齐是老行伍,有自己的一套,哪里会听一个小青年的呢? 仔细一问才知道,昨夜贼首吴汉,率所谓老营的万余人,连夜悄悄的跑了。 这啥情况呢? 南阳城里的官兵也看傻了,怎么都没打呢,这些乱民就散了? 早晨起来发现后,其他营地的贼首见势不妙,立刻带着自己的亲信也跑了。 感谢太上皇打造的龙禁尉,承辉帝获取外界的信息很详细,知道这群地方官员的德行。 本来郧阳民变与之关系不大,现在一口黑锅全扣他头上了。 吴汉部战法灵活,先打一波,打不下来就派人去谈,对方服软了,交出一部分粮食和银两,双方达成临时协议。 贾琏本人的威信,随着军法处的威信提高,再次上升了一个阶段。 这个人能当帝师,肯定是不蠢的,他的问题是自我意识太强大了。 派出去的信使,当夜便潜入了南阳城,次日便带回信。野外的骑兵四处游击,陆续消灭了一千余小股叛军,越来越多的叛军回到南阳城下,一切看着非常的顺利,似乎朝着岳齐预判的方向顺利的发展。 “也不能不惩戒,不然今日敢践踏民田,明日就敢强-奸-妇-女。” 岳齐的部署如下,主力在南阳城外四十里安营扎寨,派人联系城内,等待叛军主力来战,争取里应外合。其次是把所有骑兵撒出去,袭击那些落单的,规模不大的叛军。利用机动性的优势,迫使敌军猬集,并不惜一战。 把贾琏丢到这次的军中,很有一点奇怪的味道,似乎北宋那会的皇帝,就喜欢这么干。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单位,都要给你搞出多方势力相互牵制。 张廷恩没有趁机抢白,而是含蓄的表示:“派人去看看情况再说,无论如何,我军不能乱。”岳齐这次从善如流,派人去敌军大营转了一圈,很快人就回来了,还带回来十几个老弱。岳齐立刻当众审问情况。 行止南阳外围,三军减速,岳齐收拢三军后,这才以一个整体进入南阳地界。 时间是九月,南阳地面道路两旁的田野空旷,沿途路过村子,人都跑光了,好些村子只剩下残垣断壁。一路顺畅的京营瞬间统领岳齐,看见第一个被毁的村子后,立刻把夜不收派出去三十里,大军放慢速度,缓缓逼近南阳城。 “这就是一个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士大夫。陛下斥责之后,怕是难得善终了。”贾琏就事论事,真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可见此人在做亲民官的时候,也是个飘着的官儿。 岳齐听到汇报之后,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下意识的问一句:“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弄点热水擦了擦身子,穿戴整齐出帐时,外面已经人声鼎沸。 张廷恩听罢后叹息道:“如完全按照太祖年间制定的军法执行,每年不知道要掉多少脑袋。当年太祖麾下的军队能做到军纪如山,为何现在的军队做不到了呢?” 关键还是贾琏出身勋贵,与边军出身的岳齐,天然对立。 无论是京营也好,南阳城里的官兵也罢,在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城下茫茫多的乱民跑了个干净,留下一地狼藉。真就是再不追就赶不上了。 岳齐的态度还算不错,张廷恩却听出了一点味道,别来指手画脚,不要教我怎么打仗。 “陛下的意思呢?”贾琏懒得猜了,直接问。 “陛下一直在抽空京营、健锐营、神机营的兵力,陆续抽调边军,填补京营。” 张廷恩很快给出了解释:“韩宗已经废了,一手天胡的好牌,打了个稀烂。两江期间,韩宗本以为能任期结束便入阁,没想到陛下不满他的不作为,给他个机会到湖广。这厮心怀不满,天天游山玩水,喝酒作乐,不处理政事。归根结底,自视太高了。” 真正对韩宗落井下石的是各路的御史,出发之前,贾琏就知道弹劾他的奏折堆不下了。 拆掉营寨,收拾行装,准备车马,然后才是整队出发。最忙碌的人是齐国远。 散会之后,同样没发言的张廷恩问贾琏:“岳齐之策,你以为如何?” 就在岳齐自信满满的准备决战之际,南阳城下突然一阵躁动,狼奔豕突,到处都是奔走的人群,负责监视南阳城下叛军营寨的夜不收都看傻了。 距离南阳五十里,前锋发来消息,已经多次接触到叛军的游兵散勇,并遭遇到百十人的小团伙,发生了短促的交战。装备精良的京营,至今未尝败绩。 贾琏这边只能继续维护军纪,同时监督民夫构筑营寨。 借着郧阳民变的事件,大概是要砍几个脑袋的。至于韩宗,饭都喂到嘴边了,还能饿死。 普通人听了会觉得寒心,贾琏听了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张廷恩让贾琏回去,自己去见岳齐,这边正在忙着部署呢,张廷恩进来后,把贾琏的内容换成自己的担忧。对此岳齐反应平淡,而且还淡淡的回一句:“张相所虑周全,此番南下,沿途各地方并无周详敌情提供,我部只能自行摸索敌情。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自然是要结硬寨,打呆仗。” 一共没睡两个时辰,贾琏就起来了,洗脸的时候很是无奈,行军途中没法洗澡,爱干净的贾琏太难受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整个大营乱作一团,只是谁都没想到,南阳城里的官兵不敢动,京营也没懂,拖了一个半时辰才派人去侦查,就只能抓到这些走不动的人了。 问清楚情况之后的岳齐,捏紧了拳头,脖子涨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本章完) 第200章 勋贵的獠牙 经验丰富的岳齐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进行了调整。 三军全体骑兵出击,争取咬住叛军主力,步炮以攻击队形前压,不给溃散之敌重新集结的机会。只能说这个策略还是太保守了,但总比没任何反应要好。 贾琏依旧是一言不发,因为人是很难从过去的经验里跳出来的。 岳齐长期驻扎三边,交手的都是草原游牧部落,那种仗着机动性来去如风的战术,给他留下了病根。任何时候,先立于不败之地。 当众没有意见,私下里师徒二人的交流却是另外一番口吻。 “单纯的从作战的角度看,岳将军是个合格的将领,士兵以性命相托,放心。只是希望经此一役,岳将军能吸取经验教训,认识到不同的对手,应该采取不同的战术。郧阳民变历时一年有余未能平息,这已经充分说明问题。” 岳齐的部署不能说是落空了,只能说他对官方口吻中的【流寇】一词没有清楚的认识。 这就是没有读过姚雪垠大作《李自成》的缘故,哦,这年月没这本书,那算了。 此番出征,岳齐麾下有骑兵三千,如果远距离的追击,这波重视短距离速度冲刺的优势的骑兵并不擅长。关键是四散而逃的被裹挟的百姓跑的不快,追击的骑兵不断的截获大股百姓,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的百姓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毫无战斗意志。 各部骑兵往往直接放过这些步行逃难的“乱民”,不是骑兵良心发现,而是杀这些被裹挟的百姓,并不能被记功。只能勒令他们留在原地,不得四处乱跑,然后继续追击。 一天的忙碌下来,骑兵追击五十里,截获被裹挟的乱民五万余,却连一个头目都没抓到。 贾琏一直在忙着了解实际情况,不断的询问被截获的乱民,从他们的口中获悉郧阳府目前的现状,因为官方的报告并不能采信。 一天下来,贾琏掌握的信息如下,被裹挟的百姓,南阳本地占一半,都是新进被裹挟进来的。郧阳府的百姓占了一小半,从他们的口中获悉,郧阳府历经百姓逃荒,民乱,治下各县如今十室九空,大量士绅外逃,其家被毁。 因为场面太乱,军纪更难掌控,贾琏甚至不敢把军官分散使用,因为不安全。 数万被裹挟的乱民如何处置的问题,造成了一次南下征讨军中的激烈碰撞。 起因是南阳知府出城迎接大军,表示府库无粮,无法给大军提供支持。张廷恩表示不差钱,可以花钱从士绅的手里买粮食。南阳知府对此以沉默应对,再三表示没粮食。实际情况简单调查后发现,南阳当地的粮食价格,超过了当下京城粮价的二十倍。 一斗小麦,南阳府的价格是十两银子,这你敢信?就这还不是最好的,掺杂了很多东西。 当下京中粮价,一斗优质小麦不过五钱银子,大米七钱银子。 张廷恩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南阳知府:“无能,等着被弹劾吧。” 就这,张廷恩还无法给知府撤职了,只能走程序弹劾他。无能的南阳知府被直接撵出议事现场,随后岳齐表示,五万乱民无粮食可食,迟早是个乱子,该如何处置为好? 张廷恩则问他:“惯例如何?” 岳齐沉默了一会道:“老弱坑杀,余者发卖地方士绅,以充军资。” 一直保持沉默的贾琏爆发了,从张廷恩的身后冲出来,指着岳齐的鼻子骂:“放你娘的屁,你没有爹娘父母,你没有兄弟姐妹?这些百姓为何成为乱民,你心里没数?朝廷和官府的不作为,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来承受后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本地士绅的好处,在这为他们牟利。” “贾琏,你放肆,此军中也,行的是军法。身为军法官,顶撞上官,你不要知法犯法。我随时可以斩了伱。”岳齐还是很会说话的,直接抢占了制高点。 对此贾琏面无惧色,以手拍胸道:“你可以下令斩了我,但请你放过这些无辜百姓。否则,只要贾琏不死,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将来注定你死我活。” 张廷恩直接听傻掉了,这特么的是我的学生?这么楞的么?没听见我说惯例么? 岳齐怒视,贾琏也以怒视相抗衡,双方形成了对峙。 换成任何一个人,从法理上来讲,完全不占理的贾琏必死无疑。 但这个人是贾琏,荣国公嫡孙,元妃堂弟,状元至尊。没错,这个时候,状元的身份作用最小了。尤其是贾琏说出了“你死我活”的话之后,借岳齐十个胆子,也不敢有恶念。 完全可以公布答案,只要贾琏被斩,岳齐一家,不,三族,应该立刻连夜收拾行李跑路。跑慢一点都不行那种。 什么叫以势压人,这就是以势压人。 随军以来,不关军法,一直低调行事,为人随和的贾琏,头一次露出了勋贵的獠牙。 虽然不知道贾琏为何如此激烈,但张廷恩作为老师,还是决定为他撑腰。 短暂的愕然后,张廷恩立刻咳嗽一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不紧不慢开口:“贾琏,说话要有证据,否则军中顶撞上官为死罪。” 岳齐听了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张相护短的时候能不能如此的心平气和,语气严厉一点,眼神凶一点行么?你当是在喝茶聊天,请客吃饭呢? “回张相的话,乱民被裹挟者,半数为南阳本地百姓。其中不乏家中薄有土地者。一旦男丁坑杀,女眷发卖,南阳当地的土地兼并顺理成章,顺便还能以极低的价格,收获一批妇孺为家奴。南阳知府为何如此无力,皆因本地税收,全靠士绅相助。为了政绩,必须向本地士绅妥协低头。此番大军南下,为的还地方安宁,本地士绅一毛不拔,既然如此,就别怪大军心狠手辣,为了朝廷的利益,只能苦一苦本地士绅了。” 张廷恩听着头皮都要炸开了,这什么论调? 但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没啥问题,还是那句话,一家哭,一路哭,选一个呗。 岳齐却不能认同,忍不住反击:“一派胡言,此乱民咎由自取也。” 贾琏微微皱眉,很不客气的反击道:“郧阳也好,南阳也罢,与其说是官逼民反,不如说是官绅勾结,联手逼反了百姓。民变迟迟不能剿灭的根源,在于百姓没有生机。郧阳民变,杀光了乱民,南阳百姓被裹挟,也是一杀了事。那么请问,将来别的地方民变,也杀了了事么?天下皆乱了,你要杀光天下百姓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活不下去的百姓,注定是要揭竿而起的,你读过书,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岳齐被这一番话说的面色涨红,手按刀柄,贾琏身后的家将们动作一点都不慢,全都按住了刀把子,眼神不善的看着岳齐,大有你敢动手,先宰了你的气势。 岳齐身后的将佐同样不甘示弱,纷纷往前一步,手握刀把。 这个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出贾家的底蕴了,厅内随从家将四人,面对十余将佐,丝毫不怂。眼睛都盯着岳齐,就是一个意思,先干死这龟孙。 张廷恩一看气氛不对,直接狠狠的一拍桌子:“放肆,无关人等都给本相滚出去。” 头一回,张廷恩拿身份压人。 贾琏先回头示意,家将们不甘心的退出去,岳齐慢一点,同样用视线逼着将佐们退出。 厅内余下三人时,张廷恩才问贾琏:“你是个稳重的性子,为何此时如此莽撞?” 这会厅内的对峙气氛消失了,岳齐脸色依旧难看,但也露出好奇的眼神。毕竟贾琏这个身份摆在那的,居然如此不合常理的为乱民说话,不惜以死相逼,这不正常。 “凡事不可只看表面,郧阳民变的来龙去脉,龙禁尉调查的清清楚楚。岳帅是来打仗的,可以不管地方善后的好坏,恩师虽为监军,然则肩负着恢复地方的重任。国计民生,没有民生,谈何国计?看看南阳府就知道了,此地已经不是朝廷的天下,而是士绅的天下。” 扣帽子嘛。自然要选最大的那一顶。 正在此时,门外来报,南阳知府回来了,求见张相。 张廷恩示意放人进来,此人入内后,看一眼岳齐,直接奔着张廷恩来了,一个大礼之后,起身时哽咽道:“张相,下官苦啊。上任至今,两年有余,衙门诸事,皆操于本地劣绅之手。南阳被乱民围攻,率军者竟不能从本官之意。” 张廷恩问:“为何不上奏?” 南阳知府道:“右都御史袁某,出身南阳袁氏,河南巡抚刘大人与之为同年,往日里,三司也好,巡抚也罢,地方上没少孝敬。说起来这南阳府,如今是袁氏一门的南阳府。下官的奏折还没出南阳地界,性命堪忧也。” 说吧,南阳知府跪伏于地,嚎啕大哭。 张廷恩看了一眼岳齐,这厮顿时低头不语,事情似乎要闹大了,收的那点好处,真不值当为此付出太多。 “恩师,走投无路的百姓为民变之源,昨日郧阳,今日南阳,皆在此理。学生以为,应以大军接管南阳府,密奏陛下,等待圣意,再做决断。另以军管名义,接管地方粮仓。对了,请问知府大人,官仓情况如何?” 南阳知府听了此言,原本停下的哭嚎,再次提高了声量:“官仓之内,哪里还有一颗粮食,早被地方士绅搬空了,平账的借口是现成的,乱民围城,开仓征募壮士守卫。” 这一下岳齐也安静了,事情麻烦了。 张廷恩也没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好法子。 转头直接问贾琏:“可有良策?” 贾琏也没有立刻拿出办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去做的,必须在流程上合法。 “大军暂留南阳城并军管,密奏陛下,说明情况,等待后续。其次,无论公私,粮仓一律由军方接手。战后按京城市价补偿,最后,拿到粮食后,按人头发粮食,遣散被裹挟的百姓。至于本地百姓,以工代赈,为大军服务换取粮食为酬劳。” 别看贾琏语气激烈,说出来的方略却非常的温和。此前激烈的反应,实在是忍不住了。都说人命如草芥,看书上的记载和当面看到,完全是两回事。贾琏根本无法接受岳齐的所谓惯例,尽管岳齐的惯例在当时人看来,太正常了。 岳齐对此策并无异议,实际上他才是最担心的那个人,一旦贾琏彻底翻脸,他的京营之路,注定艰难,遭到的报复无疑非常的凶猛。 地位最高的张廷恩直接拍板:“就按贾琏的策略行事,马知府,折子上你要署名,出了问题你跑不掉。”南阳知府顿时大喜,连连发誓,有一字需言,天打雷劈。 贾琏心道,这里距离洛水不远,说话还是要注意点的。 策略既定,执行起来自然要雷厉风行。三军主力原本驻扎城外,一声令下之后,大军入城。张廷恩坐镇府衙,发布战时告示,宣布因剿贼需要,军管南阳。 控制四门,接管军营城防,同时让贾琏与南阳知府立刻写奏本,天黑之前,大军顺利接管南阳城,一些闹事的者,杀了十几个,抓了百十余人,南阳府快速的平静下来,本地士绅在刀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军方控制了城门,消息自然送不出去,当日,部分士绅求见张廷恩未果,悻悻而去。是夜,天刚黑,贾琏便让人帮忙穿戴盔甲,新式火铳手五十人一组,分守城内各地,以防意外。 岳齐对此尽管很不满,却没有任何异议,只能默默的记账,以待将来。 是夜,数百暴徒果然出场,手持火把利刃,试图杀人放火,制造骚乱。他们选择的地方是普通百姓的聚居地,还有距离府衙附近的一些民宅。 可惜,遇见的是对士绅有充分认知的贾琏,这些暴徒分作数股,刚开始点火,就被遭到连续不断的火力打击,分组的火铳手四面包围,绝大多数暴徒被擒,仅有少数人漏网。 火头也很快被扑灭,并没有制造出太大的骚乱。 此事一出,正与张廷恩对坐议事的岳齐,表情尴尬的无以言表。 真被贾琏说中了,绝对不要高看这些甘于控制地方的士绅的道德底线。 (本章完) 第201章 太配合了,无趣! 现在回过头看看,军管之后都发生了点什么,才会导致城内出现大规模的“暴徒”。 接管军队,接管官仓,控制城门,发布告示,并以军粮设粥棚赈济百姓。 真正触动地方利益的无非就是一件事,宣布以官方市价收购地方粮食,以为军用。 现阶段也仅仅是南阳一城之地,周边各县尚未有任何实际措施。 情况都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找一找如此激烈反应的动机了。 以及,他们哪来的胆子? 现场击毙百余暴徒,并活捉三百余人。 一直不是那么上心的岳齐,此刻也换了一个态度,立刻做出最严格的宵禁对策。 贾琏这边抓紧审问,忙活了一夜,三百余人分开多组审问,天亮时才算弄完。 一大早城门打开,叁骑出城北去,河南地面上非常的不太平,需有人护送信使。 审问结构,涉事暴徒来自城内几个帮派。他们接到的指令都是放火,制造骚乱。 而下达指令的人,分别指向南阳府的几个小吏头目。军方派人去抓的时候,人早跑了。 这次岳齐没手软,直接给把家属全都控制起来,呼啦啦的抓了几百人进行下一步的审问。 南阳府不是没有其他官员,但这些官员每一个都表现的非常无辜。面对质询,无一不以全不知情为由,把个人摘的一干二净。 即便是军管,张廷恩与岳齐这对组合,也无法将人全都抓起来下狱,只能把所有南阳府的属官都叫来,打着开会的旗号,直接关一间屋子里,给吃喝,不许出房间,软禁起来。 “至今尚无明确证据指向本地士绅,南阳袁氏更是干净的像一朵莲花圣母。城中数万百姓生计无着,严格管控的制度不可持久。郧阳方面的军务,拖久了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岳齐说的是实话,也是心里话,他真的不愿意介入地方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 “官仓无粮,随军携带的十日军粮,不可持久。河南本产量之地,地方时肯定是不缺粮食的。难的是如何把粮食弄到手里,总不能硬抢吧?”一夜没睡的张廷恩,眼球布满血丝,忧心忡忡的说着现状。 贾琏站出来道:“二位上官不可沾染污名,我不要紧,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 岳齐惊讶的看着贾琏,旋即苦笑摇头,这厮还真就是不怕得罪人,军中都硬抗自己呢。 张廷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至少从他的认知内,没啥好法子了。一纸告示,以市价收购地方粮食,难道人家真就乖乖的卖给你?真要那样,昨晚上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要不是提前预防了,真就是给打了个闷棍,被浇一头狗血。 “说说你的法子。”张廷恩有点不放心的问一句。 贾琏淡淡道:“昨夜审问时,特意了解过城中粮店分属哪些家族,今日我带兵登门,勒令交出平价粮食以供军需,不交也不要紧,扣一顶通匪的帽子就是了。” 岳齐听的目瞪口呆,惊呼:“你不怕逼反地方么?这些士绅可不是好惹的,你得罪的可不是河南一地的士绅,可能是全天下河南籍的官员。” “天底下最不愿意造反的就是士绅,一群土皇帝,纸老虎罢了。你要跟他做官样文章走流程,他们有的是办法拖死你。再说了,我要粮食,又不是不给钱。有粮食不卖给军方,不是通匪是什么?这些地方士绅把自己摘的干净,我便让他们知道,何谓莫须有。” 贾琏说完之后,张廷恩更加担心了:“你打算从哪一家开始?” “当然是袁家,城中粮店,袁家占了一半。别人杀鸡儆猴,我要杀猴吓唬鸡。”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鸡那个脑仁量,吓唬之后效果很差,很快就忘记了。 张廷恩沉默了很久才道:“这是,也只有你能办了,别人不行。” “南阳地面上的事情,学生可以做,开封那边的事情,只能拜托老师了。” 岳齐不是听的很明白,张廷恩倒是非常清楚贾琏的意思,开封乃巡抚行辕,河南巡抚刘达,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有个响当当的坐师,当今首辅孔照。 伱要说刘达与南阳袁氏沆瀣一气,倒也无可厚非,收钱办事嘛。别的就算了,盟友都不算。御史台,那是方白衣留在朝廷里的余党大本营。 “你且去办事,当务之急,先搞粮食。注意,尽量不要激化矛盾。” 贾琏道:“随机应变吧,我尽量。另外,我需要知府马大人配合行事。” 张廷恩点点头:“自然没问题。”贾琏转向岳齐:“还请将军下一道征粮手令,调后军五百新式火铳手相助。” 岳齐嘴上自然是答应的很干脆,实际上动作也很快,心里只是吐槽:后军一直都听你的,脱裤子放屁,昨晚上也没见你要军令调兵。 南阳知府马大人不甘心做傀儡,奋起一击之后,再也没有退路了,只能死死的抱住张廷恩与贾琏这对师徒的大腿。这话怎么说呢,马大人在南阳府,除了几个随从师爷听自己的,其他人真是不拿知府大人当干部啊。 文臣们希望把皇帝供起来,垂拱而治。南阳士绅们比较直接,物理上的架空知府。 可以这么说,上任第一天,马知府就中招了,办交接的时候,账目上是没问题的,亏空也不过五千两,都属于正常范围之内。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虽曾想他把交接办好后才知道,官仓他们的是空的。你特么的敢信么?账面上是有两万担粮食的。 这事情看似借着乱民围城的理由平仓了,但他真的怕啊。这罪名担着,是要杀头的。 我特么的高高兴兴来上任,钱没捞多少,黑锅背不动了。 深谙官场规则的马知府,甚至不敢对外说,他怕死的不明不白。 杀官是不敢的,暴毙的可能性不小。 好不容易把张廷恩这个块头够大的阁臣盼来了,再不抓住机会,他能蠢死。 作为经验丰富的官僚,马大人精通如何给人扣帽子的方法。 贾琏与之简单的商量之后,一拍即合。衙役们不可信,马大人一个不带,借了五十军卒。 贾琏拿着手令,调集五百火铳手,马大人仪仗在前,贾琏率军在后,直奔袁府。 至袁府,贪生怕死的贾琏并不入内,而是派兵把袁府包围起来。自己则搬把椅子,坐在袁府大门口,等着马大人进去,将袁府的话事人叫出来问话。 没有真凭实据,冲击地方威望乡贤的罪名,还是太大了一点,小身板不太扛的住。 不过话怎么说呢?既然来都来了,心狠手辣一点才能吓唬人嘛。 尤其是马大人在袁府门口受阻的时候,贾琏更是看不下去了。 区区门子,竟然让知府大人等着他去通报。可见日常都是这么个流程。 其实这也没啥,无非是袁府内的人需要准备一下才好出迎,显得正式隆重一点。 这对于要借题发挥的贾琏而言,则是根本不能错过的机会。 “区区家仆,竟敢阻拦朝廷五品大员,袁家好大的威风,来人,拿下这厮,占据大门,无有军令,禁止随意进出。”贾琏一声令下,身后家将如狼似虎,扑上去揪住门子的膀子,一脚踹膝盖窝上,使其跪地。 马大人目瞪口呆之际,贾琏做个手势:“马知府,请吧。” 下意识的昂首挺胸,走几步之后,马知府又微微低头,剧本想好了这是。 袁府当家人袁勇闻讯,惊的跌坐在椅子上,难道事发了? 所谓善财难舍,说的就是袁勇这厮。六十岁的人了,最近趁着乱民围城,几十斤粮食就纳了三个小妾。对于百姓来说,生死攸关的时候,对于南阳袁氏而言,是发财的良机。 大军进城,原本以为是个好机会,派人给岳齐送了一千两银子的程仪,他倒是想给张廷恩送礼,这不是够不上么?至于贾琏,真没放在眼里,一个小娃娃。 现在这个小娃娃带兵包围了袁府的时候,袁勇想起来了,他虽然名勇,实则怂的要死。 “如何事好,如何事好?”坐地的袁勇喃喃自语,管家上前道:“大爷,官兵只是夺了门口,并未入内。知府马大人倒是到了中庭,您是不是见一见?” “嗯?”袁勇快速的从如丧考妣的形态,转换成镇定自若,借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想袁氏尚有几分薄面,待我去打发了马知府。” 至中庭,见马知府一脸焦虑,原地转圈,袁勇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马知府见他便上前急迫道:“袁翁,祸事了。” 袁勇惊的后退几步,不是管家扶着,还能跌一次道:“马大人细细道来。” 马知府道:“官仓无粮,张相震怒,要求地方士绅以平价售粮。张相或许是说说而已,其弟子贾琏国公府出身,行事最是鲁莽,连岳统制都未必放在眼里的狠角。如今他放了狠话,见不到足够粮食,袁府便是通匪,是反贼。” 袁勇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管家镇定的问一句:“请问知府大人,那贾琏真敢如此大胆妄为,不怕天下士绅众口铄金?” 马大人道:“管家可搬一把梯子,站墙头看看,就知道他到底敢不敢?” 管家开始比较较真的,立刻让人搬了梯子过来,爬上院墙顶部看一眼后,直接从梯子上掉下来,如果是家仆接着,怕是要断腿的。 见管家回来,马知府开始加料:“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补充官仓,否则难以平息张相之怒。那贾琏只管讨好张相,袁氏不可做出头鸟啊。需拉上淯阳乐家等一起出力,才好保全袁氏,度过眼下的难关。” 管家立刻道:“马知府所言甚是,袁氏虽有足够的粮食,却不可一家承担。” 马知府顺势道:“如此最好,袁翁不妨辛苦一趟,去门口见一见那厮,也好有个交代。” 袁勇有点迟疑道:“若那厮趁机拿下我,该如何是好?” 马知府无语至极,想以手掩面,管家却只能硬着头皮道:“大爷,外面全是大兵,袁府被围的水泄不通,鸟都飞不出去。” 袁勇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亲切的拉着马知府的手道:“马大人,待会务必请帮忙美言几句,袁氏必有厚报。”马知府面带苦涩道:“尽力而为吧,贾琏那厮做事极为霸道,南方府各位大人,已经被他软禁了,本官能做的不多。” 袁勇跟着马知府来到前院,不见贾琏,赶紧问才知道,那厮在门外。 出门一见贾琏,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就怕这南阳城的人看不到的气势,再看他身后数十人,虎背熊腰,杀气腾腾。顿时惊的四肢瘫软,往地上滑。家仆赶紧扶着,才没坐地上。 贾琏看的清楚,大声道:“把人抬过来。”四个袁氏家仆,抬着袁勇过来,放在地上这厮又要瘫软,管家赶紧扶着,贾琏心里大定,起身后上前,气势十足的举起一份卷宗,直接砸袁勇的脸上:“看看这个再说话。” 袁勇忙不迭的接过,定睛一看,吓的浑身发抖:“无中生有,绝对是无中生有,诽谤啊,诽谤,这是屈打成招,这是栽赃。” 生死关头,袁勇找回了勇气,大声辩解。 贾琏斜着眼睛看他,淡淡道:“非常事情,行非常之事,有暴民口供,坐实袁家通匪的罪名,足矣!”贾琏的口中自然是真实的,只要肯下工夫,不怕拿不到口供。本来口供就是最靠谱的,也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说靠谱,大记忆恢复术可以让人把六岁偷看隔壁洗澡的事情都想起来,说不靠谱,大记忆恢复术足够灵活,可以让受审者增加一些记忆。 “小公爷,袁氏愿出五千担粮食,不,一万担,只求小公爷放过袁氏。” 袁勇脑子已经混沌了,人吓傻了都,就想着能逃过一劫了。 贾琏取出一张纸,递给袁勇:“写借条,签名,按手印。” 袁勇一脸迷茫:“啥借条?” 马知府赶紧补刀:“从官仓借粮食的借条啊。这是给京城袁大人留脸面呢?” 袁勇稀里糊涂的写了借条,签名,按手印,贾琏拿到借条后,在手里抖了抖道:“三日之内,粮食送到官仓,少一粒粮食,袁氏就是通匪的首犯。走,去下一家。” 队伍收兵,去往下一家的时候,马知府还有点不放心道:“那袁氏甘心就范?” 贾琏摸出一份供词递给他道;“适才让他签名的时候,多签了一份供词,还按了手印。” 马知府看一眼供词的内容后,吓的四肢发凉,抖冷,没气。 贾琏还在叹息:“无趣的紧,他真是太配合了。” (本章完) 第202章 好人一生平安 嘴上凡的贾琏,心里完全是另一番心情。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个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人在南阳,只能尽一己之力,他可以什么都不做,最多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良心不安。 (PS:以上不是原文,是改动过的,大) 拿着袁氏的借条和“口供”,贾琏接下来的过程非常的顺利,只要家里开了粮店的士绅,一个都没跑掉,全都要拿一笔粮食出来。 最后时刻,贾琏还特意告诉这些士绅,最好求神拜佛的保佑,粮仓不要失火,否则贾琏一定会把前程和性命搭进去,拉着他们一起去死。 很直白的威胁,每一个士绅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心里直接破防了,这是哪来的酷吏? 明面上没粮食的南阳府治所宛城,士绅们竟然能交出五万担平价粮食,据说就这还不到一半的存粮。具体数字,贾琏也没心思去追究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南阳。 以粮食为工钱,开启了以工代赈,修路,修水利,马知府干劲十足,因为有军队的撑腰,南阳上下捏着鼻子配合,看着自己的粮食被拿来当工钱,这些人还不高搞小动作。 军方盯的太严格了,一旦发现百姓领取的粮食被抢走,现场砍死。 军方代表贾琏表露出了极为残酷的一面,连续处理了近百地方上的不安定因素。 要不是担心太过骇人听闻,贾琏都想竖几根杆子,给这些地痞无赖挂着风干。 短短十日,砍了三百多个城狐社鼠,打家劫舍的好汉的脑袋后,南阳大治! 心思回到军事上之前,京城总算来人了,河南道御史。 此君见了张廷恩后,依着官场礼数见礼,然后开门见山:“京中多有弹劾者,言论不外有二,一者大军盘桓不前,滞留南阳,恐张、岳之辈有畏战之心。二者,河南巡抚上奏弹劾,有酷吏贾琏者,威逼士绅,盘剥地方,致使民不聊生。” 张廷恩对此的回应是:“是啊,既然问题如此严重,为何御史台的总宪不肯亲至?” 河南道御史沉默了,岂止是总宪大人不敢来啊,听说是贾琏在南阳犯了事,一个敢来的都没有,倒霉的我是河南道御史,不来不行啊。 护送御史的人居然是夏守忠,这厮笑嘻嘻的坐一边看戏,等两位文臣之间的交流告一段落了,贾琏也从外面回来了,这厮才主动上前招呼:“小公爷操劳国事,辛苦了。” 因为上的是密奏,所以,承辉帝的态度很重要。要不要彻查南阳的事情,要看上意。 贾琏谢过夏守忠后,对上了河南道御史,这位路大人,语气严厉的问:“京中上百官员弹劾贾大人,内阁责成本官前往调查,不知贾大人有何自辩?” 看着路御史如同发现自己吃了半截苍蝇的表情,贾琏便知道大概的情况了,可以自辩哦。 贾琏看看四周后,上前低声道:“路大人方便的话,我们私下说点事?” 路御史赶紧扭头看看四周,夏守忠在打瞌睡,岳齐直接人都不见了,张廷恩忙着看公文。 “也好!”路御史心里有数了,起身往隔壁的房间去,二人独对时,贾琏摸出一迭口供,递给路御史道:“出了这个门,您一定要保证,没看过这个。” 路御史一听这话,差点就不敢看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飞快的看完了这迭口供,有暴民的,有士绅的,什么袁氏、乐氏,全都乖乖的写了口供。不写不行了,贾琏当面威胁,袁氏已经招供了,你们写了,我可以不追究,要不写呢,只好往大里搞,反正事后我拍拍屁股走了,大不了回去被罢官,反正我是皇亲国戚,不会被砍头。 得到贾琏承诺的是士绅们,被迫就范的结果,就是这一迭口供和借条。 口供的内容非常一致,就是不甘心平价买粮食,收买了地方上的好勇斗狠之徒制造混乱。 多亏没逼着他们承认搬空官仓的事情,不然杀了这些士绅也不会写口供。 看完这一迭东西后,路御史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呆的坐了很久。 早知道这厮很离谱,没想到能离谱成这样。京城那些弹劾贾琏的官员,肯定没想到,他手里捏着这些东西,这还弹劾个屁啊,赶紧洗洗睡吧。 “御史风闻奏事,还请贾大人多多理解。” 干巴巴的解释一句后,路大人无话可说了。贾琏倒是上头了,露出冷峻的眼神:“是啊,御史可以风闻奏事,弹劾在下的不全都是御史吧?在下已经托关系去打听了,看看都有哪位不是御史的大人,上奏弹劾了在下,日后必有回报。” 路大人听着整个人都懵逼了,这么凶残的么?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啊,这厮本来就不是正经的文官路数,他跟你讲个屁的官场规矩。 “同朝为官,和光同尘,要顾全大局啊。贾大人。”路御史只能尽力安抚了。 张廷恩这边,夏守忠也找到了机会,两人单独谈话。 “陛下口谕!”夏守忠一脸肃然,张廷恩朝北拱手:“臣张廷恩听旨。” “郧阳民变乃当务之急,不可节外生枝。另,西域南疆生变,卿当配合岳齐,从速剿灭郧阳民变,尽快回京坐镇户部。” “臣遵旨!”张廷恩再次朝北拱手。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张廷恩只能先忍着。 “以下为陛下闲聊之语,不必尊礼而行。”夏守忠原话复述,张廷恩却依旧不敢怠慢,不肯有丝毫失礼之处。 “朕暂停了独立央行之举,事关重大,只能从长计议。身为老师,好好管管贾琏那厮,离开京城像脱缰的野马,别让他闹出太大的动静,以致物议滔滔。” 夏守忠没说的是,接到密奏后,皇帝连着三天,在元春那里过的夜。 张廷恩听罢叹息道:“没法子,贾琏的出身是天然的靶子。” 夏守忠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是啊,龙禁尉也这样,但凡做了点事情,一准被弹劾。便是啥事情都不做,也要被弹劾,有的是人希望看见龙禁尉被裁撤。” 对此,张廷恩没接话,两人短暂沉默后,贾琏和路御史回来了。 “事情查清楚了,弹劾之事,子虚乌有,本官自会连夜上奏内阁,以全贾大人清白。” 夏守忠笑嘻嘻的招呼贾琏:“小公爷,咱俩私下聊聊?” 贾琏屁股都没坐下呢,只好跟着一起出去,来到之前的房间里。 “陛下口谕!”夏守忠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表情轻松。 “臣贾琏听旨。” “南阳的事情,由龙禁尉接手继续调查,你不要再多生事,以致朝局动荡。” 这句话里的信息含量太大了,贾琏立刻意识到出问题了。 “臣领旨!”朝北拱手后,贾琏立刻压低了声音问:“京城不安?” 夏守忠很想说不该问的别问,想想两人的关系,还是低声道:“王子腾上奏,西域南疆叛乱,战事无法快速终结。朝廷关于军费的问题,又吵了起来。无数官员上奏弹劾王子腾养寇自重,为个人功业置国家大计于不顾。比起弹劾王太尉的折子,小公爷那都是挠痒痒。” 我擦,居然是王子腾分担了火力,难怪皇帝焦头烂额呢。 这个事情一个处置不好,就是一个勋贵离心离德的后果。 “京中勋贵作何反应?”贾琏立刻联想到贾家的两个蠢货。 “贾珍拖着病腿去了北静王府,你说呢?也就是当下的小北静王威望不足。” 贾琏整个人都麻了,我才离开几天啊,这帮人就开始搞串联了。难怪文官集体跳脚,难怪皇帝上火,这要是再来一次勋贵集体逼宫,那不得给皇帝气出毛病来? 这帮孙子是养成路径依赖了么? 我该怎么做? 人在外地的贾琏只能干着急,想来想去,做出了决定:“在下立刻修书一封,拜托夏公派人送回贾家。” 夏守忠露出满意的表情:“来人,笔墨伺候。” 当着夏守忠的面,贾琏连续写了三封信,分别写给贾母、贾赦、贾珍。 写给贾母的还算客气一点,含蓄的表示,管一管贾赦和贾珍,最好给这俩禁足,待贾琏回京再放出去。给贾赦的信客气几句后,直接开大【父亲若看不明白当下朝局,那便在家安心的吃酒作乐。免得儿子人在南阳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给贾珍的信就精彩了,客套话都省了,直接就问:【珍大哥意欲何为,人在南阳的我都听说你身残志坚,拖着伤腿招摇过市。安心在家养伤不好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别一个不小心,再次摔断腿。】 夏守忠在一旁看的清楚,知道贾琏真的急了,说话如此的不客气,直接威胁上了。 什么叫【别一个不小心,再次摔断腿。】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回头我亲自动手给你的腿打断。承辉帝千辛万苦,一点点的剥离太上皇对朝局的影响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结果这帮勋贵又开始串联了。 不用问都知道,其中有戴权的活动的身影。 夏守忠小心翼翼的把贾琏的信收起来,装进一个信封,打了火漆,贾琏还用了印。 信件立刻送出后,夏守忠才算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贾家多亏小公爷的脑子足够清醒!”夏守忠的话真是直白的露骨。 “唉,有的人把祖宗的功劳算在自己的头上了,殊不知,人一走,茶就凉。所谓的旧情,不过是别人拿来装点门面的废话。凡事,还要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 说起来,为了维持贾家的荣华富贵,贾家也算是煞费苦心,使劲扑腾了。实在是后继无人,也只能指望元春了,将来就是做皇亲国戚的美梦。 结果呢,王子腾前脚倒台,元春后脚就没了。元春省亲那段戏,看的人毛骨悚然啊。 如果那是一场实写,而不是幻境,贾家人就不是蠢那么简单了,是特么的都疯了。 路御史这边休息一夜后,次日拜访袁府。 袁勇激动的出迎,一番客气后,路御史问:“所谓口供从何而来?” 差点就没问他,为何如此之蠢,这种东西都能写的么? 袁勇一把眼泪下来了,他还不敢说当时吓糊涂了,中了贾琏的奸计。 只好换个不那么拟人的说法:“您是不知道啊,当时袁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条狗出袁府都被当场射杀。为了全家老小能活命,在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那厮还算厚道,说了离开南阳便烧掉口供,希望他能言出必行吧。” 路御史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凝视良久后,决定不说令人扫兴的话了。 贾琏的保证能信?还不如相信捞女不要钱,舔狗改邪归正,赌徒离开股市。 这玩意捏在手里就是大杀器,换你会说话算数? 路御史对贾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难怪这厮招人恨! 不知道多少人希望他连夜暴毙呢。 话怎么说的,好人活不长,祸害活千年。 做人呢,可以不做恶人,不做坏事,但千万别做好人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好人一定会被枪指着的。好人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坏人的枪口。只要我抛弃道德,就没能能道德绑架我。对待无德之人,陛下放弃幻想,以无德对无德。 说是这么说,生而为人者,还是希望同类好人更多一些,更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皇帝的口谕既然到了,张廷恩和岳齐立刻商议,继续进兵郧阳之事。 贾琏可谓一刻不得清闲,又开始忙碌了。 (本章完) 第203章 埋伏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此言诚哉! 老百姓是最朴素的,也是最能感受到切身利益群体。 有赖于士绅们的造势,贾琏的名声在南阳城可谓【臭不可闻】。 但来百姓不管这些,他们人微言轻,只能在路边默默的看着马背上的贾琏远去。 道路两旁,密密麻麻,携儿带女,用沉默相送的方式,表达自己最深切的情感和不舍。 到底来了多少相送的百姓,贾琏不得而知。 自觉做的还不够多的贾琏,没有下马承受百姓的感激,只是漠然的继续往前。 大军沉默前行,一点窃窃私语都没有,士兵们似乎被沉默中蕴含的力量吓到了。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衣裳破旧的妇人,拉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拦在贾琏的马前,二话不说,妇人拉着两个孩子给贾琏磕头三响,完事一言不发,拉着孩子就走。 受之有愧的贾琏在马背上,抬起袖子遮住脸,以示不敢受全礼。 此情此景,人群中有妇女突然扭头,掩面抽泣。 如同打开了某个按钮,压抑的情绪凶猛的爆发了。 无数百姓跪于道旁,嚎啕大哭!有父老声嘶力竭的嘶吼:“贾恩公,别走,求您了。” 贾琏见状赶紧翻身下马,也不去扶一下跪地的父老,加快脚步往前走,每个人都看见了,这位在士绅口中恶贯满盈的贪官,满脸泪痕,几乎是逃离了现场。 哭声震天,烟尘滚滚! 后军加快速度行军,队伍中的每一个士兵,都挺起了胸膛,高高的抬着下巴。 不要问他们脸上的泪水从何而来,他们也回答不上来。 大军远去,百姓迟迟不肯离开,原地望着道路上的烟尘。 “大人为何不下马谢过百姓?”齐国远与贾琏并行时,问了一句。 “一府百姓存亡寄于一人,此非荣耀,乃耻辱尔。” 贾琏的回答,齐国远听不明白,古往今来,不一直都这样么? 三日后,大军至襄阳城下,沿途依旧是一片破败景象,可见治下遭受兵灾之惨重。 抬头见城头上插的是牛字大旗,前军回报,城中有驻军,不知所部。 再探才知,半月前,樊城守备牛将军,率麾下五百敢死之士,扮做百姓,巧夺城门。 城中贼惊惧如惊弓之鸟,以为朝廷大军追至,故而仓皇逃遁,襄阳被收复。 兵少的牛守备,只好据城而守,等待后援。 城门打开,中军入城,张廷恩见牛守备即问:“湖广援军何在?” “半月前卑职便上报,至今未见回音。” 随军的夏守忠上前一步:“襄阳知府何在?” 牛守备答:“卑职不知!” 夏守忠对张廷恩道:“劳烦张相遣一得力之人,领兵护送咱家去武汉。” 贾琏在一旁看着抽抽,说话就说话,眨眼作甚,为何不直接报我的名字? 张廷恩果然极其配合,扭头对贾琏道:“贾琏,领后军五百精锐,护送夏公,不得有误。” 得,贾琏没想到承辉帝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上前领命之后,贾琏还非常诚恳的建议:“贼以流窜为主,不宜急进,待各省援军至,多路合围,同时以粮救济百姓,绝其源。不如此,难断根源。” 张廷恩道:“知道了,武汉那边,并不轻松,待路上夏公自有交代。” 也不知道夏守忠身上还带着多少任务,反正张廷恩没告诉贾琏。 贾琏:这老师,不要也罢。 张廷恩:我是怕你自觉于天下士绅啊! 西汉的时候,汉武帝一声令下,全国富户都得去给皇帝守陵。 两晋门阀达到巅峰,南北朝剩下的猴版门阀,唐朝时依旧能与皇权斗的不亦乐乎。 从黄巢到五代十国,开启的藩镇割据,武夫当国。 两宋吸取教训,更官府权利是可以触及基层的。一个小吏,都可以让当地普通富户破产。 元朝搞包税制,地方士绅的权利急剧膨胀,形成了皇权不下乡的基础。 明朝的朱元璋呢,为了节省治理成本,搞出了粮长这个变种制度,大诰的存在,客观上找补了一点。问题是没有形成制度,他死之后,民间发生的渠道快速的崩塌,地方士绅与宗族,成为了基层实际的权利掌握者。 没有议价权的底层百姓,注定是被残酷剥削的群体。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为明朝财政续命,事实上也加重了底层百姓的负担。 任何以缓解中央财政为目的的变法,最终都会导致底层百姓的负担加重。 王安石如此,张居正亦然。 究其根源,未能触及根本的同时,执行出了问题,变成了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官绅勾结,大发横财。草民,一次一次的被端上餐桌。 以贾琏的认知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经济做大蛋糕,内部则对外转移矛盾。 当然了,这仅仅是从改良的角度看问题。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的话,现在的人理解不了,没有经济基础和理论基础啊。 经济基础决定了足够大的利益群体,以此产生出理论基础,并被广泛接受后,才会有近现代的变革出现。当然了,欧洲那个养蛊的环境,确实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孟子云:入则无法家佛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诚哉斯言! 没有敌人,那就制造一个敌人,不要总是在内部打转转。 因襄阳知府不战而逃,水师战船或被夺,或被毁。乘船至武汉的已不可行。 出襄阳走山区往武胜关,沿途并不太平。 领军的贾琏战战兢兢,以家将前驱三十里为先导,带上五十辆偏厢车,五百火铳手,犹嫌不足,再带了一百人的炮队,装备了五门弗朗机速射炮。 总之,就是一个刺猬,我不想打人,别人也没想打我,打我就等着被扎一手的血。 主打的就是一个怕死。 夏守忠对此很满意,连连赞赏:“小公爷家学渊源,行军打仗,很有章法。” 好好的跟着大军最安全的贾琏无力吐槽,只是问他:“湖广有变乎?” 夏守忠本不想说,考虑这一路指望这厮护送安全,只好捏着鼻子讲真话。 “此番南下,抓几个人,余者待新总督到任再谈。” 贾琏赶紧闭嘴,不再多问。再问就是不识趣了。 头几天还算顺利,接近武胜关的这一天,突然前方家将策马飞奔而回:“有贼!” 夏守忠立刻翻身下马,不敢在马背上,担心被冷箭射中。 贾琏倒是没着急下马,他得让大家看见他的镇定指挥。 “停车,布阵!”贾琏不紧不慢的发号施令,神机营的五百火铳手和一百炮兵为精锐,有条不紊的布阵备战,倒是三百民夫有点慌张,好在贾琏策马来回,大声喊话,安抚众人,才没有造成慌乱。 道理很简单,你的命能贵的过贾琏? 前锋二十家将很快边打边撤的回来了,无一人损伤,马都没伤着。 张三上前道:“有贼数千劫道,观之阵型混乱,毫无章法,愿率五十家将冲阵破敌。” 贾琏听了眉头乱跳,几千人啊,你就敢冲阵,还要追着人家打是吧? “你率家将游历于外,养精蓄锐,观我旗号。但见红旗,则出击敌侧翼。” 走是不可能走的,也走不掉,毕竟连人带车马的,就这道路情况,根本走不快。 张三的判断是真实可信的,足足半个小时后,才看见贼兵的出现,乱糟糟的,人不少。 手里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菜刀锄头等等。 贾琏手里有单筒望远镜,自然要拿出来观察敌情。 只能说,张三的观察说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应该是没看见。 贼阵中有数百骑士,尽管有马有骡子有驴,但这是机动性的保证。 同时发现,这些人凑在一起,算是有一点章法。 换成以前的贾琏,当然会担心了,现在的贾琏则毫不担心,因为装备的新式火铳,眼前这群贼,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贼阵中为首者,正是吴汉。 此贼洋洋得意的对左右道:“要做官,杀人放火受诏安!那贾琏乃是当朝最得宠的国舅爷,待我擒了他,使人往京师送信,求一个小官换他平安,想来不难。兄弟们已经都发财了,做完这一票买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一个富家翁也不错。” 一干贼人连连称赞老大英明,浑然忘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你狗日的打出了大顺的旗号。 招安是吴汉最近才想到的事情,自南阳城下先走一步,讨回襄阳时,手下还有万余人。奈何南阳城下的不当人,导致吴汉离心离德,当夜便有半数人等逃回郧阳,不跟他混了期间还有头铁的,想要拿了吴汉投诚,被其他人联手灭了。 为此,吴汉看麾下的各路头领,觉得所有人都在心怀鬼胎,要遁走或拿他卖了。 互相猜忌的结果,就是短短三日,陆续又有人离开,带走两千精锐老贼。 吴汉在襄阳惶惶不可终日之际,早没了大顺荣光的想法,牛守备混进襄阳,夜间发起突然袭击,到处点火,制造混乱,吴汉还以为朝廷大军打来了,带上搜刮来的财物逃离时,身边只有五百昔日郧阳带出来的老兄弟。 为安人心,吴汉将所有财物都分给老兄弟,重新鼓舞了士气,顺便也制定了新的发展目标。任何关于大顺的梦想,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烟消云散,当初兵不血刃下襄阳时的豪情壮志,全都不见了。 吴汉探知,国舅爷贾琏带着往武汉公干,这才带上最近裹挟的数千无食百姓设伏,要生擒贾琏,故而由此一战。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普通人,连炮灰都当不合格。 三面伏击的计划就是个笑话,二十余家将都没留下,还搭进去几条人命。 原本不抱希望的吴汉,带着人跑了不要紧,车队留下弄点物资也不错的想法追上来,不料车队未跑,人也没跑,反而结阵备战。 一看人数对比,对面不过千人,带着车马,肯定是押送财物,所以,战兵最多一半,剩下一半是民夫。吴汉心里算了一笔账,手下裹挟的百姓至少七八千,用人头都能堆死对手。关键对手是火铳兵,这玩意吴汉有一定的认知,离开骑兵和步兵的保护,火铳兵的射速慢,待敌近前时,可谓肥肉一块。 贾琏非常无奈的看着对手慢慢的围上来,拖拖拉拉的,至少一个小时,才勉强构成了一个三面合围的阵势,缓缓前压至五百步之外。 贼阵中有一骑至,高举白旗喊话:“尔等被围,从速缴械投降,饶尔等一命。” 贾琏看看距离,五十步之外,对柱子道:“射他!” 柱子摘下弓箭,噌的一声,贼人翻身落马,惊马掉头就跑。 不用火铳是怕吓走对手,弓箭的威慑力没那么大。 吴汉见状大怒道:“敌以火铳为主,压上去就崩!抢了车队人人有肉吃!” 有肉吃的诱惑之下,贼兵缓缓前压,吴汉见前行百步而不见反击,顿觉优势在我。随即率五百老卒压阵,逼着炮灰往前压。 车队以五十辆车构成半圆阵,完全不担心贼人抄后路。道理很简单,这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估计没成功绕后,队伍先七零八落了。 “大人,敌至二百步,可射也。”领兵校尉前来请示,贾琏摇头道:“不可,待敌至百步。” 火铳兵于车阵前列两行,成【品】字的三个方阵。 敌至百步,贾琏下令:“前阵开火!” 与此同时,缓缓而行的贼众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后面的推动前面的,数千贼兵发足冲刺,这就是表现的最有章法的一次。 中军升起一面黑旗,前阵一百火枪手,在敌发起冲击之际,纷纷开火。 普通的,身体健康的人跑一百米,大概要多少时间?按照好点的算,十三秒吧。 一群饭都吃不饱的,走路都费劲的百姓,跑一百米要多久呢? 时间是前阵两轮齐射后,贼至五十步,前阵后退,露出身后的车阵,还有明晃晃的炮口。 两轮齐射,贼兵伤亡不算太大,但是对于阵前的百姓而言,每一个身边中弹的人发出的惨叫声,都是恐惧的放大器。眼看阵型有点绷不住,不少人迟疑时,前阵官兵居然退了。 贼众大喜,鼓噪而上,嘶吼着:“吃肉!” (本章完) 第204章 私吞财物 火光,烟雾,震耳欲聋的响声。五十步,冷兵器,霰弹。 五门弗朗机,在二百米的正面,打出五个扇面。除了射程之外,弗朗机炮表现完美,输出了成吨的伤害。这种放弃射程的小口径火炮,本就是为了冷兵器近战时杀伤而保留。但凡对面手里有一门六磅炮,弗朗机炮都没有太大的发挥余地。 贼群如狂风扫过的麦田,成片的倒下。 硝烟和血腥两种刺鼻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刺激的人脑皮发麻,肾上腺素疯狂的溢出。 炮声之后,枪声再起,这个距离的线膛枪,弹无虚发。 雨点一般的枪声接上,五百支线膛枪,打出了一道五十米的停止线。 贼人不是不害怕,而是前面的人害怕了,却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冲。 当刺鼻的味道进入每个人的脑袋中时,从中的盲动被驱散了。 贼兵的阵脚松动,如雪崩一般不可收拾的溃散。 放下望远镜的贾琏扭头吩咐:“升红旗!” 一面红旗在车阵中升起,藏于侧翼的张三看的清楚,翻身上马:“出击!” 从胜利在望到崩溃的时间太短了,吴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全军便不受控制的哭爹喊娘往回跑,手下的老贼抽刀相向,连砍了十几个人,依旧没能压住溃散的势头,马队更是直接被人群冲散了。 吴汉气急败坏的努力收拢队伍时,侧翼的山谷之中杀出一队骑兵。 缓步小跑,匀速跑,短距离高速冲击。 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吴汉根本没有时间整顿好队形,仅有五十人的马队就杀到近前。 但见这批悍卒,人人在马背上射的好箭,三轮骑射后,面对彻底散乱的贼兵,放下弓箭,抽刀冲阵。擒贼先擒王,直奔吴汉而来。 此刻的车阵中,火铳手已经上了枪刺,拍着线列阵,端着刺刀前压,不给贼兵喘息之机。 一个人在动摇的时候,面临更大的压力,往往直接崩溃了。 恐惧压倒了一切,阵前再无一个敢直面的贼兵,纷纷掉头就跑。 乱军之中,五十家将以张三为首,一往无前,直奔老贼阵中。 吴汉见大势已去,只得调转马头跑路,不料一箭射来,正中肩部。 吴汉魂飞魄散,以刀插马股,抱紧马脖子,不顾一切狂奔。 随从五百老贼也作鸟兽散! 只因吴汉身着戏服,在人群中很是耀眼,张三等家将自然紧追不舍。 初时距离越拉越大,依旧不肯放弃,渐渐的马力优势发挥,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追了半个时辰,前方山谷有村落一个。 贼首逃入村内,追至村口,见疲马路倒哀鸣,张三反而不着急了,勒马停步,抬手到:“三人一组,进村搜,一定要抓到贼首。” 村落内并无一人,房屋也多被毁,唯余一砖瓦房,这是村里地主的房子,没有被破坏。 搜索无果,就剩下地主的砖瓦房没搜查了,张三对众人道:“贼有伤,无马,定在村中。马识途,受伤后狂奔,定奔来路,再看遍地黄白之物,此村为贼人的临时巢穴,昨夜宿于此。” 家将们先包围了砖瓦房,再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门,待近前欲破门时,侧门后闪出两人,以弩欲射。当先家将及时举盾,夺夺两声,挡住弩箭。 只能说贼人经验不足,如果藏于屋内床后偷袭,定能有所斩获。 不给贼人再射的机会,三家将冲上前,偷袭贼人丢下弩便跑。 “穷寇莫追,四面已围,他们跑不掉。”张三及时提醒,以免不必要的伤亡。 已有神射家将登上屋顶,俯瞰屋内,贼若动,无所遁形。 此屋内有吴汉留下的亲信五人,还有十余个年轻妇人。 此刻的主屋内,吴汉已经拔掉箭头包扎好伤口,裸着肩膀喝了一口烈酒,一脸凶悍道:“兄弟跟着个我,好吃的吃了,好玩的玩了,大户人家细皮嫩肉的妇人也X了。这辈子值了。” 五名亲信面色惶恐,谁也不想死不是。 吴汉看一眼角落里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妇人们,眼神里闪过一道凌厉,正欲发话时,但闻紧闭的门口“轰”的一声,木屑碎片四散。 敌暗我明,张三才不会硬冲呢,随身带了小公爷假公济私少量制造的掷弹,绑在一起挂在门上,点着引线。别看是颗粒火药,五枚装药量都在一斤的手榴弹,爆炸威力很强了,区区木门,仅能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 门口三贼触不及防,直接被轰死,吴汉正对大门,满身满脸的木屑扎了遍。 余下两贼,惊而后窜,从窗外跳出,刚落地,高处两箭至,一中面门,一中颈部,贼不能支,应声倒地。 阵前已再无一贼身影,地上躺着的或死或伤,哀嚎不断。 一直躲在车阵中的夏守忠来了精神,大声喝令:“没工夫救治伤员,送他们一程。” 火铳兵不可能追的太远,贾琏也没有让他们追击过甚,视线中不见贼人,鸣金收兵。 这种烈度的战争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贾琏而言,却是第一次。 我明明选了文臣路线,为何又回到带兵的路子上呢? 军功对于内侍而言,简直就是天官赐福一般。大周朝无军功不封。 文官累死累活,到老了也只能回老家,做一个乡绅,法理上的封地不存在的,食邑也不用想。你看贾家就知道了,食邑在关外,每年五千两银子打底。想想尤二姐在京城被贾琏包养,每月所需不过五两银子,就知道白银的购买力了。 鹌鹑一般的民夫被驱赶出车阵,他们负责清理战场,毕竟在道路上呢,不清理干净,有碍观瞻。这些民夫也不白干的,衣服鞋子,不论新旧,民夫一概都要,还有受伤的牲口,能换一顿肉吃的。 已经在尸体上搜罗一遍的火铳兵负责警戒,他们倒是没私藏财物,毕竟贾琏有军令,缴获集中分配,违者斩。都知道这位爷看重纪律,无人敢违反。 稀稀拉拉缴获的财物不多,也就是百余两银子,黄金不过七八两,这一仗对于火铳兵而言亏了。只能盼着贾大人请功的时候,多要点银子回来大家分一分,至于升官,没人去想。 打这种仗你还想升官,做梦呢?能升官的机会在西域,轮不到他们。 见一家将策马奔回,贾琏悬着的心放下了,家将们虽勇悍,人数还是太少了点。 “可有伤亡?”不待家将开口,贾琏先问一句。 前来的家将面色动容,单膝跪下:“回小公爷,无人伤亡,张管事让小的带个信,发现贼巢,费一番手脚后已经解决,贼首吴汉被擒,缴获物资无算。” 一旁夏守忠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目露贪色,眼珠子一直在转,想着如何蹭军功。 贾琏当然清楚,夏守忠就是来盯着自己的,估计是被搞怕了。承辉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有基层工作的经验,还上过战阵,能不知道地上士绅是啥玩意么? 知道归知道,你也没啥好法子。只要不造反,地方官不上奏,皇帝也拿他们没法子。 士绅是朝廷机-器的根基,同时也是朝廷的掘墓人。一点一点的将朝廷的大厦挖的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塌,重来一遍。古往今来,一次一次的重复,后人从不改过。 人性如此,换你在上面,你能与底层共情么? 没有话语权的弱势群体,没有发声渠道,受了冤屈要不忍着,要不爆发,血溅五步。 公平与正义,是人类社会群体意志,公道自在人心,一件案子,官府怎么判,不等于社会群体能接受。亡故民意的一时之快,最终会被民意掀起的滔天巨浪吞噬。 贾琏扭头对夏守忠道:“夏公,贼首被擒,意外之喜也。此战,夏公坐镇中军,谈笑自若,鼓舞士气,当居首功。” 还是想看看,这厮能有多不要脸。 夏守忠听了面色涨红,竟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缓和呼吸,凑近了低声道:“小公爷,您心里有气,咱家是晓得的,奈何咱家不过是圣人家奴。这样吧,首功归家将,咱家混个次功即可。”说这话的夏守忠心里很没底,毕竟刚才他躲在车后,身边还有龙禁尉簇拥。 贾琏也不想逼他太甚,想了想道:“你我皆此功,缴获财物,黄金你我二一添作五,白银便不要去分了,众将士均分如何?” 公平也是有限度的,贾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公平。夏守忠这边的次功,肯定是要给一个的,不把这厮的毛捋顺了,将来注定麻烦不断。 金银之类的东西,夏守忠还不知道有多少,暂时并不在意。 听贾琏的安排,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以后大家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话说,一起上过战场后,贾琏和夏守忠之间确实亲近多了,很多隔阂神奇的消失了,夏守忠言语间,也没那么多避忌。 将这里交给夏守忠负责,贾琏带上三百民夫与十几辆大车去接应张三。 走了小两个小时,才到地方,张三出迎,看到战果的贾琏傻眼了。 地主家的八间砖瓦房,其中有两个屋子里堆满了装着金银的箱子,还有大量的丝绸锦缎,粮仓内堆满了粮食。这些都还好处理,难的是十几个颇有姿色的妇人,丢下她们不管,她们注定死路一条。带上她们,鬼知道传出去会变成怎样的故事。 “东西太多了,反倒不好处置,这样,你带着三十人留下,丝绸锦缎粮食一律撞车送回,白银装一车,作为此战犒赏,另外取黄金百两给我带走。” 黄金白银,当然是要私吞的,不可能傻乎乎的全部交出去,凭什么啊。 张三应了一声,贾琏又道:“问问家将,有没有缺老婆的,想纳妾的也行,自己去里面挑一个。回头悄悄的带回去,别让外人看见了。记住了,人带回去一定要善待,若有虐待者,小心我的板子打下来。” 贾琏没提分钱的事情,家将们也知道,贾琏的大方程度是贾府的主子们中最豪横的。 没人不想要钱,家将们也想要,问题是,家将们仅仅有钱是不够的,有钱还要有持有钱的能力和地位。一个人很有钱,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和社会地位的时候,钱可能是催命符。 (PS:很想散发一下,怕被禁,只好闭嘴。有人说这书私货太多,要我说全是私货。突然想到赵长鹏的案子,没有别的意思。四个月的刑期,如果真进去了,怕他死在里面。等后续吧,感觉他凶多吉少,毕竟是自由世界,被自杀太正常了。) 忙活到晚上九点多,贾琏才带着人回到车队,夏守忠早就安排人找地方宿营了,就这情况,肯定不能继续上路了。 见贾琏拉回来那么多东西,夏守忠顿时大喜,眼珠子又开始转悠了。 贾琏没着急吃饭休息,而是先把他拉一边,递给他一个包袱。 夏守忠接过手,手里狠狠的一沉,顿时面露喜色道:“这多不好意思。” “金子,一人一半。还有不少古董字画,我私吞了,留下几个人慢慢的运走。”贾琏极为随意的语气(不知为何,用的是小沈阳的语气说的金子。),夏守忠点点头:“合理!”当然合理啊,不能白忙活啊。 火铳手每人分银五十两,龙禁尉也一样,民夫每人十两银子,军官按百两,二百两,五百两三个等级分。消息传出,营地内欢声雷动。 贾琏总算是有时间坐下来吃点东西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两个馍馍,一点一点的掰碎了,丢在汤里,西里呼噜的吃下去,秋意渐浓的夜晚,浑身暖和了许多。 夏守忠来到对面坐下道:“武昌那边,无论看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表态,有人送礼伱就收着,千万别客气。你不收,别人不会谢谢你,还会担心你使坏,落井下石。” 贾琏点点头:“那不能客气,有钱为何不要?” 夏守忠露出放心的表情,拍拍贾琏的肩膀道:“圣人看重你,要珍惜。” 贾琏笑了笑没说话,表示明白。 实际上贾琏心里吐槽:“我不收,你也不好收对吧?还暗示我,别什么都跟皇帝说。你个死太监,算了,以后大家是一条船上的,我就不搞事了。” (本章完) 第205章 湖北官员心善 戒备森严的武胜关前聚集了大量难民,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有妇孺苦苦哀求守军放她们过去,找一条生路。 但守军却表现或冷漠的看着百姓等死,粗暴的推倒哀求的妇孺,又或一脸猥琐的笑着,伸手揩油,真可谓丑态百出。 关上守将见烟尘滚滚,立刻大声喊:“有贼至,闭关!” 马背上的贾琏见关下百姓的临时营地密密麻麻,对身边的夏守忠道:“湖北的官老爷们真是心善啊,见不得难民。民变一年有余,奏折上竟从不提难民之事,更不提赈济。如今一见才明白,原来不让难民过武胜关,那便是没有难民,这些妇孺饿死光,也省得赈济了。” 夏守忠听罢脸都白了:“小祖宗,别闹事了。” 贾琏听了冷笑道:“江山社稷是陛下的,不让我管,说两句还不行?” 看清楚来的是官兵,城下还能动的难民纷纷挣扎着离大路远一点,然而,依旧有遍地饿的走不动的百姓躺在原地,毫无光泽的眼珠对着天空,等待最后一口气息断绝。 也许这些百姓的心目中,外地来的官兵才是最可怕的。 “缴获的粮食还剩下多少,全都在这撒出去吧,也算夏公为陛下做点事情。” 贾琏不动声色的提醒一句,夏守忠听了顿时明白,点点头道:“此为圣人积功德!” 天有二日,这就是承辉帝面临的最大问题,这个问题只要存在,就很难施展手脚。 夏守忠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自然是有机会一定要宣扬皇帝的影响力。 什么叫皇帝的影响力,当然是天下官员的拥戴。什么,百姓?有它们什么事。 武胜关守将看清楚旗号,开关出城来迎,马背上的贾琏没着急下马,而是冷着脸道:“这位将军见旗号而开关,就不怕我们是乱军假扮的?湖北的大人们把武胜关交给你,也算是有识人之明了。” 还没来得及通报姓名的守将,顿时脸都白了,紧张的浑身僵硬,表情恐惧的看着贾琏。 夏守忠看不下去了,翻身下马,上前说话:“咱家是龙禁尉镇守太监夏守忠,奉圣人旨意南下办事,这位是四省招讨大臣张相麾下军法从事贾琏,荣国府嫡孙。” 嗯,张廷恩的官方称谓为四省招讨大臣,名义上的鄂豫皖陕四省官军的总指挥。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那是因为地方上的汇报太吓人了,襄阳城丢了,南阳被围了。 朕就是地方官的嘴,骗人的鬼。招讨大军下来一试就知道,所谓的乱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经打,无非就是地方官太过无能,才导致的地方糜烂。 守将连忙跪下道:“末将武胜关守备关鑫,见过小公爷,见过夏公。” 已经下马的贾琏听到这句,顿时脸色一变:“武胜关乃重镇,此地参将何在?” 武胜关为军事要地,一旦有事,堵住武胜关,即可堵住南下武汉三镇的道路。这地方最低也要放一个参将级别的将领,相当于一省副总兵。就湖北本地而言,一般武胜关守将由副总兵担任。日常的武胜关只要有两个守备的兵力,也就是两千人。 贾琏一眼望去,武胜关上的守军,一千人都未必能凑齐。 守备关鑫顿时满头冷汗,当着夏守忠的面,一个字都不敢乱说的。 看着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夏守忠回头瞪一眼贾琏,温和的笑道:“湖北地方的军务机密,不好说就不要说了。吩咐你的人,准备足够的大锅和柴火,咱家运气不错,路遇贼首吴汉,一战擒之,缴获一批粮食,借点家伙给难民熬点粥吃。” 没有为难武胜关的守将,心头憋着一团火的贾琏忍的难受,很快就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衙门内,关鑫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两位大爷,他就是个小泥鳅,如果可以希望没有见到这两位。可惜他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奉承着。不是不想抱大腿,差距太大了,要看运气的。 差距不大的上级拉拢下级,那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京城来的贾琏和夏守忠,竭力讨好之下,能记住你的名字,将来见面还能想起来,那就是万幸了。 “我出去走走。”贾琏呆着憋闷,起身出了衙门,夏守忠赶紧让人跟上,免得这位爷搞事。他本人实在太累了,坐下就不想动了。 一道武胜关,内外两个世界,一边是末日,一边宁静如世外桃源。 道边的一处宅子内,冲出一个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边走边系腰带,身后还跟着十几号衣帽歪斜,满嘴酒气的狗腿子。一看就是刚从趴体里出来的。 “该死,竟然有人来施粥,问过本大爷没有?”这人大摇大摆的从贾琏的面前冲过去,身后的狗腿子紧跟,竟然没有人正眼看一眼贾琏这群人。 “竟然有人敢来抢您的买卖,不就是与巡抚大人作对么?” 贾琏听到这两句对话,还没反应过来,这群人走远了。 “柱子,听清楚了么?”贾琏回头问一句,柱子确定的点点头,并重复了一遍。 跟着贾琏的龙禁尉头目脸都绿了,掉头就往武胜关衙门跑。 不敢拦这位爷,怕给直接给打一顿,你都没地方伸冤。更怕被记仇,一辈子的事情。 越是了解贾琏的越怕他,动不动跟人不死不休,谁不怕啊? 话说这位爷在龙禁尉的眼里还算不错的,平时挺好说话,也不惹事,就怕他遇见看不下去的事情,那一准是要闹出点动静的。 中年男子冲到关外,揪住一个守军头目的领子,指着正在卸下的粮食往架起的锅里倒,大声喝问:“谁让这么干的?把人叫来。” 一身青衫的贾琏正好跟上来了,不怀好意,笑眯眯的上前:“是小生让人做的,这位有何见教?”中年男子一看贾琏,正欲发作,见他身后有十几个彪悍的随从,顿时换了一张笑脸,凑近了低声道:“在下湖北巡抚于大人家里的管事于福,您哪位?” 这是个聪明人啊,贾琏倒是不后悔带着家将吓着人家了,毕竟安全第一嘛。 考虑到承辉帝的压力,贾琏依旧忍着没发作:“家里做点粮食买卖,这不难民太多,看不下去了,拿出点粮食,积点阴德。” “嗨,您糊涂啊,如今粮食是抢手货,你看看那些妇孺,一碗粥就能换一个小姑娘,带回去养几个月,教点规矩,最差也能卖五两银子。您是买卖人,不用我教您如何挣钱,是吧?” 中年胖子还是很小心,即便是便衣,贾琏的气度也太过少见了,至少他没见过。 贾琏实在是不愿意听夏守忠唠叨,叹息道:“你啊,赶紧回去吧,别跟着碍事。” 主人还算聪明,架不住狗腿子里有喜欢拍马屁的。 从众中冲出来一个狗腿子,脸上酒未醒的模样,指着贾琏的鼻子道:“小子,识趣的赶紧把粮食送上,我家于大爷饶你一命。” 丢下一桌子酒菜的夏守忠匆忙赶到,一看没闹出事情来,本已经放心了,不料意外从意料不到的地方杀出来。眼见那狗腿子抬手指着贾琏的鼻子,这厮还能忍的话,别混了! “说伱是狗,都玷污了狗的清名!”贾琏倒是没生气,反而挺高兴,这不就来机会了么? 五步之外的夏守忠喊了一嗓子:“慢着!” 贾琏回头不忍心的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身边的柱子已经冲出去,余者纷纷跟上。 但见柱子一手勾住骂人的走狗的脖子,往下一扯,膝盖顶下巴上,喀拉一声,下巴骨碎了。就这伤,基本算死定了。 于福吓傻了,这帮人真是太凶残了!上来就奔着要人性命。 夏守忠原地跺脚,叫到:“苦也!”无奈的上前来,一边吃瓜,一边想着该如何善后。 无论如何,这位爷动了手,就只能让他先把气给出了,然后再谈其他。 守备关鑫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的跟在夏守忠身后,心道:“多亏我小心谨慎!” 家将们收拾这帮地皮无赖,可谓秋风扫落叶。 都知道贾琏心气不顺,下手格外的重。无辜不无辜的,谁还顾得上。 这群人欺负百姓时耀武扬威,对上专业人士,没有一合之敌。就算是跑,那也是跑不过,被追上后,打断一条腿,死狗一样的拖回来。 贾琏闻到奇怪的味道,看一眼对面的于福,脚下一摊液体,缓缓的四溢。这厮口中低声喃喃:“有内侍,祸事了!” 十几个狗腿子被打翻,全都丢在一堆,死活暂且勿论,捂着鼻子的贾琏嫌弃的看一眼于福,回头对夏守忠道:“夏公,我气出了,先走了。对了,别影响施粥,谁碰谁死。” 夏守忠闻言大喜过望,万幸万幸,这位小爷还没任性到底,惦记着圣人的忧心。 湖北的于巡抚,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一方大员,借此事收其心,为圣人所用,倒也不坏。 说起来承辉帝挺惨的,这一类在两位君主跟前不带立场的大臣是大多数,说的好听一点是中立,说的难听一点是墙头草,或者待价而沽。 湖北巡抚的请罪折子没少上,也没见承辉帝收拾他,不就是顾忌着还有个太上皇么? 法理上承辉帝处置湖北巡抚,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难的是皇帝一旦这么做了,更多的官员就会认为他苛刻下属,态度上就会变化。千万别小看这些地方官员,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太上皇借题发挥,京城的各方力量也会态度生变的。 一个搞不好没准承辉帝就会暴毙了! 投鼠忌器,难啊! 夏守忠目送贾琏走远,看都没看那群在地上唉哟惨叫的狗腿子,上前时抬手扇了扇风,忍着臭味对于福道:“回去洗干净,换一身衣服,咱家在衙门等你。” 转过头回到衙门,得知贾琏吩咐人准备热水要洗澡,这才放心了下来。 担心出事的夏守忠,也不休息了,直接到关门外面看着施粥。 城外百姓得知是陛下派人来施粥赈济,纷纷朝北磕头,感谢陛下的活命之恩。 有守军和龙禁尉维持秩序,砍了几个插队的无赖后,施粥进行的非常顺利,就是费点时间,大锅熬粥煮了一夜,天明时分,才算基本过了一遍,也不多,一人一小碗米粥。 不给多,是怕饿久了,吃太多会出人命。 当夜的夏守忠见到了于福,这厮总算是回过神了,把自己弄干净后,将一尊费尽心思弄到的金佛带上,本是要孝敬巡抚老母的礼物,如今算是借花献佛了。 “夏公,此物重三斤四两,纯金打造。还望笑纳,小公爷那边也有一份礼物备着,您方便的时候带个话,小的好登门赔罪。都怪下面的人不懂事!坏了小公爷行善的心。” 于福很会说话,夏守忠是不关心百姓死活的,他在意的是皇帝那边的需要。 “你是个机灵的,会办事的,如今湖广的格局,圣人很不高兴。你家大人的请罪折子,圣人一直压着,就是盼着他能将功补过。” 于福听了立刻顺着杆子道:“我家主人一定会跪谢圣恩,小的这便连夜回武昌,告知主人这一喜讯。”夏守忠抬手道:“施粥还要继续,咱家带来的粮食撑不了多久,关外施粥,关门也要开着,让那些还能动的百姓,过关有一条生路,你那生意,还是停了。那位小爷可以不动于大人,但收拾你却不回有任何手软。” “多谢夏公活命之恩,小的回去一定另外奉上厚礼。所需粮食,在下也会准备运来。只是这施粥,要持续多久?” 再听不懂,于福就真的该死了。 夏守忠满意的点点头:“一个月吧,只要开关放人,差不多一个月也该走完了。” 心疼归心疼,一条命留下了。于福赶紧答应,表示这就回去照办。 湖北巡抚于人杰闻讯,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龙禁尉镇守掌印夏守忠悄悄南下,喜的是于福会办事,探明了陛下的态度,至于筹粮赈济的事情,于人杰肯定不会花自己的一分钱,他有的是路子搞到粮食。 如今的朝廷属于强势期,地方士绅要是配合,于人杰就是父母官,要是不配合,事关个人前途命运的时刻,于人杰也不介意做一个酷吏。 (本章完) 第206章 武昌行 第206章武昌行 武昌,码头上官员汇聚,夏守忠暴露了行程后,自然整个湖广官场都知道了。 湖北巡抚于人杰派人一路护送,恨不得当爹给夏守忠供起来,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整天就琢磨着搞钱,开始做点有利于形象的事情了,尽管他的形象一直不怎么样。 居中而站的自然是湖广总督韩宗,这位总督大人的形象非常憔悴。 根本克制不住的打哈欠,无精打采的很没总督的威严。 他自己在乎不在乎,没人知道,反正现场的湖北官员,没有一个主动去找他说话的。 托这个时代的福,带着车队和囚车的队伍,从武胜关到汉口走了三天。 过江非常的麻烦,又是半天的时间! 站在船头的贾琏浮想联翩,忍不住吟诗一首:“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夏守忠刚准备叫好,却听了个寂寞,悻悻道:“小公爷果真是状元之才,此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这是阴阳怪气的意思,长江上架桥,你清醒一点。 贾琏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场景,思维不在一条道上呢。 船靠岸,登岸,贾琏对任何人都是一张冷脸,表情也极为生硬。 贾琏一脸的无奈,这厮太坏气氛了。 贾琏不是圣人,也没有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气概。 “江上风浪大,夏公还是进舱内休息吧。”混熟之后,贾琏也不遮掩嫌弃的兴趣了。 夏守忠读书不多,知道自己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左右他知道,贾琏没有看不上自己的意思。若是旁的文臣,最多就是微微一笑,故作高深,不会有情绪表达。哪像贾琏,毫不掩饰。就像对一个很普通的熟人,谈不上朋友,但也谈不上轻视,就是平等的。 夏守忠完全GET不到贾琏的意思,两人也算是鸡同鸭讲了。 夏守忠觉得贾琏很像那个朋友,总是嫌弃自己,却又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很自然的扶一下,又或战场上的贾琏,一个人在马背上指挥,把自己挡在身后。 人有七情六欲,总归是要有情感寄托的。 咽气之前,那厮拉着夏守忠的手,艰难道:“命贱,一定要活下去。” 但人这一辈子,既然无法躺平,那就做点事情吧,做人凭良心就是了。 真不是他不懂人情世故,实在是湖北官场这个烂泥坑,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粘住了。 这个总是嫌弃自己,却又总把吃的藏起来,悄悄给自己的好友,夏守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年的仇早就报了,行刑的太监管事连个坟头都没有,丢在了乱葬岗。那位朋友,也只留下了一个衣冠冢,不是夏守忠不想立坟头,当年他地位低贱,出不去,只能收好衣物,后来有机会出宫了,补了一个衣冠冢。 满怀情绪无处诉说的贾琏,只能自娱自乐的高歌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没有人能理解贾琏的无奈,书读的多了,自然知道,自己来的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个历史的偶然。大周这种情况,才是人类社会的常态。 太监就没有几个大气的,除非一些被读书人洗脑忘记立场的,比如王安。 这种感觉,夏守忠在别的文官身上从未有过,别的官员客气,那是因为害怕等情绪。 “看个屁,这么远我能看的清么?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不想解释的贾琏,看着滔滔江水,抬手一指对岸码头上等待的人群道:“看啊,一场大戏准备就绪,敢问夏公,粉墨登场,当一个主角的感想如何?” 这次夏守忠能有点正常反应了,鼓掌喝道:“词极好,曲也不差,状元公大才。” 江风猎猎,吹动衣袂长发,走到舱门口的夏守忠看了一眼贾琏的背影,觉得找到感觉了:“原来如此,这些读书人就是酸,这是拿自个当仙人哩。好看是真好看!” 这一路夏守忠没少被贾琏嫌弃,但却丝毫没有记恨的意思。反倒是想起来刚进宫那会,有个很好的朋友,两人之间也是互相嫌弃,最后那厮犯了点小错,被打死了。 好在大家误会了贾琏,觉得他好好的战场建功的机会,被夏守忠拽到武昌来,心里气不顺,不是不能理解。再听夏守忠洋洋得意的指着囚车吹嘘自己如何镇定于战场时,大家又找到了答案。摊上这事情,换你能气顺? 生人勿进的贾琏,看着夏守忠的表演,再看看韩宗,闻到他身上一股臭味时,顿时恶心的不行。这味道记忆太深刻了,王仁给他送福寿膏的时候,刺激的差点没打喷嚏。 再看韩宗的脸色,贾琏心道:“难怪了。这厮现在整天就想着腾云驾雾,哪有别的心思。” 至总督行辕,韩宗立刻借口要出恭,丢下夏守忠去了后院,留下于人杰安顿贵客。 这一去就是一个小时,待韩宗再次出现时,衣服换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身上一股浓重檀香味,架不住贾琏鼻子尖,韩宗开口说话时,还是嗅到了一丝隐约的刺鼻味道。 夏守忠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没搭理韩宗的客套,语气粗暴道:“时间不早,众官员还在大堂等着呢。”韩宗楞了一下,还是很有风度的请夏守忠出去,脸上的惶恐还是一闪而过了。 大堂之上,三司、本地知府等官员十几人都在等着。 夏守忠出来之后,大声喝问:“襄阳知府何在?” 人群中出来一个面色惊恐的官员:“卑职襄阳知府……。” “拿了!”夏守忠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声喝断,龙禁尉冲上去三个,两人夹住他,一人以核桃堵嘴,免得他聒噪,随即打落官帽,拔掉官服。 拖下去一个之后,现场顿时气氛降至零下。 “湖北总兵何在?”夏守忠再问,一名武将叹息一声,缓缓站出来。 夏守忠却没有下令拿人,而是开口问:“圣人让咱家问你,奏报上所言可有真凭实据?” 湖北总兵脸上一楞,随即面露喜色道:“有,有的,卑职早就派人送老家去藏好了。” 夏守忠点点头:“立刻取来证据,如不属实,人头落地,夷三族。” 湖北总地朝北,连连磕头:“臣叩谢圣恩!” 旁观的贾琏,算是见识到龙禁尉掌印的威风。 待湖北总兵退下,夏守忠又道:“圣人口谕!” 众人皆跪,夏守忠需抬双手:“都起来,不必行大礼。” 待众人站起后,夏守忠才道:“朕知湖北官员各有难处,还望众卿体量朕的难处。今大军南下,众卿当竭力配合,将功补过,如大功告成,朕心甚慰。如再有官员因私而误围剿大局,定斩不饶。” 现场官员顿时再次集体跪下,有激动的官员甚至连连磕头,大声嚎哭:“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臣定当知耻而后勇,如不能做到,自裁以谢天下。” 贾琏瞄了一眼这厮的官服,还是个从三品的斯文禽兽。 众人庆幸逃过一劫时,夏守忠又道:“郧阳知府为乱贼所杀,然其行至地方糜烂祸国殃民,其亡乃咎由自取,革为庶民,追回文字。其家人流岭南,二十年内,三族不得为官。旨意已经去了其家!” 众人还没起来呢,喜悦的气息再次被冲散了。 这出戏的起承转合,可谓精彩至极。贾琏看的连连点头,差点叫一声“好”。 是夜,总督行辕内,韩宗总算是有机会与夏守忠面谈了。 韩宗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有何明喻?” 夏守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请调京师吧。” 韩宗先是一喜,随即又面露忧色问:“可否告知,去哪个衙门?” 夏守忠再也忍不住了,面带怒色问:“圣人心思,岂可猜度?你不要命,咱家还要。” 被呵斥之后的韩宗悻悻道:“如不请调呢?” 夏守忠无比厌恶的看着他道:“你可以试一试,圣人的耐心,不多了。帝师那点情分,不多了。做人也好,做官也罢,要讲良心。” 一个太监讲良心,实在是讽刺的可以。 韩宗一脸失望的看看边上坐着的贾琏问:“贾大人有擒贼之功,回京可望再进一步。” 贾琏默默的起身,默默的走人,一个字也不想对他说。 如此不给面子的做法,韩宗顿时一脸哭丧,呆呆的坐着,自言自语,不知道说的啥。 夏守忠也不耐烦的起身,跟着贾琏一起去了客房。 留下韩总一个人在原地呆呆的坐着,丝毫不关心他在想啥。 承辉帝还是重情分的,给韩总留了最后一点情面。 上一次圣旨斥责后,韩宗依旧毫无作为,这才是承辉帝最破防的地方。 至客房,夏守忠尾随而至道:“小公爷,你若不走,我也要走了。” 贾琏无言以对,你要走早走了,不过是惦记着皇帝对韩宗还有一丝丝的情分在。 这厮做人,真是谨小慎微到了极点,也不怪,宫里那种环境,放屁都要找个没人的角落。 “不早了,夏公赶紧休息吧。还要等上喻,明日可以好好玩玩。” 贾琏东拉西扯的,夏守忠知道他不想谈,还是坐下道:“咱家得谢谢你,拿了贼首之功,陛下名正言顺的踢走戴权,扶正杂家了。龙禁尉那一摊子,今后有事,伱带个话。” 比起裘世安和戴权,夏守忠虽然极度的贪婪,但特么的还是有人味的。 另外两条,真就是两条活生生的忠犬。 “在下谢过夏公了,多亏这趟是您来,不然在下真压不住火。适才韩总不情不愿的,实在是总督一方的油水太厚了,他舍不得。” 如此一说,夏守忠倒是上心道:“此君在两江任上,那也没少捞啊,难不成还不满足?” “回京闲置,落差太大呗。你没闻出他身上的味道?刚从码头回来,迫不及待的去过瘾了。有这个毛病在,再多的银子也不够他造的。如今这福寿膏的价格,那可真不便宜。” 夏守忠惊的站起道:“怎么,他吸上了?” 贾琏点点头,夏守忠又惊又怒:“狗贼!”然后欲言又止,贾琏默默的想,韩宗回不到京师了,为了皇帝的颜面,不死也要被自杀。 如此也好,这种人做总督,危害巨大。 这也是贾琏把事情说出来的原因,承辉帝极为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个事实。 次日,精神抖擞的于人杰来拜访兼请辞,口气极为恭敬道:“卑职今日前往襄阳,不知夏公可有话要卑职带过去?” 夏守忠叹息一声道:“咱家身不由己,得在武昌等着上喻,不能陪于大人上阵杀敌了。” 这么不谦虚的话,于人杰听了也不惜放下身段吹捧:“夏公皇命在身,惜不能见夏公英武之姿,深以为憾!” 贾琏在一旁,手里抓着茶杯,手背上青筋绽露,忍的实在难受,起身道:“在下出恭!” 望着贾琏急急忙忙的走人,于人杰还对着背影吹捧:“状元公仙人之姿!” 贾琏脚下一个绊算,差点扑倒,踉跄好几步。 八百里加急忽至已然是半个月后,上喻至武昌,贼首吴汉,不必押送回京,就地斩首,以免节外生枝。另有旨意鼓励贾琏曰:卿少而勇悍,镇定破贼,朕心甚慰。然郧阳地方犹不能平,当再接再厉,阵前建功。 休息了半个月的贾琏,再次渡江北上襄阳,此地为四省招讨行辕。 这一趟贾琏快马加鞭,五日即到。见到张廷恩时,见他脸色憔悴,鬓角白发多了一些。 “恩师,何至于此?”贾琏惊的上前追问,张廷恩叹息道:“贼虽弱,却狡如狐,散入山中,终不能速战速决。我心甚忧!恐负圣恩!” 贾琏听了这才放心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陛下不会怪你的。” 张廷恩摇摇头:“陛下不怪,我怪自己尔。可有对策,速速讲来。” 贾琏沉吟片刻道:“待我看了军报再谈。” 张廷恩直接推给他一叠:“看吧。” 身为文官的张廷恩,倒是不怕死,但是打仗这种事情,哪里是不怕死就行的。再就是郧阳这个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大军不在,贼四处活动,猖獗至极。大军至,贼遁入山中,以小股活动,四处游击,防不胜防。 贾琏看了战报,岳齐这个指挥官,干的真不怎么地,没少吃被偷袭的亏,折损了好几百人了。简直不忍直视! 第207章 实地看看 第207章实地看看 只是在襄阳看战报,自然无法体会前线的情况。 看完之后的贾琏抬头对张廷恩道:“恩师,学生决定,立刻出发去郧阳,实地看看情况。” 张廷恩立刻制止:“不行,太冒险了。你出了事情,我没法交代。” 贾琏道:“恩师,打仗是要死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学生在这看看文字,就敢对前线指手画脚,那不是草菅人命么?必须要亲自去看看实际情况,要说经验丰富,我总不能比岳齐更丰富吧?人家多年的老行伍都吃了那么大的亏,我凭什么?” 主要是战报上写的太简单了,某月,某日,某日,林间行军遇袭,死XX,伤XX。 没有去过现场的人,看的一头雾水。张廷恩拗不过贾琏,还是点头让他去了。当然还是搞了个军法处的整顿军纪的说法,免得下面的人有意见。毕竟贾琏年轻呢。 贾琏不是劳模,甚至很懒,但这不是抱大腿么?只能说,命运多舛。 贾琏也不是傻大胆,明知有风险,依旧敢于前往。他依仗的是贾家这帮家将。 这帮人在战场上,完全是另外一个形态。 非要找一个说法,这个时代的特种兵吧。好像战场上就没有能让他们为难的事情。 这才是贾琏对岳齐最为不满的地方,一路上贾琏在后军坚持喝开水,不怕麻烦,效果显着。也曾建议,但岳齐表示知道,并未强制执行。 北方的士兵到了南方,中医讲水土不服,从西医的角度看,就是微生物不一样。 张廷恩采纳了这个建议,主要是贾家的家学渊源太过唬人了,不然这厮护送夏守忠走一趟武汉,半道就上能遇见并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吴汉。 贾琏在战报中,也看到了非战斗减员的伤亡,这才是大头呢,小两千人生病倒下了。 夜间行军风险太大,只带了二十家将和三百火铳兵的贾琏,当然不会冒险。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喝开水,可以大大的降低水土不服的概率。 贾琏的军事经验来自影视剧和一些文学作品,此外全无。 王法?要我给你现编一个么?官方认证的哦,名字就叫做反包皮佬法如何? 已经是晚秋了! 马不停蹄的出发,午后出发,走出去三十里就天色渐黑了。 大路边行找个视线好的高处宿营,对面就是一个废弃的驿站,房屋早烧光了,一片残垣断壁。即便没烧,贾琏也不敢在那宿营。地势平坦靠近水源是优点,缺点也很明显,方便对手观察,更方便偷袭。 这让贾琏不禁去想,当初练出这帮家将的贾代善,是个何等的人物。 找几个没啥背景的士绅,先抓打牢里关起来,然后再跟他谈。树几个典型之后,地方上的士绅都老实了。其实可以学孙传庭,就是贾琏怕麻烦,直接扣帽子多省事啊。 在一个政治为主体的时代,有权利不灵活运用,按部就班的做事,有你白忙活的。 这些经验放到战场上去实践,跟送死没区别。影视剧的做法,是为了视觉冲击。跟打仗那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不懂军事不要紧,贾琏也没想着去指挥战斗,他去一趟了解情况,总结经验,把问题找出来,集体想法子解决。这叫诸葛亮会。 从战报看,大军伤亡主要来自袭击。讲道理,贾琏能理解,但接受不了,为了加速围剿,不惜伤亡士兵为代价。习惯在草原上作战的岳齐,到了南方的山林之间,吃亏是必然的。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立法的,居然还要走流程,到两院去溜达一圈,还要总统签字。 临行之前,贾琏再次建议张廷恩,以四省招讨的名义发文,强制推行这个举措。并派人去各处监督执行,你也可以不执行,但后果自负。 张廷恩没法上前线,不是因为他怕事,实在是后勤压力太大了,没他坐镇根本玩不转,本地的官员还算是好点,从士绅们手里想买点平价粮食,比杀他们父母还难的。真是善财难舍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家里的那点三瓜俩枣的。难怪这些人能积累出万贯家私。 虽然说人多嘴杂,贾琏抓总,自然能博采众长,就怕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 为此,张廷恩用上了贾琏的办法,你可以不卖平价粮食,那我就可以扣【通贼】的帽子。 只能说,鱿鱼是懂冠冕堂皇的。 扎营前后就两个小时才完事,贾琏一点都不马虎,不大的营地,栅栏,壕沟,全都有。而且贾琏不是站着看,他也一起干活了,就是手不给力,没一会就起水泡了,被当兵的求他赶紧走,别给大家添乱。 无奈的贾琏只好宣布,每人赏银一两,回襄阳就兑现。 别的长官开空头支票,当兵的心里大概是犯嘀咕的,会不会是骗人干活的。 但贾琏不一样,言出必行,他说发银子,那是一钱都不少的发下来了。 这个时代的军队非常好带,饱食、足饷,基本就没太大的问题了。当兵的有充分的自觉,他们不希望这样的好长官被调走。 晚一点大家围着篝火吃饭的时候,当兵聊天时,又提到了饷银的事情。 “听说了么?前军和中军的弟兄们,拿的七成饷。” “废话,这又不是啥新鲜事。” “咋地,你还有更新鲜的?” “倒也不算新鲜,吃空饷而已。前军还好点,中军缺了两成的人。” “确实不新鲜,这还是战时补充了兵源,在京城时都是吃五成空饷,还有吃七成的。” “你说的是京营,边军要打仗的,不敢吃这么狠,我听说最多吃三成。” 在营地间悄悄四处看看,查遗补缺的贾琏听了一耳朵,倒也没发作。 军队吃空饷在这个年代真太常见了,见怪不怪了。后来的人玩的才花呢,单位里有人领工资,这个人却从没出现过。本质都是一样的,花样不同罢了。公家的钱嘛。 当然了,这还是比较讲究的,毕竟正经事没耽误不是。更离谱的都有! 其实贾琏回头看看身后的家将,就知道吃空饷是有根源的,毕竟这样的精锐,养一个是真的要给吃肉的。人不吃肉,哪来的力气打仗?古代的猛将都差不多一个样子,挺着一个大肚子,人高马大的,身大力不亏是前提。 长贾琏这样的,上战场差不多就是去送。 进入全火器时代,情况才发生了改观。两者天差地别,冷兵器时代刀兵相见,那真就是力气活。训练一个近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与训练一个火枪手,完全是两个概念。 弓箭手没个三年练不出来,火枪兵一个月搞定。 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的原因,就是武器的进化所致。 “情况如何?”贾琏看见了岗哨,特意问一句。 明哨朝暗处做个手势,得到三声斑鸠鸣叫的回应:“一切正常。” 看书多就这点好,贾琏坚持下,所有岗哨都是三人一组,一明两暗。 明哨配新式火铳,暗哨配刀和手铳,理由也很简单,不求一枪打死人,但求动静大。 夜半,贾琏刚睡下,还没躺结实呢,突然砰砰两声在前,又一声砰在后。 和衣而卧的贾琏瞬间弹起,冲出帐篷。夜袭和营啸是连在一起的两个词。 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追求的就是对手的自乱阵脚。 冲出帐篷的贾琏,二话不说,夺过家将手里的火把举着,同时吩咐:“大声喊,贾琏在此!”身边贾家立刻扯开嗓子就喊,众士兵混乱之间,听到喊声,顿时有了主心骨,心也不慌了,按照日常的训练,拿起武器,寻找上官,准备战斗。 营地内的混乱还没起来就平息了,突袭贼兵立刻陷入了包围之中,成了活靶子。 砰砰砰,火铳开火声音此起彼伏。 前后短短的十分钟,枪声就平息了,黑暗中很难看的更远点,贾琏又站在营地正中,手里举着火把被大家当镇定剂。自然是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知道贼人夜袭,被暗哨发现。 “大人,贼人退了。可需追击。”家将来报。 贾琏本着谨慎负责的态度道:“去几个人,看看到底发生了啥情况,我在这等着。” “是,小的这就去。” “注意安全!”贾琏强调了一下。 坐在原地的贾琏,头一夜就享受到了叫醒服务,总算体会了一番什么叫敌驻我扰! 不过半个时辰的前后,家将返回汇报:“贼人来的不多,就十几个人的样子,带着引火物,应该是打算放火。多亏西边角落里的暗哨发现,及时开火,贼人被发现后不退反进,遭遇排枪,留下十一具尸体,跑了。小的看他们的虎口与手心全是老茧,应是做矿工的。” 如何分辨不用的老茧,贾琏表示我不造啊,所以,相信家将就没错。 “增加哨位,继续休息。” 短暂的折腾后,士兵们继续休息,睡前的小故事,自然是围绕贾琏来进行的。 大概意思,当时人都是懵的,听到喊声看一眼,贾大人举着火把,跟神一样的。当时心里就稳了,我命贱,不值钱,战死了贾大人不会亏了烧埋银子。 抚恤金是文明社会的说法,这个年代就叫烧埋银子。 为啥这么叫,很简单,尸体不易保存,烧成灰带回家,这叫魂归故里。 当兵的要求真不高,平时能吃饱,饷银不缺,打仗的时候当官的不跑,烧埋银子能发给家属,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千万不要高看了人的品德,就这一仗打完了,那些吃空饷的人,先到兵部去领一轮烧埋银子,再回到军队中,继续在花名册上当兵。 什么新闻上报道,银行被抢了一个亿,劫匪看完新闻目瞪口呆,我明明才抢了一百万。 这都是比较运气的,有机会趁机顺水推舟,那些没机会的,干脆就火龙烧仓。 (PS:不提了,担心又要被审核!) 有的人上战场的胆子是没有的,但你让他配合作弊分钱的胆子一定有,还很大。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天亮了。 胡乱的拿凉水冲了冲脸,漱口之后,贾琏带上家将出了营地,奔着靠近山林的角落去。这里就是昨夜暗哨发现夜袭的地方。正规军之所以叫正规军,就是打正面的情况下,装备训练都是有保证的。一群不久前还是矿工、农民的文盲,怎么打的过呢? 当然这是正常的情况下,不正常的情况另当别论。 其实吧,这个社会一直不正常,正常是一种偶然。 就是因为缺公平正义的正常社会,人们才会孜孜不倦的去追求。 有的人性子比较刚烈,所以得不到正义时,会采取他认为有效的行动。 嗯,这也是不正常的。 大家都不正常,扯平了! 我说的是灯塔国抓学生,伱们别瞎猜啊,迟到的叠甲! “可惜,没抓到活口,不知道是哪一支乱民。”贾琏表示了遗憾。 没错,现在的郧阳不是以前了,以前吴汉名气最大,其他的乱七八糟的贼头几十上百,盘踞在各个山头上,几百号人就能称巨匪了。 这不是没人,实在是没粮食,养不活。至于明末那种情况,其实是比较少见的。小冰河期,自然灾害频繁,官府没钱赈济,就算给钱了,到基层的过程中层层漂没,落到灾民手里的东西,可能就是一碗粥,甚至连这碗粥都没有。 靠天吃饭的时代就是这样,有灾情,赈济不及时,那是一定会出事的。人都活不下去了,不造反能干啥?古往今来的造反,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没活路了! 但凡吃糠咽菜能活下去,谁愿意造反? 那些欺压你的人,就是依仗着他知道,你不会造反。你让一次,他就会一直继续。 至于校园里的小畜生,都说畜生了,那不算人。 经验丰富的家将很快将情况做了总结,应该昨夜来的不下二十人,五十步前后被发现,大概是依仗着个人勇武,打算强行接近放火,没曾想这支官兵不一样,及时发现,及时开火。一通枪声后,倒下一半人,吓的赶紧跑路,钢刀这么要紧的武器都丢了好几把。 第208章 绅不聊生 第208章绅不聊生 遭遇夜袭后,贾琏变得越发的谨慎,每日行军不求快,但求稳。 郧阳府山多林多,道路两旁的树砍的差不多了,灌木丛却长势喜人。 白天还好点,晚上怎么办?要知道,当下郧阳最大的一股叛军是矿工的底子,会玩轰! 这玩意除了硫磺不好弄,其他的完全可以就地取材。鬼知道这快两年的时间,到底攒了多少家当,能轰多少回? 足足走了五日,贾琏才看到郧阳府城。看见城头上官军的旗帜,贾琏放心的同时也更为愤怒,这一路走量,竟然没有遇到官军,别的不说,这里乱了一年多,生产早就停了,当兵的吃什么,没吃的怎么打仗?后勤这帮人该杀啊!岳齐也有问题,竟不派兵护粮道。 贾琏倒是带了一些粮食,但仅仅够这几百人吃半个月的,也就是说,十天后他也断粮了。 见了岳齐,贾琏才知道误会了。 “吴汉就擒后,贼遁入山中,粮道走白河口。” 哎呀,大意了,白愤怒了。实在是自己忽略了,粮道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走陆路。如同南北朝时,高欢与宇文泰之间,围绕着黄河粮道的关键点,一个筑城,就给水道堵上了,另一个只能想想法子搞过去,双方来回的拉扯。 “官兵军纪如何?招抚效果如何?”贾琏问的很直接,毕竟代表的是张廷恩。 “此地长期存在匪患,不能根绝。官兵经常遇袭,情绪暴躁,很难克制。按照张相制定的策略,乱民只要下山,既往不咎。就目前来看,效果不佳,一共也没几个人下山。” 提到这厮,岳齐咬牙切齿道:“此贼乃落地秀才,读过几本书。因为县学的廪米没有发下来,他去问了一下教喻,却被开除县学。一怒之下,上了山做贼。此贼和姓徐的不一样,他上山早几年,趁着民变的机会,手下几十号人壮大到近千人。徐头目那边还会种地,此贼的手下,只会抢劫,不事生产。” 岳齐还拿出了一个方略给贾琏看,大意就是各省官兵四面围堵,严禁物资进山。并称:“吴汉被擒后,贼势已散,不足为虑。我等上奏陛下,讲明原因,陛下不会再催,只是围堵的话,需要的官兵不多,万余人足以,各地官府的压力也会变小很多。再者,根据山地特点,训练一支习惯在山区作战的小股部队,日常训练熟悉地形,到时候以小股对小股,反而能有奇效。”这份方略看下来,岳齐还是有东西的,很快就适应了战场需要。 贾琏说起路上的夜袭,岳齐顿时了然:“此丁达木那一伙贼人,此贼善用火攻。南下官兵,十天前,就被此贼夜间放火烧了一次,死了三个,伤了一百多。” 然后又调转方向,去打徐头目,这厮有固定的山寨,目标明确嘛。结果自然是损兵折将,徐头目根据地形,弄了很多炸点,堆满鹅卵石,盖上土掩饰为土包,谁会注意呢?结果自然是靠近了就轰的一声。 好家伙,没做过牢的不好意思做造反头子是吧? 张廷恩看罢,立刻八百里加急,转送京师,并附上个人意见。 直接被炸死的不多,但伤的太多了。等打到山寨下面才发现,别说人了,鬼都没一个,早就跑了,气的岳齐放了一把火。十天前,岳齐去打丁达木,这一路上真是艰辛,陷阱无数,可谓五花八门,伤亡不大,就是疲惫不堪,顺利的占据了山寨,夜里睡觉火烧起来了。 乱民中,最彪悍的一伙头目姓徐,本是矿工,只因矿上扣了工钱而反抗,却被抓进牢里。后来被乱民从牢里救出,因之素有威望,推为首领。 果然,万万不可小看古人,人家的专业领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置喙的领域。 这个建议,真就是背叛了立场,文官的立场,很遭恨的。 休息了一夜,贾琏表示要去实地看看,岳齐死活给他拦着,绝对不能去。已经进入十月了,天干物燥的,一把火烧起来,跑都没地方跑。现阶段只能以官兵把守各路要点,堵住进山的道路,以四面围堵,八面张网之策,才能尽量的减少损失,最终消灭贼人。 言下之意,要不是地方官员不当人,也不会有郧阳民变。如今这个策略,一旦官府混蛋的话,山高皇帝远的郧阳,谁知道他收了多少租子装自己的口袋里?所以,龙禁尉派人在地方设点,监督官员吧。这帮读圣贤书的人,可都不是啥好鸟,皇帝一个看不到,他们就能折腾的民怨沸腾。 岳齐听了倒是没意见,毕竟现在的郧阳府,只有官兵在,当官的全跑了,最近的官员在白河口,远一点在襄阳。比如湖北巡抚于人杰,就赖在襄阳,每天去拍张廷恩的马屁。 两人一番商议后,制定了文武策略,快船顺汉水而下至襄阳。 岳齐一开始就是针对这些小股贼人,结果伤了几十个人,毛都没找到一根。 这仗打的叫一个窝囊,但岳齐还没法在军报上说的太细,不是用不起笔墨,因为丢人啊。 也就是说,目前一共两支造反的队伍最难弄,其他的零星散落,百十号人的队伍,不足为患。基本上是官兵去扫荡,他们就躲山沟里,你走了,他又回来了。 这就是张廷恩出征后最大的感受,得加强监督了,苛政猛于虎啊。文官不靠谱,那就上特务吧。反正就得有人盯着他们,不然这帮官员能把朝廷折腾散架。 随着岳齐的讲述,亲身经历的贾琏能听懂他的意思了。郧阳这地方山多,离开官道就会被袭击。官道还算安全的原因,大军砍树的结果。 “军事上应该没问题,但这仗关键在于地方治理上。只要百姓能有口吃的,都不会起来造反。我建议,派人统计无主土地,一律充公,租给百姓,一年免税,三年免租。只要百姓下山种地,发种子农具。再派干员一人坐镇郧阳,可期三年平此地。” 【此策,难在地方官员选派,如用人不当,恐遭反噬。臣冒天下之大不韪,请各县设督邮。此职只有调查上报的权利。】 这就好比严嵩和徐阶,两人都是首辅,都是贪官污吏。只因为严嵩对嘉靖惟命是从,徐阶该顶还是要顶一下的,前者在读书人心目中,就是背叛了立场,所以后来的人从史料于民间的戏曲中,看到的就是严嵩是贪官,是奸贼,徐阶嘛,甚至还有美名哩。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可以说,张廷恩表示如果需要,我可以明奏的话,真就是把自己丢出去,不顾身后名了。 贾琏人在郧阳,当然不知道具体情况,最近他倒是没怎么打仗了,也没上实地考察,就是在城里乡村之间到处游荡。带着家将们,像一个出游的书生,遇见百姓就聊几句。 岳齐对此很满意,只要别来捣乱就行。至于安全问题,他真拦不住了,派兵护送被撵回来了。只能赶紧通知张廷恩,管管你的学生吧。 三日之后,岳齐接到了张廷恩的回信,【百姓冬日无食充饥,为免生变,令贾琏为赈济大使,效仿南阳旧策,以工代赈。】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湖北很就是产粮大省,附近的河南也是。只要风调雨顺,这两个省真不会缺粮食。去年这两个省都是好年景,粮食是不缺的。 相反的是,粮食价格居高不下,是人祸。 张廷恩以招讨使的身份,发布了一道公文给各省,严令地方打击粮商囤积居奇,价格只要高出去年同期的一半以上,先罚款,如不改,再抓人。 公文一发,四省顿时骂声一片。张廷恩可不惯着他们,直接再发一道公文:现在是招讨使的公文,如果不从,那下来的就是龙禁尉了。 地方官员顿时都安生了,宁愿少挣点,也不愿意龙禁尉下来。 这些官员都知道张廷恩是啥人,他真的做的出来。一些活的久的老人,想到当年各县都有所谓的督邮时的场景吧。本朝太祖制定政策,一大半都在太上皇年间给废掉了。 别看这些官员动不动要恢复祖制,呵呵呵呵,谁愿意身边有眼睛总盯着呢? 京城,承辉帝拿到了张廷恩的奏折后,震撼了一夜没怎么好睡。 这不比贾琏站在宫门外说一句“不敢惜身”震撼的多了么? 不过贾琏给出的对策,一旦在郧阳实行了,也是很遭地方士绅仇恨的。 什么叫无主土地呢?法理上,全国的土地都是皇帝的,实际上除了几个皇庄,皇帝能说了算的土地比例很少。郧阳正在平乱,官府一张嘴,说你是无主的,你就是无主的。 官员当然很爽了,将来去当县令和知府的官员,都得给贾琏磕一个。 但这条策略,一旦用不好的话,士绅也是要闹翻天的。 到时候,这帮人不造反,就是单纯地不停的弹劾,都能把贾琏淹死在口水的。皇帝要不要替他抗住压力呢?毕竟这个口子一开,今后天下官员都有例子了。到时候,地方上没有民乱的话,当地官员都敢主动制造民乱了。 真不能高看这帮官员的节操,他们基本就没这玩意。 这么讲吧,勒索百姓,哪有勒索士绅来的爽呢? 承辉帝面临的压力不仅仅来自郧阳,还有两江。孙化贞在两江,闹出的动静一点都不比湖广这边的小。苏州知府被抓,松江知府被抓,太仓等地四个县令更干脆,直接斩了。 苏州地方上的士绅鼓动百姓闹事,孙化贞直接派兵镇压,一口气抓了三百多欠税过千两的士绅。各地大牢都不够用了。孙化贞就一个要求,欠税必须缴清,不然就抓人。 金陵地方上还算稳定,当地最大的权贵,自然是甄家。 孙化贞到金陵,见都不带见甄家人的。但凡这家人求见,一律挡驾。 来的次数多了,孙化贞让师爷去见了一面,当面训斥:甄家欠的亏空,不下百万两,想着如何还了没有?一句话给甄家老大气的面色发紫,当即掉头就走,转头就组织人弹劾孙化贞。老孙头是真的硬啊,特意让人买了一口薄棺材,就放在行辕内,特意放了话,今天死今天埋,不带等后天的。 至于画外音,孙化贞要真死在金陵,承辉帝那是真有借口对在两江大开杀戒了。 据说,现在外面的商人,有生意都不做了,京营官兵买不到菜。 这个节骨眼善上,林如海跳了出来,组织盐丁,从扬州运咸菜到金陵、苏州、松江,大张旗鼓的,并要勒令林家人在苏州,不得与官府作对,否则大义灭亲。林家的大门,前脚被人用鸡蛋和烂菜叶埋了,后脚官兵就出动,又抓了百十号士绅。 孙化贞的态度很坚决,我不针对平民百姓,就针对江南士绅。来吧,我就不信了。当年,蒙古人来了你们都跪的如此干脆,本朝得位之正,还能怕你们这些杂碎? 江北巡抚上奏称:孙相于两江一日,民不聊生。 承辉帝批了一句:绅不聊生,试问阁下,江北秋税何时运抵京师? 贾琏人在武汉的时候,正是事情闹的最大的那会,偏偏贾琏走了,消息才到武汉。等贾琏到了郧阳,这地方的消息更为滞后。 最终贾琏知道时,很生气的骂娘了:“阉贼,竟不告知实情。” 按惯例,承辉帝开内阁会议,内阁人又少了一个,先说了贾琏的建议,这厮皮厚耐操,也是出名的混蛋,所以先拿他吸引火力。 三位内阁大臣全都跳了起来,李清愤怒的表示,此暴政也。梁道远则痛心疾首,但行此策,天下必乱。孔照则表示,朝廷本有官田,为何要动这番心思呢? 什么无主土地,冠冕堂皇的,你骗鬼呢。 一旦批准了,整个郧阳的土地,但凡是块上田,都能给你变成无主的。那地方在打仗呢,消失个把士绅,那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坚决堵住这个口子,一点缝隙都不能开。 承辉帝早有预料,所以一脸担忧的表示:“朕也觉得不可,郧阳民变,非天灾,实人祸也。一个月前,龙禁尉去了江西,江朝宗怕是已经被锁拿进京的途中了。” 气氛,陡然一冷,三位阁臣瞬间情绪恢复了稳定。 第209章 组合拳 第209章组合拳 背叛立场是一件很苦难的事情,不是谁都是张廷恩、孙化贞,不得不说,这个民族每当遇到严重问题时,总是会有一些人站出来,试图只手擎天,挽狂澜于既倒。 这些人只问是非,不问个人得失,图的是对国家有利。 这一类人做的事情,注定要一定程度的伤害到既得利益者。 受限于历史认知,这一类人做的事情,往往并不触及问题的根本,他们的目的也仅仅限于为改良。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类改良的效果,中晚唐的改良给唐朝续命一百年。 这一类人的结局往往不好,因为天下人并不感谢他们。 所以,身为普通人,屁股一定要坐正, 人在古代,想快活一下,都是力气活。动动手就能爽几个小时的事情,想都别想。 内阁会议很快达成了妥协,内阁大臣们不妥协不行,因为承辉帝要恢复太祖的祖制,重启督邮。后来据不知名的知情人士透露,首辅孔照直接跪下,哀求皇帝,重启重启督邮。 尽管大周朝的督邮不是汉朝那种,仅仅就是个只有知情权和上报,还是个隐藏的职务。也就是说,太祖搞的督邮,属于亲军,私兵,不在朝廷体系内。 这种大家族养出来的闺女,在没有暴露出政治倾向之前,是真的相处愉快。 所以,养廉银这玩意,被后来人吹高薪养廉,人家工资本来就比你高,过的比你好,你一个屁民,跟着叫好?你是不是傻?指望一个官僚多拿点俸禄之后就不压榨你?睡醒没有? 一个朝廷想要长治久安,必须维护社会底层的利益。 内阁散会后,三位阁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就令承辉帝心情愉悦。 元春进宫走太妃的关系,在太妃跟前待了一段时间,过给了皇后。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县令打个折扣,一万两总要有的吧? 一万两是个啥概念,普通京城百姓,五口小康之家,月用不过二两。 三位内阁大臣意外的团结起来了,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反复拉扯。其中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地方官员,不可使之权利过大。三个阁臣都坚持这个态度,也不说为何要坚持,这就耐人寻味了。都是从基层干起来的,能不知道一个县令或一任知府,一旦不做人是个啥形态?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竭力阻止,难受的是身为群体一员,不能抖自己的老底。 尽管拼命的打补丁了,依旧于事无补,这个口子还是开了。 最近承辉帝养成了一个习惯,心情好的时候去元春处,心情不好,更要去。 不是每个总统,都叫阿连德。 这个阶层的基数最大,遍地干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张角、黄巢、李自成。 运气不好的,这个官僚还是你选出来的,出任何问题,他直接无责,拍拍屁股走了。 东西方这点上是不同的,西方人在一块面包五十万马克的时候,求上帝给他们一个美术生。反鱿鱼意识法出来之后,美术生的幽灵又在西方世界的上空飘荡了。 如果还不明白,一个正七品官的俸禄,禄米不算,每年一百二十两银子。 堵别人的嘴巴这种事情,怎么想到的呢?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该蠢到做这个事情。 收买,只能是一时之策。 也就是太上皇这个不争气的,为了稳定皇权,别人PUA几句,就不断的砍太祖留下的政策。并以国库之银,收买官员和权贵。殊不知,这帮人的胃口,没有尽头。 遇见一个有钱之后就任性的皇帝,是不是重启督邮,还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言归正传,最终上喻的内容如下,郧阳属于特例,日后若重启此策,皇命、内阁公文,缺一不可。眼看皇帝要重启督邮了,士绅暂时就顾不上了。 刘慈欣格言: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就这,还是清官啊。 随着元春地位的水涨船高,最近宫里不少人靠了过来的同时,太妃那边的人走的也勤。 宫外有靠山,手里有银子之后,没必要行险的元春把自身的摆的很正。 每次见到承辉帝,都会主动提到近期与太妃那边的谁见了面,说了点啥。 承辉帝每次都默默的听,不打断这种二五仔的行为。 聪慧的元春早就看清楚了,在承辉帝跟前,最大得宠就是你得有利用价值。 贾元春的价值何在?如果她本身有价值,那也就剩下一个身体。 从她“受宠”的第一次开始,元春就已经看明白了,贾琏代表着贾家的立场,她就必须端正立场。至于太妃那边,我一个女人,还能怎么地? 通过自身来影响贾琏乃至整个贾家,在元春看来太过荒唐,毫无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做好本职工作,让皇帝乘兴而来,尽兴而回。 而且元春对周皇后那边的态度,日渐亲近,没事就过去走走,陪着周皇后说说话。 嘴上啥都不说的承辉帝,对元春很满意,对贾琏也很满意。 这厮虽然喜欢搞事惹麻烦,但每次总能挠在承辉帝的痒处。 老子看这帮士绅不爽已经很久了,尤其是两江那帮欠钱是大爷的士绅。 联想到以前贾琏提过的建议,在商税上做文章,承辉帝打算搞一下商税试行,针对茶叶、瓷器、丝绸三样产品,加征出口税。 这就是皇帝这种生物,别人都是鼓励出口,他倒好,反过来了,你出口越多,我就要加税越多。等政策出来了,伱看两江、江西、福建、两广的商人闹不闹。 当然现在只是想想,没具体去做。 郧阳的官府体系实际上已经崩溃了,官员倒是好办一点,难的是吏。 一个基层官府,做事主要靠吏,你们想象一下,一个县有正规编制的人不到五个。 朱元璋玩的比较极端,搞了个极端的户籍制度。 也就是说,你父亲是杀猪的,你大概率也要去杀猪了。你是军户出身,如果不能科举翻身,一辈子就是军户了。最惨的就是那些贱籍,真就是只能一个行业做一辈子。 这种世袭的籍贯政策,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有极大的危害。好处嘛,就一个,节省成本。 只能说,小农出身的朱元璋 生产力 元朝的旧制度,催生出一个缝合怪。 大周朝基本继承了明朝的户籍制度,你没看错,就是这么东西, 郧阳府的小吏,死的死,跑的跑,想做事情真就是找不到人啊。 贾琏开启了以工代赈,从修桥铺路入手,组织度更高的士兵代替了吏的作用。同时对外张榜,本人暂行郧阳知府的权利,招募人手做事,一旦录用,有XX好处。要求,本地人,男性,熟悉情况,识字。 真就是挺惨的,因为识字只能放在最后。 大周朝的识字率挺感人的,郧阳府的识字率,看着眼泪都下来了。 在郧阳地面上流窜了十几天,才找到两个读书人帮忙抄写。就这还不是不想跑,而是没跑了。民变的时候,这俩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也没逃过乱贼抓人。 跟着去一趟南阳府,以为是人才,被乱贼头目带着跑了,回到郧阳后,趁着熟悉地形,这哥俩跑路了。京营来了,这可不是地方上那帮只会祸害百姓,不会打仗的混蛋! 无主土地的事情,贾琏主打一个先干起来再说。别管这田谁家的,只要没人打理,都是无主土地。那些逃难的郧阳士绅,怎么都没想到,贾琏能如此的缺德。 带着人统计了一番之后,贾琏很满意,郧阳府各地的土地,六成都是无主的! 很快上喻下来了,贾琏拿到之后,主动请缨,这活我先干起来,等朝廷派员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张廷恩特意把贾琏叫去襄阳,谈了整整一夜。 担心,真的担心。毕竟这事情是第一次。以前是官田对外租,百姓被盘剥的不敢种官田。现在是把别人的土地变成官田。没人监管的话,太可怕了。 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觉得,后果这个东西,一时半会看不到,眼下这一招对于剿贼大计有利,先不管了。 考虑三年后还要交税,贾琏把官田地租定在三成。本来想订一个一成五的,没想到被两位新来的读书人苦苦哀求,万万不可。道理很简单,一个招人恨,一个百姓觉得你傻。 贾琏也觉得步子太大会扯到蛋,勉强接受了建议。 军事上岳齐四面围堵八方张网,地方治理上,贾琏用以工代赈稳定民心,随即推出了新的土地政策。效果可以说的非常的好,首先是只要下山自首,既往不咎,其次就是成年男丁,每人可租三十亩地租为三成的官田,一年免租,三年免税。租地送种子和农具。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当场没几个人信,但架不住有人傻大胆,真就去试一试,反正没啥路可走了,试一试又不损失啥。 为了取信于民,必须搞一把营销! 第一波来租地的人,租到了土地之外,还拿到了农具和种子,并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每个县租地的前一百人,每亩地能享受一成的退租,按照亩产二百斤算,现在就发。你看,粮食都拉回来了。 本地百姓全都疯了,争先恐后的去县衙和府衙办理租地手续。早有准备的贾琏,依旧难以应付如此巨大的热情。不是说本地没啥人了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平时都藏哪的? 高强度的工作,必须要有相应的待遇。贾琏给出了加班费这种时代离谱的待遇。 随着消息对外传播,逃往外地的百姓纷纷返回,有好处不走快点,不是傻么?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逃往外地的士绅得知这一消息后,眼前一黑者不乏其人,好几个身体不好的,当场就走了,家里还要办丧事。 外逃的士绅纷纷返回,看一眼家里的老屋子不成样子,不收拾一番没法住是小事,关键是家里的地没了。拿上带走的地契,士绅们去找官府要个说法。 官府这边早就统一了口径,对不住,黄册被烧了,你们手里地契对不上,请回吧。 满地打滚,就地撒泼的不在少数,实际情况其实没那么夸张,贾琏还是按照一定的比例,给士绅们留了三成土地的。真不是贾琏良心发现,战乱给地方人口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没那么多人来租地。所以呢,士绅们闹腾一番后,贾琏出现了,假模假式的表达了同情。 对着众士绅,贾琏声情并茂:“各位父老,朝廷制度如此,下官也就是个执行之人。这样吧,下官去请示一下,根据各位拿出的地契,官府承认一部分如何?” 正所谓,打一棒子,又给指甲盖的糖吃。 原本已经绝望的士绅们,突然又看到了保住一部分财产的希望,自然暂时先平息下来。自己去闹,哪有官府出门来的轻松呢? 贾琏顺势表示,目前官府人手不足,需要一定的文吏,有愿意者可以报名。要求,字好看,有学历的优先。同时还表示,目前官府人手不足,本地的一些职位,有举人功名的,贾琏可以代为保举,不限年龄,直接上任。 一连串的组合拳下来,连分化带瓦解,士绅们的闹腾意外的没起波澜,真不是这帮人被折服了,实在是没几个人响应,自然闹不起来。 老百姓肯定是不闹的,有举人功名的人也不会闹,因为郧阳府各县是缺官员的。朝廷对于抛弃地方跑路的官员,那是一定要处理的,最轻的都是撤职。 第210章 都在树典型 第210章都在树典型 军事上的围堵,结合地方治理上出台的新官田租赁政策,文武并进,效果显着。 首先是积累不多的小股乱民,本来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上的山。 一开始是因为害怕而不敢下山,毕竟官军真的砍死你。后来一处携带妇孺的乱民撑不下去了,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尝试,首领独自下山,主动找到官军。 “在下王二麻子,此番下山是为贾大人承诺之事。在下自知有罪,不惧一死。但求大人放过山上那些妇孺。”被带到贾琏跟前的汉子是个瘦高个,长期营养不良,一脸的菜色。说话时,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希望,他真是来送死的。他明明可以自己吃的好一点,红光满面的。 贾琏看着正值壮年,名字都没一个正经的首领,忍不住掩面叹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非要说尔等有罪,那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王二麻子不过是个诨号,得知他并无大名时,贾琏道:“本官赠你一个名字如何?” 五尺高的汉子推金山倒玉柱,叩首道:“曾闻贾大人在南阳救了不少百姓,能得大人赐名,小人感激不尽。” 只能说王二麻子的运气不错,贾琏需要一个典型。 “你诨号王二麻子,二为仲,今得重生,实陛下之恩也,理应牢记。故而,取谐音,赐你忠恩二字为名。”贾琏真不是惺惺作态,主要是一番南下看遍了地方上的事情后,觉得这年代的官僚士绅,真就是一座压在普通百姓头上的大山。 米糠番薯叶番薯的组合,上辈子贾琏小时候,家里用来喂猪的。 其实贾琏觉得,王二麻子应该叫王义才好,可惜,不符合朝廷的需要。 破败的屋子简单修缮,加一个茅草屋顶后,先安顿粮食和物资,百姓则靠着残垣断壁,对着篝火瑟瑟发抖的熬一夜。就这,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光。因为啊,看到希望了。 “二百零三口,无论妇孺老幼都是二百斤粮食,供尔等度过这个冬天。另外有农具一批,种子一车,旧衣物一车,盐一千斤。斧子、锯子等工具一车,所有东西都在这了,你检查一下,确认无误,按个手印,我好回去向贾大人交差。” 看见这些物资的百姓根本就扛不住激动的情绪,纷纷朝着府城的方向跪下磕头。 人是不能没有希望的,一旦绝望了,要么爆发,要么躺平。 贾琏不是不想多给点,实在是没法给的太多了,因为今后会不断的有百姓下山求活。 付出了要求回报,是每个人最朴素的要求,也是这个社会公平的底线。一旦这个底线被践踏了,那就别怪别年轻人不给你面子。 数月来吃了一顿饱饭的王忠恩,赶着牛车回了山上,嗷嗷待铺的妇孺们见了粮食,顿时一片欢呼。蝼蚁尚且偷生,人求活天经地义。舍生取义是民族绵延几千年锻造的责任感。 可见地方上的官绅剥削之狠毒! 有了大名的王忠恩连连磕头,当着众人的面,贾琏上前扶起他道:“山下有一处荒废的村子,今后改名为王村,尔等下山后安顿在王村。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干粮,让大家吃饱了好有力气下山。” 老百姓的要求真不高,能被老百姓逼反的官府,里头的官员真是个个该死。 王忠恩以首领之名,发布了新村子的第一条集体公约。 除了赐名与赠干粮之外,多余的事情贾琏也没做太多,免得吓到百姓。 所以啊,付出没有回报,还要被人抱怨不肯996和007,当下的年轻人不炸窝都是怪事。 “谢贾大人活命之恩,即日起,王村设贾二公牌位,日日祭拜。” 数日后,下山的王忠恩等百姓二百余人,来到了王村。因为官府乱民下山,官府围剿,本地住户活不下去,纷纷跑路。看见官兵的时候,下山的百姓们还有点害怕,好在这些官兵和颜悦色的,为首者与王忠恩交接。 粮食方面主要为晒干的番薯丝,大米只有两千斤。 次日天色微明,王村的百姓都起来了,寒风中喝一口热气腾腾的番薯丝米粥,妇孺们收拾家园,清洗旧衣物,小孩们成群结队的去打柴,成年男丁下地。荒废一年的土地,需要翻一下,清理杂草,晒干烧灰,来年才能耕作。 农耕社会的底层百姓,很多人一辈子的活动范围不过方圆五十里。是他们不想走的远一点么?非也,是朝廷用法律把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农耕国家没人种地,是要出大问题的。 郧阳这边山多,百姓在不多的水田里种的大米,他们可一口都吃不到,最多吃一口米糠和野菜的混合物。明末引进,大周朝太祖大力推广的番薯,才是这里百姓最常吃的粮食。 就这么几样东西,百姓果腹之物,在郧阳这个地界上都不能保证吃饱。 一直高度关注王村的贾琏,获悉回报后,忍不住叹息:“勤劳已经深入骨髓,百姓的生命力如同野草,给点阳光雨露,就能茁壮成长。一丁点的希望都看不到,才会铤而走险。” 一个典型诞生后,无数的人跟着效仿。不断有小股乱民下山,一开始还能有点好条件,比如给头耕牛之类的。后来的就别想了,能有粮食种子农具,就已经是竭力支应的结果。 庆幸的是这一政策得到了承辉帝的大力支持,严令周边各府,不得借机涨价。 这时候的官府对商人是不讲道理的,一把菜刀,平时卖五十文,现在你敢卖八十文,都能给你抓起来。让伱知道什么叫官府的铁拳。 王村是一个特例,多数百姓无非是回到了原来的村子,即便如此,产生的效应也是惊人的。山上的乱民,如同一个渐渐被抽干水的池鱼,日子一天一天的难过。 眼瞅着年关将至,郧阳山里没有下山的乱民团伙不多了。稀稀拉拉的还有六七股,其中为首的徐、丁二人,最近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别人敢下山,这哥俩是真不敢。身上拉了太多来自官府的仇恨,还有就是沾的人命太多。真的害怕,不敢冒险。因为这几乎是绝对要送命的事情。 一早起来,徐良将麾下的头目都叫一起开会:“我决定先下山看看,去会一会那个南阳百姓口中的贾恩公。” 手下纷纷反对,理由也很充分。知府是大哥带人砍的,当初涉事的士绅,那也是大哥带人灭的门。眼下日子不好过,熬一熬,一个冬天过去了,日子也就能好转。 “主要的麻烦是缺盐了,我挑担柴火进城,看看能不能换到点盐回来。” “大哥,城里的盐价格确实不高,据说是那个贾大人定的规矩。盐一百五十文一斤,过了就抓人。上山的关口盘查的严,有盐也没法带上山啊。” “这个好办,先藏山下,趁夜色下山带回来就行。” 年底的城关渐渐的热闹了起来,有驻军在就有需求,开始是一些小商小贩,后来是一些私娼,再后来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市场。贾琏闻讯,借机宣布,逢十为小集每个月十五为大集。 腊月十五,年前最后一次大集,城关的市场人流达到了峰值。 摆摊自然要缴费,从一文钱到五文钱不等。 新成立的衙役班子们,看到了生财之道。把持热门摊位,同时打击那些欺行霸市的行为。 各级官员陆续到位,本地举人纷纷安排交换去了外地,这是做官的属地原则。 唯独郧阳知府,迟迟没有上任。不是说没人不想来,而是承辉帝授意吏部,先压着。贾琏干的不错,郧阳地面基本安定,各省大军陆续回撤,留下一部分军队,只要守住关口,任务难度大大降低了。 贾琏的办法简单有效,缺点是烧钱。但这个烧钱力度,远远比不了西域之战。 安顿郧阳百姓所需的大量物资,极大的活跃了周边的商业行为。仔细一算账才发现,过去一年多湖广一地的投入,就远远超过贾琏最近花费的钱粮。 高下立判! 承辉帝觉得湖广地方官员未必是一群猪,但肯定不是愿意弯腰看看地方的人上人。 理解归理解,但承辉帝不接受。拿了朕的俸禄,却不肯好好干活,只想着往口袋里捞钱。看看孙卿、张卿,再看看贾卿,承辉帝恨不得直接给剩下的三个阁臣撵出京城。干活的在外面受苦受累背骂名,你们几个倒好。 梁道远站在承辉帝面前,后脊梁一直在冒冷汗。 郧阳知府这个位子,最近来活动的人很多。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勤政爱民,我太想进步了。 特例之所以是特例,就是真的下不为例,没人敢保证下次还这样,毕竟【民怨巨大】。 京城里传贾琏的话,什么内容都有。什么贾府运回去几百箱金银,贾琏在郧阳府圈地上万顷,年轻漂亮的妇人拉回来一船等等。 要说冤枉,也不算冤枉,毕竟吴汉抢了一年多的财富,都进了贾琏的口袋。 承辉帝不信这些鬼话,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呢。贾琏身边的龙禁尉不是瞎子。 但很多官员不这么想,有没有好处不知道,郧阳那边的官田政策灵活是真的。 没事把士绅们请来,暗示一下官田政策,他们能不知道做点啥么? 看着吏部的名单,当前格局下的承辉帝压住了怒火,抬手巧了敲桌子:“东西留下,卿且回去吧。”然后便没了下文。 梁道远正要争取一下,裘世安进来通报;“陛下,江朝宗押解进京了,此抄家的密报。” 梁道远顿时念头一转,及时改口:“臣告退。” 承辉帝却不肯放过他,叫住道:“看看这份密报再走。” 所谓的密报,十天前就送到了,这是承辉帝特意安排的。只要你有聒噪的苗头,就让你看看江朝宗的【丰功伟绩】。 梁道远不看都不行了,赶紧接过仔细看了看。这不看无所谓,看了胆战心惊。 狗日的江朝宗,你是真的敢啊。土地就不说了,家里现金就抄出黄金一万两,白银二百万两。这么一份家底,那这不是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肯定是需要上下配合。 哦,当初推荐江朝宗的人里就有梁道远一个。 好在承辉帝没有揪着不放,只是愤愤道:“郧阳民变,就是这狗官逼出来的。天下矿产,本为朕有,太祖仁厚,许民间开采。意在给百姓一条生计,江朝宗却据为所有,中饱私囊。家中万顷良田犹不知足,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梁道远赶紧附和,跟着一番声讨之后,承辉帝才放他灰溜溜的去了。 贾琏贪不贪的,承辉帝真不在乎,他是朕的人。贪点又如何? 关键是从龙禁尉的密报看,这厮真的不贪。官方采购,都是走的招讨大使张廷恩的帐下,对外公开招标,价低质优者优先。这对师徒不说两袖清风,至少是没多拿多捞。 他们要算贪,天下的官员都该杀。 荣国府,王熙凤最近可谓喜忧参半,忧的是张三带着几十个人回来了,这帮人跟着出去一趟,没媳妇的能带个媳妇回来,不知道二爷身边留了几个,唉,太远了,管不到。 喜的是,张三带回来贾琏的一封信,还有一个装满银票的信封。张三还带回来百十个箱子,里面装的主要是各色锦缎,还有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这是贾琏的私人收藏,其中一箱子的首饰,让王熙凤分一下,东西两府,该有的都要照顾到。 惊喜是打开信封的一瞬间,掰着手指算了几遍才算清楚,一共二百三十万两,山西银行的票子,天下通用。贾琏在信里表示,这些钱王熙凤悄悄的收起来,不要对外讲,因为他们的嘴巴藏不住事情。所以啊,我就不告诉你钱怎么来的。 王熙凤气的柰子疼,你说我嘴巴不严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桂香嘴严!还深!哼哼! 心中自然也是有不少思念之情的,并明确表示,见惯了荣府内的娇妻美妾们,外面的庸脂俗粉看不上。加之公务繁忙,也没心思风花雪月。请王熙凤安心! 贾琏的礼物发出,两府欢声雷动。下人们都拿到了琏二爷送回来的锦缎,王熙凤说是二爷人在外地,想着给大家备(抢)点年礼。 至于一信封的银票,那是王熙凤与贾琏之间的秘密,死活都不能对外说的。 第211章 第211章 清晨的浓雾间,一团一团的人群涌动着。 小小的郧阳城,瞬间从冬日的死寂中活了过来。 挑着柴火的徐良走在人流之间,下山之旅对他而言,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现实是下山的过程非常顺利,关卡的士兵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放人了。 反之,进山则查的极为严格。 看清楚一切的徐良,心情格外的沉重。 徐良不是野心家,就想带着兄弟们过点不受欺负的日子。 他手下的人规模一直都不大,别人忙着壮大队伍,他忙着修山寨,松鼠似的到处藏粮食,囤积物资。按照他的经验,官兵打过来,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不走吧? 徐良还带着人在山谷里开荒种地,把一群矿工当农夫来用。 随着人流,徐良缓缓而动,一担柴火在肩膀上,稳稳的丝毫不费力气。 长期厮混基层的贾琏,看人的眼力是不差的,只是一眼便赞道:“好壮士!” “客人,小的要卖柴火,家里没盐了,婆娘等着……。” 早餐铺子是新开的,卖的稀饭和菜包子。包子馅里的油渣是最受欢迎的。 尽管如此,心思缜密的徐良,还是想弄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被人看出来深浅。 先退却的是人数众多的吴汉所部,若不是担心伤亡太大,徐良放弃了反击,主动撤离。没准战果还要更夸张。就这么一下,吴汉觉得不能继续呆在郧阳了,得杀出这片穷山恶水。他真的怕徐良报复。现在明白,南阳城下的吴汉为何跑路了吧? 一群矿工都打不过,还敢跟京营叫板?欺负一下襄阳知府这类的官,抢钱抢粮而已。 柱子一番仔细打量后才道:“我家主人说你是个好壮士,我没看出来。此处人多,没法比划一番,甚为可惜。跟我来吧!” 一打起来才发现不对劲,明明是伏击一方,吴汉手下也是以亡命之徒着称,开始对方稍稍混乱,吴汉占了优势,打了一会反过来了。徐良的人不多,但团结,组织度高,如同巨浪中的岩石屹立不倒,挺过了困难期之后,徐良所部发起反击,按着吴汉的队伍打。 摊主是府衙一老吏的婆娘,贼乱时子女逃散,俩老人带着俩孙子,东躲西藏的熬到贾大人进城,重新招募吏员,老吏才得以重新出山,因为熟悉情况,很快获得了信任。 柱子砍人是行家里手,但是干活肯定不行。所以没觉得徐良有多离谱,贾琏则不然,一百多斤的柴火挑着,前后左右不带碰一下别人,这人对于力量的控制何其精准。真正叫举重若轻,这担柴火他担着,跟拿着一根木棍也没区别。 贾琏不喜欢吃油炸,只是在这里喝一碗粥,毕竟多一个客人,生意就多一份利润,市场就多一份人气。贾大人每天来这个摊子喝一碗粥的效果,绝对的好。 不为人知的是,吴汉曾经想过吞并徐良所部,并且带人埋伏了徐良所部。 被柱子拦着的徐良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客人要买柴火?” 一群组织度高,悍不畏死,壮年为主的队伍,战斗力在乱民之中,绝对是拔尖的。 一串钱丢过来,柴火在肩的徐良一手稳稳的接住,柱子见了点点头:“有点东西。” 了解开矿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需要组织度的生产活动。 两人互相打量,徐良被拦住的瞬间,心便狠狠的一沉,不知道哪里出的问题。 不听招呼,很容易出事故。做矿工在这时代,真就不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后续对话才知道误会了,人家不是来抓反贼的。 路边小摊子上,贾琏端着碗不紧不慢的喝一口粥,淡淡道:“那个挑柴火的,叫他来。” 身边的柱子很不服气:“哪啊,我怎么没看见?” 得知贾琏想搞个市场,问起开个早餐摊子的事情时,老吏接下了这个活,贾琏则让军中榨油时把油渣留着,交给老吏,算是出一份力气。 贾琏眼里不值钱的油渣,在普通人眼里是不得了的荤腥。 放下柴火的徐良,看见贾琏指着对面的位子,很不客气的坐下,贾琏推过来一盘包子:“吃,你这样的好汉子,吃不饱是老天爷的不公。” 徐良短短的沉默后,开口道:“世道不公,莫怪老完是真不客气,拿起一个包子,狠狠的一口下去,半个包子没了。就在刚刚一瞬间,徐良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拿下这个秀才模样的家伙,杀出人群? 一开始贾琏真不是很在意,随着这厮脸上表情的变化,还有说出来的话,贾琏起心了。 这哥们,不简单啊! 一盘拳头大的六个包子,这哥们也就是三两下边吃干净了,粥也不嫌烫,呼啦啦的喝了两碗,放下碗筷后,徐良目视贾琏:“这么大人,怎么称呼?” 贾琏一开始就是觉得这壮士不错,可以充实一下家将队伍,毕竟眼下的大周不太平。手里有一支随时能拉出去打的力量,实在是太重要了。京城里人多眼杂,想招募个放心的人可不易,但是在外地不一样,与京城没关系的人,带回去也不会是眼线。 无心之举,现在看来要有意外收获了。 脸上笑眯眯,心里微微揪着,人就在跟前,突然暴起要坏事啊,出门时没带家伙,失误。 “不才贾琏!暂理郧阳府诸事。”贾琏知道来人简单,也不藏着掖着。 “徐良,一介草民,以开矿谋生。”徐良也直接摆明车马了,后悔的是柴火担子有点远,不能伸手就拿出柴刀,了结了这个狗官。啊,不对,这不是狗官,那没事了。 “来的时候,看见集市公告栏上的布告没?” 贾琏看他并无暴起的意思,笑容更甚,也更真实。 “看了,但我杀了郧阳知府狗官。”徐良回答的也很真实,贾琏听了依旧笑容道;“小意思,他本就该死,发现江朝宗和县令的勾当,不上报,还跟着一起捞钱,不死也要被朝廷治罪。如今死了,倒是便宜他的家小。不过你不能用徐良这名字了,得换一个,回头弄具尸体来,冒充一下,本官作证,没人敢质疑。” “为何?”徐良很奇怪的问一句,毕竟都杀官造反了,还能得到宽恕。 贾琏知道他心中的忧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必须看行动的。但还是很耐心的解释一句:“据调查,你就杀了个知府,抢了一些粮食,并没有祸害百姓。你和手下们,算是比较讲良心的,所以才得以款待。丁达木就不行了,他虽然也是被逼反的,却放纵属下劫掠百姓,奸淫妇孺,滥杀无辜,罪不可赦。” 一是一,二是二,贾琏说的清楚明白,徐良听懂了,但却不敢信。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回去的时候,我让人送你过关,山里缺盐巴,你多带点。” 徐良狠狠的沉默了一番后,低沉的声音道:“大人是个好官,您这样的官,太少了。”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仰面看天,久久无法平静。 官僚、士绅、恶吏,恶霸,这些人未必是一伙的,但他们架起来,一定要把百姓身上最后一件破衣服扒掉,最后一口粮食抢走。他们该死! 看着心情沉重的贾琏,徐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说的是实话,但实话不好听。 “没意思,换个话题吧。柱子,去弄一担盐巴来。”贾琏转头交代一句,身边最后一个家丁都走了,已经看出不对的柱子,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徐良,起身悻悻而去。 “大人想聊点啥?”徐良不知道说啥,只好先问一句,他不是傻子,知道贾琏让柱子离开,是为了给他一个放心。据说这位贾大人贵不可言,不是一般的官员可比的。 要说徐良不感动,那是假的。人把命都交给自己了,还不放心么? “听说这边的铁矿多,国内的铁矿特点都差不多,品味低,难开采,郧阳这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据看到的报告,每年能产生铁百万斤,这可不少了。” 徐良听到这个便摇摇头:“不止百万斤,应该是矿主没了五万石,矿上人多的时候,能有三千多号。炉子立了十几个。不过就算不出事,来年的产量也会下降很多,好采的矿石基本挖空了,再挖就要往深处挖,山都要炸开的。” 专业! “安全如何?”贾琏也问了个专业的问题。 “不好,每年都会出十几回事情,每次要死三五个,看运气吧。有一回山塌了一块,埋是十几个,全都没救出来。挖出来都半年后了,这是命。不怪老天爷,也不怪矿主。他们没了咱的工钱这事情,不能不要个公道。” 徐良有自己的道德体系和行为准则,这样的人其实很好对付。难的是丁达木那种,我不要做人底线,伱能奈我何的那种人。 “我估摸着,我在郧阳这个官当不长了,我走之后,你的事情就不好解决了。若不想下山,那便不下,我可没法保证,己任的知府大人是个人。” 贾琏的话让徐良听糊涂了:“不是人还能是啥?” “也许是畜生,也许是人渣。谁知道呢?我能做的,就是承认你那个矿上的一切,属于你和所有矿工的,并开具官府的文书。将来的知府要生事,你可以打我的旗号,未必管用,这个我不敢保证。贪欲之下,利令智昏者太多了。” 柱子回来了,带来一个盐贩子,贾琏对柱子道:“你陪着徐壮士,看看他要买啥,钱走官府的账上,回头找我报销。”说完,贾琏对徐良抱手道:“公务缠身,不能陪客,恕罪。” 徐良发誓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员,堂堂知府,毫无倨傲之感,他在平视对方。不像以前见过的一个秀才,下巴都抬到天上去了。 徐良起身后,很正式的行一个九十度的礼:“大人辛苦,大人慢走。” 贾琏背着手,一个人穿行于集市,不紧不慢的溜达,背后的汗水凉凉的,酸爽啊。 京城,随着郧阳新的消息传到,承辉帝的心情好了很多,或者说入冬以后,好消息不断。 前者是西域方面终于传来确定的信息,王子腾率部于黑水河大破叛乱部落,斩首三千,俘获一万八千人。西域南疆的乱局,一战而定大半,剩下的就是追缴残部了。原本已经有些反复的葱岭以西,安西旧地,随着消息传开,再次恢复稳定。 王子腾预计,西域巡抚上任后,各地班子搭建起来,明年底大军可班师。 郧阳这边虽然没什么大捷的战报,但贾琏的做法,却让承辉帝深感喜悦,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处理地方民变后的烂事,现在一看可以啊。以后地方再有民变,就这么办。 当然,人一定要用好,江朝宗那样的官员,一个人才比一百个庸才祸害都大。 眼下西域能自行解决粮草问题,消耗的药子也在当地设厂制造。可以说,西域的无底洞,总算是看到头了,可以着手处理陕甘总督吴玉辉的案子。 吴玉辉奉命回京,已经在路上了,也许是感觉大事不妙,不断的往京师写信,路上也拖拖拉拉的,带着猫戏鼠的心态,承辉帝倒是不着急,让随行的人也不着急,陪着慢慢拖就是。 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死在路上。 还有一个好消息,两江的士绅虽然还在闹,但是动静小多了。 昨日甄家老大进京了,直奔西山皇庄,眼睛里真是没朕这个皇帝啊。 次辅兼礼部尚书梁道远又来求见,还是为了郧阳知府的事情。 不过这次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承辉帝一看名单,只有一个名字,贾雨村? “嗯,此人倒是个直臣。”承辉帝是有印象的,太上皇三十八年,贾雨村弹劾当时的上官贪腐问题,直接被罢官。后来在林如海家里做西席,想必是走了贾家的路子,这是贾琏的意思么?朕得问问。 “此何人举荐?” 梁道远就等着这句呢,笑着回答:“前些日子,贾存周找来了,提到了贾雨村的事情,问问可以补缺的机会。臣寻思,贾雨村被罢早就过五年了,资历也够,想必去了郧阳,也不会致小公爷人去政亡,做上两任,大局稳定了再调整就是了。” 第212章 第212章 贾雨村被“请”到吏部的时候,本以为只是随意的走个流程,安排个缺的事情,口袋里装了一叠银票,预备随时打点上下,免得受小人物的使绊子。 带路的小吏接了碎银子,脸上越发的热情,原本这是单纯客套和礼数,说的也是官面话,这会嘴里有点真话了:“大人真是好手段,如今最热门的缺落下了。” 贾雨村听着有点晕乎,啥情况这是?不过是请家政帮忙问一问的事情,贾政是能耐,还能厉害到这个程度?贾雨村很快就清醒了,这哪里是贾政的能耐,这是那位小公爷啊。 在京蹉跎一年,总算是有个善果,心里得知道,谁是恩主。 办手续走流程,一路可谓畅通无阻,沿途遇见的一些待缺的官儿,看着贾雨村眼珠子都是红的。真嫉妒啊,郧阳府啊,一张白纸好作画的肥缺。 拿到手续,贾雨村正欲离开时,却被人叫住,领到梁道远的办公室。 “不料区区不才,竟得阁老看重,雨村叩首。”这个职位没有梁道远,那肯定是拿不来的。别管你谁是靠山,这是县官不如现管的硬道理,更别说是一位阁老,礼数上必须隆重。 梁道远倒是不喜不悲的,这事情跟他真没啥关系,这是他猜测皇帝的心思,选了一个人送上去。不早点定下来真不行,烦都要烦死了,家里每天那么多人送礼,收的他头皮发麻。有些得罪不起的人,礼物还不敢收,让管家退回去了。 至于其他走门路的官员嘛,收了就收了,以后有机会适当照顾即可。 “别,本相可担不起。”梁道远摆明态度,你跟勋贵混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贾雨村发愣的时候,梁道远直接说明情况:“人,是本相挑的不假,但这是陛下的意思。本相不过是顺水推舟,当不得如此大礼。”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贾雨村心头转念,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感恩的表情道:“阁老自谦之语,下官不敢怠慢。礼不可废!” 已经基本完成进化的贾雨村,丝毫不敢有怠慢之处,依旧上了个大礼,这才作罢。 梁道远不愿意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叫来的意思,无非就是给贾琏买个好。别看那小子尚未及冠,却是陛下跟前炙手可热的宠臣,将来想要再进一步,仗着年龄熬死孔照,那也得防着一点那小子私底下说坏话。 唉,当初都传是过渡内阁,没想到居然坐稳了。 最新消息,韩宗羞于见陛下,坐船东去扬州时投了江,捞起来人已经没救了。 这本是一个内定的阁臣啊,首辅的苗子,就这么没了。 本以为,孙化贞南下两江,刷一波资历,回来就能再进一步,没曾想这厮竟是个头铁的。逼的两江上下的官绅们合伙反对他,如今闹的沸沸腾腾,他是没啥机会做首辅了。 唯一强力对手李清,最近倒是没啥动静,他也缺一任总督的资历,短期内没机会做首辅了。剩下就是张廷恩了,这位也是个为做事情不要命的,他的情况好一点,但资历差太多。没个十年,没机会的。除非陛下不讲原则了。 梁道远想到的李清,此刻正在面君,承辉帝揉着眉心道:“李卿,有没有兴趣走一趟陕甘?”李清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迫切。 “陛下,臣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李清欲言又止,承辉帝摇摇头:“朕也不想的,手边就几个能信得过能办事的大臣,外面事情不断,不得不派出去。” 李清明白了,陕甘的事情小不了。甚至迫不及待的先把吴玉辉弄回来,而不是等继任者到了再说。想到这里,李清的心情沉重了起来,面露思索之色。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李清回魂后赶紧道歉:“臣走神了。” “想做事才会走神,朕能理解。陕甘贫瘠,民生艰难,卿去之后,一定要稳住局面。不可生出乱子来。朕知道急了点,但不急不行,国家如此,朕心甚忧。”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李清不再纠结,起身长揖:“臣领命!” “你与张卿一般,皆以阁臣之名领总督之职。” 李清听了一愣,想问又不好开口时,承辉帝主动道:“湖广总督之职,朕思之再三,还是让张卿再辛苦三年。” 李清却听出了新的意思,这是让张廷恩跳出京城这个漩涡,在外休息三年呢。 这时候裘世安进来了,捧着一份名单放在桌上,承辉帝指了指:“看看,内阁总是要补员的,你觉得谁合适继任礼部之事?” 李清扫了一眼,立刻有了定数:“户部侍郎钱尔巽名门之后,才学与能力皆可胜任。” 更重要的一点,钱尔巽同为青云系,又是一个学派的。说到底,当下的朝廷里,主要力量还是以王阳明学位为尊的一帮人,这帮人又分了好多个派系。青云系是个大杂烩,什么学派的都有,总之关系乱的很,同朝为官,拐几个弯就能拉上关系。 单就心学一脉而言,最大一派还是梁道远为首的江浙系。主要人员来自江南、浙江两省。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李清,点点头,拿起朱笔画了个圈儿,千万别打钩,皇帝打钩,那不是啥好事。 离开乾清宫,李清有点恍惚,当今陛下性子急不急的放一边。吴玉辉真是有取死之道。被就是方党余孽,陛下很可能盯着他很久了,要用他的案子,掀起清洗方党的案子。 方白衣出身两江,如今孙化贞在两江掀起的大案,承辉帝不认定方白衣为罪魁祸首,那都是咄咄怪事了。就看方白衣识趣不识趣了,要是再多废话,这次在劫难逃了。 承辉帝非常大方,还给了一个巡抚的推荐位。梁道远一旦看见了登上首辅位子的机会,一定会竭力配合的。李清在陕省巡抚的人选上,想到了资历足够的林老夫子。 老先生现年六十,早年从御史干起,后来干到工部侍郎,后来也是受了李清的牵连才下的岗。如今安心在书院教书,但李清却想拉上他一起去陕甘。 原因无他,实在是那边太烂了。估计这案子,怎么也要抓个十几个四品以上。 别的位子还好,巡抚一职太过重要,不能让别人站着给自己添堵。 下值后,李清换一身便衣,带个长随出门,找到书院的时候,看一眼门房换了个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情绪涌上心头。柳老头,如今安否。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李清判断,福利来牙行失踪人口,多半是柳老头带人做的。埋的那,他一准门清。 柳老头手底下,至少有三百杀才,这帮人对他惟命是从,谁说话都不好使那种。 李清对于这个老头,多少有点担忧,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不然就龙禁尉那帮废物,打起来真就不是人家的对手。除非你有枪有炮,关键这枪炮可不敢配给龙禁尉,距离皇帝太近了,抬手就是一枪。 步入书院,迎面看见一群学生笑闹,信步往里走,不是没人认得他,而是认得他的人低头躲着,绕着角落走的。李清是谁啊,干过山长的,等于是教导主任的顶头上司,一眼就看见了方少白。这厮不是开除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压下念头,找到林老夫子,李清开门见山,提出要求他起复:“您名声好,资历够,正好又极度缺可信的人手,辛苦您出山帮个忙。” 轮资历,林老夫子在李清之上,只不过他下岗后,安心教书十余年,真是无欲无求那种。在士林之中,名望极佳。 “你还能做吏部的主啊?”林老夫子开玩笑反问一句,实则是没想法,好好的书院呆着多舒服,千山万水的去陕西,没准还要被丢到甘肃,累的慌。 “陛下有心刷新吏治,为人臣者,岂敢偷懒?”李清大帽子丢过来,林老夫子嗤的一声冷笑:“官迷多了,你找别人,我可不想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是吧?那行,我就问问你,方少白为何在书院?”李清揪住痛处打人。 林老头顿时无语,这活除了他,没人敢干。得罪不起李清和贾琏,知道么。 “起复就起复,伱盯着一个孩子作甚?”林老夫子开始耍赖了。 李清目的达到,不再追杀。约好了一起去面君的时间后,李清离开书院。 过年是大事不假,但是对于贾雨村而言,哪里过年不是过呢? 现在治安好转,路上辛苦一点,赶一赶,年前还是你能赶到襄阳的。想必,那会贾琏也应该在襄阳,陪着老师过年。 这一路上贾雨村就带了两个随从,行李都没怎么带,骑马南下。沿途住驿站,每日换马赶路。大腿内侧都磨出血泡了,贾雨村也不敢停下休息。能在襄阳府与贾琏一起过年,还能搭上一个张廷恩,这买卖赚大了,这点苦算个什么? 腊月二十九这天,贾雨村总算是进了襄阳城。只能说运气不错,没病没灾。 进城问清楚路之后,贾雨村来到了襄阳府衙,通报之后,里面很快出来的人正是贾琏。 “雨村兄,怎么走路都不利索了?”贾琏大为震惊,这厮多亏穿的宽大,真要是现代的裤子,按走路就是一个卓别林了。 “唉,腊月十六接的令,出任郧阳知府,紧赶慢赶的,想着年前能到。” 贾琏明白了,笑问:“就带两随从,你这知府可不好干。”说着话,让他入内。 “已经给几个好友去信,让他们赶往郧阳。师爷只能用自己人,本地人不敢信。” 做官带着师爷,这属于常态了。刑名师爷,钱粮师爷等等。 好些个读书人,眼看科举无望,连个举人都当不成,又或者长期待缺,不如找个大佬做师爷,混几年的时间,能不缺做个县丞也是好的。 “他们几个可有功名?”贾琏不是随口一问,而是有心之言。要用人,那就用自己人咯。 龙禁尉八百里加急,前天到的,张廷恩接任湖广总督,那不得尽量多安插自己人,不这么干是傻子。贾雨村也算自己人了,还是成熟版本的,好用。 “只有秀才功名,不过都捐了官。”贾雨村心头狠狠一跳,这事情还有惊喜。 “名单拿来,我去跟老师讲,让他举荐。郧阳府这一亩三分地,今后必须是咱说了算。” “雨村替几位仁兄谢过小公爷。” 几步路的功夫,肮脏的交易达成了。 张廷恩心情不错,接任湖广总督这活,他是愿意干的。原因无他,京城的水太浑了。 陛下体恤之恩,张廷恩得记着。只是为难陛下在京,手边没有冲锋陷阵的人了。 不过看见贾琏和贾雨村进来时,张廷恩顿时心情好转了,这劣徒在京呢。 “贾雨村叩见张相!”贾雨村又要大礼,被贾琏拦住道:“差不多就行了,老师不看这个。” 贾雨村还是结结实实的一个长揖才作罢。 “来之前,可曾面君?”张廷恩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过在意。 “下官哪有那个福分,只是见了梁相一面。从他那知道,能来是陛下恩准的,承的是小公爷的情。”贾雨村赶紧说明情况,贾琏听了赶紧道:“陛下栽培,个人努力,与我无关。” 张廷恩斜他一眼道:“没礼数,轮到你说话了么?” 贾琏当着没听到批评,反问一句:“您这总督一做,户部尚书的位子,没法遥领了。不如干脆一点,自己给辞掉,免得授人话柄。” 张廷恩瞪眼道:“我是怕人闲话的人么?” 师徒二人的抬杠,看傻了贾雨村,心道:这才是自己人啊,心腹啊。 给眼前这位小公爷当心腹,不丢人! “您啊,年过了我就走,给您留五十个人护着,不然就您的毛病,一准要走遍两省各县,沿途多有危险,用别人我不放心。” 张廷恩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辩解:“湖南还是好的,问题不多。” “呵呵,您是没见过湖南本地的土蛮。改土归流这么多年,地方上任何事情都得商量着来。做官的给地方士绅打工呢。”贾琏开口喷,自然没好话。 “胡说八道,湘西那个地方,素来贫苦,能有多少油水?能把税收上来,就是合格的官员。”张廷恩是真的懂行,说出来的都是中地之语。 安排贾雨村休息后,师徒二人对坐时,张廷恩语重心长道:“不要等年后了,过了初三你就走。京城那个地方,关键时刻没个绝对可信的人,我不放心。” “咋地,还能刺王杀驾呢?”贾琏随口狡辩,却看见张廷恩一脸的严肃,顿时心头一沉。 第213章 回京 第213章回京 人是要讲运气的,贾琏的运气就不咋地,临走前还能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 柳老头真没看出来,手里握着一支悍勇之辈。人数不多,但都是多少年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好手,一点不比贾府的那些精锐家将差。人,就住京郊的庄子里。 这对于京城中的高层来说,不是秘密。若不是福利来牙行的案子,实在是一点证据都没有,龙禁尉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实在是京师有能力做下这等事情,还不留痕迹的势力,也只有这么一拨人了。 当然仅仅只是怀疑,如果是真的呢? 有的事情,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可能。 怀疑一旦产生了,证据其实不重要了。 承辉帝与太上皇的斗法,太吃亏了。 但是不斗还不行,谁知道哪天小忠义亲王带着人到承辉帝面前,说一句:请皇叔禅位。 这事情怎么讲呢,就是太上皇手里的王牌,一旦打出来,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目前还处在斗而不破的局面,仗着年龄的优势,还有在位子上的优势,承辉帝慢慢的聚拢了一批人,登基八年,总算是能有一个占上风的局面。 太上皇是父子关系的名正言顺,承辉帝何尝不是正在位子上的名正言顺呢? 天家无父子,谁愿意做一个傀儡皇帝呢? 大义名分,这个词看不到摸不着,真的就是一面旗帜一样的存在。 只要你还用儒家治国,谁来当太上皇都不好使。 那么问题来了,皇帝挂了呢? 借着福利来牙行的案子,裘世安手里的密谍,死死的盯着小忠义亲王。这厮走的是贤王的路子,以前经常与文人开趴体唱和,风雅的很。真遇见事情了,躲西山皇庄不敢出来。 但谁能保证,他不会铤而走险呢?就算小忠义亲王不会,太上皇呢? 这么个局面,让自己回京城,是逼着自己给皇帝卖命啊。 张廷恩这个老师,真是太能坑学生了。 等待贾雨村梳洗,设宴款待的贾琏,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承辉帝是故意把孙化贞和张廷恩外放的?引蛇出洞? 贾琏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个狠角儿! 如果猜测成立的话,四王八公里头一定有掌握兵权的人私下投靠了皇帝。 这个人是谁,肯定不是王子腾,要是他也不会被撵西域去平叛了。 还有谁呢?贾琏苦思冥想,京中没有,那么京城附近呢? 洗个热水澡,伤口上了药后,贾雨村整个人活过来了。 看见贾琏在等着,赶紧上前致意。 贾琏挥手示意不客气,招呼贾雨村落座后,边吃边说。 贾琏说的很仔细,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就是希望贾雨村萧规曹随,不要乱来。 “官府手里还捏着六千顷地,这是给你留的筹码,具体怎么使用,酌情处理就是。丁达木这伙贼子,一定要剿灭,千万留不得。打仗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后勤方面恩师赴任武汉后,也只能统筹全局,具体的事情得你来。” 军事民事的双管齐下,随着徐良下山,整个郧阳地区基本恢复平静,现在丁达木那伙人,最多算是个匪患了。要不是这厮罪大恶极,真就未必会一定要灭了他。毕竟这世道,哪里没土匪呢? 贾雨村听的很仔细,人过四十之后,对于机会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 只要在任内灭了丁达木,贾雨村就一定会高升。 朝中有人好做官,在湖广的地面上,三年内横着走没问题。 吃饱喝足,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贾琏便乘兴而去,最近也累坏了,得好好休息。 一起过了年,正月初五这天,招讨大使这个衙门解散了,失业的贾琏“被迫”回家。 张廷恩送出十里地,最后交代一句:“切记,谨防暗中的敌人狗急跳墙。” 贾琏很想问一句,我拿什么来防?最终还是没说话,只内心里腹诽,我又没有名正言顺的领兵权利,就靠几十个家将能干啥呢? 过了武胜关,贾琏的坏运气发作了,一场大雪下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到了南阳,贾琏才算是逃出生天。南阳士绅得知贾琏到了,顿时如临大敌,生怕这厮再搞出点事情来。 看到他在郧阳做的事情,士绅们才知道,他对南阳士绅真是太仁慈了。竟然只是惦记粮食,没惦记连田一块端走,他真的,太感动了。 南阳马知府,死活要拉着贾琏去他家里赴宴,得知贾琏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带,他还要送丫鬟。贾琏表示,拒腐蚀永不沾。马知府深以为憾,不能做同道中人。 马知府在南阳民乱中,原本是死定的官员,没曾想被捞起来了,对贾琏自然感激不尽。 雪停了,着急回家的贾琏继续上路,马知府十里相送,贾琏的马车上多了一个箱子。 没法子,不收不行,不收这厮不能彻底归心。 道理是这样的,你出来做官,送女人不要可以理解,毕竟人的喜好不一样。但没人不喜欢钱对吧?送白银太显眼了,马知府准备了一千两黄金。 别问,问就是多年的积蓄。 实际上这是南阳士绅们连夜凑的买田钱! 朝廷说郧阳是特例你就信了?谁信谁去江南呆几天,看看孙化贞到底在做啥。 郧阳的事情,如今在朝廷里就是个禁忌,没人提。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地方。 太祖年间,江南士绅不是没闹腾过,不愿意交税是吧?那个拿水浒做文章的金某,不就被太祖砍了么?如今江南士绅好了伤疤忘了疼,孙化贞这是在提醒他们,刀在手呢! 最近孙化贞又在大张旗鼓的查一个关于官田流失的案子,吓的天下两江籍贯的官员们,纷纷上奏折赞美孙化贞。官绅之间名声臭大街的孙化贞,神奇般的被平凡了。 说的难听一点,别说是一个总督了,海瑞才多大的官,照样整的徐阶欲死欲仙。 这就是有朝廷做靠山的好处,名正言顺的清理欠税,你们不肯配合,那就别怪我。 这些士绅,不敢说都是尖酸阴损的软骨头,隔一个挑一个,肯定是有漏网的。 不信啊,请看明末。偌大的东林,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出五个忠贞之士。 能让后人记住的,无非就是顾炎武,陈子龙。还有个老家金华的巨贪! 真不怪后人看不上他们,实在太跌份了。 说起来也怪,贾琏只要停下休息,雪就停,出门赶路,开始下雪了。 这一路给贾琏折腾的够呛,一直到过了保定,才算是彻底的晴了。别说雪了,冬天里京城雨点都没几滴。好在这是冬天,换成夏天,地都晒干裂了。 无论如何,这不是个好兆头。 正月二十八这天,贾琏带着人进了京城。 等在城门口的贾蓉见了,跳起一丈高,扑上前来了拉着贾琏的衣袖:“二叔,您可算回来了。”贾琏见他凄惨的表情,诧异道:“咋了?生意亏本了?不应该啊,单单郧阳军中的订单,就够你忙活半年的。” 印象中,只有亏钱了,贾蓉才这个德行。 贾蓉惨兮兮道:“买卖自然是大赚的,只是赚的钱,我那份全被我老子拿去了。” 明白了,贾琏一脸嫌弃的抬手打掉他的手:“离我远点,废物如伱,不配靠近我。” 贾蓉哪里肯放手,舔着脸跟着贾琏的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哭诉。 一开始还好点,后来一次贾珍借着酒劲大发雷霆,揪着几个姨娘的事情大做文章,要打死贾蓉,贾蓉怂的本性大暴露,彻底跪了。 这一跪可就没回头路了。 听了贾蓉的述说,贾琏忍不住吐槽:“今年你娶媳妇,等着吧,别到时候媳妇都保不住。” 一句话给贾蓉干沉默了,默默的跟着走,贾琏也不急,慢慢的信马由缰往回走。 眼看临近贾府了,贾蓉才道:“二叔,您得护着我。” 这会贾蓉的表情不太对,阴森森的。贾琏见状翻身下马,拍拍他的肩膀:“爷们,记住,你是个爷们。谁都希望父慈子孝,你我运气不好,只能靠自己。” 一句话给贾蓉生出了共情,对啊,二叔家里的老子,也是个混蛋玩意。 贾蓉使劲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眼看荣宁街在望,贾琏却只能远远的望一眼,让别人都回去,自己去了宫里。 当初随军是奉了皇命,如今回来自然也要先复命,这叫先公后私。 承辉帝第一时间见了贾琏,看着他衣襟下的泥点,忍不住叹息道:“不料你能撑下来,差事也办的漂亮。” “没有陛下在朝中扛着天大的压力,臣在下面必定无所作为。臣的一点微末之功,全赖陛下信任。略有所得,不敢居功。” 一番话听的承辉帝努力的克制脸上的笑容,最后干脆不装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小年纪,别学那些老油条。”承辉帝还假模假式的说一句。 贾琏一本正经的回答:“皆肺腑之言,此番臣下基层见百姓嗷嗷待哺,官绅却在忙着中饱私囊,郧阳之变,非天灾,皆人祸也。” 听了这话,承辉帝的笑容渐渐散去,点点头道:“是啊,江朝宗还有脸求朕宽恕。”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承辉帝看着他问:“为何不言?” “陛下,事关朝廷重臣,非臣所能置喙也。” 承辉帝听了沉默稍倾才道:“贾恩侯,当年意气风发,略显浮躁,他不如你。” 等等,贾琏听着如同耳边炸雷,这里头一定有八卦。 “家父……,请恕臣默言。” “朕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不提也罢。”承辉帝摆摆手,没有再提这个。 “卿新婚不久便随军,朕确实强人所难。如今补上两个月的假期如何?” “臣谢陛下隆恩。” 贾琏出宫之后,看见等在外面的不仅仅是柱子等人,还有林之孝。 对这个愿意给自己报销二百两的管家,贾琏自然是很亲切的问:“家里等急了吧?” 林之孝笑道:“谁说不是呢,连着三天了,每天二奶奶起来便问,二爷可到了。老太太那边也是如此,姑奶奶回家住了一段,说是林家姑爷要回京了,回去收拾宅子。” “哦,姑丈要调回京师?”贾琏下意识的反问一句,林之孝解释:“小的也不知详情,只是听了一句。” 贾琏没再追问,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刚到荣宁街,鞭炮声便震天响! 荣宁街的住户们,真就是自发的出来欢迎贾琏回家。 这里好多都是家将们的家属,他们对贾琏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贾母甚至等不及在院子里等着,直接到了大门屏风后站着,贾琏进了院门,一眼就看见一群妇人簇拥的贾母。 三步上前,贾琏跪地叩首:“不孝孙贾琏,叩见祖母。” 贾母仿佛看见了当年中门大开的往事,颤巍巍道:“忠孝不能两全,乖孙儿快起来。今日未能大开中门,且待将来。”一句大开中门,可谓再次定调子。 贾琏谢过贾母起身,看一眼人群中的王熙凤,上前两步,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她的手道:“我不在家,苦了你了。” 性格干脆利落的王熙凤,根本就扛不住这一招,当即便泪流满面道:“爷在外才辛苦,妾身都是应当的。” 夫妻二人执手相看泪眼,一通恩爱秀的众人头皮发麻。 贾母倒是识趣,笑着撵走贾琏,让他赶紧回去梳洗休息。 一路风尘的贾琏,这一路都拉着王熙凤的手,尽管很害羞,王熙凤还是抗下来了。 进了自家院子,王熙凤才道:“妾让人备好了热水,爷赶紧洗一洗。” 巨大的浴桶内,贾琏泡的正舒服时,王熙凤领着平儿进来。手里拿着衣服。 “平儿门口守着,风儿给我擦背。” 贾琏极为霸道,王熙凤却很吃这一套,歪歪嘴,平儿放下衣服就走。 站在门口的平儿,听着背后奇怪的声音,轻轻的跺脚。 等不及天黑了是吧? 这澡洗了一个时辰,眼角含波的王熙凤,都是平儿扶着出来的。 下人们见了全都低头,看都不敢看,甚至警告自己管好嘴,免得二奶奶打发人。 第214章 加速吧 第214章加速吧 出去半年,回来最大的感受居然是成长! 半年不见,王熙凤没了青涩感,平儿的胆子也大了几分,以前都是憋着一股气在跟前伺候,艳如桃花。如今在跟前伺候着,多了几分坦然。还能说一句“小姐这回该怀上了。” 王熙凤沉浸在家某人营造的氛围中,嘴上没了顾忌:“你是有多想填补?” 扭头时,塌上的贾琏已经酣睡,王熙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坐在塌旁,看着面前这张经历了无数风霜的脸庞上多了几分英气,想到回家后的一幕幕,心儿都化了。 贾琏一觉好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一洗一睡,整个人全都恢复了。 京城的初春,贼他么的冷。屋内却暖意融融,地龙烧的正旺。 起身伸个懒腰,骨头啪啪的响。 听到动静,门口探头的自然是平儿,二人的主卧,平儿有唯一的自由权。 “爷起来了!精神看着全好了。”平儿嘴上说着话,手上一点都不慢,转头招呼一声:“爷起来了,准备伺候着。” 古人的享受全靠人力来堆,贾琏早就麻木这种生活了,你说光溜溜的站着,让丫鬟伺候的生活,两人之间能不亲近么?袭人还给宝玉换裤子呢。 平儿的眼神非常正,只是手上微微颤抖,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 前后七八个丫鬟伺候着,放下筷子时,身边只有平儿与桂香时,贾琏才问:“二奶奶呢?” “头前二爷阵前立功,拿了贼首,陛下赏了个五品诰命,当时二爷没在家,庆贺的事情也拖着没办。这不,老祖宗发了话,二爷回来了,两件喜事一起办,这叫双喜临门。早起二奶奶就忙活这个事情去了。” 正说着话呢,王熙凤进来了,一边走一边教训人:“但凡少问一句,下人就不上心。你去告诉林之孝,出了错的,自己领十板子。” 贾琏听了便笑问一句:“哪个不长眼的惹急了二奶奶?” 容光焕发的王熙凤近前来,满眼柔情蜜意:“办干贝的,三头的鲍鱼当两头的,要不是林之孝眼睛尖,就被糊弄过去了。打十板子都是轻的。”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贾琏微微正色道:“换个人吧。” 一句话就给事情定了结果,王熙凤果然顺从道:“那就换个人,只是怕赖大脸上不好看。” 贾琏平静的端起茶杯:“赖大有话,让他来跟我讲。以后外头的事情,尽量让林之孝辛苦一点,别累着了赖大爷。”【赖大爷】三个字,真是阴阳怪气。 王熙凤是个聪明的,立刻领会到贾琏的意思,身子也坐直了问:“老祖宗那边如何?” “她不问,你当没发生任何事情,她问了,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贾琏回答的很干脆,王熙凤面对贾母,毫无反抗的余地,贾琏则不然,他说话不一样,没有把赖大叫来训斥一顿,说他用人不当,都是给他留面子了。 贾府很大,人也很多,王熙凤要管的事情千头万绪的,累是真的累。但她非常享受。 贾琏见她频频点头,又道:“要会用人,不要事必亲躬,你能累死。” 荣国府大摆宴席庆贺,荣宁街又是一天的流水线,大鱼大肉管够。 贾琏可没呆在府里陪着“贵人”们喝酒说话,而是简单的应付一下后,出了府奔着流水席现场来了。身着诰命服的王熙凤还不太情愿,依旧被贾琏拉着一道出来了。 “你身上的诰命服,是这些家将一刀一枪打回来的。”一句话就给王熙凤说服气了。 贾琏又补了一句:“上位者要看清楚身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嘴上说话好听的人,更得看仔细了,若是一点本身全在嘴上,那有事情你可不敢让他去管。” 热闹的荣宁街随着贾琏夫妇的出现彻底沸腾了,多少年了,总算是能有重现往昔的一天。老一辈人的会议里,贾家主人带着大家伙外出征战,回来后配合大家伙喝酒吃肉。如今琏二爷更进一步,直接拉着新媳妇来了。 家将们纷纷举着大碗上前:“二爷,我喝,您看着就行。” 说完家将一口干掉要揍伱,却被贾琏拉住道:“张老三,看不起谁呢?不就是喝倒为止么?没事,我媳妇跟着的,不会被别的小媳妇捡回去。” 众人哄笑声中,贾琏端起桌上的一碗酒,仰面干掉。 贾琏逢酒必喝的结果很明显,真就是被抬回去的。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最后断片了。 王熙凤指挥着人给贾琏抬回去安顿好,又心疼又感慨。这酒,贾琏不喝又能如何呢? 王熙凤能真切的感受到,贾琏与这些家将们的关系,可谓性命相托。 念及于此,不禁略有感悟。身边的人是多,但能像贾琏与这些家将一般的,少之又少。 西边院子里,贾母身边有耳报神传信,得知后也很是感慨:“当年老爷也没少被抬回来。” 酒醒后都是次日凌晨了,贾琏醒来时,跟前伺候的是平儿,王熙凤睡的正香呢。 “怎么你一个人守着?”贾琏喝了口温热正合适的茶,看看草编的器具,心道古人是真会享受。平儿拿来热毛巾道:“上半夜是桂香守的。下午开始的酒席,二爷喝到天擦黑。二奶奶心疼的掉了好些眼泪。” 贾琏摇头道:“你不懂,这些家将才是老一辈留下最大的财富。” 普通人你给他把刀,无缘无故的,你让他杀人敢么?这些家将不一样,贾琏说要杀谁,真的干。问都不带问一句的,最多说一句照顾好我二舅姥姥。嗨,串台了。 “我一个做下人的,不用懂,二爷明白就行。” 擦了脸后,贾琏一时也睡不着了,靠着床头发了一会呆儿。 迷迷糊糊的贾琏又睡着了,次日起来直奔东跨院。 贾赦一脸酒没醒的样子,却也没如同往日一般挡驾不见。 “半年没在家,不得来尽孝啊?”贾琏语气不好听,说话也不客气。 贾赦并未如以往一般暴跳如雷,斜着眼睛道:“人前大好风光时,记住,别沉进去。” 贾琏想到了承辉帝的话,忍不住问:“昔日父亲也曾风光无限吧?说说?” “祖辈余荫,人在则在,人去则消。再说昔日也在我身上用了不少。当初要不是你祖父强行给我按在家里,怕是难有今日父子相聚的一幕。倒是你娘家里,算了,不提也罢。” 贾赦说着意兴阑珊,不想再提。贾琏却不肯放过,追问:“过去很多事情,我若不知道,今后面对知情者,那该多被动呢?我知道皇家的事情少掺和,这不是被逼无奈么?总不能叫我两眼一抹黑吧?” 贾赦肯定不是个好人,看他夺人扇子就知道了。但他一定有不可为人知的过往。 这些过往不搞清楚,对贾琏而言,就是一颗地雷,不知道哪天就炸了。 “我八岁起就陪皇子读书,老忠义亲王待我亲厚。当年学堂里,陛下最不起眼了。老忠义亲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宫里的老太妃还在呢。老忠义亲王三尺白绫……,自个儿挂上去的,我若在场,也是一般如此。” 贾赦的声音越发的低沉,说出来的内容如同炸雷一般,炸的贾琏外焦里嫩。 “难怪!”贾琏自言自语。 贾赦又道:“你姥爷,三个亲舅舅,都是这么处置的。家中男丁,五岁以下的,才能活下来,即便如此,也被流放崖州。即便如此,过海的时候,船还翻了,你信么?当初承袭爵位,本以为无望,太上皇力主,反手断送了你二叔科举之路。你当我不想抱上陛下的大腿么?我便是去抱了,他敢信我么?” 一番话说的阴气森森,贾琏听的是头皮发麻。又是秦可卿,又是妙玉,贾家人怎么想的? 贾琏决定咋他一句:“哼哼,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藕断丝连?安心在家做个废物不好么?” 贾赦顿时炸了,气的眉头上血管暴涨,一阵猛跳。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冷笑道:“你懂个屁,东府的贾敬,哪是我能管的了的?这狗东西,只为能能瞒天过海,结果留下一个烂摊子不收拾。贾珍那厮,满脑子小聪明,他哪里是藕断丝连,是惦记着好处呢。” 贾琏立刻想到了秦可卿闺房里的大段描写,顿时明悟。狗日的贾珍,得了陪嫁,还要人。 畜生啊! “如今你与陛下有缘,既然如此,过去的事情最好当做不知道。当年事变,四王八公联手给灭的。哼哼,太上皇在,这份恩情才有用武之地。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若不在了,四王八公,若是不肯夹着尾巴做人,哪一个都好不了。” 听了这番话,贾琏心头顿时明白,难怪了,承辉帝说起贾赦。 原来,这是个废物典型。希望四王八公的人都跟着学习的榜样。 至于自己,则也是另外一个典型,忠心陛下的典型。告诉四王八公,看见没有,你们的下一代,只要有出息,朕也是会大用的。 父子都是典型,好嘛! 贾赦已经不挣扎了,唯一还偶尔挣扎一下的贾政,估计日常也没少撞南墙吧。 “无论如何,贾珍那边必须断了!”贾琏试探了一句贾赦的态度。 贾赦听了摇摇头:“贾敬没几年活了,等他没了再说吧。” 贾琏心道:那就晚了。哦,也不算晚,毕竟我起来了。不行,不能冒险。 心里一阵激烈的斗争,贾琏还是暗下决心,得操作加速了。 人真不经念叨,贾琏回到家中,便得知贾蓉已经等了一会了。 见面之后,贾琏便打趣道:“知道我给你备了礼物么?如此着急?” 贾蓉急道:“礼物不礼物的不要紧,我老子让我来请您。” 贾琏顿了一下:“礼物还是要有的,毕竟出去一让不容易。” 示意桂香去书房取来一个檀木箱子,递给贾蓉道:“知道你就喜欢这个,正好遇见了。” 贾蓉并不在意,并未直接打开,而是赶紧催贾琏过去。 贾琏也没拖着,一起跟着走,边走边问:“你老子着急个甚?” 贾蓉道:“官田啊,如此大好良机,正是囤地的好机会。” 贾琏听了不动声色问:“这谁的主意啊?” 贾蓉没察觉,随口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赖二。若不是我老子有点怕您,不敢直接派人过去,而是等您回来了问过在出手,估摸着人都在郧阳忙活了。” 至东府,先见尤氏在等着,贾蓉见状便道:“我去复命。”匆匆而去。 尤氏上前道:“不知道谁在传,二叔在郧阳大发横财,他便动了心思。赖二在一旁撺掇,这才如此着急请你来。对了,他让我好好求一求你。” 贾琏见她眼含春水,露出轻浮的笑容:“怎地,你打算如何求我?” 尤氏面色红润,轻声道:“还能如何?你要如何便如何?” 也就是冬天太冷,不然就眼前的娇羞可人,说不得要拉她去假山后面。 “走吧,我倒要看看贾珍摆的什么鸿门宴。”贾琏收起心思,信步往前。 贾珍这边摆了一桌子菜,见贾蓉便问:“他怎么说?脸色如何?” 贾蓉摇头:“看不出来。” 贾珍怒道:“废物,要你何用?” 贾蓉也不反抗道:“是啊,我废物!” 贾珍挥手示意贾蓉滚蛋,回头问赖二:“你觉得事情如何?” 赖二道:“琏二爷对待夫人,倒是素来敬慕,此长嫂为母之故也。” 两个男人,都在指望一个女人能成事,离谱么?不离谱,你看恒大的私人歌舞团。 这才是熟门熟路会办事的风格! 贾珍摇摇头:“难,他未必肯担干洗,龙禁尉盯的太紧了。” 赖二低声道:“试一试又不坏,还能落下脸来说难听的?” 尤氏陪着贾琏出现后,贾珍顿时起身相迎,赖二陪着说话。 贾琏一脸的热情,坐下后喝了起来,待酒过三巡,贾珍提起话头道:“郧阳地面,如今是琏哥儿说了算吧?” 贾琏一脸的得意:“那是自然,怎么了,转性了?我左等右等,不见珍大哥的人来啊。” 贾珍顿时大喜,一拍大腿道:“嗨,我这不是怕琏哥儿不高兴么?” 贾琏解释道:“官田多少,都是我说了算,我说是官田,那就一定是官田。二管家辛苦一趟,拿着我是帖子去找贾雨村,那厮是我的人。多了也不要,两千顷地,都要上好的水田,本就是给东府留着的。不过丑话说前头,蓉哥儿那点体己钱,还是给他留点。” 贾珍稍稍尴尬了一下,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事情,三人一阵热聊,喝的开心。尤氏跟前伺候着,很是尽心。 那赖二次日一早便起来了,让人收拾行李,自己来见贾琏。 早就准备好的帖子给了赖二,叮嘱他一路小心,夜间一定住驿站,别往风月处去。 赖二很是感动,连连谢过贾琏,取了帖子,只是去叫家将时碰了钉子,什么阿猫阿狗也敢使唤我们?你也配? 家将们今非昔比,跟着贾琏出去一趟,精气神全起来了。 赖二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愿意去求贾珍,怕被说是废物。左右乱局平定,沿途都是通衢大道,干脆没带家将,只是带了七八个亲信下人一道出了京城,奔着郧阳而去。 赖二前脚出了城门,后脚一匹快马超过他们,留下一脸的尘土,消失在远处。 第215章 贾雨村不办糊涂案 第215章贾雨村不办糊涂案 现阶段赖二对贾珍的忠诚毫无疑问,这一路不敢懈怠,紧赶慢赶。 开始他还一路极为小心,遇见驿站,绝对不敢露,一定先住下。 就这么走了半个月,发现也没啥事情嘛。这一路去襄阳,比去辽东可安全多了。走辽东,隔三差五的能遇见马贼的骑哨,那真是稍微人少点,马贼就敢过来抢。 官兵来围剿,马贼变成了百姓,可谓烦不胜烦。还是持证上岗,朝廷认可的羁縻部落。 一路顺风的到了襄阳后,再往西没几天的路程了,赖二总算是放松了心情,没那么紧张了。毕竟这一路紧张过来的,人绷的久了,一旦松下来就很难紧回去。 休息一夜后,迫不及待的赖二立刻上路。此行顺利,三日可至郧阳,继续一路顺利,眼瞅最后一日了,赖二心里盘算着,两千顷地,赖家没下一成,不多吧?这就是二百顷,回头留下几个人守着,置办点家当,每年五百两银子的进项,不难。 这便算的正好呢,路上却一直没有遇见驿站,这一下赖大有点慌了,这毕竟是治安重灾区。见天色渐渐暗去,眼瞅着绝望的时候,赖二看见了山脚一处有幡子在风中摇曳,顿时喜出望外,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店内小二出来迎客,笑嘻嘻的在围裙上擦手:“客官要住店么?” 赖二见他身材弱小,不像是那种干没本钱买卖的好汉,顿时心安了一些。 进入店内,见一妇人在案台前端坐,看见赖二还抛个媚眼儿。 赖二顿觉这荒山野岭的,遇见这么个妇人,倒也颇有一份别样风姿。赖二定了上房三间,又要了几斤鹿肉,两斤浑酒。七八人一顿好吃,不断的与妇人调情之余,并不曾有任何防备你,席间一下人去了茅厕,再回来时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堂前的妇人。 “丁大头领何必费事,就这几个废物,请他们吃一顿板刀肉便是,何必好酒好肉的招待。” “你不懂,行有行规,送人上路,总得给一顿断头饭。” 下人听的张大嘴巴,怕发出声来,拳头塞进去,想跑路,腿又软软的没力气,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起立,蹑手蹑脚的找后门,突然见一男一女手拉手,同样小心翼翼的往外跑。 两边碰上后,两边都屏住呼吸,没有喊出声来,一阵手势比划后,知道都是在逃难的。男女在前,下人在后,一路悄悄的走后门出来,钻进路边的林子里,才敢说话。 “小的是这里的店家,闹民乱的时候,贼人毁了驿站,官府后来也没顾得上。小的便起了糊涂心思,在这开一家店,想必买卖不错,前一阵也还好,今日却天降横祸,如不是他们怕血腥味太重惊了来往客人,我夫妻二人也活不成。” 这下人道“劳驾带我去郧阳府报信,必有重谢。” 正说着呢,但见店内一阵伙伴晃动,有人在喊:“跑了,人跑了,快追!” 三人顿时一阵狼奔豕突,在林间乱窜,没一会就跑散了。 那下人慌不择路,一口气跑了半个时辰才停下,看看四周一片漆黑,绝望的瑟瑟发抖,寒风中在原地扛了一夜,天明时分再看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是官道,顿有绝处逢生之感。 郧阳府,贾雨村正在大堂处理一桩百姓纠纷的案子。 堂下一个妇人跪地讲述:“那白员外哄骗我家汉子去吃酒,席间灌醉后,拿他的手在契约上按的手印。我家汉子醒来才知被骗,人一急便吊死了。奴听乡人说,贾大人是青天,一定能还奴的汉子一个公道。” “你放屁,明明是你男人赌输了银子,拿三十亩地做抵押,转租给别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你家汉子好赌?”白白胖胖的白员外,中气十足的辩解。 堂上的贾雨村想起贾琏的交代,只要是百姓与富人起冲突,偏向百姓即可。贾琏在的时候,这些地主豪绅不敢造次,换了个知府,一定会生出事端来,一点一点的试探,陛下在开头就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念及于此,贾雨村又动了打劫白员外的念头,顿时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啪的山响,顿时一片安静。贾雨村这才问那白员外:“本官让你说话了么?你这是藐视本官,来人,先掌嘴三十。”说着丢下一枚令签。 下面的衙役都是贾琏留下来的本地人,跟着贾琏时,没少收拾士绅。新来的知府老爷的脾气没摸清楚,一时半会也没人轻举妄动。 贾雨村一开口,这帮衙役便有了谱,一拥而上,给人夹住,不给他废话的机会,拿起令签就往脸上抽,啪啪啪的一顿抽,有人数数,这帮衙役是真的坏。 为了试探贾雨村,还故意数错了,从二十开始重来。 掌嘴三十,生生给掌嘴四十。就着,贾雨村也只是面带冷笑的看着,并未生气。 待这白员外被抽的一嘴牙没几个,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贾雨村才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自辩了。”那白员外哇哇哇的一通乱叫,贾雨村却一脸认真的听着。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看的明白,衙役们更是明白,这位知府大人是真的黑。 贾雨村转头交代身边的书吏:“记下,被告犯口疾不能言。” 转头再看那白员外,整个人都气傻了,还有这么黑暗的地方么? 身后就是正大光明的牌匾,伱亏心不亏心。 “蒋氏,你可有证人?” 妇人哭道:“奴并无证人,奴家汉子总不会无端寻死吧?” “来人,去查一下,当日在哪吃酒,都有那些人陪坐。今日便审到此处,被告收押,蒋氏可可有去处?”贾雨村又取了令签,衙役接了便去查问。 堂下妇人道:“奴家住在乡下,城内并无去处。” 贾雨村看看堂下围观百姓,顿时叹息一声道:“来人,带她去林家铺子住下,等待重审期间给她一份零工干着,不可使之流落街头。退堂!” 行至后门处,外间突然一阵百姓高呼,如同于无声处起惊雷:“青天大老爷!” 一股热流自后脊梁起,顺着蔓延到全身,贾雨村站住回头,朝百姓拱手致意。 如此又折腾了一会,贾雨村才回到后院,师爷急忙上来道:“东翁,祸事了。” 贾雨村听了一惊道:“何事?”好心情也顿时没了。 师爷上来一通低语后,贾雨村顿时皱眉不已,暗道:“真是晦气,贾家东府的管家,如何不招呼一声便来郧阳,好歹提前来个信,让我也好派人去接一下,事已至此,莫要吃了小公爷的抱怨才好。” “先把人安顿好,我叫衙役去查,看看到底如何。” 师爷道:“那下人说了,如厕回来,偷听到一个妇人说话,提到丁大头领。” 贾雨村顿时惊道:“竟是这贼,赶紧去告知岳统领,丁达木下山了。” 派出去的衙役晚间回来汇报,确凿无疑,城东三十里弯的小店被一把火烧了,店家夫妇失踪,火场里发现八具尸体,数字对上了。 衙役还道:“那对夫妇倒是厚道人,做买卖从不骗人,不料飞来横祸,怕是那夜没跑掉。” 贾雨村愁眉不展,只好连夜书信一封,让人快马送往京师贾府。 至于尸体,再烧一回,抓几把骨灰放在坛子里就是了。 是夜,白家人求见,贾雨村见了礼单,颇为动心,但身边师爷一句话:“东翁,这张礼单,对于白家不过是九牛一毛。” 贾雨村顿时拍案道:“不错,白家藐视本官,罪加一等。” 心里默默的补一句,就五百两银子也想收买本官?本官手里可是有六千顷官田的。 五千两银子,说不得才好通融一二。 上任郧阳后,贾雨村最大的感受就是地面上外来百姓变多了,外地来租种官田谋生的。 此事令贾雨村颇为纠结,官田租给百姓,没几个好处。但这么多人,却是想留下的。毕竟空着的官田,那就只能长草不是? 经历过民乱的郧阳,人口急剧下降,比起动乱之前,不足一半了。 此事,贾雨村思之再三,也在心中对贾琏提了一句,等待他的回信吧。 因为加急的信,来回也就是二十日的工夫,贾雨村已经审完白员外的案子。结果可以想到,那白员外被定了个欺诈逼死人命罪,外加一个藐视官府的罪,两罪并罚,归还三十亩官田租约,赔偿蒋氏一百两银子,并处罚金五千两,以儆效尤。 白员外得以放出来后,当夜便气急败坏脑淤血,一命呜呼了。 经此事后,郧阳的士绅们又老实了。这位新来的贾大人,比此前那个贾大人更加的狠毒。 绅不聊生,绅不聊生啊! 有关系的找关系,开始运作弄走贾雨村,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做士绅的,不能欺负百姓,不能把百姓的田变成自己的田,不能把百姓的老婆女儿收入房中,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话说京城的贾琏接到信,顿时一脸惊恐,对身边的王熙凤道:“赖二出事了,我去告知东府。”东府这边见到贾珍后,拿出贾雨村的信来,贾珍看罢顿时急道:“赖二误我!” 贾琏叹息道:“我也不料他如此大意,千叮咛万嘱咐,拿了我帖子,在襄阳找知府帮忙,派人送一程,不料他竟不照我说的去做。赶上巨寇丁达木下山,时也命也。无论如何,郧阳知府贾雨村不可推卸责任,让他赔钱。” 贾珍听说有钱可赔,失去赖二的心疼便淡了三分,追问道:“多少?” “贾府的管家,说不得要赔五千两。” 贾珍道:“少了,至少要一万两。” 贾琏顿时沉默,贾珍见状不免尴尬:“这不是还要安抚赖家么?银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尤氏在一旁把脸扭开,心道:你这解释,真不如不解释,这不是拿人当傻子么? 贾琏点点头:“我试试吧!行不行再说。”说完丢下一句话,掉头就走,傻子都看的出来,贾琏极为不悦。贾珍心知不好,赶紧对尤氏道:“还不追上去,帮忙说好话。” 尤氏也不反抗,只是低声道:“我下贱,将来你带了绿头巾,别找后账。” 贾珍也不说话,只是挥挥手,心道:你当你值一万两么?想什么美事呢?若真的成了事,今后找贾琏弄钱的路子更多,岂不美哉?可惜,尤氏快三十了,人老珠黄,怕是难有机会。早十年光景,应该没问题。 哎呀,忘记提郧阳土地的事情,回头再等机会吧,今日恼了那厮。 话说尤氏没怎么追便跟上贾琏。 “知道你要追来,我等着呢。” “家里下人多,人多眼杂,你当心点。那厮厚颜无耻,拿了把柄,回头不断找你要钱。” 尤氏是真的绝望了,贾珍的态度太明确了。 贾琏听了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尤氏道:“过几日,我要去馒头庵还愿。” 郧阳这边,贾雨村接到回信,意思很明确,贾珍索赔一万两,酌情处理,不给也没问题。那个下人护主不力,不用回来了,留在郧阳做农民,或者给他安排个生计。派人给骨灰送回贾府即可。其他的,不必在意,区区一介管家,说是管家,实则为家奴,厚恤其亲属便可。此人因为没听贾琏的交代,导致路上出了事情,雨村兄不必往心里去。 贾雨村看完心头一阵暖意,果然是自己人了。不会因为一个家奴问罪。并主动给了说辞,因为不听贾琏劝告。说起来,东府西府之间的关系,倒是有的说道。 至于一万两银子的事情,虽然心疼,但可以给,毕竟还能苦一苦郧阳的士绅。 手里的官田,卖个高价不难的。 赖二家人得知消息,顿时哭声一片,贾珍丢下一百两银子了事。 倒是贾琏也登门安抚道:“事情虽不怨我,却因我而起。不做点事情,心里过不去。” 说着贾琏留下五百两银子,又许诺,将来孩子长大了,如读书不成,可以安排事情做。 赖二留下三个女人和六个孩子,几百两银子对赖家而言,也不是啥大钱。只是两个老爷的做法,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赖二是为贾珍办事死的,你就给态度? 东西二府的下人们,嘴上不说,心生兔死狐悲之感,贾琏为首的西府大房,因此向心力大涨,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贾琏在家休假两月,即将结束之时才发现一个问题,我上哪去报道啊? 第216章 新差遣 第216章新差遣 在家想了一会,贾琏才反应过来,我就是个临时差遣的命啊。 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奔皇宫! 承辉帝倒是很干脆的见了贾琏,没让他久等。 贾琏说了上哪报道的事情,承辉帝也愣住了:“去吏部啊!” 贾琏欲哭无泪,这是欺负我老师在外做总督对吧?朝中没大人看顾,待遇直线下降了。 吏部待缺的官员能排到保定去,我去了,得哪个猴年马月才轮的到? 转念一想,也不错啊。于是便问一句:“待缺期间,俸禄照发?” 承辉帝没反应过来:“那是自然,休假不也照发么?就是你得自己去度支司领。” 贾琏笑眯眯的一抱手:“妥了,臣告退!” 待缺期间俸禄照发,这属于带薪休假啊,还能做点私人的勾当,爽不死你。 承辉帝觉得不对劲,左想右想,觉得有问题。便让裘世安去把梁道远叫来。 最近这个朝廷不安生,为啥呢?两件事情,一件是内阁人手不足,要补三个。下面的各部尚书、各省总督、各部侍郎,都是有资格参选的。承辉帝为了安抚人心,还搞了个推举制。 实际上就是个形式,从法理上来讲,皇帝有权利直接任命内阁大臣。此前势力还不占优的时候,承辉帝都能做决断,何况现在的势力和威望大涨。 大臣们也知道这是个形式,但形式这个东西,一旦有了开头,以后没准就保持下去了。 时间长了,文臣们有的是办法,变成一个固定程序。这个皇帝不行,下一个呢?将来谁当内阁首辅,没准就是文臣说了算的事情。 文臣们非常默契的一致称颂皇帝,歌功颂德的时候,还不能说直追尧舜,要说直追太祖。 原因嘛,皇帝喜欢听这个,就总拿太祖为榜样,每次吹他不逊太祖,总能龙颜大悦。 其次就是吴玉辉的案子,承辉帝搞了个小手段,直接给人限制在一个屋里,让他在一个月内,说清楚自己的问题。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你问我? 大臣们都觉得,承辉帝是在给方白衣留面子,毕竟吴玉辉是方白衣的得意门生,本来朝野都认为,此次西域战事,吴玉辉运筹后勤有功,回来是要入阁的,没曾想人给关起来了。让交代问题!这个就很乱人心了。 万一吴玉辉胡乱攀咬呢?很多人其实就是屁股不干净,心里自然害怕。 梁道远最近就在忙这个事情呢,这帮大臣为了拉票,可谓手段齐出。 搞出投票方式如下,在京七品以上官员,皆可投票。这就很歧视外地官员了,但梁道远有借口啊,有的省太远了,怎么来回都得三个月,还怎么投票?八百里加急不要钱啊?朝廷如今的财政不宽裕,要节省一点嘛。 然后就是吵架! 一群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吵架,吵急眼了就动手。邱氏安到的时候,梁道远的胡子被人揪了好几根。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动手的是所谓的总宪大人。 做言官的,没几个脾气好的,都是暴脾气。 裘世安出现如同灭火器,一家伙气氛立刻缓和了。 梁道远被解救了出来,一边走边感谢裘世安是救命菩萨。 裘世安也没为何吵架动手,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这个局面也是陛下乐于见到的,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嘛。文官之间吵一吵,有益身心健康,挺好的。 梁道远没得到裘世安的回应,觉得事情不对,还以为皇帝对他搞出来的方式不满了。 梁道远当然是有私心的,京官中他的力量更大一些,孔照都得排第二。 见了皇帝,没想到听到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贾琏来问朕,他该去哪报道,朕告诉他去吏部。可是朕觉得吧,他也太开心了一点,不对劲。梁卿告诉朕,为何?” 梁道远也没明白,一脸懵逼:“臣不知,今年吏部选派官员的差事已经办完了,今后都是随缺随补,如今待缺的官员百余人,算上捐官的,能有五百多呢。” 承辉帝有点明白了,好啊,这厮一定是知道了待缺严重,特意问了俸禄的事情呢。 朕当他为啥高兴呢,原来是不用干活也有俸禄拿。 这厮就是牲口,鞭子不到他不走。 承辉帝立刻吩咐:“回头贾琏到了吏部,卿亲自安排他。嗯,五城兵马司的人办事不力,最近京里出了好些案子,让贾琏去做个巡城御史领班。说起京城的治安,朕一直觉得太乱了,又是五城兵马司,又是顺天府,两边都有责任,等于都没责任。朕想看看他怎么办事。” 梁道远嘴上赶紧吹捧:“此举可谓用人得当,圣明无过陛下。” 承辉帝也觉得这个安排很不错,哈哈大笑:“朕也觉得这个安排很妙。” 心情不错的承辉帝,过问了一下选举的事情,梁道远一通苦水往外倒。 承辉帝认可他的观点道:“说的也是,内阁虚悬都多久了,迟迟不能补人,得加快点。就按照卿的意思办,就说是朕心急,各位爱卿多多理解。” 梁道远脱离了苦海,回到内阁后,见到与会人等还在吵,直接搬出皇帝的口谕。 于是没法继续吵了,再吵就是不敬皇帝的大罪。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所有人都可以投票,六部九卿各部侍郎、各省总督,都有在候选之列,在京七品以上官员,想选谁都行,最后看统计结果,前十人送陛下选择。 要说拍马屁,梁道远是有一套的,能想到选一个前十出来,真是神来之笔。 皇帝得知后,非常的满意,赞许道:“梁道远是会做事的。” 这就是皇帝,怎么可能轻易把人事权交给大臣们呢?你想啥美事呢? 这个方式还算是合理,不算荒唐的,说到荒唐的,还有抓阄决定的呢。 贾琏这边假期终于结束了,早起看看身边的王熙凤已经不在了,很是感慨,这当家的媳妇真不易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好在王熙凤个人乐在其中,她很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在贾府里遇见王熙凤,身边至少十八个人跟着。走哪都是当家的二奶奶的派头。 以前王夫人还有个从五品的诰命,稳稳的压王熙凤一头,如今王熙凤正五品的诰命,也就剩下一个长辈的身份值点钱了。好在王熙凤对王夫人还是很尊重的,凡事都会知会一声,没有擅自做决断。 上次处置采办干货的下人,算是给众人提了个醒儿,这位二奶奶是下的去手的。 如今府内府外,做事的人没有不小心翼翼的。生怕让王熙凤抓住错处给开了。 王熙凤怀孕之前,贾琏很给面子,一直睡她屋里。别的女人,一概不碰,尤氏除外。 都怪馒头庵的风气不好,总让人想起智能儿与秦钟的故事。 年轻的时候看红楼梦,每每重温的都是这一类的细节,什么初试雨云情了,什么多二姑娘,什么智能儿。年龄大一点再看,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每次看都能看到不同的故事,难怪一本书养活了一个研究派别。 现在红楼梦的研究成果,估计原着作者来了都得懵逼。 你一个原着作者,懂什么《红楼梦》。 平儿最近盯的很紧,贾琏只要在府内,都要在她视线范围内。没法子,王熙凤有点着急了,出于对贾琏的敬畏,又不敢说多过分话,只能安排平儿时刻伺候着,免得别的妖精来掺和一手,分润好处。 平儿也挺急的,王熙凤不怀上,也没她什么事啊。 真不是平儿下降,她就这宿命!贾琏只要活着,就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平儿是个精细人,贾琏看见拿着毛巾小丫鬟竟然是香菱,顿时奇道:“香菱怎么也在?这些粗使活,哪用的到她。” 害羞的香菱辩解了一句:“婢子不吃闲饭。” 贾琏脸色骤变,语气不含任何情绪的平稳:“那个混账跟你说的这些话,爷都不拿伱母女当下人,谁敢做这个主?” 平儿立刻解释:“下面的粗使妇人,好几个长舌妇,惯爱说人怪话。封大嫂性子软,她们总使唤她。婢子看不下去,便说了几句。封大嫂说她是自愿的。” 贾琏听了沉默片刻才道:“以后让她们母女去桂香的院子里,香菱喜欢读书,平日就在我的书房里做事吧,夫人那边我去说。那几个嘴巴不带把门的,你去告诉夫人,让她来处置。” 收拾完毕,贾琏出门奔着吏部去了。 王熙凤早起忙活一通回来,平儿上前通报后,王熙凤也是恼火不已:“那对母女是爷的善举,素来不拿她们当下人待,身契在桂香手里,随时可以还回去的。这府里总有些人,仗着资格老,使唤这个那个的,你去,告诉那个几个老货,掌嘴十下,就说现在是我处置,要是不服气,我告诉爷,处置不了。” 平儿素来不得罪人,今天也不顾上了,要怪,就怪那几个老货轻视了贾琏对于这对母女的看重。让封氏去洗衣服,亏她们做的出来。若不是平儿消息灵通,提前去终止,过一两个月贾琏才知道,那是要死人的。 平儿到了浣洗处,见了管事的妇人道:“二奶奶的意思,掌嘴十下,不从,请二爷处置。” 管事妇人一脸为难:“都是些在老祖宗与王夫人跟前能说上话的老人。” 平儿回头看一眼,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妇人上前来,一左一右夹住管事妇人,平儿看着一脸惊惧的管事妇人道:“没法子,我要救你的命,只能委屈你了。” 说完平儿抬手,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连着抽了十个嘴巴,手都抽疼了。 完事后对那管事妇人道:“你可以去老祖宗跟前告状,别说我没提醒你,告了之后,能不能保住命,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事情比平儿说的要严重的多,封氏在这里干活几天,没少因为腿脚不便挨骂。 打是没打,推搡是有的。 先抽了管事妇人,平儿又把几个欺负过封氏的妇人叫来,照葫芦画瓢,两个粗使妇人夹住,这次平儿没亲自动手了,让其他人抽的。结结实实,一人十个耳光。 聪慧的平儿早看出来了,贾琏对这家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满,只是碍于老祖宗引而不发。 如今有了由头,自然要替贾琏把威风立起来。爷是不管后院的事情,但你要替爷做主,问过我没有?平儿根本不敢想象,贾琏因为这些事情嫌弃她的后果。 话说贾琏去了吏部,没曾想门房有人等着他呢,一个书吏见了贾琏,立刻上前招呼:“是小公爷吧?小的奉命等候多时了。” 贾琏有点懵:“奉命,奉了谁的命?犯得着么?” 书吏赔笑道:“阁老亲自交代的事情,谁敢怠慢?” “梁道远?这老货脑袋被门夹坏了?还敢惹我?” 贾琏敢说,书吏不敢听,赶紧把耳朵堵上,哀求道:“您抬抬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贾琏也知道过了,不过嘴上没怂:“我青云一脉,与之水火不容。” 现在想起自己是出身青云书院了,真是硬解! 没有定理,自己发明的硬解。 梁道远当然知道贾琏都说了啥,早有耳报神来传话了。 根子不在青云书院,梁道远当然知道,比起李清来,梁道远更受贾琏欢迎。 青云书院的招牌,真有用了拿起来,没用了丢一边,竖子,真不当人啊! 钦命在身,梁道远硬着头皮接待了贾琏,开口主动道:“免礼,我受不了。” 贾琏好像之前啥都没说一样,当面笑嘻嘻的抱手:“礼不可废!” 梁道远的低血压直接变高血压,发生医学奇迹了都。 有的人就这样,你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各种给你使坏。你就干脆别客气了。 “差事是陛下定的,巡城御史领班。”梁道远开门见山。 贾琏听了一头雾水:“哪来的这差事?巡城御史就是巡城御史,哪来的领班?” 梁道远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陛下说有,那就有。吏部的相关文书已经准备好了,你拿去五城兵马司走马上任吧。”言下之意,祖宗,赶紧走吧。 第217章 摸鱼之道 第217章摸鱼之道 一脸悲愤的贾琏离开吏部,就这样,带薪休假的机会没了,果然当老板的没一个好人,总有无数的法子剥削压榨打工人。好在这次是御史,做言官的,不知道有没有KPI。 站在都察院的大门外,贾琏端正了一下态度,内心自我催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光荣的有正式工作的打工人了。比以前的临时工也算是一种进步,等于转正了。对待领导,态度他一定要端正,对待同事,一定要温和友善。】 左都御史孟大人,右都御史袁大人在一个办公室里对坐,表情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孟大人,就是所谓的总宪,揪梁道远两根胡子那个,出名的暴脾气。但是此刻,却不得不冷静下来,人跟人呢,还是不一样的。你得分对手,不能愣头青就一个战术。 “梁阁老在打击报复,绝对是打击报复!”袁大人作为副手,一向很尊重孟大人。义愤填膺的样子,看似为孟大人鸣不平,实则也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袁大人可听了很多事情,传说中那位陛下的爱臣贾某人,只要是级别到了,想去哪都可以随便自己挑,陛下素来没有不答应的。别的官员六部观政,他则能任性的去乾清宫做个观政舍人,直接上手处理奏折,骄纵跋扈的难以形容,六部官员,视之为“灾星”。唯二能压住这颗灾星的,陛下与张廷恩尔。前者有天威,后者有师恩。 袁某人更愿意相信,这厮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就是南阳那点事情么?人你杀了,粮食你也拿了,还想怎么地?御史风闻奏事,职责所在,更何况我也没亲自下场啊。你竟然打上门来,如此的迫不及待么? 孟大人也不是吃素的,看了一眼这位副手,心道:还不知道到底是冲谁来的呢?谁还不知道当初是谁组织人手弹劾贾琏?【灾星】未必一定要妨害正职上级。 贾琏从门口探了探头,看一眼两位大人,视线对上时,眨眨眼:“二位上官都在啊。下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贾琏要后退,孟大人开口:“没错,就等着你呢。” 贾琏脸色一黑,【我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你们也没必要一起来提醒我吧?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我都已经准备做一个合格的正式打工人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是有靠山的!】 “二位宪台,何至于此,下官受宠若惊。” 面对贾琏还算得体的言行,孟大人也比较客气的接待,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伱自己啥情况,心里得有数,不要怪我们如此正式,你如果去祸害别的部门,我也只会拍手叫好。 “梁阁老告知,陛下对京师的治安深感忧虑,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为正风气,特设领班巡城御史一职。本宪需提醒一句,五城兵马司情况很复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待你去了就知道了。” 贾琏可不吃这一套糊弄,直接就问:“既然复杂,总宪大人废点口水,说说呗。” 孟大人脸色一沉,果然是个刺头啊。 袁大人在一旁接过话:“总宪大人的意思,五城兵马司虽然归属都察院,名义上的指挥使却是陛下的老泰山周大人。人员方面也比较复杂,官宦子弟颇多,你小心应对,此总宪大人的善意,并无它意。” 关键时刻,两位御史大人还是立场一致的,先糊弄走这厮。 贾琏明白了,整理了一下官服,朝两位大人拱手致意:“多谢两位大人指点迷津,下官先行告退。”两位大人微微欠身,抬了一下屁股,算是回礼了。 出了房门,贾琏站在院内,看着走路都顺着墙根的小吏,很是感慨。 说起来,还是临时工时期比较爽啊,那会走到哪,上官都是站着跟自己回礼,到了正式单位了,人家就是抬一下屁股,就当是回礼了,梁道远都不敢这样,你们好大的架子。 算了,今后在别人的屋檐下,换成别的下官,人家能微微颔首,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屋内两位大人互相看看,各自会意,传闻未必真实啊,这厮也没太难对付啊。虽然说话直一点,但有事说明白了,人家就走了。没有无理取闹的意思嘛。 巡城御史五人,素来各管一摊,如今多了个上司,心里能舒服么? 平素都呆在各自的办公室里,今日五人齐聚大堂,坐着发呆。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直接领导,今后这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咯。 西城御史简人达此刻心情并不沉重,原因嘛,他与贾雨村乃同年。两人私交还算有一点,贾雨村在京时,曾与简人达聚会,提到他通过林如海的关系,谋求起复一事。 没曾想贾雨村直接干了个五品郧阳知府,巡城御史才正六品啊,上哪说理去? 由此可见,跟对人才是升官之道啊。 贾雨村为何能去郧阳做知府,可不就是眼下这位要来上任的新上司么?说起来就令人嫉妒的发狂,明明没有位子,创造一个位子也要安排这位上司升官。 这次贾琏进来,大堂上的五人立刻站起,给上司行礼,异口同声:“下官见过领班大人。” 贾琏大大咧咧的抬手还礼:“各位有礼,客套话都免了,我这人素来有话说在前头,虽然是领班御史,各位今后该干啥还干啥,能自己处理的就处理了,不能处理的,那就别处理,没事别找我,就当我这个官不存在。来个人,领我去办公室,昨晚上没睡好,我要补一觉。” 玛德,想逼我干活,摸鱼谁不会啊?我是领导,想偷懒还不容易? 五位下属面面相觑,这啥情况?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好歹支棱一下啊。 就这? 简人达果断的出列道:“请问大人,您每月的案件考勤,是由下官等代为上报呢,还是您自行解决?” 等一下,还真的有KPI呢? “这个嘛,你们看着办吧。这样,除非有人欺负我们,否则别来烦我。” 简人达又道:“案件考勤,我等分担即可,只是您的办公室,暂时没个着落。” 贾琏听出不对劲了:“偌大一个院子,腾个空房间都没有?” 简人达道:“有是有,您是正五品,本该居中,只是指挥室周囯丈从不来上班,居中的办公室只能一直空着。我等商议之后决定,您还是从我们几个人的办公室里挑一个。总不能我等的办公室比您的要好吧?” 还行,不是挑动自己去斗囯丈。 贾琏露出笑容道:“不必如此麻烦,找个安静的角落,我这个人喜静。” 五人面面相觑一番后,还是简人达出来说话:“如此,请大人今日暂回休息,我等还要安排人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贾琏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就这么着,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贾大人素来摸鱼有素,一天能干完的事情,分三天来做,你要表现的太能干了,事情一定会多的做不完。没事,一定不要主动揽事,能混一天算一天,反正俸禄是不会少一粒米的。 贾琏这个五品官,月奉五十两,每月禄米一百斤,每季还有绢一匹。看似挣的不多,但是五城兵马司灰色收入多啊,不信这些御史敢不给自己孝敬。有活下属干,钱还不少拿,想一想,爽歪歪啊。 贾琏也不是啥都不干,不是说了么,别人来欺负的时候,摇领导贾琏。 看着领导走了,五位巡城御史长出一口气,东城御史冲简人达竖起大拇指:“简兄是这个!”其他人也都跟着奉承几句,简人达却苦笑道:“在下可不比各位!” 几位同僚纷纷露出会意的笑容,西城御史嘛,懂的都懂。西贵东富。 平时要说被人欺负最多的,一定是西城御史。东城御史则是最肥的,平时就算遇见刺头,多数都是贵人的管家之类的角色,还算好对付。南城御史算是次肥缺,主要那边戏班扎堆,就是下九流,现在叫娱乐产业。其他两位御史没啥可说的,麻烦少,挣的也少。好在巡城御史内部有不上台面的规则,每月都能补一个数,倒也挺滋润的。 带着下属巡视逞威风这种傻X事情,贾琏是绝对不会干的。 麻溜的回了家,脱官服时还抱怨了一句:“这是六品的禽兽,新禽兽啥时候弄好?” 桂香在一旁提他整理衣服道:“补子还在赶绣活,外面买的怕爷不喜欢,二奶奶交代了,一定要用最好的料子,估摸着明日就能做好。” 贾琏近期冷落了桂香,忍不住开始画大饼:“等着,爷年轻,回头立功了,不要别的犒赏,为你和平儿要一份诰命回来。” 桂香顿时眼泪下来了,怎么擦都擦不干。王熙凤进门后,说没委屈那是假的。但怎么讲呢?这就是命啊!得认!古代的女人,但凡跟了个混蛋,下场极其凄惨。也别古代了,旧中国也一样。 假期综合征可以暂时不用面对了,确实是爽的很。 春日里犯困是常态,贾琏在靠椅上没一会就开始打盹,面前的书也不香了。 桂香过来披一张毯子时,贾琏已经睡着了。 出来见着平儿,难得没有不对付,而是喜滋滋的说了诰命的事情。 这事能不能办成不好说,关键是贾琏说了,算是有心了。平儿听了也是颇为感动。毕竟这话不是白说的,贾琏太年轻了,功劳还不少,只能赏他的家属。 女人上了诰命,才有资格自称夫人。过年的时候能入宫见皇后,出门在外,地痞流氓见了都得躲着,这叫社会地位。 多混了一天的假期,贾琏爽歪歪,午后林家来人报信,林如海回京了。 贾琏立刻起身出门,奔着林家去了。都在西城,不算远,骑马慢走就是五分钟的路。 林家这边很安静,并没有迎来送往的场面,贾琏寻思,应该是金陵的事情发酵中。 林家这边不用通报,直接入内,没一会堂前见到了贾敏和黛玉。 “老爷在梳洗,琏儿且等一等。” 贾琏不禁好奇问:“怎么回来的如此安静?” 贾敏笑道:“能不安静么?孙阁老在两江,好些个士绅被逼疯了。三品以下便宜行事,县令都砍了好些个,吓都吓死了。你姑丈站出来摇旗呐喊,出钱出力,能不被人记恨,一路顺风的回到京师,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说的也是,士绅撒泼打滚的胆子有,杀官造反的胆子却是没有的。” 林黛玉听着话忍不住乐了,笑道:“琏哥怎么好怎么说士绅,好歹也是体面人。” 贾琏对这些人一点都不带客气的:“体面?你说没见过什么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老百姓都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这帮士绅都不带低头看一眼的。对下,逼着百姓卖儿卖女,对上,国家的税收能赖就赖。仗着是地头蛇,欺负朝廷官员,那都不算个事。” “所谓铁打的士绅,流水的官儿。再强硬的官儿,在任也就是几年。”黛玉若有所思。 贾琏笑道:“也有倒霉蛋,比如琼岛知府,不干个三任九年,一般都不会有人想起他。反之则是巡盐御史,一般都是一任,姑父这种干了两任的倒是少数。” 正说着呢,林如海出来了,见到贾琏顿时脸上一喜:“琏儿来了,快坐啊,站着说话作甚?你们姑侄之间真热络,都等不及坐下说话呢。” 贾琏跟着去了书房,贾敏去备茶水,黛玉也不走,站一边旁听。 宠女狂魔林如海也不在意,随她喜欢。 “琏儿做了巡城御史领班,今后你我要做同事了。” 贾琏一听这个,顿时一惊道:“怎么,姑丈又要做得罪人的勾当?” 林如海听了非常满意他的敏感,笑着点点头:“两江跟着孙阁老打配合,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这条船都上了,也没法下去。陛下对文官也好,勋贵也罢,走的都是内部分化,制造矛盾对立,上以便制衡之道。如今你我姑侄也算勋贵另类,你得罪小的,我得罪大的。” 贾琏见他故作轻松,忍不住把脸严肃了起来问:“您说实话,是何差遣?” “右都御史,主抓吴玉辉的案子。”林如海也正色回答。 贾琏顿时大惊失色道:“我今天还见了袁大人!” 林如海笑道:“不着急,还有一阵子假期,过了再说。陛下要整治都察院不是一日了,一直没机会,这不总算是等到机会了。” 第218章 学新闻学的 第218章学新闻学的 贾琏已经能想到,今后京城官场会怎么编排他了。 【官场灾星,专克上司。】 就这八个字,唉官场上寸步难行了,不行,我的想法子怪变风评。 利用报纸搞点事情,比如讨论一下八字相克的问题? 林如海看着贾琏有点走神,内心颇为感慨,这厮成长的太快了。 “生擒吴汉,一战将平叛打成了剿匪,暂理郧阳,不足半年便恢复地方,你这官儿升的倒也硬的很,没人能说出什么来,甚至还有人会说少了,毕竟那吴汉打出了大顺的旗号。” 造反也是分等级的,那种打出国号的反贼,优先级别都是最高的。吴汉就属于这种! “吴汉脑子不好,在我看来,他就一草寇,听说书先生讲古,什么立国号,心血来潮就立了。世上就是空有旗号,制度人员,一应俱无,还是流寇那一套,一堆小山头凑一起。他若不打出国号来,京营未必南下。只是没想到他怂那么快,望风而逃。当初襄阳不战而得时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狼狈。后来抓了一问才知,他心里惦记着抢来的财富。都是私盐贩子,他比张士诚差远了。” 这点功劳在贾琏看来不值一提,他真正得意的是治理郧阳。估计皇帝看重并给他连胜两级的关键点,也是他治理郧阳时没捞钱,一门心思安抚地方,恢复民生。要说对地方的治理,有着丰富基层经验的贾琏,自然是最熟悉的领域了。 更何况治理郧阳的难度不大,民间思安,有粮食有土地有政策,百姓吃饱撑着了躲在山上呢?只要做好宣传,抓几个典型,事情推进的自然顺利。 林如海看问题的角度这不一样,他认为贾琏做出来的政绩,最难的时期是政策的选择。 这个时代的官员,治理地方是离不开士绅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县令为例,手底下一共才多少人?三五个公务员,外加三四十个临时工,就这么一个草台班子,治理一个县。 要出政绩,无非是以下几种,兴教化,这个最容易,士绅为了自己的子弟肯定配合。 收税,这个最难。百姓手里的粮食,要变成银子,还要收上来。指望一群一辈子都困在方圆百里地面上的百姓能配合你,那不是在做梦么?所以明朝很长一段时间收的实物税。天朝历史上绝大多数时间,官府收的都是实物税。 这也就是一条鞭法令人诟病的关键所在。朝廷是方便了,百姓怎么办? 实在不懂我的意思,重温一下《多收了三五斗》。 朝廷省事,治理成本转嫁给底层。基层权利彻底拱手让给民间士绅、宗族。 如果是个组织力和执行力很强的政府,这些都不是问题。万历年间的情况,可谓饮鸩解渴。暂时看着身体好转了,人也精神了,实际上亏空的更厉害了。 治安、刑狱、道路、水利,这些东西从一个县令的角度看,对政绩的帮助不大。 贾琏苦一苦士绅的做法,林如海是绝对没有勇气这么去做的。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做出来,将来民间要编戏文骂你的。也许在郧阳地方上暂时没人信,过个一代人之后呢?全国范围内呢?真就是千秋骂名,不是谁都敢背的。古人重视身后名,能豁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明眼人并不嫉妒贾琏的升官速度,人家是真的豁出去了。 提到治理地方,贾琏也很是无可奈何的表示:“没别的法子了,陛下催的急,老师头发都白了一半。我也只好拿士绅开刀了。估计我活着没问题,我要是没了,民间一定有人编戏文骂我,说我是贪官污吏,媚上奸臣。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哦,你打算怎么做?”林如海好奇的问一句,这便宜侄子,总能搞出一些新花样。 “花钱养个戏班子,专门免费给民间百姓唱戏。戏文我亲自操刀,我就不信了,比宣传他们还能干的过我。对了,再养一群说书先生,让金庸新先生写新作,就叫《官场灾星》。”贾琏很是自信,要说宣传,他才是见识过“学新闻学的”。 林如海不知道贾琏要干啥,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金庸新,你还认识这个人?这厮倒是一个民间传奇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是谁。有点金陵笑笑生的意思。” 林如海就是随口一说,贾琏却诚惶诚恐道:“怎么好比的,不好比的。” 不是很明白的林如海误会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若论文学造诣,确实没法比。唯一能比的,大概就是两者都犯禁了。一个是有伤风化,一个是侠以武犯禁。”说到影响范围,后者还要更大一些,朝廷居然也就干看着,奇哉怪也。” “那民生报是三皇子办的,陛下是幕后出资人,禁才怪呢。” 贾琏道出实情后,林如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呢。” 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欺负林如海这个长期在外地为官的人消息不通。 在林家待到晚饭后,贾琏才走。期间林如海与贾琏谈话,黛玉一直在旁听,偶尔也会问两句。比如:士绅给钱给粮食,又献美女,琏哥哥为何要苦一苦他们。之类的问题。 出于对原着中那个可怜人儿的同情,贾琏很耐心的给她讲,这个朝廷的构成,讲税收对国家的重要性,讲土地兼并的危害,讲自两汉以来,社会结构的变化。 当然就是泛泛而谈,毕竟每一个阶段,都是几百年的发展,大势之前,别说个人了,皇权都得低头。每个阶段都是发展到后期,最后自爆,天下大乱,重新开启。实际上每一个新的朝代,都是有变化有进步的,只不过这些进步和变化,都是渐进。 最后贾琏还总结一句:“大的发展趋势,就是民间基层权利的碎片化。两晋门阀、晚唐藩镇都成为了历史,中央政权高度集权。发展到本朝,制度法理上天下事陛下一言可决,具体到民间的执行,却只能把事情交给基层的士绅与宗族。原因就是治理成本。” 黛玉听的似懂非懂,林如海听的心惊胆颤。 林如海不是那种只读四书五经应付科举的文人,他也是熟读史书的。贾琏的泛泛而谈,黛玉听不出来有多高深,林如海是能听的出来的,这是深度领会那些记载在史书字里行间的事实后,高度总结精度提炼后的言论。 贾琏这些话,都是后来烂大街的东西,他说着当然轻松,现在的人听着谁不犯迷糊? 最后林如海感慨了一句:“还好,你不是反贼。” 长期为官的林如海,以前很多事情未必能清楚的总结出来,但本质是知道的。 一个人能如此深刻的看透了隐藏在历史中的矛盾,并结合当下的现实,这种人要造反,那还得了啊? 黛玉等贾琏走后,对林如海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琏哥便是这种人吧?” 林如海笑道:“胡说八道,琏哥儿能知天下事,那是他熟读史书,有京城经验,又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那些只读了四书五经的秀才,从哪知道的天下事呢?只是琏哥儿能看的如此深远,实属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才。” 贾琏回到家中,立刻行动了起来,毕竟涉及到个人的民间声望,不能被人给祸害了。 进书房,关门,动笔,先写戏文。一部杨家将,潘美被骂了一千年。 写什么好呢?《半夜鸡叫》 《白毛女》 《贾公案》的缝合怪? 就这么定了,先从一桩民间白毛怪的案子说起。 话说郧阳民变,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陛下心忧民生,令状元贾生南下郧阳为官。 那贾生到了郧阳,勤政爱民,很是受百姓拥戴。 一日有百姓来报,山间有白毛怪伤人,请官府派人去捉拿。 衙役春哥主动请缨,带着人去缉拿白毛怪,不料却拿到一白发女子,再仔细看,才发现是老相识。两人相认后,说起各自往事。 春哥给地主周扒皮当长工,干了一年,工钱被扣完了,就剩下十斤小米。拿着十斤小米,春哥要去提亲,娶喜儿进门。不料除夕夜风云突变,喜儿的爹杨白劳,因为给媳妇看病,从地主周扒皮那借了钱,利滚利还不上,被逼上吊。周扒皮带人进门,抢走了喜儿,春哥一怒之下,上山落草,心心念念要找周扒皮报仇。 喜儿进了周家,被大妇欺负,被周扒皮强暴,后趁乱逃出地主家里,藏身山林,日久则满头白发。 贾大人到郧阳后,安抚地方,打击土豪劣绅,救济百姓,很快春哥下山找周扒皮报仇,并成为一名衙役。与喜儿重逢后,春哥夜入周家,手刃仇人。事后坦然自首。 状元贾大人审案时,春哥说了前因后果,贾生叹:地主如山,民如草芥,官只要财,吏如饿虎。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于是判春哥一个情有可原,罪不可赦,以一死囚冒充春哥,赠其钱财,送二人远遁。 事后贾生被御史弹劾,不屑自辩,辞官回家。 写到这里时,贾琏很是感慨,很多东西不能写,太遗憾了,今天先这样。 当然这只是大纲,待明日填补细节。 放下手里的笔,一抬头,看见是平儿站在一侧。 “怎么是你来请我?” “二奶奶舒服,躺着呢,大夫应该已经到了。二奶奶不让打扰爷写文章。” 二奶奶这个称谓,让贾琏想起了《三笑》里的唱段,叫一声二奶奶,听我表一表。 可惜了,唐伯虎的名气没法为自己所用,PASS掉。 编故事,贾琏是非常拿手的,网络上的看过的小说段子多了去了。拿来改一改,能唬人! 塌上只有王熙凤一人,并没有生病的样子,也没见着大夫,还以为她在用计。 不料一低头,看见一张方子,贾琏这才知道不是用计。 “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这家里的事情,哪一件能比你的身体重要?” 贾琏一口责怪的语气,表情却是心疼的样子,拉着王熙凤的手说话。 王熙凤笑着,任由他拉着手,一往情深的看着对面。 边上来旺家的开口道:“恭喜二爷,贺喜二爷,二奶奶这是有喜了。” 其实贾琏看到方子的时候,就知道真相了,只是故意装着不知道,此刻实际上是在酝酿情绪,要表现的惊喜一点,但也不能缺了矜持。 手上微微加了点力气,传达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贾琏表情渐渐的凝重,王熙凤惊讶问:“怎么,不开心么?”贾琏摇摇头:“都说投胎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想到伱要为我生儿育女,怀胎十月之苦,一朝分娩之疼,我不知道是该开心好,还是难受好。思来想去,今日起我要专研一通一段时间的医术,尤其是妇科,看看有没有能减轻你痛苦的法子。” 王熙凤听到这些,恨不得给眼前的男人生十个八个的。女儿家就是如此,越是大户的人家,身边的男人越花心。贾琏也一样,但他对王熙凤是真的好。话说的动人,事情做到也贴心。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王熙凤,因为怀孕而多了一些担忧和醋意,如今荡然无存了。 是夜,贾琏夜宿于此,王熙凤催了几次,贾琏都不肯走,非要留下来干陪着。 表面功夫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位。做到王熙凤就算吃醋,也不会大闹的地步。 次日起早,一脸哀怨的平儿伺候着起来,贾琏不能当着没看见,出门前还解释一句:“好饭不怕晚!以后你便知道。” 贾琏准点到了五城兵马司,摸鱼准则之一,准点上班,绝不提前到。 这边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了,谈不上角落,但安静,就挨着指挥使的办公室。 贾琏让人准备笔墨,动手开始搞创作。当务之急,先写完戏文,然后动手写小说,金庸新要重出江湖了。 为何要写戏文呢,天下文盲太多了,普通人不识字的是绝大多数。 不识字,不妨碍他们看戏。不妨碍他们听说书的。 所以,两条腿走路,双管齐下,先把路给走绝了。 另外,如果有戏班唱自己的黑戏,就要组织人手去闹事起哄,闹大后官府抓人。这是学鱿鱼的! 第219章 刷业绩的点子有了 第219章刷业绩的点子有了 戏班子和说书先生的差事,自然落在了头号狗腿子贾蓉身上。 这厮自贾琏回来后变化不小,越发的沉稳了,小小年纪,就要肩负起太多东西,难啊! 放在现在,这厮就是个初中生,如今却已经管好些人了。 卷烟厂的生意红红火火,全是贾蓉在操持。 面对贾琏的召唤,贾蓉自然随叫随到。 得知贾琏的想法后,贾蓉一改往日随口就答的习惯,而是先沉思了一番才开口。 “若说戏班子,城南有的事,愿意被包下来的有的是,一个戏班顶多二三十号人,每个月花不了几个银子。说书先生更容易办,满城的说书先生,只要给够银子,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这事情需要一个人在其中奔走,不知二叔可有人选?” 回答的可谓条理清晰,贾琏深感这厮锻炼出来了。 “市井之间,我上哪去找合适的人选,你有推荐只管说。” “荣宁街有一个泼皮,唤作倪二。有个醉金刚的诨号,二叔若屈尊见他一面,自当效命。” 贾琏听了顿时想起来了,这厮是给来旺收高利贷的打手啊。 不知道王熙凤手里的那些银子,有没有拿去放贷,回去要了解一下。民间的高利贷行为,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并且是受法律保护的。 贾琏表示可以见一见倪二,下值后贾蓉便带着倪二在门外候着。 “怎么不进去,站外面别人不知道怎么说呢。”贾琏提醒了一句。 贾蓉道:“也是刚到没一会,便不进去打扰二叔办公。” 倪二上前见礼,贾琏扫他一眼,面带凶相,一脸横肉,是个在街上厮混的角色。 “寻个地方吃茶说话。”贾琏交代一句,贾蓉领路去了路边一家茶楼,叫了茶水后坐下说话。贾琏道:“倪二,你是蓉哥儿看好的人,我自然信的过你。此前的芸哥儿也是如此。我这有个差事,每月二两银子的跑腿钱,时间长了还能加,你能做不能做?” 倪二听了大喜过望,起身抱拳道:“二爷赏脸给口饭吃,小的自然竭力做好,不敢有任何差错。”很明显,贾琏还是小看了自身的号召力,更对银子的概念没那么清晰。二两银子一个月,这活满京城去找,你都很难找到。 贾琏听了满意的点头道:“那便如此,你且先去吧,回头再让蓉哥儿找你细说。” 打发了倪二,贾琏对贾蓉道:“卷烟买卖,年内我那份分红就不要了,你拿去扩大生产,薛蟠那边照旧分红,不然让人说闲话。伱爹那边,没再找你要银子了吧?” 贾蓉听了面露厌恶之色道:“没全拿去,要了每月五十两的烟钱,我也不与他争辩就是。” “如此也好,只是今后你的钱物,在外租一个所在收好,不要带回去让他看见。免得他见了眼红,又要省事。薛家那边,情况如何?” 贾琏转移话题,贾蓉道:“薛蟠有信来,说是要来京师,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贾琏提醒一句:“薛家的渠道很重要,一定要搞好关系。这买卖只做京师一地,自然做不到多大,唯有借助他家的渠道,合伙发财才是正经。” 提到发财,贾蓉脸上有了笑容:“这卷烟二十一盒能挣一个大子,五十支一桶的能挣五文钱,卖的贵却卖的更好一些。如今京师抽烟袋的还是多数,读书人与年轻人多半倒是改抽卷烟了。若能卖遍南北,产量跟的上,年入七八万两不难。薛蟠的意思,在金陵也开个厂,这个还要等二叔来定夺。” “嗯,管事重在用对人,要给够银子,不能让人干活还不给够银子,那样拿不住人心。薛蟠的想法很好,就按原来的比例做。” 听贾琏这么说,贾蓉有点担心道:“三一三剩一,我怕薛家有想法。” 贾琏听了呵呵一笑:“真那样反倒是好事。” 商议之后,二人一起回去,贾琏继续当他幕后老板。 王熙凤怀孕的消息,成为了贾府的头等大事。贾母每日都要叮嘱一番,林家那边贾敏也特意回来看望一番。贾琏自然不能睡在一起了,也没选择睡在平儿处,只是睡书房里。不像原着里那样,王熙凤出花,贾琏只能独守空房。 可见一个男人有用没用,媳妇跟前的待遇天差地别。 开启评书创作的贾琏,又忙到半夜。平儿进来时,香菱正在打瞌睡。 平儿推醒她道:“怎么一个人守着?” 香菱迷迷糊糊的看清楚来人才道:“二爷不让旁的下人进书房。” 当然这是贾琏故意的,书房这么一个地方,搞出点神秘感来,香菱能进入禁区,其他下人见了,自然高看她一眼,能省很多的麻烦。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睡了,这里交给我。”平儿说这话时,脸上一阵发烧。 “我去整理炕!”香菱看似迷糊,其实不傻的,再有封氏提前交代过许多话。什么若二爷与你亲近,不可抗拒之类的话。简直把贾琏当禽兽了。 平儿自然不答应,给香菱请出去后,转身时看见贾琏停了笔,正看着她笑。 这笑容让平儿想咬死他,却只能低头去整理铺盖。 炕已经烧热了,贾琏站在身后,手的覆盖让平儿浑身痒痒,扭了扭腰,闷声道:“莫作怪,就好了。”贾琏笑嘻嘻的变本加厉,从翘挺往沟里滑,嘴上调笑:“二奶奶舍得你了?” 平儿挺身回头:“什么舍得不舍得,你便夜夜在外过夜,二奶奶又能奈何的了你?” 贾琏听了一阵恍惚,这才是真相吧。经济不自由的贾琏,自然被王熙凤拿的死死的,男人有钱没钱,完全是两个待遇。 看看炕上铺的白布,再看看点上的两盏红烛,映照的平儿那张俏脸越发的动人,心头一阵悸动:“要不要来点酒?” 平儿微微点头,贾琏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坛子,打开后取来茶杯倒两杯:“合衾酒!” 这该死的仪式感! 平儿的承受能力远超王熙凤,全程咬着毛巾,只有鼻尖里哼哼的曲调。 贾琏馋她久了,自然不肯轻易罢手,加之平儿竭力配合,生怕贾琏不喜,任何招式随便他摆弄,自然别有一番滋味。贾琏是尽兴了,平儿却起不了。走之前,贾琏特意交代一句:“家里那些老货,别管让你喝什么药,你都不许碰,等我回来与二奶奶说。” 平儿听了顿时身子微微一颤,轻轻的点点头:“知道了!” 贾琏上班回来时,王熙凤见了便抱怨他:“一点都不知道怜惜人,平儿躺到晌午才起。我让她歇着,今日不要做事了。” 贾琏看看王熙凤,心道:哪天给你们摆在一起,那才叫爽到飞起,可惜太难了。倒是尤氏那边比较配合,果然是偷来的比较刺激。 面对指责,贾琏嘴上没辩解,笑嘻嘻的安抚一番王熙凤,一起用了晚饭,才去了书房。 走之前还不忘记交代一句;“那些伤身子的汤药,别让平儿和桂香喝,我自有手段。” 王熙凤听了明显的顿了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家里婆子手里是有方子的,一些寒凉的药,吃了确实不易受孕,从中医的角度看,太伤身体,容易造成宫寒。 平儿在炕上坐着,香菱在一旁伺候着,见了贾琏,平儿便道:“爷今夜去桂香的院子。” 看她盘起了发髻,贾琏忍不住上来摸了摸:“还是这个好看!” 说了一会话,贾琏没有纠缠,转身去继续写评书。 官场灾星渐入佳境,主角还是贾生,完全就是不要脸的亲自带入写法。 且看着一段,【那贾生自幼丧母,懂事的早……。】 悲情牌,总是要打一打的。 半夜里桂香得知贾琏来到,披着褂子出来迎接:“怎么今夜来了?” 贾琏往里走,桂香殷勤的伺候着更衣躺下后,光贴一处时,车况自动化程度极高,磨合期早过了,油门一踩就加速。九成新的车,运转起来紧密结实,异常是润滑。 倪二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三日的工夫,戏班就谈妥了,每月三十两银子包了一家戏班。贾琏问过戏班有三十人后,给加了二十两,并表示倪二办事得力,奖励五两银子,希望他再接再厉,管好这一摊子事情。 倪二自然振奋无比,心道:真不愧是琏二爷,那是真给钱啊,从不玩需的。 比起包一个戏班来讲,贾家真正烧钱的是奢侈的生活。贾母桌上的一道菜,做起来极为繁琐,用料也极为讲究,一顿发几十个菜,这都是常态。 贾琏当然不会让王熙凤约束贾母和王夫人那边,人约束自己总是可以的。同时要盯着采买的那些人,一个鸡蛋哪怕你报三文钱,贾琏也都认了,但你敢报五文钱,哪怕下蛋的鸡是佛祖跟前的,贾琏都要把采买的人抓起来打断腿撵出家门。 贾琏个人已经很简朴了,每顿饭依旧是八个菜,一个汤。 拿出剧本和评书给倪二,贾琏交代一句:“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你买的剧本与评书,不要提爷的名号。” 倪二自然连连点头,保证绝对不会出错。 其实一看内容,都知道是谁的手笔,但掩耳盗铃这种事情,该做还是要的做的。 就算是灯塔要打傻大木,都要拿一管洗衣粉出来当证据的。 当然了,你得有实力,没实力还要硬装,那是卡大佐。 安排好人办事,贾琏还要继续努力的写作,不然更新不上来,总没有新故事,听众要跑的。唉,真是命苦啊,为了一点虚名,穿越了还要码字,实在太惨了。 五城兵马司,又是一日平安无事,这里的平安无事,指的是贾琏。 五位巡城御史,其实一直心都是悬着的。新来的上司说的场面话,谁信谁是傻子。 百万人口的京城管治安的部门,能有多少油水,大家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帐。 月底到了,五个御史凑一起商量,这个月给领导上供多少。 “这个月公家池子里是一千五百零三十两,给贾大人送二百两去,其他的照旧。” 简人达直接主张贾琏拿大头,剩下的钱呢,不仅仅是五个人分那么简单的。五城兵马司里有很多人,下到跑腿的小吏,上到各级官佐,都是要分润一部分的。这么一分呢,到每个御史的手里,正常情况最多一百两。下面的小兵小吏呢,能拿个一两银子就不错了。 当然了,每个御史手里还有点其他收入,属于个的那份好处,这个就没法对外讲了。 你如东城御史,他每个月的收入不少于三百两,这还没算公家池子里的银子。还有啊,这厮去青楼从不给钱,如同南城御史去听戏,从不给钱一样。 巡城御史也是少有的肥缺,一般都是干一任就换人。时间长了,形成了一定的规矩。后来人按照前面的规矩办就是了,反正不能少了拿一份钱,没钱就别怪新来的御史搞事情。 商定之后,简人达亲自给贾琏送去了四卷银元,用一块布包着,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贾琏看他一眼,简人达回了个眼神,贾琏拿起来掂量几下,直接放抽屉里。 简人达顿时长出一口气,就怕贾琏不要钱啊,那才是真要命的事情。 就在贾琏以为今日无事,又摸一日之时,门口小贵子出现了,笑嘻嘻的作揖:“小公爷,奴婢给您请安了。” 贾琏见状便起身道:“自己人,不要搞那些花样。”说话间,借花献佛,从抽屉里拿了一卷银元递过去:“拿去喝茶,以后手头不宽裕了,只管来找我说话,一点茶水钱是有的。” 小贵子极为坦然的收进袖口,明显的一沉。 “大家让小的带句话,陛下对小公爷每日无所事事,很是抱怨了几句。” 这就是宫里有人的好处了,贾琏听了表情一凝道:“唉,难啊,做事离不开规矩,想做事就只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小贵子笑道:“小的不懂这些,您别为难我。” 贾琏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辛苦小公公了。” 小贵子起身告辞离开,贾琏坐在原地,表情严肃的看着空气。 得想个法子了,哪怕是做个样子也行,不然承辉帝那个拿人当牲口用的性子,肯定会找自己麻烦的。眼下这个职位就很不错,不用再换了。 嗯,有了,就从此处入手! 第220章 卫生运动 第220章卫生运动 走近五城兵马司的大门前,贾琏默默的做了心理治疗,【我现在是官府的人,做事是有规矩的,我要循规蹈矩,专心摸鱼,混到退休,祝:顺利上岸。】 治疗很成功,贾琏找到了那种上班的感觉,只要对付完这一次的形式主义,以后可以不办正事或少办正事,多做私活,真好啊! 领班御史贾大人召集五位御史开会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 来了,来了,他来了! 我说嘛,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见没,大家最近夹着尾巴做人,那是有收获的。 为了屁股下的肥缺,五位御史态度很端正,别管这上司是生造出来的,上面既然安排了,那就一定有其道理,少问为什么,没事也要装出很忙的样子,领导开会一定要积极。 这才没过去一刻钟,五位御史便齐聚大堂,贾琏很是意外,大家都这么闲的么?一声招呼都到齐了,不用去巡视么? 嗯,不管了,先开会。 “各位,巡城御史的工作很重要,陛下对我等寄予厚望。在下年幼,资历浅薄,靠着一点祖上余荫,以及个人的一点点努力,才有机会做各位的上司,实在是惭愧的紧。” 贾琏的开场白很是谦虚,越是如此,众人越是如临大敌。这么谦虚的事情,怕是要爆大雷了。各位巡城御史的脑子里都转飞了,一直在想,最近都有啥事情,这位爷看上了?南城倒是多了个新戏班,这位爷也不爱看戏啊,没听说过他去听戏啊。 西城这边也没大动静,勋贵子弟跟往常没啥区别,就算弄点事情出来,也就是打个架。 就在各位御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贾琏看大家反应平淡,无奈继续:“看来本官说话无趣,各位竟无半点反应。” 哗……,掌声跟上了,还得是简人达,反应就是快啊,又给他抢先了。 贾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有开会的样子嘛。 双手需着压了几下,掌声顽强又响了一会,贾大人脸上笑容都藏不住了,这才停下。 “上任以来,本官一直在审视,如何把这项工作搞好,让陛下满意,百姓满意。思来想去,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今天这个会,就是与大家商议一番,看看如何开展。” 五位御史的警惕性拉满了,心里都在盘算着,贾大人看上啥好处,该如何妥协,如何分赃。吃独食会撑死的,本来就准备了一份,这不是时候没到么? 看大家注意力很紧张,贾琏满意的点头继续:“本官思来想去,决定在京城开展讲卫生运动。”嗯,这就是贾琏的突破点,做别的容易得罪人,我号召大家讲卫生,这肯定没问题,不会得罪任何人。 简人达立刻举手:“请问大人,何为讲卫生?” 啊?现在还没这个词么?串台了,赶紧就整一下。 “嗯,这个问题提的好,何谓卫生呢?很简单,生活上爱干净,不随地大小便,不随地吐痰,饭前便后洗手,水要煮开再喝,大街上,门前,要收拾干净。市场,住宅区,人流密集的地方,都要做到随时清理干净。这么做的意义,在于预防疾病。具体医学上的理论,今天就不展开说了,我说说该怎么做,首先是公共区域的卫生,五城兵马司要修一些公厕。方便百姓大小便,顺便可以收集起来做肥料。” 说到此处时,简人达再次举手:“大人!” 贾琏不满的微微皱眉:“说!”这厮打断自己的讲话,先给他记本本上。 “卑职的意思,京城各地住户,日常有用马桶的,也有旱厕。自有勤行的人,每日收走,卖与有所需者。这类行业者人不少,还有行会,把头。大人要是觉得他们做的不够好,可以把他们叫来训话。” 【草】,这就是没有事先做调研的后果,贾琏尴尬的端起茶杯来喝一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简人达,难怪你混西城的。这种事情,为何不在会后私下里与我讲,你这样得罪领导! 以后你还想不想进步?懂! 第一炮就哑火了,贾琏尴尬至于,很快的调整好心态,继续道:“这个建议好,回头再说。”其实贾琏误会人家的意思了,简人达的意思,大人不满上供的额度,可以调整的嘛。 简人达也意识到暗示没起作用,赶紧补救:“大人高瞻远瞩,卑职不及。是这样的,各行各业的把头,近期得知大人履新,都想来聆听大人的训示,这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大人何时方便。” 嗯?贾琏很明显的坐正了身体,我这题做错了!还是没有充分调研的锅。 “嗯,这事先放一放,哪天得闲,本官另行通知。继续开会!” 贾琏也没说接受不接受上供,当然这个场合也不合适说。 真刀真枪的不行,那就来点虚的。 “本官主张,首先是舆论上要跟上,在报纸上发文章,在墙面刷标语,街头竖告示牌。宣传为何要讲卫生,卫生做的好,可以防瘟疫……。”进入到务虚的阶段,贾琏如鱼得水,很是一通讲,口水都讲干了,这才停下喝口茶。 五位御史也听懂了,贾琏没看上大家的私人的好处,至少没有明确指出。 嗯,应该只是提醒一下,大家千万别忘记了,你们私下里捞的,本官看的清楚。 “单靠宣传还是不够的,兵马司那么多人,轮流上街,发现随地大小便的,罚款!嗯,两文钱,让这些人心疼。屡教不改,多次被处理的,抓起来关一天到十五天。嗯,要形成制度,大家商议一下,如何处理随地大小便,随意丢垃圾这类行为。” 五位御史都麻了,大人,我们是五城兵马司,这么杂的事情揽下来,其他活还干不干。 贾琏还在继续:“顺天府方面,也要请过来一起商议,事情是五城兵马司发起的,自然由我方主导,顺天府配合协同执行。总而言之,如果制度出台,无论官民,一律不许违反。违者根据相应的制度处置。近期请各位都辛苦一下,实地走访调研,拿出一个可行性的制度来,嗯,我看,五天内拿出卫生管理条例,随后开展卫生运动。” 散会了,贾琏回办公室去了,剩下的五个御史面面相觑,这活大家完全没底。 主要还是不知道贾琏整这么一出的真实目的。 比如东城御史苟谦,现在心里就很后悔。是,没到收份子钱的时候,我不会主动先垫上? 东城商业繁华,可以说肥的流油的地方。各路孝敬一年下来,除去公家池子里的钱,各路神仙的打点,每年都能进项至少五千两。你说这个位子,换谁愿意丢了? 万一新多出来的上司觉得自己不自觉,不够尊重他,给自己使绊子,弄走人再卖位子? 嘶,……真就是一口凉气。 “大家都别发呆了,既然贾大人决定了,执行就是。在下先走了。”苟谦立刻起身出门,出门后叫来长随,一番叮嘱。那长随飞快的回家,取来三千两银票,在茶楼里坐着喝茶的苟谦,拿到银票后收好,起身回五城兵马司。 正准备去贾琏处,看见简人达从里面出来,顿时心里一阵懊恼,狗日的简人达,又被他抢先了。 其实人家简人达不是去送钱的,而是去问问贾琏,下班后是否方便,京城里个行当的把头,想请他老人家吃饭。 贾琏则表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请客就不必了,一切照旧即可。 言下之意,简人达立刻领会到了,不就是钱要,事不沾。 你管我钱从哪来的,我地上捡的行不行?反正贾琏只保证不给大家捣乱,出了事情自己担着,与我无关。就这点钱,你们也好意思指望我给你们担责任? 看着简人达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苟谦暗暗叫苦,这是嫌少了? 先看看吧,不行回头再补一点。 简人达其实是心里纳闷的不行,贾琏这点年纪,居然滑不留手。份子钱,看着给,给多少伱看着办。谁知道他想要多少,谁知道他掌握了多少情况?玛德,这样的上司太难伺候了。 看见苟谦,简人达抱手致意。苟谦回礼后笑问:“怎么,碰钉子了?” 简人达也坏的很,摇摇头:“进去你就知道了。” 苟谦……,你这贱人达!果然没起错的外号。 入内,贾琏整准备开启今日私活,见苟谦进来,只好停下问:“苟大人有何见教?” 这就很不客气了,苟谦还以为是对自己不满,实则是觉得他烦人。 “东城几个大商家的一点心意,您看……?”苟谦放下手里的信封,贾琏扫了一眼道:“收起来吧,以后不要给人帮这样的忙。” 这钱为何不敢收呢?贾琏收了,等于受人与柄。这不像公家池子里的钱,那是大家都有的,拿了就了,不会有人找麻烦。这就好比冰敬炭敬,你不拿反而显得是另类了。这种商家等于是干股形式的分红,收了钱就得为人站台的。贾琏觉得吧,我不缺这点钱。 苟谦无奈的只得告辞出来,迎面撞见下一位同事,苟谦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这位脸色顿时拉长了,这是胃口太大了? 五位御史全都碰了钉子,新来的大人只收公家池子里的钱,别的钱一分不要。 确定了,就是要搞点政绩出来,不是来要钱的。 新来的贾大人要搞事情,搞出点动静,这就很麻烦了。 次日的报纸上,贾琏捧着报纸看的津津有味,中世纪巴黎满大街粪便固然是夸大其词,但卫生做的差,这是肯定的。不然黑死病这玩意,也不会在欧洲流行。还有英国的霍乱。 虽然是自己写的东西,但是看着非常夸张的语气形容欧洲的环境卫生没做好,导致了瘟疫发生,死了多少人,进而导致宗教权利的动摇。才有了近代民族国家的意识。 这类介绍欧洲情况的文章,停更很久了,贾琏重新开启,民生报那边自然不会拒绝。 这期重点讲的是瘟疫,用中医的理论牵强附会。“病气”一词,反复被使用。介绍了病气的多样性,同时还介绍了各种传播渠道,饮用水被粪便等污染后,病气进入水中。又讲了蒙古西征时,用投石车丢尸体进城市,引发瘟疫的战术。 大概就是先讲国内的瘟疫,从东汉的张仲景说起,然后才往后慢慢讲,接着是蒙古人,接着是欧洲,字还不少,通篇也没啥艰涩的用词。讲的就是一个简单易懂,别搞卖弄文字那一套。写东西嘛,尤其是这种面向大众的,必须简单直白。 该文还提到了,欧洲人为何喜欢带假发,贾琏特意拿出来说了一番,就是制造点下三路的话题。欧洲王室和贵族,尤其是法国,喜欢乱来,因此染了花柳中最恶毒的一种病,梅毒! 得病之后,大量的掉头发,上朝的时候,一群秃子。为了遮丑,只好戴假发。只因法国乃欧洲时尚之都,故而各国大量效仿,蔓延到各行各业。其中以英国司法体系为主要代表。 (PS:以前看港剧,律师和法官戴个假发,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现在都回归多少年了,还戴着。) 报纸上的舆论先开路,接着就是各位御史商议的结果出来了,贾琏看了看,觉得挺好,但以后还是别写了,太特么的飘了,丝毫不接地气。 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准备好的卫生条例,贾琏丢给各位御史道:“看看,用词一定要简单直白,要俗。这是给京城百姓看的,咬文爵字的,有人读还要带个翻译?” “拿回去,重写一份,按照我这个路子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几个御史回去,直接照抄一份贾琏的条例,就算完事了,一字不改,看你还能有啥话说。贾琏果然没话说,只是吩咐:“先宣传,再执行。总之,声势浩大一些!” 第221章 执法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如何烧起来,关键不是不看你个人能力与如何制定计划,关键在于执行力。很多时候,计划是很好的,实际执行的过程中,各种奇怪的事情都能遇到。 这么说吧,一件事情,上面的人怎么想的与下面的人如何做的,可能是两条并行的铁轨,永远没有交汇点的那种。通俗的讲呢,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是下面有些人吧,你但凡给他点芝麻大小的权利,都能给你玩出一朵花来。 贾琏有丰富的基层经验,所以是不会犯这一类错误的。 “舆论上抓紧点,酒肆、茶楼、集市、人多的地方,告示都要贴上,派专人读给路人听。实际执行,以东城的集市为试点。集中本司人力,确保试点成功。本官的意思,各位明白了没有,是否有异议?” 会场上五个御史表情各异,东城御史苟谦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其他几个御史幸灾乐祸。 没人觉得贾琏是为了工作,而是都觉得,这厮一定被大人盯上了,收拾他呢。 你看,仅仅差了一个级别,当面讲出来的话,都能理解出现巨大的误差,到下面还得了? 无论如何,整个兵马司都动起来了,抽调了大量的人手,在东城集市搞卫生运动。 只要不触动大家的实际利益,没人会给领导添堵。尤其是一个有【灾星】外号的领导。 作为上司,也是要与权利挂钩的,尤其是五城兵马司这种部门。五个御史,背后站着好几个大佬。尤其是苟谦的身后,更是好几个大佬在他手里拿钱。 换成一般的上司,苟谦也就是应付一下得了,能敷衍就敷衍过去了,但贾琏这不一样。 这不,下班之后,苟谦先去茶楼,见了一位管家,说明了情况后,这位管家直接起身道;“此事,待我回去禀报王爷,再行答复。” 就这么走了,苟谦预料之后,本来就没奢望,毕竟如今的上司,那是带人打进了忠顺王府,逼死了二管家的主。你还能指望忠顺王的管家敢对贾琏龇牙? 掉过头,苟谦又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见到了一位世子。 酒席上苟谦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预先付钱都被打回来的事情。 “在下思之再三,恐那位盯上了东城的买卖,毕竟贾家的辽东商队,命运多舛。” 对面的世子脸都绿了,你敢说这是巧合?谁信啊,如今人家合理合法的收拾你。贾家的商队去辽东,沿途算是你家的地盘,算是落伱手里了,有能耐你把贾家辽东的庄子平咯。 所谓斗而不破,就是各自在规则范围内给对方添堵,不搞过界的行为。 如今贾琏搞的卫生运动,首当其冲就奔着东城集市来了,专卖辽东货的几个商行,那都是东平郡王主要财源。随便找个借口让你停业,你能怎么地? “先看看吧,不行我亲自请他吃饭。” 矛盾结下容易,想化解非一朝一夕之功。问题是,当初谁能想到,贾家能出这么个玩意,搞着搞着,贾家复兴了,又有了撑门面的男人。 这么说吧,元春就算混过一个贵妃,贾家也就是在京城里横一下。出了京城地面,到了外面,真正的实力派,谁能看的起呢? 如今贾家的情况大不一样了,贾琏异军突起后,内有来自皇帝的宠信,外有老师张廷恩。个人第一次出外差,直接就把平叛战打成了剿匪战。郧阳那么个烂地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民间之乱,恢复生产。 别看承辉帝很少当面夸奖贾琏,背后在其他臣子面前,没少夸贾琏。 对上这么个玩意,你还能怎么地?总不能真的派人弄死他吧? 真这么做,搞不好就搭上全家。 事呢不大,贾琏也未必能如何,但恶心你肯定是很容易做到的。 “要不,卑职再去试一试,多加点银子?”苟谦还想尝试一下,毕竟这是恩主嘛。 “他可不差银子,一趟郧阳回来,百万两进项是有的,跟着下去的夏守忠,都能弄个几十万两回来。这就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对他而言,有的事情面子更重要。不然他也不能带着家丁冲击忠顺王府,这么大的事情,陛下知道后,一个字的重话都没有。懂了吧?” 贾琏不知道苟谦背后的动作,知道了也无所谓,本就没有针对任何人,你们非要多想,我拒绝承认。说到底,也是被皇帝给逼的,逼着你干活。 京城这鬼地方,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原有的规则内,任何举动都可能惹到大佬。只能另辟蹊径,我搞卫生你也有意见,那理就在我这了。 白天开会部署任务,安排各种节点,晚上回到家里,先陪王熙凤坐一会说话,怀孕之后的王熙凤,说话的声音都硬气了三分。有事没事,抬手护着肚子。 怎么办,贾琏只能哄着,耐心的听她絮叨,要爱惜身子如何。 转头贾母这边却交代贾琏,大房男丁稀薄,努力开枝散叶。言下之意,你的种好。 老太太说这个自然是毫无顾忌的,边上的妇人看着贾琏尴尬的表情笑成一团。若不看身份呢,这小后生长的爱人啊,恨不得抱怀里啃一口,尝尝味道。 老爹贾赦这边,难得与他多说了两句话,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官了,不要再像过去那般毛糙。我是没希望了,你不一样,你已经得到了陛下的信任。言下之意,你努力吧,这样我才好安心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对此,贾琏只是回一句,少做点缺德的事情,别给我扯后腿。 被怼的贾赦也不生气,反倒勒索了贾琏五百两银子,这才笑眯眯的回去搂着小妾喝酒。临行前还表示,屋里的丫鬟有看上的只管带走。 贾琏直接起身走人,出了东跨院后,总算能有一口正常的空气来呼吸了。 也许贾赦以前是挺厉害的,但烂了这么久,没有挽救价值了。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单打独斗了。 书房的炕上,暖床的香菱抱着一本书在看,自打进了书房,她觉得生活变得无限美好。主要是书房里书多,尤其是诗集多,杂书多。二爷也是有耐心的人,不懂的字问他,不懂的文章问他,都能耐心的解释。 封氏曾多次教导,你爹不知所踪,今后不再是甄家人,而是贾家人。二爷要做点啥,都依着他,莫要有半点不从。其实让封氏真正绝望的是娘家人。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待她好。 贾琏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现在的香菱太小了。 “二爷要歇着么?”香菱看见贾琏进来,便要从炕上起身。 “躺着,爷要做点事情,平儿随后就到。”贾琏按住这摇头,也不是瞎说,适才遇见了平儿,交换了眼神,琏二爷觉得被挑衅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平儿便挑帘子进来,看见两人便道:“院子门要落锁了!” 这下香菱不起来也得起来了,平儿还嫌弃她动作慢,啪的一巴掌轻轻的扇屁股上:“我来吧,你赶紧回去。” 贾琏在一旁哭笑不得,不就是不让喝所谓的避子汤么?如此迫不及待? 他哪里去理解平儿的心态,在这大院子里,能有个孩子,哪怕是王熙凤养着的,那也有个盼头不是?避子汤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传说是宫里出来的,在青楼和深宅大院里得到了发扬光大。宫里斗争残酷,深宅大院内也好不到哪里去。青楼则是单纯的为了生存。 贾琏先躺下的,平儿倒是没着急,先弄点热水洗了洗,穿一身里衣,掀起被角钻了进来。 很多事情贾琏看不下去也没法说,说了也没用。 并排躺着的时候,平儿长出一口气,也不说话,就是拿眼睛看着贾琏,春水荡漾。 养好身子的平儿依旧不是对手,但却屡败屡战,从被动到主动。 都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你有的选么? 嗯,现代人倒是有的选的权利,选择给哪个资本家打工的权利。 什么是真正的选择的权利,怎么也得拿几百万创业败家后,回去依旧能继续有家可败的。 普通人一套房子都得父母一辈子的积蓄,你想创业?还是安心的打工吧,给父母留点养老钱吧。他们辛苦一辈子了,真不容易。 看着平儿再无力气,贾琏也懒得收拾,这样也挺好的,被窝里足够热,贴着丝滑柔顺,感觉还真就是非常的不错。毕竟年轻啊,又是深宅大院内长大的。 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贾琏到了五城兵马司,这边简人达依旧第一个来汇报工作。 贾大人不收额外的钱,真是简人达最大的遗憾了。其他的,工作上的事情,你不让领导知道你都干了啥,领导怎么欣赏你呢? “卑职卯时到的,旗下的兵丁也都参加了点卯,卑职安排他们去了城东,这会应该都忙的差不多了。”简人达的意思很明确,我很积极响应了领导的号召,准备工作很周全。 顶着黑眼圈的苟谦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等待。 贾琏看一眼他便问:“人都到齐了么?” “都安排好了,城东的酒肆茶楼,轮流巡街的人手。几位同仁也在外面等着大人。” 苟谦还是决定放弃继续送钱的机会,毕竟这位上司很难琢磨,不能着急,再看看。 “那行,都去看看吧。主要是让大家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模式。方便日后全城推广。” 凡事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即便是贾琏这种人,也会遇见几个不给面子的刺头。何况是五城兵马司,这种不上台面的单位。巡城御史是六品,名义长官周某,那也才是个三品散官。 京城真就是权贵多如狗,官员遍地走。 这年月买卖做大了,没个做官的当靠山,那真就是一盘肥肉了。 薛家为何不惜代价也要拿到皇上的资格证,这就是护身符啊。 有钱人,没背景,那真就是取死之道。 为何薛姨妈想着把宝钗送进宫里?不就是为了求个背景靠山么?娘家人不能靠一辈子。 贾琏带着五位御史没到现场时,这里已经闹起来了。 起因也很简单,张贴告示之后,简人达还安排了人挨家挨户的宣读卫生条例。 关键是你城西的人,怎么跑城东来了?苟谦分管的人来的慢,到了地方发现活被人干了不少,自然要询问一番。 询问的结果就是城东的人让城西的人滚蛋。 城西的人表示,我们是上官安排来帮忙,不是来抢地盘的。 城东的人表示,都是一个衙门里出来的人,谁不知道谁啊?上司说来帮忙,你们真来啊?当我们傻啊?赶紧的滚蛋,回头不会少你们一份茶水钱。 正常情况也就是这样了,但是今天有人拱火。 要不怎么说寸呢?这两拨人正好站在【东北货栈】门口争执,这掌柜的平时在集市里横惯了,出来丢过去一块碎银道:“拿去喝茶,别在这吵。” 更巧的是,他丢的时候使的劲大了点,城西兵马司的头目,被砸了眉角上,当时就破了,血流如注。事情不算大,但落在官府的眼里,这就叫侮辱性极强。 早就看城东这边不顺眼的城西统领,闻讯过来看了看后,发现是这家店也就先忍下了,让受伤的头目去看大夫。然后还算是客气的表示,【东北货栈】的掌柜,意思一下汤药费。 这家店在城东做的差不多算独门生意了,掌柜的听了要求,冷笑的问城西统领。 “知道这家店都有谁在拿干股么?不知道就去打听清楚,别在这碍事。” 这才开场锣鼓呢,就让人给打了一闷棍,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兴致不高,懒洋洋的磨洋工。贾琏到场后,一看气氛不对啊,念个告示都有气无力的,茶楼酒肆里的人,也都在发呆。 贾琏也不说话,先看看苟谦,再看看简人达,这两位赶紧去找相应的下属。 问清楚之后,苟谦不禁暗暗叫苦,就少叮嘱一句,出事了。 等他赶回来见贾琏时,这边一个头上包扎绷带的小头目跟在简人达后面,仔细的讲事情经过。贾琏听了不动声色的起身道:“都跟上,今天教会你们,今后该如何执法。” (本章完) 第222章 文明执法 “都看好了,一定要文明执法!我先给大家伙打个样!”贾琏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东北货栈】大门口,抬手指着货栈的招牌说话。 “是,我等聆听大人教诲!”五个巡城御史,一干兵马司的兵丁,整齐回答,声音震的匾额一阵颤动,往下掉灰。 贾琏指着招牌道:“看见没,这就是卫生死角!来人,把牌匾摘下来,让拿回去好好擦干净再送回来,像什么样子?” 几个兵丁立刻去搬梯子,最积极的就属西城那帮杂兵。今天总算赶上一个能为大家出气的上司了,这还不卖力的表现,更待何时? 掌柜的从最初的震惊中醒悟过来,上前赔笑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你真要知道?不后悔?” 掌柜知道遇见硬茬了,立刻摇头,表示我不想知道。 贾琏抬手拍拍他的脸,开始两下是轻的,最后一下突然发力,啪的一声脆响。 掌柜的捂着脸惊恐的看着贾琏时,听到贾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迟了!” 回头贾琏对众人道:“都看见了没有,一定要文明执法。这豪奴不懂规矩,不讲文明,那就让他知道什么五城兵马司的规矩,什么叫讲文明有礼貌。阿猫阿狗都敢问本官名号,真是好大的脸。” 梯子已经搬来了,掌柜的直接跪下了:“大人,大人,您抬抬手,饶小的性命。” 贾琏低头看着他道:“放心,不要你的命,你的命也不值几个钱。当然了,本官素来文明执法,你配合,本官就文明,你不配合,本官还是要依法办事。” 说着扭头道:“来人啊,封条呢?这家店不符合卫生标准,封了。” 话是这么说的,看着门口堆了一堆货,抬脚就给人踹翻了,口中继续:“乱堆乱放,影响市容,罪加一等。” 掌柜的连连磕头,贾琏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指挥兵丁,没收摆放在外的货物,装车拉走,店内的伙计,一个都不敢说话,只能满眼的怒火,眼睁睁的看着。 贾琏还不肯作罢,揪住一个伙计的领子道:“怎么,你不服气?觉得五城兵马司没这个权利?”伙计顿时吓的软了,连连摇头,贾琏却对身后的兵丁道:“此人对五城兵马司的合理执法心存不满,带回去好好给他上几天课,让他知道,卫生运动的重要性。” 如狼似虎的兵丁冲上来,直接给人绑了带走。 这一下,别说【东北货栈】的人了,整个东城集市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被震惊的鸦雀无声,一片安静,一些细微的响动,都能听的清楚。 贾琏转过身,背对着大门,对众人训话道:“都给我听好了,五城兵马司,干的就是这个勾当。我们要对治安负责的同时,也要整顿市容市貌。这么宽的路,这么大的店面,还不够他家摆放货品,非要占道?合着这路是给他家修的?” 话音刚落,一堆人掉头就跑,一阵兵荒马乱的,街道上的店家,纷纷将摆放门口的货物搬回去,【东北货栈】都没扛住,我们这些小身板还是算了。 贾琏并未进入店内,交代苟谦道:“苟大人,留下几个人,组织整个东市的掌柜,集中学习卫生管理条例。” 东市这个地方,其实是个多重管理的区域。具体到市场管理,那是户部的专职部门市署。 因为足够有钱,这地方顺天府没事也来显示一下存在感。 正常情况就是市署负责管理市场,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负责治安。 总之,利益大的地方,伸进来的手就多。 市署的人很快就到了,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口中嚷嚷:“谁啊,胆子那么大,来东市捣乱,哪个衙门的?我倒要看看。” 贾琏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厮一看官袍,再看年龄,转身就走,边走边自言自语:“哎呀,早晨喝多了,咋走这来了呢?” 京城里有一种人,平时不惹事,但你真惹不起他。贾琏就是典型代表! 市署的最高级别不过是个六品主事,在户部里都是小虾米,不知道贾琏的户部官员,一定是不合格的。别看张廷恩在外,户部还是他在一手遮天。户部的人,走路都得躲着贾琏。 【东北货栈】被迫关门歇业,贴上封条,贾琏也没着急走,更不会看哭晕在地上的掌柜。对面寻一家茶楼,二楼靠窗的位子,贾琏要了一壶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五城兵马司的御史们,走的就剩下一个苟谦陪着,兵丁们倒是干劲十足,挨家挨户的开始宣传卫生条例,以前没有这些规矩,今后有了,大家都要遵守,要执行,要落到实处。 忙活了一上午,一分钱没罚,但这帮兵的士气高涨,曾几何时,哪有他们在东市扬眉吐气的机会,随便一个有点背景的掌柜,把唾沫吐脸上,你得自己擦干净。 按照规定,所有人,执法过程中,一律不许收贿赂,发现就处理。 什么茶水钱,今天是一分钱都没送出去,没人敢收。 按照贾琏的说法,以后每家每户都要收卫生费,这是给当兵的谋福利。 有这个事情托底,当兵的自然不会乱收钱,免得丢了差事是小,被打一顿才冤枉呢。 重点还是贾琏亲自坐镇,威慑力足够。 眼瞅着午饭点快到了,贾琏正琢磨着上哪吃一顿呢,夏守忠出现了。 “贾大人都在忙啥呢?整出来的动静不小啊,陛下让咱家来问问。” 夏守忠无视边上的苟谦,大马金刀的落座,苟谦赶紧问候一声,夏守忠也只是随意的摆摆手,就当是回礼了。 贾琏没回答,反问一句:“有人去告状了?” “那倒没有,就是龙禁尉的人上报了,咱家也只好上报。” 贾琏抚掌叹息:“可惜了,没人弹劾,影响还是不够啊。” 夏守忠听着都乐了,抬手拍了加下大腿道:“有啥章程,还是先要上报的。都察院的总宪都不知道伱在干啥,这不合适。” “嗨,都是业务范围内的小事,这不是还没做出成绩么,等事情进展出成果了,自然会上报。”贾琏的借口有的是,而且说出来也不怕人找错。 夏守忠低声道:“那家店,我每季拿一百两!” 贾琏听了顿时瞪圆了眼睛,惊悚的问;“如此看不起您?这可是独家生意呢。” 夏守忠笑道:“贾大人也这么想,说明咱家没理解错误。唉,龙禁尉就是个要饭的衙门啊。没人看的起!还是与贾大人共事来的爽快!” 贾琏听了笑道:“夏公,抱歉,京城地面上,您都拿不定的事情,在下爱莫能助啊。” 被拒绝的夏守忠也不生气,伸手道:“五城兵马司的卫生章程,拿一份来我看看。” 贾琏让人取来一张告示,递给夏守忠,实际上就是脱裤子放屁,满大街贴都是,还需要找贾琏要一张?这不是带着任务么,总得有个交差的东西。 “行,那我先回了。”夏守忠笑嘻嘻的走了。 出集市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群顺天府的衙役,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顺天府尹不好当啊,当好的其实很能出彩。可惜,这位没啥担当,白瞎了这好位置。 顺天府尹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知道能哭出来。这差事是人能干的么? 也就是今上登基后,顺天府才用文官,以前都是皇子兼任,还是嫡出的。 承辉帝登基后改了规矩,用了文官,一般的文官能怎么样啊?谁都惹不起啊。 好处是皇子造反的几率降低了,坏处是顺天府的府尹管不了事情。 主要还是看什么人在这个位子上,真要是个强项令,那也是能管点事情的。 可惜,现在这位只管捞钱,事情是不怎么管的,也不愿意管。 承辉帝对他的不满已经很久了,龙禁尉也没少查他的底子。 回到宫里,夏守忠如实禀报,并拿出贾琏的告示。 承辉帝仔细阅读后,很是欣慰道:“无论如何,他算是做了点事情。” 夏守忠及时的马屁跟上:“还是年幼了,总得陛下看顾着,做事太毛糙。”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京城里一潭死水的局面,希望能有所改观。” 既得利益者总喜欢稳定,承辉帝其实也喜欢,可是眼下国家这个情况不太好,稳定是稳定了,稳定的走向死亡也是可以预见的。所以,有的事情就顾不上了,得做出改变。 贾琏的想法多,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做,而是暂时不能做。承辉帝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就等着大局已定大权独揽的时候,发出他的最强音。 “回头让他送一份细则上来,一张告示就想糊弄朕。”承辉帝又交代了一句,这就是性格了,他还是要把把关的,免得贾琏把天给捅个窟窿。 表面上也不是啥大事,但造成的影响却是轰动的。 五城兵马司在都察院这个圈子内,素来都是边缘角色。它最大的作用,就是搞钱。 而且每个月有多少钱进项,都是固定的,很少有变动。 既然是搞钱的部门,上级还是很关注的,毕竟没钱这日子不好过嘛。 一开始两位老大的心都是悬着的,谁也不知道贾琏能搞出点啥动静来。 等到卫生运动的消息上报后,两位老大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就这点事情,不要紧。 等晚上下班前,新的消息送到后,两位大佬都惊呆了。 “封了东北货栈,这么记仇的么?”总宪孟大人自言自语,袁大人则是一脸的铁青。 八百年前的事情,他都记着,我与他那点勾当,不得天天念叨?袁大人的感觉非常的不妙,眼皮一直在跳。当初碍于乡人的面子,组织人弹劾贾琏,并且亲自上阵。悔之晚矣! 说实话,做官的被弹劾可太正常了,不被人弹劾的官员根本没有。 孟大人其实不是很在意今天发生的事情,毕竟跟自己没关系,贾琏扩大了五城兵马司的权限,这其实是好事。只不过以前没人敢这么干,如今贾琏干了,才觉得震撼。 孟大人的桌子上有一摞报纸,都是最近的新报纸。上面很多文章他都拜读了,对于文字不想评价,太没水平了。但是对于内容,倒是很值得研究。 “行了,不早了,有事明。”孟大人没往心里去,反正搞事的人是贾琏,回头板子落下来,也达不到他身上。作为上司,孟大人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要发表意见。 有下属来请示袁大人,晚上要不要组织人手,弹劾一下贾琏在东市的行为。 袁大人没好脸色:“弹劾个屁,他现在是都察院的人,自己人打自己么?” 都察院两位大佬都没动静,下面的人自然也都安分守己,不去惹事。 没了督察员的御史冲锋陷阵,贾琏闹出的动静虽然很大,却没有几个人弹劾他。 承辉帝第二天都觉得新鲜,感慨的对裘世安道:“本以为今日弹劾贾琏的奏折不少,没曾想,也才三五篇的样子。罪名也都轻描淡写,什么扰乱市场,盘剥商贾。” 裘世安笑眯眯的配合了一句:“生意人嘛,和气生财!” 承辉帝听了点点头:“告诉夏守忠,盯着贾琏,看他收了多少好处,朕要分润。” 说完承辉帝自己都乐了,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苟谦一夜都没睡好,一早就等在办公室门口,今天总算是抢先了。 “贾大人,组织学习的事情,已经照办了,今天在东市,所有掌柜能到的都到了。贾大人要不要去看看?”苟谦完全不懂贾琏的路数,所以他现在非常的谨慎,一直在试探贾琏的真实目的,如果是奔着某些有旧怨的人去的,也好提前报信。 “收费了么?”贾琏看似随意的问一句,苟谦懵逼了:“还要收费?” “废话,每人十两,少一文钱都不行。老师上课不要钱么?印材料不要钱么?偌大的衙门,别总想着朝廷拨款,要主动创收啊,懂不懂。以后卫生费在东市要形成制度,每个月都要交,具体多少,你与下面的人商议一下。我警告你啊,吃独食要撑死的。” “卑职明白!”苟谦其实更糊涂了,忙活半天,就为了点卫生费?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本章完) 第223章 拓展领域 不能带着大家伙一起发财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五城兵马司在过去就是个杂鱼,京城里没哪个部门看的上他们,要不是忌惮于督察员,鸟都不带冲着他们的。 就这么个烂地方,如今抖起来了。 底层当兵的胸膛都会挺一挺,如同不做人的带英那些底层的牛马工人。 不少混迹于五城兵马司的勋贵庶出子弟,酒肆茶楼里是他们的主战场。 每天拿了经费,在酒肆茶楼里为贾大人吹法螺。 既然被逼着当牛马,那就当个知名度高的牛马。众矢之的是不可避免的,本来就是皇帝的心思,推个人站前台,各种搞事。这个人呢,贾琏是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 报纸 民间传言的组合 各路宣传,不出三天,整个京城都知道有卫生运动这么一档子事情。道理都是大白话,没整什么文雅的,总之就是病气吸多,人就会生病。穷人已经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再生个病,玩完! 普通人接受不接受这个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么一个事情,五城兵马司生造出来一种权利,如同贾琏这个领班御史也是生造出来的。 各路人马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深浅,选择了静观其变,没人出来挑头,贾琏的事情推进的就格外的顺利。先集市,后码头,什么,码头在通州?那不管,只要是隶属顺天府的,手都要伸过去。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都在检查卫生。 如果你是个穷人,卫生没搞好,那不要紧,打扫卫生,还管饭。表现好了,长期雇佣。你要是有钱人,那不好意思,交卫生费,交罚款。 有钱挣的时候,人的主观能动性会无限的放大。 卫生运动热热闹闹的持续一个月,初现战果。京城地面上的卫生情况大为改观,新增公厕五百多个,并将公厕承包所谓的粪霸,这又是一笔收入。 与贾琏有仇的那些人呢,私底下观察了很久才确定,这厮不是奔着抄底来的,就是想搞他的卫生运动,既然如此,人家要政绩,就别增加新的仇恨了,旧怨未了呢。 贾琏开办的学习班,还特么收费,这让很多人破防了。都说这孙子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没说的,大家是一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给你添堵,你也别找我麻烦。 生活上的变化是切身感受到的,京城里的官员突然发现,环境变好了,这要赞扬一下。 作为领导的孟大人冲在第一位,上奏为贾琏唱赞歌。 他可不是良心发现,贾琏有麻烦,他有领导责任,贾琏出政绩,也有他一份的。 没见人家报纸上撰文都这么开头么,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在督察员各位上官的正确指引下,五城兵马司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多谢大街鼓励……。 东北货栈老板摸着假牙的位置,看着报纸上的内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鼓励,谁鼓励你了?说好的文明执法呢? 总结会议上,贾琏大言不惭:“文明执法是我们的宗旨,何为文明执法,他不文明,我们就帮他文明。总而言之,我在任一天,绝对不允许有人敢对五城兵马司的人大声说话。” 下面掌声一片,越是基层的官员,越觉得跟着这位上司有奔头。 五城兵马司每年新增收入一万三千两,其中三成上缴,御史们分三成,剩下的全都是下面的人在分。对此,上面的领导很满意,几位御史很满意,下面的人很满意。 承辉帝知道后很生气的表示:“派个人去找贾琏,他分的那份银子,上缴了。” 完了很不高兴道:“连元妃每个月都有一千两,你真是面面俱到,唯独忘记了朕。” 贾琏对这个事情也很懵逼,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前来收账的夏守忠道:“何必亲自来呢,派个人跑腿就是。” 夏守忠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咱家整天跟在圣人的身边,圣人都不说找咱家要钱。伱倒好,没事就给圣人添堵,还能有这份荣宠。” 这是钱的事情么? 少一份收入,贾琏倒是无所谓的。 关键是最近的大朝会上,孟大人第一个跳出来,歌功颂德,夸陛下慧眼如炬,识人之明,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最近的京师,卫生环境大为改观,这都是陛下的正确领导啊。 文绉绉的一通说,三千个字,其中2800个字在称颂承辉帝。 搞的御座上的承辉帝都有点脸红了,对于自己拿走贾琏那份钱,多少有点愧疚了。 这是个好后生啊! 简人达又来汇报工作了。 “大人,学习班是不是该停了?” 最近简人达被动的当了学习班的班主任,每天给人讲卫生条例,讲的都能背下来了。 “留着,不要局限于卫生学习班嘛,还有别的领域有待开发。” 简人达听了一脸迷茫:“还有别的领域?” 贾琏一脸的怒其不争:“废话,五城兵马司的职能范围,都能开学习班。尤其是那些个二代们,每天不学好,喝酒斗殴打群架。以后遇见这种事情,人都抓起来,送学习班。白天找个活给他们干,晚上上课学习遵纪守法的重要性,抓了人还要找他家里收费,学习期间每顿饭给几个窝窝头,谁要不服气,罚款!还要延长学习时间。” “大人,啥活啊?”简人达真不知道,能让这些人干点啥? “笨蛋,清理垃圾站啊。记住,不要打不要骂,谁要不服管教,罚款!关小黑屋!” 简人达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低声道:“大人,还是请您给打个样!” 正说着呢,外面一阵吵吵,贾琏脸色不好看:“谁啊,也不看看地方。” 简人达立刻出去,很快回来:“大人,巧了不是?两拨人打架,砸了人家的戏班,赶巧南城的老顾路过,把事主带回来了,这不正在诉苦呢。” 南城御史顾秉章一个头两个大,这不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 今日在戏园子里打架的两拨人,领头的没一个善茬。打架就算了,人还跑了,砸了戏班也不赔钱。没法子,只好把人带回来,看看贾大人能不能搞定,反正他惹不起。 贾琏出来的瞬间,现场立刻安静了,看见人群中的倪二,贾琏心里微微一惊,怎么还有他的事情。于是便摆着架子开口:“吵什么吵,也不看看地方。挑两个人出来说话。” 人群中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女的正值妙龄。 事情并不复杂,两边人都在看戏,还是一出新戏。这不唱到一半,台下有人不高兴了,喝倒彩,还让戏班唱《会真记》。 巧的是这是个昆曲班,台上都是女角,千里之外到京城来谋生,主要当地竞争压力太大。 另一波也不是啥好人,领头的看上的人家旦角了。说了好几回,要给人弄回去当姨娘。 戏班的班主表示,这不行啊,因为这个戏班有主的,被人买下了,上下都是人家的人。 结果就是,一边喝倒彩,另一边寻思着英雄救美,没准就能免费把人带回去。 于是就出来对骂,骂的兴起就动手,打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另一波的带头人,趁乱把人家女主角给绑走了。这不,演男角的女子,正在哭哭啼啼的表示,自己的妹妹被绑,希望衙门做主之类的话。 贾琏明白了,感情这戏班子是自己的,他么的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但这事情呢,不能张扬,毕竟是悄悄办的,唱的也是自己写的本子。 “知道两边都有谁么?”贾琏不动声色的问顾秉章。 这位年近天命,混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主,真正的摸鱼大佬。 “问清楚了,喝倒彩的是宗人府左宗正家里的老三,抢人的是南安郡王家里的老四。” 好家伙,老三老四啊。 喝倒彩的还算能理解,毕竟唱那戏,不收钱也会惹很多事出来。倒是南安郡王家里的老四,是个啥情况?要搞清楚。 “南安郡王家里的老四?胆子不小啊。”贾琏自言自语。 边上的简人达立刻开启了科普:“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南安君王最宠爱的侧妃所生。” 贾琏点点头:“妥了,召集人马,先去南安郡王府上拜访,记住,要文明执法。” 听说有活干了,还是去南安郡王府,几位御史都往后退,简人达也想退,但退无可退。谁让他西城御史啊,是他的管片了。 贾琏当着没看见这些御史的表现,,直接点名:“顾大人,事情在你的地面上出的,你要去一个,说明情况。简大人,点齐兵马,带路出发。” 南安郡王府与贾府的距离不算远,骑马十分钟,坐车十五分钟前后。 西城区就是这样,全是大宅门。祖上没个侯爵,都没资格在这一片起大宅子。 出发前贾琏还交代下面的主事一句:“这都快下班了,记一下加班费。” “得嘞,您放心,错不了。” 贾琏也没带多少人,就带了一队人马,一百人呼呼啦啦的走大街上,簇拥着马背上的贾琏。文官出身的贾琏其实可以坐轿子,这不是考虑到便捷么。再说了,京城骑骏马,那是很拉轰的事情。 理论上,南安君王应该在属地呆着,实际情况是他年龄大了,让世子代为坐镇岭南。 郡王年龄大,人在家里,那就不合适来硬的。 贾琏下马后,亲自上前去说话。 门房一开始还挺横,看清楚来人后,顿时勾着腰。 “琏二爷,哪阵风给您吹来了?”门房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谁不知道他逼死了忠顺王的二管家啊。对外的口径是二管家愧疚自杀,谁信啊。区区一介门房,哪够他弄的。 “呵呵,你们家老四的阴风,赶紧的,通报一声,我就不进去了,让你们家老四出来归案。免得大家都难做。” 门房赶紧进去通报,没一会管家出来了,态度极为客气:“小公爷,王爷有请。” 贾琏摆摆手:“公事在身,不方便。这样,您转告一声,人我带回去,保证怎么带走点点,怎么送回来,缺一个毛,我赔一条大腿。” 当着众人的面,这话说出来是有保证的,毕竟言而无信了,京城难以立足。 “您稍候!”管家放心了,贾琏还是顾忌到四王八公之间的传统友谊的。 这就好比,贾珍去辽东,人肯定不会出事,但买卖能给搅黄咯了,该赔的也赔。总之,尺度把握的很好,贾家不碰辽东的买卖,一切都好说。 南安郡王在书房里,身边是最宠爱的侧妃,正在哭哭啼啼的,说老四一贯的乖巧,怎么会惹来官司,一定是贾琏没事找事,欺负王爷年迈。回头王爷一定要好好训斥一番,让那厮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南安郡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个字都不带往心里去的。 开玩笑,贾琏干的那些事情,放在太上皇在台上时,早进南衙大牢里蹲着吃嗖米饭了。 多少人弹劾贾琏,他掉一根毛了没有? 人到南安郡王门口,还能请人通报,那就是给足了王爷面子。 管家进来如实转述,南安郡王点点头:“带人把那畜生送出去,顺带把抢来的人还回去。” 老王爷年龄是大了,但人不糊涂,脑子清醒着呢。随时随地能面君的贾琏,根本不能当一般臣子对待。这充分说明了,他距离权利核心比所有王爷都近。 侧妃是个聪明人,王爷发话后立刻闭嘴,也不哭了。 南安郡王看着她叹息一声道:“可惜了,当初应该把闺女嫁给贾琏的。被王家抢先了一步。” 门口,贾琏看了一眼低头耷脑的王府老四,笑着问一句:“人没碰吧?” 这狗日的挺横:“碰了又如何?” 贾琏阴森森的笑了笑:“不如何,只是每日给你灌点药,让你以后只喜欢被男人搞。” 王府老四顿时吓的一屁股坐地上:“不要啊,我没碰她,真的,没来得及。” (本章完) 第224章 乐子人:瓜太多了 刑房内,不等贾琏提问,王府老四已经全都招了,这搞的贾琏很没成就感。 “狗日的,都怪你,害的老子要加班,晚上不能浸润而眠。”贾琏低声骂着,抖了抖手里的供状名单,交代顾秉章等御史:“大家晚上加个班,把人都抓回来。” 一干御史表情各异,有的担忧,有的跃跃欲试。 既然贾琏决定了,下属们只能照办,各自带着人马出门,杀向各家各户。 抓人的过程意外的顺利,比如左宗正,直接让管家把人送来了。 对着贾琏,管家还再三表示:“这孩子不懂事,您帮着管教一二。让他以后长进点。” 贾琏对此深表歉意:“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贾琏也是公务在身,下次当面赔罪。” “不敢,不敢!”管家丢下老三,自己先回去了。 陆陆续续的,两边架起来三十个人,全都带回来了。巡城御史们跟做梦一样,到地方说明来意,知道的直接配合,给人提溜出来,不知道的去问清楚,还是选择配合。 对此,贾琏很是恼火:“不是说勋贵的面子大过天么?就没一家反抗的?” 顾秉章听这话后脊梁都在冒冷汗,这什么人啊,没人反抗还不好么? 案情其实很简单,三两下就搞清楚了,没啥可审的。但人一个都没放回去,全都丢屋子里,四人一间,没床,只能睡地上。屋里有个粪桶,那味道,老正宗了。 没吃晚饭的给俩窝窝头,吃过晚饭的一碗凉水,就算是这帮人在五城兵马司安营扎寨了。 贾琏辛苦了一下,写了一张通知,交代书吏,一人一份,让那帮孙子按手印签名。 看看上面的抬头,书吏都傻了。《自愿加入遵纪守法学习班通知书》。 老三老四关一个屋子里,两人素有旧怨,但此刻能住二人间,也只好互相包容了。 该损对方的也不能不损,所以老三开口嘲讽。 “哟,您也来了,王府也没护着您呢?” 王府老四虎倒架子在,梗着脖子反驳:“左宗正也不差啊,我可听说了,您是被送来的。” 两人互相看看,再看看屋里的环境,顿时没心思抬杠了,各自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连把椅子都没有,学习一个月,学费三百两,这……,心都是黑的。”老四吐槽。 “我们家老子告我,这狗……,惹不起,谁都惹不起。只能委屈自己了。” “娘的,这厮真威风啊,站我家门口,明火执仗的,不知道的还当是在攻打王府。” “你爹要不交出人,你看他打不打?忠顺王府的管家怎么死的,你能不知道?”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贾琏虽然没怎么累着,弄完都半夜了,准备就在办公室里眯一会的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 枝丫的一声,老旧的木门声音在半夜格外清晰。 听动静太过温柔了,贾琏抬头看一眼,进来的居然是那对姐妹戏子。 这时候再看,她们都仔细收拾过了,脸长的一模一样,原来是对孪生姐妹。 “不是让你们回去了么?”单独一个的话,贾琏兴致不高,毕竟这对姐妹单独拎出来,跟桂香比都差一点。换上戏服的话,嗯,似乎别有情趣。两个一起出现,情况又不一样了。 【我是不是东瀛老师的课上多了,怎么越发的变态了?】 贾琏心里嘀咕,其中一位上前道:“民女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然民女只能一条绳子吊死在王府。”贾琏真没起坏心,随意的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 二人互相看看,一起上前,贾琏抬手制止:“干啥?” “倪大爷说,做这行的得有靠,不然便是火了,也是被人随意糟蹋的命。以前我们还不信,今日算是彻底的信了。大人若不嫌弃,我们姐妹二人今后便托付给您了,不求别的,但求能安生的在京唱戏。” 长的一样,一样的绵软无语,一样的楚楚可怜,贾琏在这样一个夜晚,嗯。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以后再说这些。” 这里是衙门的办公室,借贾琏十个色胆,也不敢造次。 姐妹二人退下,贾琏让人给倪二叫进来训斥:“你不会等明么?非要今晚上过来。成何体统?办事毛毛糙糙的,以后做事要成熟一点,下去吧。” 夜深人静,没有多少睡意的贾琏,在躺椅上披着一张毯子,看着屋顶脑子里贼乱。 我明明想做一个好人的,为何总要考验我?区区一个戏班,也弄出姐妹花的花样来。 大清早的贾琏醒来,闻到空气中有脂粉味道,忍不住怒道:“怎么还在,不是让伱们走么?”熟悉的声音传来:“二爷,跟谁生气呢?不乐意见婢子,我便回去。” 迷糊状态的贾琏瞬间清醒了,对屋里的平儿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衙门条件简陋,二奶奶担心您吃不好睡不好,这不,让婢子送点吃的来,跟前伺候着。” “胡闹,这里是衙门,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谁放你进来的,我得收拾他,免得再犯。” 这当口把丫鬟带进来伺候着,还真就是胡闹。 贾琏不好骂自己人,只好对着外人,心里怀疑,干这事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门房问了一句,直接放行了,哪有那么多这个那个的。”平儿解释了一句,贾琏这才放心道:“东西留下,赶紧回去。也不看看时候。” 平儿突然问一句:“昨晚上有女人在这屋里?” 正在吃东西的贾琏差点给噎着了,喝了一口茶才压下去,翻着白眼:“两个事主,唱戏的。昨天的案子,就因为其中一个而起。”。 平儿没再问,伺候贾琏吃完,收拾好东西便回去了。 忙活了大半夜,今天所有人都起晚了,贾琏没回去,其他人也不敢回去。几乎是平儿出去的瞬间,这个衙门才从死寂状态活了过来。 什么,偷听大人的好戏,不想活了是吧? 这不是啥大事,但还是惊动了总宪孟大人,毕竟这衙门里没秘密。 孟大人特意给贾琏叫去问了问,贾琏如实汇报。 孟大人抚须笑道:“原来如此,夫妻感情好,可以理解。下不为例!” 往办公室里带丫鬟,成何体统? 不是每个御史都有孟大人的度量,消息传开后,很多人都急忙回去奋笔疾书。做御史也不容易的,每个月总要弹劾几个人的,这么现成的事情,弹劾了也不会太得罪人。 不轻不重的罪名,有伤风化,业绩到手,多好?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不过这些人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贾琏走后不久,林如海到了都察院,身后还跟着龙禁尉。 夏守忠亲自带队,见了袁大人便皮笑肉不笑:“袁大人,劳驾跟咱家走一趟,南阳官仓的案子,请您去配合调查一番。” 正在写折子弹劾贾琏有伤风化的袁大人,手里的笔落在了纸上,锦绣文章变成了一团黑。 袁大人离开的还算体面,没有打落官帽,扒掉官服。毕竟只是配合调查,未必有实据。 这等高官,差一步就是九卿,可不敢轻易乱来。 袁大人失魂落魄的走了,夏守忠当众宣布圣意,林如海任右都御史。 至少二十份弹劾贾琏有伤风化的奏折被撕成碎片,点火烧成灰。 贾大人的【灾星】属性发作,很多人在暗地里庆幸,【多亏耐心好,总算等到了,不然……。】 “狗日的到一个衙门,克一个上司。” “也不全是吧?户部,郧阳,不就没克上司么?” “郧阳是没克上司,就是帝师跳江了。” “……,真邪门啊!” 京城里几乎每个衙门都在议论这个事情,袁大人被龙禁尉请去喝茶了。 继任林如海见了同僚后,果断与孟大人关门商议。 “陛下口谕,在下负责吴玉辉的案子。” 孟大人听了表情颓然道:“陛下这是急了,案子远在西北,都察院人都去了十几个,这不一直在查么,总得有个时间嘛。” 孟大人误会了,还以为是袁大人这个副手在吴玉辉的案子上做手脚的事发了。 林如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敢接。这案子接下来,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可是林如海没得选啊,皇帝钦命,不上都不行。 眼前这位总宪,就是一直躲着,拖着的主谋。龙禁尉只有提供情报,负责行动的权利。抓谁,审问谁,龙禁尉没有权利。 林如海只能提醒一下孟大人道:“如今是下官来了,万一陛下直接让龙禁尉全面负责。” 说着停下,孟大人顿时满头冷汗,这要这样,他姓孟的在文人留下的记录中,那真就是千古罪人了。好不容易给龙禁尉绑住了,如今再放出来,那就是他的锅。 “如此,本官再抽调一批精干人员,林大人辛苦一番,亲自去西安。” 林如海也没逼迫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就不错了,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无论如何,勋贵家庭出身的林如海位列右都御史,这个信号对于传统文官而言,太过震撼了。以前林如海一直在三品之下打转,如今直接干到从三品。未来会有更多的勋贵出身的官员,走林如海的路,寒门出身的文官无路可走。 算上一个贾琏,坚固的文官集团上层,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个事情,就看怎么理解了。 反正承辉帝表示,我就是出题的,答案什么的,哪有你们做题的会阅读理解。 最近京城的乐子人,真是一波接一波的看乐子。 先有五城兵马司折腾集市乃至整个京城的卫生运动,昨晚上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这次直接给南安郡王家的老四抓了。 没等乐子人从两拨震撼中走出来,更大的震撼又来了,说书先生讲的【官场灾星】里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已经是午后了,茶楼里的人还是堆不下,茶楼老板嘴都笑歪了。 说书先生也赚的盆满钵满,打赏不断,真的要感谢金庸新先生,写出来的评书本子居然免费。客官们还特别喜欢听,还能结合实事,好人啊,真是好人。 这一波瓜还没吃透,新一波瓜又上市了,一大早的,扫大街的老头差点以为看错了,一群身穿锦缎的公子哥,扛着铁锹推着车来抢活干了。 “老眼昏花,癔症了,揉一揉!”揉了好几下,老头再仔细看,真的,真的,竟然是真的!衣服都是好料子,一件衣服能让老头吃半年的衣服,皱巴巴的,这些公子哥头发凌乱,很久没有收拾了,眼角还有眼屎,早晨没洗脸。 “你特么的会不会干活,差点铲了我了。” “我特么的会不会,你能不知道?” “别吵吵了,一上午得干完,不然中午没饭吃,没水喝。” “我估摸着,这是要熬死我们这些人啊。” 一群公子哥正在磨洋工的时候,一匹马不紧不慢的走来,众人顿时精神一震,进入了工作状态。马背上的人用鞭子指着他们:“你们这群人渣败类,最好别叫我抓到痛脚,不然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本来想说九种,奈何怕被人说是抄袭,不是致敬。 午饭的时候,看着窝窝头和咸菜,一个公子哥扛不住了,把窝头一丢:“每个月三百两,就给我们吃这个?我要吃肉,我要吃席。” 御史和兵丁们躲的远远的,没人敢凑近了听他们抱怨。 附近茶楼里的贾琏,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信步出来,走到干活的公子哥们跟前。 “想吃好的也行,五十两银子一顿,我给你们叫席面。没钱也不要紧,我借给你们,九出十三归。”贾琏一番话说完,左宗正老三立刻道:“我要吃席,先借我五十两。” 贾琏熟练的掏出一张借条:“来,签字,画押,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就在王府左宗正老三准备签字画押时,斜刺里冲出来老管家:“等等!” 贾琏把脸拉下来,对着这个破坏自己赚钱大计的老头:“怎么个意思?” “大人,五十两银子,我出,我出啊!”说着掏出一摞子银元,贾琏无奈的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你,以后想吃好的,提前跟家里说,均价五十两的席面,管够!” 王府老四壮胆道:“大人,我想洗澡,换衣服。” 贾琏笑道:“没问题,一百两!” 这叫就钱能通神! (本章完) 第225章 西方的逻辑 这一期学习班办的极为成功,下一期的学习班很快又办起来了,人员肯定是不缺的。 二代们是变老实了,但是架不住通州地面鱼龙混杂,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缺。 治安变好了,原因自然是五城兵马司的积极性在发挥作用。 新的学习班成员比较混杂,主要以帮派头目为主。 这帮人不比二代们,他们是会反抗的。 为此贾琏借题发挥,抓了一波人。年龄都不小,开香堂时坐首位的那种。 底层的苦哈哈,倒是一个都没抓,即便抓了人,打一顿,关一天也就放了,还给治疗给医药费。反正就是区别对待,有官府的名义,没掀起太多的波浪就平息了。 坊间流传着一条消息,五城兵马司的贾大人,素来秉公执法,从不针对苦哈哈的百姓。 “名字都登记下来,以后这些人要定期到学习班短期培训,要形成制度。” 帮派在官府看来就是抹布,有用的时候用一下,没用的时候丢一边。 贾琏则把帮派看做社会治安的潜在威胁,有事没事的敲打一下,顺便创收。 帮派大佬们挺威风的,进了五城兵马司,全都老老实实的。 这就是官府的威慑力! 辛苦两个月,学习班的规模越办越大,第二期达到了二百人,分四个班,学费分别为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五十两。都是根据这些人的财产来决定价格,量身打造。 你就别说都察院的上官们了,五城兵马司的同行们,都被贾琏不间断的骚操作闪了腰。 学习班里,就没有不要求进步的,要求上进的。 个别冥顽不灵的,贾琏也不打不骂,丢小黑屋里关三天。出来之后,全都老实了。 那种除了一日三餐,人都看不见一个,也没人跟你说话的屋子,住一天就崩溃的都有。 三天不管用,关十天呢?好人都给你折磨疯掉。 贾琏的名声呈现出两极分化,一种是夸他的,京城犯罪率呈现出断崖式的降低,以前带着仆从出门,遇见的别管是人是鬼,都要摸一把的恶少,如今很难再看见一个了。那些为了地盘,没少抄家伙的帮派,如今也学会了坐下来喝茶谈判了。 于是贾大人治理卓有成效,京城治安大大好转的风评出现了。 另一种骂贾琏的则难听的很,死要钱这个标签,简直就贴在了贾琏的脑门上。也就是干不过他,不然很多人高低要搞贾琏一个半身不遂的。 五城兵马司内部倒是比较团结的,毕竟社会地位提高了,待遇也提高了。 这充分说明了,有一个好领导的重要性。 民间的口碑就更高了,酒肆茶楼里,不少说书先生收了贾琏的好处,自然要吹他。 报纸方面则不一样了,一边是民生报,宣传贾琏的正面形象,另一边则是杂七杂八的报纸,他们倒是不敢点名道姓,只能暗戳戳阴阳怪气。 顺便说一句,民生报开了先河之后,民间报纸如雨后春笋,最迟七八家,现在有三十几家。就这,还是贾琏给承辉帝出了主意,让他搞准入制度之保存下来的,巅峰时达到七八十家报纸,管理根本不存在。 说起来,礼部还要感谢贾琏的,他的建议等于给礼部创收了。 办过报纸的都知道,大多数报纸都是亏本的买卖,除非能有广告收入。 民生报有宫里的补贴,又养了一帮报童,消息来源充分,自然是行业翘楚。 从报纸的角度看,贾琏的名声还是很正面的。那些诋毁贾琏的报纸,更多是一些喜欢猎奇者才会相信。什么冲冠一怒为孪生姐妹这种谣言,绝对是不存在的。 南如烟,南如水,这种名字一听就是艺名,姐妹俩也忘记了本名了,三岁就被父母给卖了,本名叫啥也不重要了。 这对姐妹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一个单独的院子住下,下面有七八个人伺候着。戏还是要唱的,但如今在台下不会有不开眼的作死者。 这主要得益于,每次出现刺头,都会被抓进五城兵马司上学习班,次数多了,都老实了。 春晓戏院生意火爆,绝对不是因为戏唱的好,而是因为这对姐妹。 外面都在传,这对姐妹被贾琏包养了,传的活灵活现的,细节拉满那种。 南家姐妹当然最清楚了,她们自打上一次在五城兵马司见过贾琏后,至今再未见到。 生活上的改变,全是倪二在张罗。 安顿好之后,倪二向贾琏做了汇报,希望他有时间去视察。 对此,贾琏表示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去视察。 贾琏不是啥好人,而是真的比较忙,上班可以摸鱼,但不能翘班,下班这直接回家,晚上有平儿和桂香轮流浸润,正式新鲜感最浓的时候。也就是贾琏比较克制,就现在贾府的局面,贾琏想每天换一个都不是啥太大难度的事情。 夏天来了,贾琏的岁月静好被打破了。 事情的起因是李亨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洋人时使节, 按说这事情与贾琏八竿子都打不着,这是礼部的活。没曾想李亨进宫面君时提了一嘴,“朝中深知西洋者,唯贾琏尔。” 承辉帝当即表示,令贾琏暂领鸿胪寺少卿,主持接待西洋使节事宜。 这事情别的不说,直接让贾琏背黑锅,把鸿胪寺的人给得罪了。 你能是吧,有本事把活都干了。当然了,也就是私下抱怨,无非就是贾琏让他们显得无能了。这事情真不怪贾琏,主要是这帮人接待一下周边小国和部落的人没问题,情况都比较了解,但西洋方面熟悉的人就少之又少了。关键这厮是个灾星啊! 正准备提前下班的贾琏,接到旨意的时候都傻了,这特么的还有我的事? 塞给传旨的太监一张银票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气的私下大骂李亨不当人。 无论如何,贾琏都没法推掉这个差事,只好次日去了鸿胪寺。 见了鸿胪寺卿时,贾琏连连赔罪。表示事先毫不知情,就是个临时差遣。 鸿胪寺卿还能怎么地?只能让人去请道士和尚,晚上在家做法事。 对外宣称是家里小儿中了邪,请人来驱邪的。 贾琏知道了面子上只是笑了笑,转身就翻出小本本,记下鸿胪寺卿的名字。 玛德,反正【灾星】的帽子也摘不掉了,就在不当人的道路上狂奔吧。 “这位西洋使节,自称来自法兰西帝国,倒是与你撰的文章对上了。” 李亨也加入了临时接待团队,自称是来学习的。 按照规矩,洋人想见承辉帝,流程非常的麻烦,需要学习这边的礼仪,还要每日焚香沐浴。因为是第一个西洋国王亲自派出的使节,承辉帝比较重视,待遇也高了一些。 “此人的团队共计三十三人,我派人去调查过,其中一半人确定是西洋的和尚。西洋人都信教,所谓的教皇权力极大,想必法兰西国王也受到了来自教廷的压力。” 李亨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 贾琏一路嗯嗯嗯,心里在计算,这当口是丑国国父,太阳王路易十六。 再一算时间,这也快波士顿倾茶事件了吧? 想到北美那块宝地,贾琏馋的流口水啊。别的不说,旧金山就让人垂涎三尺。 鸿胪寺的大厅内,进一步了解情况之后,贾琏知道这些人被安顿好了,随时可以见人。 说到这些西洋人,鸿胪寺官员最大的烦恼就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太重了,那些早年间来华的洋人,已经习惯了这边经常洗澡的生活,身上的味道没那么重。这些使节就不一样了,估计有一阵子没洗澡了,差点没把鸿胪寺的接待人员训晕过去。 昨天就在忙着逼他们洗澡了,不洗澡洗头,不搓干净,不给吃饭那种威胁。 好在这个西洋使节比较配合,没有闹出事端来,当然了,主要是大周朝的威名太甚。这年月,西方人对东方是有近似理想国幻想的。 越是知识界的名流,抨击体制时越会言必称东方塞力斯如何。这个古称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改掉了。 李亨面对贾琏,甘居副手,坐在下首,等待接见法兰西使节。 对此,贾琏坚决反对,认为此事必须以李亨为主,否则他罢工。 李亨拙劣版本的礼贤下士演不下去了,半推半就后,坐到了首位。 鸿胪寺找来的通译是个传教士,来华十几年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问他名字,居然不叫郎世宁,而是叫弗莱,取了个中文名,胡莱。 贾琏有点失望,失去白嫖一幅画的机会! 法国使节出现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为首是一对男女,身后是三个传教士打扮者。 “在下达达尼昂,受太阳王路易十六派遣,来大周觐见伟大的塞力斯皇帝,我带来了国王的礼物,希望尽快得到贵国皇帝的接见。” 高大的达达尼昂是个很直接的人,开口就说明了身份和来意。 贾琏不动声色的听着,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在想达达尼昂这个名字,这不是三个火枪手么?还有那个女的,叫艾斯米拉达,这不是巴黎圣母院里的名字么? 好吧,也许大仲马创作的时候,就是从民间随便挑的名字。 三个传教士,果然都是教皇派来的,希望能允许在华传教。 李亨等这些人说完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微微颔首,转头问贾琏:“如何?” 贾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达达尼昂道:“艾斯米拉达,这个名字不是吉普赛人么?怎么变成了法国贵族,伯爵夫人?哪个伯爵会娶一个吉普赛人?” 贾琏开口后,首先懵逼的是弗莱,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于是赶紧对贾琏道:“小公爷果然学究天人,未至西洋而知西洋风物。” 贾琏摆手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告诉达达尼昂,他不诚实,想抬高情妇的地位,最好换个好名字。” 李亨这厮嘴上不说话,眼睛却很诚实的盯着人家的胸脯看,口中嘀咕:“伤风败俗,伤风败俗!”要说西方人,未必就一定大,但眼前这个艾斯米拉达肯定是远超平均水准的,按照现代的标准,好到是个36D的水准。加之服装的衬托,更是深不可测。 贾琏上辈子见的多了,这辈子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也就是扫一眼。 洋婆子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贾琏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弗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翻译了贾琏的原话。 顿时让达达尼昂大惊失色,艾斯米拉达则面露惊恐,尤其是弗莱吓唬他们:“还好你们没见到皇帝,如果见了皇帝也这么说,那就是欺君,是死罪。” 看着花容失色的艾斯米拉达,李亨动了恻隐之心道:“好了,不要吓唬他们,不知者不罪。”弗莱扫了一眼李亨身后站着的一个西洋人,知道他还带着另外一个翻译,对自己添油加醋的言行,稍稍进行了收敛。 贾琏不懂法语,也不懂拉丁语,对于李亨的表态,贾琏也未置喙。完全是一副你问,我就说,伱不会,我全程打酱油的姿态。 有趣的是,贾琏发现三个传教士的态度居然是幸灾乐祸,教廷的权利和世俗的权利之间的斗争,一直存在,并有逐渐激化的意思。 简单的交流后,贾琏暗示李亨,把使节打发了,留下传教士。 既然你们之间有矛盾,不利用就对不起自己了。 果不其然,为首教士见达达尼昂走了,直接开口告状,称他们警告过达达尼昂,但是那厮仗着使节身份,我行我素。那个吉普赛女郎,是他在非洲靠岸时,上岸寻欢作乐时带回来的。总之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贾琏的记忆中,法国仗着地中海的优势,经略的殖民地主要在非洲,后来才往东南亚发展。如今的法国也是欧洲列强之一,但比起英国,远远不如。 贾琏又询问了一下英法关系,提到新教徒,传教士们更是咬牙切齿。 果然,异端比异-教-徒更该死啊。 异端更了解对方,采取的政策更有针对性。 当然了,如果换一个场合,贾琏坚信,这几位的态度一定又不一样了,异-教-徒也是都该去死的。只不过鞭长不及就是了,说到法国人还有个事情,所谓的把文明带到落后的不毛之地的观点,就是法国人被殖民地找的借口。并且被广泛的运用于西方殖民过程中。 特么的,我去你家烧杀抢劫,是为了给你带去文明的光芒。 这逻辑,真西方。 (本章完) 第226章 我牛马也 “尊夫人有喜,孤备下一份礼物送上。”打发了传教士,听鸿胪寺的人汇报了准备工作,没一会就完事了,李亨开始与贾琏拉关系。 两江之行对于李亨而言,收获巨大。主要是看到了基层士绅的真实嘴脸。那么朝着官员,必为士绅一员,那么可以推断官员的家人们都是啥货色了。 正因为如此,郧阳府的做法,才算是震撼了李亨,并且意识到,为何贾琏受宠了。 拉到旗下做牛马是不可能了,这是亲爹的牛马,李亨只想着与贾琏把好关系维持下去。 贾琏的印象中,李亨这个人是很聪明的,出宫开府之后,成长的很快。虽说本性难移,但能够装一辈子礼贤下士,那也只能认为是真的。 双方合作中虽有瑕疵,大体上是好的。 贾琏在谈话中也不那么保持距离了,不想谈自家的话题,直接转移目标:“殿下喜好胡姬?在下可取信西域,让人挑几个好的送上门去。” 李亨心思被看破,心虚的四下看看,没人在侧时才低声道:“西域胡姬保守的紧,脸都要遮住的。这西洋胡姬,作风大胆,颇为新鲜,故而多看了几眼。” 贾琏微微一笑,低声问:“大么?” 李亨没有防备,本能的点点头,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贾琏进一步道:“我劝殿下最好不要动心思,那女的是个吉普赛女郎,其地位放在本朝,就是贱籍。如传教士所言属实,此女为娼家也。西洋贵族女性生活糜烂,其夫往往以妻有情人为荣。滥交导致花柳泛滥,次女没准就有。殿下想要西洋胡姬,可以找传教士要。” 李亨不是很明白,也不知道圣女的存在,贾琏也没继续解释,准备提前下班走人。 最近一直在忙,难得有休闲时间,为何要累死累活呢? 年纪轻轻的,太追求进步毫无意义,眼下不求进步,但求三十岁混到从三品,这就算是飞速进步了。年轻居高位,不是好事。 李亨有日子没见贾琏了,自然不肯放让走,死活要请客。 贾琏无奈的威胁他:“公务在身,怎么好赴宴,殿下还是多琢磨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法兰西使节之事,处置得当,必得陛下欢心,处置不当,白日宴饮就是罪名。” 李亨顿时醒悟,连忙作揖道:“还请贾兄教我!” 好嘛,都不自称孤了。 “很简单,四个字,入乡随俗。既入我朝,当尊本朝礼仪。不会也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学会为止。总之,绝对不可出错。此事可大可小,我闻二殿下在央行干的还不错,朝臣多有赞誉之声。殿下势头刚起,切切不可大意。” 一番话算是比较难得了,以前贾琏是从不掺和的。 李亨听了顿时欢欣鼓舞,心道:“贾琏向着我了。” 这事情怎么说呢,贾琏当然希望是李亨上台,毕竟李元那边完全没接触,好像那位殿下的手下,都是看不上自己的所谓名臣,多为方党余孽。 提到李元,李亨不禁露出担忧之色:“二兄有贤王之名,我远不如也。” 贾琏听这话明显的信心不足,那怎么可以,赶紧给他鼓劲:“陛下春秋鼎盛,身为皇子,有贤王之名,可不是什么好事。哪天六月飞雪了,头上掉几片雪花,那就是王上加白。” 李亨不是很明白,一脸疑惑,贾琏四下看看,知道柱子在门口站着,压低了声音:“二殿下越得朝臣拥戴,越易被忌惮。如今二殿下在央行,审批上卡的不严格,将来一定会出事的。需知,这些人本就有钱,才能以钱生钱,家中还有人在朝为官,想想前明晋商吧。没事多翻翻《太祖实录》,定能受益匪浅。” 李亨听罢,顿做沉思状,贾琏之言,可谓指明了一条道路。 能不能继承皇位的关键,自然是在父皇身上。如何获取父皇的信任,贾琏不是说了么? 学太祖! 心中有事的李亨,也不惦记什么西洋胡姬了,赶紧回家去,让人找一套太祖实录。 至于李元那边,贾琏分析的很清楚了,得到朝臣的拥戴,并不是好事。 回到家中的李亨,很快拿到了太祖实录,仔细的看目录,很快找到了相关内容。 【时有御史奏报,晋商多有走私胡人者,太祖令龙禁尉查之,得实据,灭百余户。】 就这么一段话,看的李亨后脊梁冒冷汗。 父皇类太祖,当年太祖灭百余户晋商,如今晋商依旧在朝中有广泛的影响力,这主要得益于太上皇时期,对晋商停止了打压,使得晋商快速崛起,故而有南徽北晋并称。 央行成立时,晋商得到了太上皇的大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晋商银行。本部在金陵的两江银行,主力则为徽商。然则晋商势大,如今多有触手进入两江。 这些消息都是李亨瞬间想到的,贾琏难道是在暗示,二皇子背后有晋商摇旗呐喊么? 李元确实优秀,行走坐卧,为人性格,非常符合文臣的胃口。 李亨想到这里,不禁暗道【我得贾琏相助,勋贵能向着我么?】 可惜,身边还是缺少谋士啊,如此纷繁的局面,实在难以看透。 开府之后,李亨采取了保守的策略,故而身边缺人。主要原因还是他这个皇子缺乏号召力。跟着他干没前途,自然没有文臣愿意入幕,想来的则是一些仕途不得志之辈。 书房内,贾琏手持一卷,放下后叹道:“《太祖实录》,细读可知当今天下。” 本朝太祖马背上得天下,可谓文武兼备的大能了。当然人都是在实践中不断进步了,只不过有的人天赋高,进步的快,有人低,进步的慢。 贾琏看来,李亨就是天赋高的,李元则是低的那种,或者说读书读傻了,被PUA了。 读书人有家国情怀,大体上是家在前。 这也算不得错,作为皇帝呢,肯定要想法做大蛋糕,而不是拼内卷。 (PS:有人说我为清朝洗地,我就搞笑了,当下的疆域版图,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对道统两字有啥误解?腐败无能归腐败无能,那也是历史上一个继承中华道统的朝代。你非要踢出去,那就是卖国。奉劝这类人还是多读点书,免得贻笑大方。真正为清朝洗地的人,提的所谓人口四亿。丝毫不提当时的全球温度以及生活水准。吃糠咽菜这个词怎么来的?) 我大清就是一个拼内卷的典型案例,兼之非主流民族,更是做出了各种荒唐的操作。以甲午战争为例子,其实清政府更多防备的事北洋,清末新政那会,还搞出一个皇族内阁,彻底的令立宪派死心了。 贾琏观太祖实录,他比较爽,没必要为做蛋糕担心,主要是考虑如何分蛋糕。 再看太上皇秉政期间,就是一直在败家,把太祖攒下的家底,基本都败光了。嘉庆来了都要给他磕一个。为何不是乾隆而是嘉庆呢?因为乾隆给嘉庆留了个和珅啊。 扯远了,贾琏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借助达达尼昂到访的契机,推动大周走向大海。 为何是走向大海,而不是拓展西域呢?道理很简单,成本。海运成本最低。 很多人看历史文章时,丝毫不考虑成本问题,这是不行的。 任何行动都要考虑成本的,不仅要考虑朝廷的收入,还要考虑民间的收入。 任何一个皇帝在位,如果下面的人都反对一件事,那往往就意味着,触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现实中你睁眼看看就知道了。(暗示:最近忙着房子维权的事情,更新往往晚一点。) 我这里说的大多数,不是指普通百姓,而是指多数的既得利益者。 你个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人士,你就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听证会都被代表了。 次日一早,贾琏先进宫去了,毕竟领了皇命。 很顺利的见到皇帝时,觉得皇帝的眼神总是带着点讨薪员工的味道。 贾琏赶紧自我反省,最近确实不怎么进宫,这不是工作忙么? 一五一十的,说明了如何以李亨为首,处置使团的事情,又分析了使团的构成,以及西洋世俗权力与教会之间的矛盾。 “中世纪瘟疫大流行后,意大利文艺复兴以来,教廷的权利受到了巨大的削弱。如今的法兰西,虽依旧以教会为尊,实则权利上已经发现了结构改变。” 贾琏说的这些,承辉帝不是很明白,抬手打断他:“说的详细点,什么文艺复兴?” 贾琏想了想道:“也就是这一百多年的事情吧,黑死病导致西方人口锐减,西洋信众原本以为教廷无所不能,但黑死病广泛流传,教会无能为力,导致民间多有哲人诞生,从各自观察的角度,开启了一场文艺运动。进而波及了天文地理等领域。西方开启大航海之后,从各地掠夺来的巨量财富,进一步推动了文艺复兴带来的各种思潮的发展。技术进步带来的巨大利益,推动了算学、物理等现代学科的进一步发展。这些基础理论的发展,反过来推动了科技的进步,并主要体现在航海以及军事层面。本朝看到的时,船坚炮利。” 听到船坚炮利,承辉帝微微皱眉,却很快又平息道:“你的意思,当与法兰西加强交流?” 贾琏摇摇头:“非也,区区法兰西,于西洋为大国强国,然则陆强海弱,本朝应面对整个西方,犯强者,借可学之。此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社会革-MING这种事情太过作死,贾琏是绝对不会碰的,其实太祖才是最佳人选啊。 但是贾琏不介意催生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出来,用利益推着大家往前走。你不走,钱就被别人挣了,甚至本身的钱还守不住。 “西洋人善经商与海盗,臣以为,不可以正常人对待,亦不可回避之。不然此消彼长,假以时日,后代受难也。彼等要做生意,那便做,要来打劫,那就弄死他。一手拿紧俏货,一手拿枪炮,这才是面对西洋的正确之道。” 贾琏就不信了,我反复的说,一直坚持这个论调,时间长了肯定会有效果的。 承辉帝问“为何你建议使团前往奥斯曼帝国?” 贾琏道:“此帝国连接欧亚,大而不强,可以为盟友也。再者,不用本朝出一分钱,礼仪上周到一点,惠而不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通过接触,一点一点的了解对方,知道对手的长短,此谓知己知彼。若闭关锁国,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天下之大,非中华一地也。天下至尊,当类盛唐,而不可学前明。” 承辉帝思虑一番道:“伱盯着点李亨,别让他出乱子。具体方略,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贾琏怒了,出了事情我背锅对吧?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先忍了。 正在此时,裘世安进来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承辉帝看他道:“喜从何来?” 裘世安道:“元妃身体不适,太医看了称,喜脉也。” 承辉帝果然是狠狠的一愣,自登基以来,后宫耕耘不断,却一无所获。元春的喜讯,说明他还是行的。心中狂喜的承辉帝,看了一眼贾琏,发现这厮呆若木鸡的表情,顿时心里不悦,悻悻的想:朕多年未得,竟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如今现实面前,知道错了吧? 贾琏简直如同天雷滚滚,原着中元春可没孩子的。 还以为是承辉帝不行了,没想到是有的地不够肥。 这事情对贾琏的冲击无疑巨大,毕竟一切都发生了扭曲,原着走向没有参考价值了。 贾琏回神后,见承辉帝不善的眼神,赶紧正色行礼:“臣为陛下贺!” 承辉帝得意的抬着下巴道:“裘世安,赏元妃父母……。” 现在就看十个月后了,要生个儿子,元春的贵妃就稳了。 贾琏想的是,元春在后宫里,能不能护住这个孩子。 不行,得加大对裘世安和夏守忠的贿赂力度了,不能像过去一样了。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啊,是好事,也不是啥好事。 如果生个公主,贾琏觉得是个好事,生个皇子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本章完) 第227章 气疾 从原着中看,并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政变,或者说,达不到普通人都知道的水准。 可见承辉帝在掌控局面方面的能力,论权谋,即便是一个现代人,一个基层官僚,跟承辉帝比较,贾琏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要知道,当前的局面可不是复杂那么简单的,天有二日,尽管太上皇因为承辉帝的强势,渐渐的收缩了锋芒,但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喷出毒液呢? 贾琏知道承辉帝是最后的胜利者,别人不知道啊。 元春要生个皇子,那真就是添加变数了。 就贾家这些志大才疏的家伙,鬼知道能干出点啥事情来。 贾琏的心情非常糟糕,面对达达尼昂的时候,自然也没啥好脸色。当然了,主要是第一印象不好,欺负大周人不懂西洋风俗嘛,拿个娼家冒充贵妇。 “去忙你的吧。”贾琏非常随意的挥挥手,也不知道达达尼昂哪来的勇气,厚颜搭话。 达达尼昂的表情也很有趣,被贾琏赶苍蝇,竟没有屈辱的表现,仅仅是错愕,好像他是个付钱的客户,没得到相应的服务。 贾琏随意的问问身边的鸿胪寺官员:“怎么没见三殿下?” 鸿胪寺官员支支吾吾的低声解释:“在学外语!” 贾琏……,嗯?等等!这台词咋这么熟悉呢? 联系一下达达尼昂的表情,贾琏突然有所悟了,忍不住抬手一拍脑门,李亨还是嫩了点,没挡住西洋贵妇的骚气。 难怪呢,贾琏冲达达尼昂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达达尼昂近前问:“阁下有何指教?”有翻译在,翻的还不错。 贾琏问他:“太阳王阁下登基几年了?” 达达尼昂道:“两年前登基,因为一直向往东方古来帝国,所以派我来做使者。” 李亨不在,贾琏先闲聊一番,多少了解一下西方眼下的情况。 记忆中有路易十六与乾隆是笔友的内容,可见当年满清高层是知道世界发生的变化,因为其政权的特殊性,推测一下,没准笔友的脑袋落地,才是催生更彻底的闭关锁国政策的根源。权利生物嘛,考虑的永远是个人的权利稳固。 古代最高权力的转移过程,从来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肯定是会有一番波折的,新旧交替,向来如此。 达达尼昂一开始还有点小看这个年轻的贵族,觉得他掌握的信息,可能就是道听途说,恰好被他蒙对了艾斯米拉达的身份。 随着闲聊的深入,达达尼昂开始冒汗水了,这年轻的贵族哪来的那么多信息? 跟他说航海,他知道无风带,还问起三角贸易,新大陆殖民地,知道所谓十三州。 不是说塞力斯人闭关锁国,不了解外界的具体情况么? 受到重创的达达尼昂,只能小心应对,不敢胡乱吹牛。主要这年轻的贵族懂的太多了,知识太过驳杂了,知道文艺复兴,甚至还提了一句《十日谈》,表示这书很有趣。 当然了,法国在文艺复兴中表现乏善可陈,后来才追上来。这都是后话。 (PS:强烈推荐《十日谈》,都去看看,这本书各种毁三观。) 有赖于外挂的记忆修复功能,贾琏在这场两个小时的谈话中,牢牢掌握了主动权。 达达尼昂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窃喜,心路历程波澜起伏。 这主要是话题进入了权力之争,路易十六对教廷的不满等等,达达尼昂坦率的表达了对周朝君主的羡慕,并给随行的教廷人员泼脏水,什么小男孩之类的,他都敢往外说。 由此,贾琏想到了天津教案!多数传教士,一旦他们的得势,真不当人。 对于达达尼昂的挑唆和泼脏水,贾琏表达了认可。总不能一直打击人家,得给点希望。 在大周,你要说哪个教派能参与世俗权利的争夺,皇帝的刀子肯定冲你脖子过来。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犯错误的,贾琏旗帜鲜明的表示了对正统君权的支持。认为天子独揽大权为天命,并表示一定会上奏皇帝,警惕教廷。 弗莱作为翻译,在一旁心惊胆战好一阵,但他也没敢动手脚,翻译的一本正经。在京城呆的久了,早知道贾琏是个啥情况。这人想弄死自己,都不用开口,一个暗示,有的是人效劳。 随着翻译的深入,弗莱忍不住也插嘴,问了几句文化方面的问题。 贾琏为了所谓【知西洋】的人设,顺势让弗莱也加入了聊天。 闲着也是闲着,就在三人聊的还算热络时,李亨出现了,好在他没有表现出事后贤者时间的状态,反而非常亢奋,贾琏顿时一块石头落地。看来是真的在学外语,这厮还算有理智,没有精虫上脑,立刻进港。 起身见礼,看似随意的问了两句,明确这家伙在鸿胪寺的官员陪同下,一边监督使团成员学习礼仪,一边顺便学习外语。贾琏更放心了,如果这家伙下半身主导行为,直接丢坑里拉倒,没有抢救必要。 “为显示对法兰西王国的重视,孤欲请使节前往王府赴宴,贾大人以为可否?” 李亨一句话,又给贾琏拉回现实,这哥们是真上头了。 算了,拦不住,只能敷衍一句:“下官岂敢替王爷做主。” 李亨没注意到贾琏的表情变化,贾琏也不会劝他,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硬劝起反效果。 受礼教束缚的女性与法兰西那种环境的女性,完全是两个世界的风味。别说李亨了,贾琏要是没点战略定力,那也是扛不住的。伤风败俗换个角度看,就是喜闻乐见。 真就是那种我喜欢怎么都可以,但你看就不行,甚至还要检查你手机有没有偷拍的行径,才是真正的无耻的双标行为。换成有人要检查我的手机,我肯定要先问问她,如果检查没有该如何。这类人也就是看着别人老实,单纯的想欺负一下,满足某种变态的欲-望。 (那位大叔怎么就接受和解了呢?太善良了,真就是好人被枪指着。) 扯远了,李亨的心思,贾琏并不关心,人呢,做事就要承担后果。 李亨还解释一句:“昨日父皇有旨意,彼为西洋大国,使团来访,当以礼相待,以彰天朝礼仪。” 贾琏楞了一下,看来这事情承辉帝的重视程度,远超自己的估计了。 很快贾琏就反应过来了,凡事都怕第一次啊。这是西洋使节第一次正式的派团来访,别看人数不多,但这可是万里之外,正式的使团呢。 这至少是大周朝以来的第一次,承辉帝登基以后,有这么一个使团来访,正好彰显承辉帝的圣明,方有此番法兰西使者来访的举动。 看这意思,长期以来坚持灌输西方正在快速发展的观念,发挥了作用。 承辉帝应该是希望借此事推动一点事情,比如说,水师? 贾琏也仅仅是猜测,并不敢下决断。毕竟皇帝这种物种,真的很难用常理来猜测。 入夜,鸿胪寺的驿馆内,达达尼昂兴奋的手舞足蹈:“塞力斯帝国的绅士们并不喜欢教廷,认为他们的行为僭越了天命。伟大的太阳王果然有远见,派我来塞力斯这招棋走对了。艾斯米拉达,那位亲王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没准还能留下做个王妃。” 艾斯米拉达却没有太多的兴奋,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折扇,轻轻的扇动几下,这是亲王送的礼物,回到欧洲凭借这一趟的旅程,可以跻身上流社会。至于留下,她可没想过。人生地不熟的,那还不是被人随意拿捏。尽管她回到欧洲,也不会好多少。但至少环境熟悉。 “关键还是贸易额度,拿到足够的利益,阁下回到欧洲才能高升,届时不要忘记我啊。” “你说的对,只有狠狠打击英国人的贸易,才会得到陛下的欢心。伱放心,回到欧洲,我一定让你在巴黎大放异彩。让那些贵妇们嫉妒的眼睛发红。”达达尼昂画饼的技术很熟练了,可惜这次的饼不对胃口。 艾斯米拉达摇头道:“我希望部族能在法兰西有一块落脚之地,并且希望得到一定的分销利益。当然这是短期的,部族在法兰西安定之后,可以停止。” 达达尼昂一口应承:“没问题,交给我来办。” 实际上回到巴黎的达达尼昂会不会信守承诺,那只有天才知道。 夜深人静时,艾斯米拉达自言自语:“我本抱着求财的希望来的,没想到却有更大的希望在等着我,不知道是福是祸。水晶球,告诉我结果吧……。” 李亨宴请法兰西使团时表明了态度,并没有请教廷的人。 贾琏倒是接到了邀请,却婉拒了,并回了一句:“当心隔墙有耳。” 李亨的心思,贾琏自然是猜到了,但没有阻止的意义。 就算把艾斯米拉达收入房中,在贾琏看来也不是啥大事,只要达达尼昂不抗议即可。 回到家中时,贾府正在一片欢腾,兴奋的贾母又要大摆宴席了。 贾琏当然不会去阻止,只不过看见王夫人的下巴又抬起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做点啥。 人群中王熙凤站在中间,李纨站在一边,从她对巧儿姐的见死不救,贾琏就知道,这女人狠起来也是很厉害的。要说因此恨她,倒也大可不必。 有事情做,而不是在家带孩子,李纨的精神面貌要好很多。 贾琏和贾珍一桌,这厮凑近了又在套近乎问:“琏哥儿,有日子没上我那去喝酒了。” 贾琏笑嘻嘻的反问:“怎么,又有什么挣钱的买卖不成?” “听闻法兰西使团来大周,走的时候是不是要大肆采购一番?有人托我问问,能不能关照一二?”贾珍低声问一句,贾琏听了心里暗暗鄙夷。 “当今做海外生意的大头,其实是英吉利人,法兰西人要略逊一筹。此番主要是使团,想要做买卖,要等来年了。你是为甄家人问的吧?听我一句,以后少与他家来往。”贾琏真不是好心劝他,就是怕他带来新的麻烦。 “甄家手握江宁织造,以往想做海贸生意,都要被其他人过一手,如今想直接接触西洋人,我就是想做个中间人,并未过从甚密。”贾珍解释了一句,毕竟他知道贾琏不喜甄家。 贾琏压低了声音道:“甄家亏空二百多万两,不提还钱的话便罢了,你去看看他家的生活奢靡,远在我家之上。孙阁老在两江整顿欠税,甄家为了点银子,替士绅出头。珍大哥,这一家人可是个埋人的大坑,你要跳,别拉上我。” 贾珍听了一阵惊愕,端起酒杯喝一口压压惊,却被呛到了,连连咳嗽,呼吸都不顺了,脸也涨红的近紫。贾琏吃了一惊,别咳死在我面前了。 赶紧的起身为他顺气,好一会贾珍才渐渐的好转,呼吸顺畅后叹息道:“自打辽东回来后,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咳的厉害,胸口总堵着。” 贾琏对此还真不知情,赶紧装关心:“找大夫看了没?” “御医看了,说了一通所谓的气疾,说是辽东之行伤了根本,才有此症。” 贾琏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这是夏天啊,你这呼吸道感染从何说起,要是春的过去,有花粉过敏的可能性。 “不说了,我先送你回去,身体不好就别乱跑,少喝点酒。”贾琏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起身告罪后,送贾珍回去。坐上的贾政满意的点头,今天这场酒席,他算是占上风了。族人们的吹捧,令其飘的厉害,脸上却在竭力的矜持。 怎么讲呢,外戚嘛,比起正经的科举文臣,总归要差一些的。 说的难听一点,数遍史书,外戚的名声就没好过。 卫青、霍去病,属于极少数。 尤氏闻讯也跟了上来,贾蓉随后也到了,一起给贾珍送回去躺下后很快睡着,贾琏见窗台上有花盆,种的东西也没见过,便有点好奇,怎么贾珍还喜欢这个。 尤氏一直在注意他,见他视线便记下,出来时解释一句:“蓉哥儿不知道哪里淘换回来的海外奇花,他听说值钱,便都要了过来,好几盆呢,书房里也有一盆。” 贾琏寻找贾蓉,想问问清楚,不料这厮直接不见人了,不知道去了哪。 “蓉哥儿呢?”贾琏随口一问,尤氏道:“不知,最近他神出鬼没的。” 贾琏越发的觉得不对,这厮以前是很喜欢凑热闹的,这是做了啥亏心事不成? 没等贾琏多想,尤氏手上使劲,给他拽到一处僻静院子内。赖二死后,如今尤氏权柄大涨,后院里基本是她说了算。 (本章完) 第228章 贾贼,天收之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为了更好的生活,勉为其难的工作。 书房里忙碌到半夜,贾琏才算是停下来。 等了好一阵的平儿好奇的问:“二爷写的东西,很重要么?难得见爷这么晚。” 贾琏想了想才回答:“重要不重要,得看陛下的态度如何。我的想法,不重要。” 有点绕口,平儿表示听不懂,伺候贾琏睡下。 次日,一份奏折摆在承辉帝的书桌前,来自贾琏的《奏西洋使团诸事》。 承辉帝看的很仔细,贾琏的文字一如既往的直白,没有太多咬文爵字,少用典。 文采方面确实不像一个状元,但是就文章的结构而言,非常的工整,能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不会让人看不懂,更不会生出歧义。 这个字嘛,看着很有特点,毛笔肯定写不出这种字。这是贾琏在工部时假公济私的产物,蘸墨硬笔,找了个银匠高手打造。用硬笔写字的速度快的多,这种洋洋万言的奏折,用毛笔来写的话,手腕都得写断。 承辉帝很有耐心的看完,花了一个多小时。 贾琏先分析了国内的情况,开国百年,治理成本上升,收入的大头税收却在减少。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很难。内部问题(土地兼并)无法解决,与其在无限的内耗中挣扎,不如把目光朝外,看看外面的世界,寻找新的机会。 国家财政出现困难,说明上一个巅峰已过,必须寻找新的发展路径,开拓下一个巅峰。 唐玄宗用李林甫,本质上是把国内过去的积累用于对外扩张,是在吃老本,是寅吃卯粮。这也是花团锦簇的盛唐快速衰败的根源所在。 贾琏还强调了一下,土地问题必须解决,但不是现在。怎么做,贾琏没说。 一段关于国内问题的简单阐述后,才进入关于西洋的正题。 贾琏以英国为例子,进入工业革命后,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创造了过去五百年的财富。按照这个速度积累,英国成为世界霸主指日可待,一旦确立了霸主地位,必定挥师东进。届时,就算大周闭关锁国,依旧无法阻挡英国人的战舰在漫长的海岸线上任何一个点登陆。 为大周长治久安之际,应主动向外拓展,而不是等被人打上门了,被动的应对。彼时,若主明臣贤,或有奋起直追的机会,若君上暗弱,又或权臣当道,内乱不止,必有灾殃。 具体怎么做,贾琏也给出了建议,利用英法之间的矛盾,居中获利的同时,学习西方先进的一面,发展水师,引进技术,发展工业。时机成熟,先南下,控制南阳,扼住海上通道马六甲海峡,择机东进,染指新大陆。 最后的综述,通过向外拓展,获取大量的财富,缓解内部矛盾,利用新的工商阶层,制衡士绅。此举若成,可定未来三百年之安。 承辉帝看了会不会觉得夸张,贾琏已经顾不上了。法兰西使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跟大清错过大英使团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承辉帝错过这个机会,贾琏今后真要躺平了,还努力奋斗个屁啊。在工业化面前,农业国家被吊打的历史,绝对会重演的。 承辉帝看完之后,久久不语,让裘世安取来一个锦盒,将贾琏的奏折放进去收好。 并嘱咐裘世安,此奏绝对不可外传。 一份奏折,直接将使团事件,上升到了未来国家发展路线的层面。 这是贾琏的目的,却大大的出乎了承辉帝的预料。作为一个传统的希望有所作为的君王,他还是想从陆地上做文章的。但贾琏却在奏折里提到了一个问题,治理成本。 太祖用的是先打一顿,再羁縻。好处是成本不高,坏处是一个不好就造反。 从西域到南疆,越是边远之地,这一类问题越多。三边也是如此,经过几十年的反复,如今基本稳定了,但这算是比较近的。 太上皇年间,基本出于守成的姿态,煌煌大周显露疲态。 承辉帝登基后,有心重振大周,但却要面对内部各种问题。如今贾琏却提供了一条清晰的路径,内部问题先放一放,出去找新的机会。一旦有了新的增长点,内部问题自然被掩盖。 嗯,承辉帝是不知道有句话,相信后人的智慧。 实际上很多问题在发现之初解决不了,可以确定到皇朝灭亡,问题依旧存在。 承辉帝大力的支持下,孙化贞在两江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仅仅是为了把欠税收上来,如果要触及土地的问题,那不得天下沸反盈天么? 事情发展到后来,承辉帝实则心里也是害怕的,真就是硬着头皮在往下做。 再往深层去发展,承辉帝真的害怕一夜之间,满城皆反。 不甘心做一个守成之君的承辉帝,这一次真的被贾琏触动了。 但他还需要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很快就来到了。 一匹快马疾驰而至,八百里加急,军报。 王子腾于南疆破敌主力,斩首三万,敌酋被擒,请旨,是就地正法,还是押送京师。 看到这份捷报的承辉帝,欣慰的下令传阅群臣。 实际上捷报先到的兵部,再到的内阁,承辉帝并不是第一个看到的。 这是本朝太祖定下的制度,与王子腾无关。 该制度的目的也很简单,预防军-阀的出现。 历史数年的西域平叛,总算是落下了第一块幕布。 群臣纷纷上奏,恭贺承辉帝。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 也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文臣,为了彰显特立独行,上奏弹劾王子腾滥杀无辜。这属于旧事重提了,承辉帝为此,特意把贾琏叫来,将这一类奏折丢给他道:“真看着头疼,你先看看,给出处理意见。” 贾琏领旨,坐在老位置上,仔细的看罢这些奏折后,觉得这帮人真是贱的很。古往今来,大帝国不都是一手刀剑,一手孔孟之道么?这二者不矛盾,是相辅相成的。 不把顽固分子杀光,你怎么行教化? 看着之后的贾琏,提笔建议如下:此辈喜教化,可往西域教喻。 然后承辉帝在内阁上拿出这些奏折,还有贾琏的建议,表示这些奏折的作者,吏部优先照顾一下,安排他们去西域为官,去教化当地百姓。 不出意外,贾琏的建议传遍各衙门,气的有人当场失态,破口大骂。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贾琏的耳朵里,正在五城兵马司处理公文的贾琏,知道之后也只是笑了笑。这很承辉帝!一贯的风格嘛,了解。不生气了! 吏部这次动作很快,一共三十三个官员被叫去吏部,新省建立,正急需官员,各位喜欢教化,吏部自然给安排上了。真就是当天就给安排上了,好多人离开吏部后,直接去酒馆喝的醉醺醺的,上班,还上什么班?我这都流八千里了。 下班的贾琏被几个满口酒气的官员堵在门口,这些人破口大骂:“贾贼,不得好死。” 贾琏对此当然不会动粗了,真给人打伤了,有借口不去西域了。 “天热了,给几位大人降降温!”贾琏按住准备上去揍人的家将,吩咐下去,准备几桶凉水。前来独门的五个官员听了立刻掉头就跑,可惜这里是贾琏的地盘。 “想跑?按住了!”贾琏一声令下,五城兵马司的下属们一拥而上,给人按住,人多势众之下,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跑不掉,那就继续骂,贾琏笑眯眯的也不生气,看着他们骂的口干舌燥时,几桶凉水送到,贾琏指了指:“给各位大人降温!火气太大了!” 哗哗哗,一同凉水从头而下,跑来堵门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贾琏示意放人,颜面扫地的几个倒霉蛋,失魂落魄的走了。 远一点,好多在观望的人见状,也都默默的掉头回去。差点忘记了,这厮是勋贵。 勋贵霸道一点很正常。 次日,弹劾贾琏的奏折雪片一般,当事人贾琏根本不在意,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弹劾贾琏的罪名为:侮辱同僚,致斯文扫地。 贾琏上奏自辩称:此辈登门辱骂,区区几桶凉水算是客气的,下次直接上粪水。 如此自辩,承辉帝气的把贾琏拎过去,当着内阁大臣六部九卿的面,指着贾琏骂了半个小时。旁观的大臣面无表情的看着,孟大人还与郭尚书说悄悄话。 “我赌贾琏罚奉半年!” 郭大人不动声色的回答:“少了,我加闭门思过一个月。” 承辉帝最后的总结陈词如下:飞扬跋扈,行事乖张,罚奉一年,滚回家闭门读书三个月。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贾琏,低头行礼道:“臣领旨!” 出了宫门,贾琏步履轻快,这大热天,谁耐烦天天上班? 话说,处罚结果出来后,朝野默然,那些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去西域的大臣们,不少人直接破防了,当夜喝的烂醉的大臣不下百人。 好多人一边喝一边哭:“扳不动啊,扳不动啊!贾贼,天收汝,自有天收汝。” 也有比较清醒的人,三五好友,凑一块喝酒,提到此事,不禁感慨。 “此獠一发不可收拾也!” 比较明事理的大臣则表示,“将自己的错误归罪他人,此辈留在京师,也是祸害,还是去西域祸害当地人吧。” 回家的贾琏爽到飞起,一手冰镇酸梅汤,一手硬笔,飞快的书写,稿费又涨了,闲着也是闲着不是,挣点零花钱。 当然贾琏绝对不会承认,他写这种白话文,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涂脂抹粉。 千万不要小看戏曲评书这类传播渠道,当下的民间百姓,认的就是这个。 薛蟠刚进京城,就听了一耳朵关于贾琏的故事,忍不住赞叹:“琏表哥真豪杰也!” 薛蟠登门的时候,准备了好几份厚礼,贾家这边,贾母一份,贾赦一份,贾政一份,贾珍一份,即便是玄真观里的贾敬,也有一份。 得知此事的贾琏,忍不住感慨,真有钱啊。 薛蟠先在外面转一圈,把长辈都见过之后,才到贾琏处。 见礼之后客气两句话,薛蟠便露出猥琐的表情道:“得知表哥喜欢孪生姐妹,小弟已经安排人去寻摸了,放心,下次一准送到京师,在外面安顿好,不让表哥难做。” 也就是跟前没丫鬟在,不然贾琏能尴尬的扣出三室一厅。 “这事都传你耳朵里了?”贾琏不动声色的问一句,薛蟠笑道:“嗨,这一路上,沿着运河北上,停靠期间上岸转了转,好些地方都在唱《郧阳变》。都说,这出戏是表哥为了捧一对孪生姐妹花,特意写的戏。我看了几场,写的确实好。” 打死贾琏都想不到,传播口径居然是这个。就不能传点好的? 为何非要奔着下三路去呢?难道你们都学过新闻学? 薛蟠还在继续:“我听评书先生在讲,贾公一怒为红颜,并蒂花开红两朵。果然是好诗!” 贾琏脸色黑的都不能看了,薛蟠才发觉不对劲,喃喃无语。 贾琏仰面叹息:“我说是巧合,您信么?” 薛蟠摇摇头,又点点头。 贾琏无言以对,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还让不让好人活了,气抖冷! 次日,被灌的烂醉的薛蟠醒来,见贾蓉一番叙话后,颇为懊恼的拍大腿。 “不成熟,不成熟啊,应该把人安顿好了,再带表哥去看人。看看人家倪二做事。” 贾蓉深以为然的附和:“确实如此,这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站在门口的贾琏听的清楚,进来后怒骂:“在我家里说我坏话,不怕被打么?” 两人并不在意,笑嘻嘻的起身见礼,贾琏却只对贾蓉道:“跟我来,有事问你。” 两人到僻静处,贾琏开门见山的低声问:“你爹的病怎么回事?” 贾蓉陡然色变,随即又低声道:“二叔,此事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他贪婪。但凡我有点啥好东西,他都不高自取。” 贾琏听了沉默一会才道:“婚期将近,你最好小心点。” 贾蓉笑道:“这是自然,如今都是尤氏在张罗,赖二没了之后,家里的下人听话多了。” 贾琏没再提此事,招呼他出来,与薛蟠一起商谈生意。 (本章完) 第229章 水师 “产量好办,只要机器跟上,原材料跟上,剩下就是堆人了。以前没做过工坊,现在做了才知道,千头万绪,任何一个地方出问题,其他人都得等着。从采购到生产,任何一个环节都得盯着,稍微有点疏忽,就能给你捅娄子。” 贾蓉上来就是一通抱怨和诉苦,毕竟他也是头一回,开始觉得很简单,规模大了有点难。 薛蟠也很有兴趣的听着,毕竟他要在金陵开分厂,眼下京城这边的产能严重不足,因为物流的关系,从生产到销售太过繁琐,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 薛蟠这才动了念头,在金陵生产。如何组织生产,这需要学习。 这么一请教之下,贾蓉好为人师的一面展露,觉得特别有面子。 对此,贾琏笑眯眯的听着,并不开口打断。管理生产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生产需要用人,每个人能干点啥,能干到哪个程度,都需要时间一点点的的掌握。 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子,说的简单,想做到很难。这里就涉及到人了,比如说一个管事,能力很强,你用着觉得好,但他是外人,你敢放心大胆的用么? 你看,人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往往会失去应有的冷静和理性。 是用人才呢,还是用忠诚呢?每个上位者都有自己的用人之道。 这里头很难讲出一个是非对错来,无非就是看个人。 非要问贾琏的用人之道,就四个字,利益捆绑。 说到销售,薛蟠有话要说。 “我是真没想到,卷烟销售的开端居然是青楼。姑娘们先抽上了,推荐给客人。如今每月运往金陵的卷烟,只能勉强满足秦淮河上的需求。下月必须加大南下的量。” 贾蓉也道:“京城的销售,主要是文人,还有一些商户。不是不给金陵多发货,实在是眼下的原材料,仅仅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你想要在金陵生产,就必须从原材料上做文章。今年来不及了,明年需加大种植面积。为防止将来竞争对手的出现,在源头上做手脚,必须从今年开始,就要组织人自己种烟叶。” “哦,已经有竞争对手了?”薛蟠发出疑问,贾琏也颇为好奇,不说机器的问题,主要是烤烟的技术,贾蓉抓的很紧,严防死守。 “巨大的利益面前,有的是人跟风。机器是工部的工匠做的,这点很容易查到。卷烟的纸,说是我们找人定制的,实际上并不掌握在手里。我有个想法,原材料环节,采取入股的方式,成为对方的股东后,可以大大的降低风险。” 看着贾蓉侃侃而谈,贾琏笑而不语,这厮的进步是真的很大啊。就是口味太过特殊了一点,怎么会喜欢与他爹做同道中人。关于这点,自然是尤氏告知的。贾蓉这厮,被他爹拿了一次把柄后,干脆放飞自我了,凡是贾珍沾过的,他都要去弄一回,完全无法直视。 “原定的婚期在七月,我觉得太热了,便花钱请钦天监的人改到九月十八。我老子这会没较劲,最近身体不好,也消停了许多。”贾蓉提到贾珍,表情非常的别扭。 “秦家那边有何话说?”贾琏倒是来了好奇心,看似随意的问一句。 “倒也没啥特别的要求,也没讲要大多的排场。我老子的意思,前后花个四五千两,婚礼就能办下来。秦家是小门小户的,想做大点都难。” 秦可卿是谁的闺女,无从得知,倒是妙玉,多半是老忠义亲王的嫡女。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生活上的讲究,哪里是出家人的做派。 只能说,当年老忠义亲王一倒,牵扯到的人可是太多了。 很多事情,贾珍没告诉贾蓉,他不知道是好事,知道了反而多事。 本以为真的有三个月的假期,没曾想不过三天,夏守忠便亲自来到。 “陛下口谕,让贾琏滚到天津去,看看如今天津水师近况如何。” 贾琏顿时一头恼火,很不情愿的表示:“去可以,总得名正言顺吧?” 夏守忠笑道:“这好办,陛下已经给都察院下了旨意,你去领一个水师巡按的差事。” 贾琏明白了:“这又是临时差遣么?兵部没人了,还是都察院没人了,非要我去?” 夏守忠笑眯眯道:“圣人猜到你会抱怨,托咱家转告一句,想不明白,慢慢想。” 贾琏当然能猜到一些端倪,无非就是故意演一下。不然怎么满足皇帝的虚荣心。 夏守忠回到乾清宫,承辉帝的书桌上,摆着一份兵部送来的水师方面的报告。 水师每年的总拨款是三十万两,不足的由地方协饷。 目前朝廷水师只要有三支,总部在天津,水师统制(指挥使)的驻地。登州扼守渤海口,驻扎了一支六千人规模的水师,由一总兵率领。其次是福州有一支水师,人数在万人上下,领兵也为总兵一人。最后是广州,一万五千人的规模,总兵为首。 其他一些小型的水师,不如吴淞口驻扎了五百人。 全部水师的人加起来,也三万多。就这么点力量,想要守住万里海疆,承辉帝也觉得难。但水师这个东西吧,太烧钱。要是往大里搞,真就是个无底洞啊。 大周朝自立国以来,除了早期为剿灭敌对势力的余孽,对水师投入较大之外,其后在很长的时间里,因为没有来自海面的威胁,水师的存在感一直不强。现在水师的主要任务,就是巡视以及剿匪。大规模的海上入侵,不存在的。 从一个封建王朝的角度看问题,水师真没啥用处。大海上的水师,还不如内河的水师来的重要,漕运总督麾下的运河水师,都比三大水师来的重要。 想到漕运,承辉帝也是眉头紧皱,这也是个碰不得的大坑,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明朝就这德性,到了大周,如今还是这德性。 一开始承辉帝倒是动过念头,让贾琏去漕运折腾一番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别给这小子折腾死了。有这么一个在朝廷里能搞事的臣子,真太不易了,要珍惜。 你不是上书说水师么,那就去看看呗,反正想休息,没门。 出发之前,贾琏还是要守着规矩,去见一见皇帝的。 行礼之后,承辉帝才开口:“水师就是一本糊涂账,伱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乱来。那帮丘八,你断他们财路,他们就敢煽动下属哗变。” 承辉帝说着示意裘世安拿来一份过去的奏折,贾琏接过一看,顿时脸黑了。 太上皇三十年的一份奏折,南洋水师官兵挟持了新任巡抚,原因是朝廷调查当时水师总兵涉嫌走私的事情,并将当时的总兵捉拿下狱。两广总督亲自去谈判,最后得出一个结果,只惩办总兵一人,余者不问。 事后有没有算账,材料上没写,贾琏也无从得知,不过就他的了解,绝对要算后账的。 官方卷宗记载,当时两广总督、广东巡抚、三司皆被罢免。这个后果就很严重了。 贾琏都忍不住问一句:“罢免总督和巡抚即可,为何牵连三司?”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看了贾琏一眼,没有解释,而是转移话题:“你就是去看看,不准搞事。否则就算有功,回来也是有过。” 贾琏点点头:“了解,这次不算出征,能带个丫鬟么?” “竖子,贪图享乐至斯耶?”承辉帝又抓起砚台,裘世安很配合的按住提醒:“五百两!” 贾琏明白了,我可以滚了,行礼道:“臣告退!” 等贾琏走了,承辉帝才问裘世安;“下次换个花样?总之不能给他好脸色。” 裘世安想了想:“圣人,不妨让三皇子用报社入股那厮的卷烟厂?再不济,皇庄种点烟叶卖给他。”承辉帝听了摇摇头:“不妥,不妥,倒是让老三出面,弄点卷烟回去卖,补贴一下报社,倒是可行之道。” “圣人英明,这厮死要钱,那就让他破财。” 承辉帝笑了笑没说话,贾琏看似死要钱,实际上公款装口袋这个事情,贾琏从不做。五城兵马司那些搞钱的路子,用贾琏的话,叫创收,部门创收。 说到贪污,贾琏可谓是官员中的奇葩了。他要贪污,就没清廉的官员了。 东府,王熙凤奉贾琏之命来见尤氏:“二爷交代,他这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生怕赶不上蓉哥儿的婚事,让我来送一万两银子,算是给蓉哥儿婚事的补贴。” 尤氏也不客气,接过道:“我替蓉哥儿谢过琏二爷。” “嗨,自家人,称什么爷啊。” 容貌上王熙凤是有充分自信的,但是比身段吧,尤氏好生养的一面,实在是碾压她。 贾府里总有些风言风语,进了耳朵呢,王熙凤不免疑神疑鬼的。 她心里倒也没有看不上尤氏,毕竟贾琏对尤氏看着就很尊重。 王熙凤没有多留,就回来复命了,贾琏见她便道:“让人送去就行了,你亲自跑一趟,带着肚子不累么?傻不傻?” 王熙凤被说了也不生气,反倒心里甜蜜,根据平儿的报告,贾琏生怕平儿怀上,从不弄里面。这就让王熙凤很感动,男人哪有这样的呢? 夫妻之间一番温存后,贾琏便回书房去休息,明日一早要出发的。 老规矩,点了五十个家将,骑马出行。 官员出行有仪仗,贾琏嫌麻烦,直接省略了。都察院发下来的家伙,倒是装车带着。 也一路贾琏也不赶路,沿着运河边的大路,日行百里很轻松。 就这,贾琏也走了两天才到天津城外,城门之外,贾琏吩咐家将:“准备仪仗,进城!” 路边借一个农家小院,贾琏换上官服,吓的户主跪下连连磕头。 贾琏好言安抚一番,给了租金,这才进城。 突然出现的巡按贾大人,算是给天津的官员吓一跳。文官还算好的,水师方面真是鸡飞狗跳。水师统制也是勋贵的一员,不过是个男爵,爵位都快继承没了。 水师衙门外,指挥使魏学忠,正在紧张的看着大道的尽头。 贾琏没有刻意的搞突然袭击,自然给了魏学忠时间,带着人等候迎接。 其实首先并惊动的事天津知府,这位老兄得知来了个巡按后,吓的立刻从小妾的怀里出来,赶紧让人去问问,来的事哪位大人。获悉是巡按水师之后,知府大人安心了,但也没完全安心,生怕人家搂草打兔子,给自己顺带咯。 于是带着下属们,赶紧出迎。很明显,半道上遇见了贾琏,知府大人的心又悬起来了。 这位是灾星啊,万一威力过大呢? 知府这个位置级别差距比较大,最高的比如顺天府,能有正四品,金陵知府是从四品。五品占了三成,剩下的都是从五品。当然了,江南富庶之地的知府,多为正五品。 论级别,贾琏比天津知府高,但是比起水师指挥使这个正三品,却又低了好多。 天津知府不放心,借口陪着贾琏一道,去了水师衙门。 说是巡按见外官大半级,贾琏却没拿大,三十步之外便下马了。他是真怕水师哗变。 “卫大人,怎么好劳您大驾出迎,罪过罪过。”贾琏赶紧先说好话,毕竟衙门里的规矩,上不迎下,你是巡按又如何,人家出迎了,就得表示罪过。 “贾大人一路辛苦,请到衙内休息。”魏学忠依旧是心中忐忑,毕竟当面笑眯眯,背后捅一刀的事情,见过的不要太多了。 总之贾琏离开天津之前,他都不会松懈的。 出于安全的考虑,入内之后,贾琏开门见山:“陛下让我来水师看看现状,只是看看,并无它事。”魏学忠心道,你这么说,我就更不信了,嘴上却是很惭愧道:“身为水师指挥使,没能管好水师,致陛下不满,臣之罪也。” 两人之间也没啥交情,贾琏也不想多说点啥,解释不清楚的。 天色不早,先安顿下来,知府大人很热情,表示他已经做了安排,附近有个院子不错,是位海商的私人宅院,丫鬟仆人生活设施齐全,贾大人可以住的舒服一点。 贾琏也没客气,答应了知府的邀约,其实就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贾琏安顿好之后,魏学忠与知府却凑在一起私聊,两人也不废话,各自在纸上写字。 两张纸对在一起,一张写了盐,一个写了铁。 (本章完) 第230章 拒腐蚀永不沾 天津乃京师海上门户,太祖年间曾拟天津开埠,为群臣所阻而未得。 一条白河流到渤海,河面上白帆点点,可见河运之兴盛。 借口不得扰民,贾琏没打仪仗,见他如此,魏学忠与天津知府都没打仪仗,甚至都只各自带了三五随从,骑马出行。即便如此,这也是六十多骑的规模,沿着河边的道路,卷起一片烟尘。此行的目的地是大沽口,水师驻泊地。 沿途贾琏自然是边走边问魏学忠关于水师诸事,但这家伙说出来的情况,根本不是贾琏想知道的。而且这厮还没有自觉,一直在滔滔不绝。 “本官身为指挥使乃是正三品,南洋,东洋两大水师,统制挂总兵衔,领一省军务的从正三品,级别与本指挥使齐平,归兵部直辖,本官无从管起,便是吴淞口的驻军,也归江南巡抚属下,指挥使可谓徒有虚名。” 大周朝的总兵为正三品,巡抚也才正三品呢。也就是说,一省之内,平级官员有三个。 没有以文驭武的大周,三品总兵对上巡抚,关系不好的话,想调兵你去找兵部要调令。 一般这种情况很少见,大周不是宋朝,搞相互制衡那一套。 基本上有总兵不听巡抚调遣时,一封奏折,总兵就得调走,或者被罢。从总兵的角度讲,可以自辩,从自身角度找理由,如果道理说的通,也未必会落下风。大体上因为内阁和六部都是文官,巡抚还是占了点上风的。 直隶巡抚衙门在沧州,你没看错,是在沧州,原因很简单,直隶总督衙门在保定。当初划行政区的时候,直隶巡抚背景硬,非要在沧州设行辕,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这就跟两江总督在金陵,江南巡抚在苏州,江北巡抚在徐州一个道理。 最倒霉的就是云南巡抚,因为只有一个昆明能像点样子,巡抚只好跟总督一起。哪怕是四川巡抚,都有个重庆可以躲开上级。 获悉这一信息后的贾琏很是感慨,古代做官,真的可以任性啊。 不想听魏学忠废话的贾琏开始走神,见他还在絮叨,不禁暗暗恼火,抬手指着河面上一艘船问:“魏大人,你猜那船上运的啥?” 魏学忠愕然,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变了变,笑的极为勉强:“本官不知,林知府可知?” 一招转移大法,给天津的林知府气的肝颤。这白河上运都是啥,您心里能不清楚么?何况这艘船上挂着海河帮的旗号,这是你的人啊。你问我? 林知府也不知道该说点啥,贾琏摸出望远镜看了看道:“吃水还挺深啊,岸上的纤夫怎么都光着身子?” 魏学忠找到了再次转移话题的机会:“纤夫光着身子,就是为了省衣服和鞋子。” “嗯,拉纤的收入如何?”贾琏的问题比较跳跃,魏学忠回答不上来,林知府接过去;“看船的大小,这条船用了二十个纤夫,又是逆流,拉一天怎么也得一百文。” 贾琏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眼下一个银元官方价格是一千文换一两银子,民间私下换的话,七百钱左右。一天一百文,高收入了。 对此,贾琏很不以为然道:“一天一百文,东家能有如此大方不成?” 林知府笑道:“又不是每日都有这样的大活,一般都是中型船居多,拉一天五十文。” 贾琏这才点点头道:“林知府知民生。” 对付过去的林知府没曾想还有意外之喜,被夸赞后连连自谦:“分内的事情,不值当巡按大人谬赞。”短暂的停留,正要继续前进时,河岸对面的芦苇荡里,突然砰的一声响,一发号炮升天,芦苇荡中杀出来上百条小船,奔着那条大船围攻上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大家看清楚情况时,拉纤的纤夫早就一哄而散,留在大船在河面上进退不得。等大家反应过来时,战斗已经开始了。 大船上的押运队伍颇为凶悍,遇袭之后,果断下锚,数十人架起武器,准备战斗。 小船快如箭,很快接近大船,小船上的劫匪,纷纷以弓箭在百步之外抛射火箭。其后还有一条稍大一点的船,稍稍落后,船头架了一门弗朗机炮。 手持望远镜的贾琏,不紧不慢的看着,身后的家将也不惊慌,倒是魏学忠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道:“海匪登陆了,赶紧去大沽口传我将令,派兵来剿。” 回过神的林知府浑身发抖,拉着贾琏的衣袖道;“巡按大人,还是先避一避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有个闪失,我等没法向朝廷交代。” 贾琏轻轻一使劲,袖子抽出来,继续拿望远镜观察战局。 张三在一旁安抚了一句:“知府大人放心,他们这是在水上,若上了岸,不够我们一个冲击的。就怕他们不上来呢。” 感受到战场的气息,胯下战马跃跃欲试,贾琏伸手拍了拍马脖子,安抚之后才对众人道:“没想到,没想到,这可是天津啊。” 魏学忠脸都绿了,这是白河,不是海面,水师的大船吃水深,没有纤夫拉着根本动不了。中小型船只倒是可以航行,但是这里距离大沽口还有三十里,等水师赶到,都得两个时辰后了,战斗早结束了。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贾琏听这枪声,顿时脸色一变。别人听不出来差别,他是能听出来的,毕竟有挂嘛。这是线膛枪!还是最新式的,应该就是自己监制的那一批。 听动静,至少二十条枪,分两批,轮流射击,看这阵势,海匪要倒霉了。 新式线膛枪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就能有很高的精确度了,即便是射手的水准不高,每次排枪下来,总能打翻五六个海匪。再快的小船,总要二十秒上下才能靠近。有这二十秒,至少能打三轮。也就是六次排枪,每次十发。 小船上的劫匪甚是悍勇,被连续击中后,依旧在不断的靠近。眼看接近五十米左右,大船上轰轰轰的三连发,是弗朗机炮。就和装备,劫匪真是下饺子似的往河里掉。 贾琏看的清楚,脸色越发的阴沉,弗朗机炮还能接受,新式线膛枪这个不能忍。 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锣声传来,河面上的小船纷纷掉头就走,来的快,去的也快,纷纷钻进芦苇荡,消失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河面上还有浮尸,空气中还有硝烟,谁相信这里刚才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摆开仪仗,传令,让大船靠岸,本巡按要检查。” 都不用魏学忠和林知府劝说,张三在一旁低声道:“二爷,不可。” 贾琏经他提醒后,顿时冷静了下来。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造反大概是不敢的,铤而走险,干掉贾琏的胆子,逼到地步上也是有的,反正海匪辣么多。 贾琏觉得脸上挨了一记回旋镖,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算了,继续前往大沽口,本官没心思管这些事情。魏指挥使,本巡按公事公办,晚上必须看到此事的案件的报告,没有问题吧?” 差点吓的从马背上掉下来的魏学忠,没想到峰回路转,大起大落。说真的,张三还是太过小心了,魏学忠要是有胆子杀巡按,也不至于混到一个水师指挥使,还是个空架子。 林知府紧张的手心都被指甲抓破了,出血了都不自知。 还好,还好,贾琏没有坚持,继续往大沽口方向去。 走了一会,河面上有水师的中型船只赶来,大路上烟尘滚滚,这是马队。 水师还有马队,这么奢侈的么? 等贾琏看清楚了,这才稍稍安心,人不多,最多二十骑。 远远的对面便下马,一行人快速上前,为首者抱手道:“卑职孙铭迎接来迟,各位大人受惊了。”魏学忠顿时来了脾气,策马上前,举起鞭子狠狠的抽下去。 啪啪啪,三连响之后才罢手道:“狗东西,海匪上岸毫无察觉,要你何用?” 贾琏没有影响魏学忠耍威风,而是转身问:“此人何职?” 林知府一脸心有余悸道:“天津水师参将统制,此一员虎将也,其子孙绍祖虽年幼,更是勇不可当。” 听到孙绍祖三个字,贾琏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好家伙,好家伙。 林知府见贾琏脸色阴沉,心道:坏了,巡按大人这是要找人发泄怒气了。 换成平时嘛,没有理由的很难处分一个将领,参将毕竟是个正五品。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借口是现成的。林知府想为孙铭说话,想想还是忍住了,这是魏学忠的锅,与我无关。 孙铭倒也硬气,脸上鞭痕渗血都不带躲一下的,生受了三鞭子。贾琏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魏学忠回头时见贾琏脸色,顿时心头暗暗叫苦。 魏学忠身为水师指挥使,能管到的只有渤海周边,主要是天津和登州。他能管住这帮人,主要依靠的就是爱将孙铭,不然就登州那帮孙子,未必听号令。这里的不听号令,指的不是军令,而是军令之外的很多事情,私下里都要靠打一场才能解决的。 靠着孙铭,魏学忠才打服了登州那边,让他们统一行动,不敢搞小动作,这买卖也才能越做越大。当然了,魏学忠也是有靠山的。现实情况,坏就坏这个靠山身上了。 所以,魏学忠根本不敢提,这不提还没事,提了肯定要出事。 贾琏也问过夏守忠,但这厮就是不说,理由也很充分,怕贾琏搞事。 眼下的承辉帝,手里要着急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接一桩的,忙的没时间去后宫了。 想到这些的贾琏,决定按捺下内心的情绪,这次先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如实报告即可。承辉帝一定会忍不住追问更多详情,到时候就是添油加醋的机会。我明明可以不动声色的干掉他,为何要冒险? “哼!”贾琏冷冷的哼一声,把脸扭开,那意思,魏学忠看着办,我不管。 眼见贾琏忍下来了,魏学忠心里觉得,这厮应该是有想法了,今番要大大的出血才能过去。面对孙铭的问候,贾琏冷着脸,很不礼貌的策马往前。 孙铭站在原地一阵呆滞,林知府一个眼神后,这才赶紧上马跟上。 “昨夜本官略作安排,这厮看不上乡下的柴火妞,今夜准备充分点,送上门去。否则,指挥使大人也保不住你。”林知府关心了提醒了一句,毕竟大家是利益共同体。 说着话,林知府还比划了一个“三”,孙铭听了脸色一苦:“三万两么?太多了吧?” “少了我怕他看不上。”林知府再次强调后,催动胯下马,追了上去。 孙铭带着下属落在后面,他倒是想跟紧一点,这不是贾琏之前脸色难看么? 等孙铭跟上来时,贾琏看他一眼道:“你不去把案子查清楚,跟着作甚?” 魏学忠见了立刻道:“还不快去?记住,晚上一定要有个结果报上来。” 贾琏是没有当场发作,但他的心情是个人都看的出来,非常的糟糕。 魏学忠和林知府也在心里默默的算一笔账,这次要出多少钱才能保住位子。 林知府这边倒不是特别的急,他就干一任,十有八九就得调走,这位子太香了,多少人都惦记着,连任是会被人嫉妒,容易被搞。魏学忠是真的急,他这个指挥使,不出意外,要干到退休的,出了意外,那就真的要意外了。 晚上贾琏夜宿大沽口,就这地方,也有一处收拾的不错的庄子。这是孙铭置办的宅子,让出来给贾琏,自己住军营中。 晚间,贾琏借口劳累,谢绝了酒宴安排,脸色难看的谁都知道,不多给点银子哄不好。 一番梳洗,收拾干净后,贾琏很是不忿,狗日的孙铭,太会享受了。这庄子里年轻貌美的丫鬟不下三十人,一直在贾琏跟前伺候的就有八个。但凡贾琏奔放一点,洗澡的时候就能去去乏。可惜了,胆小的贾琏把人都撵出去,自己洗好了,换了衣服才出来。 两个丫鬟穿着薄衫,左右给贾琏打扇子,对此,贾琏表示拒腐蚀永不沾。 一直到魏学忠求见,贾琏才露出一丝微笑。 (本章完) 第231章 收钱收到手软 如何给贾琏送礼的问题,魏学忠思虑良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简单粗暴的办法,送金条! 一百两一根的金条,装箱子里,一个人搬着都费劲,魏学忠的随从孔武有力,看着还是很轻松的,只是放下的时候,微微的响了一下,砰! 贾琏知道这厮是故意的,没准还是魏学忠授意他做的,所以,贾琏非常淡定,看都没看。 完全是一副【琏二爷是缺钱的人么?】 魏学忠做人倒是极为有趣,贾琏的反应落在他眼里,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反倒笑问:“孙铭这庄子里有好些个来自朝鲜和东瀛的女子,都是才买的,贾大人有兴趣,不妨带几个回去。” 你跟我说这个?呵呵呵,让你长点见识,免得你嚣张。 贾琏笑着摇摇头道:“法兰西使团的事情知道吧?” 魏学忠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贾琏道:“使团里有个洋婆子,穿的什么晚礼服,领口开到这,两个大馒头露一半。伤风败俗的令人不忍直视。朝鲜女子在中原的历史比较早,唐朝那会叫新罗婢。东瀛女子则于宋时来的较多,意在接种。说起来都是小地方来的,上不得台面。除非天姿国色,否则难登大雅之堂。西洋贵族女子以放浪为荣,民间女子倒是保守的多。不过都有一下缺点,体毛重,穿着衣服看着动人,去了则难以细看,体味重,一两日不洗澡,味道大的没法闻,所以才要撒香水来遮掩。” 魏学忠不是没见过洋婆子,只不过都是远远的看,不知道这些细节。 贾琏一副吃过用过的嘴脸,自然是给魏学忠镇住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魏学忠没有多留,贾琏端茶杯,他告辞。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林知府来了,也没空着手,客气两句后,掏出一个信封。 对比魏学忠的简单粗暴,林知府要文雅多了,笑眯眯的表示:“贾大人来一趟天津不易,一点土特产,还望笑纳。” 贾琏对林知府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抬手按住他推过来的信封道:“林大人,在下可不敢有任何保证。”林知府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竖起大拇指:“讲究!贾大人放心,就是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 贾琏的意思,你想谋求一个好位子,这银子我不能收,林知府的意思,交个朋友。 林知府也没多呆,很快就走了,他的手笔也不小,一万元的两江银行的票子。 看着票子,贾琏不禁微微发呆,说起来民间银行,主要有三大银行。一个是晋商银行,一个是金陵银行,剩下一个是南洋银行,在广州。 这些银行要发行银票,就必须交保证金。央行收了保证金,先收一笔管理费,回头拿保证金去铸币,又挣一笔。这就是为何央行的出现,大大改善了朝廷财政,承辉帝也有底气去收拾江南的士绅,欠税不交,你还有理了? 现在看来,民间银行发展的很快啊,汇通天下暂时做不到,但汇通每个省城做到了,像天津登州这类的城市,更是各家银行争夺的主要战场。 贾琏一直就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姿态,不发表意见,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上奏。 金融去监管这种事情一旦出现,灾难注定要降临。 作为主人的孙铭真太惨了,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贾琏也没给他好脸色,直接问:“案子查的如何?”孙铭倒是个能干的人,尽管时间不长,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已经有了眉目。 “卑职现场勘察后,发现贼人恐非海匪,而是打着海匪的旗号在做事,否则不会只收集到一些小船,手里也几乎没有多少火器。” 贾琏是真没想到,我存心刁难他,却有了意外之喜。 “哦,你的怀疑方向呢?”贾琏收起了心思,开始就事论事。 孙铭犹豫了一下,显得有点挣扎,最后才道:“卑职怀疑是盐枭所为。” 端坐的贾琏一个后仰,这就是个大瓜了。盐枭就是大型的私盐团伙头目。 官盐卖的贵,品质还差,私盐卖的便宜,品质高。 这就是大周朝的现状。 人在郧阳时,贾琏见过的官盐里头,居然有沙子和石子,以此为借口,贾琏请张廷恩下令,砍了两个小官,以此收买民心。要不怎么这厮遭人恨呢? 这事真不管贾琏,一斤盐卖三百文就算了,还掺沙子,贾琏如何能按住火气,当时的郧阳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火苗就是大火熊熊,根本不敢拿小命冒险。 天津附近有长芦盐场,有私盐贩子太正常了,有大型团伙更是正常,民间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沿海地区的百姓,更是生计艰难。关键一点,私盐不用交税。可以说,大周朝的私盐,权贵、盐商、私盐贩子联合起来一起做大了规模。 “如此说来,这是天津府的责任咯?”贾琏没打算去剿灭私盐,他又不是盐道的巡按。 “确实如此,卑职已经行文,明日交付地方。这便是初稿!” 孙铭说着双手捧着一份文稿奉上,贾琏接过后,打开一看顿时沉默了。 一千元一张的大额银票,晋商银行的最大面额的银票。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央行不批,他们敢发行一万两一张的。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商人,社会地位低,所以信誉很重要。尤其是开钱庄的,很多晋商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弄出来的窟窿补上,寄望于将来重振旗鼓。 做买卖的一旦声誉坏了,在家门口就没法混了。如果犯了事情,只能隐姓埋名。 不是没有坑蒙拐骗,只不过现在的坑蒙拐骗,多半是官府那边有人兜底的。 任何时候,都不要高看商人的节操。人一旦唯利是图了,基本就没有道德底线这东西了。 我说的不是鱿鱼啊,我先叠甲。 都说凝聚社会共识,什么是社会共识呢?道德! 道德是一个社会的最大公约数,有的事情或许是不犯法,警察介入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人心是一把尺子。就算是自愿赠予,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他是你男朋友,不是伱爹。 如此清晰的事情,都还有人找角度来洗,一条人命白白的没了,但凡这女的能明确的拒绝,也不会是这个结果。还有脸洗?越想越气。 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是个啥样子,敢想象么? 扯远了,言归正传。 三十张银票,叠在一起,实在是挺厚的。 贾琏很不客气的合上文稿道:“东西我收下了,晚上慢慢看。” 孙铭顿时大喜,起身要告辞时,贾琏抬手示意他坐下,继续道:“案子还要查清楚的,但,不是给我看啊,是……。”贾琏抬手指了指天。孙绍祖虽然可恨,但孙铭是个人才,等老孙死了再收拾他也来得及,人才要先利用上。 孙铭果然如贾琏所料,是个野心勃勃之辈,看了贾琏动作,立刻起身,噗通给贾琏跪下道;“卑职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贾琏没有骗他的心思,所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礼,虚抬手道:“起来吧,陛下有心做大水师,才有了本官此行。你不要声张,自己知道就好。天津来京畿门户,陛下很重视。” 孙铭起身道:“卑职省的。” 贾琏这才端起茶杯:“喝茶!”孙铭立刻起身告辞,也就是怕贾琏拒绝,不然庄子都敢送。 放下一口没喝的茶杯,贾琏仰面感叹,这帮人是真有钱啊。 次日,贾琏亲赴码头,查看水师。因为收了银子,贾琏什么态度都没有。 在册的大型战船十艘,一条都没有在港,到底有没有也不知道。中型战船倒是有二十条,换算下来,也就是二百多吨的排水量,帆是硬帆。就这点排水量的船,软帆也没发挥余地。至于小船,完全没有必要去关注,这类船就是打鱼都嫌小的。而且小型船只的种类很多,各种名目,什么巡哨,传信之类的,根本分不清。 还有就是人数,花名册上八千人,校场上最多三千。收了银子的贾琏昧着良心点头表示:“检点无误,分毫不差。”至于签字确认,得加钱,口头上不找麻烦,就是收钱办事了。 魏学忠和林知府相视一笑,财能通神啊。 检点了天津水师后,贾琏休息了两天,在庄子里老实呆着,也不说下海去看看。真就是休息,每天最多在海边钓鱼,还都是挑太阳落山之后去。 出于好奇,贾琏还是找来了朝鲜女子,问她们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民族服饰。 很快两个朝鲜女子便换了一身装束过来,殷切的看着贾琏,希望被他留下或带走。 贾琏见了她穿戴的服装,很是失望的摇摇头,这跟大明的服装很相似了。难怪有人说,近代以前,朝鲜是学大明最深入的国家。 其中一女子想起来什么,直接问:“大人问的是青楼女子那种短襟吧?” 贾琏对她笑道:“这我不知道,我就是听别人说了一嘴。” 女子道:“短襟也是到半胸的,客人去了青楼,坐在地板上,很多人躺着,女子走动时,客人躺着看若隐若现。后来传到民间,这些年倒是越来越短了。” 贾琏想起了看过的照片,点点头:“将来没准直接露出来也未必。”(吊大的补张图) 嗯,现在还是很含蓄的,即便是青楼女子,也不过是追求一种视觉效果。 贾琏见两位朝鲜女子汉语说的好,便留下聊了起来,一问才知道,她们三五岁时便被父母卖掉,人贩子花钱供她们吃喝,并请人教她们汉语,就是为了长大后卖个好价钱。像眼前这两位,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为了她们,孙铭花了一千两银子。 说到这些女子,孙铭买回来也没碰过,本意是想送给上官,这不是没路子么。 在两个女子失望的眼神中,贾琏还是让她们离开了。 出发登州之前,孙铭特意又来了一次,这次是秘密报告一份,加一张庄子的地契,还有这些丫鬟的身契。对此贾琏婉言谢绝道:“我要天津的庄子作甚?折现吧!” 孙铭听了差点喷出一口血,见过贪的,没见过这么贪的。 最终孙铭还是补上了五千两银子,本地庄子不值钱,人也不值钱。 贾琏就这么走了,云淡风轻的,只是在去登州的路上,夜宿沧州时,贾琏打开了孙铭的密报。经查,当日激战双方,一方为盐枭刘老七,另一方为海河帮的苏同。 两边开战的原因很简单,海河帮的人吃相太难看了,运河的饭吃了,海河白河的饭也吃了,海贸的饭也没放过。做生意嘛,各做各的,本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是海河帮仗着有水师撑腰,在海上冒充海匪,劫了刘老七的海船,不是一次,是好几回。 出来混的,面子最大。刘老七忍不下,经过缜密侦查,周到准备,在白河上劫海河帮运银子的船。那条船上运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一样贾琏看了就想砍死魏学忠的东西——鸦片! 孙铭这厮也是够拼的,知道的事情,全都写进密报里头了。 真不是他没节操,不然贾琏也不敢用他,而是孙铭在参将的位子上呆了十年了,迟迟没有上升的机会。想进步,你得有路子,魏学忠都没有进步的机会,哪里轮的到他? 孙铭出生入死的剿灭海匪,在附近海面很有名气,但军功多半落在了魏学忠的身上。老魏的想法也很简单,把爵位维持住,至少他这一代,别被继承制度降没了爵位。 还有一点很关键,为了控制住孙铭,魏学忠一直不给他机会去京城活动。画的大饼也都是待我调走,这位子就是你的。 孙铭又不傻,你正三品,我从五品,你让我接你的位子? 一路收钱收到手软的贾琏,很是感慨的让人把钱和密报装车,连夜送回京师。附上一份最近精心准备的详细报告,作为皇帝的耳目,必须让皇帝清楚的知道基层的情况。 远在京师的承辉帝,收到贾琏送来的东西后,先看的不是密报,而是账册。贾琏收银子的账册,谁送了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提到孙铭时,还特意为他说好话,此悍将也,苦于无人,蹉跎十年未得寸进。 承辉帝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看完了两份密报,忍不住砸了一个杯子。 (本章完) 第232章 心痛的无法呼吸 “裘世安,宣郭衍。”承辉帝不顾已经气昏头了,忘记了此刻的时辰。 裘世安难得开口劝说:“圣人,已过子时,宣大臣进宫,惊动朝野是小,气坏了圣人的身体是大。不妨令龙禁尉秘密调查,有了结果再行决断。”承辉帝这才陡然惊觉,看一眼裘世安,叹息道:“还是自己人贴心啊。” 其实裘世安说的话,前半部分才是要紧的。 承辉帝已经树敌过多了,不能再轻启大案,只能徐徐图之。 看着手头的账册,承辉帝仰面长叹:“贾卿虽幼,行事老成谋国,公忠体国。” 裘世安听着一头雾水,难道不是这厮把难题丢给圣人么?哦,他收的钱。 裘世安反应很快,眼下的圣人,就看谁能搞钱还不是往自己口袋里装了。 这一夜承辉帝去了周皇后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何时才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承辉帝有点恼火,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坤宁宫,立刻没了火气。老夫老妻了,每每心情极度糟糕时,承辉帝都会来找周皇后,哪怕得不到半点建议,也会有一个很好的休息环境。大周朝已经这样了,不是急一时的事情。 外面的人看着,这个国家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军事强大。承辉帝看到的却是底层民不聊生,群魔乱舞,风雨飘摇的前兆。 今日本有要事,各方的票送了上来,选出前十人供承辉帝选择,补充内阁人员不足。 结果孔照领着一干臣子,等了好一阵,都没见着皇帝过来。 群臣心里不禁开始犯嘀咕,这是皇帝要反悔呢,还是给大家伙一个下马威,警告一下。毕竟,以前的内阁大臣,都是皇帝钦点,没有所谓的推举流程。 大家伙来的都早,这会肚子都有点饿了,可是皇帝不来,谁能主持计票呢? 而且这票都是实名制,放入箱子后密封好的,唱票也不能让大臣看到名字,得内侍。 就在不少人寻思着,此事是不是有波折的时候,裘世安尖锐的嗓子犹如天籁。 “圣人驾到!” 休息的还算好的承辉帝大步流星的进来,群臣见礼后,他还解释了一句:“昨夜批阅奏折过了子时,心忧国事,夜不能寐,起来的晚了点,诸卿见谅。” 这句话看似没啥,实则对群臣来说,脸上可没那么好看。皇帝用大家治理国家,你们搞的如何,为何皇帝会夜不能寐? 孔照作为首辅,立刻长揖道:“臣等有罪!”群臣跟进。 承辉帝沉吟数秒,叹息道:“开始吧,裘世安,唱票。” 做皇帝的得不到臣子的拥护,那真不是啥好事。即便再有不满,承辉帝在这会,也只能是轻轻放下。用人方面,还要多做点文章。可惜了,贾琏太年轻了,其他的臣子,能扛大梁的不多,孙化贞、张廷恩、李清都放出去做总督,不是承辉帝舍得,实在事情太大了。 两年,最多两年,朕就得把他们都召回来。 唱票流程进行的很快,随着裘世安不断地拆开密封的信封,一张张票开启。 群臣们看着这一幕,真的非常激动。即便是仅仅从前十的人里头选一个出来,那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是群臣不懈努力的结果。是君权对臣权一次重大的让步。 唱票结果出来了,十位正三品以上的大臣名单也出来了,工部郭尚书位列第十,基本没戏。尽管如此,他也很开心了。当初病急乱投医,投效了北静王,没曾想老王爷挂了,郭衍的付出眼看就要付之东流,还要搭上一辈子的名声,不料峰回路转,陛下青眼看来。 心中有数的郭尚书,心里是以帝党自居的。 看着十人名单,排第一的让承辉帝恶心了好一阵,方白衣这老东西,阴魂不散啊。 漕运总督李三江,高居榜首,其次,四川总督王长年,第三,两广总督李驰。这三人占了七成的票,其他人稀稀拉拉的,第十的郭衍,一共才七票。 “朕有一问,吏治如何,请前十诸卿午饭期间想清楚了,单独奏对于朕。裘世安,时候不早,先安排饭菜,别让各位爱卿饿着。” 群臣谢过承辉帝,对于他提出的问题并不在意。这是官样文章,老生常谈了。标准答案一大堆,无非是看个人如何组织,能让承辉帝感觉到一些新意。 郭尚书在群臣之中,显得比较孤单,几位利益相关方凑一起嘀嘀咕咕。无非就是阴阳怪气一番,方阁老虽不在朝,却依旧能掌控朝局之类的诛心之言。他们还不敢大声说,免得被人听了吵架,搞不好还能打起来。 现场的人不少呢,有资格参选自认为希望比较大的都回来述职,事情来回折腾了两个月,总算是要看见结果了。 榜首的李三江人缘极好,走哪都有人热情的打招呼,这厮面对恭喜,面带笑容,充满自信,仿佛他已经确定了要入阁了。 回到书房的承辉帝气的拿起砚台,想想放下,拿个茶杯砸了。 一口气总算是出了一点点,老贼!老贼!老贼! 只能在心里骂,不敢出声,免得隔墙有耳。 方白衣的影响力,此刻让承辉帝感到了不安和焦躁。前十名,一半都是他在朝时提拔的人,其中前三名,都是他的门生。如果他人还在朝,真就是权倾朝野。 此刻的承辉帝,仿佛方白衣就站在面前,面带讽刺的笑容,无声的看着他。 承辉帝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难道正在南衙圈禁的吴玉辉,正在调查的陕甘大案,并不足以警醒满朝文武么?还是说,正在园子里避暑的那位,悄悄的做了手脚? 以上的可能性,承辉帝都否决了,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利益输送。 群臣的午饭很简单,每人一碗肉丝面,一碟小菜。 承辉帝都吃这个,没毛病。群臣也没心思去想好吃的,等结果最重要。 饭后,按照排名,本该第一个进去的郭尚书,却听到了李三江的名字,心气不禁暗暗叹息,没准前三名之后,其他人就不用进去了。 这话其实没毛病,三人都是资历政绩无一不优的大臣,即便不是选拔,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走,这三位也有很大的概率入阁。 李三江是个中老年帅哥,符合当下审美的那种。进书房后,承辉帝在巨大的书桌后很直接的开口:“时间一炷香,二十息后开始口述。” 做阁臣的,还要考口才的么?讲道理,没点口才,你想成为阁臣基本没戏。内阁吵架,按都是基操。所以,李三江也不意外,短暂的酝酿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启奏陛下,吏治……。” 一炷香后,李三江出来了,表情很难看出他的心情,相熟者上前询问时,李三江也还是很自信的表示,把握不小。也没敢说满,毕竟当时承辉帝听他说完,面无表情的让他出来。 虽然说的都是套话,李三江已经很仔细的进行了组合,尽量说的生动一点,文采好点。 都是进士出身,这种关键时刻,比文采很正常。 一个一个进去,一个一个出来,本以为没表现机会的郭衍,还是等到了发挥的机会。 入内之后,郭衍开口就道:“本朝至今,吏治败坏,需用重点,整顿吏治……。” 开宗明义后,郭尚书开始深入讲下去。 郭尚书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个待遇,总之他开篇之后,承辉帝一直看着他说。 讲完之后,晕乎乎的出来,别人看他脚步不稳,以为他没戏了。 好友也上前来安慰,郭尚书摇摇头:“结果难测。” 最终名单出来了,裘世安拿着一张纸出来,当着群臣的面念:“上喻!” 群臣整齐见礼,肃立而听。 “李三江卸任漕运总督,入阁。”裘世安刻意停了一下,第一个被点名的李三江,顿时红光满面的上前谢恩,裘世安道:“有话去御书房,当着圣人的面说。” 也有人注意到,李三江居然没有兼任一部尚书,这不正常。正常的情况是,除了首辅之外,其他人都会兼任一部尚书,以这种方式增加话语权。 但这都是小节了,入阁肯定要挂大学生的头衔,起码从一品,文臣巅峰了。 “李驰,卸任两广总督,入阁。” 又是一番热闹后,群臣都屏住呼吸,等待最后一个名字念出来。 裘世安也缺德,笑眯眯的先环顾一周,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念出最后一个名字:“郭衍入阁,兼工部尚书。” 轰的一下,群臣炸了,裘世安尖锐的嗓音如同铁定刮玻璃:“肃静!聒噪者,以失仪论!” 现场安静了下来,郭衍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的去了御书房。 裘世安这才继续:“结果出来了,都散了吧。” 群臣再次骚动,似乎不肯散去,裘世安再次发出尖锐的声音:“怎么,圣人的话不管用?” 首辅孔照立刻道:“臣等有罪!” 梁道远跟进,群臣跟进,这才算是压住了骚动。 但,这次的选拔结果,真是如同惊雷炸响在京城的上空。 三位新入阁的阁臣,唯有郭衍兼任了尚书,余者都是光着的。票选第二的王长年,大概是最惨的一个了,第一和第三都入选了,唯独给他落下了。 知道底细的人不免幸灾乐祸,比如梁道远在亲信面前,毫不讳言道:“王长年在京时,处处以方白衣门生自居,又是桐城同乡,他不落选谁落选?李三江声望最高,入阁是众望所归,李驰也是方白衣的门生,但他从不对外讲。郭衍嘛,帝党在内阁的独苗。陛下让出三个位子,留下一个,谁能说陛下不公,谁敢说陛下不公?” 声望资历最差的郭衍入阁不说,还兼任了礼部尚书,这是啥意思? 如果贾琏在场,会笑眯眯的给出答案:“指鹿为马知道么?知道就好,这叫服从性测试。” 本质上就是一个意思,接下来就看谁上奏弹劾郭衍了,有一个算一个,谁弹劾谁倒霉。 最后一个进去的郭衍,隆重的三跪九叩后,承辉帝抬手道:“起来吧,有件事情,爱卿配合龙禁尉查一下。” 郭衍知道这是一次考试,毫不犹豫的回答:“臣一定竭尽全力。”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道:“贾琏监制的新式线膛步枪出现在天津民间,龙禁尉要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有没有相关的工匠流失。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此事,切记保密。” 郭衍正色道:“臣领旨!” 大周朝以工部尚书入阁,郭衍为第一人,算是开了先河。 没人知道承辉帝的真实用意,治河结束后,正在归途的工部左侍郎潘季驯也不知道。 远在登州的贾琏,正在享用一顿海鲜大餐,陪同的自然是水师各部将领,还有登州府官员。螃蟹不能多吃,海鲜也不好多吃,新鲜的鲍鱼不错,可以多吃几个。 陪同官员们一脸的懵逼,贾大人到登州的第一天,什么事情都不讲,酒宴上就一直在炫。这是等着大家的后续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正经的海鲜吃饱了,贾琏才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又洗手之后才开口道:“此番至登州,就是来看看水师的家底,希望各位不要让本巡按失望哦。” 众官员闻声大喜过望,纷纷表示了解。 要钱嘛!懂!肯要钱就好办,不要钱的才讨厌呢! 每年兵部的检点,大家都有丰富的应付经验了,这次是带着皇帝的使命来的,加钱就是。 当夜,贾琏下榻的宅子,还是一家当地富商的宅子。 登州官员们都在感慨,贾大人对女色并无喜好,就是单纯的喜欢钱。 正常的,酒席上的当地名妓,总要带一个回去的嘛,结果贾大人一个没带,麻溜的闪人了。留下座位上的一堆壳,相当的潇洒。弄的几个名妓很是幽怨,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伟哥。 次日,贾琏对外宣称,要休息一天,恢复精神,大家不要来打扰他休息。 于是官员们纷纷登门送补品,给贾大人补一补身子,名妓都不要,这是虚的。 一天之内,进账五万两的贾琏,很是惆怅的看着这些钱,口中自言自语:“都不是我的,心痛的无法呼吸啊!” (本章完) 第233章 不可接受,群情激奋 (PS:突然眩晕,不知何故,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看,以前夏天偏头疼,看西医没卵用,看去中医院看好了,五年没发作了。希望这次中医院能再次给力点。)登州官员对贾琏的印象建立的很快,不好色,死要钱,不务正业,爱玩。 嗯,勋贵子弟嘛,可以理解。 贾琏在登州呆了半个月,每天喜欢穿着便装东游西逛,大热天也不安生。 对此,登州官员严阵以待,想看到点不该看的?做梦吧。 贾琏一开始在城内转悠了三天,不得不感慨,登州的官员心善,一个要饭的都没看见。 为此,忍不住想到了86年的汉城奥运会,社会闲散人员全都抓起来。免得影响市容。 古往今来,很多东西是不变的,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城内的普通百姓很多,码头跑船的水手也很常见,他们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检点日,贾琏依旧是走形式,这下让官员们放心不少,收钱办事,很符合预期。 实际上贾琏每天晚上都挺忙的,不断的把看到的,以及他的分析记录下来。 登州城内的客栈很多,酒楼勾栏也不少,说明这里流动人口多,商业繁华。 贾琏在城内没看见藩国的人,在码头游荡时,看到了几个发型特殊的倭奴从一条船上下来。这个时代的日本处在德川幕府时期,对外闭关锁国,对外只接受荷兰人和大周商人。 外地商人都被限制在码头上,对此,倭人并没有表达出不满的情绪,反而对那些官兵衙役点头哈腰。贾琏看的饶有兴趣,忍不住走近了吃瓜。 倭人商人说的一口官话,反倒是衙役和官兵说的本地方言。 明朝的时候,朱元璋曾强制官员说官话,并作为升迁治标之一。后来也不了了之。 大周太祖同样强制官员公开场合必须说官话,做不到的,就不给升迁。各地的学府,教学也必须用官话,不许说方言,否则取消乡试资格。 这个强制措施确实起到了一点作用,但也仅限于官员和读书人,地方上依旧说方言。 普通话的推广,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建立彻底的社会变革以及普及教育的前提之上。 贾琏在登州看似茫无目的的四处流窜时,京城里关于新式火铳走私案初步结论出来了。 有赖于贾琏建立的一套库管制度,从原材料进来到成品入库出库,全都清楚明白,有进必有出,一切来源清晰可查。 不用担责的郭衍并没有太多的开心,事情不是出在工部,那就只能出在兵部和神机营。 初步调查结果回报给承辉帝之后,承辉帝显得很冷静,特意问一句:“属实?” “属实!经查,并无相关工匠外出揽活。”主持调查的夏守忠也很干脆,毕竟查了好几天呢,该查的都差了,没啥漏洞可钻。 “那就去兵部查,看看新式火铳都下发到哪些军队?”承辉帝果断的下了决心,龙禁尉的权利,从现状看不是太大了,而是太小了。 光天化日之下,数名兵部官员被龙禁尉带走,很是震撼了一波。很多人又想起了太祖年间的各种大案,动辄上千人被抓的相关记载的场面。 太祖初,因四方未定,金瓯未固,太祖设龙禁尉,震慑百官。 这样偏差的记载,民间比比皆是。实际上龙禁尉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刺探敌对势力的情报。后来因为一个贪腐窝案,龙禁尉才内外兼顾。根源在于太祖对文官和勋贵的不信任。 比起朱元璋而言,算是比较仁慈的。 其实了解太祖的人都知道,他很少杀人。不是那种区域性人祸的缔造者,不会下杀心。 所以说,很多记载真不能偏听偏信,一定要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 比如晚清期间,涌现了一堆关于清宫的黄色故事,这就是同盟会的杰作。本质上是为了推翻腐朽统治而采取的抹黑手段。满清作为统治者,客观上是近代中国屈辱史的主要责任人。这一点,谁都洗不白。 文官们群情激昂,纷纷扎堆,商议着如何劝谏君王,不能让特务随便带走官员啊。 毕竟明史里清楚的记载着,朱棣问纪纲,解缙如何?然后这哥们就被冻死了。 就问你作为一个官员,怕不怕? 没等新一轮的上奏劝谏潮出现呢,被带走的兵部官员全都放回来了,众官员纷纷询问详情,被带走的官员这表示,案子还在查,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泄密。一个人说,所有被带走的人都得跟着倒霉。还上了连坐法,这下没人敢再追问了,你追问说明你有问题。 接着就是神机营,大小官员被陆续带走调查,又都被放回来了。 这个案子到底在查什么,根本没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对外说。 人们都在因为该案子产生强烈好奇心的时候,夏守忠率龙禁尉出了京城,南下金陵。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最后的一个没有去掉嫌疑的,就是南下金陵的神机营了。他们是第二批次装备新式火铳的队伍。该查的都查了,剩下的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案子的事情先放一边,该案还是引起了激烈的反应。当初那些官员被带走时,软成锅里的面条,精神病一样胡言乱语,呆滞如泥雕木塑,各种丑态百出,说形象毁灭都不为过。 张居正不过是抓一下KPI,就已经被说是官不聊生,龙禁尉直接抓人带走,当时的画面冲击力那真是太强了。无论如何,文官们都得团结起来,杜绝类似现象再次发生。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为何当时不出面阻拦,事后义愤填膺呢? 废话,我当时阻拦了,我不成同伙,一块带走了么? 至于现在,大家人多势众,法不责众你懂不懂?不懂就多看书。 所以说,只要角度足够刁钻,秦始皇不是暴君,隋炀帝是雄主,鱿鱼道德高尚。只要肯七拼八凑,牵强附会,再稀碎的逻辑链,那也是逻辑链。 这人啊,胡说八道不要负责的时候呢,胆子特别大,如果胡说八道还有利可图时,不得往死里胡说八道啊。任何一种现象,指望政府处理,都是有一定滞后性的。更何况,有时候处理了还不如不处理。 反正承辉帝一天就收到了上百奏折,都是所谓的劝谏。 京城官场,一时间因为该案,人人自危不敢说,但多数人心里都不安是肯定的。 说到底,大周朝想找一个屁股干净的大臣出来,难度堪比经典物理和量子物理大一统。 前几年有个论调,人类社会就是个草台班子,一时间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赏。 该论调怎么讲呢?以偏概全了。治理国家,还是要看有没有远景规划以及政策的延续性。 面对雪片般的奏折,承辉帝一律留中,也没说惩罚上奏的官员。 一直到内阁会议的时候,新的班子头一次齐聚,会议上李三江第一站出来说话。 “陛下,光天化日之下,龙禁尉闯入有司衙门,带走官员,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奋,不可不平也。”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个级别的会议,李三江情绪没有控制好,非常的激动。 传出去呢,就是仗义执言嘛,在场的老狐狸,哪个不知道呢? 但是其他几个阁臣的心里,内心戏是不一样的。 孔照的表情淡漠,好像听了一席废话,梁道远则是很干脆的鄙夷以对,就你是明白人,就你为百官利益呐喊?同样是新丁的李驰,只低头沉默以对,刚进来,稳字当头。 郭衍嘛,我是知情人士,自然一切都很平静。 李三江本以为怎么也要引起一点反响的,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沉寂,一个人附和的人都没有。什么个意思,你们都知道啥情况么?怎么就不不知道? 只能说李三江对仕途有路径依赖了,他以前的成功经验,就是爱表现,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有点芝麻大的政绩,一定要传的人尽皆知。 殊不知,内阁老臣们心里有数,承辉帝跟前,实干家才是最有市场的。 夸夸其谈很容易被边缘化! 承辉帝看了一眼李三江后,对郭衍道:“郭卿,伱通报一下。” 众人瞬间都来了精神,腰全都直了,抬头睁眼,聚焦郭衍。 郭衍起身道:“各位前辈同仁,先说性质,此案事涉谋逆,最高保密级别。” 四位阁臣的后脊梁瞬间寒毛竖立,但凡涉及谋逆,就没有小案子。 “经龙禁尉线人上报,个别民间不安分团伙,手持军方最新装备的火铳,光天化日之下开火。地方官员联手压了下去,具体是何处,应龙禁尉要求,在下不能明说。最新调查结论,两江士绅之中个别人有巨大的嫌疑,龙禁尉已经下去查了。将来案情查明,自当通报。各位同仁,入无异议,在下落座了。” 郭衍说着环视一周,没人发言后才不紧不慢的坐下,心里那个爽啊。第一次在内阁会议上发言,居然说的大家都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太爽了,即便是狐假虎威,也很爽啊。 低调,不要飘。你现在是排最后的一个,少说话,多做事。陛下不让咬人,就管好嘴巴,陛下需要咬人时候,往死里咬一准没错。 群臣都在等待内阁会议的结果,没曾想内阁会议之后,面对前来拜访的同僚们,阁臣有一个算一个,三缄其口,绝对不提龙禁尉大白天闯衙门抓人的事情。 李三江被逼急了,说了一句:“别问,问我也不能告诉各位真相,等着吧。” 这个案子的神秘感直接拉满了,搞的京师官场上的人全都在琢磨,到底是啥案子? 内行人士很快就有了结论,比如说孟大人,在与下属们私下交流时,非常肯定的表示:“应该是谋逆的案子,若我所料不差,应是金陵武库出了事情。” 只能说,这个推论与事实很接近了。实际上官兵的军火流入民间,从来都不是个例。朝廷实际上是禁止民间商船上装火器的,你要去买呢,也确实买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直接雇佣水师咯。一来二去的,关系混熟了,买点家伙防身,对方也不会拒绝了。 当然了,水师玩的是进阶版,正常贸易要交税的嘛,走私就很合适。 贾琏当然知道,军方经商的坏处,更何况是走私了。但他绝对不会对承辉帝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一个字,因为一旦说了,真就是肯尼迪坐敞篷车,物理意义上的脑洞大开。 大周的现状,别说彻底的社会G命了,即便是法国大G命那种程度,也很没可能性。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现阶段的贾琏在当下意识形态的背景下,能做到只有先催生出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哪怕这个利益集团最大头目是皇室也在所不惜。 无论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等着在内卷中被人打上门来要强。 贾琏一直在暗示皇帝,您看,下面的水师都在干啥,这么挣钱的买卖,为何不自己上,自己上还能收税堵户部的嘴呢。至于收的金银,贾琏全都装箱打包好,结束了半个月的登州行之后,贾琏没有继续南下,而是返回了京城。 登州恢复了风平浪静,大街上又出现了沿街乞讨的乞丐。 登州之行最大收获,则是此刻跪在贾琏面前的倭人海商。 这位海商姓林,没错,日本人也有姓林的,还是当地的华族。 眼下是幕府当政,所谓的华族没啥市场,生计艰难的林一夫,走上了海商的道路。他其实不是主枝,而是旁系,主枝可拉不下这张脸来经商。 当下的日本,因为闭关锁国的政策,对外贸易是需要有幕府拍照的。为了这个拍照,林一夫贿赂幕后官员,拿到了跑海商的资格。但他自己并不能跑,而是需要找一个外国的合作者。现阶段,林一夫还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合作伙伴,都是一些临时合作方,原因嘛,看不上对方,都是一些地头蛇,难以成为林一夫在大周的靠山。 (本章完) 第234章 做自己的掘墓人 对于鬼子,贾琏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它们也不配。 但怎么说呢,工具嘛,多一个两个也无所谓,如果能挣大钱,何乐而不为呢? 跪伏在地的林一夫心情忐忑,他倒是没有怨怼之心,而是在心里想着,我都士下座了,这位大周的年轻贵族,依旧没有任何被打动的意思,不愧是最顶尖的贵族,情报钱花的值。 在码头上见过一面,聊了几句,林一夫就敏锐的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一样,一口官话,身边跟着的都是精锐,尽管眼神里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意味,林一夫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贾琏的态度就是有早知没枣子先打三杆子,万一能有点用处呢? 对于连夜到驿站来拜访的林一夫,贾琏无所谓机会不机会,给他又如何呢? 现在的日本,处在德川幕府时代,明朝万历年间被打一顿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 “说说,你能为我做点什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贾琏也没绕弯子,直接就利益展开。对此,林一夫不但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反倒觉得这是正常的展开,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藩国人,你也配别人以礼相待?换成自己是贾琏,怕是面都不会见你一下。 “在下可以作为阁下在东瀛的利益代言人,为阁下带来巨大的商业利益,在下希望能获得在中华上国自由经商的资格。” 这番话在贾琏这里跟放屁没啥区别,心里不免有点失望,这小日子居然敢反向画饼? “巨大的商业利益?说说,对东瀛的贸易,都有哪些能获得巨大的利益?”贾琏还是忍住了立刻发作的心思,想看看这厮到底能放出什么屁来。 “嗨,上国物产丰富,日本盛产白银,棉布、茶叶、瓷器,运到就是五倍的利润。日本所产,在上国并无太大的市场需求,唯一还有点竞争力的是女人。这些行业风险太大了,在下想做铜钱生意。” 听到【铜钱生意】,贾琏来了点精神,一直懒洋洋的样子,有了点精神,用啥称谓也不在意了。眯着的眼睛也微微张开:“继续。” “在日本,市场最广阔的是铜钱,以大周通宝为例子,在登州一两银子兑800文,在江户,只能兑六百文。看似利益不算太大,但是铜钱小,运输方便,实际获利不算少,并且很少有竞争对手。民间也分不清好钱和次钱,其中又有充分的可操作余地。” 贾琏抬手打断他的话:“好钱的标准?” “起初,铜六铅四为好钱,自大周开国以来,铜四铅六即为好钱。民间有私钱,含铜更少,则为次钱。”林一夫果然懂行。贾琏听着却眉头微微皱起。 劣币驱良币的道理,自然是懂的。但民间私铸钱的事情,必须引起重视。 杀头的买卖都有人干,这是由市场驱动的行为。现在有人敢私铸铜钱,将来就敢铸银币。你也别说什么防伪,眼下铸钱的技术,哪来的太高的门槛? 就现在这腐败程度,技术外流太简单了。 当初让工匠搞冲压技术,就不是奔着铸钱去的,而是奔着金属一体弹壳的技术积累去的。 从贾琏的初衷看,真正难的是化工,没有化工哪来的火帽,没火帽哪来的后装枪。 这年月,手里没有后装枪,哪有脸面出去抢地盘抢市场。 就纺织业而言,大周真正有竞争力的本该是棉布。这才是市场最广阔的产品,英国人的羊毛纺织品也是一个道理。人家已经用机器纺织了,明朝中期的棉布盛景不再,连同印度在内的小纺织业主们,都将被打的稀里哗啦。 眼下的大周还有贸易壁垒存在,欧洲的商品还无法大规模进入。最先崩塌的是印度。 你也别说什么质量如何,在低价面前,质量没有太多的竞争力。 眼下的大周,丝绸的竞争力足够强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工业技术的优势,而是产业链优势。而大周迟迟没有发展出机器生产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工便宜,以及旧纺织机的大规模存在,用人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上新机器呢?还有就是机器生产在最初的质量也没保证。 人嘛,能躺着赚钱,你愿意站着? 现在搞纺织业的人,还不算资本家,只能说是作坊主,勉强算小资产J级。 大周朝跟以前的朝代差不多,对待商人的态度就是防备。 这也是贾琏努力在折腾的方向之一,给商人稍稍松绑,凡事过犹不及的嘛。 “嗯,你说的生意,先不着急,跟我去一趟京城,回来再说。”贾琏没有立刻同意林一夫,但决定带上这厮。日本人别的不行,做狗绝对好使。 当然了,伱得加项圈,不然真会反咬人。 回到京师的贾琏,不能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直接进宫去求见承辉帝。 回来的途中,近期发生在京城的大事,贾琏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禁感慨,承辉帝的政治手腕是真的厉害。为了清欠,敢于拿士绅开刀,这也是需要大毅力的。一般人根本扛不住这种压力,即便你是皇帝。 即便强如承辉帝,登基至今,也是一点一点的改变,如同小卒过河,一步一步的拱。 这充分说明了,越是复杂的环境,越需要耐心和战略定力。 从两位皇帝斗争的角度看,承辉帝有年龄优势,他不着急。他着急的是如何改善国家的财政状况,当这种情况随着铸币推广,一枚银元直接当一两银子用的时候,财政苦难已经大大的缓解了,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找到新的赛道,很快又会恢复困难局面的。 前陕甘总督吴玉辉的案子,一点一点的被查了出来。 负责该案的林如海,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这点从他给皇帝的奏折中能看的出来。 【初步查实,涉案金额高达三千万两。】 总督一任是三年,大周朝至今,年财政收入的平均数是六千万两。也就是说,三年时间,吴玉辉和他的下属们,上下其手,贪了一年财政收入的一半。涉案官员过百,目前林如海已经抓了五十几个。 这个案子最恶劣的地方在于,连续三年报灾,其中只有第一年是真有灾,拿到的朝廷政策和救济,并没有用于救灾,而是直接分了。三年期间,朝廷减免的税收,地方官员和士绅照样去收,还不能少一文钱。逼的无数百姓卖儿卖女,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吴玉辉个人的贪污金额,目前查实的为五百万两,尚有没查明白的。 陕甘二省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穷省,这已经不是在刮地皮了,这是在榨地皮。 正常情况,你要说骗朝廷的救济倒也能理解,关键是你骗来的救济款,你起码做个样子,好歹给灾民一口吃的吧?哪怕是一碗米粥呢? 两个省的巡抚,三司,基本都没跑了,有一个算一个,龙禁尉正在按名册抓人呢。 承辉帝见贾琏的时候,很自然的把面前的奏折推给他看。 “林如海的奏折,你看看。” 贾琏看完之后,明白承辉帝的难处了,案子太大了,一旦彻底传出去,影响太恶劣了。如果这么多官员全都砍了,那是要出大事的。 贾琏从林如海的字里行间看见了焦虑,尤其是【今各地民变不断,通衢大道时有劫匪。民间镖行,生意兴隆。臣恐郧阳之事重现,恳请陛下速做安民决断。】 “看了作何感想?”承辉帝揉着眉心,语气低沉的问他。 贾琏摇摇头:“没感想,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当务之急,如何安抚百姓。” “有何良策?”承辉帝有气无力的问,贾琏同样有气无力的回答:“先拿土豪开刀,如果还不能满足安抚百姓的要求,接着拿士绅开刀。” 承辉帝听了这话,头更疼了,腾的站起怒道:“你就不能给一个平和一点的策略么?” 贾琏听了冷笑道:“陛下,您应该庆幸,西域战事三年期间,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民变。否则,西域平叛之战,您也不用打就败了。” 承辉帝无言以对,默默的又坐回去:“继续,总要有个说法吧?” 贾琏知道他同意了,继续:“说法?日常地方上的大小事情,哪一件不是当地的土豪劣绅说了算?如今民情不稳,盗匪四起,享受了地方上权利带来的好处,就该为地方治安败坏负责。不能有好事他们受了,出了乱子朝廷出钱出人来平定吧?” 见承辉帝久久不语,贾琏加一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再说了,本就是官绅勾结,欺瞒朝廷,形同谋逆的大罪。这场案子,陛下可不能当做普通的贪腐案例来看啊,先给定性,形同谋逆!有了这个基调,林大人才好放开手脚做事。” 承辉帝点点头:“官员呢?那么多官员呢?” 贾琏对此早有思路,回答的很快:“好办,严惩首犯,少杀人,多流放。微臣以为,涉案总督、巡抚、三司,皆斩,余者贬为庶人,追回贪腐所得,流放西域。” 承辉帝听了奇怪道:“怎么,不搞株连三族?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贾琏听了顿时跳了起来:“这是谁造的谣,臣可是性格温和的人啊。” 承辉帝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琏后,很好奇的问他:“年纪轻轻的,你是怎么做到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却能面不改色的?” 贾琏脸黑如锅底,悻悻的自:“陛下,有的人不算人,是畜生,不对,说畜生是冤枉了畜生。畜生可没能力犯下累累罪恶。” 一番话给承辉帝刚刚好转一点的兴趣干沉默了,是啊,那些人不配叫人啊。 可惜了,承辉帝不知道阿其那,赛斯黑。 “如此,先写一道旨意,让王子腾留下三千人马归林如海调遣,该案涉事土豪劣绅,一个都不放过。所查得财物,一部分用于工代赈,以解百姓一时之困。” 很多事情就这样,一旦好用,那就反复用。以工代赈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贾琏准备告辞时,承辉帝突然问一句:“此案幕后牵扯到京城大员。” 贾琏吓的一个哆嗦:“陛下,可不能让臣听这个。” 承辉帝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朕欲全面改组京营,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尽快拿一个方略出来。勋贵与国同休,你不能只要好处不出力。” 贾琏继续反抗:“陛下,臣乃文臣。” 承辉帝难得给他一道严厉的眼神:“你是勋贵。” 贾琏听懂了,经过他不懈的努力,总算是摆脱了贾家原有的命运。 “陛下,臣以为事关重大,应做全盘的规划。旧有的勋贵带兵制度,只能缓和一时,不是长久之计。需做出相应的改变。” 承辉帝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很明显的眼珠子收缩。 “讲!” “兵权,不可长期操持于勋贵之手,朝廷仅仅开武举是不够的,应该将武举优胜者进行再培训深造,设专门的皇家军校,以陛下为校长。成绩优异者为天子门生,从基层做起。有十年光景,勋贵就能被架空。” 承辉帝听到这话,真可谓大惊失色,这厮太狠了,这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掘墓人啊。 以前贾琏张口闭口,事君以诚,事君以忠,承辉帝是不太愿意信一半以上的,如今他依旧没有全信,但信了个八九成了。 这要不是忠臣,还有谁是忠臣? “此事,不可外传。”承辉帝果断的看一眼裘世安,吩咐了一句。裘世安听了微微点头,叹息一声。边上伺候的两个小太监,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当前之事,勋贵如有不满呢?”承辉帝又问了一句,这次不算试探,是真的在问。 “陛下欲兴水师,可令勋贵前往,老一辈不动,下一代的优秀子弟,全都去水师。十年时间,不求老一辈死绝,死一半。二十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光景,不断的以军校毕业生补充京营,勋贵尾大不掉的问题就能彻底解决。”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今的事情,你回去之后,分别写一本详细的报告上来。” 贾琏听了一脸黑线,还真是你啊,要留下文字记录对吧?将来扛不住了,拿我做替罪羊。 (本章完) 第235章 安抚 个人意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就好像很多本书读者,坑都蹲完了,也没爽一下。 多巴胺带来的一时之快,确实很爽,下一次就得加大剂量。 每天累成狗一样的人们不知道这些么?我想是知道的,但没得选。 生活中很多事情,真就是没得选。盛夏之时,将自身包裹的严严实实,骑着电瓶车去送外卖,这份工作对于很多人而言,就是没得选。 打工人被压榨该不该抱怨,该!但不要一直沉浸其中。 小布尔乔亚总是喜欢从个体出发看待整个世界,总是沉浸在社会带来的伤口中,总是去寻找虚无缥缈的远方做精神家园。大家不要被这些人的特立独行带偏了,她们写小作文抱怨生活带来的伤口,顶多一张创可贴就能搞定。这一点,张爱玲表示懂! 说穿了,她们抱怨,因为她们有得选啊。 她们关注精神家园的时候,肚子是吃饱的,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人到中年,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 贾琏最基础的认知与这个时代注定是格格不入的,七零后的小学教材就将人类社会最原始的一面展示给你看。 尽管现在的贾琏处在最顶层,但下意识的行为,总是在挖自家的墙脚。 其实也谈不上挖墙角,有的人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那就灭了他们好了。 可能换一批人来还是那个鸟样,但换一批人的最初,还是会稍稍收敛的。 贾琏想过的很爽,那真是一点都不难,直接躺平就能很爽了。 可怎么说呢,想到将来要被抄家,只好振作精神,这就叫逼上梁山。 嗯,正经的!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这是正经的。 最近有一股成语歪风,懂的都懂,没法子,也是逼出来的,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字呢? 林如海去了西安,贾敏又带着黛玉来贾家住几天。赶上贾琏去考察水师,两边就没碰上。这不贾琏刚进门呢,王熙凤领着一群人站在那等着。 贾琏一脸感动,不顾众目睽睽,拉着王熙凤的手道:“都显怀了,还乱跑,天热,当心中暑。”一句话就给王熙凤干的泪眼朦胧,却依旧极为端正的行礼:“夫君在外奔波劳累,都是为了整个贾家,妾身走这点路,不算什么。” 撒了一把狗粮的贾琏没能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被领到了贾母跟前。 在这个以家族为基础单位的社会,个体注定是要为家族服务的。 在这个基础上,伦理孝道才会被官方重点强调。 现代社会那种碎片化的社会状态,好话不论,都是时代的发展造就的结果。 只能说,一个时代是个啥样子,与个体的关系大也不大。 看着贾琏的贾母一脸的欣慰,当初寄望于贾珠的身上,却在贾琏这里实现了。 别的不说,逢年过节的,来走动的关系户以前都是管家来送礼,现在都亲自来了。 “前些日子,南安郡王妃带着小郡主来家里做客,呆了好些是家里乱糟糟的,眼不见心不烦。老王爷年龄大了,过一天少一天了。王妃倒是看着依旧健朗。” 对于贾母的炫耀,贾琏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去捧哏:“王妃来作甚啊?” “嗨,还不是当初你的婚事,我托人去问了问她,给直接回了。”大概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贾母及时转移方向:“还是风丫头眼神好,看人就是准。” 一句话,王熙凤嘴角开始上翘,她当初是看脸的,这绝对不能对外讲。 别问,问就是一眼就看中了。 贾敏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天伦之乐,没有抢戏的意思,等贾母拉着贾琏絮叨的阶段性停顿,这才开口道:“琏儿,找你说点事情,方便么?” 贾琏自然是毫无问题道:“姑母,这话可就见外了,要不,去我书房里谈?” 从人群中逃离后,贾琏抬手搓了搓笑的有点麻木的脸,贾敏见了忍不住取笑:“也不藏着点,让人看了笑话。” “没事,都是自己人。”说着扭头问跟在一边的黛玉:“表妹不笑话我吧?” 黛玉摇摇头,一本正经道:“琏哥虽不喜人多热闹,却依旧克己复礼,此诚君子也!” 这高度给抬的贾琏都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过了,过了,家和往事兴。身在贾家,享受了这个家庭带来的一切,个人的喜好私下里可以放纵,当做天经地义,便不合适了。” 黛玉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至书房,看看桂香、平儿、香菱都在,贾敏稍显犹豫。 贾琏看的清楚,对桂香道:“我这有要事商量,你们先出去候着。” 贾敏等人都出去了,这才摸出一封信递给贾琏:“看看。” 贾琏也没客气,接过之后一口气看完,完了还给贾敏道:“姑父所虑,大可不必。” 林如海在给贾敏的家信中,用了“恐难有善终”这么一句话,贾敏被吓的不轻。 尽管颇有见识,还是要找人问问。说话之间,贾敏扭头冲着痰盂一阵吐,贾琏见了忍不住惊的站起,抬手顺气。 贾敏缓了一阵道:“都第三个了,还这么难,我上辈子欠林家了。” 话是这么说,眉眉之间全是骄傲。 “恭喜姑母,身子这是大好了。”贾琏笑眯眯的祝贺,黛玉在一旁道:“梅姨娘也快生了,以后多了两个弟弟妹妹,真好。” 贾敏欣慰的笑了,贾琏也是抚掌而笑道:“姑父之事,姑母只管安心。我在朝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眼睛。” 别看贾琏说的轻松,实际上是为了安抚贾敏。林如海这一趟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承辉帝用牛继宗,林如海,贾琏,三者,本意还是为了分化勋贵的同时,制造勋贵与文官对立。 不要以为皇帝用你是给你机会,这个机会不是白白给你的。 林如海很清楚,在金陵下令开枪的牛继宗也很清楚,贾琏更是清楚得很。 但还是那句话,没得选啊。 每个人身上肩负的不是个人,是一个家族。 贾宝玉那种人在这个时代,叫做没有责任感,是被唾弃的。 现在大家都没得选了,只能继续往前走,瞻前顾后反而不是好事。 贾敏的不安,贾琏能理解,也只会挑好的一面说。 “当今坐稳了位置之后,逐渐取得了上风。借西域战事立威的目的,随着战事结束也达到了。财政问题也得到了初步解决的同时,也不曾伤及太多利益方。总体而言,或有人心有不甘,或有人观望,绝大多数人还是支持陛下的,毕竟大义名分之所在。姑母一定要劝一劝祖母,甄家基本没救了,倾覆不过早晚的事情。” 贾敏反问:“怎么,你在太医院有耳目?能探知西山皇庄秘闻?” 贾琏知道她误会了,摆摆手:“没有的事情,我躲都来不及。我说的话,都是根据现状分析出来的。太上皇年近花甲,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了多久。就算再过十年好了,甄家的窟窿,哪里是十年内补上的?再说了,甄家也没想着去补,惦记着哪一天,皇上给免掉了呢。” 贾敏听懂了甄家问题的严重性,自然点头道:“我也只能旁敲侧击,不敢明说。” “这就足够了,尽量的撇清关系。尤其是涉及到老忠义亲王。” 贾敏问及其他,贾琏表示不用问了,亲自手书一封,将他所知道的与分析结果告知林如海。贾敏知道轻重,立刻催促贾琏动笔。 正待贾琏要用笔墨,黛玉已经准备好了,贾琏谢过,黛玉却道:“哥哥见外了。” 贾琏斟酌词句,写的很慢,生怕林如海这个重要盟友误会了他的意思。最后呢,写出来的全是大白话,黛玉见了都皱眉道:“琏哥哥状元之才,怎么就写了这么东西?” 贾敏在旁解释道:“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贾琏简单干脆的解释:“我是怕理解错误,不是说姑父看不懂,而是文言文,非要生拉硬拽,也是能有别的理解。大白话就没这个担心了,眼下朝局极为复杂,姑父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文章书信,就是要让人看的懂。” 黛玉撇嘴,不以为然,觉得琏二没必要。文章不就是要慢慢的品么? 贾琏要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会大呼:“好啊,阅读理解泛滥的根子,在伱这呢。” 人呢,无论看见什么,都会按照自己的认知去理解的。总是能找到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角度。一篇文章也是如此,这跟文体无关了。 贾敏取走书信便告辞离开,毕竟贾琏刚回来呢。 贾琏送走二人,回头时见王熙凤笑吟吟的看着他,便张开双臂道:“拥抱一个!” 王熙凤还是保守了,啐了一声,拉着手进了里屋。 梳洗更衣后,贾琏躺在凉床上,王熙凤在一旁坐着,平儿拿毛巾在给他擦头发。 贾琏有点走神的想,这样的生活,换成谁来了,都不愿意主动改变吧? 正如很多人仇视特权,盖因特权不是自己的。 一路风尘的贾琏很快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灯火初上。 平儿在一旁用扇子驱赶蚊子,见他醒来便笑问:“爷醒了,我这便让人去备饭。” 贾琏点点头,起来梳洗一番,还真是饿了。 正吃的时候,王熙凤自外面进来,贾琏要放下筷子,她便道:“二爷吃着,我歇一歇。” 见桌上无酒,又问:“怎么不喝一杯?” 贾琏道:“一个人喝什么酒,再说了,陛下有事交代,晚一点要忙活。” 提到皇帝,王熙凤有话说:“陛下也是的,朝中那么多臣子,非要使唤你一个。” 贾琏笑道:“你这话可别出去说,回头别人说你矫情,多少人羡慕着呢。” 王熙凤没还嘴,笑道:“我也就是说说,这人啊,在身边不觉得,一日不见心里就想。” 贾琏放下筷子,拉着手道:“家里辛苦你了。” 王熙凤眼睛里又蕴含了水波,别看结婚一阵子了,每次贾琏放出柔情来,她依旧难顶。 平儿站一边把脸扭开,现在是王熙凤的主场。 晚一点,贾琏在书房内,先将思路理顺,然后按照承辉帝的要求,一点一点的将框架搭起来。有的事情嘴上说说简单,真要形成一套确实可行的章程,那可是非常有难度的。 好在贾琏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做这点工作,还是得心应手的。 三更时分,平儿在一侧低声道:“爷,三更了,歇着吧。” 贾琏见她眼神拉丝了,笑着放下笔道:“好,歇着。” 平儿打水来伺候时,贾琏才注意到她穿的单薄,稍有动作便隐约可见。再看脸上,却是上了淡妆,不明显,可见是精心准备过的。 贾琏一伸手,平儿惊呼:“还没洗呢。” 兴致勃勃的贾琏哪管那些,按住道:“待会出汗了还要再洗的。” 平儿又道:“门……。”接着抬手捂嘴。 轰隆一声,窗外惊雷起,好一阵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 贾琏在家休息了一日才出门,林一夫在贾琏安排的住处等了一天,本以为要多等几天的,不料贾琏让人来叫,跟着出门去了李亨处。 站在亲王府外时,林一夫的腿有点软,知道贾琏的背景硬,没曾想来亲王府都不用提前上拜帖,并且没等一会,李亨便兴冲冲的出来相迎。 贾琏没搭理热情的李亨,反而往后看:“西洋狐狸精呢?” (本章完) 第236章 贾琏的坚持 李亨一脸黑线,立刻祭出转移大法,指着林一夫问:“此何人也?” 没有贾琏的许可,林一夫不敢上前,只能一脸期盼的看看贾琏。 贾琏很随意的介绍:“一介商贾,还是东瀛人,有点用处,但不大。具体等下说,将来您要觉得好用,收下做个家奴便是。” 你还别说,林一夫听到家奴二字,不但不恼火,反而面露欣喜。 李亨听懂了,摆摆手示意内侍带着去一旁候着,领着贾琏一路入内。 “你这一去就是一个月,法兰西使团的事情就差最后一步,大朝会上拜见父皇了。” 贾琏歪歪嘴:“大热天,你当我想啊。你看看我,都晒黑了。” 下人上茶出去后,贾琏才压低声音道:“那倭人唤作林一夫,听他讲,民间有私铸铜钱者。你可就此事上奏陛下,严厉打击私铸铜钱者。最好亲自负责这个事情,把手伸进户部。” 李亨顿时精神一振道:“此事可行?” 贾琏笑道:“自然可行,陛下最重财政,没钱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民间私铸等于从国库里偷钱,这个怎么忍?那个林一夫,想做点铜钱的买卖,具体是这样的……。” 贾琏一番话仔细说话,李亨的眼珠子都圆了,还带放光的。要晚上还以为是手电筒呢。 “一个月能挣万两?”李亨激动的微微发抖,贾琏摇摇头:“想多了,一万银元差不多。现在官方的银元价格是一元兑一两,民间只能兑八钱。眼下禁用白银还不现实,有个十几年下来,朝廷就可以全面禁止直接以白银为货币了。” “一万银元也不少了,这买卖做得。”李亨激动的手舞足蹈,贾琏打断他:“别高兴的太早,还要看你能不能拿到禁私铸大使的职位。可不敢小看这个差事,一旦坐稳了,将来能发挥的余地很大。” 李亨连连点头:“我省得。”丝毫没有去想,贾琏为何自己不去做,让他来做。 贾琏是穷大方么?真不是,这种好赚钱的生意,贾琏还真不会去碰。只要李亨做上一段时间,自然有人跟风。到时候,打官司头疼就是李亨的事情了,贾琏干干净净的。要挣钱,贾琏宁愿麻烦一点去做实业。 李亨理所当然的认为,贾琏现在已经在帮自己出谋划策了,无非就是碍于父皇,不好太过明显,只能私下里悄悄的出主意。 承辉帝知道这个事情么?当然是知道的,只要贾琏能给李亨带出来,他求之不得呢。 哪像老二李元,在央行每天也不知道在干啥,每天下班了,跟过去一样,与人宴饮。 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快速的聚拢一批商贾以及背后的人依附上来,缺点就是承辉帝觉得这孩子太聪明了,聪明过头了。我让你去央行,是去帮着收住钱袋子,不是让你去挣钱的。 把林一夫丢给李亨,贾琏便回去了,继续他的码字大业。 苦逼啊,真是太苦逼了,最近说书先生都没新的内容讲了,贾琏还要继续编故事,必须要让全国人民都记住,有个状元出生的贾生,是个大大的忠臣,相比之下,一干对头,土豪劣绅,贪官污吏,联合起来斗贾生。 这一章写的好,刺客夜入贾宅,藏于梁上,见其书房内简陋,知其清廉所致,刺客一时羞愧难当,我也是个穷苦出身,为何要刺杀一个为穷苦人说话做事的官儿。 于是刺客留书而去! 下一章,下一章要换个女刺客了!嗯嗯,就这么定了。 女刺客的内容,会不会被404呢? 今天是在家工作的第三天,贾琏坐起的时候,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平儿,一脸的惆怅。 “昨晚上伱也很辛苦,为何能起早?” 平儿瞄了裆部一眼道:“不起早等爷作怪么?早上起不来,成懒丫头了。二奶奶说了,不要太顺着二爷,回头伤了元气。” “放屁,爷身体好着呢,你能不知道么?” 贾琏骂骂咧咧的起来,穿戴梳洗,晨练之后,看看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 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哦,今天大朝会,法兰西使节当朝拜见陛下,递交国书。 因为季风的关系,这些使团都是路上走一年,到地方耽误一年,返回又是一年。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如何利用法国,打造一支大周自己的海军,贾琏内心是非常迫切的,但实际操作却一点都急不得。贾琏觉得,二十年后能看见成果,就算是成功的。 嗯,对朝鲜的贸易,可以增加木材这一项,要阴干的,能造船的。 大朝会其实非常的折磨人,正常是一个月一次。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京官们能见一见皇帝。承辉帝这个劳模,一般都是开小朝会,也就是内阁会议。 今天的大朝会,有特殊的情况,所以在京官员,能来的都来,贾琏除外。 请求进宫的贾琏,只能在宫外无聊的等着大朝会结束。失误了,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达达尼昂是个非常灵活的人,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入乡随俗。不就是给大周皇帝磕头么?这算什么,只要回去能封一个爵位,干啥都答应下来。 当然官方的说法是很讲究的,这叫礼仪对等。在大周行大周的礼,在法兰西,行法兰西的礼。礼部摆出的态度很明确,两位君主是对等的,是兄弟之邦。 嘴上说的好听,具体到贸易额度的时候,下面谈判却出现了问题。 已经不是对西洋一无所知的礼部官员表示,因为贵国的海上力量不足,即便给你额度,也很难安全的把商品带回去。除非你们直接在南阳做转手买卖,那可就有违初衷了。 达达尼昂当然要尽力争取,现在所有事情都谈好了,就差这贸易额度了。 今日在朝会上,一切流程都走完后,从地上起来的达达尼昂在宣读国书后,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大声的对承辉帝道:“最尊贵的大周皇帝陛下,友邦使节有一事启奏。” 心情不错的承辉帝听了翻译后,立刻道:“准奏。” 翻译的水平很不错,“既为友邦,当加大经贸往来,今贵国官员竭力阻挠,不知为何。” 承辉帝狠狠的一愣,把眼神转向礼部那边,意识到这只是外邦使节的一家之言后,承辉帝微笑点头:“贵使所奏,朕知道了,不知详情,无法立刻回答,待朕询问详情后再答复。” 达达尼昂也没有立刻要求要一个结果,他就是想施压。 毕竟一船货物回到法国,至少是十倍的利润,不拼一拼,怎么可能罢休。 只要能谈下一定的贸易额度,回到巴黎他就是法国人民的英雄。 西洋商船来华贸易,可不是你有钱就一定能买到货的。这不是朝廷的规则,而是下面乱七八糟的利益集团搞出来的事情。刻意的限制某一些商船交易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新鲜事。 贾琏等的不耐烦时,裘世安出来了,老远的便招呼:“怎么不进去,在外面晒太阳?” 贾琏无语的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脖子,确定一下还在。 裘世安这才讪笑两声,领着贾琏入内。深宫大内,是能乱闯的么?门卫也不带放的。 承辉帝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见了贾琏点点头:“来这正好,有个事情问你。” 说起达达尼昂的要求后,贾琏摇头:“臣不懂,应该去问户部的人才是。” “朕问过了,说是没有所谓的定额,多少是各地市舶司的规矩。” 贾琏听的一头雾水,还有这事?哦,这不是自由贸易。 承辉帝还在自言自语:“如今五口通商,实则只有广州、福州两处为最,余者鲜有西洋商船过来,朕知道,海上航行,能少一天少一天,只是下面的人搞的规矩,朕都不知道。” 这话听的贾琏头皮发麻,看出来了,承辉帝最恨别人贪他的钱。 下面的骚操作,一准是在搞花样。这事情躲不掉的,贾琏却不肯再出远门,于是便建议:“还是让龙禁尉去查一查,没道理礼部的官员都知道,陛下不知道。” 这一状告的刁,就差明着说,满朝文臣都知道,皇帝不知道了。 承辉帝撇了贾琏一眼:“不要危言耸听,朝臣多数是好的,没准有特殊原因。” 无论如何,不信任的种子埋下了,贾琏也能功成身退了。 “朕令兵部配合整顿京营,你那个五城兵马司的差事留着,王子腾回京后,朕拟让他负责此事,你去负责监督。”承辉帝这话说的贾琏腮帮子抽的厉害,这活是人能干的? “陛下,换个人吧,臣真的不合适。”贾琏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抗了。 承辉帝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那行,换个人去也好,都察院不缺御史。” 贾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活真要接下来,搞不好就是一顶黑锅。你老婆是王家人呢。 心里默默的同情王子腾,人没到京城呢,活已经安排好了,没休息的连轴转,惨! 龙禁尉副手出现了,承辉帝令他去查清楚,所谓的额度。贾琏想走,却被留下,丢给他一份奏折:“老三的,你看看。” 贾琏接过仔细看了看,看完后怒目圆睁:“可恶,从国库抢钱,这些私铸者都该死。” 承辉帝没有说话,又丢给他一份报告,贾琏接过再看,这次是关于天津的。 魏学忠被召回京了,这份报告是龙禁尉的调查结果。 天津啊,差不多是眼皮底下,一个是走私盐的头目,一个是走私铁和鸦片的头目。 走私盐铁呢,贾琏不是很在意,毕竟这玩意的危害不算太大,倒是鸦片不能忍。 承辉帝的想法却不一样,非常生气的拍案道:“盐铁国家专卖,身为朝廷重臣,带头走私盐铁,其罪当诛。” “陛下,杀头就不必了,抄家,勒令交出隐匿的财物,流放西域就是。” 承辉帝听了怒道:“怎么,朕还杀不得他们?” 贾琏听了没反驳,沉默的看着他。根本杀不过来啊,真要这么杀下去,要出大事的。 承辉帝长叹道:“这天下,怎么就成这样了?” 贾琏道:“陛下,还是对鸦片买卖严刑峻法吧。此物颓废心智,危害巨大,远在盐铁走私之上。一旦泛滥,不出五十年,国无可用之财,无可用之兵,要亡国的。” 这真不是危言耸听,这玩意的危害就是这么大。 “朕不是已经下旨,严令官员不得吸食么?犯不能戒掉者,一律罢为庶民。” 贾琏道:“杀头的买卖只要利益足够,一定会有人做的。龙禁尉应该组建一支专业的打击队伍。地方官员不可信,只能靠龙禁尉了。” 承辉帝听了面露疑惑;“夏守忠那老货不在京城,你竟然还为他说话,不会你们达成交易了吧?”贾琏顿时脸一垮,抱手:“陛下,臣有偷懒的胆子,勾结内臣的胆子是没有的。”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此事容朕想想,太过放权给龙禁尉,不是好事,是在害他们。” 贾琏顿时大声道:“陛下,事关国运,不可轻慢。臣以为,鸦片贩子当斩立决!” 承辉帝看了看贾琏道:“你还是去看看贾珍吧!” 贾琏听着顿时一惊,这怎么个情况,难道又是贾蓉的手段? “陛下,臣还是坚持,对鸦片贩子一律严惩,绝不姑息。”在这个问题上,贾琏不会有丝毫让步。承辉帝或许有他的难处,但贾琏不管。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对了,老三的折子,朕觉得很好。只是,老二已经在央行了,老三去户部,朕恐群臣非议。” 承辉帝说的冠冕堂皇,贾琏心知肚明,你都开始养蛊了,还怕群臣非议? “此天家事,群臣何来非议?” 承辉帝看着贾琏很是无语,你是没见过,文臣对皇帝喷口水,高呼【天家无私事。】 贾琏当然知道这些,于是补了一刀:“任何人,干预天家之事,其心可诛。尤其是一些臣子,一旦朝廷政策不能令他满意,便辞官撂挑子,这样的臣子,应永不叙用。” 承辉帝老一套,点点头道:“好吧,你的意思朕知道了,鸦片之事,内阁会议上再议。” 贾琏知道不能太过用强,也没再说什么。 总算可以回五城兵马司摸鱼了! (本章完) 第237章 承担责任的勇气 贾大人回到了他忠诚的五城兵马司,一干下属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贾琏对此很不适应,干啥呢?干啥呢?这含羞带怯的,离我远点。 “说吧,啥情况?”贾琏直接问,简人达第一个跳出来:“大人,学习班停课了。” 顾秉章:“南城那边最近治安糟糕,勋贵子弟频繁滋事,为几个戏子大打出手。” 短暂的汇报后,贾琏知道了大概情况,他不在期间,这帮御史没一个敢出头的。 “你们没弹劾闹事的勋贵子弟?”贾琏很诧异,这帮御史摇摇头:“没!” 贾琏一看这状态,估计一起问,肯定问不出啥来,转身进了办公室,交代一句:“简人达,你先进来。”这就非常不客气了,直呼其名了。可见贾大人很生气。 简人达硬着头皮进去了,没等贾琏开口呢,简人达便道:“贾大人,弹劾没用啊,大家伙都惦记着挣钱呢。真要弹劾了,那可就没咱的事情了。” 贾琏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好啊,你们原来是这个心思。那就抓人啊,不敢对吧? 贾琏气的拍桌子:“制度呢?我制定的制度呢?为何不坚决执行?没有执行制度的勇气,为何要留在五城兵马司?你们五个不带头,还指望下面的兵丁主动出力?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简人达低声道:“月初的时候,太上皇放了话,要办个热闹的六十八岁生日。陛下有旨意,各位在外地的郡王都要回京。因为这么个事情,大家伙都比较谨慎。” 计划中的摸鱼,第一天就失败了,没等贾琏想着如何重振五城兵马司的制度,宫里来了个内侍。“陛下口谕,贾琏进宫听召。” 这又是啥事情?贾琏也没心思多想了,出来招呼几个御史道:“本官进宫听召,你们巡城的时候,遇见搞事情的只管先抓人,出了事情我担着。” 贾琏大概想明白了,这些人其实就是不想担责任。这五个巡城御史,真是人才啊。 具体原因嘛,贾琏大概心里也有数,勋贵势力在不断的壮大。比如说,扛把子之一的王子腾要回京了,加之太上皇六十八岁生日临近,四位郡王陆续回京,或在回京路上。这么多勋贵凑一起,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有个事情非常值得玩味,那就是六十八岁的生日,它不是整数。按说这种生日,往往不会大张旗鼓,但今年太上皇放了话,希望能过一个热闹的生日。 老皇帝这是要整点啥玩意出来呢?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支持他? 按说不应该啊! 这事情贾琏只能放在心里,慢慢的等待进程了。 一路上贾琏心事重重的样子,搞的带路的小内侍都不敢说话,到了地方贾琏才想起来摸出两枚银元塞给他:“拿去喝茶。”内侍谢过贾琏,入内通报。 没一会裘世安亲自出来了,贾琏上前见礼,裘世安道:“圣人要开内阁会议,贾大人内阁行走的差事不是没卸么?正好进去听一听看一看,这新的内阁都怎么办事的。” 毫无疑问,这是承辉帝的意思,贾琏真没法拒绝,哪怕因此被顶在风口浪尖上。 内阁会议,你不是阁臣自然没资格列席,承辉帝搞出一个舍人,为贾琏量身定做。 真实用意何在,贾琏对此不是很明白,但可以肯定一点,随着三个阁臣外放后,新的阁臣能不能与承辉帝一条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说三位外放的阁臣都是最受信任的,总该留一个下来,现在全放出去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承辉帝故意的? 贾琏不是很懂权谋之道,只知道承辉帝是胜利者。 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入内之后,贾琏熟练的找到他昔日的位子,原本两位舍人之一在场,见贾琏出现,笑的比哭都难看。都是舍人,贾琏的待遇跟他们比,那就是在欺负人啊。 这两位舍人呢,说实话只能算中规中矩,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想的太多。一方面是觉得这位子是个不错的跳板,顺利的干两年,一个从五品没得跑,运气好,能混个正五品。 另一方面,如果你只能做到中规中矩,用过去的常态来应对这份工作,承辉帝无法满意。 这么说吧,承辉帝对两位舍人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两个人轮番值班,都比不上一个贾琏来的有效率,伱是承辉帝能满意么?关键贾琏教过了,他们也还是老样子。是智商不够么?肯定不能啊,就是不愿意冒险嘛。 很多官员就是这样,宁愿在翰林院的板凳上坐一辈子,也不愿意冒险得罪人。 入座后,贾琏很快又站起来了,因为阁臣们陆续来到,贾琏只能不停的站起,见礼。 折腾了五次后,才算是等到了承辉帝,贾琏又得站起来。 阁臣们见到贾琏在场,可以说心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想法,就是对贾琏这个人深受皇帝信任这一点。区区正五品的官员竟然能在内阁会议出现,还不是专职的中书舍人,简直离谱。 承辉帝入座后,先看一眼贾琏,这才开口:“今日议事,朕拟潘季驯接任工部尚书,郭衍接任礼部尚书,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使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不是上了大朝会么?很明显,陛下对礼部不满了。李清出任陕甘总督,礼部群龙无首,鸿胪寺那帮人搞接待还行,干别的就差的多了。 孔照开口道:“陛下,孙大人坐镇两江,兵部尚书一职,还是卸任好一些。” 承辉帝沉默不语,眼神环视一周,发现李驰表情看似自然,实则有点勉强。 于是很干脆打回去:“此事,下次再议。” 孔照也就是提一嘴,没有继续坚持。有的话,必须他来说,皇帝听不听,那也要说。 总而言之一句话,孔照作为首辅,不能是皇帝的傀儡,否则这内阁首辅就别干了。 看着孔照的满头白发,这也快七十,这一届就该下去了。这也是为何承辉帝要把三位阁臣派出去的原因,补上首辅资历的最后一块。 一般情况,首辅应该是这样的资历,基层干过县令或知府,省一级干过按三司或巡抚,还要做过一任总督,在京则要做过尚书,至于是不是翰林出身,不是必要条件。 总之就是非常的务实! 贾琏总觉得有人在观察自己,顺着感觉看过去,发现是李三江。 这位不熟啊,没打过交道。贾琏报以微笑,笔走龙蛇。 郭衍接任礼部,潘季驯接任工部,在内阁会议上顺利通过。至于李清,卸任礼部尚书,专心干他的总督。这也是在向外放一个信号,规矩还没变,主要不是首辅,就得兼尚书。 如果不能兼尚书,那就是你的个人问题了。 所以呢,李三江和李驰的表情,都有点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心里想啥。 但这两人作为新丁,并没有站出来反对皇帝的安排。本来想谋一下兵部尚书,李驰发现他的计划落空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没任何表现。 孔照提兵部尚书的事情,并不等于支持李驰,他和方白衣的交情没到那个程度上。只不过最近文官议论纷纷,都说孙化贞在两江,继续兼任兵部尚书不合适。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孙化贞是兵部尚书,他可以调动两江的驻军,不听招呼的直接收拾。有这身份和没这个身份,完全不是一回事。加之最近夏守忠又下江南了,于是有人猜测,所以才有了议论纷纷,首辅孔照也趁机提一句。 只能说,两江士绅,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搞倒孙化贞,而是调走他。 甚至调去哪,都给他安排好了,漕运总督啊,肥缺,你总不会拒绝吧? 于是,孔照接到了一封信,来自方白衣,就是简单的叙旧,正经事一个字没提。因为送信人是李驰,所以孔照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归知道,出多大力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实际上这个事情呢,孔照心里很不舒服,他这个首辅的威望确实不够,但不能用你方白衣能使唤我。 这帮文臣,八百个心眼啊。 话说,李三江心里还是很不悦的,好好的工部尚书,怎么就便宜了潘季驯。 身为阁臣,不能兼尚书,别人看了怎么想呢?下面的官员,能服气么? 辛辛苦苦,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和金钱,总算是入阁了,没等他开启宏图大业呢,尚书都不兼一个,这真是当头一棒,反倒是郭衍,兼了工部尚书,现在又换礼部尚书,一家伙变成了实际的三辅。毕竟李三江和李驰,都没兼尚书,怎么好在他之上呢? 郭衍也是晕乎乎的,好像喝醉了,咬破舌尖后,才算是恢复了清醒。 郭衍的事情没有任何异议,那就算是内阁全体通过了。继续下一个议题。 “这里有一份折子,大家都看看。” 李亨的奏折被传下来,都是手抄件,人人有份。 事情很简单,李亨在两江监军期间,发现民间有私铸铜钱者,故而上奏查禁。 说到大周的铜钱,其实很有故事,太祖年间,铜钱的比例是三七,三铜七铅,为啥啊,当然是因为穷啊。当初一度有人提议学宋朝,铸铁钱,还有人提议,学刘备,当百钱。 太祖还算是有底线的,没有接受当百钱,搞了个铜三铅七。这也就导致了民间私铸,很多也都是学太祖时期的通宝。按照他的配方来。 其实这事情也不算过分,但怎么讲呢,非要较真了,过去的差钱可以收回的嘛。只要不学太上皇那种矫枉过正,搞了个铜六铅四就行。 现在市面上,很少能看见太上皇当政期间的铜钱了,都去哪了呢?一个是被人收去化了做铜器,一个是被铸私钱的收了,改铸差钱。这个事情你非要较真呢,那就是杀头的买卖,不较真呢,跟太祖年间一样嘛。所以这个根子,还是在太上皇那。 大手大脚的败家,没事还喜欢下江南,花费无数。 结果自然是民间交易的时候,要不用差钱,要不直接用银子,一个天平一把剪子,非常的麻烦。承辉帝铸币之后,这个局面有所改观,大宗商品的交易,已经基本用银元了。铜四铅六的钱,在民间反而不太流行,因为还有更差的钱。 只要民间认可流行,这钱就能用出去不是? 但是李亨是得到了贾琏传授秘籍的,告诉他,这就是在抢你家的钱,得给他们点狠的。 众人看完奏折后,并没有人主动发言,陷入了沉默之中。这话怎么讲呢,没人兼任户部尚书啊,不是他的责任,怎么好轻易开口呢? 最后还是梁道远出来道:“陛下,是不是问问张大人?” 意思很明确,让张廷恩说话,他是户部尚书嘛,就算人不在京城,位子也空着呢。 这时候李三江很明显的精神一震,贾琏有所察觉,难怪这厮刚才看自己了。 承辉帝很不客气的给梁道远撅回去:“要不梁卿兼户部尚书?让张卿兼吏部尚书?” 你们俩换一换呗,一家伙给梁道远干停电了,他就是想顺口提一句,成不成也不强求,成了卖个人情,不成也不得罪人嘛。 “臣无状!”梁道远赶紧认错,承辉帝悻悻的哼了一声道:“太祖有训,民间私铸,形同谋逆。铸钱,是朝廷威严的象征,民间私铸钱者,绝不姑息。” 贾琏笔走龙蛇,飞快记录的时候,突然承辉帝叫他:“贾琏,你说说私钱的危害。” 贾琏停下手里的笔,起身看看各位阁老,先抱手,后开口:“臣不说私钱,但说邓通,以及北宋的交子。货币能流通,靠的不是什么民间的约定俗成,而是靠朝廷的信誉作保。用朝廷信誉为私人谋利,且不说交税了没有,私钱泛滥,物价就注定要上涨。百姓明明花一文钱就能买的东西,需要花十文甚至更多的那一天,不远了。” 说到此处,贾琏停顿了一下继续:“无论如何,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是民间铸钱的根据。太祖明见万里,臣作为后来者,拜服。” 一番话说完,贾琏坐了回去,现场的阁臣们再次沉默。 承辉帝略显厌烦的看着他们,这么点事情,居然都没有勇气承担责任。 “各位爱卿,难道还指望一个未曾及冠的年轻人承担责任?” 这句话非常的重,各位阁臣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请罪。 (本章完) 第238章 皇帝的胡萝卜 阁臣们能不知道铸币的重要性?笑话! 这些阁臣,哪一个不是从基层干出来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却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盯着张廷恩这个户部尚书,原因何在? 说穿了,这些阁臣今天在会议之前已经达成了默契,那就是三个尚书的位子,才是会议的重点。承辉帝果然一开始就提出了调整工部尚书,郭衍继任礼部尚书。 那么,顺延下来的不就是兵部和户部了么? 所以呢,才有了先提孙化贞,后提张廷恩。 心思在这上面的,铸币的事情,可以稍稍延后嘛,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做事要有个轻重缓急,先后次序。 想的都挺好,就是没料到承辉帝不按道理出牌。先说孙化贞,承辉帝表示有个兵部尚书在手,调兵方便。眼下两江欠税的事情,还没完结呢,等完了再说。 接着是张廷恩,没想到承辉帝这次玩的更绝,你们不说是吧,我有打手! 关门,放贾琏! 贾琏是无所谓的,他一个小青年,说错了也没人过于指摘他。 顶多就是说他不成熟,年轻嘛,本来就不成熟。 至于说官场上的名声如何,贾琏有那个玩意么?我都没有了,我还在乎个屁啊。 于是,就有了内阁会议上,借题发挥的承辉帝,把一干阁臣按在地上摩擦的场面。 回到位子上的贾琏看着都好笑,这帮人大概是想做事,也能做事。但怎么讲呢? 更在意屁股下面的位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阁臣兼尚书是默认的规则,三位新阁臣,只有郭衍兼任,别的都光着,心里能舒服。但是不舒服又如何?承辉帝就是要这么干,谁能奈何? 这条胡萝卜,你想吃?总得拿出点成绩来给朕看看再说。 你们能跟孙化贞和张廷恩比?他们做了多少事?你们做了多少事? 至于郭衍,承辉帝忽略了,双标不行么?再说了,人本身就是尚书。 事情又回到了承辉帝预想的轨道上,用的还是非常粗暴的手段。 这又未尝不是一次服从性测试。承辉帝这里叫帝王心术。 一干阁老谢罪后再次落座,这一次大家都摸清了皇帝的底线了,心里有数了。 “民间私铸铜钱一事,臣略有耳闻,然则太祖年间所铸之钱市面上流通甚广,故而很难分别私钱,查禁起来困难重重。微臣以为,若要禁绝此事,应下旨意令全国地方官员关注此事,一经发现,严惩不贷。”首辅孔照说话了,你看不是说的挺好么? 说的不错,但也就是正常处置,重视高度没上来。 承辉帝不置可否,反而看向梁道远,次辅嘛,你也说说。 梁道远只能起身说话,他的意思也差不多了,就是只能指望地方官员,在哪发现的从哪查。也没啥新奇的思路,一个接一个的发言,大概意思都差不多,事情很重要,必须要查清楚,今后要禁绝。但,也就是到这一步了,没有继续往下深挖。 承辉帝不说话了,目光游离,很明显对几位阁臣的意见表达不满。 就在阁臣们想着,到底是哪里没对皇帝心思的时候,还是说这事情另有操作。 “嗯,此事回去都好好想想,回头写份折子交上来,朕也要好好想想。” 承辉帝没有立刻做决断,反而是先放一放。 话锋一转又道:“李爱卿,此前坐镇两广,对鸦片一事有多少了解?” 被点名的李驰完全没准备,不过他也没慌,站起后先沉吟数秒才开口:“此物于人有害,朝廷早有定论。臣在两广之时,曾下令禁绝此物。然则海岸线过于漫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民间吸食者,总有办法买到此物。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好吧,这是阅读理解出错了,承辉帝哪里是关心他的问题,是鸦片的问题。 “此物,朕知之甚少,龙禁尉查知,此物能迷惑人的心智,吸食者为了此物,不惜一切代价。李卿不妨就此事做一些了解,然后上一份章程,内阁会议上商议之后,再做定论。” 事情又跳过去了,承辉帝对这个问题也重视,只是重视程度有限,毕竟没有见过因为此物,国家积贫积弱。 作为记录员的贾琏,也只能默默的记录,再跳也不能无旨意而发言。 那叫扰乱会场秩序,是要被弹劾的。被弹劾是小,被人当场呵斥还无法反驳,才是大。 这个时候,贾琏再次体会到,想做事有多难了。 每个人的认知不一样,每个人的关注重点也不一样。国家很大,事情很多,不能凭着一时的情绪去做事。身在朝廷,凡事都得看的全面一点,个人意志只能为国家整体利益服务。 当务之急,承辉帝最在意的就是三个事情,一个是两江欠税的清理,目前正在如火如荼之中。再一个就是陕甘大案,这是吏治的重要一环,是砍出去的第一刀。还有一个最要紧的事情,京营权力的收回。这就要看王子腾了。 今天的会议,什么结果都没有,皇帝没达到目的,阁臣们也没达到目的。非要用强,承辉帝也能做到,但这样的结果,人心不服,后果难料。一个政策的推出,如果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就不能来硬的。皇权一旦习惯了唯吾独尊,凡事都来硬的,就会形成路径依赖,只看结果,不问对错了。这是承辉帝所不能接受的。 散会之后,阁臣们各自去了,贾琏收拾收拾,也要走人。五城兵马司还有一堆破事。 不料被皇帝叫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失望?” 贾琏摇摇头:“有点,但不多。陛下为一国之君,凡事都要争取大多数人的支持。两江之事,实属无奈。强制执行,固然可以得逞一时,时日久了,要出问题的。” 承辉帝非常的意外,脸上藏不住的惊讶道:“你倒是有几分见识。” 贾琏再次一头黑线,我就那么不堪么?我就是个莽汉是吧? 回到五城兵马司,都快吃午饭了,没想到这里很热闹。 大声骂骂咧咧的人不少,搞的跟菜市场似的。 贾琏出现后,气温瞬间下降了不少,所有人都看过去,正在骂娘的人,也被同伴制止了。 看清楚是贾琏出现了,所有人都缩着脖子。 都是权贵子弟不假,但也是分档次的,贾琏啥档次?身上的光环多且耀眼。一般的勋贵子弟,在贾琏面前,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贾兄,在下卫子兰,你还记得吧?” 贾琏当然记得了,这厮在原着里跟秦可卿似乎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不是男女之情,像那种追随者的性质。 贾琏点点头:“伱啥情况进来的?” “嗨,不是我进来了,是柳湘莲跟人打架,我是来交钱赎人的。”卫子兰解释了一句,贾琏明白了,柳湘莲也是个原着中的人物。尤三姐因为他自杀了。 “既然打架闹事,那就在学习班多呆几天,长点记性。”贾琏没打算徇私,不放过一个滋事分子。好好的日子不过,没事跟人打架,给我找麻烦不是? “不是,琏二爷,他家里就一个老母,人要被关起来,麻烦就大了。再说了,总有对错吧?他是路见不平,这才愤而出手。” 贾琏对柳湘莲印象不好不坏,感觉就是一个业余爱好比较多的落魄勋贵子弟。 他能跟贾宝玉混一起,靠的也是他的出身。 既然卫子兰这么说了,贾琏也不能搞一刀切:“你等着,我去问问他的案子。” 贾琏入内问了问情况,南城御史顾秉章赶紧汇报:“那柳湘莲是个票友,喜欢上台唱两句,扮相不错,被下面看戏的认出来起哄,要撵他下台。这厮一气之下,与人争执,然后就动手了。这厮下手挺重,打伤了好几个。” 贾琏不动声色的反问一句:“真的如此?” 顾秉章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补充道:“还有一个花旦也掺和进来了。”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顾秉章额头冒冷汗了,这才淡淡道:“查案要仔细,事实要弄清楚,不要丢三落四的。” 还好,给他留了面子。 贾琏没去见柳湘莲,也没说请卫子兰进来坐着喝茶等候,摆明了公事公办,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服众。身为领班御史,带头徇私,下面自然有样学样。 至于顾秉章嘛,奔五十的人了,稍微有点得罪不起的,他都会妥协。 喜欢和稀泥,老毛病了。 这么说吧,顾秉章这种人,才是京官里的主流。 贾琏这种人才是另类,学习班还收费,非要折腾人,在其他人看来,贾琏太可恶了。 顾秉章再次回来时,手里多了详细的案卷,贾琏飞快的看完。 花旦是个男的,是柳湘莲的好友,这像柳湘莲的做派,如同贾宝玉和琪官。 事情因这个花旦而起,起因是宁远侯的孙子,看上了那个花旦,非要请人家吃饭。 人家不答应,他就用强,柳湘莲当时不在场,后台卸妆,闻讯后出来制止,一个落魄子弟,哪在宁远侯孙子的眼里,直接让一群随从动手抢人。 柳湘莲拦着,对方先动的手,柳湘莲还手。这就是真相,只不过柳湘莲下手重了点,好几个打手的被他用椅子砸断了手臂。 对方人多,柳湘莲也挨了不少打,不然也不会急的抄家伙。 换成以前,顾秉章就算去了,也就是训斥几句,然后人都放了。 这次不一样,贾琏才回来大佬,明确了要求。他不敢徇私,把人放了。 “去,把宁远侯孙子带来。”贾琏发了话,顾秉章心头一颤,坏了,忘记这茬了。 啥呢?贾珍在辽东受伤的事情,这是过不去了是吧? 很快人带过来了,贾琏看一眼就愣住了,这长相很熟悉的,笑眯眯的问一句:“贵姓啊?” “姓孙!”回答让贾琏很是遗憾,长的跟葛优一样,你怎么姓孙呢? 差点就来一句,犯罪分子你听好了,你已经到了山清水秀的地步了。 是不是长这样的都喜欢玩戏子?还男女通吃。 “琏二爷,我才从辽东回来,不懂京城的规矩,您抬抬手,放我一马,必有重谢。” 这厮倒是没受伤,加之此前的顾秉章有包庇嫌疑,他倒是一点都不慌。 “在戏园子里斗殴,为一个戏子砸了人家戏园子,你说这是京城独一份的规矩么?还是说,你在辽东砸了戏园子,没人能治你?” 这厮倒也识趣,立刻抬手轻轻的抽自己的嘴巴:“唉,你看我,这臭嘴,不会说话。您是秉公办事,我心里明白。都是勋贵子弟,您是不是轻点……?” “打住,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我轻点,我没那爱好。行了,让管家去交钱,学习班一位。记住,以后别再这么干了,我真不想挣你的钱。” “不是,琏二爷,都是自己人,抬抬手,抬抬手。” 贾琏挥挥手,自有兵丁夹着他下去了。 回头招呼顾秉章:“柳湘莲放了,让姓孙的赔医药费,还有戏园子的损失。嗯,念他是初犯,又不是什么大案,再交一千两银子罚款,人就可以回去了。” 被放出来的柳湘莲还有点纳闷的,还有十两银子的医药费,简直不像是五城兵马司。 出来遇见卫子兰,这才知道,卫子兰见着贾琏了,找他说情呢。 柳湘莲听了顿时跺脚道:“唉,不能就这么走了,得谢谢人家。” 卫子兰笑道:“谢也不在这一时,回去收拾收拾,改天请琏二爷喝酒。” 顾秉章这边也在卖好:“小侯爷,算你走运,不然非得进学习班不可,这次本官为你说了好话,这才罚款了事。对了,学习班的钱也要交,花钱能解决就是好事。” 自打贾琏重回五城兵马司,京城闹事的发案率快速下降。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抓大人,对此简人达还颇为感慨,学习班要停了。 话说,次日柳湘莲和卫子兰一道,前来请贾琏吃酒。 不料事情突然变化,一个内侍出现,把贾琏叫进了宫里,搞的卫子兰很是感叹:“都说贾琏受宠,我算是见识到了。” 贾琏进宫后也是一头雾水,啥事情呢?今天也不开内阁会议,承辉帝也没说兼差舍人啊。 承辉帝见了贾琏便道明意思:“王子腾过雁门关了,你去迎一下,顺便带几句话。” (本章完) 第239章 关键时间节点 承辉帝到了关键时刻,太上皇做六十八岁的大寿,算盘珠子都崩承辉帝的脸上了,就这还得忍着,出钱出力,因为以孝治天下。 这个民族古往今来都是讲道德的,意识形态领域的最大公约数之一,就是孝。 开国皇帝都是打出来的,经历过战乱的皇帝,当然清楚人都是啥玩意。 卑鄙和高尚,那也是要分人的。 皇帝除了天命之外,在这个时代能拿的出手的就剩下孝了。 你一个权利无限大的人主,讲别的好像没啥说服力。 王子腾在军中的话语权分量很重,如果他的态度发生了偏移,后果很严重。 承辉帝不敢冒险,思来想去,只能让贾琏走有一趟,私下里进行一番交流。 贾琏肃立听旨,裘世安不在跟前,应该是出去守着了。 “你告诉王子腾,有什么要求只管让你传话,朕能满足的一定不会推辞。” 就这么一句话,听的贾琏背后全是冷汗,能给皇帝逼出这么一句话的臣子,能好的了? 但贾琏什么都没说,只是应下一句;“臣记住了。” 承辉帝露出微笑道:“你,不要多想。” “臣省得!”贾琏继续恭敬的听训,主要是事情太大了。 这个时候的贾琏也没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还能说,原着中的贾宝玉,生活环境太好了,外面的风雨是一点都没进大观园。等风雨进来了,贾宝玉只能像个呆子似的随波逐流,最后选择了避世。 这不是什么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不对就血雨腥风。 贾琏不知道为何突然变的如此激烈,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搅局?为承辉帝解决了很多麻烦之后,导致两代皇帝之间的交锋快速升级了? “朕命你为劳军大使,走之前去神机营带上那些跟你去郧阳的旧部。朕知道你没野心,但那些官兵对你就是服气。这是伱天生的本事,别人学不来的。” 承辉帝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一句,就差没说注意安全了。 贾琏敏感的捕捉到这个不易察觉的信息后,内心陡然揪起来。 皇权争夺的过程中,没有不见血的。史书里写的明明白白。权利的蛋糕就那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没准就得饿着。这是生存斗争,是你死我活。 领了旨意的贾琏,先去神机营,出示了圣旨后,神机营的官兵踊跃响应,都想跟着贾琏去办差。没法子,太香了。 贾琏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好的表情,还是点了杨校尉的五百火枪兵,又点了一支百人的炮队。为何要带上炮队呢?贾琏的解释是放礼炮,表示对远归征人的敬意。 其实可以带更多的人,但贾琏怕动静太大,让别人浮想联翩。 六百人,不多不少,路上真遇见点啥危险,贾琏自保有余。 私下里,贾琏交代跟着他去郧阳的杨校尉:“告诉兄弟们,最近路上不太平,都打起精神,免得阴沟里翻船。多少人想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说这话,杨校尉是真信,跟着去一趟郧阳回来,最底层的士兵都进账百两。这样的上司,谁不服气?服气,但是别的同僚看着就眼红了,这次怎么又是你们呢? 京营从编制上来讲有十五万之众,就算吃空饷,也有七八万人。这帮人跟着家贾琏出差发了财,回京后没少吹牛,自然引得众人的嫉妒。关键是给贾琏拉仇恨,你丫的不吃空饷就算了,还不喝兵血,你让别的人怎么活? 京营的问题一直都在,只是没人能解决。就这么神奇! 前任京营大都督老北静王死之后,新任的大都督是南安郡王。但谁都知道,老王爷没几天好活了,基本不管事,京营掌握在北静王的旧部手里,这些人都奉小北静王为主。 等小北静王成年了,不说接任大都督吗,至少挂个副职,实际掌握权利。 威望不足的小北静王,又导致下面的人握紧了手里的权利。承辉帝要整顿京营,就必须依靠王子腾的威望。那么,王子腾真的愿意为了皇帝的意志,放弃个人乃至家族的利益么? 这些年承辉帝腾笼换鸟,陆续调走数万京营,这已经触动了四王八公利益的根基。 如今还要彻底整顿,搞不好就是个撕破脸的结果,如果没有太上皇的存在,一切都好说,大不了别的地方补偿一下,但有太上皇的存在,四王八公是有别的选择的。 只要太上皇出山,振臂一呼,实际控制京城后,外面很难翻起波澜。做皇帝的可以赌上一切,在外做臣子的可不敢,因为最高权利与做臣子的没啥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成本和收益的问题。原着中四王八公被收拾,就是站队失败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王子腾,不然他也死不了,甚至元春都可能是因为站队的关系而死。 假定元春省亲是鬼混回家,那时候可能太上皇和太妃也没了。只不过秘不发丧。 这仅仅是个人理解,不认同也别喷,因为没意义。 兵部那边出了个副使,还有若干随员。一行人在兵部碰头后,贾琏拿出圣旨道:“本官是头一回,准备工作拜托各位了。明日卯时集合,辰时出发。” 众人轰然应诺,对于下面的人而言,这真就是一趟普通的差事,运气好的遇见一个大方的上官,大家对于这趟旅程充满了期待。 因为路上可能要走三天,这是所谓的为显示重视,出迎百里的节奏。费用方便,只要下面来报,贾琏一律批准,都不带审查的。兵部此番出行人员自然是皆大欢喜。各部门下层人员见多了那些手里有点小权利,就喜欢拿捏别人的官员,贾琏这种太少见了。 贾琏的准备重点放在神机营,光是偏厢车就带了五十辆,不知道还以为是去打仗的。 实际上贾琏就是奔着去打仗的,要不怎么带上了一个百人炮队呢?要不是怕影响太大,他都想带一千人,甚至多多益善。 晚点回到家里,交代清楚之后,王熙凤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反倒是侍寝的平儿在余韵未散之际,一脸红霞的贴紧了贾琏说话:“爷,今晚上怎么了?格外的狠!” 贾琏当然不说实话,而是笑着调侃:“想到又要离家数日,就没控制好力度,怎么,不喜欢?”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平儿知情识趣的一面表达的很充分,以脸蹭脸道:“喜欢的!” 还有个事情平儿没问,那就是贾琏弄进去了。 对家里就说是出个差,也没让王熙凤起来送,毕竟身子不方便。平儿与桂香一道送出侧门,大门外肃立着一百家将,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那么站在火把的光线里。 感受到肃杀之气的平儿与桂香吓了一跳,贾琏却没有多说话,回头告辞一声,翻身上马。 马蹄声远去后,桂香才道:“爷不对劲!” 平儿听了一阵揪心,却没有应和的意思。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我信爷! 神机营这边汇合了众人后,张三领十人在前开道。 同行的副使调笑一句:“贾大人家学渊源!深谙用兵之道在谨慎!正合诸葛一生唯谨慎!” 这马屁拍的就有点过了,谁敢自比丞相啊?又不是薛岳,敢自比岳飞。 “岂敢岂敢,说实话,在下仇家颇多,这是怕死呢,小心无大错嘛。”贾琏开口自嘲,但别人听了没觉得是自嘲,就这厮得罪的人是真不少,要说心眼小的,谁能保准没有啊。 往前推个几十年,对外战场上背刺战友的事情多了。尤其一些个兵部老人,谁心里不藏着点昔日的秘闻啊。当年今上初阵,就是在西北,因为某位皇兄没有按照计划出击,导致今上所部三千人被围。若非贾代善领骁勇营拼死接应,今上都未必能逃脱。 事后,那位皇兄表示迷路了,向李广学习了这是。 这些旧闻,贾琏知道的不多,只是从祖父留下的一些笔记中,才能窥探一二。贾代善留下的笔记极少,一本都没写满,不像某光头,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全靠日记。 你看他的日记,还以为他拳打倭寇,脚踢英美呢。 实际上他发明了【抗日罪】!二战弄回来的许多权益,又被他反手卖给了丑国。 他是懂卖国的! (PS:读某起点作品有感,主角是灭日寇的好手,问题是你在光头的阵营,37年以前,主角也敢抗日?) 扯远了! 贾琏率部出城后,往西北张家口而去,有个词【口外】,这个口,就是张家口。 从山西到京城的交通要道,真正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 马背上的贾琏,忍不住哼哼了两句《走西口》,随行的副使一贯的马屁奉上。 “贾大人竟知西北小调,可谓学识渊博。”这次比较收敛了,没有拿历史人物来比。 贾琏有点飘,这个副手安排的好。扭头笑道:“大热天的出门不易,路上只能赶早晚,贾某别的本事没有,保证大家有肉吃,有酒喝还是能做到的。” 上午十点以后,贾琏下令停止行军,就近找地方休息,只要不乱跑即可。 士兵们走的热了,纷纷解开衣裳,贾琏却丝毫不敢大意,让家丁巡视制止,理由很充分,出门在外,即便京畿之地,军队也该有军队的样子。 贾琏自己也穿戴整齐,当兵的见状也不闹腾,毕竟上司以身作则嘛。 倒是苦了那些兵部的随行人员,他们想凉快点,但这会行军法的,不敢造次,只能忍着。 最多是打来凉水,洗一下脸和手。为此,贾琏又多了一个美名,治军严谨! 家将们是真辛苦,休息期间还要负责岗哨,张三带着人放出去三十里,即便是在大路上,也没有丝毫懈怠之意。别人不知道此行的底细,贾琏全都告诉张三了。也说明了他的担心,生怕有人铤而走险。说的难听一点,贾琏真要死在这一趟上头,贾家王家必定离心离德,四王八公这一伙人,更是不要说了。 这么说吧,政治对手又不是傻子,怎么能看不出来承辉帝安排的用意呢? 问题是承辉帝没得选,他不放心,只能让贾琏上。 从这个意义上看,承辉帝还是着急了一点。贾琏固然好用,但这个节骨眼上,是在冒险。 午后继续行军,天黑之后也没着急扎营,而是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停下。 因为是第一天,贾琏不是很担心,所以晚上赶路了,明天起,贾琏一天走四十里,多走一里算他输。一夜无事,次日起早出发,走出去十五里,贾琏就下令休息。下午又走了二十五里,贾琏再次下令选个有围墙的村庄扎营。 这个套路,搞的随行的副手很不适应,特意问贾琏:“为何不像昨天那般赶路?” 贾琏随口应付:“天太热了!”真实情况是,昨天夜里,张三就发现了有人在跟着。 三天的路,贾琏走了五天,如同乌龟爬一样,当兵的无所谓,倒是副手急了:“这要是晚了,王太尉先到了张家口,我等失期也。” 贾琏一点都不在意的对付他:“出了事情我担着,你怕什么?此地距离张家口不足四十里,明日可到,不用担心,大热天的,王太尉走的快不了。” 大约在十里地之外,一票人马正在树林里休息。举着单筒千里目的柳老头,看着下午四点不到就停下休息的队伍,表情很是纠结。 第一天贾琏赶路很急,柳老头反而不急,毕竟才出京城嘛,近四百里的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一呢。没曾想这狗东西的鼻子太灵了,第二天就开始日行四十里。 天黑赶路?你想啥好事呢? 本来这一段难得的全是旷野,就前面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子,按照常理,四十里路,连夜赶一赶,半夜就能到了。这段路也是最好的伏击地点,可以充分发挥骑兵冲击力。 眼前的村子没有高墙,只有一道胸墙,柳老头有点犹豫了,今夜再不出击就没机会了。 太上皇的底牌之一,就是勋贵,尤其是四王八公这一伙人。 现在他挺后悔的,当初打压这帮人太狠了点。导致贾家这一代人出了个贾琏! 年纪不大,却是个极为阴损的玩意! (本章完) 第240章 王子腾 “撤吧,没机会了。”一道无奈的命令下达后,趁着夜色,一队人马消失在夜色中。 贾琏的谨慎谈不上救命之说,无非就是最笨的办法。 这仅仅是基本操作,毕竟他在明处。 从京师到张家口这一段,燕山山脉的存在,从军事角度看,很容易被人打伏击。 任何时候,贾琏都不打算给暗处的人机会,哪怕是杯弓蛇影,小心过度。 我可以不懂军事,但我足够小心。 柳老头作为太上皇手里最后一张军事底牌,没有把握他也不敢冒险,两个谨慎的人凑一块,自然是一夜无事。 尽管什么都没发生,但两代皇帝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贾琏并不知道曾经有人在山林里准备蹲他,但他手下有足够多的精锐家将,次日贾琏再次上路之前,张三带来一条消息,前方一片山林之中,有人马留下的痕迹。尽管对方做了隐匿痕迹,仔细观察依旧能发现很多线索。张三估计,五百人左右的规模,而且有大量马匹。 贾琏听罢一颗心跌落谷底,权力过渡期的和平是不可能了。 皇权的争夺就是这样,最后一点本钱没有输掉之前,不会认输的。 已经深陷其中的贾琏越发的谨慎,头一次下令冒着太阳赶路。 最后一程非常顺利,进入张家口之后,得到了当地官员的消息,王子腾还未到。 贾琏立刻派出一队家将,让他们往前迎,将路上发现的情况通报王子腾。 顶着酷暑赶路的士兵叫苦不迭,晚饭的时候得到了贾琏的安抚,有肉,还有一碗酒。 酒不多,足以让士兵们的怨气散的七七八八。 当夜住城里,贾琏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岗哨什么全都安排上,尽管没到狗急跳墙的程度,贾琏却依旧不敢赌,万一呢? 当地官员的宴请,贾琏也拒绝了,表示身体不舒服,中暑了。 又是一夜安稳的度过,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前出的家将回来报信,遭遇王子腾,中午能到。贾琏立刻招呼当地官员一道,出迎十五里。 看着贾琏大张旗鼓严阵以待的样子,当地官员都觉得好笑,私下里嘲讽琏二爷喜欢装腔作势,你都混到文官队伍里了,还显摆家传技能作甚? 还好没有人当面嘲讽,不然贾琏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传统技能。 根据家将的讲述,出了雁门关之后,王子腾同样的非常谨慎。难怪走的这么慢。 路边的亭子里,当地官员在喝茶等待,贾琏却没有在亭子内呆着,借口很简单,贾家的传统,带兵出门一定要与士兵在一起。 好在这都是火铳兵,身上穿着的是皮甲,换成铁甲,不用打仗,全都中暑倒下了。 其实在贾琏看来,皮甲都是多余的,毕竟是线膛枪了,但他也没有干预。 远远的看见烟尘时,陪着士兵一道晒太阳的贾琏,起身迎了上去。 首先出现的是骑马的探哨,三十余骑。 为首者翻身下马,给贾琏见礼:“见过小公爷,太尉大人据此五里。” “一路辛苦了!”贾琏安抚一句,让人准备茶水,这些探哨喝了茶后,立刻返回。 看着他们远去,贾琏扭头问张三:“此辈如何?” 张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道:“他们是夜不收,实力半斤八两吧,同样三十骑,对上了他们不行,不是他们不能打,而是他们没有装备手铳。如今的线膛枪射程远,骑兵的作用大不如前了。再精锐的骑兵,也只能等战场上对手的阵脚松动了,才好发起冲击。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侧翼等待机会,夜不收的作用是屏蔽对手获取战场信息的渠道。所以,真打起来,前哨站多半才是最惨烈的。” 张三的原名叫什么,贾琏无从得知,但他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向贾琏灌输军事常识。 但贾琏却很清楚,自己在军事方面真没啥天赋,只能说中规中矩,不瞎指挥,不微操。 再说了,指挥几百人跟指挥几千上万人,完全是两回事。 关键是大周朝周边,也没有什么能大规模作战的正规军。 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子腾出现了,身披红色披风,策马居中,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 贾琏看了微微皱眉,这么的天非要弄个披风? 嗯,最近天气转凉了。 道路上的相逢没有太多的礼节,也没有多少交谈的机会。 简单的寒暄后,一行人往城里去。 王子腾示意贾琏并行,二人策马缓缓而行时,其他人都被隔开在十步之外。 “归途之中,我收到了不下五十封信。太上皇要办六十八岁大寿,你怎么看?” 王子腾很直接,两家是姻亲,作为贾家的头面人物,拐弯抹角的交流毫无意义。 “眼下看着今上占了优势,实则也是如此。至于太上皇手里还有多少底牌?我想当初老忠义亲王坏事之夜,大家都看到了,也不用我多说什么。法理上,太上皇禅位是要写进史书,成为千古佳话。眼下的格局,根源在于太上皇不甘寂寞。也许太上皇有愧于老忠义亲王也未可知,不是当事人,无从得知。” 贾琏没有直接劝说王子腾站队,而是就事论事。 “你代表的可是贾家!而且贾家有人也不安生。”王子腾却把话转到这个角度上,贾王史薛是一体的,我被你代表了。懂?还有啊,你先统一内部的思想先。 “太尉哪里是区区贾琏能代表的。”贾琏自嘲的回一句,意思很明白,说是四家一体,关键时刻王子腾不可能为了贾家出卖王家和他个人的利益。 “勋贵之间你的名声可不太好!”王子腾说话间皱着眉头,从最初见面到现在,你甚至没有喊我一声大伯,完全是一副官方接触。 “一群虫豸,守护犬都做不好,祖宗的余荫一点点的败光,与此辈交好,恐贾家难得善终,我羞于与此辈为伍。这些都是真心话,此番前来,奉了圣喻带话,太尉大人听听?” 王子腾瞬间明白了,贾琏是以承辉帝特使的身份在说话,所以没论亲戚。 “讲吧!”王子腾语气变的严肃了一些,贾琏原话复述后,补充一句:“我要是大伯,回京后立刻交还兵权,并请求外放,离开中枢,整顿京营这活,谁爱干谁干。” 王子腾并不惊讶,贾琏给他的信里,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态度没变。 “你不劝我站队?”王子腾好奇的反问一句,贾琏摇摇头:“不劝,我可以站队,大伯不能。您的身份太敏感了,还是在外面呆着安全一点。” “哦,伱觉得我该去哪?”王子腾听到此处,语气随意了很多。两人如同闲聊。 “两广总督,闽浙总督,都是不错的位置。总而言之,远离京城一准没错。” “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王子腾这次惊讶了,他真没想到。 贾琏抬手点了点自己:“我要是死在路上,大伯会怎么想,其他人怎么想?” 王子腾是老打仗的,知道五百骑兵一旦夜袭会有啥效果。如果贾琏以为是在京畿之地而生出大意,毫无防备的话,基本是死定了。 谁能想到,这厮带了五百火铳手,还带了炮兵。 “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却是个极为谨慎的性子。” 贾琏对此评价并不接受,反而摇头:“不是我谨慎,而是今上更了解太上皇,他暗示我带上当初跟着一起去郧阳的神机营旧部。甚至都没让我去骁勇营调兵随行。大伯猜一猜,今上是怎么想的?此意何在?” 王子腾这才彻底明白,为何贾琏不劝自己站队了,明明接到的圣喻就是这个。 四家是利益共同体是不假,但不能毫无防备之心,皇帝是老虎,老虎要吃人的。 一个不站队,不恋京营兵权的王子腾,确实更符合当下两家的利益。至于太上皇的六十八岁大寿,王子腾是否出席,意义不大了。只要他回京之后,交还兵权,并请外放,态度就很明确了,我不掺和,什么都不掺和。 同时,王子腾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太上皇和今上都不会逼迫他站队。 这么说吧,一旦手握兵权的王子腾站队了,矛盾一定会立刻激化的。 马背上的贾琏突然指着前面一座山问:“那是什么山?” 王子腾看一眼:“铁网山,怎么了?” 多么熟悉的名字啊,贾琏愣了一下,呆呆的看了一会才道:“好怪的名字。” 王子腾也没多问,此刻的心思全在思考之上,只是随口道:“看山跑死马,铁网山算是承德治下,太祖年间定下的皇家猎场的一部分。” 贾琏若有所思,两人结束了正式的交谈,说起家里的事情。 得知王熙凤怀上了,王子腾很是欣慰道:“贾家人丁单薄,王家也差不多。希望风儿诞下麟儿,为贾家开枝散叶。说到认定,王家下一代,至今也没个男丁,我心甚忧。” 这话贾琏没法接,总不能说王仁王义,十二三岁就睡丫头,伤了元气? 王子腾回京,还带回来八千西北边军,都是有功将士。是夜在张家口,贾琏宣读了圣旨,王子腾个人的赏赐没说,下面的士兵倒是人人有赏,酒肉管够。 是夜,王子腾与贾琏聊了很久,说起了承辉帝的腾笼换鸟的计划,很是惆怅道:“我所虑者,一旦京营旧部尽去,王家贾家,话语权尽丧也。” 有的话,王子腾没说开,那意思很也明显了,贾家跟王家不一样,你家后继有人啊。 贾琏对此也很明确的表示:“我家父辈,无人能扛起顶梁柱的责任,王家尚且有大伯在,不必急于一时,慢慢培养两位哥哥吧。” 子孙不争气这种事情,作为上一代人很无奈的。 类似的事情很多,上一辈人中龙凤,下一代中人之姿。 “只能指望孙子辈了,好在有你起来了,不然下一代,四大家无人能扛起大旗。四家不必倒下,只需露出虚弱的一面,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扑上来撕咬血肉。” 有王子腾在,贾琏轻松了很多,归途之上一路偷懒。对此王子腾倒是不肯放过他,每日都拉着他一道,四处巡视,没事就考考他,行军扎营之类的常识。 贾琏的成绩在王子腾看来,勉强合格,肯定不是什么名将之姿。 所以,王子腾非常好奇的问:“郧阳一战擒贼,到底是个啥情况?” 就差没直接问,你有点名不副实啊。 贾琏自然是老实交代,将郧阳的经历大概说了说。最后强调一句:“郧阳之变,重在治,而非剿。军事上,贼人连流寇都不如,我就是运气好点。” “数百步卒面对十倍之敌,你不老实。”王子腾笑呵呵的揭老底。 贾琏想了想道:“非要说有什么不实之处,应该是战斗的模式发生了变化。” 重点推荐了线膛枪,并谈了一些自己的构想,最后贾琏很严肃的表示:“西洋军事科技日新月异,战术思想也在发生不断地变化。世界战争模式已经变了,我们还在维持旧有的军事理念,不主动去改变的话,后辈是要吃大亏的。” 王子腾对此不以为然道:“言过其实了,西洋距离大周数万里之遥,陆地上道路艰难,光一个粮道就能拖死远征军,至于大海之上,船不能上岸,一条船又能装多少士兵呢?” 贾琏深知,说服王子腾很有必要,于是变得极为耐心。 “新式火铳,普通的成年人,经过一两个月的训练,就能熟练掌握。只要产能跟的上,军队的规模可以快速增加。试问大伯,如果西洋人先征服了南洋诸国,再以南洋为跳板和生产基地,就地生产,就地武装当地土着,驱之来战呢?” 王子腾依旧不以为然道:“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贾琏算看出来了,这位大伯非常的自负,只好放大招:“今日扎营,大伯可试试新式火铳的威力。”王子腾对此只是轻蔑的笑了笑,我一个老打仗的,你还想忽悠我? 当日扎营时,贾琏让火铳兵进行了一次射击演练。 (本章完) 第241章 人心易变 砰砰砰,清脆的枪声,刺鼻的硝烟味,观阵众人的瞠目结舌。 现场死寂一片,气氛凝重。 仅仅是百步之外开始射击,就已经让王子腾变得严肃了起来。 神机营来的都是老手,看装填速度就知道了,既然是老手,还是处在演练状态,就不存在惊慌失措提前开枪的情况。也就是说,百步之外绑在木桩上的盔甲,一定会被击穿的。 老行伍王子腾当然很清楚,鸟铳的出现并大规模装备,对于传统重甲已经是一场灾难。一百步打不穿重甲,五十步呢?这可是当初太祖年间,横扫天下的以步破骑的经典战术。 实际上现在军中已经很少穿重甲了,最多就是皮甲,或者内衬的软甲,佐以丝绸,即便中弹被穿甲,丝绸的韧性也能包裹铅弹头,不使碎片,导致伤口难以处理。 现在放到了一百步,偏厢车可以减速骑兵,轻便的弗朗机炮五十步之内就是禁区制造者。 正常的火铳兵都装备药葫芦,贾琏带来的这支,挎着皮包,火铳手熟练的取出随身皮包里的定装药,射速提高了三成。千万别小看这三成,加上一百步的距离,比起传统的火铳手,能多打三轮。这个杀伤可就太可怕了,即便遭遇敌军精锐,也难以承受这种程度的伤亡。 战场上激烈的两军对阵,其实伤亡不大,真正带来重大伤亡的是在溃散之后的追击。 一方溃散后,骑兵的追击就像是割草,轻松的宰杀。 “取靶子上的盔甲来。”王子腾开口打破了唯有呼吸声的安静。 贾琏示意杨校尉,当当当,锣声清脆刺耳,正在演练的士兵停止射击,列队,转向,枪上肩,齐步走!训练有素的一面,再次暴露出来。 王子腾对贾琏低声道:“那夜敌军应该清醒,没有对你部发起攻击。” 贾琏倒是没谦虚,点点头:“看人数吧,有胸墙,偏厢车,速射炮,警戒侦查做好了,十倍之敌也未必能拿下那个村子。” 王子腾听的头皮发麻,感觉寒毛都立起来了。越是内行,越知道这种武器带来的威胁。 “新技术诞生新装备,新装备带来新的战术。线膛枪太祖年间就有了,为何后来没有大规模列装呢?原因很简单,觉得够用了,周边无敌了,太祖一走,后来人便不愿意多花成本来改进。有那个钱,装自己的口袋里不好么?我看了户部的账本,西征大军一条鸟铳的价格是十两银子,太尉手下的军需官,还不算太贪,只是翻了一倍的价格。” 王子腾听了顿时面色微微发红,一时羞恼,实话太伤人了。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道:“分钱的人太多了,下面的人也没法子。你要不分润一二,拿到的火铳打几次就炸膛。说到底,这是工部、户部以及内务府三家的人胃口太大。” 两人的交谈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边上张家口的官员,听着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这是不花钱能听的么? 贾琏诧异的看一眼王子腾道:“大伯,我可不是阴阳怪气,我说的是实话。这仗也就是您去打了,随便换一个人,成本得再翻一倍。吴玉辉在陕甘,赈济粮都卖了,灾民一口米汤都没喝上,饿死了好几万人。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能落草为寇,两省不下一千股土匪。所幸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民变,不然西域之战您也别打了。” 王子腾听明白了,贾琏的意思,换成别的统帅,没准还能跟吴玉辉一起合作,大家发财。 一旦如此,成本不得飞速上涨啊。也就是王子腾军中威望较高,才能震慑场子,使得下面的人不敢太过分。即便如此,王子腾心里也很明白,这一仗打了五千万两银子,他个人也进账了三百万两。更别说家里的族人,在军需上发了财。 交谈被取来的盔甲打断了,一共三副盔甲,有锁子甲,铁甲,鳞甲,全都被打穿了。 这可是一百步啊! 王子腾陷入了沉默之后,贾琏又补了一句:“就这新式火铳,列装不到一年就流入民间了。国之重器啊,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夏守忠带着龙禁尉去了两江,又要杀一批。” 当夜,王子腾又把贾琏叫去,谈了很久。 人就是这样,尤其是王子腾这种豪杰之士,接受现实非常顺滑。 一次两次就算了,贾琏每次都能干的很漂亮,这就不得不让王子腾放下年龄的差距,认真的与之商量。期间还提到了林如海,贾琏对此也颇为无奈的表示。 “今上要分化勋贵,我与姑父不沾兵权,自然可以提前站队。大伯手握重兵,在京固然能继续往上走,但盛极必衰,功高盖主这种话,一旦传出来就难以挽回了。皇权是不讲道理的。大伯在外,我与姑父在内,内外呼应,才是保全身家性命之道。” 京城,当王子腾出现在十里之外时,远远的亭子边出现一群大佬,内阁首辅诸位阁臣,各路王公,能来的都来了,即便是走路都要人扶着的南安君王,也来到了现场。忠顺王也在,就是脸色没那么好看。 贾琏的关注点,这在皇子身上,一个皇子都没到,哪怕是最近美誉颇多的二皇子。 说到二皇子,贾琏觉得一定被误会的很深。但,这就是现实。 很多时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造成了先入为主。 所以说,人言可畏啊。说话的人一旦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就敢胡说八道。 这种事情最麻烦的就是调查成本太高了! 不但皇子没到,连内侍也一个没到,诡异的很! 沦为配角的贾琏其实想跑路,但他不能走,只好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王子腾与各位大佬们谈笑风生。面对各种旁敲侧击,王子腾只是微笑不语,并不作答。每一个大佬,不论关系如何,王子腾都没有怠慢,显得非常得体。 贾琏总算见识到了王子腾游刃有余的一面,能做太尉的,简单不了。 当年十八,站着如喽啰……。贾琏低声哼着不成曲调的歌曲,其实挺好的。 这里的多数大佬,就是看贾琏不顺眼,就是想给他难看。这一点,贾琏很清楚。 倒是南安郡王很有趣,悄悄的站在贾琏身边说话:“后生,老朽要谢谢你替我管教家里那个小畜生。”魂游天外的发呆状态的贾琏被惊着了,看清楚说话的人,立刻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安!” “客气个甚,其实老朽与代善多年好友,你叫声爷爷才是。” 贾琏下意识的四下看看,人太多,也观察不到啥,只好笑道:“人前不宜。” 感受到贾琏的抗拒,南安君王不禁悠悠叹息:“后悔没能拿下你为孙女婿,都怪家里的妇人眼皮浅,耳朵软,便宜了王子胜那狗贼。” 人生七十古来稀,南安郡王自然是想说啥就说啥,反正没人跟他计较。 贾琏想了想道:“王爷,在下与拙荆感情很好,对她也很满意。” 南安郡王微微一笑:“都说你这后生肆无忌惮,老朽却要说,你是个守礼的君子。人言可畏啊,后生。”说着话,南安郡王拍拍贾琏的肩膀,没有再说话,随从扶着回到车上,先走一步,跟谁都没打招呼。 这老头,有意思,回去问问贾赦,到底是个啥情况。 毫无疑问,老头在示好。但,贾琏也只能是敬谢不敏,四王八公,没一个省油的灯! 什么没当孙女婿的话,听听就好,他说家里妇人,未必就是在说妇人。 十里长亭这里热闹了一个时辰才算结束,继续往京城去。 “王仁王义怎么没来?”贾琏很好奇的问一句,王子腾淡淡道:“两个小畜生,我不让他们出来招摇,在家闭门读书呢。” 入宫交差是最后一个流程,王子腾上交了大将军印、尚方宝剑,完成了最后一道流程。 承辉帝表示他辛苦了,先回家休息,三日后设宴为他接风并贺喜。 王子腾先走一步,剩下一个贾琏,同样是交差,贾琏就简单多了,汇报了一下交谈的事情,当然没说真话,只是说王子腾没有立刻表态,似乎另有打算。旁敲侧击后,王子腾似乎有退下去的想法,说什么累了这一类的话。 这都是事先统一好的口径,承辉帝原地转了几个圈才问贾琏:“你觉得如何?” 贾琏想了想道:“王子腾心机深沉,臣难以琢磨。只是觉得,他不想卷进来。” 承辉帝嗯了一声,没有做结论,贾琏转移话题:“为何不见两位皇子出迎?” 承辉帝依旧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他一眼,贾琏讪笑请辞。 承辉帝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出宫的贾琏如离弦之箭,飞快的往家里赶,哪都没有家里呆着舒服啊。 归途上,斜刺里杀出贾蓉和薛蟠,二人笑嘻嘻的要跟着一道回去。 贾琏知道他们有事,便问:“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薛蟠道:“今日,裘世安与戴权,先后去了王家传旨,施恩于大舅。” 贾琏诧异的看看薛蟠:“怎么想起来说这事?” 薛蟠道:“我就是觉得,应该告知一声,并没多想。” 贾琏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想,这就是出身带来的认知,尽管他不懂,但却很敏感。 贾琏转移话题问贾蓉:“婚事准备的如何?” 贾蓉一脸的惆怅道:“我哪知道,也不想管这个。钱是流水般的花出去了。家里那个……。” 贾蓉及时闭嘴,两人陪着贾琏一道回到贾府,见了贾母后,两人散去。 贾赦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没事就在家里陪小妾喝酒,他到荣禧堂都是走正门,等于出了大门绕个弯。从来不走后门。对此,贾琏表示无法理解,但也管不了。 一番热闹后,贾琏步行,王熙凤要招呼软轿,却被贾琏按住道:“走走路,对生孩子有好处。”荣国府太大了,从贾母处到在家的院子,也要有差不多二百步。显怀之后的王熙凤特别矫情,能坐轿子绝不走路。 也就是贾琏,打着对生孩子有好处的旗号,王熙凤才愿意顺从。 贾琏不觉得王熙凤的做派有啥不好的,人家就这个命,生下来就有的东西,普通人一辈子别说拥有,见都没见过。自打王熙凤怀孕后,身边八个丫鬟婆子,翻了一倍。 贾琏一边走一边闲聊:“医书上讲,生孩子最紧要的就是力气,伱不爱动,人就没力气,到时候生孩子就受罪了。每天走上半个时辰,能大大的避免难产。” 王熙凤听了四下看看:“二爷一个老爷们,为何要看这些书?也不怕人笑话。” 贾琏淡淡道:“比起你的安危,被人笑话几句算得什么?再说了,我怕别人笑话?” 有三天假期的贾琏,真的就在家里休假,即便是皇帝给王子腾设的接风宴都没参加。 说的好听点,叫做偷懒,实际上贾琏就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摇过甚。 休息三日之后,王子腾非常正式的上了一份奏折,表示要辞掉身上的一切职务,这些年一直在忙,真是累了。希望陛下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承辉帝给他的奏折留中不发,派人降旨,放假三个月,好好休息。 接下来就是王子腾的表演时间了,真是在休息,闭门谢客那种。谁来都不见,除非有圣旨,或者是家里人。王夫人、贾政、王熙凤倒是特意回去了一趟,贾琏也没跟着。 没去看王子腾的贾琏,却来到了贾赦的东跨院,父子二人难得对坐,一壶酒,几个菜。 贾琏问起南安郡王的事情,贾赦听了颇为诧异道:“老东西胡说八道,他与你祖父是对头。如今知道示好了,不过也不奇怪,当初东平郡王与你祖父好的穿一条裤子。人心易变,人心易变啊。” 贾琏陪着贾赦喝了一个下午的酒,倒是没喝多少,话没少说。 贾赦这个人首先是个混蛋,不混蛋干不出夺人宝贝的事情。其次,贾赦对过去的事情,有着深度了解。尤其是对四王八公,贾赦一个一个的点评。 “史家差不多废掉了,四大家,如今还是要看贾家和王家。王家就一个王子腾,王子胜庸才也,身体还不好。贾家虽然有你,但东府为族长,玄真观里的那位,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的性子,习惯整事,一旦失控立刻躲起来。” 贾琏想了想,问一句:“父亲是个啥态度?” 贾赦放下酒杯,冷冷的问一句:“我的态度重要么?” 贾琏笑着举杯:“喝酒,喝酒!” 贾赦怒骂:“小畜生!”骂完之后,他笑了!非常的轻松的笑了。 (本章完) 第242章 不缺活不下去的人 王子腾的闭门谢客被外界理解为待价而沽,至少勋贵们是这样想的。毕竟以前类似的案例很多,功劳大的勋贵,找皇帝要好处,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么? 王家人也是这么想的,最近频频进京要官儿,结果自然门都进不去。 这一家伙连累到了贾琏,进不了王家门,就往贾家跑。 亲戚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真的让人恶心。 一开始,贾政那边派人通报了,贾琏自然要出面见一见,不料来个王家人,摆着族叔的架子,开口就要一个知府的位子。贾琏肠子都悔青了,怎么想起来见王家人的。 陪着笑的贾琏不置可否,贾政也一脸为难。毕竟这位王家的族叔,只是个监生的学历。 贾琏借着尿遁跑路,回到家中愤愤不已,养胎的王熙凤见了不禁好奇的问一句。 贾琏就说最近累了,没提王家人如何。 然后借口朋友相邀,晚上不回来了。对此,王熙凤颇感不安,她能察觉到贾琏的不快,肯定不是所谓的累了。回头让人去一打听,得知王家的某个族叔上门开口要知府,气的王熙凤破口大骂:“也不撒泡尿照一照,知府最差也是从五品,我家二爷才正五品呢?” 你说她是骂人呢,还是炫耀呢? 最近颇为滋润的平儿倒是没骂娘,但也没权王熙凤,任凭她自由发挥了半个小时。 消息传到外面,最尴尬的是王夫人,最近她风光的有点飘了。动不动王家如何! 逃离贾家的贾琏突然发现无处可去,本有张家可去,奈何师娘带着全家老小去了武汉。 无奈之下,只好去找贾蓉,让他在外面找个地方躲两天,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说。毕竟王家的B数,那叫没有一点点。不说王家人了,贾家人要跟着有样学样,日子还过不过。 贾蓉见了贾琏,不禁好奇道:“二叔还要找地方躲?不是有一堆孪生姐妹现成的么?” “我当初就是随口救人,施恩不图报,你想什么呢?”贾琏义正词严的掩饰心动。 最近跟贾蓉焦不离孟的薛蟠悠悠道:“我倒是寻了一对孪生姐妹,正往京城送呢。” 贾琏急了,抬手道:“打住,打住,别送过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们不能这样考验干部!】 倪二闻着味道就过来了:“二爷,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如烟如雨望眼欲穿啊!” 特么的还会用成语! 联合商号总部的大堂内,气氛突然变得极其诡异,贾蓉和薛蟠抬头望天,搞的倪二摸不着头脑。贾琏叹息一声道:“算了,这地方我就不该来。” 薛蟠拉着贾琏道:“别着急走,说个事情。” 贾琏站住回头,薛蟠笑道:“母亲和妹妹要来京城,说是薛家不能像以前那样,总呆在金陵,还是要常呆在京城,与亲戚朋友多走动。” 原着中薛姨妈带着宝钗来京的初衷,是想送宝钗进宫的,如今大可不必了。但有一点,薛家想找个好夫婿,对于未来薛蟠有帮助的女婿,在金陵肯定是难度更大。 “这事你跟我说干啥,跟你姨妈说去。”贾琏丢下一句话跑路,没地方去?不能够啊! 贾琏带着随从摸到了林家,贾敏倒是没跟着去西安。 看见贾琏登门,贾敏很开心的问:“我回来也没几天啊,就这么想姑姑呢?” 一脸丧气的贾琏把事情说了一遍后,贾敏的矛头立刻对准了王夫人:“二嫂一直这样,仗着王家的势,拿捏这个,拿捏那个。也不看看,贾家是什么底蕴。” 贾敏这话呢,对也不对,毕竟这爵位啊,那是会往下掉的。如今的贾家,可拿不出人跟王子腾比,要不怎么会出现二房坐镇荣禧堂的事情呢? 你还不能说贾母势利眼,要不怎么王子腾前脚倒下,后脚各种灾难降临呢? 可见,在朝中有没有一根顶梁柱,那可真的太重要了,过往的荣光,那都是过往的。老一辈人都快死绝了,你还指望人家念着你家的以前的风光?没落井下石的都是厚道人了! 得知贾琏来到,黛玉很快出现,贾琏发现紫鹃跟着呢,忍不住为黛玉高兴。 紫鹃这个丫鬟,就一个字“忠”。 一本红楼梦翻下来,丫鬟里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就一个紫鹃了。 得知贾琏出来躲几天,黛玉捂着嘴笑了起来,甚至还很不客气的调侃:“琏二哥也不带个丫鬟出来,林家的丫鬟怕是伺候不好琏二爷呢!” 贾琏当然不会生气,甚至还自嘲道:“这话说的在理,去郧阳那些日子,我差点没把自己臭死。”这话黛玉是信的,她在贾家住了一阵子,没少听贾琏的段子。 什么在家身边不带小厮,只有丫鬟伺候之类的话,听了一耳朵。 陪黛玉说话的贾琏,一直带着小心,这丫头读书多,一个不注意就露怯了。 倒是黛玉跟贾琏聊的很开心,主要贾琏读书杂。还是充满好奇心的黛玉,几乎任何话题只要说了,都不会掉地上。贾敏带着身子,自然不会一直陪着,干脆的丢给黛玉去休息。 黛玉拿出报纸来,问起贾琏关于使团的事情,贾琏看了今天的报纸才知道,使团的事情告一段落,达达尼昂没有拿到所谓的份额,这都是地方上的规则,用来配货的。为的就是把一些不好卖的货物,强行塞给西洋商人。爱马仕了这! 文中还提到,这不是官方行为,是民间商人的举措,本着自愿的原则。 什么叫本着自愿的原则呢?想要茶叶和瓷器,没问题啊。伱得搭配点东西。 怎么搭配,自己去谈咯,官府没责任的。 真实情况是广州和福州那边的官员,收了英国商人的贿赂,限制其他国家的商人进货。 钱这个东西,收进口袋里是自己的! 法国商人也不是不懂贿赂,实在是晚到的后来者,关系上不如英国商人。 达达尼昂也不是没有收获,拿到了皇帝的圣旨,作为兄弟之邦,每年至少要保证有二十条船的货发往法国。承辉帝能不知道下面的猫腻么?当然知道,知道又如何呢? 天高皇帝远,管不到那边。再说了,这帮人不搜刮西洋商人,就只能搜刮本地商人和百姓。还不如让他们搜刮西洋商人呢。 很多事就是这样,皇帝很清楚,但没法改变。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对外贸易这块蛋糕,目前是守在家门口赚钱的买卖,怎么分蛋糕那是早就决定的事情,你想改变太难了。尤其是眼下的局面,承辉帝如履薄冰,生怕出事情,怎么会去改变这个。 贾琏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给黛玉讲清楚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黛玉听了之后歪歪嘴:“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贾琏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主要学生很给力,够聪明,基本是一点就透。 “意思差不多,历朝历代开国皇帝能掌握局面,一个是新朝建立,一张白纸好作画。另一个是功马得天下,威望高。后来的皇帝即便如本朝的长期观政制度的存在,威望这一点都很难建立。不说能不能看到国家出现的问题,即便看见了也很难改变,因为阻力太大。” 黛玉看着贾琏的眼睛里闪动着敬佩,问一句:“琏哥在朝为官的志向何在?” 贾琏差点想说“这不是不能混吃等死么?可以的话,动一下算我输。” 形象差点就没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贾琏思来想去才做了个回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做就是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回答,妥了,B格立住了,黛玉听了果然若有所思,小孩子多思考没坏处。 在林家呆了几天才回去,贾琏这才知道,他走后的第二天,王家人又来了,这次王熙凤冲上前去一通喷,根本不讲什么亲戚关系。直接给人骂走了。 贾琏知道后非常感动,拉着王熙凤的手连连称赞:“贤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熙凤自然也是很开心,回了一句:“这几日夫君在姑姑家里躲着,姑姑派人传话了。” 贾琏一听觉得不对味道,我这行踪藏不住了是吧?还好没去找双胞胎! 王子腾那边渐渐的安生下来,贾琏又回去上班。 五城兵马司的人如今在京城都是横着走,满城勋贵子弟,没有不抱怨的。 但是抱怨没用,贾琏这厮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关键是家里也不出手,失去父母靠山的勋贵子弟,尤其是喜欢出来玩闹的勋贵子弟,真没几个能拿出手的。 王子腾回京十日后,承辉帝召见之,王子腾进宫面君,谈了半个时辰才从乾清宫出来。 随后一个消息从内阁传出,王子腾卸任此前的一切职务,赴任两广总督兼水师总统制。同时还挂了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的头衔,并赐爵安南侯。 这一串安排里面,安南侯就很有说法。 现如今的安南北部大部,属于大周领土,归广西管。一直以来,安南一直不老实,一面上表称臣,一面频频北进,小规模的蚕食领土。 大周在云南方向,频频遭到缅甸的侵扰,注意力不在安南这边。 如今王子腾出任两广总督,还挂了个安南侯的爵位,朝野都在议论,陛下是不是太过苛待王子腾了,给个爵位还是安南侯。 贾琏注定是没法安生的,这不一早来上班,又被叫进宫去了。 书房里的承辉帝,正在看着地图,见贾琏便指着地图道:“朕听那个法国使节讲,安南这地方对于南洋颇为重要,你通地理,说说看。” 贾琏看着地图好一阵才道:“以臣之见,安南当然很重要,但是缅甸更为重要。” 承辉帝对此颇为费解,其实两个地方对于他而言都差不多,都是穷山恶水,以安南为例子,从汉朝开始到前明,多少次了,打下来又放弃了。怎么说呢,治理成本太高了。 这个事情怎么讲呢,就跟西伯利亚一样,网上的键盘侠各种说这些地方如何可惜。总之嫌弃领土太小了。实际上在农耕社会,这些地方真的没有太大的价值。 这么说吧,人类社会没有进入工业化之前,这些地方除了当地土着,没几个人愿意去。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疟疾,就能让中原人崩溃。欧洲人的成功殖民东南亚,很重要一点是发现了奎宁。没有这万一,西方的殖民难度要增加一万倍。 即便是当下的南安,那也是经历过多次融合,多少代人的开发,才适合人类居住。 以眼下的科技水平和医疗水平,如果能与法国合作,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确实可以考虑殖民东南亚了。趁着现在英国还没在印度站稳脚跟,赶紧先搞定一块殖民地作为印度洋的出海口才是要紧。 承辉帝不理解归不理解,但他很愿意听取贾琏的意见:“何以见得?” 贾琏指着地图道:“陛下请看,当今世界的霸权本质是海权,英吉利人靠着海上的强大实力,满世界的跑马圈地。然后通过廉价的海运,将大批财富和生产资料运回国内。生产出来的产品,再卖到殖民地,可以说是一鱼两吃了。通过殖民,获取巨量的财富后,英吉利进一步强化他的海军。眼下的海上航线之中,最要紧的就是这点,马六甲。获得缅甸的出海口之后,一旦马六甲方面出了问题,可以从安南和缅甸同时出兵,夹击此地。” 承辉帝很不满的歪歪嘴,那还不如直接占领马六甲。他可不知道,贾琏是从后来的视角看这个地图的,海上能源的运输线,如果可以绕过马六甲海峡,那省多少运费啊。从缅甸上岸后,用管道把石油运回国内。 贾琏深知,承辉帝有他的考量,大周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过的太安逸了。坐在家门口就能挣钱的好时代,谁愿意不愿万里的出海闯荡呢? 不过承辉帝还是很认真的问贾琏:“兴水师是好,可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的出海呢?” 贾琏对水师这个名词怎么看都不顺眼,很直接的回应:“陛下,臣以为,水师之名不妥,当称为海军。当今世界,得海权者得天下,不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并走出去,抢占南洋各要害位置,大周朝的子孙后代,很可能在未来的三百年,都只能困兽在东亚大陆上,任凭西洋各国的海军在我沿海耀武扬威。现在做出改变,为时不晚。一旦从海外获得巨大的利润,则可以进一步推动更多人力和物力加入进来。总而言之,以利诱之。大周朝人口众多,不缺活不下去的,敢于出海拼一拼的人啊!” (本章完) 第243章 名副其实的安南侯 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对于贾琏而言太难了,在别人熟悉的赛道里卷不过的。 没法子,只能另辟蹊径了。 提到活不下去的人口时,承辉帝真的动心了。 这要感谢龙禁尉的存在,这个看似最近几十年没啥成绩的部门,实际上也确实没啥成绩。 但是,这部门一直在做一个事情,还是当年太祖留下的职能,就是对人口进行调查。 当然这个调查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就是对比每年的黄册,研究人口与税收的变化。 大一统的皇权时代,有丁口税。西方叫人头税,意思都是一样的。 大周的丁口税规定,男子成丁则税。 根据龙禁尉的报告,大周人口应超过一万万,丁口税却已经三十年没有增加了。多地调查的结果,失地百姓或流亡或被当地士绅隐匿为奴者不下数千万。 这就是个大概的调查,数据什么的都是一个估算,实际应该要更严重。同样是龙禁尉汇报,闽浙粤三省,自前明起,闯南洋者无数,至今南洋各地有数百万之众。 也就是说,没有官方的组织,活不下去的百姓已经自发的前往南洋各地谋生。 没有化肥和农业科技的时代,土地再怎么精耕细作,产量也是有限的。 活不下去又不肯坐以待毙者,山上落草,出海闯荡,都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 如果是官方出面引导呢?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海军)。 向外转移人口,转移社会矛盾的做法,算是对了承辉帝的胃口。 官方移民也是要花很多钱的,现阶段肯定是不现实的。 “慢慢来吧,朕以为,可以不限制沿海百姓出海谋生。” 承辉帝能说出这个话已经很难得了,农耕时代的官府,千方百计把百姓绑在土地上。 百姓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来供养老爷们。 这个程度肯定不能让贾琏满意,但怎么说呢,有开头就是好的。 还有一个问题,多数情况下,普通百姓离开本乡本土后很难生存。江南那种经济发达地区还好点,可以到城市找工作。 在官府对民间经济活动基本放养的情况下,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这个话题放开说就长了,就此略过。 “无论如何,水师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应尽快的启动。微臣以为,可以雇佣西洋,学习他们的航海经验。表现优异者,可以授武职。”贾琏又提了一个建议,对此承辉帝不置可否,这就是他的风格了,凡事都要想一想,不会立刻做决定。 兴建水师的决定,承辉帝已经做了,至于贾琏说的海军,承辉帝暂时先放一放。 “王子腾治军甚严,朕所忧者,不通海战也。然则,朕无人可用,如之奈何?” 贾琏听到这话,立刻接过去:“陛下,治军先治将,应设水师学堂,培养军官。臣还是那句话,官方办的学堂,成绩优秀者,陛下接见,并授天子门生之荣誉及相应待遇。” 承辉帝对这个建议很有兴趣,正色问:“可有具体章程?” 如何办学贾琏不是内行,但总能说个一二三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稍稍组织了一下思路之后,开口道:“现有水师明显不适合远航,更别提作战了。首要的问题,是走出去,派人赴西洋学习。人选问题,可以面向社会招生,不限功名,只要读书识字,算学及格即可。当今的科举中,总能找到一些愿意冒险搏一搏的人。待学成归来,一部分可为水师将佐,一部分可为学堂教官。总之一点,朝廷应明示,愿意出海学习者,归来授实缺官。” 听到归来授官的说法,承辉帝眉头紧皱,毕竟现在大周,官员等在实缺的上千人呢。如果真这么干了,下面是人不得闹起来么? 好在贾琏道:“授官也是水师范围内,不会与现在每天等在吏部门口的官员冲突。无论如何,大周都到了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了,否则,下一个治乱循环,也就是一百年的事情。” “此事,你回去拟个章程,朕在内阁会议上先提个头,看看阁臣们的反应。” 承辉帝有心兴水师,但派人出去学习这个事情,还是需要严肃对待,认真考虑的。 贾琏又接了个临时的差事,这次运气不错,法国使团没走呢。 出了宫的贾琏,回家的路上被王仁拦住了:“妹夫,大伯有请。” 这段时间被关家里的王仁,等于坐牢。闭门读书,他要是能读书,那还等到现在? 唯一的好消息,王仁的媳妇怀上了,添丁有望。 “怎么不见王义?”贾琏寻思,按说不该是王义来堵自己么? “别提了,他比我还憋的狠,这不放出来就去了城东。说是要在春香楼住三天。” 贾琏跟着往王家去,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这名字有点俗啊。” “嗨,这是新开的青楼,里头的姑娘都是朝鲜来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异域风情。京城的爷们,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最近生意可火了,要不是妹夫铁腕压制,为了争姑娘,早打起来了。我说,回头妹夫遇见了自己人,别抓进学习班啊。” 提到学习班,贾琏倒是很好奇的看看王仁道:“不对啊,这学习班也没抓你啊。” “那是不抓么?有两回是我跑的快!按说,就算跑了,也该被抓回去,应该是下面的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所以放过了我。”王仁倒是很有数,说了大实话。 “对了,说到异域风情,按说西域女子更有特色,为何不见有人办一个?” 贾琏对于风月场的事情,还是很有兴趣的,我可以不去,但要懂一点。 “谁说没有的,只不过办倒了,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王仁明显是行家里手,说起其中的道道,可谓门清。听的说法,这家主打西域风的青楼存在很久了,只是因为风格过于粗狂,导致读书人去一次,往往就没下一次了,读书人去的少,名气就不算太大。 尽管如此,异域风情还是吸引了很多没尝过鲜的客人,生意一直都算不错的。一个月前,这家店突然就宣布关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稀里糊涂的就停业了,姑娘也不知道去哪了。说起这个西域风情,王仁还颇为遗憾道;“就是体毛多了点,味道大了点,其他还好。” 话题越聊越歪了,好在到了王家,意犹未尽的王仁才作罢。 王子腾一看只有王仁跟着回来了,平静的瞥一眼,王仁顿时瑟瑟发抖,不打自招:“大伯,真不是我,是义哥儿在家里憋狠了,非要出去耍。” 贾琏笑着上前见礼之余,关说了一句:“关了好些天,出去散散心也好,憋坏了要出事。” 王子腾这才放过道:“去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在外头自己做了断。” 王仁顿时抱头鼠窜,不敢多留。王子腾见状不禁叹息道;“家门不幸!” 贾琏笑道:“都是要做武将的,没必要那么规矩。” 王子腾平静的看看贾琏,那意思很明显了,跟你没法比,是拿你做比较呢。 对此,贾琏立刻转移话题:“大伯有何示下?” 王子腾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领着他去了书房,关上门之后才正色问:“陛下赐我安南侯,倒是好理解,只是为何还要兼水师总统制?你对陛下比较了解,判断一下陛下的意思。” 贾琏对此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出了沉思状,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时间,王子腾很有耐心的等着。总算是贾琏开口道:“大周的问题很多,尤其是国内太平了一百多年,人口增加的很快,土地兼并却日渐严重。陛下问策于下,有臣子建议,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然则,朝廷连官员的欠款都收不上来,此策如何可行?当下朝廷的格局,大伯心知肚明。此策只能放下,但问题不能不解决,解决不了,也要缓解。这其中,郧阳民变历时两年,给陛下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勋贵不能动,士绅不能动,怎么破?” 王子腾听罢顿时微微颔首:“太上皇在一日,陛下就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顶多就是两江那样,杀几个办事不力的官员,逼着士绅把欠税交齐了。如此,不动根本,江南士绅闹一阵子不见朝廷软化,其他各省的士绅看热闹,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自然也就闹不长。” 贾琏进一步补充:“欠款是太上皇在位期间借出去的,欠钱的官员和士绅们,可不是盼着朝廷就此作罢么?陛下投鼠忌器啊!当时大伯不在京,户部的库房里空的耗子见了都落泪,为了筹集西域平叛的军费,陛下只能想各种办法。寅吃卯粮,铸银币,开设银行,都是由此而来。铸币税加上民间银行的保证金,才算是把西域平叛的窟窿填上了。” 王子腾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陛下兴水师,意在从海外获得土地,转移人口?只是为何舍近求远,辽东虽寒,却也不是不能住人,大片未开荒的土地,至少能容纳数百万移民。” 贾琏看着他笑而不语,其实贾琏也不知道为何,只能故作高深。 王子腾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一拍大腿道:“明白了,辽东苦寒之地民风彪悍,昔日太祖赐田多在辽东,导致辽东勋贵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大力开发辽东,但凡出了个人杰,将各方力量整合起来,距离直隶不过一个山海关的辽东,随时可能杀进关内,威胁京畿。太上皇年间就开始限制辽东移民,如今偌大辽东,人口不足千万。” 贾琏却摇摇头道:“还有一点,个别勋贵与辽东军头沆瀣一气,阻挠民间移民辽东。如此,可独占辽东之利,肥数家之库。” “你直接说是东平郡王即可,我知道伱与他家有矛盾。”王子腾忍不住笑了。 贾琏摇摇头:“不是我与他家有矛盾,阻挠移民辽东没有文官的配合,办不到。这是一个利益集团,非常的庞大。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有老忠义王的影响。如果猜对了,太上皇没准也在里面掺和了一手。辽东没去过,不敢乱说。” “文官的配合,老忠义亲王?嗯,很有可能。方白衣执政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又是太上皇留下的辅政大臣。如此看来,不仅仅是辽东之利的问题了。”王子腾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其实对于一些事情,早有自己的猜测,今天与贾琏一番交流,清晰了很多。 贾琏还真不是胡说八道,真就是从贾珍的事情上,推测了一些方向。偌大的辽东,区区一家东平郡王,怎么可能独吞其中的利益,肯定是很多人在分食的。即便是贾家,在辽东也有农庄,每年进项就是五六千两之间。 贾琏判断,王子腾应该没有尽言,有很多东西没说。只不过家里的便宜老子未必知道早先的一些贾家的布局,原着里没提,不等于贾家最初一代没做。假定贾家在辽东的布置废掉了,别的家族么?否则为何,太上皇年间一直在努力的打压四王八公。 从贾赦处得知,四王八公真正最鼎盛的时候,就是贾代善那一代人,四王八公鼎力支持太上皇登基,那时候贾家的风光,哪里是如今可比的?不然贾赦就不会是一品将军了,你看贾珍,低一辈却掉三品去了。 还有,针对贾珍的事情,贾琏闹了两次,东平郡王那边都很快的服软,该赔钱就赔钱,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肯定是有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事情嘛。 这些事情王子腾知道不知道?贾琏判断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确定。 “如此说来,兴水师只是第一步,下一步陛下应该希望我成为名副其实的安南侯。此事一旦做到了,可以说开了个好头,今后其他勋贵,也可照此办理。由此看来,陛下所图极大,最好是把在京城的勋贵,都打发到穷山沟去。”王子腾说着忍不住自嘲了起来。 贾琏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名副其实的安南侯,意味着王家有自己的基业了。届时,想必心思都在安南了。依我之见,陛下是在做尝试。真的拿下了安南,大伯也只能拖家带口的去安南安家了。” 王子腾……。 (本章完) 第244章 人一走,茶就凉 名副其实的安南侯,这颗种子埋下去后,就看王子腾个人的理解了。 说实话,以王子腾的身份,去那种穷乡僻壤称王称霸,实在是兴趣不大。但,作为一个退路来经营呢?这个就很有吸引力了,正如当初贾家把辽东作为一个退路来经营,可惜被后来人搞的一塌糊涂,只是当做提款机来用。 京城的繁华和富贵生活,消磨了人的意志和斗志,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容易沉迷其中。 王家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意离开京城,回金陵都未必愿意,何况是去安南。 具体选择就看王子腾了,总之皇帝这个安排,实在是值得玩味。 王子腾看着贾琏很是惆怅,自己这个年龄在干啥呢?贾家这个后起之秀,都已经能掺和到最顶层的事情里头去了。只能说一个人一个命吧,这就是权利结构的必然产物,越接近权利核心的人,越能获取最高层次的信息,起步也就越高。 送走贾琏后,王子腾心里难以平静,犹豫着是立刻出发去上任呢,还是等太上皇的大寿。 这个问题没有问贾琏呢,实属没必要,贾琏的态度很明确了,外放!那还不是赶紧走,离开京城的漩涡越远越好。作为王家的顶梁柱,王子腾肯定是优先考虑个人的前途,因为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王家。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走,立刻就走的话,太明显了,不是中庸之道。 留下来又不用去贺寿现场,你就只有一个办法,生病。 第二天贾琏就听到了消息,王子腾积劳成疾倒下了,皇帝派御医去看过,给出的结论是劳累过度,伤了元气,养两个月就好。 嗨,这不是巧了么?下个月太上皇就过寿了,这病的时间拿捏的很准啊。 承辉帝获悉详情后非常满意,特意把正在五城兵马司摸鱼的贾琏叫去。 “最近在忙啥呢?朕听说你每日在办公室里呆着,悠闲的很啊。” 一开口就是一副资本家看不得打工人舒服的嘴脸,贾琏听这话忍不住叫屈:“陛下,微臣每日劳形案牍,哪来的悠闲?一定是有人见不得微臣好,这才造谣生事。” 承辉帝有点尴尬,尤其是看到那张脸还有点青涩,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斤斤计较的,一点都不大气。王子腾病倒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啊?” “这不是要上班么?微臣媳妇已经回去看过了,臣等休沐日再去不迟。” 承辉帝本意是想夸奖一下这厮对王子腾的工作做的不错,一看见他那个随时想翘班的嘴脸,就想打击他几句,无奈这厮年纪轻轻的,嘴巴却厉害的紧,一点亏不肯吃,承辉帝使用未成年童工的愧疚之心散了。夸奖什么的别提了,还要给他找点事情做心里才舒服。 “夏守忠在金陵查清楚了,新式火铳确实是南下的神机营流出。当事人已经抓起来了,牛继宗的请罪折子也送到了。这里还有一份王子腾的折子,他将新式火铳看的很重,肯定朝廷全面换装,并要求南下之时,带上一批新式火铳和弹药。” 提到新式火铳,贾琏就来劲了,毕竟他亲手推动的事情,自然是要上心的。 “陛下,微臣以为,眼下还早着呢。现在的新式火铳,全靠人力,一点一点的打磨。想要形成量产,就只能堆人。微臣以为,还是想法子搞出蒸汽机,最好是从英吉利弄一台回来,届时可以拆开了研究。”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难度高不高?高,也不高。蒸汽机就是个手艺活,不像电气革命那种需要自然科学的基础理论做指导。大周现在还在玩八股文,贾琏心忧甚之。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所以,先解决生产力进步的问题再说吧,贾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电器革命时代呢。一点一点的推动,一点一点的进步,这才是唯物主义思考方式,不贪快,不求大,总之要看到效果之后,民间自然跟上了。 “说到此事,工部和内务府合作的研发室,你不是在里面兼职么?你得上点心,下面的人都在告状,说你一点都不沾边。”承辉帝总算找到角度来批评贾琏了,心里暗爽。 这次贾琏不辩解了,反而是一脸沉痛的样子:“微臣错了,明天就去上班。” 贾琏走了,承辉帝的得意还在延续,不过很快想到一个问题:“朕叫他来作甚的?哦,想夸奖几句,那没事了。竖子,秃子头上顶不得二两油的东西,不值得夸奖。” 贾琏的心情不好不坏,情绪稳定。只要不是去园子里给太上皇的寿辰帮忙,那就都不是问题。太上皇非要办寿辰,承辉帝顶着一个大大的“孝”字,只能是支持咯,甚至还拨款一百万银元,用于此次寿辰的开销。 关于此事,大臣们自然是交口称赞,太正确了,谁都不敢说不好。 但凡有个人跳出来喊一嗓子,国家用度艰难,为办寿辰奢靡耗费,此亡国之兆也! 贾琏都要对这个人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有正确三观的勇士。 然则一个都没有,即便是远在武汉三镇的张廷恩,也上表给太上皇贺寿。 非但要上贺表,还要送寿礼。 对此,贾琏知道后,也只是默默的吐槽:这个就叫家天下! 实在是所有的美德都被玩烂了,就剩下一个孝了。 太上皇是怎么上位的,至今都是言论禁忌,老忠义亲王是怎么坏事的,也是禁忌。 对此,只能去翻史书了,看看历朝历代的史书,从那些非常克制的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比如,十王宅! 你看,史书记录的清清楚楚! 只能掩卷叹息的贾琏,次日来到了研发司,既然是司,就得有个郎中坐镇。有趣的事,一个都没有。只有三两只小猫,贾琏到的时候,门子还在打瞌睡,根本没有看见贾琏入内。 背着手的贾琏,不紧不慢的在这个安静的宅子里踱步。 溜达了半天,才在一个办公室里看见一个正在喝茶看报纸的官员。 听到脚步声,这厮头也不抬:“别找了,都被调回原来的衙门了,要找人请去原衙门。” “不对啊,我记得当初光是工匠,就有三十三个,其中三人还是官员。怎么就没人呢?” 贾琏笑着接一句,这位依旧不抬头,口中啧啧啧:“精彩,真是精彩,贾生,壮哉!” 没得到答复,贾琏上前敲了敲桌子,这位正看到精彩处被打断,一怒之下丢报纸回头,结果看清楚后,也就是怒了一下,并且极为熟练的换上一张笑脸。 “琏二爷,您怎么来了?” 贾琏不认识这位,犹豫了一下:“阁下是?” “别阁下啊,小的是内务府跑腿的管事,在区区九品芝麻官,哪敢称阁下,您要是看的起我,就换一声马三。别人都这么叫我!”这位叫马三的官员,笑的极其谄媚,搞的贾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抬手打断他。 “打住,这里的人呢?我好歹也挂了个差事在这,怎么人都没了,也不告我一声?”贾琏当然要借题发挥,当初弄这个地方,还搞来银子,不是让这帮人霍霍的。 马三表情极为纠结,没法说。说了得罪人,不说得罪眼前这一位。 最终还是赔笑道:“您看啊,小的就是个留下来看房子的,每月俸禄不过十两银子,换成发银元后,去银行换铜钱,一元也只能兑换到八百文,就这还要收八十文的手续费。就这还是晋商银行,别的银行要收一百文的手续费。一家老小十几口,就指着这钱过日子。小的还听说,最近铜钱又涨价了,下个月只能换七百八十文,手续费还不少一个子。” 贾琏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坐下后看看面前茶杯,里头只有一些碎末。 看看边上的水壶冒热气呢,贾琏指了指:“水开了,要不要换点茶叶?我带了点好的。” “哎哟,那感情好,谢谢您嘞。小的给您见礼,请安了,您看我,光顾着高兴,忘记礼数了。”马三真不是忘记礼数了,刚才是被吓的腿软了,站不起来,这会缓和了,勉强站起行礼。总算是这位也高抬贵手,放了一马。 贾琏示意柱子拿出茶叶和茶杯,马三哆嗦着倒了茶杯,换了茶叶。 新泡的茶闻着味道心情就舒服,贾琏招呼马三坐下,这厮怎么都不肯道:“在您跟前,哪有我的坐啊。”贾琏也没强迫他坐下,开口问:“听你的意思,这一块银元还真能顶一两银子用呢?上回在登州,一两银子也就兑八百文。” 可能不是涉及本单位,加之贾琏和颜悦色的,也没为难他,马三胆子大了一些道:“您不知道,小的身上有官在,这才能还个八百文,普通百姓去换,都是六百五。一枚银元,最多能当七钱银子用,就这还是官府作保的结果。” 贾琏听了沉默了几秒才道:“不提这事了,研发司这个样子,已经多少日子了?” 这次轮到马三沉默了,不过看看贾琏,他还是壮胆道:“早先还有七八十号人,也就是一个月前后的样子,尤其是您去郧阳后,陆陆续续的人都被原来的衙门调回去了。都说是人手不足,衙门里连个正经的主官郎中都没有,所有主官都是兼职,您说,他们该怎么办?” 这次轮到贾琏沉默了,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个衙门的存在,实际上是来分蛋糕的。加之工匠为官,本就缺少官方的主动意愿,千方百计给伱拆台,是预料中的事情啊。 “这样,你辛苦一下,把所有人都通知到,就说我在这呢,让他们回来开会。”说着话,贾琏好摸出一摞银元放桌上道:“这是给你的跑腿钱,收着吧。” 马三一看这有十块银元,顿时笑的眉眼不见,双手飞快的拢住银元道:“您等着,我这就去。保管都通知到,至于来不来,小的可不敢保证。” 贾琏挥挥手:“去吧去吧,衙门里还剩多少人,你都叫上一起去。每人一元跑腿费,我出!不让大家白干活。对了,先把账房叫来!” 马三再次谢过,转身就走,贾琏一个人在原地无聊的坐着,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口中哼着:“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 足足坐了快两个小时,才见一个官员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看他衣服上的禽兽,是个八品官儿。这位见了贾琏,汗都不带擦一下的,上前便行礼:“卑职冷庸,见过大人。” 贾琏坐着没动,点点头:“你在衙门里干啥的?” “卑职是户部管账,研发司的帐也是卑职在负责。” 果然是管账的官儿,难怪第一个到,马三这活干的不错。 “账本拿来我看看。”到单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账。这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 冷庸头上的汗刷的一下,又开始密集的冒出来了,犹豫一会,咬咬牙,去拿账本了。 没一会,这位把账本送来了,厚厚好几本,一大摞子呢。 贾琏不紧不慢的开始一本一本的看过去,一页一页的慢慢的翻,站在一边的冷庸,身子在哆嗦。贾琏轻描淡写的瞟他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继续低头看账本。 只看了一本总账,贾琏就沉着脸,轻轻的把账本往桌子上一丢。 “衙门账户上的银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万两,开始不足,是本官找户部补足的。我不在这几个月,这里的俸禄是一文钱都没拿,如今这账上就剩下三钱银子,没记错的话,户部每个月都会拨款发俸禄。也就是说,按照这账本上的说法,库房里应该有价值一万两的货才对吧?走,去库房看一看!” 冷庸噗通跪下了,口中哀求:“大人,您还是看看细分账目,下官给您找出来,您慢慢看。”手忙脚乱的翻出一本账,冷庸双手奉上。 贾琏悻悻的接过打开仔细看了起来,大的开支一共两笔,一个是工部借走了五千两,一个是内务府借走了三千两,剩下的账目全是乱七八糟的支出,公务支出二百两,备注是采购纸笔。其他各种花样,比如说消暑费等等。 反正这衙门成立不过半年,一万两银子全都糟蹋干净,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 贾琏沉默的看着账本,这时候,外面陆续有官员来到,全都在院子里,不敢进来。 (本章完) 第245章 批一层道德外衣 天气不好,又闷又热,似乎预兆着一场狂风暴雨。 走出办公室的贾琏,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官员们,露出痛苦的表情。 “研发司是怎么来的?不论各位知道不知道,在下都要解释一遍,免得不教而诛。” 开场白有点吓人,主要还是贾琏这个人在京城的官员群体,实在是臭名昭着。 一个不贪赃枉法,工作踏实肯干的人,却被冠以臭名昭着,可见当下京城的环境。 现场官员满头大汗者有之,故作镇定者有之,直接腿软需扶着同伴者有之。 自己干了啥事情,在场官员心里最清楚。如果是别的衙门,可能水花都不会有一点。官官相护这个词,不是说来听听的,是真的在践行的。 大周依旧是举人才有做官的资格,恩科之外,平均每三年出一千多个举人,一百五十个进士。这点人放在全国破亿的人口里头,可谓凤毛麟角。 这些人一旦进入官场后,很自然的维护集体的利益,大周的法律,举人可以免徭役及四百亩的田赋。其家人亦受庇护。为了逃避徭役田赋,乡人多有托产于举人者,甚至自卖为奴。 徭役是什么,通俗的讲,自带干粮给官府干活。由于每个朝代的甚至一个朝代不同时期的徭役待遇都有不同,细分一点,不同官员给出的待遇都不一样。大周朝对于徭役的规定,每日都有一定粮食的供给,因为干的多为重体力活。为何如此百姓还要逃避呢? 一者,家中男丁服徭役,留在家里的妇孺老弱容易受到欺负,其次,运气不好遇见贪官了,你就得自带干粮了。不是朝廷没拨粮食,而是被贪墨了。百姓没有向上发生的渠道,想出县境,一个路引就能让你寸步难行。 说这些,就是想解释一点,官员在这个时代的待遇,同时证明社会精英们的良知并不具备优越性,不会因为他们读书多高人一等的待遇而有所改善,每个人都饱读诗书,但是却没几个人按照圣贤的道理去做事。 贾琏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个研发司的由来,大概意思就是,因为研发了新式火铳,陛下下旨,保留当初参与人员,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研发武备。 “陛下的苦心孤诣,各位同僚似乎并不理解。本官看了花名册,主事六人,全为兼职,往下七到九品的官员,一百零三人,兼职并出现者不过区区十余人,余者皆为只拿俸禄不露面。工部、内务府、户部,三衙门就是这么为陛下办事的?一个新设的衙门,变成一个吃空饷的地方?本官心里清楚,如果没点底气,是不敢到这里来吃空饷的。” 一番话说完,场内气氛越发的压抑,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在众人看来,贾琏是个极其不守规矩的人,这都是台下的话,你怎么拿到台面上来讲呢? 但有的人就是能打破规矩,不受规矩限制。 贾琏说,巧了,我就是不受规矩约束的人。 这些人有吃空饷的勇气,有背后造谣中伤的勇气,却没有哪怕一个人站出来对抗贾琏。 为此,贾琏深感悲哀,还以为能跳出来几个敢于对线的猛士。 “行了,本官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各位回去仔细想想,明日希望看到各位的答复。最后强调两点,研发司账户上借出去的钱,明日午时必须全部归位。今后这研发司,只要我在京城一天,就会到此坐镇,各位,请自重。说真的,本官实在不想撕破脸。” 贾琏话说完了,却一个动弹的人都没有,对此贾琏默默的环视一圈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等门关上了,现场的官员们才集体散去,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大声。 各种议论纷纷,当面不敢说话,现在胆子不小。 窗户突然打开,露出贾琏的脸,冲着众人吼:“滚!” 如同狮吼功一般,众人狼狈不堪的逃散,鞋子都跑丢了好几只。 伴随着怒吼的是一连串的惊雷声,随后微风袭来,进而是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从稀疏很快到密集,最终将京城笼罩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雨下的很大,但贾琏却没有留在屋内,第一时间让人弄来蓑衣斗笠,穿戴整齐后举着一把伞,步行回了五城兵马司。这个时候,贾琏午饭都没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雨太大了,雨伞蓑衣也不能挡住风雨的侵袭,回到五城兵马司时,贾琏的鞋子和官袍的下摆湿透了,站在堂上没一会脚下形成了一个水圈。 当值的御史们纷纷来到,好奇于贾琏此刻的到来,正常情况不是该呆着避雨么? 贾琏指着外面对众人道:“雨太大了,一定会造成内涝的。五城兵马司平日里没少收钱,到了该干活的时候,不能往后退。辛苦各位,回去准备一下,让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雨停之后,全部上街,清理内涝造成的卫生问题。最后强调一点,多准备生石灰,积水的地方撒上生石灰,边边角角的也要撒。告诉各位官兵,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杀死病气。因为内涝会将藏于阴沟内的病气带出来,就按照这个要求去准备吧。” 如果说,整个京城哪个衙门最有战斗力,无疑就是五城兵马司了。原因很简单,待遇好,上司不作妖,只要好好干活,生活水平能有保证。 暴雨下了一个时辰,对于年初至今下雨不多的京城是非常解渴的一场大雨。地势低洼处的人家,多为普通百姓,内涝首先是冲着这些人家来的。很多人看着屋内的积水,只能用盆往外舀水,用一切办法,堵住门槛,避免进水。 但是怎么说呢,天地之威,自然伟力面前,个体的力量的太过单薄了。 雨刚刚变小,整个京城的人就看见了一副奇景,五城兵马司上万人出动,地势低洼处踩着没到膝盖处的积水,穿行于大街小巷,架起龙骨水车抽水排涝,及时清理漂浮的垃圾,风雨中倒下的树木,装车运走。这在往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因为往年只要有内涝,首先得到清理的一定是城西,然后是城东,城南城北是不要下想的。普通百姓只能靠自己,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应对自然带来的破坏。 今天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抬着水车,推着车子,到处奔忙。 只要是有内涝积水的地方,就一定能看见五城兵马司的旗号。 一开始还有人说,他们收钱了。但普通人不这么想,收钱那也是收了有钱人的钱。普通百姓的聚集地,顶多就是强制一些卫生要求,一文钱都没收的,最多让你出点力气。 官府都动了,普通百姓心里是有杆秤的,尤其是他们看见了贾琏这个小公爷状元公和御史们,穿着蓑衣在踩水而行时,无数自扫门前雪的百姓拿着家伙走出家门,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小雨还在继续下着,但却丝毫不能阻挡百姓的热情。排涝,清理垃圾,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众人才渐渐的散去。五城兵马司的人打着火把和灯笼,最后撤离。 次日一早,五城兵马司的人再次出动,积水处撒石灰,垫土,清扫街道。 老爷们自然是不会动一下的,普通百姓却再次响应,纷纷上街,帮忙干活。 在百姓的交口称赞声中,五城兵马司上下的自豪感达到了巅峰,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诡异的是,整个京城的官场,对于五城兵马司的所作所为,并无一词。 直接无视了! 以前还会有人跳出来说五城兵马司在京城横行霸道,巧立名目敛财。 这一次,真就是当这个衙门不存在了。 更有趣的时,酒肆茶楼里,平日一些混蛋的衙内们,纷纷夸赞五城兵马司的举动,竖起大拇指就一个字“真爷们!” 从朝廷到市井,一件事情如同一面照妖镜,将无数的丑陋展示在人们的面前。 对此现象,贾琏的心思也很简单,我管你们怎么想,我升官发财又不靠你们。 从做官的角度讲呢,贾琏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另类,不合群,在大周的官场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词。私底下一些更难听的评价多了,什么媚上奸佞,残害同僚,欺辱士绅,等等。 暴雨带来的内涝,因为及时的处置,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雨停后京城日常生活很快恢复正常,人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最多抱怨几句老天爷不公!没有人因为自然灾害,停下生活的脚步。不是不想停,而是不能停,停下一家老小吃啥? 研发司,贾琏一早就坐在堂前,默默的看着外面的院子。 第一个官员走进来,放下一份辞呈后,抱手告辞。接着陆陆续续又进来很多人。 贾琏面前的桌子上,辞呈渐渐的变厚。 辞呈的内容很简单,本人不适应研发工作,特此请辞,望准为荷。 有识趣的人,就有不识趣的人。 研发司发生的事情,承辉帝其实知道的更早,他就是单纯的想看看贾琏会如何处置,所以才提醒这厮,回去看看。龙禁尉的人一直盯着研发司的一举一动,随时上报。 裘世安一边伺候承辉帝用午饭,一边低声汇报,作为下饭菜,承辉帝喜欢听这个,也得特别有趣,正如五城兵马司干了好大的事情,官场上却一声不发一般。 “一上午,贾琏收到了八十九份辞呈,工部借走的银子也还上了。内务府那边一时半会没动静,近百人吃空饷,小公爷得罪的人可海了,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呢。” “好些个官都是捐的散官,全都是内务府、户部、工部官员的亲戚。奴婢多一句嘴,工部那边,这笔账可算不到潘大人头上。” 承辉帝放下筷子:“朕有那么昏庸么?多嘴!继续说。” 裘世安笑嘻嘻的轻轻抽几下自己的脸,然后继续,这次说起的是各衙门内的议论。 集体的集火针对两个衙门,一个是京营,这是吃空饷的重灾区,其次是龙禁尉,五百两银子卖一个位子,领俸禄的时候去一下的人,那真是多了去了。这个问题,夏守忠最有发言权。但这事情怎么说呢?文官集团是不会拿到桌面上说的。 是文官们善良么?非也,是不敢。 太上皇当政四十五年,龙禁尉的权利就被削弱了四十五年。文官们是乐见龙禁尉吃空饷的,如果不是这一次事情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这点当初妥协的成年破事,是不会拿出来说的。就算是有人说了,也会被同僚第一时间制止,京营可以说,龙禁尉不行。 这是一种默契。 好不容易联合勋贵集团才按下去的龙禁尉,可不敢让它再次抬头。就让龙禁尉腐烂下去,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说京营为何能拿出来说,那还要问么?文官干武官,那还要理由? 陛下要整顿京营的心思,但凡有点脑子人都看的出来,为何整顿不能由兵部主导呢? 透过现象看本质,事情无非就是利益之争。 只不过现在掩饰的很好,说话前都要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说穿了,从百家争鸣开始,两汉的道、法、儒之争,争的就是话语权,因为话语权等于解释权 分配权。这套逻辑,放在现代也很好用,明明是从你身上吸血,还要说你野蛮落后,或者说伱违反了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 世界上很多国家都跪下了,任凭趴在身上的吸血鬼大快朵颐,还要背上一个落后的名声。因为你落后,才被吸血被收割。这逻辑多玄妙啊,我就搞不懂了,落后与被吸血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欧洲不落后吧?好几个发达国家呢,不照样被吸血么? 不肯彻底跪下的国家,都要被扣上道德负面名声! 丢开那套逻辑,看问题的本质,打你,肢解你,最本源的原因,是因为你具备了足以威胁所谓灯塔的底子。包括,人口,面积,资源,等等因素。 就一个目的,不让你有变强大的机会,彻底的肢解你。 强盗逻辑,披上一层道德的皮而已。 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被打勾,最后还有不足两位数的八个人,属于不识趣的,从来没有到研发司照过面的主。这几个名字,非常的有趣。其中有三个姓周的! (本章完) 第246章 你开口求我啊 贾琏知道,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你不是清正廉明么? 现在这三位姓周的,你会怎么处理呢?万一贾琏怂了,那就必将成为下一波被集火的目标。关键这个时机也很微妙,还有半个月,就是太上皇的六十八岁大寿。 此刻的京城里,几乎每一天都有外地的督抚或带兵的将军进京。 研发司正在发生的事情,都不用贾琏自己宣传,有的是人主动宣传,这可不是五城兵马司治理内涝的美名,官员们默契的当着什么都没发生。这是你贾琏治理研发司吃空饷呢。你若不公,不能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那就别怪我们集火你了。 进宫告状这么低级的手段,贾琏当然是不会去做的。尤其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 贾琏借口有公事,找到了鸿胪寺,法兰西使团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返回。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贾琏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承辉帝对于欧洲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实际上承辉帝一直在积极的了解外面的世界,也知道这个时代的欧洲列强在干啥。也许这才是承辉帝同意改善水师现状的内生动力吧。 不然呢?守在家门口等着欧洲人来送钱,它不香么? 这个时期的欧洲人看塞力斯人是带着美颜滤镜的,欧洲那些大家们,言必称塞力斯如何。将东方的大国想象成一个梦中情国。真实历史上,英国使团来访时,将所有对欧洲人保密的好东西都带来了,就像一头舔狗,想要证明自己也是个文明国家,配得上“我大清”。 就这么一下,英国人看清楚了大清的底裤颜色。 必须客观公正的说一句,清朝统治者防汉为先的国策,对文化思想科技等等进行全面扼杀,对内移愚民政策残忍镇压的统治,是近代一个多世纪中华民族苦难岁月的元凶。那一部雍正大剧,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因素,各种洗白美化,与真实历史也大相径庭。 雍正的所谓改革,也不是那么彻底,不过是从王安石那里学了点零碎,这个问题要展开说,几不完,就不赘述了。 说到洗白美化,我觉得还是因为国际大环境和道统的因素。嗯,那段时期比较特殊,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发生了很多事情。 雍正到底是个啥人呢,我倒是觉得,早起的武侠小说里的一些粘杆处特务的描述,那种昨夜大臣打叶子牌掉一张牌的记载,更接近真相。如果看过二月河小说的读者,也知道电视剧其实改的很厉害,一些伦常的情节也删掉了。 贾琏必须庆幸这个时空是大周,尽管官方还是用了理学和八股,但也不完全排斥其他,没有搞出文字狱。某种程度上来讲,皇帝都差不多,朱元璋就改了《孟子》,搞删减版。 这个大家知道一下就行了,总之要明白一个道理,皇帝政策,一定是出于稳固统治的目的。越是开国皇帝,越是如此。后来的皇帝,往往因为不了解实际情况,推出的政策结果往往与初衷背道而驰,这就是所谓的不接地气了。 这个时候再看太上皇当政期间的一些举措,是不接地气么? 真不是,其实他很清楚实际情况,但为了坐稳皇位,他选择了最容易见效最快的办法,就是以利益收买食利J级,至于隐患和长期的后果,哪里顾得上呢?先顾眼前再说。 国家的长远利益,往往都被滞后的根源,就在与家天下的皇帝,优先考虑的一定是位子。 从这点看,承辉帝算是一个不错的明君了。 李亨最近无所事事,甚至有点焦虑的等待皇帝对于他那份奏折的判决。 也许是因为太上皇出幺蛾子,最近承辉帝也顾不上这个事情,搞的李亨只能焦虑等待。 得知贾琏来访,李亨自然坐不住了,丢下一干鸿胪寺的官员,兴冲冲的出来迎接。 看着冲在前面,以及后面跟着的一群鸿胪寺官员,贾琏表情沉重的当面责备:“殿下乃亲王,人前怎可折节?致臣失礼?” 李亨听了立刻冷静,当即站立拱手:“孤心有不解之事,问策贾大人,故而急了!” 看着跟上的官员们,贾琏飞快的对李亨眨眼,然后才依着礼数见过,一起入内。 因为有临时差遣的缘故,贾琏来鸿胪寺也是光明正大的。鸿胪寺官员也看出来李亨的无聊,没觉得这亲王多么的礼贤下士,无非就是指望贾琏将他救出这不能不来的无聊之地。 官员们也巴不得贾琏来到,这样就有人陪着李亨,别干扰大家正常工作。 亲王观政这个政策呢,各部门应对的方法都是一样的。了解流程即可,具体的操作,亲王也好,郡王也罢,知道运作流程就行。这么说吧,垂拱而治才是文官们心目中的圣天子。 现实情况正好相反的,越往后,越集权。清朝是皇帝集权的巅峰。 大周也差不多,制度上决定了皇帝的权利是无限的。具体到执行,当然做不到。 根据每个皇帝的个人情况,展现出来的风格又不尽相同。 李亨在鸿胪寺看似坐镇,本质上就是垂拱而治,屁事都干不了。 每天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一堆公文等着他看。李亨哪有耐心看这些,看了两天就不行了,每条找借口提前溜走,又或者学外语,享受一下洗面奶。 两广那边松口答应优待法兰西商人之后,达达尼昂勒令艾斯米拉达每天都要洗两次澡。确保尊敬的亲王大人心血来潮时,不会闻到异味。 现在达达尼昂又在谋划另外一个事情,那就是请伟大的塞力斯皇帝陛下,派遣一支使团回访法兰西帝国。这个事情就现状而言,难度很大,主要还是塞力斯皇帝对于大航海没有太大的兴趣,塞力斯帝国的海军似乎是个短板,尽管有改善的想法,并且做出了努力,但现在不是还不行?尽管塞力斯的财力,想改善的话,肯投入有个五年就能见效。 使团不能坐自己的船出海这个事情,似乎有点丢脸了,达达尼昂担心伟大的塞力斯皇帝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只能想法子忽悠亲王殿下,让他出点力气。 现阶段李亨对于艾斯米拉达的兴趣还是比较浓厚的,毕竟为了迎合国内市场,所谓的西域风情,那种场合高等级的人物是不会涉足的。 贾琏没着急说明来意,而是随口闲聊,先说起的就是西域风情。 对此李亨愤愤道:“那家店背后是吴玉辉,幕后人物倒了,店也开不下去了。掌柜的为了活命,散尽财物,一干西域女子送人,这才换来一条活路,得以携带家产去回老家。” “那么生气干啥,是没有请你去刷么?”贾琏调侃了一句,李亨看看周围没有人,压低了声音悻悻道:“老二收了那个掌柜一百万两,出手给人捞上岸。一百万两啊!” 贾琏听了顿时来了精神,这个事情承辉帝知道么?应该是知道的,龙禁尉无孔不入的。 “这样,我有个事情,托你找周统制提一句,二皇子那边,交给我处理。” 贾琏和李亨很快达成了肮脏的交易,得到贾琏授意的李亨,迫不及待的立刻出发,前往外公发府邸,去看望老人。 周皇后的老子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儿子,一女儿。女儿周皇后是老大。 为防备外戚做大,大周秉承了前明的一些做法,皇子选妃的家族的地位都不高。 周老汉就是个举人出身,女儿嫁给当时是齐王时,也没想过能当皇后,反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担惊受怕的,生怕因为夺嫡之事,牵扯进去。 承辉帝即位之后,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曾想女儿做了皇后,对于自家几个弟弟的约束更为严格,根本不给什么太多的机会。想做官,凭本事去争取。 所以,老大至今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编修,才六品。一直在积极寻求外放,都被周皇后压下去了。剩下两个儿子,都在内务府混日子,都是小八品官的,拿一份俸禄。 两位外孙呢,其实老周更喜欢老二,因为老大有钱大方,逢年过节的送的礼都很厚。这点老三差点意思,主要是以前小,人在宫里吧,反正老周更支持老二。 不过这一年多,老周的观念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主要是老三起来了。出于投资的角度看问题,两个外孙都具备了投资价值,尽量一碗水端平就是。 李亨到访,老周很高兴,亲自接待,奉上一份厚礼之后,老周更高兴了。 聊了一会之后,李亨又表示,要请三个舅舅到报社去兼一个差事,领一份薪水。 其中大舅那边,可以去做个专栏负责人,写点文章,稿费给顶级的。 哎呀,老周高兴坏了,不过李亨话锋一转道:“外祖父啊,最近周家是不是得罪人了?” 高兴的老周被浇了一头的冰水,脸上笑容凝固道:“殿下何出此言?” “那为何研发司那边,三位舅舅都在吃空饷,周家缺那点银子么?这是有人在推周家出去与贾琏那厮打擂台。那厮可不是啥好人,是灾星啊,还是父皇最喜欢的年轻大臣,今后注定是要入阁的。外祖父,得罪他,搞不好要牵连三代的。” 老周坐不住了,腾的站起道:“这事情我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那边,贾琏一直很恭敬,该有的孝敬一分不少,我也不去给他添堵,逢年过节的他也有厚礼奉上,关系一直不错的。” 李亨语重心长道:“还是去问问三位舅舅,是哪个好心人为他们谋的这份空饷。” 老周立刻表示,这就去把人都叫回来,李亨也不着急走,安心的等着。 首先回来的是大舅,被问起此事时,一脸懵圈道:“那份俸禄是晋王殿下幕僚给安排的!” 晋王殿下,这不是老二么? 李亨顿时来了精神,意味深长的看看老周,那意思你在跟我装糊涂? 老周面无表情的端坐,捧着茶杯的手,微微的抖动,心里想啥,李亨无从得知。 很快另外两个舅舅回来了,他们的回答不一样了,这份空饷就是内务府安排的,说是照顾国舅爷,不好放在台面上,心知肚明就行了。 “三位舅舅啊,伱们这是被人当枪使啊。”李亨痛心疾首。 一番解释后,李亨道:“眼下绝大多数人都主动上了辞呈,还有八位没上辞呈的,那是因为背景厚,等着看三位舅舅跟贾琏干起来的笑话呢。我倒是不担心你们干起来,我担心的是话传到宫里,母后两头为难,只能在坤宁宫伤心落泪。” 大国舅爷倒是不屑的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殿下还是担心一下皇后的地位吧,那贾家的元妃,一旦生个皇子,贾家还能支持你不成?” 对此,李亨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道:“大舅,父皇春秋鼎盛,做儿子的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既然大舅觉得孤是在为他人张目,那便告辞了。” 李亨说完起身,抱手转身就走,老周追之不及,呃,真的是追不上么? 这个时候李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老二那边已经把手伸进了内务府了,这是一盘棋。 贾琏这边也进宫了,表面上自然是去送海军筹建章程的,东西送到后,习惯性的被承辉帝留下来闲聊几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承辉帝与贾琏一通瞎侃之后,心情都会很不错,渐渐的就养成习惯,每次见到这厮,事情不急的时候,都会扯几句。 一通东拉西扯的,市井之间的趣事,贾琏说了几件之后,承辉帝从紧张的工作中松弛下来,正经的是贾琏要告退时,突然话锋一转道:“吴玉辉的案子,最近听说与一个风月故事有关。微臣于坊间听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奏。” 承辉帝表情一僵:“嗯,你是御史,可以风闻奏事。” 贾琏却摇摇头:“那也得分什么事情不是?御史台那边的人,为了完成考勤可以捕风捉影,微臣可不屑为之,再说微臣身上职务繁多,哪里顾得上一些风言风语。” 承辉帝立刻严肃的追问:“仔细说来,吴玉辉的案子是大案,都传到坊间了,不是小事。” 贾琏这才继续:“微臣听到的传言是这样了,那西域风情的大掌柜为了活命,散尽家财,其中某个贵人那里送了百万两之巨。微臣心里寻思,陛下为了研发司一万两银子都能心疼很久,这位贵人一百万两来的何等轻松。坊间还传,是个无根的贵人啊。” 无根的贵人,这个方向直接给承辉帝误导了,一开始承辉帝还觉得,贾琏在暗戳戳的对老二进谗言,结果人家是奔着戴权去的。那没事了! 戴权有没有收钱,收了多少钱,承辉帝是知道的。应该是坊间夸大了数字,或者说是张冠李戴了。老二也收了银子,具体数字也是知道的,不过承辉帝一直在观望罢了。 看着他的好儿子,会不会为君分忧。 不过贾琏提到戴权这条老狗,承辉帝有点担忧,龙禁尉还有相当一部分力量,尤其是秘密力量的一部分,掌握在戴权手里。毕竟是多年的龙禁尉掌印,没点隐藏的力量谁信啊?只不过,承辉帝让夏守忠盯着,却迟迟没有找到。 “研发司的事情,处置的如何了?”承辉帝主动挑起了话题,希望贾琏开口,提一提周家那三个人。吃空饷这种事情太常见了,算不得大事,但你得分地方不是? 贾琏倒是极为淡定的回答:“丧心病狂的吃空饷局面,基本得到了控制,微臣以为,没有户部的配合,这份空饷可不好吃,毕竟是新设的衙门。” 一句话,又给承辉帝的注意力一杆子支户部去了。 公事上指望贾琏开口求皇帝,呵呵!想都别想!真撕破脸收拾周家,谁没脸? (本章完) 第247章 只能说,家天下的时代,吏治太难了,指望个人操守,而不是制度性系统性的治理。 贾琏没提周家三个国舅,承辉帝却被成功带歪了。 “是要给户部那帮人上嚼子了。”承辉帝自言自语,换成别的官员,大概要装聋作哑,但贾琏的人设就是事君以诚,很不客气的反驳:“陛下,京官难当,尤其是清流更难当。别的不说,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同僚之间的应酬,以六品官为例子,月奉七十两,养活一家人不难,难的是维持一个官员的体面。同僚之间的宴请,一桌席面,怎么也要十两,要是再叫两个姐儿,奔着三十两去了。” “不应酬会死啊?”承辉帝也很不客气,两人像吵架,不像君臣奏对。 “您是君,您说的都对。”贾琏双手一摊,战术性撤退,却十足的阴阳怪气。 承辉帝尽管不满,却也没生气,因为不解决问题,反而露出头疼的样子,抬手轻轻的敲脑袋,转了几个圈子后才问:“你有对策?” “陛下,臣以为先分析问题的成因,一笔款子批下去,出户部的时候,看具体情况,大概是九成到七成,户部先沾了一手油水然后层层漂没,上行下效啊。这类情况具体到赈灾就更严重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官字两个口,你先喂饱了官,才能顾得上灾民。” 一番话直接给承辉帝干沉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前明那种丑陋的规矩死灰复燃,并且越演越烈。甭管你什么款子,雁过拔毛是必然的。吃空饷在京城里都不算过分的,毕竟一个官员一个月的俸禄才几个钱啊,拨款才是大头。 以潘季驯上的修河折子为例子,朝廷拨款一百万两,到他的手里就五十万两。潘季驯长了个心眼,调拨民夫的时候也不给钱了,而是亲自安排人采购粮食,工地上找人做饭。就怕下面的人太狠,回头给民夫的粮食补贴都贪了。 因为有所提防,修河的银子将将够用。 为防下面的人做手脚,潘季驯亲自上工地,吃住都在河堤上。就这,还是没能避免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小问题,他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多花点钱的事情,不耽误正事就好。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承辉帝还是要整顿吏治的,毕竟是有想法要作为的皇帝。 “微臣以为,双管齐下。眼下财政宽松了,可以根据不同的职务,给与一定的职务补贴。具体操作,微臣不懂,就不妄言了。其次才是抓贪腐,严刑峻法。竖几个典型,该杀的就杀,该判的就判,千万别手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一时半会的只能先缓一缓。” 贾琏说了这么些,还是在提醒承辉帝,时机不成熟。 太上皇还在呢,您悠着点。这话不能明说,只能暗示。不然就研发司那一摊子的事情,贾琏不得弄几个人下去。 承辉帝的想法还是比较强硬的,摇摇头:“缓一缓没错,但已经发现的事情,不能手软,尤其是研发司那一档子事情,你写个东西上来,朕拿着做点文章。” 贾琏无奈的只能点头答应:“微臣回去就写。” “别回去了,就在这写。”承辉帝不是着急了,而是最近吴玉辉的案子闹的太大,注意力太过集中,他需要一点别的事情来转移视线。要不怎么把贾琏踹回研发司呢,就知道这小子眼睛里不揉沙子,肯定要整顿一下烂摊子。 贾琏还能怎么办,就事论事咯,把事实写清楚了,处理也写清楚了,现阶段就是清退。还有就是三部门的几个负责人合伙吃空饷的事情,也写的清清楚楚。皇帝不是要整人么,那就写点干货,免得他又啰嗦。 果然,承辉帝看罢,满意的点点头:“明天上内阁会议,就议此事,你也来。” 贾琏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问:“陛下,只是议一议?” 承辉帝这次没有故作高深了,淡淡道:“吹吹风,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贾琏这才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出了宫贾琏猛然才想明白一个问题,太上皇要过寿了,承辉帝拿出这么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情来在内阁议一议,这哪是吹风啊,这是敲山震虎啊。 MD,玩政治的心真脏!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等贾琏走后好一会,承辉帝才反应过来:“唉,被那小子带沟里了!” 本来想的好好的,拿捏一下这厮,让他开口求自己去给皇后说话,没曾想被带歪了。 “竖子,滑不留手!”承辉帝只能遗憾的叹息一声,却也没太多的在意。 这种君臣之间的小玩笑,承辉帝就是拿来点缀一下,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也要放松一下的嘛。从承辉帝的角度看,贾琏因为家学渊源,ZZ上大方向把握的很好,细节上和手段上却差的多,远远谈不上成熟。就冲他带着家将杀上忠顺王的家门,承辉帝断定,还嫩着呢,动不动就上头。这次也一样,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朕的布局,还要练啊。 以前承辉帝羡慕张廷恩有个好学生,现在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只不过他的方法和张廷恩不一样,张廷恩更多的是言传身教,承辉帝则是不断给这小子挖坑,让他去面对各种事情。 洋洋自得的承辉帝先去元春那,没进门就让宫女拦下了。 “陛下,贵人说了,她现在的样子不好看,污了您的眼不合适。” 承辉帝听着可谓一头黑线,元春这一招跟李美人学的,招数老,但是好用啊。 谁是李美人?北方有佳人,倾国倾城。 “行吧,那朕走了。告诉元春,注意身体。”承辉帝没立刻走,交代了几句才去的。 宫女回来禀报时,忍不住问一句:“贵人,为何不让陛下进来?” 元春没回答,反倒丢个白眼:“不懂就多看书,多动脑子。” 元春现在可以说是高度警惕,后宫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孩子和没孩子是两回事。 怀着身子还霸着皇帝,那得多招人恨啊。再说了,当初承辉帝可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是粗暴,要来了兴致,是接着还是不接着? 所以呢,显怀之后,元春找个借口,给人拦着最妥当,尽量的降低风险。 承辉帝也没去找别的女人,直接去了坤宁宫,周皇后这边也是一脸无奈的劝谏。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雨露均沾,这是您的责任。不能总往臣妾这跑。” 承辉帝没有听进去,别的女人再怎么竭力奉承,都比不上周皇后和元春这两个相处起来轻松。归根结底,这俩女的从不提要求,给就接着,不给也不要。皇帝很辛苦的,哪有心思应付那么多要求。 “朕就是来坐坐,晚一点回书房歇着。”承辉帝大马金刀的坐下,浑身放松的靠着。 周皇后陪着说话,没一会话题就扯贾琏身上了,话是承辉帝刻意挑头,所以说的也很自然:“研发司那边的人太不像话,朕只好让贾琏去处置一二。” 周皇后听的一头雾水,但她判断,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用了晚饭后,承辉帝果然走了,回书房去养精蓄锐。人要是真累了,那是啥都提不起精神。承辉帝近期的压力太大了,旖旎心思无从谈起。 周皇后心里有事,晚上也没怎么睡好,早早让人去把李亨叫进宫。 垂头丧气的李亨见了周皇后,懒洋洋的行礼,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 周皇后见他脸色不好看,便关心问:“怎么了?不舒服要看御医。” 李亨摆摆手:“没病,就是给外公和舅舅们气的。” 周皇后听罢,顿时脸色一变道:“仔细讲来。” 李亨把事情说完后,周皇后气的跺脚:“你昨日怎么不来说一声,现在晚了。” 李亨摸不着头脑道:“这不是怕气着母后么?我寻思,回头给他们另外弄个活,多给点钱,这才好说动他们。毕竟是长辈,要给他们留点面子。” 周皇后气的抬手狠狠点一下李亨的脑门道:“忠顺王府的事情你忘记了?就贾琏那性子,好好说不听的,他能惯着?你赶紧去研发司等着他,别让他做的太过火。” 打发了李亨,周皇后又让孙太监过来,让他去周家带句话:【周家缺吃的还是缺穿啊?少那点俸禄不成?父亲难不成是嫌女儿在宫里过的太舒坦不成?】 这事情看似是小事,一旦有心人抓着不放,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深谙宫斗之道的周皇后,对此有高度的敏感性。 李亨扑了空,因为贾琏进宫了,此刻在记录席上打哈欠,无精打采的。 昨晚上住桂香的院子里,一门心思要孩子的桂香,哪里肯容贾琏休息,一直折腾到很晚。开始贾琏还比较主动,后来都是桂香在动。 早晨起来的时候,贾琏都是闭着眼睛的,任凭桂香摆弄。 都怪这会议放在早上开,下午开不好么?贾琏一路腹诽,到了地方也在打哈欠。 形象,这东西有回笼觉舒服么? 来的太早了,皇帝和阁老都没到呢,贾琏干脆趴桌子上打个盹儿。 咚咚咚,有人敲桌子,贾琏抬头睁眼,一看是李三江,起身抱手行礼:“见过李阁老!” 李三江倒是慈眉善目的拍拍他肩膀:“年轻人,要克制啊,身子是自个的。” 贾琏被调侃后,无奈的尬笑谢过。随后进来的李驰,对贾琏态度也很好,微笑着点头回礼。郭衍就更不要说了,亲热的说了几句话,过去的嫌隙算个屁,如今是一条船上的。 孔照和梁道远一直是老样子,不冷不热,正常姿态。 会议开始,承辉帝直接点名:“贾琏,站起来说说研发司的事情。” 关于研发司的报告,每人的面前都有一份,之前会议开场前,都看过了。说明这是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免得回头浪费时间,可以提前想想。 贾琏又说了一遍,加深印象后才坐回去。 现在户部没尚书,有心争这个位子的李三江立刻开口问:“贾琏,伱打算怎么处置剩下的八个不肯主动请辞的官员,还有户部、工部、内务府那些涉事官员。” 贾琏站起先行礼,再开口:“李阁老可太看的起下官了,八位空饷,肯定是清退,一份公文的事情,倒是不难处置。各部官员就不在下官分内了,只能上报,等待结果。” 李三江得了答案,也没打算继续追杀,毕竟这事情真不好处理,换他也是要息事宁人的。 但架不住有人拱火,比如李驰就开口问:“陈规陋习太多了,老一辈以稳为主,缺乏闯劲,贾琏年轻,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贾琏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驰,就差问他一句【您是怎么做到把坑人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的?】要不知道你是前任两广总督,我就信你的鬼话了。 什么意思呢?人家王子腾有消息渠道,李驰收钱收的可爽了,很多事情都是他压下去的。 比如,鸦片走私。这是朝廷下了禁令的,在广东那边形同虚设。 为啥呢?一箱货从印度运到岸,利润最少二十倍。因为地方官员的不作为,眼下走私规模不但没降低,反而在增长。 贾琏就建议王子腾,为了快速进入角色,拿捏大局,第一刀就砍这个,还要毫不留情。得罪人不要紧,反正也不打算在两代皇帝分出胜负前回京。被压在两广总督的位子上,干个两届甚至更长都不是问题。想捞钱,还是得这位子。更别说,王子腾还惦记安南侯呢。 贾琏没少给王子腾出谋划策,得出的结论是李驰和李三江这两位阁老,这要坏事就是泼天的大案。这俩得到众多支持,那不是白来的,是无数的好处分润换来的。 说起来也是,天下总督十三个,最肥的就是漕运总督,其次是两广。 大把撒钱换支持,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要知道,太祖北伐,粮食不单单走漕运,还走海运。太祖走后,才改为单一的漕运。漕粮是啥?是京城百万之众吃饭的前提,只要拿捏住漕粮,哪个皇帝都不会轻易动漕运。百万曹工衣食所系,就是句屁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沿着运河的各地官员,是上上下下的利益分配。 对于李驰的挖坑,贾琏自然是装傻:“您说的太深奥了,下官听不懂。” 郭衍很不厚道的笑了:“噗嗤!” 李驰一脸的尴尬,因为其他各位同僚,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审视他。 (本章完) 第248章 顶撞 (标题是正经的!) 你这是有多看不起贾琏,才用直钩钓鱼? 承辉帝在心里吐槽!以前看李驰就不太顺眼,如今忍不住带上点厌恶的情绪。 啥意思呢?你这玩的也太低级了,这么大岁数了,忽悠一个孩子,还没能得逞? 关键是贾琏也很刚,直接装傻,我听不懂。 这才造成了郭衍的笑场。 孔照内心:自负之辈也! 梁道远内心:这是没吃过亏! 李三江内心:还好我缓了一手,不然丢人的就是我。 郭衍内心:我都得供着这个小祖宗。 只能说,贾琏的年龄很有欺骗性,李驰一时不察所致。 “哈哈,失言,失言。”李驰很干脆的认错,这让贾琏给他的评级又加了点分。 换成别人,刚才大致是要恼羞成怒的,但李驰就这么认了。 贾琏提起小心,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轮不到自己张扬。 孔照缓缓起身,冲承辉帝拱手:“陛下,臣以为,可下诏各部门自查吃空饷之事,并严令京师各部门,不得漂没,一经查证,严惩不贷。” 最后的严惩不贷看着吓人,实际上前面的话才是重点,这叫“既往不咎,知错不改,下次再犯。”孔照能不知道这一笔烂仗么?士大夫的体面还是要照顾周全的。照顾到直接不提那帮人安排人去吃空饷的程度。主要这其中牵扯的人太多,甚至牵扯到李元。 承辉帝抬手示意孔照坐下,并没有对其言论给与评价,而是看向贾琏道:“贾琏,漂没一事,你觉得能禁止么?不要害怕,大胆讲。” 大胆讲?陛下啥意思?这是我的能置喙的事情么? 这是不把我坑死不罢休的节奏啊。 贾琏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表情自然很难看,各位阁臣倒是紧张了起来。 承辉帝这个人,心思很难捉摸,鬼知道他跟贾琏事先都说了啥,借他的嘴放风。 “陛下,臣所知不多,京官生活不易,倒是知道一二。要不,给京官加俸?” 贾琏小心翼翼的说完后,一干阁臣的表情都是微微一变,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是狠招。 加俸,加多少?这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么? 加一两是加,加一文也是加。 承辉帝压压手,示意贾琏落座后,这才对诸位阁臣道:“这是个不错的思路,先加俸,再禁止漂没。嗯,各位爱卿都说说看,有何办法杜绝该陋习。今日诸卿畅所欲言!” 李三江开口道:“陛下,朝廷铸银币至今,并不能满足市面上所需。各地税银收上来后,都需要重铸一遍,火耗没有统一标准,问题很多。臣以为,可令各省就地铸银币,火耗所得,一部分上交户部,一部分作为地方官员收入的补充。” 这是火耗归公的一个变种,但是在贾琏看来,居心险恶。 可惜,这是内阁会议,贾琏没有开口的余地,只能阴沉着一张脸听着。 承辉帝很明显注意到贾琏表情的阴沉,心里默默的盘算此举带来的后果,忍不住也皱眉。 铸币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为了搞钱,为了财政。现在你建议铸币权下沉? 李三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心里不免得意时,发现现场其他人的表情非常平静,这很不正常。再飞快的瞟一眼皇帝,可谓面无表情。 李三江赶紧找补:“此臣一点拙见!” 不置可否的承辉帝做手势示意他落座,心里默默:说的很好,以后别说了。 内阁就这么点人,都能搞出这些幺蛾子,可见朝廷官员在财政一道缺陷。 是对财政不敏感么?非也,是只惦记个人的那点得失。 承辉帝心里给李三江也定了性,就你还想兼任尚书,这一任之后,准备滚蛋吧。 眼神落到梁道远脸上,作为次辅的梁道远也只能起身:“臣思虑良久,并无所得。财政一道,臣所知不多,不敢妄言,恳请陛下容臣回去想想,再行上奏。” 心情糟糕的承辉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直接问:“哪位爱卿还有高见?没有的话,回去好好想想,都上一份折子言此事。” 好在今天就是个吹风会,承辉帝要借各位阁臣的嘴,把漂没的风放出去。 “下一个议题,民间禁绝火器,有官员胆大妄为,将最新火器卖给商家,万一落到反贼的手里呢?此举,形同谋逆,各位爱卿,议一议。” 承辉帝强行更换了话题,并让裘世安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调查报告,贾琏都有一份。 【经查,涉事官员为驻守金陵的神机营参将王XX,副将牛XX。二人合谋,以一百两一杆的价格,出售所装备的新式火铳一百杆,所得好处私分。领兵统制牛继宗不知情。】 具体细节不提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事情。 承辉帝见群臣不言,直接点名:“和水卿,你来说。” 被点名的李三江只能站起抱手:“陛下,臣于漕运总督任上,听闻民间白莲教活动,也曾上奏言说此事,今陛下垂询,臣所虑者,恐此物落入反贼之手。” 你还真别说,这次李三江的话就很对承辉帝的胃口,至少他有这方面的敏感! 其实是报告上写的清楚,形同谋逆。 贾琏又开始犯困了,新式火铳的事情,对他来说没啥可说的。白莲教三个字一点都不提神,毕竟小时候课本上提到白莲教,用的是“起义”两个字。 镇压民变这种事情,贾琏是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走神的贾琏就看着几个阁臣突然精神了起来,拿白莲教的事情大做文章,一副必须扼杀的样子。多大仇?多大恨? 哦,这是专业造反组织,那没事了。 你说这些文臣们最怕什么?外敌打过来都不带皱眉的,他们就怕内部的造反。 这当然是没有发生之前了,发生之后呢,伱再看几位阁臣,没一个主动请缨的。 贾琏算是看透这些文臣了,不是没能力,只是没啥担当。 通俗一点,拿着CEO的待遇,却把自己当做打工人。 咦,好像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算了,不批判他们了。这回旋镖来的太快了。 走神的贾琏今天没有记录任务,另外两个舍人正在奋笔疾书,努力表现。最近陛下多有不满,这饭碗要砸,前程要毁,必须努力表现了。 无聊的贾琏拿起面前的报告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就来劲了。 这白莲教进入大周朝之后,还真就搞过三次事情。都是发生在太上皇年间。 规模都不大,每次都是因为行事不够机密,三次都被及时扼杀。 最大的一次发生在济州码头,闻香教突袭占领码头得手后攻城,知府率先跑路,导致济州陷落,一时间甚嚣尘上,后来是济南巡抚带兵剿灭。 看资料,那一次杀了个人头滚滚,三万人因此丧命。 道理很简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但作为勋贵,贾琏很纠结。上次去郧阳也是如此。 承辉帝登基后,零零散散的地方也汇报了十几起发现白莲教的情况,总之不论什么组织,地方官员都会扣一顶白莲教的帽子。相比之下,龙禁尉严禁多了,报告里标注的很清楚。 贾琏突然想到一个事情,那就是天理教,这波人好像就在京师活动。 念及于此,贾琏突然打起了精神,仔细的看完这份报告,发现龙禁尉并没有提到。 贾琏忍不住皱眉,毕竟真实历史上,这帮人是真的付出行动了。 具体哪一年,外挂都没用,当初也就是在某本书上扫一眼,没看时间。 承辉帝注意到贾琏的表情变化,想到这厮之前打瞌睡,忍不住想敲打一下。 “贾琏,想中午吃啥呢?”承辉帝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狗东西又在摸鱼。 被惊醒的贾琏惊的站起:“啊,陛下有事?” 换成别的臣子呢,一个失仪没跑了,一个月俸禄肯定没了。 但这是贾琏啊,承辉帝就是想为难他,没打算收拾他。 “朕问你在想啥?”承辉帝总算找到了点调剂来缓和无聊的气氛。是真的无聊,阁臣们对待白莲教是认真的,各种办法都想到了,什么严厉督促地方之类的。 总是不能说到问题的本质上,本质是百姓生活没盼头,这才要找寄托。朝廷指望不上,不得指望别的么? 这帮阁臣肯定不是废物,但心思肯定不跟皇帝一个赛道。 “臣在想,太上皇大寿在即,要不要在京师搞一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 承辉帝听了想骂娘,竖子,你是多喜欢搞事?京城这些日子,被折腾的还少么? 难怪你没接受地方帮派的好处,感情你在这等着呢,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你爹么? “坐下,闭嘴!”承辉帝果断的开口,贾琏熟练的坐下,闭嘴。 会议最终形成了两项决议,却与吃空饷和漂没毫无关系。 其一,私卖军火的官员斩立决,涉事商家拿下后严查背景。其二,用最严厉的语气,发一道公文,严查白莲教在全国的活动。 就在承辉帝准备宣布散会时,贾琏却站起道:“陛下,白莲教要查,但不能是地方官府去查,龙禁尉负责查案即可。” 话音刚落,群臣色变,梁道远气急败坏道:“竖子,此内阁会议,怎敢妄言?” 贾琏这次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而是硬顶回去:“陛下,交给地方官府,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意的给百姓扣一顶教匪的帽子,夺人家产。不是臣不放心地方官员的操守,实在是臣见的太多了,郧阳民变乃人祸。” 新入阁的三位,此刻总算见识到贾琏的“跋扈”,当着阁臣的面,对形成的决议质疑。 仅仅质疑还罢了,直接喊出了“人祸!” 承辉帝并没有发火,而是看向了孔照,首辅大人缓缓回答:“暗查即可,各地方官府,只能暗查,掌握信息后上报,不可轻举妄动。” 贾琏听了嗤的一声冷笑道:“没好处的事情,地方衙役不会当一回事的,暗查?如查吧!” 孔照可不是其他人,直接一顶黑锅扣上来:“陛下,老臣无能,请乞骸骨。” 一家伙给皇帝架起来了,承辉帝皱眉道:“孔相,何出此言?” 都不用“爱卿”称呼了,可见承辉帝之恼火。 孔照闭口不远,闭目垂立,贾琏算是见识到这老东西的厉害。 承辉帝这才扭头对贾琏道:“顶撞阁臣,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三日。滚!” 贾琏二话不说,直接就走,承辉帝看着他走也没说话,阴沉着一张脸。 孔照心头一阵冰凉,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给那个小子狠狠的一击,没曾想竟是这么一个结果。请辞的话不能再说了,陛下会来真的。 承辉帝果然借着惩罚贾琏这事情做文章了:“贾琏虽莽撞了点,但所言极是。大周民变,多为人祸所致。个别官员的操守,还不如个BIAO子。就按贾琏的意见办,龙禁尉去查。” 一锤定音! 群臣肃然,心头发颤。 没能阻挡龙禁尉伸出去的手,孔照并不失望,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一个过度内阁,能继续做首辅,不是因为孔照能干,是因为他够配合。 “臣领旨!”孔照果断配合,他的反抗都是有弹性的,该做的做个样子。 甚至连打击贾琏,都是在做样子,因为他知道,内阁根本奈何不了贾琏。 余者跟上,遂议定并执行。 无论如何,今天的内阁会议消息,不胫而走。 孔照收拾贾琏,自然是引来一片赞誉。能让这厮被罚一年的俸禄,晚上不少人的下酒菜就有了。不少京官当众不说,私下里闭门喝酒闲聊的时候,还是比较公允的。 【各位阁老,还不如贾琏关心京官。】 【是啊,贾琏虽恶,待下极佳,也能体会到京官的苦处。】 这一类的话在京官清流之间广泛流传,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当事人贾琏先回了研发司,走之前下了八分公文,让人交到户部,表示这八个人的被研发司撤了,停止发放俸禄。 咣当一声盖了打印,贾琏起身,冷笑着环视四周,抬着头出了研发司。 “三天之后,贾某又是一条好汉!”临走,还不忘记放一句狠话。 (本章完) 第249章 野生的化学家 三天后,顶着黑眼圈的贾琏逃出贾府,回头之际露出不屑的笑容:“哼!女人!” 任何时候嘴上都不能怂,这是贾琏的风格,尽管现在他的手在揉着腰。 想要孩子的女人是疯狂的,如果仅仅是一个桂香就算了,平儿也加入了进来。 对此,王熙凤仅仅是酸了几句,并没有闹腾。 不是不吃醋,而是没底气。女人再强大,也只能在后院,男人的强大,这是庇佑整个家族。随着显怀,王熙凤渐渐的吃力,也没心思去吃醋了,只是告诫平儿盯紧了其他的狐狸精。 如今后院的事情,贾琏已经不必操心了,王夫人明面上基本退出管家,李纨帮着掌一份钥匙,这是王夫人最后的倔强。 重新回到研发司的贾琏召开全体会议,这一次全体到齐。 “按说研发司该有个郎中,上峰没有安排,在下便先代着。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立规矩。第一条,禁止兼职,本官除外,第二条,部门分设,新增一个安全监管部门……。”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清理了不该存在的人,又新设了一个安全监管部门,贾琏全面主持负责研发司的工作,尽管有个“代”,还是自封的,但没人敢不听招呼。 会后,马三被叫到了办公室,贾琏很直接的告诉他:“内务府的差事辞掉,出任安全监督,正八品。原则上,所有违反安全的事情,你都可以管,直属于研发司监督,也就是我。” 马三没有丝毫犹豫,躬身抱手:“多谢大人提携!” “好了,回去办辞职,回这里上任。另外,把冷庸叫进来。” 没一会冷庸进来了,贾琏抬头看他一眼道:“户部的差事辞掉,来研发司认专职的账房管事,从七品,愿意么?” 这个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人在户部的待遇也不差的,来这边全职也只升一级,未必有把握。贾琏的态度也不一样,要温和的多。 冷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犹豫再三才道:“能否让在下想几天?” “一天,最多一天,明天就要决定,整个衙门不能等你一个人。” “一天足够了!”冷庸谢过贾琏,告辞出来。 历道行有个“神棍”的外号,应该说并不冤枉,因为他真的当过道士。只因家中长兄病故,不得不还俗回家继承香火。道行时他当道士时的法号,他坚持以此为名,表示不忘本。 这家伙还是个气运之子,被人要死要活,寒窗苦读十余年,连个举人都很难考中,他十五岁下山,十六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要不是父母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参加会试,而是打算回去重操旧业,不是做道士,而是做道士时期学的炼丹术。 三十岁的时候,历道行头一次参加会试便高中,殿试时因为没休息好影响了发挥,混了个同进士。即便如此,也是人生赢家了。 别人都选择下外放做官时,历道行却去了钦天监,每天摆弄自己的坛坛罐罐。 贾琏知道这个人也是机缘巧合,在研发司的时候,一个历道行的同乡说起他这个人时是当笑话来讲的。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因为听到了“一种可以熔化金属的液体”,贾琏特意来到了钦天监。 得知贾琏来访,钦天监的官员可不信什么灾星说,他们只知道,贾琏在内阁会议上建议给大家加俸。正副两位主官一起接待了贾琏,得知贾琏要找神棍时,两人都露出诡异的表情。 贾琏虽然察觉,并不知道真相,被领到一个独门院子时,敲门后的两位主官表示有事,先走一步,逃荒似的跑远了。 屋内没人回应,贾琏只好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刺鼻的气息在院内飘荡,别人闻了难受想吐,贾琏闻了却面露欣喜。 “站住,不要上台阶,我这就出来。”屋内有人说话,贾琏只好站在院内的枣树下,看着光线不好的屋内,有人影在晃动。 枣树很亲切,因为院子里真的有两棵枣树,还不用做阅读理解。 下一刻,屋内的人出来时,贾琏只是微微的捂着鼻子,随行的柱子直接掉头就吐。 出来的这位,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贾琏不用想都知道,至少半个月没洗澡了,衣服皱的像酱油干子,头发乱糟糟的如同干草,一簇一簇的凝结,让人想起宿舍里没洗的臭袜子,可以沾墙上的那种。 “你是谁,有事?”人就站在台阶上,院子里杂草丛生,可见平时也没人打理。 “你没有个仆人?”贾琏强行忍着,好奇的问一句。 历道行摇头:“有,每天送送饭,平时不在这。” “来人,给历大人洗干净,换一身衣服。”贾琏无奈的下令,家将们无奈的蒙上嘴,冲上前给人架走,无论历道行怎么呼救,都没人来救他。钦天监的两位主官还满意的点头,什么灾星啊?明明是福星。 一脸悲愤的历道行,被人扒光后,丢进一个热水桶里,泡了一炷香,用猪鬃刷子下一斤泥垢后,又被绑在板凳上,强行用皂荚洗头。 前后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历道行才算解脱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贾琏再次出现:“别惦记你的实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玩的事情。” 历道行听了却不肯就范,反而冷笑道:“你来找我炼丹吧?你要失望的。” 贾琏听了微笑摇头:“我把伱玩的东西称作化学,就是把各种不同的物资,在不同的环境下,进行化学反应,生产新的物资。在我看来,你的玩法太初级了,现在西洋人做实验,都用纯净透明的玻璃器皿。生产纯净的玻璃,需要纯碱,可惜这片土地上没有这玩意,也许深层有,但我并没有见过。你弄的那个可以清洗铁锈的液体,我称之为硫酸,对物质有极强的腐蚀性,你手背上的伤疤,是硫酸烧的吧?应该是被溅后用水冲洗,这是错误的,因为水没法中和硫酸。嗯,中和也是一种化学反应。” 历道行整个人都听傻了,他没有系统学习的机会,完全是根据个人的爱好,积累一些经验,可以说是在胡搞。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爷爱惜人才了。 “我现在精神的很,你可以说的仔细点么?”历道行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非常纯粹。 贾琏却摇摇头:“不行,你必须睡一觉,彻底休息之后,我们才好深谈。” 被拒绝的历道行只好苦笑道:“那好吧,我这就去睡一觉。” 贾琏却道:“先吃东西,头发干了再睡,不然会感冒的。” 说完,贾琏不紧不慢的走了,留下一个历道行,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院子,跟前只有两个小厮,历道行嘟囔:“连个丫鬟都没有!” 醒来的历道行看见了天近黄昏,丫鬟就在跟前,还是自家的丫鬟。 “这里的主人呢?”历道行时有老婆的,只是在老家,身边就这么一个通房丫鬟跟着来了京城。丫鬟没好气的回答:“婢子也是被人接来了,没见着此间的主人。” 看见桌上的留书一封后,历道行来了精神,赶紧取来打开看了起来。 【西洋自文艺复兴起,出现了各种思潮,其中有自然科学一门思潮,进而衍生出数学、物理、化学三个自然学科。化学,是在原子、分子、离子(团)水平上研究物质的组成、结构、性质、转化及其他应用的基础自然科学。信中没法说清楚,等面谈吧。】 贾琏没有夜访,历道行被困在院子内,随行的通房,抓住机会解了一会渴。 次日一早,气色极佳的丫鬟出来开门,见是贾琏便躬身道福:“婢子给大人请安,多谢大人救老爷于水火。”没错,通房丫鬟的理解就是这么简单,自家的老爷,简直是个疯子。贾琏的出现,算是给历道行救命了。 历道行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大声喊:“贾大人,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要急死了。” 贾琏笑着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做实验的时候,也如此着急么?不应该啊,如果你是个急性子,喜欢急吼吼的摆弄实验,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即便不死也残了。” 历道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炼金的过程确实危险,嗯,化学,我觉得你的定义更好。” 贾琏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本手抄的《初级化学》递过去:“世界是物质的,物质处在不断的变化中。当外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不同的物质混合会出现变化,形成新的物质。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火药。点燃后会产生刺鼻的气体,就是一种化学反应产生了新的物质。” 历道行接过后如获至宝,正要打开时,贾琏却按住道:“每天四个时辰,多看一会都不行,否则我会收回。”转头又对丫鬟道:“看好他,这样的人才太难得了,我必须爱护好。” “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其实这本《初级化学》,贾琏打赌历道行一定看的半懂不懂,因为都是现在的专业术语,还有化学方程式。尽管这只是一本初中化学书,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颠覆性的东西。 给历道行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四个字【打开眼界】。对于这种动手能力极强的猛人而言,补上理论的短板后,贾琏真未必是对手。如果不是有外挂,能复现这本教科书,贾琏丝毫没有机会在历道行面前装B。 通俗的讲,历道行是天才,贾琏是挂B。 嗯,小说里制造玻璃其实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因为没有纯碱的话,是制造不出透明玻璃的。近代以前漫长的历史中,没有点出纯净玻璃的科技树,不是中国人不行,而是没有纯碱矿。西方能造出来,因为人家有纯碱矿,还是露天的。 草木灰泡水不会得到纯碱,得到的只是含碱和各种杂质的液体。 对了,贾琏没打算造玻璃,因为化学方法制造纯碱,需要氨。理论课本上有,操作贾琏就是个渣渣。所以,只能指望历道行了。现阶段,贾琏需要的是火帽。 没有火帽,一体装药的后装步枪就是个想法,不可能被实现。 火帽的出现,对于枪械的发展而言可谓是跨越式的。如果历道行能造出来,并实现量产,那就可以考虑一体装药的问题了,哪怕是纸包的一体装药,也要比现在的前装强十倍。 当然还有气密性,这是加工工艺的问题,这个问题想解决就一个办法,堆人,大力培养技术工人。当然对于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还是先解决前装火帽枪,等金属加工工艺再进步一点,才能考虑针击栓动后装枪。 实际上贾琏觉得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丑国南北战争都还在用前装步枪。 为何贾琏对新式火铳被私卖的事情如此重视,就是因为这玩意领先太多。一旦流传出去,就技术而言没有啥门槛的米尼弹,简直就是在给外敌送礼。 历道行是个纯粹的人,拿到课本后直接无视了贾琏,边走边看,如饥似渴。 丫鬟见状也只能道福致歉:“大人,我们家老爷他……。” “不必道歉,我要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不会找来呢。生活上照顾好她,回头给你派两个下人做帮手。”贾琏毫不介意的走了,别人觉得历道行是个麻烦,贾琏知道他是个宝贝。只可惜,目前就这么一个,贾琏需要更多类似的人才。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天,新的政令以上谕的形式发出。 贾琏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历道行了,只能抽空去看见,发现这货三天没出门,便叮嘱几句,留下一点钱,先回五城兵马司,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太上皇大寿,五城兵马司都得加班。 秋老虎正在肆虐的时候,贾琏依旧在街边坐着,看着远处忙碌的人们。 大街上到处都在披红挂彩,庆贺太上皇六十八岁大寿。 钱是承辉帝出的,怎么花却说不上话。一百万银元花哪了,承辉帝不知情,甚至没法问。 这段时间戴权非常风光,每日带着一群人在街上走动。这老东西不走路,让人用步撵抬着。贾琏每次远远的得到消息,都选择躲起来,生怕这老东西借机生事。 (本章完) 第250章 惊变 “走,换个地方躲太阳。”贾琏一挥手,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们纷纷跟上,如今贾琏在五城兵马司说话太好使了,即便他说煤球是白的,大家都会表示“大人说的对,不接受反驳。” 换了个十字路口,贾琏躲在路边一个棚子下,附近一群兵丁正在喝茶,见状纷纷起立问候:“贾大人好,给大人请安了。” 贾琏看见这群人也是笑容满面:“怎么连你们都出来了?” 为首的杨校尉一脸的郁闷:“别提了,没卵子的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要让京营上街巡视,岳统制躲在丰台大营,神机营没地方躲,留在京中的一千多号,全都出来了。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明明太上皇在西山皇庄摆贺寿,为何折腾京城里的人。断子绝孙的货。” 杨校尉是个直性子,当着贾琏的面,有点口无遮拦了。 贾琏赶紧按住他:“闭嘴,别给自己招灾。” 杨校尉这才闭嘴,他是知道祸从口出的,只是当着贾琏的面,胆子似乎也大了三分。 没法子,这个临时上司是真的护短,但凡跟着他干活,从来没受过欺负。神机营的好日子,随着回京也没了。仿佛跟随贾琏的时光是一场梦。 “大人,您怎么就是个文官呢?”杨校尉一声叹息,贾琏听的都新鲜:“文官就不能使唤你了?” “哎哟喂,您可别这么说,回头大家伙听了能拆了下官。这不是大家伙想您了么?” 贾琏听他的马屁丝毫不被感动,只是笑着抬手点了点他:“告诉大家,下值了晚上随便造,我请客。”说着还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杨校尉接过后,回头朝下属们挥动银票,众人顿时欢呼。这一下惊动了百米之外正在逞威风的戴权。 自打贾琏坐实了承辉帝第一狗腿子的名号后,戴权一直在找机会干他一票。 一直惦记着当众羞辱这厮,好好出一口恶气。 戴权深知,太上皇迟迟不能重回台前,贾琏这个人物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本来借着清欠的事情,太上皇已经看到了勋贵靠过来的希望,谁知道贾琏作为贾家的代表人物,一个滑轨光速给承辉帝跪下了。千万别小看了贾琏在勋贵那边的影响力,他代表的是贾家,他倒向承辉帝之后,整个勋贵集团都开始摇摆。 别看四王八公势庞大,其根基是兵权。当时手握兵权的人是王子腾,深受贾家影响。 可以说,大好局面因为贾琏明确的态度,直接变得的不确定了。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每一次都给承辉帝创造了出手的机会,一点一点的挤压太上皇的空间。真是虽然没见过面,太上皇那里贾琏属于绝对该死的一个。 作为太上皇最忠诚的奴才,戴权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当众羞辱贾琏。 这不,借着太上皇大寿的机会,戴权觉得时机到了,满大街的流窜,就是为了找贾琏。 不想这狗东西躲着自己,五城兵马司衙门扑了空,说上街了。戴权又上街来找,满大街的找一圈,就是没找到,正在疑惑之际,看见了贾琏。 哟呵,你躲这呢,我让你躲啊。 戴权来了精神,立刻带着随从气势汹汹的扑上来。 贾琏这边倒是不知道戴权怨念如此深重,说的难听一点,贾珍至今也没断了给他送钱。 对此,贾琏也没拦着,就当是喂狗嘛。 躲着戴权呢,无非是不想惹事。不然贾琏也不知道,自己的狗脾气上来会怎样。 其实贾琏已经非常收敛了,但这个世道太操-蛋了,你不表现的凶狠一点别人真欺负你。 可以说,贾琏被现实逼着,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底层逻辑很简单,我都穿越了,还受欺负,那我不白穿越了么? 看着气势汹汹的戴权,贾琏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心里思索着对策。 “哟呵,贾大人,小公爷,见了咱家也不说迎一迎。”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贾琏倒是没特别在意,有啥过了今。 但杨校尉为首的神机营官兵不干了,五城兵马司的手下也不干了。 呼啦啦,原本站在贾琏身后的人,全都无声的围上来,很有章法的将戴权的一干随从围起来,大有贾琏摔杯为号,立刻围殴的意思。 从品级上来讲,戴权确实比贾琏高不少,但怎么说呢,不是一个系统的,你也配? 贾琏深知,今天要是干起来,太上皇一定会借题发挥,承辉帝未必真心惩罚自己,但肯定要被撵出京城的。 感觉到气氛不对,很多人连刀都抽出一截了,贾琏做个手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戴权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感觉自己突然如同进了一个笼子。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才发现,四面八方的突然冒出来好几拨人马,已经给他和一干下属围上了。 坏了,这狗东西人多。这是个陷阱! 这么说吧,其实贾琏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人,他也是懵圈的。 不过看清楚分别属于五城兵马司和神机营后,贾琏心里非常的踏实。 这条街不算热闹,杨校尉手下五百人,分散四周躲懒,这不是贾琏出现,大家都围过来。 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一队人马,贾琏又带着一队人马和十几个家将。 戴权一共就带着二百来号人,其中几十个内侍,战斗力根本不成对比。 “戴公公何出此言啊?下官这不是在街上巡视么?怎么着,非要这满大街的官兵不干正事,摆开架势迎来送往?这要耽误了太上皇的大寿安保,出了事情算谁的?” 扣帽子这种事情,贾琏玩的非常熟练了,上来就给戴权扣一顶破坏安保的帽子。 就问你戴不戴的住! 戴权心虚的看看四周,他是真的好怕,原因自然是贾琏的赫赫凶名。 【我真傻,怎么忘记这狗东西是个无法无天的。】 自打贾琏杀进忠顺王府,逼死二管家之后,京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个无法无天的。 贾琏当然不敢杀了戴权,但是把伱的一干手下打一顿,真就不算个事情。 大不了被贬出京嘛,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事到临头的戴权觉得想明白了,今天想羞辱贾琏的结果,很可能是被贾琏羞辱一番。 他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只是后悔人带的少了。 “竖子,别用大帽子扣咱家,咱家不吃这一套。咱家带着人来喝茶解暑,不行么?” 戴权怂的非常快,这身段是在宫里练出来的,是生存的基本功。 贾琏没想到这老货立刻软了,准备的有点不充分,只好借坡下驴:“如此,地方就让给戴公公了。”说着贾琏起身就走,众人也都散开,没有再围着戴权。 贾琏又对众人道:“在场的兄弟,下值了酒肉管够我请客,想喝花酒自费。” 又是一片欢呼声,气的戴权原地咬牙跺脚。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这狗东西真敢动手。 戴权哪里想得到,那些士兵是自发的维护贾琏,根本没预谋,也不是陷阱。 基层官兵朴实的是非观里,贾大人对大家伙不错,不能让他吃亏。 “算你跑的快!”戴权嘴上是肯定不怂的,尤其是当着下属们的面。 贾琏继续躲懒,戴权吃了瘪后,也没心思耍威风了,下令往回转。 巧的是戴权回转的路上,又遇见了贾琏带着一拨人在路边的茶摊上喝茶休息,双方短暂的对视后,贾琏把茶杯端起来时,戴权立刻下令:“走,快走!” “没卵子的货!”贾琏轻蔑的骂一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面对恶人,你要更恶。 怎么说呢,贾琏算是体会到跟人斗的快乐了。 慌不择路的戴权,走了一会前方停下了,并来回话:“公公,前面是紫禁城了。” “紫禁城又怎么了?不是没进去过。”戴权呵斥了一声,也知道今天不合适,准备下令掉头的时候,突然附近的街面上杀出数百人,个个手持兵刃,高呼各种口号! “杀死狗皇帝!”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弥勒赐福,刀枪不入。” 这群人出现的非常突然,一边走,还一边脱掉身上碍事的宽大锦衣,露出内里短打。 这群人汇聚到一起,与戴权的人隔着三百多米,却无视了他们,杀向宫门。 巧的是因为太上皇大寿抽调了人手,今天守卫这个宫门的侍卫比往常要少一半,只有区区五十几人。关键是这帮人怎么混进来来的,九门统制是新上任的宁远侯孙立。这位在勋贵中地位不高,能坐上这个位子,完全是承辉帝力挺的结果,是边军进京的一个成就。 只能说太巧了,巧的令人不敢置信,太上皇过大寿,抽调人马去西山皇庄并护卫沿途,谁能想到京城里杀出来一堆反贼呢? 敏锐的戴权已经浑身发软了,我怎么就出现在这呢? “还等什么,上啊。”戴权一声尖锐的吼,一干随员却没有一个人动。 为啥没人动,当然是吓坏了,都处在懵圈状态呢。 看那些反贼冲向宫门,守卫毫不犹豫的顶上去,两边相撞,一边拼死抵抗,并关宫门。另一边则竭力往里冲,要破门而入,一个照面就是刀枪入体,血腥四溢。 平时跟着戴权欺负普通百姓作威作福自然是没问题,此刻让他们上,也要有那个胆气。 话说贾琏这边看着戴权往紫禁城方向跑去,有点不放心,交代一句:“派几个人跟上去,看看他们下一站是哪?” 几个家将立刻跟上,远远的尾随。戴权等人丝毫不查。 原地喝茶躲太阳的贾琏,正在犯困的时候,突然家将回来了一个报信:“二爷,有人谋反,正在攻打宫门。” “啥?戴权要造反?”贾琏当即一个激灵,他是听差了,毕竟有点犯困,精神不集中。 “不是戴权,好像是白莲教的人,正在冲击西华门呢。戴权也在,不过他的人没动。” 贾琏二话不说,腾的站起:“快,集合!” 尖锐的哨音响起,附近的官兵无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神机营,飞快的在贾琏前方列队。 贾琏也不多话:“有反贼在冲击西华门,大家伙跟着我去灭了他们,老规矩,开拔银子十两,残了五十两,死了二百两。立功的,贾某为你们请功,升官。” 杨校尉在一旁振臂高呼:“跟着贾大人升官发财。” 这口号太别致了,官兵们听了跟打鸡血似的,扯开嗓子高呼。 贾琏没着急立刻出发,而是交代张三:“我带人去西华门,派人去通知九门统制的人马。” 今天情况特殊,家将们都没骑马,信使把贾琏的马都牵走了,贾琏也只能徒步往西华门赶去,好在不算远,一路小跑,也就是五分钟的前后就看到了西华门处乱做一团。 首先入眼的是戴权的步撵,丢在地上散了架,地上几摊血迹,还有稀稀拉拉的尸体。 看这阵势,戴权和他的人,被人一个照面就冲散了,或者没对上就跑了也可能。 再看不远处,好几股浓烟起来了,有人放火了。 贾琏站住后目测,还有三百米左右,立刻回头道:“兵马司的人去灭火,遇见反贼杀无赦,趁火打劫者杀无赦。神机营列队,成战斗队形。”喊罢,贾琏转身,抽刀,斜向下,非常潇洒的姿势。 训练有素的神机营,虽然只有两队二百人,却很快的排成四个横队,分两个方阵。 “装弹!”杨校尉声嘶力竭,显得非常的兴奋,每次遇见贾大人,真就是有好事啊。 神机营熟练的装弹,接下来的战斗自然是杨校尉接管,贾琏负责摆姿势就好了。 “击鼓,前进!”杨校尉下令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分作数队,奔向起火处。 这个时候还不集中人手,不是贾琏不懂军事,而是五城兵马司这帮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贾琏不放心,还不如让他们去救火,有神机营的人足够了。 十几个家将自觉的护着贾琏,唯一的缺憾就是马没了,待会打不过跑不快。 什么?打不过,这个贾琏还真没想过。 对面就几百个人,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分批摸进城,要是大规模的来犯,早被发现了。所以,贾琏一点都不带害怕的,此刻,正是装B的好时机。 (本章完) 第251章 救驾之功 贾琏非常想冲在最前面,满脸是血的出现在皇帝面前,这样戏就全活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刚动一步就被张三父子按住了,前面七八个家将挡住了任何可能的风险。这些家将不带劝的,直接用力量按住贾琏,不给任何冒险的机会。 贾琏只能叹息一声,看着前方踩着鼓点前进的神机营的背影。 沉闷的空气格外的压抑,火光之后烟雾腾升,刺鼻的硝烟久久不散。 前进,停步,举枪,射击。 贾琏只能站在二百米外,看着这一切。 微风带来了一丝丝的血腥气息,渐渐的浓郁,令人作呕。 贾琏已经习惯了,只是微微的抽了一下鼻子。 枪声还在继续,即便冲击西华门的教徒已经四散而逃,神机营依旧不肯放过。 终于听到了一句:“上刺刀!” 前方的方阵终于散了,神机营进入自由追击状态。 这都不叫打仗,就跟游戏一样。 只不过是一场血腥的游戏。 贾琏完全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区区数百人,就敢冲皇宫。 这肯定是巧合,因为西山那位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乾清宫,承辉帝听到喊杀声时,一开始是愤怒,随后便安静的坐着,紧握的拳头放在书桌上,一会张开,一会紧握。 裘世安出去了,没在身边,有小内侍一刻左右进来报信一次。 “圣人,西华门守卫还在坚守。” “圣人,西华门守卫伤亡过半,宫门关上了。” “圣人,西华门守卫打退了暂时打退了贼人。” “圣人,神机营出现。” 内侍刚出去,周皇后进来了,默默的走到承辉帝身边,陪着他坐下,拉着他的手。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表情都变的轻松了。 裘世安一炷香后,裘世安出现:“圣人,贾大人率神机营驱散了贼人。是否传见?” 承辉帝露出松弛的表情,淡淡道:“不必,贾琏做完事情会来禀报的,不要耽误他办事。” 一间民宅内,戴权身边跟着十几个随从,死死的顶着门,此刻的戴权非常狼狈,金冠儿不知丢哪了,鞋也跑掉了,表情惊恐,裆下湿漉漉的也顾不上了。 咚咚咚,有人在砸门,同时喊话:“开门,五城兵马司捉拿反贼。” 手下看过来时,戴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搬梯子看看清楚。” 很快手下回来;“确实是五城兵马司,贾琏也在外面。” 戴权一张脸彻底扭曲了,怎么又是这狗日的。 “开门吧!”戴权真不想开门,但是他很清楚,贾琏丝毫不介意破门而入,乱枪将自己打死。所以,不反抗,主动开门,这才是求生之道。 门开,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拥而入,门外的贾琏得知戴权在里头,懊恼的跺脚,没卵子的真会找地方躲,要是在外面,可以不管不顾的干掉他。但是在民宅里头,周围都有住户,明目张胆的干掉他,后续麻烦太大,解决不了。 只能遗憾的叹息一声:“我进去看看。” “哟呵,这不是戴总管么?什么味啊!”贾琏看了一眼狼狈的戴权,抬手捂着鼻子,骚气太重了。本想狠狠羞辱一番,没起头呢,戴权便露出了混不吝的表情道:“贾大人,有啥难听的,只管说,咱家要是怒一下,算咱家输。” MD,这个没卵子的老东西,真是不简单啊。 一句哈就给贾琏堵死了,不过贾琏也没打算放过他就是了。 “我有事跟戴总管单独谈,无关的人都出去。” 什么是无关的人,当然是当事人之外的人咯,贾琏的家将们没出去。 不是贾琏要以多欺少,实在是不想脏了手。 戴权知道今天是过不去了,闭上眼睛咬着牙,蹲下,抱头。 预料中的挨打没有出现,倒是几股热流浇头上,戴权还舔了一下,当即眼前一黑晕倒了。 贾琏上前来看了一眼,嘴角有血溢出,很好,吐血了。 “走了!”一口恶气出来后,贾琏愉快的哼着攒劲的小曲,回忆洛杉矶或者西雅图的街头那些衣不蔽体,需要他去拯救的肤色各异的女人。 “唉,也只能是回忆了。”贾琏自言自语,家将们习惯了,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内容。 进宫求见之前,贾琏特意在血泊中踩一脚,这才上前请求通报。 “哎哟喂,小公爷,您就别等通报了,赶紧的,跟咱家进去。”裘世安出现了,他其实一直在等着,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 贾琏笑着谢过,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裘世安也没多话,不过很明显的,态度生出了一丝不同,两人之间隔离带似乎薄了一点。 迈步过门槛,看见承辉帝站在大殿中间,周皇后站在身侧时,贾琏先整理一番衣裳,这才一脸严肃的上前,大礼参拜:“微臣贾琏,叩见陛下,叩见皇后殿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千岁。” 承辉帝头一次没有那种假亲热,也没说拦着贾琏免礼之类的话,而是拉着皇后一起,生受了贾琏这一次的大礼,然后才开口:“平身!” 贾琏站起,承辉帝仔细打量他的时候,周皇后在一旁道:“陛下,小公爷的鞋子脏了。” 贾琏下意识的收脚,想藏着沾了血迹的鞋子,承辉帝笑道:“别藏了,前襟还有血迹呢。” “微臣君前失仪,惊了皇后殿下,有罪。” 承辉帝笑了笑没说话,周皇后开口:“你要是有罪,今天该死的人可多了。” 贾琏想说话,却被承辉帝抬手打断:“说说经过。” 贾琏一个字假话的都没,甚至连让人滋戴权一身的事情都没藏着,反而颇为义愤道:“微臣没能手刃此贼,引以为憾。” 按照贾琏的话,首功是杨校尉,其次是神机营官兵,再然后是五城兵马司。自己的功劳,一个字没提,但承辉帝心里很明白,今天贾琏就是首功。 不说,那是因为没必要。皇帝又不傻,自吹自擂只会跌份。 “爱卿,戴权是否有嫌疑?”承辉帝这问题就很突然,贾琏早做了多手准备,却依旧迟疑了好一阵才回答:“微臣不敢妄言,窃以为,戴权也是恰好出现。本意,是寻微臣的麻烦。” “此事,朕该如何处置,可有建言?”承辉帝又丢出来一个令人痛苦的问题。 “陛下,微臣以为,应即刻召见各位阁臣,商议此事。”贾琏只好如此回答,皇帝问了,就必须回答,没有明确的答案,也要给个合理建议。 “你啊,朕不知道该如何说你。说沉稳吧,你做事令人哭笑不得,还不如一刀剁了那厮,留下一个恨你入骨的无卵子的货色,今后多少阴招等着你。说你跳脱吧,每次关键时刻,总是把别人推出来。”一番话说完,承辉帝揉脑门,想气又想笑。 周皇后在一旁掩嘴笑道:“陛下,贾琏还是个孩子呢。” “五品重臣了,怎么是个孩子。今番救驾之功,朕头疼着呢。” 夫妻二人应该是商量好的唱双簧,周皇后立刻接过话道:“贾恩侯可以赏爵。” 贾琏听了立刻道:“殿下,家父还是算了吧。” 周皇后似乎跟贾琏杠上了,听他婉言谢绝赏赐贾赦,便笑问:“那赏给二房的宝玉?” 贾琏听到这话,很配合的沉默了一会,承辉帝明显的憋着笑,就喜欢看这厮出丑。 “贱内带着身子,殿下非要赏微臣,不妨等贱内诞下子女再赏。”贾琏真是一点都不大方,这一类的好处,不可能便宜外人。 周皇后听到这话,便对承辉帝道:“陛下,臣妾求个恩典。” 承辉帝笑着答应:“尽管提,只要朕能做到。” “贾琏是个顾家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好父亲。”周皇后笑着说完,承辉帝抚掌而笑道:“那便先记下,待他夫人产子,朕自当赏赐。” 低头的贾琏歪歪嘴,这夫妻二人真是好演员啊。 裘世安出现:“圣人,殿下,阁臣们到了。” 周皇后起身道:“臣妾告退。” 贾琏也道:“微臣告退。” 承辉帝点点头,贾琏退出去时,遇见了孔照和梁道远,还有正在小跑而至的郭衍,却没看见李三江和李驰。 贾琏依着礼数见礼问候,孔照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询问:“外面情况如何?” 贾琏假装没挣脱掉,悻悻的作答:“贼人冲击西华门,为守卫所阻挡,下官带人巡视,赶巧遇见了,击溃了贼人。九门统制处已经早就通知,此刻应该已经有人把守各门了。” 贾琏出去后,承辉帝对裘世安道:“内阁距离乾清宫不远,往常步行也就是一刻前后吧?” 裘世安知道承辉帝的意思,笑着应答:“许是各位阁臣们受了惊吓也未可知。” 承辉帝看着大门外,背着手发呆,好一阵都没说话,裘世安该说的都说了,自然安静的站一边。什么叫受了惊吓呢?应该说在等事态平静了,不是阁老们怕死,而是在等结果。 阁老们怕的是两代皇帝之间的明斗,他们掺和进来,自己死了是小,牵连家族是大。 这才是科举文臣们的正常逻辑,相反的是贾琏这种出身勋贵,已经站队的人,才会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击溃贼人,如果不是巧合,贾琏都不会做,而是等着命令,继续下一步。 三位阁老入内,孔照带头请罪:“老臣来迟,死罪!”梁道远跟上。 郭衍却说的是另外的台词:“臣自礼部而来,沿途街面混乱,耽误了时辰,死罪。” 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前两位人在内阁之中,距离乾清宫没几步路的。 孔照和梁道远直接跪下了,叩首道:“臣,死罪!” 真是一句辩解都不带有的,干脆的认罪。 承辉帝默默的看了几秒才开口:“起来吧,事发突然,朕也乱了方寸。尔等何罪之有?” 两位阁臣这才起来,孔照又道:“陛下,贾琏及时出现,驱散反贼,应为护驾首功,老臣以为,不封街不足以酬其功。” 梁道远跟着附议,好像就没带脑子。 郭衍再次狙击两位上司:“陛下,贾琏年幼,臣恐厚赏伤其根本。” 梁道远立刻反驳:“古有甘罗……。” 郭衍立刻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这个,但伱还是别说了。甘罗的下场如何?” 一句话给梁道远怼的面红耳赤,好在承辉帝及时道:“好了,别吵。” 话说周皇后没回乾清宫,而是转头去了元春处。 正在养胎的元春,得知皇后驾到,挺着显怀不久的肚子出迎。 周皇后赶紧让人扶着:“免礼,赶紧的扶起来。” 呆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周皇后告辞离开,走之前说了一句话:“贾琏救驾有功,陛下要赏王氏肚子里的孩子。” 元春听了,紧张的按着肚子,周皇后见了忍不住笑道:“别瞎想。” 周皇后回去的路上,嘴角微微翘起,心道【贾家大房二房的关系,谁不知道?堂姐,总归是差了一层的。倒是老三那边,可以做文章。可惜,老三不会办事,到了三个舅舅的事情都没办妥,这会没脸见贾琏呢。得让人去提醒他一下。】 出了皇宫的贾琏,想到孔照之前的举动,忍不住抽了抽腮帮子,你们啊,太聪明了。 很快贾琏就知道了,还有更聪明的,这不,李三江和李驰,被九门统制的人拦下了,进不得内城。贾琏知道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的贾琏也没闲着,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内城各处的神机营官兵,五城兵马司官兵,齐聚西华门外,听候贾琏调遣。九门统制孙某人,赶到时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下了。 宁远侯此刻的内心格外的忐忑,他能从辽东调回来,并且出任九门统制,不是他有多大的功劳,而是他与辽东那帮人的关系不好,属于勋贵中的异类。 这不,上任九门统制之后,收到了各种掣肘和架空,没等他掌握局面呢,出事了。 得知失态被贾琏平息后,他立刻下令封锁九门,不许进出。然后想进宫面圣之前,先见一见贾琏,了解一下情况,不想被拦住了。 好在贾琏没为难他,还是请他进来了。 两人没聊一会,宁远侯的手下来请示,李三江、李驰被拦阻在内城外,是否放行。 (本章完) 第252章 牵连,装病 “孙大人的任务,就是守好九门,在下建议,孙大人还是进宫求见陛下,把情况说清楚为善。附赠孙大人一句提醒,两位阁老大人的情况,要及时上报。” 贾琏对孙大人还是很客气的,原因不是勋贵,而是皇帝。 宁远侯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从辽东调回来。 “明白了,多谢贾大人。”宁远侯谢过贾琏,立刻吩咐手下,圣谕未明之前,封闭内城。 走在去往西华门的路上,看着一车一车的尸体被拉走,血迹滴了一路,孙立毛骨悚然。事情太大了,必须要第一时间面君,回头要好好谢谢贾琏才好。 孙立求见很快获准,面君之后,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清楚。 九门统制这个职位,朝廷里是有默契的,只能是皇帝选派。 孙立也知道这点,但架不住这个衙门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手下是个官儿,都能跟四王八公扯上关系,他还不是贾琏那种顶级权贵,自然得花时间和精力理顺内部。 对于这种现象,孙立也暧昧的提了一句,总之态度很好,先认错,再表忠心。展示能力先放一放,有没有能力不重要,忠诚是第一位的。 孙立的态度承辉帝很满意,和气的问一句:“外面情况如何?” “回陛下,贾大人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清理现场,缉拿反贼。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孙立故作犹豫的问,承辉帝很爽气的回:“但讲无妨。” 孙立这才道:“内阁两位阁老,自西山而回,被阻拦在内城之外,微臣下令封闭内城了。” 承辉帝没多想便回答他:“做的对,贾琏那边做完事情之前,不得开城门。” 孙立奉旨出门,裘世安出现:“圣人,两位阁老之外,今天去西山送寿礼的人可不少。” 承辉帝点点头:“看看都有哪些人亲自去的,回头报上来。” 太上皇过寿,送礼是很正常的操作,但亲自去和派人去,又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明天才是太上皇寿诞,你今天去干啥啊?出城四十里地呢。 要是行军打仗,一天能走四十里,那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内城门处,此刻出现了一番罕见的景象,上千人被拦在了城门外。 好些个觉得自己很牛B的主,前去叫门时都被打了回票。 守门的士兵今天特别的横,两句话不退,直接掏家伙,不像是闹着玩的。 内城一定出事了,这会被堵在门外的李三江和李驰,表情阴晴不定的,凑一起商量。 “这帮丘八今天吃了火药了?”李驰当然不会自己去叫门,长随出门角门,打着阁老的旗号,当兵的还算客气,但是坚决不让过,问原因也没人搭理,想硬冲刀直接亮出来。 李三江也格外的烦躁,这俩都是太上皇在位时期快速进步的官员,不到六十岁便入阁,已经是文官中飞速升官的典型了。 太上皇过寿,这俩肯定是要去西山皇庄的,本来送礼不必亲自去,但这俩都算太上皇一手提拔的,亲自去一趟也没人说什么。 但架不住回来的时候封城了,搞的他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内城到底啥情况呢? 李驰的长随回来汇报:“老爷,使了银子才得到一句话,有反贼闹事。” “反贼?”二人惊呼,联系到太上皇的寿诞,这俩心里不禁暗暗后悔,出城没看黄历啊。 无奈的两位阁老,只能在茶楼上继续等着开门,不断有官员进来,还有一群骂骂咧咧的勋贵也进来了。比起两位阁老,勋贵们要莽撞的多,很多人直接要冲,门卫毫不犹豫的亮刀挺枪,发出语言威胁,丝毫不像在演戏。 勋贵们也不傻,识趣的后退,丢面子比丢命要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内城的清理抓捕工作,渐渐的进入了尾声,眼见夕阳西下,贾琏下令将抓到的反贼交给龙禁尉,再次进宫请示。 承辉帝见了贾琏便问:“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贾琏……,这是有眼睛盯着呢。算了,比粘杆处要人性多了。不会拿叶子牌吓唬人。 “天热,没少喝茶,外面味道太大,微臣没胃口,也没觉得饿,再说也没啥要亲自出马的。下面的官兵才是真的累了一天,微臣寻思,以陛下的名义赏点银子?劳驾裘公公辛苦一趟。”贾琏说的是实话,真的没胃口,就外面那个血腥味,没吐就不错了。 承辉帝点点头,交代裘世安几句,随后又问:“杀了多少,抓了多少?审问没有?” “现场遗尸一百零三具,其中有八人是戴权的手下。挨家挨户的搜查,抓了五百零四人。都是没人作保的。人都交给龙禁尉了,臣没审过。不过这些人喊的是白莲教的切口,西华门的守卫和戴权的人都听到了。” 其实情况裘世安先一步汇报过了,承辉帝只是在确认一下。 想起上次内阁会议,贾琏提到的白莲教隐患时,内阁诸位还不以为意,承辉帝顿时就一脸的黑线,说出来的话也没那么好听了:“内阁的大臣们,都在担心龙禁尉权柄过大,丝毫不担心白莲教的隐患。贾琏,体会到朕的难处没有?” 贾琏上前一步,将奸臣的一面暴露出来:“陛下,微臣以为,龙禁尉也确实不可权柄太甚。非谋逆不可行事缉拿权利,此策善之善也。龙禁尉这张牌,没打出去的时候震慑力最强。真的打出去了,也就是那样子。不能回归太祖之时,龙禁尉的威慑力,也就是那样子。” 承辉帝点点头,认可了贾琏的说法,叹息道:“朕何尝不想恢复太祖旧貌。” 贾琏道:“陛下以为,对内宜宽,对外则严。无论如何,跟着陛下走的人,不嫌多。” 这话就非常的赤-裸-裸了,承辉帝听着心头贴慰,含蓄的笑了笑:“你啊,今天也累了,手里的活丢给孙立,回去休息吧。明日太上皇的寿诞,还是要去一趟的。” 贾琏听了这话,突然以手扶额:“哎呀,臣头晕,臣头晕。” 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承辉帝见状气的抬脚就踹:“滑头!来人,传御医。” 气喘吁吁的御医来的路上,遇见了三位阁臣,这三人刚才开了个会,商议如何处置善后,这是来向皇帝汇报的。见了御医也是一阵惊慌:“谁病了?” “回阁老,不造啊。”温太医也是一脸蒙圈,好好的吃晚饭呢,被抓来了。 三位阁臣一起入内,见贾琏躺在椅子上,承辉帝好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温太医赶紧先见礼,承辉帝摆摆手:“先看病,朕猜是中暑了,好好的人,晒了一天。” 温太医上前把脉,没一会眉头紧锁,难道我学的是假的中医?这脉象,应该活蹦乱跳才对啊。就在温太医犹豫的时候,承辉帝给他递证据:“一天没进水米了,好人也扛不住。” 温太医收回了手,罗圈行礼后才回话:“贾大人总归年幼,这天气热,晒了一天,又没进水米,暑气内侵,吃了药将养数日即可。” “先把人弄醒啊。”梁道远在一旁说话,温太医没言语,承辉帝扭头瞪眼:“你来?” 梁道远立刻闭嘴后退,温太医这才不紧不慢的取出银针,一番摆布,十个手指上扎一针,放了点血,贾琏悠悠转醒;“哎呀,陛下,微臣失仪。” 承辉帝直接吩咐:“裘世安,准备软轿,给贾大人送回家,温太医抓紧写房子抓药。” 来了几个内侍,弄一张门板,给贾琏抬出去另外安置,承辉帝与三位阁臣面对时,脸色阴沉道:“白莲教的隐患,贾琏在内阁会议上怎么说的?龙禁尉早点去查,何至于此?” “陛下,不可啊。”孔照赶紧阻拦,生怕龙禁尉的权利再次扩大。 承辉帝倒是没闹腾,而是点点头:“卿言之有理,龙禁尉只查案,要抓人需地方配合。” 三位阁臣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承辉帝借着这个机会,非要放大龙禁尉的权利,赋予不经有司可以抓人的权利后,那真是寝食难安,直接请辞回家养老求善终吧。 这事吧,主要是太祖年间的龙禁尉太牛B了,说抓谁就抓谁,抓回去自己审问自己定罪。 可以说,这是朱元璋留下的阴影,开国皇帝学一下没问题,后来的皇帝很难控制这头怪兽。不是太上皇不想保留龙禁尉的权利,实在是他也担心,这条恶狗失控。 承辉帝同样如此,说是想恢复太上皇时期的旧貌,真大用龙禁尉,朝野都反对,这皇位坐不稳,他不会冒险的。 三位阁臣赶紧献上方案,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就是封闭京城,只准进,不准出,全城大搜捕,抓住每一个可疑对象,一定要把白莲教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这次的事情呢,你要怎么看了。巧合的是赶上太上皇过寿,稍微有点阴谋论的想法,不难联想到太上皇那边,尤其是戴权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这对父子真要撕破脸么? 裘世安那边早就用大记忆恢复术审过被抓的反贼,这事情的起因呢,还是引子还是新式火铳的盗卖。夏守忠带人下金陵的途中,先去了天津,抓了几百人,这其中孙铭出力不小,带着手下满城搜捕,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天津那个地方三教九流混杂,这一抓没少给白莲教的人弄进去。 这波人,就是奉了所谓白莲教圣女的命令进的京,要借着太上皇过寿的日子,除掉皇帝,制造混乱。其真实用意,冲击皇宫的这些人,还真就不知道,审问结果,只有京城分舵的舵主知道,关键这人龙禁尉去抓扑了空,审问之后才知道,人昨日就离京了。 具体原因不详,总之京城分舵的人跑光了,就剩下几个看家的。 承辉帝觉得事情不对劲,问三位阁臣:“有何高见,可有对策?” 孔照依旧是老习惯,不先发言,梁道远想说又没敢说,之前被瞪了一眼,心有余悸。 倒是郭衍没错过这个机会,立刻表态:“陛下,过去两年,直隶治下雨水不多,百姓日子不好过,多地出现因旱颗粒无收,灾民众多。今年情况有所好转,但也仅仅是京师附近,直隶两省,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有灾情。臣恐各地官员报喜不报忧,都察院那边需要应付吴玉辉大案,精力不足顾不上的可能性也很大。臣以为,还是要赶紧派人往直隶二省各府巡按,查明真相,调集粮草,应对生变。” 郭衍说的很含蓄了,但各位都听的懂,每次大型民变,事后追查的情况大同小异。 天灾开路,地方官员多不立刻上报,而是勾结士绅,先兼并土地,低价蓄奴,吃了一波红利后,有点良心的官员会上报,没有良心的官员,当然要继续吃红利咯。等官绅吃饱了,拖不下去了才会上报。 这些官员都有基层经验,怎么会不懂这一套呢?不然你问问梁道远,他家里的一万多顷良田怎么来的?他老家可不是湖州那种靠近苏、松二府的那良田多经济发达的地方。 话说回来,士绅有什么错呢?百姓只要考虑一家老小的会不会饿死,如何活下去,士绅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官员则需要考虑的更多。对吧? 承辉帝听到这番言论后,脸色阴沉的跟锅底似的,三位阁臣赶紧低头不语,等着暴风骤雨。不料承辉帝情绪控制的很好,很快开口决断:“进京的官员不少,让他们把经过直隶地面的情况写折子上呈。” 郭衍立刻道:“陛下,官员多走水路,运河两岸的日子,还是能过的下去的。微臣所担心着,直隶南部,胶东各府,以及河南北部,京畿张家口一带,山海关附近。” 承辉帝听了额头一阵青筋乱跳,强忍怒火:“宣直隶总督过云升。” 裘世安闪现:“圣人,过总督被阻拦在内城之外呢。” 承辉帝使劲的揉着眉心道:“传旨,令孙立放行三品以上官员,每人只准带一个长随进出。”内城总是封着肯定是不行的,官员和权贵还不能有点特权了? 随后承辉帝对三位阁臣:“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明发上喻,执行。别等出了乱子再想折。”一番话的语气很不耐心,只有裘世安知道,承辉帝真正担心的是啥。 三位阁臣退下,回去重新起草章程,设计白莲教,必须出重拳。 等三位阁臣走了,承辉帝才问:“过云升也去了西山?” 裘世安道:“圣人,他今日才进的京城。” 承辉帝这才表情变好,又交代一句:“让岳齐进宫。” (本章完) 第253章 各有动作 “没一个好人!”轿子里的贾琏骂骂咧咧的,调门还要收着,真难受。 承辉帝还算是好的,就是喜欢搞点服从性测试。这是比较学术的说法,老祖宗一般把这类行为冠以“指鹿为马”。 这是一个信息传递缓慢的时代,人们也习惯了慢悠悠的节奏。凡事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不会去处理的。或者说,事情传递到京城,到皇帝的案前,已经不可收拾了。 从统治者的角度看问题时,就能理解很多奇葩的事情了。 因为统治者最害怕的是不稳定,任何政策追求的首要目标就是稳定。 稳定意味着路径依赖的晚期癌症,意味着一旦事情到了面前,注定措手不及。 不信你去看看阁老们的惊慌失措,看看承辉帝的愤怒。死几百个人其实不算什么,在皇帝和阁老们的眼睛里,不相关的人,就是数字。又或者说,很多人在皇帝和阁老那里,已经被开除了人籍。一些有良知的读书人,在用文字记录时代时,往往用“草芥”“草民”。 贾琏大概是这个时代唯一不敢用这类词的权贵了,他可是太知道,一旦底层被唤醒的威力了。当然某些领域的某些人坚持做吃屎的狗,穷人=贱人的逻辑被一以贯之。 贾琏是很少坐轿子的,一开始他总觉得,轿子是个拿人当牲口的象征。后来贾琏才意识到自己矫情了,你不屑一顾的东西,是别人一家数口的生计。 所以呢?改变这个世界么? 抱歉,贾琏觉得自己没能力做到,来到这个世界后,出了多少主意,最后被接受的,都是那些短期能看见收益的。所谓的谋万世,不过是文人装B的文字,现实中就是笑话。 还是那句话,我能理解你,但不表示我接受你的行为和理念。 承辉帝就是这样,哪怕是贾琏前脚救驾,后脚他也要试探一句。 嗯,贾琏也没那么愤世嫉俗,皇帝这种生物不能以常理度之。 只要客观上,这个国家一点一点的向好,贾琏就能接受一些不喜欢的东西。 唯物主义者的理念中,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而太阳也在银河系中转着呢。 大周朝看似在围着承辉帝转,实际上是食利J级在围着皇帝转,或支持或反对。 底层的百姓更在意,下一顿吃的啥。运气好能少吃两口野菜,多吃两口粮食。 “我是一个平凡的庸俗的人!”完成了自我定义之后,贾琏在一片大呼小叫声中,被抬进了主卧。在王熙凤担忧的眼神中,贾琏坐了起来。 “别掉金豆子了,我是装的。”贾琏一句话,王熙凤先是愣着,随即笑了,鼻涕泡也来了。扭头,赶紧擦掉,回头时一脸惊喜:“吓死我了。” 贾琏很有耐心的跟她讲:“不装病不行啊,明天太上皇寿诞,我实在不想去。” 王熙凤并不关心这些,反而问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贾琏说起白莲教造反,冲击西华门的事情,王熙凤惊呼:“天!” 咋咋呼呼的一阵后,贾琏说起承辉帝与周皇后的许诺,王熙凤一阵欢天喜地。 秋老虎虽然凶残,入夜后的京城气温低了许多,也舒爽了许多。 沐浴更衣后,贾琏独自去了书房,很多事情需要想明白。 比如说太上皇的大寿,这也是一次服从性测试。 后续宫里发生的事情,贾琏并不知道,知道也无所谓,他最想做的就是变得没那么显眼。 平儿进来,抽了一下正在看书的香菱的屁股,笑骂:“你就这么伺候爷?” 香菱也不反驳,贾琏却给她说话;“我让她玩去。” 平儿过来笑道:“你就惯着她吧,迟早爬你上头。”顺手给贾琏手里的蒲扇夺了,给贾琏扇风。这话别人说了,贾琏是不在意的,平儿说了,贾琏就会想歪。 开始的时候,平儿是很保守的,被贾琏逼着坐上去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对上贾琏的目光时,平儿不明白,却能看懂眼神呢,腰部轻轻发力撞一下:“还早!” 贾琏兴致来了,哪里管那么多,对香菱道:“拿上你的书,回伱的房间慢慢看,院门落栓!也要歇着了。”平儿想跑却被搂着,腰如同装了轴承,灵活的换了个位子,坐腿上叹息:“小姐说好几回了,要爷爱惜身子。” 贾琏沉默了一下,想半天也没想到别的更好玩的浪费时光。 白天在外面承受的压力,晚上回来打着开枝散叶的旗号爽一下怎么了? 香菱学乖了,站门口说话:“爷,院门落栓了。” 平儿一直没弄明白,为何贾琏总给她留一片肚兜。既然爷喜欢,那就留着呗。 比起王熙凤每次都像条上岸的鱼,平儿总是能很快的恢复,起身收拾局面。 贾琏处在贤者状态时,平儿安静的缩在怀中,不像桂香,总是会爆点八卦。 王熙凤则喜欢对比一下,哪家的媳妇,当年如何,现在如何,下次见面要人家好看。 一夜醒来时,平儿已经不在,这点不如桂香。只能说,桂香是懂贾琏喜好的。 桂香值夜时,贾琏总是会睡懒觉的根子找到了,破案了! 慢悠悠的太极,看着就不像能打死人的拳法。真的练进去的人,才知道举轻若重有多难。 早饭的桌上,王熙凤挺着肚子扶着腰横着出现了,见了贾琏便喜笑颜开道:“南安郡王妃送来拜帖,说是要来住几天耍子。老太太开心的早饭多喝了一碗粥。”贾琏的视线留在桂香身上,跟在后面的她,缩着脖子像鹌鹑。 贾琏听出了其中的另外一层意思,放下筷子问:“哦,老太太怎么安排的?” “还能怎么安排?老姐妹住一个院子呗,左右不差空院子,日常也有人收拾。老太太还说了,当年两人是手帕交,后来各自嫁人才渐渐的见的少了。老太太还说了,祖父还在的时候,两家内眷互相到对方家里住是常有的事情。” 贾琏嗯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 吃了早饭,王熙凤又风风火火的去了,挺着肚子都不觉得累。贾琏冲着她的背影喊话:“桂香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王熙凤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贾琏看着上前的桂香,身后摸了摸脸:“为难你了?” 桂香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夫人跟前的几个老货,说了些闲话。” 贾琏沉默了一番道:“去,把人都叫来。” 桂香摇摇头道:“二爷不要!” 贾琏没理她,出来看一眼,见到廊下的来旺家的,抬手示意她过来。 来旺媳妇赶紧过来,贾琏问她:“这院子里的妇人都归你调遣?” 来旺媳妇见他脸色难看,再看一脸焦急的桂香跟着,赶紧辩解:“都是给老爷夫人跑腿。” “刚进门那天,我都说了啥,你还能记得么?” 来旺媳妇使劲点头:“记得呢,要守规矩。” 贾琏回头看看桂香,看见她摇头,回头贾琏对来旺媳妇道:“你去,让那些经常在姨娘面前嚼舌根的妇人们,自己掌嘴十下,你盯着她们执行,不好好打的,回来禀报。” 来旺媳妇匆匆而去,门口见自家小子在跟一小丫鬟调笑,气的上前踹了一脚,脱了鞋子一顿猛抽,来隆被打的抱头鼠窜,口中叫屈:“我怎么了就一顿打。” 来旺媳妇打的累了,穿上鞋子道:“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是规矩!” 亲儿子都打了,来旺媳妇自然不会对同行们手软,先去见了王熙凤,说了贾琏的吩咐后,王熙凤微微皱眉:“再乱嚼舌根,舌头都给她们拔掉。一点规矩都不懂,白跟我这些年了。” 王熙凤是不会觉得贾琏有错的,贾琏怎么可能会错。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论男女,没生就落一个爵位的时候。没见王熙凤今天面对人的时候,下巴又抬高了一些么?贾琏要看见的肯定会担心,今后用鼻孔看人怎么好啊。 来旺媳妇得了允许,一口气把她平时记下的那些长舌妇全都叫来,这些人还不是很服气,来旺媳妇也不着急,不紧不慢道:“说,接着说,赶紧说个够,回头舌头拔掉了,想说都没得说了。” 来旺媳妇是会拍马屁的,所有人都镇住后,这才让人去请平儿和桂香过来。 然后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自己扇耳光的声音。 这次事件,让贾府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桂香是姨娘,贾琏认证过的,就是高一等。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运行的内因,贾琏当然是顺着去做,不会去逆袭。 “二爷,这字念啥?”香菱拿着本书过来请教,贾琏看一眼道:“暮霭沉沉,这个念霭。” 香菱很自然的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这个字,小姑娘最近很用心的读书写字,已经写的很不错了,就是力道差点,字体娟秀,下过功夫的。 椅子上的贾琏有点碍事,香菱很习惯的坐在去。也知道是谁教的,肯定不是天生的。 贾琏等她写完了才问:“以后别当着人。” 香菱对贾琏表现出依恋的一面,脸在手心蹭了蹭才去一旁。你说她有心吧,又无心,就很自然。这无形中加剧了贾琏的罪恶感。 南安郡王妃的动作很快,上午送的拜帖,下午就到了。还带着长媳妇和长孙女。 贾母亲自出迎,给人接进来后,一番寒暄,南安郡王妃主动说起,老王爷身体不行了,太上皇寿诞也不能亲自去贺一贺。贾母没听出啥来,笑着安稳一般,倒是一旁的王熙凤听了若有所思。很快王熙凤找个借口回来,得知贾琏在书房,便直接进来。 进门就看见香菱在躺椅上午睡,贾琏在一旁自己扇扇子,手里捧一本书,不时给香菱也扇几下。王熙凤见了一阵恼火,却也没发作,贾琏在意的人,她可不敢乱来。 听到动静的贾琏抬头,看见是王熙凤,身后还跟着桂香和平儿,心道:这防的多死啊。 就怕别人多吃一口是吧? 不过这话就放在心里,男人足够强大的时候,很多事情不用特意说明的。 不是没有自强自立的女性,而是多数女性是慕强的。 那些所谓的厌男,厌的是穷,哪怕是亲爹也一视同仁。 平儿和桂香很识趣,一个去端茶,一个去扇扇子。 王熙凤说起南安郡王妃的事情,贾琏听了点点头道:“嗯,老王爷没两年了。” 王熙凤听的一阵迷糊,这是怎么联系上的? 接着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前些日子,东平郡王世子妃给我送了帖子,说是下个月初八,她过生,请老姐妹们去耍。要不要去。” 贾琏不动声色道:“以身子不便回绝了吧,她要是真心,自己会主动登门的。” 王熙凤还是不懂,但也没多问,只要照做就是。 晚饭后贾琏在庭院内散步,不紧不慢的背着手走动时,前面来了个小丫鬟,走的很急,要不是贾琏手快,她能撞上。 看清楚时袭人时,贾琏便笑道:“你不在宝玉跟前,怎么乱跑?” 袭人急的脸红了,“我我我……。”没说完就往假山后跑。 贾琏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金瓶梅》的一个画面,下意识的找树枝。 继续散步,走远了之后,袭人才从一簇花丛后出来,羞的脸烫。 有日子没见贾珍了,不知是否安好。这次贾珍并未出迎。 贾珍看上去非常的憔悴,人瘦了一圈,呼吸一直挺急的。 贾琏上前问候:“可曾看过御医。” 贾珍叹息道:“怎么没看,说是慢慢养着,以后要戒酒戒色,这日子怎么过的?” 贾琏又看一眼贾珍,见他连连哈欠,便道:“太上皇寿诞,珍大哥去送礼了?” 贾珍道:“自然是要亲自去的,对了,昨日事态如何?”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才问,可见他的变化之大。 “能有什么事,几个不知道死活的小贼,反手灭之。珍大哥好好休息。” 贾琏告辞出来,贾珍立刻让人备烟,躺下后就不想动,半个时辰后才恢复了精神,对身边的丫鬟道:“转身,撩起来。” 尤氏这边得知贾琏来的时候,抓紧收拾一番,赶紧过来,不料来的晚了,贾琏已经走了。气的轻轻跺脚,听到屋内的动静,更是气的抬脚就追上去。 (本章完) 第254章 混账混账混账(月初求票) 【太上皇的寿诞场面宏大华贵,极尽奢华,一百万银元没白花。】 【出城往西,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京中精锐尽出。】 《民生报》上的报道,始作俑者自然是贾琏。并且还搞了一个强烈对比,头版的角落里,安排了一篇豆腐干大小的新闻,标题为《剿匪肆虐,多地叛乱》。 没错,太上皇寿诞的三天时间里,接到了山东发来的急报,白莲教造反了。 过去三年,因朝廷压榨过甚,白莲教山东发展迅猛。跟以往相比,此次造反的地点不是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区,而是运河沿岸的繁华地带。 八月初十,教匪趁当地大集,乔装打扮,进入济宁城区,突然发难,迅速占领了码头,城门、府衙等要地。当地知府措手不及,死于乱中。十一日,聊城,菏泽急报,教匪作乱。十二日,商丘、临朐教匪作乱。 几天的时间,山东河南两地,教匪作乱,地方官员毫无防备,知府县令无一幸免。 因为各地急报,导致太上皇的寿诞举办的很抽象。一方面是大张旗鼓,一方面朝廷重臣只是在承辉帝的带领下,出现了半天就匆匆走了。勋贵方面,南安郡王卧床不起,东平郡王足疾发作,其他两位郡王倒是去了,但也是仅仅呆了半天就走。结果自然是整个寿诞弄的虎头蛇尾,热度很快就被各地民变的消息掩盖过去。 原本因为太上皇寿诞放开的戒严,因为急报又恢复了。 因为急报是夜间送到的,称病在家的贾琏,也被承辉帝连夜揪出来,进宫听候调遣。 真不是承辉帝要给内阁难看,还是那句话,皇帝没错,错的是内阁。 前任漕运总督李三江就非常的尴尬,因为这次发生民变的起点是济宁,运河重镇。当地是有驻军的,三千槽丁,竟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反而是造反的主力之一。 懂行的人都知道,运河槽丁的待遇是不差的,比京营都好,为何槽丁会加入造反队伍呢? 中秋节,贾琏都是在宫里度过的,真就是陛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随着又一份急报进京,王子腾也被从家里揪出来了。 “龙禁尉急报,海匪赵老黑,纠集数万海匪,围攻广州,澳门多地,官兵大败,退守营地。虽稳住站脚,不时广州遭劫,然则沿海香山等县,海匪等俺,各地主官弃城而逃,民众死伤无数。广东巡抚上奏,海匪扰边,局面可控。” 面无表情的贾琏念完了纸上的内容后,默默地坐回去。 王子腾一脸的无奈,我真是想休息三个月啊,这假期才开始呢。 随着广东方面的急报进京,太上皇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 承辉帝连续开了五天的内阁会议,五个阁老连续五天没回家了,贾琏也一样。 “王卿,你是内行,说说该如何应对。” 五位阁臣表情复杂,李三江和李驰采取了少说话甚至不说话的态度,就是避免多说多错。 郭衍倒是主张,王子腾在京,应令其调集京营,即刻南下剿灭叛乱,恢复漕运。 孔照没表态,梁道远站出来跟郭衍对喷,他主张京中不乏勋贵能带兵,为何要上王子腾? 贾琏嘛,我就是个工具,没点名的时候,负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还算厚道的承辉帝,没让贾琏发言,而是让他总结归纳各地报告,并且和兵部户部联系走动,准备大军南下的各方面军需。 被点名的王子腾站起先问一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臣想知道,后勤准备如何?” 承辉帝直接问:“贾琏,你说说。” 贾琏站起说话:“通州方面保证,十万军三个月的粮食无虞,兵部户部表示,草料有所不足筹集中。京营方面,丰台大营一万精锐,神机营五千步炮,尖锐营、骁勇营,各备一千人马,随时可以出发。”这段时间的工作不是白做的。 王子腾听了直接道:“健锐营就算了,还是老一套,长毛盾牌,近战突击的战术,负责治安尚可。骁勇营三千骑兵,少一个都不行,丰台大营也不用出步兵了,调集两千火铳兵,三千炮兵。山东不是西北,应以骁勇营先行,堵住反贼往东进入沂蒙山区,同时严令各府,谨守城池,不可浪战。京营大军步步紧逼,稳扎稳打,最多三个月,漕运可恢复。” 承辉帝听了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话时,梁道远起身道:“陛下,广东方面不可轻慢,事关海贸收入,应为重中之重。微臣以为,王太尉当即刻南下,从津门走海路南下赴任。眼下是中秋,如不能尽快解决海匪之乱,必伤及未来两年海贸进项。一旦断绝,财政将不可收拾。此大局也。” 承辉帝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海贸的重要性,丝绸、瓷器、茶叶,说穿了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换来的却是海量的银子。没有这些银子,内库不说了,户部又要叫穷了。 眼睛扫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贾琏,看看那张稚嫩的脸,承辉帝却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想法,而是直接提问:“贾琏,你说说,两广与山东,孰重孰轻。” 贾琏被点名了,再次站起看看承辉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看看五位阁臣,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回陛下,打仗,臣不行,治国,臣也不行,非要问臣怎么想的,臣不敢欺君,臣以为,漕运关系数百万人口的生计,海贸关乎朝廷收入,都很重要。因此,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孔照不疾不徐的语调出现了。这个时候他在想啥,贾琏不知道。但贾琏知道,此事之后,承辉帝肯定要秋后算账的,李驰和李三江,都是要倒霉的。 王子腾接过孔照的话:“陛下,臣以为,贾琏所言甚是,山东之事,交给各位了,臣即刻回去,准备南下广东。” 这时候孔照又开口道:“陛下,还是召集群臣商议为善。” 贾琏听到这里忍不住要失礼了,开口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军情入伙,哪有时间听群臣发表意见,陛下乾纲独断吧,总之要快,一定要快。” “竖子,此内阁会议,哪有你说话的余地?”梁道远抓住机会,再次喷来。 贾琏听了眼睛猛的瞪过去,杀气腾腾:“民变的根源何在,梁阁老不清楚么?还是在装糊涂?梁阁老除了加田赋,给朝廷出了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不亏心么?你知道民变拖一天解决,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么?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保住位子,害怕被群臣弹劾,才建议在大朝会商议,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敢明说么?不止是伱,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平息民变,今后如何尽量避免民变么?回答我?梁阁老!” 连珠炮似的问题,冲的梁道远面红耳赤,他被说到了痛处,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顿时一阵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真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梁道远被抬下去了,承辉帝使劲的揉着眉心,看着贾琏不知道该不该打一顿,又或者骂一顿,都知道你说的是真话,真话是能说的么?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承辉帝果断的做了决定。 “多事之秋,停止无意义的争论吧。王子腾,回去准备,尽快南下,朕准你到任之后,截留海贸税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解决海匪赵老黑。” 承辉帝的果断,加速了进行,王子腾起身抱手:“臣领旨。” “拟旨,孙化贞领江南、江北、河南、山东四省总督驻军,谨防教匪往南蔓延,领,秋粮海运北上,至津门上岸,以免北地粮价不可控。岳齐为帅,领京营各部精锐南下,以最快的速度剿灭教匪,恢复漕运。” 孔照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惊呼:“陛下,漕粮不可走海运啊。” 贾琏抓起面前的砚台对着孔照砸过去:“奸相误国!” 嗯,贾琏没有瞄准,自然没砸到人,砚台落地,啪嗒一声,把大家给吓一跳。 承辉帝气的跳脚,哆嗦的手指着贾琏:“混账,混账,混账,滚,给我滚到丰台,听候岳齐调遣。”贾琏当然知道承辉帝的意思,不但没有怂,反而挺胸道:“臣请到神机营,并请一千骑兵为辅助,一日内准备完毕,后日臣率部南下,为大军先导。” “滚,滚去你的神机营。”承辉帝一声怒吼,贾琏退出大殿后,耐心的等了一会,裘世安追出来,手里拿了一份圣喻,递给他道:“小公爷,您也不小了,有的话就算是实话,也不要不分场合的乱说。再说了,孔首辅也挺难的,互相理解吧。” 贾琏默默的看着裘世安,好一阵才道:“告诉陛下,臣直接南下,不辞行了。” 走到宫门口,王子腾追了出来,喊住贾琏道:“迅雷营抽调一千骑兵,归你指挥,这是陛下亲笔写的调令,这是我的手书。骁勇营的精锐,你还是少接触为妙。我担心你现在指挥不动了。” 贾琏任由马儿缓缓前行,扭头反问:“忠顺王还真是忠犬啊。” 王子腾笑了笑:“我给你的一千骑兵,都是骁勇营旧部。四大家族,指望我一个可不行。” 贾琏没回话,王子腾继续:“广东那边有没有好建议?” 贾琏对此道:“海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西洋人懂,他们需要我们的货物挣钱,可以用这个作为条件,雇佣西洋战船帮忙打击海匪。当然了,前提是要查清楚,海匪作乱,是不是与西洋人互相配合。毕竟近期朝廷禁烟令很严格,洋鬼子可不是好东西。有个问题请太尉一定要慎重对待,西洋各国重视贸易,长期的贸易逆差,导致大量贵重进入流入大周。西洋各位为此头疼不已。太尉可采取贸易的手段来缓和贸易的争端,从西洋人手里订购战舰,聘请教官,加快南洋水师的组建进程。而这次配合教匪,可以当做一次军购的预演。另外,所有军购都需要伴随技术输入,怎么造船,造炮是关键。大周长期周边无敌,今后的大敌,只能是来自海上,来自西洋。” “可惜不能调你南下。”王子腾这句可谓肺腑之言,他手里真没有懂西洋的人才。 “如何剿匪,我可帮不到大伯。” “打仗不用你,安民你是把好手。” 两人在街头马上挥手作别,贾琏让人回家报信,准备行囊,策马往兵部户部办手续。 这些天,贾琏从承辉帝的言语之间,领会到他的意思,京营整顿,急切之间仅仅靠边军替换,难以达成满意的效果。贾琏作为勋贵的出身,参与到领兵整顿之中,有助于缓解勋贵的反弹,对此,贾琏判断,承辉帝一定会让他带兵南下,那还不如主动请缨。 至于拿砚台砸孔照,无非是打断他施法的前摇,不然孔照为了维持他首辅的文官之首的形象,接下来的屁话能说很久。 内阁会议还在继续,但没人去提贾琏砸孔照的事情,谁都不提,都当事情没发生。 都是人精,能不知道各自的底细么? 得罪人的事情,谁会去做呢?傻子呗。 贾琏是不是傻子呢? 看个人理解吧。 兵部户部出来,贾琏直奔城外,赶到丰台大营,最近一直在维持驻军大局的岳齐,见到贾琏的态度很好,颇为亲热的招呼他落座喝茶。 贾琏与他聊了不到一个小时,裘世安来宣布圣旨。 岳齐,授忠勇伯,领京营统制,骠骑将军,率部南下,平定教匪之乱,恢复漕运。 有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比如孔照差点被贾琏砸到的事情,一夜发酵,变成了贾琏差点砸死孔照。当然这只是传言,官方表示不造啊。 贾琏与岳齐商议了一夜之后,出任大军前军将军,领一千迅雷营精锐,并五千神机营。隔日,大军至通州,带齐装备粮草,开启南下平乱之旅。 (本章完) 第255章 再至天津 贾琏一定都不喜欢打仗,但现实不会因为你不喜欢而直接跳过。总有一些不喜欢的人和事情,必须面对,你解决不了,那就被解决。 人类社会绝大多数时候都适用吃人二字,所谓的文明不过是吃人的外衣。 贾琏的观念里,战前准备应该是最为重要的,官员和权贵躲着的龙禁尉,却被贾琏请上门来,当面请教当下乱局发展到那种程度,并提出要求:“有任何消息,请务必第一时间告知。请放心,我对龙禁尉没有任何偏见,内乱造成的战争,对国家伤害最大。所有人都有义务,用最快的速度平息民变,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龙禁尉也不是万能的,但是就大批槽丁加入教匪一事,原因之一就是现任内阁大臣之一的李三江,为了给朝廷筹集西域平叛的军费,长期拖欠槽丁的军饷。没钱养家糊口的槽丁,只能靠水吃水,靠运河吃运河。运河沿岸的犯罪率急速攀升,勒索、绑架都是轻的,落草的槽丁也不少。更多的槽丁采取的事互助形式,艰难求生。这就给了白莲教机会。 龙禁尉还提供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李三江在任期间,并没有比以前上缴更多的银子。所谓的为朝廷筹集军费,不过是个幌子。目前漕运总督旗下的一万多槽丁,还欠了三个月饷银。 搞笑的是,新总督是在京城与李三江完成的交接,账本都没看过,默认接下他留下的坑。新总督上任之后,延续了李三江的一些政策,比如说欠饷,又比如增加钞关。 说到钞关,运河上有多少钞关,漕运总督都说不清。有的是固定的,比如沿岸各县设立的钞关,还有不固定的,就是更高一级的官府,一旦缺钱了,就会来搞一阵创收。在运河上设钞关,全都绕不过漕运总督。所以,懂的都懂。 这些情况与战争有关,但又没太大的关系。这些都只能秋后算账时再说了。 头一次作为大军的先锋,贾琏提出了一些要求,并请各部和钦天监等部门满足。 兵部方面,要求提供一批武举人,识文断字还要有一定算学基础,兵部表示,这样的人才我们也没有,要不您辛苦一点,带几个人去自己培养?贾琏很无奈,只好放弃了高要求,武举人先来十个,算数成绩可以先放一放,文盲哪来的滚哪去。 最后兵部一共才解决了三个人的名额,对此贾琏很想问候兵部的相关负责人家中女性。 户部方面配合多了,贾琏要求十个算账高手,户部直接满足了。 钦天监非常配合,贾琏要的制图高手,一口气派来了五个。 在通州,贾琏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先集合,召集所有人开会。 “朝廷对于东面没有明确的要求,我军的主要任务,尽快打通漕运。这个任务看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恐怕很难。因为涉及到城池,白莲教已经占据了多个城池,目前还没有打出明确的旗号,看起来是好事,实际上却没有一个重点目标。导致我部只能沿着运河推进。攻城为下,大家都懂,我就不多说了,我要强调的是军纪。我这个人没啥毛病,就一条,我定下的规矩,有人违背了,一定会死的很惨。” 贾琏不紧不慢的发言,听的在场将校毛骨悚然,没人敢不信这话,因为贾大人真的能干的出来。不信你为内阁首辅,要不是现场内侍拦着,都要被这厮打死了。 好吧,关于内阁会议上的冲突,船新版本如下:小公爷怒打首辅,裘大伴抱腿拖行。 这个版本距离原始真相十万八千里,贾琏听到后脑海出现的是NBA的名场面,教练抱住球员的腿,被拖行数米。 谣言就是这么离谱,还有没有人去管一管? 实际上没人去管,不但没人管,反而衍生出更为离谱的版本。 下一个版本是贾琏怒拔刀,首辅绕柱逃。 你们看,没人在乎你吃了几碗粉,人们就是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去相信,去脑补。 自证无疑是最为愚蠢的举动,毕竟这不是数学这块自然科学最后的净土,真的可以自证。 贾琏首先是完善军法处的人员和架构,然后是后勤,十个算账高手被交代了任务,算清楚每日所需的粮草,没有第一手数据,就去实地调查。 简单的说一番话后,贾琏宣布散会,一天时间准备,明日出发。 三个武举人和钦天监的人被贾琏带在身边,每人拿到了一套尺子和不同红黑两色的铅笔。这玩意是纯手工制作的,工部顶级工匠的最新产品。 这些人被凑在一起,接到的任务很简单,制图。根据最新的情况,绘制出局势图。用红黑两色,标注出战场态势,武举人们肯定是不会的,不会就学,学不会就滚蛋。贾琏一点都不带惯着他们的,并且给这些人挂了一个新部门,参谋处。 上一次郧阳作战,贾琏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个了,战场态势两眼一抹黑,获取信息全靠斥候,这打的什么屁仗。武举人要学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制图,而是看地图。 不懂山川地形,你打个屁的仗。郦道元的《水经注》在后来人看来是游记,在当时的军事天才们看来,妥妥的一部军事着作。 长期以来,中央王朝打的都是更为落后的对手,在军事操作方面进步不大,等到西方拿破仑战争之后,新的军事思想全面推广,最终被世界列强甩在了身后。 从达达尼昂的讲述看,灯塔的独立游击战争还没爆发呢,拿破仑就更别提了。 只能说,时间还早,但不能拖了,拖就意味可能一直不变。 习惯了一成不变,就会对于变化产生恐惧。朱元璋搞的那套制度,在当时是合适的,但他没有预见到变化不会因人的意愿而推迟到来。 很多政策的初衷并不复杂,只是因为实现的过程比较曲折,而被人解读的复杂了。 被贾琏弄来的人们不是很适应,但贾琏也没给他们解释,就一个要求,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做不好就滚蛋,腿回京师。说话的表情,让人想饱以老拳。 沿着运河不等于坐船,船只的主要作用是运输装备和补给。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神机营作战不可或缺的药子,以及笨重的大炮。 神机营目前主要装备三种炮,一种是野战炮,发射三斤重的弹丸,一种是弗朗机速射炮。最后一种是是延续了前明的红衣大炮,也就是攻城炮。并进行了一些改进,主要体现在材质上,铸造的材料是青铜,这是太上皇留给大周的宝贵遗产之一。对于缺铜的大周而言,可不是啥好事情。导致的就是铜钱不足。 可以说,白银成为货币的根源,还是在于钱荒,就这点而言,可不敢小看古人。 钱荒可以说是随着经济活动的日渐活跃,注定要发生的问题。非要找个原因,还是产能不足。产能不足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原材料,一个是铸造技术。 这么说吧,只要产能足够,再多的民间藏钱的习俗,也都是浮云。这就好比某国,不就是缺少流动性么?关门,放核动力印钞机。 贾琏为何积极推动铸造银币呢?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民间的藏银。海量的白银被埋在地下,或者是铸造成千斤重的没奈何。现阶段白银还能用,但将来用官府的力量,紧张白银作为流通货币,强制把白银换成银币再拿去用。这个过程就是在收税,你不是喜欢藏银子么?好啊,现在不换,将来就得亏死你。 一枚银元用银七钱,也就是说现在换一两银子只亏三钱,将来就不好说咯。 下午四点不到,贾琏传令停止前进,前方的小镇不许进入,大军野外扎营。 军需官可以进小镇去采购肉菜! 运河边上大片的盐碱地,具体成因不详,扎营倒是很便利。 杨校尉升官了,现在是副将,领神机营统制被回丰台大营,贾琏又是临时代理。 对于贾琏以文官的身份去带兵的事情,文官方面倒是一点反对都没有。 毕竟不是没有文官带兵的传统,明末的卢象升,孙传庭,都是长期被拿来吹的对象。 本朝的孙化贞,也是个文官带兵的典范,战绩也不错,只不过被太多的牛人逆天战绩遮蔽了光芒,加之为事功派,他活一天,文官集团就不会心甘情愿的吹他,等他死了再吹,以此作为文官领兵的依据。 袁崇焕?伱说谁,我听不清。关宁铁骑不告而辞,你说啥?我听不清。 文官带兵可以吹,但文官带出的是事实军阀,听调不听宣,这个不能吹。 还是那句话,你们也有脸吹? 面对南下的大军,前方小镇的父老们战战兢兢,早早在路边等着。 带兵的贾琏可没啥好名声,至少他们听到的不是啥好名声,这货对士绅太狠了。 普通百姓对于贾琏倒是没啥恶劣印象,最近流行的评书和戏曲,都在吹贾琏。 获悉有父老在等候洗尘,贾琏还是要照顾自身形象的,匆匆带着家将们至镇子口,翻身下马后父老们,再三强调不扰民,如有士兵违纪,可以去告,一定军法处置,绝不宽宥。 这次南下最大的不同,就是贾琏手里多了一千迅雷营的精锐骑兵,都是跟着王子腾去西域杀的人头滚滚的精锐中的精锐。王子腾没有撒谎,这些人都是骁勇营出身。只因贾家逐步的被剥离兵权,这些优质资源便宜了王子腾。对于到贾琏的麾下接受指会,他们也并不排斥。 电影里看到的骑兵冲阵的画面很壮观,实际上不会有懂行的指挥官这么使用骑兵。大周也是如此,骑兵在大周主要有两个作用,平时获取信息,遮蔽对手获取信息,战斗时保护侧翼和炮兵阵地,追击时才是骑兵最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当然了,战场陷入僵局时,一旦对手出现松动,指挥官也不会吝啬骑兵的伤亡,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获取最终的胜利。 当地父老还是送来了十头杀好的猪,对此贾琏交代后勤,付钱。 接下来五天,这种情况一直在重复,但贾琏一直在坚持。 一直到了天津,看见前来迎接的孙铭,贾琏才算允许进入事先准备好的军营休息。但同时也严令,官兵不得擅自出营。 孙铭领着孙绍祖一起出现的,对贾琏自然是极尽讨好。孙铭如今是天津最高长官了,三天前,刚送走的王子腾才是他的直属上司。王子腾走之前也再三交代,有问题,找贾琏。 贾琏对孙铭很客气,对孙绍祖就是微微点头,不是说怠慢,是他差距太大了。 接风晚宴后,贾琏问起孙铭:“小孙啥职务?” 这个显得很随意的称谓,让孙铭大喜过望道:“犬子挂了个水师校尉七品武职。” 贾琏想了想道:“水师一定会大发展的,你得想尽办法,提高水师的战斗力。将来南方有事,才有机会建立功勋。天津水师衙门被王太尉南迁,没了顶头上司,对你来说是机会。林知府他们为何倒霉,你心里很清楚。有的事情不要过分,赚钱可以,但别耽误水师建设。” 孙绍祖当然是没机会再接触迎春了,中山狼这个外号,注定了贾琏一定会找机会处理他。 皇帝和内阁的着急,在贾琏这里并不重要,而是让前军在天津休息一天,缓一缓。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送达,参谋部的态势图上,越来越清晰了。 朝廷的上喻看来是发挥一点作用了,目前看来,没有新的城市被打破,白莲教也没打出旗号,甚至也没有东进的沂蒙山区的意思,这就让贾琏很奇怪了。 以济宁为中心的叛乱,最初发展迅猛,快速的占领了周边府县,为何突然停顿了下来呢? 造反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你得扯一个旗号出来了,不能像现在这样,就是简单的叫嚣无生老母降世,建立所谓的真空家乡。从这点看,还不如吴汉呢。 给人一种末日邪教的感觉! 就在贾琏准备继续南下的前夜,新任知府求见。大晚上的知府来军营求见,啥意思? (本章完) 第256章 离谱 贾琏没责备放人的家将,毕竟夜宿城内,知府可是个大官儿。 知府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的一个中年人,看着像个商贾。 进门寒暄几句后,这位商贾报了个甄三的名字,贾琏一听就是个化名,却也没在意。 “草民有一些货被困天津,水师孙将军那边的意思,得大人点头才好走海路运走。” 甄三态度恭敬的很,双手奉上一个信封,丝毫没有避着知府的意思。 这位姓夏的知府,见贾琏看过来,顿时起身道:“夏公公乃在下族叔。” 贾琏不动声色的看着夏知府,这个时候才放出底牌么?你是不知道我跟夏守忠的关系如何,又怕过早的说出来,被误会以夏守忠压人,引起的反感? 又或者说,这钱是个坑。 无论如何,现在不缺钱的贾琏都不会动心的,鬼才知道有多少龙禁尉密探在周边。 “东西收起来吧,本官肩负作战任务,这种事情你们去找别人吧。送客!” 贾琏很干脆的拒绝后,也不理睬两人要说话的意思,直接让人送客。 临了贾琏还交代一句:“以后除非军务,不见客。” 贾琏不知道的是,出去的甄三对夏知府道:“你说这位极为贪财?” 夏知府完全是一个下属姿态的回应:“上回他到登州,没少收钱啊。” 甄三稍稍停顿道:“准备一下,只能进京了,贾家不止他一个人。” 甄三没住客栈,而是住宅一处宅院,独自一人站在垂花门前道:“甄三求见。” 门口出来一个丫鬟,领着他入内,站在庭院内,堂上有一女子蒙着面纱出现,居高临下的看着甄三语气清冷道:“事情办好了?姓夏的可老实?” “回尊者,姓夏的还算老实,倒是那贾琏油盐不进。夏守忠的面子也不肯卖。” “你没说是甄家人?”女子语气陡然凌冽? “贾家与甄家确为世交,奈何这贾琏是个另类,素来不搭理甄家。孙化贞在金陵咄咄逼人,甄家前景堪忧。属下想进京另寻出路,贾家不止贾琏一个。可惜,属下在甄家地位不高,人微言轻,只能建议。” “试试也无妨,两代皇帝之间斗的越狠越好。” 甄三告辞出去,蒙面女子回到屋内,身边丫鬟凑近了低声道:“圣女,济宁得手了,为何滞留天津不去。” 蒙面女子道:“四方尊者就是四个山头,如今北方尊者起事,并无其他尊者动手的呼应消息传来。按理说,约好的时间,我在京城动手,四方尊者全国呼应。结果呢,只有济宁动手了,最担心的还是金陵,孙化贞可不是吃素的。本以为两代狗皇帝之间能打起来,没想到京城分舵遇上贾琏被一击而溃不说,狗皇帝们相安无事。眼下去哪都不合适,且看看吧。” 没说的话是天津这边海路便利,随时可以跑路。 “圣女,姓甄的靠谱么?” “管他靠谱不靠谱,他唯一的儿子在我们手中,不怕他作妖。倒是贾琏,得找机会碰一碰他。” 四更天,军营便开始躁动。 贾琏一样早早起来,带着家将到运河边,特意问了问,昨夜船队这边有没有可疑之事。 昨晚上的事情,贾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不明白,一晚上都没怎么好睡,最后发现,想要让前军出问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冲着随行的船队。 船队拉的主要是火药和大炮,这要是一把火,别说重新凑齐军需,即便是想弄到足够的船,都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没有足够的船只,带着辎重走陆路,时间被推迟不说,军心士气都会遭到沉重打击。 看了一眼岸边的船队,贾琏发现夜宿时也很有讲究,船都是分开的,三五艘船一堆,没有凑在一起。沿岸到处都是巡逻队,还有小船在水面逡巡。 杨副将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啊,年近四十了,此前还是个校尉,可见上升通道被阻是何等的严重。守卫发现贾琏,询问口令后才放行。 杨副将闻讯赶到,贾琏了解了一下情况,昨夜别看安静,实则周边有不下五百人在守备,有明有暗,可以说防备的密不透风。 “神机营作战特点极为依赖辎重。没有药子,新式火铳只能当长毛用。” 贾琏听了点点头道:“昨夜不该进城的,兵力分散了,很难护着船队。还好没出事,这是我的失误,以后你发现问题,请一定及时提醒我。” 杨副将听贾琏这么说,顿时正色抱手道:“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拼死效命。” 这话的意思,今后就跟着您混了,抱死大腿那种。 贾琏露出笑容:“自己人,客气啥。” 沿着运河行军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带太多的辎重,行军速度大大的加快。 官兵们是舒服了,新成立的参谋处却叫苦连天。 这是个新鲜玩意,大家都没有经验,按照贾琏的要求做事,一开始全部没达标。 折腾了到天津之后,才算是摸出一点门道来。每日行军多远,所需军需几何,在哪安营扎寨等等。以前这些都是做将领的操心,现在需要参谋处的人提前做出预案。可以说是边做边学,就算出错了,贾琏也没有破口大骂,毕竟他也不懂。 只能说是一起学习,就一个目的,把主将的精力从繁琐的杂务中解放出来,专心作战。 好在这些人的运气不错,贾琏不是个苛刻的人,每日扎营后,与参谋处的人一道研究总结。一条一条的总结经验,形成条例。 应该说贾琏走的不算快,半个月的时间才看到济南的城墙。 沿途官员非常配合,没有出大问题,倒是船队在过夜的时候,打掉了几个摸进来想搞事情的团伙。这些人都是当地的教民,他们也是奉命来搞事。对这些人,贾琏没有全都砍了,而是关起来,等天亮了交给当地官府。 大军沿途不住城镇的好处,就是不会因为人多而带来不必要的戒备成本。 野外扎营停船,闲人莫进,靠近的就拿下,这一点都没啥可说的。 沿途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战时的紧张感,贾琏亲自去看过每个扎营地附近的城镇,除了运河上的船少了很多,跟平时也没两样,即便安排看守卫,也都是懒洋洋的。 带着这个疑问的贾琏,见到山东巡抚聂远后,立刻问他:“聂巡抚,为何城池戒备松弛?” 两人之间差着级别,臭名昭着的贾琏说话也不是太客气,年过六十的聂远看似没动火,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冷不热:“齐总兵于平阴县挫败贼人,如今贼人被分为两半,局势还算稳定,过分戒备,恐伤民生。” 感觉到聂远的不客气,贾琏也没跟一个文官老头较劲的意思,立刻让人展开地图,就在亭子里研究战局。 “请问巡抚大人,肥城可在我手?”面对贾琏的提问,聂远守着脾气,耐心的回应:“齐总兵上报,所部三千人突袭肥城未果,如今内外对峙。” “齐总兵手里兵力如何,装备如何?”贾琏继续问,眉头紧缩,因为从地图上的态势看,山东总兵齐某的位子不妙啊,别看被黄河隔着聊城,但这一带水网发达,一旦聊城的教匪悄悄的扑上来,如果兵力不足的话,在平阴的齐总兵所部,有被夹击的危险。 “齐将军麾下有兵六千,其中三千为巡抚麾下精锐标兵。背靠济南,即便打不得野战,挡住贼人背上济南却也不难。”聂巡抚已经有点压不住火了,这小子怎么跟审问似的。 聂远不爽,边上的布政司倒是笑眯眯的吃瓜,巡抚和布政司之间关系不和睦,很正常。 贾琏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道:“各位大人,军情如火,我部不进城了,就在城外过夜。明日一早出发。所需军需,还请配合筹集。” 布政司秦岭立刻接过话;“请小公爷放心,所需粮草,一定做好保障。” 贾琏最后再看一眼地图,示意参谋收起后,这才对各位地方大员道:“不是贾琏无礼,实在是教匪在济宁起事,各位大人难辞其咎,贾某不假辞色者,就是不想被牵连。” 说实话就是够伤人的,聂巡抚的本意,借着齐总兵的一场胜利,挽回一下执政一方的形象。没曾想到的是,贾琏根本不给面子,直接说出不想被牵连的话。 作为地方长官,他知道自己肯定要被罢免的,回乡做一个士绅也不是啥大事,毕竟六十了嘛,也该退休了。只不过这话是贾琏说的,毛头小儿一个,难免有被当面侮辱的感觉。 聂巡抚福秀而去,贾琏抱手相送,布政司秦岭倒是没着急走,而是凑近了抱手道:“小公爷,在下看地图,齐总兵似乎情况不妙啊。本官也曾建议巡抚大人,紧守门户等待增援,齐总兵也是这个意思,奈何巡抚大人不听啊,逼着齐大人出兵了,还好小胜一场,一旦战败,济南空虚,局面危矣。” 贾琏抬头看一眼济南城高大的城墙,不知道走近了看情况如何。 “济南建城,有个三五千人,贼人没有重武器,很难攻克。无论如何,秦大人还是劝一劝聂大人,不要太过松懈。”贾琏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但秦岭只是面带苦笑道:“劝了,没用。” “城门处加强守备吧!”贾琏最后再劝一句,跟着大军继续前进,穿过济南城后,于城外寻荒野处扎营,此刻天色还早,贾琏却没有继续行动的意思。 “传令,抓紧休息,明日出发。” 尽管贾琏不客气,以秦岭为首的三司还是把位置放的很低,聂巡抚年龄大了,无欲无求,他们不一样啊,还是想进步的。现在别人背锅是肯定了,自己不得争取一下么? 杀好的猪羊被送到军营,还有足够的粮食草料。晚一点,贾琏特意到城门处看了看,果然加强了守备,已经不许随意进出了。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白莲教是不是乌合之众不知道,反正聂巡抚就离谱。 按说大周的巡抚,都是从基层做起来的,不能太过无能。勉强的解释,聂巡抚没有相关的经验,没有应付过造反,所以尽管很紧张,行动上却没有跟上。阴谋论的解释,相关的利益方不让戒严。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次日一早,贾琏抓紧准备最后一天的行军,要求各部,做好随时展开作战的准备。 在地方的配合下,凑集足够的车辆,将大炮与辎重全部上岸装车。迅雷营的骑兵已经撒出去,要求,尽快与山东总兵联系上,并尽量多的探明敌情。龙禁尉在这个节骨眼上,并没有展现出相应的价值。过去的四十八小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就算了,山东地方反击得手,龙禁尉也没有及时报信。 临出发前,贾琏倒是收到了一个龙禁尉送来的消息,聂巡抚的捷报已经送出去一天了。 贾琏气的牙根痒痒,追问信使:“为何没有前方战报?” 龙禁尉信使回话:“没收到消息,怎么转达?” 也就是说,敌占区内,很难快速的把信息传出来? 战争迷雾这个现象,贾琏也算是亲自体验了一回。 没法子,不是一个系统的,只能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能收集到的情报,尽快的传过来。”打发了信使,贾琏让人给岳齐送信,并询问身边的参谋:“岳统制到哪了?” 看似随意的问,实则是个小考。 “据昨日信报,距离我部有七天的路程,主力人多,走的更慢。” 实际上因为一些事情,岳齐的中军出发时间慢了三天,在路上又被拉开了几天的距离。 贾琏走的已经不快了,没想到中军走的更慢。真不是岳齐懈怠,行军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那么多人,那么多单位,需要相互协调,太繁琐了。一个应付不好,大军就得停顿。 贾琏的先头部队是三百人的骑兵,放出去不过两个时辰,前方有消息回来了。 “报,发现山东本地驻军,正在后撤。大人请看。” 信使指着前方道路上空,贾琏见状立刻跳上一辆马车,举起单筒望远镜,结果只看见烟尘滚滚,具体情况不知。 “命令各部,立刻展开,做好战斗准备。” 无论如何,小心不会错的。 (本章完) 第257章 荒诞 尽管是个穿越者,贾琏依旧不改唯物主义者本色。 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感受,贾琏无法摆脱的是“荒诞”二字。 昨日布政司悄悄的告诉贾琏,之所以没有关闭城门全面戒严,原因是聂巡抚收了钱,最后时刻放一批货物进城。这个从贾琏的视角看过于荒诞了,万一有教匪混在送货的队伍中呢?再换个视角呢?不知道戒严要搞多久,准备充足的货物挣钱啊,合理吧? 这些荒诞背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聂巡抚知道自己没希望上升了,年龄又到了,要为家族和个人养老发挥余热嘛。 最高长官都这么想,下面的人会怎么做呢? 只是贾琏没想到的是,更荒诞的事情还在前面等着他。 神机营在下了大道于野外摆开阵势,设拒马以沙袋垒炮兵阵地,火铳手成两行线列阵,骑兵于两翼展开,如何战前准备,这些不用贾琏操心,有懂行的人。实际上这些相关的操作,都被参谋部写进了总结里,作为今后神机营作战操典的一部分。 线列阵后面,随军的辅兵还在拼命的挖土,用沙袋结合车辆,构筑一道防线。一旦来犯之敌过多,就只能结阵自保了。贾琏心里其实没啥底气,看烟尘,动静太大了点。 率先进入望远镜视线的是一群骑马的人,旗号是没有的,这些人不惜马力的奔跑。 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撤退,这是逃命啊。 等一下,被簇拥的那位将军,身前怎么还有个穿裙子的女人?大道上的拒马阵,阻拦了正在逃命的马队。骂骂咧咧的想绕行,迅雷营的人逢迎压上去,奉命给这一波近百人的马队全都拦下兵缴械。哎呀,居然还敢反抗,要强冲关卡? 迅雷营的丘八们一点都不讲究,非常干脆的进行了一些物理交流,几个强出头的人被一刀砍箭射后倒下,所有人立刻老实了,为首者似乎想息事宁人,但迅雷营的丘八们没给好脸色,反而拉下马一顿暴打,没一会为首者也被带到了贾琏跟前。 不过贾琏没工夫处理被带来的将领,望远镜中又出现了大量的人群,漫山遍野,丢盔卸甲,狼狈不堪,这些词在贾琏的脑海里闪过。 贾琏还注意到,派出去的迅雷营先头部队并没有出现在望远镜里。 收起望远镜的贾琏,回头看着被绑来的将领,看他脸上的淤青,散乱的戎装。 “大人,他说自己是齐总兵,随从都是他的私人卫队。” 贾琏嗯了一声,依旧没管这个齐总兵,他倒是想说话,奈何嘴巴塞了核桃,人也被绑着,只能呜呜呜,想站起被两个士兵按着。 “打旗号,告诉杨校尉,退下的人绕行,冲击本阵者,直接击毙。”贾琏面无表情的下达了一道命令之后,传令官下去了,头也不回对齐总兵道:“大敌当前,我需要了解一线的情况,希望你接下来讲的都是真话,但凡有一个字假话,我保证你家破人亡,三族牵连。” 说完之后,贾琏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贾琏,在京城官场,有个灾星的绰号。当前的身份是京营前军统制。” 齐总兵口中的核桃被取出,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死死按住,贾琏回头居高临下的瞥他。 “贾大人,你就这么对待友军?”齐总兵底气不足,倒打一耙的技能还是点满的。 “友军?我看到是所谓友军,正在冲击我军阵型,让他站起来看看清楚。” 前出去骑兵再三喊话,让溃兵绕行,但这些人一点都没有停顿的意思,依旧漫山遍野的涌来。齐总兵看着这一幕,头低下了。 砰砰砰,一阵枪声,烟雾升腾。冲在最前面的人如同被狂野的风扫倒一片。 挣扎,惨叫,前方的人下意识的停下,却被后面的人推着继续往前。 神机营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一波齐射后,又是一波齐射。 溃兵终于意识到,对面是来真的,本来就是奔着逃命来的,前排的溃兵本能的往两侧跑。带动这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往两边跑,再上头的人看见地上倒下的一大片尸体,也会冷静的。 “上来先杀自己人,这打的什么屁仗。”贾琏忍不住吐槽,眼见本阵无虞,这才有心情面对齐总兵,指着溃兵问:“说,具体情况。” “上午非常那边逃回来数百溃兵,带来消息,凌晨时分,教匪援兵突袭城外我军,城内教匪也开城杀出,内外夹击之下,副将聂城死于乱军之中。本……,我担心主力被围,率部后撤。就是……,走的急了点。”齐总兵断断续续的,算是把情况说了个大概。 贾琏听了忍不住冷笑:“你管这叫撤退?也对啊,你还没忘记带上女眷,说吧,这女眷是什么人?为何撤退都要带着她?” “那是本将,不对,是在下新纳的小妾,实在舍不得,就带着她逃了。”齐总兵吞吞吐吐的解释完毕后,贾琏抬头望天,一个深呼吸,努力克制着情绪。但真的克制不住啊。 “松开他。”贾琏交代一句,齐总兵被放开,整个人也松弛了一些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出现在眼前,顿时眼前一黑,眼睛被袭的齐总兵连连后退。 贾琏扑上去继续一阵拳打脚踢,齐总兵倒是识趣,抱头挨揍。贾琏连续打了百十下,累的气喘吁吁,看着躺在地上抱着头的齐总兵,贾琏道:“大家都看见了,我们是互殴。” 做完这一切,贾琏心情好多了,实在是忍不住,不打他一顿心绪没法平静。 溃兵散尽后,贾琏才看见前出的先头部队,迅雷营的二百骑回来了。 领兵的校尉一路骂骂咧咧的来到贾琏面前,看了一眼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齐总兵,然后才汇报:“统制大人,卑职奉命前出,遭遇溃兵,本队被冲散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收拢。好在人马都没损失,不然卑职真没脸回来。” “不说这个了,贼军何在?”贾琏直接问情况,校尉道:“我方溃兵之后二十里。贼军怕是对官兵溃散之快始料不及,想追也没追上,此刻行军虽快,基本队形完整,卑职只好退回来。卑职观察,贼军先锋不下五千人,装备整齐,火铳火炮皆有装备。” 贾琏沉默了一会,走过来踢了踢齐总兵:“起来回话。” 贾琏知道自己拳脚轻重,这厮肯定是在装死,果然立刻爬起来,尽管疼的眼泪掉下来了,却依旧陪着笑:“贾大人,您吩咐。” 没法子,齐总兵很清楚,贾琏一铳打死他,那都是合理合法的,谁让溃兵冲击本阵? “去,收拢败兵,约束军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自误。”贾琏总归是不打算做太狠了,地方上要是一点都不配合,这仗就算打赢了,也会生出很多麻烦。揍一顿无非是让这厮知道,贾琏的心狠手辣。还有一点,溃兵饶命,后果太严重了。 如果齐总兵就此逃逸,那倒是省事了。还有一件事情,贾琏特意做了交代,吩咐迅雷营派出一部分人马,约束溃兵,一旦违反军纪,就地处决。 老话讲,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什么意思呢?梳子大家都知道,篦子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就是更细更密的梳子。古人留长发,又不像现代人有条件经常洗头,很自然的滋生一些虱子和污垢,篦子就是用来清理头发的。 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过去后,肉眼的视线范围内,首先出现的是迅雷营的探马,这些人身上都带着血,明显是战斗过的。要说古代战争中最激烈的时候,往往都是前哨战。 为了获取信息,同时阻断对手获得信息,双方的探马之间的绞杀战,格外的惨烈。 迅雷营探马都是十人一个小队,遭遇多数之敌,立刻撤退,招呼同伴,再行反杀是常规操作。眼下他们被人追着跑,肯定是遇见了大队的马队。 果不其然,不下五百骑正在追击不足百人的迅雷营马队。 前方火铳手开火接应,挨了两轮排枪,丢下几十具尸体后,贼军马队果断掉头后撤。侧翼以逸待劳的迅雷营果断出击,追杀这伙贼军的马队。 远处的烟尘遮天蔽日,大队贼兵接近了,看烟尘,距离在五里之外。 出击的迅雷营陆续撤回,带来了最新消息,贼人约三万,哪怕只有三成战兵,也有一万。考虑到靠着运河,贼兵中的战兵比例更好,应该能有一半。 新消息里还有一个令人很不舒服的信息,贼兵之中不少前官兵,比如槽丁,盐丁,各地的驻军。大量官兵从贼这个事情,只能说明白莲教进行了长期的准备,并且因为地方官员的盘剥过甚,导致这些官兵没了活力才造反。 不得不说,这些消息太过荒诞了,这是运河沿岸啊,正常情况,运河两岸都是富庶之地。普通百姓过的苦一点,倒也能理解,官兵未必是活不下去,但肯定是受到了过分的欺压。 对于贾琏而言,时间点有点尴尬,眼下已经是下午三点过半,最多两个小时后,天就黑了。也就是说,夜宿很难再坚固的城池之内了。 这是真实的战场,不是此前行军期间,夜宿城外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原因很简单,敌情不明。而敌情不明的根源,在于本地驻军的拉胯,导致贾琏很难获得更详细的信息。 杨副将是很清楚目前情况的,所以特意来请示贾琏。 “大人,时候不早了,贼军势大,要不要撤到后面的村子里?” 贾琏反问一句:“你打算怎么撤?” “卑职发现,敌军骑兵不多,匆忙列阵有机可乘,我部可主动出击,打退敌军后,我军趁势有序后撤。如此,避免夜宿野外不可预测的风险。” 杨副将条理清晰的分析后,贾琏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做,执行吧。” 真不是贾琏看低了贼军,主要是对转给了新式火铳的神机营有信心。对面的贼军也装备了火铳,也有大量的前官兵,但滑膛枪怎么跟线膛枪比么?即便有火炮,也要花时间设阵地。眼前的贼军虽多,但是对于前方严阵以待的神机营的出现准备不足。 要怪就要怪齐总兵跑的太丝滑了,给这股白莲教军的首领造成了错误的判断。 另外插一句,前段时间起事的白莲教军内部,出现了一些分歧,双方物理沟通后,达成了一致。四方尊者中的东海尊者,作为胜利者,此刻正在中军。 得知前面有官兵列阵时,很是吃了一惊。 “不像本地官兵?”东海尊者带着随从往前,想亲眼看看情况时,却听到远处鼓声隆隆。 就近寻一高处,但见官道两侧的野地内,己部正在匆忙列阵,官兵看似四个方阵,两翼有骑兵策马小步缓行伴随。走的不快,但是很坚决。 “坏了,我方炮队都在后面。” 教军的火炮,自然是缴获官兵的。 贾琏倒是想走在方阵前面,这不是没人答应么,全都给他拦着。只好跟着野战炮队往前,至于攻城炮队,压根就没展开,还在运河的船上呢。 神机营有两个野战炮队,每队二百人,装备了二十四门发射三斤弹丸的野战青铜炮。看形制,贾琏首先想到的是拿破仑的六磅青铜炮。令人惊喜的是,有简单的瞄具,并且炮兵中有一部分人,会利用三角函数进行计算。这也是太祖的遗泽。 对此,贾琏只能说,大周太祖留下了一堆王炸,落到了后来皇帝手里,全都被废掉了。 这事情怎么看呢?以郑和下西洋为例子,难道朝廷的官员们不知道,下西洋其实是很赚的事情么?当然是知道的,他们反对下西洋,那是因为朱棣赚钱全都投入到漠北战争中去了,其他人就分了点已经泛滥的胡椒。 朱棣在的时候,没人敢跳,朱棣没了,不管该不该停,都先停下。 下西洋停了,海贸的好处,官绅们分一份,然后反对开海。开海还要交税呢,走私多香。 安南也放弃了,为何要放弃啊?伱朱棣为了开疆拓土,青史留名。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望远镜中的贼军,对于果断出击的神机营没有预料,匆忙布阵时出现了混乱。 其马队前出欲袭扰,迅雷营果然出击,阻拦敌军马队。 待前队抵达贼军阵前二百米时,贼军前军堪堪勉强成阵。 (本章完) 第258章 麻木之后 巡检在大周军官属于最底层,郑耀祖加入白莲教的原因很简单,这几年上司压榨太狠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白莲教的女教徒太香了,不过几个回合,郑耀祖就彻底从贼了。 短短一个月,郑耀祖从最底层的军官,蜕变成白莲教尊者仗下的先锋将军,麾下三千战兵。打破了济宁城后,郑耀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进济宁府衙门。 可惜了,知府带着老婆女儿一起上吊了,没能手刃这个当面凌辱过他的狗官。为了泄愤,郑耀祖把知府家里的姨娘和丫鬟都收了,让这些战战兢兢的女人搞了几次大混乱。 当时郑耀祖觉得此前的人生都虚度了,再往后的日子里,郑耀祖对于抢夺官宦女眷的事情不那么上心了,更多的是把精力花在了拉拢军心上。这也是他能从一干投降的军官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当然了,白莲教东海尊者与北地尊者之间的内斗,郑耀祖也是出了力气的。 这种刚刚取得初步成功就内斗的现象,给郑耀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眼下他的三千部下,一大半都是曾经的官兵,是有一定基础的。即便如此,列阵的过程也不那么令人满意。反观眼前这支官兵,从严阵以待到闻鼓而进,转换的非常丝滑,丝毫不乱,一看就是精锐。当官兵整齐阵型前压的时候,那种如同一体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麾下的数百骑兵前出骚扰,遭到对方骑兵拦截,一番对射,双方都没伤一根毛,但没有达到扰乱官兵阵型,为己方列阵争取时间的目的,这个行动就算是失败了。 越是老行伍,越清楚眼前这支官兵各个方阵之间,如同一个整体的前压有多难。 竭力约束不下,勉强列阵后,对面却突然停下,并且开始举枪时,郑耀祖一阵迷惑的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距离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即便是鲁密铳,打出来的子弹也不知道会落到哪里。按照官兵操典,不顶到七十步开枪的军官,那就是不合格的。 看旗号,根本无法判断这支军队的来历,看军装也跟普通官兵没啥不同,但为何眼皮一直在跳呢?“哔!”尖锐的哨音,红旗举起,落下。 “砰砰砰……!”连续不断的枪声在轰鸣。 郑耀祖都看傻眼了,切西瓜似的,最前面的军阵,瞬间给切掉一片。 这个距离射击就离谱,但战果更离谱。 没等郑耀祖多想,砰砰砰的轰鸣声又来了,升腾的烟雾中,似乎藏着魔鬼,收取着魂魄。 “传令,射击,射击!”郑耀祖急的口不择言,他有一种今天药丸的感觉。 贾琏一直在高度关注阵前,一开始他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对面也是官军居多,也没少装备火铳。尽管都是火绳枪,不少人在不断的吹火绳,从望远镜中看见这一幕后,贾琏就知道为何火绳枪在西方被燧发枪取代了。 火绳枪虽然激发率有保证,但火绳本身就是最大的隐患。操作上不提,在西方那种环境下,大家科技水平相当,如果你用燧发枪,即便激发概率低一点,但是操作上的便利,能多打一轮就找补回来了,同时安全性大大提高了。 大周不是大明,枪管不会炸膛,民间又禁止拥有火器,周边没有强敌,所以,在凑合能用的前提下,军方肯定是能对付就对付,有换装的钱给自己多讨几个小老婆不香么? 只能说,叛军中的前官兵们,成为了贾琏改进步枪的又一批受害者。 看着不断腾起的烟雾,贾琏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这不过是叛军的前锋,只有几千人。遭遇之后,对方不乱,同时能快速列阵,可不敢请示对手。 随着排枪的不断响起,贾琏握着望远镜的手背冒出青筋。 麻烦了,对手很强,这都三轮射击了,所有阵型无一溃散。对方进行了一轮反击的时候,贾琏的心也是揪着的,神机营每一个士兵,对于贾琏而言都是宝贵的。这些士兵都是熟练的老手,杨副将没少花心血操练。 嗯?对方的反击好像没啥效果啊! 贾琏明显的愣住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射程优势。滑膛枪的有效射程之外的射击,已经不是信仰射击了,简直就是没射击。 贾琏在一本书中看过,龙虾兵都是扛着伤亡,走到三十米左右才开火,然后刺刀冲锋。 这种恨不得把枪口怼脸上射击的做法,真不是英国人脑子不正常,实在是滑膛枪的命中率太感人了。 战斗还在继续,贾琏没有太多的时间感慨,只是一个转念之间,刚才他心里默默赞扬的坚韧的对手,突然前排的阵型大乱。 无数的士兵哭爹喊娘的丢下手里的武器,掉头就跑。 贾琏听到又一轮的枪声后,总算有所领会了。 并不是对手坚韧,而是这边的定装药 米尼弹 燧发枪的射速,快到了对手的反射弧没有发生反应之前。三轮射击后,看着身边和脚下那些倒下的同伴,再看自身的射击没有伤及对手一根毛的事情,这些顶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崩溃了。 看着奔溃的对手,贾琏突然想到了一个地名,八里桥。 就在贾琏浮想联翩的时候,炮队总算是做好了准备,杨副将过来请示。 “大人,贼军前阵溃散,后阵松动,再有一轮炮击,敌军就该溃散了。” 贾琏眉毛微微一挑:“那还等什么?” 杨副将转身下令,旗手挥动蓝色的旗帜。 轰轰轰,三斤重的实心弹丸,在火药的推动下,快速的化一个个小点,砸在敌军阵中。 实心弹丸就像犁地的犁,轻易的在整齐的队形中犁出一道血沟。 正在拼命弹压溃兵的郑耀祖欲哭无泪,本就已经松动的厉害的阵型,被这一顿炮击后,又有两个方阵溃散了,任凭亲兵砍杀了十几个逃兵,依旧没有遏制住。 这种完全被动挨打的仗,郑耀祖也没打过啊。 贾琏这边也明白了,胜保 僧格林沁,三万多人马,在八里桥时怎么输给八千英法联军的。人们被恐惧笼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拼命而是逃跑。不需要跑太快,比同伴快就行。 承受五成伤亡就能称为钢军的现代军队之中,那支身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明知道战斗必死无疑,依旧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军队,才是人类文明史长河中的例外,没有之一。 五轮排枪,两轮炮击后,对面的敌军彻底溃散了,军官们被败兵裹挟着往后跑。 中军阵中的东海尊者目瞪口呆,这打的什么仗?不是,官兵不是都很弱么?起事至今,义军连战连捷,摧枯拉朽。顺利如同做梦的,如果不是太过顺利了,东海尊者与北地尊者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加大,更不会内斗。 这么弱的官兵,我自己就能搞定,为何带上你一起分赃呢? 这是通俗的说法,底层逻辑很简单,谁都想当老大。 谈的拢就合作,谈不拢就干掉对方。 前军溃散,中军动摇,后军还在行军路上,这个节奏全乱了,局面失控了。 尤其是,此时此刻,敌军阵中鼓声隆隆,端着刺刀,一点一点的前压,原本两翼压阵的骑兵,此刻也在包抄。中军的阵型还没展开呢,就被前军冲散了,东海尊者本人也被裹挟着往后退,根本没机会组织反击。 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这就是。什么叫带差,这就是。 如果贼军在城池里守着,等阵官兵进攻,这仗不会如此简单。 但这是野战,一旦有一方溃散了,大败就是注定的。如果是骑兵为主,还能四散而逃,这次教军以步兵为主,可想而知了,身后一千骑兵已经跟上来了,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如同雪崩一般,前军的溃散,直接带崩了数万贼军,东海尊者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刚才还是杀气腾腾的队伍,现在就是一群没头苍蝇,到处乱跑。 讲道理,贾琏特懵逼,觉得太荒诞了,不是说有大量官兵投敌么?怎么区区前军溃散,就把全军都带崩了呢?贾琏也没心思多想了,下令追击。出于谨慎,贾琏严令:火铳兵追击不得过远,一定要保持阵型。 望着四散而逃的敌军,贾琏保持着镇定,要维持他的人设。 实际上贾琏的心跳的很厉害,这里不是郧阳啊。郧阳那就是一群不识字的农民造反,组织力很差的。这可是有组织的,有大量官兵参与的叛军啊。 原计划打退敌军就后撤扎营的贾琏,看着夕阳染红的天边,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齐总兵,贾琏改变了决定:“齐大人率本部留下,打扫战场,留下一部分人监督。主力继续往前,夜宿平阴县。” 一场意料之外的大胜之后,前军士气高涨,疲劳几乎不存在,继续沿着官道出击。 贾琏也要继续随队前进之前,迅雷营带来了一个人,一个失魂落魄的敌军将领。 “这厮此前是个巡检,教匪的前锋将军。”已经审问过了,所以直接报结果。 贾琏上前来看一眼,这厮口中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不应该了。一百五十步啊!” 郑耀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指挥无错,对手不按常理,一百五十步就开枪了,还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贾琏没有同情对方的意思,也没有虐待的想法,交代了一句:“收押吧,善待战俘。” 皇权时代的荒诞,贾琏有了深刻的体会。史书里的记载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回事。 几十个倭寇就能扣关金陵城下,城中数万官兵不敢出战。明史中相关的记载,当时就是当荒诞剧看的。根本无法想象的荒诞。四亿人口的大清,被英国人打破了几座城市就选择跪下投降的清政府还可以理解,毕竟作为异族统治者,更担心的是多数人趁机造反。尽管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太平天国,捻军、小刀会等。 作为现代人,在史书里看到时,何等的怒其不争。 但真的在这个世界里,看着齐总兵不战而逃时,贾琏觉得荒诞,亲自率部打的教匪大败之后,贾琏麻木了,都是草台班子。 前往平阴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有教匪丢弃的,也有齐总兵丢了没来得及收拾的。其中几十门大小火炮,直接丢在路上,牲口不在了,装辎重和弹药的车还在。车上的东西,也都没动过,装车时啥样。现在就啥样子。 贾琏看着这一切,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军官都像齐总兵那样,你还能指望下面的士兵作战英勇么?这不是搞笑么? 入夜之后,打着火把的贾琏前军部,来到了平阴县城,看着大开的城门,贾琏都不敢立刻进入,而是让人先进去侦查一番,发现贼人全都跑了,城中还有好几个火头在冒烟,才算是确定,贼军放弃了平阴县城。 时间很晚了,进城后贾琏进驻县衙,这里被洗劫过了,后院的梁上,还挂着县令的尸体。地上的血迹没有处理,几个裸尸被抬出去。 这些平时活不下去而造反的人,昔日他们有多懦弱,造反后就有多凶残。 明史中记载刘宗敏杀小妾的事情,贾琏一开始还是不信的,觉得是文人抹黑。从郧阳到平阴,看着城破之后的这些惨状,贾琏信了,尽管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逻辑,但就是信了。怎么说呢,人一旦兽性大发,就不能算人了。 进城的贾琏部官兵,折腾到三更天,平阴县城才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当兵的该休息的休息,贾琏却时间休息,他需要督促参谋处,赶紧统计战果,尽快将战报送上去。同时贾琏还有一份密奏,要送到皇帝跟前,这是承辉帝要求的。 原文是:“下面那些官说的话,朕最多信一半,不能再多了。” 天亮的时候,贾琏才躺下,却迟迟无法入睡。 又一次经历了战乱的惨剧后,贾琏的内心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觉得吧,外面怎么乱,关我屁事,我躲在荣国府里快活就是了。 现在想的是,类似的惨剧,今后还会发生很多次,那么,我该做点啥呢? 无论如何,不能麻木的应对,必须主动的推动变革,哪怕变化不大,但只要能对民生有所裨益,尽量的避免类似的惨剧发生。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就是如此吧? (本章完) 第259章 捷报之后 “大人,为何不乘胜追击?”一场简单的会议后,杨副将私下里找贾琏询问,可见情商。 贾琏对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子道:“神机营火器为主,这一战消耗的药子不多,确实可以乘胜追击,再打一仗就得断顿了。今后神机营注定要扩大规模,京营三大营一定会进行调整重新组合。神机营能不能成为京营主力之首,工夫在局外,不是看你战功多少就能决定的,埋头干活很重要,抬头看路更总要。” 贾琏的话引起了杨副将的深思,如果他听了不以为然,这人今后成就有限了。 承辉帝表示要最快的速度平息民变,那是皇帝的心思。但你真的这么做了,皇帝心里会不会有别的想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别提同僚、上司们会怎么想。事情不顺利的时候,那自然无话可说,事情顺利的时候,同僚和上司有没有分润一下的想法呢? “欲速则不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遏制教匪的势头,稳住局面后,一点一点的压过去。别看叛军在野战时不行,真要据城而守,麻烦还是很大的。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缓缓前压,同时催促后勤以及中军尽快跟上。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做,收复肥城,拉平河南地的战线。聊城在河北,我在军报中请说明情况,岳大帅那边应该有布置。” 杨副将听的心悦诚服,他知道不是心腹,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别看贾家在军中的势力不如当年,但是贾家留下的威望很大。贾琏出现后,在军事上的表现,一开始都被看做是家学渊源,这一次来山东,抓住战机一举正面击溃教匪,整个评价都会上升一层,进入所谓的不输先祖的阶段。 杨副将这种没啥根基背景的人,正常情况一辈子就是个副将了,想上进太难了。如今抱着贾家的腿,混个总兵不难的。 “大人,山东这边怎么讲,聂巡抚和齐总兵怕是难逃罪责。” 杨副将这个问题给贾琏干沉默了,放眼全国,地方驻军的战斗力恐怕都烂掉了。但这能怪地方驻军么?贾琏心里很清楚,强干弱枝并不是国策,只是长期的和平之下,地方腐败的结果。历史上有无数先例,地方做大后,中-央难以制衡。所以,皇帝乐见其成吧? 从皇权的角度看问题,地方做大才是最需要防备的。 就近代史而言,清朝的统制者为了镇压太平天国,不得已放权地方,湘军淮军,成了事实上的军阀。搞到庚子年,东南互保都出来了。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近代中国的孱弱,清政府无疑是首恶,但是曾国藩李鸿章这一类领一时风骚的大人物,就没有责任么? 清朝推翻后,北洋和后来的国-民政-府,为改变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说到行军打仗,杨副将是熟手,但是说到谋略层面,他对贾琏非常服气。 对于贾琏的安排,杨副将自然坚决执行。休息一日,杨副将整军出发,留下迅雷营在平阴县,前军主力往东。 中军方面,距离济南还有三天的路程,接到贾琏的战报后,岳齐兴奋不已。能够在野战一举破敌,看似糜烂的大局一下就稳住了。平叛就是这样,先求稳定,剩下的就是细活了。 有了郧阳之战的例子后,岳齐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过去那种心态了。跟草原上的部落作战的心态也完全改过来了。看了战报中贾琏已经主动派人以他的名义联络徐州方面,岳齐更是连连点头赞许,对着一干部下称赞。 “贾琏用兵,灵活谨慎,大局清晰,为先锋屈才了。平阴一战破敌主力,形成了对我军极为有利的态势,我命令……。” 岳齐也是老行伍了,对于突然出现的战机,当然不肯错过,立刻进行一番调整,中军分出两路人马,一路往聊城、商丘方向,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堵住教匪往黄河以北发展的势头,另遣一军,奔赴潍坊一线,堵住教匪深入沂蒙山区的可能性。 当初在郧阳吃的亏,这次不能再次上演了。 同时岳齐还给承辉帝上了一道奏折,要求皇帝别让贾琏继续当先锋了,他该干的事情是监督地方,恢复民生,如同在郧阳那样搞一场。 你别说,你真别说,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进京时,正赶上内阁会议,承辉帝接了捷报后,兴奋的捏紧拳头,转了七八个圈子,才算是平静下来。在仔细看了岳齐的战报后,承辉帝真动心了,按照岳齐的说法,贾琏有安抚地方恢复民生的经验啊,不能浪费不是? 内阁五个大臣们自然也都看了战报,但是每个人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别说高兴了,有的人内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面子上还要维持着平静。 “好好好,贾琏不负朕望!”承辉帝此刻的心情极为愉悦,忍不住在各位阁臣面前炫耀一番他的识人之明。最重要的是,贾琏在奏报中有一句话,【前军胜在乘敌立足未稳,匪势犹盛,急切之间,难以速胜。宜稳住局面,不使蔓延,南北对进,压缩贼势,最后全胜。】 这是一个从战略上对于局势进行分析的奏报,承辉帝对于贾琏在大胜之后,还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深感欣慰。 因为一份捷报,整个战局稳定的格局形成了,接下来白莲教肯定没有精力向外扩张了。从过往的经验看,接下来白莲教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固守地方,打退官兵,甚至形成政权。另一个就是流窜了。 其中流窜是最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在此刻的地方军备糜烂的大局之下。 说的难听一点,运河沿岸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其他的地方就别说了,全国范围内就是一个巨大的干柴堆,有点火星子就能形成燎原之势。这也是为何白莲教在济宁得手后,短时间内快速扩张的原因。如果不是内斗,恐怕大半个山东都被占了。 从孔照的视角看贾琏的这份详细的奏报,看完之后可谓心惊胆战。其中贾琏综合了大量被俘教匪的审讯内容,得出一个结论,官兵因上官盘剥而生计难以维持,心生怨恨从贼,寻常百姓如何? 不能说民生艰难是首辅的责任,但肯定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吧?不能都推给方白衣,又不是驴象两党,互相指责对方搞坏了国家。 在首辅的位子上坐了几年,孔照对于全国的情况是有个大概认知的,只不过没有想到,实际情况如此严重。不说山东了,陕甘二省,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吧? 次辅梁道远的心情可以说极为糟糕,山东巡抚固然是方白衣时代留下的余孽,但是他想甩锅也很难甩干净,你干吏部尚书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有选用贤能,治理好地方呢?这口锅,是一定会扣在头上的,梁道远甚至都能想到,一旦弹劾风潮起来,他大概是说不清楚的。 李三江则是如履薄冰,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因为从战报上看,槽丁是本次白莲教军中的主力,从目前抓到的战俘判断,前槽丁占了三成。 指望李三江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这就好比某个诬陷民工偷拍的事件一样,当时在民愤之下怂了,过后拍电视剧翻案。 逻辑嘛,我是为朝廷搞钱,只是手段过于激烈。另一个,诬告怎么了,我是为全体女性。 如果贾琏在场呢,一定会拍着桌子怒斥,【反贼在内阁!】 至于李驰,因为南海的事情,此刻也自身难保,运河沿岸的事情,与我何干呢?我还是想想法子,怎么改变一下陛下形成的恶劣印象吧。要说治理地方,李驰不敢说是高手,但是拍皇帝的马屁,他已经有了七八份腹稿了。 郭衍大概是最轻松的,但是他能感受到现场气氛的不对,所以也没露出兴奋的表情。 承辉帝冷静下来后,拿起贾琏的报告再次仔细阅读时,心情又变的沉重了几分。 实际上贾琏还有一份密报,承辉帝还没来得及看呢。 眼下这份公开的奏报,还是岳齐那边转发的,内容已经很惊人了。贾琏毫不掩饰的表示,运河两岸失地百姓依靠运河为生,这条生计也因为地方盘剥而难以为继才是白莲教的可乘之机。放眼全国,没有运河这条生路的其他地方,情况又将如何? 这就是把根本矛盾摆在皇帝和内阁的面前了。 这一类的问题,以前有没有大臣上奏呢?真有,只是每次都没有下文。 你说皇帝有没有改变的想法呢?当然是有的,那么问题来了,为何没有改变,反而加剧了呢?皇帝要改变,就问大臣们答应不答应。 这个时候,承辉帝又想起了张廷恩曾经提出的建议,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 你不是搞兼并么?那么好啊,取消对士绅的优待政策,按照田亩来交税。 承辉帝的好心情之后,就是看着眼前的内阁班子各种不顺眼。不过他更清楚的是,换一批人上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心思转来转去,又想到了贾琏的建议,内部矛盾难以解决,那就把矛盾转移到外面去。只要把失地百姓弄到外面,问题可以说解决了一部分。通过对外贸易和掠夺来弥补国内的财政困难,政策上缓解百姓的生存压力,比如改徭役为雇佣。搞一些国家工程,比如治理黄河疏浚运河,就不用发徭役,而是雇佣百姓干活。 当然了,这份战报中,贾琏没提到如何缓解运河沿岸的百姓,因为过去几年压榨过度,造成的民怨积累的解决办法。承辉帝没心思继续开内阁会议,果断宣布,休会半个时辰。 离开内阁会议,回到乾清宫的承辉帝迫不及待的问:“贾琏密报何在?” 裘世安取来一份打了火漆的文件袋,递给承辉帝。对照了一下印鉴后,承辉帝发现没有问题才打开。取出贾琏一份厚厚的密报。 准确的说,是贾琏此番南下的沿途详细的民情记录。其中篇幅最大的不是百姓如何,而是地方官如何,士绅如何。从字里行间,承辉帝看到了贾琏满满的怨愤。 最后指出,必须要正视官绅勾结残害百姓的现状了,再放任这种情况继续,搞不好就是下一个明末了。贾琏真不是危言耸听,大周立国百年,人口翻了一倍都不止,土地却是有限的,失地百姓的数量虽难以统计,但肯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贾琏建议,重新编写鱼鳞册,核定人口和土地。 不搞清楚全国目前的现状,就很难针对性的进行改变。当然也不是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做,首先是此番白莲教造反事件之后,希望朝廷出钱,招募百姓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运河疏浚工程。为预防事态的变化,尚未出现民变的运河段,应尽快启动一系列疏浚河道、修路的工程。 只要舍得花钱,在全国范围内搞一批工程,就能大大的缓解社会矛盾,为下一步的变法争取时间。以前还遮遮掩掩的贾琏,这一次在密报里毫不掩饰他的态度。 提到山东地方时,贾琏一个字的好话都没有。更直接的指出,山东如此,全国恐怕也是如此。还有一个地方贾琏没敢提,这个真不怪贾琏怂,而是太祖年间被压制的很惨的圣人后裔,在太上皇年间各种优待政策又还回去了。 这么说吧,儒教需要圣人的灵牌,如果有人要砸了它,天下的读书人都要跳反的。 太上皇没有太祖的威望,压不住阵脚,只好妥协。到了承辉帝这里,更不敢碰了。 看完密报后,承辉帝坐了一刻左右,裘世安催了催才回到内阁会议现场。 承辉帝一改过去不主动发言的风格,先一步开口:“山东地方官员,难辞其咎,都察院派几个人下去,届时以贾琏巡按,把山东官员的问题好好查一查。朕让龙禁尉调拨一队人马,保护贾琏的安全。贾琏乃全才,单纯的带兵打仗浪费了。另,内阁商议一下,朝廷拨款,以雇佣的方式疏浚运河的具体章程,李爱卿熟悉情况,多花点心思。” 承辉帝最后一句,直接给李三江干的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本章完) 第260章 谣言:又克死一个 (PS:前文有个错误,黄河这会没改道,走徐州、宿迁、淮安。嗯嗯,大家理解。改道的事情发生在咸丰年间,1855年。) 错过主力野战的岳齐并不遗憾,从军事上讲,朝廷对比造反的教军,正面实力绝对碾压。也就是脑子不好的东海尊者,才会跟京营主力打正面。 此番南下的重点,经历过郧阳民变的岳齐深谙重在“剿”字的道理。 一场大胜之后的贾琏不追击,岳齐是充分理解的,不是什么怕被人说吃独食,而是怕教匪转入流窜战术。各方围堵没有完成之前,一昧的抢功于大局无益。 好在贾琏没上头,掂量了教匪的轻重后,没有着急扩大战果,逼着教匪开始流窜。 体会到贾琏苦心的岳齐,接受了王子腾的建议,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四面围堵,利用发挥大清河的作用,东边堵住去沂蒙山的路,剩下的就是南下了。教匪往南跑,那就是孙化贞的事情了,对于孙阁老,大家还是有信心的。 谁都没想到,此刻的孙化贞,人在淮安府槽丁的营地里破口大骂,骂的可难听了。 别以为进士出身的人骂人时就不会牵扯女性,实际上要骂人,哪有不牵扯女性的? 淮安乃运河重镇,三千槽丁驻扎在此,孙化贞到之后,一个一个点名补发军饷,结果实际到场领军饷的人只有一千出头。吃空饷吃成这样就算了,你还敢欠三个月的饷,没有造反是因为槽丁们厚道么?真不是,是淮安这地方富裕,槽丁们有积累,有活路。 “个小婢养的!”孙化贞还不解气,又说了句实话。 李三江的母亲还真就是个婢女的出身,要不是他读书争气,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现在没啥人提这个了,就算是事实,也没人得罪的起李三江,但孙化贞不在乎。 下面的人吃空饷,这笔账肯定算李三江头上,谁让你是上一任漕运总督。 新总督的人选现在还没定,理论上李三江的推荐很重要,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漫长的运河,镇江、扬州、淮阴这一类重要的节点都有槽丁镇守,总兵力近三万,理论上都归漕运总督管辖。运河对于中原王朝可是太重要了,虽然比起海运更贵一点,但稳定啊。元朝的时候搞过一段时间海运,明朝又捡起来了,这一捡起来就回不去了。 大周也一样,太祖年间搞过几年的粮食海运,技术刚解决了,太祖没了,然后因为反对声浪太大,恢复漕运了。 无论是技术还是政策,有没有好处皇帝和官员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但为何没能执行下去呢?很简单,要分赃的嘛。皇权的第一选择永远是稳定,技术带来的变化,也带来了不稳定。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也一样,底层的百姓活的一样猪狗不如,英国人自己的统计,一度达到十六个女性就有一个出卖肉体为生。无论从海外殖民地掠夺多少财富,与底层百姓关系都不大。道理都是古今相通的。 前苏-联还在的时候,你看美国蓝领过的啥日子,前苏崩塌后,资本立刻变脸了。 孙化贞不是生气这帮人喝兵血,而是生气这帮人吃相太难看了。 我特么的要兵啊,现成的训练好的兵,说好的三千人,现在只有一千,还是缺乏训练的,一半是老弱。你但凡给孙化贞一千能立刻上阵的战兵,他也不会如此失态。 还讲个屁道理,弹劾!把漕运上下的官员,全都弹劾一遍,首当其冲就是李三江。别以为你为西域战事筹了款子,我就不弹劾你,弹劾你是因为你往口袋里装的更多,就这么一个理由,就够弄死这孙子的。 孙化贞手里虽然有精锐,但他是需要精锐的时候么?他需要的是足够的兵力,守住淮河、黄河、不让教匪流窜渡河南下。 值得庆幸的是,眼下的教匪不是明末的流寇,手里没有足够的牲口,不具备大范围的流窜基础。但怎么说呢,一旦这次成了漏网之鱼,谁能保证下次不会死灰复燃,下次不会搞流窜呢?最关键的,谁能保证老天爷不来一次大的?干旱,水灾,明年来一次就够了,保证遍地造反,四处点火。 孙化贞是懂现状的,两江还好好点,上任至今,孙化贞对士绅们大打出手,狠狠的收拾了一批土豪劣绅的同时,严厉的整顿两江各级衙门,把过去的旧案翻出来重审,仗着手里的尚方宝剑,砍了一批官员。现在已经发展到两江士绅筹款要送他升官的地步了。 孙化贞早就看透士绅了,没几个硬骨头,欺软怕硬的货色。 济宁民变发生后,孙化贞没等圣旨就先一步来淮安,因为他知道,绝对不能让教匪成流窜之势,否则就会演变成各省官员互相推诿的局面。 怎么讲呢,教匪在山东,江北省的官员只会让下面严防死守,不会主动去剿灭的。反过来,如果山东的教匪流窜江北,山东的官员肯定不会让手下去追击的。 死贫道不死道友,这就是现实。两江总督当然不能坐视教匪南下,这是直隶总督该头疼的事情。淮安府调兵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朝廷的上谕到了,没有所谓的宣旨流程了,八百里加急,还是绕道的。 孙化贞示意下属把旨意抄传后,立刻进入了角色。 孙化贞做事总有个提前量,比如说疏浚运河的事情,那是需要钱的,孙化贞立刻上奏,希望能截留今年秋税,用于工程。考虑到眼下的形势,两江可以先动起来的。非但如此,孙化贞已经在谋划团队人选,这种工程没有个靠谱的团队负责,钱花了伱都看不到如何成果。 庆幸的是,孙化贞一番整顿后,两江官场风气有所改观,不再像以前那样腐烂,进步到烂。稍微放松一点,少看一眼,这帮官员就敢给你贪出一个大窟窿,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这个锅呢,要扣在太上皇头上。就是他当政期间,善待勋贵和官员,导致的后果。 当官的贪,在孙化贞看来已经是常态了,但你凡事不能过分对吧?稍微贪一点,他也能睁一眼闭一眼,灰色收入还是能接受的。那种贪到百姓要造反的官儿,真就是有一个杀一个。 事情紧急,孙化贞离开淮安后,沿着黄河往北。现在他的任务明确了,不再是堵着不让教匪进入两江即可,而是要统筹两江河南三省之地,不让教匪成流窜之势。 不提孙化贞,贾琏这边的战局进展顺利,杨副将在肥城围住了一股教匪。没等他下令进攻,城内的教匪打着白旗投降了,审问之后才知道,城内的白莲教成员,原本属于北地尊者麾下。只因东海尊者与北地尊者内讧,这伙白莲教徒被留下放手肥城,意在让他们拖住官兵。 这帮人也没多高尚,所谓的白莲教,初衷就是底层人抱团取暖的工具。只不过从手段上来说,用上了一些封建迷信的手段。古往今来都这样,无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只要被写进史书的,都会带着点神秘色彩。 陈胜吴光的鱼腹藏书,刘邦的母亲于野外树下受孕,高祖斩白蛇,莫道石人一只眼,等等。历史已经证明了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存在。 这么说吧,人活世界上需要的不仅仅是活着,还有精神上的需求。这属于意识形态领域了,现在拳师届流行的说法“情绪价值”,也属于这个范围。只不过以前叫精神食粮。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和士绅们不肯弯腰,只想让底层乖乖的当牛马,即便是快饿死了,也要乖乖的等死。白莲教则不介意这些,他们就是靠这些底层活着的。社会底层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需要一个精神世界。 一般来说,要不今生搏一把,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博取J级跃迁,要么就指望来生。或者相信一些末日说,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前爽一把。 很多人看到近邻日韩两国邪、教猖獗,总会觉得不可思议,都发达国家了还信这个?实际上这玩意跟发达不发达无关的。人的精神需求一旦无法从现实中得到,就会想歪点子。新中国镇反之前,那也是遍地都是。 这玩意真的就是看国家机器的态度!算了,不说了,再展开就404了。 这就好比,我年轻那会的《读者》《意林》上刊载的那些文章,现在还是会有人在写,只不过角色变化了。除了那些跪着不愿意站起来的人,更年轻的人们,再看昔日这些毒鸡汤,当场身亡的。 肥城收复后,数千俘虏如何处理的问题形成了争议。主要是山东地方的态度,聂巡抚和秦布政司都是一个态度,刁民,都是祸害,男的全砍了吧,女的发卖。 其中聂巡抚的态度最为积极,因为他族侄死在了肥城,对于当地的教徒,恨不得全部杀光。布政司大人则比较含蓄的表示,女眷在人市很有市场,卖个好价钱不难的。如果贾大人拉不下面子,他愿意帮这个忙。 对于聂巡抚,贾琏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山东富庶,运河沿岸更为富庶,被你搞成这样,还有脸出来上蹿下跳,我要是你就上奏请罪,等待上喻的处置。结果你非但没有悔罪的态度,还对本官指手画脚,我建议你回去等着本官的弹劾吧。” 挨了一顿臭骂的聂巡抚,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回到济南就上了一份请罪奏折。 贾琏也不是简单说说的,真就是上了一份弹劾奏折,针对聂巡抚的。 这么说吧,这是贾琏到山东后,第一个公开弹劾的官员。 别忘记了,贾琏身兼多职,其中就有御史。为何如此呢?你要问京官,得到的答案就是,陛下喜欢呗,还能咋地?这些人往往不会看看自己,你都能给皇帝做点啥? 从皇帝的角度看,天下英才很多,不跟我一条心,不为我所用的,多半是祸害。 至于布政司那边,贾琏态度还算好,凡事不能太过了,这就是贾琏的行为准则,不要树敌过多。能不树敌,就不树敌。本着这个宗旨的贾琏,私下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能是一声长叹。真不是贾琏喜欢树敌,实在是这个时代不当人的太多了。 岳齐赶到济南的时候,没有看到聂巡抚的出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布政司,得到的答案是被贾琏弹劾了,上了请罪奏折,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岳齐也是嘴快,说了一句:“那完蛋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三司的人晚上接风宴的时候,给岳齐灌了不少酒,从他口中套出了一句话:“但凡是贾琏弹劾的人,没有一个能跑掉的。” 当天晚上,聂巡抚就在家里暴毙了,据传,是听到岳齐的酒后真言,心疾发作。 贾琏懂一点皮毛,知道聂巡抚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影响到休息,加之年龄大了,心脏可能不太好,受到惊吓后,心脏病发作没了。 但别人不这么想啊,这厮有个外号“灾星”。走一路克一路,但凡他看不上的人,大概是要被克死的。不信你看看,这一路走来,贾琏都干掉了多少个上司了。 谣言最大的特点就是传播快,没等贾琏收到消息,贾琏克死聂巡抚的事情,传遍了山东官场。一时间,本地官员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这厮,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是啊,没人觉得自己做官有问题,出事倒霉,都是被克了。 关键是,这都成了本地官场主流观点了,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本章完) 第261章 烂到根子了 见到岳齐的时候,贾琏脸色很难看,岳齐也知道是啥原因,很是尴尬的抱手致歉。 贾琏最后也只能摆摆手表示算了,还能怎么样呢?说起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跟着岳齐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位大员,新任漕运总督张儒,自称祖上是张良。 给自己找一个光鲜亮丽的祖宗这种事情呢,属于基本操作了。 本朝太祖算是个另类,不认祖宗,表示自己就是个草莽出身,往前追溯三百年前,族谱上也没个能拿得出手的祖宗。 这位爷也是个人才,在京城直接完成了交接,手续就是一份双方认可并签字的文书。也就是说,无论他李三江留下了多大的坑,张儒都认了。 当然这也是潜-规-则,继任官员不会算前任的旧账,只要大差不差的,捏着鼻子就上任了。如果有缺口呢,没填上的就丢给下一任,往往这个亏空的坑越来越大,一直到无法承受暴雷为止。从过往朝代的经验看,各级官府这一类的坑是不会被引爆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随着王朝倾覆一起消失。又或者因为百姓造反,烂账变成没账。 当然了,作为基层官员,地方百姓造反的话,结果会很惨。反过来说,只要在任期间,百姓不造反,那就一切都好,带着刮来的财富到下一个地方逍遥快活。 张儒本该尽快上任,这不是赶上了太上皇过大寿么,他想走的,但是不敢啊。别看他的职务必须得到皇帝的许可,但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前任内阁留下的班底,势力极为庞大。还有勋贵体系掺和其中,加之二皇子李元跟方系官员走的挺近。种种因素导致张儒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西华门遇袭,济宁造反了,他才想起来要去上任了,这个时候上任可谓最佳时机了,因为一大堆的烂账,都可以平掉,作为新任总督,张儒可以轻装上阵了。 表现的再积极,只是忘记了大周的漕运总督行辕在特么的徐州,白莲教在济宁造反,张儒这个总督立刻抓瞎了,他不是不能绕道走,而是不敢。正常情况下,张儒应该立刻沿着运河南下,将沿途漕标的人马抽调精锐,组成军队南下平叛。 如果他打着上任的旗号,走天津到连云港,再去徐州,那么济南以北的漕标各部,就没法发挥作用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承辉帝给孙化贞放权,总督四省军队的同时,漕标也归孙化贞指挥。实际上因为南北通讯要绕路,就问你愿意不愿意冒险南下上任之后,给自己找一个直属上司,乖乖的听指挥呢? 赶上京营平叛大军南下,张儒抓到机会了,赶紧联系岳齐,一起一起。 岳齐也没法拒绝,只是没想到,这一路南下,本打算增加点漕标的兵马为辅助,帮着堵住各方面的缺口,没料到实际情况非常糟糕,吃空饷是基本操作了,各部分别欠饷三到五个月不等。岳齐只是跟着走了两个地方就不再愿意带着张儒玩了。 我特么的赶着南下打仗呢,时间耽误不起啊。 张儒也很无奈,又不敢脱离岳齐自行南下,他可没把握干的过白莲教。 干脆,沿途的漕标驻地,直接去一份命令,要求抽调军队,前往济南回合。自己这跟着岳齐一道,快速南下,济南是大城市,设有管粮同知衙门,驻军一营,有一参将。张儒觉得,这里的漕标应该不会太烂,起码是能拿的出手的。 这想法要被孙化贞知道了,能扇了一个大嘴巴子。淮安府曾经是漕运总督的驻地,妥妥的漕运重镇,结果三千驻军一千人都勉强凑齐。 大周朝漕标为漕运总督麾下军队的简称,类似的抚标这是巡抚直辖的军队,情况不一样。各省驻军最高的指挥官是巡抚,但各省总兵主管的各省驻军,并不归巡抚直属,而是归兵部直属,也就是说,总兵可以不听巡抚招呼。当然了,一般情况下,总兵是被双重管辖的,不然你在当地驻军,不听巡抚招呼,后勤辎重怎么解决,饿死你丫的。 相比之下,漕标就没这个问题了,漕运总督的权利很大,漕标驻军的各府,漕运总督是有管一定管辖权的。说起来张儒也是倒霉催的,他是真没想到,漕标烂成这样。 到了济南后,本以为没有三千人,也能拉出两千,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对不对。没曾想去了一趟驻地,见了管粮同知,见了驻军参将后,张儒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灰溜溜的又回去找岳齐,表示同进退,一起去见贾琏。事后岳齐才知道,济南漕标参将麾下,一共才八百人,其中能拉出来欺负一下百姓,日常负责巡河的才五百人,真正能打赢地痞流氓的所谓精锐,也才二百人。嗯,在济南驻地肯定是够用了。 见了贾琏后,岳齐一点都不带遮掩的,全都告诉贾琏了,这一路看着烂到根子的漕标各部。同行的张儒也立刻表示,这锅太黑了,实在扛不住,他要弹劾李三江,希望贾琏和岳齐一起署名。对此,贾琏很不客气的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无冤无仇的。 说无冤无仇呢,其实也挺昧着良心的,贾琏无非是没义务为张儒出头,师出无名啊。 张儒立刻表示,贾大人身上有御史的差事啊,你可以的,不会有人说你越界啊。 贾琏对此更直接的回答:“漕运御史会说我越权的。” 张儒无奈至极,只能灰溜溜的坐在一边,堂堂二品大员,显得格外无助。 岳齐也没安好心,无非是不好直接拒绝张儒,所以把人带来了。对此,贾琏只能回他一个【你欠我一个人情】的眼神。 嗯,在其位谋其政,越权是很遭人恨的一件事情了,贾琏不是怕仇家多,无非就是怕麻烦。再说了,我跟你张儒没交情,凭啥我为你出头啊,好处呢?要不伱先说说这个? 晚一点,等下属们都退下了,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张儒才卸下了无助的伪装,摆出三人密谋的姿态主动开口:“岳帅,小公爷,眼下也没外人,在下就直说了。” 贾琏和岳齐放下了筷子看着他,想听听他能放出啥屁来,然后根据味道再决定是否合作。 “规矩大家都懂,在此不赘述了,本督万万没想到,李三江能做到这个地步,济南如此,徐州、宿迁、淮安各府的情况,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说起来,漕运麾下近三万驻军,满打满算,一万五千战兵是要有的,现在看来,能凑出三千战兵我都要烧高香了。济宁段还能以槽丁从贼为由开脱,其他各府是真的没法子了,本督不能背这个黑锅啊。” 岳齐不说话,贾琏也不说话,这黑锅不是你背,那该谁背,你到底给他送了多少钱,才拿到的这个位子。来,明人不说暗话,别藏着掖着了。 见两人态度,张儒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倒老底:“李三江入阁没少花银子,也没少许人情。本督走了南安郡王府的路子,出了人情的。只是没想到,他能坑成这样。” 提到南安郡王的话,贾琏和岳齐的表情都微微变化了。这次内阁搞了个京官选举制度,所以呢,张儒不可能是南安郡王的人,但可能也关系非常密切,是利益合作方。张儒此前是正三品,不是小官,是有自己的利益山头的。 漕运总督这个职位不是随便选出来的,大概流程是吏部征求前任意见,拿出一个推荐名单送内阁,然后由内阁认可名单,最后送到皇帝的面前,由皇帝从这个五人名单里选一个。以内阁和皇帝之间的默契,一般情况下,排名第一的推荐人选,也就是前任总督的推荐。不出意外呢,这个推荐大概率会被皇帝认可,即便皇帝可以否决。除非皇帝有特别想用的大臣,不然不会打破这个默契。皇帝真这么做了,多半是对内阁极为不满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往深处讲就不合适了。这里头涉及的利益方太多了,首先是吏部,其次是整个内阁。能入选吏部,说明张儒本人无论级别和资历,都是足够的。其次就是内阁五个大臣,至少有三个人是支持他接任的。花了多少钱,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好说,反正是大多数阁臣支持他继任。也就是说,搞定李三江之前,他还搞定了至少两个阁臣,然后通过联合南安君王府,合作搞定了李三江。这么一位继任者,还真不好太过给脸色看。 就算是贾琏,在听到南安郡王府的时候,那也是要表示一下尊重的。当然了,仅仅是尊重而已,我不给你找麻烦,你想合作呢,打出你的牌。 张儒见两人态度稍稍缓和,继续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山东巡抚,三司,漕运上下,难辞其咎。内阁就算装聋作哑,陛下也不会放过。既然如此,不如借着剿贼的机会,上下整顿一番,恢复漕标一定程度的战斗力,至少要能镇住运河沿岸。漕运总督对于驻军各府有一定的管辖权,届时一番整顿,总是会有一些空位的。本督不敢大包大揽,每家五个七品加一个六品的位子是能做到的。” 啥意思呢?你们这次帮了我,等整顿好漕运上下,拿出十个七品官,两个六品官酬谢。 这个条件对于岳齐是很有吸引力,但是对于贾琏而言,没啥吸引力。所以呢,贾琏听他说完后,起身笑道:“在下去方便,你们继续聊。” 言下之意,忽略我,你们聊。 贾琏说走就走,岳齐留下了,张儒有点无奈的看着贾琏出去,他其实最想拉拢的是贾琏。岳齐也不错,但跟贾琏比呢,还是差点意思。 等贾琏出去了,岳齐也很直接的表示:“事情呢,小公爷不掺和,我也不便掺和。” 一句话就给张儒听的微微抖了抖,主要是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岳齐看似啥都没说,其实该说的都说了。隐含的信息通俗的讲,贾琏在皇帝那里的排序,在岳齐之前。 这个排序的依据,主要是信任度,统战价值的综合价值。 以贾琏为例子,自身在皇帝那边的信任度和宠信度先放一边,但算他的个人价值。贾家的顶梁柱,未来的门面,王家的女婿,皇帝的便宜小舅子。 其实小舅子这个身份价值不大的,关键是贾家王家史家,其中又以王子腾的价值最大。 从皇帝的角度看,稳住了贾琏,等于稳住了四大家族,关键代表人物王子腾也稳住了。 稳住王子腾,是承辉帝整顿京营的先决条件。王子腾主动请求外放,去做了两广总督。走的时候,就带了五百人的亲兵和随从,表明了绝不栈恋京营的兵权,也不追求更多兵权。 张儒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要不,您先打动贾琏?我都好说的。 岳齐其实很动心了,就他的地位,弄五个七品官儿,实缺的,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很明显,贾琏不会因为五个七品官的位子就动心,贾家发力,别说七品了,五品都能搞的定。关键是贾琏在皇帝那里的人设让他无法利用上这些筹码。 我要是拉帮结派,皇帝会怎么想? 无法无天胡闹,贾琏是不怕皇帝算后账的,但要给皇帝留下一个结党的印象,麻烦就大了,后果也会很严重。贾琏至今没有扩大他的社交圈子,原因很复杂。 主要是努力的动机一直在变! 岳齐丢下一句话,也起身出去了,留下张儒慢慢的想。 在大厅内找到了贾琏,发现他对着地图在发呆,走过去搭话。 “态势对我有利,难的是各方联系需要时间,一个搞不好,教匪就突围成流窜之势。” 贾琏头也不回的看着态势图,点点头道:“是啊,绝对不要小看了对手,朝廷这些年情况不妙啊,今后类似的事情搞不好会很多。对于军方而言,战争烈度不大,对于地方而言,破坏容易,恢复难。朝廷还不能指望地方官员和士绅良心发现,就此善待百姓。” 这话,很不好听,岳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因为是实话。 (本章完) 第262章 圣人宗庙 客观的来说没有白莲教这个造反专业户的蛊惑,没有人挑头的造反很难成型。没有组织的个体反抗,往往很难成事。最多就是落草为寇。 岳齐很自然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关键还是要全国范围内的清剿白莲教这个造反头子。” “白莲教固然要打击,然非治本之道。”贾琏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不同观点。 岳齐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抬手指了指济宁东边道:“这里情况如何?” 贾琏看了一眼道:“不知道,此前山东巡抚、三司收到求救信,催促了好几次。” 岳齐叹息一声:“圣人之庙若毁,天下读书人非议汹汹,恐陛下圣明受损。” 贾琏歪了歪嘴:“圣人的归圣人,苗裔的归苗裔。如能谨守圣人教诲,近在咫尺的济宁,也不至于为教匪所乘。可见,当下的话事人,不得人心。” 这话啥意思呢?总有几个不肖子孙,坏了祖辈的名声。因为朝廷尊孔,所以多有优待,却成了某些后人鱼肉乡里的依仗。当然不能一棒子都打死,总有后人分的清优待的原因。 从历史进程看,这家人的身段还是很灵活的,至少在某些历史节点,表现的很灵活。 对比一下,颜回和文天祥的后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到羞愧。应该不会吧? 岳齐沉默了一会道:“出发之前,陛下有旨意,尽快恢复漕运。” 贾琏不动声色道:“这是自然的,不过打仗不能想当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对待。眼下我们面临的情况,本地官兵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几乎等于没有。我军总不能绕过沿途各县,直扑济宁吧?后路还要不要了。稳一点,慢一点不要紧,要是败了算谁的?” 岳齐没法继续了,他总不能说,我跟你怎么比?你就算打败仗也没大问题,我不行啊,我要拖着不进军,御史的弹劾就能埋了我。济宁这地方太敏感了,事关圣人宗庙好吧。 “算了,我上一份折子,分析一下当前的具体情况。讲明白,在周边各府的军备没有完成以前,我主力不宜快速南下的理由。我们要的是全歼,不是击溃,最后变成烂仗。” 贾琏一番话,总算是让岳齐放心了,搞的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要不,我署名?” 贾琏摇摇头:“完全没必要,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少越好。我头上的骂名还少么?” 岳齐很想劝一句,不一样的,能一样么?但还是收住了,毕竟人有私心嘛。 当着岳齐的面,贾琏写了奏折,阐明了当下的战局,因为周边官兵需要时间围堵,京营也需要时间修整,暂时不宜立刻南下,以免贼人流窜,周围官兵不能堵住,人数有限的京营,也无法完成包围,只能缓一缓。 奏折是这么写的,贾琏的真实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海运,这个必须要搞起来。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狗屁!都是借口,全都是利益。运河断一天,海运成功的把握就大一天。只要漕粮走海运今年成功了,今后想再断绝,那可就有说道了。其次就是出于军事目的了,至于所谓的圣人宗庙,当下的圣和先秦的圣,那就不是一回事。 最初的圣,指的是一个人的道德品质达到某个程度。现在的圣,这是神邸一般的存在。总而言之,你说是统治者需要也好,说是后人因为争夺话语权神话了也好,总之在贾琏这里,都一个样,与我何干。 那些整天把圣人挂在嘴边的人,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说出来的话找背书者呢? 你也不能说儒教本身是没进步的,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近代外力的压迫,大一统的中华大地,儒家是能实现长久统治的最佳工具。对于皇权而言,儒家提倡的东西,都是让别人去遵守的,自己做个样子就好了。 如果不能跳出规则,那么制定规则又有何必要呢?大家都一样,那还要规则干啥? 你看,这就是皇权代表的特权J级的真实想法,那些痛恨特权的人,有几个是痛恨特权呢?真正痛恨的是【我不是特权】。 张儒是个很灵活的人,当他发现无法说动贾琏和岳齐时,立刻改变了思路,积极加入今后的平叛作战,指望能分润一些战功再说,为今后多争取一些筹码。 主动出来找两人,看见两人在对着态势图分析占据,张儒没有说话,而是咳嗽一声,通知一下,然后安静的站一旁听两人的分析。张儒是不会打仗的,但他知道别乱干扰指挥作战。 “关键在于堵住周边各府,这需要把全部的骑兵派出去,确保充分的机动性。至于主攻方向,京营列装新式火铳不下约五千,把这些火铳兵集中使用,佐以炮兵,缓缓地前压。迫使教匪与我们军打正面,如果教匪据城而守,求之不得。我就怕他们乱跑。” 在这个问题上,岳齐和贾琏倒是不谋而合。还有个问题就是这一带水网多,击溃不难,难的是全歼。 “攻心为上,应尽快让济南那边多印刷一些传单,派人撒出去,务必让每一个参与教匪的人都知道,只拿首犯,从者既往不咎。”岳齐对于郧阳的那一套已经很熟练了,用的很顺手,那为何不继续用呢?看效果的嘛。 张儒在一旁表示了关心:“二位将军,如今朝中喊打喊杀的,你们这么做,恐招非议啊。” 这次都不用贾琏说话了,岳齐就很直接的回答:“一片公心,何惧非议。” 张儒有点尴尬的时候,贾琏又补一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张儒听了惊呼:“好诗!传言小公爷不通诗词,传言果不可信。” 贾琏听了不屑的冷笑:“单纯地求对仗押运,作诗有何难也?来鸿对去燕,落日对长空,这样做出来的诗,不能有感而发,可谓无病呻吟。注定会导致诗词成为少数人自娱自乐的工具,越发的重视形式,而非直抒胸臆。故而,在我看来,诗词是最没用的东西。” 张儒听了脸色难看,他也是文人好吧,所以下意识的反问一句:“那小公爷认为哪些学问有用呢?”贾琏知道他不服气,当然要让他无话可说。 “我在工部虞衡司的时候,在其位,谋其政,故而召集工匠,在原来的基础上,研发出射程更远,射击精度更高,操作更为安全简便的新式火铳。潘尚书在修河的时候,能够结合具体的情况,束水冲沙,确保河床不再继续升高。岳将军在宣大的时候,研究的是如何打败草原骑兵。我在郧阳的时候,研究的是如何安抚百姓,避免今后再生民变。什么学问有用,这个话题很宽泛,我举例子说明,只要对国家安定,解决百姓温饱有益的学问,都有用,都要学。那些曲高和寡,自娱自乐的学问,并非没有意义,只不过个人不喜欢罢了。” 张儒被怼的好一阵沉默,过了一会,看着眼前的地图分析占据,贾琏的口中不断的报出一些数据,每日所需粮食多少,每日行军多少,还有战术上如何利用装备优势,尽量的避免伤亡之类的话题,听的张儒头都大了,不是听不懂,而是觉得他们都没说到重点。 “二位,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张儒犹豫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要说。他说了,没被接受,就是别人的锅了。 贾琏停下看看他,张儒立刻道:“圣人宗庙,旦有损毁,难以向天下人交差啊。”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张儒一阵心虚,眼神躲闪时才淡淡道:“圣人乃天下楷模,想必即便是教匪,也不至于袭扰圣人安寝。再者,昔日东平郡王留下的一千人马,要说打败教匪不敢奢求,在当地百姓的支持下,又不缺钱粮,守住不难吧?” 张儒当然听懂了贾琏的话,他其实就是想蹭一下挽救圣人宗庙于水火的功劳。所以才主动提起这个事情吗,可是贾琏不为所动,明明是主将却跟着贾琏走的岳齐,更让他无可奈何。 “在下也是为了而且的前途着想。”张儒只能摆出一副我为你们好的嘴脸。 贾琏直接把脸拉下来:“不劳关心,本官自有分寸。”不想再搭理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贾琏直接走人了,留下来的岳齐脸色也不太好看,说的更直接:“有驻军,有坚城,如果再有民心,钱粮充足,一群乌合之众,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打曲阜。” 重点是强调了一下民心,如果张儒还听不懂,那真就别怪岳齐不客气了。 张儒怎么会不懂呢?这一届衍圣公要是有民心,济宁能发生教乱么?即便发生了,深得人心的衍圣公站出来振臂一呼,教匪自然瓦解,还要打的这么辛苦么? 要不怎么说,真话伤人呢? 一番勾搭,可谓不欢而散,张儒还不敢离开,必须死活要跟着他们一起南下,这样才有机会蹭点军功。这个时候的孙化贞,人在徐州,看着当地驻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江北巡抚的行辕,徐州这边的抚标建设的还算好,三千精锐,外加一些杂兵,打硬仗不行,要说守住防线,倒是不难的。漕标这边,一如既往的烂,气的孙化贞又问候了一遍李三江家里的直系女性亲属,显得很没素质。 孙阁老没素质的行为,江北官员敢怒不敢言,甚至调走了三千抚标精锐,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孙化贞很清楚,偌大的微山湖,想要不让教匪借此跳出围剿,就必须要守住四周。 这个时候,孙化贞其实挺庆幸的,济宁陷落后,教匪选择了北上,而不是南下。 之所以没南下,也是因为孙化贞在两江搞的好,白莲教想搞点事情,没有土壤。 怎么讲的,孙化贞打击贪腐和士绅的行为,客观上起到了为民发泄情绪的效果。 加之在这个过程中,溢出的好处一定程度缓解了名声,尤其是运河两岸的百姓,更是受益颇多。别的不说,单单官员被拿下后,震慑了士绅,导致百姓受盘剥的程度大大的降低了。 往年秋税的时候,哪个村子没有恶霸打手横行乡里,百姓卖儿卖女才能交上税呢? 因为孙化贞的执政,导致遍地的干柴被下了小雨,不是一点就着的状态了。非但不是如此,济宁方向的大量难民涌入后,带回来的消息,也吓坏了本地官绅。 其中一些消息就很惊悚,教匪为了争夺某官员的妻妾女儿,大打出手。哪里哪里的官员,全家上吊、跳井、自焚等等。这些消息吧徐州官绅都吓坏了,收税暂收不敢了,不但不敢,还要让利于民,拉拢百姓,招募壮丁,高呼保卫桑梓这一类的口号。 有了种种准备后,济宁陷落的初期,有一部分【教逆】南下,为巡抚标兵击败。这也是【教逆】选择北上的原因,柿子挑软的捏嘛。 孙化贞积极布防的同时,贾琏与岳齐商量后,决定由贾琏率前军南下,正面挤压。中军主力则分两部分,一部分经聊城走菏泽,争取联系上孙化贞,堵住【教逆】西进路。一部分则由岳齐亲自领兵,往泰安、蒙阴一线,堵住【教逆】进入山区的可能。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联系不上孙化贞,龙禁尉因为长期遭到打压,正常的年景情报传递还算可以,这次却没有发挥太多的作用。贾琏不敢说龙禁尉整体不行了,但山东的龙禁尉肯定是废的很。 行军打仗,没有充足的情报,面对战争迷雾,就只能求稳了。 好在对面的白莲教军起事不久,目前在军队建设方面缺失严重,对于装备了新式武器的贾琏所部而言,威胁不算大。贾琏甚至要故意做出孤军深入的姿态,。诱惑教军来打。 从不轻敌的贾琏,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自然更加的谨慎,放弃了用船运输辎重,选择了消耗大的陆地行军,每日前进五十里,一点一点的前压,每日早早停下,扎紧寨门。 冒进之后,教军的机会看似出现了。 (本章完) 第263章 互相算计 济宁府衙门内一片狼藉,人来人往的正在收拾东西。 大堂前的台阶上东海尊者脸上露出一丝不舍的表情,这地方还没住够呢。 当初四方尊者商量好的,他在东边举事,没曾想北地尊者没能成事,带着人到了他这。 后来才知道,北地尊者的手下在京城闹了一把,官兵被刺激到了,大举搜捕,他呆不住跑来济宁,嘴上说的好听,共同举事。这刚成事呢,发展的正好,北地尊者动了歪念头,要夺他的基业,这还有啥可商量的,直接动手了。 东海尊者特别怀念一个月前,那时候的官兵真不经打的,很多时候没打呢,官兵就投降了。队伍滚雪球一般的快速壮大,当时真叫春风得意。 谁能想到呢,明明在肥城大获全胜了,顺势追击平阴的官兵,却迎头撞上了一股京城来的官兵,没等他明白啥情况呢,队伍就被击溃了。到现在他也没明白,到底怎么败的。就是一阵砰砰砰,再来一顿轰轰轰,几万人的队伍就被打的溃散了。 好在官兵谨慎,没有猛追,这才得以顺利的撤回济宁。收拢溃兵后一看,还有四万多人呢,东海尊者心思又活络了,是不是可以想点别的法子,人挪活树挪死。 一干前官军的低级军官,眼下是东海尊者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军事人才了。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官兵凶猛,不能硬碰硬,打不过就跑,丢人比命丢了强。 七八个前官兵军官跟着东海尊者进了后院,此刻东海尊者也没摆什么架子。 “局势大家都知道了,官兵来势汹汹,大家都说说,是打呢,还是想别的法子。总之今天要拿出个章程来,别像前几次,吵不出个结果来。” 一群军官互相看看,以前都是低级军官,现在挂着个将军的头衔,都没威风够呢,真舍不得济宁这个繁华的城市,但不走要没命的。 “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走了。后面有官兵追着,万一前路受阻,那就真的全完了,根据最近探子得到的消息,官兵得胜之后明显看不上我们,直接分兵了。眼下这伙官兵,骑兵不过百余人。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其中大半是打杂的辅兵。眼下我们几个手下能打的兵架起来小两万,这伙官兵傲慢的孤军深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打一下。只要我们胜了这一次,其他的官兵收到消息后就不敢放肆,多半会收缩防守。届时再撤从容不迫。”为首的一个军官说话了,其他人跟着点头,表示可行。 对于这军官的说辞,东海尊者内心并不认同,此前以漕丁为主力的先锋,让人一个照面就打散了,直接冲乱了后军,导致全军溃败的记忆尤为深刻。但这不妨碍他表示接受建议,心里另外盘算着别的想法。 “嗯,想法很好,不如这样,论带兵打仗,本尊者是外行。此仗由你指挥,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听你调遣。” 一管鸡血下去,这位军官顿时兴奋的面红耳赤,以前他也没机会指挥那么大的阵仗。要不是白莲教给他机会,他还是最底层的小军官呢,哪像现在不但能指挥上万人,家里还抢了好几个官绅家的女人在后院。 “多谢尊者信任,这一仗一定打好,给官军点厉害瞧瞧。” 东海尊者也没忽略其他人,可谓面面俱到,人都安抚好了,该给的好处都给了,要钱要女人,全都安排。好酒好肉更是不在话下。 等一干军官打发了,东海尊者立刻把亲信们都叫来开了个小会。 “官兵敢分兵,必有仪仗,目的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形势大家都知道,再不跑大概是没机会了。那些投过来的家伙不一样,你们才是自己人。回头大家面子上一定要配合好,私下里准备好,等他们带兵出发了,我们连夜出城,往东跑,进了山区就安全了。” 贾琏这边又是一天早晨起来,跟往常一样,收拾行李,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完事,继续往济宁方向推进。说起来贾琏挺郁闷的,没想到都这么些天了,他都快到济宁了,【教逆】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已经跑路了?可是探马带回来的消息,又说没跑。 想到这,贾琏忍不住心里吐槽夏守忠,吹牛一把好手,真遇见事情,龙禁尉就是废物。 这一仗打的跟瞎子一样,都怪龙禁尉。贾琏心里其实更怪自己,怎么会想起来相信龙禁尉的?在京城,龙禁尉是地头蛇,大小事情都能及时掌握。在外地,上司不在跟前的龙禁尉,哪来的工作积极性?说到底还是待遇太低了,夏守忠都要卖名额敛财。 这样的情报机构能指望,才叫怪事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贾琏也没啥可抱怨的。只能让探马前出的更远一点,仔细一点。以神机营的装备,只要不被突然袭击,即便对上训练有素的官兵,照样战而胜之。 无论如何,贾琏还是谨慎第一,探马前出三十里,先头部队前出五里,但凡有事能及时收缩成一团。最担心的还是大量辅兵,一旦打起来,怕他们乱跑。好在贾琏有郧阳的经验,对于辅兵,也有进行过一些训练。不求他们能上阵,但求打起来别乱就行。 没有背靠运河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客场作战,辎重都在船上固然轻松了,但人家一把火就能给你烧干净。要知道,附近就是东平湖,湖心有水泊梁山。就冲这名字,你能联想到的都是遍地好汉,民风淳朴。 自古以来,这一代就不乏打家劫舍的好汉。江湖上山东最出名的是啥?是响马! 就这地方,是个山头上都有好汉盘踞。 说起来最近获得的信息也不算少了,尤其是关于地方上的。别看靠着运河的济宁还算富裕,有权有钱跟底层百姓没有一分钱关系。无数的百姓,每天瞎忙活,到头来该交的税,该交的保护费一本不少,剩下的钱勉强糊口。 这么说吧,J级固化,贫富差距加大,套在运河沿岸,那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有权有势的人,从不会拿底层百姓当人看的。要不怎么说牛马不如呢?牛马还有人照料,人不如牲口的。这一路南下,沿河的村镇,居民不是从贼了,就是跑了。偶尔遇见的,都是些老弱,实在是跑不动只能留下等死的那种。 以前贾琏对于赤贫这个词没有太深刻的认知,去了一趟郧阳后就知道了,这次南下,可以说是加深印象了。郧阳那地方的赤贫,跟运河沿岸的赤贫都差不多的。 这一趟南下,贾琏的心情非常的糟糕。偏偏内心的一些想法,还没人诉说。 前方探马又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很令人沮丧的消息,大批教逆出城后,奔着东面向去了。这是跑路了?贾琏想追都追不上啊,手下全是步兵,百余人的探马追个屁啊。 此刻距离济宁不过四十里,面前的官道坑坑洼洼的,却又不是人为挖出来的,就是年久失修的结果。所以,贾琏很自然的想到,此前济宁的知府,死的真不冤枉。当初南下金陵时,一直在船上,对于道路的艰难没有深刻的体会,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地图!”贾琏一声招呼,参谋部的人立刻上前来,在车上铺开地图,贾琏对着地图看一眼就乐了,往东去了?想想贾琏还是没笑出声来,还是那句话,圣人宗庙,与我何干。 “大人!”一骑飞至,又回来一个探马。 “又一股教逆出城了,这次人不多,只有数千人,还是往东方去了。” 看看地图,贾琏这次没忍住,终于露出了笑容。 “通知探马,仔细侦查,确定消息无误。”一声令下,探马再次出发。 贾琏不知道济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城内的【教逆】跑了,放弃了建城跑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人防守,不会跟此前一样,官兵一到,贼人逃空吧? 嗯,贾琏还是小看了平阴城外的一战,堂堂正正的野战,虽然是遭遇战,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对手打的大溃败的,这种事情换谁是【教逆】的头子,心里不发憷,腿不抖? 无知才会无畏,懂的越多越知道要敬畏。被打过的才知道害怕。 贾琏不知道的是,东海尊者都快气疯了,他打算让别人去挡住官兵,自己好跑路。得知胡勇带着三万多人出城迎战,他还挺开心的,得知胡勇掉头往东去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等到彻底搞清楚,这厮带着主力往东跑路的时候,他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还等个屁,赶紧带着人出城跑路吧,他的目标也是东边,被胡勇戏耍后的东海尊者,往东走一段之后,决定往南走,他现在人少了,钻进微山湖正好藏身。胡勇带的人多,反倒成为了吸引眼球的目标。 先逃为敬的胡勇此刻也在洋洋得意,对身边的一干老兄弟道:“那狗贼安的啥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了。我们往东走,兖州那边的人不了解情况,到时候大家看我眼神行事,把几个头头拿下了,人马归拢一下。平阴一战,辎重丢的差不多了,兖州估计也被搜刮的差不多了,正好便宜你我兄弟们。” “胡大哥,官兵如果追来呢?要不要打!”手下一个兄弟问了一句,胡勇听了面露凶狠道:“打?打个屁。没见那官兵的将领有多谨慎么?从平阴到济宁,走了半个月,恨不得是爬过来的。继续往东跑,往山里跑。有心思想着怎么硬碰硬,不如多抢几个官绅家里的女人,多喝点好酒,多吃点肉,快活一日算一日。” 确定了【教逆】全跑了,贾琏才下令进城。 因为走的匆忙,东海尊者没下令放火,开始是想麻痹胡勇,不料成了笑话,顾不上了。 尽管如此,随着东海尊者跑路之后,城内依旧乱了起来。地方上的一些地痞无赖,陷入短暂的无法无天的状态,城内的百姓又经历了一次洗劫……(有些词怕不能过审,脑补吧)。 好在贾琏麾下的官兵这一段有经验了,进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治安问题。 十人一队的官兵撒出去,陆续的听到枪声,不断的有为害者横尸街头。 “大人,要不要追?”杨副将又来请示了,这段时间他憋的挺厉害的,平阴一战后就没正经打仗。按说这里的【教逆】,不该像郧阳的乌合之众那般不堪一击了。 贾琏平静的看着杨副将道:“追个屁!让探马远远的跟着,别中埋伏就行。” 杨副将四处看看,没有别人才低声道:“大人,兖州边上就是圣人宗庙,泼天富贵呢。” 贾琏不屑的笑了笑:“再大的功劳,还能大过救驾?你就别多想啊,想法子总结一下经验吧。这一路南下,朝廷的官兵一摊烂泥,【教逆】倒是有一战的勇气,却不堪一击。从军队建设的角度,你看出问题没有?如果各地驻军都这样,京营全算上才多少人马?顾的过来么?真如那被俘的教逆所言,西北、东南再乱起来,朝廷哪来那么多兵马剿贼,又哪来那么多钱粮?教逆东窜,岳将军所部才有立功的机会。” “大人,这些怎么处理?”杨副将努嘴,看一眼路边被击毙的趁火打劫者。 “以粮征民夫,清理城内的尸体,运到城外乱葬岗埋了。我估计城内的存粮应该没了,老规矩,用军粮赈济,另外及时派人往徐州报信,堵在运河上的漕粮,立刻启运。” 说这话的时候,贾琏还是很懊恼的,早知道不走那么快了。 【我给了伱们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你们守了都不守一下济宁,就这么跑了?漕运恢复了,那还怎么推进海运啊?】 贾琏心里的郁闷就不提了,不过他很快又有了思路,嗯,派人设卡子吧,我还能拦着运河,不让漕粮过济宁啊。 不听话的,我派人去抢啊。 就在贾琏寻思着,怎么拉长时间的时候,探马又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信息。 (本章完) 第264章 自救 第二波逃离的数千【教逆】,掉头南下,恐有渡过微山湖西窜之意。 看着探马带回来的消息,贾琏沉默了好一阵,学会分兵了?战争中学习战争? 不对,应该是两拨人内讧的结果,否则明明可以去兖州会合,没必要分兵南下碰孙化贞。 可惜了,情报太过粗略。无法探明,贼首在哪里。 “通报孙阁老,让他警惕南下的这股教逆。”一时半会没有确切信息,只能这么安排。即便知道东海尊者在南下,贾琏也不会追击的,一个是巴不得他多顶一阵,截断漕运,另一个不能一个人把功劳都占了。 交代了此事后,贾琏又让人给济南方面通报,说明了情况,并告知因兵力不足,暂时无法继续追击。希望济南方面,尽快调集本地兵马,协助作战。 更详细的战报,贾琏交给了随行的龙禁尉头目,让他送往京城。 次日,平息了城内的骚乱后,开始清理城内。拿出军粮的贾琏,很快就招募了一批人。 带着家将在城内走了一圈的贾琏,心情极为糟糕。 繁华的济宁经历了一场浩劫,光尸体就运出去上百车。男的还好点,都是老弱,女的就惨了,好多都是胡乱找一件衣衫盖着。 战乱中的女性,如同水中浮萍,毫无反抗外力的能力,只是任人摆布。 是非对错,在充满兽性的浩劫之中,变得毫无存在感。 灰烬中的余烟袅袅,活下来的百姓在废墟中寻找能用的东西,其中不乏孩子。 目睹这一切的贾琏痛苦的闭上眼睛,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原因是什么? 简单的说,秩序崩坏。本质上是一场因底层百姓没有活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发生的劫难。战斗中死亡的人数并不是大头,真正的大头是因为战乱造成的饥荒、疾病。 回到已经清理过的府衙,贾琏才有时间全面了解目前济宁城内的现状。 晚间拿到了初步统计结果,曾经人口十万的济宁,如今城内人口不足一万了。 次日下午,济南方面来人了,为首的是布政使和按察使。 秦岭对贾琏态度不错,按察使赵谦的态度就一般了,开口便责备:“贵部为何行动迟缓?如今圣人宗庙有被倾覆之危,贵部应尽快出兵兖州。” 这态度令贾琏格外诧异,这位老兄是脑袋进水了么? 秦岭赶紧打圆场道:“在济南的时候,连续收到十几份求救信,故而比较着急。”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岭,又看看赵谦道:“知道的,自然知道你们着急,不知道的呢?没准会认为,济宁的叛乱是我造成的,是因为我部镇压不利,导致事态蔓延呢。”、 秦岭笑的极为尴尬,贾琏抬手点了点他:“秦大人品级高,我且认了,再有下一回,二位等着被弹劾吧。别忘了,我身上还挂着御史的头衔。” 秦岭还能笑的出来,赵谦脸都紫了。 真当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呢?想找人分担黑锅对吧? 见面不欢而散,本以为这边会收敛一点,没曾想次日一早,贾琏刚起来不久,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这俩又来了。 “昨日因为担忧圣人宗庙不保,态度恶劣,赵某认错。如今贼人东窜兖州,贾大人所部损失不大,应尽快东进追击教逆才是。”赵谦上来就道歉,接着把来意说明。 贾琏自然是公事公办的嘴脸:“赵大人,战报你没看么?贼人分兵了,一部东进,一部南下。我手里战兵不过五千,且为火器重装不对,离开运河太远,两仗药子就能打光。济南方面送来的火-药粗劣不堪,大部分结块了,根本无法使用,我还要让人翻新重做。就因为这个,我部才难以快速南下。济南本应有抚标三千,总兵麾下还有五千兵马,不知恢复的如何?如果恢复了,应尽快来接手济宁,使我部能继续作战。即便济南援军抵达,我部也只能在东边和南边择一路追击。” “贾大人威风所至,教逆望风而逃,济宁有个三五百人守着,应不会有反复。” 秦岭的话直接给贾琏气笑了:“秦大人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我不跟你计较。” 赵谦立刻道:“那请贾大人说说,到底该如何?” 贾琏见二人步步紧逼的态度,知道这俩没安好心,眼看教逆的风头下去了,千方百计在自救呢。不是不能所有责任都推给聂巡抚这个死人,但怎么说呢,上面要信才行啊。三司与巡抚之间,本就是个制衡的架构。济宁之乱,事后算账,巡抚、三司都没得跑。 这两人是想借着贾琏的军队,立功自救呢。 “战报上写的很清楚了,在各位大人的协助下,我部顺利收回济宁。家某人算够意思了吧?总不能说,这一仗是各位大人指挥的吧?这样将岳将军置于何地?说句不中听的,我们之间有那个交情么?兖州坚城,我部一旦攻城不利,别的不说,携带的粮草仅仅够半个月的。到时候半个月打不下来,吃了败仗算谁的?我算看明白来,二位大人是来夺战功的。不妨如此,二位大人等济南本部人马到达,率部向东追击教逆主力,我留下守济宁。” 秦岭脸都绿了,山东兵马能不能打,他心里没数么?他一直在努力的恢复本地军队的编制,奈何地方士绅不配合,别说出人了,出钱粮都不愿意。此前的人马在肥城和平阴被打散了,残部架起来也就是两千。没钱粮,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掏腰包吧?别的不说,漕粮断了之后,济南的粮价翻了一倍,如今勉强给贾琏所部凑齐粮草都很困难了。这次两人来的急切,就带了五百人,粮食一粒都没有,还要吃贾琏的军粮呢。 赵谦吃了贾琏的抢白,一时气急败坏道:“我观贾大人设粥铺施粥,有这粮食为何不用于进兵兖州?我看贾大人就是有心拖延,故意补救曲阜。” 此言一出,贾琏顿时笑了,极为瘆人的笑了。秦岭见状不妙,立刻上前拦在两人中间:“贾大人,不可啊,赵大人也是着急了,口不择言。” 贾琏笑了笑,猛的伸手揪住秦岭的衣领,往边上一拽。五十岁的秦岭还是个文官,哪里扛的住贾琏的力量,被摔出去五步远,踉踉跄跄的头撞墙才没摔倒,但也撞的迷迷糊糊。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演戏的可能。 赵谦后退几步,看着贾琏喊:“你要干啥?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连续后退的赵谦脚下拌蒜,贾琏扑上去,膝盖顶着胸,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抡巴掌。 啪啪啪,连续十几个耳光抽过去,贾琏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拍拍口,看着快速红肿的脸,淡淡道:“令堂一定教过你,祸从口出,可惜赵大人没能牢记,这不就吃亏了么?” 挨了一顿揍的赵谦挣扎着爬起来,抬手指着贾琏,含糊的怒吼:“你等着被弹劾吧!” 贾琏斜着眼睛看着他,眼神如同藏在暗处的嗜血猛兽,赵谦吓的一个屁股墩,身边随从扶着起来,也不敢再嘴硬,掉头就跑。 秦岭过来叹息道:“贾大人,何必呢?” 贾琏笑了笑,似乎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道:“赵大人可聪明了,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应该没告诉二位,我手里有密奏权吧?” 秦岭顿时拉长了脸如丧考妣,贾琏凑近了又补一刀;“还有啊,我身边有龙禁尉哦。” 秦岭听罢,阴沉着脸,抱手之后二话不说,径直离开。 二人出来后,立刻带着手下回了济南。杨副将闻讯赶到时,见贾琏一个人在堂上靠着椅子背,口中哼的不成曲调,前面的茶杯热气腾腾,很是悠闲的样子。 “大人,两位三司的大人,可不好太过得罪啊。”杨副将低声说了一句,他可是很清楚的,这官员之间的联系密切,动一个必定扯出一串。 贾琏看着屋顶道:“山东都烂成这样了,他们还想着算计别人,给自己解套。我哪有精力跟他们费口舌,用拳头解决爽利不说,京城也不会有太多闲话。” 贾琏的人设就是年轻人暴脾气,这个人设不能崩。 话说京师方面接到急报,已经三天之后了。看了急报的承辉帝与内阁大臣们,纷纷长出一口气。济宁被恢复,漕运恢复不远了。 承辉帝对着内阁诸臣道:“本以为半年内收付济宁就算快的,没曾想贾琏的动作迅捷远超朕的预期。”众阁臣纷纷祝贺承辉帝的时候,裘世安进来了道:“陛下,孙阁老急报。” 承辉帝点点头,裘世安递上急报,打开之后承辉帝表情逐渐凝重,看完了丢给孔照:“孔相看看。”这称呼的变化,孔照立刻体会到了,接过之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转移给梁道远。 转到李三江手里的时候,他看完之后,浑身发抖,战栗着起身道:“陛下,臣归家待查。” 这就是放弃自辩,让皇帝派人去查的意思。同时还透露出一个信号,陛下啊,臣是忠臣啊,您可得救臣啊。 被孙化贞弹劾之后,李三江很清楚,自辩毫无意义。 承辉帝意外的果断道:“回去待查也好,潘季驯以候补身边进内阁帮办政务,待调查结果出来再定。”李三江颤抖着起身,抱手躬身,颤巍巍的后退,出了乾清宫。 天黑前,裘世安来报,贾琏的密奏到了。 嗯,龙禁尉的通信渠道更牛X一些。 贾琏的密奏里全是事实经过,最后才说了一句主观看法。 【山东是最不该缺良家子的地方,山东有事,京畿震动,三百年来莫不如是。直隶总督素为皇子需领,臣以为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没有实权的直隶总督,很难有效的控制山东。山东地方也不该缺钱粮,两者皆缺,臣不知从何说起。】 直隶总督衙门在保定,在大周,这个位子非常敏感。太祖年间,长子为直隶总督,辖河北山东二省。太上皇年间,直隶总督由老忠义亲王虚领。承辉帝登基后,一直空着。 这个位置太敏感了,承辉帝想改变这个规则。毕竟两任皇帝,都不是当初呼声最高的。 那么问题回来了,山东的良家子都去哪了?山东的钱粮又去哪了呢? 所谓的良家子,就是所谓的中产子弟,家里最差都要有十几亩地的自耕农。 贾琏一路走一路调查的结果,运河沿岸自耕农的比例很低。也就是说,土地兼并极为严重。这就导致山东缺良家子,自然也缺钱粮。 贾琏就说这一件主观的判断,等于啥都说清楚了。 缺良家子还可以找借口,土地兼并嘛。缺钱粮就是山东省上下官员该死了。大运河在山东境内绵延,各府收钱收到手软,怎么会缺钱粮呢? 结论来了,贪腐严重,土地兼并严重。这才是白莲教能在山东举事的根源所在。 漕标崩坏的事实,那又是另外一笔账了。承辉帝看完密奏后,立刻把孔照请来,让他看完后才道:“上喻还在路上,算算时日,该到济南了。朕欲再下旨一份,八百里加急送往阵前。山东三司皆革职查办吧,吏部抓紧补缺,尽快上任。至于贾琏,阵前缺不得他,等战事了结再定。” 孔照叹息一声道:“老臣无能!” 承辉帝道:“与卿何干?一点一点的改吧。明日内阁会议,还要爱卿受累呢。” 济宁,又是三日之后,齐总兵率部抵达,运来粮草一批,足够贾琏打半个月的。 贾琏移交防务后,整顿人马,准备次日出征。 话说宣旨的太监到了济南,问起岳齐的营帐所在,得知不在济南,而是往东南而去,立刻马不停蹄的去了岳齐处。完美错过贾琏。 岳齐这边接到圣旨又是三天后了,真不是路难走,而是最近路上太不安宁了,即便是天使的团队,沿途也不敢走的太快。赶路什么的,不存在的。 没等到徐州方向的粮草就算了,还没等到孙化贞的回信。这让贾琏多少有点担忧,老孙不该是被击败了吧? 实际上贾琏想多了,老孙不是被击败了,而是对手里的军队没信心,只能勉强守城。得知有一股教逆南下,孙化贞一直盯着,发现教逆进了微山湖,又带着人绕圈子围堵。徐州方面的江北巡抚,接到贾琏的消息后,派人通报孙化贞,同时谨守城池,漕粮什么的顾不上了。 给贾琏派增援,就更不要想了。 (本章完) 第265章 这回不跑了吧? 这个时代打仗通信畅通的想法早就断绝了,此前吹上天的龙禁尉密探,真到了阵前,那是一点用都没有啊。最多就是传一些目前敌军位置的消息,这活探马都能干。 也不能说龙禁尉没用,这几天他们还是带来了一条有用的消息,南下的那股【教逆】看着人数不多,为首的都是白莲教的高层。这个高层在太平时期,都是隐匿行动,根本见不着人。从打击白莲教的角度看,贾琏应该以追击这【教逆】为优先。 对于龙禁尉的建议,贾琏嗤之以鼻,表示谢谢你们的情报,建议就免了。 只要有人类社会,有的东西是无法根绝的,只能看危害大小了。毕竟人类的思想千奇百怪,但凡看见点好处,性别都能给你整出三位数。 多数人的行为都是受利益和情绪支配的,能让人相信的东西,肯定是提供了相信者所需要的东西。战争的破坏性太大了,所以,从国家的立场看,和平稳定当然是最优先级。 懂近代史的都知道,我说的清末改革,取消科举改革教育之前不做任何准备,完全就是急就章。搞的本是最忠于朝廷的那批人之一,彻底的绝望。 大周需要变法,但肯定不能乱来。 神机营的官兵可没想的这么远,贾琏要考虑的就多了,尤其是接到了岳齐的军令,让其率部朝东快速进发。具体目标却没有用文字表达,而是让传令官口述。 “大致方向往东,具体执行看具体情况。” 岳齐的暗示,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段时间,真正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是岳齐。 受限于通讯,这个时代的军事行动,往往都只有一个大概的目的,具体执行要看下面如何灵活应对。考虑到孔家一旦出问题,天下文人的反应,每天都有人找上门的岳齐,只能发出一道命令。给各路说客一个解释,我已经下命令了,能不能来得及,看老天爷的。 实际上岳齐担心多余了,贾琏可没有那么激进。或者说,鉴于孔家在这个时代的敏感性,真要出点啥事情,动摇的是民族的文化自信。当然现在没有所谓的民-族-主-义,更没有具体的细分,只能说中原王朝有其天然的主体民族。华夷之辩深入骨髓之中。 这种状态,全世界独一份。 出于这种考虑,在补充了辎重后,贾琏下令往东进发。 逼近兖州的时候,贾琏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这都多少天啊,你们还在兖州城外呢? 怎么说呢,只能说缺乏组织度的乌合之众,人一旦多了,行军就是一场灾难。 得知济宁的官兵没有立刻追上来,甚至连着几天都没动静,胡勇为首的高层精神放松了很多。甚至觉得,连着几天赶路太辛苦了,可以休息一天。胡勇也觉得很有必要便同意了。 这一下就坏事了,休息一天之后,眼见官兵还是没追来的意思,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活络了。附近某个庄子不错,可以去抢一点财物和女人。 当第一个人提出要求,胡勇没有拒绝,再往后就彻底失控了。开始还能打招呼,后来直接招呼都不打,带着人就出去干活,大不了回头分老大一份嘛。 庆幸的啊,济宁官兵迟迟没追过来,给了胡勇一个错觉,东海尊者那边才是大头,官兵去追那边了。一早起来胡勇的眼皮乱跳的时候,安排在后面的兄弟匆匆来到。 “大将军,济宁的官兵追上来了。”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胡勇立刻跳了起来:“距离多远?” “一百余里,如果今天再不动窝,明天就被追上了。” 外出干活的头目们在天黑前陆续回来几个,看见等在路边的胡勇还挺感动的,上前打招呼后,得知官兵追上来了,立刻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出去的人实在太多了,等到上半夜都过去了,还有一半的人没回来。 胡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各位兄弟,不能再等了,明天一早必须上路。” “庞五马六他们还在外面没回来呢。” “对啊,有一半兄弟没回来呢。” 下面的人有点不听招呼了,这是最近太放松了,有点失控了。 “好吧,你们留下来等他们,我先走一步。”胡勇根本不多废话,你们留下来是好事啊,有点垫背。见大佬如此,众人回想起了当初在济宁,眼前这位老大的凶残。 “我跟大哥走!”有人开口了,余者纷纷跟进,胡勇这才松一口气,心里想着是,今后得想法子改变这个局面,不然队伍太难带了。 胡勇还算厚道,人是走了,营帐却没拆掉,留在原地没动。 出去干活的人陆续回来,发现人去寨空,没有不慌的。胡老大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一群人乱糟糟的,正在抱怨的时候,一面大旗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 令人颤抖的整齐的鼓声,尖锐的哨音,一面一面招展的旗帜,引领着整齐的方阵出现。 贾琏是搞不明白,为何这帮人还在这里,而不是进了兖州。 但这并不妨碍贾琏立刻展开队形,发起攻击。 马背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营地内乱糟糟的,贾琏就知道这帮人要灾殃了。 救不救曲阜对贾琏来说从来不是问题,上面来了命令,说明岳齐扛不住了,那就只能执行。尽快消灭这伙叛军,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任何时代,战乱中首先遭殃的,承受绝大多数痛苦的,永远是普通人。 零星的枪声响起,说明对手没有形成有组织的抵抗,都在想着跑路,实在跑不掉,还是凶悍之辈才会负隅顽抗。看着漫山遍野的逃兵,贾琏的腮帮子抽搐的厉害,乌合之众啊。 即便不是乌合之众,只要敢打正面,贾琏也有轻松战而胜之的信心。 可惜了,只有百余人的马队,还是作为探马来用的。贾琏品尝到了志-愿-军打韩-军的滋味,那么些骑马的跑的飞快,根本追不上。贾琏又打了一次击溃战,不过缴获却非常的多。 营地是现成的,弄的还有点样子,如果之前的一两万教逆团结起来,据营寨而守,还是会有一点麻烦的。不打个一天肯定打不下来。现在嘛,没到跟前都开始跑了,没跑了的不是喝多了,就是腿脚慢,又或者像眼前这个,被抓了都舍不得丢怀里的东西。 追击的官兵陆续返回了,没有一个人是空手的,不是抓了俘虏,就是带回来财物。 神机营有最严格的纪律,一切缴获归功,统一分配。换别的上官,没人会服气,但是换成贾琏嘛,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丢弃的营地里转了一圈,贾琏进了中央大帐,营地构筑的还是有模有样的,就是有的人不讲究,留下了一些黄白之物,散发出令人难忍的气味。越是靠近外围,这种现象越多,中军帐这里倒是没啥味道的。 各路将校陆续返回,带回来最新的战果统计。 这种仗贾琏丝毫不必担心,但还是下令探马警戒四周,免得落入陷阱。 神机营最大的短板,就是被优势兵力近身,所以侦查是绝对不能懈怠的。 “大人,统计结果出来了,抓了三千六百零八人的俘虏,缴获财物太多,暂时无法统计清楚,交给本地官兵去处理变现。那个齐总兵,靠谱么?” 杨副将汇报之后,表达的一下担忧,主要是看不起齐总兵为首的本地官兵。 “靠谱不靠谱,得看他够不够清醒了,我的钱都敢做手脚,他等死好了。” 贾琏的回答非常的随意,杨副将顿时反应过来了,别看齐总兵的等级高,这次能不能扛过去,真的只能仰仗贾琏拉他一把了。 没等杨副将走呢,齐总兵进来了,笑的极为谄媚:“贾大人,末将有礼了。” 贾琏一头的黑线,叹息着起身回礼:“齐大人,您是总兵啊,我才五品。” 齐总兵很自然的赔笑道:“这次劫难能不能平安度过,还望贾大人拉扯。”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留一条命不是问题,保住职位没啥可能。” 齐总兵听懂了,只要听招呼,贾琏能保他一命,别的做不到。 贾琏眼里的齐总兵呢,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是有的,只是勇气全无了。这就是太平日子过的久了,人失去了斗志。这类例子很多,其中知名将领之一,就是光头手下的刘峙。 身为将领,失去了作战的勇气,自然没有太大的价值了。 “在下也知道,这总兵怕是当不成了,在下愿意拿出一半的家财,求贾大人指条路。” 看着态度谦卑的齐总兵,贾琏很好奇的问他:“你也捞够了,回老家做个富家翁不好么?” 噗通,齐总兵直接跪下了:“贾大人啊,您要救救我啊。有官在身,退休回家叫富家翁,无官在身,带着钱财回老家,那叫肥猪啊。” 啊呃! 贾琏眨眨眼,听懂了。是啊,齐总兵是武将,非正常退休后,回乡可不就是肥猪么? 当地的县令万一是个狠人呢?即便现在这个不是,将来呢?总有人看上他的财富,官绅勾结,给他当肥猪杀了呢?想要保全自身,那就不能善财难舍,回乡至少有个官身才行。 这厮打仗不行,保命的技能点满了。 齐总兵哭丧着脸膝行上前,杨副将一脚给他踹开:“别脏了贾大人的官袍!” “是是是,我该死!”齐总兵是真的想明白了,贾琏能保住他的命,那是暂时的。今后要是装穷做一个普通人还好点,想做富家翁就是肥猪的下场。 你别问齐总兵为何这么懂,问就是见的多了。官员勒索富户这种事情,真就不叫个事。 贾琏眯着眼睛看着他,想了好一阵才道:“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我便给伱指条路。” 真不是贾琏心软了,齐总兵除了打仗不行,还是很能干的。贾家的军需,都是他在负责。相比之下,秦岭赵谦张儒之辈,工夫全在嘴上,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利用贾琏,好处一点没有。哪像齐总兵啊,不是他不想送,是送过了被贾琏打回去了。 山东地方官员在贾琏看来,真没一个冤枉的,而且还不会做人。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不会做人这一条就足够了。真相是贾琏还是太年轻了,一看就是很好忽悠的样子。别看他“逼死”了聂巡抚,在其他人看来呢,也就是个愣头青。吓唬一下,再画饼,还是好拿捏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贾琏不是鲁莽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粗暴。 “多谢贾大人救命之恩。”齐总兵赶紧给贾琏磕一个,拦都拦不住那种。 贾琏受了三响后,淡淡道:“钱你留着,回头等京里来人了,你拿出来直接捐给内库。记住,别说捐,就说是这钱拿的不安心,上缴陛下处置。当然了,不用全部都上交,你得留一点养老不是。不过记住了,大头是陛下的。” “明白,我明白了,一定照办。”齐总兵总算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日子,处心积虑的巴结贾琏,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结果。 钱捐给陛下这条路不难想到,难的是你怎么见到皇帝,又怎么提这钱。有贾琏牵线搭桥,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还有,此事绝对要保密,传出去一个字,自己了断了省事。”贾琏收起好脸色,恶狠狠的叮嘱。齐总兵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 这仗打的虽然顺利,对于贾琏而言,更多的是糟心。兖州城下,总算是看见了紧闭的城门。这次,教逆主力应该不会跑路了吧?估计也没是没地方跑了。 (本章完) 第266章 求援 绕过兖州去曲阜不是不行,而是不愿意冒险。说起来贾琏已经很拖拉了,可惜教逆不争气啊。这都多少天了,还能在兖州城外被追上,贾琏是真的服气了。 有个问题贾琏忽略了,人在城市里住的舒服,谁愿意去穷山沟,不逼到地步肯定不能。 只能说初期太顺利了,占据的也是大城市,享受之后谁舍得放弃呢? 贾琏自然不会冒进,就这点兵力,谈什么围城呢?扎紧营寨,立足不败,再谈攻城。 齐总兵得了贾琏的指点,自然要卖点力气,回去负责后勤运输。 南下之前,贾琏准备了足够的弹药,离开济宁后,只能走陆地运输了。 就在贾琏做攻城准备的时候,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先到了一步。看到取消上一份旨意,还有新的旨意后,贾琏想笑又没笑,毕竟这个时代的通讯就这水平了。 写了一份奏折给信使带回去,没等贾琏准备完毕,曲阜方面来了信使。 贾琏对此很重视,亲自见了信使,并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 “曲阜情况如何?你们怎么冲出来的?”贾琏没有废话,直接提问。 两位信使没立刻回答,而是先行礼,然后才回答:“卑职乃东平铁骑探哨队官梁全,奉参将大人的军令,前来求援。此次出城求援,不同方向一共十组,三人一组。参将穆大人率本部铁骑突击,打开通道,我等出来的还算顺利,设仅折了一个兄弟。说到曲阜的情况,兖州教逆聚众数万,围城二十日。迟迟不见援兵,参将大人多次派人求援,杳无音信。” 【东平铁骑】四个字引起了贾琏的重视,这可是相当于东平郡王家丁的军队。 只能说还是太祖给力,当初令东平郡王驻军曲阜,等于是明晃晃的监督衍圣公,造成了二十年内,衍圣公无批准不能离开曲阜的局面。当然现在这条规定形同虚设了,但衍圣公想离开曲阜,那也是知会一声参将大人的。 太上皇当政期间,太多类似的限制政策被废除了,很多被压下去的沉渣泛起。 用太祖的原话,【本朝尊孔,享受余荫的后人,有何脸面作威作福。】 (PS:有评论说范仲淹的后人如何,这个是事实。但你要看到,范仲淹的后人啥待遇?两者之间做比较,是不是就觉得孔家后人被当代诟病不冤枉了?换个角度,后人如何,无损于前人的伟大。当然这里头也有统治者的锅,为了稳固统治,制度性的掩盖了很多污垢。还是回到中学根本关于国家的定义,很多人忘记了而已。当初捏着鼻子灌输的道理,一点都没记住,当时就考不及格。走上社会被毒打的遍体鳞伤,叫嚷着受骗了,教育制度不行。真正骗的你人,是那些通过售卖情绪价值从你那拿走钱的人。记住了,看好钱包,不该花的别花。) “曲阜驻扎的铁骑规模如何,为何不能击败教逆?”贾琏多少有点好奇该铁骑现在的战斗力如何,不会连一群乌合之众的都打不过吧? “曲阜长期驻扎一千铁骑,一年一轮换。驻扎期间,无王令不得出境,违者斩首。穆参将曾两次击败来犯之敌,奈何敌退出县境后,无法追击。一个月前,兖州教逆再犯曲阜,这次装备了大量的鲁密铳与弗朗机炮。穆参将率部战了两场,小有斩获,本部损失三百余。因伤亡过大之故,穆参将放弃野战,退守城池。教逆三度攻城未能得逞。” 听到这里,贾琏明白了,所以重点问了一个问题:“兖州教逆之首为何人?” “原兖州守备介中流,白莲教兖州举事之后,兖州知府将其下狱,此人的下属数百人,陡然发难,夺了兖州,教逆首领东海尊者,封其为东征将军,并不介入兖州方面。” 贾琏听了想掐死龙禁尉的情报人员,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丝毫不知,还是通过东平铁骑信使梁全才知道的。 “曲阜守军多少,东平铁骑还有一战之力么?”贾琏没时间去惦记龙禁尉了,回头给夏守忠说一声,让他自己去整顿。乱伸手是会得罪人的,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缺经费。 “兖州之乱后,大批士绅百姓涌入曲阜,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粮价过高,筹集的军费也难以为继。穆参将还是希望援军尽快抵达,否则恐有城陷之危,……。” 贾琏听到这里,抬手打断他:“等一下,你说粮价过高,不是缺粮?” 梁全被这个问题弄的愣住了,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官仓不足,民间倒是有充足的粮食。各处粮店的价格,已经涨了多次,如今斗米二两银子。” 贾琏点点头:“我懂了,为何穆参将不接管全城粮仓?战时哪有那么多讲究?” 梁全面露难色道:“这……,卑职不知。” 贾琏摇摇头:“行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来人,召集将佐开会。” 真就是一点都不新鲜,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上一个善财难舍,搞出大新闻的人是洛阳的福王,铁锅炖……。从这一件事情就可以看的出来,当代衍圣公的底色。 至于穆参将嘛,贾琏表示理解,但不能接受他的做法。火烧眉毛了,还想那么多?人啊,还是读书少了,洛阳城破后,倒霉的不仅仅是福王一家。 具体到个体的人,可以分善恶,提升到【民】这个概念,善恶概念就不起作用了,真正在起作用的是利益。后来者,只能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去分析。再正义的反抗,也难免波及无辜。难道因为反抗波及了无辜,就去定义反抗为【恶】? 这就好比义和团,很多人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推倒电线杆,打砸抢,报复教民这一类的描述。很少有人去提,当时传教士都干了些啥。义和团的认知确实比较低,但他们较低的朴素的认知水平,不是给他们的反抗泼脏水的理由。 同样的,贾琏对于这次白莲教的举事,心里定义的是起义,只是嘴上没法说出来。 网上有人在谈论一个问题,不知何时起,穷人=坏人的逻辑在某些电视剧里大行其道。 我想说的是,这种逻辑一直都存在的。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最底层的百姓就不说了,他们的苦难无边无际。 贾家里的那些女孩们,本质上就是高级奴才。主子再怎么喜欢宠爱,那也依旧是奴才。 所以才有了金钏跳井,晴雯哭着喊妈妈死去,鸳鸯铰头发要做姑子。 这个国家五千年的历史场合中,穷人≠坏人的叙事逻辑,其实存在的时间很短的。只不过我们很庆幸,生活在一个底层逻辑还算照顾穷人的国家。走出这个国家后,你才会发现,穷就是原罪的逻辑,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当然了,多数人因为穷走不出去,还特么的不愿意多看书,别人一忽悠就信了。 将佐到齐后,贾琏说了具体情况,询问了攻城准备如何。 各部将佐纷纷汇报,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即可发起攻城战。 具体到攻城战部署的时候,由杨副将主导:“大人,凡攻城者,围三缺一。具体到攻城步骤,需先清理外围,再行攻城。具体到我军,目前最大的问题,兵力不足,无法做到围三缺一。卑职建议,清理外围时启用战俘。” 贾琏听了点点头:“可以,清理的同时,用攻城炮压制掩护,尽量避免伤亡。战俘能做的事情很多,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留着有用处。另外告诉战俘,此战结束,安分守己者既往不咎,放大家回家做良民。” 因为携带了大量的辎重,贾琏的军中有大量的战俘作为辅兵来用。因为军纪严明,不准虐待随意打骂战俘,贾琏所部的战俘还算安分,就是吃的差了点。 这么说吧,进入山东以来,贾琏所部的军队,成为了乱世中的一股清流。贾琏这个首领,承受士绅咒骂的同时,也让无视官绅破防了。想弹劾他,真的就是找不到太有利的证据。 贾琏善待战俘的事情,倒是有人想拿来做借口弹劾他,但被本省高官们压制了。原则上,贾琏需要大量的本省官兵配合,实际上却拿不出来。说的难听一点,随着展现延伸内陆,辅兵和民夫不足,没有战俘补充,神机营的进军只会更慢。 次日,贾琏叫来梁全,正色通报:“我军开启对兖州的攻击,因为兵力不足,围歼很难,只能力争击溃了。还是因为兵力不足,我部在攻占兖州之前,无法增员曲阜,还请做个见证,不是贾某见死不救,实在是做不到。” 梁全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人家说的是实话。 兵力不足的贾琏,只能选择其中一个门进行攻击。为防备城内守军杀出来,杨副将也做了周全的准备,不求快,但求稳。最稳妥的当然是筑垒,每隔五十步,就以沙袋堆出一个堡垒,里头放五十人火铳手。先两边,后中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就这样,花了一天的时间,龟速推进,前沿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五十步外,继续筑垒。 所谓的筑垒,就是挖沟取土,垒胸墙。干活的自然是战俘,装土的是草袋。 最值得庆幸的是,兖州城头没火炮,以前倒是有弗朗机,但被介中流拿去打东平铁骑了。 现在守城的是胡勇,他倒是想继续跑,但你往哪跑呢?这两年面见介中流后,双方达成了一致,胡勇守城,介中流抓紧打下曲阜,然后视情况而定,是继续守着城市,还是往山区撤退。无论如何,眼下合则两利,分则有害。 只能说,本就是上级的介中流,比东海尊者会做人多了,带兵打仗也更有章法。不然也做不到把东平铁骑这支精锐打回曲阜城里。 开始的时候,胡勇也是信心满满的,不说一直能守住,仗着城墙,守一个月不难吧? 当他在城上看着神机营的龟速前进,一点段一段的筑垒行为时,差点气的破防,破口大骂了。这不是欺负我没火炮么?神机营不着急,胡勇也知道着急没用,安排各部轮流休息,等待官兵对城池发起攻击。同时还安排的足够的马匹,真要收不住,他可以从其他城门跑路。反正官兵只对西门发起攻击,兵力不足自然是关键。 造成兵力不足的原因,贾琏已经密奏京师,把山东官府上下埋汰了个够。 没让伱们攻坚,好歹有兵力辅助接手防御吧?结果呢,除了齐总兵三千虾兵蟹将帮忙,漕丁一个没有,本省以钱粮不足为借口,真就是一个兵都不派,同时还让贾琏去救曲阜。要不是岳齐的将令,贾琏装都不想装的。 对于而言,贾琏现在的标准很明确,缴枪不杀,反抗的就是敌人。 至于今后,不归我操心。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发平息战争,凭良心做事。 事情要做,但绝不着急,当先的要务,还是保存并壮大自身。 当火炮出现在城下,巨大的炮口对着城墙的时候,胡勇站不稳了,赶紧吩咐,多准备沙袋,垒在城头做防护。 贾琏看着攻城炮时,内心波澜不惊,发射实心弹的火炮,攻打眼前夯土砌砖的城墙,运气不好的话,轰一个月都未必能轰塌城墙。兖州别看不大,历史上一直都是重要的城市。别的不说,城墙的高度比济宁都要高。也就是年久失修了,看起来外墙斑驳。 因为城内守军没有出击,所以整个攻城的前奏还算顺利。平整地面,构筑防御设施和火炮阵地,又花了一天时间才算是基本成型,接下来就是今天晚上城内守军会不会出城偷袭。当然了。守军跑路,才是贾琏最乐意看见的。你跑,我就慢慢追。 梁全和同伴还是决定冒险返回曲阜,并且顺利的做到了。在城下用绳子攀上城墙,见到了参将穆峻,通报了贾琏方面的意思后,穆峻面露担忧道:“贾大人已经尽力了,山东这帮人,真该死啊。告诉兄弟们,做好准备,守不住就突围。”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骚动,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看见来人,穆峻皱起眉头。 (本章完) 第267章 相互威胁,zuiying “大人,他非要硬闯进来的。”守卫表情为难的辩解,穆峻摆摆手,表示没事。 “衍圣公气势汹汹的来此,有何见教?”穆峻压着火,努力平静的说话。 “穆将军,给我句实话,援兵何时可至?”衍圣公非常的直接,语气有点虚。 “距离最近的贾大人所部被阻于兖州城下,其他方向的消息还没有传回。”穆峻实话实说,衍圣公听了表情微微凝重道:“如此说来,端起内援兵难至咯?济南方面消息,京营东进蒙阴一线,为何不让他们转进曲阜?” “从整体战略看,要防备教逆东窜山区,泰安、蒙阴为必守之地。山东军队败坏,兵力不足,只能重点防御泰安至蒙阴一线。衍圣公指望岳将军,还不如指望山东地方上能凑出五万兵马。”穆峻耐着性子解释军事上的问题,因为情报不畅通,他也只能根据掌握的情报分析。实际上情况要复杂的多,因为白莲教分兵了,东海尊者西逃,导致岳齐手里的机动骑兵,全都往西去了,堵截可能经河南入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山区。无论是哪个山区,只要窜入山区,再想整体围歼就难了。 当代衍圣公一脸不耐烦的摇头:“剿灭教逆的事情与我何干?当务之急是援兵。威名赫赫的东平铁骑打不过教逆就算了,还请不来援兵,东平郡王的名头也不好使。还保护圣人宗庙呢,我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穆峻拳头硬了,强忍怒火没有一拳过去,语气极度不满的阴阳怪气:“衍圣公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了,起初三千铁骑在曲阜,是您觉得太多了,吵吵了好几回,什么天下太平,不需要那么多人守卫宗庙,王爷这才调走了两千骑。如今就剩下一千铁骑,对上火器齐全训练有素的敌军,你让我怎么去打败敌军?至于援兵,那可不归我管,您要怪就怪山东地方官员。还有那个兖州守备介中流如何被逼反的,末将可是有所耳闻。” 当代衍圣公并不在乎穆峻的威胁,反倒冷笑两声:“嘿嘿,东平郡王能放火,孔家就不能点灯了?穆将军还是想想,是等到城破人亡,还是前提突围吧。孔家的根在这,只要土地还在,毁了能重建。倒是穆将军,人没了,那就真的啥都没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啊,山东有事,为何不调山海关驻军。” 穆峻尽管很想一刀砍死眼前的人,最后一丝理性控制了他的行为,忍着怒火道:“衍圣公还有何见教?没事就赶紧回去,别在外面乱跑,兵荒马乱的容易出事。” 这句话的威胁命中要害,当代衍圣公总算是想起来了,眼前曲阜没丢,全靠着人家呢。 “哼,明日我再拿出五千两银子,一千担粮食,穆将军想法子招点人手。” 穆峻听到这话,心气稍微顺畅了一些,做个请的手势道:“衍圣公早这么想就好了,现在有点迟了,能不能守住要看运气。” “穆将军,总不能只盯着孔家吧?”当代衍圣公又有点压不住火了。 “嘿嘿嘿,不怕跟衍圣公说明白话,城破了,我能跑,就您收下那些酒囊饭袋,怕是没法护着您跑掉。说句不中听的,孔家即曲阜,城破了,孔家也破了。好自为之吧!” 衍圣公怒气冲冲的走了,平时两人就不对付。眼下都这样了,依旧没法心平气和的交流。说起来一个是被监视的,一个是监视者,关系能好就怪了。从太上皇开始就定下了基调,孔家不得出曲阜,别的都好说。 穆峻就是干这个的,铁骑一年一换,穆峻都呆在这十年了。早就想调走了一直没机会。 就在刚才,穆峻真的动了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是战乱期间,出点意外很正常。 至于贾琏那边,穆峻倒是一点怨恨都没有,从进度看,贾琏已经很快了,换个人不可能这么快。毕竟贾琏带的是神机营,不是骑兵。 还有就是,穆峻深切的体会到,单纯的骑兵打仗如同瘸了一条腿,尤其是面对装备了大量鲁密铳和弗朗机炮的教军。这就是火器的优势了,训练一两个月就能上阵了。不像弓箭手,没个三五年根本拉不出去。 穆峻不是没想过趁雨天主动出击,奈何介中流是内行,手里的军队不行,雨天就谨守营寨。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贾琏了。还有希望岳齐那边能抽出兵力,增援一下曲阜。 又一个清晨来临时,尖锐的哨音在营地的上空挥动,士兵在空地上列队集结。 老规矩,按部就班的守住两翼的营垒,对着城墙的正面,阵列森严。今天的任务是填护城河,数千战俘人人背着一个沙袋,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着下令的哨音。 贾琏来到搭好的高台之上,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头上的守军。火炮附近的火盆点燃了,铁签子在火盆中烧的通红,攻城炮装填完毕,随时等待将通红的铁签子嵌入药池击发。 杨副将站在贾琏身后,心里盘算着,这一仗下来,怎么也能混个总兵级别,麾下的兵力一万起步,真是跟对人比个人努力重要啊。区区校尉,这才多久的工夫,就敢惦记总兵了。 “根据大人的指示,炮轰之后,火铳手压制射击,掩护罪营填埋护城河,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这一招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费弹药。” 杨副将不是很理解贾琏的心思,最后没忍住吐槽了一下。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贾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战俘进了罪营,就是我的兵了。至少是半个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得护着。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杨副将觉得这话没毛病,谁不知道贾大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了,不然就五城兵马司那帮子虾兵蟹将,怎么敢在京城横着走? “谨遵大人将令!” 罪营群中,胡当没等到尖锐的出击哨音,先等到了轰轰轰的炮击声。 诧异的起身四周看看,被身边的人拽下来,缩在沙袋垒的胸墙后面:“想死啊,二百步,城头上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胡当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后,蹲下对身边的好友道:“贾大人不一样,没拿咱当炮灰,不信你看,大炮先轰上了,有个三五轮的,城头上士气大降,到时候再冲,能少死人。” “这倒是,贾大人不一样,除了吃的差点,别的毛病没有。我也没想过,跟着造反还当了俘虏,还能活下来,还能吃饱。” 隆隆的炮声中,两人尽力压着嗓门说话,靠着沙袋的胡当对好友道:“我寻思,回头去找管事的,问问能不能给贾大人当兵卖命,操炮嘛,我也会。” “同去,我力气大,被匿搬搬炮弹。” “机灵点,别想太远了,今天先活下来。” 炮声停了,三长两短的尖锐的哨音响起,双手抱着二十斤重的沙袋,胡当一跃而起,发足狂奔,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眼瞅着城头上被火炮压的不敢抬头的守军又开始露头了,胡当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祖宗保佑!这次能活下来,回去修坟。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了,炒豆子一般的密集,埋头狂奔的胡当根本不敢抬头,继续猛冲,这时候怕死的肯定是先死的那批。 高台上的贾琏一直关注着罪营的表现,很满意的对身边的杨副将道:“冲在最前面那个人,如果没死,给他自由。”杨副将也在观察,点点头道:“遵命!” 胡当没等到密集的弹雨,反倒是觉得城头上的反击过于稀疏了一点,闷头冲到护城河前,丢下沙袋,掉头就跑。枪声密密麻麻,风声在耳边呼呼响,回到胸墙前一个跃起,不等站稳直接蹲下,气喘吁吁的,如同在鬼门关前一个来回。 “都别留下,往后走。”管事的喊了起来,招呼胡当等人往后去。 胡当的好友也没出事,两人又凑一起往后走,管事的嘴上没停:“都别发呆,拿上沙袋离开,等待下一轮。” 搬起一个草编的沙袋,胡当又要往前去的时候,管事的叫住他:“胡当,跟我来。” 胡当愣住了,管事的不耐烦的骂娘:“发你娘的呆呢,跟着,别让大人久等。” 一路跟着管事的往高台处来,胡当才发现,整个战场跟自己想的出入很大。 五千战俘分成十个轮次,轮流往前冲填护城河,官兵也没闲着,火炮轰三轮歇一阵降温,火枪就接上了,整个过程都在官兵火器的掩护之下,难怪没感受到城头上的火力密集。 贾大人真不错,心里默默的感激着,尤其是看见密集的火力下,城头上不断的有守军跌落。反击也是极为勉强的时候,胡当更加的感激。贾大人把大伙当人看哩!跪下去也很丝滑。 “大人,就是他冲在最前面。”管事的笑着上前汇报,高台上的贾琏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胡当这个络腮胡子的罪营兵问:“你叫什么?起来说话,我这不兴下跪。” “回大人,小的叫胡当。”这厮倒是个粗神经,让起来还真就起来了,管事的有点担心回头被教训管不好罪营,当着贾琏又不好说话。 “嗯,你很不错,冲在最前面。当时咋想的?”贾琏有点好奇,主要这厮当时跑的太快了,比其他人都快五六米远,不怕被城头集火啊。 “没想啥,哨音之前,倒是寻思,大人让下面不打不骂,还给吃饱,做人不能忘恩忘本,得对得起大人。真跑起来,也顾上想了,就是门头冲,死活都是命,得认。” 这番回答主打一个真诚,贾琏满意的点点头:“我带兵讲究一个赏罚分明,无论高低贵贱。你带头冲锋,该赏。你自由了,拿上这份手令,随时可以回家。” 胡当楞在原地,贾琏见状,很有耐心的笑着等他回魂。 管事的可不敢让贾琏久等,踹了一脚道:“混球,赶紧接着,别人贾大人等。” “唉,谢大人。”胡当噗通又跪下,双手举起接过手令。 贾琏拉下脸:“起来,不准跪。阵前下跪,影响军心士气。” “唉,我起来了。大人,能求您个事情么?” 管事的看着胡当,脸都绿了,伱是真敢说啊,真不怕死啊。 贾琏用眼神压住要上前的管事,笑眯眯的问胡当:“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做到。” “我想给大人当兵,不是我自吹,我炮打的可准了。”胡当倒是非常的坦然。 贾琏听了表情微微凝重,哟呵,还是个技术兵种啊。 这时候城头上一阵炮响,贾琏举起望远镜看过去,一门弗朗机炮射击,一片铁砂,轰翻了七八个罪营兵。贾琏叹息一声,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回头看看胡当问:“看见没,给你一门炮,能打掉藏在城垛后面的弗朗机炮么?” 胡当时真的胆子大,夺过望远镜一阵观察后道:“城头上就三门弗朗机炮,鸟铳倒是不少。我寻思,必须一炮命中,不然这炮轻,打一下换个位子。” “行,给你个机会,三炮之内,干掉一门弗朗机,我收下你当炮手。”贾琏也很干脆,主要这年代攻城炮,突出一个又重又歪,打不准。设计的初衷,就是奔着砸城墙去的。 别看城墙是夯土加外砌砖的结构,这玩意是真的结实。实心弹想轰塌,那有的轰。所以啊,想打的准,就得看炮手的个人素质了。 “借您的千里镜一用,您瞧好吧。” 胡当领了命,不客气的拿走了望远镜,兴冲冲的往炮兵阵地跑去。贾琏一直关注着战场的局面,目前能给罪营兵造成伤亡的主要威胁,就是三门弗朗机炮。其他的火绳枪+弓箭,被新式火铳的排枪压制的很难密集射击,都是零星火力,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拿着手令的胡当,很快说服了一门炮的指挥官,让他负责瞄准。 贾琏没继续关注胡当了,关注点还是在城下,别看伤亡不大,十轮下来也才倒下几十个,贾琏还是希望能少点伤亡。内心深处,还是要把人当人看。 (本章完) 第268章 武备松弛 轰!一发炮弹击中城垛,飞溅的碎片四散,虽然距离狡猾的弗朗机炮还有一步之遥,没有直接命中,飞溅的碎石也伤了炮手。 这是胡当的第一炮,贾琏从望远镜里看的清楚,心头一阵惊讶。 这种大炮的瞄准就是个大概,命中率也是看天,走的是信仰流。 当初第一次见到这种大炮时,贾琏就很嫌弃,可惜没得选。既然那支军队无法复制,这个时空的现实中,只能在装备上做文章了。这次回京之后,安心的搞一段时间的研发。解决一下火帽问题,再解决一下攻城炮的瞄准表尺。 事情说的简单,做起来很难,关键是度量衡的精度不够。人类生产的装备技术进步,伴随的是度量设备的精度、材料、加工工艺的进步。千头万绪,一点一点来吧。 心思回到战场上,又一发炮弹狠狠的砸在城垛之间的缝间,一门正在快速射击的弗朗机炮被砸了个稀巴烂,飞溅的血,弹起的炮身和支架,这门弗朗机炮彻底哑火了。炮兵阵地上传来一阵欢呼声,扭头看去,胡当得意洋洋的,笑的露出一嘴的黄板牙。 这种炮能打的准,不仅仅是经验了,还有天赋。真没想到,战俘中还有这么一个人才。 “那个胡当可以出任棚长,先让他管理一门怕炮和一棚弟兄,后续再看他的表现。”贾琏交代一句,身边的参谋飞快的记录。随着时间的推移,参谋们越发的习惯这个工作了,全都顺利的融入了角色,工作效率也上来了。 单单是京营的改革并不够,大周需要的是全面的军事改革。 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事情,贾琏继续看着战斗的进程。成立近代的参谋部,对于皇权是有益的,对此贾琏并不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各位王爷和权贵们,他们手里都掌握着一部分的精锐家丁。当然了,在新式的武器面前,再精锐的家丁,也就是一轮排枪。 排枪面前,众生平等。 填埋护城河进行了一天的时间,胡当这个榜样的力量是无穷了,早晨起来大家还一样,都是战俘罪营的炮灰,现在胡当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成为炮队的棚长。 早就听说贾大人是个好上司,有本事一定不会被埋没。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不是不想搏,难的是一个搏的机会摆在面前。 战俘罪营的炮灰们,从胡当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老-子当不了棚长,还不能幻想一下给贾大人当兵?搏一搏,从此能吃饱穿暖,还能立功领赏。 抱着这样的心态的罪营士兵很多,贾琏刻意的安排之下,不断有表现勇敢的炮灰被带到贾琏跟前,获得了自由身,还有一个给贾大人当兵卖命的机会。 这一段护城河填上后,下一步就是准备攻城了,看着被炮弹撞击后暴露的夯土层,贾琏下令今天收兵。当当当,锣声清脆,炮声和枪声陡然密集,掩护着退下来的罪营炮灰们。 炮灰们的晚饭里多了一块肉,还有一碗鱼汤。吭哧吭哧的吃完后,炮灰们回到营地,累了一天的他们躺着根本不想动,每个人每天至少跑了八个来回,都是百米冲刺,明天一早起来,四肢酸疼还在后面。不过这些炮灰们并不沮丧,甚至还有点兴奋。 罪营的管事出现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一个消息:“明日攻城,招募敢死队。加入者,只要不死,活下来就是正式的神机营士兵。对自己武艺有信心的,可以报名。” 贾琏本以为招募的人不会太多,没曾想炮灰们非常踊跃,五千人的炮灰,三千多人报名,最终全都留下了,分成三个标,每个标一千人,武器都是一把冷兵器,或长矛,或钢刀,看个人自选了。反正明天搏一搏,活下来就是正规的官兵了。 连夜出发的胡勇见到了介中流,见面之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京中来的神机营攻势极为凶狠,火炮和火枪的威力极大,别看我手里有两万人,但都是被打怕的,任何一段城墙被打开,队伍都会溃散。仅仅一个白天,就死伤了一千多的兄弟,就这还是守城。介大人,停止吧,不能再打曲阜了。” “当初我在兖州做守备做的好好的,就因为发现孔家私铸铜钱的事情,我也没上报,就被那个狗知府诬陷为教逆,要不是兄弟们仗义,我已经被丢在乱葬岗,尸体也被野狗吃了。狗知府被我砍死了,脑袋挂在城头上,家里的女眷也都分给兄弟们了,就剩下一个孔家。不灭了这一家人,我怕今后没机会了,这仇报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为大家伙想想吧。如今东海尊者往东跑,吸引了大量官兵,我们才有这么一个机会喘息,不能浪费啊。” “一天,明天我再打一天,你守一天没问题吧?不论成功与否,我都撤军跑路。” “行,我再守一天兖州,丑话说在前头,一旦收不住,别怪我不告而别。” “谢谢了,兄弟,这仇报了,你来当大头领。” 商议之后,胡勇连夜还要回兖州,一夜没睡。 贾琏这边睡的也不早,除了岗哨外,贾琏是最后一个睡的军官。每天例行的睡前查岗后,回到营地的贾琏浑身发酸,热水烫脚之后,躺下就着了。 早晨一起来,一边喝粥,一边看着参谋送来的今日的作战计划。 “兖州城墙坚固,硬打伤亡太大了,还是要轰塌城墙之后发起冲锋,才能伤亡最小。” 汇报的参谋说了句正确的废话,贾琏也没反驳,人家说的没错。 “集中炮火和排枪,压制一段城墙,敢死队轮番冲击城头的同时,工兵炸开城门的计划不可行,城门多半从里面堵死了。” 听到此处,贾琏摇头道:“先打打看看敢死队的成色如何,城门爆破也试试看,还是不行的话再想法子。岳帅那边压力很大,做人不能只顾自己。” “大人,为何不绕过兖州呢?”参谋发出了灵魂拷问。 贾琏不动声色的摇头:“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一旦后路被断,补给也断了,届时就算打赢了,也是一场惨胜。为了孔家,多死兄弟这个事情,不合算。” 就在贾琏准备上阵的时候,从济宁赶来的京城急报也到了,接过急报,安顿了信使后,贾琏看着上喻,笑着摇摇头。人微言轻啊,比不了孙阁老的一道奏折的威力大。 根据贾琏对承辉帝的了解,他是不会撤李三江的,所谓使过不使功,说的就是这个。 像王子腾那种功劳巨大的,主要要求外放自然没问题,非要留在京城,边缘化是开始,往后就不好使了,三年五载的风光后,没准就等到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真不能高看皇帝的节操,自己这种情况是特例,年龄小,对皇权根本没威胁,才是贾琏最大的优势。这点贾琏太清楚了,为此还不惜胡闹了好几次。 因为不知道哪天皇帝的宠信就消失了,历史上很多宠臣说倒就倒了。 “胡闹,喜欢偷懒”这些标签贴上后,贾琏只要不造反,基本能顺利混一辈子了。 等他回到京师,转到技术岗,沉淀几年再说升官的事情吧。 霍去病也就是死的早! 跟着信使一道的还有齐总兵,这厮笑嘻嘻的问好后,说起济南那边:“三司全都回家等着了,多亏了贾大人,不然我也是一样的下场。” 贾琏摆摆手:“跟我没关系,你人在阵前,陛下暂时不会对你如何。等龙禁尉到了再说。” 齐总兵的心又悬起来了。贾琏假装没看见,这厮真就是给点阳光就敢灿烂啊。 一夜没睡的胡勇,看看城下的官兵时,心砰砰乱跳。昨日也就是在城上,要是在野外,队伍早就崩了。今天他做了两手准备,东门边上一支五百人的马队整装待发,见势不妙,立刻带着亲信跑路。至于介中流那边,对不住,仁至义尽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同样的不安,今天所有头领都上了城头,看着城下等待攻击的官兵。 看着这帮腿脚虚浮的同伙,胡勇一阵暗暗不屑,是知道今天过不去了对吧?昨晚上折腾了一夜么?唉,自打济宁逃出来后,兄弟们多数都是有一天算一天的心思。怪不得大家,主要这个贾琏太能打了,手下的神机营太过邪性。 “兄弟们,退路不多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撕咬他两块肉。” 胡勇做了简短有力的战斗动员后,一坛一坛的酒抬上来,每个人都是一碗酒,壮胆! 敢死队这边早晨起来后,一人一个大肉包子,吃完了还有一碗酒,提气! 拎着家伙,加长的梯子,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来到阵前后,找到各自的位子,等待! “前进五十步!”敢死队跟着号令,往前五十步,距离城墙三百步。 “停步,原地坐下休息!”陆陆续续的,所有人坐下休息。 高台上的贾琏看着敢死队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这帮人有玩命的自觉了。 “开始吧!”贾琏点点头,身后红旗摇动! 轰轰轰,炮声响起,地动山摇! 三轮之后,炮火停止,尖锐的哨音三响,火铳兵百人一队出垒。 哔哔哔,哔哔。三长两短的哨音后,敢死队纷纷站起。 “看旗号,跟着我前进。”百人一队,队官们紧张的大声喊话,希望每个人都能听到。 打仗,从来都不是乱糟糟的一拥而上。冲刺也要有度,不然没力气爬梯子。 砰砰砰,神机营的火铳手排枪压制开始了,每队都是两列阵,五百米的正面,十个百人队,密集的子弹打的城头压根没法抬头,期间还不断有炮弹砸过来。真正杀伤巨大的是排枪,火炮的杀伤反而不大,这是臼炮,打的是泥弹。 吓唬效果拉满,要是被糊一脸,也是当场走人的结果。 黑火药时期的开花弹,威力也就是那样了,要不要先搞点技术储备的事情,贾琏都没时间去想。三酸两碱没成型,啥都别多想,想多了头疼。 有火帽了,有引信看,才敢妄想一下开花弹。 手榴弹不是没有,关键现在拉火装置搞不定的前提下,靠点火的大号五斤掌心雷,贾琏是真不敢让敢死队带着。这玩意守城还是不错的,这会城头上的教逆手里就有不少。 咚咚咚,鼓声响起,跟着鼓声,敢死队往前快步走,神机营的火力压制开始的瞬间,开始小跑。穿过两队神机营方阵的间隙,看着稀稀拉拉的反击,敢死队的炮灰们,心气壮了。 “五十步,跑!”管事的带头小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跑,留着力气爬梯子。 砰砰砰,进入火绳枪的射程后,城头的反击密集了一些,陆续有炮灰中弹倒下,同伴们低着头,往前小跑,竖起耳朵听号令,只要活下来,就能跟着贾大人当兵了。 神机营的火铳兵方队没有闲着,跟在敢死队的后面,一溜小跑,进入百步时停下,纷纷举枪朝城头射击压制城头。第一波敢死队冲到了城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上,钩子狠狠的挂住城头的时候,快速的往上爬。 站在贾琏的位子,看着很壮观,同时,也很残酷。 壮观是上百道云梯同时搭起! 残酷是不断的有掌心雷、万人敌丢下来,爆炸的红光,升腾的硝烟,被炸断的云梯,肢体飞舞,血腥的气息混合了硝烟的刺鼻,随着空气飘荡。 半个时辰后,清脆的锣声响起,迟迟没能登上城头的敢死队,在火铳兵的掩护下,开始后撤。按照要求,他们都没丢下同伴,尸体伤员都带回来了。 沉寂了好一阵的炮声又响起了,城头上的守军,尽管打退了官兵,却依旧没有勇气扛着炮火露头。贾琏看完第一次攻城战后,交代身边的参谋:“臼炮少了!” “这玩意本来就不多,这点还是齐总兵从水师弄来的。听他说,早年间,臼炮挺多的,但后来没啥机会攻城了,放仓库里都放坏了。朝廷即便对外用兵,野战炮已经足够了。外部小邦,没哪家有类似高大的坚城。要不是漕运水师装备了点,还真没地方找去。” 听到这话的贾琏,腮帮子抽搐了几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本章完) 第269章 蛊惑 本朝太祖留下的好东西不少,可惜因为内部利益斗争,废弛了很多。当然也不排除本朝周边没有强国,军事上的强大没有太多的要求的缘故。 现在是十八世纪,中原王朝在西方国家眼里带着美化滤镜。 按照计划,今天三千敢死队将发起波浪攻势,仅仅一刻时间,第二轮敢死队准备好了,又是炮火,又是排枪,然后敢死队冲城。 对于战争的残酷,贾琏已经麻木了,站在高台上看着城头上的守军,情绪波澜不惊。 攻坚对于这个时代真是太难了,尽管有线膛步枪压制掩护,有攻城炮和臼炮轰击,居高临下的守军即便伤亡不小,依旧没有崩溃,守住了第二轮进攻,这次敢死队杀上了城头,但是没有站稳脚跟,被打下来了。 “杨文,让火铳手再进一点!五十步的距离进行压制。告诉兄弟们,今天的伤亡抚恤,加倍!”发现守军有点动摇后,贾琏发了狠。思想工作不要想了,只能用利益砸人。 伤亡不过十余人的神机营官兵,得知贾琏开出的条件后,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随着新一轮的炮火开始后,神机营的火铳手以百人队为单位,两列横队,跟在敢死队身后,冒着城头的反击不断的逼近城下,距离五十步之后才停下,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子弹如雨点一般的洒向城头。这个距离的射击精度大大的提高了,伤亡骤然增加的守军,明显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居高临下的投掷掌心雷和万人敌,固然能带来不少的杀伤,但更加密集的火力压制,也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很快就压的城头的士兵不敢露头了。敢死队趁机往上冲。 看着逐渐崩溃的局面,胡勇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转身就悄悄的走了,城东门口,遇见几个同样的头领的兄弟,大家相视一笑后,各自带着亲信出了东门,走为上计。 事实证明贾琏高看这帮人了,西门后面居然没怎么堵,看着这一幕的贾琏,心想早知道直接炸城门了。错了就要认,今后遇见类似情况,还是先要看看城门能不能炸开。 类似的坚城也给贾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火力绝对占优,对手战斗意志不够坚定,搞不好就弄成湘军打南京那种持久战。毫无疑问,这是最低效的战术。 还是要想法子在火炮上做文章,就等着野生化学家的表现了。 兖州的情况比济宁要好的多,普通人家没受到太多的破坏,官绅富户人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洗劫了,还不止一次,好多次那种。真就是该杀的都杀了,该抢的都抢了。 看着那些眼神麻木的被掳女性,贾琏特意问了一下副将杨文,有没有士兵想要免费媳妇的,有的话可以张罗一下。底层的大头兵,娶媳妇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应该不会拒绝。 当然杨文也强调了一下,既然娶回去,就必须善待,不然就有违于贾大人的本意了。 神机营的官兵对贾琏绝对服气,加之这些被掳的女性,多为官宦富户家庭出身,属于高素质的女性,对这些底层官兵而言,非常的有吸引力。被掳的数百女性,很快被瓜分干净。 什么不拿女性当人的念头,贾琏是不会有的,这种做法其实在救人。不然就这些女的,逃出牢笼后,基本是死路一条。留在当地,闲言碎语就能逼着她们去死。跟着当兵的去了京城,可能会过的不如以前,换个环境能继续生活。 贾琏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举动,导致官兵们都在传言,跟着贾大人混,有机会分老婆。这个传言在神机营回京后,传兵了京营各部。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贾琏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是立刻出兵曲阜,还是等一等。 真不是贾琏刻意的犹豫,实在是打济宁消耗弹药量太大了。同时代的将领,打仗更多的是考虑拿人来堆,人不值钱的。贾琏是个唯火力论的另类,疯狂的倾泻火力是他的战术思想。这就导致神机营的弹药储备不足了,仅剩此前的三分之一。 贾琏也不是天生的唯火力论,实在是出在这个时代,他又不想造反。从思想上改造军队的念头,仅仅是一瞬就消失了。开什么玩笑,这事情难比登天了。只能说一群逆天的伟大,造就了民族的脱胎换骨。 逆天行事,贾琏一个凡人,不敢去想。 天黑前齐总兵押送给养感到,贾琏也没有继续犹豫了,不过看着跟在齐总兵身后的夏守忠,贾琏脸上一点好颜色都没有。 晚间的酒桌上,贾琏很不客气的一通抱怨,夏守忠听了也不生气,反倒对贾琏道:“小公爷,您给陛下上一道密奏,把这个事情说清楚。咱家回去挨了骂,也好趁机吐苦水。这些年啊,咱家算是看明白了,这龙禁尉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在京城,圣人的眼皮底下,龙禁尉还能有点威慑力,出了京城,没人把咱家放眼里。” 一番话给贾琏干沉默了,陪酒的齐总兵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是不花钱能听的么? “那算了,我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贾琏别看嘴上硬,真要落在文字上不敢的。 压了贾琏一头的夏守忠得意洋洋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龙禁尉能在京师横着走就不错了。咱家也就是私下跟圣人叫几句苦,没人不怕后来的史家乱写。” 呃,贾琏还是小看了古人对于青史留名这个事情的重视程度。这要是背个骂名进史书,给后人遭灾是小,令祖辈蒙羞是大,没脸进祖坟的。 这么一个舆论环境,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落一个放任特务横行的名声。 雍正皇帝为何名声不好,一直到某大剧播出后,才有所改观。 这现象与他用特务治国有很大的关系,谁没有隐私啊,谁愿意丢人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电视剧对雍正的功绩无疑是夸大的,顺便掩盖了他很多污点。当然了,电视剧嘛。 乾隆虽然败家,但他在位期间对外足够强硬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至于错过了工业革命这口锅,不能他一个人背,应该是整个M人集团一起背才公平。 从头到尾,无论谁当政,考虑的都是统治基础以及权利的掌握。 辛亥年间发生在西安和武汉的满-城惨剧,只能算作是后人为前人还债。 夏守忠最感兴趣的还是贾琏搞的参谋处,并且先给齐总兵叫出去后,二人独坐时才问:“有人上奏,说小公爷将国家干才当做私人家臣培养,可有此事?” 贾琏对此自然是很不屑的表示,他这么做的目的,单纯是在偷懒。并很明确的表示,随着线膛枪的出现并技术成熟,今后生产速度加快,成本更低。决定战场胜败的主要因素,不再是将领个人的武勇和智谋。更多的因素掺杂进来,情报、后勤、战术制定等等工作有专人去做,几即便是一个相对平庸的将领,只要按照正常的操作,就很难打败仗。 这段时间告贾琏黑状的人多了,夏守忠还是挑了一个最轻的来说的。 更严重的一点的,都在喷贾琏无视圣人宗庙被毁之危,见死不救,眼睛里只有军功。 也就是贾琏节节胜利,但凡要是输一场,恨不得给他弄回京师斩首。 朝廷上弹劾就算了,报纸上也不消停,除了《民生报》重点报道贾琏军纪严明,战无不胜,善待百姓之外,其他的报纸都在喷贾琏,沽名钓誉,文人之耻,目无圣贤。 面对这种形势,御史台选择了沉默,没有跟着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在民间的舆论阵地上,李亨这次干的不错,私下把薛蟠和贾蓉叫来,一番密谋后,打出了一连串的精彩反击。先用《民生报》开场,重点抨击地方上的军备废弛,漕标、抚标、总兵三路人马不堪一击,投敌者甚众。其次是民间的茶楼酒肆里,有很多人在传播一个事实,地方官绅勾结,巧立名目,横遭暴掠,给了白莲教机会。最后才是说书先生们,都在讲一个贾状元书生带兵,军纪严明,以多打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故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当代岳家军的故事。 三管齐下的效果,民间舆论演变成了【朝廷里有奸臣】,要害死当代武穆。 普通百姓可不管什么弹劾不弹劾的,他们就信说书先生,就信戏里唱的。 这个潘美和陈世美表示懂的都懂,家人们啊! 主要还是贾琏以前的民间舆论搞的太好了,形象非常的正面。 夏守忠想打一个信息差,殊不知,贾琏一直能接到京中的来信。对于局势还是很清楚的。 相比于朝廷里的弹劾,贾琏更在意的是民间的声誉。不信你去问问,知道《三国演义》的人多,还是知道《三国志》的人多。 所以贾琏很干脆的回答夏守忠:“要不我现在就请辞回京城?” 想卖个好的夏守忠无疑碰壁了,骂骂咧咧的回去休息。真要贾琏丢下部队回京,死肯定不会是,但夏守忠肯定死定了。 次日一早,夏守忠还在沉睡时,喧闹声惊醒了他。 出来看一眼,大街上神机营的官兵整装待发,夏守忠不敢落后,死活要跟着一起去。这要不跟着混个军功,他不是白来了么?而且贾琏的战报上,夏守忠死活要蹭一句【龙禁尉情报发挥了一定作用】。 至于本地官员的问题,夏守忠给交了底,都送回京师,等待三司会审。这次就算不能个个都流放,至少这些人的政治前途算是彻底毁掉了。 新班底是跟着夏守忠一起下来了,全面接管了本省政务。对此贾琏很不屑的表示,换一波人又如何?贪官污吏,乡绅横行,这是结构性的问题。 夏守忠表示,我听不懂,你别跟我说。 贾琏只能沉默以对,公平正义深入人心,但执行呢? 算了,不去扯这些了,免得被禁。某鱼食用油被牵扯到运输丑闻中,网上热度飞快下降。某数学竞赛造神被质疑的热度下降等等。 尤其是造神这个,我就搞不明白了,普通人跟着瞎起哄干啥?人家用造神倒逼现行的考试制度,一旦得逞之后意味着什么,你们的脑子里没有这概念呢? 可控的造神一旦成功倒逼考试制度的后果,现代的例子请看常春藤。古代的例子,察举制,九品中正制。 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整天就知道跟着瞎起哄,追热度,停下来思考一下,不会死的。总是在不停的追热度,发泄情绪,跟零元购有啥本质上的不同呢? 挑动对立是一门生意的同时,还是一种淡化J级矛盾本质的统-治手段。傻不傻啊! 正午时分,贾琏所部迎面遭遇了前来迎接的东平铁骑,见面之后,才知道昨夜围攻之敌已经撤走。穆峻这家伙居心不良,见了贾琏后丢出一句话。 “衍圣公在城内等着小公爷拜见!” 贾琏听了呵呵一笑,扭头对夏守忠道:“看见没有,身边都是这种猪队友,我这仗打的有多难,你明白了么?” 夏守忠假装没听懂道:“小公爷说的啥,咱家没听懂。” 贾琏气的脸都黑了,很不爽道:“我要继续追击,曲阜就不去了,辛苦夏督工去一趟,安抚衍圣公。”说完,贾琏谁都不搭理,指挥部下,继续往东追击。 夏守忠无视在一旁的穆峻,赶紧追上去拦住贾琏道:“别啊,一起啊。” 贾琏勒马道:“你去,救援曲阜的军报,你来写。顺便还能敲衍圣公一笔,你不去,军报我来写,你啥都没有。” 夏守忠明白了:“伱不喜欢他们家?”很含蓄的问。 “那就是一块牌坊,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个人的喜好,对这块牌坊的存在与否没有任何影响。督工是陛下身边的人,你去了,只需简单的暗示两句,自然不会空手而回。”贾琏进一步蛊惑,听出点意思的夏守忠犹豫了。 贾琏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白来的银子你不要?” (本章完) 第270章 万言书 贾琏不知道孔家干了点啥,夏守忠一定知道,即便夏守忠不知道,齐总兵这个掉水里的老鼠一定知道。眼下落水老鼠面前有稻草了,那不得死死抓住啊。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那肯定要遮掩的,即便是衍圣公也不例外。 贾琏是不能拿他家怎么样的,但是恶心一下你总可以的吧? 要不是考虑到普通百姓是战乱受害者的主要群体,贾琏恨不得一直赖在济宁。 说到底,还是白莲教不争气,这么长时间都没拿下曲阜。 贪财的夏守忠没能抵挡诱惑,跟着穆峻一起走了,走之前还特意来跟贾琏告别。 “小公爷真性情也!”穆峻这话说的,贾琏肯定是能听的懂背后含义。 贾琏没辜负他的期待,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不冷不热的回一句:“我勋贵也!” 穆峻听了脸色微微一沉,被人当面打脸当然不好受了。 但他奈何不得贾琏分毫,说的难听一点,如果不是贾琏来曲阜,日常他都没资格见贾琏,能跟贾琏平起平坐的是东平郡王世子,穆世仁,穆峻,不过是一个穆家族人。 穆峻的意思,贾琏不给衍圣公面子,不怕被天下人唾骂么?你好歹是个文人的。 贾琏的回答,我是勋贵,要继承爵位,与国同修的。衍圣公这一家,无论怎么改朝换代,只要身姿足够柔软,都会延续下去。大周要没了,贾琏也没了,所以,大家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就不用巴结。倒是你穆峻,本职工作没做好啊。你可是代表东平郡王在曲阜看着孔家的,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么?最打脸的还是一层蕴含的意思,你什么人,我什么人,你有啥资格跟我平等说话。 如果穆峻是个普通人,这话倒也没啥杀伤力,但他是东平郡王族人中的优秀代表,不上不下的,贾琏一句来自J级的蔑视,直接给他血槽干空了。 所谓打人必须打脸,骂人必须揭短,此刻恰到好处。 贾琏的恶毒源自于穆峻求援时拉上了衍圣公,拿这张牌来施加压力。都是勋贵集团的,贾琏没当众抽他嘴巴,那都是为人厚道了。 嗯,怎么对比这个事情呢?王公子打游戏狂喷L某。 一个生下来就在罗马的人,蔑视一个还在努力去罗马的人。这比较不一定准确,大家意会即可。贾琏当然知道,穆峻为何要拉上衍圣公,还不是因为东平郡王府与贾琏有龃龉么?矛盾虽然不大,但每次贾琏的反应都非常的激烈。担心贾琏见死不救,所以才拉上衍圣公。 但贾琏可不管那些,你拿衍圣公来压我,那就是在恶心我。伱敢恶心我,就别怪我打脸。 穆峻黑着脸走了,心里一阵懊恼,就不该上赶着找骂。 一旁夏守忠阴森森的挖苦他一句:“穆将军,小公爷不战而屈人之兵,心情不错,你走运了。”穆峻听的明显僵硬了一下,又想起了吓死在家里的聂巡抚。 夏守忠的挖苦,产生了很好的效果,接下来的穆峻非常的低姿态非常的配合。 类似:你那点道行也好意思在小公爷面前卖弄,之类的话没有继续拿出来刀人了。 夏守忠其实才是最了解贾琏的人之一,因为从他的角度才是最佳的观察角度。在京师那个地方,贾琏这个黄口小儿,真是靠家世横冲直撞么?真这样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那可是京城,一板砖砸人堆里,五成的概率能砸死一个老狐狸。 傻子在京城可活不长!更别说官运亨通,备受宠信。 看看贾琏选择的发展路线,最终又回到了带兵打仗的老路上,看着是兜圈子了,实则这个圈子兜下来后,他个人的安全有保证了。不会因为带兵,受到皇帝的猜忌。 步兵为主的贾琏主要是堵住往西的回窜的路线,所以他不着急,不紧不慢的追着,顺便练兵。扩编神机营的事情,贾琏密奏上报了,没有先斩后奏。贾琏扩编的理由很简单,当地军队不堪大用,需要重新整顿后才能投入战斗。 岳齐的防线布置绵密,从兖州出逃的胡勇,在泰安遭到了京营主力的埋伏,一场大胜,斩首万余,只有胡勇为首的几十个人逃进山区。介中流所部在蒙阴遭到了京营主力的迎头痛击,想掉头又遭到了神机营的挤压,无奈之下,只能分散突围。 可以说,京营南下剿灭白莲教的行动,十月上旬基本完成了大的战斗,剩下的就是慢慢的剿灭四散逃走的教逆。后续行动肯定快不了,贾琏这边也没有继续争功劳的意思,在蒙阴城外与岳齐汇合后,贾琏麾下分兵三股,一部守蒙阴,一部守兖州,一部押送战果返回济宁。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漕运总督张儒来信,希望贾琏能凑一批火铳给他,并说明原因。济南武库空了,淮安的漕运武库也空了。东西去了哪,没人说的清楚。下面的小吏,死的死,逃的逃,总之根本没法查。张儒要恢复漕标的战斗力,需要武器装备,别的还好说,火铳就麻烦了。这玩意唯一能合法制造的部门,只有工部和内务府。这两个衙门以产能不足,库存清空为由,拒绝了张儒的请求。 无奈的张儒想起连克教逆的贾琏,他手里一定有大量缴获的火铳。虽然是二手的,价格肯定不高,私下交易应该更便宜。拿来武装漕标,实在合适不过了。 这事情贾琏当然随便的答应,而是先联系上还在曲阜作威作福的夏守忠,说起这个事情后,表示缴获的武器全交给齐总兵保管,问他有没有兴趣接手这个事情。夏守忠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好处,反正在曲阜也捞够了,立刻掉头回了济宁。 见到齐总兵后,说明来意。齐总兵最近比较安分守己,立刻把缴获的三千多支鸟铳移交给了夏守忠。通过夏守忠,齐总兵把攒下的家底分成五份,一份给夏守忠,三份上交内库。至于贾琏那边呢,齐总兵也没忘记,他名下的良田地契,全都送到了贾琏这里。对这份好处,贾琏不受肯定是不行的。只是在密奏的时候,给皇帝说清楚了,主打一个诚实小郎君。 为避嫌让人怀疑争功,贾琏留下杨副将驻扎蒙阴,自己则后撤兖州。等待朝廷后续的指令,反正只要岳齐当主帅,他一定不会去争功。 但是很快一道军令下来,贾琏干脆的交出蒙阴和兖州的防务,直接退回了济宁。 事情是这样的,东西北三位王爷加上六个国公,上了一道联名奏折,大概意思,多年享受国家的优待,今国家有难,为国效力乃勋贵本分。承辉帝对这份奏折进行了留中处置,但是随后这波人又送了一份奏折到太上皇那里,这一次联署的人多了一个忠义亲王。 从夏守忠处获悉内情后,贾琏整个人都傻掉了,这帮人是路径依赖了对吧?上次清欠的时候,就玩过这么一手,逼着承辉帝收手,这一次又来。 贾琏寻思当时承辉帝恨不得生吞活剥这帮人。庆幸的是这次贾家没掺和进去,估计也是因为贾琏的缘故,这帮人怕贾琏反水,没有拉上贾家。 对此,贾琏只能拍着胸口自言自语,幸好,幸好,幸好。 面对勋贵群体的施压,承辉帝选择了妥协,打着兵力不足的旗号,让东平郡王调五千铁骑增援山东。从军事上来讲,山海关的东平铁骑调往山东,确实缓解了兵力不足的问题,但是从皇帝的角度看问题,这就是逼宫的行为。 从岳齐的角度看,该打的仗京营都打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点围剿余孽的勾当,东平郡王带着五千人马赶到,不单是要分功劳那么简单了,连指挥权都要拿过去。 岳齐对此无可奈何,只能交出指挥权,但是秉承一条宗旨,想指望麾下京营卖力剿灭余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京营开始打酱油了,让东平铁骑去折腾。 回到济宁的贾琏,见到了在此等候的夏守忠。 看着督工憔悴的脸,贾琏决定无论任何事情都爱莫能助了,游戏太高端了,我玩不了。 不过夏守忠不是来找贾琏帮忙的,而是说起了最近的战局。什么情况呢,因为东面的教逆势大,岳齐把主力放在东面,西边的东海尊者带着几千人,穿过微山湖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往西狂奔,尽管沿途不断受到一些小规模的地主武装的骚扰,但是东海尊者为首的两千多人,还是一头钻进了商洛山中。 这个事情导致孙化贞受到了海量的弹劾,认为他没能堵住西窜的教逆,辜负了朝廷的信任。现实情况是因为各地武备废弛,孙化贞手里的兵力很难守住漫长的防线。在弹劾的人群中,叫的最大声的就是河南官员,其次是湖北、陕西的官员。 面对弹劾,孙化贞只能上奏说明情况,表示接受朝廷给与的任何处罚。这份奏折一上后,更多的弹劾奏折铺天盖地的压到皇帝的案头,其中籍贯两江的官员为主要力量,几乎同时发生了勋贵逼宫的事情。 夏守忠倒是想回京去护着圣人,这不是皇帝不允许么,让他非但不要回去,还要从济宁出发,沿着运河南下,查徐州、宿迁、淮安、扬州、镇江,这五个运河重镇,都要狠狠的查。 对此贾琏只好承诺,派五百人保护他南下。夏守忠则希望贾琏也上一份奏折,为孙化贞说说话。同时还告诉贾琏,已经派人往西安和武汉了,张廷恩与李清的奏折也会上的。 这一招捏住了贾琏的七寸,就张廷恩的性格,肯定会上奏为孙化贞辩护的。 李清无所谓,张廷恩则不一样了,贾琏必须跟他步调一致的。 贾琏只好求证了一句:“此陛下之意,还是督工所为。” 夏守忠很恳切的回答:“圣人不知,全是咱家的手笔。” 贾琏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知道怎么做了。”夏守忠默默的拱手告辞,离开时面露羞愧之色。 随后的三天,贾琏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了一份万言书。这份奏折的题目如下:济宁战记。 从经济、军事的角度分析他率部南下作战的过程,所见所闻,具有分析了见闻的成因。 这份奏折的特点是伴随着好几份地图,非常详细的讲解了整个行动的方方面面。 该文当然也提到了孙化贞,但着墨不多,只是顺带分析局势的时候提了几句,当然也强调了一句,孙阁老面对的难题是兵力不足,尤其是高机动性的骑兵不足。更多的还是表达了对中原地区民心不稳的具体分析。 这份奏折走的是正常的渠道,所以先到了兵部,随后转内阁。 暂领兵部的李驰,拿到奏折后不敢怠慢,仔细的看完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倒是不想把奏折往上送,但也更知道,这份奏折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 但凡他敢压着奏折,下场会很惨。无奈的李驰只好转到梁道远那里,早知道这个事情的梁道远同样很认真的看完后,批了一个【阅】字,烫手山芋丢给了首辅孔照。 看着奏折的孔照,头皮都麻了,别看奏折里贾琏没有明确的弹劾谁,但非要展开来讲,直隶、两江、河南、湖北、六个省都被弹劾了。 总结一下,济宁治乱的成因是地方官员贪污腐败,勾结士绅鱼肉百姓,敲骨吸髓的剥削,这是滋生教逆的土壤。沿河富庶之地尚且如何,何况其他?这是成因。 兵至济南,巡抚表现出军事上的无能,三司则醉心于推脱责任、权力斗争,并抓紧时间,整顿军队,准备作战。从军事角度看,军备废弛乃教匪得以快速扩张的原因,同时也后续教逆分兵后,包围网兵力不足,导致贼首西窜成功的原因。 最后,贾琏将矛头对准了两江和漕运,前者的欠税,导致国库缺钱西域平叛。前者作为朝廷开海受益者之一,为私利枉顾国家利益,从欠税面积看,非常的普遍,两江士绅虽然不都这样,但绝大多数欠税了。如此丧心病狂之地,不应成为朝廷取士名额最多的地区,应酌情减少。说完两江说漕运,尽管漕运为解决西域平叛军费出了一定的力气,但漕运上下勾结沿河各府,多设钞关,将收取的费用中的大头进入私囊,此举无疑是导致沿河百姓生计难以为继的诱因,建议严查,杀一批,关一批,流一批,以此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本章完) 第271章 引导舆论 要说拉仇恨,贾琏肯定是个中高手。要说喜欢拉仇恨,贾琏没那么傻。 现实情况是皇帝需要一个人出来拉仇恨,成为聚焦点。 已经上了贼船的贾琏没有退路,硬着头皮也要上,站出来为皇帝分担火力。 当然贾琏也不是简单的让自己去吸引火力,那可太蠢了。他的建议很有针对性,一个是两江科举的名额,一个是漕运沿河各府各省的官员。关键是贾琏的逻辑还是自洽的,没人能从他的叙事逻辑里挑出骨头。 只要是有心人,很快就能从贾琏的奏折里发现可以做文章的要点——科举名额+沿河官员。你看,有人顶在前面的时候,只要能看见足够的利益,一定会有人主动加入输出的。 贾琏表示:我TM了,你们看着办。 看完皱着的孔照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这份奏折现在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了,想压也压不住。都不用内阁泄露,奏折出了兵部后,立刻在京城各个衙门传开了。 科举大省闽浙表示,小公爷针对两江,与我何干?谁让你两江当了出头鸟? 两广、江西三省同为科举大省,我不说话,我就看看。 剩下的其他省份一看这场面,哟呵,我得帮帮场子。 以上就是个拟人的说法,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有人站出来挑头针对两江省的科举名额,上一次因为科举名额干起来还是朱元璋的南北榜。大周是不搞所谓的南北榜,但是在举人这阶段是有明确法条的,根据各省的纳税额度,分配举人的名额。 也就是说,当初太祖定下的优待政策,现在反过来成为了贾琏攻击两江的武器。 朝廷因为两江税赋占比多,所以优待两江。但两江士绅却不思回报朝廷,而是各种抵抗朝廷的税收政策,既然如此,那就别优待了,你们也不配啊。 因为这事情实在太大了,导致同时提出的沿河官员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热度。 几乎所有的声音,都集中在两江举人的名额数量上。 乡试三年一届,其中名额最多的为江南省的八十人,其次是直隶的六十,江北、闽、浙、赣、粤、鲁,皆为四十人。其后的各省分别二十到十人。其中最惨的就是贵州,干脆就算到了云南一起,二十个举人的名额,两个省的人来争。实际操作每一届贵州举人都在五个以下。 每三年一届乡试产生的举人数,严格控制在八百人以下。即便如此,加上捐官的,如今吏部排队的官员有上千人。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不是官员多了,而是成本问题。 贾琏要砍两江的举人名额,真就是对着根部下手。大周至今,两江进士人数遥遥领先,没人提的时候不算事,有人大做文章的时候,就显出招人恨了。 现在是这样的,即便不能分到两江的好处,看着两江吃瘪,那也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所以啊,贾琏把炸弹丢出去后就不管了,任凭万言书在全国范围内发酵。现在谁还有心情去盯着孙化贞的事情呢?都在讨论贾琏的万言书。 承辉帝看见贾琏的奏折时,心情很复杂,选择了留中不发。 这一家伙有两个意思,现在不表态,但朕保留表态的权利,等于,这事情没过去。 过去的事情在需要的时候都能翻出来算旧账,何况这种没过去的事情呢? 但凡是个两江籍贯的官员,都得硬着头皮上奏折了,这事情要不站出来说话,将来都进不了祖坟。从全国官员的角度看,一个祖籍两江的官员,挥着锄头做两江科举的掘墓人。其他的籍贯两江的官员也都得出来说话。 大概就是,贾琏把论点丢出来就不管了,其他的两江籍贯的官员的表现形就很多了。比如,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耐心分析历史成因和保留的必要。一些人直接去金陵贾家的祖宅门口丢粑粑的。一部分人在分析贾琏如此操作的动机,客观上点出了两江士绅欠税抗税才是引发轩然大波的根源。极少数人则在仔细的阅读了贾琏的万言书之后,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贾琏从地理和历史的角度出发,分析了两江经济繁荣的成因,两江从历史角度看,经济发展起来的时间比较晚,真正开始将全国甩在身后,要从明朝中期开始。 但是这种现象伴随的是大量来自欧洲和日本的贵重金属的流入。明朝中晚期,贵重金属流入的数量减少,原因是英国海盗的抢劫以及日本幕府的闭关锁国。外来贵重金属的减少,一直导致湖州出现了饥荒,饿死了很多人。这种情况最近几十年才有所好转,原因是英国人成为了新了的海上霸主后,开始主动维护海上运输的安全。本质还是大周的商品在欧洲的旺盛的市场需求,在英国人完成了海上霸业后,贸易航线在巨大利益驱动下的恢复。伴随着明朝中晚期海上贸易减少,南洋华人遭到了殖民者的屠杀和洗劫。 各种解读都有,反应在朝廷斗争之上,最激烈的还是首先掀起了一股针对贾琏的弹劾。 这一类弹劾,揪着两江作为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提供者这一点,强调两江科举名额的合法正当性。并强调了太祖制定的规则,作为后来者的贾琏正在破坏祖制,并且动摇朝廷根基。此举,比白莲教都要可恨。 这一波弹劾来势汹汹,但并没有引发一波针对贾琏的集火攻击,反倒引出了一批籍贯内陆的官员力挺贾琏,认为贾琏的观点没错,两江欠税多年,才是贾琏建议不必再优待两江的原因。两江士绅又要科举人数优待,又不肯多交税,实在双标。 两帮人就这么吵起来了,贾琏这个当事人反倒被人无视了。 矛盾的聚焦变成了要不要减少两江科举名额。 双方吵的很凶,各种互相丢黑料,原本看戏的其他沿海各省陆续被落下了水。 一场全国性的大乱斗开启了!都在争论科举名额制度的合理性。 孙化贞,贾琏,沿河官员的问题,全都没了动静,没人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承辉帝坐在皇位上,看着下面人各种乱斗,情绪稳定! 远在济宁的贾琏,读着家信,心里暗暗鄙夷。不就是用新的热点掩盖上一个热点么?这一招在信息传播慢的时代,其实效果还是差了点啊。一个事情的热度,没有一个月都过不去。 所有人都是站着话说不腰疼,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都是理中客。 舆论是可以引导的!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偏偏是个人呢,都还喜欢发表个人见解。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所不通的六边形战士。殊不知,当你着急的发表言论,以为看清楚一切的时候,其实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 神机营驻扎济宁,对于当地人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拉动了消费,其次才是治安。 大批原本困在徐州的漕粮,到济宁就让贾琏给拦住了,因为需要粮食赈济敌方,贾琏完全不讲道理的全拦下了。与此同时,另外一批粮食走海运抵达了天津,并没有遭遇风浪,京城粮价没有太大的波动,顺利的度过了漕运截断的时期。 海运的成本优势再次展现了出来,当有官员上书,建议今后保持海运作为漕运的补充时,漕运总督张儒坐不住了,跳出来来上奏反驳。只不过这件事情比起最近沸沸扬扬的科举名额而言,没掀起太大的波澜。当然动静也不小就是了,毕竟内阁几位阁臣,没少因此争执。 清缴教逆的事情还在缓慢进行,岳齐却从泰安来到了济宁。 与贾琏见面后,岳齐拿出一份奏折递给贾琏道:“帮忙看看!没问题我就上奏了。” 京城最近的热点,岳齐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对贾琏很佩服。一场针对孙化贞的风波,还没起多大浪呢,就被贾琏带偏了。就是吵归吵,各省官员就一个目的,举人的名额只能增加,不能减少。谁要让我减少,别怪我拼命。 看着在济宁府衙里喝茶发呆的贾琏,岳齐真是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小小年纪,摆弄人心,放了一把火之后,假装没有这个人了,真是惹不起的狠人。 接过战报的贾琏仔细看了起来,其实也没啥可看的,大的战斗已经打完了,最近岳齐在泰安闲的发霉了。所以,他建议尽快恢复山东本地武装,配合东平铁骑清缴窜入山中的教逆,京营可以回京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贾琏也知道,借着本次济宁教逆之乱,岳齐接手了大量的京营,顺势完成了整顿,基本上将京营精锐的六成掌握在手里,非要说没有掌握的部分,大概就是贾琏掌握的神机营了。没法子,这帮混蛋现在只听贾琏的。早先的齐国远,已经去了西安做总兵了。 关键一点,在承辉帝的允许下,神机营扩军了。之所以会这样,原因还是新式火铳的才能限制,导致无法大范围的快速换装。还有就是成本问题,导致承辉帝没有全面换装的主观意愿。客观的造成了现在只有两个地方在追求全面换装。 一个是贾琏掌握的神机营,一个是王子腾那边,几乎每个月一份奏折都要提一句。 那岳齐想换装么?当然是想的,但他就是没提。因为提也没用,争不过,其次户部也没那么多钱来换装。毕竟新式火铳牵着到的不仅仅是火铳本身,还有定装药,锥形弹等等其他配套产业的建设。军事装备这东西吧,绝大多数都是凑合用。比起装备而言,人不值钱。 从太祖时期就开始装备的鸟铳,数量太多了,全国范围内近十万的数量,全都换了花费太大了。在没有强大外敌的前提下,朝廷自然没有紧迫感。 看完后没有发现新鲜玩意的贾琏意兴阑珊道:“岳帅,东平郡王就没有啥军令?” “呵呵,王爷让我守住泰安、蒙阴一线,其他的不用我操心了。”岳齐的阴阳怪气可是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岳帅,你觉得东平郡王现在最想得到的是啥?军功么?”贾琏笑着问一句,岳齐摇头道:“依我之见,王爷更在意的还是山东地方上的军备重整。如果不是水师不归他管,他都能去登州呆半个月。” 贾琏放下战报道;“此时,还是要当面给陛下说清楚的。已经有一个辽东了,别再多一个山东。”这番话无疑是在诛心,对此岳齐笑道:“前些日,不断有人上书,让二皇子领直隶总督,那嗓门,两江科举名额的动静都没压住。” 贾琏听着来了精神:“哦,都是谁先开的嗓子?” “周家的大国舅先嚷嚷,接着一堆人跟上,我听说啊,都是所谓的方相旧部。” 对于这个现象,贾琏表示了理解:“不足为奇,方白衣归隐后,旧部没了旗帜,自然要换一个。如今一部分人朝二皇子靠拢,不是坏事。” 岳齐很明显的不信贾琏的话,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这话题。 岳齐呆了两天就回泰安了,此人非常的聪明,根本往去济南呆着。插手山东军队重建事宜,在岳齐看来,实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神机营在贾琏的指挥下,渐渐的从城内搬出来,驻地放在了码头附近。被毁的军营重建后,彻底的将城内的地盘让给了新来的知府。 搬出城外的贾琏很明显的发现,码头附近的民生基本恢复了,并且围绕着军营周边,很快出现了一个小范围的商圈。神机营的制度确保了基层士兵的利益,大量的缴获处理后,拿到的钱七成分给了基层官兵。 手里有钱了自然要花的,首先是军营对面的废墟上,新出现的一片棚子。 每个棚子门口,都站着一些妇人,搔首弄姿的召唤着经过的神机营士兵。这些夫人的眼睛很刁,一眼就能看出,士兵是不是神机营的。 其次出现是饭馆,买酒菜,渐渐的各种行业的都出现了,唱戏的,杂耍的。 对此,贾琏并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唯一做的就是更加严格的管束军纪。出去可以,必须严格管理,禁止在外过夜。 天气渐渐的冷了,时间进入了十一月,贾琏再次接到了家书。 (本章完) 第272章 自作自受 贾琏是真没想到能收到来自贾赦的家书,这位便宜老子最大的爱好不是喝酒还有睡丫鬟么?打开家书看完之后,贾琏就给点火烧了。 消息有点劲爆,核心思想是因为王子腾主动自请“发配”两广,王爷和国公们的情绪出现了波动,最近一直在商量着怎么“保全自身”。用“保全自身”这个说法有点夸大了,但在王爷和国公们看来,真不算夸大。 核心思想就是兵权,一直以来,京城的兵权都掌握在老勋贵手里。四位王爷手里当然依旧掌握兵权,但都是在边地。京营的兵权因为王子腾的缘故,已经基本失去了。新一代的勋贵岳齐和宁远侯,取代了旧勋贵。 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王子腾的态度,因为他的态度,四王八公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京城的兵权,还有对西北边军的掌控。而且王子腾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几乎是拱手相让了。 老迈的南安郡王这次没有掺和进去,贾赦找借口,拒绝了好几次邀请,贾珍倒是想去,被贾赦给按住了。所以,这次逼宫贾家没掺和,王家也没掺和,史家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掺和了进去。这个就搞的贾赦很被动,找贾母私下里抱怨过。 贾赦在信里就一个意思,希望贾琏给贾母写一封信,让她说一说史家兄弟。 贾琏报以冷笑,史家的死活,与我何干?贾赦的信都不带回的。带兵在外的贾琏,火气格外的大。要是敞开了手,不知道能带回去多少女人。为了家庭的长治久安,贾琏还是苦一苦自己。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练兵上,贾琏算看清楚了兵权的重要性。 贾赦在心中还提到了贾珍虽然没掺和进去,但却给贾蓉娶了秦邦业的女儿秦可卿为妻。 特意点了一句“有辱门楣”。如果没看过原着,真的信了贾赦的鬼话了。贾赦的重点是王熙凤给了贾珍八千两银子,作为贺仪,对公公贾赦要钱,却总是不干脆,每次最多给个二百两。这让贾赦很是埋怨了一番。 贾琏不信贾赦不知道秦可卿的跟脚,就算不知道,看看秦可卿的陪嫁,也该知道一二了。从原着里看王熙凤与秦可卿的关系,大概王熙凤是知道秦可卿底细的。原因嘛,贾母总是在说秦可卿是最得意的孙媳妇。王熙凤的性格居然不吃醋,太不正常了。 搬出济宁的贾琏干脆住军营里,每日带着一干军官一道,跟士兵吃一个锅,住一个营地。如何练兵,贾琏选择了先看看。看了一天之后,贾琏出手进行了一点调整。 这年月当兵绝大多数都是文盲,贾琏的调整就是办识字班,同时制定了一套奖惩制度。学的好的有奖励,学不不好的受惩罚。惩罚也不是打军棍,而是清扫厕所,打扫卫生之类的活。严重违纪的则是关小黑屋。 贾琏的调整幅度不大,可算是要了这帮大头兵的命。因为制度是长期性的,并且有硬性要求,每个人至少要认识五百个常用字。当兵的从一开始的不适应,过一段时间后,渐渐的也都适应了,只不过每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学习进度快的,贾琏还提拔做官。 这个吸引力就大了,下面的士兵也确实存在不服气的现象,但贾琏也没惯着。 贾琏在济宁大练兵的时候,山区剿匪的东平郡王却迟迟没有太大的战果。 不是东平郡王不想剿灭逃窜进山的教逆,而是他做不到,并且他本来的目的也非如此。 东平郡王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围住山区,把教逆困死饿死。同时打着整顿山东军政旗号,东平郡王坐镇济南,整顿地方军务。 原则上贾琏应该去济南拜见东平郡王,但贾琏却借口水土不服生病了,呆在济宁的军营里。贾琏的借口很拙劣,但是有效啊。 岳齐则借口军务繁忙,躲在泰安。这一下呢,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懂了。 南下的夏守忠拿着掌握的证据拜见孙化贞,龙禁尉出京之后没有缉拿权,但是孙化贞有。于是从镇江到徐州,一口气拿下了三十六个官员,其中就包括两个巡抚,一个布政使,事情传出之后,朝野震动。 这一手下来,京城正在打嘴仗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停战。 夏守忠挟两江抓人的威风,继续北上。山东官员瑟瑟发抖,即便是在济南耀武扬威的东平郡王,也明智的选择了回山海关,没有正面碰一下的意思。 山东上下官员,提前到省界边上,等着夏守忠。贾琏自然也跟着去了,远远的看见夏守忠的队伍时,山东官员纷纷迎上前,倒是把贾琏和岳齐落在了最后。 两人也没有上去套近乎的意思,等夏守忠应付完前面的人后,主动来到两人跟前,抱手见礼,热络的寒暄。 至此,贾琏算是看清楚了承辉帝这个皇帝的手腕有多厉害。一边转移注意力,即便被勋贵拿太上皇做文章也都忍了,就为了快速的清理两江官场。掀起一场整顿官场的运动。 别看夏守忠掌握着充分的证据,被抓的官员没一个是冤枉的,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在贾琏看来,打击贪腐不是承辉帝的目的,清理两江官员才是目的。一番雷霆手段下来,方系大本营两江,遭到了承辉帝的沉重打击。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贾琏的角度看,承辉帝无疑有点着急了,但是承辉帝明显是等不及了。 夏守忠到济宁之后,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贾琏来山东的使命结束了,承辉帝让他率神机营回京,夏守忠押送三十六名犯官随行。这次抓了三十六个官员,承辉帝可以说是一波肥。 宣读圣旨之后,贾琏接旨,并下令神机营准备拔营回京。上书求退休的齐总兵,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结果,继续留任山东总兵。新任的山东巡抚以及三司官员,都得到了皇帝的旨意,各司其职,办好差事。岳齐和京营主力留下,清缴山中教逆余部。 得到一个好结果的齐总兵,私下里求见贾琏,再三拜谢,真的给贾琏磕头三响。 回京的途中,夏守忠与贾琏同一条船,出于安全考虑,沿途绝不进城,就住在军营里。 船队过了天津后,肃杀的气氛才算有所缓和。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运河上寒风刺骨,怕冷的贾琏躲在舱内,对着炉子,上面架着一壶酒,边上的小桌子摆着一叠炒花生。 夏守忠坐在对面,很是殷勤的给贾琏倒酒,口中笑道:“小公爷知道为何要调回京么?” 贾琏有猜测,但这会装傻才是最佳选择。 “我上哪知道去?督工有话直接说,别兜圈子。”贾琏的态度很直接,不给夏守忠装的机会。夏守忠没有在意,平淡的笑了笑道:“回京就知道了。说起来,此番南下能顺利完成陛下交给咱家的任务,还是要多谢小公爷在前面遮挡风雨。” 贾琏很想知道承辉帝的真实想法,但他绝对不会问夏守忠,问了也是白问,这厮不会说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方白衣中风了,能不能扛的过这个年都两说呢。”夏守忠爆出这么一个消息。 贾琏楞了一下,心里默默的疏通逻辑,花了好些年,一直在消除方系在朝中的影响。所以,下一步要针对二皇子身边聚拢的那批人么?说起这些人也挺悲催的,屁股不干净,所以才要找李元求庇护吧?二皇子小看了承辉帝的决心,怕是要吃苦头的。 “从陕甘到两江再到直隶,陛下着急了啊。”贾琏含蓄的表达了一下担忧。 夏守忠颇为惊讶的看看贾琏,动手给他倒一杯温酒,口中低声道:“小公爷所有不知,圣人已经忍了很久了,不是着急不着急的问题,而是不清理一批人,圣人难以施展拳脚。再说了,陕甘那边的案子已经结了,吴玉辉秋后腰斩了。林大人回京没几天,又要接过两江的犯人,这个案子结了,见面需尊他一声宪台了。” 嗯,这是在挑明了,承辉帝论功行赏呢。 贾琏啧啧两声:“这不是又要有一批老人辞官回乡养老么?” 夏守忠点点头:“那是自然,说起陕甘那边,林大人还是心慈手软了,一个没杀。不如孙阁老多矣。”贾琏他B气十足的话,没忍住怼一句:“陕甘的案子,三司会审,想杀人哪有那么容易的。说到底,还是陛下仁慈,只杀了吴玉辉一个。” 一句话给夏守忠呛的连连咳嗽,眼泪都下来了,好一阵才缓过气道:“小公爷这是有怨气啊,杀一批,流一批,罢一批。有的事情,孙阁老做得,陛下做不得啊。” 贾琏当然要把心头的不满表达出来:“最近听了一个说话,两江的孙阁老是官屠,老师人在湖广,背了个屠财的名声,区区不才在下,得了个屠夫的名声。要论骂人不带脏字,还得是读书人啊。死在我手里的可都是教逆!怎么就背了一个屠夫的名声?” 夏守忠听了呵呵一笑道:“冤枉你的人,自然是知道你的冤枉的。咱家听说是这么一回事,小公爷用兵稳健,导致教逆于济宁周边肆虐的日子多了一些,在平阴时,不少士绅到军营恳请小公爷从速发兵被拒绝,心里能不怨恨么?收复济宁后,小公爷又耽搁了数日,兖州士绅多有被害者,所以了,传言都怪小公爷用兵缓慢,那些士绅和无数百姓,因小公爷而死。” 贾琏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别的地方不清楚,济宁、兖州的士绅,勾结官员,巧立名目,对百姓敲骨吸髓之剥削,我这可掌握了一大批一手材料。待我回京,说不得要把这些人翻个底朝天,在太阳下晒一晒。” 夏守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那小公爷得快点,回头别人先被龙禁尉拿了。” “不相干,你拿你的人,我晒的我黑料。” 夏守忠看了看贾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这事还是斟酌清楚了为好,真要晒出来,借着这股圣人整顿吏治的风,怕是无论京城还是地方的官员,人人自危。届时,对小公爷群起而攻。要知道,小公爷一份明奏,搅浑了京城的水,坏了不少人的好事。” 对于这个话呢,贾琏没有接,探头看看外面,帆已经降下了,通州就在眼前。 看着靠边一艘船的吃水较深,贾琏笑着问一句:“督工,猜猜这艘船上都运的啥?” 夏守忠瞄一眼就放下帘子道:“铜钱!据查,孔家私铸铜钱有年头了,不单单这一家,两江地方上,私铸铜钱的可不少。圣人一直摁着不让查,小公爷知道缘故么?” 贾琏淡淡道:“这就要看铜钱的去处了。” 夏守忠道:“东瀛执政的大将军,因教案风波封海,如今能做海贸的东瀛商家,少之又少。大周的货物想进东瀛,受到了多方限制,唯独一样东西有多少东瀛要多少。那便是铜钱!” 一番话贾琏沉默了,合着你们都知道啊,一直在装傻。大周的铜钱即便是劣钱,运到东瀛也颇受欢迎。能换回白银,对此,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但这种事呢,不计较就算了,真计较就是大事,可以杀头的大事。 还是那句话,皇帝在意的从来都是他的权利和位子。如同这次的整顿吏治,并不是奔着大家贪腐去的,而是奔着清洗方系官员的影响力。 官船靠岸了,贾琏迈步下船时,看见老了很多的赖大等在码头上,见了面便上前磕头。 “小的见过二爷,恭迎二爷回京。” 贾琏从赖大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凄凉,但却丝毫没有同情他的想法。 赖家对外的营生都是他张罗的,这些年鬼知道他做了多少手脚。 “起来吧,家中一切可好?”贾琏淡淡的回一句,主子的派头拿捏的很稳。 偏偏赖大吃这一套,缓缓的起身后,恭敬的回答:“家中一切都好,天太冷了,老太太不让大家伙出迎,不然桂香和平儿姨娘想来迎二爷的。” 赖大还想说话,看见随后下来的夏守忠,立刻换了个话,见过夏守忠。 贾琏不能立刻回应,但见赖大欲言又止,还是叫到一边问他:“适才有啥想说的?” 赖大道:“回二爷,史家两位侯爷被忠顺王拿了把柄,丢了差事。” 贾琏沉默以对,心里暗道:自作自受! (本章完) 第273章 荒唐 什么“被忠顺王拿了把柄”的解释,贾琏是一点都不信的。忠顺王嘛,老背锅侠了。这事情肯定是承辉帝的守夜,忠顺王执行。 但这些话是不能对外说的,而且还要假装相信了鬼话。 “祖母的意思?”贾琏迟疑的沉吟后,低声问了一句。 “老太太的意思,她是贾家的人,史家的事情她想管也管不了,还不如不管。”赖大可没假传圣旨,这就是原文。但听话听音啊,你真当贾母对史家一点都不关心?嘴上说不想管,她却让赖大在这等着,并且拦住了其他人来接贾琏,不就是创造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么? “你回去告诉祖母,待会进宫见陛下,我会问问清楚史家的事情。”贾琏给了个明确的回答,意思也很明显,我帮着问问,能不能起作用,结果如何不敢保证。 赖大最能揣摩贾母的心思,贾琏沉吟时他心里是吊着的,真担心贾琏说出拒绝的话。得到回答后,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是谄媚了,便是跪下舔贾琏的鞋子,也不会犹豫的。 “二爷还是那么孝顺!老太太看人就是准。” “赖管家先回去吧!” 打发了赖大,贾琏看着整队完毕的队伍,扩充之后的神机营,达到了五千火铳手,三千炮兵,算上辅助兵种,一万两千人的规模。这支部队如今在京城,是能决定胜负的底牌。 交代杨副将率部回营地,具体事务由他全权负责,贾琏的临时差遣,就剩最后一道程序便结束了。兵部交令的事情,都不用贾琏自己去,他主要是进宫面圣。 承辉帝的情绪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今天的天气不怎么给面子,一直刮着不小的风,天也是阴沉沉的,预示着一场风雪的到来。 已经麻木的贾琏,进了乾清宫后,大礼参拜,非常的正式。 “微臣贾琏,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承辉帝明显的楞了一下,这猴崽子今天怎么了,搞的如此正式。就这么一愣,也没叫平身,没曾想贾琏也没像以前那样很快爬起来。 这猴崽子这是成熟了?不对,不能够。成熟就不能不给衍圣公和东平王面子。这是有事求朕,还能是啥事情呢?念头一转,答案有了,史家兄弟。 “平身吧!”承辉帝心里一阵膈应,但一看贾琏衣服没换干净的,心里又舒服了,这猴崽子真不错啊。关键时刻,那是真敢上,真敢为朕扛事情啊。 贾琏这才起来,也没上前,站一旁垂手肃立。 “你啊,这是想为人说情吧?”承辉帝也不为难贾琏,主动挑明了。 贾琏立刻抬头道:“圣明无过陛下,微臣确实有事相求。” 承辉帝收起笑容,一脸的严肃:“史家兄弟的事情吧,说起来朕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了,不然这哥俩这会该呆在南衙的大牢里,而不是在家呆着。” 史家兄弟虽然有爵位在身,实际的职务品级却不高,五品郎中。说起来四大家族素来是共同进退,这次史家兄弟独走,说明收了不小的好处,不然肯定要看贾家和王家再行动。 “陛下仁厚之君,臣心里是清楚的。然则祖母心系史家兴衰,做晚辈的不能不照顾一二。”贾琏这话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史家兄弟自己作死,但贾琏不能不管啊。祖母开口了,做孙子的能怎样呢?这是孝道啊! 承辉帝想了想道:“无论如何,京城留不得了,正好,夏守忠一口气拿了三十六个官儿,让史家兄弟去江北吧。你觉得如何?” 只能说贾琏在承辉帝面前的分量很足,已经被罢官的史家兄弟,原着中如何没细说,这个时空因为贾琏,得到了外放做官的机会。 “陛下开了金口,臣无异议。只是不能就这么轻松放过,还是降一品吧。” 承辉帝听了这话,心里更满意了,笑着调侃道:“降一级可就是从五品了,运河沿岸的知府,怎么也得是个正五品吧?” 贾琏对此不以为然道:“他们还是别做主官了,别又给自个作死了。人啊,最怕没有自知之明,这兄弟俩还真就没有。” 态度和看法全都抖的干净,承辉帝听的清楚明白,贾琏看不上这兄弟俩。 事情说定了,贾琏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露出轻松的神态,好奇的看着承辉帝桌上的竹雕烟桶问:“陛下还是少抽烟为好,对身体不好?” 承辉帝大为惊讶:“朕就奇怪了,这不是你张罗的买卖么?” “实事求是,这玩意对健康确实不好,只不过是个慢性的,成瘾性也没太强。不像大烟,那玩意没有大毅力戒不掉。” 承辉帝得但没有说戒烟的意思,反而拿起一支点上道:“世上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吃五谷杂粮的人没有不生病的。这玩意能提神,朕抽过后就离不开了。朕看你精神头还不错,看来这次下去,收获不小啊。” 贾琏表情凝重的摇摇头:“陛下,臣这是看开了,不然就臣这次去山东的所见所闻,想不开的话,能给臣憋疯了。您想想啊,运河沿岸啊,百姓过的太难了。看到那些做官的干的龌龊事,臣还只能干看着,想想臣都绝望。这国家到处都是贪官污吏,还能搞好么?” 承辉帝微微后仰,眯着眼睛审视贾琏,语气低沉问:“现在呢,还绝望么?” 贾琏摇摇头:“绝望如何,不绝望又如何,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并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想法有任何改变。微臣能走的只有两条道,一条是回家过好自己的日子,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另一条则是尽力而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能做多少算多少,努力朝着好的方向推动国家的发展。” 承辉帝听到最后,心里说不敢动那是假话。贾琏的身份摆在那的,他要是摆烂,照样不耽误过富贵生活。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一辈子,却要努力奋斗。 “知道朕为何调你回来么?”承辉帝陡然换了一个沉重的语气,贾琏立刻挺直了腰杆:“陛下有命,臣万死不辞。” 承辉帝摆摆手:“万死谈不上!”接着承辉帝也没多说,很干脆的给了贾琏十天的假期。 论功行赏的事情,一字没提,贾琏也不失望,从容告退出来。 西华门外,家将们还等着呢,贾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归心似箭的策马道:“回家!” 贾琏走后,夏守忠出现在承辉帝面前,非常详细的将他掌握的情况说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才停下。承辉帝一直很安静的听着,待夏守忠停下才淡淡道:“伱也回去休息吧。人关在南衙,不着急移交给大理寺。” “奴婢谨遵圣谕。”夏守忠是奴才,自然不能像贾琏那么轻松。 贾府,缰绳一丢,贾琏大步流星的走侧门入府。 巨大的屏风前,贾母领着一干后宅在等着,贾赦贾政贾珍贾蓉也在场。 贾琏依着礼数走一圈,起来后贾母无视众人,上前拉着他的手说话。 贾琏知道贾母关心的是啥,心里有一点点膈应,却丝毫没露出来。反倒扶着贾母的手道:“祖母,凡事有孙儿。”贾母听了心头一阵尴尬,知道自己急了,脸上却能保持笑容道:“乖孙辛苦了,一切都是为了贾家门楣,今后这贾家还是要靠我的好乖孙。” 贾琏得了这句话,这才有机会招呼其他女眷,先是给王夫人和邢夫人见礼,又见过尤氏与李纨。人群中的新媳妇秦可卿,只是微微颔首。最后才站在王熙凤跟前,看着她艰难的挺着肚子,努力的克制眼泪,顿时心头一阵暖意,抓着她的双手:“我不在家,苦了媳妇儿。” 王熙凤哪罩得住这话,顿时眼泪下来了,赶紧扭头擦了擦,回头时却依旧继续流泪道:“爷们出征在外,为的是这个家,妇道人家,能做的不多,算不得苦。” 老规矩,贾母依旧要摆酒庆祝贾琏得胜而归。 贾琏开王熙凤的手,走到贾赦等人面前,依次见礼说话后,这才表示要回窝了,酒席要等晚一点再说。贾赦自然不能拦着贾琏,其他人更没资格了。 陪着王熙凤回到自己的院子,贾琏这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平儿与桂香上前来,左右伺候着沐浴更衣。 泡在巨大的水桶里,贾琏思绪飞舞时,平儿与桂香同样只着一条肚兜和褒裤进来。水面升高,前后夹击。 眼睛里在拉丝的两人,有点不管不顾的味道。王熙凤挺着大肚子,自然没进来,这俩放胆施为。以前贾琏怎么劝都不带顺从的,今天倒是打的好配合。 贤者状态的贾琏靠着人垫子,看着眼前的平儿问:“今天怎么了?” 平儿一脸的羞红道:“二奶奶交代,二爷在外不沾花草,我们不能装着不知道。京城那么些深宅大院,荒唐的事情不差这一件。” 贾琏听了笑嘻嘻要起身,却被桂香从后按住肩膀道:“二爷别乱动,奴不好擦背。” 平儿起来套个袍子,掀起厚厚的帘子,门口丫鬟抬着热水进来。 加了热水后,平儿又重新投入战场。 说起来这是贾琏重生之后最荒唐的一天了,但怎么就那么爽呢? 晚一点,那边来请贾琏去吃酒,却被王熙凤挡了驾,告知贾琏睡了。 贾琏是真的睡了,洗澡之后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倒下就着。 这一路或许不算累,但整个人非常的疲倦,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恢复。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早晨,浑身还是缺力气,肌肉都是酸的,稍微动一动,关节嘎嘎响。 门口香菱进来看一眼便回头喊:“二爷起来了。” 帘子挑起,桂香与平儿前后进来,也没说让香菱出去的意思,嗯,也不小了。 贾琏要起来才发现昨晚上睡的太急了,身子还是光的。 “香菱守着门。”贾琏交代一句,香菱不情愿的出去后,这才掀被子。 别看昨晚上桂香与平儿很是狂放,这大白天的可不一样,见贾琏如此,平儿羞红着脸也要赶紧上前按住背角,又取来厚袍子披上,免得贾琏受凉了。桂香屏风后取来马桶,两人配合的挺好。桂香将马桶送回屏风后回来,等着继续伺候呢,却听到平儿一声惊呼。 出来见二人又滚到一处,顿时眼睛湿了,轻轻跺脚道:“青天白日的,你就顺着他好了。回头传出去,你脸上好看。” 炕上平儿满脸通红,拿枕头遮住脸,也不辩解。 桂香掉头去了门口,见香菱在墩子上坐着,守着回廊。上前交代两句,桂香又回去了,顺手门还关上。从家将处得知贾琏一直没沾花惹草,别说平儿与桂香了,王熙凤都感动的不行。要知道贾琏在外面带兵,想找人伺候可太容易了。 小半年的空旷,也就是王熙凤不方便,不然哪轮的到这姐俩。 回廊上的香菱轻轻地叹息一声,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复杂。小半年没见贾琏,她也是很想念的。只不过她还小,很多事情还处在懵懂阶段。 一个时辰后,饭桌前的贾琏筷子不停,吃的很爽。 挺着肚子的王熙凤坐在一旁,怒视平儿和桂香,气不过还骂两句:“都是骚蹄子!” 这俩也不反抗,鹌鹑似的。 吃饱的贾琏放下筷子,走王熙凤跟前,俯身去听时,王熙凤才收起了脾气,一脸的自豪道:“再有两个月,儿子就该出生了。” 贾琏笑道:“儿女都一样。”王熙凤顿时急了:“就是儿子。” 贾琏笑着安抚:“对,是儿子。” 接过平儿端来的茶杯,贾琏看着俏脸蛋,伸手还捏了捏:“手感真不错。” 王熙凤见状气的柰子疼,抬脚轻轻踹一下:“正经点,青天白日的。” 贾琏根本不在意,笑嘻嘻的回应:“我都素了小半年了,这才刚回来,你允我荒唐几日。” 王熙凤听了忍不住微微红了眼道:“爷在外带兵放马,我在家里惦记着,吃不好,穿不好。又怕爷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几个姐妹。” 贾琏笑嘻嘻的起身,抱着王熙凤拍拍后背道:“家中有天仙一般的贤妻,还有美妾,我脑子不好在外面乱来脏了身子。”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话,门口丫鬟进来道:“二爷,二奶奶,东府的两位奶奶来了。” (本章完) 第274章 暗戳戳拱火 秦可卿这个角色,在原着里前后矛盾。 贾琏记的很清楚,第一次看原着那会,有一个章节名《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但却是没有内容的,只有一个章节名。因为这个,贾琏印象极其深刻。 死后的秦可卿依旧在原文中出场了,但却都是正面形象示人。 这就很矛盾!只能说原着也是改了又改,删掉的内容没补上。 各路大佬关于秦可卿的解读也很多,从她卧室里的布置谈起,还重点盯着贾宝玉在她卧室里睡午觉的章节反复解读。 只能说在解读者心目中《红楼梦》的作者不懂《红楼梦》,如同周树人不懂鲁迅。 原着作者的考证是胡适干的,对此,年轻时的贾琏倒是信的,上了岁数书读多了,就知道原着作者还是有争议的。只不过胡适的名气大,徒子徒孙多,又有官方认证。 (PS:前段时间,有个上海来的作家团,搞了个活动。其中有个作者,大谈胡适如何。作为接待方的列席工具人,坐在角落里听那位女作者讲话,又不能堵上耳朵,太受罪了。) 关于秦可卿,有一点是无可争议的,那就是漂亮。至于她是不是和贾珍有关系,各种解读很多,但都没有实锤证据。从她的葬礼上贾珍的表现,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求而不得呢?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总而言之,《红楼梦》养活的人多到成为一个利益群体了。 年轻的时候,觉得一本破小说有啥可研究的?走上社会后才发现,是自己浅薄了。 尤氏和秦可卿一起出现,两人的心态各有不同。尤氏固然很想见贾琏,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主动。这不,贾珍提供了助攻,让她带上秦可卿一道来见一见贾琏。身为族长的贾珍,当然知道现在贾家谁才是顶梁柱,有些话贾珍不方便说,只能让尤氏来讲。 至于秦可卿呢,她是见过贾琏的,当初的印象很深刻,一个给侄子擦屁股的叔叔。面相和善稳重,俊俏儒雅。再往后,不断的获悉贾琏的事迹,婚后见贾珍与贾蓉谈及贾琏,也是极为敬重的语气,这个一面之交的二叔,形象又朝着高大的方向发展了。 刚才站在门外时,看着婆婆的反应,秦可卿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也没多想,而是想到了出门前贾珍说的一些话,什么“那厮素来敬重于你,……。” “怎么好劳驾嫂嫂,我还想着登门拜访呢。”贾琏起身抱手,态度很好。 尤氏见了贾琏,微微一笑道:“你珍大哥昨日喝多了,酒还没醒,不然他亲自来。这位是蓉哥儿新妇秦氏,我带来认个门。” 不等贾琏说话呢,王熙凤已经主动上前,拉着秦可卿的手,显得极为亲热道:“爷,秦氏进门后,祖母差不多每日都要夸一次的,最得祖母的心。” 秦可卿听了赶紧自谦道:“妾身给二叔道福了,二奶奶谬赞,妾身不过占了辈分的好处。老祖宗T恤之言,当不得真。” 这话贾琏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辈分小,老祖宗体恤? 想法放心里,面上贾琏却没有多说啥,客气了几句后,借口去书房,留下几个妇人相处。 这话怎么说呢,就算是晚辈,贾琏也要避嫌的。 王熙凤最是灵活的人,这些日子见贾母很喜欢秦可卿,自然关系也处的极好。相比之下,尤氏在王熙凤跟前,倒是差了点意思。按说,尤氏与王熙凤才是一辈的。 “哎呀,爷们交代的事情,忘了跟琏哥儿说一声。”尤氏等了一会,才开口离开。 王熙凤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东府那边的破事,她已经知道一些了。心里多少有点瞧不上贾珍,也知道贾琏不太瞧的上,都是为了贾家一族,贾琏才勉强应付,平日里能不沾那都是不沾边的。王熙凤觉得自己看懂了,也挺同情尤氏的,这不秦可卿才进门,就交管家权了。 书房门口,香菱缩在火桶里,手里捧着本书看的挺投入。听到动静立刻起来,看见是贾琏来了,立刻出来,拍了拍裙子,上前说话:“二爷,二奶奶又出去忙活了?” 香菱在贾家吃的有点婴儿肥了,看着就招人喜欢,贾琏伸手捏了捏腮帮子:“管的宽!” 贾琏入内,香菱赶紧跟上,缀着一步,有点话痨:“二爷不在家的时候,平日姐姐每天都来书房里坐一会。桂香姐姐晚上总找我一块睡,问我想不想二爷。” 贾琏笑嘻嘻的坐椅子上,香菱熟门熟路的坐上来,扭了几下腰,找个舒服的位置。 看着如同一只流浪猫,努力的蹭路人的裤腿一般的动作,贾琏知道香菱缺乏安全感。对她的举动,倒也不反感,倒是挺享受的。书房是禁地,能在书房里待着的丫鬟,那都是贾琏的禁脔,这是贾府内的规则。 “我不在家,没人欺负你了吧?”手被香菱拿起,环在身前时,贾琏不得不找点话说了。这小丫鬟的妖媚劲,全是天生自带的,不自觉的流露出来,邪念压不住啊。 “谁敢?二奶奶都没骂过我。”香菱回答的很自然,就跟吃饭走路一样的理所当然。 “哟,这是啥规矩啊?”身后传来的声音酸的不行,贾琏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香菱哧溜下来,上前说话:“见过珍大奶奶!” 贾琏挥挥手,香菱出去了,书房门带上。 看着表情幽怨的尤氏,贾琏笑了笑道:“一个孩子的醋都吃?” 尤氏过来,不客气的坐上去道:“我可比不了她,也没那个资格。有个事情你最好警告一下贾珍,新媳妇伺候公公没问题,总单独留下闲话太多。” 贾琏眯着眼睛,从对襟缝隙伸手探索,尤氏的身子立刻就软了,说话也带上了鼻音:“那秦氏不敢反抗,只能找我暗示,你说我能怎么样?最多就是每次都赖着不走,又或者隔一段时间进去,为这,挨了好几会骂。” 听到这话的贾琏忍不住挺了挺腰,口中冷笑道:“看来东府的近况不错啊,珍大哥手里宽裕了。秦氏带来的嫁妆看来挺厚实。” 尤氏挣扎着起来,扶着桌子道:“不上不下的,回头叫人看出来。秦氏嫁过来次日奉茶时,贾珍就让她管家。我也乐的清闲。我去她屋里看过,摆设挂件不一般。” 嗯,东府还是有点家底的,估计秦可卿进门后也没少陪嫁。难怪这次在山东,贾珍没派人去搞事情,嘴上也没提,信都没一封。估计是从秦氏陪嫁中回了血。 贾琏也站了起来,找到单独收起来的包裹,打开取出一对金镶玉的桌子,递给尤氏。 “你先回去,回头我去东府。”贾琏没敢多留尤氏,时间长了怕出事。这对镯子是战利品中挑出来的精品,贾琏带回来不少类似的首饰。 尤氏接过看一眼,很是欢喜,小心的收进袖口道:“就这样,我先过去了。” 缓了一会,气息恢复正常后,尤氏慢慢的走回去。 正堂这边王熙凤正在跟秦可卿炫耀,尤氏在院子里都听到了。 “二爷这次出去又立功了,东西也没少往回送。东西都在公中的库房里,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早晨王熙凤就先过了一手,精挑细选了一批值钱的,先收到自己的箱底里。平儿和桂香也拿了一些,就几件不多。 秦可卿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西府这配置她能看的出来,大房长子住东跨院这个现实,换谁家这么玩啊。也就是王熙凤和王夫人是姑侄关系,不然早打起来了。 “二叔怕是要再往上走一走的,您的诰命也能跟着升一升。说起来二叔是个顾家的,出门在外小半年,半个人都没往回带。真羡慕您二位的感情,那是真好。” 秦可卿也是专挑王熙凤喜欢听的说,王熙凤听着嘴角翘的差不多九十度,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矫情:“这倒是实话,别家的爷们在外面别说半年了,三天都能带回来一个新人。” 尤氏进来,王熙凤站起道;“珍大嫂回来了,都说了点啥事情呢?” “你珍大哥请琏哥儿去吃酒,怕是有事相求,自己不好意思来,非要我做难。”尤氏倒也没给贾珍遮掩,这话可信度在王熙凤心里很高。如果不是贾琏的缘故,王熙凤是看不起贾家的,毕竟二房倒逼大房的事情,太奇葩了。如今她的心态不一样了,我男人才是贾家的门面,凭啥二房住正房? 至于东府那边,那叫一个乱,王熙凤是能不沾边就不沾边。如果不是怕外面说话难听,贾琏的面子上过不去,她都想把两家隔墙上的门给封了。 “男人的事情,我们别管。正好,也该去老祖宗跟前伺候着,一起去吧。” 王熙凤无形中占据了三人的主导地位,其他两人没意见,跟着一起出去,奔着贾母处。 尤氏眼中的秦可卿,进门后极力讨好贾母,同时与王熙凤关系搞的极佳。看似家庭出身地位不高,实际上尤氏却没有感受到。贾母那边对秦可卿甚是高看,其他人还有啥可说的?也就是尤氏一个平常心,邢夫人也是个老麻木的,不然贾家后院安生的了? 贾母这边昨日没顾上问,今天贾琏没起早,心里一直悬着史家的事情。这不,午饭后史家那边来人送信,说是两位爷都有了去处,外放了实缺的知府。比较此前在兵部里的差事,不是京官,地位有所不如,油水更足一些。 所以再见王熙凤,贾母很是热情的让她坐在身边,一通嘘寒问暖的,把秦可卿这个最得意的孙媳妇都丢一边了。王熙凤有点懵圈,平时都是她装疯卖傻的讨贾母欢心,今天的情况不对啊,贾母平时的平易近人,那都是贾琏和宝玉专享的。 “乖孙儿那么能干,这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小子。”赖大家的也是个会拍马屁的,一句哈就给贾母和王熙凤说的喜笑颜开。王熙凤还颇为自豪道:“爷们说儿女都一样,我说一定是个小子,他也说一定是小子。” 众人纷纷陪着笑,纷纷赞叹贾琏,好话不要钱似的堆过来,王熙凤难得做了一会中心。心里有数的王熙凤站起来,恢复此前的位子,没有继续坐在贾母跟前。 贾母这才说起史家来的消息,又提到贾琏:“都怪史家人不争气,难为乖孙了。” 王熙凤听了笑容微微一凝,这帮史家摆平了事情,不得搭进去点啥啊?难怪呢!刚才让我在中心位置呆了一会,我说怎么了呢。 晚一点贾琏才出门,一个人都没带,不紧不慢的步行往东府而来。 没曾想刚进东府,迎面贾蓉走来。 “二叔来了,我正要去请呢。”贾蓉阴沉的表情瞬间换了一张笑脸。 贾琏看的清楚,抬手敲了他的脑袋:“干啥呢?受委屈了?” 贾蓉冷笑道:“还能有啥,嫌我碍眼咯。我就不懂了,总把秦氏单独留下是啥意思?” 今非昔比,那个怕贾珍怕的要死的贾蓉,可不是个贾珍一瞪眼就瑟瑟发抖的货色。 贾琏直接干沉默了,两人安静的往前走了一段,贾琏才开口:“是啊,该避嫌的!” 贾蓉张嘴呵呵两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个话题道:“昨个儿还让我给玄真观送银子来着,如今他可是逮着了,能不去玄真观就不去。” 提到玄真观,贾琏倒是来了兴趣:“怎么,敬大伯也骂你?” “他倒是不骂我,连见都不见我,就让下面的一个女冠来见我,每次都只问银子的事情。我去了几回,那个女冠总拉着我说话。” 贾琏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看贾蓉的眼神一定很精彩,不然贾蓉的表情不会尴尬。 “二叔别多想,我可每次都是丢下银子就走。说起来花点钱还是好的,就怕他胃口越来越大。我听秦氏讲,宁国府入不敷出,看着家底厚实,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他每月都要花一大笔银子买烟抽,隔三差五的让我带回来,也不给银子。” 贾琏感受到了贾蓉浓浓的怨气,明面却没有继续挑拨的意思,反倒开口劝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伱啊,忍着点吧。我老子还在住东跨院呢,不也只能忍着呢?” 暗戳戳的拱火明显很成功,贾蓉嘴上不说,脸上全是怨怼。 (本章完) 第275章 威逼 小半年没见,贾珍变化很大。身形消瘦,眼窝深陷,似乎来一阵风能飘起来。 “珍大哥这是怎么了?是新媳妇进门没伺候好您?”贾琏一脸的关心,完全没准备的家贾珍尴尬的很明显,咳嗽两声:“有心了。” 贾蓉在一旁冷笑不语,心道:【还得是二叔!开口就撕老不死的脸皮!】刚出来的尤氏也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小冤家说话就是中听。】 秦可卿跟在尤氏身后,看着贾琏时小嘴微微张开那么三四秒才恢复正常。 入内落座,贾琏依旧是一脸关心的看着贾珍道:“珍大哥一族之长,这身体可不完全是自个的。那么多族人指望珍大哥看顾呢。” 这话贾珍听着格外的刺耳,脸上陪着笑,心里却不禁暗想:“是哪个把族产的事情告诉他了?搁着敲打我?说是族人,废物居多,都是累赘啊。” 就在贾珍琢磨的时候,贾琏一转话锋,对着贾蓉道:“蓉哥儿与薛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多用点族人。你也不小了,媳妇也进门了,得支棱起来,给那些不争气的族人打个样。” 得了贾琏的赞许,贾蓉顿时精神抖擞,似乎骨头里都是使不完的力气,腰杆也挺直了。自己的老子看不上自己,无所谓了,有琏二叔看重就够了。 “琏二叔谬赞了。”贾蓉谦虚了一句,贾琏摆摆手笑道:“我有话单独与珍大哥聊!” 尤氏听了立刻站起,贾蓉秦可卿也都识趣的退下,贾珍一脸的错愕,众人都退下后,贾琏看看没人了,这才陡然把脸拉下来。 “秦氏的底细,珍大哥很清楚,为何要给贾家招祸?你若觉得这日子过的太好了,可以作死,我不介意帮你一把,送你一程。”面对贾琏的突然发飙,贾珍的脑子里如同惊雷炸响,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待他看清楚贾琏阴狠毒辣的眼神时,吓的腿软又坐回去。 想狡辩的贾珍一时半会找不到话,结结巴巴,连连摆手:“琏哥儿,我我我……。” “你什么你?我在外面带兵打仗,每日谨慎小心,如履薄冰,外面有人请客吃酒都不敢去。生怕不小心吃错了饭,说错了话。你们到好,自以为玩的隐秘,人不知鬼不觉么?”贾琏声音不大,只有贾珍能听到,但每个字都扎他的心头上。 不等贾珍辩解,贾琏继续扎心:“太上皇都傻年纪了?一个喷嚏就能被阎王收走的年纪。说你们是是傻子,都特么的侮辱傻子了。今这些,好自为之!” 说着话,贾琏拂袖而去,蹲守在门口的贾蓉见他出来,立刻起身微微勾着腰:“二叔!” “回去了,懒得扫兴!”走出院子门的时候,感受到颈窝一凉,抬头看天稀稀拉拉的雪往下落。一直阴沉的天,终于有了动静。 “我送二叔!”贾蓉跟上贾琏,一路上默契的沉默着。 过了院墙上的小门,贾琏回头道:“别送了,雪要下大了。这天气,不知道明天一早要冻死多少人。我离开半年,五城兵马司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听到冻死人的时候,贾蓉的眼睛眨巴两下,目送贾琏远去,缓缓转身掉头。 回到家中,听到贾珍的咆哮声,至中堂,见地上全是碎片,都是贾珍摔的。看着气喘吁吁,双手在微微颤抖,站在原地呆滞状态的贾珍,贾蓉嘴角的笑变得诡异。 王熙凤看见贾琏的时候,主心骨又有了,身子不便也要起身,贾琏一个健步抢上前,扶着她道:“好好坐着!” 王熙凤抬头看着贾琏道:“今个儿姑母跟我说了一件事。” 贾琏坐在对面,微微点头,鼓励她继续。 “宫里的元妃好事近也就是这几日了,姑母的意思,往宫里再送点银子,千万不要出差错。我寻思着,往宫里送银子一直就没停过。这节骨眼上,该送多少?往哪送?” 王熙凤一番话说完后,安静的看着贾琏,等着他的回答。 感受到女人眼里的信赖和崇拜,贾琏多少有点飘,嘴上却是颇为矜持的问:“姑母的意思,要多少银子,谁去操办?” “她的意思,一万两银子,珍大哥去操办,毕竟以前都是珍大哥在盯着这个事情。”王熙凤转述完毕后,贾琏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宫里的事情,伱告诉姑母,我自有计较,不必担忧。”贾琏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是很清楚的,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了贾琏的话,王熙凤也就顺着他的意思道;“那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贾琏点点头,陪着王熙凤说了一阵闲话,一起吃了晚饭后,看看桌上的十六个菜,倒也没再说点啥。比起原着里,王熙凤已经节俭多了。这就不是菜够吃不够吃的事情,是排场! 排场在古人的心目中等于地位! 晚一点准备歇着的时候,看看跃跃欲试的平儿与桂香,王熙凤哼了一声,让丫鬟扶着去休息。贾琏则不紧不慢的起身道:“我去书房!” 书房里眼下就一个香菱,连个帮手都没有。是去管贾母要鸳鸯呢,还是要袭人,又或者要晴雯。不对,晴雯好像还没进贾府。王夫人跟前的金钏和玉钏也是不错的。 嗯,我在想啥呢? 贾琏拍了拍脑门,真是飘了啊!脑子里怎么全这个? 炕上的香菱盖着被子,没着急起来,先问一句:“爷是要歇着,还是看会书?” 贾琏看过去,烛光下的香菱年龄不大,初显风情,赶紧扭头躲开视线,打消念头。 好在此刻身后有推门的动静,回头看一眼时平儿进来了,插好灯笼后开口道:“爷真是不讲究,回廊里光线不好,跟前连个打灯笼的人都不带。” 不等贾琏回话,门外传来桂香的声音:“有的人就会耍嘴,怎么不见你跟上爷照路?” 贾琏有点吃惊,矛盾已经这么明显了么? 平儿丝毫没急眼的意思,微微一笑问:“爷是歇着还是等会?” 桂香进来时,手里拎着铜壶,口中道:“让着点,水是开的。爷总住书房,在廊下该放个烧水的炉子,免得总跑。” 平儿依旧没跟桂香斗嘴,而是笑道:“爷跟前的人还是少了点,只一个香菱招呼不过来。” 被点名的香菱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生怕被流弹误伤了。 贾琏一句话没有,默默的接受桂香的伺候梳洗,坐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桂香动手脱鞋烫脚。指望这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平儿的聪明劲,哪里会犯这个让王熙凤猜忌的错误。这么说吧,平儿跟谁都能好,唯独不能跟桂香好。 就王熙凤那个性格,也就是贾琏太过强势,这才压的住她。稍稍差点事,你看会如何? 桂香给贾琏擦了脚,平儿在一边打下手,看的出来两人之间是有默契的。 唉,每个女人都不可小看啊。桂香也早就领悟了在这个屋檐下的生存之道。 “回你屋里歇着吧。”贾琏一句话,香菱哧溜一下起来,走穿上鞋子走里门去了隔间。这个变化是贾琏没注意到了,看了一眼后回头看看,平儿低声道:“天气冷了,不好总出门进门的,桂香姐姐让人弄的。” 贾琏看了一眼桂香,这女人一脸我做的好吧?苦笑摇头,更衣上炕。 对着灯笼,贾琏看起了书。俩女的也没有说走的意思,一个在后面捏肩,一个捶腿。 无奈的贾琏只好放下书,问了一句;“都留下?” 一句话问的两人都要走,贾琏一手抓一个道:“这炕够大!” 荒唐一夜,唯独苦了香菱。 天亮时雪能没脚踝了,早起地龙又烧了起来时,贾琏才从炕上起来。 看了一眼站在边上打哈欠的香菱,贾琏也没说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香菱清醒了一些:“伺候爷起来!” 因为贾琏的缘故,书房成为了一个小王国,平时也就香菱一个呆着,有时候事情多了,香菱才会叫封氏来帮忙。封氏说是下人,实则在贾家里没啥要做的,都是她主动找事情做。 看的出来,香菱很享受眼下的一切。一时半会的,贾琏也不打算改变啥。 早餐的筷子还没放下呢,来旺家的匆忙进来:“二爷,宫里来人了。” 贾琏愣了一下,放下筷子,双手展开,边上的桂香与平儿立刻拿着外套和大氅过来。 出院子门,柱子已经等在这了:“二爷,已经让人备马了。” “嗯,指不定什么事情呢,没住不用出门。”一路衔枚疾走,贾琏到了荣禧堂,看见来的是裘世安,顿时心头微微一颤。一定是有要紧事了。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假期是要黄啊!”贾琏语气里带着随意的抱歉,听到这话的人心里,那叫一个各有反应。 裘世安一点都不在意贾琏的抱怨,看看捧着大氅的平儿,微微颔首道:“圣人找小公爷有话要问,咱家有日子没出宫了,这不求圣人给的差事。” 外面雪已经停了,裘世安是坐轿子来的,披上大氅的贾琏在众人的注视中,翻身上马。尽管不是来宣旨的,贾琏被叫进宫里的事情,大上午的震撼了贾府里所有人。 贾琏一直没主动搭话,毕竟是裘世安这个老银币,夏守忠还有点收钱办事的诚信,这位贾琏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不是说看不透,这就是头围着皇帝转的忠犬,太多不确定性了。 荣宁街上的雪已经铲出主道了,抬着轿子的小太监,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马背上的贾琏看着前方的轿子,心里一直在想,承辉帝突然叫他进宫,到底有啥事情。 毫无疑问,事情肯定小不了。 宫门外下了马,步行往走了一段,不知何时身后的太监们都落下了好一段路。 裘世安脚步放缓,不紧不慢,低声道:“这一个月,皇后娘娘跟前的老孙,每天都要去元妃的宫里视察一遍。” 贾琏脚步一顿,很快跟上道:“裘公公辛苦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裘世安微微一笑,加快脚步。 话说,这种先给好处后收钱的做派,其实挺能感动人的,奈何这是贾琏,根本就不会被裘世安感动,看成了这就是一场交易。 承辉帝依旧是在乾清宫里伏案批阅奏折,贾琏上前见礼,承辉帝只是抬头看一眼:“平身,赐座,朕很快就好。” 说很快,真就是很快,不过是两分钟,凳子刚搬来呢,承辉帝便放下了笔站起来。 贾琏自然没坐下的机会,上前一步,承辉帝摆摆手:“在殿里走走,活动活筋骨!” 承辉帝在前,贾琏默默的跟上,落后半步。 有那么三五分钟的样子,承辉帝才停步道:“九门统制宁远侯被人翻了旧账,朕跟前来了不下五十份折子。你怎么看?” 贾琏稍稍犹豫一下才道:“内阁没这么大能量吧?” 承辉帝没接这个话,似乎在自言自语:“九门统制太要紧了,你来接吧!” 贾琏心头剧烈震动,惊呼:“万万不可!” 承辉帝看将过来,眼神玩味,贾琏补充:“朝廷重臣,稍微有点小过错就罢免,不合适!人,是陛下选的,说罢免就罢免,陛下的威严何在?再者,神机营的驻地在京城内,有点风吹草动的,微臣接到消息也来得及。” 承辉帝继续走,贾琏赶紧跟上,又走了一分钟左右,承辉帝才停下:“你倒是挺有信心。” “不是臣有信心,而是经过郧阳与济宁两仗后,微臣看到了神机营在装备上的巨大优势。如果在城内开战,神机营对上任何一支精锐,一打二不是问题。拉到野外,一打五都可以。再者,臣打算今后沉下心来,改进一下野战炮和线膛铳,进一步加大装备优势。” 承辉帝听出点味道来了,站住问一句:“你的意思,神机营的战力是独一份的?” 贾琏很肯定的点点头:“强军者,不外装备,训练,足饷。神机营装备先进,训练有素,跟着臣出去打了两仗后,待遇也是令其他部队眼红的。这么说吧,除了陛下,没人能调动神机营。” 承辉帝很突然的问:“你也不行?” 贾琏早有准备,很干脆的回答:“臣假传圣旨可以调动!” 承辉帝听了忍不住笑了笑,抬手点了点贾琏,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回案前冲贾琏招手! “过来!” (本章完) 第276章 现在后悔来得及么? 一摞厚厚的文稿被推到贾琏面前,承辉帝很严肃的语气:“看看!” 贾琏真不想看,但都到这份上了,不看怕是走不出去了。 硬着头皮,贾琏也只能拿起报告,走一边坐下慢慢的看,一杯茶轻轻放面前,抬头看一眼是裘世安。贾琏在心里悠悠的叹息! 很多事情尽管早有预判,真的发生时,还是会感到紧张的。 报告分甲乙丙丁四份,分别代表不同的四股力量。 贾琏很快就看懂了,这是龙禁尉一个秘密部门提供的报告。尽管报告中的每个人都有代号,比如说【乾一】,无疑是太上皇。其他代号分别指向谁,贾琏没有看懂,但从内容上看,四股力量与太上皇之间发生的往来。报告就是列举一些事实,并没有判断。 应该是承辉帝要求的,不想被人引导着先入为主。 默默的看完报告后,贾琏对于京师现状有了一个整体的更深层次的判断。 尽管此前贾琏是有一些概念的,但真的接触到这份报告后,很多事情变得清晰了。 结合此前掌握的信息,贾琏勾勒出一个脉络。 承辉帝是禅位的产物,即位之初,群臣服不服的不好说,没得选是肯定的。当时的承辉帝,选择了比较稳妥的路线。几年下来,根基渐渐稳定的承辉帝,没等他大展拳脚呢,太上皇居然病全好了。这份报告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上。 二日凌空的格局出现后,承辉帝伸出的权利触角,被迫放缓。原本还算识趣的勋贵集团,跟着出现了各种试探和要价,局面变得渐渐的混沌。 穿越后的贾琏,看见的各种现象,就是这么来的。承辉帝被迫妥协。 四王八公内部出了个另类贾琏之后,原本就是个松散的利益联盟,现在变的更散了。还被看做一个利益群体,很大程度是因为惯性。即便如此,四王八公之中,任何一个被单独拎出来,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报告中最关注的两个目标,自然是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类似于太子的老忠义亲王坏了事之后,小忠义亲王居然被太上皇带在身边养大,并且慢慢的溢出不可掩饰的野心。这股野心,在太上皇的默许之下,慢慢变得不可收拾。老忠义亲王余孽们与太上皇的亲信们勾结起来,蠢蠢欲动。太上皇寿诞之日,这种苗头达到了巅峰。 这个苗头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京营的兵权,提到京营的兵权,首先绕不过去的是贾家和王家。其他人不是没有兵权,只不过没有京营的兵权。贾家王家能在京营有巨大的影响力,追根溯源的话,还是因为他们放弃了大量外地的利益妥协后的产物。 此前绕不过的王子腾,西域战事之后回京,原本只要王子腾留在京中,一切都会是各方心目中的“恢复原状”。受到贾琏影响的王子腾,却选择了下决心跳出京城这个漩涡。 这一下打乱了所有人的预期,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承辉帝。顺利的完成了腾笼换鸟的第一阶段,九城统制、丰台大营、神机营三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掌握在手。 这样的局面下,承辉帝真的可以说一句【优势在我】! 优势一方当然希望平稳过渡,劣势一方则完全相反,千方百计要挽回局面。 只能说贾琏带来的变数太多了,原着里的走向完全被颠覆了。双方明里暗里的斗争,进度大大加快,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时候,必然会有一方要放手一搏。 “明白朕为何急调神机营回京,又留下岳齐在山东了么?”承辉帝显得很淡定的处理完一份奏折,看着放下报告的贾琏问一句。 “明白了,又没有完全明白。”贾琏只能实话实说。 承辉帝哦的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贾琏问:“哪里不明白?” 贾琏很直接的问:“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听到这问题的承辉帝笑了,抬手点了点贾琏道:“幼稚!先下手的后果太严重了,搞不好就是天下大乱。知道朕为何将孙、张、李三位阁臣外放为督么?” 贾琏沉默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地图,西安、武汉、金陵,这三个位置可是太讲究了。陕甘有地形之险,武汉为九省通衢,两江为税赋重地。一旦有事,无论任何一个地方,三个总督只要快速反应,都能稳住局面。现在两广还有个王子腾,嘶……。 当初王子腾的选择,也是很有讲究的,真正做到了进退自如。 所以,王子腾这个人呢,你说他借着四大家的力量走到了武将的巅峰。话是没错,但其个人的能力和眼光,才是决定因素吧?换个人呢,有这些资源也未必能做到王子腾的程度。不信你看贾赦和贾政,还有史家两个。 只能说,只有王子腾,才能将四大家族的力量整合起来,达到最好的效果。 再看地图,岳齐在山东,说远也不远,稍稍动作就可以牵制四王之中的东平郡王的主力不敢全力以赴。北静王因为年幼的缘故,能不能坐稳位子,现在还要打个问号呢?南安君王老的快是死了,没有确定后继有人之前,同样可以忽略。至于西宁王,李清在西安盯着,还有王子腾留下的一部精锐,即便出了事情,也是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的。 所以说,就外援而言,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那边,唯一靠谱的就是东平郡王了。京师周边三大营,最要紧的就是丰台大营,但其主力已经被岳齐带走了。 剩下的西山大营、通州大营,距离京师要远一些。其中西山大营可以说一直掌握在太上皇手里,太上皇本人也长期住在西山皇庄,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通州大营和西山大营加起来一万两千战兵,一旦九门统制落入他人之手,紫禁城危险。陛下,九门统制麾下万人,虽无多大的战斗力,却关系重大,绝对不可妥协。”贾琏想明白之后,心头一阵发颤。承辉帝是真敢逼着对方先动手。 “朕不妥协,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承辉帝极为淡定的回了一句,贾琏整个人都麻了。 玩这么大的么? “卿陛下指示,臣该如何做?”贾琏也想明白了,就承辉帝现在的状态,他也不想继续拉扯下去了,就是在逼着对方先动手。不搞定一直以来给他使绊子的各方,根本无法进行承辉帝想要发动的变法。 如果承辉帝先发制人,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这么做了,承辉帝实在担心后果。先动手,意味着名不正言不顺。他可是禅位得来的皇位。一个【孝】字,天下能喷死他。 以李世民为例子,后人无论怎么夸他的丰功伟绩,最后都要点一下,得位不正,导致了后续唐朝皇室内部,一直血腥不断,都是李世民开的头。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承辉帝要的是一次代价最小的内部换血。只有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主动跳出来,站在皇位上的承辉帝才能看的清楚,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们,天下人无话可说。 看清楚承辉帝的想法后,贾琏放弃了劝谏,紧跟承辉帝的思路。 “朕希望一点有事,神机营快速反应,控制京城。五城兵马司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可以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朕必须承认,你能快速控制五城兵马司出乎了朕的预料,后续能彻底的掌握神机营,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有这个能力!” 承辉帝把计划彻底的摊开了,贾琏回头看看,乾清宫内只有君臣二人,即便是裘世安,此刻也躲的远远的。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显得格外的亮,甚至有点刺眼。 回头的贾琏努力的维持平静和严肃,压制心跳的速率。 “臣只能说,身家性命全在陛下一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表态,必须明确的表态。贾琏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 说到ZZ斗争,贾琏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皇帝才是能做到彻底掌握斗争节奏的那个人。贾琏这种出身,即便再能干,因为身份的缘故,只能作为一个X因素出现。 当然,这个X因素,也不是任何一方可以小看的。说的难听一点,贾琏和王子腾的选择,没准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 “如此,朕可安心矣。想好今后该怎么做了么?”承辉帝再问一句。 贾琏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花了至少五分钟的时间来思考。承辉帝也不着急,耐心的等待。终于贾琏抬头道:“臣想明白了,五城兵马司为耳目,神机营外松内紧。陛下在九城统制的位置上妥协,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看着一脸自信的贾琏,承辉帝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知道神机营很能打,但到底有多能打,还要看贾琏怎么判断。贾琏才是真正了解神机营的人! 贾琏有信心在对手发动之后,以神机营的力量击败来自东西两面的夹攻,这是承辉帝最终做决定露出一个巨大破绽的信心来源。这个巨大的破绽,就是九城统制。 “好!拿着这个!”承辉帝说完递给贾琏一块金牌,接到手里沉甸甸的,这是纯金的。 仔细一看,金牌正面有【如朕亲临】四个字,北面有【正大光明】是个字,承辉帝道:“此牌仅此一块!乃太上皇所传!持此牌,能不能调动其他兵马朕不好说,神机营没问题。” 看着这块金牌,捏在手里的贾琏咽了几下口水,最终还是缓和呼吸,贴身收好。 “无论如何,臣还是要最后劝陛下一句,先手让于人,非明智之举。” 贾琏最后努力一下,什么名正言顺,什么身后名,做皇帝的要这个干啥哦。 “卿之心意,朕明白。”承辉帝笑了笑,他也很难啊。谁家当皇帝,还有个太上皇啊。李世民又如何呢?后人不是照样盯着他的短处不放么?只要是先动手的一方,无论如何去掩饰,都做不到一点马脚都不漏。 唉,清闲的日子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呢。 最后告辞前,贾琏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陛下,臣想去看看元春姐姐。” 承辉帝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去吧。皇后那边,是怕元妃出事,所以才让老孙去盯着。” 贾琏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元春一旦有事,皇后哪里能洗的干净? 说起来,周皇后才是最担心元春出事的人啊。 在承辉帝面前可以比较随意的贾琏,见元春时却要依着礼数。 眼看就要生产的元春,见了贾琏也很开心,她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贾琏来到的目的。 要说两人的感情有多深,那是骗鬼都不信的。 贾琏与元春之间关系的定位,只能说是利益上的互相成就者。 在外的贾琏,因为宫里的元春,身上多了一道皇亲的光环。在内的元春,则因为贾琏的强势崛起,多了一道护身符。总之,相辅相成吧。说的难听一点,没有元春,贾家有贾琏就够了,但是没有贾琏,元春在原着里的结果都知道。 贾琏进宫不是啥秘密,来看元春不过是顺带的,但是外人看了肯定是反过来的。贾琏进宫的目的,就是来看元春的,给一些有想法的人看看,收起你们的爪子,后果不是能承受的。 元春这里没法多呆,半个小时后,贾琏起身告辞了。 出宫的路上,前方走来的人主动站在路边垂首而立,给贾琏让道。 贾琏当然认出他是孙太监,人就是故意这么干的。 贾琏没废话,只是站住抱手,顿了顿之后,继续往宫外走。 孙太监松了一口气,双方一句话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出宫之后,马背上的贾琏扭头回望,看着宫墙深远,心潮难平。 这就是奋斗的必然么?躺平了最多受老子和老婆的气,奋斗则要玩命。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感受到胸口沉甸甸的重在,贾琏掉头,义无反顾的离开。 经此一事,贾琏彻底的进入了以承辉帝为首的集团核心。 (本章完) 第277章 不怀好意,有人抢戏 五城兵马司,各位御史都在忙碌,昨天雪后给大家累够呛,全都上街去善后了。 今天倒是没继续下雪了,大家依旧按时上班,不敢有任何懈怠。 如此卖力的原因很简单,贾琏回京了。这么说吧,贾琏是否在京城,五城兵马司很在乎。 幸好现在是冬天,各种喜欢搞事情的权贵也不喜欢出门,多半在家猫冬。个别年轻的二代,精力旺盛,搞出的事情也都在室内。大街上对打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发生了。 “听说了么?贾大人被召进宫了!” “这可一点都不新鲜,明天的大朝会,宁远侯能不能过关才是新闻。” “我管他宁远侯的死活,要过年了,京城千万别出事,回头没法向贾大人交代。” 早起的碰头会,五个御史围着火盆开个短会,确定了最近工作的重点。腊月初一,意味着快过年了,忙了一年成绩不错,不要在最后时刻出幺儿子。 被翻旧账的宁远侯,连续上了三道自辩折子,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了。 初一的大朝会,贾琏自然可以不参加,但这怎么说呢,承辉帝要欲擒故纵,只能配合。 凌晨三点,贾琏就起来了,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平儿与桂香忙着伺候穿戴,香菱托着衣裳,站在一边打哈欠。贾琏很想睁眼,奈何眼皮在练千斤坠。 几乎是被扶着走到盥洗架子跟前,温暖的毛巾贴脸上时,才算是找回了自我。 看着无精打采的贾琏,平儿与桂香在一旁偷笑,气的贾琏一人一巴掌扇翘臀上。 昨晚上轮番上阵,你们是累傻小子呢。这也不能怪爷吧,自己肚子不争气。 出门站在回廊上,一阵寒风往颈部里钻,贾琏彻底清醒了。 王熙凤现在是半点都不带动气的,肚子里的孩子最大,发火生气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等孩子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浪蹄子。 唏哩呼噜的一碗热面汤下肚子,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披上大氅,贾琏招呼一声:“走了!”王熙凤带着两个妾站在台阶上相送:“爷慢走!(路滑,爷当心点!)” 天冷唯一的好处就是提神,贾琏挺后悔骑马出门的。但是又不得不坚持下去。彻底完成他从文臣过度到文臣带兵的转变。 宫门外乌央乌央的好几百人先到了,正东一群西一团的扎堆。灯笼很多,再来点大声的吆喝,夜市就成型了。可惜,这不是夜市,没人敢大声说话,都在窃窃私语。 贾琏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但没人主动上前招呼。 翻身下马的贾琏,也没有主动凑近哪一堆人的意思,冲着几个人堆摇摇拱手,礼数上到了之后,自己找没人还不避风的角落站着。没法子,好地方都被别人占了。 随身的家将们熟练的站成人墙,护着贾琏不受寒风侵袭。小马扎上的贾琏摸出烟来,点上一支提神,千万别睡着了,耽误了点卯。 今天贾琏的角色,主打一个颓废,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不料有人不肯放过,次辅梁道远出现,与一帮上前迎接的官员互相作揖,客气寒暄后,一眼就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贾琏,立刻走过来。 “见过梁阁老!”贾琏就很无奈,总不能失礼吧?人家是上官+长辈的组合。 “怎么无精打采的?年轻人要节制!”梁道远不轻不重的敲打一句,他可不是仗着眼下这个场合来警告贾琏的,而是想试探一下。 贾琏没啥好气的回一句:“我倒是想节制!在外面小半年才回家,亏欠太多还账呢。再说了,我年轻,恢复的快,不劳梁阁老挂念。” 被怼的梁道远反倒是有底了,人还是那个人,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今天的早朝估计有好戏可看了。梁道远也没有仗着资格指点贾琏两句的后续,笑了笑转身就走。 郭衍随后也到了,看见贾琏藏角落里,笑着过来打招呼:“小公爷怎么一个人在这?” 昔日对头到如今发展到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贾琏自然不能摆脸色,笑着抱手:“阁老早!我这不是怕讨人嫌么,就不往人堆里扎了。” 郭衍没走的意思,反倒拿一把马甲,挨着贾琏坐下,一起抽烟说话。 “山东那边反响很大,陛下给压下去了。东平王坐镇山东后,情况少有好转,没曾想按下葫芦浮起瓢,老孙被人翻西华门的旧账。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 “在下就一个五品官,哪管的了那些。要不是初一大朝会,我都想不来的。”说着话,贾琏打了个哈欠,郭衍有点意外,但也不算意外,毕竟贾琏慢慢的朝军方发展了,不愿意节外生枝,倒也可以理解。 郭衍的心里很明白,皇帝肯定是不可以换掉九城统制的,那样对皇帝而言,威望必将受到沉重打击。毕竟事情过去小半年了,突然来这么一下,皇帝还没抗住,文武百官怎么想?没事翻旧账就能达到目的,就这? 贾琏听老郭说的这些就知道,他还没资格参与核心策划,于是打个哈哈。 就在郭衍还想继续说点啥的时候,候补阁老潘季驯也到了,与他同行的还有林如海。这俩怎么凑一块了?郭衍明显看出了贾琏的诧异,低声提醒:“这俩同年!”这里的同年不是岁数一样,而是同一科中的进士。 林如海出场了,贾琏就不能装死了,赶紧上前见礼:“见过宪台!” 林如海却没有当上司的自觉:“回来几天,也没到我家里来坐坐?你再不来,你姑姑要亲自去抓你过来了。” 贾琏赶紧解释:“折腾了小半年了,回到家里没缓过劲来,本打算今天就去,不料又赶上大朝会。明日,明日一定去给姑母磕头谢罪。” 一旁的潘季驯笑道:“林兄,可不要仗着长辈的身份欺负下属,说起来贾大人也是工部一员呢。都察院想独霸贾大人,得先问问工部。” 贾琏赶紧见过潘季驯,这个会修水利的工部尚书,属于实干派,值得尊重。 “见过潘阁老!”贾琏调子起的挺高的,潘季驯听着挺开心,反应却是极为谦逊道:“只是暂时内阁帮办,并未确定,不敢当阁老之名。” 郭衍在一旁看着,心道:要不是你那一脸强行掩饰的笑容,我还真信了。 不远处的官员们,看着这一堆人的时候,感觉特别奇怪。明明贾琏是个最小的,却隐隐的站了C位。仿佛他才是这些人的中心。 说起来,这个临时小群体令人无法小看,贾琏倒是不要紧,但他现在手里有兵权了。明明说好的走文官路线,却非常意外的带兵打仗去了。身上还兼着工部、户部、都察院、内务府、内阁的差事,有俸禄的那种。偏偏还没人表示要开了他此前的职务。 最厉害的还是内阁的差事,可以直接越过兵部带兵打仗,还不用对兵部负责,就离谱! 林如海,必定如何,潘季驯,已经是半个阁臣了,郭衍,现任阁臣。 这组合,就问你刺眼不刺眼吧? 更刺眼的还是内阁首辅孔照,老大人从轿子下来,面对一群围上来的官员,笑着回礼后,眼睛一扫,看见了小团伙,笑着主动上前来。 “见过孔相!怎敢劳孔相大驾屈尊!”贾琏非常的无奈,觉得今天就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的事情,而是注定要被人盯上的事情。孔照笑着一一回礼,最后才对贾琏道:“山东平叛快速平息,恢复漕运,小公爷当为首功,老朽特来谢过!” 【老不死的跟我这演一出首辅肚子能乘船的戏,是吧?行啊,我成全你。我就当伱忘记我用茶杯爆头失败的事情了。】 “孔相谬赞,首功不首功的都是小事,漕粮走海运,大大的节约了成本才是大事。” 不就是斗嘴么,不就是揭短么?我会! 意外的事发生了,孔照甚至很满意的笑着点头:“不错,后生可畏,保持锐气!” 贾琏楞了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之前的梁道远没生气,孔照也丝毫不动怒,还挺高兴! 我是不是走错了剧场,拿错了剧本? 孔照笑着抱手示意告辞之后,贾琏陷入了沉默,林如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开门了!” 宫门开,按照级别高低,乌央乌央的群臣入内,贾琏级别低,自然落在后面。 大殿站班的时候,贾琏这种五品官,混在人堆里安全感上大大的提高了。 大殿内人多的时候,温度上升的后宫,就是犯困啊。 唉,四周连根柱子都没有,只能站着闭眼钓鱼了。 此前那帮老登的善意,贾琏暂时丢一边了,没那个精神啊。 反正秉持一个宗旨,那帮人没安好心就对了。 就在贾琏半梦半醒之际,前方突然一阵骚动,激烈的争吵。 贾琏瞬间清醒了,有挂吃么?垫着脚往前看。好像是宁远侯被逼着摘下了帽子! 这帽子也不简单,官帽子官帽子,没有帽子你算个屁的官。 呵呵,贾琏瞬间啥都明白了,感情在这里等着我呢? 那没事了! 缩了缩脖子,贾琏往后躲的时候,又起波澜。 “陛下,不罢宁远侯,臣请辞!”又一个官员摘下帽子,被惊动的贾琏忍不住垫着脚看,窝草,这是周国舅了,脑子进水了么?有你什么事情啊?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官员站了出来,摘下官帽,跟着周国舅一道出列。他们就一个目的,宁远侯有罪,必须处置。至少是不能再九门统制这个位置上继续干了。 说真的,贾琏被震惊的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别人弹劾老孙就算了,周国舅冲在前?这事情似乎有点复杂啊,皇帝之前也没有相关的交代啊。眼看站出来的人都快上百了,贾琏真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大戏。这是方系官员的绝地反扑么?还是说,另有玄机? 哎哟喂,李老三,你跟着凑热闹? 看见李恒站出来的时候,贾琏揉了揉眼睛,此前在宫门外也没见到李老三啊。 “九门统制事关京城安危,父皇用人还要你们同意不成,怎么,尔等要逼宫?” 没等一干官员反驳,李元站出来了,贾琏不是没见过他,只是觉得这位二皇子看着比以前苍白了许多。 “老三,怎么说话的?宁远侯有错在先,各位都是朝廷的大臣,依着规矩弹劾,怎么叫逼宫呢?”李元上来怼李恒,这一下贾琏看懂了。 RNM,昨天皇帝给自己看的是删节版报告啊! 难怪今天梁道远和孔照被怼了也不生气,还鼓励自己。难怪林如海当着啥都没看见。 要说心脏,真的没人比这帮人脏了。 不是,李元是啥情况?难道说危机感太强烈了,忍不住跳出来找存在感? 明着是两位皇子在斗,暗地里是两位皇帝在斗,还掺杂着小忠义亲王以及方系的大乱斗。 斗争的节点居然是九门统制这个位子,太敏感了。 我离开京师小半年,消息上没跟上,不是没跟上,是落伍了。 要说这个李恒,也是个不靠谱的,有事你说一声啊,自己就上了? 龙椅上的承辉帝也挺头疼的,两个皇子突然杀出来的戏码,不在预案中啊。 这是突然杀出来抢戏的! “老二,老三,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承辉帝果断处置,亲兄弟二人互相怒视后,各走一边,退出了大殿。一场兄弟阋墙的瓜,被及时的控制了。 太可惜了,这出戏多好看啊。 贾琏暗暗琢磨着,今天这场面太过意外,被打乱的不仅仅是皇帝一方吧?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宁远侯了,而是周国舅为何要率先跳出来,是李元的授意,还是别的什么人的撺掇。这潭水,有点浑啊。 每月一次的大朝会,给大家伙看这个,倒是真的挺提神的。 今天这个早,没白起。 其实意外的不仅仅是贾琏,前排的孔照、梁道远、李驰等人都很意外,按说贾琏作为皇帝的死忠狗腿子,今天怎么如此安静?这不合常理啊? 不说事先承辉帝告知欲擒故纵的意图,就算是没告知,贾琏也不会站出来在这个场合显摆。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这个道理贾琏还是很懂的。 承辉帝喝退了两位皇子后站起了,抬手指着下面跪着的文臣道:“此事,由内阁商议后再定,尔等起来吧。” (本章完) 第278章 这就过分了 失望,太令人失望了! 看着纷纷起身的官员,贾琏遗憾的摇头。 居然没有出现【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的场面出现,太失望了。 小一百人的浩大声势,怎么就如此简单的起身退下,怎么能就这么放过皇帝呢? 满地打滚啊,周国舅,以头撞柱啊,忠臣们! 大周版的三杨呢? 再看一眼内阁诸位大佬们,站的跟庙里的菩萨似的,贾琏越发的觉得无聊。 好不容易有点兴奋了,就给我看这个?我裤子都脱了!就这? 今天这事情吧,贾琏是越想越糊涂,那就干脆不想了。 姑且理解为,投靠二皇子的方系一脉,想通过此事找点存在感。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老二和老三之间的矛盾,不再遮掩了。 提到李老三,贾琏还是摇头,这小子还是沉不住气啊。非要站出来指摘,这时候就该站在一边看戏啊,看承辉帝怎么收拾局面嘛。 这种混沌局面,当时然一动不如一静! 跳的越高,屁股下的尾巴露出的越多,这个道理难道不懂么? 这是大朝会,不是内阁那种小会议。九门统制如此重要的职务,轮的到大朝会这种场合来决定么?大朝会是说小事的!是给个机会让中低层官员看看皇帝,是给中低层官员找存在感的,身为皇子的李亨,就该隐身啊。 无论是谁想借今天的大朝会掀起点啥波澜,都不该是李老三出来说话。 继续看吧,下一步应该是内阁会议决定调走宁远侯!不出意外的话,内阁会议肯定要拖一阵,吵十天半个月的。趁着吵架的机会,看看还有多少人跳出来。 想到引蛇出洞的时候,贾琏觉得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节奏了。估计承辉帝也没想到,是两个儿子跳出来打乱他的节奏吧?想想就觉得好笑啊! 哦,勒令闭门读书的李元刚放出来是吧?那猜测就更靠谱了,我说呢? 什么生在帝王家如何艰难这类的话,贾琏都是当笑话听的。你都生在帝王家了,降生的那一刻,再垮一步就是巅峰了,你还有啥可矫情的?有野心的就搏一搏,没野心就躺平咯。 随着一声尖锐的“退朝!”人群渐渐的散去,距离门口不远的贾琏,率先开溜。 需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但又不能表现出太高的政治敏感性,贾琏需要拿捏好尺度。 首先当然是要回到他忠诚的五城兵马司! 人离大门还有一百多米呢,就有人一路飞奔回去报信:“贾大人到了!” 翻身下马的时候,门内一群人涌出来,整齐的见礼:“卑职见过贾大人,大人回来了,五城兵马司的腰杆子就硬看,京城的治安就好了。” 虽然都是实话,但听着就是膈应的很! “各位同仁客气了,贾某有礼!”贾琏一副谦虚的嘴脸,笑着抱手还礼。 一行人簇拥着贾琏入内,堂上落座后,贾琏丝毫不客气的开口:“今个儿来就一个事情,年底了,各路宵小,魑魅魍魉也是要过年的,大家辛苦一点,盯紧了,有任何事情及时上报。其次,把班排好,白天保证没有治安死角,晚上随时有一队人马待命,防备突发情况。最后,还是要强调一下,纪律是五城兵马司战斗力的保证。就这样,各位御史留下,其他人散了。” 回到五城兵马司的贾琏可谓挥洒自如,这地方就是他的自留地。说句难听一点的,没有皇帝的旨意,五城兵马司的权职没人敢惦记,就得一直是他的。 “各位,年底了,辛苦大家多走动,各路人马那里,该警告的警告,该敲打的敲打。一句话,在谁的地盘上出事了,别怪贾某不念交情。” 贾琏是这么说的,各路御史听了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你也不怎么收钱,哪来的交情?】想归想,没人敢废话,全都应诺。 “财务方面整理一下过年的费用,弄好了拿来我签字,今年可以肥一点,提前把钱发下去,免得下面的兄弟干活无精打采的。就这样吧,简人达留一下。” 贾琏非常干脆的交代完毕,留下一个简人达表情看似平静,实则内心雀跃。作为最早投靠贾琏的御史,他心里有【我是大人心腹】的自觉。 “最近朝廷里不太平,你手下的人抽一些精干的,散到各处,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汇报。经费方面走公账,拿来我签字报销。” 简人达没有二话,立刻道:“卑职遵命!” 贾琏看着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干的,迟早要交出去。” 简人达顿时面色微微涨红,显得很用力的点点头:“多谢大人提携!” 签了一些必须贾琏签字的文件后,看看时候还早,招呼都没打,贾琏就出门去了。 作为御史的一员,原则上贾琏是都察院的下属,只不过都察院能管贾琏的,不维护左右御史。如今的左都御史已经称病在家养老,就等着体面的退休,实际管都察院的是右都御史林如海。明年应该能接左都御史,两年后外放干一任巡抚或总督,再回京时就是阁老的节奏。 可以说,除非林如海自己作死,否则十年内必定如何。十年后,林如海也才五十,可谓年富力强。正是男人成熟与能力结合的最完美的年龄。 有林如海在都察院,贾琏自然的横着走。沿途各位同僚纷纷主动招呼,别管以前有没有来往的,先混个脸熟再说。都说都察院的清流们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实际上人在官场,哪有想主动得罪人的?都是KPI的要求嘛。 在【观政舍人】【中书舍人】位子上呆过的贾琏很清楚,都察院每年弹劾的奏章看着不少,实际上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罪名。除去八成的风闻奏事,剩下的两成中,真正能给人得罪死的少之又少。类似弹劾宁远侯的行动,都察院就没跟风。倒是当初弹劾孙化贞的时候,都察院上了一波人,这个怎么讲呢,都察院还是要维持一下【强项令】人设的。 当然了,当时都察院选择的罪名比较单一,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为政过刚,多有不谐】,通俗的讲,就是孙阁老执政的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了,导致多有民怨。这个【民】呢,自然不是草民,草民哪有资格成为清流笔下的【民】?好歹你也要是个富户或者士绅。 都察院的选题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首鼠两端,但是又奈何不得这个相对独立的部门。真有人敢怼都察院,御史们会让那些人知道一下,什么叫【面对疾风吧】。 贾琏按照规矩,先递帖子,没一会林如海就出现在门口,冲他招手:“多此一举!以后来了直接进来,我不在你可以在办事房里等着。” 这话说的,别人听了也挑不出毛病,好听一点的解释,上级体恤下属,难听一点的解释,这是姑丈与侄子,无关的人还是少开口。 贾琏笑嘻嘻的进来,林如海让长随泡茶后,待长随出去,门带上了,林如海才面色凝重道:“有什么消息?最近总感觉气氛不对。” 只能说林如海列侯出身,敏锐方面天赋是很高的。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求证来了。 有的话,即便是对林如海,贾琏也没法实话实说。 “双日凌空,陛下又有心变法,出事不过是迟早的。只是没想到,两位皇子没能忍住,先跳出来抢戏了。”贾琏说的都是实话,但又没全都说了。很多事情呢他没法说,只能让林如海去体会。 林如海听了点点头:“确实如此,江南甄家最近很活跃,甄家老大上次来京给太上皇贺寿,至今称病未归。人没回去就算了,最忌甄家好几个车队进京了。” 结合漕运被阻断的事情,贾琏自然的得出结论:“走的海路!” 林如海补充道:“别看孙阁老在两江弄的声势浩大,实则没有动到根基。甄家盘踞江宁三十年,哪里能轻易撼动的呢?若非孙阁老以铁腕着称,两江早闹起来了。” “姑父还是要当心点,我总觉得这俩月要出点大事。”贾琏还是低声提醒了一句。 林如海这次没回答,而是面带沉重的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 “按照一贯的套路,真要动点啥念头,都察院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姑父,您得看紧一点。” 林如海听了苦笑摇头:“一帮子清流,素来各个以强项令自称,为了好名声,啥都敢干。哪里是我能管的住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就是及时的知道他们都干了啥。” 贾琏也沉默了,都察院是一个太过特别的部门了。 大周没有设明朝的六科,所以,内阁和六部的权利没有被弱化,都察院也显得更突出了。 不是每个皇帝都是精力旺盛如朱元璋,本朝太祖其实是做减法,并强化了内阁的权柄。内阁+X亲王=军机处,体现在承辉帝这里,就是内阁+忠顺王=军机处。 上一个能经常列席内阁会议的王爷是老北静王。这么说大家懂了吧,老北静王是太上皇拿来制衡方白衣的勋贵代表。不然怎么成为四王八公的最大公约数呢? 只能说,太上皇是个玩平衡的高手,而当今的承辉帝,更多的是想改变。 变法的前提是掌握大局,不能像光绪搞戊戌变法那样! 实际上从社会结构设计的底层逻辑看,外部没有强敌的大周朝并不适合搞变法,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向外扩张。不适合种地的土地暂时先放一放,继续羁縻就是了,海洋时代已经真切来临了,不能落后太多的。 眼下的现实是承辉帝要确实的掌握权利,变法不变法的,要等他先完成前提再说。 提到时局,林如海有点担心的提醒一句:“你那二叔和堂兄,还是提醒一下为好。” 贾琏点点头没说话,怎么讲呢?贾政是长辈,他还算是好的,没有太大的把柄。贾珍就有点麻烦了,秦可卿进门,意味着他私底下与某余孽势力来往密切,此前没少掺和。不信看看后来的妙玉就知道了,死了个秦可卿,又接进来一个妙玉。 你要说贾珍私下没拿好处,打死贾琏都是不信的。偏偏贾琏还管不到他,最多拿秦可卿的事情敲打一下贾珍,让他知道点进退分寸,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 眼看着午饭时间要到了,林如海招呼贾琏一道吃了个午饭,顺便熟悉一下此前都察院不熟的人头。午饭后的贾琏没留下休息,而是直接出了都察院,奔着工部来了。 潘季驯是个勤政的官员,中午也没有午休的习惯,得知贾琏来到,倒是颇为淡定的接待,但是其他官员就不一样了,生怕贾琏又【克死】一个。 到了工部的贾琏,自然是公事公办,只要是提了一下神机营火器的补充,扩编之后的神机营,在新式火器上存在不小的缺口。 潘季驯也没拿尚书的架子,派出身边的长随陪同,一起去虞衡司的库房看看。 虞衡司这边变化不小,当初的郎中被弹劾滚蛋了,降级外放做上县知县去了。新郎中是郭衍的人,得知贾琏在尚书大人的长随陪同下出现,带领所有官员,放弃午休,列队迎接。 只能说,在工部之内一点秘密都没有,贾琏来虞衡司也算临时起意了。一百多步的距离,贾琏走过来这边都列队相迎了。 一番寒暄后,贾琏丝毫不客气的要检查仓库,查账并看看库存。、 一家伙顿时鸡飞狗跳了,晚一点在内阁开会的阁老们都知道了,梁道远还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句,【听说伱们是自己人么?】 郭衍假装没听到,最后确定的消息是,查账没问题,倒是贾琏留下了一个规矩,新式火铳的发放,必须要有他的签字,这个就很过分了。 丢下个命令的贾琏组织车队装车,直接清空了虞衡司的库存。新郎中怕的要死,哪里敢反抗。只能等贾琏把东西都拉走后,来找潘季驯告状。 (本章完) 第279章 时间在谁 潘季驯见了来告状的官员,面带笑容的反问:“平时生产出来的装备,发放的流程说一下。”虞衡司的人赶紧仔细汇报,生产-入库-军方拿兵部的单子来领取出库。 很简单的三步走,涉及到三个部门。潘季驯也是老官员了,当然知道贾琏这么干,严重的伤害了虞衡司的利益。具体什么利益呢?这么说吧,即便你拿着圣旨来取货,也未必能及时拿到。更别说拿着兵部的公文了,要不怎么说贾琏过分呢?工部本来就不富裕,这点油水也要被断了,能忍着当时没给贾琏打一顿,都算是修养好的。 站在军方的角度,领取装备是免费的不假,但无论是兵部还是工部的出库,都不是你去了就能拿到东西的。兵部的公文需要给点好处,才能及时出货。工部的仓库,想要最终拿到东西,还是要给好处。好处要没给到位,拿到的东西没准还是残次品,这谁扛的住。 军方对于转装备的积极性不高,工部这边的产品质量就不好说了,库房里的好东西,军方不要,自然的流入民间了。这也就是燧发枪虽然好,但一直没全面推广的原因。一个是成本高,一个是军方能凑合用火绳枪,何必花钱受气呢?工部就更无所谓了,反正用燧发枪的成本造火绳枪,怎么都是赚的。 问清楚情况后,潘季驯的脑子里快速的完成了脉络图,语重心长的对前来告状的虞衡司郎中道:“贾大人直接跳过了兵部,自有兵部找他麻烦,各位耐心点,兵部没反应再说。” 这话就很有讲究,长脑子的人很快就能明白,贾琏直接跳过兵部意味着什么? 现在只是针对新式火铳一样东西,如果全面接管库房呢?别觉得他做不到,万一呢? 这种事情想一想就头皮发麻,但财帛动人心,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不甘心是肯定的! 最高部门长官都说话了,虞衡司的人也只能先忍一忍,不过小动作还是要有的。 这不,贾政没下班呢,有人找来了。一看是虞衡司的同僚,素来还算方正的贾政,客气的招呼。一番寒暄后,对方非要请吃饭,贾政又不傻,当然婉言谢绝道:“仁兄有事说话,都是同僚,能帮忙的一定帮。” 新郎中只好委婉的表示想请贾琏吃个饭,因为担心关系不够,委托贾政带个话。 贾政表示,这忙能帮,可以带话。 下班的路上,贾政心情复杂,他的仕途可谓天胡开局,上来就是五品官。再往上寸步难行。家里的资源完全帮不上忙。在工部里当差呢,同僚们也都挺好的,上司也不错,但每次有机会上升时,他肯定不在推荐名单上。就这么现实! 可以说,贾政想在京官的路上前进,基本没啥前途了。想上进唯一的路径就是外放!正五品的京官,放出去做个从四品是没问题的。地方主官就别想了,下面分管主官还能惦记。这点跟贾琏比起来,差距大的如同人和狗。 贾琏自身正经的官是领班巡城御史,正五品,还是一个新设的职务。身上其他的兼职那就多了,中书舍人,工部研发司,内务府、户部都有兼职。不管哪一份兼职,俸禄都是一分不少的发下来,贾琏不去领,人直接折现了送来。最最气人的贾琏能带兵,文的武的全占了! 贾政这个叔父的俸禄,其中一半的银元,另一半是实物。有时候发大米或,有时候发布匹,最离谱的一次,发的是棒子面,就说气人不气人吧?家某人缺那点棒子面么? 但你跟户部没法讲理,出了工部的门,谁认识你谁啊?你一个荫官,就该夹着尾巴做人。真受不了,回去带兵打仗呗,没拿本事就乖乖的。 家门口贾政遇见了贾珍,见身边有一人面熟,不等他想起,贾珍已经主动介绍;“甄家的管事,来送帖子的,要请两位叔叔、我、琏二哥一起赴宴。” 贾政客气的引入内堂落座,奉茶后贾政主动问甄三:“大兄与琏哥儿怎么讲?” 把贾赦摆在前面,只是个礼数,真正关心的是贾琏的态度。 “琏二爷还没回来呢,赦大爷那边身体抱恙,不能出席。”甄三陪着笑,并不谄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甄家的地位高于贾家。至少最近三十年,甄家压了贾家一头。 贾赦抱恙?这一听就是鬼话,贾政肯定是不信的,不然你去看看,肯定在喝酒玩女-人。 “帖子先留下,待我与琏哥儿见了再回话。”贾政还算有点政治敏感性的,今天的大朝会就很精彩,他又不瞎不聋,知道最近凡事都要留点神。 如果是以前呢,甄三大概就拂袖而去了,一点好脸色都不带有的,看得起你才请你。 现在嘛。甄三只能陪着笑,起身告辞。贾珍给人送出来,哈欠连天的直接回了东府。 新媳妇确实很诱人,但是被贾琏吓唬一次后,贾珍稍稍收敛了一点。不能留下单独相处,那多看一眼也不亏的嘛。最近尤氏总是懒洋洋的,凡事都提不起精神,都不带盯着他了。 但怎么说呢,贾珍还真就暂时没有那个胆子,继续没事就把秦可卿叫去独对。 至于遭瘟的贾蓉,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在外面做的好大的买卖。 贾琏这边把装备送到神机营,丢给杨副将后,很是感慨:“怎么兵部那边给伱使绊子了?” 杨副将极为嚣张的笑道:“敢?爷们的功劳都是拿命换来的。这不是在走程序么?一时半会的,神机营还是卑职管着。倒是有人私下里带了话,问卑职要不要外放做总兵。卑职寻思,能跳过副总兵看似挺好的,真到了外面,那就由不得自个了,所以便谢绝了。此事,卑职早想告诉大人,这不是担心打扰大人休假么?没好意思登门。” 杨副将说的这个事情,贾琏自然知道轻重,满意的点头道:“兵部那边你还是让人去摸个底,神机营这块地盘得之不易,别一个不小心让人偷了老家。” 醒目仔杨副将立刻就明白了,当即低声道:“卑职明白,无论如何,神机营这一亩三分地,卑职替大人牢牢的看好。” 贾琏满意的点点头,接见了一下下面的校尉等一些官员后,问了一下过年福利的准备情况,又见了见士兵们,这才离开神机营,看看时间不早,奔着林家就去了。 得知贾琏来到,小黛玉主动请缨来迎,一溜小跑,有点喘气。 见到贾琏的时候,尽管她努力平心静气,还是微微起伏,霞飞双颊。 “琏哥哥真是贵客,请都请不来的。唉,要怪就怪林家的门槛低了,引不来贵客!”黛玉上来就是一通阴阳师的操作,贾琏听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抬手使劲的搓胳膊道:“打住,说通俗点!我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妹妹知道琏哥哥贵人事的,但母亲惦记,父亲也时常提起,今日厚颜相请,今后琏哥哥多来往,成全做妹妹的孝道。”黛玉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语气和说法。 贾琏听了自然是要反击的,仰面叹息道:“我还当是妹妹想哥哥了,不料自作多情了。” 黛玉的小脸刷的一下涂上一层红漆,轻轻跺脚,扭腰转头:“琏哥哥不正经,欺负人!” 唉,黛玉妹妹不是原着里那个爱哭的小美女了,落在贾琏的眼里,别有一番风味。 挺着肚子以螃蟹姿态出现的贾敏出现了,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叹息,年龄差距大了点不说,琏儿还是有妇之夫。别生出一番冤孽啊!除非东府那边没人了,贾琏一肩挑。 贾琏收起无赖的嘴脸,上前伸手扶着贾敏道:“姑姑身子不便,千万不敢怠慢,回头伤了胎气,侄儿罪莫大焉。” 贾敏心头微微一暖,抬手想摸脑袋,够不着不说,还不合适。 “难得你能想起来看看姑母!”这一开口也是老阴阳师了,贾琏可不敢反击,陪着笑;“姑母教训的是,侄儿大错特错了,以后一定常来。” 黛玉过来,一记无影脚踹小腿上,可惜是绣花鞋,没啥杀伤力,贾琏都不带揉一下的。 甚至还关心的问一句:“黛玉妹妹别伤着了脚!” 黛玉气呼呼的入内,贾琏扶着贾敏缓步入内,刚坐下呢,林如海回来了,贾琏又得站起来迎接。林如海还好奇问:“还有事情?” 贾琏点点头:“主要是来看姑姑,顺带问个事情。” 林如海招呼贾琏对坐,下人端上酒宴,边喝边说。 “漕粮海运的事情,都察院那边怎么回事,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吧?”贾琏问出了关心的问题,林如海做个怎么可能的表情:“上百份奏折,通政使司那边都没过就被打回来了,内阁都没见到,更别说送到陛下跟前。” “不应该啊,通政使司哪来的胆子?”贾琏更加好奇了,林如海道:“三皇子!” 哎呦,李老三这是支棱起来了,贾琏这才明白了,立刻追问:“那也不能够全压住,通政使司能压的也不多,各部的侍郎尚书,内阁大臣,总不能假装没事发生吧?” “听潘阁部讲,内阁会议每次都要提这个,陛下以教逆未平给压回去了。要不怎么那些人要弹劾孙阁老呢?不就是孙阁老在两江,压着漕粮必须走海运么?新上任的漕运总督张儒都上了好几份折子,弹劾孙阁老。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出了问题就是大事。” 林如海这么一说,贾琏明白了,事情不是没发生,是被皇帝给强压下去了。暂时还在积累的阶段,下一次的反弹会更猛烈的。 “如此说来,我在山东的时候,京城的粮价还算合理。” 林如海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不过当时也涨了两成,后来漕粮运到被压回去了。你也不想想,最赚钱的买卖里头,一个是粮食,一个是盐。做这两行买卖的商家,哪个背后没有大人物撑腰?不然这生意也做不下去。别说是内阁了,内务府宗人府都闹过。” 听到此处,贾琏一拍大腿:“麻烦了,孙阁老要出事。” 林如海听了也是一惊道:“此话怎讲?” 贾琏道:“这么多利益方,成事的能耐不大,破坏力却是极大的。粮食改海运之后,各个利益方肯定先考虑自身的利益,上面施压不成,那就只好走下面。那么大的海船,在海上漏水很正常吧?还有,运粮的船舱可是有讲究的,普通的船运粮食,稍微有点风浪就翻了。孙阁老那边,千日防贼,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林如海听了微微点头:“前期海运粮食没出事,顺利运抵天津,万一下面的人懈怠了,再出事就有借口搞事情,弄不好孙阁老要提前退休的。” “是啊,漕运涉及的利益方太多了,只能辛苦姑父明日去见陛下,痛陈利害,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孙阁老。”贾琏说完后,立刻让准备笔墨,将一些可能的猜测都记下。 “明日见了陛下,姑父就照上面写的说,将来即便有点事,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一样。姑父加油,一个任期三年,争取两个任期后入阁。”贾琏毫不掩饰自己安排,内阁要有自己人,那肯定是非常爽的,不像现在,内阁里没有自己人啊。 至于郭衍,那还真不能算自己人,把话语权寄托在他那,不现实。 林如海听明白了,贾琏的判断,漕粮改海运,一定会出事的,孙化贞一定会被牵连的。 此刻,林如海不禁叹息道;“当初你在内阁以砚台砸首辅才换来的海运,得来艰难,毁掉却很简单。只要翻两条船,朝野汹汹,那时候就看谁人多了。” 贾琏在心里默默的补一句,那还真未必,就大周的权利构成看,还是要看皇帝的心思。给承辉帝逼急了,拿出祖宗之法,是真的可以重振龙禁尉,监视镇压百官的。 当然了,在此之前,承辉帝得过得了接下来很可能发生的这一道难关。 接着要看定力了,贾琏预判,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腊月里不出事,正月里出,反正时间不会太久的,太上皇的年龄大了,说倒下就倒下,时间在承辉帝这里。 (本章完) 第280章 一文不值的良知 有时间优势的承辉帝又故意露出破绽,嘶……。 离开林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回到贾家放过前院,中院的贾政闪出来道:“琏哥儿回来了?” 贾琏楞了一下,这可少见啊?就贾政这个性格,没事情不带这么等着他的。 心里有了计较,贾琏脸上露出笑容:“二叔这是有事?” 贾政看看前后才低声道:“甄家要请客,管事的甄三送了帖子,等着回话呢。” 贾琏听出他的意思,这是在征求意见呢。嗯,可见贾政还是有点东西的。 其实贾琏是真的多想了,贾家被抄家,贾政得以独自保全,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政二叔,甄家那边既然发了帖子,两家也是老关系,您一个人去应付一下就行了。只是呢,别轻易开口允诺,酒可以喝,别多喝了。” 总归是一家人,不想受牵连的贾琏很客观的给出意见。 贾政听了点点头,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如今两代皇帝较劲,甄家靠的是太上皇。琏哥儿在当今跟前受宠,有的事情贾家确实不合适去做。” 这番话给贾琏听的惊了,你要有这觉悟,怎么把妙玉给弄家里来呢?很快贾琏就反应过来了,原着中的贾家没有能撑门面的,承辉帝也没有现在这个时空看着强势,贾家会摇摆很正常,多方下注一直是惯用伎俩。如今的贾家,有贾琏的崛起,撑住了往下坠的家势,面对甄家的时候,自然要硬气一些了。贾政的态度也变成了,我不得罪你,但也不掺和。 甄家老大这边得了甄三的回信后,脸上没啥表情,内心戏还是挺多的。主要是他意识到了,如今贾家的话事人是贾赦,所以,贾珍贾赦贾政,都不敢擅自做主。这种一个不小心就涉及到下注的事情,擅自做主改不好全家上下群起而攻之。 “你先去休息吧。”甄家老大甄芹打发了甄三,心里总有点不踏实。但甄家不是贾家,甄家没得选。甄家兴起全在甄家那个八十三岁的老太太给太上皇当过奶娘。靠着这一条,甄家在江宁风生水起,当初贾琏去金陵的时候,甄家要比贾家风光的多了。 因为这个惯性,当时贾琏没有被重视,对于甄家来说,真不算大事。 谁能想到,贾家起来的这么快呢?贾琏就不说了,宫里的元春还快生了。此消彼长,可不就变成眼下的局面了么?太上皇一天天的老了,甄家硬着头皮也要跟到底。甄家这种再奋斗也没有继续上升的家庭,富贵的生活埋没的不仅仅是斗志,可能还有智商。 贾琏这边往回走的路上,假山后面闪出尤氏身边的银蝶,贾琏吓了一跳,定睛看一眼才道:“怎么是你?”银蝶压低声音道;“大奶奶让我带个话,明天她去家庙。” 说完银蝶匆匆去了,贾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到的是馒头庵的白馒头。 次日贾琏起来后,先去神机营露个脸,转头回到五城兵马司,简人达这边来汇报,人都撒出去了。贾琏勉励一番后,去了研发司。这帮人倒也没放羊,一边盯着新式火器的生产,一边按照贾琏的要求,琢磨优化青铜野战炮。 选择青铜当然是因为材料是伸展性,大周不是没有铸铁炮,工艺上还比较先进,差的是材料。这就导致铸铁炮往往比较沉重,属于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想要制造合用的野战炮,首先得解决材料的问题。路上不比海上,战船上大口径的火炮根本不叫事,陆地上如何运输就是个问题。笨重的火炮毫无机动性,守城还可以,野战就瞎了。造成材料不行的原因有以下,一个是煤的含硫量,一个是铁矿石的含磷问题。至于矿石里的含铁量,这问题不能算问题了,因为你也没得选不是。总不能去挖石碌铁矿吧? 其实京郊是有个品质不错的铁矿,就在石景山一带,只是目前没发现,贾琏虽然知道,但他不是理工科的,去找矿的手艺也是没有的。只能凭着学过的一点知识,希望能在冶炼上进行一点小小的技术革新。 硫的问题先煤洗后炼焦,磷的问题就是化学问题了,加入点中和剂。无论如何,这片土地上不缺铁矿,缺的是富矿。这年月即便知道巴西和澳洲有富铁矿,你也只能干瞪眼。 没轮船没火车的现实的运输问题摆在面前的,想炼钢就得就近原则。 当然了,真要让贾琏负责这方面,供应这个时代的需求倒是能做到的。 这不是这个年代主要问题,还是大周的内部问题么?说的难听一点,皇帝连内部问题都没搞明白,哪有心思去对外扩张。 看看了新铸造的青铜野战炮,贾琏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交代工匠们,多实验数据说话。要求是两个,减重,威力。 时候不早,贾琏悄悄的出了城,馒头庵外让家将盯紧点,一个人进了院子门。 小尼姑智能儿长高了一些,小姑娘发育就是快啊,等几年就能跟秦钟滚一起了。 想到秦钟,贾琏忍不住想起了宝玉,有日子没见宝二爷了。一个荣国府,两个二爷! 嗯,回头要被宝玉上上强度,不是不喜欢读书么?我一定给你安排好。 西厢房里不止尤氏一个,还有一个女的从偏院门后出来,贾琏没见过忍不住微微皱眉。 赶来的静虚见了贾琏撞破还有外人,顿时惊慌失措的迎上来解释:“阿弥陀佛,贫尼见过二爷。这位带发修行的无尘居士乃是外地人,暂寄住此处。” 西厢内的陌生女性带着面纱,宽大的缁衣难掩身材妙曼,心头微微警惕。 贾琏与西厢正屋内的尤氏交换一个眼神,对静虚道:“我有话问你。” 说着转身出来,静虚赶紧跟上,贾琏待走到无人处才站住问她:“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静虚吓的身子哆嗦如筛糠,连连认罪道:“都怪贫尼贪小便宜,才收留此人。二爷若有不满,贫尼这就撵走她。收的二百两银子也还她。” 贾琏没接这话,继续问:“她可曾道明来路?” 静虚见贾琏没动怒,心头一喜,赶紧解释:“说是犯官的女儿,身边就一个老妇一个丫鬟,平时都安静的呆在庵内,每十日才进京一次。贫尼没好意思问父亲是哪个。” 收钱办事,这也是静虚的风格了,贾琏冷着脸道:“把人带伱屋里,我走后再出来。” 话说这水月庵(馒头庵)可不是啥好地方,静虚也不是啥正经修行的主,说的难听点,贾琏但凡有点暗示,这中年尼姑一点都不介意安排点贵宾服务。 当然了,贾二爷也不是啥好东西,只能警告静虚:“爷的事情但凡传出去一个字,给你埋后院做肥料。”静虚知道躲过一劫,连连称不敢。 贾琏回到西厢院子门外站着,那静虚入内,将无尘居士领出来,贾琏一直在仔细观察,见这女子走路的姿态,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心里也不怀疑有他,毕竟京城里不少倒霉的官儿,如今在南衙大牢里等着处理。估计年前,案子都未必能有结果。 那无尘居士出门交错时,突然站住抬头,双手挑起面纱,看一眼贾琏后再放下。 尽管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的,贾琏还是有惊艳之感,差点叫出“九亿”姐来。有的女人的面相,看了就会让男人生出原始的念头。放在古代,这叫狐媚,伴随的往往是祸国殃民这个成语。作为现代人呢,贾琏是看不上这一类根据面相给人定性的观点。 明明是一个男权占据绝对优势的氛围,把国家搞没了,却要怪女人,简直搞笑。 像什么褒姒、西施、杨贵妃,都被扣了类似的帽子。所以啊,持这一类观点的男性呢,就得出一个武则天或者慈禧来给他们长点记性。一群大老爷们!没话说了都。 贾琏觉得这女的搞这么一下,肯定是有事情的。回头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尤氏见贾琏入内,不免酸一句:“长的好看吧?” 贾琏嗯了一下,猛抬头道:“瞎想什么呢?” 尤氏领着他进屋内,下帘子后上了炕,低声道:“当初你去济宁走的急,没法跟你说,后来想写信,又怕被人偷看,所以才拖到今日快显怀了,实在瞒不住了,贾珍也知道了。” 尤氏说话时摸着肚子,贾琏听懂了,顿时脸上微微一颤,低声问:“贾珍怎么讲?” 尤氏见他紧张,顿时噗嗤一笑道:“看你慌的,他可没想到与你有关。我只说一直没啥反应,也就没在意,最近觉得身体不适,看了大夫才知道。” “他没怀疑?”贾琏不是很信,贾珍不能傻成这样吧? 尤氏解释道:“你走后天葵没来,借着他喝醉的机会,一起睡了一夜。放心自打头一回在这后,没叫他碰过,他还当酒后下的种。” 贾琏自然是信尤氏的,因为真假也不重要了。名不言不顺的曹贼,没脸要求太多。 “你怎么想的?”贾琏觉得尤氏没准还有别的心思,便多问一句。 尤氏道:“能有啥可想的,就是告你一声,今后指望你照应。” 贾琏楞了一下,还以为尤氏对贾珍动了大郎喝药的念头,不料仅仅如此。 尤氏似乎想到了点啥,又自顾自道:“蓉儿最近有点怪怪的,好几回偷偷看贾珍的眼神,瘆人的紧。”说着话,尤氏让银蝶出去守着院子门,掀开炕上的被子……。 一个时辰后,银蝶拎着烧水的铜壶进来,眼巴巴的看着贾琏。 尤氏抬手打她一下道:“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贾琏对于尤氏的双标表示我啥都没看到。 心情不错的尤氏又说起东府的事情:“那秦氏进门后,倒也是个伶俐的。哄的老太太很是开心,贾珍更是一日不见她便烦躁的紧。蓉哥儿有两回强闯进去,把秦氏领回去时脸色铁青。贾珍很是砸了点东西,若不是你回来后压了贾珍一会,怕是更难收拾。” 贾琏听懂了,现在的贾蓉会反抗了,是好事,也不算是好事。想多了,想多了。 尤氏又道:“那贾珍还骂蓉哥儿好几回,喝你老子的刷锅水之类的,可难听了。” 贾琏听了心头一阵膈应,这回旋镖可是专打曹贼啊。不过贾蓉也确实如此,总喜欢给贾珍戴帽子。贾珍也是狗熊掰棒子,走一路丢一路,贾蓉如今还真没少接盘。 这父子二人,真不愧是宁国府优秀的匹配机制下诞生的奇葩。 也许是察觉到贾琏的表情尴尬,尤氏赶紧换个话题道:“前些日子接到家里来信,说是我爹身体不佳,我寻思是不是让他进京来看看大夫。如果能给他调进京,花点银子也是值得。” 尤氏的父亲是西北低级武将,想进京的难度可不小,当然了,主要是贾珍不愿意帮忙。 “此事,我来想法子,你把名字告诉我就好了。”贾琏看看尤氏的肚子,把事情答应了。兵部有点麻烦,毕竟才结的仇,调京营难度不大,有岳齐的关系嘛。 得了准信,尤氏喜笑颜开的先走一步。贾琏没着急走,而是去了中院,主要觉得那个无尘居士不太对劲,便主动找上门来了。绝对不是因为她长的像成熟版本的九亿姐。 话说静虚见了贾琏,自然是一番谄媚不已,她可是收了银子的,不敢露半个字。毕竟这贾琏不是好像与的,敢打进王府的狠角色,一个眼神都能给她吓尿的狠人呢。 贾琏也不客气,直接交代:“无尘呢,让她来,我问点话。” 静虚听了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凑近了低声道:“爷,贫尼手里有好东西,便是那贞洁烈妇着了道,也叫她乖乖的躺着听爷摆布。” 贾琏一阵错愕,这静虚真是个“人才”啊,做缺德事的人才。 “我的事你少管!”贾琏没好气的呵斥,顺手丢过去一张银票,静虚接过银票后看看竖子,笑嘻嘻的下去了。 不多会,静虚领了无尘过来,特意奉茶后看一眼茶杯,笑嘻嘻的退下。 那无尘很安静的坐下,贾琏看着她不说话,无尘带着面纱,看不出端倪,当她伸手去拿茶杯时,贾琏开口:“我劝你别喝那茶。”说完贾琏有点后悔,【我该死的一文不值的良知!】 (本章完) 第281章 直接给锅砸咯 无尘面色一变,放下手里的茶杯,口中无声的骂娘。这女人也是有养气工夫的,须臾之间便完成了表情转换,笑容浮现道:“人心险恶,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说话间,这女人抬手摘了面纱,露出真容。换成一般人,大概是会被她的容貌吸引注意力的。贾琏想到的却是,这个女人是懂如何发挥自身优势的,明明没让她摘面纱,却主动摘了。贾琏没接她的话,心软嘛,一下下就行了,不能再多了。 “你是如何逃过龙禁尉耳目的?”很直接的问题,说明静虚那边如实交代了。来自静虚的背刺二连击,无尘惊抬头,目光对视的瞬间,闪过一丝惊慌。 “家慈受宠,却是外室!”无尘早有准备的答案,听起来合情合理。 贾琏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点点头道:“静虚是个死要钱的,还是尽快搬离吧。” 说完贾琏没停留,径直出了院子门,无尘没想到他走的如此干脆,站起目送贾琏的背影消失,平静的脸上,嘴角微微倾斜,眼如寒潭。 静虚追上贾琏:“小公爷,这就走了?” 贾琏回头道:“着急什么?好饭不怕晚!不急于一时。” 此言安抚住了静虚,实则贾琏心中另有打算。有的东西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个人的气质。这东西看的见却摸不着,阅人无数的贾琏,不难看出无尘的气质不对劲,那种上位者的气息,注定不是与生俱来的,只能后天养成。 既然如此,所谓官员的外室之女,就是骗人的鬼话。心生疑窦的贾琏,自然想看看,对方假托身份来到水月庵住下,到底在玩啥花样。至于为何没有立刻拿下大刑伺候,真不是怜香惜玉,就是想看看到底都有哪些人在暗处藏着。可以的话,连根拔起最理想。 穿越者都一个毛病,事事谨慎。美色什么的迷魂头,不知道怎么死掉的错误必须杜绝。 回程的路上,贾琏便交代身边的柱子:“找你爹安排人,盯紧了水月庵,无论去哪,做啥,见了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 柱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解释了一句:“战场侦查不在话下,这盯梢调查,怕是力有未逮。要不,您另寻高明?” 呃,贾琏愣住了,还当这帮人无所不能呢。很快贾琏就明白了,专业不对口啊。 看看时候还早,贾琏先去寻倪二,到了他家才知道,这厮在近期一直在城南厮混。 掉头去了城南,不等贾琏去问,倪二从一家铺子里跑出来,气喘吁吁上前见礼道:“小的给琏二爷请安!”贾琏看着这厮额头上一滴汗水都没有,不禁感慨,蛇鼠自有道。 “最近混的还行吧?”贾琏反射下马,随口发问。倪二躬身道:“有琏二爷的照应,在城南收了几十个兄弟,开了两家铺子,贩点杂货和卷烟,日子过的挺好。” 贾琏听他这么说,心里颇为满意,倪二这个人很难大用,但是他手底下有人,别管是干啥的,鸡鸣狗盗都好,消息灵通啊。五城兵马司的人毕竟是官府的人,倪二的小弟们都是混子,掌握的消息没准就能发挥点用。左右不差钱,养着这些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寻个安静处,有点事情交代你做。”贾琏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倪二立刻在前面领路。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不想混的人不人鬼不鬼日后没个下场,就得抱紧贾琏的大腿。 还是那个院子,说明倪二很清醒,别的地方说话哪有这地方来的安全啊。 倪二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妇人,见了倪二便道:“是倪二啊,有事么?” 贾琏站在后面看的清楚,这个做派说明,倪二是经常来,但不进去。 倪二没说话,回头看看贾琏,那妇人立刻露出紧张之色,慌忙给贾琏见礼:“原来是贵人来了,两位姨娘都在家,您里面请。” 贾琏没必要客气,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大步入内。如烟如雨姐妹俩听了动静出来时,贾琏已经迈上了正堂。姐姐上前道福:“爷来了也不提前说,妾等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姐妹俩在外人看来,就是贾琏的禁脔了,她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贾琏来之前想过一个事情,想要让人觉得他懈怠,那该怎么做呢?每日上班后就回家么?上班摸鱼么?这些加起来,都没有他经常翘班来这里产生的效果要好。反正都这样了,不当人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了。 “爷今日在这住下,你们去准备准备,我有点事情交代倪二。” 姐妹俩互相看看,面露欣喜,此前再怎么安逸,那心里也是没底的。今天贾琏答应留下,一切都不一样了。今后姐妹俩不用登台,夜里再加把劲,生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有靠了。 二人齐齐应是,先退了下去,堂上留下贾琏与倪二,贾琏招呼倪二近前,一番吩咐后,倪二道:“二爷放心,保证不打草惊蛇,还能查她个底掉。只是那静虚老尼姑处?”就冲这句话,贾琏便高看倪二一眼。别看他是底层人物的视角看问题,但却击中了要害。 “留着她无妨,有的事情,她去办方便。”贾琏不动声色的点一句。这话倪二是能听懂的,毕竟男女有别,外面的事情倪二能帮忙跑腿,后宅的事情呢?千万不要小看后宅的女人,方法得当,从后宅获取的信息,往往更可靠。 倪二道:“小的这就去办事!”贾琏叫住他:“外面的人,你安排一下吃喝。” 这点小事不用多言,交代一句即可。 晚一点贾琏交代柱子回去报信,说是有事在外面不回去了,让家里人放心。 王熙凤抓住柱子问了几句,柱子一问三不知,回答的都是:“二爷的事情不能说。” 王熙凤也没再问,也知道等贾琏回来也问不出什么来。能说的,柱子当然就说了,不能说的,还是别问的好。 贾政也是一早出门的,拿着回帖去了甄家。 甄家老大甄芹出门相迎,热情令贾政很是小心。 入内,摆上酒宴后,先是一阵热络,三巡酒后,甄芹才说起一些有点意思的话。比如在京期间,去了谁家,见了什么人等等。 这些人家,贾政都是知道的,虽然京城很大,但能进贾政眼里的人家不多。 贾政一直打哈哈,嘴紧的很,吃饱喝足,贾政告辞,甄芹无奈的紧,又不能给人绑了,只好笑着送出门去。转头回来,不见甄三便问一句,身边长随说甄三出门办事去了。 甄芹这才想起来,东平郡王六十大寿将至,也不知道他回不回京。 不知为何,甄芹心里有点慌,好多事情不像以前能从容应对。 “安排一下,明日去西山一趟,不然这心里没底。” 太上皇年龄一年比一年老去,甄家的后台靠山要没了,家里的其他人依旧是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丝毫感受不到危机一般。他这当家人却要在京城过年,为了家里的事情奔走。 你要说甄家改换门庭吗,能不能被接受是一回事,就算被接受了,甄家还想过眼下的日子么?亏空二百多万两银子,是甄家这些年维持生活的根本。太上皇不在了,卖了甄家都还不上。一旦还不上,今上肯定是要翻脸的。 总而言之,甄家和今上没那份交情,不会放过甄家的。 别看贾政什么都没说,但这就等于啥都说了。以前贾家不说巴结甄家吧,但肯定不是贾政这样。说起来,两家的交情自贾代善走后,确实淡了许多。 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在贾家即便是平儿和桂香,多少有点放不开,根本都做不到姐妹俩这般完全服从,彻底放开。也就是手艺生疏了点,不然能更爽,现代感更足。 穿着是贞洁烈女,脱了是……。 这种反差感,贾琏表示领会到了,还是两个。 早起看着前后忙碌的姐妹俩,贾琏想起她们提出的要求,笑着给个答案:“不愿登台就不登台了,戏服不能丢了,留着下次穿给我看。” 如烟是懂贾琏的,立刻笑着问:“还要化着妆么?” 看着这姐俩行动自如,贾琏很是感慨,有练功就是不一样,姿势没难度,韧性足,恢复快。不像家里的女人,头一回走路都难。 预料中的事情来了,还在神机营部队装备的贾琏,被叫进了皇宫。 最近内阁会议开的有点频繁,不开不行,主要是孙化贞的事情一直没结果。 大朝会上闭口不言的阁臣,看见坐在角落里准备记录的贾琏,表情都有点不正常。 孙化贞的事情迟迟没有定论,可以说倒孙运动一波三折,主要的使坏人就是贾琏。 关键这厮在大朝会上一言不发,一直在看热闹。真以为他装聋作哑就大错特错了。 倒孙运动怎么说呢,阁臣们乐见其成,六部九卿各路总督,也希望多个萝卜坑。 这就给了有心人机会了,下面闹腾的厉害,在内阁会上,阁臣们就有话说了,压力太大了,扛不住啊,陛下还是早做决断,总之顺水推舟的活玩的叫一个流。 但是怎么说呢,贾琏的出现意味着承辉帝无声的表态:关门,放贾琏! 众人心目中的贾琏无疑是承辉帝手底下最忠诚的恶犬! 这厮最恶心人的招数,不是跟你讲道理,而是摆出动手掀桌的姿态,叫嚣着:来啊!互相伤害吧!这特么的谁罩得住,哪个大臣屁股底下不是一堆屎。 真就是那种不出事就算了,一旦出事,肯定是大事。 这就是当下大周朝国情最真实的写照! 说起来,贾家也不干净,但贾琏豁得出去啊。 关键还有个拉偏架的皇帝,这就很恶心了! “开会!”承辉帝最后一个到场,很直接的宣布开会。然后看一眼贾琏,表情复杂。 朕让你懈怠点,没让伱玩的那么花啊。戏子,孪生,大被同眠,这些敏感词凑一起,那场面,不怕404么? “陛下,兵部左侍郎弹劾贾琏,越过兵部掌控武库,越权之罪证据确凿!恳请严办!” 站起说话的人是李驰,最近他代管兵部,只是站起来的李驰为何说话有气无力呢?是早晨没吃饱么?以前都是慷慨激昂的。 李驰:【废话,弹劾没用,我何必费那个劲!】 果不其然,承辉帝看看潘季驯,问了一句:“工部可有异议?” 潘季驯不紧不慢的起身:“回陛下,工部没意见。”这话说的,好像昨天告状的事情不存在一样。但潘大人就敢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是立场问题,不能出错的。 承辉帝看看新增的勋贵代表忠顺王:“内务府那边可有异议?” 忠顺王站起:“微臣不知啊!” 承辉帝示意忠顺王坐下,反倒看着贾琏问:“贾琏,你说说。” 贾琏不紧不慢的站起道:“回陛下,新式火铳大规模投入使用的仅有神机营,鉴于此前盗卖新式火铳的案子,考虑到新式火铳的巨大威力,臣拟整合工部与内务府的相关生产部门,成立一个新的部门,统一管理,防微杜渐。绝对不允许再出现类似情况!” 忠顺王跳了起来:“贾琏,不要欺人太甚。新式火铳外流,那是神机营的勾当。潘大人,您不想说说?总不能别人犯的错,让内务府和工部背锅吧?” 潘季驯端坐不动,不咸不淡的回一句:“陛下,臣请发言。”先举手,后发言,这是规矩。 “允!”承辉帝面无表情的开口。 潘季驯这才起身道:“陛下,臣也觉得贾琏做的太过分了。大家一个锅里吃饭,多打两勺无所谓,连锅端走,别人还吃不吃?” 贾琏一脸的冷笑,不屑争辩的样子。 承辉帝看看贾琏:“贾琏,你可以自辩。” 贾琏腾的站起来:“陛下,臣不自辩,臣请户部组织一个审计组,好好查一查工部虞衡司和内务部制造局的账目。”说完,贾琏挑衅的看看忠顺王,又看看潘季驯。 前者吹胡子瞪眼,后者端正垂首,并不反驳。 这个场面,孔照、梁道远、李驰、郭衍,都是被人端了一碗屎送到嘴边的表情! 仿佛贾琏在讲:不服是吧?那别吃了,这锅我直接砸了! (本章完) 第282章 赌真大 “陛下,还是再议吧!”孔照终于没忍住,开口和稀泥的同时,不满的扫一眼李驰。 不是他怕贾琏,而是还有更重要的议题等着商议。至于被不满的李驰,只能无奈的坐着,他也不想啊,我这代管兵部的阁臣,威望不足啊,在孙化贞没有被搞下去之前,能有我事?你是首辅,你可以站在岸上感慨:子在川上曰。我特么的在水里啊,兵部的人都看着呢? 那么,最初的问题是?好吧,回到最初,九城统制的去留问题。 承辉帝有点诧异的扫一眼孔照,这老东西有点不合拍啊,我这还没展开呢。 “嗯,那就再议!”承辉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打击孔照的威望,这是君臣默契。尤其是这种不算太大问题的事情上,更不能搞皇帝碾压内阁的把戏,否则就是破坏默契。贾琏可以破坏默契要求查账,那是因为他级别低,喊两嗓子不要紧。 “陛下,百官弹劾宁远侯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孔照顺着这话就接过去了,他还算是留了余地的。这都年底了,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正月无疑还能继续拖一个月,来年二月再议的时候,怕是要来个大的了。届时,可能就不是近百个弹劾,而是几百个。 真不是孔照不合拍,而是他身为首辅,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置。 毫无疑问,承辉帝不能因为有官员弹劾九城统制就给宁远侯换掉。所以,承辉帝采用拖字诀,无疑是最正常的应对手段。可是从孔照的角度看问题,首先这问题最大,其次是还有个孙化贞的事情呢,贾琏的事情都不叫事。 两害相权之时,孔照只能选择宁远侯的事情来先处理,给外面一个交代。他判断,比起宁远侯,孙化贞的分量更重一些,皇帝心里跟他的选择是一致的。这是最正常的思路! 回到位置上的贾琏看着孔照的表演,心里默默的为他叹息,首辅这个身份,注定无法成为皇帝核心圈子的一员。从大周的制度设计看,皇帝有无限的权利,还是从制度设计看,内阁首辅作为文官之首,必须要为文官集团争取利益。即便是装样子,也要看着是平衡的。 目前看着孔照做的还不错!本朝至今,首辅表现的都还行的前提是皇帝没掀桌,但是却保留了掀桌的权利。那么皇帝掀桌的底气是啥呢?真不是所谓的制度设计,而是兵权。 孔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他坐在首辅的位子上时,已经是个文官的巅峰了,只要不犯错,退休之后能有个好点的谥号,这一辈子就没遗憾了。至于权利欲望,方白衣这个前车之鉴在那呢。没见太上皇都没出手保他么?是个皇帝都无法接受首辅强势,甚至均势都不接受。 往坏处想的话,方白衣搞不好要背个恶谥在史书上的。 方白衣当然不想的,但是他多年盘踞在首辅的位置上,给国家搞成现在的样子,逼着承辉帝上台就想动刀子,而不是缝缝补补,可见皇帝的不满。实事求是的说,身为首辅的方白衣,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但他在任十余年,国家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又是叛乱,又是民变,找什么借口都没用的。根子上是吏治败坏,积重难返。 承辉帝没有应答孔照的提醒,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阁臣们自然也没开口,耐心的等着,直到贾琏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承辉帝才瞪眼道:“滚出去等着!” 贾琏灰溜溜的出来,一看没人搭理他便四处乱窜,要说这紫禁城,以前真没机会好好看看,没一会夏守忠出现了,气急败坏:“活祖宗,这是能乱跑的地方么?” 贾琏没当一回事,回头问:“咋了,会开完了?” 夏守忠上前掏出烟,递给贾琏一根点上,没有过滤嘴的烟抽多了,手指熏黄很难洗掉。看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贾琏暗暗感慨,年轻真好。 “陛下让我知会一声,最近出门当心点。走投无路的时候,啥事都会发生。” 这话贾琏是真的信,解决人总比解决问题要轻松的多。人是有惰性的,体制的惰性更甚。没事最好,有事情就压下去,压不下去就解决发现问题或者制造问题的人。 这才是正常的流程!这是个例啊! 权力斗争中伴随着简单粗暴的手段,一点都不稀奇。对此,贾琏有充分的觉悟,没见他现在出门都带二十个家将么?顺便还从神机营薅了一批线膛手铳的羊毛。 虽然是前装枪,但是有比没有强,关键时刻,近距离十支枪一轮,没准就能救命。 “多谢,明天开始不骑马出门了。”贾琏点头承情,很敷衍的抱手。 夏守忠有点尴尬,毕竟也没啥干活,提醒一句有个屁用啊,这小子比猴都精。 “大冷天的也没在外面转了,找个暖和点地方。”夏守忠招招手,贾琏跟着走。 其实贾琏没走多远,都没出院子呢。跟着夏守忠进了个僻静的屋子,一股热气扑面,仔细一看,一根烟囱拐到墙边出去。一个煤炉居中,靠边是火炕。 “今天这会有的开,喝点?”夏守忠相邀,贾琏摇摇头:“我怕害了督工!” 真拉着贾琏喝酒,回头皇帝真的召见贾琏,倒霉的肯定是夏守忠。 “厚道!”夏守忠竖起大拇指,招呼人上茶。贾琏微微的歪嘴,【演你M呢!】 督工这人吧,还算讲规矩,就是心眼太多。心眼不多也不行,不然早死在宫里了。 国家的定义课本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满世界的教科书你去找,有几个国家的教科书写的那么明白。前些日子看个视频,我只能UP主在哗众取宠。因为这个国家教育制度的底层设计,就是为了照顾底层,延缓J级固化。 这么说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我71年的,初中毕业那会,成绩好的都不读高中,都去读中专了。只有我这种学渣,才去读高中。嗯,大家仔细品品就知道了。只不过当国家快速向上的时候,身边实现跃迁的例子比较多,给人一种错觉。 回归问题的本质,宰相知道吧?是干啥的?负责分肉的,懂? 那视频的播放量还挺不错的,点赞也高。我就是想说一句,屁股不能玩歪啊! 那些高校自主招生,我说的是篮球特长生这一类,联系本书就是荫官的性质。 扯远了!拉回来! “最近眼皮一直跳,小公爷读书多,解一个。”夏守忠打开了话匣子。 贾琏却不愿意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很直接的回一句:“不会!” 两人围炉而坐,人手一杯茶,却没有继续说话了。都是一条船上的,心知肚明。夏守忠真想说点心里话,应该等贾琏下班后,请到私宅去喝酒说话。 从这个场面看,贾琏判断,自己知道的,夏守忠不知道。夏守忠知道的,自己不知道。承辉帝可以的,搞出单线联系来了。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很难泄密,除非贾琏说出去。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夏守忠是知道的,他就是在试探贾琏,看他嘴巴严不严。 道理很简单,承辉帝不会无条件的绝对信任任何人。 龙禁尉是最里面一层皇帝直接掌握的护卫力量,其次是御马监,九城统制,三重保险。 原则上,不管谁当皇帝,龙禁尉和御马监,都是皇帝的禁脔,外人不得染指。 九门统制处在一个比较模糊的位子,强势的皇帝必定会牢牢的掌控,但大体上坐这个位子的人,都是宗室,强势皇帝则用亲信。 关键还是要看皇帝是否强势!可以说,百官攻击宁远侯,看似意在九门,实则是在试探承辉帝的底线,还是疯狂的试探。反正罪名现成的,即便没成功也不要紧。 贾琏坐着睡着了,夏守忠也在钓鱼,进来俩小太监盯着夏守忠和贾琏,生怕他们一头扎炉子上。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两人,小太监及时奉上热毛巾和茶水。 擦脸,喝一口温茶后,这才互相看看,奔着乾清宫而去。 内阁会议已经散了,承辉帝在案后揉着眉心。见两人进来,对贾琏道:“看记录!” 贾琏拿起会议记录坐一边安静的看起来,梁道远和李驰一个意见,以玩忽职守论罪,撤职罢官。郭衍表示反对,认为宁远侯当时上任不久,没有掌握九门守备,要论罪也是前任。主张罚奉一年,差不多就得了。潘季驯则主张,既然闹的挺大的,还是停职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孔照出来和稀泥,停职三个月,闭门思过。承辉帝采纳了孔照的建议。 也就是说,九门统制还是宁远侯,只不过停职反省中。具体事务,由副手暂代管。 合上会议记录后,贾琏一点事都没有,上前低声道:“陛下,臣该回去了。” 承辉帝挥挥手,贾琏面无表情的出了皇宫。 心里就一个想法【真敢赌!】 宁远侯闭门反省,代管的副手话说能管用么? 京营统制岳齐人在山东啊! 出宫门的时候,夏守忠追上来说了一句:“东平郡王六十大寿,帖子收到没?” 贾琏心头猛烈的颤动,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赶紧翻身下马:“啥日子?” “腊月二十四,小年!”夏守忠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说完。 贾琏听完了就翻身上马道:“还有事,先走了。” 宁远侯的处理结果下来后,孙化贞的弹劾量逐渐减少,十天半个月下来,尽管还有不少官员孜孜不倦,不肯放弃。但也就是三五个人在紧咬不放了。 至于贾琏越权那点事情,根本就没动静。贾琏看着悠闲的很,每日上班都在南城,经常打着加班的借口夜不归宿。你还真别说,腊月里京城的治安改善了很多。 至于冻死人的事情嘛,不可避免的。只要下大雪,哪年冬天不冻死百十个要饭的。 今年的情况还算好的,五城兵马司干了点人事,给那些流浪的乞丐发了点取暖的煤炉。 说到这个烧煤球的煤炉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无非是今年五城兵马司的效益不错,设了几个避风棚子,给无家可归者一个过夜取暖的地方,大大降低了冻死的人数。从第一场雪下来,冻死的人还没到两位数,可以说政绩斐然了。 眼瞅着腊月过半,没等到东平王回京的消息,倒是给倪二的消息等来了。 “依着二爷的吩咐,小的安排了人手,日夜不停地盯着。昨日那女的入城了,住城东的一处宅子里。昨日天擦黑后,一顶小轿子进去了。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的,下面的人跟着轿子,跟到了甄家。” 倪二汇报完毕,贾琏赏他一百两银子,交代一句:“给兄弟们过年的,你那份蓉哥儿会安排妥当的。”倪二再三谢过下去后,贾琏收拾收拾走后门出去了,就带了两个人一辆车。 人在马车里,跟着摇曳的节奏非但不困,贾琏反而很精神。 那女的到底是啥意思,按说如果冲自己来的话,应该主动制造偶遇的机会啊。一次不行就两次咯,不然她折腾个啥呢?现在又跟甄家扯上关系了,难道是背后那位的手笔? 贾琏知道,大方向的判断自己是没问题的,缺点是细节,这是生活积累不足所致的。 贾琏进了一处临时找的僻静院子,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进去后,贾琏点火烧炕,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静虚这女尼进来。 “那个无尘,这些日子安分么?”贾琏当然不会让静虚知道,自己派人盯着,就看着女尼嘴里有没有实话。 (本章完) 第283章 备用方案 不是不信任倪二,而是担心他手下的人能力不足。静虚就不一样了,至少白天能知道无尘在不在观里。 静虚非常怕贾琏一个不高兴给自个变成孤魂野鬼,面对贾琏的时候,自然是讨好为主。其实她也想过,为何贾琏跟尤氏勾搭,却没对无尘下手,肯定不是看不上,而是另有原因。既然如此,那便安排啥就做啥咯,千万别自作主张,那会死人的。 静虚心肠歹毒,但是她很清楚在贾琏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一只蝼蚁,随手捏死那种。 “琏二爷,那假尼姑就是个假正经,回头贫尼安排妥当,让她主动往爷身上爬。” 啪,贾琏抬手就是一巴掌,最讨厌答非所问了。挨了一巴掌的静虚身子一歪,趴在地上,飞快的又爬起来道:“无尘这些日子白天就出了一次门,贫尼跟了一段被甩掉了。” “下次再答非所问,给你丢进无定河喂王八。”贾琏面无表情的威胁一句,伸手接过柱子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滚吧!” 静虚连忙告退,挨了一巴掌非但不记恨,反倒暗暗窃喜,心道:琏二爷果然看上了那假尼姑。只要把活干的漂亮,少不了赏赐。 柱子给人送门口,丢给她一张百两的银票:“管好嘴!” 两边对照信息后,确定无尘白天只出门一次,贾琏还是无法想明白,甄家的管事怎么就跟无尘联系上了。那日在水月庵,无尘刻意的摘下面纱,目的肯定是勾引。贾琏判断她想救人,所以才施展美人计。现在跟甄家勾搭上,说明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不了解底细,不知道甄家在这个案子上出不了力气,上了甄家的当,另一种则是她不是来救人的。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必须提高戒心了。结合东平郡王腊月二十四这天做寿,贾琏甚至能脑补出九个剧本。 当夜贾琏回家,陪着王熙凤闲话,回书房休息时特意交代:“今夜一个人睡。” 无视平儿和桂香哀怨的眼神,贾琏径直回去了。 王熙凤这边倒是有点疑惑:“不会是香菱吧?” 桂香摇头:“太小,不对爷的胃口。” 平儿啥都没说,就是微微叹息,王熙凤恨恨道:“南城的骚货该死!” 说归说,王熙凤也没有进一步发挥的意思,等到桂香告辞回去休息了,王熙凤才叫住平儿问:“来旺能办好事情么?” 平儿赶紧按住王熙凤的歹念道:“二奶奶,别犯糊涂。二爷眼睛里不揉沙子。” 相处那么久,王熙凤还不如平儿了解贾琏的秉性!真要是忌惮王熙凤,哪会硬保桂香,更别说书房里还有个等着长大的香菱了。别看贾琏日常没脾气,一旦发脾气,就是大事。 王熙凤还是能听进平儿的劝,只是依旧嘟囔:“我就是气不过,嘴上说说!” 平儿可不信王熙凤的鬼话,自家小姐的秉性,能不知道么?刚才就是动了杀心了。 次日一早,贾琏在饭桌前发呆了好一会,几个女人见状也不没说话。再傻都知道,贾琏在想事情。最终贾琏还是回魂了,情绪不高的吃了早饭,出门上班了。 平儿把香菱叫来,问她贾琏昨夜如何。香菱回答不知道,昨夜二爷让她早点休息。 对香菱的反应,平儿无奈的挥手让她回去。心里还是很羡慕香菱的,二爷亲手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就是不一样。 贾琏在马车上了个盹,照例到了神机营转转,出来时决定按兵不动,不能打草惊蛇。 万一自己表现的警惕性太高了,没准对方就缩回去了。要发动,就必须一击毙命,即便不能做到一网打尽,也要使其元气大伤。否则总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暗处,危险不说还膈应。 真正令贾琏头疼的还是承辉帝赌的太大了,也不知道是自信呢,还是自负。世事无常,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事情呢?本身藏在暗处的就不是一股小势力。即便承辉帝有人在盯着三大营的一举一动,能保证对手没有针对皇帝的物理消灭? 贾琏当然是希望提前将危险的苗头扼杀掉,但这不是承辉帝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么? 眼下龙禁尉有防备,针对皇帝的行动很难得逞,剩下的就是大军进城了。 再次见到历道行的时候,贾琏比较满意的他的状态,不再是那个隔着几米远就能给人熏晕过去的野生化学家了。身上穿戴干净,有人伺候着就是不一样。 看见透明玻璃器皿的时候,贾琏差点吓出毛病来,凑近了看看仔细,扭头问:“你能制取纯碱?”历道行脸上微微一红:“什么纯碱,跟下官的研究有啥关系?” MD白高兴了,贾琏悻悻的指着玻璃器皿问:“哪来的?” 历道行很奇怪的看着他道:“内务府烧的,那个法兰西使者手下有个会烧透明玻璃的,下官无意中得知,打着您的旗号去弄回来几件。” 贾琏立刻带着历道行杀到内务府,搞的这边如临大敌,忠顺王都亲自出来了。 “贾琏,不要搞事,本王不怕你。”忠顺王见面就很不客气的样子,实则心虚的一比。 他跟贾琏不一样,贾琏手里有神机营的兵权,皇权许可,营地就在内城的墙根边上。 贾琏举起手里的透明玻璃烧杯:“把烧东西的法兰西人叫来,我问他点话。” 忠顺王也看傻了,这都是啥啊,我也不早啊。赶紧问下面,只要不是来搞事的,忠顺王巴不得贾琏把事情问清楚赶紧滚蛋,尽管是一条船上的,但沾了他一准没好事啊。这厮是灾星,也就是陛下洪福齐天才能压的住他,并引为助力。这是京城里最流行的科学解释了!别人信不信不知道,反正忠顺王相信这个解释。 很快一个叫让啊让的法国人被拎过来了,口中叽里呱啦的叫嚷,随行的一个传教士在给他做翻译。【我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实验,成功后在贵国能生产纯碱,有了纯碱就能生产透明玻璃,而不是贵国造的不透明五颜六色的琉璃。】 贾琏上前一步,恶狠狠的揪住他的领口:“之前的玻璃怎么烧出来的?” “听说贵国没有透明玻璃,来之前我在压仓的货物中带了一些纯碱,你知道的,在法国虽然尊重科学家,但我没啥名气。” 路易十六尊重不尊重科学家贾琏不知道,但是巴黎老区人民现在还没学会尊重科学家。甚至都不尊重国王和王后,不然也不能给两位送上断头台。 “奥地利的小公主喜欢开假面舞会,喜欢奢侈品,应该没钱资助科学家,好吧,你的解释我勉强可以接受。你在这个地方没前途,离开吧,跟我混。如果能达到我的要求,我甚至可以向皇帝请求赐给你爵位,让你成为一个塞力斯贵族。” 让啊让一脸的懵圈,听完了翻译后,卷曲凌乱的头发随着脖子的扭动更乱了,看看忠顺王,再看看贾琏,口中不敢确定的问:“尊贵的亲王面前,伱不会欺骗我一个外乡人吧?” 忠顺王听到这话,忍不住把脸扭开,他是不是骗你,本王也不知道。本王知道的是,即便是本国的进士出身,没有天大的功劳,想封爵也是难比登天。 贾琏也不是单纯的忽悠,只是不知道当下欧洲的科学水平到了哪一步,不过让啊让真能用工业手段生产出纯碱,并且配合历道行弄出火帽,那么贾琏真不介意给他弄个爵位。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我骗的?正式吸纳你之前,我还要考一考你的真实水平。”贾琏也不是很了解这厮,单纯的想赌一赌。欧洲真正迎来科学大爆发,应该是十九世纪。现在还是十八世纪,拿破仑战争之后,欧洲才迎来了各种大爆发。 忠顺王为了送瘟神,自然不会强留让啊让,甚至连翻译传教士都一起赠送了。本来是搞个人回来烧玻璃,哪曾想把贾琏这个灾星给招来了,当时没看黄历啊。 说到忠顺王对于当下的局势了解程度,自然是远在贾琏之上的。毕竟他管着宗人府的同时兼管内务府的所有工坊。这是油水十足的差事,也是皇帝给他忠诚的回报。至于银行那边的权利被架空了,忠顺王倒是没太多的抱怨。该拿的俸禄一分不少,挂名就挂名呗。一个亲王要是权利太大了,吃的占的太多了,真不是好事。 这是个聪明人,有野心,不大,所以活的长久。 贾琏把人带回去,顺带给剩下的纯碱也薅回去了。说起来,欧洲居然有纯碱矿,还是浅层矿。真不是老天爷偏心,欧洲那个地方,真就是怎么都没大一统。别说什么罗马,对比一下美国就知道了。美国的制度,差不多都是抄罗马的。 工业化之前,农耕时代,大一统的华夏绝对吊打欧洲。明清两朝,卖茶叶、丝绸、瓷器就赚的盆满钵满,你再看一下原材料,跟抢钱有啥区别?只不过欧洲人是去外面抢,明清两朝是坐家里等着别人送上门来哭着喊着求着抢。 要不怎么英国第一次大规模使团到清朝时,所有先进技术都带来了呢?在此之前,欧洲人看华夏真就是带着美颜滤镜的,是多少思想家心中的理想国。 人都是这个鸟样,看着身边的各种事情不顺眼,再看看外面的世界一鳞半爪的信息,脑补出一个乌托邦和理想国,真就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这一类人往往不会去想,都是人类组成的国家,还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真要论先进性,工业革命之前的欧洲,就制度而言,落后大清的就是一个科举了。 说到科举,传到欧洲之后,直接把美颜给拉满了。 来到历道行所在的院子,看到贾琏撰写(抄的)的《物理》《化学》两本书之后,传教士纽森直接就疯一样的哇哇大叫。他来华有二十年了,没机会传教,中文学的不错,能看懂这两本书。中文的学习在一个合适的语境中,先学说后学写,其实难得没那么夸张的。 尽管纽森的口音还比较怪异,但是他用法语开始不停的说话时,边上的让啊让看着贾琏时,双眼放光,宛如夜里在森林中觅食的猢狲。 “安静,你别看了,书可以抄一份,不懂的别来问我,自己慢慢研究。时间有的是,别把自己的命玩没了就好。”贾琏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今天的事情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居然能弄到一个懂初级化学的洋鬼子。这个阶段的欧洲人,还在玩燧发枪线列战术呢。 小二百多年后的克里米亚战争,英法用米尼步枪给大毛揍的生活不能自理,美国人同样用米尼弹,打出了史上最大的伤亡数字的战争,南北战争。 所以说,眼下的大周是有优势的,贾琏必须抓住机会,补上海军的短板。 至于太上皇为首的那群人嘛,贾琏还真就不是很在意。他心目中其实有另外一套计划,并且正在铺垫,为今后实行做准备中。 离开研发司的贾琏直奔亲王府,李亨无精打采的出迎。 “要懂得节制啊!”贾琏见面直接开嘲讽,现在不嘲讽,以后没准就没机会了。 “请进!”李亨引着贾琏入内,路上忍不住吐槽:“昨日父皇把我叫进宫,狠狠的一顿臭骂,让我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父皇如此,母后也如此,让我少管大人的事。这世界上还有说理的地方么?怎么都是我错了?” 贾琏点点头,没有安抚他,反倒是给他添堵:“有没有可能,你真的错了呢?” 李亨站住沉思,过了一会才道:“你说的有道理,当时大舅带头弹劾宁远侯,我确实不该站出来说他们在逼宫,如此,父皇难做,母后也难做。倒是老二,站出来装好人!我就不信了,他事先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贾琏淡淡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眼下这局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要相信陛下的智慧!还有,既然与二皇子扛上了,我建议你还是加强一下王府的安全保障。人啊,不能把自身安全寄托在别人有良知底线的基础上。” 没错,贾琏就是在忽悠,他的备用计划就是李亨。一旦京城有事,会有一队人马直奔李亨的府上,先被李亨保护好,别让他死咯。这样手里多一张牌。 (本章完) 第284章 预感到不对 【苟】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贾琏也不能明着说,快过年了,不太平了。只能是旁敲侧击,看你怎么理解。 李亨又不傻的,他脑子转的还挺快,联系到最近几个月,遭遇的一些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当然他没想太远,就是觉得被老二针对了。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实际上老二以前不太看的上老三,后来随着老三的崛起,又开始打压了。 儒家长幼有序那套,多数情况下是得到执行的。不论任何家庭,都是有例外的。其中皇家还是发生例外最多的地方。别说亲兄弟了,就算是亲爹,面对最高权利时,也不会手软。 李亨接受了贾琏的善意提醒,但没想那么多,无非就是加点人手,反正又不差钱。 承辉帝这个爹也很有想法,先给李元惩罚,让他闭门思过,两个月过去了,又给放出来,安排了新差使。这次是去吏部,职务是帮办。尽管没有明确的品级,但是权利却很宽泛,吏部任何事情,李元都能插一脚。这个就要看主官的性格了,有的主官表示,随便你怎么建议,听一个字算我输。也有的主官则从善如流。 眼下的吏部尚书是梁道远兼任,都干两届了,还是次辅,对于李元不说言听计从,大部分建议是能接受,并付出行动的。 这不是梁道远怂,而是朝廷内有很多官员支持李元,毕竟是嫡长子。就概率而言,也是很大的可能继位的。 对于李亨而言,这就不是啥好事情了。强力的竞争者在吏部说话管用,这个威胁太大了。 感觉到【爸爸不再爱我】的李亨,在通政使司的位置上开启了他的应对。说的好听一点,这叫筛选剔除没有价值的奏折,说的难听一点,这叫隔绝内外。 一个原本上传下达的部门,被李亨玩出新花样了。我只是压住你的奏折,又不是不让你上奏。每天那么多奏折,当然要捡最重要的上传。弹劾九门统制,弹劾孙阁老这种事情,还是先别着急,等一等,看一看,再说。 我又不是说不给你传上去,事情有轻重缓急嘛。 实际上需要上传内阁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很多事情,部门内部就处理了。谁也不会嫌权利大,只会嫌权利小。 “快过年了,报纸上说点喜庆的,别整天跟人吵架。”贾琏又是一句。 李亨听了没有简单的接受,而是摇头苦笑道:“尽量吧。” 这事情就不是李亨说了算的,你不攻击别人,别人会攻击你的。 自打贾琏支持李亨搞出一个报纸之后,舆论的威力真是谁用谁说好,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贾琏一向都是我劝了,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总之不会太纠缠。 车轱辘话说多了,谁不烦啊? 在李亨处叙叙旧,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喝了一杯茶后,贾琏起身告辞了。 不是说两人之间的交情变化了,而是有的话,贾琏真不能说。甚至隐晦的提醒都不行。 李亨也没多想,毕竟快过年了,贾琏提前来坐一坐,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很符合贾琏的一贯性格。真就是那种听不听随意,总之我提醒了。 一个人的时候,李亨脑子里转了转,觉得贾琏的建议虽然无伤大雅,但主动转变风向,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快过年了,大家都在忙过年,没完没了的吵架确实该停了。 至于说到加强安保的事情呢,李亨觉得也有道理,鬼知道老二那边会有啥坏心眼。 腊月十四这天,当初主动去山东的东平王,借口身体生病回京了。并上奏称,山东军务尽托岳齐,三千东平铁骑安顿在通州。都是多年的老部下了,接着六十大寿一起乐呵乐呵嘛。 此事说起来也没太大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先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反倒是《民生报》最近偃旗息鼓,没有跟人吵架了,转而开始重点发一些喜庆的文字。比如过年朝廷大军基本平息了济宁之乱,漕运恢复。冬季来临,运河结冰,为保证漕运,新总督张儒组织人手破冰并疏浚河道。内阁建议,陛下核准,拨款五十万两,赈济山东。五城兵马司组织防火训练,年前突击整顿治安,打击抢劫、盗窃、人贩子,成效显着,京城治安大为改观,百姓一致称颂等等。还有内阁建议今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金吾不禁,大办灯会。 进入腊月后,百姓最在意的还是粮食价格的回归与治安的好转。 往年这个时候,城东城南都是案件多发地带。城南高端娱乐多,京城的少爷们爱往这跑,往往互相看不顺眼就能打起来。如今真不敢了,贾琏发了话,谁不让我过个开心年,我就让他年年都不开心。少了这帮斗鸡走马的少爷们,治安可不就是好转了么? 至于城东嘛,贾琏只是让御史们敲打各路帮派,过年了,看好下属,别搞事,免得大家难看。然后贾琏继续偷懒摸鱼,每日看似忙碌,实则就是在各个衙门之间溜达。并上了一道奏折,表示武备生产应该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单独的司级部门。或归于工部,或归于内务府。总之现在工部和内务府都能生产武备的现象过于混乱了。 对于贾琏的这份奏折,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一家伙吸引了众多的注意力。 承辉帝直接让人把贾琏叫进宫,把潘季驯和忠顺王也叫来,三人一起问贾琏,为何快过年了也不安生,非要搞事。 说实话,武备生产确实比较乱,工部和内务府都有相关的部门,搞的有点混乱了。 看着被叫乾清宫的贾琏,忠顺王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质问:“内务府设兵仗局,此祖制也。贾大人建议整合为一司,伱是对祖制不满么?” 忠顺王也不是善茬,他是懂扣帽子的。别管他是真心如此问责,还是在演戏。贾琏心里都很明白,自己跟忠顺王即便在一条船上,那也能尿一个壶里。没事搞搞摩擦,矛盾激化了打一架,有益身心健康,升官发财。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辄扣帽子。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为何在内务府设兵仗局,我年纪小不知道,王爷年迈,难道也不知道么?”这句话说完,忠顺王顿时脸色剧变,心里暗暗叫苦:坏了,说错话了。 这事情往前追溯,还是太上皇登基之初,兵权上依靠的是勋贵集团。手里没有一点家伙事可不行啊。于是太上皇重整御马监,大办内务府兵仗局。绕开了工部虞衡司,专为御马监和龙禁尉生产装备。但怎么说呢,御马监和龙禁尉的规模就那么大,兵仗局的规模却丝毫不逊虞衡司的武备生产部门。没几年的工夫,兵仗局的产品就没去处了,只好去抢虞衡司的业务。因为太上皇偏心,工部虞衡司的业务被吞噬了不少,都开始转产民用农具菜刀了。 这番渊源要说清楚了,还是太上皇登基之初,位置不稳所致。 其实贾琏很清楚不能搞垄断,他的本意也不是垄断,而是让工部的武备局与内务府兵仗局单拉出来,成立一个新部门管辖,形成一个良性竞争,不要搞成内务府与工部之间的竞争。还有就是几十年来还算太平,两个部门的规模都有点大了,都存在做官的人多,干活的人少,机构臃肿的问题。贾琏也想借机整顿一下两个部门,淘汰一些人,精简机构。 忠顺王则不敢轻易的接受贾琏的观点,这里头养活多少人,他心里很清楚的。 内务府和宗人府之间的关系非常的不清楚,兵仗局本身也是吃财政的。只要是吃财政拨款的部门,那就注定有很多养闲人的职位。两人的思路就对不上。 贾琏的思路是企业部门就得按企业的思路来搞,忠顺王则是担心,太多的人失去了这份俸禄,晚上要去砸他家玻璃的。人家可不会怪贾琏,毕竟贾琏只是建议,你这个主管负责人没能为大家保住利益,当然要找你。 最最关键的一点,贾琏这厮太横了,权职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栽他手里,实在惹不起。 忠顺王赶紧找补道:“你一个后生晚辈,哪里晓得兵仗局的难处。兵仗局的事情,孤还不想多管呢,你能耐大,拿去便是。”这话半真半假,他要是真不管内务府下属的兵仗局铸币局这些部门呢,他的权利会大大的缩水,宗人府那边的地位也急剧下降。 原因很简单,没地方给大家捞好处,谁还支持你呢? 承辉帝对内务府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下面的各个部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很难清理。一时半会的,内务府的事情还是别去管了,先放一放,等到最要紧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潘爱卿,你说两句。”心情不错的承辉帝赶紧和稀泥,再吵下去意义不大了。 潘季驯哪里会往坑里跳啊,笑眯眯道:“回陛下,工部的事情,臣还能说两句,内务府的事情,臣可不敢僭越。对于贾大人的想法,微臣一时半会也看不清,容臣想一想再说。” 承辉帝只好把话题又丢拽回来:“贾爱卿,这都快过年了,有什么事情等年过了再说。” 贾琏对此回应道:“陛下,臣所虑者,朝廷武备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尤其是新式火铳,本身没有太高的门槛,一旦管理不严格,流出之后内行人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此前已经有相关的事情发生,臣以为,即便不整合两个部门,也要有一个严控的流程。比如,内务府不得生产新式火铳,交由工部专门生产,方便管理。” 承辉帝听懂了贾琏的意思,内务府下属的各个生产部门,被渗透的像个筛子。很难保证新式火铳的技术不流出。现在加强管理,可谓亡羊补牢尤为晚也。 尤其是承辉帝见识过新式火铳的射程和威力,很清楚一旦大规模流出,神机营的优势将被大大的弱化。聪明人多了,又不是贾琏一个人认识到新式火铳的威力。 联系到最近的布局,承辉帝心里也明白了,贾琏为何没有私下先打招呼,而是直接上奏折了,就是要给其他人看的。有打草惊蛇的意思,万一真的有人在上面做文章呢? “嗯,想法是很好,年后吧,年后兵仗局停产新式火铳。对了,兵仗局的武库存货多少?” 承辉帝看似有点跳脱的思路,忠顺王却接住了:“臣弟不清楚,这就去好好查查。”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此事很重要,不可懈怠。年前不要搞的动静太大,正常盘点。” 转头承辉帝又对潘季驯道:“工部也一样,正常盘点,年后再说。” 两人都应下后,承辉帝留下贾琏,君臣独对时才问:“贾琏,察觉到什么了?” 贾琏犹豫了一下,露出苦恼的表情道:“微臣不是很了解其中的一些关系,只是觉得气氛不对,所以才动了借整合武备生产的念头,看看能不能惊出点人和事。” 承辉帝神态陡然凝重:“仔细说说。” 贾琏先从偶遇无尘,觉得此人来路不正说起,发现此女与甄家管事有来往,再结合东平王称病回京做寿,最后得出一个猜测:“这些人和事情,万一真的有联系呢?结合陛下的安排,微臣总觉得,事情不远也。” 承辉帝暗暗思索,三千铁骑进驻通州大营的事情,放在往年不稀奇,今年却很难说。 贾琏知道的少,所以判断的不清楚,承辉帝倒是有自己的判断。 【东平王等人是不是彻底倒向太上皇不好说,但观望之心肯定有的。一旦京中有事。借着去通州调兵勤王,稍稍等一下,看看局面如何再决定下一步,手里有兵心不慌嘛。这是往好的地方想,如果是往坏的地方想,那便是各方已经联合起来,要趁着过年前后搞一个大的。这也比较符合预期,毕竟此前诸多事端,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忠义亲王,都有感受到了步步紧逼的压力,奋力一搏的可能性也很大。如果是后者,甄家居中联络的用处就大了。】 看着承辉帝低头沉思,贾琏也没开口影响他的思考和判断。 终于承辉帝抬头了,看着贾琏道:“回去以后,外松内紧,多加小心。” (本章完) 第285章 年关破事多 人刚进家门就看见贾赦在堂上转圈子,跟头拉磨的驴似的。 “回来了!”贾赦抬头看一眼,立刻快步走来,凑近了低声急促的问:“东平王过寿,你去不去?”对此贾琏反应平淡,看看堂上没有女眷在,只有两个丫鬟站着伺候。 “父亲,还是去书房说话,这里不方便。” 父子二人沿着回廊去书房,进门后让香菱守着门口,贾琏这才开口:“父亲,你昏头了?我现在是个啥情况心里没数?但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当做墙头草。” 贾赦被近乎呵斥的语气怼了也不生气,继续低声道:“小畜生,没察觉京中气氛不对么?陛下明明有心护着宁远侯,为何还有那么多官员弹劾,按道理勋贵应该站陛下一边帮着平衡,结果就你与忠顺王等少数人站那边。东平王在山东好好的称病回来,又要办寿宴,陛下却一个‘不’字都没说。如今宁远侯闭门思过,万一……,三千东平铁骑在手,东平王进退自如。你可曾想过,贾家呢?贾家该如何?” 贾琏就知道自己以前小看这个便宜爹了,这老东西是有点东西的,不过不多。不逼到一定程度,他能躺则躺,咸鱼一条。如今是发现情况不对了,这才着急上火的。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急什么?东平王称病回京还带着兵,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寿宴的事情,父亲、二叔、珍大哥一起去就是了。也算是给了东平王面子。”贾琏神态不变,甚至嫌弃的往后退一步,防备贾赦的口水飞溅。 “小畜生,贾家今非昔比,当年纵横无敌的八千迅雷玄铁黑骑,被京营、东平王、王家一分为三。手里没兵,一旦京中有变,手里没了筹码,谁当你是根葱?靠王家?王家靠的住,贾家何至于靠你来撑门面。我劝你在神机营上下点功夫,争取掌握这支人马。” 一开始贾琏听着还无所谓的,但贾赦说到神机营的时候,贾琏的心跳加速了。这老东西难道是看出点啥,特意来试探我的? “说的轻巧,神机营虽驻扎城内,却是京营的一部分。没有皇命,岳齐都无法调动,指望我一个带着打了几天仗的文官?行了,别想太多了,贾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抱紧陛下的大腿,胡思乱想的还能指望东平王能拉贾家一把么?” 贾琏一番话,给贾赦过载的CPU又不超频了,很干脆的点头:“只能如此了。” 看着离开的老东西,贾琏悠悠叹息,这老东西尽管很不当人,但危机感在线,对于规则内的事情,还是非常熟悉的。这就是出身带来的好处。 一番交谈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能看到东平铁骑驻军通州的目的之一。至于是不是倒向了某一边不去论他,神机营多了一个需要防备的潜在敌人是肯定的。还有皇帝那边的底牌肯定不止神机营,一定藏着点什么。总之肯定有一股力量藏在暗处,暂时不知道属于哪个部门。从夏守忠的表现看,跟他没啥关系,多半是裘世安在掌控这股力量。 说起来,龙禁尉干点特务还行,真刀真枪的战场交锋,肯定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毕竟不是太祖那会,龙禁尉最初都是百战精锐为班底。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就是皇帝走狗的真实写照啊。要引以为鉴啊! 嗯,倒也没必要太过担心,贾家作为勋贵,只要秉承一条,谁当皇帝忠于谁,不要轻易提前押注即可。贾琏有这个觉悟,后人的培养上,也要做好。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年关临近,荣国府忙碌了起来。但这与贾琏无关,他还是要早早起来,开启一天的忙碌。 日常的锻炼之后,接过桂香手里的热毛巾擦拭一番,看见王熙凤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现,心中不免暗暗感慨,王熙凤越发的威风了。 “祖母那边不用伱在跟前伺候?”贾琏笑着迎上去,王熙凤一脸微笑的伸手,由着贾琏牵着一起回到堂上。口中很是得意道:“肚子里有曾孙,老祖宗可舍不得我累着。左右珠大嫂也是个能干的,能为我分担不少。” “管家的关键是用人,你主要盯着账目,再管好手下几个人即可。祖母是个爱热闹的,彩衣娱亲的事,该做还是要做,但别委屈自己。”贾琏这番话,是冲着原着中那个王熙凤说的,眼前这个王熙凤变化不小,却依旧是个孙媳妇,少不得要讨好贾母。 “瞎说什么,人人都羡慕我嫁得好,男人争气,女人腰杆子也硬。说到委屈,请夫君放心,除了祖母之外,别人哪里敢给我委屈受。” 这个时空的王熙凤过的比原着中要畅快的多的多。尽管贾琏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但王熙凤也不是那么吃醋了。外面两个戏子她是知道的,只要不带回来,当着不存在好了。至于桂香,这个没办法了,贾琏已经放过狠话,真不敢去碰触底线。 好在桂香和平儿的肚子迟迟没音信,只能说老天爷也眷顾自己。 “东府的秦氏嫁过来有日子了,肚子里没动静,倒是便宜婆婆肚子大了。说起来还闹了笑话,这不是没经验么,都快显怀了才想起来去看大夫。” 贾琏听到这话,忍不住微微一抽,好在王熙凤也没注意。 正想着呢,丫鬟进来通报,贾蓉来了。 王熙凤识趣的带着人退下,留下贾蓉与贾琏对坐,得知贾蓉没吃呢,还送了一份。 “大清早的怎么过来了?”贾琏筷子放下,看似随意的一问。 贾蓉笑道:“秦氏问我,贾家族学如何,想让弟弟来族学上课。” 贾琏听了嗤的一声冷笑道:“贾代儒一个穷秀才,每日照本宣科,台下闹翻天也不管。” 贾蓉笑道:“侄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外面的学堂,也不见得比贾家的族学强多少。我那岳父今日得了个外放的机会,她担心岳父在外为官,日常忙碌,母亲不在了,弟弟没人管束学坏了,想接来身边照应管束。” 这又是一个变化么?秦邦业能外放了。 “嗯,那就接过来呗。对了,珍大哥身体如何,我看他身子大不如前了。” “我老子现在就是停不得大烟,不然什么毛病都来了,气疾发作,浑身酸疼,尤其是腿上的伤,阴雨天疼的走不动道,全靠大烟撑着。我算看明白了,不老实就断他的货。” 听了贾蓉的话,贾琏心头一惊,神态不变道:“走私大烟的买卖可不能做,害人害己。” “我知道,京城和地方不少官员因为这个丢了差事。只是有人抽这个,就一定有人卖这个。指望朝廷能有多大的决心禁除,很难。别人做这个,我当着不知道呗。” 贾蓉这么一说,贾琏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知道这个事情犯法,陛下那边绝不容忍,你还跟他们走近?以后珍大哥那边,让信得过的下人去购货即可,绝对不要牵扯进去。” 贾蓉见贾琏表情不对,放下筷子赶紧解释:“琏二叔,京城的货都是走海路从天津上岸!据说与西山那位有关。” “老的还是小的?”贾琏随口一问,收起严肃的脸色。贾蓉见了顿时轻松道:“不清楚,戴权应该啥都知道,我总不好去问他。如今这京城里,抽这玩意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这里头牵扯深,利益大到每年十万上下,但凡有人敢断了财路,怕是要拼命的。” 这东西危害有多大,贾琏心里很清楚,眼下是真顾不上。等过了眼前这一关,必须要提上日程了,无论如何要往死里整才行。 贾蓉说完这些,拿出账本递给贾琏:“年底了,看看?” “要去坐班没时间,不看了。进项直接给你婶娘收着。”贾琏起身去更衣,贾蓉笑嘻嘻的起身去求见王熙凤。 王熙凤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问道:“蓉哥儿有事?” 贾蓉道:“侄儿,二叔,薛蟠合伙的买卖,年底盘点结束,把进项送来。二叔让我给婶娘收着。”贾蓉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王熙凤,尽管知道贾琏在外面有生意,去也知道每年至少一万两进项,但没想到能到自己手上,还以为是贾琏要藏私房钱,准备装着不知道呢。 抽出银票一看是两万两,王熙凤更是眉开眼笑道;“辛苦蓉哥儿了。” “二婶客气了,若非琏哥儿提携,侄儿哪有今日。” 客气的给贾蓉送走,王熙凤越发的得意。觉得自己把握了贾琏的脉,只要不吃醋他搞女人的事情,他便不会藏私房钱。手里没多少钱,想在外面养女人也养不久。 殊不知,贾琏真正的私房钱一分为三,桂香,平儿、尤氏都有藏着。说是给她们防身用的,实际上贾琏想要用钱,随时可以去拿。这仨早被贾琏搞的五迷三道,言听计从的。至于那对双胞胎,根本不用贾琏花一分钱,人家戏班子的进项不少。 更衣的时候是平儿伺候着的,问起贾蓉的来意,贾琏随口解释是送分红。 平儿听了忍不住有点心虚,贾琏从山东回来,银票就给她三万两,还有一箱子黄金,都叫她藏自个箱子里。平儿倒没有眼红的意思,有点羡慕道:“小姐命好,肚子有了,分红也不少拿。回头小少爷生下来,爷别怪婢子要的太多。” 穿戴整齐的贾琏伸手在平儿的脸上摸一把道:“看你乖不乖了。” 出了贾府,还没出荣宁街呢,倪二就跟上来了。 贾琏示意马车停下,撩起帘子问:“有事?” “回二爷的话,昨夜那女的夜宿城内,甄家管事夜里又去了,还是没多呆久便走了。对了,昨日一早,手下的人没敢跟,甄家老大从西门出去,下午回来的。小的花了点钱,打听到的消息,甄家老大去给太上皇送年礼。” 贾琏挥挥手,示意倪二退下,示意车夫先去五城兵马司。 事情越发的玄乎了,贾琏感受的所有人和事,都在暗示他,大的要来了。 五城兵马司,五个御史都在,贾琏把众人叫一起开了个短暂的小会,还是强调了一下京城的治安,越到年关,越不能懈怠。说完贾琏把简人达留下,其他人各自去忙活。 “有什么新鲜事么?”贾琏看似随意的问,简人达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道:“没啥值得关注的事情,年底了嘛,人情往来很正常。崇文门税卡昨日闹了一阵,理国公与齐国公两家的商队叫人拦住了。后来把税交了才放的行。但是九门统制的人没出面,内务府的一个主事躺在路上,喊:不交税就从他身上碾过去。” 提到这两家,贾琏倒是有记忆,柳家和齐家,这个柳家可不简单,柳老头也是柳家的旁枝。柳湘莲也是柳家的子弟,只不过不是嫡出那一脉的,混的不算好。 崇文门税官不过六品,官不大财权不小,这是皇家设的卡子,归内务府管。收到的税银归内库,大部分都用来养着皇室的族人。所以啊,别看是个六品的内务府杂官,却敢硬刚两位国公府的车队。由此可见,四王八公整体力量一直在走下坡路。 贾琏微笑点头时,门口柱子匆匆进来,贾琏楞了一下,简人达识趣的退下。 “爷,二奶奶跟前的来旺来了,看着挺急的。” 贾琏示意他把人带进来,没一会来旺进来,气喘吁吁的汇报:“二爷,二奶奶让我来报,说是史家来了个管事的通报老太太一声,两位侯爷不等过年了,家里揭不开锅,年前就要去上任,好歹挣点散碎银子养家糊口。二奶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让小的来问问。” 贾琏听着这话都觉得荒唐,史家揭不开锅,不是搞笑么?明显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肯定是史家兄弟不愿意外放,不愿意离开京城。这不是贾琏捞了他们一次么,这是来加码的。 “告诉二奶奶,给两位亲戚拿一万两银票,看他们要不要,真要了也不打紧。” 贾琏非常果断的给出了处置方案,不要脸,成全你们。 这活不能沾,鬼知道有没有别人撺掇! (本章完) 第286章 今夜有事 这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明明皇帝抬了手,给一个外放的机会。大过年的史家兄弟还去老太太跟前哭穷,这是丢谁的脸呢?原本好好的等年过了外放三年,一任下来别太贪了,十万两银子轻轻松松。现在是摆明了得寸进尺,希望贾家出力,官复原职,不用外放。 京城里呆着多舒服啊,离家近,钱也不少挣。问题是史家兄弟才罢官几天啊,就想官复原职。皇帝的脸面何在?这哪里是来求人帮忙的心思,这是抱着坑人的心思来的。坑的还是贾家现在的顶梁柱贾琏。 贾府西边,贾母的宅院内,尤氏与秦可卿来的稍稍晚了点,人还在院子里就听到在贾母中气十足的骂人:“你回去告诉两个黑了心的废物,败了史家还不算,还要连累我那乖孙。求人帮忙还要讲价钱,有本事靠自己,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二人进堂上,见史家来的管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贾母一脸怒气的站着,抬手指着地上的人破口大骂:“主子不懂事,你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劝他们学好,真敢到贾府来传话。揭不开锅的话也敢说出来糊弄鬼,真当我老糊涂了?” 史家管事被贾母大骂一通后连连磕头告罪,连滚带爬的去了。 尤氏与秦可卿上前问候时,秦可卿好言相劝道:“老祖宗,何至于此。都是自家人!” 贾母听了叹息道:“正是自家人,才要好好的骂一通。几十岁的人了,做事不过脑子。乖孙琏儿在陛下跟前卖了好大的面子,才算是求情成功,罢官改外放。他们两个跟着别人闯的祸,却要乖孙擦屁股。史家交在他们手上,败亡怕是不远了。” 秦可卿听出来了,贾母更多的是为史家的今后担忧,便安抚道:“老祖宗一通骂,振聋发聩,必能骂醒他们,从今以后励精图治,将史家发扬光大。” 贾母听了这才好受了一些,眼神却一直在王熙凤身上转悠,适才王熙凤一直沉默不语,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贾母担心她心里不痛快。回头告诉贾琏,因此伤了祖孙二人的感情,那才是大大的不妙呢。要知道,二房没有她的支持,如何能安居荣禧堂。贾琏孝顺不假,心里难免没疙瘩。今天的事情,但凡有点偏心,贾琏心里又记一笔,今后没准便家无宁日。 曾几何时那个低眉顺眼的乖孙,如今也要看他脸色行事了。 贾母内心五味成杂,当初偏心二房,有贾赦不争气的因素,也有二房夫人王氏、元春的成分在内。初衷是维持贾家的荣华富贵,谁能想到贾琏说起来就起来了呢?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贾琏娶王家女,如今这姑侄俩面上还能维持关系,暗地里不好说。斗不斗的不知道,换成自己做媳妇那会,婆婆倒是能忍,婶婶绝对不忍。也就是乖孙媳妇顾全大局,非但没主动争斗,反而将李纨拉来帮着管家,这才维持了内部和谐。 别看贾母明面上总是夸秦可卿最得她的意,实则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沉稳大方的王熙凤。 没错,王熙凤进门后,给贾母的感觉就是如此。 女人之间的关系,贾母自己怎么过来的,心里能没点数么? 尽管出身史家,贾母还是很清醒的,贾家才是她的根基所在。 史家的管事出了西边的院子,被人叫住在前院等了一会,但见王熙凤被丫鬟扶着过来,语气温和道:“祖母说话重了点,别往心里去。史家有难处,贾家不能旁观,这点银子拿回去,算是贾家的一点心意。” 史家兄弟这边确实是被人撺掇,年前去北静王府送年礼的时候,年轻的北静王态度热情的招呼他们。看似随意的提了一句,贾琏在皇帝面前说话管用。 并不愿意出京的史家兄弟,记住了这句话,回去后便一番商议,决定派个管事去贾母处探一下口风。成不成不要紧,万一成了呢?这就是所谓的人性自私。他们完全没想过,如果贾琏受迫于贾母的压力去求皇帝,后果会如何? 管事的回来,兄弟二人赶紧询问结果,了解情况后不免失望。不过也不亏,拿到了一万两银子,过年的花销有了。二人也没多想这银子拿了会有啥后果,反倒称赞王熙凤大方。 此事贾琏当日回来后,听了也就是付之一笑,至少面子上没看出任何端倪。晚一点去给贾母请安时,非但没生气的意思,反而安抚贾母别动气,也没提一万两银子的事情。 年前送年礼的事情,往年都是贾琏去做,如今自然不用亲往,安排林之孝与来旺去做。 说的难听一点,比贾家门户高的,让贾赦去出面就是了,其他的也轮不到贾琏主动。 眼瞅着小年到了,公务缠身的贾琏日日坐镇五城兵马司,主抓京城治安、卫生,这是当下看着最要紧的事情了。 这日东平王大摆宴席贺寿,贾琏自然是不会去的,反倒一大早进宫求见。 承辉帝屏退左右,身前只留一个裘世安。君臣说话时,裘世安跟前伺候茶水后,主动的退了出去。站在外面的裘世安,小心翼翼的检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君臣独对时,贾琏直言不讳道:“满城要员多在东平王府!一旦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承辉帝听了忍不住叹息道:“朕也不希望看到有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何不可呢?” 对此贾琏很不客气的打醒承辉帝道:“陛下所想,奢望也!所谓欲壑难填,陛下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顶层权利资源就那么多,陛下让无可让时,必然起争斗。” 贾琏昧着良心说话,实际上是承辉帝一直在咄咄逼人,又是清欠,又是整顿京营。忠义亲王,四王八公,哪家晚上能睡的着?也就是贾府一个例外。 “爱卿所言极是!朕不能再退了,这国家非朕一人的国家。”承辉帝说着自己都信了,唯独贾琏没信,腹诽:这是你的国家吧? 皇权再怎么温情脉脉,贾琏都不会完全信任的。到了贾家这个阶段,感情不重要,利益关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贾琏的因素,王子腾不会放弃京营的兵权,也不会离京万里。 承辉帝见贾琏低头不语,等待指示的恭敬姿态,也懒得继续装了:“正月十五放花灯,那是放花灯么?那是障眼法!东平王借寿诞大宴宾客,未尝不是在打配合。恐怕东平王早就安排妥当,一旦有事立刻出城去通州,静观局势变化。又或礼花为号,铁骑进京,清君侧。” 能说出这番话,说明承辉帝根本不信东平王。想要获得承辉帝的信任,此刻的东平王就该在山东老实的呆着,而不是借口生病回京,又大办寿宴。要知道,东平王寿诞,带兵的勋贵们,绝大多数都要去赴宴的。 “陛下,臣已经严令神机营枕戈待旦,一旦有事,一个时辰内,保证京城可以到达京城任何一处要地。同时,臣撒出去数百探哨,少有异动,第一时间上报。臣出宫后,坐镇神机营,以防有变。”贾琏非常严肃的告知自己的安排。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道:“以防有变,说的好啊。朕看是一定会有变的,从现在到正月底,没有哪天比今日更适合兵变了。” 看来承辉帝早就笃定是今天了,又或许他有别的消息渠道,确定了今天。 “如此,臣这便告辞,安排应付一切。”贾琏抬手重重的敲打胸膛。 “去吧,万万小心。”承辉帝叮嘱一句,贾琏重重的点头:“一旦有事,臣即率部杀向西华门,确保陛下无事。” “紫禁城的安危,爱卿无需多虑。一旦有事,首重乃破敌主力。朕不怕他们杀来,就怕他们离开京城,或关中,或关外。届时,想要再剿灭,必定大费周章。” 听到此处的贾琏点点头:“臣明白了,臣还是坚持,一旦有事,遣五千精锐至西华门,紫禁城一旦出事,臣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 承辉帝听罢表情微微一怔,随即凝重的挥挥手,示意贾琏可以走了。 出了紫禁城,贾琏依旧先去五城兵马司,日常交代一番后,借着巡视的理由离开。 从时间和经验上判断,如果要兵变,最合适的时间就是入夜后,届时城门关闭,主要有内应,城外的军队进城,守住九门,承辉帝无处可逃。两代皇帝的心思都差不多,绝对不能让对手跑出京城。 年关的京城大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正在置办年货的百姓。巡视的贾琏没坐车,也没骑马,直接便衣走在人流中。基本可以确定,兵变就在今日。 唯一没想明白的还是那个无尘,这个女人在水月庵蹲守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说,只为了认识一下自己,能勾引则勾引,勾引不成则寻机行刺?不对,要行刺也不是现在,好歹等大军进城后吧,提前行刺只会引起承辉帝的重视,坏了布局已久的大事。 为何说布局已久呢,这大概要从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集团站出来争功开始。东平王去了山东,看似气不顺的承辉帝,拿史家兄弟开刀。勋贵们意外的没有团结起来反抗,是牺牲史家兄弟么?贾琏现在认为不是。而是有人在背后压住了众人。 无论如何,过了今日,真相大白。 贾琏前脚出了乾清宫,后脚裘世安便向承辉帝禀报:“圣人,元妃要生了!可需奴婢唤回贾大人。”承辉帝听了先是一喜,随即又面色平淡道:“告诉皇后,元妃不可出事。派人往贾府知会一声,贾琏那边,自然有人知会,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算了,朕亲自去一趟。” 承辉帝直接去了元春处,到的时候周皇后已经在了,并且拦住承辉帝道:“陛下止步!” 承辉帝也没硬要往里去,叫上周皇后一道,在附近走了走,交代了一干要紧的事情。尤其重点让皇后转告元春,皇帝来过,回去等结果了。 夫妻同心,周皇后知道承辉帝的心思,让他安心去等结果。 回到乾清宫的承辉帝,看见等在外面的夏守忠,吩咐他跟进去。 贾家,得知元春进了产房后,贾母跟前立刻汇聚了一群人在等消息。 其中王夫人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个音调。 众女人议论纷纷,都在说元春一定会生个皇子,从此母凭子贵,连带贾家跟着富贵。 王熙凤难得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众人围着贾母和王夫人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贾琏私下里说的话,元春最好生个公主,生皇子未必是好事呢。 【无所事事】的贾琏在街上转了一天,很多人都看见他东游西荡的。一直到贾琏回到五城兵马司,才见到贾家来报信的人,知道元春进了产房。 贾琏借机离开五城兵马司后,上了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到了神机营驻地。 杨副将在此等了一天了,见到贾琏颇为严肃道:“卑职奉命在此坐镇一天了!大人有何吩咐!”贾琏大步流星的进了中军帐,看看外面天色黯淡后,交代一句:“都安排好了?” 杨副将道:“军令已经下达,年前所有人天黑前必须回营,以防有事,违令者斩!” 这是很正常的一道军令,当兵的过年不得离开军营,防备可能发生的变故。差不多每年都有这么一道命令,只不过看下面的执行。往年的执行基本是走形式,外界也习惯了。今年情况不一样,杨副将再三严令下属,从小年到大年三十,都必须严格执行纪律。 等年后了再轮流休假! 下面的人对于杨副将的命令表示理解,毕竟新官上任,谁不想进步呢? 天黑之前,出营的将士陆续归队,高级将校进了中军帐,看见坐在中间的贾琏时,心里都会咯噔一下,气氛不对,恐怕今夜有事。 贾琏对着所有人道:“营门已经由本官亲卫把守,各位想出营也不能,还是都安心的等待。我也不想有事,更不想杀人,只是不得不防!” (本章完) 第287章 对撞 关于承辉帝展示出来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象,贾琏不是不相信,而是怕意外。 承辉帝太拧巴了,不愿意主动出击,非要等别人先动手。 说的好听一点,这是后发制人,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主动跳出来,一网打尽。 说的难听一点,这是在冒险,这是在赌。因为同样拥有大义名分的太上皇的存在,将先手让出后,增加了无限的可能。人心是无法看清楚的,无法预测的风险让贾琏不免心生焦虑,面上还必须保持平静,端着一张扑克脸。 一干将佐都知道,今夜必定有事。别看将佐们对贾琏很服气,也愿意听他的指挥,但是贾琏真要造反的话,这帮人不对贾琏出手都算是为人厚道了。自己和族人的身家性命,难道不比贾大人给的那点好处重要么?与其被裹挟,还不如反戈一击,擒了贾琏去领赏。 绝对会跟着贾琏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有不少,只能说一半一半吧。底层士兵愿意跟着贾琏干的,反倒是远远超过半数的绝大多数。贾大人对大家好,贾大人战无不胜,贾大人公平,最关键的,基层士兵更多的盲从。 中军帐内不安的气氛渐渐放大时,终于有人站起来,冲着贾琏抱手道;“大人!卑职有话要说!”不等贾琏开口,杨副将上前直接瞪眼骂娘:“闭嘴,再废话老子一刀剁了你。” 贾琏按住杨副将的肩膀,示意他后退。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贾琏伸手探入怀中,摸出承辉帝给的金牌,举在身前:“大家请看!” 随着金牌的展示,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只要不是贾琏要造反,身上奉了皇命,一切都好说。起身质疑的校尉也露出惭愧之色,躬身抱手作揖:“卑职该死!” 贾琏笑着摆摆手,把金牌放在中间的桌子上,淡淡道:“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这过年的来这出,换成我是各位,心里也犯嘀咕。”说完了这话的贾琏,表情陡然一变,极其严厉的低沉的语气道:“各位的疑惑有了解答,接下来贾某希望各位能谨遵将领,否则,别怪家某人人不讲情面,心狠手辣的执行军法。” “卑职遵命!”几十个将校纷纷起身,抬手横胸,整齐应答。 贾琏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个时候也该战前准备了。 西山皇庄!柳老头表情凝重的站在院内,看着堂前背手而立的太上皇。 “陛下,非要如此么?”柳老头的声音在颤抖,丝毫没有【人屠】的风采。 “朕也是为了国家着想,父子相残,朕亦不忍。然璋执政以来,民变四起,朝野怨怼,为国家计,为百姓计,朕不得不为。”太上皇这些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不然也不会背对着柳老头了。心虚嘛,这个国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以司马光和王安石为例子,他们两个人,哪个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国家好呢?请注意,这两人对于国家的定义,大概是与底层的劳苦大众无关的。同理,太上皇与承辉帝关于国家的定义,大概也是相似的。 说的通俗一点,在生产关系不发生改变的前提下,任何增加国家财政收入的行为,都是竭泽而渔,是在加速国家走上败亡的速度。 太上皇与承辉帝之间的权利斗争,必须单拎出来讲,因为前者单纯的是为了收回权利。不甘心做李渊!承辉帝则是真的想形成一个制度,长期有效的解决国家财政问题。 柳老头太了解太上皇了,所以他说的话,柳老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既然如此,陛下保重!”柳老头的声音变得艰涩缓慢,太上皇惊回首时,看见的是跪在地上,嘴角鼻孔不断溢出鲜血的柳人屠。 其实上一次准备伏击贾琏时,柳老头就已经内心动摇了。只是装着相信太上皇的那套鬼话,如今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但又不愿意背弃太上皇,只好做出了永远离开的选择。 承辉帝看着在五步之外倒下的【人屠】,看着他咽气之前,身体无意识的抽搐。 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笼罩着太上皇。不安归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戴权步履小心的进来,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柳人屠,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绕过地上的尸体,走近太上皇跟前低声道:“圣人,小亲王遣人来报,城门拿下了,兵不血刃。” 太上皇浑身微微哆嗦的看着院子里的尸体,竭力平稳呼吸还是失败了,颤抖着道:“抬出去,事了厚葬。”戴权躬身道:“奴婢遵旨!” 比起太上皇的不安,戴权此刻非常的兴奋,他现在就想看到贾琏跪在面前求饶。然后当着他的面,狠狠羞辱他。对了,贾家的女眷不少,事成了全都分给下面的官兵。 几个小内侍进来,抬走柳老头的尸体,太上皇眼不见,心绪渐渐的平息,总算是恢复了常态问:“御马监可有变故?” “回圣人,暂无消息。奴婢以为,只要御马监闹起来,不能发挥作用,健锐营顺利进城后,姓穆的自然会倒向圣人。毕竟那人不能善待勋贵,四王八公心生怨怼日久。” 提到承辉帝时,戴权还是很小心的用了【那人】为称呼。 一番话算是给太上皇以信心,似乎不安也消失了,这时候没法回头,也不能后退了。 “是啊,朕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璋不能治理好国家,朕只能再次出山!”尽管面前只有一个戴权,太上皇的语气却是越来越坚定,越来越自信。 乾清宫内,承辉帝无法镇定的坐在位置上,站在大殿门口,不断的遥望远处御马监的方向。裘世安安静的站在身后,突然指着远处道:“圣人,快看!” 承辉帝看见三道火光亮起来,紧张的心情顿然松弛了许多,淡淡道:“不负朕苦心孤诣的布置多年。贾琏处可有消息传来。” “圣人神机妙算,大局在握。今夜荡涤宵小,重振神州之日不远。至于贾琏,神机营不过陛下的后手,为的是防着东平铁骑。姓穆的素来摇摆,只要御马监与龙禁尉击退健锐营,姓穆的自然会做出正确选择。”裘世安语速不快,咬字清晰。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承辉帝内心其实也很不安,多年生活在太上皇的阴影下,必须给他足够的自信。拍马屁倒是次要的! “是啊,说起来朕倒是亏待了贾琏。”承辉帝受到了鼓舞,语气也轻松了。 “圣人仁厚,素来善待贾琏,想必此子也能理解陛下一番苦心。”裘世安也跟着轻松了。 “好了,不用拍朕的马屁,传令贾琏,给朕盯死东平铁骑。”承辉帝渐渐兴奋。 裘世安冲承辉帝躬身行礼道:“圣人,奴婢也该去办事了。” 承辉帝挥挥手:“去吧,一切小心。” 御马监,火把簇拥下的夏守忠精神振奋,大帐内血迹犹在,兴奋的对一干御马监将士下令:“发兵西直门!”一干将校整齐应答:“诺!”声如惊雷! 御马监规模达到三万人,因为吃空饷的缘故,实际上只有两万人,加上老弱,能战之兵不足一万。承辉帝登基后,对御马监进行了整顿,淘汰老弱,补充青壮,虽然不能完全恢复旧貌,却也能拉出两万人马。对比太上皇掌握的西山健锐营的五千人马,御马监兵力优势明显。御马监里有不少军官都是太上皇的人,这点承辉帝也清楚的很,但他一直不动声色,悄悄的查明,今夜夏守忠雷霆一击得手,当场斩杀十三人,彻底掌握了御马监。 承辉帝很清楚太上皇手里都有哪些牌,反过来太上皇也很清楚承辉帝手里有哪些牌。 太上皇看不上贾琏是因为他太年轻了,两次出征打的都是乌合之众,胜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加之今夜东平王主动配合的寿宴,即便贾琏没赴宴,太上皇也不担心东平铁骑会战败。 甚至太上皇心里还会认为,贾琏看见东平铁骑,可能就直接加入了。打什么打! 至于承辉帝,心里则是这么想的,神机营野战打不过东平铁骑,守城没问题的。 什么?神机营能击败东平铁骑?你怎么敢想的? 没错,尽管知道贾琏弄出了新式火铳,承辉帝个人对于东平铁骑这种成名多年的精锐,依旧更具信心。如果来的不是三千骑,而是东平铁骑的完全体八千骑,承辉帝都不敢冒险。即便是三千骑,承辉帝也不是很放心的,好在贾琏把神机营战兵进行了扩充,如今火铳兵六千,炮兵四千,城内的条件不能发挥骑兵的机动性,神机营足够用了。 没错,承辉帝是信任贾琏的,但他不信任贾琏所带的神机营的战斗力。贾琏说的那些关于神机营战斗力的话,承辉帝心里认为他是在吹牛,没有当场拆穿就是给他留面子。 神机营,准确的说应该叫神机军!目前下辖六个标的火铳兵,四个标的炮兵。 没有空额,齐装满员,并且训练有素,济宁一行后,全军上下都是见过血的。 火枪手最大的优势,就是只需要几个月的训练,就能熟练的掌握军事技能。 现在神机营的短板不是火枪兵,而是炮兵,以经因为没有骑兵辅助,野战侧翼难保。 但这是在城里,街道上哪来的侧翼,只有正面。 要说打正面,贾琏真的不怕任何当代所谓的精锐强军。 一道一道的命令发下后,各标校尉回营,整顿人马待命。 时间是晚上十点半,急促的马蹄声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看着身穿龙禁尉制服的信使,贾琏勉强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承辉帝还能掌握局面,及时能把消息送来,不必让他四处出击,到处救火。 “圣意,贾琏率部东门,守住即可!”命令是手谕,盖了玉玺的。 贾琏收起手令,朝紫禁城方向抱手:“臣遵旨!” 不等信使离开,贾琏立刻下令:“杨文,率火铳三标并炮兵二标往内城东门,守住!丢了城门,提头来见!”杨文接令道:“卑职领命!” 杨副将领命而去后,贾琏没有继续下令,而是交代张三,保证消息传递顺畅。 没错,贾琏没有倾巢而出,而是留了后手,三标火铳兵与二标炮队,还在大营内待命。本人也留在大帐之中,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 西华门附近,站在黑暗中的裘世安,看着前方黑洞洞中零星的灯火,发出鬼魂一般的幽幽声:“还没有动静么?”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名玄衣密卫飞奔而至,单膝下跪道:“公公,有动静了!” 通往西直门的大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火把,一群黑衣人明火执仗,杀向西华门。 裘世安嘴角泛起冷笑:“点火,发号令,灭了他们!” 身后的空地上,准备好的柴火堆点燃了,火光冲天,照亮了没有星月的天空。 两波人马都穿着玄衣,如同两股浪涛对向,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贾琏如果在场,一定会吐槽的,都他们的啥年代了,还在用冷兵器。 火枪不香么? 火枪香不香裘世安不好说,反正守备皇宫龙禁尉也好,藏在暗处的密卫也罢,装备都是冷兵器。对面的聚集起来的敌人,类似于斩首作战,他们手里也没有火器。 别说火器了,手里连长枪都没几条,都是用刀在对砍,或者用弩在对射。 这还真不是巧合,而是刀与弩更适合藏匿。 原本应该在东平王府呆着宴客的东平王,此刻却没有在王府里。 身后铁骑列队整齐,气氛肃穆,东平王看着西直门方向出现的火光,表情凝重,面目扭曲。身后东平王世子凑近了低声问:“父亲,信号!” 东平王面无表情的冷冷的看一眼世子,吓的他缩了一下脖子后,这才举起手。 西直门,御马监的先锋赶到时,城门已经易主,城头上的小忠义亲王看着蜂拥而至的御马监,忍不住面露怒色:“戴权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好御马监一定会内乱么?” 站在小忠义亲王身边的将领面色冷峻道:“王爷不必担忧,御马监虽为精锐,也要看是谁在带兵。夏守忠,当个队官都不够格!” 神机营,接到最新消息的贾琏脸如苦瓜,愤愤的咒骂:“MD,好在我留了一手!” (本章完) 第288章 混战,起伏 贾琏对龙禁尉和御马监的战斗力没有明确的认知,但他对于官兵的战斗力是有一定了解的。京营旗下的丰台大营精锐战斗力还算可以,但都调往山东,在岳齐手下围剿残敌。 “报,东平王府夜宴还在继续,无一宾客离开。” “报,西山健锐营占据西直门,正在与御马监作战。” “报,一股人马杀向西华门,与守卫的龙禁尉激战。” “报,杨将军顺利抵达东直门,暂无敌情。” 张三做到了保证信息的畅通,贾琏却感受到了局势的混沌!出于谨慎,贾琏决定稳一手,无论如何,承辉帝都不能出事。一旦他出事了,此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传令,留一标人马镇守本部,余者随我出发,协防西华门。” 贾琏很快做出了判断,留下张三在神机营本部,继续保证各路通信顺畅。 今夜的头绪太多了,很明显,承辉帝下的这盘棋被倒向了复杂化。 明明可以守住城门的,非要搞这么一出。贾琏对于承辉帝的微操表示无法理解,让他想起了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以及优势在我。 稳稳的打一场立于不败之地的战斗不好么? 只能在心里腹诽的贾琏,率部出营后,看到了远处隐约的火光,也听到了厮杀声。 搞笑的是,贾琏没听到枪炮声,从声音的方向判断在西直门方向,御马监的人马与健锐营的人马在厮杀,双方都不用火枪火炮的么? 距离不远,贾琏率部赶到西华门,沿途都是高墙大院,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墙头上倒是有不少脑袋探出来观察。西华门方向的喊杀声传来,贾琏不禁暗暗焦虑,千万别出事。 轰轰轰,前头传来连续的爆炸声,竖起耳朵的贾琏听出是黑-火-药震天雷的声音。这玩意为了追求爆炸威力造的很大,能有个七八斤重,需要专业的大汉近距离投掷。神机营此前也有两队掷弹兵,都被贾琏留在营地里。专业的掷弹兵丢震天雷能有个二十米,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误伤自己人。 景山顶部的凉亭里,一身劲装黑衣蒙面的无尘,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身边七八个护卫道:“现在才用死士已经晚了,贾琏带着神机营到了。即便这些精锐能能冲开龙禁尉的阵型,也无法突破宫墙守卫。告诉下面,撤了,连夜出城往东,在庄子内落脚,等风头过去再说。” 裘世安并不知道贾琏到了,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因为对方突然杀出来数十人的死士,人手一个震天雷,身穿三层棉甲闯入己方阵中引爆。 连续的爆炸,直接给龙禁尉密集的阵型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落在后面的裘世安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老不死的还藏着这一手。 裘世安赶紧下令让最精锐的预备队投入战斗堵住窟窿,但是已经晚了,前方阵势彻底崩溃,上千败兵往后逃。裘世安立刻改变命令,最后的百人队立刻掉头,往宫里撤,守住宫门。 “怎么回事?东门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忠义亲王面色不悦的看着城东方向。 此刻西直门处的战斗也陷入了僵持,夏守忠打仗是不行,但是他人多啊。而且还是在城市里战斗,健锐营再精锐,那也很难冲破御马监的防御。 不过此刻的夏守忠也是手脚冰凉,本以为人多打人少很轻松,没曾想城市的环境同样下限制了御马监各部人数优势的发挥。双方的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从街到到屋顶,到处都在厮杀。夏守忠根本这方面的经验啊。 “王爷只管放心,带我上跳荡队!” 小忠义亲王心里依旧不踏实,对健锐营统制道:“孤去城东看看!” 说着便带着数百随从,往城东而去。从内心深处,小忠义亲王还是更相信东平铁骑的战斗力。待小忠义亲王抵达城东时,被东平铁骑拦下,报上名号后被带到东平王面前。 “西直门已破,西华门也打起来了,穆郡王为何逡巡不前?”小忠义亲王上来就很不客气的质问,穆王爷身边的人无不怒视,唯独东平王丝毫没生气,而是指着东直门的方向道:“亲王请看,前方房屋林立,街道狭窄,地方不利于我铁骑冲击。再仔细看看,九门统制的人已经被换掉,守门的全是神机营的火铳兵,不出预料的话,中央大道上还有大炮等候。即便我部能冲破城门,对方也有足够的防御纵深,一旦进入房屋密集区,神机营的火铳手可以充分发挥射程优势,到时候东平铁骑就是靶子。” 解释的很耐心也很清楚,但是小忠义亲王却依旧不能满足:“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亲王放心,本王令一部人马绕行南门,侧击神机营,不难击破当面之敌。” 小亲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下道:“希望如此吧,眼下西直门战事顺利,西华门处连续爆炸声,说明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今夜大事可成!” 穆王爷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抓住话里的漏洞问:“事先不是约定好了御马监统一行动么?怎么健锐营在西直门被阻了,没听到枪炮声,只能是御马监,总不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吧?那样可真就出大漏子了。” “区区御马监,哪是健锐营的对手,王爷放心吧。”知道骗不过穆王爷,小忠义亲王只能实话实说,御马监那边确实出问题了,原本安排的钉子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 穆王爷听了心中一凛,计划是一环扣一环的,只要御马监乱起来,东西对进,夹击紫禁城,即便是神机营+龙禁尉的组合再能打,东平王也信心十足。现在御马监那边先出问题了,剩下的西华门附近的战斗再顺利,没有后续也是白搭。 一直朝着西华门赶路的贾琏所部,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枪声,队伍立刻停下,短暂且密集的枪声后,前方很快回来汇报,遭遇百余逆贼阻拦,已经击溃了。 没敢骑马的贾琏快步上前看了看,先头部队正在把拦路的尸体往路边搬。 “搬个屁,赶紧过去。”贾琏急了,因为他真担心西华门守不住,被人打进宫里。 此前轰隆隆的爆炸声,带给贾琏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怎么说呢,没见过龙禁尉玩爆炸。 宫墙足够高大,裘世安下令关门,及时的将败兵挡在外面,城头上的人冲败兵喊话,往别处逃,自谋生路。败退的龙禁尉如同无头苍蝇,四处逃散。城墙上的裘世安,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流,不用看,吓尿了! 素来从容自信的裘世安,此刻如同遭遇惊吓的鹌鹑,脸色苍白,四肢僵硬,微微发抖。 “顶住,守住宫门人人重赏,增援很快就到。”依稀的听到一片枪声后,裘世安尖锐的嗓音喊了起来,失去的力气又回来了。此刻能听到的枪声,只能是神机营赶到了。至于神机营为何没去东直门,而是出现在这里,他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大人,炮队跟不上!”传令兵来报,贾琏哪有时间多想:“跟不上就让他们自己慢慢跟上,留下一标人马,配合炮兵守住后路,其余各标,摆开战斗队形,梯次轮转,波浪攻击!” 这是贾琏根据城内的特点总结出来的战术,一营五百人成两行线列阵,轮番射击后换成纵队,走两边让开正面临街重新装弹,等下下一个波次攻击。 也就是这一带的街道足够宽,不然这战术还无法做两列进行。 西直门外的战斗,随着健锐营派出两队重甲跳荡队而发生了变化。 所谓跳荡皆敢死之士,身穿重甲,手持长柄板斧,徐进如林,板斧之下,皆成亡魂。 “快,快让掷弹兵上!”夏守忠看的清楚,知道这类重步兵,最怕的是掷弹兵。 但是健锐营统制如何不知道所部的短板呢,早有火铳兵提前登上屋顶,快速的占据制高点后,火光在屋顶上从零星出现到铅弹如雨。 尽管只是火绳枪,但这个环境里的居高临下,还要什么准头啊。 连续几轮的射击后,掷弹兵直接崩溃了,顶在前方的御马监精锐,此刻也扛不住健锐营跳荡重甲兵的冲击,阵脚逐渐松动后,溃散不可遏制的发生了。 “打输了,快跑啊!” “健锐营的跳荡都是恶鬼啊,赶紧跑啊。” 战争从来都不是比人多的事情,只能说承辉帝太过大意了,没能及时的整顿御马监。夏守忠确实抓住了机会,完成了对为首者的绞杀,但御马监各部的隐患也埋下了。 恐惧像瘟疫快速弥漫,第一个人丢下武器逃跑后,如同雪崩一般,御马监彻底溃败了,夏守忠被亲信护着往御马监的营地撤退,一开始还能比较有序,努力的想维持战线,却被败兵裹挟着一路后退,至御马监驻地才算停下。这时候别说堵住健锐营了,自保都难。 “圣人,奴婢该死啊!”夏守忠哭丧似的嚎啕大哭,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快,快,快派人去找贾琏,让神机营去护驾”。 轰轰轰,强弩掩护敢死队上前,爆破宫门。没有装备远程武器的皇宫护卫,只能把手里能扔出去的都扔出去,拖延时间,争取神机营的赶到。 神机营也没有辜负裘世安的希望,刺刀如林徐徐而进,排枪打散了阻拦的三股敌军后,出现在攻打皇宫的敌后二百米处。 贾琏被家将护着,站在队伍中间,高声大喊:“神机营,上刺刀!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神机营的士气瞬间达到了顶峰,纷纷抽出枪刺撞上! “前进!”贾琏举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往前一挥。 夸夸夸,硬底鞋落在硬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整齐的响声,在城市内回荡。 刺刀闪烁的寒光,瞬间将肃杀之气拉满。 攻打皇宫的叛军已经放弃了,纷纷回头,朝着神机营杀来。 砰砰砰,如同密集鞭炮声响起,空气中硝烟弥漫,一列又一列的士兵,钻出硝烟,队形不乱,刺刀往前,寒光闪耀。 仅仅是一个照面,袭击皇宫的逆贼就倒下一大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端着刺刀的神机营已经踩着血泊冲上前,噗噗噗,刺刀入体的声音。 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但是贾琏已经习惯了,彻底的麻木了。 面无表情的贾琏跟在队伍中间,长刀所向,挡者披靡。 毫无悬念的战斗进行的很快,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攻击皇宫的逆贼就没几个能站着的,没死的都丢下武器,失魂落魄的抱头发抖。 裘世安看见了火把中的贾琏,一时间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也顾不上擦拭,赶紧下令开门。 贾琏却在门外喊:“裘公公,不要开门,以防万一。我留下一标人马协助守卫,还要去西直门看看情况。”裘世安赶紧追问:“东直门处为何一直安静?” “贾某不知,暂无消息。不过杨统制此前有信,顺利接管了东直门。” 短暂的交换信息后,担心落在后面的炮队,贾琏立刻带着一标人马掉头。 一路疾行约三十分钟后,听到前方传来枪炮声。“轰轰轰!砰砰砰!” 原本应该是安静的夜晚,随着密集的枪炮声响起,如同热锅里的炒豆子。今夜的西城沸腾了。东城却丝毫没有动静,令人感觉到诧异,同时也有不安。 十门青铜野战炮发射的葡萄弹,打出了横扫千军的效果。 等贾琏赶到时,倒地的尸体已经布满街道,都不用增援部队出手,留守的火铳兵一标人马,完成一轮射击后,端着刺刀就冲上去了。 再看对面的健锐营,已成溃散之势,根本就压不住阵脚。 西山健锐营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突击向前的跳荡营被葡萄弹带走八成后,过于血腥的场面,导致整体阵脚动摇,随着连续的排枪打击,健锐营伤亡早就超过了一半,士气瞬间从最高跌落低谷,如同上个月的不断重复的K线图。 (本章完) 第289章 后续 “圣人,逆贼被击退,贾大人率部驰援御马监!” 短短一个时辰内,承辉帝如同坐过山车,狠狠的来了一番起伏。 开始一切尽在预料中,进展顺利。敌人的所有举动,没有超出他的预判。本应动作最迅速的东平王,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而是观望。 承辉帝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时候,事情出现了反转。 首先是龙禁尉的崩盘,一直藏着的密卫精锐,对阵作为内应的逆贼时没打过,退回了宫门防御。要不是贾琏带着神机营及时赶到,怕是要被打进宫门,届时一切都完了。其次是西直门的战斗,有着绝对优势的御马监遭遇健锐营的战斗,居然还是没打赢,还差点冲散了神机营炮队的防御阵型。两个承辉帝认为最有把握的战场,都被人打成狗,这让承辉帝产生了军事方面的强烈的失败感。 难道朕的指挥有问题么?并不是,都是下面的废物作战不利,不信你看贾琏,他表现的就很好嘛。 至于贾琏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全军守备东直门的事情,已经被承辉帝选择性的忽略了。 “圣人,奴婢该死!”夏守忠进来了,跪伏于地,浑身染血,也不知道是哪沾染的。 承辉帝只是看他一眼,顿时一口怒气难以遏制,冲过去抬脚就踹,夏守忠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承辉帝一口气连着踹了十来下,看见裘世安跌跌撞撞的进来,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裘世安的视线飞快的在夏守忠的身上掠过,人都是对比出来的,裘世安干的不咋地,夏守忠干的更烂。一对臭鱼烂虾,此刻不免兔死狐悲,心生共情。多亏贾琏挡下有货,不然就是竞争对手呢。 “陛下,大喜啊!”裘世安先说好听的,承辉帝的气消的差不多了,表情还算从容的问:“啥好消息?” “元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裘世安说完,承辉帝脸上露出笑容,还真不是他喜欢女儿,而是这个女儿来的恰到好处。真要是生个儿子,承辉帝还真的有点头疼了。有的事情不要问有没有证据和动机,就看是否具备了条件。这就好比一个女的,每个健全的男性都是潜在的强-奸-犯! 主观臆断,自由心证,根本不讲道理。 也不管贾家大房二房的关系如何,就问你,元春生个儿子,贾琏是不是舅舅? 既然是皇子,生下来就进入了继承皇位的梯队!嗯,现在看来,才诞生的皇子几乎没有可能继承皇位,如果将来其他竞争者都死了呢? 说的难听一点,如果元妃生个皇子,承辉帝大概要让贾琏去两广、新省、云贵去【独当一面】了,辽东都嫌近了。 留在京城重用的事情,那真是想都不要想的。这就是皇帝的思维!任何对于皇权有威胁的人,都会被“照顾”的好好的。 “奴婢恭喜圣人!”夏守忠也爬起来恭贺一句,承辉帝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想起昔日旧事,不免心头一软,嘴上还是很硬的骂:“丢下人马来不管,你该死!御马监交给你指挥,朕真是昏了头了。” 夏守忠顺着承辉帝的话道:“圣人所言极是,正因为看到自身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才能,奴婢才将收拢起来的御马监各部交给贾琏指挥,自个儿回来向圣人领死。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奴婢该死,差点误了圣人的大事。” 听到此处,承辉帝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西直门战局如何?” “回圣人,西直门已经被贾大人率部夺回,正在组织人马追击健锐营反贼。贾大人有个疑惑,届时是打破西山皇庄灭尽反贼呢,还是围住皇庄保护好太上皇?”夏守忠的问题有点难,承辉帝楞了一下,本能的骂一句:“什么事情都要问朕,要尔等何用?” 这句话多亏是夏守忠听的,换成贾琏当面听到这话,大概是能喷出一口老血,气绝而亡! 好在承辉帝及时的察觉到了不妥,立刻改口道:“你去传话,就说太上皇年事已高,反贼要杀光,也别惊了正在荣养的太上皇。” 命令这个东西,就该清晰明了,切忌含混不清。尤其是这个时候,此前发自内心的话,很伤忠臣,也很没当担。 只能说承辉帝是个明白人,很快就意识到有的事情就算是想做,也不能去做。 乘胜追击的贾琏,此刻还在西门口等待后续的命令,顺便打扫战场,收容俘虏。 健锐营的伤亡不小,主要是线膛枪的射程和精准面前,密集成队的战斗比打靶都轻松,更别说在街道上的战斗,无法展开大部队的同时,还没有多少回旋余地。当神机营的士兵顺着梯子上了房,精准射击压制住了健锐营的弓弩和火绳枪之后,健锐营溃败水到渠成。 这场战斗除了再次证明了线膛枪的降维打击之外,乏善可陈。 真就算是没有多少值得说,神机营的伤亡不过三十,这还是因为来自屋顶高处的袭击所造成的。正面战斗轻伤十人。 点上一支烟的贾琏,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指望他发挥主观能动性,直接去弄死太上皇,都不该有这个念头。 贾琏可以当忠臣,但不能是周兴和来俊臣,不能是那种随时被皇帝当抹布丢掉的大臣。 尼古丁的刺激下,呕吐的感觉淡了许多,传令兵不时的汇报战果。 战果对于贾琏而言,也没啥特别重要的,但他还是要很正式的听取汇报,免得下面的人寒心。 看着西直门的城楼,贾琏心里在想,如果在城楼上布置一千火绳枪,再来一百掷弹兵,怕是要打到天亮的。 只能说,尽管准备很久了,因为要保密的缘故,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能做的准备并不多。朝中的勋贵,仅仅靠画饼是很难说服的。所以呢,绝大多数人选择了观望,谁赢帮谁。只有东平郡王是个例外,为什么呢? 很简单,手握精锐重兵,距离比较近,同时没有了上升空间。 是不是觉得很荒唐,很勉强呢?大不了这王爷不做就是了,兵权也全部上交了,还能灭我门? 普通人这么想呢,那是因为他们没这权力,也没这个地位。真的有这个权力和地位的人呢,是绝对不会说放手就放手的。甚至非但不会放手,还会努力的追求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了。 巧了不是?东平王就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没选择帮承辉帝,那是因为回报率等于没有! 如果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成功了,要有个辽东王不过分吧?不给,那我自取啊! 确定南门紧闭,分兵难以奏效后,东平王转头问身边的世子:“人呢?” “悄悄的走了,应该是看出来了!儿子当作没看见,放他走了。”世子的回答也很讲究,穆王爷微笑点头:“做的不错,有长进。” “父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世子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此刻他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东平王倒是胸有成竹道:“雄兵在手怕什么?我留书一封,你我父子先去山海关避一避再说。对了,你去天津,把那边的人和事物处理一下,走海路去辽东。为父在山海关呆着,没人敢为难你,即便是乾清宫那位也只会当着什么都不知道。” “儿子明白,这就出发。”世子带着随从,立刻出城南下不提。 西直门方向,夏守忠一脸笑容很难看,真还不如不笑。贾琏见了赶紧道:“督公,还是别笑了,我看着都疼。” 见贾琏如此态度,夏守忠收起笑容,心情大好。真要是一本正经的公对公,夏守忠会担心贾琏等下是不是找个机会让自己中流弹。 他是真的怕!别在皇帝那里过了关,在这里丢了命。 “打仗这种事情,真是看别人打很容易,自己上就抓瞎。真不是咱家不厚道,藏着掖着,实在是圣命难违。” 夏守忠如此的坦诚,无非就是担心贾琏事后的报复。我拿伱当盟友,你对我却没几句真话。 “闲话少说,陛下旨意如何?”贾琏笑眯眯的问,心里其实在MMP。跟这些人打交道,真是要浑身的心眼,不然就会吃亏。 今夜的战斗,贾琏看的很清楚,原本就不该变成这样,要是对神机营有足够的信任,提前布置在要点上,哪会那么多事情。 说到底,贾琏是进了核心利益圈子,却不是最受信任的人之一。皇帝最信任的人,永远都是太监。所以才有夏守忠指挥御马监作战的怪事发生。难道承辉帝不知道夏守忠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么?还不是凭着那点浅薄的军事知识,认为兵力有绝对优势的御马监,在城市内作战可以靠着人多,轻松的碾压健锐营么?可惜,现实还真就应了一句话,兵不在多而在精。多多益善那是兵仙的专利! 就贾琏而言,目前指挥一个神机营还算能从容做好,多一点可就不好说了。眼下贾琏在努力的构建参谋部,就是为今后有机会带更多的兵做铺垫。一时半会的大周没有多大的外部威胁,但是从贾琏的角度看问题,不向外的大周是没有未来的。 “圣人的意思,把太上皇保护好。”夏守忠也没耽搁,赶紧转达皇帝的意思。 贾琏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承辉帝让他打破西山皇庄,直接做绝。事后贾琏可能没事,但史书上会怎么记载,那就不好说了。甚至很可能未来的某一天,承辉帝需要拿下自己的时候,此事将成为一个现成的借口。千万千万,不要高看皇帝的节操底线。 后续的追击,简直就是在武装行军,丝毫没有战斗的余地。路边不断有丢下武器出来投降的健锐营官兵。贾琏让他们自己回营等着处置,神机营官兵继续前进,御马监则还给了夏守忠,让他好放开手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事后的清算肯定少不了。 这时候贾琏就没打算留在京城里,躲在城外不沾边才是最佳选择。 神机营顺利的接管了西山皇庄,贾琏躲在皇庄十里地外,让人搭了个棚子,架起干柴烤火取暖。 期间陆续接到一下汇报。 小忠义亲王不知所踪! 太监总管戴权自缢身亡! 健锐营统制以下八名将佐自刎。 东平铁骑离开东门,据查,应往东而去,目的地山海关。 御马监接管城防,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戒严,龙禁尉在城内大肆搜捕。 皇帝召开紧急内阁会议扩大会议,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列席。 三骑快马飞至,当先为内侍,余下为龙禁尉。 当先内侍上前给贾琏见礼,并传达了皇帝的旨意:“贾琏速速进京,至乾清宫听命。” 就在贾琏好奇,西山的事情交给谁时,宁远侯老孙出现了,身上还带着皇命,出任京营副节度使,主管西山防务(含健锐营整编)。 宁远侯不是空手来的,带来了原九门统制旗下的三千人马。 “小公爷昨夜辛苦了!”宁远侯态度极好,甚至有点谄媚了。 贾琏看他一眼,见他疲倦中带着亢奋,忍不住问一句:“昨晚上你也没闲着吧?” 宁远侯看看身后的人马,压低声音道:“从城南来的,昨晚上担惊受怕,庆幸结果还好。” 贾琏冲后面来的兵努嘴:“旧部?”宁远侯点点头:“别人也不敢用啊!” 短暂的交流后,贾琏补充了一些信息,正式将手里的事情全部移交,带着家将要回京时,宁远侯拉住缰绳道:“陛下问我,有没有把握接管神机营,我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希望陛下另请高明。” 贾琏点点头:“谢了,有情后补!” 贾琏回到京城时,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急忙赶到皇宫,一路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呢。 出示金牌,顺利进宫,赶到乾清宫时,这里的会议还在继续中。这次扩大会议,应称作小朝会。 当着一干三品以上实缺大员的面,贾琏快步走到御前,双手举起金牌过头顶:“微臣贾琏,特来交差!” 话不多,但承辉帝听懂了,裘世安上前收回金牌后,承辉帝才道:“辛苦了,一边先歇着,赐座!” 贾琏顿时一头黑线,不搞点事情不罢休是吧?那么多须发皆白的都没座,你这是让我坐? (本章完) 第290章 会议共识 “微臣还是站着吧!”无论承辉帝的目的何在,贾琏都不会也不敢在这个场合坐下。 这个回答似乎没引起太大的波澜,承辉帝也仅仅是看他一眼便道:“那便站着好了!” 贾琏在心里给自己上来就交还金牌默默的点个赞,角落里找个地方站着。 “各位爱卿,东平王上奏,唯恐辽东有变,紧急赶回去。朕……,该如何处置?”承辉帝语气沉重,环视下面。 视线所到之处,无一不低下头,不论职位品级高低,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承辉帝最后把视线停在贾琏的身上道:“贾琏,你说说看。” 贾琏往前一步,深呼吸,抱手躬身:“陛下,微臣一夜没睡,脑子不清楚,要不等微臣睡一觉起来再回答?” 正在启示巅峰的承辉帝,被贾琏这不讲理的一招打的措手不及,瞬间气势散了,心中的怒火也散了大半。 等等,朕这是怎么?哦,贾琏没到之前,数十位三品以上大员进来后,无论朕说什么,都是一言不发。即便朕点名了,也都是回答“臣有罪”又或者“臣愚钝”,朕这是给他们气昏头了。 清洗是一定要清洗,只不过这些臣子们,没一个愿意站出来开这个头。贾琏不过五品,这么多三品以上大员一言不发,凭什么让人家贾琏说话? “嗯,太上皇安否?”意识到问题关键的承辉帝,果断的抛出这么一个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 没错,问题的关键是太上皇到底死没死!太上皇的死活,与接下来各位臣子的表达有很大的关系。死了,是一个论调,活着,又是一个论调。 这些人啊,做事勉强,做官都是高手啊。里子他们要,面子也要,史书里的文字,也要干净一点。 没少读史书的承辉帝,很清楚做臣子们的心态。给皇帝做事情嘛,不都是马马虎虎的么?给自己做事情,那才会上心。 所以,在结果没有落定之前,他们是不会冒险发言的,哪怕是郭衍和潘季训,也选择了沉默。 “回陛下,臣离开的时候,太上皇在西山皇庄中好好的,安然无恙。眼下西山皇庄的防务由宁远侯负责!”贾琏非常正式的回答。 大员们微微骚动,太上皇还在,太好了。至少不会在史书背一个弑君的恶名。 这个怎么讲呢。举例子吧!烛影斧声,最初的版本是个正能量的兄友弟恭的民间野史故事,后来,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演变成玄幻故事了。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居然被有个文弱书生砍死了。这不是玄幻故事是啥? 这里的关键就是赵匡胤人死了,给了后来的同人创作者无限的遐想空间。 在举个例子,宣武门之后,李渊被软禁了,后人再怎么二创,总不能编出李世民去吃李渊尸体的奈子的段子吧? 现在太上皇活的好好的,这些臣子们就不担心被后人黑的太离谱了。至少不会突破底线的黑。 果不其然,贾琏说出太上皇健在的时候,各位臣子短暂的骚动之后,有人站出来了。 “陛下,李逆裹挟太上皇谋反事败,不知所踪,当尽快查明去向,以绝后患。”孔照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点的是小忠义亲王,却没提东平王一个字,是他老了记性不好么? 贾琏后退,继续回到角落里看戏。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时刻。 “陛下,李逆夜遁,当及时发文往各路关隘,其中以张家口为要点,严防死守,不使其遁走口外,勾结外藩兴风作浪。”其次站出来的是梁道元,他的话也是针对小忠义亲王的,同样没提东平王。 各位看官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呢?为何不提东平王呢?明明承辉帝问了。 贾琏在一旁也在想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得出有个结论。昨日东平王的寿宴,这些人未必亲自去了,但贺礼是肯定送了的。此前承辉帝问东平王,实则是在暗示各位臣子,东平王是不是反贼,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定性,各位就不要提他了。 至于为何承辉帝不想提东平王,很简单,因为他真的手握重兵,真的有造反的实力,并且有了足够的警惕。 这就好比灯塔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最好真的有。 所以呢,东平王有没有造反的问题,是个薛定谔的造反。 至少在短期内,承辉帝还没有清理好京城叛乱之事,进入有个稳定期的时候,承辉帝是不会对东平王动手的。 还有一个问题,东南西北四位郡王,在此事中牵扯多深,其实也很有讲究。 四王八公是一个利益群体,牵一发动全身,承辉帝也确实投鼠忌器。别看现在他暂时搞定了小忠义亲王,整个过程却没有那么美好。如果不是贾琏关键时刻的力挽狂澜,此刻坐在大殿龙椅上的人,恐怕是要换人的。 至于贾琏嘛,还有上升空间,暂时不是问题。 两位阁老带头后,众人纷纷站出来说话,无论是文臣还是勋贵。 当然了,就在众人纷纷谴责小忠义亲王为“李逆”的时候,林如海则站出来说了另外一个观点。 “陛下,臣有罪,昨日东平郡王寿宴,臣虽去的早,离开的也早,却因不胜酒力,睡的也早。没能为平叛出力,臣愧不敢当,还请陛下责罚。” 林如海一番话,算是给各位勋贵提了醒,毕竟林如海也是勋贵家庭的出身,有代表性的。 随后出来的是忠顺王:“陛下,臣因为生病在家休息,同样没能为平叛出力,臣也有罪,请陛下责罚。” 其实这个时候忠顺王才是最憋屈的那个,谁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呢? 再傻的人,此刻都反应过来了,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事先居然一无所知,以忠犬自居的忠顺王,能不怕么? 早场的勋贵纷纷出列请罪,文臣们则跟着两位阁老的基调,谴责李逆,要求除恶务尽。 从这个局面看,无形中就达成了一个共识,找到了一个最大公约数。 那就是今后的主要工作,清洗小忠义亲王一系,该抄家的抄家,该抓人的抓人。至于东平王的事情,先放一放,以免节外生枝。 至于太上皇嘛,只要昨夜没死就不是问题,今天就算是“病死”了,那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总之昨夜不能死。 等一干人等都说完之后,贾琏也站出来道:“微臣替家父及二叔、珍大哥请罪,臣那点微末之功,不提也罢。” 这个就很讨厌了,至少承辉帝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承辉帝很不高兴的开口道:“贾琏,站回去。”真实的是,有你什么事啊?站好了,闭上嘴。裹什么乱呢? 这次内阁扩大会议,取得了一个不扩大的临时共识,也算没有白开了。 其实这也是承辉帝的想法,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经过昨夜的事情后,承辉帝清楚的看见,再怎么高瞻远瞩,没有用对人,一手好牌也能打出个相公来。所谓隔行如隔山的,别看贾琏也不怎么带兵打仗,家学渊源上手极快,两次历练后能当大将了。夏守忠之流,忠诚没问题,指挥打仗就是个笑话。 你要问现在承辉帝最防备的人是谁,肯定是四王八公这些武勋家族。理由很简单,他们是真的会打仗。 心情复杂的承辉帝看着贾琏时,心里实际上在庆幸,多亏贾琏是站自己这一边的。 夏守忠这个时候进来了,跪地上奏:“启奏圣人,奴婢奉命全城戒严,御马监已经掌握所有城门,三日内,许进不许出。经查,江南甄家甄芹进京后与李逆来往密切,奴婢已经将其拿下,等候圣人处置。” 贾琏及时站出来说话:“陛下,甄家与贾家关系匪浅,臣请陛下切莫着急处置甄芹,待事情彻底查清再论。” 非常突兀的举动和言论,显得非常的傻b,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台上的承辉帝心里给贾琏竖起一根大拇指,甄家老祖宗奶过太上皇的,太上皇只要在一天,就不能动甄家,甄芹也只能关着不审。哪天太上皇无了,才是对甄家彻底清算的时候。这样一来,后来的史学家在记录这段历史时,都会给承辉帝美言的。甄家那么大的罪,就因为顾及到太上皇的颜面,引而不发,怎一个“孝”字了得。 承辉帝非常满意,因为这话是贾琏说的,他只需顺水推舟。 “贾卿言之有理,那便等查清了再论。”承辉帝满意的笑了,啥时候查清楚,不是朕说了算么?借着这个机会,还能看看有谁跳出来为甄芹说话嘛。不能清算甄家,还不能清算这些跳出来的人?别人都以为贾琏是因为两家交情给甄家谋一个缓冲运作的时间,承辉帝觉得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孔照的观点与承辉帝一致,心里只能感慨贾琏真的懂承辉帝。梁道元的角度则比较特殊,认为这是贾琏的缓兵之计,释放一个不扩大的信号,以安人心。不能不说,这招确实漂亮,值得赞一声,毕竟年龄太小了。 林如海的观点则又是一个角度,他的判断贾琏在跟自己打配合,安抚四王八公。眼下京城最要紧的是稳定,唯有在稳定的前提下,才能说别的。至于勋贵们怎么想的,林如海觉得并不重要,这帮人大概是一个都跑不掉的,迟早要被清算的。文官方面更不要说了,贾琏建议之下,承辉帝连与忠义亲王一系来往颇多的勋贵都不计较了,还会计较那些文官么? 接下来的会议就没啥可说的,按照孔照的提议,形成了一致意见,清算忠义亲王一系,顺手给太上皇手底下一些人剪除咯。 目的就一个,朝着承辉帝的进一步集权又往前走了一步。 散会后,贾琏落在最后,离开大殿都几百米了,被小内侍追上又叫回去了。 “神机营还得你来带!东平王,真的不能动?”承辉帝见周围没人了,说话非常的直接。 贾琏猜到承辉帝不是来征求意见,而是早有定论又心有不甘,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给他一个肯定。 “陛下,东平王回到山海关后,关外各部毫无防备之下,最多半个月便能初步整合完毕。京城之事,没有一个月根本稳定不下来。臣以为,东平王可以先放一放,南安郡望年迈,陛下给予哀荣,必能收获匪浅。西宁王盘踞天水武威,需一面安其心,一面防备其入关中,如果西宁王一定要往北而去,那便随他去好了。至于北静王,微臣以为此人年幼,威望不足,此番可顺势而为断其臂膀,经此一事,不足为患也。” 贾琏的思路很明确,东平王西宁王在外,手握重兵,那便不动他们。先收拾京城里这些好收拾的,还不要收拾的太过分,给在外面的人一个错觉,皇帝还是念及各家祖上荣光的,小惩大戒。没看见甄家都没严惩么?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有调整的举动很正常吧。 这个时候,全都是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等待着,只要不逼上绝路,,没人会铤而走险。 承辉帝觉得贾琏的观点值得认可,但也没打算放过他,交代了一句:“你带神机营去张家口,盯着宣大,朕派林如海往九边,人员上会有比较大的调整,你与林如海保持联系,一旦他有需要,即可发兵,镇压不臣。” 贾琏看的出来,承辉帝这个安排还真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要抓住这个人心惶惶的时间窗口,尽快的剪除北静王旧部。至于南安郡王,承辉帝想必另有安排,轮不到自己操心。贾琏就一个人,能做的事情真不多。 “臣领旨!”贾琏赶紧领命,这个时间点离开京城,不是坏事,也不算苦差事。留在京城要面对各方的请托,才是要命的事情。 “对了,朕让龙禁尉一队人马跟着伱去,查找李逆的事情,他们来办。”毫无疑问,承辉帝也担心小忠义亲王出口外。 说到口外,最近三十年还算老实,朝廷依靠贸易和不定期征讨不臣者,口外的基本盘还是比较稳定的。承袭了前明的大周,对待草原游牧的态度只能说正常吧,只要逆称臣,那便实行羁縻制度。一手贸易,一手刀剑,互相配合。 这种情况下,小忠义亲王一旦逃出去,造成的麻烦肯定不小。 第291章 余波 君臣朝野在这次会议达成的共识,总结起来很简单,就两个字:稳定。 稳定意味着一种平衡状态,不等于矛盾不存在了。 矛盾这个东西呢,在多数情况下是无法化解的。只能等到激化再出手解决,因为矛盾不激化,看不到后果之前,没人会在利益上退让。 即便某个体预见到了后果,该个体所处的群体不会让步,有预见的个体只能被裹挟,或者跳出来站一边看戏。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智商都会下降几个档次!即便没有下降,往往也都无能为力。 领命的贾琏没有直接去神机营,而是去了兵部。如临大敌的兵部左侍郎出面接待,暂代兵部事务的阁老没露面。怕被克! 可见一个人的好名声是多么的重要。 贾琏倒是不在乎名声的,尤其是官场上的名声。一个人在官场上名声太好了,多半不是啥好事。 关于贾琏的名声,非常的诡异,在官场上很糟糕,但是在京城的市井之间,却非常的好。 “陛下有命,令本官率神机营出镇张家口,本官特来办理相关手续。”贾琏道明来意后,左侍郎陷入了呆滞状态。 还好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态,毕竟贾琏走正常的程序是好事,昨夜那种情况,怕是来不及了。 兵部的行文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完毕,上呈内阁,批准后送到御前需要一个流程。 贾琏表示事情紧急,拿着行文杀到内阁,李驰看了行文一脸的懵圈,这是贾琏的风格么? “请李阁老快点,卑职还要去陛下处。”贾琏在一旁催促,显得很不耐烦。 李驰瞬间舒服了,这才对味道嘛。二话不说,签字画圈,交给贾琏。 看着贾琏小跑离去的背影,李驰表示情绪稳定。 承辉帝得知贾琏求见,也是一脸的懵圈,让他进去后很直接的问:“你怎么来了?” 贾琏把手续递给承辉帝道:“陛下,走程序啊。否则是私自调动兵马,死罪啊!” 承辉帝狠狠的一愣,朕的口谕都不够么?过了几秒,承辉帝默默的接过去,签字用印。 贾琏拿起之后行礼请辞,承辉帝沉着脸挥挥手。等人都远了,承辉帝才转头问一直假装不存在的裘世安:“他不信朕?” 裘世安毫不犹豫的回答:“圣人言重,此忠臣之道也。” 没错,作为忠臣,就该这么办事。如果仅仅是依靠皇帝的宠信便为所欲为,那叫宠臣。比如,江充! 宠臣是难有善终的! 承辉帝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继续批阅奏章。 裘世安暗自松了一口气! 道理其实很简单,贾琏交还了金牌之后,已经没有随意调动兵马的权利。这可是兵权,不是闹着玩的。 今天可以随意调动军队,明天能做啥想都不敢想。 这才是皇权的正常思维。素来谨慎的贾琏,哪里会在这上头栽跟头。 有了兵部的调兵文书,贾琏来到神机营,完成城防交接的杨副将,见了兵部的文书很是惊讶:“大人也用这个?” 贾琏无奈的摊手:“你看,你都这么想,何况别人呢?” 杨副将表示理解后,立刻安排整军出发。 皇帝的意思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张家口,其实连亡羊补牢都不算,鬼知道小忠义亲王都跑到哪了,多半是来不及的。 没时间回家的贾琏,只能修书一封,令人带回去,午后率三千人马出发。 为什么是神机营而不是骑兵,贾琏不认为是皇帝的无知,所以,那只能是自己暂时不适合留在京城。 宁远侯以能力不足为理由,婉拒了接管神机营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注定了。 “陛下一点都不体恤贾大人!”杨副将非常的口无遮拦,主要是身边都是贾琏的家将。如果这些人把话传出去了,贾琏活该。 “管好嘴,少抱怨!”贾琏简单的喝斥,没有多说。皇帝现在固然信任贾琏,但更信任身边的内侍。这个时候的皇帝很没有安全感。千万不要去碰触他脆弱的神经,否则搞不好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神机营一分为二,贾琏派往张家口,剩下的部分自然没有危害,需要时还能拉上战场。 次日,贾琏还在路上的时候,南安郡王世子进宫面君。说了啥无从得知,随即由世子继承王爵的圣旨下来了。 又过了几日,南安郡王薨了,风光大葬。 抵达张家口的贾琏很快获悉,九边进行了一系列的武将调整。或罢黜,或升迁,或调走,或获罪下狱。 后续又获悉诸多消息,朝廷上下进行了不小的整顿,三品以上的官员受到影响的十余人,多位巡抚或布政司被罢免。同时发生了一件事,次辅梁道元请病假,在家养病一个月才痊愈。在京的西宁王世子得到皇帝的允许,返回西北。 对比一下,在外的东西两位王爷,明面上屁事没有,南北两位王爷,则遭到了严重的削弱。 这就是皇帝,如果怀疑你要造反,你最好有造反的实力。 京城中一条消息传的人尽皆知,贾琏率三千神机营正面击溃了三大营之一的精锐之旅健锐营。 这条消息的影响有二,一者,贾琏虽未文官,然则家学渊源,以文官之身出仕依旧善战。这是外行的观点。二者,贾琏在没有辅助兵种配合的前提下,以少胜多,正面击溃了混合兵种的健锐营,充分说明了新式武备对于神机营战斗力的提高,至少在城市环境如此。这是内行的观点。 各部对于新式武器需求的奏折陆续进京,承辉帝对此并没有任何回复。依旧维持着神机营一支部队装备新式火铳。 张家口,冬春之际,最难忍的是风沙天。 贾琏的运气不好,来到此地后,遭遇了不间断的风沙天气,半个月之后才算彻底的好转。 总算是有了个好天气,这些天缩在营地里躲风沙的贾琏,总算能轻松一下的时候。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贾琏被弹劾了。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上一位督察院总宪上书告老,承辉帝三请三辞之后同意了。总宪大人风光体面的告老还乡,这个空出来的位置令人垂涎。 就呼声而言,最高的人自然是林如海。从两江到陕甘,经历丰富的林如海可谓众望所归。 但世事难料,就在节骨眼上,督察院多名御史上奏,弹劾贾琏,罪名是“养寇自重”。 理由不能说是勉强了,根本就是在污蔑。大概意思就是,小年夜的那场动乱中,贾琏明明有机会拿住小忠义亲王,却放纵其逃走。明明神机营实力强大,却死守东直门。就差没有明着说贾琏与东平王有默契,形同谋反了。 仅仅是被弹劾了,倒不是什么大事情,偏偏承辉帝没有对这些弹劾贾琏的奏折给与训斥,而是选择了留中不发。 具体的意思如何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可以理解为无稽之谈不值一驳,也可以理解为朕知道了正在核查。还可以理解为,大家加把劲,这是朕希望看见的。 结合贾琏明明立功了却又被丢到张家口的事件,最后一种解释流传甚广。 别说什么贾琏素来与勋贵来往很少,四王八公乃利益共同体,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认不认? 这就没法解释的清楚,越解释输的越惨。 遭到弹劾的贾琏一点都不带担心的,带着家将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外出游玩。 这个季节的草原实在没啥可玩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羊群扒开积雪吃下面的草,东边的燕山山脉守护着河北,天际处是黑色的山。 泥泞的官道上正在缓缓走近的一支孤单的商队,构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画。 马背上的贾琏示意停下,看着飞驰而近的一骑。 “来的是哪路好汉,可否给飞龙镖局一个薄面。”距离三十步,来骑便停下了。 不等贾琏回话,身后的柱子策马上前:“不必惊慌,我等非马贼乃是官兵!” 来骑听了回答,面色更是难看,甚至还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胯下的马。 过了一阵子,柱子才回来,并带来了相关消息,前面的商队五日前遭遇了一支看着像官兵的马队袭击。拼死抵抗后才打退了冒充官兵的马匪, 贾琏示意来人上前细说,未免来人不放心,贾琏下令全体下马,来人这才走近了,发现他手臂上有包扎,这是受伤了。 询问之后得知,这支商队本有三百余人,遭遇假官兵抢劫后,损失过半,财物也丢失了一半。好在对方人少,不足百骑,不然商队全都要交代在草原上。至于为何年后才回来,原因是深入草原后,回程的路上遭遇风雪,被迫停下等风雪停了再回来。运气的是,这场风雪不大,不幸的是,遭遇了马匪,死伤过半才算保住大多数财货。 “马贼装备精良,也没报个名号,上来就突然袭击,抢了落在后面的十几辆车马就走。” 对于这个现象,贾琏问了一句张三:“你觉得是不是他们?” “应该就是他们了,被风雪耽搁了,身无长物,没吃的还能抢牧民,没财货只能抢归途的商队。”张三回答的很有逻辑。 贾琏没有多话,率部掉头回了张家口,到驻地后手书一封,让人送回京师。不出意外,这股马匪就是小忠义亲王残部。 当时忙着对付健锐营,没顾上他们,被他连夜带着亲信跑了。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加急的消息,快马三天到了京师,送到承辉帝的面前时,裘世安正在汇报近日抄家的收获。 “据审问得知,大量的财物藏于西山皇庄中,奴婢不敢专擅,唯恐惊了太上皇。” 承辉帝看着面前的账册,倒是非常的满意,最近的心情可以这么讲,抄家一时爽,一直抄家一直爽。 小忠义亲王一系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真的有钱啊。连续抄家后,收进内库的财物价值千万元,内库因此狠狠的肥了一波。 “不着急,看好了就行。”承辉帝是真不着急,反正太上皇经过这么一回,大概是没几年可活了,别管有多少财物藏在西山皇庄,到时候都是承辉帝的。伱说,他有必要着急么? 看着进来的内侍,裘世安赶紧上前,这个时候没急事,内侍不敢打扰。 回来的裘世安奉上一份文书:“圣人,贾大人急报,发现疑似李逆的踪迹。” 承辉帝瞬间站起,身下的椅子都被带翻了,发出咣当的声音。裘世安赶紧去扶起椅子,失态的承辉帝拿起书信便拆开细读。 贾琏在信中写的很详细,但也仅仅是推断,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无论如何,人没拿到,必须提前预防。 事后总结呢,承辉帝也觉得自己的操作有很大的问题,比如附近的关隘,完全可以提前布置一下。但怎么说呢,从信件的内容看,逆贼没有走官道逃走,没准是翻山越岭的走小道逃走的。贾琏的判断也是如此,并指出,九边燕山各处关隘,存在把守不严的情况。 承辉帝看罢信件,叫来夏守忠,让他派人去长城各隘口查探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尽管贾琏没有明说,承辉帝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因为长期的武备松弛,长城各关隘很可能形同虚设。没有发现问题倒也罢了,发现了问题不上报不处置,那就是领兵将领的问题了。可以说,承辉帝又多了个借口调整军方,进一步削弱勋贵相关的军头。只要彻底整顿了京营与燕山沿线的驻军,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可以集中精力面对山海关一线。 如何应对东平王的事情,承辉帝一直没有下决心。主要原因自然是有关隘险峻,难以攻克。更大的担心是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潜在动荡。 比如,草原方面就存在巨大的隐患,羁縻制度导致很难获得草原的详细情报,眼下的草原分漠南漠北两部分。其中漠南各部与辽东来往密切,多有通婚通商。朝廷如果急切之下,征讨辽东,很可能引发一场大面积的叛乱。 (本章完) 第292章 人设不能崩 京城某茶楼内,大清早的一群权贵子弟正在喝茶闲聊。 “贾琏回京了!”有人重重的放下酒杯,惊动了一干人等。 “不会吧?没听说啊!” “昨日快下值前到的兵部,家兄在兵部任主事,被迫加班半个时辰给他办了手续。” “哎,好日子到头了,陛下怎么不让这狗日的死在口外?” 一片叹息声,有人伸手捂着同伴的嘴:“别乱说话,当心祸从口出。那可是灾星!” “灾星不灾星的不好说,天黑前有人看见他从宫里出来。啧啧啧,这份恩宠,没别人了。” 众人三言两语的,现场气氛又低沉了几分。偏偏又拿贾琏一点办法没有,好气! 啪!台上一声惊堂木响,说书先生开场白! “书接上回,小年月风雪……。“ 台下有人怒骂:“放你娘的屁,小年夜哪里下雪了……。” “说书先生又没说是今年的小年夜,显的你是吧?” “姓李的,别以为你是宗人我就怕你?” “姓周的,你爹还在家中闭门思过,做儿子的跑外面找野爹来了?” “狗贼,找打……。” 茶楼里打做一团,正在巡视的简人达闻讯带人赶到,茶楼外也不进去制止。 “大人,您不管一管?”五城兵马司的队官好奇的问一句。 “着急个甚,等他们打完就是。围好了,别让他们走后门跑咯,丢了贾大人的脸面,腿给你打断。” 一大早的贾琏就起来了,王熙凤挺着大肚子,坚持围着贾琏转圈,口中抱怨:“陛下也真是的,年都不让人在家过。” 贾琏看着一手叉腰的王熙凤,走路跟螃蟹似的,知道惹不起她。 “你不懂,陛下是在保护我。真要留在京师过年,麻烦多了去了。” 其实王熙凤就是单纯的气不顺,想找个人骂两句。看看四周,忍不住又开骂:“两个骚蹄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爷。昨晚上也不知道浪到几时,夜都起来了,她们还没起来。” 贾琏在外憋了一个月还有富余,昨晚上耍够了威风,这会自然要替她们说话:“夫人还是当心点,定期看大夫了么?她们也是着急了!对了,今天怎么没去前边伺候着?” “元春姐姐诞下的公主满月,老太太和姑姑进宫观礼去了。宝玉昨晚上吵着要跟着去,被二叔打了一顿。也不看是啥地方。” 这个时空的王熙凤受贾琏的影响,不怎么待见贾宝玉。说到宝玉,也不知道多少章没出现了。好好的主角搞没了。 贾宝玉那个废物,要论玩心眼,王熙凤能甩他一条长安街。 贾琏属于直接无视宝玉的那种,有了贾琏这标杆,日常自有家政给宝玉上强度。 穿戴整齐,贾琏要出门,王熙凤好奇的问:“不是放假三天么?” 贾琏摆摆手:“去了结一点个人恩怨,你就别管了!”王熙凤还是坚持送到院子门口,目送贾琏出去,回头看见一夜之间饱满圆润的平儿,气的抬手狠狠点她额头:“累坏了爷,一起守活寡!” 京城里最近的关注点还是在督察院的左都御史的人选,好些个觉得自己有机会的人都在暗中使劲。关键这个位子太重要了,掌握在手里,就是掌握了一把锋利的刀。为了这个职务,明里暗里的招数全都用上,多半是冲着林如海这个右都御史去的。 公平竞争?不存在的,都在竞争了,当然是任何手段都要用上。 所以,关键是弹劾林如海目的太过明显了,弹劾贾琏进而牵扯到林如海,玩的就是个项庄舞剑。 昨日贾琏在承辉帝那边看到了弹劾他的奏章,名字都记下了,有个好记性的挂真不错。 督察院,新来的门子不认识贾琏,见他昂首阔步的往里走,赶紧出来拦着:“站住,伱干啥的?” 没等一脸愕然的贾琏说话,咣当一声,打水归来的老门子,水壶都顾不上了,直接丢一边,冲上前捂着新门子的嘴。 “贾爷,这我本家的侄子,刚来的,不懂事,您多担待!” 贾琏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不过还是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走错门了。” 老门子差点眼泪要下来了,这京城里的衙门,有您老进不去的么? “您抬抬手……。”老门子都哀求上了,这是亲侄子,没儿子的他就指望亲侄子养老呢。 “走了!”贾琏见状觉得无趣,欺负一个小门子,毫无成就感。 一路往里,面色阴沉,沿途人鬼避让,走在回廊里看着一块一块的门牌,副都御史,没错,就是它了。 想伸手推门,不行,气势要足,人设不能崩! 抬脚狠狠一踹,咣当一声,办事房的门被踹开了。屋内两个官员一脸愕然的看着门口。 “我找王行俭的麻烦,无关人等退开!”屋内人还不少,除了两个官员,还有俩杂役。 副都御史王行俭拍案而起:“贾琏,你要作甚!” 贾琏扭动了几下手腕:“贾某特来送你归西!”话音刚落,人已经扑上去了。王行俭是个胖子,不够灵活,别人躲闪的时候,他没能躲开。 贾琏一个黑虎掏心打歪了,锤他鼻子上,顿时鼻血横流。 “贾大人,冷静,冷静!冷静啊!”其他人一边劝说,一边退出办事房,方便贾琏打人。 不是看同僚不顺眼,单纯就是惹不起贾琏。都知道他是个灾星,王行俭非要惹他,那就不要怪同僚见死不救了。 屋内贾琏一套拳打的虎虎生风,王行俭捂着鼻子且战且退,双峰贯耳,我躲!没想到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撩阴脚! 这次王行俭没能躲开,嗷呜一声,双手捂裆,原地乱跳。 贾琏毫不手软,冲上去继续拳打脚踢。 “不要打了,快去请林大人!”外面看热闹的喊了一嗓子,充分体现出督察院同僚之间的团结友爱! 可惜了,今天的贾琏只动了拳脚,没上器械,真是美中不足。 有赖于贾琏的恶名,围观者达二十余,竟无一人入内制止。就这么看着贾琏把王行俭摁在地上,拳头如雨点。 一边打还一边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一拳打你个小婢养的!” “这一拳打你个养寇自重!” “这一拳打你个放走逆贼!” ‘这一拳打你个形同谋反!’ “这拳替你媳妇打的,有精力弹劾贾某,没精力喂饱家里的女人……。” 林如海出现了,众人主动让出一条道路:“住手!”一声暴喝之后,贾琏停下手,回头一看是林如海,忍不住嘟囔:“来这么快!” “混账,还有脸狡辩,我要再晚一点到,人都叫你打残了。”林如海怒骂,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则内心很受感动。 林如海深知,作为眼下舆论的漩涡,想要跳出来,最好办法就是出现另外一个更大的漩涡。而贾琏,就是在制造漩涡。 “今天饶了你!”贾琏又踹了三脚才停下,林如海一脸的无奈,看着他扬长而去,并未阻拦。 “你去哪?”看着背影,林如海喊了一嗓子。 “去大理寺自首!”贾琏回了一句,林如海怒道;“来人,拿下这厮关起来,本官进宫请罪!” 两个小吏左右拿住贾琏双臂,一脸的抱歉:“贾大人,您受累跟朕走一趟!” 贾琏毫不反抗,被两人押走了,关进一个屋子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小公爷回京交代了公务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冲进督察院,给副都御史王行俭给打了。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没等林如海见到皇帝呢,京城各部都知道了。有趣的是,就算知道了,人们也仅仅是私下小生议论,嗓门大一点的都没有。 “这次够王行俭喝一壶的!” “不懂了吧?王行俭才多大年龄,提副都御史也才不到半年,升任右都御史哪有他的份。他是替人说话,为人背黑锅。” “就你懂啊,你说说,是谁在后面指使,谋划这个位子。” “这我上哪知道啊?我就是合理猜测!” 类似的话,私下到处都有人在说,唯独没人说贾琏跋扈,须声张正义的话。 督察院,小黑屋,窗子被推开了,吓的两个小吏魂不附体! “贾大人,您饶命啊!真不敢放您!” “屁话,我是为难小吏的人么?赶紧的,弄一壶茶来,口渴了。”说着话,贾琏还丢出一枚银元。 该说不说,在对待小人物上头,贾琏可谓是有口皆碑。偶尔骂两句是有的,但不打人,让你办事一定给钱,出手还大方。 承辉帝这边也没闲着,最近人事调整频繁,不说小忠义亲王一系,单单九门统制旗下的官员,几乎换了一遍。 新任九门统制人选的问题也没人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太敏感了。 各位内阁大臣都在,临时开个会,商议的就是九门统制的人选。宁远侯接管了西山大营,顺带把神机营一半的兵力补充进去。确定这个事情后,承辉帝才有心情跟内阁大臣们提一句:“各位爱卿,九门统制人选可有建言?” 一句话把会场干沉默了,内阁大臣们好像都吃了闭嘴丸,说不出话了。 乾纲独断的之类的话不是不能说,而是皇帝没点名的时候不能说。 这些人精已经掌握了与承辉帝说话的节奏和精髓。不用说,皇帝会点名的。 “孔相说说!”承辉帝开口了,最近承辉帝一直用【孔相】这个称谓,首辅孔照晚上睡觉都没安稳过。以前都是叫人家【爱卿】的。 孔照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道:“陛下,臣以为……。”裘世安进来打断了孔照的话。 承辉帝不悦的怒视,裘世安则不管那么多了:“陛下,出事了,贾琏大闹督察院!林大人在外面等着汇报呢!” 啥?啥?你说啥?承辉帝的眼神里仿佛在这么说,裘世安也是一头的汗水,这天可没转暖呢,看给他急的。 承辉帝脑子很灵活,立刻联想到了相关事宜,忍不住把视线在各位大臣的脸上巡视。 脸上表情各异的大臣们,瞬间换上了统一的扑克脸。 承辉帝叹息一声道:“兔崽子,没一天让人安生的!”承辉帝看似在骂人,实则是也是在骂人。事先一点动静没有,节奏全乱了。 “让林如海进来吧!”承辉帝无力的摆摆手,裘世安出去宣林如海。 很快林如海进来,先拜见皇帝,再见过各位阁老。 “好了,少点礼数,说情况,贾琏怎么回事?没出人命吧?”承辉帝直接开问了,现在就怕出人命。 林如海一听这语气就放心了,原本准备好的多套台词中,选了一套最轻描淡写的:“贾琏与王行俭之间发生口角,年轻气盛没压住火动了手。同僚互殴,臣已经把人控制起来了,等着陛下裁断。” 承辉帝听到【同僚互殴】这个说法时,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好啊,林如海,你这浓眉大眼的也会睁眼说瞎话了。 梁道元这会跳出来道:“林大人,在陛下面前说话要真实,什么叫同僚互殴?” 能揪住这么一个措辞,也算时梁道元脑子灵活,为人机敏了。 林如海两手一摊;“请问梁阁老,贾琏是不是御史?” 嗯?梁道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驳道:“睁眼说瞎话,贾琏明明奉命带兵,怎么成了御史?” 都不用林如海进一步解释,孔照咳嗽两声道:“贾琏确实有御史职务在身,还是五城兵马司领班御史。” 梁道元……。 郭衍这个墙头草及时开口:“人没打坏吧?”既然是同僚互殴,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来的着急,没顾得上等结果。”林如海一句说完,承辉帝立刻道:“让那兔崽子滚回家闭门思过,没有旨意不得出门,再有,罚奉一年。” 有这么一句话,大家走知道,王行俭这顿打算是白埃了。承辉帝这护短真是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林如海大喜过望,赶紧行礼:“微臣领命!” 承辉帝叫住他:“等一下,让裘世安走一趟宣布口谕。” 众阁老更是心头震惊,这还不放心对吧?这偏爱还能更过分一点么? (本章完) 第293章 谁当皇帝都这样 太黑暗了! 走出督察院,回头看着这栋沐浴在正午阳光下的建筑,贾琏内心如是说! 督察院的同僚们给贾琏上了一课,在强权面前,沉默也不是不行! 这群同僚把读书人的软弱性暴露无遗。 至于王行俭,同僚们帮忙叫了大夫,还不够么?还想怎样?什么,肋骨被打断了?医药费也没多少钱嘛。 贾琏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这群靠着八股文出仕的文人们,虽然读的都是道德文章,干的却是吃人的勾当。 从食材到执刀人之间的转换非常的丝滑,这就是现实的残酷所在,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回家闭门思过这种事情,贾琏已经很熟练了,至于俸禄,我拿过俸禄么? 林如海提前翘班来到贾府,还得先去拜见一下贾母,见了见家政,然后才是见贾琏。 两人之间还是有默契的,见面后直接去了书房,关上门说话。 “如此一来,小年夜的功劳,大打折扣,琏哥儿付出甚多,海深感惭愧。”林如海的开场白很直接的摆明两人身份对等的合作关系。 这个时候不谈什么辈分,要不怎么说林如海厉害呢,这个态度就非常的务实。 贾琏也没有居功的意思,反倒是摆摆手道:“谈不上付出多少,姑父与当今接触的太少了,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林如海听了精神微微一震,坐直了身子,手里的茶杯轻轻的放下后,语气凝重:“仔细说来!” 贾琏也没废话,很直接的说明自己的观点:“从小年夜的事情经过不难看出,今上很难对外人产生绝对的信任。御马监那么大的一股力量,宁愿相信一个没有多少带兵指挥经验的夏守忠,都不相信下面的武将。可见一斑。所以,评判之后不等过年就让我带兵去张家口,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今上知道抓不住忠义亲王还让我去做这个事情,就是想支开我,然后对神机营的另一半下手。估计,他是被神机营的战斗力吓坏了。” 林如海听懂了,不住的微微点头时,贾琏又继续:“还有一点,今上并不确信,我与其他勋贵之间到底有没有彻底分裂,毕竟家父与二叔珍大哥一道,出席了东平王寿宴。贾家此前虽然渐渐的脱离了讯雷营兵权,旧部也被分化瓦解,但其中一部分还在王子腾手里。最后,东平王没有发起主动进攻,我也没有让神机营发起攻击,今上很自然的怀疑两者之间有默契。尽管,谨守东直门是今上的命令。” “综上所诉,即便我不闹一下,给自己搞一个自我发配的机会,陛下也会放纵那些弹劾我的人,任由他们牵扯到姑父身上。到时候,今上站出来乾纲独断,姑父必定要承这个情了。至于我个人嘛,闹了这么一下,神机营那边肯定回不去了,官品想升也没机会了,据我对今上的了解,别的职务不会动,出于补偿并且做给外面看的缘故,应该补偿御前行走一类的职务。嗯,短期内,碰不到兵权又无法离京,就是这样了。” 林如海听到此处忍不住叹息道:“今上还真自相矛盾!” 贾琏听了非常认可这个评价,抚掌笑道:“姑父此言中的,今上看到了朝中的问题,起初想微调,能缓和财政,目标还是稳定。然则内部既有利益集团根本不配合,外部又多生事端,看清楚微调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后,生出了变法的想法。可惜,刚露出一点苗头,李逆因太上皇年迈时间上等不得了,不得不跳出来行冒险之举。我必须承认今上是有大气运者,我辈最好的办法就是跟随。等到盛极必衰出现下滑的局面再谋其他。” 贾琏一番话算是由衷之言,只是不全面。有的事情想做到,有国家力量支撑要快速便捷的多。通俗的讲,贾琏现在并不谋求权力,他追求的是技术进步,而且因为年龄的缘故,贾琏想谋权力也不现实。权力这个词看个人理解,贾琏的理解是权力是因为你说话有人听从。不是身居高位者说话有人听从,这个关系别搞反了。最典型的例子,汉献帝。 如何做到说话有人听从呢,很简单,别人听从你的话能得到预期中的利益。 至于承辉帝这个人呢,贾琏完全能理解,甚至如果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做的比他更过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最高权力拥有者能做到承辉帝的程度,在贾琏看来已经非常仁厚了。当然了,贾琏自身表现出来的举动,也获得了承辉帝的认可。这是个忠诚度很高的臣子!需善待! 所以,贾琏一点都不着急。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尤其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即便有挂,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翻不起太大浪花。 嗯,必须承认,贾琏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认为,世界必须以自己为中心。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真的走进社会才发现,想要养活自己都已经竭尽全力了。那个时候才会认清一点,其实【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认识到自己的平凡是好事,只有认清了自己,才会善待平凡的自己,生活是为了平凡的自己,而非其他。 现在网上有很多“站在男性立场的精神导师”,听他们讲的确实觉得很爽,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现,被割韭菜了。 其实平时多关注一些信息就不难发现,无论“精神导师”站在哪个角度说话,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割韭菜。 个人的观点,只要有人让你掏钱了,就一定要提高警惕,多问几句:这钱花的是否值得。 如果这钱花的让你精神愉快了,并且不担心下一顿以及小感冒没钱买药,那一切OK。 说这些呢,就是因为普通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镰刀在等着我们啊。任何时候都要看好自己的钱包! 林如海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关于贾琏的弹劾,如同一阵风吹过,来的快,去的也快。 似乎事情从没发生过,朝廷里更为聚焦的热点出现了,那就是针对李逆集团的彻底清算。 多数臣子在奏折里都主张斩草除根! 在家闭门思过的贾琏,并不清闲。原因也很简单,正月刚过,事情接二连三的来了。 首先是史家兄弟,他们年前没走成,年后想走都没地方去了,龙禁尉给人带去问了一天的话之后,吏部那边取消了任命。这哥俩没了去处,只能在家里呆着。好处是不用离开京城的繁华之地,坏处嘛,家里就算金山银海,没有权利的日子过的有点艰难了。 这不,这哥俩也不提脸面了,亲兄弟,手拉手,来到贾府见贾母。 说起来,因为小年夜的事情,今年的春节,大家都没过好,亲戚之间也不敢乱走动,都怕被列入皇帝的黑名单。 等正月过去了,四处抓人的风头过了,这哥俩才敢出门。 史家兄弟这两年过的挺精彩的。选举内阁的时候,史鼎回京,虽然没选上,留任兵部吏部,史鼐本就留在京城为官,只是个四品。上次那么一档子事情,彻底恶了皇帝后被罢官回家,贾琏算是使了点力气,给这个脸捞起来了。不料东平王府夜宴时,这哥俩一起去了,并且表现的放浪形骸,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于是差事又没了。 就眼下这个等待补缺的官员如同恶狗的当口,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等你的。 当时这哥俩得知外放为知府时,心情并不那么美好,甚至私下还埋怨贾琏不够帮忙。 搞的好像贾琏欠他们的,也没说登门道谢就算了,正月里不好出门,也不来一封信表达一下感谢。 贾琏对这哥俩没啥感觉,当初伸手捞人就是单纯的看贾母的脸面。事后也没指望他们回报。 所以,从王熙凤处得知史家兄弟登门,贾琏也没动一下身子,继续缩在火炕上懒得动一下,只是让王熙凤转达一句:“生病了!” 王熙凤还没走呢,丫鬟来报,贾赦来了。贾琏无奈的起身到前院。 “小畜生,那史家兄弟到处跟人讲,你作为晚辈,帮忙不尽心,致使他们全都外放,品级也降了。小年夜在东平王府夜宴,我与他们还吵了一架,你二叔非但不帮忙,还帮着史家兄弟说话。适才在你祖母处见了他们才知道,他们年前给王子腾去信相求帮忙,昨日得了回信,王子腾让他们来找伱帮忙。你记住了,王家都使不上劲,你也别使劲。” 看出来了,贾赦是气坏了,所以当着王熙凤的面,照样口不择言,丝毫不带掩饰的。 贾琏非常的怀疑,贾赦口中的贾政不帮忙是他编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过话怎么说呢,史家兄弟还是有用的,至少目前对于贾琏而言,还是有用的。贾琏露出笑容对贾赦道:“父亲不必生气,一切看祖母的面子。这样,劳您受累再走一趟,告诉那兄弟俩,如果想有个过的去的结果,赶紧给陛下上一份折子。意思嘛,严惩李逆集团主犯,从犯宽大处理。嗯,具体怎么处理,流放新省。以此,彰显陛下之仁厚。” 贾赦听的有点晕乎,下意识的问一句:“这就行了?” 贾琏点点头:“行的,放心吧。李逆大案,牵扯到的官员很多,四品以下的位子,吏部不会错过机会,自然是快速补上了。其他的位子都还空着,需吏部提供名单,内阁筛选议定待选人,最后由陛下决断。让他们动作快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嗯,父亲千万别说是我的建议。” 贾赦明白了,立刻趾高气扬的回去了,王熙凤在一旁好奇的问:“爷,为何要帮那哥俩。” 贾琏略作沉吟道:“都是亲戚,能帮的就帮一下,左右这次不用搭进去情面,顺手让父亲威风一回。” 很明显王熙凤比较记仇,冷笑道:“只此一回,今后别做烂好人,便是老太太开口,爷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贾琏没法告诉王熙凤,他想试探一下承辉帝,所以才出这么一个主意。史家兄弟要是照着去做呢,未必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还有一点呢,贾赦透露了一个信息,王子腾也挺不是东西的,史家兄弟求帮忙,怎么可以推给我呢? 这哥俩啥底色,王子腾能不清楚么? 贾赦去了贾母处,见史家兄弟还在不安的等待,便上前说话:“琏儿卧病在床,不便迎客。二位若信贾某,倒有个主意,就看二位敢不敢冒险试一试。”一番话说完,贾母眉头也皱起来了,听到冒险,心就一抽。 贾赦来之前,贾母也没少骂兄弟俩,其实是骂给贾琏听的,只不过要等信息传递的时间,早晚贾琏也会知道的。 尽管贾母骂了兄弟俩,但不等于她愿意看着兄弟俩去冒险。 被贾赦拿话激了一下的兄弟俩互相看看,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史鼎问:“不妨说说看。” 贾赦立刻把贾琏的意思说了出来,史家兄弟听罢,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贾母不懂这些,见兄弟二人犹豫,心里多少明白了,这事情有搞头。一直陪客的贾政来了一句:“可以试一试!” 如果说史家兄弟不信贾赦,觉得他不着调,对于贾政却比较信任。 “那便试一试。”史鼎当即做了表态,贾赦见状冷笑道:“仅此一次,今后贾某再多管闲事,出门遭雷劈!” 就因为贾政一句话,兄弟俩听进去了,贾赦便有一种又被骑脸输出一次的耻辱。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话后,拂袖而去。这次直接走大门出去了,绕了个圈子到东边另开的门,回到了忠诚的东跨院。 贾母见状,忍不住叹息一声,对着兄弟俩的关系,深表担忧。同时也对史家兄弟有所失望,行不行的你不能说考虑考虑么?非要迫不及待的贾政说了就表态么?亲戚归亲戚,以前老大不着调,被轻视了能忍下来,如今贾琏起来了,贾赦的心气也上来了,今非昔比,还用老态度对人? (本章完) 第294章 补偿来了 史家兄弟的事情贾琏不去关心了,事情就这样了,倒是贾赦骂骂咧咧的好几天才消停,贾政的脸也黑了好几天,被宝玉吓的不轻。 二月过半,朝局渐渐的稳定,随着东平王与西宁王先后上了请罪的奏折,承辉帝显得非常大度的下旨安抚他们守好边疆。 后续西宁王请旨移府迪化,东平王请旨驻骅辽阳,东平铁骑退出山海关。承辉帝从善如流,准了二人的请。 一场巨大的风波,随着两位王爷先后做出巨大的妥协,局面恢复了稳定。 李逆之乱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贾琏,似乎被人遗忘了。贾琏倒也安心的在家呆着,眼瞅二月底了,贾琏在家里闲的快发霉的时候,贾母跟前最得力的丫鬟鸳鸯来了。 “见过二爷,老祖宗有请。”鸳鸯属于那种一眼不惊艳,多看几眼觉得妩媚显现的类型。 “祖母叫我啥事?”贾琏随意的问一句,主要最近贾琏没以前走的那么勤快了,隔三岔五的才去请安。 也没人说贾琏不孝顺的话,实在是这荣国府里的人和事情太难掰扯清楚。就史家兄弟的事情而言,贾琏去多了贾母尴尬。 “史家来信了,老祖宗看了很高兴,特意来请二爷。”鸳鸯在贾琏面前,知道啥就说啥,只能说她聪明。 贾琏起身出门,鸳鸯落后半步,到了贾母院子外,见宝玉背着书包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这是不肯去上学呢。 居然没有满地打滚,贾琏觉得挺遗憾的。有些章节没出场的宝玉,个头长高了一些,身后跟着个小厮茗烟。 遭遇贾琏的时候,宝玉却先盯着鸳鸯说话:“鸳鸯姐姐……,链二哥好。”等他反应过来改口时,已经晚了,贾琏已经记仇了。 “宝玉去族学呢?都学了哪些内容?”贾琏一本正经的问,宝玉很想就此跑开,却没那个胆子。回头贾琏去找贾政告状,真的会挨打的。 “《幼学琼林》《千字文》《三字经》都学过了。”宝玉小心翼翼的回答。 贾琏没打算放过他,一定要给他上强度:“不行啊,我像你这么大,四书五经已经倒背如流,回头要跟政二叔说一句,请个好先生教你,贾代儒还是不行啊,水平不够,上课也不认真,就是在混日子。” “链二哥,我先去上学了。”宝玉不敢再呆下去了,再说都不知道会说点啥更可怕的,快速绕过贾琏后,宝玉直接小跑,快跑。 贾琏目送他跑远了,信道,宝玉是不会改的,无所谓了。 贾母跟前照样是一群妇人簇拥着,王熙凤也在一旁坐着。贾琏进门后,先给贾母问安,然后便很直接的对王熙凤道:“也就这几天了,没事别乱跑。家里少了你,日子没法过,府里少了你,日子照样过。” 这话就很不好听,可惜没人敢出头对线。贾琏这是心疼媳妇,别的妇人心里甚至还在羡慕呢。 唯独贾母与王夫人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这府里还能压王熙凤一头半头的,也就是这两位长辈了。 不等王夫人说话,贾母先开口道:“怪我,怪我,人老了,也糊涂了。凤儿赶紧回去歇着,生孩子是大事。” 贾琏回头冲贾母抱手行礼道;“祖母,别怪孙儿说话不好听,实在是大夫说日子快到了。” 贾母赶紧笑道:“乖孙不必解释,是这家里离不开凤儿,都习惯了,一日不见她心里没着落。”说完贾母赶紧转移话题:“适才史家来了信儿,说是史鼎得了个广西巡抚的差事,史鼐为兵部郎中。史家送了一份礼来,说是无颜见乖孙,日后一定再补上一份厚礼。” 贾琏这才想起来,史家兄弟的事情等现在才有结果,果然是优先级不高啊。没搞定东西二王之前,承辉帝顾不上别的。如今两位王爷与皇帝之间达成了妥协,总算是有精力回头处理这哥俩的事情了。说起来,承辉帝还是老一套,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帝王心术太熟练了。不出意外的话,贾琏也改结束闭门思过了,补偿也该到位了。 “原来是这事情,我都忘记了。”贾琏还真不是装,史家兄弟本就没啥利用价值,淡忘也很正常。 贾母觉得这天聊不下去的时候,门口丫鬟进来;“老祖宗,宫里来人了。” 贾母赶紧起身要出门相迎,几个妇人在嘀咕,“怕不是元妃娘娘有信。” “听说小公主很得陛下宠爱,每日都要去元妃处看看抱抱。” “诞下公主尚且如此恩宠,元妃娘娘若诞下一个皇子就好了。” 一行人刚到院子内,假山后出来的太监看清楚前方便露出笑容:“哟,小公爷在呢,正好,不用再跑一趟,陛下传召,赶紧的跟我走。” 来人是裘世安,匆忙的冲着贾母微笑点头,表示礼数到了,拉着贾琏的手就往外走,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现场众人瞬间沉寂,唯有喘息声在飘荡,两人走远了好一会才恢复。 “凤儿不慌,陛下召的急,怕是有急事。”贾母总算是开口缓和气氛,王熙凤只是微微一笑道;“孙媳省的,孙媳回去歇着了。” 王熙凤不紧不慢的回去了,贾母冲着她的背影道:“今个儿起,好好在家里歇着,别来回跑。” 贾母心里苦啊,都怪史家兄弟不争气,弄的做祖母的在孙儿面前丢了人。心里有气,看看低头不语的王夫人,想到了王子腾,只好把视线对着邢夫人道;“老大家的,怎么也不知道提醒大家伙一句?” 邢夫人……,我……。我住东跨院的,平时没你们见王熙凤多啊,他们夫妻眼里但凡有我,轮的到你们欺负我? 到前院后,裘世安松开手,主动低声道:“小公爷,这些日子心里不舒服吧?” 个老银币!贾琏脸上笑眯眯,心里在骂娘。嘴上却是很轻松的摆手:“那不能,不就是罚奉一年么?不差钱!” “那一夜的救命之恩,裘某不敢忘。”裘世安难得有这么一句话,贾琏却丝毫不放松;“贾某深得陛下信中,分内的事情,不值一提。” 越这么说呢,裘世安就越相信,贾琏心里是憋着一股火气的。这事情怪不得贾琏,换谁来都会憋着一肚子气。 裘世安也不再多说,他毕竟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能低头说一句已经很难得了。 京中一切恢复了正常,贾琏也敢骑马出门了。裘世安一如既往的坐轿子,一行数十人,奔着宫里而去。 西华门口下了马,贾琏跟着入内,至乾清宫时,承辉帝没有以往那般埋头工作,让他等一会的意思,而是直接搁笔。 贾琏抢上前行礼问安,承辉帝摆摆手:“免了!” 贾琏收起身子,垂首肃立。承辉帝看着他,缓缓起身走到跟前,围着贾琏转了两圈才问:“心中有怨气吧?” “那不能!为人臣的底子,微臣还是有的。” “行了,别装了。换谁心里能没有点怨气,朕也不打算解释,你啊,自个儿慢慢去想明白了,这弯才能绕过去。” 承辉帝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到桌子后面坐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道:“九门统制人选迟迟未定,朕觉得你能行,伱觉得呢?” 贾琏听了陡然一惊,猛抬头看着承辉帝道;“陛下当真?” 承辉帝点点头,贾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臣做不了。” “哦,为何做不了?”承辉帝露出好奇的表情来了,本以为给贾琏升官,他能高兴的。 “陛下,臣身上兼职太多,已经很招人恨了。九门统制太过要紧,臣是想都没想过。”贾琏主打一个真诚,实心实意的推掉。 “能理解,朕也考虑了很久,但这位子太重要,一时半会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只能是你了。先别着急推辞,朕给你讲讲为何是你。” 贾琏听到这话,只好闭嘴站好,听听皇帝到底说的啥。 “九门统制旗下一共九个标,真打起来,没有一个标是能打的。指望他们守内城,那就是个笑话。神机营破健锐营,以少胜多。可见你练兵也好,带兵也罢,都有一套。朕拟重新整编御马监与九门九标。原九门九标,淘汰老弱,御马监抽调人手补充。由你把九标练出来,怎么样?今后朕实在不想看到,叛逆可以轻松破九门的事情发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琏实在没法推迟了,不过还是要掰扯一下的。 “陛下,名不正言不顺,试问臣以何身份,号令九标?”贾琏当然要提要求。 级别太低,无疑是个问题。承辉帝明显事先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干脆的表示:“王行俭一顿打不能白受,外放三品按察使。督察院那边,你去领一个特设的四品巡按,职权范围为京城以及顺天府治下。此文职也,武职为三品副将,暂领九门统制,时机合适了,再换人。巡城御史那边,你推荐个人接任领班御史吧。其他的兼职,既然是兼职,那就兼着吧。总而言之,一定要把九门九标给朕练出来。” 这就是硬来啊!其实也不算硬来,贾琏的功劳足够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年轻。 “行吧,按陛下的意思来。”贾琏总算是答应了,承辉帝也暗暗松一口气。真担心这厮闹脾气,那就不好收场了。回头皇帝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那才叫难听呢。承辉帝是很在意名声的,不然也不能放任小忠义亲王先发制人啊。 现在贾琏也算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兼职了,最后小心翼翼的问一句:“陛下,罚奉一年,罚的哪份俸禄?” 承辉帝一听这问题就乐了,对啊,罚哪份呢?想想忍不住笑道:“罚兵部那份吧!代九门统制归朕直属,吏部那边要去走个流程,督察院的手续朕提前打了招呼,应该都办好了,兵部那边可管不着你这暂代九门统制。这算是又多了一份俸禄。”说着话,承辉帝忍不住又笑了。 “有个事情臣需问清楚,那个四品巡按,不会是实缺吧?”贾琏特意问一句,别今后搞错了。 “都说是特设的职位,你还当真了?京城文职没有合适的四品实缺,副都御史从三品呢,不合适你。等于你实际还管着五城兵马司,御书房这份差事倒是没俸禄,当初临时抓的差,要不给你个实缺?朕一句话的事情。”承辉帝一脸戏谑之色,贾琏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不要!不敢要!” “算你识趣!朕特许你去看看小公主,满月你没赶上,记得补一份礼!” 贾琏识趣的告辞,既然皇帝开口了,元春那里必须去一趟。 贾琏请内侍带路,到了元春处,不料周皇后在这里。贾琏赶紧见礼,周皇后还很客气的表示免礼。 拉着贾琏说了两句话,提到自己家里的国舅爷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两句,说他被罢官实属活该,怨不得别人。 这次京城动静太大,承辉帝抓住机会,清洗了不少人,包括一批围在李老二身边的文臣,有方系的,有其他说不清的,还有炮灰国舅。 经此一事,李老二老实多了,最近一直低调做人,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晚上都不敢出门作乐。 周皇后又提了一句李老三,说他也提到了贾琏。 贾琏表示最近不合适出门,改日一定登门。 周皇后起身告辞后,宫女和奶妈抱着孩子入内,贾琏总算能单独面对元春。 “这是给外甥女的满月礼!”多亏身上还有块质量不错的玉佩,贾琏摘下递过去,顺手还塞过去一千元银票,身上就这么多了。 “琏哥儿客气了!家里一切可好?凤儿也快到日子了吧?”元春小心翼翼的应对贾琏,她知道荣国府的破事一堆,两人亲近不起来。 “家里一切都好,凤儿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贾琏保持三步的距离,赐座也站着。 对此,元春道:“如此就好。”眼看天聊死了,贾琏起身告退。元春送到门口。 出宫之后,贾琏直接去了吏部,门口梁道元正在望眼欲穿呢。 看见贾琏便道:“手续都办好了,你签个字拿走!” 这NM,吏部的门都不让进是吧? (本章完) 第295章 我成保护伞了 离开吏部的下一站去哪呢?嗯,稍稍犹豫之后,根据远近原则,先去督察院,接着去工部转转,露个脸昭告一下,今天就这样了,事情辣么多,一件一件来,累坏了身体是自己的,就这么定了。就目前这个状态,能摸鱼还是摸鱼,干活嘛,有的是想上进的工具人。 林如海的任命是昨天下来的,有这层关系,贾琏大摇大摆的直奔总宪的办事房。 看见贾琏的林如海表情亲热,起身主动招呼:“昨个儿吏部就打招呼了,有这么个事情。梁道元最近的热情令人不适啊!” 听他话里有话的,贾琏若有所思的反问;“是陛下对内阁有不满呢,还是首辅大人要退了?” “这我上哪知道,潘大人那边应该清楚一点,要不回头你去问他?”林如海一边说话,一边给贾琏的手续落定签字用印。文官方面,贾琏朝着清流的方向狂奔,势头不减。当然这是皇帝希望看见的,毕竟是一个刀人的工具人,文的武的都不能落下。 “还是算了吧,我跟潘大人不熟。照这么下去,二十岁前我怕是要进三品了,做官太辛苦了,不想干。”贾琏一脸的惆怅! 林如海下意识的四周看看,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便抬手指着门口:“滚蛋!” 贾琏知道说错话了,却没有挽回的意思,起身抱手:“那下官先走一步。” 林如海叫住他:“等等,你的印!”说着话丢过来,贾琏顺手接住看一眼【特设京畿巡按】,看明白字样后,很是膈应的嘀咕:“能不能给特设二字去了?”林如海没搭理他,继续指着门口,贾琏这才退出去。 巡按在大周朝是比较特殊的官职,正常情况都是临时差遣!出任者的级别非常灵活,哪怕是个七品官,在需要的时候,都能直接上任。区别在于,你是不是钦差!钦差权力大,甚至可以调动驻军,非钦差巡按,权力也不小,只是没有抓人的权力。之所以搞成这样的灵活,初衷是文官集团要拿这个职位来跟龙禁尉争权,皇帝则进行了规则【改良】。所以呢,贾琏这个特设是个常设的职务,平时是无法通过的,特殊时期妥协的产物。 难怪这个印那么新,估计吏部已经想好了,等这个吊人离开了,立刻收回销毁。别人都说临时派遣,凭什么你常设? 特权阶-级的感觉真爽啊,站在督察院的门口,狠狠的找了一番【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没对手,太寂寞了。 工部门口,贾琏被拦住了,门房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语气很怂的解释。 “贾大人,不是小的作死,实在是上方有令,贾大人与……,不得入内。您是大人物,何苦为难小的。” 贾琏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的愤懑,这个世界怎么了,还能不能好了?我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官员,上进又不是我想的。 “那个,研发司已经独立出来了,陛下直属。贾大人不知道么?前日陛下的口谕,内务府那边也接到了。”门房竭力解释着,贾琏却根本听不进去,抬手指着大门道:“听着,本官在工部虞衡司还兼着个主事的职务,不让我进去,今后武备生产及仓储,都得跟着我去研发司。别以为本官是在吓唬人,我说到做到,不信走着瞧,本官等着你们来求我回来。” 说着话,贾琏掉头就走了,哼哼,我记仇了。别以为研发司独立出来,就能把我排挤出工部,新式武备的生产和仓储,一定要抓手里。 回去就写奏折弹劾工部虞衡司,他们的黑料手里掌握的多了去了。 贾琏突然发现,【特设京畿巡按】这个职位,真好用啊。只要是京城和顺天府范围内的,都能弹劾。 知道抓住贾某人心地善良不会为难小吏的短处是吧,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贾琏其实并不生气,这些人拦着不让进,无非是想激怒自己。看来此前搬空仓库的行为,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我要是生气了非要较真,没准就掉进他们的陷阱里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新式武器的研发和生产都纳入研发司,没准还能再升一级。实在不行,新式武备的生产与仓储,也要纳入长臂管辖范围内,用自己的规则最大限度的保密,不能像现在这个。】 不过说起来,京城真的毫无秘密可言,我这才放出来呢,满京城都知道了。 思绪万千的贾琏停在了五城兵马司的门口,今天这是最后一站了,不能再干活了。说起来,眼下真的没哪个部门需要自己长期坐班呢。 想起来心情莫名的就好了!啊,原来是因为可以随时摸鱼的缘故。 经历了工部的不受待见,五城兵马司里的热情,让贾大人找到了回家的温暖。 嗯,还得是自己人啊! 简人达一路弓着腰走前面,边走边说话:“大人不在的日子,办事房每日都有安排人打扫,确保不留下卫生死角。昨日得知大人要解除紧闭,我司上下,欢欣鼓舞。卑职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本着马屁不能让【贱人达】一个人拍了的宗旨,随后的南城御史道:“大人虽然不能出门坐班,却依旧靠一个名字,就令满城宵小不敢造次。” “有大人在五城兵马司一日,各路好汉也不敢扎刺。”东城御史接着拍,没等他说的尽兴呢,长随飞奔而至:“大人,黑虎帮和恶蛟帮打起来了!”东城御史,我正在吹捧大人的时候,你们竟然搞事?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尤其是对上贾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东城御史的脸像灯塔国游泳队员一般的紫。 “大人,卑职去去就来,您放心,事情保证能处理好。”说着话,东城御史掉头就走。 今非昔比,他的后台不行了,要不是以前人脉广,舍得花钱,别说坐稳位子,连人都要进去吃馊米饭呢。 办公桌上摆着四个信封,贾琏只是扫一眼便道;“谁的信封自己拿回去,别跟本官来这套。” 尽管很不甘心,其中三个信封还是被收起来了,最后一个信封无疑是东城御史的,贾琏想了想道:“没别的事情,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互相看看,还是一起退了出去,有的事情呢,没有后悔药吃的。贾琏被发配张家口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下属登门送礼,好气!闭门思过期间,倒是都来送礼了,都被贾琏给拒绝了,谁都不见,谁的礼都不收。 就你们这群虫豸,还想进步?虽说人都是利己的,但一点情分都没有,怕被牵连也不至于吧? 说起来,没有贾某人,五城兵马司能有今天的威风么?不能! 饮水思源都做不到,哼哼! 坐在办事房里体会了一番人情冷暖后,贾琏默默的将东西都收拾起来,准备让柱子打包带走时才想起来,我没地方办公啊,林如海那边只给了官印,没安排办公室。哦,这样啊,那就不着急收拾了,领班御史也先兼着,不着急推荐下属。 想到这里,贾琏才想明白了,难怪林如海不给自己安排办公室,无非是以前太失败了,光为了五城兵马司这个衙门谋好处,却没有培养出一两个绝对的心腹。这不,在外期间,一份年礼都没收到,是怕自己被猜忌后,长期在张家口吃沙子么? 估摸着,承辉帝让自己推荐人选接任领班御史的职务,也是在等着看笑话呢。 江湖路远,人心险恶啊! 贾琏并没有太生气,当时的情况,没人送礼才是正常的。但怎么讲呢,危难之间见真情! 所以呢,这五个御史现在是在一条起跑线上的,此前表现最好的简人达,并没有加分项。 就在贾琏思绪乱舞的时候,柱子领着个武官进来道:“大人,城东的事情闹大了,死了不少人。” 贾琏倒不是特别的在意,帮派之间斗殴死人嘛,这年月太正常了。 “慢慢说,东城御史不是去了么?怎么是你回来汇报?”贾琏语气里了带上了对东城御史的不满,关键是他听出来了,负责维持治安的这帮武官们,居然没有出手制止两个帮派的斗争,这就很有说法了。 贾琏把视线对着柱子,这厮憨厚的笑容很有欺骗性,给茶杯加水后,安静的退出。 “大人,这黑虎帮起源南城,出现也才不到半年,不过发展很快,手底下很快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黑虎帮老大有个醉金刚的混号,唤作……。”随着讲述的深入,贾琏渐渐的明白了,感情这倪二弄了个帮派,因为有自己这个“后台”,发展的很快。现在城南已经容不下他了,要向最富庶的城东发展了。 城东都有啥?那还用说么?码头,商业区,这都是肥的流油的地方啊。现阶段应该还没有惦记码头的胆子,但是惦记一下城东商业区的个别街道的胆子倒是有的,而且还很大。这不,倪二惦记上了所谓恶蛟帮下面的一个分部把持的一条街,三天前就去下了战书,当时没打起来不是因为两边都是良善之辈,而是按照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令贾琏惆怅的是,这帮人是不是傻啊?大白天的伱们开片,这不是打老子的脸么? 还是说,另有隐情?贾琏抬手打断了这个讲述的武官:“你出去等着,让柱子进来。” 柱子小心翼翼的进来了,贾琏板着脸问:“怎么回事?现在说清楚,还能宽大处理你背着我搞事情。” “嗨,二爷,真不是小的背着您搞事情,我哪有这个胆子啊。我也是才知道是倪二在搞事。”柱子赶紧把自己摘出来。 贾琏相信柱子的话,抬手点了点他:“去,让倪二滚过来见我。” 柱子告退,拉上来报信的武官一起赶往城东。 贾琏也没在这干等着,出门叫上家将一道,去城南姐妹俩处等着。回家处理不合适,在衙门处理更不合适了。 姐妹俩见了贾琏,很是开心的迎出来,贾琏在炕上靠着,姐妹俩一个在后按头不好好按,力气全用错地方了,另一个锤腿也不好好锤,我让你锤,没让你磨。贾琏有点招架不住这火一般的热情,主动出击:“说吧,倪二在搞什么,你们都知道多少?” 姐妹俩明显的顿了一下,贾琏干脆的坐直身子道:“都给我下去站好了,老实交代,有一点遮掩,仔细你们的皮。” 姐妹俩赶紧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后,这才站一起,最后看着贾琏时,还是姐姐先说。 “老爷,倪二的事情婢子知道的不多。只是知晓,如今这城南混市面的青皮,都拜在他的门下。去年下半年打了好几场,城南的顾大人帮着处置了几回。倪二那边,每个月送二百两银子的孝敬给老爷,放在俾子处。这不,一直没顾上给老爷讲。” 贾琏听懂了,你这是没顾上说么?你这是默认这银子是给你们姐妹的花销,哎,说起来好像也没掏过多少银子。 搞了半天,我成保护伞了。只要经济活跃的地区,基层管理一旦出现空缺,就一定会有灰色力量填补进去。只是这灰色何时变黑,真就不好说了,也许一开始就是黑的。 “好了,都坐下说吧。对了,上回见倪二,手底下不过百余人,怎么现在就有胆子惦记城东的买卖?”贾琏还是很不理解,城东那地方,长期形成的势力,哪里是倪二能惦记的? “具体的俾子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小年夜恶蛟帮头目不少人受了牵连,龙禁尉抓了一些,跑了一些,如今恶蛟帮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加之前些日子,倪二又与神机营的兄弟搭上了关系……。” “等等!”听到此处,贾琏实在懵的不行,赶紧问清楚来龙去脉。 “怎么还有神机营的勾当,你把这个说清楚。” 被打断的如烟惊的拍拍胸口,颤巍巍的抖着道:“这不是神机营打济宁带回来不少家属,全都集中安顿在城南边上么?一来二去的都熟了!” 好嘛,彻底破案了! (本章完) 第296章 狡兔三窟 兜兜转转的回旋镖打的脸疼,神机营这帮兄弟带回来的外地媳妇,差不多都在城南安的家。说起来能从山东带个媳妇回来的兄弟,家里哪个不是穷的荡气回肠。也就是城南这片的安家费便宜,才吸引了大量兄弟在此安家。 接下来贾琏也懒得再问了,姐妹俩被吓的不轻。你要解释什么就是了解情况之类的,完全就是多余。在她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给爷此后舒服了,她们觉得自己还有用,效果绝佳。 以得胜之姿回来的倪二,走到院子门口,熟练的收起狷狂的表情,略微苟着腰,脸上带上谄媚,进门后低着头也不敢东张西望。 这个真不怪倪二下贱,实在是他一个底层的混混,能从吃了上顿不知道去哪找下顿的状态,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全靠贾琏。 如今在京城地面上,提到醉金刚倪二,五城兵马司那边肯定没人为难他,便是在顺天府的衙役面前,也能抬着头说话不会挨打。 进门之后倪二想跪下的,一半的时候想起来,二爷不喜欢下属跪着,赶紧又收回收,站着低头弓腰说话:“倪二给二爷请安。” 炕上的贾琏靠着姐姐,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妹妹,起身坐直了。姐姐赶紧下来给他穿上鞋,落地之后贾琏居高临下的看着倪二道:“城东那地界你一个本地人心里该清楚,牵扯到神机营兄弟们的生计是不假,城南这么大片地盘还不够你折腾的?非要去城东给爷找点麻烦?” 这语气不太好,倪二的腰微微加点幅度,两腿微微的发抖。如果贾琏上来一顿臭骂不解气,再踹个两脚,倪二还真就心里有底了。现在这个语气说话,倪二心里没底,慌的厉害。他是懂看人脸色吃饭的,贾琏看似平静,实则内心非常不满。 这里是京城,城东那片地方商人多也就是钱多。钱多的地方,面上看着平静,水下都有点啥牛鬼蛇神,贾琏心里很清楚。但凡在京城地面上没点实权的人,谁敢在城东乱来。耽误大佬们挣钱这一条,就能让你招来无数的麻烦。 “回二爷的话,恶蛟帮群龙无首,此时不抓住机会把手伸进去,今后再难有机会。这次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要杀要剐倪二一个人担着,不会连累神机营的兄弟,更不会牵扯到二爷。”倪二声音不大,但语气极为坚定。 “放你x的屁!”贾琏突然提高了嗓门,抬脚就是一下踹过去,倪二吃了一脚,身子晃动一下后,直接跪着:“二爷息怒!” 贾琏又是一脚:“息nm的怒,给爷站起来说话。” 倪二赶紧站起来,贾琏这才继续道:“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是跟着我混的,你进去了是小,爷的面子丢了算谁的?站直了,别苟着腰!” 倪二赶紧站直了,贾琏这才继续:“知道为何踹你么?”倪二摇头如货郎鼓,贾琏道:“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为何进门不先说结果?” 爷也没问啊?倪二心里吐槽,嘴上却是很及时的找补:“回二爷话,有神机营兄弟助阵,大获全胜。有兵马司的兄弟照应,我们的人没一个被抓的,抓进去的都是恶蛟帮的人。御史大人看着倒是挺上火的,倒是也没放狠话。” “伱懂个屁,眼下是领班御史位子争夺的关键时刻,他敢找你麻烦?回头别说升官了,现有的位子都得丢。算了,跟你说这些没用。”说着话,贾琏转身回去坐在炕上,看着倪二道:“想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的心不坏,但只会好勇斗狠一辈子没出息。回去好好想想爷这句话,想明白了再来跟爷说话。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倪二一头雾水的退下去,贾琏却兴致不高的躺在炕上,京城这地方有点不好,能挣钱的买卖,早就被人占了。想挣钱就要出新招。 贾琏是不缺新招的,但不打算就这么快打出来,至少要等纯碱的量化常能解决了。 穿越小说里不少做肥皂的,实际上用草木灰过滤水做出来的肥皂,一言难尽。(小时候见过农场自产的肥皂,稍微热点全软了。) 做肥皂还有一个最难解决的问题——油脂! 这个时代的油脂可是稀缺物资,简单的说,一直到八十年代初,这个国家都缺油脂。 所以贾琏不打算做肥皂,皂荚又不是不能用。 在这个时代做搞工业最大的拦路虎是啥?不是原材料,不是技术,更不是人力,而是运输。 贾琏不是没有过规划,但每每都半途而废,最终做成的就是一个卷烟。 现在的贾琏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高骛远了,琢磨的都是一些在本地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以满足本地需求为主的东西。 大周有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周边没有强大的敌人,这就导致重工业很难发展起来。重工业属于投入大,时间长,没啥经济效益的领域。 在工部的时候,贾琏发现一个问题,相比于武备的研发和改进,工部的作坊更愿意生产菜刀和农具,原因很简单,来钱快。 所以,在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下,让大周这种周边没啥威胁的国家搞重工业,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新中国能勒紧裤腰带一代人吃三代人的苦搞起来,那是客观现实逼出来的。从建国到改开这三十年,战争阴云一直笼罩着这个国家。 思来想去呢,贾琏就剩下一个办法了,出去抢!社会顶层坐在家里等着外面的钱自己进来,没有内生动力,但是社会底层穷人多了。 这第一步呢,贾琏觉得有必要与王子腾勾搭起来,鼓励南方沿海活不下去的百姓去南洋谋生,其次是鼓励南洋水师往东南亚跑。一个是贸易上能赚更多的钱,另一个则是训练海军所需的人才。说实话,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但还不算晚,还来得及。 承辉帝固然有这样那样令人不快的毛病,但总的来说。他主观意愿上有改变国家面貌的内生动力,并且付出了行动。 东城御史属于现阶段最缺安全感的人,这不城东的大规模斗殴事情处理过程中,他真的一点道理都不讲,全面偏心黑虎帮。 处理完之后,东城御史想着如何巴结贾琏,找人问了问,知道贾琏在城南,赶紧回家换一身衣服,悄悄的一顶轿子出门。 东城御史身后不是没大腿,但贾琏是顶头上司,一旦被盯上了,想整他可是太容易了。现在又是敏感时期,身后的大腿就算想出力,也不会太过使劲。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贾琏在姐妹俩这里非常的轻松自在,一点不用担心姐妹俩露出哀怨的表情。哼哼,这跟穿上裤子还没啥太大的关系,完全是人身依附的结果。 东城御史悄悄来到,贾琏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示意让他进来后,从炕上下来,背对门口站着,双手背后,看着中堂挂的画【多子多福】。 看着这幅画,贾琏感慨良多,这姐妹俩倒是有着美好的愿景,尽量满足吧。这里不像家里,王熙凤就不说了,桂香平儿真的敢主动榨取。 别说有挂恢复快的话,就算是生产队的驴,那也该有歇着的时候。 “卑职见过大人!”身后传来声音,贾琏回头时面带笑容:“怎么找这来了?” “东城之事处理完毕,卑职特来禀报。”很会说话,没说什么贾大人关注之类的话。 “东城的事情很难做,本官心里有数,不会吹毛求疵。你不必担心,也不要多想。”贾琏一幅宽宏大量的嘴脸,脸上笑的几位和蔼。 弯腰低头的东城御史心里一阵哀叹,今天不大出血是不行了,好在早就准备大出血,今后再找补吧。 想着东城御史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悄悄的放在八仙桌上,后退三步再次拱手:“卑职告退!” 贾琏好像一个瞎子,啥都没看见一样,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墙。 等东城御史下了台阶转身时,贾琏才再次开口:“东城的事情就这样吧,今后注意。” 东城御史差点直接扑街,明明是你养的狗到东城去搞事情,我包庇偏袒就算了,还要出钱找补,天理何在啊! 在强权面前,东城御史冷静的很快,当下是敏感时期,贾琏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非要在东城搞点事情出来,屁股下的位子就得让贤。现在收了钱,说今后注意的话,倒是无可厚非。至于注意啥呢?那不还不明白么?孝敬不能停! 等人出去了,贾琏拿起信封,抽出其中的银票扫一眼,一万元一张的银票一共五张。随着银元的推广,现如今的银行无论公私,单位都变元了。 五万银元,真不愧是大手笔,东城御史不想被李逆案牵连的决心是坚定的。 别说什么有后台的话,真要是贾琏要动他,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这个节骨眼上的承辉帝,那肯定是相信贾琏比如【臣观察已久,此贼乃李逆的钱袋子】这一类的话,还真就不是完全的污蔑,东城御史为了坐稳位子,真就是多方上******啊!这位子真肥。看着这些银票。贾琏一度动了拿下那厮,换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担任东城御史的想法。 只是转念一想,就东城御史那个位子,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坐稳的。眼下这位能坐稳,风平浪静的好几年,也算是个人才了。 留着他,至少目前各方利益平衡能做到,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等等看吧! 真要换个人,还未必能如愿。这种位子,抢破头的。 收起贪心,贾琏揣起银票,看看时间不早了,回家。 回到贾府,天色暗淡,没少往贾琏这里跑的迎春和很少来的探春都在,围着王熙凤看着好奇的看着大肚子。 王熙凤见贾琏出现,挣扎着起来,姐妹俩左右扶着,王熙凤很是满意的笑了。 “爷回来了,这不快三月三了么?两个妹妹来问问,这不京城不太平,原定二月二的会试都停了,她们问有没有机会出去踏青。” 任何时候,贾琏都不会掩饰对迎春的偏爱,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对探春只是一个微笑。 “想出去踏青,那还不容易。让家将护送呗,看谁敢拦着贾府的小姐出城,一年到头的憋在家里,也该放放风了。” 贾琏说的极为随意,王熙凤作为嫂子,可不敢大意道:“那行,明天让人去城外先准备好,后天出门可以玩的尽兴一点。” 迎春拉着贾琏的手问:“哥,你不去踏青么?” 贾琏疼爱的反手摸头,给发型弄乱了才满意的回答:“哥也想去,官面上一身的事情。招待好探春妹妹,她才是这家里最不容易的。我先去处理点事情,你们继续,晚饭上来再叫我。” 对于香菱而言,书房这一方天地就是她的地盘。日常卫生搞完后,没人来打扰她安静的看书练字。 尽管不打扫书房里也很干净,香菱还是很认真的把家具擦拭了一遍,这季节的灰尘大,得经常擦拭。等下吃了晚饭,可以安心看会书了。 听到脚步声,香菱的眼睛眯着,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讨好,贾琏看见眯出的眼睛缝的时候,总能想起柴犬。 “又在忙活呢,回头也该给你安排两个小丫鬟了,免得给你累坏了。”贾琏笑嘻嘻的打趣。 香菱大眼睛圆了,很认真的回答;“不用,我一个人忙的过来。”护地盘的情绪毫不掩饰。 “行,一个人就一个人,回头累坏了不许抱怨。”贾琏说着往里走,抬手招招,香菱熟练的坐腿,扭了几下腰,脑袋蹭几下。 “呐,这些钱提爷守着,不许告诉别人。”摸出袖口里的信封,贾琏换了个藏钱的地方。不是桂香不忠诚,而是狡兔三窟。不用猜都清楚,王熙凤知道桂香跟前有贾琏的钱,还不少呢。平儿跟前也有,但都是主动上报后,王熙凤同意她收着。 也就是看在贾琏挣的大钱全都归小家。不然这钱的事情,早闹起来了。 第297章 是时候给内阁上点强度了 人与人之间相处很累的,太近了,说你没有距离感,太远了,说你这个人太傲气难接触。 活着已经很辛苦了,所以,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去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感受呢? 当你真的走进职场时你才会发现,你所在意的一切,可能别人根本不会去关注。 实力才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的根本,其中包括家庭背景等等无你觉得不重要的东西。 很多时候面前的人明明已经想动手打你一顿了,依旧忍着你陪着笑容,你以为是你长的帅么?呸,人家是在面对金主爸爸。 贾琏并不喜欢胡思乱想,实在是在御前,只能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内阁会议已经不用贾琏做记录了,却依旧被叫来旁听。 大清早的刚出门,就被内侍拦了个正着,跟着来到宫里。 会议很无聊,主要还是针对户部尚书虚悬一事造成的很多政务上的麻烦。本来户部尚书就能处理的事情,现在都要送御前。 阁老们嘴上说着会耽误陛下的休息时间,一幅为皇帝身体着想的样子,实际上根本是另外一回事。 很多事情是这样的,是否皇帝经手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事情,皇帝没经手的事情,出了岔子那叫渎职,皇帝经手的事情,出了岔子叫欺君。 正如贾琏在内阁会议旁听,即便再困也不敢睡觉。否则就是君前失仪的罪过,轻则罢官,重则下狱。便是贾琏,也难逃罚奉。 为这点事情罚奉实在是划不来。 一开始贾琏就明白了,这帮大人们还在惦记户部尚书的位子。这事情也不能怪各位大人,实在是皇帝对于金钱太过敏感了,总觉得别人想坑他的银子。没有张廷恩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他怎么都不放心的。如同皇家银行的事情一样,尽管对老二有各种不满,过一段时间又给他塞回去。 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贾琏根本没有说三道四的余地,那不得乖乖的假装在听么?不耐烦,忍着! 现实就是这样,有的事情你不想沾边,也不想惹麻烦,但事情总是会找上你。比如,领导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丢一些难做的工作给你。又比如,明明与你无关的事情,因为需要有人背锅,相亲相爱的同事们暗中串联,让你背锅。 这不,贾琏神游天外的时候,有人突然点他的名。 “贾大人,小公爷,这是在想啥呢?昨晚上没休息好么?贾大人身兼多职,别太劳累了,一大早的就走神,小心君前失仪哦。”说话的人是李驰,真就是单纯的觉得这厮没资格坐这里旁听,尽管知道陛下偏心,还是忍不住。 “啊,多谢李阁老关心,卑职在想今年的会试停了,留在京师的考生们,怕是日子不好过。”贾琏楞了一下后,脸色很难看,这不是存心找茬么?眼瞅着会议开这么长时间,皇帝却死活不肯松口,各位阁老的怨气加持下,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贾琏收起怒气,灵机一动。 被人打了个冷不防,贾琏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了一笔。说起来两人也算是素来无冤无仇的,老东西暗戳戳的阴阳怪气身兼多职,难道为九门统制? 就这职务,那也是皇帝一时半会找不到放心人,让我暂时代一下,你急眼个啥? 承辉帝这一上午被几位阁老给逼的很难受,【再议】这词说了好多次,但五位阁老一直没罢休的意思,坚定不移的要确定户部尚书的人选。 李驰的突然举动,看似针对贾琏而来,是一上午群殴无果后找个发泄对象,实际上却给承辉帝找了个分担火力的人。 承辉帝果断的抓住这机会,他也盯着贾琏问:“会试的事情自有礼部操心,今天各位阁臣问的是户部尚书,你有话就说,没话闭嘴。” 贾琏还能不知道承辉帝的心思么?这俩个月抄家下来,内库进账三千万两,这还没算珠宝首饰以及固定资产。活是龙禁尉干的,银子是皇帝拿的,户部尚书远在湖广,没人说话,只能看着银子进了内库。进了内库的银子,还想出来么?没点类似西域叛乱的事情,想都别想。 承辉帝担心有了户部尚书,一定会提这笔抄家银子,贾琏却认为,阁老们孜孜不倦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帝死死捏着了财权。 没钱的日子,阁老坐着也不香啊,,没见郭衍和潘季训都“反水”了么?实在是皇帝做的不地道,好歹指一个阁臣代管啊,比如李驰代管兵部。 “回陛下,微臣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不知是否僭越。”贾琏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承辉帝见了心中窃喜,这厮在冒坏水。 其他阁臣的反应则是收回了聚焦贾琏的目光,对着李驰去了。似乎都在指责李驰,【忘了这厮是属混蛋的么?没本事成事,坏事他第一。】 承辉帝大喜过望:“说吧,没人怪罪你。”直接给各位阁老代表了,气的众人脸都长了一些。 “那微臣便放胆直言了!户部尚书管分钱,资历一定要够,不然下面的人镇不住,为了三瓜俩枣的每天吵吵,活也没法干。” 贾琏这一开口吧,几位阁老的表情迅速凝重,小年轻是会说话的,以前咋没瞧出来呢? 嗯,意思很明显,资历不够的人,在户部这么一个衙门,你还真就镇不住场子。以前的张廷恩,资历上勉强,但有皇帝撑腰。 如今给张廷恩熬走了,换人的时候不得上个资历够的啊。涉及到银子,谁也不肯让步,不得靠尚书大人的资历压着?这话,没毛病。 承辉帝一听这话倒是脸拉长,你小子跟谁一伙的,你信不信今天确定了户部尚书,晚上能加班找朕分抄家那份钱,朕白疼你了。 “其次,这位大人得算术好,必须有户部工作的经验,涉及到每年上千万两的银子去向,下面的人难免起糊涂心思,回头账目上做手脚,尚书大人看不出来,被人当傻子耍,丢的是朝廷的脸面。”贾琏不紧不慢的进行补充后,几位阁老的脸再次拉长了。 原因无他,按照这么算,这里头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合适。都白高兴了。 承辉帝则不然,他心里热乎乎的,还得是自己人啊。 得,圈子又兜回来了,这次潘季训站起来说话:“陛下,户部尚书人选的事情真不能拖了,工部今年好几处用钱的批文还没下来呢。” “陛下,重启会试的费用也没批下来,臣很难做啊。”郭衍也站起来说话了,大家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 “陛下,吏部……。” “陛下,兵部……。” 首辅孔照坐着没动,也不用他说话了,今破大天去,也要把户部尚书的位子定下来。 承辉帝沉默不语,就是不想松手,不就是批阅么,朕晚上加个班的事情,事关财权,不敢懈怠。 内阁诸位大佬也不肯罢休,事关原则以及内阁在文武百官前的威信,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有个结果。 “此时,再议吧!”承辉帝又打算来老一套糊弄过去。 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对劲,五个大佬明显是事先通过气的,承辉帝说完之后,孔照默默的站起,抱手,语气郑重:“陛下,老臣请乞骸骨!” 承辉帝一愣的时候,余下阁臣整齐站起抱手,跟着来一句:“臣,请辞!”(X4) 承辉帝顿时脸色铁青,抬手颤抖着指着各位阁臣道:“尔等……。” 贾琏见状赶紧开口劝一句:“陛下,息怒!各位大人也是为了公事。” 承辉帝知道今天情况不一样,不给个说法很难了结,正在犹豫时,贾琏又补一句:“陛下,不妨让各位大人商议几个合适的人选,由陛下来决断。”承辉帝扭头怒视贾琏,见他表情古怪,心里微微一动,当即松口:“也只能如此了。” 孔照立刻抓住机会道:“陛下圣明!”余者附合,算是把事情敲定了。 承辉帝没心情继续面对几个阁臣,起身拂袖而去,贾琏默默站在原地,几位阁老依次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许。 关键时刻,小贾同志还是有原则有立场的!没有一根筋站在陛下那头。 至于贾琏是不是憋着什么阴损的招数,几位阁臣表示,就这个小青年还能有啥招数,老夫过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 大人们很自信,并确信今天在内阁集体团结的力量面前,皇帝妥协了,这是内阁团结的胜利,这是原则的胜利。 今天能逼出一个户部尚书,明天李驰就能兼任兵部尚书了。 目送各位阁臣离开后,贾琏的嘴角露出不屑,一群老逼登,你们是没见过世面。就这点阵仗算个屁啊! 裘世安屁股着火似的出现了,拉着贾琏就走,边走边抱怨:“小祖宗,内阁会议上你可真敢说,僵着就僵着,有你什么事啊。” 贾琏笑眯眯的跟着走,一句解释都没有,见他如此,裘世安不免暗暗恼火,小狗日的,嘴真严啊。 承晖帝这边着急上火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了,看见贾琏进来,发现他的笑容时,稍稍情绪缓和一些,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好听。 “贾琏,今天的事情你掺和干啥?那些人沆瀣一气,为的是朕手里这点银子。”承辉帝提到银子,更是上火的拍案道:“今不出个子丑寅卯,朕治你欺君之罪。” 贾琏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东张西望的看看,回头瞪裘世安:“水都没一口,端茶啊!发什么愣?” 裘世安脸都绿了,气呼呼的掉头出去了,贾琏再回头时,承辉帝已经恢复了常态,不慌不忙的坐下:“竖子,有什么法子别藏着掖着。” 嗯,承辉帝还是懂贾琏的,知道他一肚子坏水。 “陛下,事情之所以难办,那是您没跳出现有的桎梏,只要跳出局外,再看这局面,那也能叫事?”贾琏胸有成竹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无疑是给皇帝找一个下台阶。不过承辉帝倒是很有个性,丝毫不接他的台阶:“朕倒是想跳出局外,朕做不到,你以局外人的身份说说吧。” 贾琏发现皇帝这嘴脸,知道继续装没有意义了,于是收起笑容道:“当局者迷,臣不过是占了个局外人的便宜。” 承辉帝点点头:“嗯嗯,你继续。” “户部要银子,好办,固定资产拿出来,面对全社会拍卖,价高者得,事情由内务府操办,户部监督,所得银子归户部。内库那边,户部就别惦记了,这话得先说明白。”贾琏一开口,先解决了户部要钱的问题。 “万一没人出高价呢?”承辉帝有点不确定,贾琏微微一笑道:“陛下,不是有臣么?回头臣安排人抬价,谁想占便宜,做梦。” 承辉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相信贾琏说的话,但又一句:“继续,这户部尚书的人选,即便是令师张爱卿担任,下面的人照样不安分守己。朕不是信不过下面的臣子,实在是这些年张爱卿任期期间,糟心事一样不少。明明十万两的开销,下面开口能要三十万两。下面花钱如此没数的局面必须改观,因此必须要有一个像张爱卿令朕满意的户部尚书。” “陛下,臣有一策,别管谁来做这个户部尚书,都别想糊弄陛下的银子。出了问题,谁拿的银子,都别想推卸责任。”贾琏自然是心中有数,说出来的话底气十足。承辉帝听了顿时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可惜,贾琏此刻停下脸面,承辉帝一看是裘世安进来了,也闭嘴没有问。 等裘世安放下茶杯后,承辉帝道:“都下去了,朕与贾卿有事商议。” 裘世安明显的身子微微一震,上一个可以跟皇帝秘密商议的大臣,还是张廷恩。现在,老师走了,轮到学生了。 裘世安退下之后,贾琏面带微笑的目送他出去,不是不信你,而是要强化贾某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对不起了! 同时,是时候给内阁这群老逼登上点强度了! 回头面对承辉帝时,贾琏带入了诸葛亮论三分天下的状态,充满自信的开口:“陛下,臣之策很简单,引入预算制度!” (本章完) 第298章 君臣拉扯 文华殿,五位阁臣凑一起开个私下小会!起因是皇帝下了一道文书,对内阁就户部尚书一事逼宫做出了回应。 “不当人子!能想出如此卑鄙的招数为难内阁的人,除了贾琏没别人!”素来稳如泰山的孔照当众开骂,可见他此刻内心的愤怒。 “娘希匹,这预算制度以内阁的名义推出,今后诸公还要不要做人。”梁道元也毫不犹豫的爆粗口了。 “我就说当日为何那厮站出来缓颊,原来这狗日的在这等着大伙呢。”嗯,爆粗口的事情,李驰也干了。 “这就是个不让人活的畜生啊!”郭衍也顾不上什么一条船的人了,实在是太过坑爹了。关键这预算制度建设的活是大伙干了,审批权在陛下。 这个真怪不得贾琏,大周也没个议会,也不存在三权分立,内阁首辅的权力不足,甚至都不算二元帝国。 潘季训一直沉默不语,孔照见了忍不住问他:“潘大人作何感想?” “从潘某的角度看,倒也不算是坏事。只是增加了一些工作量,内阁不妨提议,增设一个一级审核部门,负责规范预算模式,由内阁直属。” 潘季训这是换了个角度来看待此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内阁增加了一部分人事权,一旦预算制度推行,扯皮的事情也没以前那么多了。 李驰听了还是很不爽,因为预算制度最大的伤害就是花钱受限制了,做官的哪里能忍这个。 郭衍在一旁转了几下眼珠子后,低声道:“预算的最终审核,还是要争一下的,好歹内阁要有点难权力吧?” “陛下说是准备期,大不了拖着呗。一个新的制度要执行,从规则完善到最终落地,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方方面面的非一日之功。”李驰果断的出个馊主意,反正内阁集体扛着呗,拖字诀大家都是熟手了,总能找到借口的。 孔照听他这话觉得这人不行,看文书不仔细还是存心坑大伙?反正这一届下来就能乞骸骨了,假装没发现好了。 梁道元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翻到最后一页,抬手敲几下:“看看这里,十一月底之前要完善制度,十二月试行报预算,明年试行预算制度。此陛下亲笔所书,拖?想想就算了,陛下的性格可不容耍小聪明。别以为法不责众,内阁一共才五个人。” 很明显,梁道元看不上李驰这种近似耍赖的小聪明,你都是内阁大臣了,凡事请走正道,用阳谋。 李驰也不是吃素的,被阴阳了立刻不满的看回去,正准备反驳呢,“嘟嘟嘟!”孔照抬手敲桌子!打断了即将出现的争执。 “先放一放,这才是第一步棋呢,内阁自己先吵起来像什么样子。无论如何,先把户部尚书待选的人员名单确定了上报。此内阁一体于人事上的一次重大进步。”孔照的话,前面听着觉得没问题,后面听着大家伙心里都不舒服。 【你是在强调内阁在你的领导下的集体胜利么?作为首辅,内阁以外的大臣们会怎么看,当然看成你的政绩。】 别人怎么想,孔照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就干最后一届,下一届死活要乞骸骨的。 乾清宫,一大早起来,正准备去九城统制衙门的贾琏,再次被薅到皇帝跟前。 “内阁那边收到朕的行文了,想必正在讨论预算制度,朕担心内阁用拖字诀,你再想个法子施压。”承辉帝心情不错,也想到了内阁肯定要反抗的。但他一时半会的没啥好法子,值此逆案余波未平之际,内阁诸位大臣拿集体辞职施压,皇帝也扛不住的。 “陛下,臣在想啊,怎么甄家还能好好的。”贾琏有点答非所问,情绪正好的承辉帝没计较,反倒耐心的解释:“朕去西山的时候,那位亲口说的,甄家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动,否则他绝食。” 贾琏听了忍不住微微的歪嘴,尽管没见过太上皇,但已经能从一个失败者的嘴里说出的话看出这个人的好面子。 或者说,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如果甄家都护不住,他真是颜面无存了。还不如自寻了断,真的这样,承辉帝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 亲爹了不起啊! “内阁肯定不会轻易就范的,微臣接下来有两手准备。其一,现在的内阁只有五位阁臣,酌情增加两个人,勋贵一人,文官一人,增加两人为试行,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固定下来。其二,给官员加薪吧。现在的官员,薪水太低了。也不要加太多,加两成即可。” 承辉帝听了贾琏的话,先是面露喜色,随即一脸肉疼,他真不是小气。而是觉得吧,官员拿的够多了,但干活却很少。 贾琏随后又来一句:“这个加薪可不是随便加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要与绩效挂钩的。这可是针对全体官员的类似考成法。” 承辉帝听着愣住了,贾琏却还在继续:“治国最最关键的就是吏治,再好的政策,最终执行也是要靠官员。陛下有励精图治之心,不妨先从整顿吏治开始。在考成法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增补,形成一个新的制度,先解决官员的懒政怠政之风。本朝科举做官,科举本身并不培养优秀的官员,只是在一个比较低的基础上筛选人才。赵普说半部论语知天下,我说放T娘的屁。” 如果换个皇帝,一定会喷贾琏大放厥词的,承辉帝却觉得深得我心。官老爷们又不给国家纳税,底层百姓能懂什么是论语? 人都是看眼前的,以后的事情,当下的人哪里顾的上。盯着眼前的利益,牢牢的抓在手里才是人的行为常态。 承辉帝不是文官忽悠下长大的皇帝,知道这个国家的出问题了。出了问题不可怕,解决就是了。可怕的是发现了问题无法解决或者不敢解决。 无论如何,贾琏出的主意效果还不错,都一一见效了。承辉帝现在有点路径依赖了。 “那就这样,三月先解决户部尚书的人选,朕先让一步,看他们还怎么拖延。”该说不说,承辉帝很擅长这一类斗争。 即便是大周朝,皇帝的权力法理上无限大,也无法做到为所欲为。皇帝也是人,不是神。治国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臣子们配合执行。 承辉帝深知不能逼的太紧,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嗯,贾琏要知道他的心思,一定会点赞,列导师也是这么说的。 户部尚书人选这个事情,内阁动作很快,拿出五个有相应资格的大臣,当然了,想做阁臣是不可能了。 名单出现在承辉帝面前的时候,贾琏正在九门统制衙门开会。 九门统制是个很特殊的位置,直属于皇帝,权力说大不大,崇文门的税卡都管不到,说小还不小,但凡想进内城的人,九门统制麾下的官兵,都有检查的权力。说句难听的,贾琏要为难哪个人,不让进内城,换成内阁首辅来了,照样有借口拖延半天的。 更别说,眼下是个敏感时期! 九门统制衙门,一个统制,一个副统制,九个副将。不算衙门里的配属人员,九个副将各领一标人马,这就是九千战斗人员。 贾琏上任之前,承辉帝提前安排了副统制,出身宗人府的李然,与李亨是一辈的人。这个副统制只管内务人,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余下的九个副将被清洗了一遍,承辉帝也一一从边军调来军官补充进来。可以说,现在的九门统制,承辉帝一声吆喝,贾琏啥事都做不了。 鉴于这个现状,贾琏也不着急,反正他是暂时代理的。 “我是贾琏,暂代九门统制,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混个脸熟。”贾琏的开场白很简单,副统制到九个副将一一亮相。 “好了,大家伙就算是认识了。本代统制身兼多职,日常的事情基本不管。陛下让我来练兵,那就说练兵的事情。先说第一件事情,给各位十日的工夫,回去后把各标的人马整顿一遍,淘汰老弱,一些不合格的混子也要踢出去。记住,十天时间,本代统制会一一检查,成绩合格的,留下继续任职,不合格的,哪来的回哪去。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我不满意了,谁来说情都不好使。就照样,李副统制留下,其他人回去吧。” 会议开得极为简短,各位副将都有点懵圈,预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想到,这会一刻钟就结束了。 剩下贾琏和李然时,贾琏依旧很简短的交代任务;“李副统制,衙门内务由你全权负责,人员的配置该换的换,该补的补。所有账目必须理顺,仓库也要搞一次全面的盘点,账目必须清晰,十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检查。权力放给你了,做的不好,自己滚蛋!” 李然听着也是一脸的感慨,真是头一回见过这样的上官。在宗人府的时候,手里但凡有点芝麻大的权力,都会用到极致,为自己牟利的人比比皆是,这位倒好,直接全面放权,就保留了一个检查和开人的权力。 有这样的上级,真是烧高香了。 宗人府出来的李然,听到了关于贾琏的很多传闻,尤其是一干权贵子弟,真可谓谈虎色变。 今天一接触才发现,此人极为接地气,只看成果。 李然赶紧应下,贾琏也不是彻底撒手不管,丢下张三这个家将头子,日常在这里呆着,有啥事情及时汇报。 雷厉风行的初步处理完九门统制衙门的事情,贾琏出门直奔研发司,每日最多做两件事情,这是他的底线,除非不可抗力。否则,决不多干。 研发司这边,让阿让觉得自己被放弃了,有纯碱在手,烧杯试管都不是是,随便就能烧出来。难的是平板玻璃,这玩意需要一点手艺活。 当然这是工艺问题了,至少现阶段是没有浮法玻璃工艺的。 好不容易制出了八开纸大小的平板玻璃,兴致勃勃的给上司汇报才发现,自己这个上司更加忙碌,每天泡实验室里。 出了成绩没人搭理,好在有《基础化学》这本书可以学习,最近让阿让也忙起来了,学习了《基础化学》后,适合大周本土的制碱法逐渐成型,最近他也在忙着做实验呢。 贾琏悄悄的来,转了一圈后,发现两个主力干将,各自带着四个学徒在泡实验室。还行,没有把带学徒的事情落下。 没有打扰他们搞实验,贾琏进办公室看看最近的成果。 嗯,报告在书桌上,我康康! “透明玻璃烧出来了!阔以!这个让阿让和野生化学家的组合,没有白烧银子。” “哟,平板玻璃都弄出来了,尺寸小了点,好在本官在玻璃厂调研过。哎呀,现有产能可以先吹酒瓶嘛。” “唉哟,纯碱工艺有进展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上三酸了?” 贾琏对于研发司,最看重的就是三酸两碱了。这是现代化工的基础。没有三酸两碱,哪来的火帽,哪来的硝化纤维? 咳咳咳,还是先搞定火猫,然后改良黑火-药,硝化纤维先放一放,这玩意诞生的挺早的,因为没有稳定剂,迟迟没有发挥作用。可惜,我也不是个化学家,只能指望慢慢的摸索了。 实际上黑火-药能用很久呢,慢慢来吧,培养人才! 嗯,单纯的给钱,恐怕很难解决吸引人才的问题,还得想点别的招。比如,给官?还不够,得上爵位! 说到爵位嘛,那就得想法子说服皇帝了。不过在武器改良方面没有出亮眼的成果之前,说服皇帝很难做到,更别说朝野上下了。 就在贾琏对着桌面上的工作报告发呆的时候,小贵子内侍进来了,咳嗽一声,贾琏看来时他才行礼道;“贾大人,陛下宣召!” 贾琏看看面前的报告,叫来办公室主任马三,提笔写了一份东西交代他:“我先进宫办事,明天再来。研发司成绩显着,值得表彰!” 皇帝的召唤自然是不可抗力,贾琏无奈的被迫加班了,跟着进宫的路上,贾琏还问一句小贵子:“啥事情?” (本章完) 第299章 突出一个诛心 皇帝在乎什么?首先是皇位,其次是稳定的可延续的秩序。动乱的局势意味着皇位的不稳,这也是君臣之间来回拉扯必须明着来的原因。 如果皇帝不讲规矩了,开始乱来了,下面的大臣不会直接造反,多半是要摆烂的。臣子摆烂的后果是国家无法正常运转,一个无法正常运转的国家,意味着大厦将倾,颠覆在即。不要认为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即便是把集权玩到极致的清朝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皇帝能管住一个京城就不错了。事实上号称首善之地的京城,照样年年冻死人,天天有案子发生。 然而,绝大多数皇帝不在乎! 把改变国家的希望寄托在皇权上毫无疑问是愚蠢的,承辉帝有变法的想法,不等于贾琏完全寄托于他。 单单从财政上看承辉年间,已经隐隐有中兴之象。实际上背后隐藏的很多问题被掩盖了。 现在承辉帝的注意力被君臣之间的拉扯吸引了,必须尽快缓解内耗,是的,是缓解,因为内耗无法解决。内耗不明显的时候,往往国家快速向好发展,掩盖了内部的矛盾。当发展停滞,陷入存量竞争时,各利益集团之间的内部矛盾必然爆发。利益集团之间都不够分,哪有底层百姓的事? 大周同样面临内卷的问题,一百多年下来,该分的全分了,但每一个利益集团的欲-望却在不断的放大,利益边界反复摩擦,boom。 现在是爆炸后的一个缓冲期,君臣之间的拉扯,本质就是利益空缺该怎么分。太上皇和小忠义亲王存在的时候,作为一个利益集团对于整个朝廷结构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块,现在是分食的时候,谁都不想让步。 承辉帝的优势是可以掀桌,借着逆案的余波掀桌,但他不敢太过分,顶多是拿出来吓唬人,不敢真去做。 纵观历史,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皇帝,只有朱元璋敢这么干,他是最特殊的一个,刘邦都比不了。 承辉帝情绪高昂,指着桌子上的名单:“看看,新人选出来了,你觉得谁合适?” 贾琏吓的一哆嗦,直接跪下:“陛下要杀臣,只需三尺白绫!” 承辉帝见状哈哈大笑,上前来轻轻踢了一脚:“起来,你这么大个子,三尺白绫可不够,少说得一丈。看看吧,朕打算随便圈一个。” “如此,微臣斗胆!”贾琏起身,拿起桌上一摞人选的履历,飞快的看了一遍。其中五个人选,三个巡抚,两个侍郎,都有相关工作经验,都是从基层做起来的官员。唯一不足的自然是资历不足,没做过尚书就算了,更别收说总督了。 贾琏看完之后便道:“以秦岭淮河为界划分南北的话,考虑到今后内阁南北均衡,臣建议选一个北地人。” 承辉帝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五个人都不合适。按照你的建议,进士出身,基层做起,有户部工作经验,政绩优良者,唯有山西巡抚宁克合格,可惜他不在名单上。并且,去年的京察,他的政绩为中平。桌上有一份去年初他上的奏折,你看看。” 奏折摆在右上角最上面,一眼就看见了。贾琏拿起就看,裘世安端着茶杯进来也没注意到。 奏折的内容很犀利的指出了山西联合银行在民间的经营出现的各种问题,以及引发的乱象。其中尖锐的指出,太原四大家族以及山西各地,都存在一两个家族左右地方经济的问题。从收税的角度看,做官的是真省事了,但从做事的角度看,官员要做点事情,必须得到地方士绅的认可,否则往往难以推行,其中所谓的联合银行,由十三家钱庄出资组成,这十三家借着银行的优势,基本垄断了山西各地的民生经济。 最后,宁克大声疾呼,山西不复朝廷之山西矣! 贾琏看完之后,突出一个诛心道:“山东门阀改头换面之后,重现矣!” 王维有一首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就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首,其中的山东不是现在的山东,而是太行山以东。 承辉帝是读过史书的,当然知道贾琏这话里的阴阳乾坤。毕竟山西那个地方是有历史传统的。太原王氏,闻喜裴氏、河东柳氏等等。 要不是天街踏尽公卿骨,接着五代十国的军头们轮流挥舞着横刀把文官当鸡杀,宋朝的科举制度哪来的那么轻松。 都说北宋矫枉过正,导致国家军事孱弱,客观的讲,宋朝对于科举制度的完善和成熟贡献巨大。只是谁都没想到,朱元璋为了降低难度,直接搞了个四书五经框架下的八股文为主的科举制度。就这,朱元璋还不满意,嫌《孟子》不够“正确”,搞了个删节版。 所有,朱元璋开始的科举制度,从来都不是人才培养机制,它是一个筛选机制,通过最大面积的筛选机制,选出智商最高的一批人,然后让这些人去学习怎么做官,再然后在做官的过程中,学习如何治理国家。看起来是不是很合理?实际上呢?人生学习的最佳阶段,都去死磕四书五经了。这样的人无论智商再高,起步都晚了很多。即便是这么一个很粗糙的选拔机制,在同时期的世界上依旧是最先进的制度。 通过考试获得成为公务员的资格这种事情,在当时的欧洲碾压似的领先。 贾琏在这时候提所谓的山东门阀,承辉帝心生一种君臣相得的喜悦,朕之所忧得人知矣。 真不怪贾琏会这么说, “山西的问题只能先放一放了。”贾琏再次说出了承辉帝的心里话,类似的情况太普遍了,对于皇帝而言,真不叫个事。先把京畿的问题理顺了,然后挨个的收拾过去。没见孙化贞在两江都干了点啥么?再牛-逼的是士绅,刀架在脖子上,也得给朕跪下。 只能说,小年夜之后的承辉帝,空前的自信。从京城到地方,最难搞的两块都搞定了,何况区区一个山西。 “好,那便如此,来人拟旨。”承辉帝一声喊,裘世安进来准备笔墨,贾琏四下看看,承辉帝背着手在殿中昂首看着大门外,裘世安准备好笔墨后,默默的往后退。这是没别人了是吧? 贾琏无奈的叹息,在边上的小桌子前坐下,提笔蘸墨,做好准备。 “山西巡抚宁克,忠功体国,政绩卓越……。”随着承辉帝的口述,贾琏挥笔而就,搁笔后吹干墨迹。裘世安赶紧过来接过,承辉帝道:“送内阁!”裘世安赶紧出去,只能说这一波君臣拉扯,承辉帝打了内阁一个措手不及。谁让当时没说好,必须从内阁推荐中选人呢? 孔照看到这份没有用印的草稿后,沉默的闭上眼睛往后倒,靠着椅背好一阵才开口:“去请各位阁臣到此一聚。” 各位阁臣陆续进来后,看见桌子上的草稿,全都一脸的乌云。 孔照见状道:“若无异议,誊抄,上呈用印吧。”这也算是君臣之间的一点默契了,承辉帝给大家看个草稿嘛,可以驳回的。 但这种情况也是要看时候的,看在位的皇帝是否强势。毫无疑问,承辉帝处在一个最最强势的阶段,尤其他还没违反规则。 这个制度有一点好,不再是皇帝个人的意见,而是征求内阁意见的集体决策。 圣旨下去,有任何不满的话。皇帝和内阁一起挨骂。 “等一下,这笔迹眼熟的很,不是陛下手书。”郭衍这根墙头草的眼神还是很尖的。 “狗日的!一定是他的主意。”关着门的时候,梁道元与儒雅无关。 孔照咳嗽了两声:“涵养,注意涵养!”这个提醒的很别扭,梁道元当然知道,孔照是宁克的两任座师,乡试、会试。 其实孔照也挺冤枉的,他这个座师与宁克的关系并不好,没啥来往。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的! “陛下这人挑的,有意思啊。”李驰不动声色的来一句,潘季训跟上配合:“此前的名单上,全是南人吧?” “潘大人不要乱说,江北人也算南人么?”李驰这个福建子说话真是不好听。 梁道元也附和道:“不错,名单的宫大人是宿迁的,不算南人。” 孔照看不下去了:“都是为国做事,何分南北?” “好了,别吵了,姓贾的祖籍金陵!” “林如海的祖籍还是苏州的呢,没见他给孙阁老送咸菜么?” 眼看又要吵起来,孔照气的狠狠一拍桌子:“没意见都回去干活吧!看着都烦!”没胆子驳回陛下的草稿,对喷挺上头。 出门之后,梁道元和李驰走一路,进了梁道元的办事房后,李驰道:“孔相有隐退之意。” 梁道元点点头:“看出来了,依我之见,难得一个软性子擅长和稀泥的首辅,陛下不会轻易放人的。” “李东阳之辈可都善终了!”李驰看似在夸,实则在贬。 “李兄,今后你会知道,和稀泥才是内阁大臣的必修手艺。众口难调,不和稀泥还能拱火不成?” 李驰稍稍沉吟:“那倒是,真打起来,挨板子的还是内阁,不过依我之见,我要是挨板子,下面也好不了。” 梁道元捻须沉吟:“言之有理,太软了确实不行,不过方相那一套,不可学。” 方白衣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权力过大犹不知收敛,或者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做不到,又或不愿意,觉得能驾驭局面。现实情况呢,皇帝权力无限大的格局下,只要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首辅就得自觉的请辞。 别人不清楚,孔照和梁道元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郭衍和潘季训走一路,路上郭衍迫不及待的低声道;“这才是开胃菜,等着吧。” 潘季训点点头:“陛下气势正盛,不可抗也!” 草稿誊抄后,内阁首辅用印,转呈御前,承辉帝看着对贾琏呵呵一笑道:“来了!”说着拿出玉玺来,咣当一下道:“等宁克就任后,以户部尚书太过重要为由,内阁扩员顺理成章。” 贾琏非常淳朴的一招:“陛下圣明!微臣远不能及也!” 承辉帝摆摆手:“不必自谦,你是知朕,能为朕分忧的忠臣。” 贾琏被当面这么夸,还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承辉帝心里很满意的看着他不能言语,暗道:还是年轻啊!太容易激动!再磨砺两年,可以为三品,牧守一省了。 说起来,承辉帝在提拔任用臣子方面,真的很大胆很任性。为了给贾琏提一个四品,没有合适的位置,就创造一个位子。 这里主要的原因,还是贾琏表现出对兵权的不栈恋,神机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战斗力,却说分就分。姻亲王子腾也是,说去两广就去两广,死活不肯接受其他勋贵的蛊惑,留在京师让皇帝为难。 “陛下,臣近期打算安心于研发司的业务,其他兼职有做不好的地方,还请陛下宽宥。” 这个请求一点都不过分,承辉帝还是很好奇问一句:“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了?当心被人说沉迷奇技淫巧。” “没有奇技淫巧,哪来的大周军队战无不胜?哪来的大周江山千秋万代?对这些人,臣不屑一顾。”贾琏顺势一个表忠心。 承辉帝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嗯,朕知道了。” 第300章 新尚书进京 【内阁行使权力,户部尚书人选确定】 一份名为《儒林》的报纸,头版头条用了这么一个标题。 每日早起习惯了看报纸的承辉帝,看见这个标题后,太阳穴鼓起好几次。不知道的还一位是内家高手,知道的他是生气了。 生过孩子的元春圆润了许多,曾经的青涩褪去,眉宇之间风情显露。 控制欲强的承辉帝很难与其他人产生共情,曾经患难与共的周皇后算一个,这是由当初夫妻二人在王府,每一个不安的夜晚里相拥决定的。 元春不是没野心,只是聪明的她很好的隐藏了野心。登基之后的承辉帝,没少宠幸嫔妃,却唯独元春得宠。究其根源,无非始于【价值】,承辉帝需要元春作为一个信号发射器,向贾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发出信号。后来的发展,只能说元春抓住了机会,以良好的心态进一步巩固了地位。当然了,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贾家的价值在一段时间的回落后,出现了反弹。 小年夜之后,四王八公这个群体暂时对承辉帝构不成压力,按下葫芦浮起瓢,以内阁为首的文臣集团,又开始“作妖”。 明面上这些人还是一片【陛下圣明】这种模板的歌功颂德,民间的报纸上,可没那么客气了。这不,直接为内阁的“胜利”欢呼了。 扫了一眼报纸的标题,元春就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但她忍着不发表评价,而是柔声道:“陛下,要饭菜凉了。” 承辉帝放下报纸,大口用饭,完了用热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又是充满斗志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元春恭送时从不问【陛下今夜还来不来】这类的话,安心的等待皇帝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过来。 承辉帝没着急走,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奶娘怀中的小公主,手指轻轻的在细嫩的肌肤上沾了沾,露出笑容,心满意足的去了。 元春目送皇帝消失后,回头看看女儿,心里默默叹息,怎么就生了个公主,还需要继续努力。 再受宠的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女性一辈子单生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中国出现单身女性群体叫【自梳女】,这个群体最显着的特点,经济上是独立的。物质决定意识,没有独立的经济,谈何个体的独立。 现代社会经济发达国家的女性,注定是要追求平等独立,进而引发新的社会问题,人口。这个演进过程里,资本没少在其中兴风作浪,各路拳师粉墨登场,大发其财,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打住。 接到圣旨的宁克其实也很奇怪,我怎么就得到了陛下的青睐呢? 说起宁克的经历,相当的正常。倒也不是年幼丧母或者丧父那种主角模板,家境中等的宁克,十六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真是意气风发。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现实的耳光一个一个的抽过来,两次会试都落地了。最可气的是,好多年少轻狂的他看不上的人却中了进士。 可以说九年的失落,让你一个风华初露的少年,成长为人夫,人父,时间的沉淀让宁克沉下心来,终于在第三次会试时考中。 二十六岁的进士,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比较年轻的。因为是三甲进士,宁克的仕途起点不高,只是一个七品知县。向上的过程也不好说艰难,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过程,因为有个好座师,只要资历足够了,也没人会给他上升设置障碍。实际上宁克并没有多少巴结孔照的时候,无非就是回京述职时,拎着一点土产登门。从正七品到正三品,宁克用了二十六年。 一般的情况下,宁克大概要在巡抚这个位置上不断的换地方,至少干三届才有机会回京。谁能想到,仅仅是一届都没做完,他就接到了圣旨。 在同僚们【还说你没有靠山】的眼神聚焦以及【狗富贵互相汪】的恭维声中,宁克收拾行囊,踏上了回京之路。 为官近三十年,要说没朋友那都是扯淡,紧赶慢赶的到了京城,时间进入四月。 走在京城热闹的街道上,宁克觉得京城没啥变化,但又变化不小。没变化因为建筑还是那些建筑,人还是那些人,崇文门的税监并没给这个文官任何照顾,一文钱税都不减少。变化则是界面上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带着红袖章,挥舞着手里的黑白相间的木棍在指挥交通。马车必须走靠右走,行人不得在街道中心走。五层兵马司甚至还强卖给他两个五文钱的柳条编的兜,挂在牲口的屁股后面兜住大便。 看在对方态度很耐心的份上,宁克没有发作,吩咐管家照办了。 看看时间不早了,宁克带着家眷去河南会馆安顿下来,趁着天没黑带着个长随去访友。 找到一个在礼部任郎中的同年谢瑾的家里,对面见了谢瑾也很好奇:“仁兄怎么不先来封信,我好去接你。” 宁克也是一脸委屈道:“我哪里会想到是这样,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户部的官儿都这么清正,不给上司面子的么?你看啊,知道的我是升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罢黜了。” 谢瑾一听就明白了,点点头道:“嗯,是这个道理,不过也不奇怪。仁兄这个户部尚书来的一言难尽,我仔细说你就明白了。” 京官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报纸上所谓的内阁的胜利,都是骗圈外人的。当然谢瑾知道的也不全面,内阁不会说什么名单之外的话。 “总之一番拉扯下来,陛下让步了,但让步的不多,今后增加一个预算制度,仁兄这个尚书可不好当啊。要知道,此前的张阁老,那可是陛下深信不疑的臣子,孤忠一类的标杆。” 在同年家中用了晚饭后,喝了点酒的宁克,谢绝了挽留,告辞离开。 获悉的信息整理一下,大致可知,陛下喜欢张廷恩那种孤臣,并且毫不掩饰。 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凡是个想有所作为的帝皇,没有不喜欢孤臣的。自己大概是做不成孤臣了,这个户部尚书不好做。 还有就是那个预算制度,到底是个啥东西,宁克心里也没个谱,好在有充足的时间,年底之前确定章程,明年才开始实施呢。 “这大街上可真干净啊!”长随感慨了一声,这让宁克似乎察觉到了点啥,下意识的点头;“不错,比以前干净多了。” 宁克突然想起来后,多少有点懊恼,之前没问一下关于五城兵马司的消息。算了,这个衙门本就不起眼,属于督察院下属部门。 次日一早,宁克雇了一顶轿子奔着宫里去了。在宫外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本以为还有一阵子等候的时候,内侍出来接引。 宁克有户部观政的经历,在省里干过钱粮道台,没少与户部对接,了解户部的一些工作流程,熟悉账目方面的工作。 缺点是京师方面人脉不足,今后可以慢慢的补上。 面君的时候,宁克小心翼翼,大礼参拜后听到“平身”起来,并没有低着头,而是平视前方,余光观察周围。 没等宁克开始奏对呢,皇帝跟前的一个身穿四品补子的小年轻开口道;“陛下,没别的事情,微臣先回去了。” 这话让宁克生出了好奇心,是个做官的都知道,能在上级身边多待一会都是好的。这位说话的语气,倒是恨不得赶紧走人。 贾琏是真的累了,一个预算制度,初稿不满意就算了,我可以改,这都改了八回了,看意思还要改。这种甲方应该丢火里烧死才解恨啊! 每天都围着这点破事转悠,三月份都虚度了,太耽误事情了。 承辉帝拿起一份报告递给贾琏:“趁着预算制度没实施,朕给研发司批了五万元。回头那个透明玻璃不算贡品,照价购买。别说朕亏待了你。” 贾琏赶紧真心实意的磕头道:“圣明无过陛下,这免费才是最贵,臣受教!” 承辉帝听的莫名其妙道:“等等,朕何时说过这话?” “没说过嘛?那是臣记错了。陛下,宁大人等着呢。”贾琏赶紧岔开话题,承辉帝也没追究,转头对宁克道:“爱卿,久等了。” 一转头,贾琏没影子了。宁克都看傻了,承辉帝见状笑着解释:“看看这透明玻璃,有了此物为明瓦,屋内的光亮有保证。” 宁克看着御书桌上的玻璃,很是惊讶道:“竟能制出此等透明琉璃,真鬼斧神工也,闻所未闻。” 承辉帝点点头道:“贾琏那厮是个天才,唯独不肯好好做官,心思全在奇技淫巧之上。” 宁克想到跑的比兔子都快的贾琏,觉得“不好好做官”这个评价非常中肯。又觉得陛下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很欣赏自己,难道是因为此前那份奏折的缘故么?如果真的如此,陛下倒是个有为明君。 “微臣特来交旨!”感受到了鼓舞的宁克提醒一句,赶紧办正事啊陛下。 “嗯,朕知道了。爱卿长期在外为官,对朝廷财政状况有所不知,朕登基之初,朝廷财政几近崩溃边缘,多亏了张相师徒先后献策,才大大的缓解了朝廷财政的窘境。嗯,贾琏即张卿的徒弟。” 宁克听了暗暗吃惊,徒弟和学生不是一个概念,看似相近,实则相差不少。 君臣奏对开始了,宁克打起精神,小心应对,生怕出了点差错。 开始主要是承辉帝在讲,宁克认真的听,偶尔承辉帝问一句,他还要小心回答。好在过程比较顺利,最后承辉帝以那份奏折为话题,肯定了宁克在山西巡抚上的称职,理由是那么多任山西巡抚,唯有他提出了钱庄的问题。 “宁卿,朝廷的所有问题,根源都在利字至上,用贾琏的说词,都是经济问题。土地兼并导致百姓离开本乡本土,相当一部分失地百姓进入城市谋生。城市如果不能解决人口的就业问题,就一定会产生城市治安问题。农村的百姓活不下去,同样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问题,落草为寇甚至造反。身为户部尚书,不但要管好国家的财政,还要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加就业机会……。” 越往后听,宁克就越迷糊,一直到他告辞离开去内阁的路上,宁克的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响,皇帝说的话,每个字的意思都知道,连在一起的话就听不懂了,还不能抓皇帝的新词不对的毛病。看着手里的文件以及一份预算制度草案的誊抄稿件,宁克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这官升的还真不如在下面干巡抚! 宁克甩甩头,忘掉令他迷糊的一切,找回熟悉的节奏,先去梁道元处办理手续,走完流程后,宁克才问一句;“梁相,适才面君时,陛下跟前的贾琏,何许人也?” 梁道元的表情瞬间扭曲狰狞,宁克看的真切,心头微微一惊。 “宁大人以后就知道了,容本官卖个关子。” 宁克谢过梁道元后出来,心道:卖个关子,我信你鬼话才怪。这要没有过节都怪了,而且呢,有过节还拿人家无可奈何吧? 走几步后,宁克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勋贵出身的状元郎,当时是个热门话题,都怪山西的老抠们,给我气的忘事了。 见到孔照,宁克以弟子礼相见,孔照放下手里的事情,示意他坐下谈话,屏退四周后,孔照语重心长的开口。 “陛下留下你谈了半个时辰,这非常的难得,说明你在钱粮方面的造诣和为官节操,引起了陛下的关注。本相老迈,不能视事过甚,今后要靠年轻人担起重任。尚书之位来之不易,今后凡事小心,京师不比地方。”孔照的话,说的即含蓄又直白,宁克却全部听懂了。 座师大人的荫蔽没几年了,今后百尺竿头进一步,得靠自己了。 此番能脱颖而出,老师出了多大的力气不好说,但肯定是没有设置障碍的。 这么说吧,到了三品这个级别,想进一步太难太难了。有人力推固然可喜,但没有人使绊子,更值得高兴,尤其是首辅大人的绊子。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皇帝看上了宁克,孔照的身份和年龄,死活要拦着不让他进京,承辉帝绝对不会硬抗,肯定让步,至少换个人。 第301章 原来如此 新任户部尚书的事情与贾琏没太大的关系,也没有主动交好的意思。遵循着一个公事公办的原则。还有就是,两人之间差着级别呢。 宫门外柱子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见贾琏出来急忙上前:“二爷,二奶奶要生了。” 贾琏听了顿时也是一惊,预产期都过了,还担心王熙凤肚子里是个哪吒呢。 翻身上马,赶紧回家,公事哪有老婆孩子重要。 回到家中王熙凤已经送进产房,家里人能来的都来了。贾琏见过贾母、王夫人等人,欲入产房给一妇人拦下:“二爷,可不敢进去,冲煞!” 贾琏知道规矩多,站在外面大声喊:“凤儿莫怕,我在外面呢。” 王熙凤虽然疼的厉害,听到声音却依旧露出一丝笑容,艰难的交代平儿:“去告诉爷,我好的很!” 尽管看过原着,贾琏还是无法放心,毕竟被改动了很多。 生孩子的事情贾琏帮不上忙,最多就是弄了点消毒的手段,其他的是真不懂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贾琏卿贾母等人先回去,自己一个人留下在院内慢慢的等。 秦可卿和李纨留下帮忙,其实就是留下等消息。 此刻的贾琏听着屋内王熙凤的喊叫声,在外面跟着喊了好一阵:“别怕,我在呢。” 差不多过了三个小时后,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贾琏浑身无力的往地上一坐,仔细看他急的满头大汗。 有人过来伸手扶,贾琏抬头一看是秦可卿,赶紧谢过起来。 屋内出来一个产婆道:“恭喜琏二爷,母女平安。” 贾琏听了长出一口气,连声道:“好好好,有赏,个个有赏。” 屋内产婆和丫鬟婆子十几个人,听了顿时喜笑颜开,手上动作都轻快许多。 毕竟生的女儿,万一二爷不高兴,赏钱就没了。不料贾琏不在意,依旧是大喜过望。 “凤儿,我不能进去,你听我说,你辛苦了,我谢谢你。”贾琏在外面又喊了起来,身后的秦可卿与李纨交换视线,心情复杂。 这个时代男人对于女人的感情,往往表达的极为含蓄,贾琏算是个另类了,在人前也不掩饰。 王熙凤,真是让人羡慕呢。 “爷,该吃晚饭了。”桂香悄悄出现,贾琏摆摆手:“没胃口,等见了凤儿再吃。” 李纨、秦可卿,又是羡慕王熙凤的时刻。 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终于被允许入内,贾琏却不着急了,先让人打来热水,洗脸洗手,收拾干净了才进去。 王熙凤已经睡着了,身边躺着个小人儿,贾琏先看看王熙凤的脸色,虽然略带苍白,气息平稳,顿时放心了。 床边的凳子坐下后,贾琏安静的看着这对母女。穿越已经很不真实了,如今又有了孩子,尽管是女儿,贾琏依旧有了奋斗的动力。 为了贾府这种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的,但是为了老婆孩子奋斗,却很有说服力。 天色暗淡点灯时,平儿进来,看着贾琏眼中只有王熙凤和孩子时,心里暗想,将来我生孩子时会如何。 王熙凤睁眼时对上一道温柔的目光,似乎生孩子的疼都不那么疼了。开口便道:“爷这是还没吃呢。” 贾琏笑着摇摇头:“等你醒来,说说话再去吃饭不迟。”花心归花心,王熙凤还是能感受到贾琏的一片真切之情。 只是人只有一个,要与人分的,却又无可奈何的很,这个世道就这样。 夫妻二人手拉手说了一会话,小人儿突然醒了,张嘴哇哇的哭。贾琏伸手要抱,边上的奶娘过来拦着道:“二爷,刚生下的孩子可不敢乱抱,身子骨弱着呢,千万小心才是,还是让奴婢来吧。” 奶娘抱走孩子去了隔壁,没一会哭声便止住了。 “生孩子很疼吧?”贾琏回头对上王熙凤的眼睛,下意识的问一句。 王熙凤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这是女人的命。”平儿过来道:“二爷,该吃晚饭了。” 王熙凤微微用力,握了握贾琏的手:“爷,去吧,我没事了。” 贾琏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道:“我吃了晚饭就来。” 王熙凤生孩子的事情,无疑是贾家最大的事,消息很快传遍贾府,关于贾琏的一些话也传开了。丫鬟妇人没有不私下里羡慕二奶奶的。 王夫人想起当初生宝玉那会,贾政就是在边上拉着贾赦一起喝酒等待,得知生了个男孩便开心的回去休息了。生元春和贾珠时,干脆没在家。 李纨这边也好不到哪去,生贾兰时,贾珠在外,匆匆而回时,孩子都生下来了,贾珠得知是儿子,开心的先去看贾兰,哪里顾得上李纨。 …………………… 晚一点宁克回到会馆后,管家来请示房子的事情,租还是买。 房子是大事,宁克当然要问个仔细,这一问才知道,宁管家还挺受欢迎呢。 京城的房子很贵,但也要看地段。不出意外,只能住在城西了,住别的地方不合适。 管家转了一天,城西只有一处合适的房子在卖,要价八千两。多年为官,这点银子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买了房子后,手头必然紧张。一家五口,加上下人一共十五人。房子小了住不下,大了买不起。 “只能租了!”宁克叹息一声,囊中羞涩啊!这话怎么说呢,宁克为官,该拿的钱他拿,不该拿的一分不要。 管家压低声音道:“那卖房子的牙人说了,可以先付一半,剩下的以后再说。” 宁克立刻收起笑容道:“想什么好事呢,天上掉馅饼可不敢乱吃。” 二人正说着话呢,外面一阵骚乱,停下来等一会,宁妇人进来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宁克赶紧整理衣衫出来,看见院内站着的裘世安,脚下步伐加快上前抱手:“公共夜至,宁某惶恐。” 一番寒暄后入内,裘世安这才开口道:“陛下知道宁大人为官清廉,此番进京恐安家不易,特赐三进宅院一座,……。” ……………… 贾琏知道宁克被赐一套三进宅院的事情,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本世界初为人父的贾琏,面对闺女时毫无父道尊严,尽管还是个刚生下来的,已经初现女儿奴端倪。 请假三天的贾琏,一大半时间都围着女儿转,就算女儿睡着了,他坐在一旁傻笑也能看半天。就这样子,搞的王熙凤又欣慰又吃醋。也就是身子不便,不然必定要给这男人一点好看。 心思放在女儿身上,其他的自然都放一边了,导致桂香和平儿的怨气不小,尤其是晚上贾琏表示累了,要一个人睡的时候。 这日王熙凤还在抱怨:“生了个姑娘,娘家人都不上心,一个人都没来,就派给管家送了点补品。” 看似王熙凤在抱怨娘家,实则是在担心,生女儿后在贾家的地位不稳固。 整日围着女儿转的贾琏,此刻也只好坐王熙凤跟前,拉着手道;“想啥呢?闺女怎么了,我就稀罕闺女。” “爷不知道,我生个闺女,娘家那边的人私下里谁知道说的多难听。”王熙凤是知道家里情况的,也知道做姑娘那会人缘不好。 就在贾琏要进一步宽慰之时,外面一阵喧哗,贾琏不满的皱眉要喝斥时,平儿一脸紧张的进来:“爷,宫里来人了。” 贾琏听了嗖的站起:“我去看看!” 出门奔着前面来,到荣禧堂见贾政陪着夏守忠喝茶。贾琏快步入内,夏守忠站起,笑嘻嘻的主动先开口:“恭喜贾大人,喜得千金。” 贾琏赶紧谢过,夏守忠面色一肃:“有旨意!” 一干人等赶紧站香案对面,贾琏在前肃立,等候夏守忠宣读。 夏守忠举起圣旨,一通繁文缛节后,宣读了贾琏的各种功绩,最后才说出重点:“特赐江宁县主。” 这一下给贾琏惊着了,承辉帝还真是大手笔,给刚出生还没起名的闺女赐了个县主,还是江宁县主。 “微臣领旨谢恩!”贾琏真心实意的磕一个。承辉帝还真是够意思,只要不威胁他的皇位,好处是真舍得给啊。 别看这仅仅是个虚衔,也没个食邑,但这是社会地位。这么比喻吧,朝气火车卧铺票不好买,出门要有介绍信,但是某某省作协的理事这个头衔呢,拿出证件就能买卧铺票,还不用介绍信。 说的严重一点,即便是一品诰命,也比不了县主的待遇。运气好的话,这个县主是能往下传的,如同贾赦的爵位。往下传的时候,降不降级别,都是皇帝说了算。皇帝说贾赦表现好,不降级别了,将来贾琏继承爵位,也是一品将军。 王熙凤的诰命,则是人走则无,没法往下传。 夏守忠不是空手来到,带来了皇后和元春的赏赐,主要是补身体用的。 总而言之,别看贾琏得了一个闺女,闹出来的动静却很大,大到整个贾府的主子们,知道后没有不嫉妒的眼珠子发红的。 相比之下,外间的反应则非常的平淡,没人就皇帝高标准的赏赐发出任何质疑,傻子才会质疑呢。 小年夜情况,事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神机营可以说力挽狂澜,震慑了东平郡王,使之不敢轻举妄动。 泼天的功劳,事后看贾琏得到的赏赐可谓非常有限,按照人们的理解,不应该啊。现在都明白了,隔着等着呢。 多亏生的是个闺女,要是个儿子,没准赏赐更重。 贾琏还是太年轻了,承辉帝没法给他太多的赏赐,立功那么大,不赏赐像话么?所以,赏赐一个爵位给新生的闺女,很合理! 说句不好听的话,杀了那帮人,都没人愿意见到承辉帝把赏赐落在贾琏身上,鬼知道会催生出一个啥官场怪物。 事情到这里,该清楚的都清楚了,一个县主肯定不够,将来继承爵位的时候,肯定是不会降级的。 也好,没给贾琏弄一个爵位,搞出一个父子双爵就行。不论文武,心情都是一样的。 送走夏守忠,贾琏回到家中,还在坐月子的王熙凤人都乐傻了,抱着闺女一阵啃,连声道:“县主,县主!” 还好王熙凤知道轻重,没给闺女整哭了。 下午贾家又一次热闹了起来,这一次来的就不是管家了,全都是当家的夫人,纷纷来给王熙凤道贺的。 王熙凤见娘家人时,努力保持矜持,嘴角眉宇中的喜气根本藏不住,好想显摆啊,怎么办? 次日贾琏出门上班时,李冬林平联袂而至,两位同年见面后自然是一番亲热,各自说起近况时,贾琏才知道,这两位有了新去处。 “李逆大案基本结束,一批官员被革职,我们两个算是占了点便宜。”林平开口说明情况,要升官了。 升官归升官,但两人都是外放,原则是异地为官。 林平有老岳父的关系,得了一个松江府六品通判的差事。李冬与贾琏关系好,算是张廷恩一个派系的,此时遴选也被挑中,前往江宁任知县。对,就是江宁县主那个江宁。 提到这个职位,李冬感慨道:“江宁知县可不好当啊!我看出来了,我们俩都被派去两江,那是有根源的。” 两江的官儿既好当又不好当,尤其是江南各富庶之地。松江府,苏锡常,这一带的官儿,换成以前都是人人抢破头的肥缺,现在则不然,没几个人愿意去。原因说穿了很简单,孙化贞总督两江,坐镇金陵,对江南士绅那是真的不客气,对下属的府县官员,也是严厉要求。 在孙化贞看来,江南的问题很大,尤其是税收的问题很大。 田赋一番折腾下来,算是基本完成清欠了,商税的问题又浮现了,不是不交税,而是官商勾结,偷税漏税情况极为严重。 大周商税二十税一,在孙化贞看来太低了,而且很多士绅因为有功名,还可以不交税。 孙化贞看来这还得了么?有功名只能根据实际情况,给与一定程度的田赋的减免,啥时候能免商税了? 这哥俩知道一些情况,所以特意来告辞,顺便请教一二。 第302章 贾党 功名在身的士绅减免商税其实没有明文规定,属于执行过程中的潜规则,也就是在本乡本土能生效。 所以要看什么地方,如果是一些穷省份,倒也不那么明显。在两江则不一样,属于商业发达的地区,这个本地减免的钱就多了。 年初正月刚过,孙化贞针对这个问题召开了几次会议,警告了一些地方官员,让他们看好下面的小吏,坚决照章收税。 在贾琏看来,大周朝的商业税收制度叫一个混乱,尤其是运输上,那真是遍地妖魔鬼怪。运河就别说了,贾琏亲自体会过的,沿河是个衙门都敢设钞关收钱,尽管多数都是临时性的,每年收一个月也不是少数啊。长江之上也一样的,临时钞关也很长江。这些衙门实际上没权干这个,但人家就这么干了,也没人管。反问一句,为何要管呢?这钱可不是一家收的,收上来的钱肯定要上下打点。 说穿了,就是官府把商人当猪杀了。这属于时代的特性。这个时候再看有功名的士绅能减免商税,是不是没那么刺眼了? 这么说吧,有的地方商税其实没少收,只是装自己口袋里。当然这是“偷偷”做的,不像晚清的厘金,是朝廷允许的。 李冬与林平的请教,贾琏也没啥好对策,只能告诉两人,上面啥吩咐,照着做就好了。不过在工作期间,还是要尽量的深入基层,了解实际情况,不要每天蹲衙门里,那样一任三年的官做下来,除了熟悉一些案牍之类的工作,很难有别的收获。做官最要紧的就是深入基层,只有了解了基层运作的流程,今后在任何位置上预见任何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找到答案。还有,每个地方的实际情况不一样,不要搞模板生搬硬套。当然了,这样做官会很累,看个人选择吧。 首先要明确一点,大周地方官府的权力非常的大。县令被称为父母官,可想而知了。 骨子里贾琏还是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观念,李冬与林平的未来,还是要看两人的努力。 私下里聚会的时候,李冬和林平说话也没多少遮掩,林平还好点,李冬很直接的表示,自己在朝中被堪称了“贾党”。 说到这个,林平也表示,并非空穴来风,真是有人在炒作这个概念。 所谓的贾党,盖因贾琏表现的太过突出,一些与贾琏关系良好的官员,被自动纳入了这个派系。 李冬与贾琏乃青云书院的同窗,又是同年好友,属于铁杆的贾党,吴安中、杨文都算是一波的。林平要差一个档次,属于中层,其他的一些青云出身的,又曾在张廷恩手下工作过,与贾琏有过交集的,都被划入中底层的范围。 这个就很搞笑,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林平与李冬,并不抗拒这个所谓的党,甚至各自身边聚拢了一批人,多为不算得志的年轻官员。听他们的意思,就差贾琏这个党魁出来振臂一呼,成就大业了。 说实话,这事情给贾琏吓的不轻,当即提醒两人:“此事不可怠慢,为君者素来忌讳臣子结党,今后此事莫要再提。” 林平点点头:“不错,明面上不要提,对我就说同僚之间的联谊聚会,无伤大雅。” 李冬也道:“不错,晚唐有牛李党争,明末有东林,齐、楚、阉等各党之争,只论立场,不论是非,党争不可取也。” 李冬和林平对于这个事情的理解还不一样,林平的理解,大家心里有默契,不说出来就好。李冬则是坚决不认可结党一事。 贾琏看懂了,李冬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以做朋友,不做同党。林平则认为,拉帮结派在朝廷里太正常了,不这么干才不正常。 这俩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论有没有这个组织,贾琏都是核心。没法子不这么想,这俩在朝为官,无论走到哪,别人都会把他们跟贾琏联系起来,不说给方便,故意为难的事情很少。要怪就怪贾琏臭名昭着吧。这俩开始也解释,后来就躺平了,随便你们怎么理解,有这个身份它香啊。 “嗯,李兄说的不错,哪来的什么党,我等志同道合,都是为朝廷办事。有赖当今圣明,我等才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贾琏的官话那是一点毛病都挑出来的,两人听了各自露出会心的笑容,颔首附和:“是这个道理。” 贾琏一看,得,白解释了。算了,爱咋咋! 无论如何,贾琏都希望这两人在基层能好好干,朝廷里干活,没几个帮手肯定是不行的。贾琏都不用刻意培养班底,只要他独树一帜,将来总会有人通过各种关系靠过来的。比如说青云书院的,又比如张廷恩的资源,还有贾雨村、许主事这一类的。不算不知道,算了吓一跳。人还不少呢! 我这就莫名其妙的成党魁了? 送走两位好友,一上午的时间就算是没了,中午休息一下,老规矩,一天最多做两件事情。 五城兵马司,这才是贾琏心目中的大本营之一,神机营那种地方,真的不好拿来做大本营,太招眼球了。 兵权这个东西,真是很要命的。必须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或者说另辟蹊径。 倪二干的就很不错,带着一帮人神机营的家属,在东城折腾了几天,打下了三条街的地盘,基本站住脚了。 东城御史送了钱,又因为包庇的缘故,现在放心了,最担心的黑手没了,位子坐稳了。遗憾的是想上升没机会了。 也就是他舍不得这个肥缺,不然早换地方了,高升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这人年龄大了,没机会奔着三品以上,还折腾啥,赶紧弄钱。 简人达倒是态度不变,只要贾琏来到,一定是围着领导转。听说过所谓的贾党,可惜没机会加入。 贾琏思来想去吗,最终还是决定,培养一下简人达,原因很简单,他最年轻。年轻意味着发展潜力。党不党的贾琏其实不在意,兼职太多了,手底下必须要有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占着窝。尤其是五城兵马司这个衙门,太过特殊了。 说的夸张一点,京城里但凡哪里出了点八卦,五城兵马司都会知道。 有的东西看着没啥,真需要的时候你没地方去找。抱着这样的心态,贾琏把简人达叫来,当面暗示一句:“最近表现的不错。” 话也不多,简人达听了欣喜若狂,这就算是抱上大腿,还见到好处了。 “多谢大人,卑职今后必为大人马首是瞻。”简人达赶紧表忠心。 就这样,压了一段时间的继任推荐,贾琏上报给林如海。还是当面上报的。 林如海能力出众,借着小年夜逆案,裁撤增补人员,做的极为顺手,很快稳住了督察院的局面。 没有摆上司的架子,林如海在办事房里见了贾琏,得知了推荐人为简人达后,看似开玩笑的调侃:“恭喜贾党又增一员大将。” 别人说这个,贾琏还能一笑而过,林如海当面说这个,贾琏不得不打起精神,面露凝重道:“姑父,这玩笑可开不得。” 林如海道:“玩笑不玩笑且不说它,确实有人在传这个,就该当一回事。官场什么人都有,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也就是说,朝中确实有人在刻意营造贾党的概念,这就不是什么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了,这是有人要致贾琏于死地。 会是谁呢?贾琏思之再三,不得其解。只能说仇家是有的,还不少呢。 但这种流言很难查信源,想报复都找不到人去。 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有时候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就要搞你一下,不一定就是你挡了别人的道。 本来还有点沾沾自喜的贾琏,很快就意识到,“贾党”流言的危害性,这东西潜移默化的,一旦时间长了,没准就起效果的。 “无论如何,先查一查流言从何而起,总该知道是谁在背后阴一手。”贾琏表明态度,林如海点点头:“确实要查,这些年太出风头了。” 贾琏稍稍沉思后提了一句:“我为御史,风闻奏事,从此开始吧。” 林如海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一手妙啊,换成别人这么干,大概是个笑话,你这么干没问题。” 什么意思呢,这就是人设发挥作用了。看看贾琏干过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楞,自己弹劾自己,那也叫个事情? 贾琏说干就干,直接在林如海的办公室里开整,林如海在一旁还站着看他写奏折。 贾琏先从党争的危害写起,先说了晚唐牛李党争,消耗了大唐最后一点元气。再提晚明的齐党、楚党、晋党、阉党、东林、复社等等,强调了一下,南明本可割据半壁江山,以待北伐,复兴大明,奈何党争不休,无所作为,甚至闹出了请后金联手灭闯王的闹剧。多亏了本朝太祖于民族危难之际,振臂一呼,挥师北上,救万民于倒悬。惊闻金陵不战而降,太祖北伐大业被迫暂停,转而挥师东进,清扫东南……。 过去的事情说完了,贾琏提起现在的事情,什么事情呢,【惊闻本朝有贾党之说,再三打探得知,贾某竟为贾党之魁……。】 最后来一句,依照规矩,大臣被弹劾之后,应该居家自省,或上奏自辩。自辩不可能了,毕竟自己弹劾自己嘛,只好居家自省。 这份奏折拜托林如海送进宫,贾琏直接跑路归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林如海拿着奏折进宫,作为重臣,很快见到了皇帝,拿出奏折奉上道:“陛下,贾琏上了份奏折,臣处理不了,只好上呈。” 承辉帝一脸疑惑的接过奏折看了看,看完后一头黑线,狠狠的把奏折摔桌上,怒道:“竖子,竟找借口放假。” 林如海也傻了,心说陛下,您这理解角度,微臣看不懂啊。 见林如海一脸懵圈,承辉帝收起怒色道:“他自己什么货色,心里能没数么?就他这样的人,也配结党做党魁?说出去有人信么?他就是新得了千金,据说爱不释手,看不到就难受。” 林如海听懂了,赶紧解释:“陛下,贾琏奏折中所言,确有其事,并且流传甚广。” 这一下承辉帝也愣住了,他是真没在意所谓的贾党之说,听了也就是一笑而过,他还不了解贾琏么? 现在看林如海的意思,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这就必须引起重视了,贾琏看似年龄不大,官也不大,最要害的位子九门统制就是个临时代一下。关键贾琏是李逆兵变一案中的功臣。 承辉帝不免多想了,问了一句:“李逆余党在报复?” 林如海摇摇头;“不像,便是有余党,怕也是躲的严严实实的,怎敢出来兴风作浪。” 承辉帝认可这个观点,微微颔首,一脸冷笑道;“那就是挡了人的路,又或者是别的,总而言之,查吧!” 林如海道:“臣会安排人去查,若无它事,微臣告退。” 承辉帝道:“告诉贾琏,今天就算了,明天给朕滚回去坐班,一天天的就想偷懒。” 林如海听了心里很是服气,这圣眷,比不了,比不了。 承辉帝把裘世安叫来,问他:“上次你提到一个笑话,京中有人传贾党,如今看来不像是笑话,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裘世安犹豫了一下,表示质疑:“圣人,会不会是贾琏小题大做,趁机偷懒,圣人是知道他的。” 承辉帝摇摇头:“竖子无状,做事鲁莽,人可没少得罪。朕真要查他的贾党,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落井下石。此时,不可大意,查!” 裘世安按照吩咐退下做事,他心里其实有一些猜想了,找到夏守忠商量这个事情。 夏守忠听了裘世安的转述后,犹豫再三才低声道:“真要查呢,也要有个重点,咱家建议,二皇子身边一些人可以多关注。” 第303章 为君分忧 裘世安和夏守忠这俩打仗的本事不行,打探消息的本事绝对一流。事关情报方面的事情,这俩非常敏感,这个阶段上谁有胆子搞事情,还有冲着贾琏去的底气,这人可真不多。当然这仅仅是一方面的分析,还有很多可能性,只是挑可能性最大的先查。 夏守忠能听懂也不意外,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斗争,矛盾不说激化了,至少是人都能看的出来。 二皇子未必会无端树敌,还是贾琏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但怎么说呢,皇子里头,三皇子与贾琏算是来往密切的。 你也没见过贾琏与其他皇子有来往,还有三皇子做人也不怎么样,亲舅舅那边,说不给面子,那也就不给了。 贾琏回到家中,又围着闺女转,越看越喜欢,就算是睡着了,贾琏也能看一天。就很奇怪,现代社会不是没孩子,却没有如今的感觉。 本以为被搞乱的世界,王熙凤的头一胎没准是个儿子,没想到还是闺女。但架不住贾琏就是稀罕。 小名还叫巧姐,这是王熙凤的意思,名字里就带着巧呢,七月起乞巧更容易。 这点小事贾琏不反对,毕竟姓贾的怎么起名字都不好听。 边上喝鸡汤的王熙凤看着贾琏围着女儿转,真是又气又开心,还有点担忧。没生儿子在这时代真是地位不行。 庆幸的是,桂香和平儿不争气,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啊,都没怀上。 贾琏心里想的是,没准是挂在起作用,强行在某些事情上按照原来的轨迹走。 一封信送进来,贾琏的好心情被打破了,明天还要回去上班,真可恶啊。打工人还能不能好?劳动法呢? 心情不好的贾琏晚上决定一个人睡,反正不能一个人不痛快。 次日早餐时,平儿气的很想给他碗里加一勺盐,桂香打的洗脸水比平时要烫一些。 林如海的动作很快,简人达一早就接到了新任命,手持印信上岗了。缺了一个西城御史,林如海也顺手补了一个。 “五城兵马司那边,还是归你管,陛下对那边的工作成绩很满意,不可懈怠。”谈工作的时候,林如海也是一本正经的。 工作谈完了,林如海才提起昨日进宫的话题,贾琏听了叹息道:“我就是个劳碌命。” 林如海气的直接撵人:“滚蛋!不想看见你,对了,晚上去家里一趟,你姑姑想你了。” 提到贾敏,贾琏立刻换了个笑脸道:“姑姑也快生了吧?” 林如海点点头:“还有两个月,哎呀,赶上最热的时候,家里冰块可不能断。” 贾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在得意。信道,多亏贾敏年轻的时候是练家子,身子骨结实。 刚出督察院,便见到倪二在门口等着,见了贾琏立刻上前问候;“二爷,小的有事情禀报。” 贾琏停止上马,回头看他,倪二低声道:“芸哥儿在城东开的铺子,跟前一个看铺子的弟兄,见到了那个假尼姑。” 钱多的地方人多,人多的地方一定是鱼龙混杂,贾芸现在也是个大掌柜,城东和通州都有做批发的铺子。书店的买卖还在做,卷烟批发的买卖也做。倪二趁机放了好些个兄弟在城东做眼线,这也是他能及时掌握城东的信息,敢于去抢地盘的原因之一。当然了,最大的底气是贾琏。 想要把帮派做大做强,城东是必须去掺和一下的。京城的格局大概如下,城北穷人扎堆,城南贱业扎堆,城东有钱商贾扎堆,城西权贵扎堆。 搞帮派的目的是为了搞钱,要搞钱就得去城东。城东那地界,各行各业基本都有人站住了,倪二能做到真不多。贾琏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就是收集各种信息并整理出来,平时看着没有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这些都用的上。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捎带手的事情。 这不,就见到了成果么。无尘那个假尼姑,居然还敢回京城,真当贾爷是吃素的? “没看错吧?”贾琏谨慎的问一句,倪二道:“应该错不了,那兄弟此前跟着那假尼姑好些日子呢。” “那行,盯紧点,看她在哪落脚。”贾琏觉得有必要搞一次执法行动,确立一下他依旧是五城兵马司领导的威信。 倪二应下后自觉的去了,定位很精确,就是给二爷跑腿办事的,顺带干点私活。只是这私活的规模有点不受控制,黑虎帮都五六百人了,就这还没算神机营那些兄弟的家属。这些家属在城南做点买卖之类的营生,没人敢欺负。即便遇上不长眼的,只要报上神机营的名号跟琏二爷混的,没人敢炸刺。所以呢,别看贾琏不去神机营了,当初那批跟着他打仗的人,上上下下的认这个老上级。连带家属也以此为荣、 工部这边面对贾琏时,可谓敢怒不敢言,没办法,屁股太脏了。但凡贾琏不开心掀桌了,大家都要倒霉,问题是贾琏不在乎这些。不就是罢官么,大不了回家躺着吃老本,没准躺个两年,就能东山再起,别人没这个本钱。 潘季训正好在工部,得知贾琏又去了虞衡司后,赶紧让人去转话,让他过来。顺便让人去叫贾政,没曾向小厮去了回来表示,贾政下工坊了。 潘季训沉默了好一会,贾政啊,在工部多少年都没下过工坊,今天这么巧的么? 正在惆怅时,贾琏进来了,态度还算很好的先问候阁老。潘季训摆摆手;“免礼,虞衡司那边少折腾,我谢谢你。” 贾琏立刻一幅委屈脸:“这是谁在造谣,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潘季训看他还演上了,无奈的苦笑摇头:“我知道你看他们不顺眼,但也是这么多人不是?都要吃饭都有家庭要养活,差不多得了。” “哎,潘阁老是个老好人啊!”出了办公室,贾琏感慨了一句。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就是说说而已。老好人能做到内阁大臣?笑呢! 无非就是工部现状积弊日久,很难改变,他不过一任尚书的时间,改了一定会得罪人,又拿不住贾琏,只能和稀泥。 贾琏其实也没干啥,就是拿起名册开始点名要人,嗯,要的有点多,三千多个工匠,这就算了,还要了俩工坊。 通俗的讲,贾琏用研发司的名义,抢了工部的两个工坊,连带三千熟手工匠。 你是工部的官员,你要不要爆炸?但贾琏就这个干了,打着借的名义,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有借无还。 贾琏近期的工作重点不是研发新式武器,而是造透明玻璃,研发司解决了纯碱的生产工艺,尽管贾琏不懂这个,但架不住真的能造出来。 折腾了两天,贾琏算是完成了接手的事情,让阿让和历道行在技术上合作愉快,解决了生产工艺,接下来就是堆人的事情了。 半个月下来,贾琏每日都蹲守在研发司工坊内,看着第一批透明玻璃生产出来后,直接进宫报喜。 承辉帝嘉许了一番,一次性采购一批玻璃,用于安装门窗,室内的采光效果没得说。 有了皇家认证,民生报上再吹一下,透明玻璃供不应求,银子流水一般的入库,给工部和内务府整的眼珠子通红,却没人敢起歪心思,宫里都给钱了,你们还想白嫖?硬的肯定不行了,那就来软的。在皇帝面前上眼药,想法子往研发司塞人,这是第一步。 这不,忠顺王被推举出来,作为宗室的代表,找承辉帝谈研发司工坊的事情。 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忠顺王刚提一句最近研发司透明玻璃生意红火的话,承辉帝就知道他的来意。 “早知道你们会眼红,当初往研发司塞人吃空饷的有你们,人被裁掉了,到处抱怨的也有你们,如今看人家把买卖做红火了,你们又要伸手。虽说都是宗室,是一家人。你们拿出点一家人的样子来啊,为朕分忧啊,不能总找朕要这要那,一到做事情都往后躲吧?” 承辉帝一番话虽然难听,但都是实话。忠顺王被说的低头不语,没法子继续了。怎么办,贾琏那厮软硬不吃,得找个软肋下手才行。 “你低头也没用,朕知道你在想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怎么,还不服气对吧,心里在想着给人使绊子呢?” 忠顺王被这话说的顿时惊悚不已,赶紧抬头摆手:“臣弟不敢!” “敢不敢的朕还不知道么?算了,你先回去,让他们都老实点。”承辉帝摆手示意忠顺王滚蛋。 坐在椅子上的承辉帝伸手揉眉心,没法子,都是宗室,没出五服的亲戚。这些人再烂糟,也不能不管啊。 宗室的问题由来已久,太祖和太上皇都挺头疼的。有能力的尽量用,但架不住废物多啊,只能花点钱养着。 思之再三,承辉帝让人把贾琏叫来。 贾琏接到宣招就知道事情来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京城里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别的本事没有,啥地方来钱快,都要往里钻。 这群人也分人,有的人就是穷横,不给不行,有的人就是来找个事情做,好养家糊口。后者属于大多数,谈不上好坏。 这个群体就是宗室,一开始人少的时候还行,后来人越来越多了,京城里能干活领薪水的位子可是有限的。 面圣的时候,贾琏笑嘻嘻的,好像丝毫没察觉一样。 承辉帝倒是一脸的平静,看似无意的恭喜贾琏买卖兴隆,又提了一嘴潘尚书最近有点上火的话。 贾琏听的明白,但只能装傻啊,傻笑的站着,承辉帝看的生气,直接开口:“给朕安排一百人,不能再少了。” 本以为贾琏要讲价钱呢,没曾想贾琏答应的很干脆:“没问题,一百人,月俸五两。就一个事情,别来上班,别给我捣乱。” 承辉帝听了一头黑线:“不行,哪有这么干的,这不成吃空饷养废物了,你得给人安排点事情做,让他们走正道,心安理得的拿薪水。” 没想到皇帝给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贾琏真是头疼不已,耐心的解释;“陛下,不是臣不想帮忙,实在是没法子。研发司现在就俩地方缺人,一个是工坊里头干活的,一个是研发部门需要懂研发技术的。您就说,这些人进来能干啥?让他们管理?他们连自个都管不好,能按时上下班都烧高香了。实在不是微臣推诿,您总得给微臣找一个能做到的事情不是?” 承辉帝听着都头疼,干脆耍赖:“那朕不管,总之这一百人,你跟朕安排咯。实话告诉,如今宗室里头五六百号人没正经差事,你就算帮朕一个忙。”贾琏听到这里,只好无奈的点头:“行吧,臣想想办法!要不这样,臣去找忠顺王商量商量?” 承辉帝一听这话,觉得可以:“行,你去吧。记住,别回来烦朕就行。” 忠顺王丢了银行的差事后,现在只在宗人府和内务府这边有差事,贾琏先到宗人府,路边抓人问了一句,找到忠顺王办事房。 得知贾琏登门,忠顺王如临大敌,没法子,这厮就算给办事房拆咯,陛下最多罚奉。 说起来忠顺王的日子也难,主要是宗人府和内务府的事情都不好办,尤其是宗人府。 “贾大人大驾光临,实属难得!”忠顺王有点阴阳怪气的,但力度不大。主要是心虚,才从皇帝跟前说了小话来的。 别人宗室们在忠顺王跟前啥都敢说,当着贾琏的面,真不敢乱讲话,这厮真动手的。挨一顿打,赔点医药费,面子丢了个干净,不合算。 “陛下让我给适龄宗室们安排点差事,王爷也知道,研发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我这次登门,就是商议一下,有的活就看大家愿意不愿意做。”贾琏上来就拿话点明他,干活的人要,不干活的人请滚蛋。宗室里头,愿意干活拿钱的人还是不少的,怕的是没活干。 忠顺王老奸巨猾的,当然不能轻易就范,回头答应了,宗室们不答应,挨骂的还是他。 “你先说说,都要啥活要人。” “透明玻璃卖出去后,有些人家需要安装,我打算弄个安装玻璃的工程队,京城里只要买玻璃,安装就得用我们的人。” (本章完) 第304章 爱卿受点委屈 安装玻璃这活在现代看来是个人都能干,但在这个世界里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原因很简单,裁玻璃这一关过不去。玻璃刀是特制的,嗯,小小的科普一下,玻璃的硬度很高,金刚石才能裁开。 人造的金刚石不用想了,贾琏得上真家伙,也就是钻石。大的没有,碎钻还是能搞到的。 忠顺王可不懂这个,当即表示了不满:“京城里非富即贵的人家多了,凭什么要给你面子,用你的装修队。” 当然这是忠顺王的策略,就这么个装修队,加上玻璃如今花钱都买不到的热销,一般的买家还真不愿意对着干,非要拧巴的人很少的。 谈判嘛,总要讲点策略的。忠顺王觉得没问题,但贾琏不吃他这一套啊。 “呵呵,王爷的意思,拒绝贾某的条件咯,那算了,贾某告辞。”贾琏一抱拳,掉头就走。 忠顺王愣住了那么几秒后惊呼:“拦住他,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研发司是眼下京城里最热门的单位之一,真要因为自己的处置不当导致了失去进入的机会,宗室们不得撕了自己。 贾琏走的不算快,在门口就被拦住了,忠顺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陪着笑脸上前道:“贾琏,好歹给孤一点面子。你说这个安装队,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但这宗室里头,总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人,他们可不愿意出力气干活。好歹给点轻松点的活,也让孤好交差。” 贾琏真是一点都不惯着他,冷笑道:“想什么好事呢,我还想着只拿钱不干活呢。研发司就这条件,养不起闲人。愿意来干活的欢迎,加入安装队之后,月俸一两银子保底,每次出工根据干活多少算工钱,每月有四天休息。没有合理的原因,不来上班算旷工,三天不来算自动离职。条件就这么个条件,愿意来的拿王爷签字去研发司报名,先说好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不满意的研发司有权无条件辞退。” 忠顺王听的头皮发麻,哪来这么多条件,我也记不住啊。 “你慢点,我让人记录,真是的。”忠顺王也真是怕了贾琏,说炸就炸,说走就走,这人真惹不起。关键还拿他没好办法。 原先想着趁机拿捏他,掺和进透明玻璃买卖的事情呢,现在已经不敢惦记了。 看忠顺王服软了,贾琏倒也没有咄咄逼人,一开始把条件开这么高,那是为了留点回旋余地,没曾想忠顺王直接怂了,贾琏的后续条件没机会用上。当然了,既然有准备,绝对不浪费。 忠顺王这边让人把贾琏的条件记录下来后,贾琏直接闪了,再次进宫求见陛下。 宫门口等候的时候,裘世安出来接人,忍不住抱怨:“小公爷,您这情况为何不求一块进出的牌子?省的咱家来回跑。” 贾琏歪歪嘴怼回去:“裘公公,您是懂害我的。我要那玩意干啥?有没事进宫的时间,我在家里带孩子不好玩么?” 这就是绝杀了,裘世安掉头悻悻的往里走,边走边嘟囔;“咱家也是有养子的,好些呢。” 都说内侍小心眼,裘世安还算是比较豁达的,没往心里去,无根之人,心思全在愚忠之上。贾琏对皇帝有用,裘世安就能好好对待。哪天承辉帝不喜欢贾琏了,裘世安也会第一个冲出来撕咬。至于日常使绊子这种事情,裘世安也要等到某个关键时刻,没事就使绊子那是傻子的行为。 看见贾琏,承辉帝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 贾琏摇摇头:“忠顺王办事不行,微臣刚刚发力,他就怂了。”简单的说了说事情经过后,承辉帝也觉得忠顺王做事不行,怎么能跪的如此干脆呢?机会给你了,反复拉扯啊。再看看贾琏,承辉帝多少有点不满道:“你回来找朕是啥意思?觉得朕很闲么?” 贾琏听话听音了,这皇帝的脾气要发泄出来,那也不能冲着我来不是,赶紧的陪笑道:“陛下,臣有一策,可安宗室之心。” 承辉帝听了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说!” 贾琏凑近了,微微苟着腰,低声道:“微臣寻思,便宜别人不如便宜陛下,由陛下起个头,让宗室凑点钱,买个下几个省的总代理。正好,安装队的人学了如何安装,到时候到外地就能用的上。” 承辉帝听出点意思来了,不过还是不敢相信这厮能有这么好心,疑惑的看看他,那意思你来真的? 贾琏赶紧进一步解释:“微臣保证,三年后出让玻璃生产技术,届时还是陛下出面牵头,让宗室可以异地生产玻璃,免除运输不便之苦。” 嗯,承辉帝很明显的吃惊了,知道贾琏不是很在乎钱,但这么一个下金蛋的母鸡就这么让出来,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尽管有个时间期限,但完全可以理解,总得让人挣钱吧。再说了,这不是把外地的市场让出来了么?只不过要宗室自己去跑运输和开拓市场。就这门生意,宗室们要是能做成亏本买卖,那也别活了,买一根草绳自我了断拉倒,免得说出去丢宗室的脸。 这个说法,还真就是诚意满满,充分考虑到了陛下的利益。说到底还是李逆案的余波犹在,宗室内部不安情绪很严重。要不承辉帝根本不带操这个心的,凭什么朕要替你们的饭碗发愁啊? “嗯,主意不错,就是需要爱卿受点委屈了。”承辉帝总算是不打算拿贾琏出气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子的本分也。”贾琏赶紧进一步巩固忠臣的人设,目前为止,站的很稳。 “是啊,做臣子的本分,你记得很清楚,但是又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的本分呢?”承辉帝一声叹息,让人去宣忠顺王。 忠顺王这边正在一脑门子官司呢,原因自然是跟贾琏的谈判被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一干宗室别看不敢去怼贾琏,阴阳怪气的围殴忠顺王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王爷这个大宗正做轻松!” “那是,轻松的给大家伙找了一百个苦力活。” “哎,丢人啊,想到家里孩子要光着膀子去扛活,回家要被媳妇羞死咯。” 忠顺王觉得这帮人是真不是东西,贾琏来的时候,没一个出头的,能躲的都躲的远远的。怎么,你们怕贾琏,不怕孤? 仔细一看面前这几位,人家还真不怕自己,别看没有王爷的头衔,但也都是正经的宗室。好几个自己都得喊叔叔的。 都是姓李的,亲王的头衔在这些宗室的面前真不好使。你要不是命好继承了王爷的爵位,跟我们都一样。 忠顺王焦头烂额的时候,内侍到了,现场安静下来,忠顺王赶紧闪人,跟着内侍进宫。 人在大殿外呢,就听到承辉帝在怒吼:“竖子,忠顺王厚道长者,你就欺负他?眼睛里还有没有朕?” 贾琏还在顶嘴:“微臣冤枉啊,做买卖自然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王爷不争取,微臣不让白让他三尺吧?他也不会感激微臣的。” 忠顺王不听这个还好,听了这个顿时觉得脸被丢地上,还用脚反复的踩。这仇家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放肆,他是亲王,你什么身份,混账玩意,一边站着去。”承辉帝一声怒吼,裘世安这才开口:“陛下,忠顺王到了。” 进殿的忠顺王一眼就看见面对墙壁站着的贾琏,心里那个爽啊,狗日的,你也有今天? 没等他开心呢,承辉帝的臭骂劈头盖脸的过来了:“朕就不明白了,你一个亲王,怕这竖子作甚?宗人府是你的地盘,他到了你的地盘,不得给他上点狠的还行?你倒好,直接给他吓唬住了,还要朕来替你挽回一局,说出去丢的是谁的脸?是朕的脸!” 忠顺王有一点好,承辉帝骂人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受着,丝毫不会反抗。 没等忠顺王从被臭骂中回过神来,承辉帝丢给他一张纸:“拿去,照着这上面去做。活活一个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其实承辉帝还真的冤枉人家忠顺王了,他平时还是挺横的,架不住这人是贾琏啊,您的宠臣的。忠顺王也是读史书的,汉武帝的太子是怎么没的?不就是宠臣江充搞事么?也就是刚立了大功劳的贾琏了,换一个人来你看看,忠顺王保证让他知道什么是马王爷三只眼。 没等忠顺王看完纸上的东西呢,承辉帝已经开口:“滚,都给朕滚蛋,一个一个的,不让朕省心。” 忠顺王拿着一纸文书,灰溜溜的出来,贾琏也低着头出来了,脸上也没啥好气。两人互相对视后,很默契的掉头不看对方。 贾琏先一步走了,忠顺王倒是边走边看,看完了文案后,高兴的一拍大腿:“真不愧是陛下,有招啊!贾琏,竖子,这回看你,嗯,人呢?” 东张西望好一阵,没看见贾琏,忠顺王赶紧问身边的内侍:“贾琏人呢?” 内侍一脸的无辜:“走了,走了好一会了。” 贾琏大步流星的出了宫,也没去哪个衙门,也不回家,直接躲城南的姐妹俩处。 尽管让出外地市场以及所谓三年后让出技术的计划是预定的,那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是好拿捏的。 这其中最关键的真不是什么烧玻璃,就国内工匠的手艺,瓷器都能烧出花来,烧玻璃算个屁啊。难的不是烧东西的技术,是纯碱啊。 没有纯碱,根本烧不出透明玻璃。别说什么草木灰的水净化代替的话,初中化学成绩但凡是及格的,都说不出这么蠢的话。 只能说中原王朝的工匠们把烧造的工艺玩到了极致,烧出来的瓷器在西方世界大肆噶韭菜。这已经充分说明技艺的精湛了。 就因为缺了一个纯碱,透明玻璃的科技树死活没点出来。在没有自然科学的基础上,真非战之罪。 西方能率先烧出透明玻璃,不是他们技艺高超,实属是发现了天然纯碱,具备了物质条件。 所以呢,贾琏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技术外溢,没纯碱,你们玩个蛋去吧。 先赚三年的玻璃钱,三年后接着赚纯碱的钱,过个十年半年的技术外泄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藏是肯定藏不住的。 丝绸、瓷器、茶叶,这三样东西,没少从西方挣钱,最终也没能防住外泄。 原因也很简单,这种事情没法子制止,只要是人组成的世界,就一定会有利益熏心的人去做这个事情。 这个跟剑桥五杰不是一回事啊,剑桥五杰属于为了信仰。 提到这个,忍不住想吐槽,网络上各种黑前苏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回路的问题。 世界两极之一啊,到了某些人的嘴里,居然一钱不值了。要知道,在冷战初期,前苏就是世界民-主的灯塔。 闲话略过。 为了找到贾琏,忠顺王可累的不轻,直奔研发司扑空后,忠顺王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这小子在躲我呢?不想让我好过是吧?没事,孤可不是你能累着的傻小子。 忠顺王直接回了宗人府,这里一群人等着呢。 扬眉吐气的忠顺王昂首挺胸的穿过人群,气势是摆出来了,众人不知道他深浅啊,赶紧让道。 忠顺王劈波斩浪一般的穿过人群,拿出承辉帝给的文案,往桌子上一拍:“看看,都看看。” 众人围过来看完后,顿时一阵欢呼,这东西错不了,贾琏签字画押的,只要大家凑够了一万两银子,就能拿到一个北地任何一个省的销售权。 有人看出问题来了:“怎么只有北地的省份,两江呢?” 对啊,这是个块肥肉啊。 忠顺王也没反应过来,对啊,怎么只有北地。等等,不能露怯。 “就你们还想要两江的市场?找贾琏要去,我没这个本事。对了,贾琏躲着孤呢,您各位辛苦了,赶紧给他找来,把事情定下。老鼻子劲才拿下的买卖,都出点力气,别指望吃现成的。孤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干活的人都别争了,照顾一下真需要营生的人家,抓紧时间筹钱,一万两一个省呢。”忠顺王说话嗓门都大了几分。 (本章完) 第305章 宗人府的内部矛盾 宗室们满大街的找贾琏,终于在一处戏园子里找到了正在听戏的贾大人。 忠顺王获悉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来到城南的这家戏园子,挨着贾琏坐下后开口嘲讽:“贾大人勤于国事,令孤敬佩!” 贾琏斜了一眼老B登,口出不逊:“怎么,不服气?贾某乃御史,听戏也是体察民情,倒是王爷不好好坐班,跑着来消遣了。” 遭遇无耻的反咬一口后,忠顺王也不生气了,早特么的麻木了,不紧不慢的应对:“宗室们托孤问个话,围着只有北地各省,他们想要两江,两广。”贾琏听着嘴角的不屑不带隐藏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的尖酸刻薄:“紫禁城不错,他们怎么不惦记?一群混吃等死的玩意,想什么好事呢?就北地各省,一万两一个,爱要不要,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筹钱,过期不候。” 忠顺王起身拍拍屁股,毫不在意的笑道;“得嘞,有个准话就好回去交差。” 看着离开的忠顺王,贾琏心里想到的是屠夫与狼,果然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仗着宗室的身份,无论得了多少好处,都是理所应当的。 看这阵势,即便有皇帝背书,这帮人也不打算就此收手,他们要的更多。如果贾琏把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他们或许会给一句感谢。 毕竟这样的傻子太难得一见了,是得好好感谢。 所以呢,真不能小看忠顺王,老奸巨猾啊。可惜,这都是不上台面的小道。 贾琏立足于朝中靠的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和横冲直撞,靠的是实打实的功绩。 大周不是前明,也不是大清,对于宗室政策首先是鼓励为主,除了一些少数情况,比如忠顺王这种有爵位继承的,多数人是没有俸禄的。原则上是鼓励宗室去从事各行各业,能读书的去读书,能打仗的去当兵,实在不行做点小买卖。登基在册的宗室分五个等级,在这个等级内,每月有点口粮钱,就是所谓的花钱养着,出了这五个等级外,宗人府不认账,你得自谋生路。 以李恒为例子,如果他不能继承皇位,他的第五代孙子辈,就必须出去自谋生路了。还有一条,嫁出去的姑娘是没有资格领口粮钱的。 这个制度是冲着明朝的宗室制度去的。应该说,太祖制定制度时考虑了很多因素,对于宗室做官也好,经商也罢,都有一定的优待政策。 也就是说,宗室生下来只要登记在册内,人生的起点就比普通人高了很多。 大周宗室现在的规模还不算大,登记在册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这个数字朝廷养起来不算费劲,并且这个数字也很难暴涨了。 宗室这帮人也确实不不争气,真正做到高官的少之又少,京城内倒是有不少小官,都是七品以下的。宗人府和内务府这两块自留地的不算。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宗室不可抑制的在衰败,最终形成了十几个少数人在最顶端,百余人做小官,剩下的都在最底层,跟普通人没太大区别。 这也是为何承辉帝头疼宗室的原因,宗室不争气啊,出于皇家的脸面,该养着的还是要养着。真有哪天在册的宗室上街要饭,皇帝脸丢光了。 李亨最近过的比较规矩,尤其是小年夜之后,真吓的不轻,收起了羽翼,开始乖乖的装孙子。每日上午去通政使司坐班,下午去鸿胪寺打酱油。 亲王有俸禄,通政使和鸿胪寺也各有一份俸禄,只要生活不太奢靡,李亨能过的很滋润。 至于报社方面,李亨依旧比较上心,这是他与宫里沟通的纽带,只不过这份产业带来的回报太惨烈,靠着宫里的拨款,勉强能收支平衡。好在还有书店的生意补贴一下,可惜现在热销书太少了,当初那种挣大钱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最近贾蓉又给了点卷烟的买卖份额,仔细算算,每年外面的买卖,勉强能有五千两的进项。 就这,李亨已经很满足了,他已经没有了当初要赚大钱的想法。要说赚钱,小忠义亲王赚钱的买卖多了,还不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要那么多钱干啥呢?拉拢大臣么?父皇可不瞎呢。没见老二被收拾了一通之后,如今也变老实了。以前各种替人办事,如今就是安静的坐班观政。 由此可见,老二也长进了。 头顶上有个老辣强势的父亲做皇帝,做皇子的想活的长久,还是老实本分一点为好。 走出鸿胪寺准备下班时,李亨回头颇有点惆怅,艾斯米拉达走了,他的乐趣少了一分。 回头看见贾琏时,李亨脸上堆满笑容。这是真哥们,有事发生是真提醒啊。 “怎么这时候来找我?”李亨连孤都不自称了,寻常朋友之间的态度。 “有点事情,托殿下运作一二。”贾琏没提好处,李亨也没问。 两人边走边聊后,李亨站住道:“上回我舅舅的事情没出上力气,这次你瞧好吧。” 忠顺王最近难得的好心情,昨晚上开心时还在最喜欢的小妾身上多挣扎了一回。早晨起来扶着腰,不停的感慨,岁月不饶人。 忠顺王的好心情来自于贾琏,没错,他就是在用阳谋。让贾琏直接面对全体宗室的压力,这招移花接木,忠顺王非常得意。 一大早的,他来到宗人府,就是想看看群情激愤,宗室们团结起来,围殴贾琏的戏码。 这不刚进办事房,在宗人府里有差遣的,还有两个有爵位的王爷都到场了。这些人当然是最积极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有钱,在代理中多出一分钱,就能多占一份股份,这其中的利益可大了,谁不想争取一下呢? “昨个儿孤亲自去见了贾琏,提了一嘴两江的份额,可惜,人家不给面子,咬死了就给北地各省的份额。各位,孤尽力了。” 忠顺王的开场白很有诱惑力,谁不知道南方市场才是大头的,两江,湖广、两广、闽浙、江西这些省份,哪个都比北方的省份强。凭什么贾琏一句话,就只给北地的市场呢?这其中最诱人的就是两江的市场,毕竟一条大运河在那呢,运输方便,成本还低。 “是啊,大家伙都是宗室,祖辈在太上皇那会是一个爷爷的关系,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欺负了。这可不行啊,得想点法子。” 很自然的有人附和,一群人暂时放弃了北地市场的分割,转而商议如何获取南方市场,两江拿不到,湖广呢,闽浙呢?至于两广嘛,王子腾太难搞了,山高皇帝远的,还是别惹他。 嗯,这年月走长途真不太平,不说遍地是土匪强盗这样夸张的话,某些地方还真就是民匪不分,属于放下锄头拿起刀,白天种地晚上打劫。 主要还是太远了,够不上,不然就这些人也不能放过这么大的利益。 一群人商量的热火朝天,最后一致决定,联合起来给贾琏施压。这可不是此前了,此前看不到利益,大家可以让忠顺王一个人去折腾,等着吃现成的就好了。这次不一样了,使点劲和不使劲,差别是一口肥的还是一口瘦的,换成你会怎么想呢? 办事房内难得一片和气的时候,宗人府外却出现了令人不安的气氛。一开始只有三五个闲散宗人,渐渐的不断有人涌来,等办事房里的人谈完了出门一看,霍,好几百人呢,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怎么回事? 忠顺王一脸的愕然,这场面他事先没法想到啊。 想不到就对了,因为昨天晚上才不断有人开始串联,传达一个信息,透明玻璃买卖是陛下给全体宗人的福利。忠顺王为首的宗人府上层不干人事,他们只拿出一百个苦力的名额,其他的好处他们私分了,没大家伙什么事情。 换成一般的事情呢,大家伙可能就认了,谁让人家握着印把子呢。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陛下的恩赏。这是全体宗人的好处,凭什么就几个人分了?串联之后,所有人都同意,一早来宗人府,找几个头头要个说法。 这次还有一个特别的情况,几个为首的都是在京城衙门里当差的,级别不高,七品以下。这些人平时在宗人之中的号召力,远远高于忠顺王这种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们更接地气,所以振臂一呼,每个人都动员了上百号人,堵在宗人府大门口要说法。 “李达雄,你要干啥?”忠顺王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人,鸿胪寺里的一个七品官,爷爷那辈是太祖的侄子。说出来都似乎没出五服的亲戚。 “干啥?王爷问的好,我替大伙问一句,明明是陛下为宗室全体着想给的恩赏,怎么到了王爷这里,成了几个人的买卖?怎么着,大家伙就该是扛活出力的命?”李达雄敢站出来,当然是有跟脚的。昨天下午李亨亲自安排的任务,对于他来说,就是个上升的机会,当然要抓住。得罪忠顺王得罪大宗正又如何? “对,平时你们多吃多占就算了,这回是陛下的恩赏,不然贾琏哪里是好相与的?陛下逼着他让利,就是在关照大家伙。你们仗着管事的权力,私分独吞大家伙的好处,今清楚,谁都不许走,官司打到金銮殿我都不怕。” 又有人站出来开怼,众人平时对于忠顺王为首的宗人府高层就是敢怒不敢言,今天有人带头,大家伙的情绪被带动了,纷纷跟着一起怒吼:“必须把话说清楚!” 左宗正站出来大声呵斥:“你们要造反么?都给我退下,免得官兵来了后悔莫及。” 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丢了一个鸡蛋,虽然没有砸到左宗正,但是更多的鸡蛋丢了出来,雨点一般的躲都没地躲,几个宗人府的头头,瞬间被鸡蛋雨火力覆盖。人群积压的情绪被点燃了,下一刻开始有人丢别的东西,比如说,砖头! 狼狈不堪的忠顺王退回宗人府内时,身上中的鸡蛋数量无法统计,如同被勾了一层芡,肩膀上还挨了一砖头,要不是长随拼死遮蔽,他能挨的更多,毕竟被集火了,谁让他是宗人令。 宗人府也是有守卫的,赶紧关上大门,好在这些宗人闹事也比较克制,没有继续冲击,就是堵在大门口,讨要一个说法,谁来说废话,都是鸡蛋伺候。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些鸡蛋,可惜了。 一上午贾琏都在研发司睡觉,真不怪贾琏偷懒摸鱼,昨晚上怨气深重的平儿逮住就没放过他。即便是贾琏表示没力气了,平儿也让他见识了一番女骑士的风采。折腾到三更天才罢休,一大早的又要来上班,贾琏觉得自己为了朝廷,真是太努力了。 被人吵醒的贾琏起床气还不小,瞪眼道:“谁啊,没长眼睛呢?”看清楚是小心翼翼的柱子,贾琏才收起了脾气:“午饭点到了?” “二爷,是简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简人达?”贾琏嘀咕了一声,起来洗脸,端着茶杯的时候,简人达进来道:“卑职见过大人,打扰大人休息,卑职该死。” 贾琏对他的奴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行了,有事说事。” “宗人府出事了,卑职带人去看看了,是宗人们在堵着门。卑职不知道该怎么办,特来请示。” 贾琏听了心头暗爽,李亨办正事不行,干坏事是一把好手啊。 “怎么办?宗人府内部的事情,怎么好掺和的,辛苦兄弟们堵住路,别让外人进去打扰他们内部矛盾顺利解决。对了,别真打起来伤了人,回头陛下跟前不好交代,其他的随便他们闹。但凡敢冲击宗人府,就动手抓人。” 简人达心里有谱了,赶紧告辞退下。没等贾琏找地方吃午饭呢,李亨进来了,笑嘻嘻的,身后内侍拎着食盒。 “在呢,找你喝酒来了。”李亨主动招呼,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贾琏也跟着笑了。 (本章完) 第306章 要接地气 “宗人府那群老家伙,一个个的面上道貌岸然,大公无私,背地里自私自利,缺德事没少做。哼哼,我早就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说起来还要感谢贾兄给我这个机会。”两杯酒下肚子,李亨说出来的话有点劲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一起做过坏事的人关系会更好。 李亨的话贾琏表示我信一半,不能再多了。生于帝皇家的孩子,天生都是好演员。 “怎么,他们跟你有仇啊?”这才是贾琏的判断,给我帮忙之后,你不提要求,我不太适应啊。 “哼哼,几个老家伙,整天把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挂在嘴边,站在高处对别人指指点点,若非研发司乃父皇直属,朝廷的衙门,他们早上手抢多了。巧取豪夺的事情他们干的可不少,其中宗人受害者还不少呢。”李亨说的义正词严,却难以掩盖令他生气的真实原因是【长幼有序】。 人就是这么双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即便不合理,也可以选择性的无视,但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呢,规则也是可以打破的。 就贾琏而言,后承辉帝时代的下注还早了点,但不妨碍他与老二李元没啥来往。简单的解释,昔日围绕在李元周围的,都是方系人马还有不少人与李逆来往很多。反倒是勋贵一派与李元鲜有来往。逆案之后的清洗,李元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勋贵一边同样损失惨重,承辉帝才是唯一的赢家。李亨如此明显的拉拢,贾琏没有立刻站队的想法。 “圣上春秋鼎盛,此次你我合作愉快,今后多多合作,一起发财。”贾琏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不会站队的,至少现在不会站队。但是怎么说呢,合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李亨成熟多了,也不强求,一点一点来嘛,今后多多合作,关系不就处出来了么? “就这么说定了!”李亨端起酒杯碰一个,完全看不出失落。 “研发司说到底还是朝廷的衙门,陛下的眼睛盯着呢。如今是挣钱了,盯着这一块的眼睛也不少。现在是宗人府,下一个没准就是户部。三殿下,你说说,我该怎么办?”贾琏不动声色的提出一个问题来,李亨听着顿时停下了手里的杯子,轻轻的放下后,摇摇头:“不知道!” “工人和作坊都是从工部抢来的,所以,这一块利益得有工部一份。户部那边正常交税,想要再多一分没有。研发司保保留五成利润,作为今后技术研发的投资以及扩大再生产的费用。多出来的上交陛下处置。这个建议,你上奏陛下。”贾琏不紧不慢的说着,李亨激动的浑身微微发抖。 这回报也太过丰厚了,李亨努力的沉住气,低声问:“那宗人府的事情呢?要不要往大里闹?” “当然要继续闹,但不要越过底线,就一条,不许冲击衙门,明天开始还要往后退一步,别堵着门口不让进出。此事必定会惊动陛下,届时你再上这份奏折,效果最佳。还有一点,宗人府那边,必须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不能让几家独吞了好处。到之后,你可以建议陛下,研发司上交的那份利润,先期可以作为陛下借给宗室们的钱,用这笔钱购买代理权,然后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股份,男女都有。这件事情你要能办的漂漂亮亮,无论走到哪,别人都说不出半个挑理的不字。” 李亨知道有后续,没想到后续已经想的如此周道,默默的点点头,端起杯子:“先干为敬!” 贾琏笑了笑,跟着走了一个。现阶段两人合作的基调是定下了,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合作,贾琏是不能有明显倾向性的,这点李亨也很清楚。 作为陛下宠臣的贾琏可以横冲直撞,但是作为李亨同党的贾琏,再横冲直撞,会遭到群殴的。 这就不是你在乎不在乎的问题了,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皇帝那边的态度一旦动摇,目前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贾琏,根本扛不住。 现在的贾琏,看似风光,实际上就纯实力而言,没法跟四王相比,甚至都不如王子腾。道理也很简单,贾琏的力量来自皇帝的支持纵容。属于自身的力量,哪里是能一蹴而就的,必须一点一点的培养。比如神机营,若非倪二误打误撞的和神机营的家属们搞在一起,贾琏真的要带着神机营扯旗造反,那帮人能直接给他绑起来押送皇帝跟前邀功。 贾琏实际上一直处在单打独斗的状态,王子腾也好,林如海也罢,看好的是他的未来。真不是看好他的现在。就这俩盟友,也不带造反的。 所以呢,别以为让利给皇帝是一件吃亏的事情,说的难听一点,很多东西本来就属于皇帝的。 人呢,最重要不是看清楚未来,而是要看清楚现在的自己。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多数情况下就该堂堂正正的,看清楚自己的底色,看清楚利益的归属,这样才能走的长远。 贾琏有一点非常的好,从不过高的估计自己,也不会低看这个时代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你那点来自未来的知识,在现实面前没有太大的作用。 真正能发挥作用的,从来都是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话,跟着你干。能让一群精英跟着自己干,这个事情的本身就非常的不得了。看看那些成功人士,哪个不是在人生低谷时期,依旧有很多精英人士跟着一起奋斗呢?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好,为了贾家的未来也好,贾琏都需要让一批精英人士跟着自己干。这才是贾琏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还有人说走路线不好么?嗯,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现实不现实的问题。 一辈子的活动范围都被约束在一个县内,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方圆五十里。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们是听你的呢,还是听族长的呢?大实话就一句,对不起,我跟你不熟。 还有一个就是贾琏自身的条件摆在那里的,我是知道要进行一场彻底才能让这个国家涅盘重生。但请注意,做到这个事情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还是一个有明确信仰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群体。 有时候私下里思考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近代史。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等待这个国家的很可能就是又一个土耳其,或者是一个看着进入现代的国家,骨子里还是封建的那一套。要知道,论阶-级固化,国人才是祖宗。 得了贾琏的面授机宜,李亨的心态也从幸灾乐祸转进到运筹帷幄。 调整好心态的李亨来到宗人府外,街口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下了,李亨也别生气,按住下属,下轿子亮身份。 亲自督阵的简人达见李亨来了,赶紧上前道:“卑职见过三殿下,适才二殿下进去了。” 不能不说,简人达是会做官的。顺水人情送的叫一个顺手啊。 李亨满意的点点头,不坐轿子改步行入内。 二皇子李元不是一个人来了,他身边任何时候都跟着一两个文人宾客,至少是个不的举人。 李元也是听说宗人府有人闹事,决定过来看一看。见来的是二殿下,宗人们倒也没拦着他,让开道路放人进去。 进了宗人府,李元看见换了一身粗布衣服的忠顺王,赶紧上前打招呼:“王叔,这是怎么了?” 忠顺王看见李元,顿时悲从中来,眼泪汪汪的拉着他的手一通哭诉,反正就是把自己摆在一个为族人争取利益,却不被族人理解的位子上。 要说李元的智商不差,但架不住他不接地气啊。听了忠顺王和两个宗正的讲述后,理所当然的认为,事情是他们领头办的,出钱也是他们,获利自然也该是他们。这帮人族人太不懂事了,都为他们争取了一百个工作名额了,还在这闹事。 “王叔不必担心,我去跟他们说说。”李元转身出去,身后两个宾客赶紧跟上,其中一个拽了拽李元的衣袖。 “殿下,还是看看再说吧。”尽管不知道细节,但是一看忠顺王等人被堵在宗人府里面不敢出去,这事情就不简单的。作为幕僚,当然要劝说。 “我当然知道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一定有别的内情,但是这几位长辈一直主张长幼有序,遇见这点麻烦,我不能袖手旁观。”李元回答的很清楚,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对我来说,可能真就是不难解决的事情,毕竟是皇帝的嫡长子,亲王来的。 幕僚见劝不住,也不好继续,这是亲王殿下,要给他留面子的。 所以呢,端人的饭碗,真不容易的。 话说李元出来后,对着面对众人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神时,突然有点心虚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变了一些:“各位宗亲,不管任何事情都是一家人,有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嘛,总堵在门口算什么事情呢?不如这样,选几个人出来,进去与各位宗老谈坐下慢慢谈嘛,太阳这么大,别晒坏了。” “二殿下,事情的是非曲折您不清楚,还是别跟着晒太阳了。”人群中有人还算客气的回应。 走到附近看热闹的李亨见状,立刻掉头就走。带着人去了附近的茶楼。 等李亨带着茶楼的人用车子送了两桶茶水过来时,李元这边口干舌燥的说半天,人群纹丝不动。 真不怪李元的口才不好,实在是几个领头太过顽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要不是二殿下当面,鸡蛋伺候。 “各位宗亲,先喝点茶水,太阳这么大,晒久了可不行啊。我说你们也是啊,不能总堵在这,派人去宫里找父皇说理嘛。”李亨出场了,上来就是送茶水,说出来的话也比较符合大家的期待,对啊,可以去找陛下嘛。 “三殿下,您可不知道,这帮宗老不当人啊。” 一群人开始不断的诉苦,更多人在拿碗喝茶,直接给站在对面的李元无视了。李亨脸带微笑,心里暗暗窃喜:果然要深入基层啊。 带来的茶水喝完了,李亨也很耐心的听了一耳朵的抱怨,从家里快断粮了,到儿子娶不起媳妇。似乎把每个人的苦都听进去了,同时也跟着一起晒了一头的汗水。怎么看都比站在屋檐树荫下的李元要强的多。 李亨被宗人们簇拥的场景,李元看着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但是没法子,人家抢了先手。无奈之下,只能掉头回去,没脸留下来。 看着消失的老二,李亨心里暗暗冷笑,要怪就怪没有一个贾琏帮你出主意。 李亨举起双手:“各位宗亲,大家都安静,听我说话。” 众人安静了下来,李亨一步上了拉茶水的车,站在高处时看见了远远正在赶来的内侍。 “事情呢,我大概听了个轮廓,但总归是其中一方的话,我可不能偏听偏信。既然各位宗人认为有道理没地方讲,那就找个能讲理的地方。这样,各位宗亲推举三个人做代表,跟着孤进宫一趟求见父皇,当面说出来你们的诉求,其他人在这等着,事情不大,争取一天内给各位准话,明天别来这受罪了。本来是好事,闹成这样,真是的。” 此前李元让选代表的时候,大家不接受,就是因为宗老们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不可能好好说话的。现在去见陛下,宗人们觉得可以接受,赶紧推举了三个年龄大的宗人出来,跟着李亨一起进宫面君。 李亨刚从车上下来,夏守忠便上前行礼道:“三殿下,奴婢奉命来查探事情究竟,不妨由奴婢领着一道进宫。” 李亨也是没想到,夏守忠亲自来了,赶紧回礼谢过道;“麻烦公公了,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的这么僵。” 夏守忠也没多话,领着一行人进宫去了。 (本章完) 第307章 同一起跑线 乾清宫,李达雄跪在地上,抬头慷慨激昂。 “陛下的恩典意在惠及全体宗人,如只肥了几个人,那便脱离了陛下的本意。微臣斗胆聚众去讲道理,是非对错,是打是罚,全在陛下。” 承辉帝一脸平静的听他说完,指着墙道:“还有谁要说话,没人说话去墙跟前跪着。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 三个代表跟着一起去面壁跪着,心里其实不带怕的。 “忠顺王几个呢?”承辉帝回头问裘世安,得到一句:“都在外面候着呢,还有两位殿下也在。” “让老二老三先等着,宗人府三个先进来。” 忠顺王与两位宗正进来后要下跪,承辉帝和颜悦色道:“免礼,说起来都是兄弟和长辈,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这话听着没啥特别的,但熟知承辉帝习惯的忠顺王噗通跪下了,其他两人也对跟着跪下了。 “臣弟(等)办事不周,特来请罪。”三人齐声,配合默契。 承辉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也没开口让起来,什么兄弟长辈,那都是客气话。 素来最要面子的承辉帝,今天算是脸都丢尽了,明明是照顾宗人的一件好事,变成了宗人府大内斗,满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朕俗务缠身,一直希望你们能照顾好宗人,对你们委以重任,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宗人的?” 承辉帝的语气并不激烈,看似平稳,实则透着严厉。 “臣有罪!”三人异口同声,以额触地。 看着三人认罪态度良好,承辉帝还真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最多就是罢了他们的差事,但话怎么说呢?用人首先看忠不忠,然后才是其他。 这三位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们坐镇宗人府,至少能做到承辉帝令行禁止。 “去那边跪着吧!”承辉帝想骂娘的心思压了下去,抬手一指,三人起身也过去面壁跪着,六人一排。 承辉帝转头招呼裘世安把两个皇子叫进来,虽然还有其他皇子,但是这两位是皇后所出,理论上的第一、二序列继承人。 殿外的李元和李亨,还是头一次一起在殿外站着等候召见。李亨一直闭门养身,心里默默的将贾琏的交代回忆一遍又一遍。 李元虽然也是垂首肃立,却不停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李亨,这个一度被他看作不成器的三弟,如今好像成气候了。 就在李元心里一阵烦躁的时候,裘世安的声音传来:“两位殿下,陛下宣召。” 二人入内,跪拜大礼后,御桌后承辉帝示意平身。 “老二,事情你都清楚了,你说该如何妥善处置?”承辉帝先问老二。 李元的长相更像承辉帝,李亨倒是像周皇后多一些。这一点,以前也是李元的优势。如今两人一起站在皇帝面前,看到的人都默认一个道理,两位皇子现在是同一水平线的竞争了。 如何处置这个问题,李元此前已经想了无数次,心里有大概的轮廓,此刻听到提问,很自然的上前一步,躬身抱手回答:“回父皇,儿臣以为应首先定性,宗人们有委屈,理应走正常的途径向上奏报,不应该堵在宗人府门口,甚至用鸡蛋攻击三位总老。此风,断不可长。其次,今后从此项事务中所得利益,应根据具体个人现状,给与一定程度的宗人福利,儿臣建议,现在拿多少,今后获利了每月翻倍即可。最后,此事说明一个问题,宗人们缺乏一个向上奏报的渠道,应予以考虑,做到今后避免类似因为沟通不畅导致的内部冲突。儿臣说完了!” 李元的一番话说完,承辉帝差点想给他鼓掌叫好了,考虑周全,条理清晰,确实是个大才。朕,有子如此,似乎不输贾琏那竖子。 承辉帝很努力的维持情绪稳定,轻轻的“嗯”了一声,从语调中能感受到他的满意。 自知叫上一份令皇帝满意的答卷,李元不免自矜的瞥了李亨一眼,心道:老三,你还差点火候。 承辉帝其实对李亨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很随意的问一句;“老三,你说说。” 李亨上前,自信抬头昂首道:“儿臣读书时,见:不患寡而患不均,彼时不能明其意,今日才略有所得。宗人问题,事关朝廷的脸面,本朝初期宗人少,朝廷营造一个不错的生活环境的同时,也鼓励宗人能有所作为。至今,宗室中高层还好一点,底层生活日渐艰难,宛如寻常百姓也。是宗人们不努力么?儿臣以为非也。实在是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能力极为有限,读书不成,当兵不成,便没了出路,只能混吃等死生孩子,后代多了,经济上便越发的困顿。更无法供养后人读书习武,恶性循环。” 承辉帝听他长篇大论的,忍不住不满的开口打断:“怎么,你是不满朝廷的宗人规矩?” 李元听了赶紧低头,肩膀微微颤抖。李亨听了面不改色,继续大声道:“儿臣没有不满朝廷的宗人制度,儿臣不满的是宗人府上下墨守陈规,没有在看到问题后,把大家组织起来,想法子改变困境,这本该是宗人府的责任。儿臣不敢说失职,没有尽职是肯定的。” 承辉帝听的头都大了,再往上扯,你是不是要扯到太祖和太上皇了,赶紧给他刹车;“别扯太远了,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那很简单,既然是父皇给宗人的恩典,那就该按人头来分享这份恩典,只要在册者,家中妻女,都该在福利之列。事情其实不难解决,宗人府不缺人,把宗人们组织起来,按照人头摊牌股份,嫁过来的媳妇,没出嫁的闺女,都该算一份。这才是阳光普照。考虑到不是谁都出的起这份股银,父皇可为其担保,从央行借出无息的银子为股本,以后分红再还。为宗室长远利益计,每半年分红一次,所得利润一半作为发展基金,用于其他有利可图的投资,另一半根据持有股份的多少分红。最后,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股份买卖的所有账目,对外公开,欢迎查账。股份买卖的负责人,根据其个人贡献的大小,应该有一部分的干股分红待遇。儿臣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李亨说完之后,微微低头,承晖帝皱眉看着他,久久不语。这一套东西,听着有点熟悉啊。尽量的惠及底层,而不是只管高层。 “你的意思,宗人府的规矩不要了?聚众闹事还有理了?”承晖帝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也抓住了问题的精髓。 “父皇,宗人们为了自身合法利益发起诉求,确实不该聚众堵门,考虑到没有冲击宗人府内部,只是在外面堵着,加之人数众多,理应酌情宽宥。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宗人府没能妥善处理在先,而是少数负责人先关上门来分这个买卖的利益,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听到此处,承晖帝突然意识到,既然是群体事件,那么李亨的处理办法无疑更为稳妥。皇帝真要把三个带头的处置了,很难令多数宗人信服。一个搞不好,没准宗人们又要闹起来,甚至可能会闹的更大。这么一想才发现,老二的处置方案过于简单粗暴了,看似条例清晰,实则教条模板。按照老二的办法来,多数宗人不服气,一个不好就要出事情。 想明白之后,承晖帝再看老三那张略显稚嫩的脸,突然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一番老三了。 这是,成熟了! “嗯,说的有一定道理。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不如此事朕交给你处置,按照你的意思来,宗人府配合。” 承晖帝一开口,李元脸都扭曲了,死死的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拳头捏的紧紧的。 当爹的当然都看到了,就装着看不到,老二看似行事颇有章法,实则还是规矩的那一套。不是说规矩不好,而是不能死守着规矩,具体的事情在规矩的范围边缘,可以灵活一点。做事死抱着规矩,难成大器。今天的事情,也算给老二一点教训,希望他以后能有所长进吧。 倒不是说承晖帝就看准了老三,实际上对于凡事都愿意守规矩的老二,承晖帝心里更为欣赏一点。 李亨因为事先有所预料,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多么高兴,面色平静的抱手领命后,依旧稳稳的站在那。承晖帝见了,评价又高了一分。 老二老三的这点争斗,承晖帝看在眼里,心里则并不是太在意。比起他当年,这哥俩的环境好的太多了。 当年太上皇七个儿子,为了皇位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承晖帝能最终胜出,不是他比几个兄弟更出色,要说出色,其实当年的老忠义亲王才是最出色的。不过话怎么说来着?活到最后的才能获胜。其他兄弟为了争皇位,各个奋勇争先的,战场上互相使绊子就死了俩。还有俩成年了还能染上天花没抗住,还剩下俩哥哥,直接起兵清君侧了。一阵战败后当场自刎,一个被赐死。太上皇因此大病一场,抗了好几年觉得不行了,主动禅位。 最高权力面前,父子兄弟都是虚的,但凡有一丝的机会,没人会让步的。 承晖帝的儿子有五个,只是他登基后,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重点培养老二,现在嘛,要加一个老三了。 反正两个儿子无论怎么斗,现在都别想像以前那样,直接兵戎相见了。因为这哥俩,都没有直接掌握兵权的机会,皇帝不给啊。 这也是承辉帝总结历史经验的想法,手里没兵权的皇子,再怎么蹦跶也造不成反。所以呢,承辉帝是最忌讳掌兵权者与皇子勾搭。 当然了,贾琏是个例外,这厮表现出来的是对兵权的嫌弃,每次都是回京第一件事,交兵权。即便如此,因为贾琏与李亨有一定的接触,神机营就被拆分了。想到这个事情的起因也是贾琏,承辉帝不禁暗暗拿俩儿子跟他比,比了之后心里一阵苦涩。好在将来当皇帝有大义名分,问题不大。 处理完事情,承辉帝把忠顺王等人叫来,训斥一番,交代一番后,让他们几个回去了。 至于老二老三,承辉帝也直接打发了,有的事情教不会的,得自己悟。 晚间承辉帝回到后宫,直接去了周皇后处,老夫老妻的见面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坐在一起闲聊时,承辉帝提起了宗人府的事情。 周皇后听皇帝把事情经过详细说完,很是感慨道:“两个都是好孩子,都想为陛下分忧。” 承辉帝犹豫了一下才道:“老二不耐烦俗务,恐为下臣所欺。” 周皇后听着眉心一跳,这是在暗示自己,更看好老二么?不过她也没说啥,无论哪个儿子继位,作为太后她都有信心护住失败者。 李老三派人给贾琏带个话后,热情洋溢的投入了宗人府事务的处理中。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亲儿子能不知道亲爹的想法? 一直以来,老二都是更被看好的那个,真当群臣是傻子么?那么多人围着老二转悠。 也就是连续的几次被波及后,李亨才有机会与李元站在一起,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看着前方的那个位子。 总而言之,劣势很大,但正在一点点的挽回局势。 收到消息的贾琏干脆的翘班回家了,别看他到处兼职,每个衙门都不需要他坐班。承辉帝那边,不需要他出来咬人时属于放养,林如海那边,督察院的上官,看见贾琏都绕着走,自然不会管他。同级别或者低级的倒是希望贾琏多去克几个上司,这不是管不到他么?至于工部那边,潘季训倒是豁达的,那不等于其他官员豁达啊,你都祸害了工部多少回了。 大摇大摆翘班的贾琏,回到家里化身女儿奴,要不是不能喂奶,都不带让人经手的。 最后还是王熙凤看不下了,出手给他撵走。没见丫鬟婆子眼泪都下来了,这都是被你吓的,你带孩子,要她们作甚? (本章完) 第308章 闲事 因为处事公道,李亨得到了一批中层宗人的靠拢和支持。进而李亨提出,成立一个专门管理宗室贸易的买卖,名字待定。 这样做的好处,可以完全绕开宗人府那帮虫豸,有效预防这帮人借着职权之便上下其手。 要说心里服气,宗老们肯定是不服的,但这个事情比较特殊,皇帝关注,皇子负责,直接从中层宗人间招募人手,他们想使坏也很难有余地。 折腾了两天,班底的初步框架确定后,李亨找到研发司,打着谈公事的幌子,请教该给新的买卖起个啥名字。 “银行那边一切好办,约好了时间去银行直接签约付钱。目前熟手有限,先拿下直隶、辽东五个省的买卖,新买卖叫个啥,一直没确定。多数意见叫宗室商行,但是怕被人误会为与民争利。” 上班时间,贾琏这里也只有茶水,给李亨倒一杯后笑道:“叫宗室联合互助公司吧,代理权好办,随时可以办。” “公司?这个名字好,每家每户都是股东,就这个名字吧。对了,今后如何管理,如何经营,这些章程你帮忙想点法子。我担心,宗人府那些人不甘心,将来还会在其中做手脚。现在有共同的利益把中底层宗人团结起来,同样会因为利益问题,宗人们会联合起来反对现行政策。这是人性!” 贾琏是万万没想到,李亨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惊讶的表情让李亨多少有点得意了。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公司,那负责人就是经理,谁想当这个经理你不要决定,让大家推举,每人一票制度,一个任期五年,满五年后重新选举。另外,宗人府不能完全绕开,把监督审计的权力给宗人府,每年审计一次公司的账目,并且还要交一成利润给宗人府做管理费。再专设一个监督部门,让普通宗室有个匿名告状的地方。这个部门,有上奏天听的权力。” 具体的细节贾琏就不去完善了,给个框架就行,古人智商足够,现代的各种制衡措施,都是从古代沿袭下来的。如何在效率与制衡之间找到平衡,古人玩了一千多年了。熟悉宋朝历史的都知道,所谓的三权分立,在宋朝那套近乎变态的制度面前,就是个底底。 近代中国的落后导致全面否定的思潮,这很正常。女朋友没到手之前,都是最漂亮的。 帮李亨解决了一点事情后,贾琏进入了短暂的无事可做的阶段。不是没事情做,想做事能累死你,无非是不想做。 实际上就算贾琏想做事,除了五城兵马司和研发司两个衙门外,别的地方都不欢迎他,包括林如海的督察院。 这还真不是什么灾星的名头在作怪,实在是年龄太吃亏了。就贾琏的品级,那些比他大十几岁甚至更多的官员,也不愿意他指手画脚。 这也挺好的,反正贾琏也不着急,事情不是一天能做成的,该休息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午饭后贾琏就翘班了,带着随从去了林家。 有日子不见的黛玉,头一个出来迎接。贾琏奉上一些补品,随口闲聊:“姑母身体如何,家里可找好了产婆。” 能不能生一个儿子,对于整个林家都是大事。即便是黛玉,也很期待多个弟弟。毕竟娘家有没有人,对于古人而言很重要。 “母亲身体很好,最近还在张罗着给父亲纳妾。”黛玉随口一答,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表哥居然没问身体如何。 好在贾琏及时的找补:“对了,你身体如何?每日可曾坚持运动?” 黛玉顿时高兴了,走前面时步伐带着点雀跃:“妹妹身体可好呢!”说完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收住了脚步,回到大家闺秀状态。 贾琏在心里忍不住吐槽礼教吃人,黛玉才多大啊?虚岁才十一,正是爱玩的年龄。 “前些日子,外祖母又来人请妹妹去贾府做客,母亲替我回掉了。”黛玉的话里有话,贾琏听的明白,忍不住问一句:“回了也好。” 这时候贾敏被丫鬟扶着出来了,开口吐槽:“母亲的心思我最明白了,我看宝玉是个不争气,可不敢让玉儿过去,让人说闲话。” 这话贾琏赶紧接过来:“说闲话?我看谁敢说表妹的闲话,我坑了他一家老小。” 还真不是贾琏对黛玉有想法才如此激动,实在是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林家人,便宜了宝玉算什么事情? 打心底里,贾琏是看不上宝玉的。 说起来,如今东府大不如前了,贾珍也没缠着秦可卿,宝玉午睡秦氏闺房的破事,也不会发生了,估计袭人上床也要延后了。 我这都改变了多少事情啊?我自豪!至于秦可卿和贾蓉没孩子这个事情,贾琏倒是很好奇的,是贾蓉太早碰女人的缘故么? 也许吧,不过这跟贾琏关系不大了。秦可卿确实是个美人儿,但对于贾琏而言,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 扶着贾敏入内落座后,贾琏坐在对面告状:“这些日子,侄儿去督察院,姑父很不待见,侄儿吓的都不敢去了。” 贾敏没有附和的意思,而是警告贾琏;“少在我这告刁状!” 贾琏连连叫屈,引得母女二人发笑,开开心心的在这里休息半天,贾琏没吃晚饭就回去了。 不料刚进家门,见到尤氏身边的银蝶站里头,一番招呼后,平儿跟着进去,伺候贾琏更衣时低声道:“说是尤大奶奶家里来了信,珍大爷不管事,尤大奶奶让银蝶过来请二爷去帮忙处置。” “嗯!”贾琏点头表示知道了,更衣之后出来对银蝶道:“事情着急么?不着急你先回去,晚一点我过去!” 银蝶道;“不着急的,看二爷时间。奴婢告辞!” 待银蝶去了,王熙凤见贾琏又把巧儿抱手里,这才忍着笑道:“爷自号女儿奴的事情,东西两府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正所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女儿奴。让他们笑话去吧!”贾琏并不在意,依旧抱着女儿做鬼脸。 还没满月的小人儿,已经会笑了,冲着战战兢兢的老父亲一个笑脸,差点给贾琏融化了。 王熙凤见他手抖,赶紧让奶娘接过去,对贾琏说话:“老太太惦记亲上加亲,爷知道吧?” 贾琏点点头:“听姑姑说了,就宝玉那个不成器的样子,想什么美事呢?姑父仕途正好,迟早入阁。二叔如今还是个五品,怎么都谈不上门当户对,即便是姑姑答应,姑父也不能同意。”这就是在打预防针了,贾家的门第是不低,非要较劲,跟二房没关系,门第这一块是大房的业务范围。 贾母肯定是偏心宝玉的,但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贾家这些年,在承辉帝那边其实一直是减分的,也就是贾琏撑得住,不然情况更糟。 如今宝玉看似成了国舅,但这个身份对于林家而言,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外戚的身份,对于仕途而言,在大周一直都是扯后腿的。 没见周皇后是如何约束周家几个男丁的么?明明是书香门第,却一个比一个不接地气。眼界还高,好好的六品翰林当着不乐意,吵吵着要外放或者谋一个实缺。也就是周皇后一直压着不答应,不然承辉帝早给他丢外面去露怯了。 具体到宝玉,那就更加不堪了。比黛玉还大一些呢,族学那边还隔三岔五的旷课。 “二叔倒是要给宝玉寻个西席,老太太总替过世的珠大哥,担心孩子读书太苦把身子骨熬坏了,指望将来走蒙荫的官儿呢。为这事情,珠大嫂私下里哭了好几回。我听说,珠大嫂已经在教兰儿识字了。说起来,二房那边也就是珠大嫂有点志气,赵姨娘生的贾环,也能不是个好学的。” 贾琏听着都想笑,忍不住道:“贾环才多大,你现在就给人下结论,不好。” 王熙凤看不上赵姨娘这个事情呢,那是一点都不带掩饰的:“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死活要自己带孩子,我看那贾环要毁手里!” 不能不说王熙凤有一定的先见之明,尽管这是偏见。 没事在家逗女儿,顺天陪着王熙凤一起吐槽,这种生活气氛贾琏挺喜欢的。现代社会忙忙碌碌,夫妻即便在一起,没说上两句不是吵架,就是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趣。这个时代没那么多娱乐和信息渠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能够做到更深入。孰优孰劣,看个人体会吧。 只能说,每个历史阶段的婚姻的底层逻辑不一样。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人不论性别,只要被资本看上了,都会不自觉的被物化。 舔狗经济崩溃了不要紧,不是还有男性觉醒经济补上来么?总而言之,不论个体是否愿意,在时代洪流面前,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卷进去。 晚饭之后,贾琏一个人打着灯笼往东府去,也没让人陪着。 东府的近况,贾琏还是知道一些的。贾蓉基本控制了他老子的货源,在父子对抗中占据了上风。受到多次教训的贾珍,如今更关心的是烟。尽管依旧色心难改,但已经不敢机遇秦氏。最近更多的是拢了几个清秀族人少年在跟前。 尤氏身体不方便,已经不住主屋,搬到西北角的一处僻静院子,靠着围墙开的角门也就是百步路。 刚穿过圆门,银蝶打着灯笼在等着呢。见了贾琏,这妮子眼波流转道:“爷有日子没来看大奶奶了。” 贾琏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男人在外面很辛苦的,你不懂。爷但凡要在外面混不开,这东府的门都不怎么敢进来。” 为了安心养胎,尤氏身边只带了两个粗使婆子,两个小丫鬟,还有就是银蝶了。 这些个都是尤氏的绝对信任的人,嘴都挺牢靠的。现在尤氏看着不管家,但秦氏很懂规矩,每日都会抽空来汇报大小事情。 加之东府这边素来有个印象,昔日琏二爷年幼时,大奶奶没少照顾,留下了不小的情分,琏二爷很是敬重大奶奶的印象深刻。 尤氏在东府的地位,实际上有增无减。秦氏管家的手段颇为了得,上上下下都还算服气,如今东府的风气要好很多,除了贾珍依旧。 贾琏也没想到,秦氏居然在尤氏跟前陪着说话,见贾琏来了,秦氏赶紧起身见礼:“见过二叔。” 贾琏微微侧身抱手:“不必多礼!”接着冲尤氏笑道:“珍大嫂相招,不知有何差遣?” 尤氏听了很高兴的笑了起来,秦氏站一旁,好奇的看着两人的交流。 “你一个四品大员,妾不过区区无知蠢妇,哪里当得起差遣之说。”尤氏说着起身,秦氏赶紧去扶着。 招呼贾琏落座后,尤其取来一封信递给他:“父亲回信了,身体不好,不便远行,怕死在路上呢。依我看啊,都是那后娘的意思,她在西北做官太太,可以作威作福,来京师即便升七品,也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 从这话里可以看的出来,尤氏是希望娘家能起来的,一个女人嫁人后,娘家没人是真的很受欺负。尤氏如今的地位,完全是靠自己“争取”的。 尤氏和秦氏站在一起的时候,比较一下不难看出,尽管颜值有优势,但不过十六岁的尤氏,怎么看都青涩未去,风情是远远比不了尤氏。 只能说,古人审美上更看脸吧,身材方面穿衣决定了很难看出太多端倪。 贾琏只是一眼后,专心读信。信上的字笔力虚浮,可见写信的人手上力气不足。 信的内容,大概就是尤氏的父亲接到了兵部的调令后,因为身体不适,活动了一番后,把凋零与本地一个七品官互换位置,具体如何运作的没说,反正人家肯定是有路子的,对方还给了尤父一笔钱作为补偿。再三感谢贾家的帮助后,表示身体养好了,一定找机会进京谢过。 调动尤氏的父亲进京的事情是贾琏办的,内情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当时也没花太大的力气,就是找京营那边出个文到兵部,也没人给他使绊子,事情就办下来了。如今看来,尤氏的父亲真的有病啊。贾琏看出来也不能说啊,只好安抚尤氏的情绪。 “有我在朝中,以后伯父想进京也不是什么难事,回信告知,安心养病,以后随时可以办进京,这点能耐我是有的。” (本章完) 第309章 宁克在行动 【素闻琏二叔对大奶奶敬重有加,今日见了,果然不虚。】 秦氏在旁看了一会,这是她最大的感受。嫁进门一段时间,秦可卿算是对这两家人有了初步的认识。 东府西府,琏二为尊,这是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认可的事情。 当初被抢之事秦可卿没忘记,心里一直拿贾琏当作谦谦君子看待。自然不会多想他与尤氏之事。 尤氏主要是有点惭愧,这才特意请贾琏来说一说。要知道,边地的官儿想进京,尤其是武官,那可是难比登天。自己开口求情夫帮忙才办妥的事情,亲爹却不领情,还卖了个好价钱。这让尤氏内心不免生出浓浓的不满,也就是肚子里带着报答呢,不然都不好意思见贾琏了。 贾琏一番云淡风轻的话,尤氏只能连连道谢,即便是贾琏能办到,她也不会再开这个口。 秦氏此刻在一旁接了一句;“回头儿媳托人带点银两过去,也算是出一份力气,让老家人好安心养病。” 钱不钱的是小事,秦可卿这个态度就不错,从这点上来讲,贾母喜欢得意她倒是很正常。 红楼梦里有诸多矛盾之处,其中秦可卿身上就有好几处,面对贾珍的觊觎,秦可卿最应该找的是贾母,因为看上去只有贾母能压住贾珍。还有就是秦可卿是否知道自身身世真相的问题,也有矛盾之处。年轻的时候都是一扫而过,人到中年再看,疑问颇多。给人前后人设不同的感受。 PS:仔细想来,只能这么认为,这本书一直在改,没准曹雪芹也是借着别人的基础改出来的,还有观点认为不是曹雪芹的原着,只是因为曹雪芹作者是胡适考证的结果,所以他的徒子徒孙都人,因为人多势众,所以成为主流观点。作为吃瓜群众,看一乐得了。 贾琏起身告辞,尤氏要送被贾琏按住,还是银蝶打着灯笼送他。 至家中见桂香在书房里等着,想起尤氏,不禁暗暗感慨,这都是命啊。如此卖力气的桂香,迟迟没能怀上,如之奈何。 现代社会的年轻人都开始不结婚了,不生孩子了,这个时代的女人没个孩子,等同于没有未来。两个时代没法比,非要比就是关公战秦琼。 这一夜的贾琏格外的温柔,桂香颇为诧异之余也没来得及多想便被汹涌的波涛席卷。 早起的时候,桂香给贾琏更衣时回忆昨夜,忍不住说了一句:“爷变了,奴还是喜欢以前的爷。”贾琏哭笑不得,你还是更喜欢简单直接? “想什么呢,只是听人说,昨夜那般女子更易受孕!”贾琏随口胡说,桂香听了喜不自胜,也不提什么以前现在了。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平儿的耳朵里了,赶上她的日子,也要求与桂香一般的待遇。贾琏也只好放出温柔手段来满足她。 李亨那边动作很快,上奏承辉帝之后,确定了宗室联合互助公司的名称,并且搭建起了一个架构。 巧儿满月的前一天,李亨来到研发司,拿出五万两的央行票子,买下了治理及东北五省的代理权。至于此前一百个名额的事情,早就安排人跟着一起干活,算是给新公司培养人才,贾琏还得搭上月俸和奖金。 约好了今后公司来进货可以有三万两的赊账限额后,自觉里子面子都有的李亨满意而去。 承辉帝得知贾琏给宗人的新公司一干优惠政策后,很是满意的当着李亨夸贾琏,“那厮除了偶尔鲁莽了点,倒也是个知道为朕分忧的。” 至于说李亨与贾琏私下里有没有勾结的事情,承辉帝倒是没想过,两人的相处从以前看就没多少次是愉快的。甚至承辉帝觉得,李亨要不是皇子,多半给贾琏打好几回了。主要承辉帝还是有一个主观的认知,除了自个,没人能驾驭贾琏。 闺女的满月宴席,贾琏很是热闹的大肆操办了一回,荣宁街再次摆上了流水席。大张旗鼓的结果,自然是人人都知道,闺女是贾琏心头肉。 时间进入五月初一(时间都是农历天干地支那套我都没整明白不在书里用了),早晨起来锻炼时能感受到开始热了,半个时辰下来,汗水淋淋的结束。先洗澡更衣,出来吃早餐时逗弄一下闺女,贾琏觉得这样的日子真不错,就是有点消磨英雄志气了。 这人啊,真不能胡思乱想,刚到五城兵马司例行巡视,就让宫里的内侍堵住了。贾琏只好跟着进宫,看看皇帝又要搞啥事情。 到了乾清宫才知道不是皇帝要搞事,而是新任的户部尚书宁克,在适应了环境之后,开始搞事了。 “宁尚书用了密匣子上的奏本,朕昨夜为这个都没睡好,你看看说说自己的看法。”承辉帝有点无精打采的,也就是今日不用上朝,否则还朕未必能起的来。贾琏看看时间,上午都九点半了,可见劳模皇帝昨夜确实没休息好,起的很晚了。 “陛下,事情是做不完的,龙体为重啊!”贾琏没着急看密奏,而是先说点关心皇帝话。还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这是最大的靠山,不能出问题。 承辉帝感受到这厮的言语诚挚,心头微微暖意流淌,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摆手道:“朕也只是偶尔熬夜,昨夜情况特殊。” 贾琏这才看密奏,看完之后才知道,为何承辉帝昨夜没睡好了。 密奏里头,宁克认为,东西二王,麾下兵马名为朝廷驻军,实为用朝廷的钱养私兵家丁。如今两位王爷和手下的兵马停调不听宣,朝廷每年给他们的拨款,是不是该停了。其中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李逆遁入大漠,陛下虽下旨勒令草原各部擒拿移交京师,草原各部却迟迟没有消息。如果放任不管,恐生出李逆勾连东西二王并草原各部,以至北地糜烂的局面。 宁克说的很含蓄,通俗的讲就是草原各羁縻部落与李逆早有勾结,如今没有造反不能只看表面。万一哪天真的出现了草原各部皆反的局面,东西二王遥相呼应,西北,东北,草原连起来,整个北方都没了。 所以呢,不能被动等待,要主动出击,先停了东平王和西宁王的军饷,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如果不造反,那省一笔钱,如果真造反,那剩下的钱花在哪不好呢。左右他们都是要反的,不如停了拨款了,朝廷现在的财政看着还行,实际上很勉强的。 核心思想就一定,主动出击,手段是停止拨款。这两家加起来,每年的拨款过百万两,没有这笔钱,这两家地处贫瘠和苦寒之地坚持不了多久。 贾琏看完后,对上承辉帝殷切的眼神,大概知道他心里所想了。于是便先问一句:“微臣斗胆请问陛下,彻夜难眠,所虑为何?” 承辉帝倒是没藏着,直接回答:“朕所虑者,此奏看似周详,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哪出问题了。” 善于纳谏这点,算是承辉帝的优点了,好面子不能算缺点,只能说人之常情。 所以呢,承辉帝私下里把贾琏叫来的原因清楚明了。 贾琏沉思了一番,组织语言,既要把问题说明白,又要让皇帝的面子不丢地上。 “陛下思虑周详,远非微臣能及。微臣也是听了陛下的意思,才陡然明白问题出在何处。宁尚书的折子问题不大,若是晚一年半载的再上来,便毫无问题了。微臣以为,陛下先入为主,身在局中,不免受到了折子的影响。” 承辉帝非常的聪明,立刻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了,出在宁克对于当下朝廷格局的具体情况并没有摸透,而是就整个事情本身进行的谋划。忽略了整个事情之外的其他,比如,目前的朝廷格局还不稳定,需要时间来慢慢安定人心,又比如,京营主力还在山东,需要等山东地方驻军慢慢的恢复建制和战斗力之后,接手长期围困教逆的任务,才能逐步返回京师。还有,山东及运河沿岸的恢复工作,李逆案带来的各种影响还没尘埃落定。 总而言之,想法是好的,手段也是能及格的,推出的时间上却大有问题。一个字:急! 关键这个急,对上了承辉帝心里的急,什么急?急于求成呗。这份奏折本身是很对承辉帝胃口的,只是忽略了时间的问题。 昨天收到奏折的承辉帝其实是很动心的,但因为他了解全局的实际情况,所以才会生出不安的感觉,想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如今贾琏一番话拨开迷雾后,与承辉帝心中的不安之感应合了,顿时心头豁然开朗。 心头郁结散去,承辉帝的瞌睡犯了,连续打了两个哈欠后,摆摆手:“爱卿先回去,朕补个觉。” 说着承辉帝径直走了,给贾琏丢在现场,弄的贾琏哭笑不得,裘世安还得陪着笑送贾琏出去。 承辉帝直奔皇后处,倒下就睡,搞的周皇后一头的雾水。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一点多。 醒来后周皇后伺候皇帝梳洗一番,承辉帝中才对周皇后说起白天补觉的原因,顺便让皇后弄点吃的,真饿了。 面对周皇后,有些不好意思说的话,承辉帝也能说的出口:“朕还是急了,须知世上之事,哪有一蹴而就的。昔日在王府的时候,想上一份折子,都要思虑再三,瞻前顾后。生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登基几年,朕执政虽有所得,却比以前急躁了。” “太祖爷打下的锦绣江山交到皇上的手里,不在位置上的人,自然无法体会。皇上偶有瑕疵,不是还有臣子们拾遗补缺么?我看啊,那贾琏就做的不错。宫里都换上了透明玻璃,待屋里眼睛少受累。这么好的买卖,也没见他往自己怀里扒拉,能有这样的臣子,也是陛下圣明所致。” 周皇后很少点评臣子,贾琏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点评在承辉帝看来,突出一个中肯。当然了,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提起,周皇后也不会提起。 承辉帝颇为认可的点点头:“贾琏有乃祖之风!”这里指的是急流勇退的贾代善,而不是贾家初代目。 周皇后没有接话,因为太敏感了。承辉帝倒是愿意继续说:“相比之下,王子腾倒是颇具野心,朕知道他不甘心。王家同为开国功臣,官做的不小,爵位上却远远不如贾家史家。要怪啊,就怪先祖没留下爵位,后人再怎么扑腾,父皇那会迟迟不肯松口。到王子腾这里,听了贾琏的权选择外放,一方面保全了自身,一方面省了朕的很多麻烦。另一方面,没了王子腾在京城,逆贼缺乏安全感才会迫不及待。” 这个时候承辉帝头脑清晰,分析的条理明白。感觉不错的承辉帝又补一句:“当初调贾琏去张家口,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家都没顾得上回。可见是知朕的,不如此,如何令勋贵们侧目,不敢造次?贾琏在当时未必是最强大的,却是最有战力的勋贵。” 承辉帝需要一个人来倾述自己的得意之作,周皇后就安心做一个听众,也不做任何点评。 等承辉帝说完了,肚子也吃饱了,起身擦擦嘴:“朕去了。” 晚一点,周皇后才知道,承辉帝给元春所生的公主赐号:和宁。 下午听了一耳朵的周皇后,当然知道这个赐号背后的涵义。她可是很清楚,自打贾琏走上仕途,为承辉帝做了多少事情。 回到贾琏这边,倒也没有太多计较,照旧是一天两个衙门走一趟,午饭后在研发司睡一觉,醒来直接下班了。 如此光明正大的迟到早退,居然没有御史弹劾他,也算是个例外了。估计是御史们也知道,弹劾不会有结果。 回到家中,王熙凤便拿出一封信:“大伯来信了,信使直接送来的。” 注意到信封上的火漆和印痕,贾琏知道这是一封密信。王子腾怎么想起来给自己写密信了,真是奇哉怪也。 (本章完) 第310章 重磅炸弹 王子腾的密信里主要讲了以下一些内容,南洋水师长于近海作战而拙于远航,海战较之西夷大船差距不小。现已招募近百西夷为其所用,又以水师之名,购入西夷大船两艘,下半年可交货。自建大船的计划也在有序的进行中,所虑者朝中之异议也,两广地方暂不足为虑。 安南北部山高林密,古之平安南者,皆走此路,消耗巨大。三十年来,安南郑氏奉上国为尊,恐师出无名。 排除掉客套话,整理出核心内容后,贾琏把信给烧成灰烬,倒上茶水,一个人靠着椅子默默的思考王子腾的真实意图。 王子腾乃野心勃勃之辈,这点不用质疑。当初愿意离开京城,不是放弃了野心,而是明智的跳出了斗争的漩涡。 现在朝中格局经历动荡还在恢复稳定阶段,王子腾抓住这个机会在两广发展势力,毫无疑问这样做注定会伤及他人的固有利益。 王子腾尽管说的很简单,实际上什么都说明白了。成功压制了两广地方势力后,王子腾发展壮大自身实力的举动,必定会遭到来自京城的反扑。 尤其是广州乃是海贸重要窗口,王子腾整顿水师购买战舰,训练军队这些事情都需要钱。 钱从哪来呢?当然要从别人的手里争夺利益。你都抢别人的钱了,别人还能不还手么? 王子腾不是没有在京城的政-治盟友,但是李逆案之后的清洗活动,王子腾在京城的势力必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搞不好已经七零八落了。嗯,贾琏坚信,这个事情承辉帝一定不会放过,不然也不会赐一个安南侯的爵位给王子腾。 为避免来自京城的压力,王子腾需要来自贾琏的帮助。之所以找贾琏也很简单,林如海在督察院呢。 昔日贾琏代表皇帝找王子腾谈话时,最多算准盟友的关系,如今王子腾来了密信,尽管看似泛泛而谈,实际上在表示加深关系。 当然了,立刻做盟友是不可能的,贾琏可表示贾赦和贾政,能在承辉帝跟前如鱼得水,王子腾可不敢小看。 总而言之,这封密信的真实涵义,大概可以总结如下。这是一次王子腾关于是否能够进一步加深两者关系的试探。 今后两者关系如何发展,看来自贾琏的反馈了。 想明白后,贾琏反倒不纠结了,王子腾想把安南侯从虚化实的想法,在贾琏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高明的政-治人物,认识到在内部发展空间难有作为,基本接触天花板的前提下,选择向外发展,为何不支持呢?至于盟友嘛,贾琏真不敢信他,尽管媳妇是王家人。 这么说吧,贾琏能拿林如海当盟友,都不敢拿王子腾当盟友。 要说关系深厚,王子腾与四王八公的关系哪个不深呢?发现机会跳出两代皇帝的斗争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与皇帝妥协。 这个人太厉害了,贾琏怕斗不过他,只能依靠年轻优势,熬死他。反正王家后人没有出彩的。 王子腾的事情,慢慢来吧。 比起没有过多纠结的贾琏,新任户部尚书宁克的纠结则非常严重。 密奏上去后,迟迟不见回复,心里不纠结那才是怪事。 宁克的初衷其实不难理解,他想搞一次大的,树立一下个人形象。 这是他精心选题的结果,因为是个人都看的到,西宁王、东平王停掉不听宣的本质。 满朝诸公对这个事情视而不见,是他们脑子不好么?非也!实在是李逆案之后,京官集体变得极为谨慎了。 再说了,拨款是户部的事情,也不是别人该操心的。既然事不关己,自然没必要冒险。 希望一炮打响的宁克,选这话题的目的,还是比较合皇帝心思的。做这个事情的风险不高,成了收获不小。 还有一点很重要,孔照话里话外的提醒,他要告老了。宁克看到了一届任期之后进入内阁的希望。 这事情跟崇高的理想毫无关系,无非是一个官员追求进步的一次冒险。 说冒险的原因很简单,宁克担心这份奏折会给皇帝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 君臣之间接触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充分了解对方的行事风格。 早晨上班的时候,心境忐忑的宁克被宣到乾清宫,面君时宁克竭力稳定情绪,叩拜见礼。 承辉帝没提奏折的事情,而是问他关于预算制度有没有工作思路,推进的过程如何。 心中不安的宁克,赶紧汇报最近的工作进度。因为事情没有先例,户部内部也在争论不休,不少人对于《预算草案》一文多有质疑。 总而言之,需要时间来完善该草案之后,再提交内阁审议。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暂时也没把握。 承晖帝听罢面无表情的表示,今年内阁以及户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这个,希望爱卿好好干,不负朕望。接着话锋一转道:“爱卿的工作热情值得嘉许,对于朝廷现状有不满并心存焦虑也可以理解,但凡事不可操切,要戒急用忍。” 奏对的最后听到这个话,宁克心中自然是吃惊不小,这是在暗示什么? “臣谨记陛下训示!”宁克赶紧端正态度,接受来自皇帝的训示。 承辉帝也没多说啥,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端午将近,初二日,承辉帝突然召开内阁扩大会议,六部九卿正负官员全部列席,嗯,这是中朝会,说明肯定是有不小的事情要发生了。 群臣在乾清宫汇聚的时候,看见一个很突兀的人也出现了,大家决定装着没看见,毕竟内阁会议那么高的层次,这厮照样经常出没。如今的大周内阁,比起汉武帝搞的内廷要好的多了,很少干绕过外朝直接颁布政令的事情。 贾琏其实不想来的,这种级别的会议,哪里是他个四品官能进来的?但架不住皇帝直接明令他参与了,只能来了。 进入乾清宫,贾琏熟练的找个角落站着。 这个级别的会议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皇帝驾到后,群臣在首辅的带领下抱手鞠躬即可。 承辉帝非常直接的通知各位大臣:“近日念及为官辛苦,朕决定外官加奉两成,京官加奉三成。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知道是这个事情召集的中朝会,贾琏顿觉无趣的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瓜可吃呢? 加工资啊,谁反对就是天下官员的公敌。 孔照为首,群臣统一回答:“臣无异议。”贾琏落在最后,也跟着来了一句。 就在贾琏认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即将降临时,承辉帝又来一句:“有一事,朕思之良久,特与诸卿议一议。” 承辉帝停顿一下,见群臣情绪稳定的等待下文,抛出重磅炸弹:“朕见诸位阁老辛苦,有心增加内阁任务,暂定增二人,诸卿回去商议,月底前上奏表明态度即可。”群臣陷入了懵逼状态,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此的突然呢? 承辉帝明显不给大家现场争论的机会,直接道;“就照样吧,朕乏了,先走一步。” 然后皇帝就走了,贾琏总算知道今天为何要来了,立刻从袖口掏瓜子,可惜掏了个空。 皇帝一走,群臣立刻炸窝了。三三两两的一阵互相交流,嗡嗡嗡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贾琏看着都觉得兴奋,站在一边仔细的打量每个大臣的表情。 首先是现有的内阁五个大臣,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别看只是加两个人,原来的阁臣话语权自然被稀释了。 其次就是两位尚书,新任户部尚书宁克激动的微微颤抖,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又不敢振臂欢呼,生怕被群殴。还有就是一向没啥存在感的刑部尚书了。脑海里就一句话,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也能有今天?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反对内阁扩员,就是王某人的死敌。 内阁从五个人扩充为七人,原则上首辅之外,每个阁老管一个部,朝廷有六部,不正好坑分完了么? 别的部门可不这么想,比如说督察院的林如海,蛐蛐刑部,也敢与督察院争辉?看看,沙煲大的,不对,是督察院的喉舌群。 有瓜可吃的贾琏非常兴奋的东张西望,就想看看众生相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走了。 贾琏一脸的不爽,看清楚是林如海时,只好跟着一起往外走。 无人处,林如海才忍不住问:“事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你知道点啥?” 即便是林如海,这个事情贾琏也不能说真话,赶紧摇头:“总宪大人可真看的起下官,这事问下官等于问道于盲。” 林如海不是很相信的看着,你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皇帝会让你列席旁听? 贾琏面对这眼神,只好用清澈愚蠢的眼神回应,你看,我像事先能知道的人么? 浓眉大眼的林如海突然收起严肃,微微一笑:“自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贾琏一本正经的回答:“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林如海强行压制打他一顿的心思道:“下班后,去我家见面详谈。” 林如海匆匆去了,其他官员也陆续各归其位,但今天两件消息,引起的轰动却不是其他事情能盖住热度的。 加奉一事,基层小官员欢欣鼓舞,京城大,居之不易。加奉之后,别的不说,家里老婆孩子的吃穿方面能有提高的空间。 你说什么?买房子?京城的房价你心里能没点数?这是基层官员能想的事情?安心的租房子住啊! 内阁加人的事情,对于底层官员的影响不大,议论归议论,但也仅仅是议论。现阶段,还需要各位官员尚书,说明利害。 很自然的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支持增补,一方面是反对增补。 别说什么皇帝丢一块骨头,群臣如同恶狗一样争抢的屁话,哪怕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皇帝就是在分化群臣,一时半会的大家也没啥团结的心思了,先争下内阁大臣的位子再说,先确定了增补人员,再决定怎么争抢。 现有的五个内阁大臣不约而同的到了孔照处开小会。其实孔照是很不愿意看见这时候发生这个事情的。 但话怎么说呢?大家都习惯了,有大事情先到这里开小会。这是首辅权力象征的一部分。 话怎么说的,你既然享受了首辅的权力,就必须出面为内阁其他成员的权力说话。否则,今后还怎么调节内阁,统一话语权? 这么说吧,别看内阁成员之间互相看不上,没少内斗,这种事情大家肯定要团结一致的。 同样的,只要以内阁大臣的身份站出来反对,就一定会得罪其他人,尤其是有机会进入内阁的人。 所以大家必须商议一个对策,从各种角度来阐述,做臣子的感谢陛下体谅的苦心,但,微臣其实不苦,可以更累一点啊。不就是事多么,可以加班的。孔照作为内阁的象征,必须显得很有耐心的听大家把话说出来。 反过来,林如海刚回到督察院,刑部尚书王大人找来了,没错,宁克没来。 宁克不想入阁么?当然是想的,但是他天生不足啊。 你才当几天的尚书,就你想入阁? 所以呢,宁克直接回到了办公室,除了公事之外,一律不见客。 这个时候,天大的诱惑都要忍着。现在皇帝只是让大家商议,还有很多流程要走,群臣上奏后,皇帝还要根据奏折的内容,决定是否增补。 很明显,群臣看到了一个信号,皇帝对这届内阁是有不满情绪的。 这么说吧,或许内阁对皇帝是比较配合的,但在执行的过程中,拖延,搞事,让你无法落实,或者落实后变形,这都是文官对付皇帝的招数。 内阁方面很快达成了共识,大方向是反对,具体的手法就是先拖一阵,以拖待变。其次,如果拖不下去了,非要表态,上奏的时候拿历史说事。什么即便盛唐的群相制度,也存在诸多缺陷,后来的宋朝如何,明朝如何,人多了不方便集权的。 林如海和王尚书的交谈,倒是没达成啥共识,两人是竞争对手,一番客气后,说了点没意思的闲话,各自散去不提。 都不想当出头鸟,都想吃现成的! (本章完) 第311章 另有玄机 贾大人再次驾临林府,一边走一边冲黛玉抱怨:“姑丈太过分了,入阁那么大的事情,是我能掺和的么?” 黛玉笑眯眯的看着贾琏,心里盘算着,表哥有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乱的气度,此刻气急败坏,想来是父亲的错,给人逼急了。 “大人的事情妹妹不懂,都是一家人,看在母亲的面上,表哥原谅父亲则个。”黛玉为林如海说话的同时,心里想着晚一点找父亲问清楚。 “你姑父说一起回来的,怎么你先来了?”贾敏出现并好奇的问一句,可见此前林如海派人回来传话了。 “不想跟他走一起,免得有人说闲话,所以先过来了。”贾琏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提前翘班的事情。 贾敏何等聪明,立刻意识到有问题了,口中不禁试探一句:“你姑父为官素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林家子弟又不争气,帮手一个也无。” 黛玉在一旁补刀;“林家人是不争气么?是太争气了,争气到盼着父亲去死好继承这点家业。” 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小表妹真不在乎,她姓林不假,当初在扬州林家人干的事情,她可一件一件都记着的。 这么一说,贾琏也不好意思找林如海的麻烦了,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嘛。 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掩饰一下,顺便借机转移话题:“妹妹秀外慧中,才华勇气不让须眉,可惜不是男儿身。” 黛玉被夸的脸上发烫,看着贾琏的眼神也有点躲闪了。 此时外头林如海进门了,家里的仆从一拥而上的伺候,林如海见贾琏在内便笑道;“你们先聊,待我去更衣。” 换了一身衣服,林如海出来笑问:“你们刚才聊的啥?” 贾琏看一眼林如海便道:“姑父眼袋有点重,面色也不好看,听说又纳了一房妾室,要爱惜身体啊。” 话题给一竿子支的八丈远,林如海一阵尴尬,贾敏微微一笑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歇着。” 黛玉看看母亲离开,选择坐在边上没动,反正林如海也不会撵走她。 等贾敏去了,林如海才开口问:“内阁增补一事,你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看这架势是真的在乎,语气也极为随意,一点都不拿贾琏当外人。 对此,黛玉的眼珠子盯着贾琏,不灵不灵的闪动,贾琏也不好太过敷衍,想想便道;“此事的重点,不在增补内阁成员,而在陛下意欲何为?” 林如海顿时愣神,这个角度是他此前没考虑过的。仔细回想一下承辉帝的一贯作风,突然抛出这么个大料,一定有别的目的。 就增补内阁成员的事情而言,林如海有过全面的考量。法理上内阁多少人,对于皇帝的权力影响不大。当然要看皇帝是否强势,如果是个性格柔弱的皇帝,即便内阁五人大臣足够强势,照样能压制皇帝。这在前朝有过先例,不是想当然的事情。一旦出现内阁与皇帝意见无法达成统一,君臣之间都不肯退让,长期对峙的可能性就会出现。如果像万历那种不负责的皇帝,国家就会出现大问题。 君臣博弈就是这样,你退一尺,他进一丈。 “继续说!”林如海决定先听听贾琏的意见,毕竟要说熟悉皇帝,还得是贾琏。 “要确定一点,今上颇为务实,在朝为官,可不能只看上面,还要学会看下面。也就是说,陛下对于当前的国家现状并不乐观。此举,有两种可能,一者为敲打内阁,二者陛下有事要做,担心群臣掣肘,故而先以加奉安抚群臣,后抛出增补内阁,至群臣不至于联合起来反对该举措。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三五天就能见分晓了。回到内阁增补一事,一动不如一静,越早跳出来争夺的人,可能越是最先出局的那一个。” 心情躁动了一天的林如海,被这一番话彻底的冷静下来。毫无疑问,现有内阁五人,肯定是要反对增补人员的。如果此事属实,林如海觉得自己机会很大,毕竟最强大的竞争者莫过于户部尚书宁克,以往户部尚书都是内阁大臣兼任。但宁克为京官的时间太短了,这是天然瘸腿啊!两个名额,林如海觉得怎么都会有自己一个,所以才如此的急切。现在嘛,林如海觉得真就未必了。 冷静下来的林如海忍不住会想,陛下是不是根本不想增补人员,而是为了接下来的要做事情做掩护。 “琏哥儿,你觉得陛下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林如海彻底放弃了架子,真心实意的请教。此前,还是端着一点的。 “陛下最关心的问题,我认为有两个,一个是财政,没钱皇帝都做不稳,其次是吏治,因为吏治败坏,引发的两次大规模的民变。当然了,这两个问题合起来其实是一个问题,巩固皇权。所以,任何不利于皇权的事情,陛下都是反对的。如果民生与皇权之间发生了冲突,陛下肯定选择皇权。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我是姑父,一定会好好就吏治的问题做一篇文章,我建议泛泛而谈,不要深入,免得得罪人太多。” 林如海听罢陷入了沉思,贾琏也不着急,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喝,茶叶是明前的,毕竟是苏州大户,林家的茶叶很不错。 趁林如海沉思的当口,贾琏起身,不紧不慢的四处走动,东张西望,说起来一直没时间好好看看林家呢。 黛玉悄悄的跟上贾琏,二人过中堂至后院,一路上看着一个北地宅院里,多有江南风情,还是一些旧痕迹,贾琏都忍不住感慨。林家列侯传了五代的,底蕴深厚,贾家没法比。等一下,林家传了五代,贾家到他这才四代。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琏哥哥,父亲在想什么?”黛玉悄悄的发问,贾琏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小孩子别多问。” “不说拉倒,我还不稀罕呢。”黛玉气的跺脚,最气的还是小孩子三个字。 走了十分钟左右,贾琏又回去了,林如海应该都想明白了。 果然见两人前后脚回来,林如海起身道:“一动不如一静,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争来争去的,别忘记内阁成员是要陛下点头的。” “奏折也不写么?”贾琏好奇的问一句,按说写点文章,泛泛而谈,倒是没啥大不了的。 “这个时候写一份这样的奏折,不合适。”林如海果断的决定,贾琏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倒是我想差了。” 黛玉没听懂,急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林如海心疼女儿着急,解释一句:“此时谈吏治,恐招群起而攻之!” 贾琏又补一句:“即便陛下确有整顿吏治之心,此举看似先人一步,也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姑父位至总宪,没必要冒险。不出意外,姑父卸任总宪之日,即入阁之时。说到底,还是竞争对手不行,姑父即便什么都不做,照样鹤立鸡群。” 黛玉很好奇的问:“怎么,琏哥哥以为,当朝的阁老能力都不如父亲么?” 这个问题林如海听着都觉得脸红,你怎么好意思问的。 好在贾琏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很耐心的解释:“不是能力的问题,是想不想和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内阁五个大臣,哪个不是从基层做起?每个人都是做官的好手,做人的人精。他们能进内阁,就一定会有很多官员追随,被众人抬进内阁后,阁臣们肯定要为下属谋福利。还有家族方面,亲朋故旧等等,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利益群体,导致阁臣们在做任何一个选择时,都要考虑的很周全。也使得他们缺乏足够的决断力。当今陛下有刷新吏治及政务的主观要求,意在避免前几年国库空虚民变四起的危机重演。从既得利益集团的角度看问题,任何改变都会伤害到既得利益者。” 黛玉听的很投入,忍不住问一句:“那皇帝该怎么做呢?” “嗯,从目前的情况看,陛下采取的策略,应该是针对某个群体下手,换一批人的同时,警告群臣。当然了,这样做都是短期效果,暂时能起一点作用,时间长了,换上来的人没准比前任更糟糕。陛下心里也很清楚,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这就好比一个病人,只能不断服药来压制病情暂时不会过分恶化,但怎么说呢,治标不治本,还是会一点一点的恶化。” 黛玉听傻了,聪明的她不难看出,这可能是个死结,还是很不甘心的问:“治乱循环,书上有看到,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么?” 贾琏很肯定的告诉她:“没有,至少目前没有。将来有没有,不知道。” 晚饭是在林家吃的,贾敏胃口很不错,吃的比贾琏都多。贾琏注意到黛玉的胃口,一顿也能吃两小碗饭了,甚是欣慰。 饭后林如海送走贾琏,回到内堂见贾敏还在等着,过来坐下拉着妻子的手道:“我想劝存周外放为官,你觉得如何?” 贾敏听了摇摇头:“不怎么样,有的事情能不做还是别做,免得落下埋怨。” 林如海听了这才熄灭了心中的念头,他不是没看出来,贾家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不和谐。贾政在京,并没有给贾琏带来太多的帮助。 次日,户部按照皇帝的旨意,整理出新的俸禄账目,宁克赶着下值前进宫汇报。他很清楚,现在着急没用,埋头做事才是最佳应对。 宁克也听说了,林如海这个很有资格的总宪也是安如泰山,心里很是佩服。自己是因为没有机会才不活动,他明明有很大的机会,却依旧不活动,选择正常的办公,任凭别人上蹿下跳没看见,真是好定力,反正自己是做不到的。 承辉帝听取了新的俸禄报告后,突然问一句:“户部存银几何?” 宁克胸有成竹的回答:“户部银库有雪花银一千三百万两,央行账户上有三千万元。臣拟将户部存银补充到两千万两,今后两年酌情减少提供寸银给央行铸币。今后户部还是要不断的增加存银数量,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的央行就是一个垄断的铸币厂,以及管理全国银行的机构。从户部的角度看问题,央行实际上是分走了户部很多利益。鉴于皇家央行的特殊性,宁克有的担心也是必要的,他还不能明说,只能用通过增加户部寸银来表达态度。 宁克的担心是什么的,当然是担心银行成为皇族的提款机啊。 随着太上皇的落幕,央行现在的架构,皇族占据了绝对优势,有必要进行平衡。 很明显承辉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一时半会的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安抚道:“卿的意思朕明白。” 然后就没然后了,现在这种不缺钱花的现状,承辉帝爽呆了,就算发现问题,也没有主动去改变的意愿。 拿着皇帝批下来的方案,宁克回去组织发俸禄了,要在五月端午前发完,别耽误大家过节嘛。 端午节热热闹闹的来了,承辉帝也过上了登基以来最舒心的一次节日。为此,他还得意去一趟西山皇庄,见了在“荣养”的太上皇。 父子二人一起喝了两杯后,承辉帝令人撤下酒道:“父皇年龄大了,少喝点对身体好。” 太上皇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儿子,毫无感情的语气道:“听说你做的不错,朝廷财政问题基本解决了,官员欠户部的银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承辉帝没想到太上皇能问这个,想了想才道:“肯定是要追回的,毕竟是国库的银子。” 太上皇沉吟片刻才道:“缓一缓吧,着急不得!” (本章完) 第312章 连环招 组合拳 父子二人的短暂相处很快过去了,承辉帝起身告辞,趁着天黑前回到宫里,只有坐镇紫禁城,他才会安心。 离开皇庄不远,承辉帝从车窗里探头回望一眼,回来时口中带着怨愤之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老东西活不长了,喝点酒呼吸跟拉风箱似的,能不能扛过这个夏天都不好说。 都说天家无父子,承辉帝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一些往昔的场景,那个最不受关注的小透明,很努力的手头一切事情,就为了父亲能多看他一眼。 赞成内阁增补的折子雪片一般的往皇帝的案前堆积,反对的声音也不少,一半一半。 只能说五个阁臣的势力虽然很大,但架不住多出来的两个阁臣的位子更有吸引力。 对于文官而言,入阁就算是人生巅峰了,能不能做首辅已经属于玄学范畴了。拦着别人入阁,真的会被当做生死仇敌的。 这是人性,除非皇帝表示不增补人员,否则任何一个有机会的大臣,都不会放弃的。 举个例子,袁世凯称帝为何短短八十三天就完蛋,因为大总统谁都可以惦记一下,皇帝则是世袭。大家辛辛苦苦推翻了皇帝,谁都有可能登上大总统宝座的机会出现了,结果你称帝了。那不得墙倒众人推么。 很多时候两个无冤无仇的人成为了对头,原因很简单,你挡着路了。 爱热闹的贾母叫了戏班子进府唱戏,贾琏还是从王熙凤口中得知,满月之后的王熙凤已经能出门了,身段较之以前略有明显膨胀。 “爷,在书房住了那么些日子,也该搬回来住了。”出门前的王熙凤凑近了那肩膀轻轻撞一下,发出了信号。 尽管王熙凤恢复的很好,贾琏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原着中那个毛病太糟糕了。 “急什么,容我歇半个月。”尽管这话有点怂,但为了王熙凤的身体,贾琏还是说了。 王熙凤听了扭头怒视左右,桂香与平儿连忙低头,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压榨的有点过度了。 “今天事情多,回头收拾你们。”王熙凤丢下一句话去前面忙活,府里的事情繁多,可不敢有任何懈怠,平儿赶紧跟上。 难得放松休息的贾琏没出门,就围着闺女转悠,孩子还太小了点,不方便出门。 快午饭点的时候,鸳鸯过来了,见礼后说话:“老太太说是端午节,林家小姐也到了好一会,特让俾子来请二爷过去热闹热闹。” 这类应酬贾琏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是对于贾母而言,现在的贾琏已经重要到如果他不去,过节的宴席都不那么正式了。 “姑母没来么?”贾琏起身更衣,鸳鸯很自觉的站一边候着,口中接话;“姑奶奶身子不方便,姑老爷不放心在家照应,让小姐一人来。” 换好衣服,贾琏出门,身边也没带个人,鸳鸯落在后面,心里想着,这位爷真是个少见的主子,不像二奶奶,走哪都前呼后拥的。可即便是他一人走到哪,都没人敢于怠慢半点。 两边路不远,没一会便到了,不像以前住在东跨院那会,过来得大半个小时。 贾母的院子张灯结彩的,沿途丫鬟婆子都在忙碌,好几十号人围着一小撮人伺候,这个时代的个人享受,都是人力堆出来的。 贾母的跟前依旧不缺人围着转,这会正拉着黛玉的手在说话,亲啊心肝宝贝的,很是肉麻。黛玉边上一步之外,则是流着哈喇子的宝玉。 总想凑近点的宝玉,被黛玉喝斥道:“男女授受不亲,离远点。” 贾母听了微微皱眉,但也无可奈何,一句话都没有,反而说宝玉;“那么大人了,注意点规矩。” 宝玉被说的很是委屈,平时家里的丫鬟们,也没见抗拒他凑近了,胭脂也是让吃的。 “不让我亲近林妹妹,都怪这劳什子石头,待我砸了算了。”宝玉陡然大声喊起来,摘下胸前玉石要砸,身后袭人惊的赶紧抱住他,丫鬟婆子也是一拥而上,护着不让他丢。王夫人开口道:“好宝玉,莫要气坏了身子。”说话间,眼神瞥了一眼黛玉,也不敢说啥。 如今的黛玉不比原着中那个没娘的孩子,亲爹距离阁老就差一步了,亲娘身体还好好的呢。很多人觉得林家家世不如贾家,这大概是个误区。比家世,林家其实一点不差。往前追溯,林家还在贾家之上,比眼下,林如海实权正二品,贾政才五品呢。贾赦那个一品,就是个爵位没实权的。 正闹腾呢,门口丫鬟喊一嗓子:“琏二爷来了!” 一脸厌恶之色的黛玉听了,立刻露出笑容来,冲着门口看来。 大步流星的贾琏入内,尽管面带微笑,气场依旧压制了全场。没法子,十八岁(虚岁)的贾琏,如今是贾府最耀眼的明星。要文是状元,要武多次带兵出征,至今战无不胜。京城里是个人都知道,贾大人虽年幼,却是君前第一等的信重的臣子。 “怎么了,宝玉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贾琏进门之后,扫一眼就笑着问一句。 以前宝玉最怕的人是贾政,但是刚才那一眼看来时,宝玉觉得这个便宜哥哥比贾政可怕多了。让人浑身打寒战的那种。 “我、我、我没闹!”宝玉结结巴巴的说完,走到母亲身后,低头站着。 贾琏见状微微一笑,冲贾母先抱手,后跪地;“孙儿给祖母请安,今个儿是端午,祝您祥泰安康,百邪不侵!” 贾母听了这话,顿时脸上笑开一朵花,赶紧起身来扶起来:“乖孙说话就是好听。” 贾琏顺势而起,冲屋内一干妇人一一见礼说话,即便是邢夫人赵姨娘,也都是礼数周全。 (ps:突然想到某红楼电影里贾环偷吃的画面,忍不住想吐槽,贾环是主子,待遇很好的,人缺的是银子,不是吃的。搁这抄庆余年呢?) 酒席自然是男女不同桌,礼教不是说着玩的,是真正要落实到生活层面每一个细节的。 贾琏发现贾赦照例没来,听说是来过找借口又走了,心中的怨怼之气可见。由此,贾珍坐主位,脸色苍白的贾珍再三推辞,还是被贾琏客气的按在次席。贾琏坐下后,贾家目前三个成年男丁算是汇聚一堂了。 这三人的组合就比较奇怪,贾政看看前后还问一句:“宝玉怎么没来?整日在脂粉堆中厮混,不争气的东西。” 贾政说儿子,贾琏笑而不语的吃瓜,贾珍赶紧开口劝:“宝玉还小,我家那小畜生也没来呢。” 贾政怒道:“那能一样么,蓉哥儿在外面那是应酬,为了家里的营生。” 贾琏端起杯子道;“侄儿敬二叔一杯!”贾政这才放弃骂骂咧咧,换上一脸笑容的应对。 三人各自敬酒一轮后,贾琏起身道:“我去给祖母敬酒!大过节的,是要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晚间陪着贾母看了一折戏,起身告辞的贾琏才算完成了一天的演出。很成功,孝顺的形象再次深入人心。 夫妻二人对坐时,王熙凤享受着小丫鬟的捶腿,口中不屑的吐槽;“爷是没见着黛玉妹妹离开的时候宝玉那副样子!” 贾琏无精打采的在躺椅上,一身短打,兴致不高的接过去;“什么样子?” 王熙凤挠挠头,找不到合适形容词,倒也桂香来了一句:“像极了前院的来福,狗盆子被端走时!” 嗯,来福是条狗,一条细犬!以前是猎场上的好狗,如今没啥发挥余地了。贾家这一代人,没人练武,更不喜欢打猎。 “别这么说,宝玉还小,当初我那么大的时候,好不到哪去。”贾琏看似很公正,桂香道:“爷那是藏拙!”说着忍不住鼻子发酸。 “大奶奶走后,爷没个人疼,太不易了。”桂香又补一句,贾琏有点尴尬。即便是原着中,贾琏也是自己选择摆烂,没人欺负的。 真要说欺负,原着里的王熙凤算是对贾琏最不客气的人了,即便如此,也就是私下里说几句。说起来,原着中贾琏的情况,多拜贾赦所赐。 当然了,主要还是个人不争气。不然以贾家的家世,贾琏稍稍努力一点,何至于要买官。 端午节后恢复上班,承辉帝下诏,内阁开会。 内阁会议是个不定期的会议,有事就开一下,皇帝下令的时候必须开,内阁大臣建议时则看具体情况。 这次承辉帝没叫贾琏,乐得轻松的贾琏呆在研发司,督促让阿让和历道行的研发进度。 仗着堆人玻璃生产的进度还算凑合,市面上暂时还是供不应求,安装队每日的工作忙的飞起,研发司也确实赚大了,成为最热门的衙门。 也就是有贾琏这个混世魔王坐镇研发司,不然天知道能塞进来多少不相干吃闲饭的人。 内阁会议上承辉帝丢出了两份奏折,两江总督与湖广总督,分别上奏,行考成法。 对,就是张居正搞的那个官不聊生的考成法。 “此事,内阁商议即可,不要外传。”承辉帝开口定调子,内阁五个大臣面面相觑,这玩意一旦由内阁提议施行,这几位能有个好?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朱元璋那会,官员带着枷也要照常上班,每天上班前写好遗书,也没见文官们造反。张居正稍微推行一下kpi,官员们就抱怨官不聊生。对比一下,真是有趣。当然了,朱元璋的高压政策一旦到了朱允炆那,如同黄河决口。等朱棣靖难成功了,想回到朱元璋那会也很难。 再往后朱家的子孙们怎么说呢,再也没出现朱元璋和朱棣这样的皇帝了,国家向下的趋势,开始加速。 只能说,一直勒紧不行,一直放松也不行,就是要松一下,紧一下。 朝廷官员可不是大学牲,给个月薪三千 画大饼,就能热血沸腾的干活。这帮人手里有权力,生活上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工作上还不是能摸鱼就摸鱼么?升官发财人人奋勇,上阵杀敌担责任,个个往后躲。有点绝对了,但这是多数现象。 要不要施行考成法呢?内阁大臣们陷入了沉默中,不是在沉思,因为这个事情在承辉帝开口的瞬间,大家就有答案了。 这就是来自皇帝的一套组合拳。先是给官员涨薪,接着放出内阁增补,最后丢出考成法。 言下之意,要不是看你们这些大臣还有点用(能背锅),朕早就换人了,而不是弄个增补内阁人员的话题来敲打你们。 已经熟悉了承辉帝有套路的大臣们,此刻还能怎么滴?这事情但凡在内阁不通过,皇帝会立刻表示,增补内阁人员。然后接着再抛出考成法,还是不能通过呢,那就换人咯。总而言之,内阁一定要把责任担起来(背锅),皇帝个人的形象不能受损。 “陛下,张居正的考成法弊端诸多,臣以为,照搬不妥。应召集六部九卿,开会商议该如何改进,完善后再行推出为上策。”这个时候,只能是首辅孔照出来抗住皇帝的压力,你要不出来呢,倒也不是不行,最多威信扫地后,请乞骸骨。 “陛下,孔相所言极是!臣附议!”梁道元立刻跟上,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必须跟首辅保持一致。 其他内阁大臣纷纷附议,承辉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知道他们不甘心,在找借口拖延。 “好,看来推行考成法之事并无异议,下次内阁工作会议,商量如何完善考成法。”承辉帝可不会给他们反悔的机会,先把话说死。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梁道元站起道:“陛下,臣这里有几份奏折,收到有一阵子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呈陛下。” 承辉帝心脏微微收缩,就知道他们要搞事情。道理承辉帝都知道,推行考成法,一定会遭到天下官员的反抗。内阁知道反抗不了,也一定要做个反抗的样子,告诉天下的官员,我们反抗了,没成功。 只不过如何反抗,要看各自找的理由,大概目的就是先拖一阵咯。 第313章 操之过急 文官反抗的方法很多,最常见的就是一件事情出现僵持的时候,抛出另外一件事情来。 野心勃勃的梁道元本不打算现在抛出这个事情来搞事,但架不住皇帝花活太多了,一个预算制度还没整明白呢,接着就是内阁增补,现在又是考成法。这是要逼死内阁的节奏啊,难道不能一件一件事情来么?承辉帝表示,当然不行,国家颓丧如此,恨不得一日全功。 “说吧!”承辉帝还是稳住了,总是要来的,不外乎反复拉扯就是了。把内阁全部换掉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做吃相太难看,有损君威。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当皇帝的动不动就掀桌子,只能说明你无能,御下能力不足。 “两广多名御史,联名上了一份调查材料,王子腾出任两广总督后,横征暴敛,打击同僚,任用私人,勾结西夷,组建私兵,有谋反之像。” 梁道元一开口就是个大的,这事情怎么说呢,这些御史为何没有直接上奏皇帝,而是走的内阁路线,解释也很简单,为了安全。 王子腾在两广干的事情很多,承辉帝基本上都知道,这些罪名要较劲呢,帽子也是能扣上的。要是不较劲,也不是大事。 敛财是为了打造新式水师,毕竟这是最吃钱的怪兽。按照西洋人的战舰来算,一艘战舰远近火炮上百门都是很正常的,船的价格不算,炮的价格就不是个小数字。对外贸易的税王子腾只能看看,不能伸手,怎么办呢?他还想把安南侯变成实际的。 两广农业税人头税那点收入才几个钱?如果没有对外贸易,那就是个穷山沟。你就别说秦汉了,就算是北宋的时候,湖广以南的开发都不足,何况岭南呢?也就是南宋那会,不开发不行了。 没钱又要打造海军,只能另辟蹊径。王子腾选择的是搜刮地方和打击走私,然后顺藤摸瓜的拿下一些当地士绅以及官员,坏就坏在王子腾缴获的鸦片没有销毁,而是又转手卖掉了。本就断了很多人的财路,你要堂堂正正的,别人也奈何不得,但你王子腾可不是什么白莲花。 说到搜刮地方其实也很简单,还是从打击走私起头。沿海地区参与走私的士绅不要太多,王子腾打击走私,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要秉公执法,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也就是简单招人恨,最多编造一点罪名诬告一下。王子腾直接给那些士绅开价,交钱放人。 还有一件事情,王子腾带去的骄兵悍将,在当地也没少干欺男霸女抢夺田产的事情。你跟我一样是黑的! 这份黑料早就到了梁道元面前,一直压着就是留在这种时候丢出来的。 承辉帝能不知道么?知道为何不管?很简单,他看的出来,王子腾在自污。他知道龙禁尉在广州眼线众多还这么干,不是傻,而是主动将把柄交给皇帝。当初在西域的时候,更过分的事情王子腾都干过。其中干的最多的就是倒卖胡姬!不是王子腾带头干,吴玉辉哪来的那么多胡姬。 也就是说,更过分的事情王子腾都干过,两广那点事情就不算事。王子腾不带怕的!底层的草民也算人?胡姬也算人? 王子腾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弹劾的,只是没想到弹劾来的这么晚。 说到自污的事情,王翦干过,萧何干过。只能说,皇权就是这么操蛋,只要你不想造反,又不想被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主动干点坏事保命。 “让人把卷宗送到御前。”承辉帝心知肚明,但也只能装不知道。只是不知道梁道元知道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承辉帝必须强硬,不能被梁道元丢出来的东西乱了节奏,所以很果断的补一句:“预算制度明年必须确定并执行,考成法年底前必须完善并朕核准,明年执行。”前面说的心平气和,稍稍停顿之后加重语气:“此二事,不容驳回,内阁不允,朕发中旨。” 中旨意味着皇帝与内阁在某件事情上无法达成一致,皇帝被迫行使最高权力。一旦皇帝这么做了,内阁全体成员只能请赐了。 原因很简单,本朝原则上任何政策都是内阁来颁布并监督执行,现在皇帝直接绕过内阁了,那内阁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话说到这份上,承辉帝已经不留余地了,要么接受并负责执行,要么现在乞骸骨。免得传出本朝皇帝开中旨的先河,大家一起丢人。 承辉帝还有另一层意思,预算制度你们在拖,朕很清楚,这笔帐还没算呢。 千万别觉得不可思议,皇帝能直接指挥的人不多,身边最信任的几十个大臣而已。下面的大臣与皇帝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一些大臣选择直接请辞,这活干不了,爱谁谁。一些大臣选择服从,权力太香了,没必要跟皇帝死磕。还有一些大臣选择拖,当面答应,就是不执行,或者乱执行。 第三种大臣最多了,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斗争的艺术。 一般来说,考成法这种事情,下面的官员必然抵触。我是来做官享福的,你累傻小子呢? 皇帝和内阁齐心,或者内阁足够强势,也能执行下去。比如张居正,就是谁不干谁滚蛋,老子只看kpi。 现在的就是第三种情况,在中旨的压力下,孔照起身抱手,躬身一拜:“臣等服从!”这措辞就很明确了。 承辉帝知道这老家伙怎么想的,很干脆的补一句:“明年做不到,或者做不好,各位阁臣好自为之。” 很直接,不好好干,自己滚蛋,朕不留。承辉帝太了解这些文臣了,所以不留余地。 为何不直接全部换掉阁臣呢?还是那句话,面子上太难看。 事情到了这一步,除非真的不相干,愿意回家养老,内阁大臣们只能坚决执行了,而且要加速,不能给皇帝找到借口开了你。 以前的承辉帝畏首畏尾,不是他不想干,而是有太上皇为首的小忠义亲王集团的掣肘。现在打掉了最大的威胁,皇帝不想忍了。 内阁会议在苦涩的气氛中结束了,尽管细节没传出来,但是内阁五位大臣在会议之后,立刻召见各自下属中的多位大臣开会是可见的。 打着巡视的借口,贾琏在城南享受腐败生活的时候,邦邦邦的有人在砸门。 门口附近蹲着的社会闲散人员围上来时,门口打开,柱子看一眼便道:“是夏大爷啊,自己人!”前面是招呼下岗,后面是通报。 社会闲散人员退下,夏刚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这地方,龙潭虎穴啊。” 贾琏出现在院子内,看着夏刚道:“你不要造谣啊,什么龙啊虎的,注意措辞,小心我告你毁谤。” 夏刚笑嘻嘻的不当真,上前道:“我就一个人,还是偷偷摸摸来的,你这倒好,刚才门口至少十个人。但凡柱子出来的晚一会,我少不得挨一顿打,这能算冤枉你么?” “一派胡言,正经人谁砸门啊,一张拜帖都没有。”贾琏带着笑,领人进门。对于夏刚能找来,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没有?”夏刚一脸神秘,贾琏头也不回,进门上炕坐下:“我听说啥?你倒是说明白点。” “早上的内阁会议啊。”夏刚直接点明了,贾琏摇摇头:“没旁听,不知道。” 坐下的夏刚不禁长叹:“这么巧今天没让你去,陛下真爱惜你!” 贾琏听出意思来了,端起酒杯先碰一个,放下杯子亲自动手满上才问:“说仔细点。” 夏刚就是来报信的,自然把知道的都说了,贾琏听罢微微发愣了一会,轻轻的咂嘴:“啧,这是真急了啊。” “这事没法说,我觉得,你这个御史巡按,可别白当了。”夏刚轻轻的点一句,应该是夏守忠的意思。 贾琏摇摇头;“你叔叔还指挥不动我。”如此不给面子的话,夏刚并不生气,认同的点点头:“我叔叔也这么说。” “为君分忧也要分事情,分内的事情能做,其他的事情不能做。”贾琏态度明确,夏刚也不遗憾,跟着点点头,继续喝酒。 酒足饭饱,夏刚干脆的走人,贾琏一个人靠着墩子发呆时,姐妹俩出现收拾残局。 端着茶杯一口都没喝的贾琏,烦躁的起身在原地转圈,这个事情到底该不该掺和,非常的犹豫。 预算制度贾琏当然大力支持,这是自己提的建议。但是考成法就不一样! 整顿吏治很重要,但是在贾琏看来,应该先等预算之制度执行一年后,再推行考成法,通过这个事情先把官员筛一遍。然后再推出考成法,才能有针对性的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现在属于胡子眉毛一把抓,肯定要出乱子的。 这么说吧,千万不要高看了官员的节操。举个简单的例子,为了政绩,前任把数据做的很好看,拍拍屁股高升了。下一任官员出于潜规则,只能默认,面对前任留下的优秀数据,不想进步的还能躺平,想进步的只能加大压榨力度,做出更好的数据,给下一任留下更大的坑。 官员只要一味追求政绩,必定竭泽而渔。 一项制度的执行,是否能惠及地方百姓,往往要看当地的官员能不能深入基层了解实际情况。 就古代官员的德行,还指望他们深入基层了解实际情况?还不是上面有什么政策下来,下面就强行推进。 思之再三,贾琏决定不掺和进去。考成法只是官员累一点,又不是重新编写鱼鳞册。只要不涉及土地兼并,一时半会的还不会出大事。 不过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还是要做点事情,不说未雨绸缪,也要给那些逃进城谋生的百姓多个找活路的机会。 《促进工商,强化海贸,为来年财税增加打基础的报告》 贾琏的奏折,标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等着来一次惊天动地的大起义来动摇大周统治根基,还不如先下手催生一个新的阶-级。 即便贾琏这辈子看不到,也要为后辈们多留一条活路走。 贾琏还是被召进宫了,不是为了考成法的事情,而是另有原因。 乾清宫,一头黑线的承辉帝把一份报告丢贾琏的脸上:“看看!” 贾琏伸手按住脸上的报告,拿起来翻开仔细看看,看完后总算彻底明白,王子腾那封信啥意思了。 “陛下,此事以臣之见,不外有二。”贾琏果断的决定要真诚。 承辉帝点点头:“说!”贾琏一脸真诚道:“海贸税收不能碰,王子腾只能走歪门邪道,不然哪来的钱搞水师,那玩意太烧钱了。二者,王子腾有自污之意,此事从西域平叛时便能看的出来。” “你说,该如何处置,这可是梁相送来的。”承辉帝不动声色的说明情况,贾琏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 你要不推考成法,人家能这么干么?你不是闲的么?那陛下受累处理一下这个事情,臣实在压不住了。 贾琏都能想到梁道元说的话。 沉默了好一会后,贾琏没有就王子腾的事情发表意见,而是转移话题:“考成法能提高官员的办事效率,但同时官员为了政绩搞出各种摊派。底层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只能先卖土地后买儿女,最后卖自己。三年吧,最多三年时间,土地兼并的严峻情况必定加速。所以,陛下的考成法,到底该如何修改完善,很重要。臣这里有一份奏折,将来能起到一定的缓和效果。” 贾琏从袖口里摸出奏折,双手奉上。 承辉帝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好一阵才表情错愕的看着贾琏,怎么说呢,这厮看问题的角度确实全面。 思索一番后,承辉帝看着贾琏道;“朕记得,当初你就提过要给工商业解绑。” 贾琏点点头;“确实老调重弹了!” 承辉帝没表态,放下奏折道:“容朕想想,你先回去,不早了。” 第314章 缓和 皇帝考虑问题的先决条件,永远是屁股下面的位子。出于对下面官员本性的了解,承辉帝对于贾琏的阐述没有任何怀疑。 一旦实施考成法,为了政绩搞竭泽而渔,多数官员毫无心理压力。官场有唯上的风气,以进贡为例子,皇帝说要一斤东西,具体到产地处,翻十倍都算是良心发现。原因自然是各级官员层层加码,到落地时已经面目全非了。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每一级官员都会伸手沾一点油水,落点好处。最后的压力,全给到当地的百姓。 承辉帝登基之后,发现这个问题,进行过一些整顿,暂时有好转,过一段时间又故态萌发,导致承辉帝动过停掉一些贡奉的念头。 实际上现在承辉帝出台任何政策都非常的谨慎,之所以推出考成法,还是出于对张廷恩和孙化贞的信任。 有一个问题贾琏没说,但给足了暗示,承辉帝也意识到了。想要政策能尽量不走样的落地,必须要有配套的监督机构。 想要整顿吏治,直接上考成法肯定操之过急了,应该先抓紧完善监督机构,现有的督察院作为监督机构并不合格,都是科举出身的官员,天然就是一个利益集团的。但现在话放出去了,箭在弦上,停不下来了。 这一夜睡书房的承辉帝,难以入眠,辗转到夜半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内阁会议的消息一夜之间散播出去后,朝野上下那帮懒散惯的官员,全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预算制度还好点,反应不是特别强烈,顶多是考验一下部门做账要钱的水平,除去户部之外的其他部门,都没太大的意见。毕竟按照预算制度,只要预算批了,户部就没理由卡着不拨款。以前那种去户部不给点好处拿不到钱的事情,以后肯定会少很多。刑部、督察院这种要钱老大难的部门,甚至还挺欢迎预算制度的。 考成法就不一样了,施行之后,上午摸鱼,下午翘班的官员们,已经习惯了公事能拖就拖,没好处就不积极干活的节奏。考成法实施后,再拖着公事要纳入考评,谁知道会有啥严厉的后果呢?辛辛苦苦考科举做官,不仅仅是为了高高在上,更是为了过上舒服的日子。 新的一天来临时,朝廷各部门就像开了菜市场,个个无心办公,全都在互相讨论,议题自然是考成法。 不懂考成法不要紧,借鉴一下张居正的考成法就行了。 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集体沉默,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当劳模,而是他们距离内阁的位置更近,就等着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自己好跟着吃现成,还不耽误继续上升的机会。问题是都到这个地位了,哪有傻子啊,没人愿意出头,便宜了别人。 真正在讨论考成法,并且付出行动的还是中下层,有的人真的觉得这是祸国殃民的恶法,有的人则是很清楚,考成法能给国家带来的好处,但苦的是自己啊。这类人往往都只是跟着议论,不付出行动,甚至还撺掇别人去付出的行动。还有一种老黄牛,部门里的事情多半是他们在做,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考成法落实。当然了,最多的还是吃怪派。 一个上午即将过去时,各个部门一些人付出行动了,走出各自的衙门,来到内阁外面汇聚。加上一些起哄吃瓜的,两三百人堵住了内阁。 “各位阁老,考成法乃恶法也,为何内阁不集体辞职以拒之。”有官员大声喊话,得到的回应是大门紧闭了,内阁大佬一个没出来。 “内阁诸公只为一己之私立,毫无担当,我等堵在此处徒劳无功,不如回去写奏折反对恶法。”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对,回去写奏折。”有人附和之后,人群很快就散去了。这些读书做官的人,别的本事不行,写文章拿手好戏。 很快一百多份奏折就到了皇帝的案头,承辉帝没有发怒,甚至很有耐心的看了几份。 很快承辉帝的三观就被震碎了,因为这些反对奏折里的观点,让他难以置信。 总结起来有以下几条。 考成法乃恶法,至酷吏张居正达巅峰,所以,张居正死后,前朝拨乱反正,我朝还不如前朝么? 这是要拿明朝的剑,斩大周的官么?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承辉帝特意看了署名,翰林院的方某。 还有,考成法何以未纳入祖制,盖因太祖不喜之,以为恶法而不用。祖制不可谓啊陛下! 还有,据史书记载,考成法致使官不聊生,陛下若实施,必将导致民怨沸腾,强行推行,不智之举。 承辉帝没心情继续看下去了,洋洋数千言啊,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说明白意思。 “来人,传贾琏!”承辉帝开口招呼一声,裘世安过来道;“圣人,午膳时间到了,要不等等?” “朕哪里还有心思吃午饭,随便弄点吃的过来,吃完了贾琏也该到了。”承辉帝没啥好心情的挥挥手,裘世安赶紧去安排。 大热天的穿着官服,尽管有冰盆在,贾琏依旧没啥胃口。手里端一碗稀饭,就着咸菜喝的极为艰难。 上午内阁被堵门,接着有人在人群中撺掇上奏,转移目标的事情,贾琏当然是知道的。 但内阁做的实在高明,皇帝不惜发中旨的事情也传出来了,所以,官员们没追着内阁闹,皇帝却被百官集火了。 尽管毫无为皇帝挡枪的觉悟,贾琏也很清楚这事情逃不掉的,承辉帝肯定会召见他,且安心等着吧。 筷子刚放下,还没来得及擦嘴呢,内侍就到了。贾琏示意内侍稍等,拿热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丢下毛巾跟着出门进宫。 别看距离不远,大热天的穿着官服,跟着骑行一路到了宫里也是汗水淋淋。 承辉帝的书房里摆了好几个冰鉴,进来后感受到凉气,热的昏头昏脑的贾琏才稍稍清醒一些。 “来人,给贾大人打喷水,拿毛巾擦一擦。”承辉帝看一眼进来的贾琏,发了句话,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承辉帝看上去平静,实则内心一直在翻滚,考成法的目的还是在提高各有司的工作效率。官员们如此反对的原因,不是怕累着。 公事嘛,慢慢做就是了,没好处凭啥及时处理?拿手里的权力换点好处,这不是常规操作么?考成法,耽误挣钱啊。 这是京官的逻辑。 地方官嘛,考成法关系到能不能升迁,为了政绩当然要敢想敢干。 兜兜转转的,全是一个利在作怪。知道原因又如何,天下人不都如此么? 关键是做皇帝的如何顺势而为,承晖帝心里其实很清楚。 贾琏也没客气,解开领口,湿毛巾一通擦拭后,身上舒服多了。接过一杯冰镇酸梅汤,不带喘气的一口喝掉,浑身舒坦之余,打了个嗝。 “君前失仪了,陛下见谅!”贾琏整理了一下官服,来了一句。 承辉帝挺满意的点点头,年轻人,不做作,难得,难得。 “都是反对考成法的,你看看。”承辉帝推了一下面前一堆奏折。 贾琏嗯了一声便拿走,坐在一边开始看,裘世安悄然端来热茶,贾琏也没抬头。 一边喝茶一边看,两杯茶后,贾琏才看了七八份奏折。承辉帝等不及了,开口打断;“看的如何?” “文采斐然,都是饱学之士啊。”贾琏开口夸奖了起来,承辉帝听着眉头紧皱,不悦道:“就看到这些?” 贾琏理所当然道:“对啊,陛下,别忘了,臣也是反对现在实施考成法的。” 承辉帝给气愣住了,裘世安站后面,拼命的摆手,示意贾琏不要气着皇帝。 承辉帝表情稍稍好转,知道贾琏不是反对考成法,所以提醒了一句:“方翰林的奏折你看没?” 贾琏点点头:“看了,没毛病啊。这是人性,反对一个观点,别管自己有理没理,总要先找个制高点才好居高临下。这位方翰林,尽管观点比较特殊,但不是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么?微臣估计,方翰林多半是个多年的老翰林了。” 翰林相当于皇帝的笔杆子,要做官样文章的时候,往往都是翰林出马。这是真正的清贵官儿,正常的翰林,最多干六年就会外放。储备干部嘛!这位似乎被遗忘了,字里行间标新立异的,不就是想让皇帝注意到他么?尽管这不是啥好印象。 承辉帝算是听出贾琏的画外音了,赶紧回归正题:“不要东拉西扯的,考成法必须执行,就说说你的意见。” 贾琏早有准备,故作沉吟后,开口道:“文山会海,拖延扯皮,效率不高,京城为最。先在京城搞一年看看效果,与此同时,强化监察机构,淘汰一批无能之辈,选一批有锐气的年轻人补充进督察院,组成多个巡视组,全国巡视,先整顿一下官场风气。最后一点,朝廷不缺钱停了捐官吧。” 整顿吏治,不能只看工作效率,还要把贪腐懒政怠政的风气打下去。不说惩治多少官员,只要让官员收敛点。 只能说,针对当下的大周朝,做好这些差不多就是短期内的极限了。那种指望皇帝说句话,一切问题都能解决的想法,就是在搞笑。官场上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挖空心思往上爬才是主流。还有就是捐官,这种现象绝对是贾琏深恶痛绝的,一个花钱买来的官,上任后能不回本?笑呢! 其他都还好,停捐官承辉帝有点舍不得,每年几十万两呢。 “看出来了,你与张相事先并无沟通,今后加强联系,莫淡了师徒情分。”承辉帝不轻不重点一句,贾琏起身抱手;“臣告退!” 无话可说的承辉帝懒洋洋的摆摆手,示意贾琏滚蛋。 说起来承辉帝还是挺失落的,下决心开启考成法,这具体的法条没出来的,遭到强烈是预料之中,真正受打击的还是看到了不足。连贾琏都看出来操之过急了,张廷恩孙化贞能看不出来,既然看出来了,还联名上奏,说明什么,基层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承辉帝思来想去,还是要让三位放出去的阁臣发挥点作用,示意研磨,提笔手书三封,分别给孙化贞、张廷恩、李清。 郡县制最基本的单位就是县,本身有很多漏洞,后来的各朝不断的修补,到大周基本随明制度,只是把总督、巡抚常态化,意在效率。 承辉帝把一些想法综合起来,写入信中,征求三位阁臣的意见,并提要求,三位总督提交一份关于基层各县官员工作的现状报告。 皇权到县,县令的权力极大,体现在政绩上就是钱粮税收,刑狱教化。 钱粮税收的表现比较直观,看数据就行了。刑狱教化的弹性就比较大了,尤其是刑狱,这是官绅勾结的重灾区。 承辉帝的意思很明白,不能你们说官场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应该施行考成法,要把实际情况搞清楚报上来。 其他省份承辉帝不清楚,直隶这边承辉帝可以让龙禁尉下去调查的,对比一下四个省各县令的表现,全国大概的情况就有数了。 内阁几位大佬这一天都不好过,关上门躲在办公室里不出门,免得被下面那些官员缠住了。 为了所谓的声望,下面的官员真的能豁出去,得罪上司在所不惜者不是少数。 五位阁臣正在为前程暗淡担忧的时候,承辉帝的条子到了孔照跟前。 首辅大人看完后,立刻把其他阁老都召集在一起,指着桌子上的纸条:“上谕来了,看看吧。” 众人依次看罢,脸上表情都很精彩。承辉帝的条子上写了三件事,下旨斥责王子腾,令其管束好下属。预算制度尤其重要;下半年必须完成准备工作;考成法不可照搬前朝,应酌情改善,尽快完成,明年于京城一地试点,外地暂缓。 极为强硬的皇帝也做出了局部妥协,众阁臣顿时松了一口气,京官们肯定接着骂,骂呗!反正极为阁臣的位置稳了。 承辉帝还做了一件事,召见林如海,单独谈了一个小时,谈了啥,外人不知,只能等林如海的手段出来。 次日,关于内阁增补人员的事情的热度有点死灰复燃了,其中林如海呼声较高。 第315章 薛姨妈的心思 对于承辉帝的政治手腕,贾琏还是很佩服的,但也仅仅如此,这一切的基础是实力。 皇帝有掀桌子的实力,所以他的政治手腕才能发挥作用。 实力是一切的基础,这个道理走到哪都一样。 这就好比兔子和灯塔之间的关系,航母下水了,饺子一锅接一锅的下了,打航母的原木,隐形飞机都有了,兔子想藏都藏不住了,那就不藏了。 内阁与皇帝之间的较量,永远处于下风,除非皇帝被忽悠瘸了,那也不是较量,是摆布。 承辉帝的尺度把握的很好,一直在规则内,让内阁背锅的同时,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这么说吧,皇帝通过内阁来实现统制,而内阁则通过皇帝的授权来获得权力,相辅相成。只不过,文人的传统如此,打孔孟那会就有给君王当老师的习惯。讲克己复礼,讲仁义道德,讲民贵君轻。 不过怎么说呢,儒家发展到后来,一点本事全在嘴上。这也许是皇帝愿意用儒家的原因之一吧。 内阁诸公开始配合皇帝的节奏之后,政策推进的速度陡然加快,一直盯着的贾琏再次发现,真不能小看古人。所谓的预算制度,拿出一个草案后,具体完上的工作,全都是内阁在主导,各部配合完上。推进的速度很快,确保明年伊始各部各省都要上预算给内阁审批。 看出来没有,因为没有国会这么个组织,预算制度给内阁带来的好处更大,权力更大了。至于考成法,则在有条不紊的修改,情况如何贾琏没去关心。他真正关心的还是促进和鼓励工商强化外贸这条线。现在看来,皇帝还没拿到内阁去商议,这让贾琏有点遗憾。 这事情吧,贾琏也不说好坏,毕竟放出来的东西鬼知道会成长到哪个地步,毕竟这里是华夏,古往今来商贾社会地位都不高。可是话怎么说呢,这东西再可怕,也比当下的大周,一成不变的继续下去要好很多。 宏观的看,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这个国家也一直在变化,不存在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 从皇帝的角度,其实有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那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善待底层庶民。只不过皇帝距离底层百姓太远了,想善待都未必知道怎么去做。即便知道该怎么做,也未必能落实。 什么意思呢?通俗的讲,你是底层的农民,皇帝下旨免除一年的钱粮,是好事吧?嗯,是好事。但你不知道。因为当官隐瞒了此事,勾结当地士绅,继续征收税赋,这钱不用交给国库,而是士绅县令知府甚至巡抚这一条线上的官员私分了。 这就是贾琏主张先整顿督察院的意思!这个部门要是不行,如何监督百官?权力的掌握者一旦失去了监督,后果太可怕了。 内阁增补的热度重新燃起,掩盖了之前关于考成法的热度。对此,内阁显得很安静,毕竟这个事情热一点不要紧,没有考成法来的危险。 甚至内阁几个人判断,皇帝应该放弃内阁增补计划了,最多搞个候补名单,等内阁出现空缺,依次补上。毕竟呼声最高的林如海还年轻,尤其是林如海并没有表现出对内阁增补的热衷,相比之下,机会不大的王尚书,反倒是最热情的那个。 紧接着林如海以总宪之名,对督察院为首的监察系统进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整顿,导致十几个御史离开,新增补了一批年轻官员。 这么一来,内阁增补计划的热度更高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嘛,等着看好戏的人很多。 天气越发的热了,贾琏上班的热情一点都不高,也不是很能明白,紫禁城里的皇帝为何能安坐不动,没有去避暑山庄。 夏天对于贾琏而言,实在是悲喜交加。 这不,院子门落栓后,王熙凤上身就一条肚兜,绕着在躺椅上的贾琏转一圈,俯身在耳边口吐热气:“爷,身子歇好了么?” 闭着眼睛享受冰鉴里逸散出来的凉气,贾琏单单听声音就有了反应。却依旧倔强:“热,不想动!” 王熙凤咬着嘴唇,扫了一眼,平儿识趣的招呼几个丫鬟跟着出去了,别在屋里碍事。 被动的贾琏睁开眼睛,看着人菜瘾大的王熙凤双手捂着脸动,可谓掩耳盗铃的生活版。 可惜,没多久,不想出汗的贾琏还是回到了主动的位子,出了好一身汗,完成了一笔大买卖。 一手拿着大毛巾在擦汗时,帘子撩起,平儿进来飞快地扫一眼累赘,端着铜盆进来,毛巾浸湿在温热的水里,拧干后给躺椅上瘫痪一般的王熙凤擦拭,这份工作平儿已经很有经验了。 京城的夏天经常没有一丝自然风,擦拭身子后,不像出去喂蚊子的贾琏。选择在竹床上躺着,下面放个冰盆,舒服! 没一会王熙凤也过来了,一点都不在乎热气,非要挤在一起睡。孩子有奶娘带着,她倒是轻松。 平儿不知何时出去的,公婆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主要是王熙凤在吐槽。一会贾母如何,一会王夫人如何,一会邢夫人如何,总之能明显的感受到,王熙凤现在是真的飘。哎,飘就飘了,在外面卖力的扑腾,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么? 早晨天刚亮就起来了,锻炼身体这个事情,贾琏是不会懈怠的,我都穿越了,还不得多活几年,有个好身体可以多浪几年么? 尽管不姓季,但某个方面两人的理念是一致的。 出一身汗,回来拿温水冲个澡回来,王熙凤已经起来并且穿戴争气,别看她飘,晚上没少吐槽,还是要早点去贾母跟前伺候着。 这就是封建礼教的威力!生活在这时代,就得按照规矩来。当然有跳出规矩的,但王熙凤肯定不在其中。 任何一个人,跳出了这个时代的规矩都很难说是好事。 贾琏按住王熙凤在饭桌前:“吃了早饭再去,那边问起来就说我的意思。” 王熙凤顿时眼睛里起雾,双目盈盈,贾琏抬手拍在肉多的地方,啪的一声:“不想等会没法出门,就不要这样看着我。” 王熙凤扭了扭腰,满意的低头窃笑,生了女儿后,王熙凤危机感增加,作风也变的稍稍奔放。 贾琏一整天都赖在五城兵马司,别问原因,问就是衙门有钱,福利待遇高。不信你看看,办事房里摆着的两个冰盆,躺椅上的贾大人,官服也没穿,上身就一条褡裢,面前一本书摊开,看一页,喝一口冰镇酸梅汤。 对面的简人达在汇报工作:“根据您的指示,下面的兄弟们都要轮班,早晚两班每天不超过四个时辰,午班两个时辰。兄弟们都说跟着贾大人做事有福气了。说起来,九门统制那边就辛苦了,您不去看看?” 贾琏抬头看一眼简人达,表情看不出端倪:“少关心那边,我就是挂个名,能白拿一份俸禄而已。对了,下面的孝敬没出篓子吧?” 所谓的下面,自然指的是管辖范围的灰色组织,夏天要给冰敬,冬天要碳敬,你可以不给,但后果自负。 贾琏知道这都是陈规陋习,但跟我有啥关系呢?五城兵马司是督察院的下属单位,经费方面分到的就少,不创收饭都吃不饱。 “哎,现在京城的纨绔们,都不在外面乱来了,遵纪守法的,日子不好过了。”简人达对于今后的经费没着落而忧心。 其实五城兵马司来钱的路子很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力部门,只是直属领导够强势,简人达这是贪心不足。 贾琏也没管他的抱怨,就是觉得他有点闲,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人去把倪二叫来!” 倪二最近一直在城东,这里打下来的地盘需要进一步巩固。仗着贾琏的势,这厮发展的还算不错,没人敢主动挑衅他。 得知贾琏召唤,倪二顶着烈日,快马赶到。贾琏让人给他找来水和毛巾,梳洗一番凉快点再说话。 倪二自然感激不尽,抓紧擦洗后,穿戴整齐进来:“二爷,召小的有何吩咐?” “那个假尼姑,最近都在干啥?还有,大热天的城南那边的家属们,有没有安排?”这两个问题很有讲究的,倪二听了不敢多想,直接回答。 “假尼姑住进了东城一个宅院里,平日不出门,也没有跟人接触,只有一个老妈子,一个老仆人每日出门。现在每天都有兄弟盯着,您放心,不会出问题的。城南那边,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您示下。”倪二没有任何自作主张,就当一个工具人。 “天气热,假尼姑那边先这样,凉快了再说。城南那边,每天换着花样,煮一点解暑的东西,免费让神机营的家属打回去喝。嗯,多放点糖!” 甜味能增加幸福感,贾琏现在不好明着去笼络神机营的兄弟,暗地里还是要做的。要知道,那可是贾琏身边最近的武装力量!工作做在前面! “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倪二一个躬身要退下,贾琏抬手叫住:“开销的银子有么?” 倪二恭敬的回答:“城东那边每个月能收一千两,每月给两个姨娘交一半,还有五百两足够用的。” 贾琏觉得自己还是别插手福利这些事情,毕竟该给多少,倪二更清楚。不过还是补一句:“逢年过节的,发点米面油。得让大家知道,跟着贾某人混,能过好日子。”这种灰色产业,也只能让倪二出面去搞了。 倪二告辞出去,贾琏回到瘫痪状态,天气太热了,做啥都提不起精神啊。 刚安静一会,又有人进来了,门一开一股热气涌入,贾琏睁眼瞟一下,来的是贾蓉,后面跟着个薛蟠。 有日子没见这俩一起出现了。 “哟,薛大爷进京了,有日子不见了。”贾琏阴阳怪气的说话,薛蟠一头的汗水,上前弓着腰陪着笑说话;“琏哥这话说的,我这金陵京城两头跑的苦命人,可不兴拿我打趣。” 贾琏坐了起来,语气也好多了:“这么热的天你跑这么远的路,等秋天凉了再来不行么?” 薛蟠脱了外面的衣衫,坐下后端起柱子奉上的冰镇酸梅汤吗,一口气干掉一碗后,擦了擦嘴:“两件事,受李逆案影响,朝廷里一波接一波的事情,薛家身子骨单薄,我没敢乱动,导致去年金陵分厂的收益分红一直没办。眼下基本没事了,母亲一直催我北上。” 贾琏听了前半段,见他停下,忍不住问;“还有呢?” 薛蟠压低声音;“皇商的事情虽然拿下了,但母亲觉得还不够稳妥,寻思宝钗年龄也不小了,想带她进京住一阵,回头有机会候选。” 贾琏看出来了,薛蟠的变化不小,知道为妹妹的未来担忧了。别看薛家是皇商,但商人就是商人。能与王家联姻,那是因为王家需要薛家的财力。自身社会地位不高,有时候给了钱还办不成事情。薛姨妈动了宝钗进宫的念头,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年月,一个商人太有钱了,没有够硬的靠山,真是太危险了。 贾蓉见薛蟠欲言又止,立刻道:“柱子,带我去洗一洗。” 柱子赶紧答应,领着贾蓉去了别的房间,好好熟悉一番。 看着日渐沉稳,有大将之风的贾蓉出去,贾琏心里颇为感概。 薛蟠再次低头,更低的嗓音道:“我猜测,母亲带着妹妹来京城另有想法,怕是想与宝玉结亲。她以前提过,被我拦着了,这是不死心啊。” 嗯,薛蟠从利益上来讲,与贾琏的关系更近一些,受到贾琏的影响,他也看不上宝玉,这不是薛姨妈有想法么? 听懂的贾琏无语的看看薛蟠道:“这事别拦着,等姨妈进京,亲眼看了再说。你说多了,她反而不喜。京城里不缺好人家,你妹妹的婚事,可以慢慢的找,总能找到比姨妈想的要强的。” 第316章 失败的告状 贾琏话是这么说的,薛蟠却不觉得能说服母亲,不过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本意是拦着,现在看着是拦不住了。 薛家吃亏就在这个商人的身份上了,即便薛蟠能顶门立户了,也很难改变薛家发展已经触及天花板的处境。 商人加有钱,就是原罪!所以民间商人挣钱后,一个是买地,一个是藏钱。 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又非常有钱的薛家,买卖越成功,心里越发慌。拿到皇商的身份暂时摆脱了危机,但紫薇舍人没传下来,没这个身份,危机就一直存在。商人想要改命的渠道不多,薛家的选择也很少,一个是拿回紫薇舍人的封号,一个是成为外戚。 这二者不能得其一,挣钱再多,也是给别人存着。 考虑到薛家和王家是姻亲,贾琏又给出了个主意:“不妨给王太尉去信一封,问一问他的意思再做决断。” 这个主意薛蟠有点抵触,毕竟皇商的事情,薛家收钱也没办事啊。 贾琏见他犹豫,又补一句:“王太尉不比王家的其他人,你只管去信就是。” 薛蟠尽管不是很明白贾琏的意思,还是点头道;“那便照琏哥的意思去办。” 说完这事,心里有事的薛蟠匆匆告辞,贾蓉倒是没着急走,送他出去后回来道;“二叔,为何不将薛蟠引荐给三殿下。” 贾琏轻轻的瞪一眼:“想什么呢,你出面与三殿下合作就很过分了,真当龙禁尉是瞎子么?还是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储君之争,绝对不能站队。你一个人与三殿下小范围合作倒是小事,拉上薛蟠就等于站队了。陛下春秋鼎盛,站队能有啥好果子吃?” “我怎么就不算站队了?”贾蓉不是反驳,就是单纯的好奇。 “我不站队,贾家就不算站队。”贾琏说的理直气壮,贾蓉觉得也没毛病,跟着点点头。是啊,我算啥呢?宁国府到我头上都四品了。按照朝廷的制度,如果陛下不开恩,第六代宁国府就得是白板家族了。到时再看宁国府的牌匾,别提多讽刺了。 “二叔的意思,您更看好三殿下,回头宁国府没准能再起来?”贾蓉的理解不能说错,只能说有点意思。 多方信息综合来看,承辉帝一直更欣赏的是二殿下,而是长幼有序,朝臣也比较服气,不会出现拿长幼闹事的臣子。 但是贾琏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被文官带歪,耳朵根子还很软,被人捧着不知道正确方向的二殿下。一次两次的令承辉帝失望,再多的好印象,也会被消磨干净的,即便是亲爹,失望太多也罩不住。 “你就别多想了,贾家有我呢。倒是薛家那边你要当心点,别因为薛家得罪了王家。毕竟薛姨妈嫁过去的目的,是王太尉要拿薛家当钱袋子。王子腾在,与薛家合作买卖不打紧,看上别的就不妥了。至于薛姨妈想结亲贾家的事情,王子腾知道了多半是拦着的。” 红楼梦的作者把那些女孩写的那么好,本意大概是要那些美好的女孩无一善终的。不然不是白写了么? 有时候贾琏不免有点可惜,穿越的还是早了点,好多书中的角色,还都是孩子呢。 见贾蓉若有所思,贾琏转移话题:“东府近况如何,听说你最近不怎么着家,担心媳妇不让你上床。” 贾蓉顿时做悻悻状,语焉不详道:“家里挺好,二叔费心了。” 别看东府西府连一起,很多事情贾琏还真的束手无策,只能看着。 “行,你家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你爹要为难人,只管找我去说话。”贾琏也不是空话安慰,还是会给撑腰的。 上班摸鱼,日常早退的贾琏回到家里,王熙凤还在贾母那边伺候着,贾琏先洗澡,然后换一身凉快的。 收拾干净了,贾琏才去看闺女,这会正呼呼大睡,丫鬟在一旁看着,奶娘也能歇一会。 说起来闺女的待遇比自己都高,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一个娘奶的班底。 见时间还在,贾琏去了书房,香菱正在一脸严肃的写字,没用冰块的书房里有点热,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站身后看了好一会,香菱才察觉到贾琏来了,赶紧放下笔墨:“哎呀,二爷来了也不吱声,俾子着就去取冰块。”说着飞奔而去,贾琏见状忍不住笑了,挺好的,一点都不见外。不过,怎么会没冰块要去现取呢?难道说,有人为难? 等了一会,香菱回来,身后跟着个婆子,拎着一桶冰块进来。打开冰鉴倒进去,婆子告退后,香菱靠近冰鉴,解开领口一个扣着,抬手扇风,开心的笑道:“这天太热了,二爷要常来书房才好。” 贾琏不动声色问:“怎么,他们不让你用冰块?” 香菱没多想道:“冰块是主人用的,做下人的哪有用冰块的道理。便是林管家,也不敢擅自取用冰块。最多每日午时喝一碗冰镇酸梅汤。” 明白了,还真不是有人刻意刁难,真就是贾府里的规矩。贾琏也没打算去破坏规矩,就这么着吧。倒是书房这里,委屈香菱了。 拿起书桌上写的东西要看时,被香菱赶紧夺去道:“没写好,写好了再看。” 贾琏好奇问:“你写的啥?”香菱有点害羞道:“早先林家小姐在的时候,跟着她学写诗呢。现在写的不行,回头等林家小姐来了再请教,写好了给二爷看。”说起写诗,贾琏倒是想起来了,香菱确实学过写诗。 “这书房里日常也没个别人来,你不必穿的如此整齐。”贾琏觉得要给她松绑,免得热出事来。 “那不好,俾子穿的已经是夏天的薄衣,若是再穿少点,那便坏了规矩。二奶奶可不兴后院的丫鬟婆子胡乱露肉,没得污了二爷的眼睛。听外面的几个姐妹讲,前头鲍二的媳妇,穿的就少,没少招蜂引蝶。那鲍二只要有酒喝,也不管那些。” 呃,真没想到,香菱也有八卦的时候。具体这个鲍二的媳妇,怎么那么熟悉呢。哦,多姑娘。 说到这个多姑娘与贾琏,原着里有一定篇幅描写呢,还涉及到一簇头发叫平儿发现了。 说起来原着里的贾琏还真不挑食啊,先是偷食多姑娘,后有包养尤二姐。嗯,尤二姐尤三姐不错,不能叫她们住东府里,真的找来了,在外面弄个房子住下,免得贾珍起歪心思。 哎,别人穿越红楼都是各种游走花丛中,我却要辛苦为这个家去奋斗。我真是太惨了! 以后啊,还是少奋斗,多享受生活,多欣赏一点美色才好,多弄几个漂亮丫鬟在身边,不然不是白穿了么? 看看人家贾宝玉玩的多花,我真的!哭死! 贾琏胡思乱想的时候,平儿闪进来,见贾琏在那发呆,过来低声道:“二爷,二奶奶回来了,等着一起吃饭呢。” 贾琏这才回过神来,不见香菱人便道:“以后热极了,你和桂香也到书房里凉快一番,就说是我让用的冰块。” 平儿听了笑道:“二爷偏心香便直说,非要拿俾子和桂香姐姐说话。” 听出酸味的贾琏也不介意,笑着伸手去抱,平儿灵巧的躲开道:“少来哄人,去哄二奶奶吧。” “乍地,又受气了?”贾琏也不着急走了,站住问话。 平儿道:“二奶奶不让我说。”贾琏趁她不备,一把抱住坐椅子上问:“老实交代,不然棍棒伺候。” 平儿有点紧张的回头看看门口,发现外面没人才扭了扭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稳:“中午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午饭的时候,二奶奶随口提一句,今年的冰块不太够用,怕是撑不过三伏不得要花钱买一点回来。王夫人便回了一句,往年都是够的。” 贾琏听懂了,姑侄二人有矛盾了,但不大:“嗯,我知道了。” 怀中平儿被顶着了,一扭腰站起来,面红耳赤道;“俾子该回去了,免得回去晚了,做了撒气筒。” 该说不说,平儿这腰,真是一绝啊,王熙凤和桂香都比不了。 贾琏起身出门,回到正堂,见王熙凤在那一个骂丫鬟:“丢三落四的,要你何用。”赶紧咳嗽一声,王熙凤也停下了,贾琏进来看一眼低头委屈掉泪的小丫鬟,开口道:“下去吧,没你的事情了。” 小丫鬟不敢动,看看王熙凤,又被喷一句;“你聋了,二爷说的话没听到?”小丫鬟这才逃命似的下去。 贾琏凑近了,拿起一把蒲扇给王熙凤扇风,口中淡淡道:“嗓门也不知道小一点,别吵醒了姑娘。” 王熙凤被扇的心里舒服,气也消了许多,忍不住吐槽:“家里每年就那么点进项,年年月月入不敷出,要不是爷在外面扒拉银子,家里那点老本怕也撑不了三五年的。爷做了那么多事情,一点好都没落下,哼!当我不知道似的,林家看不上宝玉,怀疑爷从中作梗呢。” 贾琏听明白了,王夫人的明枪暗箭是奔着自己来的。说起来,原着里贾母看上黛玉,王夫人可是看上的宝钗。 嗯,也没太大的问题,毕竟林如海地位在那的,薛家哪有林家香啊。 真要宝玉娶了黛玉,有林如海拉扯,即便是没有爵位继承的宝玉,读书不行,捐个官落个实缺也不难的。 还有啊,以前觉得贾政不肯外放是个人的问题,现在突然觉得,没准是防备贾赦偷家呢。 算了,这些破事不去搭理它了。 “你啊,气大了伤肝,为这点事情生气,不值当。对了,老太太说话没?”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 王熙凤摇摇头:“老太太也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贾琏听了淡淡道:“这荣国府啊,也就是有人当个宝贝,哪天爷心情不好,干脆搬出去。” 这一下轮到王熙凤急了:“那可不行,这是爷该得的产业,那么大的宅子,爷舍得,我可不舍得。”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道:“嗯,贾某命好,娶了个顾家的媳妇。” 说着还抱了抱,王熙凤见丫鬟婆子都低下头,羞的挣了几下道:“别胡闹,都在看着呢,成何体统。” 骨子里王熙凤还是属于保守派的,不习惯人前太过亲热,尤其是贾琏把脸贴上来了,更是让她身子发软,脸发烫。 “好了,我一身汗没洗呢,别脏了爷。”王熙凤总算是挣脱开去洗澡,天都黑了,也不打算过去了。 贾府的事情贾琏其实挺无奈的,贾母在一天,就只能维持现状了。免得贾母的脸掉地上,到处嚷嚷贾琏不孝,那就不好了。 既然你们怀疑我从中作梗,那就干脆把事情坐实了,免得白白背锅。 许是贾琏一番温存起了效果,晚间王熙凤格外的顺从,全面满足贾琏的要求。 薛家的事情,贾琏倒是没在王熙凤跟前提,一切假装不知道也挺好的。 次日,贾琏又顺利的摸鱼一天后,下班时去了林家。 最近忙着整顿督察院的林如海没回来呢,据说是又在开会。很有点996的意思。 依旧是黛玉开开心心的出迎,贾琏入内见了贾敏便告状:“姑母回绝了老祖宗的想法,二婶以为是我在作梗,坏宝玉的好事。” 黛玉在一旁听了跳起来:“怎能如此呢?她们家宝玉就是个整日围着丫鬟转悠要胭脂吃的,当人不知道么?” 贾敏听着微微皱眉,突然捂着肚子;“哎呀,哎呀,要生了,赶紧去叫你姑父回来。” 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回一声吆喝,立刻产婆出动,丫鬟婆子一拥而上。 黛玉跟着干着急,贾琏安抚一句:“别担心,姑母生了俩都安然无事,我去找姑父。” 林如海还真就在督察院加班,贾琏到的时候,正在开会呢,几个主官都在,讨论如何整顿纪律的问题。 贾琏咣当一声推开门道:“姑母要生了,还开个什么会?” 林如海被打算了讲话,正要发怒呢,被贾琏一句话堵回去,腾的站起道:“各位,明日再议,先走一步。” 说完火急火燎的走了,贾琏赶紧跟回去,到了林家不进去道:“姑父,我去通知家里。” 说着匆忙回到贾府,进门时不禁感慨,希望今天不是失败的告状! 第317章 玄幻的五月 贾敏生产的消息,贾府上下自然都惊动了。别看天都快黑了,贾家还是赶紧组织了几个人去林家。东府的贾蓉,西府的贾琏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秦可卿为女方代表。 林如海很慌张,别看贾敏生过两个,架不住前些年得病,身子伤了元气么?虽然说后来病好了,身体也好转了,大夫都说没事,但还是担心的。 几个女的到了贾家,立刻指挥丫鬟婆子投入帮忙,男的都在陪着林如海。 看着林如海像头拉磨的驴,贾琏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黛玉说话:“姑父是真的急了,后背都湿透了。” 没见黛玉回答,低头看一眼,这小姑娘紧张的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袖子呢。哎!人啊,很难感同身受的。 贾琏抬手拍了拍死死盯着产房的黛玉的手:“别紧张,因为再紧张你也使不上劲,这事情就得靠姑姑自己!” 妇女生孩子在古代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产妇身子骨弱的,更是如同走鬼门关。其中主要是产后护理,感染之类的后遗症。 对此贾琏不是很担心,毕竟有大蒜素。不是青霉素不好,实在这东西太难了。即便是现代社会,国产青霉素也要皮试。提纯的过程中,一个不注意就变成剧毒。这玩意,就当下的技术水平,贾琏想都不敢想。 得了贾琏的安慰,黛玉稍稍放松一点,随着产房内贾敏的喊叫声传出,黛玉又紧张的拽着贾琏的衣袖,搞的贾琏想走都走不开,只能陪着她。 天气热,在室外贾琏还好点,黛玉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丫鬟雪雁给她擦了好几回了,即便如此,领口也能看出被湿透了。 天黑了,廊下点了灯笼,屋里点了蜡烛,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的贾琏,顺手也拍死了几只蚊子,掌心血糊糊的。 手里折扇呼啦啦的扇,还要照顾身边的黛玉能有点风。 许是老天爷可怜这些人,一阵狂风起来,众人纷纷到廊下站着,没一会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了,雷鸣电闪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雷后,产房内传出哇的一声,中气十足,极为响亮。 贾琏松了一口气,看一眼前方的林如海,整个人虚脱似的,直接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起身时贾琏才发现,不知何时,黛玉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软软的,温润如玉。轻松的实现交错时,黛玉烫手般的送来。 林如海已经被扶起来,冲到了产房门口,里头出来个产婆:“恭喜林老爷,母子平安。” “恭喜如海弄璋之喜。”贾政。 “恭喜姑父喜得贵子!”贾琏。 “恭喜姑爷爷喜得贵子。”贾蓉。 众人次第上前道贺,林如海一一回礼。 折腾到半夜,大家伙都只能在林家住下了。次日一早,贾琏贾蓉先把王熙凤和秦可卿送回家,梳洗更衣后才去上班。 贾政和王夫人没回去,代表贾家留下,如此殷勤,贾琏心里默默“祝福”,然后表示这并没有什么用。 林如海身份特殊,中年得子,可谓大喜过望。连着好几天,林府都被贺客的车水马龙堵住了街道。 皇帝也跟着凑个热闹,派内侍登门贺喜,送了一堆补品和布料。 京城的报纸也追了一下热度,甚至个别报纸还别有用心的拿贾琏生女儿的热度对比了一下。暗搓搓的表示,贾琏的闺女生下来就是县君,林如海的儿子比不了,挑拨离间四个字差点明着写出来了。该报纸还阴阳怪气的暗示,贾琏年幼,却是个幸进之臣,并暗示有沟子交易。 该报纸当日大卖一万份,老板还没高兴过来呢,当夜报社就叫人点了一把火。 次日一早,贾琏出门就遇见了官府的人,先是顺天府的,后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是为了这家报社被点火的案子来的。 贾琏都觉得荒唐,指着顺天府官员的鼻子骂:“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敢来询问京畿四品巡按,顺天府尹是闲的慌,找弹劾么?” 顺天府官员一脸的无奈,略显卑微的解释:“苦主到衙门递状子,府台总不能不接吧?” “放你x的屁,顺天府什么德性本官能不知道?大清早的就开门接案子,平时怎么不见他如此勤政?回去告诉他,想给本官头上泼脏水,等着被弹劾吧。滚,再不走别怪本官动粗!”顺天府主事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走了,一边走一边擦汗,庆幸没挨打。 回到顺天府后,见了知府汇报详情,知府大人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很好,你去休息吧。” 主事不明其意,稀里糊涂的下去了。顺天府知府一个人在办事房里,端着茶杯非常悠闲的喝一口。自言自语:“想让我当出头鸟?” 五城兵马司这边就更不用说了,简人达上前表示:“大人,卑职担心您的安危,特意带人来看看,免得被无关人等冲撞了您的大驾。” 马屁精,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开骂,但每个人都羡慕简人达,是真的能拉下脸来。 “这么早你们怎么知道的?”贾琏不免好奇的问一句,简人达解释一句:“昨夜起火时,卑职带人去救火,可惜火势太旺,没救下来。苦主找卑职告状,扬言您就是幕后黑手,当时兄弟们都气坏了,差点给那一家人打了。卑职寻思,还是来跟您汇报清楚,只是没想到顺天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一大早的来门口堵您。要不,卑职去扫几个档口?” 贾琏沉默了一番,简人达立刻压低声音表示:“五城兵马司有防火之责,借此机会,正好整顿一下京城防火。” 贾琏表示你真是个人才,默默的点点头:“注意工作态度,别让人说闲话,什么打击报复,本官是那样的人吗?” 一夜没睡的简人达立刻精神抖擞:“卑职明白!一定包大人满意!” 贾琏补充了一句:“罚没款项,大家分了吧!谁要是有不满,让他来找我,相关的规章制度,今天开始就有了。” 一大早的,倪二在研发司门口等着,见贾琏来到,立刻迎上前。 贾琏领着他进了办公室,柱子守着门口,里头二人对话。 “事办的不错,人呢?”贾琏直接问,倪二立刻低声道:“天没亮城门刚开就出城了,安排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了。” 嗯,贾琏满意的点点头,倪二又道:“三个人,家小全在京城,对外称去山东办事了。” 灭口的事情,贾琏倒是没想过,见倪二安排的妥当点点头:“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倪二走后,贾琏在椅子上发了一阵子的呆,心想我怎么成了这种人呢?为何觉得,真爽啊! 不等贾琏回神呢,门口有动静,门直接开了,夏守忠探头进来看一眼,笑嘻嘻的走贾琏对面坐下。 “督公有事?”贾琏开口笑问,忍不住想到了马逆!这俩还真有七分相似。 “你干的?”夏守忠有点不确定,贾琏听了一头黑线道:“督公怎么能污人清白?” 夏守忠笑道:“咱家都查清楚了,事先往里头丢一枚掌心雷示警,放火之后还大声喊走水了,怕闹出人命来。有能力做到这些,又不愿意闹出人命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小公爷了。你就认了吧?” “放屁,我怎么就认了?赶紧走啊,不然我弹劾你!” 夏守忠站起来,笑嘻嘻的自言自语:“又是一桩无头案,哎,年纪大了,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夏守忠也走了,贾琏都不带送的,坐在原地心里暗想:这么明显的么? 回到宫里,夏守忠向皇帝汇报:“贾琏不承认是他干的。” 承辉帝听了笑了笑:“总归年轻啊,心还是软了。此无君无父之辈,全都该死。” 夏守忠立刻跪下:“奴婢明白!” 当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五城兵马司搞了一个防火安全活动,为期十天。全面排查火灾隐患!发现问题限期整改! 后续的事情在贾琏看来挺玄幻的,那家报社幕后是谁,贾琏并不关心,点火就是单纯的警告一下对方。 次日,多位官员上奏折弹劾五城兵马司,事先不能及时灭火,事后借机捞钱,犯有严重的职务错误,枉费朝廷俸禄,必须严惩。 正在组织人手搞防火安全活动的简人达,被弹劾后立刻居家不出,活动却没有受影响。 贾琏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上奏折弹劾这几位官员,理由很充分,弹劾同僚,须有证据。无凭无据的捕风捉影,被弹劾的官员却要自证清白?难道不该是谁主张,谁举证么?都按照这么干,那今后朝廷为官哪来的安生日子?这个规矩,应该改一改,风闻奏事之前,应该先查明真相,以真相为基础,再行弹劾。 风闻奏事的规矩是啥时候起来的?反正就挺玄幻的。比武则天的铜匦都玄幻。 贾琏做好了准备,跟对方吵一架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变化。 被烧报社的主编以及三位编辑,全都自杀了。一晚上,死的整整齐齐。 就在贾琏觉得一口天大的黑锅从天而降的时候,李亨找上门来了。见面之后,李亨兴奋的说话都哆嗦。 “贾兄,今天一大早,老二被叫进宫了,父皇把他训斥了一通之后,在乾清宫跪了一个上午才算完。还有,昨晚上我那大舅舅,被外祖父执行了加法,打了二十棍子,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亲自动手的。二舅三舅,也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贾琏听完浑身都炸毛了,这消息可有点炸裂啊。李老三的情报能力很强啊。宫里的消息还不难搞到,国舅家晚上关门后发生的事情可不好打听。 好在李亨处于兴奋状态,没发现贾琏的呆滞,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转圈:“那家报纸背后就是我那舅舅,都是外甥,他却不能一碗水端平。” 贾琏犹豫了一下:“我也没得罪国舅爷吧?” 李亨冷笑道:“傻了不是?新年以来,你多风光啊。多少人看你不顺眼,只是不敢乱来。我估计,应该是大舅舅与老二在一起时候,说了一些话叫那个主编听去了,有心讨好,便拿林大人和你的事情做文章,癞蛤蟆落在脚面上,恶心人呗。” 这话,贾琏是信的,但是你李老三这么开心干啥呢? “这误会有点深了,看来有机会要当面解释一下才好。”贾琏一盆冷水泼过去,李亨愣住了,气的跺脚道:“怂货!走了!” 贾琏端坐不动:“不送!”说的好像你是好东西一样。 事情的发展,真是大大的出乎了贾琏的预料,真是打死人都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几位编辑的死,即便官府查不到贾琏这里,很多人也会认为是贾琏干的。这锅不说全背了,三分之一是要背的。 真是啊,无妄之灾啊。这帮人好好的没事惹我干啥?我这脾气怎么如此暴躁呢? 哎,每次都这样,我稍微干点事情,后续往往就失控了。 无论如何,贾琏都必须是清白的,白莲花一般的清白。 这一次,督察院那帮人格外的安静,一个出来表现的人都没有。 事情大家都看见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林如海倒是有了动作,又有五个御史调整了,两个去了云贵,三个去了西域新省。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这种明明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当着没发生的现象,实在是令人窒息。 这要是在互联网时代,这不妥妥的热搜啊?是个网站都要恰饭的嘛,蹭流量,不丢人。 但这是大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就是一点波澜都没泛起。 原本大家以为要打起来的贾琏和顺天府,意外的没打起来,非但没打起来,顺天府下属还积极配合五城兵马司的防火安全活动。 林如海的公子满月这天,内阁宣布,预算法案草案,正式通过,交陛下审核后,明年春天正式实施。 就在这天,贾琏没喝上表弟的满月酒,而是被叫进宫,承辉帝指着内阁交来的草案道:“你的提议,帮着先审阅一遍!” 第318章 王子腾的无本买卖 很仔细的看完了十几页的内容后,贾琏抬头看皇帝,发现正在认真的批阅奏折,说勤政,一点都不假。 “看完了?”承辉帝注意到贾琏的视线,放下手里的笔,吹了吹墨迹。 “问题不大,预算的关键在于审核,审核应该分两级,内阁为初审,陛下终审。具体审核的标准,要根据往年各部门的花销,一项一项的审核。如此一来,需要增加人手,组建一个专业的审核团队。”贾琏的建议非常含蓄,总不能直接说,陛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干不完这么多活。 “是啊,人力有尽时!知道为何预算制度推出阻力不大么?”承辉帝突然转了个弯,贾琏一时没反应过来。 “微臣不知!”实事求是的回答问题,这就是贾琏的态度。 “朕告诉内阁,过去的一些烂账,能平则平,既往不咎了。知道朕为何如此么?”承辉帝见贾琏如此,忍不住好为人师。 “微臣依旧不知。”贾琏这次是有所猜测,但没明说出来。大概是希望接下来一段时间处于一个平稳的过渡期。 “朝廷财政向好,不好过分逼迫臣子。但有的账目一定要留着。” 贾琏点点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有的事情可以追究,也可以不追究,就看皇帝一句话。比如贾府的爵位,继承的时候皇帝说降就降级。 为了朝廷大局的稳定,对一些人宽大处理,但把柄留着,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这么看来,贾某人的旧账也不少的。 一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同时也是敲打,言下之意,你小子不要跳,随时可以收拾你。 接下来承辉帝没提什么预算的事情,贾琏也不主动请缨,手头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不过承辉帝并没打算放过贾琏,顺手推一份奏折给他:“看看这个!” 贾琏接过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陡然皱眉:“大小金川?” 承晖帝点点头:“没错,四川总督、巡抚未经上报朝廷,擅自发兵,招致惨败。这是龙禁尉的密报,地方上的奏报在这里。” 又是一份奏折,贾琏不客气的拿过就看。看罢后放下道:“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按照这份奏折,陛下要给他们庆功呢。” “三万大军,折损过半,大量军械被丢弃,还有脸上奏邀功。他们当朕是傻子呢,你看看,方白衣都提拔一些什么东西!”承晖帝咬牙切齿,如果这俩在面前,估计能直接上去一顿暴打。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贾琏就是单纯的好奇,承晖帝倒是诧异的看他一眼:“你不想走一趟?” “不去,山高路远的,呆在京城不舒服么?”贾琏非常干脆的拒绝,承辉帝听着都乐了:“懒货!” “陛下,冤枉啊,臣只是不舍离家而已。”贾琏赶紧辩解,懒货这个外号可不能背着。 “就当你是顾家好了,朕已经下令在金陵的牛继宗做好准备,率五千本部人马沿江西进入川。另有龙禁尉一队跟随,到了地方将此二贼拿下,押送回京问罪。龙禁尉奏报,大小金川地势险要,多有碉塔,居高临下很难攻打。原有火炮过于笨重,需要一款轻便的火炮。前段时间,研发司拿出的一千斤新式青铜野战炮不错,回去抓紧调二十门,由龙禁尉送往金陵会和牛继宗。” 贾琏听了心里微微一惊,我一共就生产了二十门新型野战炮,原本计划给神机营换装的,没曾想皇帝一清二楚啊。想到这里是京城,龙禁尉无处不在,倒也不足为奇了。 “陛下,新式火炮倒是小事,倒是新式的发射药才是关键。普通的药包同等重量,无法达到设计的效果,这点必须先说清楚。”贾琏赶紧把最后一环补上,免得到时候背黑锅。 “哦,新式的发射药是怎么回事?也没见你上报。”承辉帝脸色变的还挺快,瞬间严肃了。 贾琏估计是龙禁尉也不懂这些,所以才没有在密报里写清楚。 “嗯,就是黑火-药的升级版,微臣名为栗色火-药,以微臣之见,今后想要在黑火-药的基础上有所突破,上升空间不大了。”贾琏也不提什么原料和提纯工艺,更没提什么研发过程中boom了好几次,伤了十几个人的事情。直接表功就是了,皇帝喜欢听这个。 “你的意思,这种火-药别的地方造不出?”承辉帝明白了,直接反问一句。 贾琏摇摇头:“这可未必,只是结合现有的情况得出的结论,这不是在国内么?西洋那边真不好说,他们重视海军,火炮是海军最重要的武器。任何一种火器的诞生,都是先有更先进的发射药,然后才有威力更大的武器。这方面就长远而言,国内肯定是比不了西洋各国的。” “放狗屁,我泱泱天朝,哪里不如西洋蛮夷,你今清楚,别想走出这大殿。”承辉帝极为要面子,贾琏这番话确实让他不爽了。 “陛下,臣知道您不爱听这个,但臣不能在您面前撒谎不是?”贾琏一脸的严肃,承辉帝心里的不舒服淡了几分还是黑着脸道:“说清楚!” “这是西洋制度的问题,西洋的发明家们,造出来先进的武器,保密不说,国家有相关的法律保护发明人的利益。这东西造出来,就属于发明者的。别人想要了,就得花钱去买。尤其这些研发先进武器的人,在西洋各国的社会地位较高,各国的君主也愿意保护这些科技人才。反观我大周,什么人地位高呢?读出科举出来的官员。说的难听一点,工匠们辛苦造出来的东西,臣一句话,即便是白拿,拿了也就拿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保护自己的利益。长期以来一直如此,非国家之幸也。大周有漫长的海岸线,眼下西洋各国还没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天真没钱来买东西了,这些海盗出身的玩意,一定会驾着大船来明抢的。” 观点是新旧陈杂,承辉帝听出来贾琏再次强调的意思,同时也在暗示,要善待工商。大周朝别的不说,工匠的待遇不高,承辉帝心知肚明。 北宋某个皇帝有诗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话没有大错,但只读儒家的书,那就大错特错了。 (ps:我读小学第一天,父亲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句诗,说是他小时候读私塾的第一天,先生教大家的第一课。) 任何事情的发展,背后都有其利益作为驱动。以前重视教育,那是因为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现在大学毕业虽然也是做牛马,好歹是高级牛马。车间里面打螺丝,工地搬砖的是低级牛马。玛德,牛马也分等级,如同中产歧视底层。殊不知,大家都是无产阶-级。但凡社会有点动荡,最先倒霉的就是所谓的中产了。说你们呢,35岁被辞退的it男。 承辉帝听贾琏一番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中,贾琏也不着急,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 “朕也知道,太祖善待工匠,必有深意,只是没有你说的这么明白。以朕之见,时候未到,如今还有更多要紧的事情等着做,不可节外生枝。” 得,承辉帝还是不想轻易去碰触士农工商这个稳定的框架。这是由皇权思维决定的。 贾琏也不着急,反正他这一辈子没问题了。 “你去忙吧,嗯,研发出新式火-药的工匠赐官吧,名单尽快报上来。”承辉帝还是部分接受了贾琏的意见,工匠的积极性要鼓励一下。 别的不说,贾琏在工部和研发司干的确实不错,新式火铳的威力,在李逆案中发挥的淋漓尽致。承辉帝心里非常清楚,所以才有此表态。 军事技术的进步,尤其是热武器的出现,改变了战争的模式,武将的个人勇武被大大的弱化了。 贾琏回到研发司,立刻安排仓库的人与龙禁尉对接。由于皇帝的重视,夏守忠也亲自到了研发司。 见了贾琏,夏守忠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坐下,端起茶壶自己动手倒一杯,喝了后擦了擦汗:“这天气要跑长途,手下兄弟遭罪了。” 贾琏却没接这个话,反问一句:“牛继宗能离得开两江?孙阁老那边手里没点家伙,镇的住场子?” “岳将军那边抽三千人南下金陵,缺口补的上。说个事,最近又有不少大烟在市面上流通,天津水师那个孙总兵,跟你关系不错吧?”夏守忠见屋里没别人,说话也比较直白。就差没直接问,那是你的人吧? “别提水师了,王子腾出任水师大统制后,以陛下大兴水师为由,上奏将全国水师纳入水师统制衙门管辖,兵部没造反就算不错的。”贾琏吐槽,这事情是年初发生的,当时正值李逆案的清洗期间,贾琏正在张家口闲逛,兵部正在瑟瑟发抖没敢反抗。 现在风声基本过去了,兵部就得自己又行了,最近没少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夏守忠听了点点头,贾琏的说辞他根本不信,王子腾再争权夺利,还能抢贾琏的人马? 反正消息传到了,就看贾琏如何处置了。 “别说没提醒你,孙绍祖进京了。”夏守忠又点了一句。贾琏愣了一下:“我不造啊!” 话音刚落,门口柱子进来:“二爷,天津的孙副将来了,在外头等着求见呢。” 虽然说孙绍祖不是个东西,但贾赦在书中所作所为,更不是个东西。见,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看看夏守忠坐着没动,贾琏便点头道:“让他进来吧。对了,你没收人家好处吧?” 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柱子憨厚的笑了笑,贾琏顿时明白,抬脚就踹!柱子也没躲,吃了一下才出去。 出门的柱子心里暗暗算账,挨一脚,换五十个银元,赚大了。 孙绍祖进来先见礼,抬头时看清楚夏守忠那笑眯眯的脸上一对毒蛇的眼睛,顿时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不停的发抖。 心道:我命休矣! 夏守忠见状便站起来,冲贾琏抱手道:“无趣,先走一步。”老东西溜达着走了,贾琏表情凝重的目送。 回头看看瘫在地上的孙绍祖,贾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抬脚就是一顿猛踹,头上都是汗的时候,贾琏才停下。 “看看你们父子干的事情,往东瀛倒腾钱货,不够你们赚的是吧?”贾琏开口直接奔着关键来了。 孙绍祖察觉到了生机,赶紧跪起道:“大人,不是我们父子的勾当,实在是水师大统制压下来的活。前些日子,京城下去的御史暗访被发现,我们才知道有人这是冲着王太尉去的。” 贾琏哪里肯信他的鬼话,当时便拆穿他:“当初我去天津,就知道有人在走私大烟,没有水师行方便,哪来的走私。到我这还不说实话?来人,拉出去活埋了!”孙绍祖听到活埋二字,吓的直接赶紧辩解:“大人,您听我说啊,早先搞走私,那是白莲教勾结原来的总兵啊,与我父子无关。如今的大烟,真的是南洋水师送来的,送货的人还是王太尉最信得过的师爷。” “说,东西都送给谁了,怎么进的成?崇文门税卡难不成是摆设?”贾琏冷冷的发问,警告孙绍祖,不许胡编乱造。 “大人,事情真真的,南洋水师的大船送到码头,由天津水师的船走白河送到运河码头。别的路段不归我们管,这锅却要我们父子背啊。这不,下官特意进京,就是来求大人救我们父子一命。”孙绍祖说着差点哭出来了,真是太要命了。 贾琏这下明白了,难改夏守忠说话只是点到为止,看来龙禁尉有详细的情报,这个死太监,说话说一半。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贾琏总算气顺了一下,坐下发问。 孙绍祖这才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事情呢,就是王子腾干的,或者是他授意下属做的。打击走私,缴获了不少大烟,他也不销毁,直接让水师的船运北上。 据孙绍祖所知,在广州原地出货一船,松江码头出货一船,登州码头出货半船,天津出货半船。 王子腾做的无本买卖,难怪那么多人恨他。估计王子腾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安南了。 第319章 思维不同 王子腾到底是有多缺钱,贾琏不得而知。现在还暂时看不出来,接下来王子腾会不会继续倒腾大烟的买卖。 现状让贾琏非常的头疼,王子腾干的事情,贾琏从心理与情感上都无法接受。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大烟买卖的危害性并不能充分的理解。 尽管朝廷明令禁止了,王子腾依旧这么干了。 “你回天津去吧,不要在京城像无头苍蝇似的,扑腾的越多,死的越快。”贾琏交代了一句,孙绍祖不敢辩驳,选择了立刻出城回去。 临走之前,孙绍祖小心翼翼的放下一个大信封,贾琏淡淡的看一眼没说话,孙绍祖紧张的表情瞬间松弛,只要肯收钱就没事了。 拿着大信封的贾琏在手里掂了掂,悠悠的叹息一声:“政、治斗争太复杂了。” 贾琏没有多留,出门立刻进宫求见承辉帝。 跟往常一样,贾琏很顺利的见到了承辉帝,总算是见到了一次正在休息的承辉帝,此刻正喝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解暑。 放下碗的承辉帝,看着站在前方低头肃立的贾琏,起身走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才开口:“求见朕,为何不说话?” “陛下难得休闲,微臣不敢打扰陛下休息的时间。”贾琏毕恭毕敬的回答,稳住的让承辉帝都吃惊的张了张嘴。 “行了,朕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你能来面君而非上奏,事情在你看来,一定小不了。说吧,朕听听是傻大不了的事情。” 承辉帝回到桌子后面坐下,一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琏,要看他到底如何表演。 贾琏双手举起大信封,上前奉上摆书桌上,后退五步拉开距离才抬头说话:“此天津水师之子孙绍祖送给微臣的救命钱,臣不敢收。另外,臣要当面弹劾王子腾,罪名为贩卖大烟。此前陛下明令禁止,王子腾知法犯法,理应严惩。” 承辉帝的反应是平淡,毕竟别人弹劾王子腾的时候,贩卖大烟不过是附带的小罪名。别看朝廷明令禁止了,实际上这罪名对于王子腾而言,真就是不疼不痒的。那些被王子腾断了财路的人也知道,拿大烟的事情弹劾他不构成伤害,所以才会罗织别的罪名,必须豢养私兵,意图不轨。 承辉帝觉得,贾琏的“小题大做”无法与他主动求见相提并论。这厮能不进宫就不进宫的性格,为这点事情进宫,演技太拙劣了。 “朕已经下旨斥责王子腾了,难道还不够么?”承辉帝决定不拆穿贾琏的“表演。” 贾琏的反应出乎了承辉帝的预料,上前一步,异常郑重的行礼后,抬起身子道:“陛下,烟毒之害,无论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承辉帝看懂了贾琏的意思,心里好奇之余,还是点点头:“详细说说。” “天朝并非产银大国,前明能以银为官方货币的原因,就在于通过贸易将全世界的贵重金属吸纳进来。西夷各国以商业为国本,长期的巨量的贸易逆差,即便是西夷各国之首英格兰也难以为继。西夷贪婪,能动手抢的一定不会好好做买卖,之所以没有来抢,完全是因为觉得打不过。前明时期,郑芝龙击败了当时西夷最强的荷兰,斩断了西夷向东延申的触角。面对一个庞大的帝国,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同时又不甘心于长期的贸易逆差,所以才选择了走私大烟。此物一旦吸食,难以戒除,一旦泛滥,必定导致大量白银外流,解释对外贸易形成逆差,最多五十年,朝廷很难通过对外贸易获得足够的税银。届时国库空虚,财政难以为继,只能向内压榨百姓,再五十年,明末惨状重现。陛下,臣非危言耸听,国家的运行离不开健康的财政,南宋能以江南半壁维持近二百年,靠的就是对外海贸。前明中后期,财政艰难,很大的原因是当时英格兰海盗泛滥,导致西班牙来华贸易的船只数量急剧下降。湖州富庶之地都能出现饥荒,就是因为民间贪图丝绸之力,多种桑而少种稻,外贸下降,丝绸无法换成钱买粮食所致。试想一下,将来种大烟的耕地面积激增,赶上天灾粮食减产,是何景象?” 贾琏说的不紧不慢,就是怕承辉帝忽视了其中的要害因素。这番话的出发点很直接,奔着动摇统制根基这个关键点去的。 皇帝怕什么?怕统制根基不稳啊。要说动一个人,必定是要奔着他关心的话题去咯。 不然你说再多的大道理,他都会当你是放屁,你还能比我懂的多? 人,尤其是中年以后的人,是很难接受并跟上社会快速变化的。同时人还是很愿意推卸责任的物种。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是我不行,是别人的错。做父母的,觉得小孩子学习不好,一定是游戏的错。给游戏扣一定精神鸦片,是最经典案例。 这些做父母的,绝对不会承认,他们对这个社会快速变化不适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关心孩子的成长。 孩子没学好,是学校的错,是社会的错,与他们无关。 扯远了,言归正传。 承辉帝没有完全认可贾琏的话,贾琏也不指望他全盘接受。 “那你以为该如何?”承辉帝沉默了好一阵才反问一句。 贾琏上前一步,铿锵有力:“针对王子腾是初犯,陛下可追加一道斥责令。要求王子腾以及水师全体,严厉打击海上贩卖大烟的行动,朝廷需出台更严厉的法律,凡主犯一律斩首没收全部财产,从犯视情节轻重,或斩或流。吸食大烟者也有罪,命令需强制戒除,不能戒除者,不能为官,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现任官员吸食大烟,限期戒除,逾期不能直接罢免,无论出身如何,一视同仁。” 关于大烟的危害,贾琏以前已经强调过了,这次算是加量版本的重申。 承辉帝尽管觉得贾琏还是有点危言耸听,但考虑到万一呢?还是点点头道:“朕会让内阁商议之后,推出新的法理法规,完善此前不足。至于王子腾,朕可以再追加一道斥责令,不许他今后再行此事。” 承辉帝不是没想过直接拿下王子腾,但这么做的后果太过严重了。一旦真的采取行动,成功了还好,失败了没准就是两广、辽东、西北三地皆反的局面,这个后果皇帝根本无法承受。所以,承辉帝宁愿先压下去,等等再看。将来国家财政军事都有所改观了再行动也不迟。没准到时候王子腾直接去了安南了,主动让出两广也未可知。 至于断绝西夷商贸往来的想法,压根就不会有。现在每年上千万两的外贸税收,杀了承辉帝都不会不要的。 有一个观点承辉帝与贾琏高度一致,那就是国家离不开一个健康的财政。 对于贾琏而言,他的阐述其实只是提到了财政一个要点,还有另外一个要点没提,那就是分配。 分配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必将导致急剧的贫富分化。这一点呢,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真不能小看这个问题,这个农耕文明的时代,一场天灾再加点人祸,就是大面积的糜烂。 国家的艰难,丝毫不影响权贵们的贪欲,就道德而言,他们并不比资本家高尚。 在贪婪这一点上,东西方的人性是一致的。所以才有前首富说,万-达负债,不是我负债。 本质是一样的,玩法不一样。在贪欲这个层面,版本是不断更新的。 贾琏没有任何逼迫皇帝的念头,他是想改变,但没打算单纯的莽。 在这个皇权作为主导的时代,玩法的核心离不开皇帝。通俗的说,还是要围绕在皇帝的周围,一点一点的撬动社会改变。 “如此,微臣无话可说了。”贾琏行礼之后,连着后退了几步,站住在躬身;“臣请告退。” 承辉帝摆摆手:“去吧!” 等贾琏走远了,看不见人了,承辉帝才扭头问一直假装隐身的裘世安:“贾琏弹劾王子腾,大伴怎么看?” 裘世安眼珠子一阵乱传,难得的有点紧张,作为最了解承辉帝的人,裘世安是知道皇帝心里对王子腾贩卖大烟的事情很不以为然的。 “奴婢不懂这个!圣人问道于盲了。”裘世安还是决定稳一手,现在皇帝与贾琏的关系非常的好,没有政-治倾向是他的立身之本。 承辉帝拿起面前的信封打开看了看,露出笑容道:“嚯嚯,不少嘛。天津水师总兵怕不是把所有好处都上贡了。” 数了数一共三万两的银票后,承辉帝不客气的收起来:“左右不过是个水师总兵,就让贾琏落这个人情吧。” 次日一早,内阁诸位又接到通知,开会。 ·众阁老纷纷不明所以,都才猜测最近有啥事情让皇帝动了开会的念头。按照章程,内阁大臣觉得有事情有必要开会,会建议发起并上呈皇帝批准并召开,另外一个就是皇帝主动发起了。就发起的次数而言,皇帝主动发起是少数。承辉帝勤政还好一点,太上皇那会,曾经有过一年都不主动发起内阁会议的先例。除非一些例会,比如新年例会,中秋例会之类的重大节日。 众臣到了内阁会议室,落座之后皇帝抛出的话题,惊的众人差点表情失控了。 贾琏弹劾王子腾,如此劲爆的消息,真是骇人听闻了。 大家心里瞬间达成了同一个念头,你这演技太过拙劣了吧?陛下为何要配合贾琏演戏呢? 聪明智商都觉得占领了高地,纷纷的猜测背后的真正原因。 不能不说,内阁大臣们在思维上跟皇帝是能保持一致的,至少他们都想到了一点,拿贩卖大烟的事情做文章,结果注定是伤几根毫毛的事。 王子腾这种朝廷重臣,一度做到了武将之首的大人物,想扳倒他,没点结党、谋逆之类的罪名,拿真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皇帝要演戏,大家就勉为其难的配合一下吧。 首辅孔照一个眼神后,最近走的比较近的李驰起身道;“陛下,王子腾知法犯法,罪名不小,念其初犯,应当下旨严厉斥责。” 郭衍跟着站起来道:“李大人说的不错,微臣以为,仅仅斥责不够,还要罚奉。” 潘季训是个厚道人,看着大家纷纷起身表演,决定不掺和进去,闭目养神,表示我不在,大家看不到我。 梁道元最为难受,毕竟之前他是拿王子腾当抓手的,现在继续弹劾之前的罪名,那就是看不起皇帝的智商了。跟着表态嘛,他更加的尴尬,你的立场呢?这么容易转变的么?你可是内阁次辅啊,你的原则呢?他甚至都不好起身坚持原来的论调,那样就等于对王子腾不死不休了,本着结死仇去的买卖,很不合算的。于是,他也觉得还是隐身为上,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孔相,有何高见?”承辉帝一看只有两票啊,至少要三票啊。点名吧! “陛下重在完善立法之思在前,不行不教而诛之举,此仁君之风也。”孔照也进行了表态。 承辉帝听不到任何新意,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他的想法,还是综合一下内阁与贾琏的建议,然后再看有没有更好的思路。 好在承辉帝对内阁大臣们的保守又足够的预期,怎么说呢,就内阁大臣这个位置而言,保守是必须的。治国之道以稳为先,任何激烈的行动,都可能导致国家动荡,所以国家政策保守,从来不是什么大臣昏聩,而是一种必然。 第320章 一点一点的推动 皇帝又当又立,内阁大臣们还得帮忙把剧本圆起来,这一幕即便不在场,贾琏也能想得到。 千万别觉得虚伪,那样很幼稚。 很多事情要办好,就得明明白白的演习,正正经经的走程序。 上升到国家层面,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名正言顺。你还别问后面有多少幕后黑幕,这个东西跟普通人毫无关系。 内阁会议顺利进行,按照承辉帝写好的剧本往下演。 贾琏则在应付夏守忠,二十门野战炮不是大头,大头是药包。 大小金川的事情,贾琏看过辫子皇帝系列小说,知道一点,但是不多。 其实不用亲自去看看都能想到,学过地理课的嘛,四川盆地周边一堆的山脉。 西南那边一直在搞改土归流的政策基本延续了前明,重点是编户齐民,地方土司不造反才怪呢。 编户齐民的意思,大家都应该懂吧,土司习惯了当土皇帝,哪里受的了编户齐民。 农耕时代的国力,在西南做这个事情有点吃力不讨好。这是地形的锅,山脉将当地局面天然的隔绝在一个一个的小范围内。 说句过分一点的话,走出大山的难度,甚至还不如从这座山走到另外一座山。嗯,还是肉眼可见的对面的一座山。 只有真的去当地看看才知道,在那种地方架桥把两座山连接起来是何等牛-逼的事情。 但就是在这种地形,一支三万人的gm武装在几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中,转战腾挪,最终成功北上。真开挂啊! 贾琏是不想去大小金川受那个罪的,牛继宗被送过去,未必是承辉帝的意思,多半是他主动的。 四王八公,八公这一波,还在正经带兵的就是牛继宗了,贾琏都是兼职。眼瞅着留在京城里的利益集团,除了贾家和史家都倒霉了,牛继宗恨不得立刻飞到大小金川,打一个大胜仗来彰显他的价值。 牛继宗能安然无事靠的是孙化贞的力保,当初两江士绅闹事,孙化贞下黑手的时候,牛继宗主动揽下了头号打手的活。 这人不但不傻,还非常的精明,勋贵抱团取暖可以接受,但是跟皇帝对着干能有好结果,牛继宗是真没做过这个梦。 至于贾家,牛继宗只能感慨一下贾家命好,突然冒出一个看透一切的机灵鬼,果断的与勋贵集团保持距离,紧紧的抱着皇帝大腿。 一朝天子一朝臣,四王八公这些见过勋贵的后人们,舍不得荣华富贵和权势滔天,掺和到不该掺和里的事情,可不得被承辉帝收拾么? 内阁会议开完,贾琏也完成交接了,顺便把工匠升官的名单让夏守忠代为交上去。与承辉帝打交道,贾琏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首先是必须有用,没用的人走哪都是被人随时抛弃的下场,其次是立场必须鲜明和坚定,最后是保持好距离,不远不近的最好。 只能说承辉帝比较特殊,他是个有为之君,更在意臣子的能力,为君也算是仁厚。不像某运输大队长,有用捧着你,没用直接翻脸无情。 看看原着就知道了,贾府被抄家,贾政、贾兰也没被斩草除根。 可惜了,程高本的续作水平虽然也很高,却没能很好的延续前八十回的精髓。 随便提一句题外话,四大名着之外还有一部艺术水准更高的名着,可惜因为黄油被打成禁书,没能出现五大名着。 火炮和药包都不是白拿的,承辉帝还算厚道,得知事情办的顺利,直接上小印,开了一张央行的钱票,当然是成本价了,对于贾琏而言,钱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贾琏送上去的名单,承辉帝全部批准了不说,还多给了一个名额,把之前欠让阿让的官职补上了。 四个工匠的官职都不高,正九品。让阿让一个洋鬼子,却给了个从七品。没法子,宗室那边的事情,贾琏办的太漂亮了。承辉帝早就想收拾那些宗老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玻璃生意横空出世后,宗室中底层的人心全都到了承辉帝这边。说的不好听一点,宗老们说话都没承辉帝放个屁管用。 什么是权力,就是你说话有人听,大家愿意跟着你干。总老们做的那些恶心事,承辉帝心里能不清楚么?架不住这帮老东西在宗室里威望高,承辉帝不得不借助他们。现在这些问题都没了,李亨出面搞事情,承辉帝尽收宗室人心。唯一让承辉帝遗憾的就是老二不太行,尽管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认可,但真要办事,没一件事情能让承辉帝心里舒服的。 通过给好处拉拢人心的路数没错,错的是被人吹捧之后云里雾里的,稀里糊涂的付出了太多不比较的代价。 这一点李亨干的就不错,几乎没花什么钱,宗老们就被架空了。威望这个东西,就是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不能你们几个人发财,大家看着。 拖了一段时间给借着新式火炮的机会给贾琏报仇,无非就是掩人耳目。 这个事情现在也没人关心,只不过吏部被恶心坏了。四个九品官倒是小事,随便挤一挤就有了,但一个从七品的官员就值钱了,在吏部这边,从上到下不收个两万两,你也别想顺利到手啊。现在皇帝的私人印玺都盖了,谁敢咋呼了,捏着鼻子都要把事情办好,还要派人给贾琏送去。 最可恶的是,夏守忠派来的内侍,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大家办手续,这是在监督大家办事呢。 给工匠做官这个事情呢,别说吏部上下了,整个士大夫阶层都是不能忍的事情。太上皇年间,这种事情基本没了,贾琏又给捡起来了。说的难听一点,贾琏是吏部上下的公敌了。 所有手续办好,最后送到梁道元面前,他签字用印才算是走完所有的程序。 拿到文书的梁道元只是看了一眼,血压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吏部这衙门,素来都是六部里最强势的衙门,从来都是他们欺负人,大捞特捞,如今被人绕过去,开先河者贾琏还是梁道元素来看不顺眼的贾琏,他能气顺都怪了。 梁道元还是很能忍的,默默的用印,签名后,让人送到研发司,还是在内侍的监督之下办的。 等人都走远了,梁道元压着的火气终于控制不住了,狠狠的伸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地上,破口大骂:“娘希匹!欺人太甚!吏部姓贾乎?” 这些事情贾琏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他一直在着力推动的就是提高工商的社会地位。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所有问题归根到底都是经济问题,想搞好经济,不重视工商怎么能行?指望那帮读四书五经的虫豸么? 这帮人除了拉帮结派搞小圈子,圈子和圈子之间搞内斗,还有什么事情能拿的出手的? 总之今天吏部的气氛很压抑,好多来吏部办事的人,吓的走路腿都软了。 比起吏部,研发司这边就是一片欢呼声了。 贾琏亲自把五个人叫来,当面给他们发告身,确定今后不是草民,而是一个官员后,四个工匠直接给贾琏磕头。咚咚咚的非常用力,额头都磕红了。没法子,官与民之间的差距,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让阿让这个洋鬼子,拿到告身之后一阵蒙圈,他看不懂啊。看见四个工匠给贾琏磕头,他犹豫了一下,心里默默的祈祷:主啊,不是您的羔羊背叛了您,实在是东方的大人太慷慨了。嗯,伴随着告身一起,贾琏还给了让阿让一千两的银票,顺便交代他,去哪做一身官服。 大周朝的官员,官服要自己去做的。朝廷只给文书和官印。 这个事情在研发司乃至整个工部的影响力可谓巨大,此前贾琏就搞线膛枪时就来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了,说明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做工匠不会一辈子做牛做马,做的好真的可以做官的,看见了前途和希望的工匠们,爆发出热烈的激情。 随着承辉帝第二道斥责令的发出,朝廷内部对于王子腾的事情看法各异。 来自皇帝的斥责令这个东西呢,真就是可大可小。皇帝要认真追究,就是天大的事情,皇帝要不认真追究,就是罚酒三杯。 贾琏弹劾王子腾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很多人其实都在等热闹看。 现在看,很可能就是罚酒三杯的节奏。也就是说,贾琏弹劾王子腾这个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连续两道斥责到王子腾手里时,已经一个月后了。拿到第一份的时候,王子腾还只是微微一笑,看都没看,认真的收好就没然后了。 现在王子腾最关心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个从英吉利洋鬼子里手里买来的两艘战舰,这个事情对于英国人而言简直就是破天荒的事情。 英国人与大周的贸易完全是单方面被吊打,茶叶、生丝贸易,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仔细想想,空船从印度过来,然后送上银子,买走茶叶和生丝,英国人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买卖啊。要不是承受不了打一场的代价,英国人早就上岸去抢了。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新来的两广总督上任之后,立刻联系英国人,购买两艘战舰,不求是全新的船。 就这么一个事情,英国商人欢呼雷动,总算见着回头钱了。当然最先进的战舰是不会卖的,两艘五成新的船,换来十船的茶叶,在东印度公司看来,简直就是大赚特赚的买卖。如果这位新总督不打击鸦-片走私就更完美了。 王子腾关心的第二件事情是新式火枪,这种武器在剿灭走私鸦-片的过程中,发挥了惊人的威力。尽管只有五百支枪,却打出了火绳枪好几倍的效果。现在王子腾需要更多的新式火枪,好组建一支新军。问题是,王子腾很担心朝廷的反应,尤其是承辉帝的反应。 所以才给贾琏取信一封,信中没提火枪的事情,就是单纯的想通过贾琏,获取更多的来自皇帝的信息。 没曾想没等到贾琏的回信,反倒是等来了报复,两个省的御史都上了王子腾的黑料,结果就等来了一个斥责令。 没放在心上的王子腾这些日子,每天都到水师的营寨,看水师的士兵们在洋鬼子的战船上操练,学习如何操作洋鬼子的战舰。 作为乙方的东印度公司,为了打开对华的军火贸易大门,显得极为负责。不但派遣了足够的教官,还贴心的提醒王子腾,再买战船可有优惠哦。 他们哪里知道,王子腾已经派了不少工匠在学习并准备山寨,现在唯一难住王子腾的就是火炮的铸造。 广东这边其实不缺铁,也不缺工匠,但是铸造大炮的技术,真不是想学就学的,越大的口径就越难铸造。 就在王子腾看着水师官兵操练战船的时候,王义悄悄的走到身后,附耳低语。 王子腾陡然一惊,招呼一声;“回去。” 一行人策马飞奔,回到总督衙门。 一位亲信幕僚已经等在这里,见了王子腾上前道:“东翁,京城的消息来了。” 王子腾看了一眼信使,此刻正躺在地上,大夫正在诊断,小吏端着一碗热汤在往信使的嘴里喂。 恢复一点元气的信使站起来,小心翼翼的从胸口摸出一个信封。王子腾接过看一眼火漆上的印,撕开口字取出信,一边往里走,一边看信。回到书房时,王子腾已经看完了信,随手递给身边的亲信幕僚;“看看吧!” 幕僚师爷接过后飞快的看完,挠挠下巴道:“事情有点诡异啊。贾府的小公爷可不是蠢货,不应该啊。” 王子腾笑了笑道:“他要是蠢货,犬子就该丢路边,爱谁要拿走。” 师爷有点蒙圈,毕竟对贾琏不熟悉,接触的太少了。王子腾若有所思后才低声道:“不应该啊,大烟的买卖算不得什么大事情,这小子为何如此重视?竟然亲自面君弹劾!” “东翁,想不明白就算了,派人去给他送信,提一提新式火枪的事情,看他的反应如何。至于陛下,在下还是那句话,此时此刻,陛下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近在咫尺的东平铁骑,暂时顾不上东翁。” 第321章 黛玉的猜测 “大家是亲戚,那贾琏却弹劾父亲向皇帝表忠心,早知道当初不把熙凤妹妹嫁给他。”王义在一旁开口,显示一下存在感。 王子腾听了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抬手指着门口:“滚出去,出去不许胡说八道,不然腿给你打断!” 王义当即傻眼了,眼珠子半天没转,对上父亲凌厉的眼神,低头躲开,双拳紧握,灰溜溜的出去了。 师爷开口劝慰:“东翁不必介意,大公子还年轻。看事情没那么透!” “年轻个屁,贾琏比他小三四岁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他,不是亲生的早丢海里喂鱼了。”王子腾有点怒其不争的语气。 “世上总是会有一些特别的人,贾琏就属于这种,没法比,也不要去比。不然难受的还是自己。”师爷又安抚了一句。 王子腾双手捂着脸,使劲的搓了搓,心情很复杂。他难受的是什么呢?四王八公在都在的时候,王子腾可以说游刃有余,四处都可以借力,领兵出征西域可以说达到了人生难得一见的高度,再使点劲就能登顶。多年的运筹帷幄,那个时候的贾家,根本就是王家的附庸。 可是出兵西域几年回来,一切都变了。贾家出了个另辟蹊径的贾琏,借着张廷恩的渠道抱上了皇帝的大腿。四王八公的大好局面,严密的结构,突然就缺了贾家这一大块。别看贾家不如当年了,但一门双公还是很能唬人的。后续的发展根本就是脱缰的野马,看起来有点软弱的承辉帝,借着王子腾出征西域的机会,翻云覆雨。先拿下了方白衣,后顺利的解决了财政问题,从弱势的一方成为了强势。赶巧的是,北静王没了,一时半会没能站稳脚跟的小北静王,也被承辉帝趁机下手,一番拉扯,根基大不如前。 只能说承辉帝太能抓机会了,趁着北静王年幼不能服众的机会,充分发挥贾琏的作用,把四王八公给折腾散架了。 关键是贾琏这个小卡拉米,趁势而起,成为了年轻一代官员中最醒目的那个,要文,有状元之实,恢复战后郧阳之功,要武,郧阳、济宁两战,白莲教袭击案,小年夜的李逆案,无一败绩。 仅仅是这些在王子腾看来,还只是个未来之星。这次贾琏出面弹劾王子腾贩卖大烟的案子,让人看到了他另外一面。 成熟老道,多谋善断,该狠心的时候,即便是王子腾这个姻亲,那也是下得去手的,该卖也就卖了。 这才是王子腾高看贾琏的地方,当初贾琏劝说王子腾那会,仅仅是被当作一个使者看待的。 合作?你也配? 后续越来越多的信息逐渐的获悉后,王子腾才重新认识了贾琏。哪里是仅仅“宠臣”两个字能说清楚的。 “贾琏盯着贩卖大烟的事情做文章,倒是将事情的方向带偏了。弹劾的尺度把握的很到位啊。”师爷在一旁也感慨了一句,小年轻是妖孽啊。 “算了,不提这个了,倒是信中说的第二道斥责令,看似无伤大雅,实则需引起足够的重视,一旦被人抓到别的把柄,皇帝即便想和稀泥也难。今后做事,还是需要收敛一下,给皇帝的奏折写好了没有,写好了赶紧让人送进京。两广地方上能用的钱不多,又要打造水师,陛下能理解。” “希望如此吧,别忘记要新式火铳,从京城跟来的兄弟们说了好几回了。” 目送师爷出去后,王子腾才自言自语:“安南侯!多少也是个退路!” 嗯,王子腾还是希望能回京城,不求权倾朝野,好歹能顶掉四王之一。可惜了,太祖之后,非李氏亲族不封王。 最近京城最劲爆的消息,就是贾琏弹劾王子腾了,为此,王夫人在贾母面前嘴碎了两句,被贾母喝斥;“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在贾母这边吃了瘪,晚上在贾政面前抱怨时,贾政衣服都脱了,还是起身穿好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说完去了赵姨娘那过去,王夫人气的砸了梳妆盒,身边的两个丫鬟也被骂了半个小时。 关于贾琏弹劾王子腾的事情,体现在王熙凤这里就是担心大于愤怒了。这是嫌弃我生女儿么?也不像啊,没看他抱着闺女不肯撒手,奶娘都快失业了。晚间睡觉前,王熙凤还在沉默中担心贾琏离开,没想到贾琏脱了往炕上一躺,看着她问:“想啥事情发呆呢?” 其实贾琏知道王熙凤想的啥,但自己不能主动去解释,就得王熙凤来问。 王熙凤果然没忍得住,坐在炕头看着贾琏道:“都怪桂香和平儿不争气,爷若是想儿子,不妨多收几个姨娘。” 贾琏腾的坐起,王熙凤吓往后一仰,又被拽回来按住,一阵连续的疼,这是屁股上挨了好几个巴掌。 打完之后,贾琏才道:“想啥呢?这家只能你做当家娘子,谁来都不好使。” 王熙凤抬头,眼睛含泪;“那爷还弹劾大伯?”贾琏抬手又是啪的一下:“胡思乱想,这事跟你也说不明白,总之对贾家王家都有好处。” 毫无疑问,王熙凤没明白啥意思,不过很忙她就用不上脑子了。 今天的贾琏特别的用力,很快王熙凤就神神叨叨的叫唤。要个儿子那地方不行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被折腾到下半夜的王熙凤没能早起,醒来时看见平儿问一句:“啥时辰了,二爷呢?” “都晌午了,二爷早去衙门了,小姐今天脸色真好看。”平儿不动声色的夸一句,王熙凤坐起要下炕,疼的哎哟一声。 平儿看着王熙凤龇牙咧嘴的下炕,伸手扶一下的时候,忍不住问一句:“惹二爷生气,被收拾惨了吧!” 王熙凤倒是没特别生气,轻轻的拧一下平儿的脸道;“小蹄子,这叫恩爱!” 看着王熙凤走路都打晃,平儿心里不免泛酸:【嗓子都喊哑了还嘴硬!】 晚上不好好休息的人,上班注定要摸鱼睡觉的。研发司也好,五城兵马司也罢,都是贾琏的一言堂。 贾大人为国为民辛苦操劳,上班睡觉怎么了? 挂就是好用啊,无论多么劳累,好好睡一觉满血复活。又能蠢蠢欲动了。 提前下班,计划回去玩老婆的贾琏被林如海的长随给堵住了:“老爷说了,请二爷下班去家里叙话。” “我提前下班你都能堵到?”贾琏颇为费解,长随笑道:“表少爷每日提前半个时辰下值,人尽皆知,小的特意提前来此等候。” 贾琏……。我上班摸鱼,下班早退的消息传开了?嗯,好事啊!加大宣传力度吧。 林如海家里,黛玉正围着弟弟转,家里的情况变的越来越好,小姑娘每天都面带笑容,哪来的眼泪便宜贾宝玉。 还没出月子的贾敏自然不能见客,黛玉出来迎接,顺便显摆一下怀里的弟弟:“看,小弟!” 贾琏一点都不带上心的,扫了一眼道:“儿子哪有闺女好?”黛玉把弟弟递给奶娘,不快的哼哼两声:“你这是嫉妒我有弟弟!” 无语的翻了翻眼珠子,贾琏岔开话题:“二婶那边最近消停没有?” 黛玉提起这个顿时也露出不快:“二舅去找过父亲,说起宝玉如何聪慧,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等书都读完了,最近开始学论语,应该又是一个读书种子。父亲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没接话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贾琏也好,贾珠也罢,对比贾宝玉都太过耀眼了。父母健在的黛玉,哪里会看的上这么个废物点心。即便看上了,林如海和贾敏都不能接受这门亲事。贾敏嫁给林如海,那叫高攀,林黛玉要嫁给宝玉,那是下嫁。 贾家所谓的外戚身份,并不是加分项,反而是减分的地方。科举做官才算是主流的正确价值观。 贾琏和黛玉凑一块,总能聊的起来,这主要是贾琏见识广,黛玉说啥都不会掉地上。即便是四书五经,贾琏全本能背诵的挂,黛玉也比不了。 “对了,父亲找琏哥,商量点啥事情?”黛玉好奇的问起来,聪明的黛玉最近发现,朝堂才是最好玩的地方。跟人斗,可太有趣了。 这不是说黛玉好斗,实在是朝廷里的斗争,每次在一边旁听,都能感受到长脑子的快乐。当然也是林如海宠出来的。 “这我上哪知道?我也是临时被叫来的。”贾琏大概能猜到,这会说不合适。 “猜一猜呗!你先别说,我先猜。嗯,一个是琏哥弹劾王子腾的事情,一个是内阁增补的事情。父亲担心贾家与王家关系恶化,由此引发莫测之变化。再者,父亲对入阁很在意,嘴上说无所谓,妹妹早看出来了,内阁大臣啊,谁不想呢?”黛玉不带遮掩的点评,搞的贾琏没法接了。 贾琏只能点头附和:“林妹妹真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 黛玉得意的昂着下巴哼一声:“可惜,我不是男儿身!” 贾琏赶紧阿谀奉承:“对对,林妹妹兰心蕙质,巾帼不让须眉!贾琏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林如海进门,看见两人聊的正好,女儿开心的大眼睛眯成缝,被钓成了翘嘴,心里咯噔一下,以后这闺女还怎么找婆家? “哼哼哼!”林如海重重的几声,惊动了两人后,这才迈步上堂。 黛玉从椅子上哧溜下来,快步上前:“父亲回来了,父亲辛苦了!”指挥丫鬟伺候林如海入内更衣。 林如海给贾琏点点头,快步入内,以后还是少让这厮登门。时间长了,这小白菜保不住。 换了衣服的林如海出来,看着一身官服的贾琏玉树临风的站着,看看补子,四品啊!林如海心情不那么美好。 “去书房说话!”林如海收拢情绪,开启正题。贾琏跟上,黛玉也跟进书房,林如海想撵走她,又怕欲盖弥彰,回头闺女闹腾,不好收拾。 女儿奴太可怜了,老父亲的心谁懂啊? 书房内落座后,黛玉熟练的找位子旁听。 林如海也不避着她,非常直接:“怎么想起来弹劾王子腾?找的罪名也是不疼不痒的。陛下那里可不好糊弄,别弄巧成拙了。” 贾琏心里默默的叹息,就知道林如海会这么问,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烟毒之害啊。 解释不清楚,就换个角度呗。 “王子腾在广州干了不少事情,得罪了不少人,陛下本就有敲打之心。加之,大烟的长期危害非常严重,不尽早控制,假以时日,必危及社稷。恰逢此前梁次辅上了王子腾的黑材料,侄儿用此事搅混水。陛下能借机二次敲打王子腾,使之不敢怠慢,侄儿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何乐不为?” 贾琏的回答,明显超出了林如海的预料,所以他听完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陛下与你配合唱双簧呢。如今朝臣们更多的是在猜测,你在混淆视听,用一个不大的罪名给王子腾脱罪。不少人已经将你算成王子腾一党了。还有一些人认为,你是在找借口切割!” 贾琏听罢忍不住失声而笑:“即便没这个事情,贾家王家,在别人的眼里早就是一党之徒。至于说切割的,纯属觉得我年幼无知,经验不足。被人小看了,这是好事啊。说起来,侄儿还挺喜欢勋贵出身,幸进之臣的名声。” 林如海听着连连摇头,觉得贾琏的思维异于常人,别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他压根不在乎。 也不是说贾琏比林如海看的更深,而是林如海更加珍惜羽毛。林如海怎么会看不出来,承辉帝的强势,贾琏完全不必在于物议呢?说再多,也伤不到贾琏一根毫毛。不过林如海还是提醒一句;“当心三人成虎!” “嗯,这倒是,真要见事不妙,侄儿会自请外放的。” 林如海稍稍思索:“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在京城呆着,确实碍了很多人的眼。”说着林如海又换个话题:“内阁增补的事情,你怎么看?” 贾琏不假思索道:“群臣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奏折到了陛下跟前,一律六中。陛下拿根胡萝卜吊着,意在进退自如。依我之见,此事不到年底,难有结果,姑父还是当着没这个事情就好。不争,才是最大的争。” (本章完) 第322章 开窗理论 对于贾琏的判断,林如海信了一大半。当初皇帝抛出内阁增补的鱼饵,钓的多少人成了翘嘴。 如此美味的鱼饵,林如海差点没忍住咬上去。承辉帝还特意把没有动作的林如海叫去,暗示了一番。 现在林如海初步整顿了督察院之后,事情却迟迟没有下文。 看似这个夏天事情很多,人心很烦躁,实则一直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老了,还没一个小年轻看的明白。”林如海忍不住自嘲,黛玉在旁道:“父亲不必泄气,眼下的内阁陛下并不满意。父亲总宪督察院时间也不长,没必要如此心急。时间拖个一年半载的,反倒对父亲更为有利。” 林如海听罢颇为诧异:“何出此言?”黛玉道:“陛下最终目的是要有能做事的臣子在合适的位子上。这点看看此前的张、孙、李三相便知。父亲只需安于本职,有了成绩自然能入陛下法眼。倒是那些上蹿下跳的人,陛下未必能看的上。” 林如海听了没有表态,而是先看看贾琏,见他笑而不语,忍不住问:“琏哥儿以为如何?” 贾琏微微沉吟后开口道;“陛下如何想的固然很重要,但是内阁在满朝文武中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更为重要。” 林如海听懂了,微微颔首以示认可,黛玉没听懂,东张西望的,没人解释她也不问。 贾琏回家后,黛玉才走到林如海跟前请教:“父亲,琏哥说的我没听懂。” 林如海宠爱的摸头杀,语气和蔼的解释:“你不懂是正常的。本朝内阁的形式,延续自前明,但又有所不同。太祖当初削弱了内阁的权力,形成一个法理上君权无限,实际操作中君权、内阁、勋贵三者之间的平衡。这么做的原因,那个时候开国勋贵的权势占了绝对上风,前明以文驭武格局不在,甚至内阁制度都是太祖以个人权威推上去的。” “太上皇年间,内阁权力大涨,在太上皇的纵容下,甚至一度压制了勋贵。当时的政坛,大体上是文官挤压勋贵的权力空间。当今登基后,延续了此前的格局,文官步步紧逼,勋贵则死死的抓住兵权以抗衡。看似下风,实则旗鼓相当,或者说勋贵的后裔们失去了血性。因为李逆一案,勋贵集团的力量再次被严重的削弱。如果形成内阁一家独大的局面,假以时日必定难以改变。这也并不符合皇权的利益。” 见黛玉听的认真,林如海欣慰的继续:“内阁增补大概是会过的,但,文官很难独占两个增补名额,至少要分出去一个给军方。具体是谁,看陛下的意思。总之今后无论内阁如何变化,都少不了军方的一席之地。自秦汉以来,君权与臣权之间的争夺就一直存在。大体上开国之君凭借个人威望,都能掌握全局,越往后传,君权越弱。以为臣权,包括了天下士大夫以及勋贵。生长于深宫的守成之君,几乎没有机会去培养个人威望。” 听到此刻的黛玉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抬头看着林如海问:“今上呢?” 林如海微微摇头,沉吟一番:“总的来说,气运罕见的强,政治手段也属一流。今上登基以来,先整顿了内阁,接着整顿财政,整顿勋贵,如今又要整顿吏治了。今上所为,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好办的事情,但却有惊无险的都挺过来了。本朝有此明君,中兴有望。” 嗯,这评价就很高了。至少比太上皇要高,有点直追太祖的意思。 “那琏哥呢?父亲觉得他如何?”黛玉的问题很突然,林如海顿时陷入了思索状,好一阵才摇头:“我看不懂,他的招法总是似是而非。很多时候觉得他太过鲁莽了,但结果总是能还算不错。当初贾家迫于皇权的压力,放弃的兵权,现在又渐渐的能触及了。很不简单!” 父女二人的议论,贾琏自然是不知道的。 时间进入七月后,第一件大事就是由内阁建议,陛下认可的预算制度执行细则出台了,刊印之后传往全国,明年一月起,正式实施。 此事造成了巨大的反响,今后花钱要先说明都有哪些地方要花钱。对于京官而言问题不大,但对于外官则比较不爽了。尤其是州县一级的官员,他们的财政权力受到了极大的约束。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只能上奏折反抗一下内阁,表达一下不满情绪,会哭的孩子由奈吃嘛。为了今后的预算能顺利通过,先哭再说。 七月三日,左都御史林如海上奏陛下,称治国之本在于吏治,吏治优劣看监督。各省各道御史,不能整天呆在办公室,应定期下去,倾听百姓的声音,监督基层官员。另请增设一个新的不定期的临时机构,从全国随机抽调御史,不定期的突击巡视各省,监督各级官员是否存在问题。 这份奏折造成的反响剧烈,几乎等于在明晃晃的表示,对过去监督部门的不满,以及今后必须加强对官员的监督,防止御史与地方官勾结。 身为总宪,却表达了对所有官员的不信任,在这个重视道德的时代,属于非常严重的指控了。 又是财政预算制度,又是要加强监督,这个官怎么如此难当啊? 这一次跳出来的官员就多咯,不单单是外官反对了,京官也都反对。京城的报纸上很多人在大做文章,各种暗搓搓的阴阳怪气,什么文官之耻,无度媚上,毫无士大夫的气节等等,都是冲着林如海去的。 林如海根本不带怕的,亲自下场写文章,在《民上报》发表署名文章,跟各路喷子对线。 京城如此热闹,贾琏却毫无吃瓜的兴趣,他现在的注意力在研发司。让阿让和历道行的研发有了新的成活,实验室内弄出了硫酸,正在进一步谋求一个量产的工艺。对于贾琏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只要解决了火帽,后发枪就不远了。 那么,配套的材料以及金属加工的工艺,成为了能否实现火帽枪的关键。一旦有了火帽,结合新的加工工艺,先搞定火帽枪。 火帽,无疑是枪械发展史上里程碑的事件。 对于贾琏而言,朝廷里的纷争,哪有搞火帽重要呢?现在都是在实验室里搞这些东西,一旦需要量产了,贾琏还要出城去选址建厂。 事情不要太多了,贾琏是真的开始忙碌了。 针对林如海的奏折,承辉帝果断的召开内阁扩大会议,文武官员,三品以上,在京者一律列席。 这次会议,第一天就发生了斗殴事件,别看反对林如海的人很多,支持者也不少的。朝廷就是这样,官员也是什么人都有。反对者指责林如海破坏官场秩序,要借此事搞政治倾轧,毕竟林如海的政敌也不少的。支持者则认为,林总宪的建议很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非常的好。早就看那些官场虫豸们不爽了,工作不积极,贪污腐败,生活堕落,个顶个的是把好手。 别看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口舌之争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拳脚相加水到渠成。 好在都没动家伙,一场会议开下来,大臣们鼻青脸肿的散会。事情自然是没谈成的,下一次会议继续。 贾琏知道这事情还是耳报神夏刚找上门来,喝着贾琏的龙井,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通报。 “真没看出来,林大人动起手来,还是个狠人。把李驰按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几拳,踹了七八脚。郭衍去拉架,也吃了两下王八拳。精彩,太精彩了!”看到贾琏并没有目瞪口呆,而是非常淡定,夏刚有点不解,这都不能让你激动一下? 贾琏在心里默默的想,这算个屁啊?内阁打架会议打架不是基本操作么?联合国上脱掉鞋子敲桌子的都有。 讲道理讲不过,那可不得动手么?总之不能让你的计划得逞,给你搅黄了再说。 “没想到吧?岳齐也列席了,并且下场帮着林大人挡拳头了。不是他护着林总宪,说不得林大人要吃大亏。” 听到这话,贾琏总算是脸上有了表情,轻轻的放下茶杯,问一句:“都有哪些人对我姑父下手了?” 夏刚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我说嘛,怎么会无动于衷呢?这不是没说到点子上么? “率先开口反对的是次辅梁阁老,李驰附和。林大人站出来与两人辩论,梁李二人没辩赢,刑部的王大人出面帮腔,导致现场失控。率先动手的也是刑部尚书王大人,由此展开一场混战。总的来说,从人数上看,林大人这边吃亏了,从结果看,林大人这边因为岳齐的加入,赢了。” 贾琏看着面前的地板发呆,口中自言自语:“梁道元,李驰,王刚,这是嫌最近日子太舒坦了不成?” 夏刚亲眼目睹贾琏找来纸笔,一会儿就的写了一份弹劾,转头递给夏刚:“帮忙送到陛下案前,最近有要紧的事情顾不上,忙完了再说。” 达到目的的夏刚拿着奏折就走,见到夏守忠后,把事情说了一遍,夏守忠听着都啧啧称奇:“看来是真有要紧事情,不然不能错过这场大戏。” “会不会是在看风声?”夏刚疑惑的表达了一句,夏守忠嫌弃的看看侄儿道:“贾琏做事靠谱,做人帮亲不帮理。你啊,还是学着点吧。” 丢下一句话,夏守忠连忙进宫,见了承辉帝后,奉上奏折:“圣人,您看看这个,刚拿到手的。” 承辉帝默默的看完后,看了一眼夏守忠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道:“狗奴才,难怪这么积极。” 夏守忠一脸忠诚道:“圣人,奴才觉得,贾大人言之有理。以文官来监督文官,那不是左手打右手么?再说了,这些年龙禁尉也就剩下京城这么一块地盘了,其他地方都在苟延残喘。以前内库没钱,如今内库充裕,圣人也该露出爪牙了。” 承辉帝犹豫了一会道:“送内阁吧!” 如果说林如海的奏折是放了一枚小砸炮,贾琏的奏折就是端着AK在扫射。 内阁各位大臣还在头疼林如海的奏折时,表情还算能控制的住,看到贾琏的奏折后,直接全体破防了。 “无耻竖子,此前明故技也!”孔照的胡子翘起来了。 “娘希匹,此乃复辟东厂,不,是西昌!”梁道元忍不住爆粗口。 “贾琏过了,过了,太过了。勋贵后人,果然无法一条心啊。”李驰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还算温和。 【还得是贾大人啊,这马屁拍的,我不如也。】郭衍的心声! 【吵吧,看看吧,把贾琏勾出来了吧?我就知道,迟早的事情。】潘季训的无奈。 咚咚咚,孔照敲桌子,别的事情他能装高深,这个事情根本没法装,必须旗帜鲜明的反对。 “让人誊抄一遍,发给京中三品以上大员过目。”孔照可不愿意内阁单独抗雷,肯定要把所有人拉下水的。 下班时候,贾琏不紧不慢的出门,看见大门外站着一百多人,都是文官,各个表情狰狞的看着贾琏。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大声喊。 “贾贼,无耻狗贼!”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官员在呐喊。 站在门槛上的贾琏果断的退回去,躲过一只迎面飞来的鞋子。 上百人往前冲,大门及时关上,被堵在门外的人群愤怒的打砸大门,用拳头,用脚踹,用石头,还有人捧着一摊火油,狠狠的砸门上。 一个火把丢在大门上!瞬间点燃了上面的火油。面对熊熊大火,众人都往后退,有人忍不住喊:“是哪个蠢货放的火?” 这个问题无人应答,刚才鸡飞狗跳的,也没注意到是谁砸的火油坛子,谁丢的火把。 BBB,四处都有哨音呼应,此起彼伏。 五城兵马司大队人马杀到,为首的简人达大声喊:“有人纵火要烧死贾大人,一队人救火,其他人把案犯都给本官拿下。” (本章完) 第323章 斯文扫地破大防 堵门的官员全都傻掉了,但也并不害怕。一群五城兵马司的杂兵,还敢对进士老爷动手么? 一名官员抬手指向正在冲来的一队人马,大声喝斥;“大胆,以下犯上,尔等意欲何为?”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当兵的被唬住了,当时都站住了。 这时候研发司内贾琏站在门后喊一嗓子:“兄弟们只管动手,出了事情贾某担着,大不了这官不做了。” 一句话给了五城兵马司士兵们勇气,对啊,我们老大是谁啊?王爷府都敢杀进去,逼死王府管家的主,满京城打听打听,勋贵子弟哪有不躲着五城兵马司的?就你们这些臭鱼烂虾? 走你!为首的军官手里的木棍往下一伸一横,拦路官员被绊倒在地。两个同伴扑上去,左右按住,掏出绳子给绑个结实。被抓官员骂骂咧咧,当兵的也不惯着,直接给嘴里塞核桃! 就这样,不断有官员被绊倒绑起的时候,当第一个官员表示不用绑,不会跑的时候,剩下的官员都老实了。纷纷按照要求,举起双手,极为屈辱的被押回五城兵马司。嗯,当初给勋贵子弟准备的学习班,有一段时间闲置了,如今又发挥作用了。 一百多个官员被五城兵马司拿下,今天的京城百姓,算是吃到了惊天动地的大瓜。 这可不是李逆案,那会满城戒严呢。老百姓门都不敢出,哪像这次啊,站在路边看够了乐子。 如果要问这些官员中的任何一人,人生最屈辱的时刻,所有人都会告诉你,就是今天。 其中最惨的,就是几个激烈反抗的官员,嘴被堵上不说,手脚被绑着,一个棍子从中穿过,如同一头猪被抬着招摇过市。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到了六部,飞到了内阁,飞到了宫里。 让下面的官员先闹一闹,属于大佬们的管用伎俩。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各路大佬的预料。 发动百十个官员去堵门,把贾琏骂一顿,用口水淹死他,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我。 谁能想到,贾琏这个杀千刀的太讲武德了,手法极其下作,用心极其恶毒。 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就到了,抓住了【纵火团伙】。 京城因为此事沸反盈天,那么起源也就是贾琏的那份奏折,到底写了点啥呢? 内容很简单,现在的龙禁尉只有侦察收集情报的权力,贾琏主张,龙禁尉作为皇帝的亲军,应该恢复太祖年间旧制。 什么意思呢?太祖年间的龙禁尉,有侦缉之权。就是手里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可以直接缉拿官员,关押并审讯的权力。 太上皇登基之后,为了稳定朝廷的局势,向文武百官进行了妥协,龙禁尉只有在京城才有侦缉权,关押权力交给了刑部和大理寺,审问审判的权力,则由督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家分担。出了京城,龙禁尉就剩下一个侦察权力了。 现在懂了吧?文官群体为何跳的三丈高了! 古人对名誉非常的看重,越往前的朝代越看重。 举个大家都知道的历史人物飞将军李广为例子,这位因为犯了案子,被廷尉拿下后,因为不堪忍受刀笔吏的羞辱,选择了自杀。 刀笔吏啥意思,就是审讯和记录的人员,这些人不是官,但审问的事情由他们来做。 两汉的时候,很多愤而杀人的案件被记录在册,徐庶就是这么个情况。 随着历史的演进,后人对于名声和荣誉的重视程度的表达没有两汉以前那么激烈了,但依旧非常重视。 因为个人名声如何,往往与道德有关。一些人为了泄愤,往往会在个人出版物中搞一些泼脏水的行为,后来者中某些爱好猎奇者,往往如获至宝,拿这些民间野史当证据,来作为对一些历史人物评判的证据。例如,欧阳修扒灰说。 总之越往后,科技进步了,社会财富增加了,人们的整体道德标准越来越低了。个别文艺作品甚至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动心思比如《满江红》。 从社会地位的角度出发,一个文人中了举人后就有了做官的资格,中进士后七品起步。 龙禁尉呢?虽然也有相应的官职在身,但因为其帝皇鹰犬的身份,社会上的主流认知,龙禁尉的官员都是杂流官。 其地位还不如荫官,甚至还要排在荫官的后面。 这种局面当然是由长期占据社会舆论主导权的士绅阶级刻意营造的,但他们就是人多,就是话语权更强大,几乎所有社会共识,都是士绅阶层缔造的。在不能抹黑皇帝的情况下,抹黑锦衣卫、东厂、西厂就是必然的结果。 为何不能抹黑皇帝呢?电视剧不是有好几根棒棒,上打昏君下打谄臣么? 电视剧看看就好了,隋朝的时候,【大不敬】的罪名就出现了,宋仁宗这么好欺负的皇帝,最多被臣子喷一脸的口水,魏征最过分就是拉唐太宗的衣袖,或者憋死一只袖子内的鸟儿。海瑞这么猛的人,也就是上奏折骂一通嘉靖。 看明白没有,不能刚正面的时候,那就迂回。遇见朱元璋这种皇帝,那就在小本本上说锦衣卫的坏话,等朱元璋和朱棣都死了,就在皇帝面前告状。一点一点的废除锦衣卫,虚弱帝皇的爪牙,剪其羽翼。为什么呢?因为皇帝再牛-逼,也仅仅是一个人,没有帮手,皇帝就失去了耳目,更别提其他的。清朝算是把集权玩到巅峰了,一场太平天国运动下来,逼不得已才放权给汉人的官员。 任何时候,君权与臣权之间的较量都是存在的。 大周朝也不例外,太祖年间,马上得天下的太祖哪里会惯文官的臭毛病,甚至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都不惯着。 太上皇登基后,因为得位不正,只能以一点一点的削弱龙禁尉为代价,笼络文官,甚至还拿国库里的银子,借给勋贵和官员。 说是借,但是当初借钱的人,可没想过要还钱的一天。 做官的都差不多,最讨厌别人管着他了,可以的话,最好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 当然这不现实,所以,尽量的减少来自皇帝的耳目,打着官员之间互相监督旗号,时间长了就成了裁判是我,运动员是我,运动场馆都是我的。 这么说吧,古往今来的臣子们,都在朝着一个目标去奋斗,那就是虚君,文人还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垂拱而治】。 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但凡是接近【垂拱而治】的时代,国家实力一定急剧下滑。 林如海主张加强对官员的监督,搞巡视组。官员们就好像菊花被捅破一般跳起来,贾琏直接上大招,放出龙禁尉的原始形态,满天下的官员,不论文武,都要跳脚。用鲁迅的话说,这就是破窗理论,要开给房子开一个窗口,就得有人出来说要拆掉屋子。 承辉帝想不想恢复太祖年间龙禁尉旧制呢?当然是想的,只要是个想有所作为的皇帝都想。 现实是也就是想一想了,不可能做的到。原因很简单,威望不足。威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贾琏真就不怕被天下的官员唾骂么?他还真不怕,因为对于贾琏而言,文官们怎么都不会当他是一路人的。更别说,贾琏现在看着依旧懒,其实已经在做事情了,只不过很多事情因为时机不成熟,现在的情况下,越努力越失败。 别人看着贾琏东一下西一下的在不务正业,实际上在他的看似不着边际的行动中,整个国家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变化了。 两千年封建君主集权制度的惯性太大了,一己之力无法阻挡,只能因势利导。 以银行为例,在挣钱的道路上,从最初的铸币税到异地汇款收费,发放牌照等一些列手段的促动下,资金必将朝着更加来钱的方向流动。 这个时代什么方向最来钱呢?当然是对外贸易咯。没看见承辉帝都开始重视水师了么? 经历过财政困难的日子后,将来一旦现有收入无法满足财政需求,皇帝一定会寻求向外发展,去攫取更大的利益。 基层社会,西洋海量的茶叶、丝绸、瓷器的需求催动下,自然也会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带动周边。 当大周的对外发展由民间利益驱动,并且上下利益一致的时候,迸发出来的力量将无可匹敌。 道理很简单,这是个大国,目前在经济文化全面领先西方。 内阁,五位大佬沉默的坐着,没人发言。真不是怕贾琏“灾星”的名声,实在是这个事情太过丢人了。 你们都想到了下面的官员一定会去堵门闹事,人家写奏折的时候,肯定已经先想好了,并且早有布置。 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年轻耍的团团转,丢人丢的人尽皆知。 但凡当初多想一下,结合贾琏以前的行事风格,都会提前交代一句下面的人,不要闹的太过,上奏折弹劾就行了,不要搞物理。 “好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让人去请林如海。五城兵马司终究是督察院的下属部门。”首辅孔照还是率先开口了,现在这个局面指望别人肯定不行了,还得自己上。丢人不丢人的,先把局面控制住,人捞出来。别让贾琏借机把事情搞大。 “在下去见林如海!”潘季训果断的站起来,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内阁小会议室。 事情传到督察院,一开始林如海也是目瞪口呆的。上那份奏折的时候,林如海知道肯定要被弹劾,也做好了被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甚至连下一份反击的奏折,腹稿已经打好了,就等着上第二份奏折,跟那群虫豸们较量一下。 总而言之,内阁没有督察院一席之地的历史,必定要在林某人手里终结。 林如海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贾琏这家伙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往粪坑里丢炸弹,激起民愤(粪)。 就在林如海想着如何化解的时候,贾琏玩的更绝的消息传来了。一口气抓了京城一百多位官员。 林如海人都麻了,他是真没想到,五城兵马司还能这么用。 不等林如海想明白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才能把事情影响最小化的时候,已经有人登门了。 来的是大理寺卿毛大人,见面之后先是客气一番,然后很不客气的开口喷:“林大人,五城兵马司要造反么?您不管管?” 没等林如海回答呢,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刑部尚书王刚,开口很不客气:“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朝廷官员像牲口一样被抬着招摇过市,林大人,贾琏是在犯罪啊。” 这俩前后脚进来,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来息事宁人的,而是来拱火,想把事情闹大的。 林如海瞬间就明白这俩啥意思,不就是为了内阁增补么?觉得自己有机会是吧?好好好,你们没安好心,别怪林某不客气。 “二位也是贾琏的上官,为何不亲自去找他呢?”林如海不紧不慢的反问一句,原本有点浮躁的情绪,意外的平静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后,都没有主动开口。这俩其实是在害怕,怕什么呢?当然看见林如海不上钩,害怕被报复。 或许林如海没啥手段报复他们,但是拉着他们一起死的本事是有的。 只能说两人还是太着急了,内阁增补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呢,他们就先开始内斗了。 林如海的反问,令二人进退维谷,毕竟底裤都被人看穿了,非要强调什么五城兵马司是督察院下属单位的话呢,也不是不能说,那就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都是老江湖了,王刚很快就转换思路:“贾琏年轻气盛,林大人还是去跟他好好说说,不要太过冲动,以免事情闹大。” 这思路转化的真快啊,不愧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贼。毛大人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大家都好。” 你看,没人再提什么五城兵马司是督察院下属的话了。 因为心里都清楚,贾琏是那种逼急了能让五城兵马司脱离督察院的狠人。别人这么干,没人信,但贾琏真不好说。 气氛缓和,林如海也没法发作的时候,现场有点安静,门口潘季训冲进来,才算打破了安静。 (本章完) 第324章 双标! 潘季训进来后,看见王刚和毛大人,心头一阵厌恶,脸上倒是依旧平静。 林如海赶紧见礼,这可是阁老。余下二者一起见礼,潘季训抱手还礼。 “如海兄,为避免事情闹大,下令放人吧。我是这个意思,内阁诸公也是这个意思。”潘季训非常的直接,他很清楚林如海不会心甘情愿的听招呼,所以要拉上整个内阁,而不是去消耗私人关系。总而言之,公对公。 既然是公对公,不讲个人私交,林如海就没啥可顾虑的了。 “潘相,什么时候杀人放火的案犯能直接放人了?也难怪,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林如海是懂阴阳怪气的。 “如海兄,官员们都是读书人,一时义愤,行为激烈了点。就这点事情,何必盯着不放呢?心胸开阔点嘛。”王刚觉得这是个机会,赶紧站出来讲话。这事情要传出去,他的威望必定大增,林如海必定威望大减。无论林如海是否答应,他都不亏。 潘季训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狗日在帮倒忙。无论怎么说,贾琏是林如海的侄子,同时也是四品御史巡按。手里有监督京畿官员的权力,是有执法权的。抓一群放火的官员,那属于贾琏的本职工作,即便是林如海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干涉贾琏的工作。 内阁诸公看的很清楚,所以潘季训才来打算好好说说,晓以利害。 没等林如海发飙呢,机警的潘季训先开口喝斥:“闭嘴,身为刑部尚书,知法犯法,包庇罪犯的话也是能说的么?你这样的蠢货是怎么做刑部尚书的?况且本相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么?回去等着本相弹劾吧!”你不是要借机邀名么?好啊,我成全你! 大理寺卿毛伦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来,内阁大臣都要好好跟林如海说话,指望他出面斡旋的事情,你倒好,拿内阁大臣压林如海是吧? 这种大聪明居然是竞争对手之一,毛伦真觉得丢人,胜之不武啊。 其实王刚也没那么不堪了,只不过心急了一点,毕竟以前无论怎么算,入阁都不会落到刑部尚书头上的。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么?急躁了一点! 被训斥之后的王刚立刻反应过来了,尽管被骂了,脸都涨红了,脖子也粗了一点,最后还是咬牙忍着,匆匆抱手;“下官告退!” 毛伦也知道留下来未必是好事,赶紧跟着抱手告辞。 见再无外人后,潘季训才坐下低声道:“如海兄,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这事的走向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失控。” 林如海微微一愣:“此话怎讲?”潘季训非常有耐心的继续:“贾琏的奏折我看了,说的是恢复太祖旧制。这些做官的,平日最常用的理由就是祖制不可改。单单就这么一句话,你那好侄儿就占据了道德高地,真的闹大了,事情注定不可收拾。难不成,如海兄希望恢复龙禁尉旧制?” 林如海沉默了! 怎么讲呢? 有这么一个部门,办案的时候可以直接绕开督察院、刑部、大理寺,甚至都不知会一声,拿着办案的结果直接给皇帝看。 如果有人不理解,对比现代社会,有一个部门办案直接绕过公检法,审判,定罪。 所以说,朱元璋和朱棣时期的锦衣卫,就是个系统内的BUG,是建立在朱元璋的马上得天下和朱棣的靖难之上的特殊案例。 这个部门短期存在是可以的,毕竟新皇登基都是特殊时期,大量存在各种反对力量,需要一个绝对的强力部门。 时间长了,反对皇帝的声音少了,作为执行者的强力部门,自然是有很多的反对声音。 凡事过犹不及,高明的皇帝,一定会拿强力部门来给反对者平息怒火的。 别说什么狡兔尽走狗烹,能做酷吏的人,自身一定是一屁股屎,怎么都擦不干净的。尽管都不是好鸟,但做狗的人哪有人权呢? 选择做酷吏的时候,就该有被宰杀一天的自觉。早晚而已。 林如海当然无法接受龙禁尉恢复旧制,当初削弱龙禁尉的时候,林如海的祖辈也是出了力气的,贾家的祖辈也是一样。 那么贾琏真的希望恢复旧制么?当然不会希望啦!贾琏就是狗叫两句罢了!承辉帝不会当真!想可以想,别做梦还在想。 你信不信,只要承辉帝敢拿着贾琏的奏折当真了,全天下的官员都会起来反对的,贾琏这个始作俑者,一定会装哑巴的。 说到底呢,这是一次文臣之间的斗争,因为有人不守规矩,不能就事论事,对林如海直接挥舞道德大棒搞人身攻击。这才引出了贾琏的奏折!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利益之争的过程中,不就是互相扣帽子,打棒子么?传播学的过程中,贴标签是最有效的最方便记忆的手段。 这个时代骂人奸佞,跟现代互联网上的,愤青、五毛,美分,小-粉红,小-仙女,本质上是一样的。 古往今来,只要是利益之争,都是这么朴实无华的。 这个事情说穿了,根源就是内阁增补,林如海想入阁,就必须过皇帝那一关。 想得到皇帝的认可,就必须会被群臣搞。有机会要搞,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搞。甚至不惜造谣抹黑。 长期以来,习惯了嘴炮的文臣之间,讲一个所谓的都而不破。并默认一个不会掀桌子的规则,时间长了大家都忘记了,还能掀桌子。 谁能想到贾琏如此阴险呢?上来就表示,我要开打了,要掀桌子了。群情激愤之余,一头栽进贾琏的陷阱里。 这个事情啊,说起来还是这些做官的双标习惯了,真就是那种我可以不守规则,上百人去堵门,甚至要打你一顿泄愤。(明朝锦衣卫指挥使有被当廷群殴打死的案例)而你的,必须遵守规则。 贾琏搓手,你要说双标,搞阴谋,那我可就不困了。 就是因为清楚这帮人的德行,贾琏才能有针对性的合理合法的挖坑埋人。 “如海兄,先放人吧,你那份奏折,内阁诸公那边我去说服,做不到我主动请辞。”见林如海动摇了,潘季训加了一把火。 林如海终于开口:“那便如此吧!”潘季训心中大喜,趁热打铁:“我陪你去!” 两人联袂来到五城兵马司,找到贾琏的办事房,门口柱子要说话,被林如海眼神制止。 屋内,贾琏一脸惬意,靠着躺椅,脚点一下,微微摇晃,手上打着拍子,口中哼着曲调:“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林如海和潘季训互相看看,交换视线,同时摇头,表示这曲子没听过,竖子看起来正在得意。 废话,能不得意么?一群眼高手低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官员,哪里是多年的基层老吏的对手。真正在基层沉下心做事的官,一眼就能看破。 贾琏也没打算搞的太僵,只是没想到,这帮人路径依赖的时间太长了,仅仅是预防不测的手段,真的就起租用了。 林如海推开门,贾琏闭着眼睛开口道:“柱子,有人来要人,你就说明天一早来,每个五十两。想提前出去的得加钱!” 林如海还以为出现幻听了,随后进来的潘季训也是一脸的狰狞,处在失控的边缘。 “五十两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地板得是镶金的,不然收这个价钱不得亏心的晚上做噩梦啊!”林如海咬牙切齿的开口。 贾琏睁眼一看,赶紧起身道:“哟,潘相、总宪大人,什么风给您二位吹来了?” 林如海已经知道了贾琏的算盘,自然不肯如他的意:“少废话,赶紧放人!” 贾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眼睛也眯上了:“怎么,两位大人要逼贾某做一回强项令?大热天的,他们去堵门放火,不说修门要钱,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跑一趟,一身汗也不能白出啊。今天我把话撂着,除非有圣旨,不然谁来了都不好使!” 林如海气的拳头硬了,正要以长辈姿态教育一下贾琏时,潘季训开口:“十两一个,钱我出,放人吧!” 贾琏叹息一声:“也就是潘大人了,不然绝对不能是这个价!” 林如海终于怒了,伸手脱鞋,贾琏赶紧按住他:“姑父。息怒,息怒!” 林如海怒吼:“工作时候称职务!”、 被回旋镖糊一脸的贾琏,悻悻道:“行了,我这就去放人。真是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培训班的学堂,贾琏站在门口,众人怒视聚焦时,贾琏开口淡淡道:“眼神杀不死人!我也不带怕的!既然各位心怀恶意的聚众闹事,以为法不责众,就要有被拿下的觉悟。这官司,就算打到金銮殿,贾某都不带怕的。聚众放火,袭击本官,证据确凿。本官身为京畿御史巡按,干的就是京畿地面上缉拿不法发差事。对了,各位还有个罪名,袭击朝廷命官,冲击朝廷保密部门。” 一番话,给众人都干哑巴了。尽管都知道掉进了贾琏预设的陷阱,现在可谓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贾琏有一句话,他们没法子否认,就是心怀恶意!所有人都是抱着至少给贾琏骂的狗血淋头的心态去的。 “姓贾的,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来。”有人非常硬气的在人群中喊,贾琏听了露出笑容:“那位仁兄,这可是你说的。来人,拖出去打!”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冲进去,意外的没有人拦着,喊话者顺利的被拖了出去的时候,口中还在不停的喊:“贾琏,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弄死我。” 嗯,还算有进步,没有说太难听的。 说实话,贾琏挺失望的,一百多人啊,就一个人站出来强硬的表态!也不算失望,总归有一个人站出来了。 “哼!一群怂货!”贾琏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掉头走人。 大门口,被拖到此处的仁兄没等到挨打,反而被放开了,柱子表情温和:“你可以走了。” 这位仁兄却怒道:“什么意思?看不起刘某?在下虽然与贾琏同年,却不屑与之为伍。” 这时候贾琏过来,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抱手道:“刘年兄初心不改,贾某佩服,请回吧。以后凡事多问为什么,不要冲动。” “我刘夏……。”同一年中进士的刘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嘴上不利索了。 贾琏笑了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事情的根源,在于有些人做官了,习惯了做人上人,别人连说一句都不接受,更别说接受监督了。” 刘夏是三榜进士,智商绝对是顶尖的那一波。瞬间就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在联系此前各位的举动和言论,顿时一脸通红,冲贾琏一抱手:“刘夏告辞,别指望我领你的情!” 目送刘夏之后,贾琏回到办事房,林如海和潘季训鸠占鹊巢,在那喝茶下棋。 林如海回头一眼:“人都放了?” 贾琏摇摇头反问:“没交钱呢!” 潘季训笑了:“老夫打个欠条吧!” 这位阁臣真是个有趣的人,二话不说,要动手写欠条,林如海赶紧按住他:“这钱怎么都轮不到潘兄出。” 说着林如海起身道:“我去一趟,有的话还是要当面说明白的!动不动就堵官衙的大门,此风断不可长!” 林如海说着来到培训班门口,众人见他顿时都激动起来,一时间吵闹如菜市场,林如海大声的喝道:“肃静!谁说话就留在这过夜!” “诺!”众人纷纷应了,现场恢复安静。 “研发司是朝廷正经的衙门,贾琏是督察院四品京畿御史巡按,谁给你们的权力去堵一个四品大员,谁给你们的权力去放火?” 众人安静,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抬头怒视,有人偷偷看。 “不服气?觉得人多就可以不守法?今天的事情,本官也不想多说什么,各位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不要以为打着正义的旗号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可以这么做,别人也可以这么做。国法既然定下了,就该遵守!人人都想凌驾与国法和他人之上,等于在挖朝廷的根基。各位,好之为之吧。”林如海丢下一番话,掉头就走。 众人一阵骚动后,见门口没有拿着家伙的人守着了,胆子大的出来看看没事,立刻快步往外走,余者赶紧跟上。 (本章完) 第325章 就是贱的! 五城兵马司,办事房内! 潘季训仰面望天,双目无神的说话:“他们都看低你了!” 贾琏……,搞的跟猜谜似的,不懂啊,不懂就上朦胧诗吧。 “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脚下有没有路,认准了方向,往前走就是了。” 潘季训继续沉默,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往,修河的拨款明明是一百万,到手才五十万。明明买的是一千石米,到河堤上却只有七千。 一群穿着草鞋,皮肤唇裂的脚在流血的百姓,围着火堆,就着长蛆的咸菜,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脸满足的样子。 他们其实都知道,上河工本就该管饭,官老爷们拿他们当牛马,他们却没有发现渠道。 本可以为他们的发生,却仅仅保证了他们一日三餐,而不是为他们喊冤的潘季训,却被他们视作青天老爷。 郧阳的贾琏,济宁的贾琏,做的那些事情,潘季训也有所耳闻。 比起那些只在乎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的官员们,贾琏无疑要高尚的多,只不过他选择用激烈的方式来推动想做的事情。 “如海兄的奏折,一定会通过的。”潘季训加重了一下语气。 贾琏这次听懂了,露出笑容,微微点头:“人啊,就是贱!” 潘季训哈哈大大笑,起身道;“走了,不等如海兄了!” 没一会,林如海进来了,张望之后:“潘兄呢?” 贾琏道;“走了,快下值了不回家留下来作甚,这里又不管饭。” 林如海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琏一眼:“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万一陛下当真了呢?” 贾琏起身笑着摆摆手:“那不能,君臣之间,但凡一方退了一步,再想回去几乎不可能。” 二人并肩往外走,柱子牵马过来,接过缰绳的贾琏翻身上马;“姑父,先走一步。” 林如海笑了笑,挥挥手上了轿子。帘子落下的时候,林如海自言自语:“尽管不知道你想干啥,殊途同归吧?” 虚君的最高境界约等于君主立宪,只可惜在这片天空下,是个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会放弃最高权力。 所以,儒家框架下的虚君理想,永远都是理想,不可能实现的。 想到实现君主立宪,没有一场流学的社-会革-命是不可能实现的,这点马克思说的很清楚了。 但是换一个角度呢,二元立宪,也不是不能奢望一下,重点是要进入工业化。别搞的跟泰国一样就行! 没有相应配套的生产力,谈何新的生产关系呢?谈何新的社会制-度呢? 次日, 内阁全票通过林如海的建议,驳回贾琏的奏折,五个内阁大臣都用了印,态度异常的坚定! 文书送到乾清宫,承辉帝看了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发出了与贾琏一致的感慨:“人,真是贱啊!” 裘世安在一旁巧妙的附和:“圣人,如此一来,夏守忠要失望了。” 承辉帝哈哈大笑,裘世安这次没有凑趣的问一句:圣人为何发笑。 嗯,他是读过《三国演义》的。曹操嘛,是个皇帝都不喜欢。 笑罢,承辉帝道:“笔墨伺候!对了,一千两赎金,朕出了,你给贾琏送去。” 喧闹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京城里更威风了,以前是收拾勋贵子弟,这次收拾的都是进士文官。 拿到一千两银子的贾琏,直接丢给简人达让他去分给参与行动的士卒。 快马加鞭,王子腾的奏折进京,两份奏折,头一份是请罪折子,后一份是要东西的折子。 内阁诸公依次看完后都没太在意,王子腾再怎么折腾,人都远在两广。只要不造反,一切都不是大问题。即便造反了,也要问一问,驻扎梧州与韶关的驻军是否答应给他借一条路。这两路驻军,不归王子腾管,想调走这两支军队,除非圣旨。 内阁正在忙着协助林如海搞所谓巡视组,根据皇帝的旨意,这个巡视组不能只有文官,必须有宗室和宫里的人。 不是不信任,而是监督和制衡是必须的。 七月即将过去的时候,秋老虎依旧在肆虐,好处就是晚上凉爽一些。 王子腾的奏折进宫的同时,贾琏也收到了一封信,信中王子腾再三请求贾琏帮忙,一定要搞定三千线膛步枪,至于弹药,广州那边不缺工匠,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自己就能搞定。其实就算是步枪,王子腾在两广也是能自己造的,只是没有去做罢了。 王子腾是在乎贾琏的利益么? 非也!他在乎的是皇帝的看法。别以为龙禁尉真是瞎子,你得分地方。 金陵、广州这两个地方的龙禁尉不缺钱,龙禁尉的探子活跃的很呢。 看完信的贾琏,当着王熙凤的面给信烧成灰,丢痰盂里,倒上水。 “看信上说的,大伯应该没怪你。”王熙凤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别说什么不在乎娘家的事情,娘家是她在贾家的腰杆子。 贾琏假装没听懂王熙凤说的话,怎么可能不在乎?王子腾这种人,怎么可能接受贾家的切割,哪怕是做个样子。 更何况,贾琏这次的弹劾,将来可能作为依据,诺,你看,我跟王家早切割了。 什么,媳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听说王仁今天来过?”贾琏看似随意的问一句,王熙凤听了面露不悦道:“那是爷的大舅哥!” “他来有啥事情?”贾琏不接王熙凤的话,继续说自己的。王熙凤何等聪明,明白贾琏的意思后,微微咬咬嘴唇道:“父亲在云南任上病倒了,来信通知家里,王仁让我问问爷,是他一个人去云南,还是家里人都过去。” 老丈人王子胜去云南担任布政司有两年了吧?昆明那个地方,有云贵总督,有云南巡抚,还有来自西南边睡各邦的城头变幻大王旗。 从国力的角度看,云南是中原王朝触角的尽头。再往南边,都是一些羁縻统治的土司,好些个邦呢。缅甸崛起后,各邦来回摇摆,边境上经常有摩擦。嗯,这个时间段,大概是缅甸最强大的时期。大英这根搅屎棍,一面稳定在印度的统治,一面卖军火给缅甸,煽动对华边境的侵扰。 只能说大周西南挺乱的,四川那边有大小金川叛乱,频繁侵扰边境,抢钱抢粮抢人口,云南那边有来自缅甸的袭扰。 “让大舅哥一个人去吧,西南不靖,丈母娘和嫂子跟着去,一路辛苦不说,去了也难有安生日子过。” 王熙凤等的就是这句话呢,立刻接过去;“我哥也是这么说的,他一个人先过去。我从私房钱里给他拿了一万两路上用。” 这个私房钱,指的是贾琏从外面捞回来的,没有进宫中的钱,都在王熙凤跟前收着呢。 “嗯,知道了。”贾琏没有说啥,只是想到原着里,贾家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王熙凤总让平儿去当金项圈。 仔细想想,林如海留下的二百万两银子啊,没几年就让贾家给造没了,不得不引以为戒。 “多谢爷!”王熙凤其实还是担心贾琏心里不舒服的,甚至很在乎贾琏的想法。 “谢什么?王家缺的不是银子,是嫁出去的姑娘那份心意。”这话一点毛病没有,现阶段的王家真不缺钱。 王熙凤开心的拍手:“就是这个理儿,只是我说不出来。” 贾琏……,你是说不出来么?你是等着我来说呢。我还是喜欢那个指着贾琏鼻子骂的王熙凤,压着有成就感。 “如今家里都是媳妇儿在操持,哪一出银子短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骂娘。上上下下的也不知道挣钱难,就知道伸手要银子,只能给多不能给少。长此以往,金山银山也扛不了几年。祖母还在,节流就别指望了,想法子开源吧。” 一番话差点把王熙凤的眼泪说下来了,也就是自己男人,才能知道自己的难处。 “谁说不是呢?我嫁过来那会,贾家就没多少家底了,要不是爷出去几趟,没少往回扒拉银子,家里银库早空咯。二婶当家那会很清楚,就是不给老太太说。我这个做孙媳妇的能说啥?只能尽力去做。对了,薛家表弟上午来一趟,送来两万两,说是江南那边卷烟买卖的分红。京城这边,蓉哥儿每季差不多也是两万两,我都入了公中的帐。这些账珠大嫂都是知道的,想必老太太与二婶也是知道的。赖管家那边,上半年进项四千两,今年东北庄子的进项似乎要好点,差不多十月份,又能进个三五千两的。两边的进项加起来,收支能平衡了。” 王熙凤看似在絮叨,实则是把家里的情况在跟贾琏讲清楚,免得将来家里没银子了,要她背锅。毕竟是被贾琏带着读了书的,不是原着里那个。 贾琏有点犯困,可见并不在意这些,一旁的平儿等王熙凤低头喝茶时,开口道:“爷,赖管家今天求老太太,说是给赖尚荣捐个七品官儿。” “嗯,捐呗,他有银子捐官,也不好拦着不是?”贾琏其实被平儿的消息惊醒了,也上心了。赖大的情况比较特殊,给贾家三代人做管家。真要结局太差了,满京城的勋贵都会唾弃贾家,苛待下人。那样名声就臭了,每见贾琏动赖二,都要绕弯子。 王熙凤见贾琏的眼睛睁开了,立刻知道他在意这个消息,赶紧补上细节:“哪里是捐官的事,他求祖母开口,给赖尚荣谋个实缺。” 赖二死了,赖大惊了,根本不敢惦记东府管家的位子,亲儿子捐官的事情好像也提前了。 “嗯,说仔细点。”贾琏坐直了身子,桂香手里的扇子加了点速度。一阵凉意让贾琏的瞌睡彻底没了,回头掏一把以示鼓励,造成一阵波浪。 王熙凤轻轻的啐一声,平儿扭头表示看不下去,桂香脸上红了,手上没减速。 说起来,这家里的气氛还真好,妻妾之间虽然地位分明,距离却没那么远。这主要是受到贾琏的影响。 “赖尚荣是家生子,老太太答应给他出身,赖大才好去捐个官儿,如今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不就是让我给爷带个话,帮忙运作一二么?老太太嘴上不说,只是说赖大为贾家辛苦一辈子,要给他抬举的。说起来,二叔那边也是能使劲的,赖大为何不求二叔呢?”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王熙凤还真就没看明白。贾政是可以给王子腾写封信,给赖尚荣安排个实缺,真不难的。 但是赖大不敢啊! 当年贾琏可是拿赖尚荣威胁过赖大夫妻的。这对夫妻倒是会做人的,宝玉骑马的时候,都是赖大抱上去的,多大年纪了,力气还不小呢。 王熙凤继续:“私下的时候,我问过二婶,赖大有没有去求过二叔。二婶说,就算是求了,二叔大概也不会答应伸手的。宝玉现在还小,将来要是读书不成,留着人情给宝玉谋个实缺呢。我寻思着,有大伯在朝廷里,还有爷照应着,还能缺宝玉一个官做?说来说去还是要看老太太的意思。” 嗯,大概意思说明白了,贾琏听懂了。 看看时候不早了,贾琏起身道:“今夜睡书房!” 王熙凤也不失望,只怪肚子不争气,天癸准时来到,想留人也没那个必要。 自己吃不了,站着灶台端着锅碗的事情,王熙凤不是不能做,而是没必要这么做。 书房里香菱被撵走了,桂香伺候着贾琏洗了个温水澡,平儿拿着大毛巾进来帮忙擦拭包裹住,然后任凭桂香怎么使眼色都不走。 桂香拿平儿没招,让粗实妇人们进来,抬走浴桶后,关门落栓,回来很不可的对来抢食的平儿道;“看把你烧的,一天都等不得?” 贾琏在炕上看着这俩眼神对抗,开口打断:“炕够大,留下就留下吧。” 嗯,其实也不怪平儿着急,王熙凤怀孕期间都没少努力,不都是落了空么? 做通房的,没个孩子,哪来的地位啊?论地位,平儿还不如桂香呢,桂香的姨娘身份是明确的,平儿只是通房。 次日早起,打着哈欠的贾琏在院子里运动,出一身汗的时候,起的更早的王熙凤从前面贾母院子里回来,身后跟着赖大家的。 赖大家的见了贾琏便跪下磕头道:“奴婢求二爷一个事!” 第326章 王熙凤指桑骂槐 说起来赖大夫妻在贾家的地位比较特殊,平时哪有直接跪下磕头的,外面的人见了不知道会说啥难听的。 贾琏见状心中颇为不喜,感觉到被这一跪架起来的意思。习惯性的眼睛眯起来了,王熙凤见他不说话,身子微微后仰眯着眼睛,这是贾琏的脸上罕见的表情,尽管不言不语,却如同泰山压顶之感。往昔的赶紧上前扶赖大家的,生怕她弄巧成拙,自己背锅。 平儿也是个机灵的,跟上从另一边伸手,两人一起上,赖大家的顺势就起来了,心里在一直打鼓,这一招用出来也是没法子。 贾琏依旧没说话,表情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看一眼故作镇定的赖大家的。 捐官起于太上皇年间,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很多人捐个官的初衷,不是想要实缺,而是要社会地位。 本朝对于官员很宽容,三品以上非大朝会面君不跪,但对草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普通庶民见了县令,先下跪再说话。 商贾有钱,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见了父母官就很尴尬。不较真的也就算了,较真的跟你谈身份谈礼数,你就得跪下。 所谓的事在人为,这时候就具象了。比如说赖尚荣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个捐官真的能补上缺,很多举人还要等着。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非常的有灵活性,操作空间很大。有规章制度都能灵活处理,捐官这种只是默认不要实缺,并没有明确规定的事情,更不在话下了。 不信,你家孩子想上个好学校,考不进去只能去读差学校。 贾琏等王熙凤都开始额头冒汗的时候才开口,不紧不慢的说话:“捐官,只要有银子就行,做官,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这样吧,官别着急捐,人先去找个衙门干三年杂活,看看官是怎么做的,衙门怎么运转的。三榜进士也就是个七品官,你家的孩子上来就是七品,多招人恨啊?将来赖尚荣想捐官做官,也该从九品做。宰相门房才七品官呢,你们倒是真敢想。” 一番话,算是把所有缺口都堵上了,赖大家的尽管不甘心,却也不敢有半个“不”字,还要谢过贾琏,躬身后退出去。 平儿给人送出去,王熙凤却没敢走,贾琏露出笑容问:“早起喝酒了?还是祖母那边发了话?” 刚才的那一瞬间,王熙凤有一种面对王子腾的感觉。 王熙凤不敢立刻回答,而是回想了一下早晨在贾母那边的事情,这才缓缓道:“祖母提了一句,姑姑难得也捧了几句,李纨倒是没说话,邢夫人也跟着说了句好听的。总归就是,如今这点事情,在爷手里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当时确实混了头,便答应带赖大家的见爷,没打保票。” 明白了,王熙凤还是年轻了,被人吹捧了一句,贾母开的头,王夫人跟上,其他人有预谋的吹捧,给王熙凤吹晕了。 “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贾琏下意识的带出了点不满情绪,王熙凤尽管依旧不安,但见他没太追究,也就赶紧去前面了。 平时在家里,贾琏的脸上总带着笑,这回更衣时一脸的阴沉,伺候穿戴的平儿呼吸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贾琏自觉没啥变化,别人可不这么看。气场这个东西很玄妙,却真实的存在。 思来想去,这个哑巴亏还是要吃下去,至于赖大和赖尚荣,等将来再收拾。说句不好听的,你什么身份,也配算计我?即便不是赖大算计的贾琏,只要他掺和进来了,贾琏都要收拾这一家子生不如死。 至于贾母那边,贾琏还真没太好的办法,但不等于贾赦没办法啊? “平儿,回头告诉夫人,东跨院那边,每个月加一百两,走公中的帐。”这口气肯定不能咽下去,必须给她们看到点反应。 王熙凤一阵疾走到了贾母处,见赖大家的站在一边低头不语,贾母表情凝重的看着她。王熙凤上前见过贾母和王夫人:“外面还有事,孙媳先去忙了。”说完也不等贾母说话,转身就走。这不叫甩脸子,这是王熙凤在表明态度。把一个捐官补实缺有多难,王熙凤不知道,但她能看的到贾琏的反应。让贾琏不高兴了,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 屋内气氛一时间又有点低气压,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王熙凤在院子里骂丫鬟:“往哪走呢?瞎了,好吃好喝的白养着你了。” 回到家中,见贾琏已经出门上衙门去了,王熙凤赶紧问平儿:“爷的脸色如何?” 平儿一脸心有余悸:“有一阵挺吓人了,对了,二爷交代,下个月给东跨院的大老爷加一百两。走公中的帐。” 王熙凤气的跺脚:“狗奴才,算计到我家头上了。”平儿道:“赖大没这个胆子。” 王熙凤被驳了脸面,气是伸手拧,平儿灵巧的躲开,王熙凤骂:“我要你教?” 平儿好言劝道:“晚上问问二爷,别再自作主张了。” 王熙凤这才悻悻的作罢,这一天的,贾府里别管遇见谁,王熙凤都没好脸色,唯独见了迎春才有点笑容。 另外,王熙凤还交代林之孝,别等下个月了,立刻给东跨院送一百两银子过去。 晚一点,东府那边的秦可卿过来,王熙凤与她关系很好,坐一起时忍不住抱怨:“长辈算计晚辈,自家人算计自家人,就不能明说么?” 秦可卿听的明白,柔声劝道:“这事,办的确实不好看,按说老祖宗该请琏二叔去,当面说清楚才是处置之道,也不知是哪个出的主意?” 秦可卿说的没错,贾母就该光明正大的把贾琏叫去,当面说赖大家的事情,能办则办,不能办就推了。 王熙凤气还没消,悻悻道:“不就是偏心么?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秦可卿继续劝:“琏二叔把话当着赖大家的说清楚了,就是不想事情闹大,免得脸上都不好看。我们做晚辈的,忍着吧。” 贾琏在衙门里忙(摸)碌(鱼)的一天过去了,科研需要大量时间,着急一点用都没有。贾琏只是吩咐马三,一定要做好后勤。 通过堵门事件,贾琏发现京官们有点拿他这个巡按不当干部,居然发生了一百多人的堵门事件。尽管没吃亏,但事情压下去了,气没出。 还有家里的破事,贾琏回家的路上情绪不高。距离家门有一段路的时候,难得贾赦在路边的车上等着贾琏。 贾琏下马来见:“父亲,这是晚上出去玩?”贾赦点点头:“东府的珍大哥寻了个好玩的去处,约了我一道。对了,一百两啥情况?” 父子二人现在的关系很微妙,虽然依旧有隔阂,但也不缺默契,比以前要好的多的多。 贾琏把赖大家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无奈吐槽:“祖母不知道事情难办,要费多大的人情,就不能先问问我么?再不济,问问二叔啊。” 贾赦摇摇头:“应该问过。四王八公的摊子倒了,老二那边能指望的只有林如海。估计他也清楚最后林如海也会先问你,干脆就拒绝了。我寻思,母亲在赖大家的面前,大概是把话说出去了,拉不下面子,所以才兜圈子找的你。” “老太太这也太偏心了!”贾琏直言不讳的表达不满。 贾赦沉吟片刻:“一个月一百两少了,得加钱!” 贾琏非常不屑的看看便宜老子:“不要拉倒,下个月就没了。大不了我找人在半道上弄死赖尚荣。” 贾赦继续讨价还价:“不妥,名声还要不要了?再加一百两。这事只有我能办,你的银子不白花。” 贾琏好奇于他的手段,低声问:“打算怎么闹?” 贾赦没好脸色:“还能怎么闹?每天都去老太太跟前呆着,拿话挤兑不识趣的人呗。还有,邢氏有的兄弟,也可以找老太太要官嘛。” “行吧,私下里我让人给你送点银子,公中的银子,还是要收敛一点。”贾琏觉得办法可行,只要能挤兑到贾母,银子不重要。 说着话,贾琏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省着点花!” 贾赦接过一看是五百两的,很是开心的笑道:“先走了,事情一准给你办好。” 贾琏目送贾赦的车走远了,心里盘算着,便宜爹还是好使唤,有银子就行。 回到家中,见王熙凤在屋里,心情不错的贾琏忍不住笑着打趣:“哟,夫人今天怎么在家,这会不该是在祖母处伺候着么?” 王熙凤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道:“有人让爷一天不舒服,我便叫她日日不舒服。让人带话说身子不适,歇几天。哼,有媳妇有孙媳妇在跟前,少我一个不算事。” 贾琏笑着上前抱了抱王熙凤道:“行了,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是别气了,免得叫人拿了话柄,传出去不好听。” 人设还是很重要的,贾琏说什么都要维持住的。 王熙凤这才点头道:“我是为了爷,才忍下的这口气。” 晚上贾琏高挂免战牌,也要歇几天。平儿与桂香只得悻悻而去。 香菱一个人拿着扇子给贾琏扇风,没多一会小姑娘打瞌睡,小猫钓鱼。 贾琏轻轻的取了扇子,自己动手。看书看的乏了,贾琏躺下要睡,见香菱睡的沉,给她让个地方。 早上贾琏先起来的,胸前一块被口水打湿,看着八爪鱼一般的香菱,忍不住笑了笑。 在院子内运动的时候,平儿进来,见过贾琏后入内收拾屋子,见香菱睡着呢,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抽她的屁股。 香菱惊醒,见是平儿,顿时脑袋缩进枕头下。平儿笑骂:“小烧蹄子,还不赶紧起来。” 平儿出来时,忍不住对贾琏抱怨:“她还小,你就这么惯她,大了还得了?” 贾琏一点都不生气,笑着反驳:“怎么?爷还不能惯她?再说了,爷没惯着你和桂香?换一家你试试看,夫人能不能容得下你。” 平儿气的跺脚:“俾子是怕她不知道轻重,回头纠缠的狠了,爷忍不住伤了她。” 运动结束的贾琏摸了摸鼻子,也是啊。以后还是要注意点。 “行了,赶紧打水来,爷要擦洗。”贾琏转移话题,平儿赶紧安排热水。 平时最多五分钟的样子,今天贾琏擦的比较认真,花了半个小时。 等到正堂时,王熙凤已经不在了,去了贾母处。桂香见贾琏脚步虚浮,忍不住关心;“爷晚上没睡好?” 贾琏没回答,胡乱从吃了早餐,匆匆去上班了。桂香原地狐疑,没一会见平儿走来,面色极佳,衣服也换了,顿时明了。 私下没人的时候,桂香才对平儿道:“你倒是会见缝插针的偷吃,小心夫人知道了收拾你的皮。” 平儿低声狡辩:“爷力气大,从后头按着,我想不顺着他要行呢。” 桂香醋意翻滚:“你不能喊啊,不能翻滚啊?神仙难x翻滚的x。你就是烧!” 两人较劲的当口,王熙凤一脸笑容的回来了,还算默契的两人赶紧闭嘴,当作啥事都没发生。 再一问王熙凤为何心情好,才知道今天早晨,邢夫人在院子里异常主动的找王熙凤说话,提到家里的兄弟,说也想托人给兄弟谋个差事。 王熙凤问邢夫人想给兄弟找个啥事情时,秦可卿凑趣的表示,不如捐个官。 邢夫人表示没那么多银子,家里兄弟也没读过书,识字不过百,做不了官,不花那个冤枉钱。 三人说话期间,贾母和王夫人一直在内堂装聋子。 王熙凤指桑骂槐:“倒是个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的。” 晚上贾琏回来时,王熙凤眉飞色舞的提起这事情道:“一百两银子不白花!” 贾琏则目瞪口呆,心道:这老子也太不靠谱了,就这?说好的亲自出马呢?不行,要扣他的钱! 第327章 恶心人的招数 一个人的行为风格与时代是脱离不开关系的,为所欲为是每个人都希望的。问题是,你为所欲为了,别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联合起来弄死你咯! 一个人是不可能跟一个时代抗衡的,除非你拉上这个时代更多人一起。 贾琏并没有这种想法,原因很简单,读过马哲的,知道时代的变迁是人民推动的。 史书上的英雄人物,只能改变某一段时间的历史走向。 朱元璋何等牛-逼的人物,他死了朱允炆给改的一塌糊涂,很多东西再也没恢复过来,大诰也成了摆设。 无奈的贾琏也只能去找贾赦的麻烦,逼着他亲自下场恶心贾母。 大清早的贾琏杀到东跨院,还没醒的贾赦被邢夫人闹醒了,身边的小妾抱怨了几句,贾赦怒斥:“再废话掌嘴!” “一大早的不去上值,跑这来扰人清梦?”贾赦虚张声势的想先声夺人。 贾琏看看眼屎没擦的贾赦道:“父亲,要多想想以后啊。” 贾赦……。好气,好想打死这龟孙! 见贾赦没反驳,贾琏笑着离开。应该是想明白了,为了躺平的美好生活,贾赦应该会有所行动的。 邢夫人还是很有眼色的,给贾琏送出门时,殷勤的问一句:“琏哥儿,我那兄弟真做不了官?” 要不是想到还有个邢岫烟,贾琏都不带多看邢夫人一眼的,就别说搭理她了。 还想做官,想什么美事呢? “衙门里谋个吃饭的差事不难,真让他做官会害了他。”贾琏保持礼貌的很严肃的回答。 邢夫人顿时断了念想,什么拿弟弟做官的事情来炫耀,根本不敢想了。 回去的路上,邢夫人想了好一阵,娘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如给人弄过来了。总不能不如赵姨娘吧? 你还别说,原着里的邢夫人在贾府里的地位,真不如赵姨娘呢。 赵姨娘属于贾母的铁杆嫡系,贾政也很在意她,还生了探春和贾环,王夫人都奈何不得赵姨娘,邢夫人怎么比? 出门,上班,花一个小时处理公文后,又是无聊的朴实无华的一天。 这个年代当官是真舒服啊,只要你想摸鱼,就一定能摸的很爽。 研发司没啥事情,下面的人都很能干,五城兵马司的简人达,更是每天都会汇报一次。 无聊的时候,不是去城南玩姐妹花,就是找点史书来看。 愉快的一天又过去了,朝廷里事情是不少,但贾琏表示不掺和,也没人那么贱,主动拉贾琏下水。 督察院那边,贾琏虽然有编制,林如海却当他是个临时编制。有事没事,你少来督察院最好。 照例提前下班的贾琏,回到家中,门口遇见来看小侄女的迎春和探春。 迎春喜欢往贾琏跟前凑能理解,不知为何,探春也喜欢跟着迎春一道凑近贾琏。 姐妹俩在人前礼数周全,迎春笑嘻嘻的,探春略显局促。 贾琏招呼姐妹俩之后,眼神扫过司棋那张只能打80分的脸,发现她低头后,才敢视线下移。 【平时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怎么长的如此规模?】 现代的女性要是能有司棋那规模,应该是都挺高兴的,但这个时代的审美呢,讲的是盈盈一握。 所以,女子束胸很正常,司棋应该也是束胸的,架不住规模基础好啊。 迎春似乎发现了点啥,跟上贾琏,拉着衣袖,踮起脚在耳边低语:“哥哥看上司棋了么?要不要送哥哥屋里去。” 我不就是多看了一眼、两眼么?你这都能发现? 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贾琏假装没听见,继续往里走。 平儿出迎,没见王熙凤。 “二奶奶还在前面伺候着,桂香也跟着去了,小姐也抱去给老太太看看。”平儿就是这样,不用问,她都能先解释。情商极高。 贾琏表示平儿接待姐妹俩,自己入内更衣。平儿不放心其他丫鬟,让姐妹俩在外面坐一会,自己跟了进去。 这么说吧,在这家里,也就是香菱能有机会与贾琏单独相处,其他的丫鬟,还是断了念想吧。王熙凤绝对的严防死守。 贾母是否喜欢巧姐的事情呢,贾琏倒是不在意的。自己的闺女,有自己宠就够了。 最近贾琏去贾母跟前少了,只有休沐日才会去请安。 屋内平儿进来,直接给两个丫鬟撵出去,亲自伺候贾琏更衣。天气热,贾琏穿的少,浪蹄子总喜欢不动声色的蹭一蹭唐僧肉。 贾琏已经麻木了,毕竟王熙凤做榜样,拦不住的不拦,拦的住的死死拦住。 “你是对二奶奶和自己的脸蛋有多不自信?”贾琏换居家单衣时,忍不住调侃一句。 平儿冷笑;“蓉大奶奶生的那么好看,蓉哥儿不照样在东府里找外食。男人,新鲜劲过了,总会想尝新的。” 你说的真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无言以对的贾琏只能上手,在翘处狠狠的抓一把,平儿微微皱眉,心虚的往外看,没看见人才扭了扭:“人前可不敢这样!那些人不敢说二爷,却敢说俾子,什么难听说什么。” 贾琏对此表示认同道:“没事,谁说闲话,你知道了直接打上门去,抽烂她的嘴。出了事情,爷给你兜着。” 别的事情不好说,这种事情贾琏绝对兜底。 心头一暖的平儿从后面抱了抱贾琏,赶紧松开道:“两位小姐在外面等着呢。” 贾琏出来,王熙凤正好回来,见他出来,看看后面跟着的平儿,王熙凤满意的笑了。 贾琏招呼两声,俩妹妹已经围上了巧姐,稀罕的很。明白了,哥哥不受欢迎了。 “回来挺早啊,那边都吃过了?”贾琏随口一问,靠着躺椅微微摇晃。 王熙凤在一旁坐下道:“有珠大奶奶和蓉哥儿家的在伺候,不差我一个。”有男人撑腰就是不一样,王夫人没有贾政撑腰,只能伏低做小。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贾琏当然要撑起来,这家就这样,你但凡软弱一点,下人都敢欺负你。 贾琏现在对贾母和二房已经彻底放弃了,维持一个面子就行,耐心的等待贾母归西。如同现在的承辉帝,对于后宫的太妃的态度。 有一说一,贾母挑丫鬟的眼力不错,袭人,晴雯,全都便宜宝玉了。不行,得想法子弄过来。袭人无所谓,鸳鸯知道的多,很重要。 王熙凤也就是不知道贾琏想啥,知道能跳起来三丈高。 每次夫妻二人坐一起闲聊,平儿一定是处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天热手里是扇子,天冷能给贾琏递暖婆子。 反正在眼皮子下,王熙凤看不到平儿与贾琏的互动就对了。 “今天家里来人问了,可曾给大伯回信。”王熙凤看似无意的问一句。 贾琏淡淡道:“王太尉那边,还是公事公办的好,放心,不会给他使绊子,不会耽误他的正经事情。” 王熙凤听贾琏没有跟着叫大伯,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但也没特别的在意。 贾琏进一步解释:“今非昔比,以前贾家好多事情,需要仰仗王太尉,所以不在乎一些观瞻,如今的情况,则需要避嫌。外人看贾家与王家有隔阂,其实是好事。”毕竟是夫妻,贾琏很有耐心的解释一番,希望她不要多想。 对此,王熙凤心头很舒服,她是知道王家男人的嘴脸的,像王仁那种在外面胡乱来的,回家后都敢喝斥嫂嫂: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远的不说,前面的贾政就是这样,但凡王夫人多两句废话,他不爱听了,直接去赵姨娘那过夜。王熙凤都听说好几回了。 说起来,年轻时的王夫人,姿色也是顶好的,不然王夫人也不能生下三个孩子。 感情不感情的,这种政-治联姻的夫妻,真不如打小朝夕相处的丫鬟。不信你看桂香,在家里就是地位超然。 王熙凤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家里来人说,兵部那边给大伯使绊子,好些事情卡着不办。” 贾琏顿时明白了,看一眼王熙凤道:“以后有事情直接说清楚,夫妻之间不必试探态度。” 王熙凤听了有点恼火,轻轻的扭几下腰,悻悻道:“不是怕爷不爱管这些么?” 贾琏坐直了身子,拉着王熙凤的手,表情严肃道:“凤啊!你是我明媒正娶,十六人轿子抬进门的正房。生同裘,死同穴。你我之间做不到坦诚相待,那就说明感情出问题了。什么问题呢?你我之间的感情,不再是你我心里最要紧的事情。” 王熙凤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是心里怎么就如此雀跃呢?会说话,爷就多说几句。 “记住了,以后不藏着掖着。”王熙凤认真的点头,以示明白。 贾琏点点头:“王太尉的事情,明天我过问一下。” 迎春探春留下吃了晚饭才回去,贾琏饭后散步,顺便送了送。 知道今天贾赦还是没动作,贾琏便想去东跨院催一催,趁着余晖,贾琏往东走,过一道门时,对面一个身影疾步走来。 贾琏东张西望的看初秋的景色,对面则低头走路,两下都没注意,等发现时躲不开了,贾琏本能的往前伸手撑一下。 被按住肩膀的来人抬头,惊的花容失色,看清楚是贾琏时才赶紧后退:“俾子走的急了,冲撞琏二爷,俾子有罪。” 贾琏这才看仔细是袭人,顿时露出笑容道:“虽说低头的女子抬头的汉子,你走的急,还是要抬头看看前面的。” 袭人比贾琏大两岁还是三岁,贾琏完全没记忆,只是觉得,比起上一次见她,变化不小,主要是长高了许多。 “谢过二爷不罪之恩,俾子告退!”袭人道福后,匆匆而去。 贾琏也没多想,继续往东跨院去,至小门处看一眼才发现,贾赦让人直接用砖给门封死了。 尽管很不爽,贾琏低头一琢磨,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贾赦宁愿走东边开大门出来,绕个90度的圈子走荣国府正门,大费周章到这个地步。外面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还得是贾赦啊,恶心人确实有一手。 当夜贾琏在王熙凤屋里睡下,不方便就不方便,正好休息一天。 次日上值,贾琏处理一番公文后,出门奔着兵部去了。给各地驻军调配物资的事情归兵部管,这边有文书下来,相应的部门才能发货。 想到这个事情,贾琏也是挺无语的。王家真就是除了王子腾之外,没人了。这事情完全可以大白天去找贾琏帮忙的,非要兜圈子到王熙凤那。 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办事情,非要蝇营狗苟。这是以前办事搞出路径依赖了么? 站在兵部大门口的贾琏,尽管一言不发,就那么站着,没一会里头还是出来个中年人,看补子是个郎中。 “下官吴熙,贾大人这是有事?怎么不进去啊?” “不受欢迎,何必进去找不自在。”贾琏笑着解释,其实他担心万一有那个愣头青,记着被抓去关了半天的仇,给他来一个偷袭。 吴熙强忍笑意,抱手道:“您有事说话,下官一定给您办好。” 这人的名声啊,真是会伴随一生的。贾琏这人呢,在京官的眼里不算恶霸,甚至是个能做事的官儿,无非就是对上级官员杀伤力有点大。 据说啊,据说三品以上的官员,没一个敢长时间单独面对贾琏的。 “是这么一个事,两广总督王太尉那边办事的人找到本官,问了问是否库存不足,为何所需兵器兵部迟迟没有下文?吴兄也知道,贱内乃王家女,面子上抹不开,所以来问问。”贾琏说的很含蓄,聪明人能听懂他的意思,别逼我打进去啊,赶紧给我办了。 吴熙是个聪明人,立刻表示;“下官这就去办,要不您回去等消息?” 贾琏点点头:“如此最好!”说完便抱手离去了。 吴熙回到尚书办事房,今天正好李驰在里面办公,迟迟没有拿到兵部尚书的任命,唯一一个不兼任尚书的阁老,李驰有点尴尬。 “人走了?”李驰见吴熙进来,直接问话。 “走了,为了王太尉的事情。”吴熙照实回答,李驰一阵愕然后,一脸烦躁的拍案道:“管的真宽!有他什么事?” 吴熙不好说话,赶紧抱手:“卑职告退!” 李驰为何会为难王子腾,吴熙不用脑子都能想的到,前后两任的两广总督,王子腾上来就抓水师,打击走私,李驰能高兴才怪呢。 第328章 根子在今上 关键还是走私,这里头牵扯到的利益太大。 现阶段对外贸易基本处于碾压状态,西方各国对华贸易,拿不出有竞争力的产品,只能把大量的贵金属用于采购商品。 这个情况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而是跨度千年的时间。 对外贸易早起的拳头产品是丝绸和大黄,通过丝绸之路,大量的黄金、战马、葡萄酒,进入中原王朝。 后来丝绸技术外流,影响虽然不大,依旧造成了影响。很快,瓷器又成为了新的拳头产品,一段时间后,瓷器技术也泄露了。 西方进入资-本主-义阶段后,茶叶是对外贸易的拳头产品,精品瓷器、精品丝绸次之。 中-国不是一个产银的大国,却能以白银为货币,可见对外贸易收获的白银是怎么样一个量级。以白银为货币的时间,从官方认证的万历年间开始计算,到33年的罗斯福的拉高银价,最终催生了法币。即便如此,银元的流通一直事实存在,甚至最为坚挺。 长期的贸易逆差,不甘心的犹-太-人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办法,走私鸦-片。 既然是走私,就不可能是单方面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有当地人配合,否则你把东西运来了,上岸后怎么销售,怎么回款? 这样的事情不用太久,有个两三年的时间,巨大的利益驱动下,一个庞大的利益集体诞生了。 那么问题来了,历任的两广总督、巡抚、布政司等各级官员,能不知道存在的现象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无非就是被银子喂饱了,假装看不见,甚至还为走私商人提供便利。 以前这个情况还好点,毕竟对于鸦-片造成的危害,中原王朝没有足够的认知。历史上的清朝,从雍正年间开始出现一定规模的走私,一直到道光年间,林则徐才上奏全面的阐述其危害性,【无可用之饷,无可用之兵】,这两点狠狠的打在了皇帝的心头上,因为真的会动摇其统治。 贾琏说动了承辉帝之后,朝廷两次发布了相关禁绝的法律。看似有了法律,实际上的执行却是另外一回事。 勾结洋人的走私商人为地头蛇,真实历史上最典型的代表十三行。(还拍了电视剧,真不知道怎么过审的。人人得而诛之的卖国贼都敢洗!) 大周不是大清,没有搞一地开海,也没搞垄断性质的商行。这并不妨碍一些利益熏心之辈,勾结西洋走私商人,大发其才。 因为流官制度,一个官员在一个地方干个两任六年就调走是一种主流,吏治腐败的情况下,官员关心的是自己能捞多少。走私不走私,与本官何干?反正到时候拍拍屁股,换一个地方继续捞,多少而已。 李驰在任的时候就这么一个情况,下面的人送银子,他给行一个方便。银子到位,你干啥都行。出了事情,总督衙门还要去捞人。 李驰在两广干了六年,对当地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七七八八也是知道的。 朝廷法令什么的,下面没人执行,就是一个摆设。不执行还是好的,甚至有故意扭曲执行的,把正经商人打成走私商人,榨干家产也不少。 只能说王子腾是个例外,他真的去打击走私了,尽管他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公心,而是为了自己捞银子和政绩。更重要的一点,为了所谓的安南侯,王子腾一心将两广打造成通往安南的前进基地。打造战船,训练军队,这些事情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至于说,能不能换一个口岸继续走私,也不是不能,但走私商人需要花时间和精力,重新开拓渠道。还不如想法子收买王子腾来的轻松,不会耽误赚钱的时间。 李驰刁难王子腾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在等两广那边的消息。如果能成功收买王子腾,一切都好说,自己人嘛。如果不能收买,就得想别的法子了,弄走或者扳倒王子腾,给他制造各种麻烦,总之有什么手段都用上就是了。关系到每年海量的银子收入,哪里还管这些那些的。 前段时间贾琏弹劾王子腾的时候,李驰也不认为两家真的翻脸,毕竟两度联姻,这关系很深了,最多算是有点小矛盾,小隔阂。 这属于正常现象,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家族,有点利益之争和小矛盾,太正常了。只要不撕破脸,下次继续合作。 李驰事先谋划的很好,两广那边的人使劲,他在京城这边先为难,等王家人找上门,卖个人情再拉近关系,不就是银子么?分润就是。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王家人居然还是不找上门来,而是直接去找贾琏了。 抛开贾家不谈,单单看贾琏这个人,就特么的妖孽。 状元出身,娶妻王氏,恩师张廷恩,座师李清,宫里的贵妃姐姐忽略不计,他自己就是皇帝的宠臣。 这么个玩意,脑袋上顶着灾星的字号,克死的上司不少,其中包括一个帝师韩宗。 换成一般的官员,恐怕早被人弄死,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贾琏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在郧阳民变,济宁民变,李逆案等事件中大放异彩。 这么说吧,如果贾琏是个寒门出身,年龄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现在就不该是个四品,至少要给他三品才配的上他的功绩。 可惜,贾琏出身勋贵,还是半个外戚,还是个文官,还能带兵打仗,甚至跟勋贵集团对着干。这些因素组合起来,导致贾琏只是四品。 官不算大,也不算小,距离李驰差距巨大。但见识过贾琏在内阁会议上当搅屎棍的李驰,根本不敢怠慢浑身透着诡异的贾琏。 如果不是贾琏屡次上奏强调了大烟危害,李驰都想直接收买贾琏了。 王子腾想要的公文很快弄好并下发,王子腾派来办事的人是一个族人王立,在总督衙门挂一个参赞的头衔,常驻京师负责这边的事务。 从屡次在兵部碰壁到兵部办好了公文,亲自送上门的转变,王立拿到文书后,给前来送公文的官员塞了一张银票。 仔细打问后知道是贾琏去了一趟兵部,事情就加急办妥之后,王立在书房里一个人呆了一个时辰。 在王子腾身边呆久了,从京城到西域,又回到京城,再去两广,再回京城,过往出门办事,别管哪个衙门,打着王子腾的旗号无往不利。 这一次的事情给了王立不小的冲击,王子腾的旗号不好使了。贾琏的旗号好使,但不可能没事就使唤人家不是? 王立没着急去拿着公文去工部取货,而是先写一封信,交代人加急送往王子腾处,这才出门去工部。 人到工部,拿出公文后,接待的官员看了看内容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倒也没发作,只是不冷不热的来一句:“姓贾的欺负我们,姓王的也来欺负我们,真当工部的人好欺负是吧?拿着你的公文,该上哪上哪去。” 话说的很难听,但始终压着火没发出来,可见心中有所忌惮。 王立有点蒙圈,但他经验丰富,立刻塞过去一张银票:“这位仁兄,莫要动火,有事情慢慢说个仔细嘛。” 官员看一眼金额,满意的塞袖口里,这才开口:“王兄,新式火铳的生产和仓储,如今都归研发司。您啊,直接去找贾琏吧。” 收钱办事,至于被贾琏怎么欺负的,工部官员也没脸说,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嘛。 王立离开工部的时候,心情颇为沉重。王子腾还在两广总督的任上,如今在京城办事就要受嘴脸了。只能说京城变化之快,到了王立都无法适应的地步。这里头透露出京城权力结构的重大变化。远在两广的王子腾确实躲过了小年夜的李逆案,但也客观的出现了影响力下降的事实。 一切都在指向,王家正淡出京城的权力中心。这种事情,真不知道王子腾能不能接受。 人到研发司,报上名号后,很快被领到了贾琏的办事房。 贾琏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接过公文后,立刻安排马三去办理。面对王立,也仅仅是客气两句,便借口有事先走一步。 事情办的顺利程度远超王立的想象,研发司有自己的工坊和仓库的,从提货到押运这边都事先给安排好了,两千支新式步枪和配套弹药,两门新式青铜前装野战炮和配套弹药。走程序的时候,没人卡拿要,货物会送到指定的通州码头,然后就是王立自己想法子解决运输问题。 运输问题其实很容易,就是租船,然后派人押运到天津走海路南下。 贾琏不是刻意怠慢王立,他也确实是有事。 什么事情呢?漕运总督张儒上书一份,漕运已经全面恢复,济宁事变的余孽四散而逃,无法对漕运构成威胁。如今漕标重组完成,已经能够完成保护漕运安全的重任,特请内阁恢复漕粮的运输。现实情况是孙化贞在两江,一直坚持漕粮走海运,走长江出海口出海,掉头北上。 海运漕粮的技术问题早就解决了,元朝的时候就有相关技术,海船的问题孙化贞也解决了,尽管造不出西洋人的战船,运粮食的船不难。 现实问题是,两股力量在朝廷展开了斗争。一方是守旧漕运派,一方是海运改良派。 随着秋收的时间接近,此事的争执成为了朝廷舆论的核心,围绕着海运还是漕运的问题,争论的日渐激烈。 大体上看,漕运派在内阁里实力强大,海运派带头人则都是此前三位外放的阁臣。 双方的争论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因为别的事情热度被压下去了,但问题一直没解决不是,所以,争吵还会继续。 最近京城关于海运和漕运的问题,争论从朝廷里外溢到京城市井之间。 双方都在利用民间的报纸,为各自的立场摇旗呐喊。 一方主张漕运安全,海运危险,一旦遇见风浪,船队全军覆没都是常有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运河两岸百万漕工的生计问题,并强调了此前的济宁事变,就是漕丁生计被断绝所致。漕粮海运,很可能导致下一次大型的民变。届时,投入的钱比海运省下的要多的多。 海运派则直接算经济账,海运固然有风险,但综合下来,同样的粮食运到京城,走海运的成本要降低三成。至于说到风险带来的损失,漕运也会遇见水匪损失的粮食,漕工消耗的粮食,远远大于海运的消耗。最后重点强调,海运以来,京城的粮价降低了两成。 还有一件事情则是内阁方面,首辅孔照,次辅梁道元,就到底是海运还是漕运,迟迟没有明确的公开的表态,就看着下面的人打出狗脑子。 这事情热度有半个月了,贾琏一直在冷眼旁观。 处理王子腾的事情后,贾琏收到了林如海的召唤,不得不赶紧赴会。 最近一直在忙着巡视组的事情,林如海难得有短暂的空闲,没等他休息一下,看了报纸才意识到海运和漕运之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打着公事的旗号,贾琏来到督察院,林如海在办事房里与之单独会晤。 “姑父,不能等下班去家里谈么?非要如此着急?”贾琏多少有点奇怪,林如海不是如此浮躁的人。 林如海笑着摆摆手:“无妨,我便是让那些造谣的人看看,所谓灾星之说,无稽之谈。” 哦,原来是为了洗白。贾琏点点头:“谢过姑父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外号。” “海运与漕运之争,你居然能沉的住气。真不明白,当初你可是拿砚台砸首辅的好汉啊。”林如海看似调侃,实则是在提醒。 提醒什么呢?贾琏当初干的事情,极大的震慑了所谓的漕运派。现在依旧有人旧事重提,说明这股力量极为强大。 贾琏对此说法,倒是有独特的看法,对着林如海也不藏着掖着,很直接的表示:“依我之见,旧事重提不仅仅是为了经济利益那么简单。” 林如海心头微微一动,他也有一点想法,想看看能不能来个不谋而合,于是便笑道:“细说!” 贾琏道:“事情的根子在今上!” 第329章 搞大事 林如海本身能力卓越,对于当今也有足够的了解。孙化贞在两江干的事情,放在太上皇年间根本做不到,因为皇帝不能顶住压力,下面做事的臣子,又怎么能顶得住?有了这个前提和认知,林如海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 “国家现状不佳,陛下欲改之,如果内阁都不能跟陛下达成一致,何谈改之?”林如海说出了问题的真相。 “陛下不缺耐心,所以把三位阁臣外放为总督,现有内阁作为一个考察平台。先内阁,后六部,不能跟陛下一条心的大臣,注定要离开中枢。看不到这点的大臣,自然要被淘汰出去。如果内阁迟迟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汉武帝的内廷没准要重演一次。” 现在的国家处在一个存量竞争的状态,利益各方首先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并不能以国家的利益为先。 “争来争去,怕是要成党争了。唐有牛李党争,北宋新旧党争。我欲就此事上奏,你以为如何?”林如海决定征求贾琏的意见。 在贾琏看来,林如海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需要有人赞成他的意见。 社会上与人相处的时候,如果有人征求你的意见,一定要分清楚,是在需要你的肯定,还是真的需要你的意见。遇见真的需要意见的人还好点,遇见那种只是需要你的点赞和肯定的人,你却提了意见,那就是把人得罪了,这一类人往往气量还不大。你真提意见,当面他笑嘻嘻的接受了,转头心里骂娘:你什么地位、资格,你也配给我提意见? 如果真的遇见有人征求意见,最好别给意见,就说不懂,说不上来。当然了,如果你靠山硬则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林如海,贾琏倒是不必客气的表示:“其中利弊,我也搞不清楚,所以不给建议。” 这是大实话,毕竟高端的政-治斗-争这一块贾琏是真不懂,贾琏只能说对承辉帝还算了解。都不敢说了解林如海。 你连当事人都不算特别了解的时候,怎么敢给人家提意见呢?感觉上林如海是非常有主见的人,贾琏才不去泼冷水。 “滑头!”林如海有点不满,但也没啥大问题。只是觉得年轻人不喜欢表现就算了,还如此的滑头,不好拿捏,令人生出挫败感。 在林如海看来,贾琏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同时还能影响到张廷恩。 朝中无人不知的是,如果要列出对皇帝影响力大臣的排行,张廷恩第一,孙化贞第二,孔照第三。 区别在于,首辅孔照对承辉帝的影响力,并不是通过建议达成的。而是在作为文官之首与皇帝的博弈过程中达成的影响。 由此可见,孔照这个首辅,根本不是看上去的【软弱】,能坚持的他总会坚持。 通过是否恢复漕粮一事,保持沉默的承辉帝想看到的是什么呢?朝中是否有党!继续下去,有没有党争的风险。 至于利益之争,哪个时代没有利益之争,一直存在的东西,有啥可惊讶的? 贾琏告辞离开,林如海也没留人。出了督察院的巷子,一辆轿子从隔壁的巷子里出来,帘子打开有人招呼:“贾大人!” 贾琏定睛一看,说话的人是宁克,这一位来往的不多啊,怎么会主动招呼呢? 论级别这是上官,赶紧翻身下马,礼数上丝毫不敢怠慢:“见过宁大人!” 宁克示意轿子落下,出了轿子抱手客气:“贾大人身兼多职,为国事多有辛苦,宁某佩服。” 贾琏觉得这话有点阴阳,奈何找不到证据。脸上依旧堆笑:“您过誉了!” “日头还早,一起找个地方坐坐?”宁克发出了邀请,丝毫没有上班不该摸鱼的觉悟。 尽管不知道他啥意思,贾琏还是答应了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点头道;“您带路!” 宁克回到轿子上,贾琏策马跟上,离开官衙密集的区域,很快来到街边的一处茶楼,宁克的长随先进去安排好之后,两位才入内进包间雅座。 掌柜的亲自出马伺候,上了好茶和若干零食后告退,宁克看上去是个爽快人,很干脆的开口:“上任至今,耳朵里没少听与贾大人相关的话。” 贾琏对此笑着摇头:“明白,都不是什么好话。” 宁克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每件事情仔细看下来,贾大人并无徇私之处。一个不徇私的官成了别的官口中的另类,宁某念及仕途一路走来,感同身受。不招人妒是庸才,这是场面话。实际是秉公办事的人,伤害到了同僚的利益,才会没人说好话。” 这次贾琏没有接过话,而是平静的看着宁克。如果一个跟你不熟的人,说一些刺耳的话,只要不是侮辱人搞人身攻击,即便被冒犯了,也并不值得在意。需要小心面对的是宁克这种,明明关系一般,上来一通赞美的人,必须小心应对。 宁克知道贾琏很警惕,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自说自话:“陛下钦点在下为户部尚书,并非宁某才干之故,而是陛下需要一个在京城在官场没有太多干系的户部尚书来做事。做什么事情呢?预算制度的完善与执行!考成法明年于京畿实行之前,陛下以贾大人为京畿巡按,如今本已按下去的漕粮运输沉渣泛起,几件事夹杂,可见陛下之伟略,所图之大。” “宁大人说的这些,下官不懂,下官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四品官。”贾琏不打算继续这些话题了,因为根本就不想听。 宁克也没打算一番话能说动贾琏,并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进展。这不现实!上任之后的宁克,沉下心来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贾琏官不大,但是很有意思的人。这么说吧,这几年朝廷几乎所有的大事,里头都有贾琏的身影。这就很不得了! 年纪轻轻掺和进来那么多大事,越过越滋润,这根本不是所谓的一门双公就能解释清楚的。京城这个地方的官多,别说三品以上了,四品以上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人精堆里混出来的。贾琏起点高不假,没有被玩死才是关键。 “贾大人谦虚了,有个事情想请教贾大人,还望不吝赐教。”面对贾琏的撇清,宁克丝毫没有不悦,反而继续靠近的意思。 对此,贾琏很干脆的表示:“宁大人,京中那么多高官,为何抓住下官这个四品官不放呢?” “当今首辅乃宁某会试座师,进京之后,宁某依礼登门拜访,事后诸多当初的同年次第登门。宁某隐隐成同年之首,对此,宁某深感忧虑,生怕将来有一天,被同年们裹挟着成为所谓的宁党之首。在朝文官,身不由己的事后太多了,贾大人入仕后特立独行,宁某自认做不到贾大人的程度。今日请贾大人一叙,听在下这番啰嗦,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表明一个态度,今后贾大人有事,可以事先私下沟通。不做朋友,也不要做敌人。” 贾琏觉得宁克今天很奇怪,但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会不会成为对手,哪里是你我之间能决定的?现在没有利益冲突,不能与将来没有。 有事事先私下沟通,你我之间,交情没到吧? 贾琏想不通宁克怎么表现的如此“幼稚”,这哪像一个尚书呢? 不懂不要紧,赶紧告辞离开就是了,贾琏果断的起身道:“在下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多谢宁大人的款待。” 宁克看着贾琏非常干脆的离开,坐着没动,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一口,看着桌上贾琏一样没动的东西,宁克露出微笑。 【你信不信不要紧,但我说了,就一定会对你造成影响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重要了,少一个人使绊子都是好的。】 出了茶楼,宁克上了轿子,对长随道:“进宫!” 朝廷里两派人吵架的事情,宁克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一点都不想发表意见。这种事情非要论一个是非对错,毫无意义。 宁克上任后,主动求见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一句不好听的,宁克的存在感并不强! 随着秘书班子的渐渐成熟,承辉帝的工作量大大降低了。说起来还是要谢谢贾琏,当初抓他的壮丁,结果还算不错。 当然了,如果承辉帝想工作,还是会有做不完的事情。现实是在排除了来自太上皇那边的威胁后,承辉帝一点一点的放权。 放权之后承辉帝轻松多了,每日工作半天,剩下的时间可以休息陪一陪后宫。 宁克的求见,唤醒了承辉帝的卷王属性。嗯,这段时间看似热闹,其实都不算特别要紧的大事。 财政宽松了,军事上也做了相应的安排,着急不解决任何问题,耐心等待就是了。 从元春处回到乾清宫的承辉帝心情不错的问宁克:“爱卿有何要事?” 事情不大,宁克直接上奏就是了,如同上一次上奏要断了东平王与西宁王的粮饷。 “陛下,上半年央行对于民间的资质审核形同虚设,微臣请由户部牵头搞一次审计。”宁克很干脆的道明来意。 承辉帝有点蒙圈,央行的事情,户部凭什么插手审计? “宁卿何出此言?”承辉帝的愉快消失了,隐隐带着点不满的情绪,手伸长了。 “微臣请问陛下,央行由谁来监督?谁敢监督?”宁克的语气丝毫不减强硬。 承辉帝听出点意思来了,忍着不悦问:“爱卿还是把话说明白点。”从爱卿到宁卿,又回来了。 “陛下,臣在山西为巡抚之时所见种种,令臣忧心忡忡。央行不涉及经营业务,对民间银行监督形同虚设,拿到牌照就可以借此花样繁多的大肆敛财。长此以往,一省之财政,受制于民营银行之日不远也,届时,朝廷的财政也要受制于各省民营银行。再往后,谋求铸币也不是不可能的。” 承辉帝听着有点懵,怎么关起一只狼,放出来的像一头虎啊。 “继续!”承辉帝脸色凝重,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整顿央行,形成自上而下的严密的监督审查制度!臣在山西的时候,个别州县,知府县令混的跟要饭的叫花子,想做点事情,还要当地几家大姓的点头,成何体统?所以,整顿央行后,来一次全国范围的民营银行的大审计,狠狠的打击地方势力。类似的事情,三五年搞一次,哪家出头的打哪家,反正屁股不干净,总之不给地方势力做大的机会。” 承辉帝彻底听明白了,宁克玩的还挺大的。 “容朕仔细思量再定!” 这事情,真不能着急。 宁克也没着急,他要的是引起皇帝的重视。 宁尚书也有一颗想进步的心,但是想进步就必须做点令皇帝印象深刻的政绩出来。 作为一个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大臣,宁克深知基层与高层不一样。到了高层想进步,来自皇帝的认可最重要。 宁克并没有继续施压,而是顺从的退下告辞。如此,在皇帝那里进一步加深印象的目的达到了。 如果皇帝采纳了建言,下一步就是把事情办好,继续加分,一直到机会出现,进入内阁。 贾琏这边不知道宁克的举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关心的。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贾琏看的从来都是大势。 这个国家的底层百姓的苦难太多了,关心具体的个体毫无意义。 推动大势的变化,才是贾琏该做的事情。大势的变化,有利于大多数人的利益,贾琏就去做。 个体的利益如何,贾琏看到了或许会伸手,看不到的就当不存在。尽管贾琏很清楚,底层有很多人在苦苦煎熬。 从一开始,贾琏就没打算做圣人。 又是提前下班回家的一天,更衣之后坐下没一会,王熙凤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贾琏见她心情不错,忍不住问:“这是遇见好事了?” 王熙凤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杯,抿一口温茶道:“二叔昨夜考教宝玉读书,让背书没背出来,好一顿责骂。今日宝玉在祖母跟前哀求,不肯去族学上课,老太太居然允了他,说什么读书伤了身子不合适的话。” 贾琏顿时沉默了,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不上进,你跟着高兴的心理,为啥想点个赞呢? 第330章 你是懂甩锅的 王熙凤越发清晰的立场令人高兴,但总归是一家人,内部怎么不和谐,外面要好看。不能让人说闲话。 贾琏还在想宁克的举动,所以跟着说几句闲话后,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饭便回了书房。 知道贾琏有事,王熙凤也没纠缠的意思。男人外面的事情少管,这一点王熙凤执行的很到位。即便城南两个女的存在,她也装不知道。 一声闷雷响,惊醒了沉思中的贾琏,看着门外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闷热随之散了许多。 可以想到的是,宁克一定是想入阁的,那么接下来要看他的举动了。姑且,将他的行为看作是好吧。 贾琏其实花了更多的心思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平衡。 李逆案之后,勋贵集团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空出来的势力范围很快被文官快速侵吞。 这个时期的朝廷格局,实际上是失衡的。想必这一点,承辉帝也看到了。太上皇秉承的是太祖时期制定的策略,皇帝举重,勋贵与文官分列左右,相互制衡,居中的皇帝可以调和,这是一个稳定的三角。 不出意外,下一步承辉帝要对文官动手了,打击文官,提拔新勋贵几乎是必然。实际上此前一系列的事件,不难看出端倪来。 这个时候抛出内阁增补,皇帝敢说,文官们居然敢信。 还有一股力量,看似皇帝很信任,实则最为防备,那便是宗室。这些人发财可以,想掌握实权,很难。 看看忠顺王就知道了,宗室、内务府、央行在手时何等威风,稍稍有点飘就被皇帝踢出了央行,接着又在宗室分配中遭到重创。 可以清晰的看到,承辉帝对于全局的掌控能力很强,可谓一代明君。问题是,他得心应手的局面,下一个皇帝有足够能力驾驭么? 至高无上的皇权制度最大的弊端,在皇帝这个点上暴露无遗。国家的兴衰,很容易受到皇帝个人的影响。 儒家主张的虚君和贾琏心目中的虚君不是一回事,儒家思想在这个时代如果不进行变革,注定要落后,并且拖着整个国家沉沦。 也就是说,儒家思想发展到现在,就像一个程序,不断的打补丁,已经是个代码屎山。 想要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就必须进行一场社会革-命,用暴力的手段,铲除阻碍进步的力量。 不流血的变革,等于没变。 新兴的资-本-主-义在这个时代蒸蒸日上,而大周则如同旧时代的落日余晖。 只能说现实太残酷了,逼着贾琏这个懒人,不得不去思考国家的未来和走向。 换一个说法,富贵闲人的生活固然很爽,但是太过无聊了,贾琏打算折腾一下。目前看来,折腾的效果还算可以。 次日,刚在衙门口的贾琏被迫调转方向,奔着西华门而去。皇帝再次召见。 乾清宫里,看着皇帝眼珠上布满血丝,便知道他晚上没怎么睡好。 对此,贾琏开口道:“陛下的身体关系到帝国兴衰,凡事不可操切,天塌不下来。” 面露疲倦之色的承辉帝微微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抬手揉了揉眉心后,承辉帝道;“昨日宁克求见,密奏一事,朕心甚犹之。” 贾琏正色道:“宁克该死!”一句话把承辉帝说笑了,眉头随之舒展。 “无端攻击朝廷众臣,谁给你的底气?”看似责备,实则面带微笑的承辉帝,心情好了很多。是啊,没必要着急。 现在再难,还难的过前几年么? “微臣以为,宁克身为户部尚书,固然有权求见密奏,然则非军国大事,还当上奏折详细说清楚。面君密谈之举,看似为了朝廷,实则是为了个人。当下的朝廷,只要公事有什么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 贾琏如此的不客气,说出来的道理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眼下的朝廷,承辉帝最大的隐患已经消除了,不说政通人和,也算基本进入正轨。 “一派胡言,你才出仕几天?朝廷很多事情,哪里是能事事大鸣大放的?”承辉帝看似训斥,实则语气并不严厉。 贾琏默默的判断,宁克至少初步取得了承辉帝的信任。这位新任的户部尚书,有点东西。 承辉帝见贾琏低头不语,以为他接受教育,正在自省,满意的点头道;“宁尚书面君所言,确实不宜公开。朕叫你来,因为事情因你而起,……。”承辉帝将宁克的话,简略的转述,贾琏听了心里默默的想,这都是预料之中的。 银行是个新生事物,发展的初期,注定有很多漏洞。其中隐藏的危机,如果不经历一番切肤之疼,皇帝怎么会去改呢?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疼了,会记住。这就跟大孩子似的,有时候真的只能打一顿,孩子才记得住。 那些指责棍棒教育的人,绝大多数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实中有多少父母单单为了生活就筋疲力尽了,哪有精力和耐心教育孩子呢? 我那一代兄弟四个,父母都要上班,哪有多少精力教育我们四个,不都是做错事情打一顿么?也没见我们家兄弟四个走歪路的。 说到底,孩子很多毛病是惯出来的。 “陛下,微臣以为,银行的事情,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派人去秘密的查,掌握了充分的信息之后,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错误,该改就改,该罚就罚。不要因为一时的错误,一棒子打死一个新生事物,退回到原来的状态。总而言之,不可因噎废食啊。” 嗯,这才是贾琏的心里话,别看现在银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发现问题大张旗鼓的喊打喊杀,问题是能解决一部分,发展也耽误了。真给打死了,想要重新来就难了。 承辉帝此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纠结的一晚上没睡好。银行的出现,大大的方便了资金的流动,不再像以前那样,皇帝想调动资金做点事情,要费无数的口水,跟内阁吵,跟官员吵,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如何查,由谁来查,这些都要仔细考量。”承辉帝其实很想贾琏站出来担责任。 贾琏当然不会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原因很简单,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得罪很多人。 “陛下用内库的银子养着龙禁尉,不就是干这类事情的么?”贾琏果断的把龙禁尉推出去。这个部门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单位,如果连情报工作都做不好,真不如罢黜了好。养着一群废物干啥呢? 承辉帝沉默了一下,他还是不想动龙禁尉。说穿了,就是愿意承担下令龙禁尉秘密窥探臣子的名声。 “如今朝廷四方并不太平,龙禁尉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各方打探之上。”这话说的其实比较心虚,龙禁尉除了保护皇帝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密探。密探是干啥的呢?监视臣子,只不过承辉帝不愿意承认罢了。至于银行现在出现的问题,承辉帝肯定是知道一些的,只不过没有想过其危害性,还是宁克当面密奏之后,承辉帝才有所察觉。新鲜事物嘛,可以理解的。 举个例子,p2p暴雷前,谁知道是庞氏呢? 还是那句话,政策都是滞后的,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既然如此,那便趁着年前,由宁尚书牵头,组织精干人员,对银行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审计。并且,这类的审计要坚持下去,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不单单审计银行,还要审计各部各衙门。该部门应独立于户部之外,由内阁直属。” 一开始承辉帝听着连连点头,但是最后时刻眉头紧皱:“为何内阁直属?那谁来审计内阁?” “陛下,龙禁尉也该成立相关的部门,由这个部门审计内阁、内务府、宗人府、以及宫里。一句话,帐要记清楚,一年审计两次,形成制度。” 贾琏不知道太祖为何没有成立审计部门,也许是没来得及吧。 承辉帝沉默了一番道:“预算制度配合审计制度,确实大有可为,可以从制度上大大的降低官员贪腐的可能性。” 贾琏听了忍不住呵呵一笑:“陛下,您太高看这些做官的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好处要有,鞭子也要举着,何时落下由陛下决定。贪腐是无法禁绝的,这是人性。陛下要做的是预防。” 承辉帝点点头道:“此言大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来人,内阁开会,宣宁克到场。” 贾琏见状要告辞,承辉帝却道:“你留下,听候垂询。” 想走的贾琏没走成,心里很不爽,当着皇帝的面抱怨:“钱不多,事不少。” 承辉帝假装没听到,转头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焦虑的心情在贾琏抱怨的一刻烟消云散。 要说在宫里最难的官,一定是起居注官。内阁会议上要求保密的信息,一旦有泄露,首先查的就是他们。 承辉帝在前走,贾琏落后一步跟着,承辉帝一副闲聊的语气问:“翰林院那边要求重开经筵,你怎么看?” 贾琏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怕得罪人,很干脆的表示:“一群做学问的,还想教陛下做事?司马光学问大不大?北宋新旧党争,司马光居功致伟。人是个好人,学问也是极好的,就是不通世事。这类人出仕为政,让他们执掌一地都是灾难,何况出任一国之相。安心做学问,着书立作不好么?” 跟在后面的裘世安听着这话,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真要传出去,贾琏以为是自己传的,不得恨死自己。 至会议室,承辉帝指着几个记录的官儿道;“都出去吧!这场不必记录!” 贾琏听着一阵叫苦,等下总要有人记录的吧?还是我来咯。 承辉帝又补一句;“贾琏也不用记录,列席即可。” 内阁成员次第抵达,进来一看皇帝先到了,记录人员全无,表情都变的严肃起来。 众臣依次见礼后,看着多出来的宁克,所有人心里都绷紧了,事情小不了。 朝廷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一件,陛下手里提着鞭子在后面撵着大家伙跑起来,这个内阁大臣当着好累啊。 想当年方白衣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隔三岔五的开宴会,请官员们赴会,喝酒,赏花,吟诗作对。那时候做官,真轻松啊。 人嘛,谁不想钱多事少离家近啊? “此次会议,起因是宁卿昨日求见面谈。”承辉帝开场白后,首辅孔照表情微微变化。 知道自己可能干满两届必须下去的结果,孔照暗中一直在扶持宁克,并且人前人后刻意的提到宁克这个学生和座师的关系。 无论如何,孔照有心在卸任前把宁克扶进内阁,但是宁克请求面君的举动毫无疑问在表明,他并不没有接受,否则也不会事先不打招呼,直接面君密奏。无论说了什么事情,都是在打孔照这个首辅一个措手不及。希望不是外廷的事情,否则就是宁克对孔照为首的内阁不信任了。 果真如此,后果太严重了。 宁克先一一见礼,然后才开口汇报,昨了一次,回去后仔细总结,今天重复时补充了很多细节。 其中宁克还提到了此前没讲的土地兼并! 贾琏在一边默默的听着,心里暗暗的盘算,土地兼并的危害,书上说了无数次了。但是从发展工业和对外贸易的角度看,失地农民并不全是坏事,怕的是城市没有那么多工坊,吸收不下劳动力。土地兼并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危害,那就是内部市场受到严重的压制。农民没土地就没钱,没钱哪来的消费,没消费工坊的产品卖给谁? 宁克担心土地兼并带来的是社会动乱的问题,但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地主啊?还都是大地主。 所以,土地兼并的话题,没人听进去,倒是很快达成了共识,银行的现状不可长久,必须进行监管,要出重拳! 别以为这些人真心为国,只能说银行的利益太大了! 各位内阁大臣就银行的全面监管达成一致之后,承辉帝才就如何监管抛出了真实的目的。 “此前,贾卿给朕出了个主意……。” 贾琏……,你是懂甩锅的! 第331章 团结的内阁 朕是善于纳谏的,这就是承辉帝一直在保持的形象! 想说点啥,做点啥,都得有人“建议”一下,有人建议最好,没人建议就创造一个人。 贾琏早就麻木了,面对诸位阁臣的聚焦,不紧不慢,面不改色的起身:“一点浅见!诸公不必在意!” 我们在意的是浅见么?是在意这个【浅见】是你冠名播出的。 当然了,【浅见】也是很在意的,这么一个衙门的出现,对于任何一个做官的都不会高兴的。 做官的花点钱怎么了?没完没了的监督检查,现在又来个审计。 审计这个东西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权力在手的官员,想花点公款方法多了去了。 这个制度的存在本身,就是起一个约束的作用,凡事不能太过分了,好歹花了公家的钱,事情要办了,不然审计过不去。 审计无法杜绝贪腐,但能保证项目的完成,当然了,是不是层层转包的豆腐渣,那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朝廷办学,要修个学堂。预算批了,审计的时候,你好歹要有个学堂在那,哪怕是你借来的。 在贾琏看来,这制度最大的好处,就是下一任接班的时候,发现钱花了,账本上的学堂没了,那时候继任者就得掂量一下了。 总而言之,制度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贪腐制造障碍,无法杜绝。毕竟多了一双眼睛看着做官的,不是坏事。 对比一下制度,如果说古代做官的官员,只是穿着官服在做官,现代做官的官员,属于带着脚镣在做官。 “贾琏,所谓的预算制度,恐有较大的反对声。”梁道元不轻不重的敲打了贾琏一句,他也不敢把贾琏得罪的太狠。 这混蛋记仇的很,保不住哪天真的在路上埋伏打闷棍。 “为官者牧民一方,自谓父母官,做父母的为孩子辛苦一点,应该不会介意的。”贾琏不阴不阳的回一句,就差没回答:做了窑姐,别立牌坊。 做官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么?这个时代的官员,做官哪个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 梁道元悻悻的坐下,贾琏不客气的继续:“说的不客气一点,朝廷就是要把官员当贼防着!免得做官的把朝廷的墙角挖倒了。别说贾某人危言耸听,各位都是读过史书的,晚唐关中连续三年大旱,朝廷免了关中税赋,关中官员依旧继续收税,最终逼反天下。王仙芝、黄巢的大名诸公皆知。眼下朝廷近况尚可,更需防微杜渐。说句不好听的,没到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前,没哪个权贵会害怕。” 贾琏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被承辉帝推到台前了,这得罪人的事情躲不掉,那就干脆点,全部扛下来,就是我建议的,你待怎的? 从秦始皇开始的两千多年,后人研究来研究去,得出一个结论“治乱循环”,没有进化出更先进的制度,是谁的锅? 贾琏提王仙芝和皇朝,就是先站住道德制高点。 短暂的停顿,贾琏把视线在诸位阁臣的脸上侵略而过,没一个人敢对视的,即便是孔照,没有低头也选择闭目。 “士农工商,喊了几千年,哪个朝代不是坏在高高在上的【士】手里?别跟我扯什么昏君,皇帝再昏庸也做不到面面俱到,真正掌握天下权力的是【士】。隋朝的科举是冲什么去的?不就是冲着关陇门阀去的么?别说你们不懂这个道理,你们就是在装不懂。” 承辉帝都听傻了,平时真没见过火力全开的贾琏,以前关门放贾琏,那都是奔着胡搅蛮缠,搅混水去的。今天放出来的贾琏,耳目一新啊。 【竖子,书不白读啊,肚子里是真有东西。】 “没有监督的权力,注定导致贪腐,审计制度,必须通过并执行。我说完了!”贾琏非常干脆的坐下,闭上了眼睛,继续装隐形人。 宁克的表现是最明显的,嘴巴张开久久没有合上。他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想整治一下银行系统,争夺一点话语权,树立一下个人形象,却直接引出来贾琏这么一个怪胎,直接抛出一个针对天下衙门的审计制度。现在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怀疑,这是不是贾琏跟宁克商量好的。 不承认?我看见你们一起进茶楼了! 宁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拳头在袖口内紧握,依旧无法解除浑身发抖的状态。现在让他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他后悔为何想进步! 承辉帝看着贾琏坐下后死寂一般的会场,淡漠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逡巡。一群阁臣被一个四品官说的一言不发,是他们害怕贾琏不敢反驳么?非也,真要反驳的话,他们能找一万个理由进行狡辩。只不过在这个场合,他们面对着脑子一直很清醒的皇帝,不敢采取行动罢了。 “今天会议的内容,但凡泄露出去一个字,贾琏除外,余者自请告老,朕绝不挽留。” 承辉帝的仁厚这时候体现出来了,狠话说在前面,但凡有人管不住嘴巴,集体受罚。谁也别心存侥幸! 不讲理对吧?不讲理就对了! 到时候,谁泄露消息,都会立刻增加一堆仇家。 皇帝先定了调子,然后直接安排工作:“从各部门抽调一批精通算学的官员,学习考核一个月后,合格者进入新衙门审计司,户部专设审计侍郎一人,相关人选待定。此事因宁卿而起,审计司归属户部,自然由宁卿负责。嗯,半年内,人员和制度必须确立和完善。宁卿有事刻意求见朕,朕给你撑腰。宁卿负责起草文书,内阁核准,朕批阅。” 一番话快刀斩乱麻,根本不给内阁大臣们反应的时间。就这么个事情,对外还是把贾琏摘出去了。宁克那边也没有单纯累傻小子,还是给了很多权力的,只要顺利的达成,宁克入阁基本是定下的事情。 “臣领旨!”宁克颤巍巍的起身接下了差事! 一直闭着眼睛的孔照也起身道;“臣遵旨!”余者起身附和。 会议结束,承辉帝先走一步,会议室内短暂的沉默之后,孔照起身,一马当先。内阁诸公跟上。 会议室内,贾琏端坐不动,宁克瘫在椅子上,嘴微微蠕动,不知道在说点啥。 内阁,孔照交代长随:“不相干的人离得远一点,派靠谱的人守着。” 本就偏僻的小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居中端坐的孔照拿起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砰的一声之后,所有人眉毛微微一跳! “彼其娘之!是哪个在背后支持废除海运的人搞小动作?自己说,别等我查出来。”孔照声音不大,但在这个时候很有威慑力。 他倒是没提宁克,毕竟宁克是奔着银行去的,不太可能招惹出贾琏这么妖孽!联想到贾琏为了海运,差点一茶杯砸脸上的事情,孔照断定一定是因为海运的事情激怒了贾琏,导致他在承辉帝跟前进谗言,搞内阁!毕竟废海运的事情,贾琏怀疑内阁太正常了。 这就不是个能跟你讲官场潜-规-则的人,贾琏就是你轻轻碰我一下,我直接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性格。 “勋贵出身的家伙,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说话的人是郭衍,他也是被贾琏吓到了,还能这么玩的么? 众人的目光立刻包围上来,郭衍赶紧双手在身前摇摆:“别误会,废海运的事情与我无关。只是与首辅大人的观点一致罢了。” 潘季训开口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废海运的苗头起来时,诸位没有立刻出手压制,就已经晚了。没有宁尚书的建言,贾琏也会找别的理由说服陛下,到时候责任还是内阁的。在这里,在下必须提醒各位,王子腾受命兴水师,贾琏看似在撇清,该帮忙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不要只想到漕运的利益就忘记了,海运可能也有巨大的利益,只是这里头的利益与我等无关。但是,却与张廷恩,孙化贞、王子腾、贾琏有关。” 这番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没错,这就是内阁诸公看待问题的逻辑。潘季训说这些话,不等于他跟废海运是一条心,而是今天的事情纯属突然袭击,作为阁臣之一,这个时候必须团结一致,杜绝今后出现今天的事情。 贾琏在内阁会议里的那些话,站在制高点上指责内阁诸公,没人认为他是为国为民。只会认为,一定是侵犯到贾琏那伙人的利益了。 诸位一致认为,贾琏说那些话的意思,通俗的讲,“什么规则,文官的规则跟我一个勋贵有什么关系?海运这锅饭,别管是不是夹生饭,贾某人都生吞了。不服气,那就摆开车马干一仗。今天不过是开胃菜,我有的是办法给你们添堵。” 没错,就是改良派和保守派之间的斗争。贾琏被认为是改良派的先锋,改良派背后的大佬是皇帝。 “诸公,有今上在张、孙、李的背后,我等只能暂避锋芒,耐心等待对方出错。否则,类似审计司的事情,还会再来一次。要知道,姓贾的可是曾经说过,要恢复太祖旧制,给龙禁尉彻底松绑的。”说话的是李驰。 潘季训见众人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直接开口抢话:“诸公,凡事要抓要点!今日之事关乎国家制度,陛下事先不商量,直接上会,不给诸位说话的余地,此事可一不可再啊。回头在下就上奏折,今日之事不可再,否则内阁存在不过徒废国家钱粮,在下请陛下废除内阁。” “没错,我都被气糊涂了!”孔照立刻反应过来了,接过话道:“奏折拿来,本相署名附议。” 两人快速达成共识,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一起上。内阁集体上奏,今天这种事情,皇帝必须保证不能再发生。否则,这内阁别要了。 梁道元道:“诸公,今后不管任何事情,对上贾琏的时候,不要心存侥幸!这厮深得陛下重新,身后有张廷恩这个老师,出身荣国府,无论哪一个背景,都给了他充分的底气。只要不是谋反,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不会有半点忌惮和犹豫。以三皇子为例子,出宫开府至今,贾琏是唯一与之有来往的官员。看出来没有,他就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没人会认为贾琏在烧冷灶,只会认为他就是不在乎。老二继位的事情,不是还没发生么? 甚至他的行事风格,没人会认为他支持老二,只不过因为同学关系以及公事上的接触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贾琏要支持李亨,怎么不得给老二上眼药,让张廷恩给李亨站台? 说穿了,贾琏的态度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谁当皇帝支持谁,不事先下注。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对外泄露半个字。今后如何,看联名的奏折上去之后陛下怎么说?无论如何,事先绕开内阁的事情,不许再发生。” 孔照定下了基调,这次必须联合起来,强硬的反抗。嗯,之前退一步,就是为了更强硬的反抗。 ………… 宁克总算是恢复了,看着站在面前的贾琏,久久不语。 贾琏微微冷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往外走的时候,宁克赶紧起身追上去。 “贾大人何至于此?”宁克语气还算温和,无论如何,这次想跟贾琏撇清都没可能了。 贾琏站住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道;“你当我想啊,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果断的撇清,也必须撇清。 宁克后悔的轻轻跺脚:“悔之晚矣,骂名成矣!” 贾琏良心发现的安抚一句:“往好处想,没准是美名也不一定。” 宁克跟在贾琏后面往外走,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官更大。 “想什么好事呢,你不看看那些修史的人都是啥底色。大儒如司马光,资治通鉴皇皇巨着,不也没少给李唐泼脏水么?若非还有《前唐书》,高阳与辩机的事情我没准就信了。”宁克也是没少读书的人! “相信我,以后的史学家不用孤例!”贾琏继续安抚。 宁克却摇头叹息:“你不懂人性,芸芸众生更愿意相信一些不上台面的记载。” 贾琏也被干沉默了,是啊,阴谋论才有市场。玛丽莲梦露与肯尼迪兄弟的枕边话,原着作者都在辟谣了,不照样传的满世界都是,相信的人一堆,隐隐成为主流观点么?小本本记下来,以后我要多多造仇家的谣,还要上马甲,或者假托他人的笔造谣。 第332章 无声的妥协与默契 所有制度对承辉帝而言,都是在加强这个国家的根基。 贾琏很清楚,一时半会的别惦记制度改变,先改变这个国家糟糕的现状再说。 具体如何改变,贾琏考虑很久了,向外发展是必须的,否则以大周对外贸易的现状,钱是能赚不少,受限于地理位置和运输,贸易量很容易碰到天花板。没有外部市场,只能内部市场挖潜。工商业想要市场内部挖潜,占据人口数量最大的农民就不能看不见,想解-放农民的购买力,就必须打击土地兼并。把地主都干死的做法现阶段明显不现实,那就只能减租减息了。 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占据百分之八十甚至更高比例的土地,他们的消费能力才多少? 兜兜转转的,思绪又回到了工商业的松绑上来。现行的制度对于工商业太不礼貌了。 “本官诚邀贾大人下之后把酒言欢?”别管乐意不乐意,宁克都甩不掉与贾琏勾结的名声了,干脆也不管了。 “没问题,地方找好了说一声,届时一定到场。”贾琏答应的很干脆,就冲宁克敢想敢干,也很有必要弄个准盟友。 回到五城兵马司,签发了一些文书之后,进入清闲状态的贾琏,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人若是能舒舒服服的躺着,肯定是不愿意奋斗的。岁月静好的前提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贾家这个烂摊子肯定别指望了,所有,贾某人不得不负重前行。就算是想偷懒,那也得是忙里偷闲。 不希望贾府的地位下降,就必须给皇帝干活,皇帝要的是每个官员都是牛马,能自己解决草料就最好了。 人呢,懂的越多越辛苦,还是贾宝玉来的爽,爽的贾琏看见他都想打一顿。 老子辛辛苦苦的,你凭什么睡丫鬟还不用负责。狗日的,迟早要找机会坑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勤奋的人,一定会有做不完的事情。 一挥而就的潘季训,肯定不知道这个道理。写完后,各位阁臣传阅签名用印,一份内阁集体成员的奏折直接送到皇帝的案前。 阁臣们反应在承辉帝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看罢奏折后,仔细看看笔记是潘季训的,承辉帝面露苦笑,今天的事情有点过分了,老黄牛潘季训都忍不了。 不出意外,面对这份奏折,如果承辉帝不妥协,那么一定会传的朝野皆知。到时候,巨大的压力就得皇帝一个人扛着。 不是不能找个人背锅,只是毫无意义。傻子都知道,今天的主谋是皇帝,突然袭击的节奏都是皇帝在把控。 内阁集体辞职的后果,强势如承辉帝也无法承受。 贾琏说的没错,再强的皇帝也只是一个人。像朱元璋那种逼着官员带枷办公,每天上班之前要写好遗书的皇帝,从结果看官员只是麻木机械的处理公务,根本不会对公事上心。这种做法不可取,说的难听一点,没把官员当人看。 皇帝也很清楚,大家都是人,能成为皇帝不过是这个国家需要一个稳定的制度。对于官员而言,谁在皇位上其实都差不多的。 总而言之,不能逼的太狠了,压力越大,反弹力越大。翻一翻史书,看看隋炀帝就知道,天胡开局的皇帝是怎么作死的。 太严厉了不可取,太宽松了也不可取。御下之度,全看皇帝个人的拿捏,做皇帝不容易的。 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承辉帝提笔在这份言辞犀利的奏折上批了三个字【知道了】。 态度上的不置可否,看着很有弹性,实际上面对这么一份扬言应该取消内阁的奏折,【知道了】三个字已经说明问题了。 反抗的奏折写的快,上的快,承辉帝批的也很快,传回内阁后,一群阁臣都在等着。 孔照率先看了批阅后,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如果不是妥协的暗示,依着他对皇帝的了解,回的应该是【?】,潜台词,【欲逼宫乎?】 真照样回的话,五位阁臣不退都不行了。 其余阁臣看完后,也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今后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算是一次特例,或者说是皇帝利用身份优势搞一次突然袭击,近似在耍赖。 皇帝不肯妥协导致内阁集体辞职,落个无法驾驭内阁的名声,导致威望大跌,固然丢人。但五位阁臣以及身后的家族,在大周朝的政治前途也彻底搭进去了。君权是很玄妙的,晚唐太监随便宰杀的皇帝是皇帝,朱元璋动不动掀起大案,一杀几万人也是皇帝。 皇权一旦不被世人仰视跌落凡尘的时候,五代十国那种轮流坐庄的现象就很普遍。 大周的皇权非常稳固,即便如此,承辉帝也不会冒险。凡事,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看似这一次皇权与内阁打了平手,实际上破坏规矩得利的人还是皇权。 不是文臣们不给力,而是受限于制度设计,法理上皇权至高无上。 这个制度设计的本意是为了皇帝在最关键的时候,保留掀桌的权力,平时不可滥用。 众人看过后,孔照想了想,把奏折交给等在门口的内侍,让他带回去。 皇权与内阁之间再次达成了默契,似乎这份奏折没有出现过,内侍将奏折带回,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拿来火盆,点燃烧成灰烬。 一次内阁与皇权之间互相尊重底线的交易达成了。 宁克和贾琏却要继续干活,这就是现实。下值前,贾琏接到了地址通知,回家更衣后,难得坐轿子赴约。 请客的地方不是什么知名的酒楼,而是城东一处私人宅院内,也就是所谓的私房菜。 这种地方最大的特色就是安静,便于谈事情。有宁克安排的带路人,贾琏非常顺利的找到了地方。 进门后宁克站在院内等着,抱手见礼:“碍于耳目,宁某不便出迎,贾大人多多海涵。” 贾琏并不在意,笑着抱手回礼:“宁大人客气了!” 小院子不大,不过二进,入后院正屋,炕上摆好桌子,谦让一番,各自上炕落座。 明显是事先有安排好的,落座后开始上菜的一个妇人,看着年龄也就是二十出头,如果不是眉眼中带着点风尘气息,贾琏会当她是小家碧玉。 菜上齐了,妇人微微躬身,客气一声退下,把空间留给两人。 宁克端起酒杯:“二十年汾酒,走一个?” 贾琏举杯回应:“好!” 干杯之后宁克动手满上,贾琏以手势谢过,放下酒壶的宁克没有继续干的意思,而是开口道:“今日之事,内阁不会罢休的。” 不假思索的贾琏点头认可:“没错,触碰到底线了,温和如孔相也不会罢休的。” “陛下与内阁达成默契,事情还是要我们来做。”宁克很直接的说明相邀之意。 “宁大人,在下不过是个幌子,有事别找。”贾琏很干脆的撇清,不能给人一个能影响承辉帝的印象。 “说到对陛下的了解,贾大人远胜于在下。审计司的章程好弄,能不能令陛下满意,在下少跑几趟乾清宫,拜托贾大人了。”宁克依旧是直奔主题,做大臣的哪个不愿意围绕皇帝身边呢?宁克这是被吓坏了,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心脏病要爆发的。 贾琏明白他的心态,很干脆的表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宁大人可别错过这次的好机会。李、张、孙三位总督,长则两任,短则一任,必定再回内阁。届时,孔、梁、李、三相必定移出,郭、潘二相大概率也是要自请外放的。方白衣之后,阁臣很难长期留任了。” 宁克听的很仔细,贾琏说的都是干货,就冲以上这番话,这顿饭不白请。 说着话,贾琏端起杯子示意,宁克知道他不想继续,举杯回应。 宁克知道一时半会的贾琏不会再谈朝廷里的事情了,也没有纠缠着,两人又碰了两杯,宁克主动提起一些闲话。 “此地也没个招牌,贾大人知道为何么?” 贾琏摇摇头,宁克笑着低声道:“此地的东家兼掌柜乃是一人,就是刚才那个妇人。本是户部一位郎中的外室,吴玉辉案后开了个私房菜谋生。厨艺好,地方隐秘,很快就张罗起来了。好几个官员想收了她继续做外室,都被拒绝了。” “她倒是聪明,不论从了哪个,生计反而就此断了。那几位看上她,怕是没安什么好心。”贾琏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错,地面上麻烦,只要不过分的,都能花钱应付。地面上能混出点样子的没一个眼瞎的。那几位看上的不是她的人,而是这个地方。我估摸着,有人看上她的话,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宁克的声音不大,足够贾琏听到,远一点是听不清楚的。再说了,两人都带了人互相监督的。 “嗯,菜都是家常菜,味道倒是不错,手艺不差。都有哪几位心大的?”贾琏对这些八卦挺有兴趣的。 宁克呵呵一笑道:“都是不值一提的五品以下,唯一值得提一嘴的是个姓周的翰林。” 贾琏听着牙都酸了,怎么走到哪都有大国舅的事情。如果是他的话,完全可以理解,这位能耐不大,野心不小。 宁克继续道;“就这么一位,已经被禁足小半年了,差不多该放出来了。” 贾琏听着微微一笑道:“别乌鸦嘴啊!难得吃一顿安静的饭。” 心知肚明的宁克回了一个微笑,举杯道:“就是当乐子说说,这就是个吃饭的地方,不做半掩门的勾当。” 贾琏想了想道:“在下可是京畿巡按,京城地面上归我管。” 宁克顿时哑然一笑,忘记这位还有如此身份。说到做官兼职的不是没有,像贾琏这么夸张的还真少见。 “宁大人,督察院整顿、预算、审计,三板斧下来,在京的官员多半又要走一茬的。今后,凡事能低调还是要低调。”贾琏算是比较良心的,这顿饭吃的不错,给个忠告吧。 宁克端着杯子沉吟一番后:“多谢!”这是想明白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别管什么事情,看看就行了。 贾琏说的三板斧后面,还藏着一个考成法呢。很明显,当今一连串的手段下来,做京官真不安逸了。 联系到此前说的三位外放的阁老,等他们从地方回来,更大的还在后头呢。 “问一句交浅言深的话,贾大人可以不回答,内阁增补的事情怎么看?”宁克其实没想问这个,只不过气氛到了,顺口一试。 贾琏听到此言,还真的有点犹豫了,实际上内心是没有明确答案的,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从集权的角度看,军机处才是巅峰。现在的内阁稍稍次之。可见本朝太祖是知道过度集权的弊端在于皇帝个人的能力。 遇见一个道光那样的皇帝,满朝大臣穿着打补丁的官服上朝,真是笑话闹了,国家也败了。 见贾琏沉吟不语,宁克赶紧找补:“在下失言了!” 贾琏微微摇头:“此事,在下真的没法给一个明确的看法。” 宁克见他说的真诚,也没去追究真假,笑着举杯:“喝酒!” 今天这顿饭,宁克其实已经很满意了,贾琏说了很多了,可见他并不排斥加深友谊。 酒喝的有点多了,宁克借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京城水太深了,一个不小心就被水呛着了。此番本意在于整顿银行,不料却引出这么大一个事情。事情担上了,孔相处也得罪了,悔之晚矣!” 贾琏很缺德的笑了,事情的真相大概都清楚了,宁克也是借机坦白一点,加深一下两人之间的交情。 交情浅不要紧,慢慢处嘛。 贾琏对此并不抗拒,只不过嘴管的很严,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 宁克倒是看明白了,涉及到皇帝的话,贾琏嘴里很难蹦出一个字。 就这份小心,值得自己学习,此人将来能发展到何种地步不好说,肯定不会轻易的栽跟头。 再看年龄对比,宁克突然意兴阑珊了,比?比个屁! 第333章 天日昭昭 废海运的声音如同被扼住了咽喉,消失的很快,很彻底。 与此同时,济宁民变后,仅仅是罢黜了一些不作为的官员,这一次,漕运、沿河各府、户部这一条线上的官儿旧事重提。 打头炮的是督察院漕运御史顾宁,一份极其详细的调查报告,洋洋万言,揭露了漕运上下通过各种手段,上下其手谋私利。其中不乏任凭地方官员在运河上设置临时钞关,收贿赂给商人大开方便之门,以官船运输私盐,个人发财造成国家大量税负流失等等。矛头对准了辞官在家的李三江,并指名道姓的弹劾三十六名官员。 如果仅仅以为就这个程度那就大错特错了,承辉帝还没就此事表态,紧随其后,新任户部尚书宁克上奏,弹劾户部右侍郎以权谋私,给自家人大开方便之门,数年之间,批出去百万银子,其族人勾结商贾,大肆敛财。巧合的是,这位右侍郎也在御史顾宁的弹劾名单上,罪名是包庇漕运舞弊。 连续两弹爆炸,京城官场不亚于八级地震,这就完了么? 并没有! 三皇子李亨接着又爆出一个案子,这次被爆出来的是崇文门税监在过去十余年,历任税监与李逆勾结,私放货物进城,大肆敛财。涉事人员包括两位宗老,三个大太监。 三件事情,分三天,每天一个重磅弹劾。 第一天,贾琏知道消息笑嘻嘻的吃瓜,第二天,贾琏知道消息后,有点笑不出来了,第三天,贾琏知道消息后,发出了惊悚的惨叫声! “不是我干的!” 贾大人就是这么硬气,即便是面对亲密盟友兼姑父林如海,也是这么回答的。 “我信你,别人信么?”林如海发出了灵魂拷问,贾琏陷入了呆滞状态,口中喃喃自语:六月飞雪,天日昭昭。 剧烈的官场地震面前,谁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预算制度、审计制度、考成法呢? 把一切都想明白后,贾琏反倒淡定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费那劲就是个傻子。 “关键三件事情是不是有预谋的?”林如海提醒了一句。 贾琏收起了摆烂的心情,端坐仔细思索,领着丫鬟送茶水的黛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凝重的表情。顿时安静的在一旁坐下。 “内阁诸公在看清楚了陛下坚定支持海运的态度,也看到了张、孙、李三位总督必定重回内阁的局面,与其到时候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导致历任后的被动,不如主动揭破这个脓疮。宁克那边,不过是顺水推舟,户部右侍郎一贯的不配合他的工作,借刀杀人嘛。第三件事情是陛下的一贯手法,隔着十里地都能闻着味。顾宁的奏折里没敢碰内务府和宗人府,陛下让李老三出面,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林如海对于贾琏的一番分析表示认可,说心里话,在了解皇帝这事上,林如海自问不如贾琏。不是能力问题,是信息获取的问题。 “无论如何,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官场,都会传出姓贾的为了维护海运,对漕运一脉下了毒手。这次至少五十个官员要被拿下。” 林如海再次提醒贾琏,就差说一句,以后走路上当心点,别为了耍帅骑马到处跑。 贾琏点点头,虚心接受林如海的提醒,林如海又问一句:“陛下真的看好三皇子?” 面对这个问题,贾琏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事关储君,我一个字都不敢多听多问,也不去猜测。” “嗯,这类事情绝对不能掺和。”林如海深表认同。 饭后贾琏被黛玉拉到院子里散步,边走边问:“琏哥,陛下是不是真的看好三皇子,你偷偷跟我讲。” 贾琏一头黑线,你这个好奇心危险系数很高啊。 “我可没糊弄姑丈,当今身体健康,正值壮年,身为臣子去关心储君人选,此乃为臣子的大忌。总而言之,即便君王老迈,也不要轻易在皇子身上下注。林家和贾家这一类家族,谁当皇帝忠于谁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对黛玉,贾琏还是很耐心的给了解释。原着中这年龄,黛玉寄人篱下好几年了吧? 要说没有受到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回到家里,更衣之后的贾琏也没心思逗闺女玩了,出了院子,在荣国府内信马由缰的散步,走哪算哪。 多数情况下,贾琏一直保持低调,尽量不让自己在朝中有太强的存在感。 现实情况正好相反,但凡朝中有点大事情,贾琏都被牵扯其中,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就说有没有被牵扯进去吧。 贾琏都怀疑是自身体质问题了,难不成主角光环下面是一具招灾惹祸圣体? 身边没人,手里又没灯笼,贾琏觉得自己就是游荡在荣国府后院的孤魂野鬼。 对面走来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有鬼啊!”贾宝玉发出了惊呼声,往身后的袭人怀里扑。麝月哆嗦的厉害,手里的灯笼差点没拿住,惊呼:“救命啊!” 袭人也被吓的不能动弹,三人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贾琏上前喝道:“闭嘴,子不语怪力乱神,宝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清楚是贾琏后,三人也都安心了,只是心有余悸的宝玉还在抱怨:“琏二哥站在道上,也不打个灯笼,又是七月半,谁见了不怕?” 贾琏上前怒道:“我辈儒生,心中有浩然正气在,何惧鬼神?” “不早了,我回去了,琏二哥告辞。”宝玉不敢辩驳,拉上麝月就跑,袭人赶紧追上去。 跑出去几步,袭人又回来了,手里灯笼塞给贾琏道:“琏二爷,拿着灯笼,注意脚下。” 待袭人追上宝玉后,宝玉还在抱怨:“袭人姐姐,为何要给他灯笼。”这句话充分暴露了宝玉的真实想法。 袭人觉得宝玉这话问的太傻,还是耐心解释:“琏二爷如今官居四品,日后贾家仰仗之处颇多。老祖宗于人前没少提到琏二爷,说他是贾府的麒麟儿,日后荣国府的顶梁柱。尊重琏二爷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袭人把宝玉送到,回到贾母院子后交差,贾母见她情绪不对也没多问,转头交代鸳鸯一番。 晚一点鸳鸯找到袭人,问起此前发生何事。袭人如实说了,鸳鸯听了回去没有添油加醋,贾母听了忍不住嘀咕:“没个自己人不行。” 连续三日的惊涛骇浪后,紧跟着就是中元节休沐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挑的时间点,总之正常休沐一天,上上下下似乎都没当一回事。 中元节祭祖,贾珍拖着消瘦的身躯,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主持祭祀。人群中的贾琏看着贾珍,知道他是吸饱了精神。 好在活动流程快结束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后,贾珍宣布结束,匆匆回去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贾琏也没心思在东府这边吃席,借口累了要回去休息。 贾蓉借口相送追上来,至无人处才道:“二叔,玄真观里那位,如今身体不好,据说手指点一下一个窝,好半天才恢复。” 贾琏小心的回头看看,这才低声问:“玄真观那位日常饮食有啥讲究的?” “荤腥不忌,每日都要吃金丹一枚,吃完了发疯似的脱光,在后院的桃林里疾走。去年,大冬天的也光着身子,在桃林里快走,高呼要不避寒暑,要得道了。上一回我去送银子,好家伙,十几个乾修坤修混在一起,丑态百出。好在玄真观周边没人家,不怕叫人看到。” 贾蓉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事情传出去就是巨大的丑闻,东府根本扛不住的那种丑闻。 “安排家将守住四周吧!不要让无关人等上去,耐心的等他走了,其他人一个别留。”贾琏悄悄的交代后,贾蓉使劲的点点头。 无论如何,眼下这个当口,贾家绝对不能出这种丑闻,否则贾琏一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就算皇帝保贾琏,也一定会外放的。 离开东府后,贾琏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算看明白了,东府乱糟糟的原因,不仅仅是贾敬和贾珍,还有贾蓉的缘故。 这一家人父子三代,那叫一个乱。贾敬和贾珍就不说了,贾蓉尽管被贾琏点亮了挣钱的技能点,在“乱”字上面,可谓一脉相承。 上一次尤氏就很含蓄的暗示,秦可卿进门后,地荒的厉害。 现阶段贾蓉和贾琏是利益一体,贾琏还真没动过歪心思。 贾蓉倒是动了歪心思,只是刚才没敢说出来,他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趁着某个秋后安静的夜晚给玄真观点了。把里头的烂糟事一把火烧干净。 至于贾蓉自己的乱,倒是能自我宽容的。有个事情贾蓉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他每次面对秦可卿,就是不行。面对他老子的女人,却总能迸发出无比的热情。当初贾珍觊觎秦可卿,贾蓉愤怒归愤怒,心里还有过一点点小激动呢。可惜,后来被贾琏压制,贾珍不敢冒险,免得东府财源被断。 原着中贾敬的事情迟迟没有暴雷,未必是别人不知道,只不过没人愿意去冒险干这无利可图的事情。 如今的情况大不相同了,贾琏带来了重振贾家的苗头,也带来了不少敌人。尽管这些敌人的等级不高,但谁能保证呢? 很多事情,官没做到那个地步,根本不知道内情。 就最近的三连暴雷而言,高层都知道跟贾琏没啥关系,但架不住下面的人乱传,高层推波助澜,做点没本钱的买卖。 这里头全是利益之争,不存在冤不冤的问题,你既然踏入了这个争斗场,就注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某个隐藏的漩涡往下拽。 贾琏体会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不由己。 半道上贾琏被赖大家的截住了,赖尚荣的事情完全按照贾琏的意思去办,如今昌平县做个小吏,捐官的事情暂停了。 “琏二爷,老太太有请。” 贾琏好奇道:“怎么是你来请?” 赖大家的毕恭毕敬道:“是小的主动要求这差事。当家的说了,让小的来谢谢琏二爷。” 贾琏听着奇怪,边走边问:“赖大怎么说的?” “当家的说了,官场水太深,不清楚其中的勾当,贸然捐官落了实缺,注定遭人恨。还是先搞懂其中的蹊跷,再谋个小官稳妥。当家的还说,二爷深谙其中窍门,所言其实是为了尚荣好,并非推脱不肯出力。琏二爷一片苦心,赖家应知道感恩才是。” 听了这番话,贾琏真是挺佩服赖大夫妇的,媚上一道,算是玩的炉火纯青了。 就问你,他们说话好听不好听。 至贾母处,贾琏上前见礼,贾母起身扶着不让拜下,口中慈祥道:“乖孙,你那老子近日没少来纠缠祖母,死活要给他个丫鬟,先是看上了袭人,又看上了鸳鸯,不答应他便赖着不走,最后还是给了个秋桐他才甘心。” 贾琏听着有点懵,贾赦还真给力啊,问题是你来闹事,为了要丫鬟的么?秋桐这个名字不对啊,现在年龄不大吧?老东西也下的去手? “祖母不必担心,回去孙儿好好劝说一番。”贾琏继续装好人。 贾母拉着贾琏的手,一副天伦之乐的祥和画面,满面笑容道:“说到丫鬟,乖孙从没向祖母开过口,不如这样,鸳鸯和袭人都满十三岁了,看上了都带走就是。” 当着王熙凤的面说这话,贾琏要是能答应那才叫咄咄怪事了。看看鸳鸯和袭人站在贾母身后低头不语,贾琏很想说我都要。 实际上贾琏说出口的是:“多谢祖母,孙儿已经成婚了,凤儿是个贤妻,孙儿身边也不缺人用,此事还是罢了。” 不等贾母继续,贾琏忙道:“我去东跨院看看父亲,劝说几句。” 贾琏连忙走人,贾母在原地有点懵,走这么干脆的么? 王熙凤的指甲都掐肉里了,见贾琏出去,赶紧告罪一声,匆匆跟上。 贾琏故意慢下脚步,等王熙凤追上来,主动拉着她的手道:“忍着!你只要知道,无论如何有我支持你。” 王熙凤使劲的点点头:“好,我忍!不给夫君添乱!” 第334章 未必是好事 躲进小楼成一统! 这就是贾琏的心态! 外面的风风雨雨,一言不发的冷眼旁观。 漕运的主要作用是运输,南粮北运占据了一个主要流量。 为了维护运河,特设漕运总督,下属数万官吏将兵,还有无数吃运河饭的人。为了维护运河的正常运转,朝廷每年的拨款高达三百万两。 朝廷里任何事情的推动,都是有其背后的利益逻辑。 历史上1855年黄河决口后,清廷无力恢复,海运成为了必然。 所以,所谓的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不过是一个借口。是,有不少人的生计受到了影响,这不恰恰的反映出朝廷官员的不作为么? 漕粮走海运,运河的作用大大降低,漕运总督这个体系继续存在的意义何在呢? 户部给出的计算结果,漕粮走海运之后,运费降低了六成。维系运河正常运转的费用,还得看漕运总督上呈的预算结果能否经受审批。 御史顾宁的一份奏折掀起的漕运大案,自扬州起,沿河各地官员被拿下者多达百人,算上漕运的官,内务府的官,折腾了两个月才算慢慢的热度降低。承辉帝力排众议,龙禁尉、督察院、刑部、大理寺组成联合办案工作组,多路出击,马不停蹄,两个月内缉拿二百余官员。 其中龙禁尉负责抄家,其他部门联合办案,抄家所得,三成归内库,三成归户部,剩下四成由联合办案四部门平分。 能够参与到分钱里头,联合办案工作组的效率大大提高,以往没个半年能看见成果的案子,这次三个月就全部搞定,涉案官员或杀或流或囚,最惨的还是家眷们,提心吊胆的担心朝廷搞株连。 中秋之后,气温下降,没了暑气的折磨,整个贾府后院都活泛了许多。 这日王熙凤心情不错的去前院,不料贾赦也在贾母跟前,不知道说了点啥,哄的贾母眉开眼笑,比起往日总气贾母,实属难得。 王熙凤上前一一见礼,贾赦待她后退才道:“媳妇,东府尤氏月前又添一丁,贾家一脉人丁单薄,你需大度一些才是。” 堂上的贾母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熙凤的反应,此事令王熙凤措手不及,看看四周,没人帮忙说话,只能咬牙低头道:“知道了!” 贾赦顺势道:“老太太身边调-教的丫鬟都是个顶个的好,观那袭人身段是个好生养的,你带回去吧。长者赐,不敢辞啊!” 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王熙凤肺都快气炸了,却一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只能忍忍忍。 衙门里上午处理公务,下午摸鱼的贾琏丝毫不知,下值后回到家中,见迎春和探春都在围着闺女转悠,心道:应是真喜欢巧姐儿。 招呼姐妹俩,不见王熙凤,贾琏便问:“凤儿呢?” 迎春与探春表示不知道,倒是奶娘解释:“夫人说气闷,在屋里歇着呢。” 贾琏对姐妹二人道:“你们在这玩,我去后面看看。” 穿堂过院,至后院便听到王熙凤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骂人:“都怪你们两个肚子不争气,一年多都没下一个蛋,连累我受气。” 贾琏看一眼,平儿桂香低头站着挨骂,心里不禁好奇,这是怎么了? “奶娘说你气不顺,我看不像啊。”贾琏笑嘻嘻的进来,平儿桂香找到了靠山,赶紧起身来迎,伺候更衣不提。 王熙凤也自椅子上起来,接过丫鬟送来的热毛巾,双手捧给贾琏擦拭。京城灰尘多,身上穿的官服再薄一天下来也是一身汗。每日下值,头一件事就是擦拭更衣。后院的女人,强如王熙凤,伺候贾琏也会亲自上手。嗯,主要还是贾琏强势崛起,贾家声势不弱于王家了。 收拾完毕,贾琏坐下才耐心的问:“出什么事情了?” 王熙凤看看左右,丫鬟们退下,只留下平儿与桂香时,王熙凤才开口,把在贾母处发生的事情都说了,最后叹息道:“公公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帮助祖母说话。东府珍大嫂没出月子,秦氏在跟前伺候着,一时间竟无一人为我说话。仿佛贾家人丁不旺是我一个人的错。” 贾琏其实也挺无语的,你要说人丁不旺,那是贾琏一个人的事情么?做长辈的不通情理,真是毫无办法。 好在王熙凤只是要倾诉和发泄一番,贾琏很有耐心的听她说完后,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陪着一起吃了晚饭后,贾琏沐浴更衣,王熙凤也没再提那事。 当夜王熙凤频频挑衅,被激怒的贾琏站起来蹬,镇压效果很好。 早起健身后,袭人挎一个包袱,低头跟着赖大家的出场。 正在吃早餐的贾琏看一眼道:“凤儿怎么说的?” 赖大家的应道:“琏二奶奶说了,由二爷安排。” 贾琏招呼桂香过来道:“送书房吧,香菱也该有个伴了。” 交代完毕,桂香领着人去了书房不提,平儿伺候着穿戴官服,贾琏出门前平儿问:“二爷喜欢她?” 啪,平儿的臀部吃了一击,贾琏淡淡道:“够乱的了,别跟着起哄。人在书房,比她总在风儿眼前转悠强。” 其实老太太往贾琏身边塞人的根源,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那该死的掌控欲么? 贾琏倒是无所谓的,他又不是宝玉,贾母要撵走投靠王夫人的袭人,宝玉一个屁都不敢放。贾琏肯定不吃那一套。 上班的路上,贾琏在马车里忍不住想,回头让赖大家的把晴雯也弄来,嗯嗯! 你还真别说,赖大家的完成了差事,离开贾琏的院子后,角落里赖大出来问她:“人可收下了?” 赖大家的点点头:“送书房里带着。”赖大摸着下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琏二爷也是个好色的。今后只需投其所好便是。” “怎么,还惦记尚荣的事情?” “赖家能不能起来,今后还是要指望琏二爷拉扯。” 乾清宫,又是一天忙碌的开始之前,承辉帝听裘世安汇报京中的重要消息。 内阁妥协后,漕运大案办的很顺利,废海运的事情也没人再提了。户部右侍郎也算是老臣了,承辉帝格外开恩,以认罪态度好,罚没家产后,不再追究其他刑责,任其归家养老。原因很简单,人是张廷恩在任时用的,承辉帝需给张廷恩留脸面。 其他臣子的境遇就没那么好了,各部坚持依法处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裘世安一番汇报的重点还是内务府方面,太监好办,官员也好办,难的是宗老。 “忠顺王的意思,都是族人,理应宽大。罚没家财即可,总不能一大家子赶大街上要饭吧?” 承辉帝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问:“老二老三那边情况如何?” “二殿下上了折子,老奴摆在案上了。三殿下除了正常上下值,闭门不出。” 承辉帝翻出李元的奏折看了看,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心里想啥,好一会道:“折子留中吧!” 接着又问:“贾琏最近如何?”说话的时候,承辉帝嘴角翘的毫不掩饰,就差没直接笑出来了。 裘世安见皇帝心情好,跟着笑道:“一切正常,只是听说他私下常念叨:天日昭昭!” 承辉帝笑容更甚道:“这个懒货,就是缺鞭子抽他。” 裘世安又道:“圣人的鞭子,那贾琏该谢恩才是。贾府近日倒是有个事端,……。” 承辉帝得知贾琏后院不宁,笑的更开心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还讽刺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大早在衙门口见到倪二,贾琏立刻下车,倪二快步上前见礼:“二爷,本月三次,假尼姑去了甄家,走的后门。今日一早出城去了。” 贾琏听着一愣,还是甄家么?看意思,甄家是真的能扛着啊。太上皇一日不死,甄家一日不亡是吧?假尼姑出城能去哪呢? “牵马!”贾琏交代一声,身后柱子把马立刻牵过来,贾琏翻身上马道:“带路!” 倪二牵来一头骡子,翻身上去后前面带路,贾琏策马随后,十余家将紧跟。 出了西门,街边一个汉子上前来报:“二爷,有人跟上去了,看方向似乎是玄真观。” 贾琏顿时翻身下马道:“派人盯紧了,看她是不是真的去玄真观。” 说实话,看过原着的贾琏很自然的想到了妙玉,贾家的很多事情,贾赦不太掺和,都是东府的父子在搞东搞西。 那假尼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贾琏目前无法确定,从目前的情况看,与甄家肯定脱不开关系,没准还是一个联系枢纽也未可知。 有个事情贾琏非常好奇,那便是这假尼姑如何能躲过龙禁尉的耳目,要知道这是京城,不比外地,龙禁尉无处不在。 是夏守忠知情不报呢?还是龙禁尉内负责监视甄家的人是内鬼呢? 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简单了。 “继续远远的盯着,别被发现了。”贾琏决定还是继续放长线,不着急处理。 主要是太上皇还在,甄家不会倒,甄家不倒,很多事情没法办,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条线能瞒过承辉帝的耳目,无论是用的什么办法,贾琏都不敢大意。 至于贾敬那边,贾琏一时半会的也没啥好法子,先盯着吧。实在不行就下毒手! 回衙门的路上,贾琏想了想去贾府的铺子里看一眼,已经能独当一面的贾芸,见贾琏来到,赶紧出门见礼。 铺子开在东城的商业区,看着铺子能有一百平大小,后面还有个院子。 “本官例行巡视,没事都散了吧。”东城这边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官赶紧来见,贾琏示意各司其职。 铺子生意很好,贾芸告罪一声,回去忙碌。贾琏在门口凉棚下坐着喝茶,东张西望的一会,贾芸忙活的差不多了,过来说话。 “中秋之后是生意最好的时间。昨日来了个辽东行商,说是要把一些货物放在店铺里委托销售,此事已经禀报蓉哥儿。” 贾琏没见着贾蓉,也不问辽东行商的事情,等着看看贾蓉是否汇报。 “主要是什么货品好卖?”事关家里的收入,贾琏不能一直当没这回事,彻底当一个甩手掌柜。 “首先是卷烟卖的好,差不多产多少卖多少。其次是薛家送来的各种南货代销,最后是活字印的书,利薄走量的生意。昨日,蓉哥儿还说了,把隔壁铺子盘下来,打通后扩充为一体。” 提到薛蟠,贾琏忍不住问:“薛家在京城可不缺店铺,怎么把南货摆在我家代销?” 贾芸看看四周后,低声道:“二爷,后院说话?” “嗯!”贾琏点头应了,起身往后院去。院内有一棵枣树,不是两棵。 树下摆了茶几椅子,贾琏坐下后,贾芸亲自端来茶水,站一旁低声道:“薛家自己的铺子也卖南货,价格比市面上的都低一点。蓉哥儿也没说清楚。我猜应该是薛蟠要借贾家的势低价销售,打击同行。我听说,薛家的货有一半走海运,有王家护着,此事多半为真。真如此不免要起冲突的。” 贾琏见贾芸意犹未尽,拉下脸道:“说话别说一半。” “天津那边有水师护送,应该不会出问题,怕的是通州,南货到京师,先入通州的仓库。小的危言耸听,也就是一把火的事情。” 到此,贾琏听明白了,薛家的南货一部分走漕运,掩人耳目。多半走海运,降低成本,运到京城跟人打价格战。 干死同行后,薛家的商路接近垄断了。 真是敢想敢干啊!这是摆明了要拉贾家下水,或者说是用利益死死的绑住贾家。 “嗯,有日子没见薛蟠了,回金陵了么?”贾琏随口一问,贾芸道:“一个月前就回去了,赶回去过中秋节。” 贾琏听到这里,换了个话题:“最近东城都有啥消息?” 贾芸道:“辽东的货增多了,赶在入冬前运往天津,走水路到通州。昨日看了一些样品,人参、东珠,都是上好的货色。” 说着话,贾芸再次弯腰,压低了声音道:“二爷,上好的辽东货品,不要现钱委托代销,利是够大,未必是好事啊!” 第335章 情报体系 人的脑子是否清醒,财富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 换一个说法就是,财富的量与社会地位是否匹配! 这方面贾琏很清醒,钱这个东西哪有社会地位重要呢? 在大周朝,有地位才有钱,有钱地位不够,你就是肥猪,随时被人抬案板上一刀下去。 东平王主动放弃了山海关,不是因为山海关不重要,而是因为太重要了。就他手里那点东平铁骑,站着山海关不放,就是承辉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放弃山海关意味着获取大量财富的渠道断了,辽东物产再丰富,没有渠道卖不出去,就是一堆废物。 现在看来,辽东的货物能到京城来,可见山海关的渠道打通了。京城的渠道原来应该也是有一些的,崇文门税监案的爆发,导致了渠道受损。 收买也是要看人的,有的人仗着身份,什么钱都敢收。 再仔细想一想,不难得出接近真相的大案,前段时间辽东货物大举进京,原本的渠道断裂,导致货物积压。 在京城,谁的货物没人敢动呢?熟知京城底细的人,不难发现贾家的商铺。以前不敢往前凑,那是因为贾家有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贾琏,现在的情况紧急,说不得要试探一下。不能收买贾琏,还不能收买贾蓉么? “回去了!有事情可以去找我。”捋顺了思路后,贾琏不着急了,交代贾芸一声,回去继续上班。 倪二那边也交代下去,派人盯死玄真观和假尼姑。 如果真的发现贾敬那边通过假尼姑与甄家还有勾连,所谓的大伯也顾不上了,就是一把火的事情。 防患于未然的想法滋生后,贾琏一路在想着,如何筹谋,要杀就要杀干净,绝对不留一点隐患。 想到龙禁尉里可能还有卧底的存在,贾琏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卧底这种事情无法避免的,可怕的是能把消息压下去,说明地位不低。 负责盯着甄家的首领,至少是个副指挥使吧?龙禁尉的副指挥使不多吧,南北二衙,加起来也就是四个副指挥使。 到底是裘世安的人,还是夏守忠的人。 比起裘世安,贾琏更愿意与夏守忠打交道,还是提醒他一句吧。 还在上班的夏刚接到一封信,里面就一个地址,看一眼夏刚就知道是谁在找他。 城南姐妹的家里,贾琏正在交代倪二,城东城南,多置办几个宅院放在倪二的名下,日常需有人维护,仅作为备用。银子自然是姐妹俩的帐。 如今的倪二,走到哪都乏人称呼一声【倪大爷】,怎么来的,他心里很清楚。没有贾琏护着,最多三天就得被人丢运河里喂王八。 贾琏交代的事情,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去办,回头把地址交上去就好。下面的人倒是好安排的。 买房子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金屋藏娇,而是有些事情不方便明着办,需要不为人知的地方。 不限制甚至放纵倪二发展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情报。这玩意也没那么高大上,地头蛇多了,情报自然也就有了。 倪二走后,贾琏把柱子叫来问话:“家将里头,有没有专门刺探的情报的好手?” 柱子摇摇头:“回二爷,小的不知,回去问问我爹,他知道。”贾琏无奈的挥挥手:“去问问。” 是时候建立属于自己的京城情报体系了,以前不搞是不需要,随着个人地位的水涨船高,仇家越来越多,不搞不行了。 关于情报的事情,贾琏有限的知识来自影视剧,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还是问问专业人员吧。 柱子离开不久,夏刚便到了,一顶很不起眼的二人轿子,直接走侧门进的院子。 贾琏迎他入内后,屏退众人,低声问:“龙禁尉负责情报的人归谁管?” 如此突兀的问题,夏刚被惊着了,狐疑的看着贾琏问:“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贾琏没细说,摆摆手道:“你别管,知道的,能说就说,不能说也不勉强。” 夏刚陷入了沉默中,他在迟疑,长时间的犹豫后,微微点头道:“南衙指挥使田兴达,潜邸之臣,负责管理卧底,归密卫辖制。我叔叔实际负责的是北衙,也有刺探情报的部门和手下,干的是盯梢和打探情报的活。你知道的,龙禁尉在京城确实有抓人的权力,但抓人之后没有处置权。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一定及时转告。” 夏刚的判断自然有他的道理,贾琏手下掌握着五城兵马司,京城的治安、卫生、防火都能管的到,手底下数千人,都是地头蛇。这些人别看不专业但人多,并且直接接触的都是京城里的三教九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贾琏知道的比谁都快。 小年夜,自持掌握一切的龙禁尉和御马监,不就吃了大亏么?要不是贾琏及时增援,皇位没准都换人了。 贾琏凭什么及时增援,当然是信息及时了。龙禁尉的人还是有局限性的,至少身份不能暴露,消息的传递也没五城兵马司方便。 还有个事情夏刚没法说,南衙指挥使田兴达这个人,不是靠本事吃饭的,是靠资历靠忠诚。 有一次夏守忠喝多了吐槽,说裘世安和田兴达,本事全在陛下跟前如何表忠心,真办事不行。 夏刚深知,贾琏和夏守忠之间是有默契的,也算是准盟友的级别,所以,能说的他都说了,进一步加深与贾琏的关系,属于个人的人脉。 “你叔叔有没有派人盯着甄家?”贾琏很直接的问。 “这事我还真知道,我叔叔讲过以前安排了盯梢,小年夜之后,裘世安要求撤掉盯梢的,说他的人早混进去了,没必要惊着甄家。” 贾琏听懂了,下意识的挑拨一句:“督公与裘大伴之间,地位不平等啊。” 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挑拨,夏刚当他开玩笑,还是很耐心的解释:“我叔叔掌握了北衙和御马监,适当的向裘大伴低头怎么了?” “了解,吃独食会撑死!”贾琏深以为然,裘世安和夏守忠之间也是有默契的。 “你了解个屁,裘大伴做事极有分寸,两人合作愉快,互不侵犯,何必要斗出个结果,换一个人来接着斗?有意思么?” 贾琏点点头:“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向督公说,你看着办。总之,一切要保密。” “多谢了,今后有重大消息,记得互通有无。”夏刚隐隐觉得事情不小,也不多留,抱手告辞。 柱子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门外通报:“二爷,我爹来了。” 规矩这个东西,就是要给人遵守的。别看这里不是贾府,张三父子一直守着规矩。 贾琏表示张三进来说话,见面后张三见礼完毕,立刻汇报:“二爷,老公爷在的时候,有几十号人摆弄消息来往,当时都算是归赖大管。后来赦大爷不成器,政二爷又是个读书的苗子,老公爷年迈不能理事,便把他们安置在了辽东。政二爷当家这些年,也没怎么管过他们。” 我就说贾府怎么可能没有搞情报的人,贾代善看清楚了贾赦贾政不能扛起贾府继续荣耀的大旗,采取了保守的策略。至于贾敬,在贾代善看来不过是侄子,也不是个争气的东西,所以干脆就把相关人员安置在偏远之地。 “你能联系上他们么?”贾琏还是很想知道,这些人的情况如何,能不能继续用。别的不说,他们的经验很有用。 张三听了沉默良久才道:“当年是我护送他们去的辽东,我可以去一趟辽东叙叙旧。” 贾琏沉思一番,点点头道:“好,你走天津借水师的船去辽东,辽东地面不靖,多带人手,安全第一。” 张三问:“二爷,见了他们怎么说?” 贾琏很干脆的回答:“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回京城,愿意的话就跟着你回来,我负责安置他们。” 说着话,贾琏让如烟去取来三千两银票,递给张三道:“一千两路上花销,剩下的是给他们的安家费。” 张三接过银票,非常干脆的告辞离开,贾琏在炕上往后一倒,身边的如烟赶紧扶着,枕在腿上。嗯,别问为何知道贾琏喜欢腿枕,就是知道。 手掌天下权的事情,贾琏是没想过的,因为太过作死了。 现阶段,必须推动大周尽可能的多接触西方,掌握西方的动向。大周的使团派出去了,法国的使团主动上门了,这些都是好事。 但,远远不够,还要加快速度。 大周高层对于西方的了解,还处在一个片面的阶段。 西方能在近代胜出中华,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个养蛊的环境,不停的战争打出来的。 战争催生了武器的进步,战术的进步,通过殖民战争掠夺的财富,成为了资本主义诞生的基础。 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夏守忠得知夏刚来求见,多少有点意外。 见面之后很不耐烦的问:“不知道我最近很忙么?没给我惹事吧?” 夏守忠无根之人,夏刚虽是侄子,比亲儿子都受重视。 夏刚把贾琏相邀密会的事情说了,夏守忠听罢忍不住紧皱眉头道:“这小子滑头的很,一定知道什么,却不肯明说。”说着语气放缓,慢慢道:“裘世安的事少管,免得吃力不讨好。没见南衙那边,我路过都绕着走。贾琏那边,以后保持关系,这小混蛋做人还算仗义!” 晚上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口等着的贾蓉,贾琏露出笑容,不动声色的打招呼:“蓉哥儿,等着有事?” “有个事情,拿不定主意,特来请示二叔。”贾蓉道明来意,贾琏猜测贾芸没告诉他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彰显一下贾府后院的权威属谁,最近王熙凤一直没留在贾母那边很晚,晚饭都没啥机会一起吃。 闺女被王熙凤带在身边,屋里就一个桂香出迎,贾琏示意贾蓉等一会,入内更衣后出来招呼一声,两人去了书房。 西厢的书房属于半个禁区,能进来的人屈指可数。 袭人被安排进来后,倒是省了听许多聒噪。香菱性子软没大醋性,两人接触一番还算处的不错。 见贾琏来到,香菱赶紧出迎,袭人落后半步,心里不免有点懊恼。从贾母跟前到这边,袭人内心一直惴惴不安,要找个靠山才安心。 “去泡茶,我有事情要谈。”贾琏习惯性的摸了摸香菱的脑袋,眯着眼睛的香菱露出舒服的表情,勤快的去干活了,袭人赶紧跟上。 入内贾琏坐下,示意贾蓉也坐,他却选择站着道:“二叔,辽东那边的商行原本买卖很不错,突然找上门来要委托代销,我寻思,天上掉馅饼,容易砸到人惹出事端。可又想,辽东的货品都是紧俏货,拿到就能挣大钱,心里有点不舍得。对了,还有个事情,三殿下让侄儿告知二叔,崇文门税监的差事,他的人拿到手里了。两下一结合,内城辽东货品的买卖跟捡钱一样。” 贾琏平静的看着贾蓉问:“当初你爹断了腿都没能做成辽东的买卖,你觉得你行么?” 贾蓉很干脆的摇头:“我自然是不行的,人家冲着二叔来的。如今贾家的买卖能做起来,也是因为二叔护着,不然做不大。” “嗯,南货的买卖,薛家有王家护着还觉得不够,非要拉上贾家才安心。这一点,薛蟠比你强。”贾琏不客气的点一句。 贾蓉顿时明白,贾琏不愿意碰辽东的买卖,但还是有点不甘心的欲言又止。 贾琏进一步解释:“祖父统制京营的时候,在辽东也只是置办了几千倾地的农庄,没有尽得辽东之利。祖父走后,辽东商路直接就断了。为什么?人走茶凉,没那个情分了。东平王经营多年的局面,那么好心让贾家分一杯羹?小年夜他但凡走慢点,神机营就杀过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蓉再不明白就是纯傻子了,不甘心归不甘心,还是点头道:“如此,侄儿回了就是?” 贾蓉说话便告辞回去,香菱很快进来,手里空着,袭人手上端着茶水,轻轻的放下。 “二爷,快来看看俾子写的字。”香菱丝毫不避讳袭人在场,把贾琏安在椅子上,接着坐腿上靠着人肉垫子。 袭人看傻了都,这么放肆的么? 第336章 取名 羡慕,袭人羡慕坏了! “写的不错,进步不小,都快赶上我了。”贾琏不是单纯的哄香菱,确实有不小的进步。 受限于年龄和性别,香菱的字力道不足,娟秀有余,女孩子嘛。 “嘻嘻!”香菱开心的扭了扭腰,回头拿脸蛋蹭了蹭贾琏的下巴。 这……,初来乍到的袭人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很明显,这不是每个丫鬟都能有的待遇,这是真宠。 其实袭人想错了,贾琏对香菱更多的心态是“怜”。 袭人走不得,只能一直站一边看着贾琏的后背,香菱这是真有“靠”山啊! 两人一阵腻歪后香菱才下来,大了两岁已经懂事的袭人站一边看了好一会,此刻耳朵发烫,耳垂红了。 贾琏总算是正经的看她一眼,不轻不重的点一句:“进了这院子,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管好嘴巴和眼睛。” “是,俾子知道了。”袭人赶紧应下,这可不是宝玉,能糊弄的过去,这位爷老太太都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以后书房里的事情,你们俩轮着来做,这里的规矩不多,回头香菱会告诉你的。”想到自己馋人家身子,贾琏语气缓和多了。 正说着话呢,平儿进来了,道福之后上前:“二奶奶回来了,问爷呢。” 贾琏笑道:“这就过去。”说着往外走,平儿跟上,出门后轻轻拽衣袖,贾琏停下回头。 “怎么放在书房里?二奶奶不高兴呢。”平儿这小报告打的及时,抓到多姑娘儿的证据时,选择了向着贾琏,没去告密。 “放凤儿跟前,怕被她寻由头折腾人,虽然是丫鬟,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有什么错呢?”贾琏找好了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语气悲天悯人。 同为丫鬟出身的平儿自然很吃这个,都是做丫鬟的,谁不是一肚子的苦水。跟着王熙凤嫁过来,平儿算看出来了,整个贾府里头,贾琏算是唯一拿下人当人看的主子。下人们日常做错了事情,贾琏总会给改正的机会。不像王熙凤,骂起来可难听了。 “嗯,爷就是心善。”平等待人是现代普通人的习惯,平儿的理解是心善,也不算错,毕竟这个时代吃人比较赤果果,不像现代要用上班伪装。 闺女吃饱了正在呼呼大睡,贾琏去看了一会才回头面对王熙凤不悦的脸。 “又受气了?”贾琏拉起她的手,王熙凤假意挣脱没能得逞便作罢,口中带酸:“俏丫鬟的干净身子在书房,红袖添香的调调,读书人都爱。” “你这醋吃的没来由,要说俏,我看平儿当的上一个俏字。”贾琏笑着打岔,王熙凤听他夸平儿,顿时心头一堵道:“小蹄子!” 贾琏见状又道:“寻常夸女人,用漂亮一词,讲的是形。我观凤儿应做美丽一词,形神兼备。” 王熙凤吃了她的哄,手上的力气也去了,眉眼的笑意也藏不住了,回头对平儿骂道:“上菜了,想饿死我啊?” 贾琏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你可不能死,还没嫡子呢,偌大的家业得你生的儿子才能继承。” 再次明确了地位之后,王熙凤心头一点因为贾母那边受的气也散了,其实这次是她自找的。 袭人在书房,王熙凤平时难得见到,也算眼不见心不烦。关键是跟一个丫鬟计较,跌份! 达到目的的贾母收起了爪牙,没有再搞事情,贾府的日子恢复了常态,磕磕碰碰的自然是有的,都是小矛盾。 尤氏得子的时候,东府贾珍没有大摆筵席,满月的时候也只是请了家里人摆几桌,没有大张旗鼓的。 贾琏闻讯之后很好奇,这很不贾珍啊。 孩子满月这天,贾琏到东府好久没有聚一聚的贾珍便拉着他的手,到一边去说话。 贾琏心头忐忑,难道说贾珍看出端倪,还是尤氏那边露了马脚? 一脸忧心忡忡的贾珍,屏退众人后,低声对贾琏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怕他长不大。” 贾琏惊的表情都没控制好,贾珍见了继续道:“蓉哥儿翅膀硬了,如今我这做父亲的管教也不好使了。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哪天要是两腿一蹬,我怕这孩子说没就没了。” 贾琏迟疑了一下,心里有鬼啊,小心翼翼的问:“珍大哥,我看你精神不错啊?” 贾珍摇头道:“你不抽大烟不知道,那玩意越抽瘾头越大。每次过足了瘾,也就能撑一个时辰,过了整个人无精打采,浑身无力。我托人去问过温太医,他说那玩意伤身体,抽多了减寿命。哎,不提这个。孩子的名字没起,你帮着想一个,哪天我不在了,你帮忙看护一二。” 贾琏确定贾珍不知道真相,顿时放心道:“东府西府乃一体也,做弟弟的一定尽力!” 贾珍满意的拍拍他肩膀道;“有这话我就放心了,走吧,入席。” 二人回到席前,贾赦贾政也都到了,甚至宝玉也跟着来了。贾蓉辈分小,表情阴晴不定的坐在末席。 贾蓉知道贾珍心里怎么想的,所以贾琏被拉进去说话,贾蓉心里是揪着的,生怕贾琏受了贾珍的蛊惑。 依次落座后,开始上酒菜,席间宝玉与贾蓉都难得非常的乖巧,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贾珍主要拉着贾赦和贾政喝酒,气氛谈不上热闹,勉强的没有冷场。 待尤氏抱着孩子出来,给大家看了之后回去,贾珍才开口说正事:“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刚才求琏哥儿一个事情。” 众人视线聚焦时,贾珍继续道:“琏哥儿福泽之人,我托他给孩子起个名字,叫孩子沾沾状元郎的光。” 席间众人顿时明了,贾蓉也安心了,毕竟给孩子起名字,怎么都轮不到贾琏,推脱拉扯一番,总要花点时间的。这能对的上。 众人纷纷叫好,贾政也与有荣焉道:“不错,昔日贾府虽不缺权势,却难入读书人的法眼,琏哥儿横空出世,亮瞎他们的眼。贾家其武从文,武丢了,文也捡起来了。希望这孩子是下一个进士。” 贾政的话,贾赦听着有点刺耳,总觉得贾政在阴阳他,继承爵位的贾赦却不能带兵,固然是贾代善的安排,同时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贾赦是真的不行啊,如果让他带兵,吃败仗是小事,性命丢在战场上是大事。 从爵位的角度看,正因为贾赦的无能,贾家才开始走向没落,这爵位继承者就是德不配位啊。 贾赦心里不舒服,嘴上自然要反击:“我没本事,好在我儿文武双全,上马能阵前斩敌将,下马能提笔写文章。贾府中兴全在琏儿一身,这名字他来起,我觉得恰如其分。” 贾琏嘴上不说,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贾蓉见状也道:“琏二叔来起名字,没人不服气,这是众望所归。” 众人纷纷附和,贾琏不得不起身,一番假客气后,开口道:“东府的爵位,自然是蓉哥儿的,这孩子行二,珍大哥盼着他无病无灾的长大,我看叫仲安吧。”众人听了纷纷叫好,贾政笑道;“我也想了个名字叫中正,嗯,不如琏哥儿取的有意义。” 听到中正两个字,贾琏心道;我谢谢你啊! 名字就这么定下了,贾珍继续拉着众人喝酒。贾琏提前告退,贾蓉和宝玉也跟着离席,剩下三人继续拼酒。 出了正屋,宝玉立刻撒丫子跑路,不敢在贾琏面前多待。 贾蓉送贾琏一路,至无人处才低声冷笑道:“老不死的在点我呢。” 贾琏不动声色的笑道:“东府那点家底,被玄真观那位和珍大哥败的差不多了,离了你一个断大烟,一个断金丹,都是要命的事情。如今你把握了东府的经济命脉,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凡贾蓉对孩子有一丁点的歹心,贾琏都要送他先走一步,顺便送贾珍一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礼。 “老不死的心存歹意,看谁都是带人。多亏了赖二死在外面,不然这家还不知道是谁掌着。” 一番话,道明了贾蓉的心思,他是真的恨赖二为虎作伥。 “珍大嫂搬到僻静地住下,这是不想碍事呢。”贾琏继续不动声色的点一句,贾蓉点点头道:“尤氏是个知进退的,我不为难她。” 如同贾琏不叫邢夫人,贾蓉也都是唤做尤氏。 贾琏见他并无歹念,这才放心的转移话题:“又快到年底了,日子过的真快啊。你联系一下薛蟠,抓紧分红,两家过一个肥年。” 提到薛蟠,贾蓉才道:“怎么,琏二叔不知道薛蟠一家要来京城么?上回他可说了,回去把母亲和妹妹接来,总呆在金陵,离京城太远了,各路关系日常不好维护,假以时日,一个不当心就耽误了大事。” 贾琏听了心知肚明,薛蟠这是看王子腾封安南侯,心思又都在经营两广上头,今后薛家在京城的靠山不稳当了。说起来有个皇商的身份,这是纯花钱买的,怎么比的了当年父辈真的能见着皇帝,在跟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人呢?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贾琏接触多了,薛蟠确实长进了不少。不像原着中那个没轻没重的性子。 这话怎么说呢,熊孩子都是家里父母惯出来的,薛家常驻金陵,有王家照应着,贾雨村都能运作一个金陵知府。可想而知,何等的权势滔天。 如今的王子腾看似不如原着中的权势,实际上要安全的多,不再是皇帝必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勋贵们抱团,那可是给承辉帝下不来台过的,好好的清欠,第一关就倒在了勋贵们的手上。 勋贵抱团乃人之常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抱团使劲冲着皇帝去了,那就是大问题了,而且很严重。 勋贵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大周太祖当初的组织架构,勋贵是要平衡文官集团的,接过糊了皇帝一脸。 最要命的是勋贵手里有兵权! 无论谁做皇帝,都得给四王八公集团拆散咯! 要不怎么能体现贾琏的价值呢?就这出身,还主动跳出四王八公的集团,积极向皇帝靠拢。 薛蟠的举动贾琏可以理解,不就是怕自己拦着他么?毕竟薛姨妈的心思,还是想送宝钗进宫的,贾元春可在宫里呢。 只能说,这就是商人的悲哀,在这个时代,成功的商人不确定的风险太大了。 来自官员的吃拿卡要都是小事,好打发。来自皇室的黑手,那才叫吃人不吐骨头。 不能说薛姨妈的想法不对,只能说,还是太天真了。 “薛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插手,看着就好了。”贾琏不打算干涉人家的决定,说多了人家觉得你惦记他家的银子。 贾蓉倒是冷笑了一声道:“薛家金山银海的,就怕便宜了别人。” 贾琏看了看贾蓉那张有点扭曲的脸,知道他有点动心了,忍不住敲打一句:“贾家王家不倒,薛家的银子便是皇室也不会轻易惦记。” 贾蓉听懂了贾琏的潜台词,【贾家还有我在呢】。 心头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了,贾蓉自嘲的笑了笑:“没错,一门双公已经被风吹散,琏二叔才是贾家的指望。” 贾琏示意他不必送了,自己一个人往回走,路上忍不住悠悠叹息,人心不足啊。 原着里的王夫人,那可是真惦记薛家银子了,还用上了手段,当然了,那是后四十回。 前八十回里,贾家吞了林家的二百万两银子,一个大观园就被掏空了家底。 话怎么说呢?看不清别人就算了,连自个都看不清的人,结局自然是注定要悲剧的。 有那二百万两银子,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努力培养下一代不好么? 说起来,贾家总归是勋贵家庭出身,算是暴发户,比不了那种底蕴身后的大家族。 大家族是怎么玩的呢?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金庸和钱老是亲戚关系。 近现代乱了那么多年,天下太平后你仔细看看,嚯嚯! 穿越前是个普通人的贾琏,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感慨:【普通人仅仅是或者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第337章 新差事 贾蓉有点长歪了,本来就是歪的,现在歪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算了,别人家的事情看看就行。 还有就是薛家,薛蟠虽然成熟了很多,薛姨妈说话依旧很有分量。 脑海里浮现那个三十多岁的风姿绰约的寡妇,贾琏无奈的摇摇头,一个旁观者可没法替别人的家事做主。 本来就是一个绕弯子的亲戚,何必自寻烦恼呢?能带着薛蟠一起挣钱,就算是很仗义了。 可惜,孩子没怎么看清楚,之前只是看了一小会。 东府内全是眼睛,贾琏可不敢造次。 家里三个女人都没休息,在等着贾琏回来。 说了一番闲话后,贾琏洗漱更衣后去了书房,没一会平儿进来了道:“院子门落栓了!” 捧着一本书的贾琏有点意外,桂香居然没来凑一把热闹? 放下书的贾琏躺下,平儿收拾一番,没一会躺一边,口中低声道:“桂香姐姐说,二奶奶生了大小姐,我们俩多半是地不好。” “别想那么多,能不能怀上全看命。”贾琏的安抚毫无说服力。 “我寻思,爷不是那种浪荡子身子被掏空了,也只能是我们的问题。”平儿有点魔怔了,贾琏发现安抚无效,干脆物理安抚。 女人充实了就不会缺乏安全感了! 现代人羡慕古代人完全没必要,再怎么乖巧的女人,也没有打气的来的安静。 男人要能挣大钱,要能包容,还要提供情绪价值,还要给女人自由。就这条件,亲爹都未必能满足,能满足的一定是骗子,不是来骗钱的,就是来骗色的。捞就是捞,装什么独立和自由。 男人和女人,在这个时代,都是资本镰刀下的亡魂。 一墙之隔,帘子后面的偏房内,香菱已经习惯了,睡的很踏实,还没适应的袭人被嘤嘤嘤的噪音折磨到下半夜。 有尿意也不敢起来,只能等动静没了,悄悄的下来敞开的解决后,这才回到炕上,这次没胡思乱想,倒下就着。 醒来时袭人发现身边没人了,看看辰光慌了神,赶紧起来要去伺候贾琏梳洗。 挑帘子便看见香菱在擦拭书桌,贾琏早不在了。香菱指了指椅子上的早餐道:“稀的凉了没法吃,给姐姐拿了两肉包子。” 没挨骂的袭人上前,惴惴不安的问:“琏二爷谁伺候起来的?” “有桂香姨娘和平儿姐姐伺候,别人伸不了手,近不了身。”香菱继续擦桌子,袭人心里一阵膈应,这话是在点我么? 香菱平时没个伴,多了个袭人在身边,话也多了点:“桂香姨娘和平儿姐姐没怀上,心里都急着呢,你见了她们当心点。平儿姐姐脾气好,不会开口骂人,桂香姐姐可是个泼辣的性子,招惹她当心抓花你的脸。” 袭人已经麻了,这家里太奇怪了,只要不近琏二爷的身,万事大吉对吧?那老太太让我来作甚呢? 想到贾母,袭人也有点头疼,总得抽空过去。 来了两天,袭人发现一个问题,没人嫉恨她,就是单纯的无视她。 是真不嫉恨还是不敢嫉恨另说,无视是真的感受到了。 袭人有点发愁,香菱看着有点呆呆的,实际上聪明的很,话里话外的都在点她。 无论如何,这里总比在老太太跟前要轻松多了,睡懒觉了也没人叫醒她。袭人进贾府以来,头一回睡懒觉。 香菱见她拿着包子发呆,继续提醒:“昨夜是平儿姐姐,回头桂香姨娘来了,记得拿棉花堵上耳朵再睡。” 袭人……,这环境真的适合女孩子么? “那以后我们?”袭人小心翼翼的问一句,香菱回头平静的看她一眼:“等着呗!全看爷的意思。” ………… 承辉帝这次没有搞的太血腥,一个脑袋都没砍,就是赐了十几条白绫。 抄家的事情龙禁尉没闲着,如果这点事情都用不上龙禁尉,这个单位也没有存在必要了。 又一轮清洗后,京官变得都老实多了,往年吏部那边想落个七品实缺至少两千两,如今都是秉公办理,照章办事。 怎么说呢,就是吏部办事效率不高,估计是没收到钱,下面的人打不起精神。 龙禁尉再次彰显了存在感,一本报告递上去之后,承辉帝召开内阁会议。 贾琏再次被内侍请到了会场旁听,各位大佬走进会议室看见贾琏的时候,面对他的见礼问候,表情麻木的同时,心也揪着。 承辉帝最后一个进来,众臣拜见之后,没等裘世安开口宣布开会,承辉帝直接开口喷人。 “吏部怎么回事?一个李逆案三百官员被罢黜都不够吏部的官员捞够么?眼下各处的官员缺额二百余,拖拖拉拉效率,要等到明年才能把人补上么?梁相,这个尚书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就退位让贤。” 梁道元听的如同晴天霹雳落脑袋上了,身子歪了歪,摇晃了好几下,扶着椅子才站稳。 深知承辉帝脾气的梁道元并没辩解,很干脆的表示:“陛下,臣有罪,最近事情太多,对吏部疏于管理整顿。” 承辉帝平静的看着他不说话,等了至少一分钟,梁道元汗如雨下的时候才开口:“一个月,把人补齐。” “微臣谢过陛下开恩!”梁道元明白了,没打算收拾换掉自己,只是嫌吏部的官员太贪了,没钱不干活。 官员贪不贪,承辉帝心里很明白,只不过凡事要有度,贪的太狠了,耽误了正经事,板子自然要打下来的。 明年开始考成法,工作讲究效率了,收钱办事没问题,吏部推荐的官员出了问题,一两个不要紧,多了肯定会连带责任的。 今天的会议开场如雷霆,吓坏了梁道元之后,承辉帝恢复了常态,裘世安上前来宣布会议内容。 预算,审计、考成法,三件大事为年度工作的重中之重。梁道元、郭衍、潘季训各负责敦促一摊,孔照抓总。多出来的李驰也没能闲着,从北到南走一圈,看看水师建设情况如何。兴水师是去年的事情了,朝廷要看到成功的,不能钱给了,政策批了,一点成果都看不到。 承辉帝也没让他们自己选,直接下任命了。三位阁臣在本职工作之外,又多了一项工作。 阁臣们硬着头皮接下来了,没法子不接。承辉帝把事情吩咐下去,到时候没办好,皇帝满意度不高,再说打板子的事情。 最后承辉帝又下达了一道人事任命:“贾琏以京畿道御史巡按的身份,代天巡按,监督各有司任务执行情况,巡按期间如有营私舞弊者,赐先拿人后补程序的权力。以此牌为证!” 当着群臣的面,此前收回去的金牌又拿出来了,裘世安双手捧着给贾琏。 无奈的贾琏同样双手接过,举在额前:“微臣遵命!” 承辉帝看着贾琏被强行抓壮丁后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内心的畅快,语气轻松道:“朕知道你不想接差事,有反对的心思最好收起来,好好干活。事情做不好,朕不能满意,你就去水师抓鱼吧。” 【马上冬天了,渤海上冻,抓不到鱼。】贾琏只能在心里反驳,这个场景面刺皇帝,没准真的被当年撵去渤海抓鱼的。 内阁诸公知道,这次皇帝来真的,见不得他们拖拖拉拉的办事了。 贾琏也知道,承辉帝是见不得自己太清闲了,难道说最近摸鱼太多,皇帝看不下去了? 管着两个部门,工作成绩也不差,摸鱼怎么了?我不就是喜欢放权么?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贾琏当然要找人来当牛马,这么多项工作,一个人干不完的。 “准奏!”坐回去的承辉帝靠着椅子,很满意贾琏总算是开始有点干活的意思了。 “年度三项工作,微臣作为监督者,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同时为避免私相授受,需要至少六个人分别驻点,两人一组互相监督。陛下,真不是臣偷懒,实在是目前微臣负责的事务太多了,尤其是研发司,眼下快要出成绩了,微臣不敢怠慢。” 提到研发司,承辉帝忍不住问一句:“又搞什么新花样?前些日子听说了,研发司搞了个面点摊子,像话么?” 贾琏一听这个,赶紧解释:“陛下,事情是这样的,食堂的大厨在和面的时候加入碱面,发现蒸出来的馒头,口感极佳。研发司工匠多,家属更多,日常生计靠那点工钱,一大家子很难维持。微臣这才动了心思,让一些家属开个面点摊子,挣点散碎银子,补贴家用。” “一派胡言!研发司的待遇京城诸多工坊,哪个不知?他们都生计艰难,别的工匠都得去要饭了。”跳出来反击贾琏的是李驰,即将被派出去巡视各地水师,未来一年下来都得在外面泡着,年都要在外面过了,他心情不好没地方发泄,这不冲着贾琏来了。 “李阁老此言差矣,研发司工匠分八个级别,最高的大匠每月不过八块银元,最低的学徒,每月五百文钱,每天干那么重的活,待遇哪里高了?”贾琏很不客气的怼回去,李驰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具体数字,就是听下属说,研发司待遇太高,别的官办工坊的工匠没心思干活了。 李驰不懂,只能找懂行的,转头问潘季训;“潘相,你说,这待遇高不高?” 潘季训没想到自己被拉下水了,没好气的回怼;“研发司待遇好不好,那是研发司自个的事情,与我何干?与你何干?” 李驰没想到潘季训不给面子,说好的内部团结呢?情急之下道:“工部那么多官方作坊,工匠数万人,都按照研发司的标准来给待遇,是多大的一笔钱?难道潘相不担心工部下属的工匠们不好好干活,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么?” 潘季训当然不吃他这一套,你跟贾琏较劲,拉我下水的帐以后再算,于是冷笑道:“工部的事情,关你屁事。” 李驰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扑通一下坐回去了,往后一仰面,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这场面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不过承辉帝还是很负责的招呼人叫御医,很快御医进来,示意给人抬走,忙活一通后,会议开不下去了。 “诸卿还有话说否?”承辉帝开口问一句,贾琏立刻道:“微臣要的人呢?” 承辉帝一头黑线,怎么还有你的破事,转念道:“去找林如海,巡视组的人你先借用一下。为了这么点事情,专门设一个部门不合适。” 贾琏立刻道:“陛下,三项工作都不是旦夕可成的事情,还是专设一个临时部门,微臣建议,选七品以下的官员,表现好的直接补进巡视组。” 这时候郭衍起身道:“陛下,今年春闱被打断,微臣恳请补上会试。有的考生在京城都住满三年了,再拖下去恐有非议。” 承辉帝瞥了郭衍一眼道:“明年二月办会试,时间上比较充裕。眼下郭卿还是盯紧考成法在京畿的推行工作。郭卿若是不能胜任,朕可以换个人来执行。”郭衍哪里敢说不能胜任,后果肯定是被踢出内阁,罢官不至于,降级是肯定的。毕竟他是皇帝一手提拔的。 郭衍赶紧拱手拜道:“微臣明白,定不负陛下重托。” 【哎,心里苦啊,考成法是个得罪人的活,怎么落我头上了。要是能开会试,没准就躲过去了。】 郭衍见没法躲过去,低头认错,坐了回去。 承辉帝回头看着贾琏道:“人,你去吏部找六个合适的,嗯,冠名特设临时巡视组。好好干,下面的工作没作好,特设临时巡视组也有责任。” 贾琏转头道:“还请吏部配合!” 梁道元双目喷火的对视数秒后,躲开视线。这场合不会挨打,不等于等下出去了不会挨打。 狗日的跟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能为了不干活,不尊重职务带来的权力。 人跟人不能比,别人为了升官和权力,狗脑子都能打出来。他倒好,皇帝硬塞给他的职务,还是盯着内阁干活的权力。 上哪说理去呢? 梁道元无奈的看看首辅孔照,老先生垂手而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上在小妾身上努力太甚,现在站着都能睡着了。 第338章 这么吊的么? 临时就临时吧,贾琏也没较真,毕竟他的初衷是不想背锅。官场上就是这样,事情办砸了,首选都是甩锅。 贾琏也一样,先找几个具体办事的人,事情没办好,当然是具体经办人背锅咯。 你说什么?道德底线?哦,你一个混朝廷的,对百姓讲道德还说的过去,对同僚当然讲规则,讲利益啊。 更别说,现在有人在针对你了,你还讲道德?四不四傻? 大周官场都知道,贾琏这人挺坑的,但他从不针对任何一个人,每次都是针对全体官僚,除非是被动应战。 既然从不主动针对某个人,问题就很简单了,双方没仇就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散会了,贾琏一路跟着梁道元,搞的梁阁老颇为费解的回头质问:“你跟着老夫作甚?” 贾琏理直气壮的瞪回去:“去吏部要人,阁老不给发个公文么?” 梁道元当然不会配合他,冷笑着反问:“你不是有金牌在身么?哪里用的上老夫的公文。” 贾琏毫无敬老的意思,冷笑着,阴毒的眼神盯着他,一边动手撸袖子道:“找阁老要公文,这叫公事公办,程序正确。事情是陛下在内阁会议上交代的,阁老不答应,当时就该反驳,现在为难贾某,真以为贾某不会打老人和孩子么?” 梁道元瞠目结舌,呆滞了瞬间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抬手拦着贾琏:“止步,老夫给你开公文便是。” 贾琏得知不饶人,口中继续:“真是的,非要我动粗!” 那么贾琏真的会动手么?当然不会了,只是他在赌梁道元不敢赌。 在衙门里被打一顿,贾琏固然要撤职要抓起来关,梁道元也好不到哪去,他也要悲愤的离职。 挨打的原因是什么?人家来公事公办,你刁难人家,挨打不稀奇吧?这边上多少人都听见的,你真能一手遮天? 说穿了,贾琏年轻,这次被罢免,以后有机会复出,梁道元多大岁数了,真离职一辈子都赔进去了。 更别说,就贾琏现在的恩宠,未必会受到实际意义的惩罚,没准又是罚奉,他缺那点俸禄么? 梁道元进了办事房,贾琏跟进,连个座都没有,就站一边等着。知道老东西在气自己,这次贾琏不上当了,不就是站一会么?有能耐你让我站一个时辰,看我敢不敢动手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梁道元倒是没让贾琏多等,飞快的写了一份文书,完了没忘记检查一番,最后确定没问题用了印,递给贾琏:“拿去,赶紧走。” 接过文书的贾琏没着急走,而是先仔细的看一遍,没有问题才问:“我找谁办理?” “你去找右侍郎,他管五品以下。”梁道元不想再管了,恨不得这厮立刻滚蛋,这烫手山芋一刻都不想捧着。 “吏部不熟,指个路!”贾琏真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梁道元强忍着怒火:“出门右转,第三个门,上面有牌子。” 贾琏这才出门,沿着走廊往前一段,看见了门上的牌子,门是带上的,贾琏抬手敲门。 “入来啊!”里头的人说话一口广味,很容易让人想起港普这个词。这官话说的不行啊。 推门进入,里头有个清瘦的老头,山羊胡子修的很整齐,看他右手边摆着个罗盘的时候,贾琏陷入了沉默,很想问一句:张军长? 这位看见贾琏,惊的差点跳起来,站起的速度非常的惊人,表情甚至有点惊恐,失声道;“卦象真准,诚不我欺!” 贾琏目瞪口呆,这俩也太像了一点吧?过了一会,等这位侍郎大人坐下后,这才抱手:“卑职贾琏,奉命办事!” 双手把文书奉上,右侍郎大人接过后,飞快的看完,迟疑了一下:“内阁会议上陛下口谕?” 贾琏点点头:“大人贵姓?” “免贵,姓蔡。” “还好,不姓张!” 蔡侍郎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飞快的拿起笔写了个公文,用了印后递给贾琏;“出门右转,找章郎中!” 贾琏出门之后,蔡侍郎浑身无力的往后一倒,自言自语:“果然是灾星降临,下值后要去一趟白云观才行!”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在张郎中处确定了六人名单,其实都没见过,贾琏就是挑最年轻的,即便如此,最年轻的候补官员,还是进士出身的也有四十岁了,最大的都五十岁了。这些人候补原因很简单,都是出了事情没能及时分配,耽误下来了。其中三个是守孝,三个是生病。 吏部这边很快整理文书,通知人来吏部办手续,贾琏这边明天来领人即可。不是贾琏勤快,而是临时想起来,在督察院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 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对付一下,现在是一个班子七个人的编组,不能随便对付了。 贾琏找到督察院,林如海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内阁会议上的事情,见面后便深表同情道:“这份差事不好办啊!” “衙门执行朝廷的政策时,有监督对于大家都好,不要觉得被人监督是坏事,没人监督出了问题,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陛下用心良苦!” 林如海一脸的惊讶,这么会说话的么? “陛下不在,你没必要说这些!做官的,哪有喜欢被人盯着的?” 贾琏双手一摊:“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除非陛下收回成命。对了,总宪大人给找个办公场所吧。” 林如海刚打算叫人来问一问,举起的手又收回来道:“为了督察院全体同仁的心情,你还是在外面租一个场地办公吧,我批字报销。” 贾琏怒了,也只是怒了一下,这是林如海,亲姑父,打不得。 “每个月预算是一百两啊!”贾琏随口来一句,林如海立刻抬手:“你租个房子要一百两?怎么不去大街上抢啊!最多五十两!” “五十两就五十两,不许反悔啊。”奸计得逞的贾琏快步出门,哧溜一下没了影子。 林如海扭头问长随:“我是不是中了那厮的奸计?” 长随一脸的拧巴,憋了半天才道:“好一点的房子,一个月是需要几十两银子的。” 林如海陡然明白了,低声问;“好一点是多好?” 长随低声道:“咱家的房子,租出去一个月能收五十两。” 林如海顿足:“竖子,能骗一个算一个是吧?” 贾琏这是欺负人不懂商业上的价格锚定,开口一百两,其实七个人找个房子办公,每个月十两银子绰绰有余。 这么做不是在恶作剧,而是在提醒林如海,今后遇见费用的事情,不能轻易点头。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有的新官上任,为何喜欢搞工程啊?一个人行道,半年的功夫拆三次换地砖的事情贾琏都见过。 贾琏就不提皇帝吃的鸡蛋一个在账目上报价是二两银子了,那个太容易理解。 租房子的事情当然不能亲自去办,也不能离各衙门太远。找房子自然是五城兵马司最在行了。 贾琏一句话,皇城边上的人马全动起来了,午饭的筷子都没拿起来呢,消息就回来了,一共找到了三处合适的地方。 为了下午能摸鱼翘班,贾琏飞快的吃了午饭,擦了擦嘴就赶往现场看房子,忙活了两个小时左右,最终确定了一个院子,距离吏部巷子也就是五分钟步行,一个二进的院子,先租一年。谈租金的时候,房东还表示不收,贾琏强行塞给他一百二十两的银票,让他写个六百两的字据。 这事情干的一点都不亏心,说好五十两一个月,这银子必须挣到手。 你还别说,这帮在京等候实缺的官员,工作积极性格外的高。哪怕知道这个新差事不好办,上官还是贾琏这么个东西,大家伙的情绪还是非常的高。次日一大早,这六个人都到了吏部,拿了告身后,等待贾琏来领人。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众人以为贾琏不回来的时候,贾大人才扶着腰出现在吏部。 六个人赶紧上前见礼,贾琏环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相貌上没有歪瓜裂枣,新部门的整体颜值还凑合。最令人欣慰的是,没有林如海那种大帅哥!贾大人的颜值在新衙门遥遥领先。 “都跟着我走!”贾琏废话不多,也不说什么认识一下的话,领着众人一起出发,到了租下来的办公地点,简人达已经等在这里了。 “都收拾好了?”贾琏顺口问一句,简人达殷勤的陪笑;“回大人的话,都收拾好了,办事的座椅都也置办完毕。行走的小吏也都配齐了。” 听到这话的贾琏一拍大腿:“坏了,衙门的日常费用忘记去找户部办理了。眼下户部乱糟糟的,怕是一时半会办不下来。” 简人达不失时机的吹捧道:“别人办不下来,您威震京城的名声,亲自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我亲自去办,那不是给户部脸了么?”贾琏一副傲娇的语气,听着后面六个新来的心肝一阵乱颤,肠子都悔青了,怎么跟了这么个玩意。 贾琏浑然不觉的自吹自擂完毕,脸色一变,回头指着其中最年长那位官员:“秦本重!” “下官在!”秦本重立刻从走神状态恢复,躬身见礼。 “新衙门的日常工作,你来主持。实在是处理不了事情,再来找我。正常情况下,我都在研发司和五城兵马司。办公场地就是这了,你负责分配,处理完了走一趟户部,办理日常办公费用。对了,各位是履新,都得去户部办一下手续,回头发俸禄时别给你们漏了。户部那边要是给漏了再补发,补发的米粮你们敢吃,我都不敢看。” 秦本重五十岁的人了,他与贾琏是同科的同进士,只因母丧而回乡守孝,耽误了三年的时间。 其实官方没有守孝三年的影响规定,七七四十九天就是极限了。但怎么说呢?秦本重是个理学原教旨主义,这一派坚持守孝必须满三年。 官方对这种行为,不鼓励也不赞成。属于个人选择,但你要拿出来做自我吹嘘的本钱,就不要怪别的官员敌视你。 嗯,儒学发展到现在,流派还不少呢。作为理学分支的心学,流派也有好几个。 大家可以理解为,同一个学派下面,因为不同的老师又细分出好些个派别。 这种情况下,就体现出所谓官学(显学)的重要性了。就是官方认证,科举考试范围的程朱理学。 知天命的秦本重,自然不会顶撞上官,他其实最想去的是地方做官,干十年县令,六十岁可以称病退休回家养老。 阴差阳错之下,现在干了清流,尽管很无奈,那也比在吏部门口等了半年多都没实缺要强的多。 这六个此前为何没分到实缺呢?是没送银子么?非也,是送的少了,没别人多,只能继续排队咯。 其实他们都可以去银行借银子的,银行也很愿意借给他们银子,这几位没去借银子的原因嘛,自然是因为李逆案之后,银行也被牵连进去了。尽管事情不大,无非就是封账户,龙禁尉查一下账目往来的事情,但银行害怕啊,暂停给官员借贷银子的业务了。 贾琏开了短小精干的会议,前后五分钟,认识了一下六位官员后,交代大家抽签来决定去哪个衙门后,拍拍屁股走了。 总而言之,显得非常的不负责,不称职。 但怎么说呢,没人敢挑贾琏的毛病,谁叫他是上司呢? 秦本重无奈的暂时主持工作,让大家伙抽签完毕后,一伙人一起去了户部,办理相关手续。 你还别说,他们到户部衙门的时候,门房还挺横的,出来给人拦住了。 秦本重熟练的掏袖口取银元,顺便自我介绍:“下官是临时特设巡视组的御史。” 话音刚落,户部的门房一个瞬移,躲回了门房内,站在窗户前拱手陪笑:“各位大人请进!”似乎,他从来没出来过。 众人互相看看,脑门上全都写着【震惊】两个字。 心里都在更震惊的想【我们这个衙门这么吊的么?】 第339章 看他不顺眼行不行? 原则上这个新的临时特设衙门隶属督察院,从级别上来讲不高,权责也比较单一,监督三项政策的推行。 这种部门的处境就比较尴尬,监督嘛,走马观花是监督,走过一只蚂蚁都要翻过来看看公母也是监督。 受监督的部门配合工作是监督,不配合工作,千方百计制造障碍,也是监督。 这种情况下,政治环境和部门的首脑就很关键了。 如果像灯塔国那种情况,又赶上有个素人总统,派出去的调查人员连飞机都一起掉下来。总统怎么了?查我就等着背后中八枪自杀吧。 大周眼下的政治环境不错,皇帝极为强势,并且连续的清洗勋贵和文臣两大集团,加之兵权在握。 这种情况只能文斗了,武斗等同于谋反。要被诛九族的。 文人嘛,造反的案例不是没有,只不过要看时候,黄巢和洪秀全造反之时,不但自身是读书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武装班底。黄巢是私盐贩子的出身,洪秀全为首的一群人,冯云山等都属于地方豪强。 只能说,从概率来讲,文人造反是少数,这就像小布尔乔亚群体,多数人天然带着软弱性。 不能来武的,剩下的只能是来文的。 玩这一套贾琏不算高手,但他出身好,随时可以在文武之间转换。 还别说什么【灾星】,这就是一个给人贴标签的手段。贾琏真正令官场闻风丧胆的是他的作风。 我不主动针对任何人,但是有人人针对我时候,一定是要进行最到位的反击。 聪明人很快就发现,贾琏其实鲜有主动去针对谁,差不多都是被针对了进行反击。 眼下的所谓三大政策,在满朝文武看来,哪里是贾琏的建议,根本就是给皇帝背锅。 是,不能搞皇帝,还不能搞一条狗,这种说法没错的。 问题是贾琏出身国公家庭,不是一般的狗,是哮天犬。一个不高兴就去食日。 这种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稍微一个不配合,惹怒了他扑上来撕咬,真正的叫得不偿失。 最最关键的是,贾琏的触手并没有伸进文官的地盘。双方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 实际上恨不得贾琏去死的人,还是在勋贵的圈子里。叛徒嘛,人人得而诛之,除非成为新的勋贵领袖。 秦本重等人发现新衙门似乎很厉害的时候,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又不是傻子,督察院都拿户部不能怎么样,这个新衙门能强到哪呢? 结论很自然的就出来了,部门老大厉害呗。 户部这边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回到新衙门的时候,这帮人的心思全都活络了起来。 一开始觉得是个得罪人的苦差事,现在发现不对啊。 秦本重把众人叫一起道:“在下就是个临时的跑腿,今后的公务该如何展开,我认为只要听贾大人的差遣就成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的脑海中还都在回想此前户部那一幕呢,走到哪户部的官员都非常的客气。再往前想,吏部那边也挺客气啊。 【我算老几啊?人家凭什么对我客气了?凭我在京城等了半年都没补上缺?】 【在京城那么长时间,一个待缺的官儿,受的白眼还少么?】 类似的想法,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浮现。 结果就是秦本重提出建议,众人没怎么多费工夫全都表示附和。 也就是贾大人不在跟前,否则得给贾琏磕一个,表示今后跟着贾大人,三天饿九顿也在所不惜。 贾琏可没觉得这份新差事有多了不起,首先就是个得罪人的活,监督的尺度很难把握。抓的太严不行,太松也不行。 这三项事务,一个搞不好,结果真就是满朝的死仇。说的难听点,承辉帝是真没安好心。 安排这个差事给贾琏,无论贾琏怎么搞,皇帝都是不亏的。 单单贾琏的名声,就能让文官们不敢把事情做的太过分。如果贾琏认真工作,把人都往死里得罪了,承辉帝睡觉都能笑醒。 即便贾琏摸鱼,因为身份和职位的缘故,也很难在文官集团那获得信任,更别谈打开局面,形成属于自己的文官势力。 承辉帝确信,贾琏这人大概是很懒的,但绝对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勾结文官放水的。 当然了,这也仅限于现在的贾琏,因为他太年轻了。年轻,意味着难以服众。 六个人决定先抽签分组,完事后分三组,临时负责人秦本重去找贾琏,发现上司不在新衙门里头。 拦着一个小吏打听消息,得知贾琏出去了,具体去哪不得而知。 新衙门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老人请教,也没有卷宗可以学习。六个人有点懵圈,一时无事可做。 于是把十几个办事的小吏都召集起来,挨个的了解情况。 这帮吏员的来处比较集中,五城兵马司那边的关系来的占大半,一小半是神机营的家属。优点是都比较年轻,缺点还是都比较年轻。 贾琏当然不会呆在新衙门里浪费时间,三个项目的推进,贾琏早想好了,直接盯着三个阁臣就是了。事情是阁臣督办的,新衙门的人没必要下基层去督办,就把阁老那边的文书拿回来审阅即可。这么做的好处,出了事情能摘干净自己,即便有监督不利的罪名,那也是轻罪。 午饭后有人给六个新人送来相关的材料,年底前朝廷推进的三个重大项目的方案,大家先看文字资料,熟悉情况,具体的工作等明天再安排。 至于上司贾琏的神出鬼没,经常找不到人的现实,大家今后慢慢的适应就是。 眼下这点俸禄,贾琏觉得上半天班都是亏的。 不过今天他没有翘班,而是被李亨手下的报童找到,送来一条消息,请贾琏去某处相见。 穿着官服到处乱跑是不行的,贾琏先去了城南,姐妹俩那边换了一身便装,安排一顶小轿子,走后门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见到贾琏的李亨一脸的苦涩,入内上炕后,李亨叹息道:“我太冲动了,本以为拿下崇文门税监,能够重创老二。没想到自己没落个好。” “得罪的人太多么?”贾琏一脸的幸灾乐祸,承辉帝可以的,连亲儿子都坑啊。 “太多了,没想到老二通过这个位子,不但给此前的李逆商队行方便,内城权贵几乎都受到了照顾。其中文官不在少数,还有薛家的事情。” 李亨这么一说,贾琏坐直了身子:“薛家怎么了?” “薛家是皇商,但即便是皇商,能进内城的货物数量也是有额度上限的,原来那个税监,根本不会拦着皇商的车队,长期收钱放行。现在人被拿下了,新税监谁的面子都不给,大家伙全都要交税,全都怪我多事。好家伙,文官,内务府、宗人府、皇商,全都得罪了。对了,薛家的南货商队,没少给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官带货。这么说吧,以前的崇文门税监,每个月最多收上来一千两。现在一个月能收三万两。” 贾琏真吓了一跳,就这数字对比的差距,李亨真是把很多人都得罪了。 “差距这么夸张的么?新税监的头也太铁了吧?”贾琏诧异的差点站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真的无所谓了。潜邸旧臣,只因犯了错,在户部做了好几年的八品官。这次父皇启用他,以授官五品,他能不豁出去?” 这个【犯了错】在贾琏的心里是要打问号的,没准是给承辉帝背锅了。前几年,太上皇那伙人甚嚣尘上呢。 “如此说来,好处是陛下得了,殿下没必要在意。”贾琏很不走心的安抚一句。 李亨点点头道;“道理孤懂,可气的是好些人给孤找茬,弹劾孤的折子好几十份呢。名单都我记下来了,你帮忙找几个出头鸟收拾了,好叫孤出一口恶气。这帮人,没胆子冲着父皇去,只会欺负孤。满朝文武,没一个人冲老二去的。要知道,此前那个税监,没少去老二家里赴宴。” 贾琏听着有趣,直接的问:“都给殿下安了哪些罪名啊?” 李亨愤愤道:“还不是通政使司那边,说孤堵塞言路,打击异己。还有鸿胪寺那边,说孤什么面对西洋蛮夷,卑躬屈膝,有辱国体。” 贾琏……,【你跪着跟艾斯米拉达学外语的时候,确实屈膝了,也不算冤枉。】 李亨递过来一份名单,贾琏看了一眼,职位都不高啊,最高的就是一个大理寺少卿王进,嗯,不是教头。 “这个王进不是山西人吧?”贾琏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王氏是大姓,往前算更出名的还是琅玡王氏。 李亨想了想道:“不是,好像是金陵人,嗯,应该是琅玡王氏的后裔。” “演艺里那个被诸葛亮骂死的王朗后人?”贾琏有点好奇了,真是王朗后人,那就得怪黄巢干活不干净了。 “算是吧,没你想的那么夸张。王氏在长江以南早就遍地开花了。好多人喜欢给自己找个显赫的祖宗,姓王的找到琅琊王氏的身上,一点啊都不奇怪。再说了,人王朗可没真的被诸葛亮骂死。”李亨觉得贾琏大惊小怪了,完全没必要,总不能告人家乱认祖宗吧? “我看他不顺眼行不行?”贾琏强词夺理,其实就是王进的官最大,杀鸡儆猴嘛,也要抓最跳的那只。 “倒也不是不行,你不会真的相信演义里说的吧?”李亨真没觉得贾琏没读过三国志,反而去相信话本里的故事。 “《三国演义》里有一条是没错的,那就是尊刘抑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待历史,都不该也不能把动不动屠城的曹操的历史价值捧的太高。”贾琏这话,李亨听着奇怪,觉得这不是废话么?历朝历代,曹操都是汉贼啊,是奸相,是篡逆之臣。 “贾兄,受啥刺激了?”李亨有点惊愕,完全想不到,贾琏是临时想起现代某些学者,以曹操的粉丝自居。 其实也不奇怪了,哪一类人往往都是精致利己主义者,与贾琏这种社会底层苦哈哈,根本不是一个频道的人。 “一天一个,明天就他了,后天再看谁来做这个倒霉蛋。”贾琏起身要走,李亨追上来道:“这份名单上的都是与老二亲近的文官。” 贾琏站住回头道:“废话,这都不知道,我还混个屁。怎么,偃旗息鼓了?” 李亨道:“那不能,必须出这口气。” 贾琏道:“放心,等着看好戏。” 有的事情就很凑巧,比如贾琏身边的三个女人,商量好一样,连着三天,一个接一个的不方便了。 晚上贾琏开开心心的在书房里休息,为了不给贾琏带来脏东西,三个女人都很识趣的不往跟前凑。 晚上在贾琏跟前伺候的自然是香菱和袭人。 正好贾琏晚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明天怎么给王进找茬。要说借口倒是现成的,贾琏还有个巡按京畿的头衔呢,去大理寺查卷宗就行了。 愁的是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人认为是给李亨站台。 这不,想了好一会,香菱困的都上主炕睡了,贾琏才算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啪!贾琏一拍大腿;“我真傻,大理寺是审案子的,找一个蒙冤的苦主很难么?” 一巴掌给自己拍的龇牙咧嘴,边上有点冲瞌睡的袭人精神了:“二爷,怎么了?” 嗯,袭人今夜比较安静,没有找机会和借口往跟前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贾琏看一眼袭人,刚刚有点长开的样子,也没太多心思,摆摆手:“不早了,歇了。” 袭人赶紧打水来给贾琏梳洗,晚上就她一个人在跟前伺候,她也不觉得累和烦,反而觉得自己总算是发挥点用处了。 看见贾琏直接上了炕,没给香菱弄走,只是往里移动,袭人惊的抬手堵住嘴。 贾琏发现她的表情,也懒得去解释,盖上毯子闭上眼睛。袭人吹了灯,回了隔壁,躺下后竖起耳朵听,结果啥动静都没有。 生怕错过啥动静的袭人,折腾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睡着。 早晨醒来时,袭人再次起晚了,贾琏已经出门了,剩下香菱一个人在收拾炕。 “昨晚上……。”袭人过来问一句,香菱抬头不满的看袭人一眼:“二奶奶都不管,你要管么?” 第340章 接了个地雷 大理寺门口! 贾大人双手背着,目光凝视,身后跟着二十个腰间带刀的家将! 气势拉满! 大理寺卿毛大人一溜小跑出来,额头上冒汗,气喘吁吁:“贾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毛大人,别套近乎,本巡按来此是为了公事!”贾琏一副谁来都不给面子的状态,毛大人心头一阵犯嘀咕,【这是来克我的么?】 “既然是公事,贾大人可有官方文书!”毛大人当然不能怂,这是自己的地盘,你说是公事,就得有文书。不但要强硬,声音还要大。 贾琏没想到这位老头嗓门还不小,嗯,应该是审案落下的毛病。 抬手掏了掏耳朵,一脸的蛮横,从袖口里摸出一枚官印,对着毛大人道:“看仔细咯!这个不够,我还有别的。” “巡按京畿?”毛大人念出这四个字,心头微微一颤,已经有点胆怯了。回头看看,身后全是下属,顿时又挺起腰杆子。 “印是真的,按说本官不该拦着贾大人,但是,本官有权力要求贾大人出示内阁允许入内办案的文书。”毛大人已经相让了,但身后那么多下属,就此认怂今后难以服众,做上司的不能护着下属,哪来的脸呢?再说了,贾琏也没说详情是针对谁,万一针对自己呢? “毛大人是个好上官,来,看看这个。”贾琏收起官印,摸出贴身藏着的金牌,往前一送,差点怼在毛大人的鼻子上,说出来的话带着点暴戾的意味:“大理寺的门可真难进啊,这个行不行,毛大人这次一定要仔细了。本来这个是给阁老们预备的,今天便宜毛大人了。” 看清楚【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毛大人腿软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啊哟一声,跪下了。 【祸事了,金牌都亮出来了,案子小不了。】毛大人脑子里就这么一个念头。 贾琏也没想到金牌的威力如此巨大,当场就愣住了,好在他反应快,立刻恢复过来,弯腰伸手搀扶毛大人,口中道:“毛大人当心点,地上有坑。”同时压低声音道:“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医学奇迹出现了,毛大人瞬间满血恢复,浑浊的眼神也亮了,抓着贾琏的手挣扎着站起,低声道:“此话当真?” “贾某看王进不顺眼,给他找点茬,毛大人旁观即可。”为了事情办的更顺利点,贾琏只好先通气。早知道毛大人这么不抗造,事先就该通气。不过看毛大人这尿性,事先通气的效果未必有来这么一出好。 听着贾琏极其不耐烦的语气,毛大人总算是站稳了,转身做手势:“请!贾大人请!” 贾琏客气一番,还是走在前面。御史嘛,没点六亲不认的气势,镇不住场子。 入内落座,毛大人两位少卿都叫进来了,一番客套之后,贾琏开口:“最近有人举报,大理寺收钱办事,有不少冤案。” 一句话说的两位少卿毛都竖起来了,事先知情的毛大人一副不动如山的表情:“贾大人巡按京畿,确实有权来调查,希望本官如何配合?” 既然是打击报复,自然要做的明显一点,贾琏很直接的表示:“两年内王少卿经受的案子,卷宗打包,本官带走。” 王进一听就急了,这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当即站起道:“不行,大理寺的案子,督察院无权过问。” 贾琏冷笑道:“你吓唬谁呢?本官以巡按京畿的身份调阅卷宗,合理合法。胆敢阻拦,说明你有问题,等着吧,下次带走的是你!” “毛大人,葛大人,你们说话啊。”王进赶紧求助,不料两位同僚都选择了闭口不言,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只能说,贾琏在官场凶名赫赫,这两位选择了明哲保身。 王进悲愤的回头看着贾琏时,这厮一脸冷笑,不怀好意,王进死活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他了。 “姓贾的,想查就查,别以为本官怕你。”王进起身拂袖而去,到门口被柱子拦住了,贾琏在他身后阴阳怪气道:“王少卿,劳驾您留下等卷宗全部带走了再离开,否则别怪本官担心你要去毁灭罪证。” 转头贾琏对大理寺卿道:“毛大人,您派几个人帮忙把卷宗整理一下?” 毛大人顿时心头一喜:“分内之事,葛少卿,辛苦一趟。” 葛少卿自然是巴不得的,贾琏要搞的是同僚,又不是自己,当然要让他满意而归,不然他心情不好,下次来查自己呢? 王进抬手指着众人:“你们……。”气抖冷,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琏得势不饶人,继续挖苦:“身正不怕影子斜,王少卿何必担心被查呢?” 王进怒道:“本官当然不怕被查,只是怕有的人栽赃陷害。” 贾琏一副居高临下看蚂蚁的眼神,吐出三个冰冷的字:“你也配?” 这时候王进已经有点回过神了,他和贾琏无冤无仇的,贾琏来搞他的理由,呼之欲出了。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贾琏是听了陛下的意思来的,还是为了给李亨站台来的。 如果是前者,说明陛下对二皇子不满,让贾琏来敲打一下,杀鸡儆猴。如果是为了李亨站台,三皇子那边多了一股强大的助力。 无论怎么算,都不是个好消息,至少个人肯定要栽了。 说个笑话,大理寺秉公办案! 老话说的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王进坐回原位,心里一直在盘算,等贾琏走了,上哪去找救兵。 贾琏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呢?没一会柱子抱着一摞卷宗进来,贾琏问了一句:“就这些?” 言下之意,两年王进就办了这点案子? 柱子很果断的回答:“葛大人说了,就这些。”还用手轻轻的敲了敲卷宗。 贾琏顿时明白,拿起最上面一份卷宗,打开后从开始往后看,看完后贾琏表情凝重的看着王进:“来人,拿下,送北衙!” 王进惊的跳起来,怒道:“贾琏,你怎么敢?” 贾琏不耐烦的摆摆手,冲进来两个家将,先堵嘴巴后绑人,全程毛大人在一旁看着,屁都没有一个。 从这份卷宗送进来的那一刻,毛大人就知道,王进死定了。 这案子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毛大人还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葛少卿,你可以的。本官这大理寺卿的位子让给你如何?】 等王进被带出去之后,贾琏阴冷的眼神看着毛大人道:“毛大人,不解释一下么?” 毛大人叹息一声道:“真不是在下的意思!” 贾琏冷冷的看着他至少一分钟,毛大人心不虚,真就对了那么久也没躲闪,贾琏这才收回眼神:“我信你!” 贾琏出了大理寺,叫来身边的柱子交代一番后,直接进宫面圣。 承辉帝很快就宣贾琏入内,拜见之后,贾琏道:“最近微臣巡街的时候,获悉一个冤案,便去了一趟大理寺,把卷宗调出来了。” 承辉帝一脸蒙圈,什么冤案啊,要贾大人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调卷宗,哦,巡按京畿,有这个权力。 裘世安过来拿走卷宗,放在承辉帝面前,既然贾琏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承辉帝打开卷宗看了起来,一开始表情比较正常,看到最后眉头紧皱,表情逐渐狰狞。 抬头的承辉帝看着贾琏站在下面,表情慢慢变得欣慰了起来:“案子没有传开吧?相关的办案人如何处置了?” “回陛下,主办的官员乃大理寺少卿王进,卑职已经把人拿下,送北衙关起来了。所有卷宗也都调出来了,难的是如何安抚百姓。” 承辉帝低头不语,好一阵才抬头问:“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贾琏一路上早想明白了,低声道:“二皇子,三皇子,随便去一个,代表陛下出面处置该案。总而言之陛下清誉为重,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 承辉帝很不耐烦的大声道:“说具体的!” 贾琏抬头大声道:“赔款道歉,退还良田,案子与皇家无关,都是王进打着国舅爷的旗号,为非作歹,中饱私囊。” 承辉帝听到王进的名字,突然又皱眉了,扭头问裘世安:“王进,这名字有印象么?” 裘世安道:“前段时间,大理寺少卿王进带头弹劾三皇子,陛下当时还说他危言耸听来着,想必是因为这事。” 承辉帝听罢,回头看贾琏时,表情也变的阴沉了:“贾琏,你的消息从何而来?” 贾琏面不改色:“陛下,微臣不能说。” 没想到贾琏如此强硬的怼过来,承辉帝一时语塞,抬手点了几下:“好,好,好!” 裘世安在一旁开口:“圣人,别气坏了身体,贾大人如今还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呢。” 别认为裘世安在为贾琏说话,其实是在提醒承辉帝,事情的真相可能是贾琏从五城兵马司那边获悉了消息后,为避免事情闹大,果断出手处置。 裘世安这个人呢,眼睛里只有对皇帝的愚忠,别的还真不在意,只要对皇帝有好处,他都帮一手。 “裘世安,传李亨。”承辉帝很快做出了决定,这事情拖不得,必须尽快处置,消除影响。 “陛下,微臣想问一句,今年处置了不少勋贵和官员,抄家的时候,地契房契有没有保管好。”贾琏及时的补充一句。 承辉帝靠着椅子背,闭着眼睛似乎在冥想,语气虚无缥缈:“继续!” “此案原告桩子最初是递给顺天府,顺天府没接,才去的大理寺。微臣以为,顺天府尹失职了。”贾琏加重了语气,落在【失职】上。 承辉帝睁眼看看他:“怎么,你还想过过顺天府尹的瘾?” 贾琏立刻低头,弯腰:“当微臣没说。” 承辉帝一口凉气倒吸,破口大骂:“竖子,懒货。就不能勤快点,为君分忧?” 贾琏低头一言不发,心里默默的把顺天府和大理寺葛少卿给恨上了。可以的,这么个烫手山芋丢给我。 承辉帝骂街的水平不行,骂了一句就没后续了,坐椅子上大口喘气。 贾琏倒是想走,但又不能走,今天的事情真是大大的出乎预料,本以为是去找茬的,没想到接过来一个地雷,差点炸死自己。 葛少卿为官清正的事情,贾琏是绝对不信的,这厮就是在借刀杀人。 等承辉帝气息正常了,现场恢复安静,贾琏才抬头打破沉寂道:“陛下,大理寺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这可是京城啊,首善之地。” 承辉帝气的抓起一支笔丢过来,砸贾琏的脸上:“好啊,你去查!” 笔上有未干的墨汁,落在贾琏的脸上留下了墨迹,贾琏的脸上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承辉帝却笑不出来。 “微臣去不合适,让二皇子去比较合适。”贾琏又推荐了李元。 承辉帝原本还在怀疑,贾琏是不是与李亨沆瀣一气,所以才对王进下了毒手,没曾向他推荐老二去大理寺整顿。 想到王进干的事情,承辉帝心头的无名火又上来了,对着贾琏咆哮:“贾琏,你在教朕做事?” 贾琏见状,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安又淡了一些,非常干脆双手摘下官帽,举在脸庞,一字一句:“微臣请辞!” 这话换成大白话,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 承辉帝没想到这货来这手,气的浑身发抖:“目无君父,来人,拿了这厮,送北衙大狱。” 裘世安听了立刻装聋作哑,垂手肃立,门口龙禁尉进来要拿贾琏,裘世安干咳两声,龙禁尉停下不动。 承辉帝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悻悻的挥手,龙禁尉立刻退出。 “拿上你的官帽子,给朕滚回去办差,出任何岔子,朕决不轻饶!” 贾琏赶紧后退:“微臣告退!”这案子,不适合留下了。 李亨这边来到后,承辉帝把卷宗丢给他,李亨看完后抬头道:“父皇,儿臣愿意为您分忧,是不是先知会母后一声?” 承辉帝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交给你处置,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伤人的赔药费,没伤人的退还土地。关键还是三舅舅那边,类似的事情不是头一回了。这一次,禁足三年吧!” (本章完) 第341章 论法 李亨的回答在承辉帝看来很温和,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之中。 “案子是贾琏接的,看大理寺的卷宗,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案子不对的?” 李亨犹豫了一下才正色道:“堂堂国舅爷与一群百姓打官司的时候,真相已经很明显了。这还是打官司的,没打官司的也许更多。” 承辉帝抬头看着屋顶,语气飘忽的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案子?” “先从大理寺少卿王进入手,搞清楚整个案件的细节。大理寺毛大人和少卿葛大人,都不适合继续留在位子上了。” 承辉帝突然睁眼坐直了身体,盯着李亨问:“有他们什么事情呢?” 李亨道:“不作为!听贾琏说过,国法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弱势群体的根本利益。作为执法者无视底层百姓的利益受损而不发声!失职!” “贾琏说的么?看来你们之间关系不错。”承辉帝敏锐的抓住了李亨话里的漏洞。 “当初在鸿胪寺的时候,儿臣与贾琏讨论过相关话题。”李亨反应很快,没有默认所谓的关系不错。 “嗯,贾琏确实总会有一些独特的想法,仔细想想总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李亨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安静的等待。承辉帝看了看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去见你母后吧。这事情办的要快!要保密!” 李亨并没有着急走,而是低声问一句:“王进该如何处置?大理寺少卿可不是不起眼的小官,随便找个借口处置了,内阁怕是要炸。” “容朕好好想想,你先去见母后。”承辉帝一时半会也没想好两全之策,不能暴露皇室丑闻,也不能放过大理寺那帮人。 回到临时的办公地点,这里的布置已经搞好了,看起来还很简陋,诸位履新的手下们精神很不错。 得知贾琏回来,秦本重立刻招呼大家前来拜见。跟着这个上司有前途,年龄之类的不重要了。 贾琏见众人进来,和颜悦色的招呼一番后,交代工作:“内阁就相关事务组建了三个工作组,各位两人一组,上班的时候跟组就行了。记住,把看见的事情记下来,每五日提交一份报告。任何人征求任何意见,一律不许表态。工作期间,不接受任何请客,内部人员聚餐,可以报销。如果做不到以上要求,可以提前请求退出,本官可以另作安排。” 众位官员很珍惜这次机会,如果不出岔子,三大政策顺利落实后,他们作为监督人员是可以晋级的。 能考中进士的人,智商是足够的,他们也很清楚,能有这么一个机会,真就是单纯的运气好赶上了。 多少同进士干一辈子都在七品打转转,退休的时候才能提一级。 “我等无异议。”早就商量好的众人,在秦本重的带领下,整齐回答。 “那就好,现在大家收拾收拾,到各个工作组报道吧。”贾琏下令,众人整齐告退。 留在办事房里的贾琏,突然浑身没了精气神,靠在椅子仰面发呆。 他不是在气被人顺手丢了个地雷,他气的是在皇帝面前没有勇气要求依法办理关于国舅的案子。 非但如此,开始的时候贾琏首相想到的是遮掩皇室的丑闻。 案件并不复杂,李逆案抄家过程中,拿到了大量的土地。理论上土地归官方所有,承辉帝直接给老丈人赏了五百顷土地。 现实是,拿到赏赐的土地后,国舅一家并不满足,看上了周边一些土地后,直接给土地的主人安了一个与叛逆有来往的罪名。 这不是废话么,两边的土地都挨着,那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来往呢? 恐吓的招数并不好使,这年月土地就是命根子,谁家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国舅一看不起作用,便找到顺天府派官差抓人,几十号地主被抓后,又威逼他们的家人签字卖地。 几十户人家不服气,找到顺天府打官司,顺天府给人轰走,这些家人们又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这边直接按照与逆贼有勾连,没收土地,结案了。这被没收的二百顷地,以白送的价格给了国舅家。 这么说吧,这案子办的极其的粗糙。彻底颠覆了贾琏潜藏的属于现代人的法律意识。 案子是三天前结案的,顺天府把抓来的人也放了,还威胁人家不要继续上告。 葛少卿也许是还有点良知,自己很怂不敢声张,看着气势汹汹的贾琏,直接把地雷丢了过去。 贾琏真就是那种没看见的就算了,看见了就不能不管的性格。怎么说呢,做人的底线吧。 一个人哪天没了做人的底线,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平时贾琏私下自嘲不做人,那都是自我调侃。人生在世不做人,难道做一个畜生么? 贾琏决定用认真工作来忘掉穿越以来人生最怂的一次,别说什么是为了那些苦主好,免得他们被国舅家灭口的屁话。 怂了,就是怂了!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被这个社会同化的进度表快满格了。 贾琏很担心,哪天自己进化成为一个不把人当人的阶段。 这一天,贾琏难得的处理了很多的公务,最后回到临时办公点,还见了一群下属,问他们第一天的工作情况。 换成以前,贾琏绝对不会这么勤奋的。 跟组的特设巡视员们汇报了一天的工作情况,严格按照贾琏的要求,只带了眼睛没带嘴巴,一些要紧的事情用笔记下。 贾琏表达了对各位第一天工作的满意,希望他们继续努力,不负大好机会。然后,宣布下班。 闲下来的贾琏感觉到了烦躁,脑子里忍不住又想起国舅爷的案子。 就在贾琏决定下班,走出大门的时候,看见了一身便装的承辉帝,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打量,神态意外的悠闲。 贾琏见状赶紧上前拜见,承辉帝抬手打断他的礼数:“不必多礼,朕……,我就是来看看,这地方有点简陋啊。” “督察院没有空场地,只好出来租一个地方,左右是临时巡视组,不需要太好,能用就行。再说了,经费有限。” 贾琏小心的解释一番后,承辉帝好像没认真听,信步入内。贾琏赶紧跟上,承辉帝进来后到处乱窜,连茅厕都没放过。 贾琏不明白,赶紧看看跟在后面,装作一个老仆的裘世安。 老太监任何表情都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承辉帝。 “李逆案抄了不少房产,还没来得及处置吧?”承辉帝很突然的问,裘世安如同电脑一般瞬间作答:“夏守忠在负责,奴婢不知。” 已经下班的庭院内空荡荡的没有外人,承辉帝露出自在的表情,背着手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着天空:“白云苍狗!” 贾琏还真不懂承辉帝的意思,到底是《可叹》的字面意思呢?还是河东柳氏引发的感慨。又或者二者兼有呢? (还是说一下白云苍狗的典故吧,出自杜甫为友人鸣不平作的诗《可叹》。) 承辉帝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继续自言自语:“朕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国法存在的意义何在?” 贾琏听的清楚,却没有接过话的意思。承辉帝回头看看贾琏又问:“怎么,你不想回答?” 是【不想】,而不是【不知道】。说明承辉帝认定贾琏心里是有答案的。 “是,微臣不想回答。”贾琏很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承辉帝点点头,认可了贾琏不回答的决定,换了个问题:“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出自何处?” 这次贾琏没法不回答了,老老实实的作答:“商君列传!” “哦,秦以变法强国,进而大一统,为何后来君王弃之不用呢?”承辉帝又来了新问题,应该说是连在一起的问题。 “战国乃乱世,自然要用法家强国。后世君王非不用,而是进行了改良,有利于君王的留下了,不利于君王的改动了。微臣不敢欺君,窃以为,后世君王所行,儒皮法骨,道德血肉。法,是一个人的道德底线,现行的儒家走的是愚民的路子。无论是儒还是法,本质上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求稳定,一个以严格的法律约束,一个温和的欺骗,手段不同罢了。” 听到这番言论的承辉帝突然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贾琏后,忍不住笑道:“哦,你认为儒家是在愚弄天下?” 贾琏摇头:“是,也不是。世界是矛盾的,有阴阳之分,矛盾的一体两面是在不断变化的。现阶段的大周农耕为国家的基础,所以要把百姓限制在土地上,否则没人种地,大家都得饿死。东南局部地区,通过发展工商从对外贸易中获利巨大,一定会出现改种棉、桑的地方。当地的百姓,或蚕桑获利以资生计,或进城做织工为生。工商业实际上成为了当地财政和生计的主导。佃户与地主的矛盾,变成了工人与作坊主的矛盾。矛盾的变化,本质上是因为生产关系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我看来是一种生产力进步的体现。生产力,可以理解劳动创造财富的多少。” 承辉帝听的有点懵圈,刚才讨论的问题不是这个吧?这都拐哪去了?好像觉得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好在贾琏继续道:“无论怎么变化,从一个国家的角度看问题,稳定都是最重要的。稳定才有发展的机会,乱世人人自危,没心思发展,全想着怎么保命了。所以,儒家是不是在愚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证稳定,如何以最低的成本保证稳定。自秦以来两千年,历朝历代治国的思路本质上都是人治。当今世界各国的治国之道,本质也都是人治。区别在于,法在治国过程中发挥作用的大小不同。” 承辉帝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如懂。 算了,还是把话题拉回到原来的轨道。 “国舅的案子,朕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你跟朕说实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琏听了眨眨眼,平视承辉帝,语气平稳道:“陛下不是有答案了么?” 承辉帝点点头,自言自语:“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后人引申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与你说实话,本朝太祖留有《手记》一书。其中有言,治国最理想的状态乃是法制,然则法制与人性相悖,甚苦之。” 裘世安不知道从哪弄来了茶几和座椅,摆在院子里,又摆上茶水,承辉帝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一口:“国舅之案,李亨建议禁足三年,朕总有意难平之感。”说着话,承辉帝示意贾琏坐在对面,动手推过去一杯茶。 “陛下不必苦恼,太祖都说了是理想状态,这个国家是人组成的,但凡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法律的执行依靠的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法律本身也不是绝对公平的,所以才有春秋诀狱。法律可以无情,执行法律的人却不能无情。微臣以为,国舅之案,罪在执法者。如果一开始顺天府拒绝出动官差抓人,并第一时间上奏,必不会有后面的麻烦。其次,大理寺如果能秉公执法,而不是知法犯法,陛下也不至于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三皇子的处置,以微臣之间,略有不足,微调一下,给苦主多一点补偿更为合适。” 贾琏说完后,承辉帝内心难以平静,这次的阅读理解不难,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为何要多赔偿,而不是依法惩处呢?” “苦主有家人的,该案影响的不是苦主一人,而是整个一家子。既然如此,为何不多考虑一下苦主家人的利益呢?微臣主张,法律是为了维护弱者的利益,因为整个国家弱者占了绝大多数。只有维护了弱者的利益,国家才能稳定的高效的运行。那么请问陛下,苦主的家人是不是弱者?相对于国舅,他们是弱者,相对于那些没有土地的佃户,他们不算弱者。您看,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 承辉帝突然感觉到一种后脊梁发凉的感觉! 第342章 一举多得 现代社会的70后,小学就上政治课,中学开始接触马哲纲领的学习,很多东西学了不知道有啥用,为了考试死记硬背。 读书的时候觉得这玩意学了就是在浪费时间,走上社会后挨了打,突然回头看一眼才发现,那些以为被忘记的内容沉渣泛起,面对现实时一一有了对照。三十五岁之后,有机会睁眼看外面世界的更多精彩才发现,新闻联播里的国际新闻都是真的。再回忆那些为了应付考试的死记硬背才发现,原来可以照着答案反推过程是那么的爽。 贾琏与承辉帝的这场临时发起的论法,起因是承辉帝的意难平,非要论一下。 然后贾琏回答他,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朝廷,衙门和军队等暴力手段是干啥用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有矛盾又相互依存,不能单独存在。 所以呢,皇帝的意难平其实就是矫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到有一天,一股又一股的反抗力量出现,最终汇聚一起,毁天灭地,再造乾坤。 史书记载的帝王将相英雄人物,并不是具体的个人有多大的力量,只是他们在某个历史阶段,用好了那股史书上很少记载的绝大多数的群体。只能说贾琏说的太含蓄了,听的半懂不懂的承辉帝隐约感到了不安,感受到了那股能捅破天的力量的存在,又无法捕捉到准确的形象。 只能说,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与最底层的百姓共情的,即便是贾琏也做不到。能含蓄的表达是因为系统性的学习过方法论。 “朕自问对周家不错,登基之日便将昔日王府所属农庄赐予周家,李逆案后,从抄家的土地中又赐五百顷,为何周家人还如此的贪得无厌呢?说起来,朕还未登基的时候,周家人很规矩,鲜有违法乱纪之事。”承辉帝依旧心意难平,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贾琏沉默了一下才道:“陛下,即便再过三百年,法律依旧是由人来决定如何执行。孟子云,人性本善,荀子云,人性本恶。前者讲道德,后者讲法律。以微臣之见,法律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明确善恶边界,约束恶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法。” 贾琏依旧在非常含蓄的给承辉帝递台阶,赶紧下来吧,你不会把周家如何的。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要再给脸不要脸,逼我放屠龙术完整版。 “昌平侯不能约束子弟,朕拟去其爵位,卿以为可否?”承辉帝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贾琏到这时候才明白,承辉帝真的是决定了,要狠狠的敲打一下周家。 “去爵过了,皇后面子上过不去。国丈身上有些虚衔,拿掉即可。如陛下还不满意,可罢三位国舅的官职,令彼等闭门读书。” 贾琏再次递台阶,这次承辉帝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国丈的虚衔拿下,周家老三罢免身上一切职务,其他的就算了。” 本以为今天就到这了,贾琏准备恭送陛下的时候,承辉帝又问:“顺天府和王进该如何处置?” 贾琏整个人都麻了,您才是皇帝啊,不要什么都来问我行不行? 不过怎么说呢,皇帝问了,不能不回答,贾琏不想掺和都掺和了,没地方躲。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两位回家卖红薯去吧。大理寺还有两位,降职吧。”贾琏很不客气的打击报复。 md,明明可以先借一步说话,把事情说说清楚明白的。毛大人大概是在门口跪了一下后,颜面受损,不肯说明情况。葛少卿则是借刀杀人,顺便想坑一下贾琏,让春风得意的贾大人丢丑。无冤无仇的你们要坑我,还指望贾某人良心发现? 承辉帝诧异的看着贾琏:“这俩位知情不报,险些陷卿于险境,爱卿竟能如此大度?” 好嘛,这是保守派认为激进派不够激进么? 贾琏陷入看沉默,承辉帝又来一句:“卿的心情,朕能理解。毛、葛二人,还是罢免吧。理由嘛,龙禁尉那边能找到。” 贾琏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又看到了承辉帝的另一面。这位皇帝,护短的时候是真护短啊,不但护短,还帮着出气。 如果贾琏是纯古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了,不得立刻跪下来磕一个啊? 看见贾琏沉默不语,承辉帝很满意,觉得贾琏因为他的举动,大受震撼。年轻人,确实比较好笼络。最近内阁怨气颇大,正好整顿大理寺之后,把几个职务的决定权交给内阁,平息一下内阁的不满情绪。皇帝泄了私愤,又得一个大大的忠臣,缓解了内阁的怨气,一举多得。 只有大理寺受伤的后果,就这么决定了。至于周家,那不叫受伤,那叫回到本来的位置。 收获满满的承辉帝心情大好的回宫了,浑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他总来找贾琏谈一些面对别人时不能说也很难有共鸣话题。 皇帝也是人,有时候心里憋的难受,也想找人说说话,说出来就舒服了。 可以说话的人其实很多,但是有的话说出去了,后遗症就很严重。唯独贾琏这边,承辉帝觉得即便有后遗症也非常轻微。 最最令承辉帝满意的是,在善待底层百姓这个观点上,两人是一致的。 勋贵也好,读书人也罢,成为官之后,想的都是如何作威作福。跳出这个群体后,立刻把这个群体不当人看待了。 可以这么说,承辉帝的心目中,贾琏有点志同道合的成分了。 只是承辉帝不知道,在贾琏的计划中,三大政策推行需要时间,等基本推行下去后,才能推动下一步的计划。 那么,贾琏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很明确,减租减息,打击地方豪强,限制土地兼并,给工商业松绑。 国家想要真正的富裕,而不是只是一部分人富裕,就必须发展工商业。农民作为整个国家的根基,处境必须得到改善。否则,工商业的发展天花板不高,因为仅仅靠对外贸易,很难解决工商业壮大后需要的市场。后来那个现代的国家,多次危机,都是依靠广大的农村化解的。 从后来者的视角看问题,没有一场深刻的社-会革-命,必定会留下很多阻碍国家工业化的社会顽疾。 不流血是不解决问题的,既得利益者在末日来临之前,只会更加的疯狂。你不铲除他们,他们就会搞死你。 这个任务,贾琏觉得这一代人大概是没机会亲历了,当后来的新生力量足够强大,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会自我推动这场革命的。 嗯,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来一场南北内战。 反正到时候也看不到了,做好眼前的事情吧。 贾琏真是一点的不着急,因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着急越坏事。 三天之后,贾琏拿到了第一份工作报告,三个组的报告都交上来了,花一上午的时间看完后,贾琏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改。比如,具体的落实,要亲自到一线去调研,而不是单纯的等在办事房里看下面的报告。巡视组手握监督权是陛下给的,你们不用,人家未必感激你们反而觉得你们好糊弄。总而言之,刀既然出鞘了,就必须见血。 贾琏召集众人下午开了个会,肯定了现阶段的工作,同时对后续的工作提出要求。 次日,贾琏给皇帝上了奏折,指出在监督过程中发现一个问题,审计部门因为级别不够,各级主管面对的各级官员,级别上天生吃亏。应该拉高审计部门的级别与各部齐平,这样才能确保审计部门在工作中不会因为级别吃亏而受地方主官掣肘。 这份奏折承辉帝看完后,立刻批阅:请内阁慎重处置。 对于贾琏直接给皇帝上奏的做法,内阁很恼火,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孔照看到这份奏折后,把诸位阁臣叫来开会,讨论一下。 梁道元首先表态:“表达重视的办法很多!”言下之意,糊弄陛下的办法很多,首辅不必担忧。 其他人在梁道元表态后,或附和,或沉默,最后得出一个方案,内阁下文,强调审计工作的重要性,严令各级部门主官必须配合审计工作。至于级别问题,你说提级别就提级别,内阁还要听你一个四品官的话不成。 首辅拍板后,行文上传陛下,等着陛下用印,然后下发各级部门。 承辉帝看了内阁的回复之后,眉头跳了好几下才平息,有点烦躁的把裘世安叫来问话:“老三那边事情进度如何?” “前日,皇后把国丈请进宫来,聊了一个下午国丈才回去。三殿下那边,已经在处置国舅的事情。” 承辉帝知道,李亨进展的已经很快了,国丈那边的思想不普通,直接来硬的,怕是国丈要到西华门长跪不起的。 “嗯,传旨令夏守忠开始行动,大伴去一趟内阁,宣读关于国丈一家的处置结果。” 内阁的汇报,承辉帝随手丢一边去了,审核批准个屁! 当日下午,龙禁尉夏守忠在未经通报内阁的前提下,直接闯入大理寺,拿下了毛、葛二人,加上此前被关押的王进关一起正好三人斗地主。 孔照闻讯,立刻再次紧急召集内阁大臣们开个小会,商议一下这个事情到底是啥情况?看看谁知道底细,却没及时给大家通气。 还有就是如何应对的问题,陛下以中旨直接捉拿四品以上的官员,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内阁必须做出强硬的反应。 内阁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在皇帝做出不理性的决策时,进行强有力的反驳。否则,内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都快下值了,怎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陛下也太不省心了吧?”李驰忍不住抱怨。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应立刻派人去了解情况,大理寺那边怎么回事,数日前王进被拿,为何没有上报?眼睛里还有没有内阁?”郭衍也忍不住开喷,气的敲了敲桌子,咚咚咚。 “现在不是讨论大理寺为何不上报的时候,毛、葛两位自己都跟着进去了。还是辛苦孔相走一趟,当面问问陛下到底为何如此行事?”潘季训比较理性的发言之余,没忘记拿眼神审视内阁首辅与次辅的反应。 这两位各位的沉默,他们一定是事先知道了点什么,就是没有提前给大家伙通气。这么一想,郭衍的抱怨就很有意思了。 潘季训心里默默的嘀咕,【郭衍哪里是在旁敲侧击啊,是直接质疑内阁前两位。你才进了内阁几天啊,就敢惦记首辅次辅?】 孔照被潘季训点名后,默默的起身,默默的走到门口才回头:“本相去面圣,各位留在此地等消息。” 这句话的语气非常的特殊,直接是在下令。尤其孔照说话的时候,盯着郭衍,看的他低头了,这才转身出门。 潘季训这个事功派看的清楚明白,心里暗暗叹息,【内阁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身处内阁,太难了。不行就上奏外放求一个自在。】 内阁五个人,只有在面对皇帝过分的举动时才会团结,其他时候都是互相下绊子,扯后腿。 孔照很顺利的见到了承辉帝,看到的是一张眉头紧皱的脸,还有明显疲倦的神态。 “陛下乃一国之本,老臣恳请陛下,爱惜身体,不可过度劳累。”孔照没有直接询问皇帝,而是表达了关心。 承辉帝摆摆手:“朕没事,这份东西孔相看看,看完了再说话。” 孔照拿过之后,仔细的看了起来,这是一份龙禁尉提交的报告,大理寺这三位,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看上去内容与国舅一点都不相干,但是话怎么说呢?如果仅仅是龙禁尉的这份报告,抓人没问题,但没有到可以绕过内阁的程度。 “三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国法难容,只是……。”孔照正要委婉的表达内阁的意思时,承辉帝抬手打断他的话道:“还有件事情,朕决定罢免昌平侯以及三位国舅身上的一切职务,因为是家事,朕便先处置了!” 听到此处,孔照瞬间浑身毛孔张开,寒毛竖起! 第343章 热度 孔照瞬间想通了一切,【我不过是方白衣下野后接任的过渡内阁的首辅,无论是能力还有权威,都无法与方白衣相提并论。能成为首辅的先决条件是陛下认可。这几年的首辅做下来变得心浮气躁了。完全忘记了初心,在任上不要有太多的想法,配合陛下推行的政策,落实执行。这些都是当初上任之前的初心,几年下来全忘记了。今年以来诸事非但没能配合陛下,反而起了副作用。陛下对我的耐心耗尽了。】 承辉帝看着孔照心里强烈的不满,【朕的批阅没看懂么?朕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么?朕是在通知你!这几年的首辅下来,长进全无反而退步了。】 人呢,一旦上了某个位置,就不愿意下来了。 孔照是人,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尽管早有干一任就退下的觉悟,但事情真的要发生时,内心还是想抢救一下的。 “陛下,老臣所虑者,新的审计部门冠以何名?是部呢,或寺,又或院。”这句话是孔照对自身最后的抢救。 “审计配合考成法,卿以为如何?”承辉帝大概明白孔照的意思了,嗯,只要他乖乖的配合,留着也不是坏事,换个人更麻烦。当然了,该考验的时候,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考验,如果能力不足,看不清楚皇帝推出政策的用意,那就不配呆在首辅的位置了。看清皇帝的用意,并给出尺度合适的应对策略,能做到这点的只有贾琏这个后生,内阁诸公不是没能力,而是身前身后的顾忌太多了。 “陛下,此二者相辅相成,于改善吏治有莫大的好处。假以时日,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也不至于出现太大的乱子。陛下以仁厚待天下官吏,如果为官者不能明白陛下的苦心,那便是无可救药之徒。届时雷霆之怒,怨不得陛下。”孔照还是有相当能力的,只是一直比较保守。 承辉帝收起了心头的不满,老家伙能悬崖勒马,朕心甚慰! “爱卿所虑周详,以朕观之,就叫审计部吧,专司审计预算、以及各项开支。”承辉帝一锤定音,这事情就定下了。 新增加一个部,就是七部了。这个部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当官的捞钱时吃相别太难看。配合考成法,效果更佳。 干活不行还大贪特贪的官员,在这两项制度的夹击下,定然原形毕露。 真不能怪承辉帝看不起下面的官员,实在是现在的官员,贪腐的手段往往比较简单粗暴,很多人数学不行,做账经不起查。即便是下面有高手师爷,面对专业的查账人员,还是能被查的干干净净。 加上一个巡视组制度,承辉帝关于吏治的诸多构想,似乎看到了吏治清明的希望了。 嗯,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 皇帝为了家天下的长治久安,也确实比较辛苦。勤政的还好点,换个懒政的皇帝,再好的政策也白搭。 贪腐这个事情吧,真的就是由人来决定的,而不是制度。制度只能限制,做不到杜绝。 孔照告辞后回到内阁,面对诸公时表情平静,语气冷峻:“陛下整顿吏治之心坚定,本相也是此意。审计部之名,可有异议?” 一句话表明了皇帝与首辅的态度后,众人便不再聒噪了。其实大家心里很清楚,审计部门内阁直属,不等于不能绕过内阁。 当初设立审计司不是没反对过,照样落实了,现在又给抬到部的层面,大家不是不想反对,而是反对无效,还会伤及个人。 首辅都跪了,还反抗个屁啊! “在下无异议!”没有自称下官,就算是梁道元最后的挽尊了。 “下官无异议!”余者三人,不约而同。 朝廷新设一部,这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多了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瞬间热度拉满了,搞的李亨在处理国舅一家的事情时,竟然毫无存在感。 消息一出,群臣沸腾,瞬间分成两派,一派坚决反对,一派理性赞成。 毫无意外的是,反对派是多数,审计制度对于逍遥惯的官员已经够恶心了,现在又单设一部,今后做官的脖子上,等于带着一具无形的枷锁,换谁来心里能舒服?我辛辛苦苦的做了官,还要小心翼翼的做事,这官做的太不自在了一点。 雪片般的奏折落下来,李亨主导的通政使司又一次跳了出来,大量奏折被打上了胡言乱语的标签后,能送到承辉帝面前的不足一百份。 李亨非但拦下了大量奏折,还在《民生报》上开专栏喷人。嗯,专栏的特约作者就是换了个笔名的贾琏。 最新一期的《民生报》,头版头条《他们在反对什么?》,专栏作家【确有其人】。 文章开篇先算各级官员的俸禄,以及职务补贴,各种朝廷给的权力。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什么叫破家县令,灭门的令伊。 然后再讲什么是审计制度,简单的说,就是朝廷的钱经官员的手花出去,审计部门就是要查清楚,钱都花哪了。 事情说清楚之后,贾琏开喷了。 “户部拨款,官员俸禄,皆民脂民膏,百姓血汗。花了钱还不愿意朝廷清查去向,利用手里朝廷给的权力上奏反对朝廷的政策,他们在反对什么?审计乃内阁主张,陛下批准,反对者仗着人多势众在反对内阁,反对陛下。谁给他们的勇气,法不责众么?……。” 洋洋千言,一通猛喷! 京城的酒肆茶楼,最近全在关注这个事情。 导致大理寺三大员被彻查的事情,居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 承辉帝再次展示了他的【仁厚】,王进被罢官并贬为庶人,没有抄家。毛。葛二人,仅仅是被罢官,保留功名,运气好还有机会起复。 只能说,朝廷养士的观念,深入到了制度的骨髓里。一旦成为士,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罪名,都能安然落地。 毛、葛二人接到处置公文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二人有心上奏自辩,但也仅是互相看一眼就放弃了。没有谁是真傻子。事情是自己做的,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呢? 这两位被撤职后,还要上奏谢恩的。 离开大理寺的两位大人,身上依旧穿着官服,只是补子被拆掉了,步履踉跄的迈出大理寺的大门,不舍的回头望一眼。 更悲凉的是,没有人关心他们的遭遇,朝野内外,全都在关心新设的审计部,忙着在朝廷与民间报纸上打嘴巴官司。 两位被罢官的大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贾琏那张看着就想用锤子砸一下的脸。 巧了不是么? 门口的大街上,贾琏策马缓缓而行,停在二人对面,缓缓抱手:“二位,走好!” 两人拳头捏紧,眼珠子也红了,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柱子把刀抽出一半,寒气凛人。 贾琏看着两人飞快的低头,觉得很没意思,就这? 两位失败者毫无反抗的勇气,让贾琏心生无奈,因为这样的官员是朝中的主流啊。 重文轻武,时间长了,官员们的血性也流干了。舒舒服服的当官老爷不爽么? 吵吵嚷嚷的半个多月,并没有影响新政策的执行,满朝文武很快达成了一个共识,眼下这位皇帝是个非常务实的君主。 通俗一点,之所以是三公九卿,六部九卿,都与玄学沾一点边。如今搞出一个七部来,明显不合玄学之道。 好多官员都拿玄学作为依据反对所谓的审计部,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皇帝,就认一个实用。 道理很简单,朕看你们这帮官员乱花钱不爽很久了,现在要你们每次花钱都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还要把帐做干净。 眼瞅着要进入十月,一夜霜降后,气温骤降! 所有人还沉浸在新部门带来的动荡的余韵中,一骑快马冲过崇文门,直奔西华门。 城西一处僻静的小院子内,李亨与贾琏正在炕上对坐,中间的小桌子上,摆着铜炉,汤底沸腾,桌上是羊肉毛肚等吃食。 “羊是西宁郡王上贡的,父皇赏了我十头。” “不错,算是赶上贴秋膘了,就是晚了点。” 京城美食就很神奇,要说菜系嘛,本地没有,外地来的各菜系大厨,权贵家中倒是不少。 涮羊肉的来历,贾琏不是很清楚,就是单纯的喜欢吃。 一筷子下去荡几下,沾了芝麻酱后入口,味道确实鲜美。 “我其实挺怀疑,京城各种本地吃食,都是为了这一口芝麻将才出现的。”贾琏很不客气的吐槽,筷子没停,酒含着没动。 “前些日子太热闹了,我都不敢轻易因私出门。看着审计部的事情热闹,私底下不少官儿都在传你的闲话。”李亨提醒一句。 贾琏没着急回答,三盘羊肉盛个盘子端下去后,这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李亨迎合着碰一个。 一杯酒下了肚子,身子有点发热了,贾琏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盛名所累啊!” 李亨哈哈一笑:“你那是恶名!” 贾琏狡辩:“恶名与盛名,不矛盾吧?” 李亨点点头:“那倒是,好在不是臭名!” 贾琏无奈的摇摇头:“在京城是恶名,出了京城就不好说咯。其实很多人心里清楚该找谁算账,只不过不敢,只好对着我来。” 李亨深有感触,叹息道:“是啊,三个舅舅死活不进宫求情,每次见到我就要下跪,吓的我啊,赶紧给他们跪回去才作罢。” 贾琏没接这个,话,李亨可以说,贾琏没法接。 拿起筷子,继续开造,喝酒都是次要的。 七八分饱的时候,贾琏放下了筷子,拿起桌上的竹筒打开,取了烟点上:“接下来计划如何?” 李亨笑了笑:“你没法子明着给我站台这个事情,给了我不小的启发。” 贾琏听懂了,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十根桩。李亨既然向那个位子发起了冲击,就必须要拉帮结派了。 不过怎么说呢,李亨走私下拉拢的路线,明着不会去拉拢。 见贾琏不说话,李亨又道:“我还年轻,老家伙们不好接触,你倒是可以接触一些同年,也没人会说闲话。” 算了算原着中的时间,贾琏提醒了一句:“陛下才四十岁!” 李亨点点头:“嗯,不着急。老二就坏在着急上了。” 贾琏放下筷子,看着李亨道:“卑职请殿下重新考虑并组织语言!” 李亨愣住了,刚才那句话有啥毛病呢?放下筷子,赶紧思考,过了一会才缓缓的摇头:“嗯,孤欠考虑了。” 称呼不经意间的变化,也说明了两人之间关系在微妙的摇摆。 贾琏的身份决定了,明面上必须秉承忠于当今的态度。私下里,不介意给更熟悉的李亨一点支持,仅限于此。 但是在李亨看来,贾琏给予的可不是小小的支持,而是大大的支持。 理由也很简单,贾琏身后站着一个张廷恩,很直接的影响到孙化贞,间接的影响李清。 这三位,是个官都能看的出来,必定会重返内阁,并且都再次回来,只要身体允许至少十年的阁臣生涯。 贾琏的出身,注定他要成为一群官员的核心。这群官员主要代表都是贾琏的同年,以此向外拓展边缘,绝对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贾琏在军方有影响力!这对于李亨而言,太重要了,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不敢说十年后贾琏一定会入阁,但二十年后,贾琏绝对能在内阁有一席之地,除非当今驾崩。 “多谢贾兄提醒,走一个。”李亨举起杯子,贾琏端着酒杯没着急碰,笑而不语。 李亨微微一笑道:“孤明白,今后只要紧跟父皇的脚步即可,不要搞那些虚的,声望对于孤而言,用处不大,甚至是拖累。老二就是例子!” 贾琏这才碰了酒杯,一口干掉,正要满上时,门口进来一个内侍,表情急促。 二人放下杯子,看着说话的内侍:“四川急报!刚进的西华门。”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打小金川!” 第344章 轮不到你 川西那边的战事起源说复杂也不复杂,就是改土归流编户齐民的政策触动了当地土司的利益。 但这仅仅是官方的说法,具体细节不得而知。只能说在政策的执行过程中,一定会出现歧视以及其他激起民愤的行为,土司煽动全体皆反。 从高层的角度看问题,造反就要剿灭,要查官员的问题,也要等平定之后。 上个月川西还有消息,一切进展顺利,已经逼近匪巢,即将大获全胜。 有鉴于此,李亨和贾琏只看内侍的表情就知道,这次来的不是好消息。 考虑到皇帝有召见贾琏旁听内阁会议的习惯,这酒没法继续喝了,贾琏赶紧告辞,回家等候。 刚到家门口,贾琏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夏守忠拦住了:“陛下急召,赶紧进宫。” “怎么是督公亲至?”贾琏明知故问,信道:皇帝这次是真的急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路上说。”夏守忠也不多话,贾琏马都没下,掉头就走。 “川西战报,陛下震怒!紧急召开内阁会议,商讨大小金川平叛事宜。这一次,咱家怕是要跑一趟四川咯,别死在半路上。”夏守忠与贾琏骑马并行,示意后面的人拉开距离后,悄悄的开口低声说话。 “嗯,是不是有人建议贾某带兵出征?”贾琏似笑非笑的问一句,夏守忠点点头:“梁、李、郭,都是这个意思。孔、潘态度暧昧。” 贾琏冲夏守忠一笑道:“多谢督公,这个人情我认下了。”夏守忠回个笑脸;“没少花你的银子,应该的!” 两人不再说话,加速前进。路上贾琏心里分析了一番,三位阁老的建议,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不管出于任何初衷,这三人都一定程度的不怀好意。 这三位应该是看出点端倪来了,但凡皇帝想做点事情,遭遇阻力的时候,总有一个叫贾琏的家伙跳出来帮忙。 把贾琏弄出京城也许才是第一步,往下还有其他手段等着他。只要带兵出击,无论胜败,都能给贾琏安一些罪名的。 明的罪名找不到,那也不是问题,暗地里扣毛子也很简单,比如,贾家有拥兵自重的传统之类的谣言。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一辈子都不会消除的。日积月累的,没毛病也整出毛病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不用刀!真到了那一天,贾琏只能学王子腾,躲在外面不回来。 要不怎么说,人心难测呢?因为人心是会变的嘛,现在如何,不等于一成不变。但某些人要搞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只要身在这个漩涡里,就一定会有人想搞你,并且付出行动。 进宫之后,没一会便至内阁会场,报名请见后,承辉帝准贾琏入内。 “川西战报在那,你先看看。”承辉帝没着急吩咐,贾琏在角落里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战报。 四川总督弹劾牛继宗,说他畏敌不进,致使两路分进合击的计划失败? 继续往后翻,发现了牛继宗的战报,前期牛继宗采取稳打稳扎的战术,沿途多设兵站,囤积粮草药物等军需。各处兵站连续打退反贼的袭击,确保粮道安全,牛继宗率主力一路前推至贼巢不足百里之外。此事,四川总督赵某不告而至前线,夺取了牛继宗的指挥权,搞了个两路进军,分进合击的战术。赵某亲领一军出击,命牛继宗令五千人迂回侧击。 胜利在望,牛继宗为顾全大局,接受了赵某抢夺指挥权的事实,迂回出击三日后,却接到了正面攻击的战败消息,立刻掉头后撤,抛弃辎重走小路至后续一处兵站。此举,及时的守住了主力的后路,避免主力被围歼。但,两万五千人的主力溃败,死伤无算,赵某得以安全逃回,陆续又收拢了近万的败兵。也就是说,此战损失一万五千余人,军械粮草丢弃无算。 现在两人都上奏折说对方是战败的罪魁祸首!通俗的讲,就是甩锅。 贾琏看奏折的过程中,内阁会议开的四平八稳,都在商议如何补救,从哪里调兵去增援,粮草弹药如何解决等等。 也许是已经讨论过了责任人的问题,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吵,来晚的贾琏不了解情况,只知道会议一开始,郭衍建议贾琏率军出击,两人附和。 郭衍的做法,贾琏不是很理解,模糊的判断是他担心贾琏的存在,影响到他的表现,帝党内部也要分大小王的嘛。 “看完了?”承辉帝一直在关注贾琏,及时的问话。 贾琏起身见礼后答:“看完了!” 承辉帝无视一干内阁大臣,冲贾琏道:“出去说!” 这一刻内阁大臣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其中潘季训的眼神意外的有点幸灾乐祸。 出了会议室,承辉帝立刻主动开口:“潘卿之外,余者皆认可赵的奏报,潘卿表示要查清楚,看看谁在说谎。郭卿则主张,由贾卿带兵增援川西,梁、李附和,孔、潘弃权。随后朕以战事为重,暂不议罪为名,诸卿才作罢,转而议论从何处调兵,如何解决后续粮草,以及是否继续等等。” 简单的介绍了此前会议的情况,这种感觉承辉帝觉得很奇妙,贾琏则是有点麻木了。 承辉帝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贯的会这么做,就是找个信得过的人来说说话,最终的决断还是他自己拿。 “微臣以为,赵、牛二者皆不可全信,此事若论罪,暂时只能问赵为首的地方官员之罪。”贾琏果断的给出了建议。 承辉帝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才站住再问:“说说理由。” “改土归流编户齐民是朝廷于边疆的大政方针,执行好当奖励,执行出问题,自然要惩罚。此前四川方面隐瞒不保,派兵剿灭又打了败仗,此次从战报看,还是赵总督在指挥,无论责任大小都要清算他的罪过。总不能因为陛下仁厚,下面的封疆大吏就可以为所欲为吧?至于牛继宗,本就是外派的援兵,在当地没有根基,非要论罪不是不行,只不过微臣以为,戴罪立功更合适。毕竟打了败仗,上下都是有责任的。” 听到此时,承辉帝突然扭头对身边的内侍道:“去查一查,川西各位官员的详细情况。” 贾琏听到这里,一脸的苦涩,皇帝这里有四川官员的黑账本,这话是我能听的? 承辉帝怎么想的呢?他的观点与贾琏的观点有明显的角度不同,他考虑的是平衡,勋贵-文官-皇帝三角之间的平衡。以前看似勋贵势大,隐隐压文官一头。李逆案之后突然发现,文官势力暴涨。后知后觉的承辉帝才发现,文官每三年出一批进士,勋贵基本都是过去留下的,新鲜血液跟不上。 所以,承辉帝内心的天平一开始就是歪的,牛继宗即便是战败的罪魁祸首,承辉帝也没打算严厉处置他。 真正触动承辉帝内心的还是贾琏的那句话:【总不能因为陛下的仁厚,封疆大吏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这个时候的承辉帝内心极为苦涩,朝廷善待士人,前几天王进那么大的罪过,也就是罢官革除功名,都没抄家。 结果呢,你们就这么报答朕的仁厚,上一次战败没有论罪,这一次不主动承担责任,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文官虽然不会造反,但遇见事情也真的不能信任啊。 “依你之见,后续战事该如何进行?”承辉帝情绪还算稳定,不动声色的提问。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也。打仗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真正敌我双方战场交锋,在整个战事过程中占据的时间很短。战场上的胜负,往往是由战场外决定的。完全不是评书话本里把绝大多数笔墨花在战场之上的情况,那么写是因为读者喜欢看。行军打仗是一体的,是非常专业的事情。川西地形极为复杂,道路艰难,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军队展开。几万人上去,真正接敌的可能就几千人。从战报上看,主力两万余人,出现一战即溃的情况,以微臣的经验可能的情况屈指可数。” 兜一圈,贾琏总算是把想说的说出来了。 承辉帝听的意犹未尽,见他停下,忍不住大声问:“怎么不说了?” “陛下,两军对阵,战报上居然没有详细的说明战败的过程,这正常么?臣的分析,赵总督不提,是不敢说。牛继宗不提,是因为不了解情况,也不敢乱说,怕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臣分析,正面主力的战败,大概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军心不稳,遭遇夜袭后营啸。另一种,前军受挫,主将率先逃逸,致使全军崩溃,此二者外,臣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承辉帝听明白了,这还是在认为,赵总督才是战败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承辉帝有点不高兴了:“你在为牛继宗说话,两家关系不错嘛。” 拳头硬了,贾琏的拳头硬了! 恼火的贾琏不敢动手,说话却极为不客气:“陛下,如果微臣在牛继宗的位置,又被强迫提前出发,我根本不会真出击,而是率兵出营后,先找地方躲一天然后回头,或者出兵到半道上就掉头回来守住大营。” 嗯?承辉帝听出了贾琏语气里的不满情绪,忍不住眉头紧皱,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贾琏在表达的意思。 【因为不满赵总督的抢功行为,牛继宗作为偏师,自然不会积极主动。出于对赵的能力的不信任,先行出发的牛继宗谨慎前进,等主力出大营后,掉头回去守住后路。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四川总督赵某,哪来的能力逼迫牛继宗就范?也就是说,双方矛盾的种子很可能一开始就埋下了。赵总督拉上川西上下官员,迫使牛继宗低头,战局顺利的时候,还算配合愉快,即将获胜的时候,赵总督忍不住了,出来抢功。】 现在逻辑通顺了! 为何赵的奏折里,牛继宗所部骄纵跋扈,不听上命,惊扰地方,劫掠民间,激起民愤,数次安抚才平息。 牛继宗所部有没有扰民的事情,其实都是鸡毛蒜皮【承辉帝真这么看】。真正的问题在于分赃导致的不合。 想到这里的承辉帝站住道:“你回去吧!” 贾琏看着承辉帝心情复杂,久久不语。承辉帝面带微笑的迎接目光,一副等待臣子拜服的姿态。 “微臣谢过陛下拳拳爱护之恩!”贾琏非常正式的九十度抱手身参拜! 承辉帝满意的笑了,摆摆手:“回去吧,朝廷里那么多重臣,怎么算都轮不到你。” 贾琏拜谢之后出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什么叫轮不到我?郧阳呢?济宁呢?】 说穿了,承辉帝目前手里没有靠谱的将领,贾琏虽然年轻,但靠谱啊。往东看一眼,东平铁骑枕戈待旦,哪里敢放贾琏出去。 更何况,五个内阁大臣,三个建议贾琏出征,两个弃权。事关军队的事情,哪里轮到内阁指手画脚?估计当时承辉帝内心是愤怒的! 所以啊,皇帝的鬼话,谁信谁傻! 当然了,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就是纯傻! 贾琏不用出远门,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倒是对郭衍生出了高度警惕的心思。 这可是知名墙头草啊!他跳出来建议贾琏出征,如果是承辉帝钓鱼执法还好,如果是他自发的行为,必须慎重对待。 无论如何,他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贾琏的底线,就看接下来皇帝如何处置郭衍了。 年内皇帝不处置郭衍,说明是皇帝钓鱼执法,如果找个动辄找借口收拾郭衍,说明是他的主观行为,事先没请示皇帝。 如果是后者,那乐子就大咯。 回到家中的贾琏找到了一点吃瓜看乐子的感觉,时间还早,却没有去给贾母请安的心思,而是直接回了家。 王熙凤和平儿都不在,唯独桂香听见动静出来迎接入内,伺候更衣。 换了便装,贾琏与桂香腻歪了一会,安抚她屡次不中的心情后,笑呵呵的去了书房。 书房里不见香菱,袭人独自坐在椅子上做针线。 见贾琏来到,袭人赶紧起身相迎,贾琏问:“怎么不见香菱?” 袭人心里泛酸,嘴上老实回答:“说是亲娘处身子不适,她去照看一二。” 贾琏没说话,抽屉里拿了一封银元给袭人;“送到封氏处,就说是看大夫的钱。” 第345章 大动作一个接一个 拿着银元出了门,袭人的心情很复杂,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当初被老太太安排过来时心怀忐忑,生怕贾琏不好伺候,现在看来不必担心了。 贾府这种地方,丫鬟不值钱的,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把闺女送进来。 伺候人?在哪不是伺候人啊?进了贾府还能吃饱穿暖,每月有例钱。 遇见贾琏这种主人,家里有点事情,还能额外的给点帮助。 只不过怎么说呢,看着贾琏对香菱的态度,袭人是真的羡慕,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有这份待遇? 贾琏根本没心思关心后院的事情,人在书房里,捧着一本书走神,脑子里全是在预测承辉帝接下来的举动如何。 大周勋贵没落,文臣上升的格局,皇帝一定不愿意看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说穿了也很简单,需要新鲜血液。 大周版本的勋贵存在一个不断降级的限制,如果太平日久,没有新鲜血液的勋贵堕落是很快的。 想要继续保持文武之间的平衡,对外扩张几乎是必然。问题是,从陆地上扩张对于大周而言,已经到了极限。 平定西域之后,帕米尔高原的存在,断绝了大规模进军中亚的可能。漠南漠北在当下等于不毛之地,辽东那地方努力多少年了,现在人口加起来不过二百万。西南的缅甸方向,几个巨大的山脉不说,炎热的气候,无解的疟疾,都是烂在进军道路上的猛虎。 真要打过去,打仗死不了几个人,病死的才是多数。怎么算成本都是亏的。 所以,不要以为中原王朝没想着对外扩张,实在是成本太高了,得不偿失。 有个问题贾琏始终没有明确答案,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败血症可以用豆芽来补充维生素解决,疟疾是怎么解决的? 七下西洋,如果不能解决疟疾,那会死很多人。如果能解决,医书里应该有相关的记载。如果是前者,那便是死亡人数没被记录在官方记载,如果是后者,那就要去问问医生了。贾琏倒是知道,冷萃取工艺能从黄花蒿里提取青蒿素,或者用奎宁。两者的区别在于,奎宁是天然的树皮,找到产地就能解决,缺点是后遗症和耐药性。本土不产奎宁是肯定的,剩下的就是去问一问医官了。 中医能不能治病这个话题这里不探讨了,贾琏更在意的是如何制度性的大规模推广。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提高医生的社会地位和收入。 别看贾琏一直嚷嚷着走海路对外扩张,疾病的问题不解决,人力成本居高不下,一船人出去,回来一半怎么受的了。 大周百姓但凡有条活路,都不会选择下海的。西方大航海的开启,靠的是巨大的利益在驱动。 所以,一边以巨大的利益来驱动,另一边则想法子完善航海的医疗体系。针对疟疾这种杀伤力最大的疾病做好准备。 走向大海的脚步,大周已经迟了很多年了,眼下有机会摆在面前,必须推定追赶进程。否则一个不好,就会再现工业化打农业化的碾压局。 “我如没来,倒也罢了,我既然来了,那便要做出改变。” 满清为何遭人讨厌啊,一百多年的时间,多少贵重金属外流,多少丧权辱国的条约,小鬼子能欺负中国半个世纪,杀了那么多的人。 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一旦跪下去了,想站起来太难了!从满清开始跪下去到现代的一百多年,依旧有很多人在跪着。 一时激愤的贾琏站起,又一次感受到了使命感。 帘子挑起,平儿进来道:“爷,该吃晚饭了。” 贾琏收起心头的激荡,深呼吸平息情绪才回头道:“没在老太太那边对付一顿?” 平儿轻轻的撇了撇嘴道:“那边规矩太大,二奶奶、珠大奶奶、蓉大奶奶三人伺候完长辈便散了,留下吃饭是找不自在。” 贾琏过来搂着细腰问:“老太太一顿还是不少于三十六个菜?” 平儿平静的承受一番短暂的相拥后,轻轻的推开贾琏道:“赦大爷,政二爷,王夫人都是这个水准,东府的珍大爷一般无二。好像少了一个菜,就叫人看轻了似的。若不是爷带头俭朴,一家人都得跟着听笑话。” 贾琏不以为意的笑着出门,也不解释。没有这帮虫豸的衬托,怎么显得二爷的好。 王熙凤这边明显累了,霸占了贾琏的躺椅不想动。贾琏进门她想起来,却被贾琏按住,双手在肩膀上捏了捏道:“家里的事,受累了。” 就这么一句暖言,王熙凤回血加速,手上力道合适的拿捏,直接满血复活。 饭桌上王熙凤讲起前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贾琏也很有耐心的听着,不时的给点意见,显示对王熙凤辛苦管家的认可。 “我还是好的,珠大奶奶是真的难。都说隔代亲,我却没见过政二叔夫妇关心过贾兰一句。” 贾琏对此没做评价,李纨应该是性格问题,不会讨好卖乖,加之贾珠的死被迁怒了,所以才被冷落。原着里的王熙凤与李纨也是塑料姐妹,如今看起来,王熙凤主动拉李纨帮忙管家,使得李纨在家里的地位好转很多,两人的关系反倒是近了许多。 “爷抽空说蓉哥儿几句,我看蓉儿媳妇的脸色不好,似乎强颜欢笑。”王熙凤提起秦可卿,两人的关系看来是真不错。 贾琏一直怀疑,是不是王熙凤得知秦可卿的来历,所以才与秦可卿关系好。也不排除两人都是嫡长媳妇的缘故。 “我虽然是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东府的敬大爷、珍大哥都在呢,轮的到我指手画脚么?” 王熙凤听贾琏如是说便凑近了低声道:“东府那边烂污事太糟心了!父子……。”王熙凤及时的闭嘴,毕竟边上有下人。 贾蓉的毛病是怎么形成的,贾琏也不知道。这厮似乎热衷于给他爹接盘!这也算是报复么? 尤氏产子后,贾珍好歹【证明】了一下雄风,你狗日的搞那么多女人,一个中标的都没有。 也许是接触女人的年龄太早,伤了元气吧。贾琏也只能如此猜测了,总之只能是贾蓉的问题。 晚上还是睡书房,这一点王熙凤挑不出毛病,贾琏但凡不在正屋过夜,肯定是睡书房的。 书房里依旧是袭人一个,看见贾琏进来显得有点紧张的汇报:“适才香菱妹妹让人带话,说是留在母亲那边过夜。” 贾琏嗯的一声表示知道了,书桌前坐下,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一些要做的事情,当然都是宏大叙事的背景。 好像有几十年,宏大叙事被抛弃了,一直关注都是个体在大时代浪潮里的沉浮,甚至严重的淡化了宏大背景。 想到这个贾琏就觉得人性的自我和矛盾,一边强调时代的一粒尘埃如何,又一边强调个体如何。 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宏大叙事的背景,没有这个背景,个体的故事就会空泛。仙侠小说还需要一个设定呢。 能被拿出来在众人视线下观察的案例,无论成败,往往都是个例。真正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他们的命运才是历史车轮的真实写照。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作为参与者和围观者,才有了幸存者偏差成为热点。 胡思乱想的贾琏回神时,看见袭人站在一边,忍不住愣了一下。 “二爷要歇着了么?”袭人的眼神里带着点热切。 贾琏嗯了一声,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回事? 梳洗之后躺下才发现问题,袭人没走,而是学着香菱,从被子的下沿钻进来。贾琏想阻止又放弃了,生怕她想不开。 算了,反正香菱在的时候,就是单纯的一起睡觉,没有更多。 贾琏已经习惯了,所以很快入睡,袭人则不然,靠着一个敦实的胸膛,呼吸急促,心跳剧烈,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才意识到,贾琏睡着了。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难怪桂香姨娘或者平儿姐姐在的时候,动静挺大,时间还长,香菱陪着的时候,安静的很。 无论如何,袭人还是放心了很多,至少爷没有抗拒的意思。今后能继续留下来了。 次日到了新衙门贾琏才知道,内阁会议开到半夜才散会,这帮子新人御史们,倒是消息灵通的很,一早就知道了。 贾琏也很快就知道了会议的具体结果,通政司那边送来一份手抄记录。 看到第一条决定,贾琏直接就震惊了,真的震惊。 【考成法关系重大,为顺利推行试点,着郭衍专司负责,故郭衍卸任礼部尚书一职,由礼部侍郎成浩递补。】 贾琏还以为看错了,再次仔细看了好几遍,确定没看错之后,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护短这方面,陛下可以的!】 直接下了郭衍的礼部尚书啊,这太狠了点。现在五个内阁大臣,又恢复两人没有兼任尚书了。 有个默认的规则,内阁大臣有没有兼任尚书,意味着位置稳不稳,能不能连任。 如果五年任期下来,没有兼任尚书,等于宣告下一届内阁没份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李驰、郭衍,依旧分管兵部和礼部,但兵部尚书一直没补位,是个人都知道,等孙化贞回来。郭衍则更惨,直接补了一个礼部尚书。 新的礼部尚书成浩身上也是有青云系标签的。 继续往下看,内容就正常多了。着龙禁尉掌印夏守忠亲赴四川,代圣安抚将士。(实际上是去调查事情的起因和详细过程。) 鉴于川西战事,四川各地支援颇多,民力憔悴,免除全省税负,一直到川西战事平定后再论。 军事方面,皇帝与内阁要求前方通力合作,稳住战线,不使全局糜烂。 财政方面除了免除税负之外,下旨金陵孙化贞,今年秋税中调拨一百万两入川,交夏守忠监督使用与伤亡将士抚恤。 最后是一份内阁的官样文章,类似于告前线将士书之类的。内容没少可说的,就是稳定军心,孤立士气,以备来年再战。 打仗这事情从皇帝的角度看问题,说复杂也不复杂。首先是粮饷充足,其次是正确的战略,最后就是用人了。 看似简单的三件事情,真的执行起来往往会出很多问题。很多平时看着没问题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争,逐步暴露了。 看这份会议记录,贾琏明显能感觉到,实际情况可能要严重的多,否则四川富庶之地,哪用走金陵调拨一百万两入川呢? 皇帝那边应该掌握了更多的情报,只是没有公开,估计内阁是知道的,贾琏这次没旁听,没人通风报信,当然不知道。 一上午在看会议记录和分析的过程中渡过了,贾琏发现时间过的真快,就这么点东西,看一个上午。 更刺激的事情还在下午,贾琏正在摸鱼午睡时,裘世安进来了。 “上谕!”裘世安尖锐的嗓音贾琏听着耳朵难受,擦了擦眼角道:“等等,容我先洗个脸!” 裘世安也没催促,等贾琏洗脸清醒了,这才开口宣布口谕:“三大营及九门镇守军整顿完毕,着令三皇子李亨代天校阅,贾琏陪同,钦此!” 还有点不太清醒的贾琏,瞬间彻底清醒了,这消息太劲爆了,以后李亨身边的好人会很多的。 大周京营下属三大营,通州大营、西山大营、南苑大营,另有三支皇帝直属的军队,分别是神机营(以前归京营,李逆案后由改),九门镇守军,御马监。三大营兵力加起来三万五千余人,原本人数对比占上风,神机营改属之后,皇帝直属的军队接近四万,超过了京营三大营。 其中,神机营介于内城与外城之间,作为一支机动部队。 这个改变就很讲究,当然贾琏是不会瞎逼逼的。李亨有机会代天校阅三大营和九门镇守军,却没机会碰神机营和御马监,也很讲究。 站在群臣的角度看这个事情,那就大有学问了。 贾琏的情况比较特殊,安排干活就干咯,别的事情一律闭嘴,不问就一句话都不说。 “裘公公,怎么没具体时间啊?”贾琏接旨后笑着请教,裘世安一贯的皮笑肉不笑:“等三殿下的通知就是!” 裘世安走后,贾琏很是感慨,当今皇帝的大动作,一个接一个! 第346章 一群外行 昨夜没怎么睡好的李亨依旧起了个大早,进宫后直奔乾清宫外等候。代天巡视军队的差事,对李亨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鼓舞。 如果说以前李亨觉得比老二要略逊一筹,如今两人与大位的距离在一条起跑线上了。 承辉帝看见等候多时的李亨满意的点点头,【老三虽然不够成熟,但愿意努力学,做事也有担当,以前小看他了。】 李亨上前见礼,随后父子二人入殿内,承辉帝拿起书桌上的一份报告递给李亨:“看看!” 李亨接过后坐边上打开仔细看,这是一份来自川西战场的报告,笔者是牛继宗。 比起此前的正式报告,这一份报告的内容要偏军事。牛继宗在报告中仔细的分析了战败的原因,西南地形复杂,气候多变,很多地方没法修路,火炮运输困难,火药也容易受潮影响发射,导致王师的火器优势难以发挥。具体到军事行动中,牛继宗吸取了上次事败的教训,稳打稳扎,一点一点的挤压叛军的生存空间。叛军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依靠着熟悉的地形,小股人马灵活机动的袭击官兵的后勤补给。 牛继宗的意思,想要彻底的打赢这一仗。首先不能着急,要做好长期作战的作准。叛军本乡本土作战,长期作战也能保证士气。官兵则很难做到这点,所以要有充足的预备队保证轮换和后勤保证(含粮饷药品医护)。 看完之后的李亨心里暗想:【牛继宗不简单,居然提前预判了父皇不会相信四川地方官推卸责任的说法。进而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战略战术。】 李亨也看过此前双方官面的报告,觉得四川总督对于军事问题,总是在轻描淡写,寥寥数言,可见他并不擅长军事。 见李亨放下报告后若有所思,承辉帝也不去打断他,耐心的等他抬头看过来时才问:“看完了?作何感想?” “言之有物!看完了有一种对战场情况初步认知的感觉。”李亨也不敢乱延申评价,只能就事论事。 承辉帝听了久久不语,就那么看着李亨。 李亨心跳如擂鼓依旧能面不改色,一分钟的时间如同过了一年,承辉帝总算开口:“先去兵部会同兵部官员,再去军营。” 有一点承辉帝的分寸把握的很好,那就是对于内阁的尊重。即便再尊重内阁,承辉帝的内心对于内阁的改革也很坚定。 既然文武平衡,内阁就必须有军方的一席之地。至于是新设一席,还是以勋贵武人任兵部尚书,承辉帝一直在考虑中。 出宫后李亨先让人通知贾琏在兵部会合,一般都是坐轿子的李亨,临时决定先回王府,改为骑马前往兵部。 李亨经常练习马术,骑马也没有任何难度。只是平时习惯了低调,随从不过三五人,今天带上了十几个骑马护卫。 贾琏这边早有准备,接到通知立刻带上十余家将,策马出门。 兵部这边,李驰作为代管阁臣没有出面,不是不尊重李亨,而是阁臣与有资格继承大位的皇子接触,太犯忌讳。 两位侍郎倒是都在门口等着,贾琏先到一步,没见李亨便自觉的在一边下马,拜见兵部各位上级后,走一边耐心等候。 计划陪同巡视的两位侍郎,看见贾琏骑马过来眉头微微皱起,却也没说话。 等到李亨也是骑马出现时,两位侍郎表情都变的非常难看。两位侍郎都是文官,骑马也会,只是不熟练。 轿子这东西,能够推广并被普遍接受的原因并不复杂,首先是稳当,坐着舒服,其次是成本。先不说马的价值,养一匹马的钱,能养活两个轿夫还有富余。不要觉得很夸张,马吃草料不提,单单是吃盐,就比人吃的多。养的精贵一点,还要喂鸡蛋。大周朝的人力真不值钱,因为底层不算人。 日常都是坐轿子出行的两位侍郎,看见李亨也骑马出现时,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别的不说,等一会肯定要落在后面的。骑马出行,就算是让马慢步走,也能达到时速五公里。 李亨与兵部的人会面后,得知他们坐轿子出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来一句:“如此,孤先行一步!” 李亨骑马先行,贾琏落后半个身子并行时,李亨回头看一眼后面的轿子纵队,忍不住问:“贾琏,觉得别扭么?” 贾琏淡淡道;“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军方自身建设不完善的问题。” 李亨听懂了又没听懂,赶紧追问:“细说!” 贾琏摇摇头:“不是时候,等有空吧!” 中原王朝在打掉了北方游牧威胁之后,其军队建设往往会快速的堕落。究其根源就四个字,没有对手。 对于皇帝而言,偌大体量的国家,把精力和成本用于稳定内部更重要。 请读者们注意一点,所有人都在羡慕北美优异的地理环境时,有没有想过,周边小国以及欧洲各国,其实也羡慕中原王朝的地理位置。 中原王朝几乎把东亚适合耕种的土地都占了,大航海之前,漫长的海岸线就是最好的屏障,陆地上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有地形的阻隔。看看世界地图,哪个国家也没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大河。可以说,中原王朝是最农耕时期最适合种地的地方。 历史上的中原王朝,出现了多个百年以上的朝代,漫长的和平时期,周边没有对手,可不得优先内部么? 地理决定了国家最根本的性质。 古代的欧洲,要不冷的要死适合种燕麦,要不山多地少的西班牙,真正适合耕作的就是法国那一片了,英伦三岛适合种土豆。 北欧为何出海盗啊,还不是不适合种地,只能出去抢啊。 扪心自问,种地就能养活自己,为何要冒险出海去讨生活呢? 第一站是九门镇守军,各门人马汇聚校场。名义上贾琏还兼着代九门统制,实际上除了开始去呆了一天,贾琏就没再去找不自在。 现在看看校场内,九个方阵,每个方阵五六百人的时候,贾琏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开口点评。 副统制与九个校尉上前参见,李亨下马还礼道;“兵部各位长官落在后面,需要等一等。” 九门副统制以及各位校尉的脸都绿了!别以为站队列容易,时间一长队伍肯定要变得松散。 说起来九门镇守军有日常的守备任务,训练方面抓的不如三大营。更别提跟贾琏亲自带出来的神机营。 奈何李亨坚持要等兵部的官员,副统制等人也只能陪着等!好在这是深秋,不然身上披甲太阳一晒能热死人。 贾琏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九门镇守军的装备上,一个校尉领兵一个营,人数在500——1000。这一点东西方差不多。 眼前的九门镇守军一个营之中半数人装备了火绳枪,剩下的有刀盾兵、长矛兵、弓手,没有马队,这是军队的功能决定的。 为何没有全面换装燧发线膛枪呢?贾琏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答案,成本 凑合用。 这就是没有强大外敌的前提下,朝廷的心态。真不要小看这点成本,大周在册的军队,不算水师,人数在五十万左右。 按照三分之一的人装备了火绳枪计算,那就是十五万的数字,全部换装得多少钱?反正能凑合,何必浪费钱? 历朝历代对于兵器的管制不算特别严格,严管的是甲。以唐朝府兵为例子,当兵的自带兵器干粮,甲胄由军方负责。 也就是北宋比较特殊,兵器管制严格,民间习武者用哨棒和朴刀。 大周兵器管制为火器与甲胄,民间不可私藏二者,违背了做谋反论罪。 为啥限制火器而不限制弓箭呢?因为弓箭手很难练,火枪随便一个正常人,最多一个月,就能开枪杀人了。 兵部的官员终于来了,李亨上前见礼请教:“如何校阅?” 贾琏依旧站在一边没说话,不过他的注意力放在校场上,看着已经开始松散的队伍,微微皱眉。 前后不过站了一刻(十五分钟)的时间,队形就开始有点乱了,这兵练的不行啊。 兵部为首的左侍郎郑大人直接问:“贾大人是带兵的行家,您说怎么校阅?” 贾琏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是善意的么?肯定不能啊! 这莫名其妙的恶意,其实根源不难发现,不就是担心勋贵一方重新夺回军事方面的权力么? 兵部管辖范围有后勤军备、人士调动、编制、战略。勋贵一方只管带兵打仗,实际过程中会侵夺兵部的诸多权力。比如说发军饷,后勤采购。 说穿了,兵部也是限制勋贵的一环! 对贾琏的敌意当然是因为他的勋贵家庭,以及他明明是个文官,带兵打仗还没输过。 贾琏对此问题的应对是语气很冲反问一句:“郑大人,什么时候兵部愿意放手校阅权了?” 郑大人没想到贾琏态度恶劣,觉得被挑衅了,读书人嘴上不弱于人的毛病暴露:“怎么,贾大人连行军,阵法都不懂么?” 李亨看见两人之间出现了火星子,呵呵一笑的后退,并没有制止两人的发挥。李亨内心笃定,贾琏不会输。 “贾某颇为困惑,郑大人最基础的军事常识都不具备,是怎么有脸在这个位置上呆着的?”贾琏真是一点都不惯着兵部老爷,现在不会惯,将来也不会,在贾琏的计划中,兵部是很重要的一环,怎么可以让给外行来把持呢? 郑大人很明显的红温了,身边的右侍郎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冷静下来,眼神不善的问贾琏:“贾大人,请指教,在下何处表现不知兵?” 贾琏脸上不屑的表情依旧,抬手一指校场道:“进校场看一眼就该知道,接下来的校阅毫无意义!” 这话激怒了郑大人的同时,也把李副统领给惹急眼了,跳出来道:“贾琏,说话要有根据,怎能凭空否定他人的成绩?” 【怎么这位跳出来了,这不是给老子添乱么?】贾琏看一眼李副统领,心里很是恼火,本来针对的兵部,你出来挡子弹? 贾琏转头看看李亨,言下之意,【你觉得呢?】 李亨继续后退一步笑了笑,【你自由发挥!】 贾琏这才回头,面对两个不服气的还跳出来的家伙,抬手一指校场内:“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校场内的队列成何体统?就这样的军队,还需要仔细校阅?最基本的军姿队列都站不好,上了战场还能指望他们面对凶横的敌人时,做到不动如山?” 说完也不理两人,直接对李亨道:“三殿下,去下一处之前,在下请求兵部各位大人把嘴闭上,又或我走,与一群外行一起,太受罪了。” “贾琏,欺人太甚,我去找陛下告你!”李副统领先压不住火了,练兵这么长时间,被人一句话给否定了成绩,怎么能忍? “贾琏,兵部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等着本官弹劾吧!”郑侍郎开口威胁,余下的人纷纷站他身后,同仇敌忾。 贾琏没开口还击,而是冲李亨耸肩摊手,肢体语言的侮辱威力更大! 李亨苦笑道:“一起吧,免得被人弹劾抗旨不尊!” 贾琏抱手躬身:“卑职遵命,请殿下允许卑职接下来的行程闭口不言!免得再生冲突!” 李亨无奈的点头,贾琏立刻站在李亨的身后,一副绝不开口的姿态。 “人都到齐了,开始校阅!”李亨说完转身上了校阅台,贾琏跟上后,李亨回头快速低声问:“你干啥?平白得罪人!” 贾琏抬手指了指嘴巴,表示说不开口,就不开口。李亨一脸的无奈,默默的走到台上,这个地方看校场中间的队列,很直观了。 三声炮响之后,各营人马开始布阵。在鼓声,旗号的指引下,看着有点乱糟糟,最终还是完成了一个阵型。 这个阵型怎么说呢?刀盾兵和长矛兵从两侧护着居中的火枪兵,构成大小方阵十余个,每个方阵五十火枪手。 少数的弓箭手没有出现在方阵中,贾琏判断是作为机动作战的散兵,毕竟是城市里作战,弓手便于登高。 旗号再变,各方阵散开,又一阵乱糟糟之后,跟着旗手跑动的士兵,花了半个小时才恢复到最初的阵型。 第347章 刮目相看 贾琏说到做到,接下来真就是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 估计是被怼内伤了,也没人主动问贾琏如何,似乎当他不存在一样。 李亨也假装没看见贾琏被无视的一幕,只是在心里不住的冷笑:【一群蠹虫,真以为今天自己唱主角呢?】 第一站来九门镇守军的用意何在,这些人是一点都没搞清楚啊。当面不让批评,回头冲着皇帝批评,你们能落到好么? 校阅前后一个时辰,过程看着挺热闹。兵部郑侍郎站在李亨身边,不住的点头赞许:“此九进十连环大阵,正合书中记载阵图之意。” 李亨笑而不语,李副统制还颇为自矜的笑道:“郑大人过誉,不过是带兵的本分罢了。” 说完还看一眼沉默不语的贾琏,李副统制心头一阵暗爽。说起来他对贾琏有敌意是可以理解的,明明是实际掌权者,头上有个挂名上司,换成谁都不舒服,都会想着取而代之,把副变成正。 “这边就到这吧,还要去西山大营与南苑大营。”李亨笑呵呵的继续行程,李副统领率部相送。 临行时李副统制道:“三殿下出巡就带这点人马,卑职实在是不放心,卑职请率一队人马护送。” 李亨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笑着摇头:“不必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哪来的不放心?” 被拒绝的李副统制也不尴尬,依旧陪着笑往外送。李亨嘴上不说,心里有点膈应:【我就是刻意低调才少带人的,大张旗鼓的你想害我呢?】 你看,人在社会上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好心说错话,就把人得罪了。 出了校场,李亨继续先走一步,兵部诸位也换了马,颠屁股磨大腿也顾不上了,好歹勉强能跟得上。 路上的时候,李亨主动找贾琏说话:“贾大人所骑只能算一般,孤的马厩里有西域宝马,回头牵走一匹。” 贾琏对此的反应并不热烈,而是提醒李亨:“殿下敢送,下官不敢收啊!收了就是在害殿下。” 李亨愣住了,很久便苦涩的笑了笑! “听说西洋马更为高大雄峻,不知真假。”李亨熟练的转移话题,贾琏对这些没啥研究,完全是靠着一些历史常识在接话:“下官也没见过,不过从史书上看,成吉思汗西征时曾打到欧洲东部,想来在战马上没吃太大的亏,从战术角度分析,蒙古人的马耐力更佳。” “此话怎讲?”李亨来了兴致。 贾琏根据自己的理解耐心的解释:“欧洲也有战马,打不过总能跑吧?从结果是没跑了,只能是马的耐力拼不过。嗯,这是我瞎猜的!” 李亨兴致勃勃道:“孤听那达达尼昂说过,欧洲战马更为高大,冲刺速度更快。欧洲各国之间交战,骑兵长枪冲阵战术,一直到西班牙方阵的出现才被终结,如今西方各国的骑兵,战时护住本军两翼,胜时追击扩大战果。” 一番话暴露了李亨对军事的兴趣,同时也暴露了他对兵权的野心。想要抓兵权,这可不是聪明的想法。 贾琏回头看看,无人跟进,赶紧低声提醒:“殿下喜好军事不要紧,公开场合谈宏观的战略没问题,具体战术则绝不可谈。” 李亨再次愣住了,他没想明白,贾琏也没继续解释了。 谈战略,是个男的都喜欢吧,别人听了最多说一句【好为大言!】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谈具体战术,比如带一营的人马出阵,该怎么展开,怎么发起攻击,怎么防守等,那就有问题了。 因为真的给你五百装备齐整的军队,你真能会指挥他们打仗,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带着士兵打皇宫? 李亨现在成熟了,没有以前那么莽了,面对贾琏主打一个听劝。 【父皇令孤代天校阅各军,孤这是浮躁了,当改之!贾琏,诤友也!】 默默打定主意的李亨,反倒没那么着急了,降低了速度,不紧不慢的等兵部的人追上来。 西山大营的孙统制带着十余将校在外迎接,一套流程后入内,李亨继续校阅西山大营驻军。 西山大营这边与九门镇守军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多了骑兵。李亨结合此前贾琏所说,看的极为仔细。 这边没搞九进十连环的阵法,就是单纯的进行了一些操练,不断从方阵变成横队和纵队,骑兵则在两翼,不断以小队人马轮番出击。 战术上还多了车阵,速射炮阵,结合火枪兵阵。因为火枪兵同样是装备了火绳枪,所以后方依旧有刀盾长枪兵压阵。 演习的时候,还进行了空包弹的发射,轰轰轰,砰砰砰的动静很大。 贾琏不说话,心里却在暗暗肯定,老孙带兵有一套,校阅偏实战,各阵进退之间,杀气出来了。 兵部的人看着眉头紧皱,主要是看不懂,书上也没写这些,耳朵被巨大的动静折腾的嗡嗡响是真的。 校阅结束后,午时都过了。 李亨没问贾琏,而是问的郑侍郎:“郑大人观之如何?” 郑侍郎犹豫了一下道:“还行吧,不如此前的九门镇守军。”大概也知道自己外行,心虚的看了一眼贾琏。 发现贾琏闭目站着,郑侍郎心里放下了一些,这次不会被当面喷一脸了。 看看时候不早了,贾琏干脆建议:“殿下,午时已过,今日来不及了,明日早起,先去南苑,后往通州如何?” 李亨依旧听劝道:“那便依贾大人!” 郑侍郎等兵部的人也不想继续折腾了,今天别看就去了两个地方,从城内到西山大营,路上也折腾了一个时辰。全部算下来,都过去三个时辰了,至今水米未进,又饿又渴又累,校阅台上居然没那排椅子,真折腾不动了! 兵部的人没反驳,贾琏的建议顺利通过。 孙统制这边出来表示安排了粗茶淡饭,李亨没拒绝,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兵部的人没法拒绝,跟着一起去用饭。 到地方才知道,军中的饭菜准备的还算不错,就是大锅做法比较粗糙。 官老爷们吃惯了小炒,看着大碗里装的大块肉,胃口立刻差了许多,也就是真饿了,没精力讲究,凑合吃一顿得了。 其实李亨也不习惯,硬着头皮吃了一碗饭,菜也就是吃了点青菜,肉都没怎么动。 贾琏是真的无所谓,军中的饭菜比这粗粝的都吃过,这还算是细粮呢,主食是大馒头,蒸米饭,菜就是咸了点,没别的毛病。 没有酒,大家闷声吃饭,别人都吃完了,贾琏也放下了筷子,论量贾琏肯定是最多了,三个大馒头,骨头啃一堆,还喝了一碗咸菜汤。 回到京城,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样子,李亨示意众人各自散去,招呼贾琏一道进宫复命。 乾清宫里见到了承辉帝!一开口就是一通嘲讽:“李十三来找朕告状,说有人连九进十连环阵法都看不明白,还说别人不知兵。” 李亨低头偷偷的笑,没憋住肩膀乱抖,贾琏倒是面不改色的上前:“陛下,李副统制说的是微臣。” 承辉帝也是一脸的笑容问:“不解释解释?” “表演用的阵法,再好看也是花架子。臣观九门镇守军操练,阵型松散,破绽很多,战于城内,以火炮或排枪正面轰击,顷刻可破。如战于野外,正面以火炮压制,以布阵前出压制,骑兵两翼前出,不难聚而歼之。总结就是一句话,花架子都玩的松松垮垮,上战场就是让士兵送死。反倒是西山大营的演练,阵脚坚实,进退有据。火炮排枪操作熟练,骑兵稳住两翼阵脚,同等兵力与装备,臣无信心击破之。” “李亨怎么看?”承辉帝转的很突然,李亨有点措手不及,本能的回复:“儿臣没看懂,儿臣惭愧!” 这个回答很快,明显是没有准备过的,这下承辉帝都哑然失笑,指着贾琏道:“不懂不会问么?朕特意让贾琏跟着去,就是让你问的。” 李亨赶紧解释:“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如此,贾琏表示一言不发,儿臣问也不答。” 承辉帝皱紧眉头,瞪着贾琏问:“确有此事?” 贾琏淡定的回答:“三殿下所言不虚,确实如此。” 承辉帝沉默了一番才道:“依你之见,练兵有何要诀可以传给李亨的?” 贾琏毫不犹豫的回答:“夫战,勇气也!两军阵前,是个人都会害怕。因为勇气练不出来,只有多上战场慢慢培养。那么,练兵首先要练的就是毅力与服从。微臣练兵,以军姿,队列,内部卫生等手段相结合。前明戚继光所练之兵,暴雨之下,军令不下,不动如山。《纪效新书》是现成的练兵操典,稍加改进,即可大用。” “怎么,你比戚继光还厉害?”承辉帝真是不忘抓住任何机会打击贾琏。 “陛下,微臣的意思,兵器以及针对的敌人出现了变化,战术也需要相应的调整。如果面对的是北方草原之敌,自然是戚少保的战术最佳。面对的是西洋各国,彼以燧发枪为主要装备,辅助以胸甲骑兵、卡宾枪骑兵,我方战术上自然要进行调整。”贾琏还真的碰巧看过一些相关的视频,真的了解一些相关的战术,尤其是拿破仑战争期间。(ps:推荐b站古斯塔夫的视频。) “你还懂西洋战术?”承辉帝这次惊讶了,身子忍不住前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方各国的军事操典并非秘而不宣,加之西洋之人唯利是图,给足了钱自然能了解的差不多。” 承辉帝听了微微后仰:“原来如此,说说当下的川西战局,如果你带兵会怎么打?” 贾琏早有准备:“如果是微臣,前期以稳打稳扎为主要战术,依靠兵器优势,压缩叛军空间,时间上选择以破坏对方耕种为要。中期则以封锁为主,川西不产茶、盐,只要扼守要害,断其获得茶与盐,并阻断粮食走私,川西物产贫瘠,难以自足,最多两年的时间,叛军不战自乱。” 承辉帝听了一阵沉默后才开口低声道:“岳齐在沂蒙也是这么打的,效果不错。大股叛军粮草难以在山区得到充足供应,不战屈人善之善也!” 贾琏默默的听着,脸上毫无波澜,不见悲喜。承辉帝转头问李亨:“老三,川西改土归流,编户齐民之策,是不是着急了点?” 李亨很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次回答很有章法:“父皇,儿臣以为,政策是好政策,只不过在执行的过程中出问题了。以前明播州之乱为例子,土司在当地做惯了土皇帝,让他们交出权力,岂有不起反心之理?四川地方在推行政策前准备不够充分,叫土地打了个冷不防,吃了大亏后,着急带兵报复,战前准备不足,战败不足为奇。父皇仁厚之君,给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却再次战败,其罪不可饶恕。” 因为事先并没有就此事进行过沟通,李亨这番话令贾琏刮目相看。 即便是李亨身边有悄悄招募的人才帮忙分析,可见他招募的人才也是水平达标的。 川西战事,只要熟悉官场规则的人,大概都能分析个七七八八。 这个观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核心点在于皇帝用人的思路,首先不是看能力,而是看忠诚! 皇帝玩的集权,这个思想往下延申,各级的主官即便有制衡,依旧是集权的思路。 这个集权指的是针对底层百姓! 官员之间的相处之道,说的好听一点叫和光同尘,说的难听一点,叫官-僚-政-治。 监督官员的是官员,那么在这种制度下,官员怎么会拿底层百姓当人看呢? 治下百姓都不算人了,土司治下的百姓还要说么? 如果不是改土归流的过程中,朝廷官员过分的盘剥,土司就算造反,也很难带动全体治下的百姓。 毕竟土司对治下百姓的盘剥,那也是敲骨吸髓的。 所以,改土归流的时候,土司可以说,你们活不下去,是因为朝廷的盘剥,转移仇恨了这是。 总而言之,川西之乱的根源与其他地方的乱局形成本质上没啥区别,都是吏治出了问题。 而现行制度下,吏治没有不出问题的! 第348章 吹捧的角度很重要 父子二人的对话现在看来还算得体,颇有几分上下相得之意。 “老三,九门镇守军表现不佳,李十三刚愎自用,换谁接替他为好?”承辉帝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时,贾琏后脊梁瞬间冒出无数冷汗,吓的! 即便被吓着了,贾琏也不敢看李亨一眼,承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呢,继续低头垂手而立。 如果李亨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没有抢救的价值了。 实际上李亨也被刺激的心脏陡然加速跳动,瞬间上了头,关键时刻李亨衣袖里的手狠狠的掐大腿,才算冷静下来。 好在他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短暂的停滞后,还是能抬头平静的回答:“儿臣以为,李十三并无大错,所缺者不过历练也。不如令其抽空往西山大营,向孙统制学习练兵之道,假以时日,定能担当大用。” 此答一出,贾琏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送命题前没犯错,李亨表现优良。 九门统制的位置,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在意能力,而是在意忠诚。即便是贾琏这个“忠诚”的臣子,也不会去插手九门镇守军的工作。 李十三当众顶撞贾琏这个名义上的上司,谁给他的胆子?换他?骗傻子呢? “嗯,老三的建议切实可行,朕会考虑的。不过李十三当众顶撞贾琏,有错当罚,罚奉一年吧。贾琏,可满意?” 居然还假模假式的罚奉,贾琏有回旋镖砸脸上之感。李十三宗室出身,缺点是非嫡出,从父亲方面论,是李亨的亲堂兄。 只不过其父早亡,庶出的孩子在家里不受重视,个人还算努力,宗室内算个人才了。 “陛下多虑了,微臣恨不得立刻卸下差事,在家休息几天。”贾琏抬头笑嘻嘻的回答,一点都不严肃。 承辉帝也适应了这厮在君前嬉笑的方式,比起那些严肃的大臣,更招人喜欢。 “行,那就这样,明日继续校阅,兵部那边就别凑热闹了!”承辉帝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二人一起退下。 最终承辉帝还是给出了一个态度,从结果看不轻不重的,类似打十板子的处罚。兵部的人肯定会觉得丢人,心胸狭窄之辈还会记恨贾琏,和李十三肯定会把帐算在贾琏的头上,总不能记恨三殿下吧?这都代天校阅京营了,三皇子登顶的机会大增,讨好都来不及呢。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推动兵部改变的事情,贾琏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可以说,承辉帝比贾琏着急。 等二人远去后,承辉帝当着裘世安的面自言自语:“兵部的官不知兵,荒唐!” 这事情是太上皇年间的锅,早年间兵部尚书以及两个侍郎皆军中高层。只不过这帮丘八贪污的时候手脚不干净,活太糙了,被人抓到真凭实据,弹劾之后皆被罢免,换上了文官。再往后二十年,兵部上下已经看不到武官的人影了。这就好比灯塔一些大公司,ceo都是印度人,很快整个中高层都是印度人。文官打仗不行,论排挤人,都是高级熟练工。 这点事情不必公文,派个内侍去兵部和九门统制衙门传口谕即可。 说实话郑侍郎这边心里也很忐忑,昨日被激之下,忘记贾琏的赫赫战功了,前不久才弄了大理寺,三个主官都回家吃老米饭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郑尚书,心里后悔太冲动之余,也在想着今天一定要态度好一点,免得彻底激怒对方成了仇家。 贾琏这个人,邪门的很。好在昨日顶在前面的是李十三,作为贾琏的下属,顶撞上司的罪名更大。 一早起来刚到衙门,内侍等在这里了,郑尚书心头一颤,暗道:要坏! 好在内侍传的口谕没那么严重,仅仅是指出既不知如何练兵,就不该强词夺理,校阅之事,不必兵部派人去了。 措辞还算温和,没有太过严厉,郑尚书庆幸躲过一劫,多亏昨日有李十三顶在前面,不然真的要遭。 赶紧派人去打听李十三的消息,很快那边消息传来了,内侍传口谕,罚奉一年,暂留原职,以观后效,并责令前往西山答应学习练兵。 这个处罚就重的多了,但也不伤筋骨,多亏是皇帝的亲侄子,不然真要被克死。 因为这件事情,又传出一条谣言,贾琏专克同僚,唯独与陛下有血亲者方能免灾。 南苑、通州大营的兵多为老兵,不少经历过山东战场,校阅过程波澜不惊,就现有装备下,挑不出毛病来。 火绳枪为主的大周军队,玩不了排队枪毙战术是正常的,毕竟燃烧的火绳不安全。线列战术要求士兵的密度手肘碰手肘排列,争取最大的火力密度,燧发枪可以这么玩,火绳枪这么玩是在自残,太不安全了。 火绳枪也没法装刺刀,所以才需要后面的步兵压阵,骑兵战术依旧庇护两翼,获胜时追击。 看演练贾琏就知道,三大营的军队,最重视的依旧是速射炮 火绳枪的组合输出,缺点是火炮的射程不足。 (ps:看了古斯塔夫的科普视频才知道,米涅弹的前装线膛枪的枪口初速居然不如滑膛枪,战术变化也不大,惭愧,惭愧。) 果然军队的装备看需求,能对付就一定是凑合。 太平年间,军费一定是先被照顾的,能省则省。 大周的周边固然有一些麻烦,但都不大,还没到要全面换新式装备的时候。目前贾琏弄出来的线膛枪,也就是王子腾那边要的积极一点,别的军队想要,问一句价格都怂了。打报告要钱,别说户部吐一脸口水,兵部这边都过不去,即便能要到钱,兵部老爷们的善心能指望的么? 研发司那边虽然依旧在生产新式步枪,但人手已经减少了很多,主要靠玻璃挣钱养活整个研发司。现在做的新式步枪,主要是为了锻炼熟练工匠,以及新式火帽枪的研发。贾琏并没有一步到位的搞后膛枪,拦路虎也不是钢材质量,而是加工工艺。 再加上前膛枪目前也够用了,即便贾琏搞出先进的步枪,朝廷也没有全面换装的内生动力。 总之,技术积累吧,工匠这边肯定是不能荒废了。花钱养着,总能用的上。 多亏了王子腾大量采购,不然新式步枪除了神机营,别的军队只会想一想,不会付出行动。除非白嫖! 大周的生活工作节奏很慢,进入十月后,难得一直太平无事。川西那边,年底前夏守忠派人送来消息,事情基本查清了,改土归流的过程中,地方官员勾结士绅,侵占当地的土地及矿产,官员甚至还有威胁勒索土司的行为。 夏守忠还强调了,当地官员有错,总督也收了贿赂,但当地土司也存在桀骜不驯,早有反志的情况。 又是一个小年来临,这一日贾琏出门上班前,不免一阵恍惚,这就一年过去了? 看着天空稀稀拉拉的往下掉雪片,阴沉沉的天空,视线难以看远,心头一阵压抑,总觉得要出点事情。 上次代天校阅之后,前几日李亨的差事发生了变化,参赞兵部。这个不能算观政,有一定的实权。兵部的任何事情都能参与,小事可以自觉,大事需与暂领兵部的阁臣李驰商议。可以这么理解,原本李驰一个人暂领兵部诸事,现在被李亨分走了一半的权力。 李亨的待遇发生了变换,二皇子李元的待遇也有了新变化。同一天,李元出任户部参赞。户部尚书宁克手里的权力,也被分走了一部分。 马背上的贾琏心里嘀咕着,皇帝又在玩平衡了。不能不佩服他的权术手段高明,但怎么说呢?一个皇帝可以玩权术,别醉心于权术。 皇帝治国,最基本的还是在分配天下利益之上,一定要尽力照顾底层百姓。 这一点就目前看,承辉帝做的还不错,但凡是减免税赋的地区,都会派巡视组下去监督,当地官员有没有勾结士绅作怪。 年前的三个月,督察院成了最忙的部门,新成立的巡视组,派出去三个,分别是西南,西北,运河沿岸。 人在京师按说很难感受到巡视组带来的变化,但是贾琏却感受到了,主要是因为五城兵马司和特设巡视组的功劳。 米价自进入冬天后,保持一个稳重有降的态势。这个就很喜人了! 为此,贾琏昨日还特意上了一份奏折,作为年底给陛下的贺表。 贺表这个东西,每临过年,都有写一份的。当然你也可以不写,还是那句话,谁写了承辉帝未必记住,没写的肯定被记住了。 年底的承辉帝也很忙碌,两位嫡出皇子被使唤的脚不沾地,李元奉命监督三大政策的落实情况,李亨则代皇帝慰问京中各军。 所有大臣都看出来了,两位皇子出现了并驾齐驱的格局。 借口要视察火药作坊,贾琏出了西直门,奔着火药作坊方向去了。年底工匠已经放假了,贾大人没进工坊,而是去了附近的农庄。 两米高的夯土围墙后面,是一座占地三亩的玻璃暖房,里面种满了蔬菜。 这玩意谈不上假公济私,买玻璃都是付钱的,只不过是成本价。暖房的样子有点木刻楞的意思,一边是土墙,一边斜面的玻璃朝阳,边上还有火道。只能说,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聪明才智,贾琏提出构想后,工匠们很快落实了并建成了暖房。为了保暖,不但烧火,还用稻草编席覆盖。 当然这只是个试点工程,干好了明年再扩大,到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财源。为了保密,贾琏调了几十个家将坐镇农庄,不说十年八年的,至少要挣个三年的钱吧?其实宫里也有类似的暖房,不过没法跟贾琏这个玻璃暖房比就是了。 这么大的好处,别人可以无视,皇帝那边是绝对不能少一份的。 刚收的黄瓜和茄子装一车,贾琏亲自送进宫里。 乾清宫里,往年不怎么看贺表的承辉帝,今年特意挑了不少大臣的贺表看了看。 总体看下来,很是满意,大臣们别的本事如何不知道,写文章吹皇帝,那真是个顶个的好手。 功盖太祖,直追三皇五帝,这一类的话频率很高嘛,可见臣子们眼光都不错。 看了一个上午,承辉帝心情不错,又翻了翻,突然想起来问一句:“贾琏的贺表呢?” 裘世安早有准备,赶紧回话:“这呢,奴婢特意单独放一处。” 承辉帝接过来,有点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这一看呢,承辉帝就看进去了,贾琏很客观的总结了去年朝廷施政的各个要点以及取得的成绩。 并且提供了一个执政成绩显着的证据,那就是京城的物价,其中以粮价为主,对比去年同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跌。 贾琏指出,没有朝廷政令的影响下,物价出现下降的根本原因,就是朝廷的政策好,陛下决策,英明神武,功盖尧舜三代之治。 都是吹捧皇帝,贾琏这种操作还是头一回见,直接拿数据说话,不来虚的,有理有据的吹捧。 “竖子,还算识货!”承辉帝有点喝半醉的感觉,想想此前那些贺表,忍不住吐槽:“货比货得扔啊!” 后面一段都是形容词了,不必较真,大家都这么吹嘛。 这时候内侍来报,贾琏往宫里送了一车黄瓜和茄子。 承辉帝听罢不禁好奇问:“裘世安,宫里不是有蔬菜么?去看看,这厮送的菜。” 一车也装不了多少,一共六个筐子,没一会裘世安带着内侍回来了,两人一个大筐子抬着。 裘世安惊喜道:“圣人,贾琏送来的蔬菜,它打蔫,看着就稀罕。” 承辉帝哪里懂这些啊,让裘世安去弄点宫里自产的对比一下才发现,贾琏送来的菜确实精神很多,个头也大一截。 裘世安啧啧称奇:“奇怪了,这厮怎么种出来的,水灵灵的。” 承辉帝看看裘世安道:“人呢,你问问呗!” 裘世安一拍大腿:“哎!贾大人送到宫门口就回去了,奴婢没顾得上问,奴婢有罪。” 承辉帝笑道:“年底了,都忙坏了,区区疏漏,何罪之有!” 心情不错的承辉帝,毫无追究之意,而是在琢磨,如何赏一下贾琏,即将过去的一年,这小子活干的确实漂亮。 第349章 怎么还有? “呀,大冬天的这菜如此水灵,比应季的也不差多少了。” 一群人围观马车送回来的蔬菜,不远处的王熙凤北京东,赶紧来看听到了这话。 “都让开,二奶奶来了。”平儿一嗓子脆生生的,人群立刻让开一条路。 王熙凤上前看清楚是张三护着两车蔬菜进来,深知此人是贾琏心腹,极为客气道:“张三叔,这怎么个说道?” 张三赶紧上前行礼:“回二奶奶的话,这是二爷让送回来的!” 如今的荣国府下人里头形成了一个默契,但凡说二爷、二奶奶,就是贾琏夫妇。 其他人,比如、宝二爷,要加多个标注。 “先送厨房,来旺家的跟着去,别叫厨房的人霍霍了,大冬天的这点菜来的不容易。”王熙凤一番吩咐,高昂下巴,如同刚下蛋的母鸡。 贾母院内,王夫人正陪着贾母说话:“我那妹妹要送宝钗进京参选,来信说出了正月就上路。薛家虽有宅院,媳妇还是想接妹妹来住一阵。” 贾母听了面带微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荣国府不缺院子,回头给凤丫头说一声就得。” 正说着呢,王熙凤拐过屏风进了院子,快步穿过院子,上台阶过门槛:“老祖宗和二婶都在呢,正好说个好事。” 不叫姑母自然是跟着贾琏的叫法,以示对丈夫的尊重。 “啥好事,早起也没听见喜鹊叫唤!”贾母习惯性的打趣一句,王夫人在一旁竖起耳朵。 “老祖宗最是促狭,爱打趣人。事不算大,就是琏哥从外头弄回来两车青菜,两千多斤,过年不缺新鲜蔬菜吃了。” 王熙凤骄傲的宣布答案,贾母听着都愣住了,不能够啊。当年国公健在,宫里顶多赏个二十斤,这些年都没赏过。 贾母颤巍巍的站起,扶着杖问:“可是宫里赏的?” 王夫人也站起道:“不能够吧?公公在的时候,也没见过赏两千斤的。”她是真担心宫里赏的,这恩宠太下人了,这是把宫里暖炕种的菜根都撅回来了么?尽管二房如今没法与大房较劲了,贾琏混的越好,她心里越难受。元春的肚子也不争气,怎么就生了个公主呢? “嗨,不是宫里赏的,是琏哥不知从哪弄回来的,张三也不知道。”王熙凤得意洋洋的解释时,边上赖大家的来一句:“二奶奶,几个月前听说二爷让工匠在城西的庄子里搭暖棚,许是那里种出来的。” 王熙凤奇怪道;“外头的事情不都是赖大管家在张罗么?怎么连你都不清楚?” 赖大家的吓一跳,赶紧摆动双手:“二爷让家将接管了庄子,谁敢多问一句。如今外人都不让进庄子,里头的人外出需家将许可。” 众人这才知道真相,贾母有点遗憾,如果是宫里赏的就好了,说明贾琏受宠,连带着宫里的元春也跟着沾光。王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如今本就被大房压的喘不过气来,再来这么一下,真遭不住。只能祈祷元春肚子争气,赶紧诞下皇子,届时二房能扳回一局。 贾琏不知道家里的热闹,主持完收菜后,让人送一车给东府,剩下最后一车,亲自押车送往林府,下次再收菜,得年后了。 今年就不指望青菜赚大钱了,等明年扩大种植面积,狠狠的赚一波。 干活的家将和庄户们,贾琏也没亏待,新鲜蔬菜是没有了,但每家的年货丰厚。按人头每人二两银子、五斤猪肉、一丈布、一斤香油、一斤盐巴、二两茶叶。因为是按人头发的,无论男女,哪怕吃奶的孩子都有一份,自然是上下开心,皆大欢喜。年货由贾芸操办,绕过了赖大。 林家这边见到贾琏送来的青菜,自然是啧啧称奇。 黛玉围着车转了一圈才问贾琏:“琏哥,这冬天种蔬菜的学问,以前听说只有宫里才有,怎么你也种出来了?” “种菜是个老农都会,难的是温度和阳光。宫里的暖炕种菜,阳光不行,还不如这个种的好。我也就是做个尝试,没想到真成了。” “琏哥就是喜欢谦虚!说的轻巧,也没见别家冬天种出这等新鲜水灵的蔬菜。” 闻讯而至的贾敏看见黛玉围着贾琏转,开心的说话,顿时心头微微一沉。傻子都看的出来,黛玉喜欢贾琏,总不能让她做小吧? 让黛玉嫁给别人,怕是要死要活的,难不成家里要养一个老姑娘?深知女儿的性格,贾敏很头疼。 下值的林如海看见贾琏还有一车蔬菜,自然很高兴,不过他心思在别的上头,很快拉着贾琏去书房商议。 黛玉亲自端茶进来就不走了,坐在一边旁听。小姑娘极为聪明,悟性很高,林如海心里不免叹息,可惜是个女儿身。 “自巡视组成立以来,督察院声威大震,隐约压六部一头。看着蒸蒸日上,我却有些担心,巡视组下去固然威风,也很得罪人。万一被人设计出了错,满朝文武怕是要群起而攻。”林如海老于宦海,知道人心险恶,生怕下面的人昏了头,届时连累督察院。 贾琏听了忍不住摇头道:“侄儿劝姑父还是多担心巡视组的人下去之后,被地方官和士绅收买,沆瀣一气为祸百姓。陛下整顿吏治的决心还算坚定,十年八年内都不会改变的。内阁增补的事情如今没动静,姑父也不必担心,这一届内阁陛下不满的地方太多了。当初陛下令三位阁臣下地方任总督,意在防备地方上先乱起来,导致逆贼内外呼应。如今逆贼已然远遁,三位阁老回京也就是两年的事情。” 知道林如海还惦记着入阁的事情,贾琏让他先别着急,论年龄,林如海才四十出头。如今身体养好了,没必要着急。 林如海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看待当初三位阁老外放的事情,顿时心头微微一惊。现在仔细回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当时西北湖广都是大乱之后需要大臣坐镇,两江则是士绅闹事,需要一个铁腕阁臣去给士绅放血。 最可能乱起来的地方最终没乱起来,倒是山东乱了一阵子。 “如此说来,是不必着急,只是下一步该如何继续,陛下的心思不好琢磨。”林如海还是决定征求贾琏的意见,这小子揣摩上意有一套,很准! “太上皇执政期间,为坐稳江山,对臣子对士绅让步太多了。这才是朝廷气运向下的根源。今上想要改变局面,刷新吏治是第一步,随后还要整顿地方。与此同时,向外发展也是陛下想做的事情。太平百年的大周人口激增的同时,土地兼并却在加剧。现在不想法子改变,一百年后又是一轮治乱循环。今上颇有雄心,欲成万世一系之大周。这些话说出来,出门我便不认账。” 分析皇帝的性格这个事情吧,其实非常的犯忌讳。 “如此说来,两位殿下那边一时半会的并驾齐驱的局面还会继续。”林如海相信贾琏不会骗他。 “那是自然的,皇后就生了两个皇子,将来的大位肯定优先是这二位继承。现在着急靠上去,那不是在盼着今上早死么?陛下知道了能高兴么?按兵不动,接触的时候与人为善即可。总而言之,我是不打算提前押注的。” 贾敏进来喊吃饭,意犹未尽的林如海示意送到书房里,两人边吃边聊。 待贾琏告辞回家后,贾敏扶着喝了不少的林如海休息时,忍不住叹息道:“当初夫君与二哥也是这般的相谈甚欢。” 林如海靠着床头摇摇头:“不一样的,我与二哥投缘是因为他的书生气,琏哥儿不一样,很多事情看似鲁莽,实则是看清楚了,当今想要革新,此举自然是困难重重,陛下需要一些人冲锋陷阵,琏哥儿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二哥嘴上功夫还行,其他的不如琏哥儿多矣。” 贾敏听了沉默少顷道;“说的也是,二哥初登官场便是从五品,这么些年下来,不过是个正五品。还真是个人的缘故。” 林如海道:“当初多次给二哥写信,让他外放,哪怕十年八年的流官下来再想法子调回京师,辛苦一遭怎么也五品吧?” 贾敏没了声音,要说吃苦,贾政真不行。再看贾琏,带兵出征哪里是吃苦那么简单的,是在玩命。 贾家在军方的大旗重新立起来,完全是贾琏一个人扛着的。 踩着雪回到家中已经不早了,王熙凤心疼迎进门,嘘寒问暖一番道:“年底事多,啥时候放假?” “上面的通知是二十六日放假,明天去安排一下,后天正式放假了。”贾琏舒服的靠着椅子,平儿蹲下给他抬脚脱靴,桂香端来热茶。 看着很腐败的一幕,贾琏还没法拒绝,你真要拒绝了,平儿和桂香怕是晚上都睡不好。 贾琏确实有点累了,为养精蓄锐,喝了一杯茶后笑道:“收起你的眼神,最近白天黑夜也没个歇的时候,晚上一个人睡书房了。” 王熙凤听了气的抬手打他一下,笑骂:“瞎说什么?我可没吃独食!” 梳洗之后,贾琏还是去了书房,袭人见了出迎,往后头看了看:“见过二爷,姨奶奶们怎么没跟着?” 贾琏哼哼两声:“落栓吧,你也不盼着二爷好点,想累死我?有道是,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说着贾琏入内,没见香菱在暖床便好奇的问:“怎么就你一个?” 袭人熟练的上了门栓,顶上杠子,回来听贾琏这么一问,赶紧解释:“说是她娘的寿诞,花了五两银子置办了席面,晚上不回来了。” 封氏在贾府的地位比较特殊,她以下人自居,贾琏却没以下人看待。加上香菱的缘故,导致封氏多受排挤,习惯了独来独往。 贾琏嗯了一声要上炕,被袭人拦下道:“二爷先等会,俾子暖一暖。” 说着袭人褪了外衣上炕,贾琏看她背影身段确实是好的,难怪原着中宝玉动心拉她打头炮。 嗯,如今人在我屋里,算不算黄毛呢? 其实屋里烧了地暖,暂时不算冷。入冬以来,一般都是香菱暖床,袭人等着伺候。姨娘们不来,两人都睡这边。 香菱不争不抢的,只要别挤走她就行,这性格贾琏格外的怜爱。 等一会,袭人低声道:“二爷,好了!” 贾琏吹了灯上炕,温软香抱满怀,竟毫无邪念,没一会便睡着了。 倒是袭人一时半会的睡不着,睡着的二爷,手又不老实了,让人身子一会紧一会松的。 次日,贾琏早早起来,去衙门安排假期值班的事情,袭人伺候穿戴整齐后,送出门口,回来赶紧拿着里衣上炕,换掉凉飕飕的。 王熙凤新增了日常活动,送贾琏出门上班,回来先去贾母跟前照面。做管家的孙媳妇,必须把孝道撑起来,别拖累了贾琏的仕途。 刚进贾母院子,见礼之后没一会,守门的婆子进来:“宫里贵妃派人来了。” 贾母和王夫人赶紧起身,领着一干妇人迎接,刚到院子里,内侍便闪出屏风,见面便快步上前:“奴才不过是贵妃跟前走狗,当不得老夫人等相迎。”话是这么说,贾母还是坚持带着人等见礼,这是冲元春去的。 内侍很快道明来意,承辉帝和周皇后都赏了一些年货,元春挑了一些不犯忌讳的让内侍送给贾府。 王夫人作为母亲上前接了“赏赐”年货,再三谢过宫里的元春娘娘,又让人给内侍塞了一百两的银票,内侍这才笑容满面的回去复命。 “哎,娘娘也是,家里不缺吃的用的,何必让人送这些东西来。”王夫人回头忍不住要装波一,不然能憋死她。 贾母附和道:“一个人在宫里确实不易,回头托人带点银子进去。” 王熙凤心里很是不爽,却没有话可以说,总不能说每个季度都给宫里送孝敬吧? 一时半会没法子,王熙凤站一边,听贾母和王夫人一唱一和的,心里暗暗不快。 看看时候有一阵了,王熙凤准备走人时,门口又进来一个婆子道:“宫里来人了!” 贾母和王夫人互相看看,都有点迷茫,怎么还有? 第350章 只是试探,你真脱啊! 这一次来的是孙太监,皇后身边的亲信,态度也非常的好。 孙太监先等贾母等人拜见起身后,宣布皇后懿旨,各赐贾母与王熙凤诰命服一件,初三进宫时穿着。 你说什么,王夫人?级别不够啊!谁叫你男人只是个五品官,能进宫都是托了元春的福气。 孙太监走了,贾母像喝高了,脸红脖子粗,走路都打晃。王熙凤更不堪了,刚才孙太监告辞时都没能站起来,这回走路都要扶着。 刚坐稳的贾母正要说话,门口又进来一个婆子,说话都不利索了:“宫里……来人了!” 贾母想站起来,有点力气不足,鸳鸯伸手搀扶才起身:“老天爷!” 没等她们出去呢,裘世安已经走到院子内,看见贾母还主动上前抬手虚扶:“老太君,不必行礼,咱家就是来给贾府送点年货的。” 没等贾母客气呢,裘世安转头对王熙凤微微躬身:“夫人,年货里头有一些是专为小县君备下的!” 裘世安来的快去的也快,交代清楚后示意不必客气,不必送了,转身就走。 贾母还是挣扎着送到门口,看见了停在前院里的马车,上面堆满了皇帝赐给贾家的年货。 至于谁代表了贾府,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 宫里一连来了三波人,来头一次比一次大,回到屋里的贾母,一阵筋疲力尽之感袭来道:“累了,去歇一会。” 贾母直接去了后面歇着,王夫人和王熙凤等人目送,一时无事,各自散去。 从头到尾,王夫人都做到了保持平静,回到中院后,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又不好发作。 看见宝玉一路狂奔而来,身后的丫鬟婆子追的气喘吁吁,再也克制不住了。 “废物,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宝玉跑这么快,摔着了算谁的?来人,给我掌嘴十下。” 贾宝玉还以为要打自己,吓的脸都白了,母亲可是一贯的疼爱自己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几个粗使婆子出来,对着四个宝玉身边的丫鬟婆子抽嘴巴,一人十个,打完脸上全是巴掌印。 王夫人见宝玉吓着了,忍不住心疼的拉着他的手坐下道;“儿啊,你要争气,好好读书,娘的脸面全指望你了。” 宝玉眼中一阵迷茫,似乎在说,母亲怎么也要逼我读书呢? 一路努力板着脸,却无法压住嘴角的王熙凤回到家中,终于不再掩饰的笑容满面。 灿烂的笑容似乎照亮了阴霾的天空! “平儿,去看看巧姐的年货都有啥,别让那些蠢货入库咯。” 平儿应声而去,坐下的王熙凤总算是彻底的扬眉吐气了。 荣国府的家可不好当,上有贾母压着,中间有王夫人需要顾忌,下面还有人阳奉阴违。 今天这么一出下来,今后下面的人谁敢不乖乖的听话,再玩小手段,贾母都护不住。 哼,这一路上,以前一些仗着年龄大,嘴服心不服的妇人,今后看哪个还敢不服。 今天的事情,一定传的人尽皆知,尤其是裘世安当时的态度,谁还不知道陛下让裘世安来送年货是为谁? 所谓给小县君的年货,其实也没啥特殊的,就是一些穿的用的,但你要看是谁送的。 如果说贾母找到了一点当年两位国公还在的风采,王熙凤感受到的就是后院一人之下的权力。 王夫人今后说话,在荣国府里还好使么?信不信王夫人让人做事,八成的人都会先问问王熙凤。 亲姑姑怎么了?二房占着中院,等同于占着荣禧堂。这本该是大房的地方。 今天的贾琏很忙,首先是要给下属们发福利,巡视组这边简单粗暴,每人五十块银元的过年费。发完钱宣布放假,小吏则安排了轮班,过年值班那天的加班费是五两银子,够一家五口过年的开销了。 接着去研发司,这边的发的东西就多了,银子除外,还有吃的穿的,每个人放假回家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要说过年期间,哪个部门最辛苦,自然是五城兵马司了。管治安,管水火,管卫生,过年期间,轮流值班,确保随时能出动足够人手,应付突发请客。 五城兵马司的待遇也非常的好,这是确保贾琏手里最靠谱的武装力量唯命是从的前提。年货简单的发一点,免得外人看见眼红,过年费则给的很足,一年下来收的各种费用,留一点明年备用之外,其他都发下去了。最底层的士兵,每人都发了十块银元。 可以说,贾琏来到五城兵马司之后,全体福利待遇大幅度上升了。至于各位巡城御史,他们平时有来钱的道道,贾琏不许跟士兵分润。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在张家口喝风沙,贾琏内心很是感慨。安排了过年值班,贾琏主动要求年三十值班,其他人轮流来。 安排完毕,贾琏才去了城南,安抚了一番孪生姐妹后,这一天的工作也算到头了。 就在贾琏准备回家的时候,倪二来了,双手奉上一个信封,贾琏随手抽出一看,笑道:“今年混的不错啊!二万两呢?” 倪二赶紧道:“多亏了二爷照应,不然哪有倪二的今天。” 贾琏笑着把银子递给姐姐,笑道:“你的事情自己看紧点,下面的人要约束好,过年期间出了事情,我收拾你。还有,那个假尼姑如何?” “上回走玄真观出来后,又住进了铁槛寺,一直比较安分,二爷放心,小的一直派人盯着呢。” 这个答案贾琏颇为意外,一直以来直觉告诉他,那个假尼姑不简单,可是她的轨迹又说明了与甄家脱不开关系。现在的甄家被皇帝赶狗入穷巷,就等太上皇驾崩的那一天,前脚太上皇咽气,后脚龙禁尉就会杀进贾家。 甄家人能看不出情况不妙么?不可能,除非甄家人都是傻的。 远在江宁的甄家,死活与贾琏没啥关系,贾琏担心的是狗急跳墙,搞出点意外。 大周军方里头搞点火器不难的,万一在路上被十几条或火铳集火呢? “趁今天还有空,出一趟城吧。时间上还来得及。”贾琏稍加思索,决定宁枉勿纵。 道路两边的积雪很厚,路面上结一层薄冰,马蹄铁踩上去咔咔响。就这路面,想快马还怕伤了马蹄呢。 一行二十余人到了铁槛寺,贾琏翻身下马,里头小尼姑智能儿探头看一眼便掉头喊:“主家的二爷又来了。” 贾琏一阵无语,我有那么可怕么?惊慌失措的样子,给贾琏一种【日本鬼子又进村】的既视感! 小尼姑,别以为以后你勾搭秦钟的事情我不知道! 悻悻的迈过门槛,前院内的桃树就剩下树干了,稍微有点风,树干上雪就簌簌的落下。 藏污纳垢的地方,种辟邪的桃树也算有自知之明了。 老尼姑惊慌失措的出来,西厢的院子里,假尼姑也不演了,寻常人家女子的打扮出来,站在半高的院墙后面瞅着贾琏。 老尼姑这种人给点钱就能打发,倒是不难应付,嘴还严实。贾琏回头一个眼神,看都没看她便往西厢去。 柱子上前来,塞一张百两银票过去:“过年费!”接着又给一脸惊慌的智能塞两块银元:“你也有!” 老尼姑看着贾琏的背影颇为热切,还以为尤氏之后还有后续呢,她还惦记着引见几个深闺怨妇,挣点小钱。 “进去说?”发现这院子里就一个丫鬟陪着,这女的一看就不像死士,贾琏自然不怕。 入内后,贾琏大马金刀的在炕上坐下,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 “你到底是何人?”贾琏一直没弄明白她的底细,干脆单刀直入了。 “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假尼姑依旧是一副招人怜惜的模样,换个急色的,能扑上去按倒在炕上了。 “虽然没证据,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怕告诉你,这里是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告诉我。” 假尼姑明显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很快又回到常态:“小女子姓甄名欢,前济南通判外室之女。只因家母不容于正房未能入室,受济宁之乱的牵连,家父获罪下狱,后被斩于菜市口,母亲闻讯后病亡,小女子只身上京收尸。大人不信,只管去查。” 贾琏受惊不小,猛的站起:“怎么,你还是甄家女?” “旁支,家父都要出五服了,如不是科举顺利,甄家人都不带认这门亲戚,小女子找上门去求助,一点散碎银子给打发了,生怕受连累!” 这女子不紧不慢的极有条理的讲述,搞的贾琏还以为自己弄错啊。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么?贾琏心里默默的嘀咕,慢慢的又坐回去,猛的又站起来,目光炯炯的逼视甄欢的眼睛:“既然无家可归,不如给我做个外室?不然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京师,如何为生?” 本以为能从眼神里看出点什么,不料她闭上眼睛,几次深呼吸之后才睁眼看了看贾琏,低下头去,口中低声道:“大人不嫌弃,小女子自然是从的。”这下贾琏不会了,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会演是吧?我要看你能演到何等地步。 “答应就好,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让丫鬟关门,先成就好事。”贾琏起身,一脸色坯的坏笑往前。 “不能等晚上么?”甄欢身子微微一颤,语带颤抖。贾琏咬咬牙,狠狠心,弱女子就是用来欺负的:“就现在!” 甄欢低着头,缓缓的抬手又放下,两次之后,第三次终于把手落在扣子上,并且艰难的解开一个。 贾琏傻眼了,我就是试探一下,你真脱啊? 不敢再留下了,不然做人的良心底线就被突破了。贾琏健步往前,拉开正在关门的丫鬟,推开门后出去,站在门外才回头道:“好自为之!” “小女子等大人下次来!哪都不去!”甄欢依旧低头说话,语气变得顺畅多了,多了几分娇滴滴。 贾琏心里暗暗恼火,我怎么会有道德底线这东西的?我要跟原着里的薛蟠一个道德水准,该多爽啊。 “贫尼送二爷!” 贾琏上马之后,低头对老尼姑道:“照顾好她!有事及时通报!” “二爷放心!”老尼姑赶紧答应,贾琏走袖口里摸出一张百元票子,丢给老尼姑,掉头策马就走,一刻都不想多留。 跟尤氏搞上,那是因为贾珍所作所为,以及未来的东府纳入囊中。无缘无故的因为怀疑就坏人家女子的身子,良心过不去啊。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疑惑,贾琏还要等派人去查清楚再说。让谁去查,当然是找夏刚。 从身份上看,甄欢还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看着还挺仇视甄家的,这让贾琏有点犹豫了。 回去的路上,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上,终于开始掉雪片了,上来就是一副往大里下的劲头。 回到贾府时,漫天鹅毛往下落,遮蔽了京城的天空,看这阵势要下一夜了,贾琏忍不住皱眉头。 千万别小看下雪,每年冬天雪下大了,一晚上至少冻死几十个,次日一早收拾人拉出城挖坑随意埋了才是常态。 什么首善之地,那么多穷人和乞丐,贾琏又不是看不到。 “爷回来了,这是放假了?”兴奋了一天的王熙凤依旧红彤彤的脸出迎,贾琏不知道发生的事情,随口回答:“这雪下的大,明天怕是有的忙的。这假期,没准还要拖一拖!” “五城兵马司不是有新的领班御史么?怎么还要爷操心!”王熙凤不解的问一句,她倒是知道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干的啥。 “掌了这份权力,就要把差事做好,不然各种费用好意思去收?没钱,拿啥来养下面的人,拿啥让下面的士卒服气?再说了,遇见事情看不到我的认,尤其是年关下,时间长了,下面的士卒都不认得我了,今后说话没人听了。别只看见掌权的好处,还要把权力抓捞了。权力这个东西,看不见莫不着的,其实很简单,说出去的话,有人照办,就是权力。” 贾琏倒也没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的话,而是很有耐心的解释。贾府里最亲近的人就是王熙凤了,对她都没耐心,这后院如何放心? 第351章 雪灾之后 看着地上的积雪,没心思睡觉,天没亮就起来的承辉帝面色凝重。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个冬夜会有多少人家屋顶被压垮,多少人在寒夜中死去。 “走,出去看看!”承辉帝示意一声,换了便装出门,裘世安赶紧安排保卫不提。 出宫走一段,途中见着有人已经在铲雪,路已经清理出来一些,看清楚是御马监的人,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挨着紫禁城呢,活干的不错回头有赏。走了半个时辰,大路上发现很多人把道路都清理出来了,承辉帝多少有点意外。是谁这么勤快?承辉帝疑惑的问:“这些人干了有一会了吧?” 裘世安赶紧让人去打听,一问才知道是五城兵马司,昨晚上贾琏把几位御史都叫上开会,通知各部暂时全部在驻地里等候,又组织了巡逻队,看看满城的巡逻,有雪压倒屋顶的及时救援。四更天雪停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全体出动,先清理主干道,随后再管各处。 又往前走一段,路面架起大锅里烧着瘦肉粥,干活的士卒轮番休息喝一口热粥,休息好了继续干。这活当然不白干的,贾琏把备用的钱全都准备用掉,给抗灾的士兵发补贴。 承辉帝一行人十几个,目标比较大,很快就被发现了并汇报到贾琏处。 避风的棚子里,贾琏正在喝粥,五个御史都在,不是大家想来,而是贾琏亲自下场干活了,大家捏着鼻子也要上。 抗灾的时候,身先士卒对于士气的鼓舞自不用提。 “大家都停下,听说我,别声张,陛下出宫巡视。”贾琏低声交代后,众御史顿时精神一振。简人达看看身上,还是太干净了点,悄悄的在墙上蹭了几下!承辉帝刚接近,看见贾琏带队等候,快步上前,仔细打量一番道:“怎么,各位爱卿都亲自动手干活?” “昨晚上冒雪巡逻的士卒才是最辛苦的,微臣等都在衙门里烤火,雪停了挥几下铲子的事情,不值一提。”贾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个下属当然不好意思自吹自擂。承辉帝满意的抬手在贾琏肩膀上锤一下:“朕担心了一夜,看见你累了一夜,朕为当初的决定骄傲啊!” “陛下过誉了,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活不是微臣一个人干的,五城兵马司是一个集体,没有各位同僚上下一心,区区微臣一个成不了事。” 承辉帝满意的点点头,他不是性格外露的人,此刻让贾琏介绍具体情况。 “前面有棚子可以避风,陛下去那边坐着喝一碗姜汤驱驱寒,微臣慢慢的汇报。” 听贾琏这么说,承辉帝也不矫情,冒雪走了一个半时辰的路他也累了。 “昨夜雪压跨了八十三家的屋顶,人都妥善安置了。全体同仁四更天开始扫雪,五更天神机营的兄弟闻讯也加了进来。天亮以后,城内的百姓也不断的加入,清理积雪的速度比预想的快的多。” 见贾琏停下,承辉帝凝神注视道:“每年都有冻死的人,今年没有么?” 贾琏表情沉重的点点头:“有,微臣不敢欺君,目前一共发现三十六人冻死。” 承辉帝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微微仰面,露出痛苦之色。 你还不能说他在演戏,相比其他皇帝,承辉帝已经很难得了。看的见的地方,他是真的愿意救百姓。 “裘世安,内帑拨银一万交给五城兵马司,赈济衣食无着的百姓。有贾琏盯着,朕放心。” 贾琏听了没说话,真实情况还要严峻很多,京城有五城兵马司出动,神机营也帮忙,下面的县呢? 回头承辉帝又问一句:“顺天府的人呢?” 贾琏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暂时没见着!” 承辉帝脸上闪过一道怒色,上次国舅爷的事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倒霉的是大理寺,顺天府只是严厉呵斥了一番。 “你忙吧,朕继续走走。”承辉帝脸色难看的起身,贾琏曾建议处理顺天府,当时考虑到不想闹大,所以稳了一手。 没曾想,顺天府被训斥后,依旧不改怠政的毛病。怎么说呢,当年还是王爷的时候的老部下,承辉帝还是很宽宏的。 若非韩宗不自爱,能够体会上意,不是自视甚高,如今内阁必有他的一席之地。皇帝用人,还是愿意用自己人的。即便自己人犯错,能护短的时候一定是护着的。今晨的事情给承辉帝冲击不小,比身份顺天府还能比贾琏高?一个在家里烤火取暖,一个在外率部抗灾,高下立判。 无能之辈也还罢了,还是个懒政的主。贾琏也懒,但人家不耽误事情,关键时刻总能顶上去。 贾琏目送承辉帝远去,转身对众人道:“好好表现,陛下都看见了。” 众下属面露喜色,干劲十足的继续各回一线。 去往顺天府的路上,承辉帝对身边的裘世安道:“朕是不是太心软了?此前大雨内涝时,顺天府也没什么表现。” 裘世安假装没听到,一言不发的跟着。这种事情怎么能误导当今皇帝呢?圣人犹豫的时候,说一个字都是错的。 人与人是不能比的,贾琏现代的老基层,平时懒一点没问题,出现灾情必须冲一线是刻在骨子里的概念。 这个时代的官员,哪有贾琏这样的? 裘世安没说话,承辉帝继续自言自语:“承辉初年那场大雪,冻死了八百多人,百姓生火取暖,引发火灾,又烧死了三十多人。自贾琏接手五城兵马司以来,虽然捞钱狠了点,每逢灾情五城兵马司总能应对得当。满京城那么多官员看在眼里,怕是拿他当笑话呢。御马监三万人,仅仅是清理了紫禁城周边,外面那么多地方受灾,也不肯多看一眼,朕心里不是滋味啊。” 这一下裘世安没法子继续装哑巴了,赶紧开口:“圣人不必自责,有司各有其责,各部门懒政,赖不到圣人跟前。” 承辉帝没说话了,继续往前,至顺天府见大门紧闭,终于绷不住了,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让人传口谕,回乡养老吧。” 裘世安赶紧应下,也不提什么顺天知府不过五旬,养老还早的话。承辉帝没让龙禁尉直接抄家抓人,裘世安觉得很仁厚了。 贾琏这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特意交代下去,拨款帮助百姓修缮被压垮的屋顶,家里情况实在困难的,安排个扫大街的活。 “区区一个衙门,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救一家算一家。”贾琏说着还挺难受的,现代社会地方官要在救灾的时候后退了,政治前途基本没了。大周的官员则完全没这个概念,只要百姓不造反,或者造反了没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一般都是没事的。 这种官、僚政、治的生态,注定要出现官员与地方士绅豪强勾结在一起,对底层百姓疯狂的剥削。 做官的都是流官,一个地方干几年,直接走人换地方,不存在龙王归来的戏码。穷苦百姓的死活,与之何干呢? 最典型的就是京城了,大老爷们心善,见不得穷苦人受罪,所以城西这片根本看不到穷人,全都撵城北去了。 还是那句话,那个面对万岁呼声时,回答人民万岁的伟人,五千年出一个。 什么叫初心不改,很多人在单位里做个小领导,都要把权力发挥到极致,一个公务员,坐网约车都要为难司机。 一个人身处巅峰,却依旧怀着初心,此伟人之所以伟大之处也。 贾琏从来没觉得自己伟大,觉得自个就是个俗人。有权利,不作恶,善待穷人,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底线。 可是怎么说的呢?有的人的底线是很灵活的! 同样跟着一起辛苦了一夜的五个御史们,一开始心里也不舒服,慑于贾琏的淫威才跟着出来干活的。 巧了不是,被皇帝看见了,那就不一样了,都觉得跟着贾大人这个最善于揣摩圣心的上司,有前途! 没人觉得,贾琏是心甘情愿的吃苦受罪,都觉得是了解陛下,故意为之。 承辉帝回宫的路上,御马监也扩大了活动的范围,不再局限于紫禁城周边了,好多官员都上了街。 后续还惊动了九门统制衙门,赶紧派兵上街帮忙抗灾。 结果自然是全城的百姓自发的动员起来,清理积雪。 回到宫里的承辉帝刚休息一会,裘世安来报,顺天知府前来认罪并辞行。 心情刚刚缓和一点的承辉帝挥手怒喝:“让他滚蛋,朕不想看到他。还有,顺天府官员,集体降一级。” 裘世安只好出去,委婉的劝走顺天知府。这位知府老爷,嚎啕大哭的离开紫禁城,次日一早没等过年呢,便离开京城,结束了仕途。 关于顺天府的处置,消息传的很快,周边各县很快都知道了,并且快速的行动起来。 晚不晚的不说,至少是行动起来了,只能说杀鸡儆猴起作用了。 黄昏时分,天依旧阴沉,似乎随时又要下雪的样子。 贾琏被传到宫里,面君之前,花一炷香时间,仔细的整理了官服,看上去整洁了许多,这才入内。 承辉帝看见贾琏站在面前时,人不是叹息道:“一天一夜没闭眼了吧?在外头还抽空整理衣裳,担心朕怪罪么?” 贾琏正色抱手:“陛下可以不罪微臣失仪,微臣不能不自守君臣之礼。” 承辉帝表情凝重的看看贾琏,没再就这个说话,问起后续的抗灾工作。 贾琏简单的汇报一番,提到了九门镇守军和御马监的参与进来的功劳。 承辉帝当即怒道:“他们有什么功劳?朕没惩罚他们怠政之罪便罢了。” 贾琏立刻一脸严肃的抱手劝谏:“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抗灾并非此二军的职责,他们的正职是保卫陛下的安全,有余力时才做额外之功。所以,此二部非但不能罚还要赏。至少那些基层官兵该赏,他们承担了分外之事。还有不少顺天府的衙役走吏第一时间投入救灾,不该受罚。” 承辉帝听了点点头,却没有表态,反问一句:“顺天知府辞职养老,何人可继任?” 贾琏知道皇帝不是故意的,纯属习惯所致,于是再次正色道:“陛下应询问吏部尚书,取一为官清正的官员为顺天知府。” “朕登基十年了,时不我待啊。”承辉帝的有感而发,贾琏没法接,只能闭嘴。 “贾琏,明年的会试,可愿为考官之一?”此言一出,可见承辉帝的用人之道。好用的一定会往死里用。 “会试嘛,微臣还是别找老臣们的骂为好。”贾琏非常干脆拒绝了,这活是他能做的么?别说会试了,乡试贾琏都不会接的。 这么说吧,要做考官,贾琏只愿意做主考,副手当着没意思。受年龄的限制,贾琏要做主考,反对声浪能淹没京城。 承辉帝哑然一笑后,摇摇头:“朕欠考虑了!你累的不轻,回去休息吧。” 贾琏告辞出宫,回到家里,妻妾们上前嘘寒问暖,心疼的不行。这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等于天塌了。 贾琏安抚一番,泡了个热水澡,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后,倒下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正午了,香菱和袭人早起就轮流守着,见他起来赶紧伺候着。 先清理内务,后梳洗外部,贾琏总算是回了点神。这些年坚持锻炼,加之年轻,再累都是睡一觉起来就完全回血。 对着镜子看着身后梳头的袭人,贾琏问她:“夫人和两位姨娘呢?” “要过年了,都在忙着呢。”不等袭人说话,香菱拎着铜壶进来,边说边给贾琏泡茶。 香菱非常有趣,在书房的院子里是一个人,出了门又是另外一个性子。 袭人找一下存在感,说了个八卦:“这两日,宝二爷跟前的丫鬟和婆子,挨了不少大骂,所幸人没被撵走,不然年关跟前被撵走都得寻短见。” 王夫人的心肠狠毒,原着里是有交代的。贾琏暗暗记住,回头交代王熙凤一声,家里下人就算撵走,也不能闹出人命来,需妥善安置。 好名声来得不易,毁掉却很简单。 第352章 林家的不肖子弟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过年的贾琏哪都不去,不是在院子里运动,就是陪闺女玩。 巧姐已经会叫妈妈了,贾琏很嫉妒,连着教了一个下午,闺女还只会无意识的叫妈妈。 也许是个人学会的第一个词,都是“妈妈”吧。 过年除了必要的值班,其他时间贾琏难得松弛下来。走亲戚这个事情,贾赦给包了,整天不着家,整天凡尔赛。 东府那边,贾珍的身体日渐消瘦,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出门,非常怕冷。 贾琏去看了一次贾珍,坐了一会就走了。原着的命运齿轮太强大了,贾珍如此折腾还没死。 现在贾琏已经没有弄死他的念头了,没了四王八公这个圈子,贾珍什么都不是。虽然还是族长,外面没人认为他能代表贾家。 一个人说话别人不买账的时候,谈权力就是子虚乌有。 权力是需要经营的,靠祖辈的余荫早晚消耗一空。很多二代三代,就是因为不懂这些,等明白了已经来不及了,家道中落。 正月初一大朝会,站在人群中向皇帝朝贺,认认真真走形式,通过形式来展现权力。 初二日,京城王家没长辈,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却要出面接待林如海一家。 初三日,贾母为首的诸多妇人进宫,参加皇后主持的大会。 千万别小看这个大会,这可是属于女人竞技的舞台。王熙凤可是在乎的很,一大早就起来打扮了。 贾琏醒来时,王熙凤已经出门了,还把平儿和桂香都带去了,这俩姨娘进不了宫,得等在外面候着。 现行的制度就是这样,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对另外一个掌握了生杀大权。 别谈什么公平,这个时代就这样。 贾琏也出门去了城南,孪生姐妹喜出望外,忙不迭的上来照应。 比起过去那种人人都瞧不起的贱业(下九流)身份,姐妹俩对于现状很满意。 午后去了一趟夏刚处,京中好友不多,夏刚算一个。 席间夏刚谈起年前央行方面的整顿,忍不住吐槽:“说是整顿,其实就是给当官的多一次捞钱的机会。” 贾琏笑道:“不是有巡视组么?” 夏刚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多新鲜啊,巡视组不能长期带着,查出问题的人,多出来的坑,可不都是捞钱的机会么?还有那个许可证,查出问题收回来,还能卖二茬钱呢。” 贾琏听了沉默不语,很多事情真就是亘古不变。人性太复杂了,制度是死的,执行却是人。 承辉帝刷新吏治的想法是好的,但想要尽量的缓解吏治腐败的速度,就必须从制度上保证经常刷新。就好像灰尘,每天都要擦。 这个年承辉帝过的非常舒心,首先是权力得到了极大的巩固,其次是中央财政收入大大的提高,最后他关于刷新吏治的想法开始推行并完善。 看着老二老三规矩的站在门前时,承辉帝下意识的看看身边的周皇后,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两个皇子都很出色,尽管考虑继承的问题还早,承辉帝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成长。至于亲兄弟之间的感情,生在帝王家还想那个? 等两个儿子先后告退了,周皇后才看向皇帝道:“陛下,上午命妇齐聚,周家三个命妇借口身体不适都没到。” 承辉帝当然知道这个事情,心里尽管不快,却也没发作,只是淡然道:“心有怨气!” 老丈人和大舅哥们向皇帝发泄怨气的手段,就是装病。承辉帝还能怎么办,只好派御医咯。 现在连女眷都称病了,这性质就变了,升级了!这叫心有怨怼! 周皇后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皇帝固然仁厚且护短,但首先臣子要做到本分不是。家里父子四人,现在没守好本分。 “让老二老三去一趟,代表朕和皇后慰问一下。”承辉帝也有点无计可施的意思,毕竟那是皇后家。 皇后家早先没发达的时候,顶多算个中产,国丈早先就一个媳妇,女儿被选王妃后,才慢慢的发家,兄妹四人是一个妈生的。 “长姐如母,都怪臣妾没教好他们,臣妾有罪。”周皇后看出丈夫心中不快,赶紧起身请罪。 “何罪之有,赶紧起来!”承辉帝起身扶着皇后起来,两人是患难夫妻,素来互相敬重。有皇后稳定后宫,皇帝才好在外面施展。 周皇后站起后,承辉帝才问她:“太妃那边还好吧?” “御医看过了,说是年老体弱,只能慢慢的养着。这些日子,元春没少去看太妃,为陛下省心不少。” 元春刚进宫时在太妃跟前,后来被转到皇后跟前,那会皇后弱势,容不得反驳。多亏贾琏出现,不然元春的地位依旧尴尬。 这个道理,皇帝和皇后都知道,元春也知道,贾家人倒是不那么明白。 “元春不错!”承辉帝给予肯定,却没有后续。周皇后接上:“后宫贵妃虚位,元春可顶上,免得臣妾背一个量小的名头。” 一句话不轻不重的,承辉帝立刻警惕了起来,看着周皇后道:“怎么,有人在传流言?查出来是谁传的么?” 周皇后摇摇头:“还在查,据说可能是宫外传进来的。这类流言尽管不高明,臣妾还是担心影响外朝和谐。” 承辉帝摇摇头:“担心大可不必,贾琏脑子清醒的很,不会为了所谓流言轻易动摇。此事倒是提醒了朕,如今勋贵式微,不可不防。大过年的不提这些,好好休息几天才是。” 用了晚饭,承辉帝往元春去的路上,脑子里还是在想此前皇后说的流言。贾琏当然不会出问题,不等于贾家其他人不会出幺蛾子。 对臣子,要用,也要防着,皇帝不好当啊。 元春处,小公主在院子里,穿的圆滚滚,笨拙的乱窜。身后宫女紧张的不行,随时要去扶着。 “陛下驾到!”一声尖锐喊罢,元春赶紧快步出迎,小公主似乎也没吓着了,挨着母亲的站着,小心探头看承辉帝。 “平身吧!地上凉!”承辉帝抬手虚扶,眼睛很快看着小公主,笑容变得的和悦。 宫女们抱着小公主离开,承辉帝犹豫了一下,没拦着。 “朕听说宫里有流言,因皇后量小,贵妃之位虚悬,你可听说过?”承辉帝看似随意的一问,元春吓的脸色煞白,赶紧起身。 “回陛下,臣妾听说过,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很苍白的辩解,这就是元春无奈之处,想解释都没法解释清楚。 “坐下吧,朕还没那么糊涂,皇后也很清醒。”承辉帝安抚之后,元春才慢慢的坐下,依旧一脸的忐忑。 得知皇帝夜宿此处,元春才彻底安心。心中对于流言的传播者更加痛恨,但她没法怀疑别人,也不能说谁有嫌疑。要说嫌疑,她最大。 面对这种事情,元春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因为全是自由心证,解释不清楚。 后宫里这类的是非漩涡,最是可怕。就因为一个谣言,没准就能逼死一个人。 承辉帝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谣言处置元春,反而要夜宿此地,为其正名。 次日起来。元春伺候皇帝穿戴的时候,承辉帝道:“还有几个月贾琏家的小县君周岁,爱妃想想准备什么礼物合适。” 说完承辉帝就走了,没在这里用早餐。元春恭送皇帝远去后,转头心里一阵翻滚。 【陛下这是在提醒我,贾家其他人有问题么?真是的,急死人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捣乱。】 元春自然是想晋封贵妃的,但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晋封妃子的时候,元春就看出来了,宫里的地位由宫外决定。 贾家现在的势力全看贾琏,哪有其他长辈什么事情?无论是贾赦、家政、贾敬,其实都已经远离权力中心了。 【还是托人带一句话,让父亲年后外放谋升迁吧,总呆在京中,晋升太难了。至于贾琏处,也没啥机会接触啊。】 元春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要落在父母身上,太难了。 再难也要继续宫里的生活,元春收拾收拾,带着小公主去看卧床的太妃。年龄大了,吃什么药都救不了自然衰老。 别人可以不常去看太妃,元春不行,得担心别人说她忘本。 初八日,衙门恢复上班,但是对于官员们而言,年还早呢,不出正月不算年过完了,心思还在继续嗨上面。 贾琏的想法不重要,到衙门与各位同僚照面后,一哄而散,回去继续过年。 走了几个衙门,一个上午下来,不想去别人家里吃饭,出了衙门有点茫然。 “假期综合症还挺严重的!”自嘲了一句,贾琏准备去城南时,林如海身边的长随出现。 见了林如海,一起往林家的路上,林如海忍不住抱怨:“林家子弟成器的一个都无,想法却一个比一个大。” 听到这话,贾琏忍不住想起自家,同样的摇头苦笑:“贾家也是如此,族学里没一个拿的出手的。” 林如海叹息道:“话是这么说,贾家子弟不争气归不争气,没那么多野心。林家好些个子弟捐了官,银子没少花,实缺没着落。” 贾琏听懂了,忍不住调侃:“贾家子弟不是没野心,而是没有一个二品大员的长辈。哪天姑父入阁了,林家子弟更敢想。” 林如海一脸的苦涩:“人都是年前来的,撵走坏了名声。一个一个住家里还都不老实,总往外跑,玩的都挺花的。” 贾琏听出点意思来了:“不对啊,当初在扬州那会,姑父整顿过家中子弟,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 林如海正要回答,已经到了林家门口,收起话道:“到家了,进书房慢慢聊,等会见他们,别给好脸色。” 贾琏点点头:“侄儿省得!”说起来,贾家和林家的关系算是血盟了,林如海这点小麻烦,贾琏必须帮的。 不是说不能培养家族子弟,关键看个人的。一些不成器的子弟,强行扶起来害的不是他,还会被反噬伤及自身。 尤其是林如海,当初身体不好的时候,林家人可没客气,都惦记着塞几个子弟去过继,强行夺取林如海的遗产。 这一类亲戚,林如海要不碍于名声,门都不给他们进的。你真帮了他们,未必会感谢你,不帮他们,回苏州老家,什么难听的都敢说。 这就是人性!什么亲戚,族人,多数时候真不如外人呢。 进门后,母女出迎,脸色都不太好看。林如海看一眼便问:“人都出去了?” 贾敏先招呼贾琏才道:“来了两个苏州举子,邀请他们几个出去玩儿,走的时候问我要了二百两银子,给了一百两还不乐意。” 贾琏挺拔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亲戚啊,给个住的地方还不满足?” 贾敏没说话,看看林如海。 “外面冷,进去说。”林如海也是一脸的不悦,这些不懂事的亲戚,你拿他们真没法子。 至书房,屋内暖和多了,贾琏取了外套,落座后黛玉双手奉上一杯茶,赶紧接过道:“辛苦妹妹了。” “琏哥见外了!”黛玉言行举止,诠释了【大家闺秀】四个字。 林如海看看身边眼神略带担忧的贾敏,咳嗽一声后,黛玉退一边坐着才开口:“三个人,分别是三个堂兄的长子。小年那天到的京城,说是捐了官儿,来京城跑实缺,希望落脚我家,请我这个做叔叔的帮忙照应一二。” 说完林如海看看贾敏,那意思接下来你说,你说话在贾琏这管用。 贾敏轻轻的瞪一眼林如海后,这才接过话:“头两天还算规矩,第三日便对丫鬟动手动脚,被黛玉骂了一通,一天都没老实下来,当天下午便借口出门访友。就是几个苏州来的举子,一同走苏州到京师赶考。我让人跟着去看了看,算上两个苏州举子,五个人当夜在一出戏班子住下了。” 贾琏听罢沉默了,看这意思,还是挺舍得花钱的嘛。京中子弟论败家,最常去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赌场,一个是青楼,一个是戏班子。 赌场就不说了,是个人都知道,青楼也是个销金窟,戏班子稍次一些,捧角也不少花钱。 问题是这样的,现在唱戏的,除了唱昆曲的,别的戏班子里头,那可都是男的唱女角啊。 想想贾琏就后脊梁发凉! 第353章 吏治如何 世家子弟玩的就是花! 不对,原着中的贾琏也找过清秀小厮泻火,念及于此,贾琏后脊梁更凉了,好在穿的早,不然身体不干净了。 “姑父有难处,侄儿自当效劳。只需报上地址,定叫此等不孝子颜面扫地,没脸再进林府。” 这忙帮着也就是举手之劳,贾琏自然不会知道了装傻! 林如海见贾琏很主动的接过活,满意的点头笑道:“回头问管家,他知道那些人的去处。只不过,两位苏州士子需留三分颜面。” 贾琏频频颔首:“我懂,分开关就是了。” 城南的顾御史没想到,都下班了还有活要干,不过既然是领导召唤,再不爽也要把手从小妾的领口里抽出来。 “老爷一定要速去速回!”娇滴滴的声音在后面,顾御史头也不回的出门。外出做官,家中老妻照顾父母儿女,辛苦她了。 残酷了那么一秒钟,顾御史便暂时将一切抛开,赶紧去五城兵马司衙门见贾琏。 “老顾啊,我也不想加班,实在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得罪了我,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一脸惆怅之色的贾琏开口问话,一副秉公执法的高姿态。老顾这辈子就打算混到六十岁在位子上退休的,老家伙怎么会听不懂贾琏的意思呢? “什么人狗胆包天,竟敢得罪贾大人,得罪贾大人,等于得罪五城兵马司上上下下所有同僚。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为大人出一口气。” 贾琏冲老顾招招手,顾御史凑近了听,贾琏低声道:“有三个苏州来的在城南一家戏院里嫖宿,抓起来关半个月,驱逐出京城。” 老顾犹豫了一下:“大人,是官是民?” 贾琏不满的瞪他一眼:“捐官的!到京城来求人办事!你不要多问,办不了我亲自去。” 老顾吓的一哆嗦,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上司,不然这一大把年纪,落个罢官回家就惨了。不就是替领导背黑锅么,我会! “大人放心,事情卑职一定办好。关半个月,撵出京城,保证妥当!”老顾赶紧表态,生怕贾琏生气。 贾琏抬手拍拍他肩膀:“你办事,我放心!这是地址,去吧!” 老顾出门后,一脸惆怅,苏州来的,有官身,倒也不难办,朝廷不许官员狎妓,五城兵马司抓人倒是有理有据的。 “算那三个人倒霉!”老顾跺跺脚,也不管什么三人背后有没有大佬,有大佬的刀落下来,那也是以后了,现在不干,贾琏的刀先落下来了。 半个时辰后,顾御史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城南一处戏班子的驻地,附近的地头蛇上前来一通汇报后,老顾这才一挥手:“动手!” 一队人马明火执仗的冲到宅院前,门拍的山响,口中嚷嚷:“开门,搜捕江洋大盗!” 动静闹的挺大,附近的人家纷纷大门紧闭,生怕被波及。倒是里长出来询问一句,被顾御史一脚踹翻;“五城兵马司办差!” 里长挨了一下,屁滚尿流的跑了。 屋里头一阵慌乱,东西跌倒的声音,没一会门开了,一个老汉提着灯笼问话:“各位官差,翠喜班素来遵纪守法,左右邻居都是知道的。” “少tm废话!”带头的兵抬手推开老汉,率部杀进去,老汉爬起来叫唤:“翠喜班不是好欺负的!” 顾御史见了很不耐烦的挥挥手,两个兵上前,老汉给按在地上,往嘴里塞了块布,顿时安静了。 如狼似虎的兵丁们杀进去,挨个砸门。不断的有人被带到院子内,另有人负责接手审问,名字,来处,等等。 没一会工夫,三个小白脸被带了出来,这会嘴都堵上了,手也背后绑着,哆哆嗦嗦的呜呜呜,就是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官凑近了对老顾道:“顾大人,不对啊,他们都说是总宪大人的侄子,卑职怕他们乱说话,嘴给堵上了。还有两个举人也是苏州来的。” 顾御史心头一颤,微微皱眉,林如海的家事么?这趟活倒是能放心了,难怪贾大人出手呢。 “本官进去看看!”顾御史说着往内走,队官前面带路,没一会见到了两个苏州举子。 “在下城南御史,二位受惊了!”都是读书人,面子上要照顾的,这两位不想考的话,可以去吏部候选的。 两人面带愧色,连忙抱手还礼,顾御史咳嗽一声道:“朝廷官员不许狎妓,念二位是初犯,本官就不抓回去了。同行的三人有案底,二位不想被牵连,最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两人互相看看,眼神里尽管不忿,还是闭嘴点头,表示接受了。 顾御史也算仁至义尽了,把林家三人带回去,找个小黑屋关起来,正好以前学习班不少被褥还在,足够他们睡觉的。 三人能说话之后,一直在大声喊:“我等是林总宪至亲,你们抓错人了。” 顾御史听的清楚,暗暗叹息:【坏就坏在你们是总宪大人的亲戚上头。】 不管了,事情办好了,大冷天回去抱着小妾睡觉不香么? 交代下面几句,贴心的给看守二两银子一个人,随便他们喊,给吃给喝就行,先关半个月再说。 贾琏先回家去了,晚上多冷啊,为何要在外面晃荡。 次日一早醒来,身边人都不在了,感觉恢复的一般,有疲倦之感。一个平儿,一个桂香,想孩子都想疯了,昨晚被榨狠了。 哀叹一声:“恢复挂也不是万能的!” 隔壁门上的帘子挑开,香菱噘着嘴过来,伺候贾琏起来。 贾琏见她掰着指头在算数,笑着问一句:“算啥呢?” 香菱叹息道:“二爷,袭人姐姐已经长大了了,为何……。” 贾琏抬手在脑门上一弹,香菱伸手捂着时,淡淡道:“少管别人的事情!” 没一会袭人也来了,贾琏道:“趴好!”袭人知道为何,老实的趴在炕上,贾琏抬手抽了三下,波浪翻滚。 至衙门,自然是迟到了很久,左右贾琏最大,没人敢管他。 顾御史按着老腰进来,将昨夜的事情汇报之后,贾琏道:“先关着,放心,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顾御史心道,【不会还是不敢?】 贾琏又道:“真有人来问,就说按照规矩,有官身的狎妓者,拘半个月。对了,别忘了问他们要住宿费和生活费。” 顾御史下去后,贾琏独自惆怅:“最近学习班的买卖不好,长此以往要关门了。” 只能说京城里的二代们学乖了,只要不打架闹事,贾琏也没借口抓他们。据说现在两边有仇的,都是出城找个空地打架了。 你们不打架,不闹事,我怎么挣钱?不行,要为学习班开一个新的渠道了。 贾琏立刻召集众人开会,五个御史全部到齐后,贾琏敲了敲桌子:“春冬之际,天干物燥,防火乃重中之重。各位同仁辛苦一下,带人全城检查,看看哪家商铺的防火措施不到位的,一律派人来学习班学习。此项活动名曰:防火专项整顿!都去忙吧!” 有贾琏坐镇五城兵马司,下面的人可谓谁都不带怕的! 五位御史各自出击,除了皇家的产业,没有不敢去查防火的。 大过年的上门查防火,那得多遭人恨啊! 但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去查了,是个商铺都不敢得罪五城兵马司,不是这个衙门多厉害,而是贾琏这人得罪不起。 针对防火,五城兵马司有一套规章制度,比如说,需要有大水缸装满水,随时灭火之用,过年不许宅内燃放鞭炮等等。 要找麻烦可是太容易了,不过一天工夫,乌央乌央的人来五城兵马司报名,学习班学费下降了,十两银子一个人,年内随时来学。整顿达不到要求的,可以花钱请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弄好。 最可气的,那些小商小贩,五城兵马司从来不为难,只要把卫生费交了就没事。 用贾琏的话,穷人才几个钱啊? 林府,一大早的两个苏州举子就找上门来了。 林如海亲自接见,两人进门后,连连告罪,事情紧急,来不及递拜帖,失礼的很。 问明情况后,林如海微微皱眉道:“朝廷三令五申,官员不得狎妓,说起来对二位已经高抬贵手了。二等回去好好读书备考不要搞歪门邪道!” 二人吃了训斥,倒也不敢反驳,这可是总宪啊,二品大员。区区举人,哪里得罪的起呢? 无奈的两人只好告辞退下,林如海让管家去了一趟五城兵马司,回来后告知,城南御史例行公事的检查,抓了三人,只因有官身,照例拘留。 管家还说了要交钱的事情,林如海气的拍案道:“丢人现眼!” 贾敏知道他心里怪三人不自爱,这才被名正言顺的抓走。尤其是去捧戏子,更是林如海无法接受的事情。 昨晚上真不知道三人多少丑态被暴露了,难怪林如海生气。 “城南的戏班子,就没一个干净的!”贾敏跟着骂一句! 林如海叹息道:“江南风气更加不堪,京城还算是好的。苏州那边,不少子弟捧戏子,宿庙宇,毫不掩饰。” 江南富庶,明中晚期以来,很多戏班子,庙宇,都附带了类似的业务。圆的扁的,应有尽有,只要你给够银子。 玩相公这种事情,素来冠以【风雅】之名。受天朝影响,东亚文化圈都这个调调,越是权贵子弟,越是如此。 直系军阀曹锟就有个男宠身居高位,这类的事情真就不稀奇了。 层次越高,玩的越脏,真就是一点都不冤枉。 林家的家风还算是好的,要不是三人作死,非要来找林如海求官,林如海也懒得管他们的事情。 “去,给五城兵马司送点银子,别冻着饿着,到时候自然会放人,让他们耐心等待。”贾敏交代管家一声。 贾琏很快把事情丢一边去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贾家子弟不争气的事情,也确实令贾琏无奈的很。 一个家族要兴旺,只靠一两个人是很难的。 左右贾琏也懒得在乎贾家后代,不行的就自然淘汰好了,贾家的爵位还在,只要这一辈不降级,下一代还是能败家几十年的。 有鉴于承辉帝喜欢搞文武平衡的勾当,今后勋贵这边,在皇帝跟前能占不少便宜,只要不作死,问题不大的。 贾家最大的问题,还是没人能带兵,能带兵的贾琏还是个文官出身。 考虑到今后战争模式的变化,贾琏倒也不是很担心下一代的学武问题。 林家三人足足关满了十五天才被林管家接出去,这次也没接回林家,直接送到苏州会馆去了。 丢下一句话,林如海不想见他们这些丢人现眼之辈,实缺的事情帮不上忙了,自己去想法子。 自己不争气,被抓去关起来,丢了林家的脸面,林如海的借口非常的充分。并且在这期间,借着苏州会馆的商人之口,坏消息早传回去了。 林如海也忙,没时间搭理他们,去年的会试因为逆案暂时停了,今年要补上。 一千多举人汇聚京师,今年的会试主考官不是郭衍这个礼部代管阁老,而是工部尚书潘季驯。 这个消息,再次释放了一个信号,事功派要崛起了,当今陛下乃是务实之君。 林如海作为总宪,居然成了副考官之一,另外一个是户部尚书宁克。 今年的会试,进一步加大了算经的比重,八股比重受到了削弱的同时,诗词一道更是被削弱,只要作诗词各一首就行。 有赖于李逆案的顺利平息,官场被洗了几次,威望如日中天的承辉帝,很顺利的推行了新的科举内容改革。 反弹的声音不是没有,只不过不大,几个老学究,叫几嗓子没人搭理,也就没啥动静了。 做官的都是人精,变法的苗头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不断有外地官员上奏,请皇帝开启全面变法。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会试,这些奏折也没激起太大的动静,但怎么说呢,让皇帝知道自己,对于官员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会试很顺利的结束了,忙了一个月的贾琏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却被皇帝叫去,给他看了殿试的题目。 【吏治如何】! 贾琏当然不能反对,只能称赞,陛下圣明! 第354章 失望! 看的出来吏治是承辉帝的一个心病,不解决心里不踏实。 现实情况则非常的残酷。 针对吏治只能是治标,不断的治标,尽力的把数字做的好看一点。 君主集权的时代,根子就是烂的,吏治的问题不能说治标吧,稍稍缓解一下都很难做到。 严刑峻法的话,朱元璋够狠了吧? 志得意满的承辉帝又拿出一份奏折递给贾琏:“看看这个!给点意见!” 这是承辉帝的风格,喜欢征求意见。 贾琏接过仔细的看完,来自牛继宗的报告。自牛继宗确立了总领军的职务以来,战术上兵分三路,中央突破分割大小金川与南北对进配合。 战略上则以封锁阻隔物资进入为先,禁止粮食、布匹、盐巴、铁等物资进入大小金川。 目前三路人马已经就位,等着天气转暖正式发动。 按照牛继宗的计划,动员了当地各族军队,北面以陕西部队为主,南边以神机营配合地方部队,中央突破分割的部队,则以本地军队为主。 奏折里附一张草图,贾琏勉强能看懂地形。 大金川在北,小金川在南,南北对进加东西对进,四路人马,先分割大小金川,再集中力量打其中一个。 这个战略看着问题不大,实际上问题还是不小的,主要是东西对进的两路人马,目标分别为底木达与噶尔崖。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两路人马,牛继宗的想法很好,忽略了南北两军面对险要的地形时,很难给守军构成太大的压力。东西两军同样因为地形缘故,行军艰难,很容易受到小股部队的阻击牵制,搞不好其中一路就被人集中兵力给围歼了。 看完奏折之后,贾琏沉默不语,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心里的想法。 承辉帝倒是一直在关注他,见放下了奏折面露思索,忍不住开口:“贾琏,有话就说,不必瞻前顾后。” 贾琏想了想才道:“陛下,微臣看过此前的两次战报,总结出一个结论,前两次战败的原因是急了。这一次牛继宗的计划,以微臣之见,还是有点着急了。为何不能沉下来,一点一点的打,一点一点的磨呢?除了地利,王师全面占优,为何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呢?为何不能结硬寨打呆仗。四面围困之下,一点一点的蚕食叛军的生存空间,虽然耗费巨大,总比再一次战败来的耗费小吧?” 一番话说完,承辉帝倒是被干沉默了,他意识到牛继宗这个计划出台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给川西那边的旨意里,确实带着点着急的意思。仔细想想当初的心态,不就二州之地么?不就是一方土顽么?倾川陕二省之力,怎么就不能奢望一下速胜呢? “贾琏啊,为何不能求速胜呢?”承辉帝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贾琏唱反调,他有点不高兴了。 “回陛下,四川那个地方微臣没去过,却也读过蜀道难。狭窄的道路只能并行一二人,前方扼守险要者,只需少数几个人即可。进攻一方,有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微臣看战报,当地叛军修了很多碉楼,居高临下,据险而守,非重炮不能摧毁。这种情况下,与其求速胜,不如四面包围,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打下来后再守住,一点一点的往前推。虽说慈不掌兵,不必要的牺牲为何不能避免呢?” 贾琏很有耐心的解释,承辉帝听出他语气里的顶撞意味,似乎处在生气的边缘。为何生气,不就是觉得没拿下面的士兵的生命看太重么? “嗯,你先回去吧,容朕好好想想。”承辉帝也觉得需要好好想想了,以贾琏的性格,难得带着情绪顶撞自己。 贾琏告辞而出,直奔研发司。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次战役的计划,可能很难改变了。甚至已经开始实施了。 真不要怪牛继宗着急,皇帝但凡露出一点着急的意思,下面就是层层加码。 越是复杂地形,对于客军越不利,这是最粗浅的军事常识。看看周边的地名贾琏就知道这个年代的路该多难走,汶川、打箭炉(康定)。 即便是神机营,在这种山高林密的环境下作战,潮湿的气候,险要的环境,林立的碉楼,这种地形还想着急?闹呢! 深知这个时代底层士兵的命不值钱,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士兵的价格了。 至研发司,贾琏先去仓库,看了一眼库存的新式青铜炮,打碉楼有五斤炮(弹丸重量)足够用了。即便是五斤炮的自重,不算架子也有八百斤。 有路的时候八百斤属于轻便的野战炮,没路的时候呢?拿人来抬着走,你也没那么宽的路的时候呢? 历道行闻讯赶来,过年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刚从正月的气氛里走出来。 “重了,再减一减!”贾琏开口就是历道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哭丧着脸道;“大人,再减重打不了几炮就炸膛了。” 贾琏不是工科生,不过也是知道膛压的。现在的冶金工艺,还是算了吧。乱来的结果就是被反噬,代价是士兵的生命。 “你来有事?”贾琏看似随口,实则是知道这厮的性格,这是个野生的化学家,喜欢搞科研,不喜欢围着上司转。 “不是大人让研发火帽枪么?样枪出来了!”历道行解释了一句,贾琏顿时一喜,总算是没白来一趟。 “走,看看去!”说完贾琏一阵风往工坊跑,历道行赶紧跟上喊:“在靶场呢,人都在那等着。” 贾琏赶紧掉头,往靶场而去。到地方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贾琏来验货呢。 火帽枪的原理与燧发枪一脉相承,可以说是进阶版。枪还是前装线膛,激发不用装火药了,在凸起部扣上火帽。 不要小看这个进步,射速提升不少的同时,雨水不大的情况下,也不影响枪支的正常使用了。 如果非要较劲,即便是金属弹药,潮湿环境下放久了,那也照样哑火,甚至新生产的弹药都有哑火率。 让啊让笑的极为狗腿,他现在是正经的大周官员,要不是长的不一样,跟天朝官员也没区别了。就他这个情况,穿上官服去青楼耍子,至少胡姬愿意接待了,不像以前嫌他又丑又臭。逛个青楼都有鄙视链,南方娇娃鄙视北地胭脂,北地胭脂鄙视胡姬,胡姬嫌弃西洋蛮夷,有钱都不接待那种。贾琏给他待遇不错,有房子,有高薪,西域胡姬丫鬟用上了,比起他在法兰西,不知道舒服多少倍。倒是想买本土丫鬟,牙行不接单。 这年月的天朝上国,就是这么尿性,别说什么兄弟之邦,一群毛都没褪干净的野兽,你们也配? 说起来小说里的香妃,窃以为是无聊文人杜撰,有味道估计也是膻味,乾隆怕不是有鼻炎。 真的,肥皂没发明之前,想洗干净身上的味道真太难了。(八十年代在火车上遇见俩德国女瘤子,开始还好,人挤人几个小时下来,味根本压不住。我还有鼻炎都闻的到,也就是绿皮车厢里混合味道的劲更大,才算是中和了。) 随着让啊让一起出现的自然是压不住的味道,贾琏揉了揉鼻子:“几天没洗了?” 让啊让也不尴尬,说着蹩脚的官话:“太忙了,没顾上!” 贾琏强忍着难受,不表露出难忍的味道:“免礼,不搞虚的,先试枪。”说实话,普通人北方冬天也不是每天都洗澡的,条件不允许。 样枪一共生产了十支,十个学徒在操作! 举旗,落下,开始装弹,掰开击锤,上火帽,举枪,射击! 都是非常熟练的试枪员了,贾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定装药 火帽,一分钟能打六发。这射速已经提高很多了。 这枪有个现在看起来不要紧,将来会很严重的问题,就是烟雾! 两轮射击后,烟雾就看不清目标了。别谈什么瞄准射击,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单位时间内打出最多的子弹。 这个操作很符合排队枪毙战术了! 贾琏在脑海里补充了散兵前出后,基于前装线膛抢的战术基本概念形成了。 散兵战术不是随着米涅弹线膛枪诞生的,而是拿破仑战争时期就得到了广泛的运用。同时出现的还有装备卡宾枪(短步枪)的轻骑兵。 结合一下西部片,装备了两支以上卡宾枪的轻骑兵,利用自身速度优势打了就跑,跑远了再装弹,再利用速度追击的战术也浮现了。 当然了,这是针对平坦地形的战术,真去了川西那地方,骑兵很难有施展的余地。西南的矮马都没驴子高大,玩的是耐力。 其实北面的蒙古马,也不算高大,优点是耐造好养活。不然就漠南漠北的草原,哪有那么多大豆来喂马。 贾琏吩咐可以停止试枪了,耐久测试此前做过了,在新的材料没有诞生前,没必要浪费。 离开研发司,贾琏进宫求见,承辉帝没想到他又来了,倒是很干脆的见了。 贾琏汇报了火帽枪的喜讯后,承辉帝倒是没太高兴,而是比较关心成本,得知成本与燧发枪差不多,总算是高兴了一点。 “贾卿啊,户部那边一直在叫苦,新式步枪固然好,但此前装备的几十万支火铳全部换了,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朕觉得,神机营装备之后,就是御马监了,其余各军没必要装备新式步枪。火绳枪用的也挺好!”承辉帝有点尴尬的解释一句。 无非就是那么多军队凑合用吧,全面换装太费钱了。 面对皇帝这么说的时候,贾琏能说什么?总不能破口大骂昏君吧!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周边没有强大的敌人的前提下,别说火帽枪了,燧发枪都没有大规模装备的推动力。 能给神机营和御马监装备就不错了,然后加上一个王子腾的安南军。规模不大,也就是三千人,然后就没然后了。 朝廷不换装,偌大的研发司真就是要散的架势,也就是贾琏能搞出透明玻璃,如今有种菜的缘故,不然真的养不活。 “也只能先如此了!”贾琏自然是无话可说的,换个人承辉帝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 “殿试在即,贾卿还要继续辛苦几天,最后时刻了,京城绝对不能乱!”承辉帝赶紧给贾琏找点事情做,免得他又开始摆烂。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喜欢偷懒呢?除了搞新式武器,就没别的事情让你产生兴趣了? 失望的贾琏也只能领旨退下,新式步枪带来的新式战术的问题,贾琏计划等会试结束后,主动请缨训练神机营和御马监,力争把这两只部队打造成火炮 火枪 骑兵的简单组合部队,抛弃盾牌和冷兵器,骑兵以轻重相辅。 殿试就一天时间,贾琏没资格去监考,更别说改卷了。很干脆的坐镇五城兵马司,监督各部,绝对不许京城出现乱子。 贾琏下达了最严格的命令,殿试期间,任何人闹事,一律先抓起来,反抗者可以直接击毙,出了事情贾琏扛着。 殿试这天,五城兵马司的人四处张贴告示,务必要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个啥日子,绝对不能出乱子的一天,作乱者杀无赦。 实际上杀气腾腾的五城兵马司四处设岗,京城里的地头蛇乖的很,勋贵也好,文官也罢,都很自觉的约束家中子弟。 无论如何,这一天不能出门那种约束。不听话,打断腿!这可是来真的,毕竟自家子弟是啥情况,当家的能不知道么? 殿试顺利结束了,但承辉帝的心情并不好,孔照为首的内阁五人,拿着十份卷子给皇帝选名次,仔细阅读之后的承辉帝,心情难以说好。 怎么说呢,前十名的卷子文采自然是好的。仅此而已。 观点则是一言难尽,什么叫官员都是读道德文章的士,得陛下多年教诲,人品道德多有保证,加之有司监督,才有今日众正盈朝的局面。 朕让你们谈如何搞好吏治,并且长期的坚持下去,没让你们拍马屁! 道德文章能约束官员,还要督察院作甚?道德能约束官员,还要国法作甚? 前十名都是泛泛而谈,没有具体的措施,承辉帝很失望,这些读书人,是脑子读傻了呢?还是故意如此? 第355章 仅此一个 新科进士前三名披红挂彩,打马游街。临街的酒楼里,贾琏站在窗前看着他们过去,恍如昨日。 嫉妒之心是不存在的,科举三年一次,每个中进士的人都是卷出来的学霸。 这些人会不会治国不好说,但是论智商,肯定都是天下顶尖那一波的。 这些人做官,面对普通人,心态上居高临下,智商上直接碾压。 到了任上,该怎么摆位置不是一目了然的么?难怪叫“官老爷”。 人一旦习惯了高高在上,就很难再落下来了。别说是做官的,说相声的发家了,也没回不到以前接地气那会。 这就是人性啊! 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与底层共情呢? 既然不能共情,那么在做决定的时候,会在意牛马的死活么? 即便是在意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底层百姓的生活真相,获取信息都是通过身边的人过一道手。 别说是一般的官员,袁世凯一代枭雄,不也被袁克定一份私人订制的报纸给忽悠了么? 当然了,袁世凯要没有那份心,也未必能被忽悠住。心是因,被骗是果。 夜晚,丝竹声飘的很远,琼林宴正在进行中,贾琏趁最后的时间,检查一下各处的岗哨。 明天这次会试和殿试都彻底结束了,站好最后一班岗。最后时刻疏忽大意,那才叫丢人呢。 马背上的贾琏过处,沿途的士兵纷纷肃立看来,目送贾琏的背影在夜色中远去。 宴会至子时才停歇,最后一批新科进士离开,各自回家,一直绷着的贾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五城兵马司确实能捞钱,但遇见这一类重要活动,那是真的累。 贾琏不是不能偷懒,只是怕自己偷懒了,下面的人很自然有样学样,上行下效,一旦风气坏了,想纠正就难了。 如同现在的官场,承辉帝做不到心狠手辣的处理一批,谈何整顿吏治。 政策是需要官员来执行的,大周想要改变现状,必须先整顿吏治。如同元丰改制,高层改了,执行层没改,等于没改。 承辉帝无疑是有决心要改革的,难的还是执行层的改革。怎么说呢,没有一个执行能力强的队伍。 贾琏不看好归不看好,也不反对改革,毕竟改总比不改好,不治本归不治本,治标也算不错。 殿试的题目,只能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熬到半夜的贾琏总算能回家休息了,只是没想到王熙凤还在硬撑着等他回来,桂香与平儿也在不停的打哈欠。 “夜深了为何不睡?以后不必等我。万一我夜宿在外呢?”贾琏关切了一句,王熙凤摇摇头:“要等的!夜宿在外,也该带个话回来。” 贾琏没再说话,说什么呢?按照现在的礼法,不出意外,死了两人都要埋一起的。 睡的晚,起的早,大概是最近贾琏生活的真实写照。 不是贾琏变勤快了,而是最近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贾琏估计,承辉帝这个劳模不会放过自己,还不如早点起来,等候召唤。 到临时官衙,这里的御史们已经都出去跟组了,会试殿试确实要紧,不耽误承辉帝的三大改革。 一时无事的贾琏感受着枝头的春意,坐在铺着皮的躺椅上,盖上一块褥子,眼皮逐渐的睁不开。 “为推行三大新政的临时巡视组,竟是租屋办公,可见此事之难,林如海也不好安顿他们。” 心情不好的时候,承辉帝就喜欢出宫溜达,好在这一片不是闹市区,安保难度不大。寻常勋贵子弟出门,也带十几个随从,皇帝微服出行,带二十个人不过分吧?带二十把短铳不过分吧? 裘世安跟在一旁,眼睛却警惕的东张西望,有点风吹草动,自然要做出及时反应。别怪裘世安大惊小怪,李逆远遁漠北,依旧是个威胁。 太上皇还在,若有余孽行刺得手,太上皇出西山行号令,漠北李逆回来一点都不稀奇。 裘世安不是没劝过,奈何承辉帝是个劝不住的,登基之后就喜欢时不时出宫体察民情。以亲眼所见对照密卫情报,以免被骗。 人的性格是长期形成的,承辉帝即便对亲近的人,用也防着。 真不是他天性多疑,而是太上皇年间,七子争位存一,太过惨烈了。李十三能坐在九门镇守军统制的位置上,不是他能力有多强,而是他爹也是当初争位的皇子之一,并且是承辉帝的盟友。东北驱逐罗斯之战时,相信了当时太子的情报,率亲军出击,不料遭遇罗斯军大部,中弹身亡。 那个时候的承辉帝,还没想过能继承大位,他也只是个不起眼的辅助。 亲历过这种事情之后,侥幸登基的承辉帝,能信任的人真不多了,掰着指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别说什么皇子可信的话,皇子可信,前太子就不会因谋反而自缢了。 “干啥的?”一声呵斥,承辉帝停步,张柱子上前来看清楚来人时,顿时要跪下行大礼。 “停!不要惊动了他人!”裘世安赶紧上前拦着,真要暴露了皇帝的身份,风险无限增加。 “此地如何吏也无几个?门房也是空的。”承辉帝多少有点好奇了,这地方没门房就算了,走吏也不安排一些的么? “回贵人的话,走吏是有的,只是跟着几个大人出门办事了。门房处由贾府家将轮流值班,应是去方便了。” 张柱子仔细回答,承辉帝其实就是随口一问,随即便转移话题:“带朕去见贾琏!” 过前堂至后院,这里又安静了几分,也有两个走吏正在洒扫。柱子对二人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二人应诺而去,承辉帝迈步上台阶,沿着回廊找到贾琏的铭牌,推门入内便停下脚步,回头做噤声状。 折叠的躺椅上贾琏睡的正香,阳光洒在脸上也没任何影响,只是歪着脑袋。 案上有贾琏处理过的公文,承辉帝拿起一份看看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份公文乃是巡视组上报的,内容是刑部的预算被卡了,对照往年的花销,今年的预算多了一万两。 预算工作组不批,刑部的官员就去吵架。本着只看不表态的巡视组,记录下来后总结上报。 贾琏在预算下面批了一行字,【刑部大牢年久失修,为何以前没想到要修?此次要一万两修缮大牢,日后刑部官员住新牢房之日不远也!】 承辉帝是懂官员的,所以看着贾琏的批阅才会笑。 现代社-会官-方工程层层转包很正常,最后能落到实处的款项有一半都是清廉的。最惨的是那些真正干货的工程队,垫资干活最后拿不到款子。 刑部多要一万两银子,真要通过了预算款子拨下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组织犯人打扫一下大牢内部,换点新稻草,能把墙重新刷一遍的都是清廉的官儿。直接分了这一万两才是常态。承辉帝为何心心念念的要改革,不就是这帮虫豸太过分了么? 人在京城,贾琏在外的一举一动,承辉帝想知道一点都不困难。 会试殿试期间的安保,五城兵马司其实是最外围的。但贾琏带着这帮人,却是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确定了没有手尾之后,贾琏才回家休息。 以贾琏的身份,完全没必要一直盯着,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原因很简单,这是皇帝最看重的工作。 从结果看,承辉帝被新科进士们扫了兴致。 让大家谈吏治,结果都在谈道德。 好像吏治仅仅有道德一样! 几百个进士都是有德之士,为官之后如何教化一方倒是谈的头头是道。 好像道德能解决天下的一切问题! 尤其那帮心学派,好好学习心学,则人人可以为圣! 给承辉帝气的便秘了! 这些人是真的不懂么? 非也,是不敢说! 这一届新科进士,承辉帝没看见第二个贾琏,很是失望。 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聪明人,没指望你们离经叛道,好歹说几句真话吧? 对了,还有一个要求恢复周礼的,要重现三代之治。 脑洞这么大,你问过王莽没有? 理学是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兴起的,这帮人都不读史书的么? 承辉帝捧着临时特设巡视组的总结报告读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贾琏的批阅,每每切中要害,令人会心一笑。 尤其是鸿胪寺的预算对比往年花销也多了一万两,预算工作组依旧不给过。贾琏寄语【鼻子还不如我家大黄的灵!】 看到此处,承辉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停地以手拍案,忘记了不要惊醒贾琏。 被惊醒的贾琏看了过来,发现是皇帝,赶紧起身,先正了正衣冠,这才正色见礼。 一脸笑容的承辉帝等他见礼之后,这才从袖口里掏出三份文章递过去:“贾卿没时间看吧?看看吧!” 贾琏其实是看过的,张榜之后他特意去看了看新科前三的文章,每一届二甲以上的文章都要张贴示众。 当着皇帝的面,贾琏接过文章仔细看了起来。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重新都看一遍之后,贾琏放下誊抄的文章。 “贾卿,觉得这三人的文章如何?”承辉帝非常好奇贾琏会如何评价,毕竟这位也是状元出身。 “比微臣要强!”贾琏非常客观的回答。 承辉帝微微一愣道:“怎么,你也赞同他们的观点,有道德就能刷新吏治?” 贾琏抬头面对承辉帝,很认真的回答:“陛下不必苛责各位新科进士,他们写的文章与内心所想未必一致,只是他们只能这么写。科举太难了,走到最后一步,谁都不敢冒险,面对这样的题目,自然是安全第一。科举,不过是敲门砖!如何写文,不等于如何做。” 承辉帝完全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贾琏会如此评价。仔细一想,贾琏说的有道理啊。 贾琏又道:“微臣恭喜陛下,今科无有好为大言哗众取宠之辈,实乃国家幸事。” 承辉帝来了兴致,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此话怎讲,仔细道来。” 贾琏道:“文章与性格有一定的关联,到了殿试还不肯放手一搏,多半非行险之辈。日后为官到了地方,想必也不会轻易乱来。为官一任,其实做到不折腾地方,规规矩矩的按照朝廷制度执政,便可称好官了。昔日郧阳之变,本质上是地方官员为了敛财折腾地方!微臣不敢保证进士们下去后不贪不折腾,至少现在进师们还算稳健,半年观政之后在看吧。” 承辉帝觉得贾琏有点跑题了,赶紧拉回来:“不要敷衍朕,就事论事!” 贾琏其实不想掺和到改革的具体执行之中,因为太容易得罪人了。现在承辉帝揪着殿试文章不放,贾琏也没法子回避,只好正面作答。 “以微臣之见,吏治如何的题目可大可小。说大,牵扯到为政如何,说小,就只能在道德上打转转。新科进士们,总不能抓着前辈同僚们的短处大书特书吧?为政如何不能谈,实在是为难他们了。如此为难之下,还能在螺蛳壳做道场,可见诸位进士文章之功底,心思之巧妙。” 承辉帝微微皱眉:“为政如何写出来得罪人,只好谈道德,倒是一点不会出错。如此说来,朕还要大用这些人么?” 贾琏看出来承辉帝其实非常不喜欢这批进士,觉得他们毫无担当,让你写文章都不敢放开写,还有什么脸面谈道德? “陛下所言极是,然则国家抡才大典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天下英才为国家所用么?科举将最优秀的一批人聚拢起来,给他们一个念想,不正是科举政策的初衷么?人皆有私心,不能因为想稳稳的走完最后一步,就判断他们的道德和能力有问题吧?陛下真要处置他们,也要等他们做了官,犯了事再处置。陛下心有不满,私下抱怨两句,倒也无可厚非!” 最后时刻贾琏还是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 不知不觉的承辉帝完成了一次心理治疗而不自知,郁闷的情绪发泄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摆摆手承辉帝要回宫,贾琏送到门口被承辉帝阻止,只好站门外朝皇帝抱手,九十度鞠躬相送。 离开之后的承辉帝则一脸惆怅的对裘世安叹息道:“贾琏,仅此一个!” 第356章 又见领班 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前三,直接六品留京入翰林院,呆个三年外放州府,原则上是未来阁老储备的一部分。 通俗的来讲,前三名今后无论做啥,都会有隐形的政策优待。前提是你得干的不错。 今年的新科进士前三没有按照惯例进翰林院,而是直接去了六部观政,半年观政期后全部外放。 不客气的讲,少了翰林院的资历,今后的升迁必定受影响。 贾琏也没有翰林院的经历,属于特殊情况了。 今年的青云书院背景的进士人数不多,区区三人,名次也不高,都是同进士。 别以为三个人很少了,实际上一个书院每届出三个进士就很不得了的事情。 搞笑的是,明明是被青云书院开除的贾琏,却隐隐的成为青云书院年轻一代的代表。 殿试结束后过了两天,贾琏正常的在五城兵马司坐班时,门房来报,有三位新科进士求见。 贾琏让人给领进来,在办公室里接待三人。 “保定李禹!” “南昌贺敢!” “吴兴沈明” “见过贾前辈!” 三个人谈不上大帅哥,至少都是小帅哥。称前辈是因为都是青云书院的出身,毛病不大,贾琏也没强调什么被开除。 这年月长的帅同样优势巨大,殿试的时候挑前十名,真就是首先看长相,文章其次。长的丑还能中进士,凤毛麟角。 三人落座后,贾琏令人上茶。 “今科前三,以貌取人,禹实不服!”身材高大的李禹开口就抱怨。 作为同样吃了帅哥红利的贾琏笑容满面的回答:“此言在此说没事,出去就不要说了。殿试取名次,由内阁取前十,由陛下沟点。此国家制度,偶尔陛下事先有意属者,才会从驳回内阁,调整一两个名次。” 贺敢与沈明都是南方人,能进青云书院是因为父辈为京官,对于某些事情他们知道的更多,所以坐一旁笑而不语,估计此前没少听抱怨。 “殿试的题目颇有深意,奈何即便看懂了,也无人放开写。”贺敢颇有遗憾,当初他纠结了好一阵,还是求稳了。 沈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学一脉山头多,泰州一脉连举人都无几个。在下才疏学浅,只好咬着人人皆可为圣入手。” 三人在贾琏面前还算大胆,说了一些听起来犯忌讳又不太犯忌讳的话。 贾琏面带微笑的听他们说,心里默默的打分,三人之中李禹见识最少,所以怨气重,敢抱怨以貌取人。余下二人官宦出身,说话谨慎,又表达了亲近之意,又不会留下太大的把柄,可见一个人的出身带来的不仅仅是见识那么简单。知道什么话能说,还能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 尤其是沈明,近似自嘲的语气,更能令人感受到亲和力。 这也就是贾琏了,换成一般的十八岁小青年,哪有不迷糊的。 三人的年龄都不小了,李禹三十六,贺敢二十八,沈明二十六,都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的卷出来的。 人就是这样,小学数学语文双百,在学校里是尖子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初中上重点才发现,好像自己很一般。等咬牙切齿的跟上,高中继续上重点才发现,原来我的智商算是比较低的那一波。硬着头皮往死里学,靠近了五道口或者未名湖才发现,好多人没考高就进来了,更垫底了。 这三人能卷出来本身,就说明是这一批会试学子中相对高智商的那一波。 贾琏不认为自己智商有多高,能压别人一头靠的是认知面更广。 “诸君不以门第轻视贾某,今后有难处,可以说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三人能摒弃贾琏出身勋贵的前提,只看三人都在青云书院读书出身并以前辈尊称这点,贾琏都得承情。 三人得了贾琏这句话,顿时都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事情还是贺敢与沈明提议的,家里有长辈在京城做官,对于当朝的风向有清醒认知。 出身勋贵的贾琏能文能武,身兼多职本身,对于三人而言就是非常稀有的资源了,说是大腿都不过分。 既然如此,死抱着所谓文人的立场就很可笑了,我都同进士了好不好。外放运气好上县正七品,运气不好下县从七品。 李禹不是很清楚,沈明和贺敢很清楚,官场上一步慢,步步慢。很多同科一起做官的,十年下来高的能有从五品,低的还是原地打转。 贾琏这种情况可太少见了,三年时间从正六品到正四品,期间迈过了四个坎。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晚间三人还发出邀请去状元楼喝酒,贾琏也没推辞,笑嘻嘻的跟着去了。 只能说今非昔比了,以前的贾琏年龄小,地位低,想要拉帮结派都只能找李冬、林平、吴安中这一类的好友。说的难听一点,其它文官不鸟他。 现在不一样了,别人主动靠过来。 席间贾琏与三人相谈甚欢,了解了一下三人的背景,沈明的叔叔在户部任五品郎中,贺敢的叔叔在工部任员外郎。李禹,地方土豪出身。 贾琏倒是不在乎三人的出身如何,反正没自己高。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多三个人能帮忙摇旗呐喊也是好的。 无论如何,先接触吧,总没有坏事的。估计三人也没想着,一下子进入贾琏的核心范围。 宴会散了之后,三人先送走贾琏,各自散去之前一起走了一段路。 “没想到贾前辈如此平易近人,也不看出身门第。”李禹颇为感慨的一句话,勾起了另外两人的心事。 两人不动声色的附和了李禹后,各自散去。 沈明回到家里,二叔沈通着下人来请,至书房问他:“接触的如何?” “二叔,贾琏勋贵出身,走的太近恐生不谐!”沈明表达了担忧。 沈通对于侄儿的不解给了足够的耐心解释:“湖广张制台两年后回京乃定局,届时多半为次辅领户部尚书。抛开张制台不谈,方系一脉多有牵扯到李逆案中,当初强调文武有别者多在其中,勋贵受牵连者也不乏其人。如今的京城,即便是文官,依旧强调文武有别的官儿还剩几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今上的用意何在?” 沈通打发了侄儿,又疼的揉了揉眉心,二十六了,不年轻了,该懂的事情都该懂了。他甚至都没提,眼下的贾琏手里握着【特设临时巡视组】这么一个大杀器,平时看着很安静,真要惹急了贾琏,别说区区一个户部郎中,阁老都能泼你一身的腥臊。 吴兴沈氏在当地很牛逼,到了京城算什么?能比金陵王么?四大贾家,贾家为尊啊,傻侄儿。还管什么勋贵不勋贵。 贺敢也被父亲叫去问话,非常详细的讲明了今天的一切后,其父满意的笑道:“不错,慢慢处,保持善意即可。贾琏此人,将来或许不能拉你一把,但是推一下的能力绰绰有余。”这就是亲疏之别了,作为父亲的把话讲的很明白了。关键时刻能不能拉一把,那不得看交情么? 交情不到,人家凭什么拉你?即便交情不到,有交情放那,关键时刻没有往下推你,在官场上就是天大的人情了。 喝了点酒没几分醉意的贾琏,回到家中愈发的冷静。 朝中氛围何时开始的变化,贾琏不禁慢慢的开始回忆。应该是李逆案之后的事情了。 大批的文官和勋贵受到了牵连,杀、关、贬、流。结果是前任首辅方白衣提拔的大批官员被清洗,有没有冤枉的,肯定有。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承辉帝顺利的完成了权力更迭,进一步集权。 如果说太上皇年间,君权与相权的比例是六四开,承辉帝做到了至少七三开。 连续清洗之后,此前太上皇默许,方白衣一系大力渲染的以文制武的路线不存在了。 尽管承辉帝什么都没说,但是贾琏这个标杆性的人物在替他说。 不要分什么文武,要实干派! 贾琏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能说,恰逢其会,真就是人在风口上,被风吹起来了。 这里并没有贬低贾琏价值的意思,如果自身没有价值,那是没有机会站在风口上的。 有人说猪都能被吹起来,那是人家另类的装x,没见十几亿人才吹起来他一个小镇做题家素人么? 其他被时代的风吹起来的人,仔细看看这些人的背后再说话吧。 次日,衙门里准备午休的贾琏,得知了内阁会议的最新消息。 三大政策落实第一阶段基本完成,下一步是广派巡视组,巡视各省的落实情况。三位阁老总算可以跳出这个坑,回归内阁总领全局。 特设临时巡视组更名为特设巡视组,从一个临时机构变为了常设机构,特设巡视组的工作为全面监督全国范围内三大政策落实执行。 特设巡视组归陛下直属,日常联络由中书舍人负责。 内阁新增候补二人,分别为林如海、宁克。 岳齐出任兵部尚书,并封汤阴伯。 以上消息最震撼的还是最后一条,岳齐出任兵部尚书,不是领兵部尚书衔。 作为新兴的勋贵,岳齐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打破了自太上皇五年以来,再无勋贵出任六部尚书的记录。 贾琏的瞌睡被这条消息赶跑了,他倒是不在乎特设巡视组的事情,毕竟就是个得罪人的衙门。 勋贵出任尚书这个事情,是真的给贾琏震撼的不轻。 这么说吧,岳齐能出任兵部尚书,意味着今后贾琏出任某部尚书的时候,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震撼之余,看着面前的小纸条,贾琏才发现最后一条新消息。 内阁设直属部门审计署,主管领审计领侍郎衔。 这就是陛下与内阁之间的妥协么?审计署的级别,还是比六部低半级。 这个安排很有意思,审计署今后的权利可不小,看似直属内阁,实则直属陛下。 要说做表面工作,承辉帝是真拿手。 没有增设一个新的部,六部还是六部,贾琏倒也没太大的遗憾。 只能说这个操作非常灵活,今后如果有需要,皇帝还是可以这么玩,套一个壳子就是了。 也不能说没有后遗症,过度的集权真不是好事。 但这是大周朝,皇帝从法理上就是朝着越来越集权的方向发展的。主要看个人吧,如果是个懒一点的皇帝,自然会放权的。 不过权利这个东西,一旦放出去了,想收回可就难了。 从大周的历史看,太上皇就是个比较懒的皇帝,放权比较狠,导致了方白衣为首辅时期内阁的强势,太上皇拿勋贵来平衡,继续放权。 看看贾雨村就知道了,他是靠着王子腾起复的,直接去金陵做了知府,可见原着中勋贵权势滔天。 如今一切都变了,只能用新气象来形容。 贾琏没时间多想个中的是非得失,门口出现的内侍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贵公公!怎么不事先说一声,也好给您道喜啊!”贾琏看了一下小贵子的服饰变化,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您客气,咱家就是来送东西的。”话说的客气,态度却没有以前那么恭顺了。 可以理解,好歹也是内廷掌印之一了,尽管只是个官印鉴的掌印。 只能说大周朝不搞明朝司礼监秉笔皮红那一套,导致本朝太监们的权利几乎出不了紫禁城,龙禁尉掌印是个例外。 小贵子就是来送一枚官印的,贾琏接过仔细看了看,中书舍人领班! 领班,又见领班! 贾琏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摞银票,以前不敢收的小贵子,如今大方的拢入袖中,笑眯眯的看着贾琏。 “劳驾您解释解释!”贾琏说着指了指官印。 “是这么回事,国事繁重,陛下不堪其累,设中书舍人四位,专司对接内阁与通政司。三人为众,这都四人了,总得有个领头的。陛下思来想去,贾大人能者多劳,兼任领班,对接审计署与特设巡视组。”小贵子解释的很清楚,说是对接,实际上特设巡视组还是贾琏在负责。审计署那边的事情,贾琏挂个对接的名而已,毕竟他身上兼任的差事太多了。 承辉帝想法很特别,至今还让贾琏挂着一个九门镇守军统制的差事,没说给他身上的差事卸掉几个。 第357章 正确理解上意 领班中书舍人的职务任命的非常草率,直接给一枚官印就算上任了,文书呢?吏部那边还管不管人事了? 中书舍人相当于皇帝的秘书,现在有四个秘书,加一个领班等于是秘书办,贾琏算主任呢,还算秘书长呢? 最初的内阁就是朱元璋搞的秘书班子,后来才渐渐成为了宰相的一个替代品。 送走小贵子,贾琏很疑惑,这份新任命有没有加点俸禄。如果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官来的就没啥意思了。 权利没啥变化不说,下面的四个中书舍人未必能买账,到时候不停调遣自己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人家。 承辉帝真是想一出算一出,给贾琏徒增烦恼。 就在贾琏为这个新任命茫然时候,内阁那边来了个书吏,请贾琏走一趟内阁。 不明就里的贾琏,一路上询问了一番走吏才知道,内阁五位阁臣平时是怎么办公的。阁臣们自带最少一个师爷,每个阁臣下面都有若干书吏做抄写工作。吏不算官,所以官员的各种福利是没有的,就拿一份干巴巴的钱粮,每月二两银子,一百斤粮食。这位走吏没提灰色收入,贾琏倒是知道的,走吏书吏在内阁里,接触到的消息很多,下面的中层官员想见阁臣(阎王)需要排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吏(小鬼),然后才是师爷(判官)。 想见阁老的官员,十两银子的打点,排队的机会都没有,随时被人顶掉的那种。 当然也有不需要打点,想见阁老随时就能来的中层官员,比如贾琏这种,内阁里头的吏都知道,这位真是惹不起的大爷。 贾琏被直接领到了会议室,这边五个阁臣都在,非常的给面子。 孔照见贾琏进门,腮帮子微微的抽动几下,等贾琏一一见礼后开口道:“作为领班中书舍人,今后内阁与陛下之间的公文来往,都需要贾大人负责。听说贾大人身兼多职,会不会忙不过来?” 没想到孔照还能关心自己,不过仔细想想,尽管兼职很多,实际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多,日常只要肯放权,也不算太忙。 “陛下既然信任在下,自然要竭力做好差事。内阁需要送御书房的文书,窃以为照旧即可。” 贾琏表现的非常淡定,阁臣们都在是不假,但却吓不住人。甚至现在几位阁臣还要担心一下,今后有啥要紧文件,贾琏不说扣下来,放在最后交上去总可以吧?即便不能扣着,给你找点毛病,打回来重做总可以吧?所以说,反过来是内阁诸公不愿意贾琏了。 阁臣们互相看看没说话,贾琏便告辞离开,丝毫没有打听内阁开会详情的意思。 等贾琏出去了,孔照一脸担忧提醒道:“今后诸位往内阁送的公文,千万要小心了。” 梁、郭、李三人面色阴沉,有个关系不好的人在这个位子上,确实挺恶心的。 潘季驯笑呵呵的看看同僚们,没有说话。反正他和贾琏没啥仇,他是真的不担心。 最痛苦的是郭衍,本来与贾琏关系还算凑合,当了阁老后飘了,给贾琏使绊子,得罪的不轻。 别说国家大事不是儿戏的话,大朝会上官员打架的事情又不新鲜。别管多大的官,首先是个人。 是个人急眼都会翻脸动手!明着阴你不行,还不能暗中搞破坏? “要相信陛下看人的眼光嘛!”孔照说了一句绝对正确却毫无意义的话。 梁道远双眼无神的看天花板,吏部任用官员的文书,四品以上需陛下用印方可生效,年初一份名单正在整理,准备明天交上去的。 这份名单看上去是一点都没问题的,但梁道远心里有数,宁波知府三年政绩卓越,拔擢一级的原因。老家那边来信说的很清楚,这位知府就差把梁家人供起来当祖宗了。家里的良田翻一倍都不止,海船也多了十条,执照怎么办下来的? 所以呢,梁道远是真的担心,贾琏看到吏部上交的人事任命报告的公文,会不会拿放大镜找问题。 原则上贾琏是要上表谢恩的,但皇帝就给了一枚官印,也没份公文,还是别上表了,直接面君口头谢恩好了。 都不用掏金牌,贾琏面君非常的顺利,报个名字就有内侍来领他进去。 小内侍还很热情的解释:“大伴有交代,贾大人可持领班中书舍人的官员进宫,不必等待。” 贾琏听着面无表情,心里微微叹息,真的是给创造了为皇帝当牛做马一切条件。 这个领班操作好了,其实也不会太勤苦,就是宫里宫外的跑,有点麻烦。 贾琏心里想,承辉帝明明是个劳模,为何最近开始搞秘书办了? 进了乾清宫,御书房外一排四张办工作,四个新上任的中书舍人正在处理奏折,内侍让贾琏等书房门口,入内汇报。 四位中书舍人的年龄都在三十五以上,四十五以下,看见贾琏都没起身,拱手致意后,继续处理奏折。 贾琏扫了一眼就近的桌子上,发现全是各路御史的奏折。顿时心里明了,难怪皇帝觉得工作量太大了。 这能不大么?御史的奏折可以直接走通政司的渠道到御前,原则上只要是御史弹劾,皇帝都要亲自处理。 偏偏承辉帝给自己打造了一个人设,愿意纳谏。 如此一来,各路御史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芝麻大的小事也要弹劾一下的,理由很强大,在皇帝面前刷名字。 开始几年承辉帝还很耐心的处理各路奏折,去年事情多弹劾奏折量太大了,根本处理不过来,累死皇帝都看不完的那种。 听说通政司有一阵拿麻袋装过滤掉的弹劾奏折,那时候李亨还在通政司,贾琏没少为他担心,被人弹劾堵塞言路。 嗯,大周也是有言论-自-由的,做官的随便说,草民乖乖的听着并照办。 大家看看,想不想灯塔的精英们的行为作风? 是不是【我可以随便说,你最好闭嘴听着】的套路?当然你也不闭嘴,那就物理让你闭嘴(抓人、出意外)。 想到自己也是可以言=论自=由的人了,贾琏感慨万千。同样的自-由,同样的有的人不能说。 没等贾琏感慨太久,裘世安出来了,冲诸位中书舍人道:“各位大人稍稍停一下!” 四位中书舍人停下手里的笔,起身见礼。 裘世安对众人道:“贾大人曾任临时中书舍人,深的圣人之心,陛下重设中书舍人一职之来由也。今天开始,贾大人领班中书舍人,如有难解之事,可先交贾大人处置。” 众人应诺,脸上倒是没看出任何的不服气。 裘世安也没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招呼贾琏一道入内。 御书房内,温太医正在收拾药箱,同时进行医嘱。 “陛下身体并无大碍,不适皆因劳累过度。今后不可操劳过甚,每日伏案最多三个时辰,晚间不要再处理朝政了。” 承辉帝没说话,示意裘世安送走太医,回头对贾琏抱怨:“近日精神不振,睡眠也不好。裘世安着急上火的非要请太医,太医来了也不开药,就是嘱咐多休息,少案牍。皇后也被惊动了,非要朕增设中书舍人,思来想去,最合朕意的卿家只有贾卿。奈何贾卿身兼多要职,新人朕难以放心,只能辛苦贾卿为朕把把关。” 贾琏听懂了,承辉帝的身体没大问题,但人过了四十岁,各种问题都会冒出来。坐久了腰酸背疼,精神恍惚属于常有的事情。 加之后宫各种等待浇灌的花朵,日夜操劳,精神能好才怪呢。 后宫的事情贾琏一个字都不敢提的,所以见承辉帝起身走动,同时以手按腰,暗道这亏的有点厉害,眼窝深陷啊。 “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朝政是处理不完的。”贾琏只能说废话,不能评论朝政。 做皇帝不外三大权利,人事权、兵权、财权,最多再加一个舆论权。 四大权利,交出去任何一个,皇帝都会不安心的。别看现在皇帝觉得累,真的放权了又会担心有人架空皇权了。 承辉帝点点头表示收到了贾琏的关心,继续边走边说:“增设中书舍人后,贾卿辛苦一点,盯着四位翰林出身的舍人别出乱子。” 贾琏还是很了解承辉帝的,赶紧点头:“微臣明白!”表示接到了信号,并正确处理了。 承辉帝又道:“领班中书舍人级别不变,具体人事贾卿可自决。” 贾琏听了心头微微一震,皇帝还是很大方的给了人事权,那就好办了,不怕这四个中书舍人不服气。 不过皇帝没有明着说,无非还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如何,能不能驾驭下面中书舍人。 论级别,中书舍人为从五品,贾琏是正四品,只是年龄吃亏,人家未必服气。 贾琏告辞出来,见过四位同僚,这时候边上没人,四人看着贾琏的眼神也没那么客气。 “各位都是翰林出身,如何处理文字贾某教不了。陛下信任,以贾某为领班,有些话希望各位能听进去。” 贾琏没摆上司的架子,也不搞说教的一套,四位新舍人的心里要舒服多了。 “请贾大人赐教!”四人商量好似的,整齐的拱手说话。 贾琏心头微微冷笑,你们事先商量好的吧?那又如何呢?手握人事权,决定你们的去留,怎么跟我斗? “首先,原则上弹劾奏折一律送君前,通政司遵循此原则照办,至各位手里,涉及三品以上者,【是否有实证】为批阅原则,必须标明。四品以下者,转督察院核实处置。其次,内阁送来的文书,阅后便签提纲挈领,方便陛下审阅。切记所有文书,实事求是,不可误导。军国大事,一律优先处置。此三条乃经验之谈,望各位共勉。最后,奉劝各位一句:事君以诚!” 别看大家心里未必服气,贾琏真交代了干货,各位都是心里默默的背诵,一点都不敢忽视。 见众人平静的不说话,等待后续的安排时,贾琏知道刚才说的话起效果了。 这几位年龄都不小了,能成为中书舍人,真的是要谢谢贾琏这个始作俑者。本朝太祖是废了中书舍人一职的,太上皇虽然不勤快,但他放权内阁,也没那么多政务需要处理。承辉帝要是学太上皇,也不会这么累的。可惜,皇帝要搞集权,只能辛苦一点咯。 当然了,承辉帝有一点好,处理问题非常明确,不会像嘉靖那样,说话跟猜谜一样,因此来维护皇权的神秘性。 事实上作为上司,除非有不可明说的事情,最好是把事情讲清楚,免得下面错误理解办错事情,届时损失更大。 当然了,是人都有不好意思明说的话,所以偶尔让下属猜谜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早期的承辉帝也会偶尔让内阁猜谜,现在大权在握了,就不太搞这套了。基本都是直接说,要怎样,无非是借谁的口说而已。 “多谢贾大人赐教!”四人再次异口同声,只是没之前那么整齐了。 贾琏最后交代一句:“贾某在外还有兼职,本月每日来此一个时辰,满一个月后,五日一来。贾某不喜欢兜圈子,有话都是当面说清楚,也希望各位能了解贾某的行事风格。今后,大错一次,警告,大错两次,再警告,大错三次,写辞呈贾某转陛下批准。” 贾琏说的是大错,等于说小问题不计较,原则性的错误才处置。 说完贾琏就走了,留下四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听清楚的,所谓的大错,标准没明确。 也就是说,是不是大错,贾琏作为领班大人可以灵活掌握的。 这就很恶心了! 今后大家处理公文时,都得提心吊胆的,免得被贾琏抓了错处。 年龄最大的刘舍人沉吟一番后,告诫各位;“诸位,今后有不决之事,可去问问贾大人嘛。”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话要如此理解,才能算正确的领会。 出了宫的贾琏心情不错,优先掌握信息的渠道,有时候关系到生死。 第358章 落到我手里还能有好? “污蔑,绝对是污蔑!”贾琏愤怒的撕碎了手里的《士林报》。 这份报纸太可恨了,居然在第四版搞了个长篇连载《儒林歪传》。 本书的主角是个勋贵出身的状元,姓友名此人。 “为啥不直接报我的户口本?”愤怒的贾琏在办公室里转圈子,吓的门口的柱子赶紧后退三步,免得被殃及池鱼。 嗯,贾琏生气的原因很简单,这话本的主角就是照着贾琏成长录来写的,不过颠倒了是非黑白罢了。 比如在青云书院时,明明是方少白聚众霸凌贾琏,这里面写成了贾琏仗着家传武艺霸凌同学,方少白团结同学反抗。 这话本的作者倒也不笨,虚构了一个架空朝代,虚构了权势滔天的四大家族(这个不算虚构),然后把贾琏放进去。 什么强抢民女,贪占枉法,草菅人命,偷人妻妾,霸占良田,各种作恶,坏事做绝。 贾琏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是他脾气好,而是觉得事有反常必有妖。 按说最近文官那边不应该找自己的麻烦,写这话本的人到底有何目的呢? 难不成还希望我一怒之下,登门去砸了人家的报社?我看这话本是三天前才开始连载的,是不是另有用意呢? 哼哼,没想到我一怒之下,就是怒了一下吧? 这种伎俩太低级了! 不就是造谣么? 比造谣,哥是祖宗啊! 写话本造谣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用化名的。 金庸新,古龙名,已经用过了,那就换一个好了。 这次就不抄了,直接原创,好在上辈子喜好阅读,又在基层官场混迹多年,深知各种套路,编一个话本不在话下。 新书叫什么好呢?嗯,写一个推理题材的《贾公案》! 主角就叫贾状元,擅长推理破案,哼哼! 就在贾琏洋洋得意的时候,门口柱子来报,刘舍人求见。 贾琏只好放下为自我吹嘘而生的创作的欲望,让人进来。 刘舍人进门对贾琏,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服气不服气是一回事,官场上等级森严,没点硬靠山还是乖乖的遵守比较规则比较好。 不是谁在大周都是贾琏的,出身好,皇帝宠信,身后还有张庭恩这种老师。 “禀报领班大人,吏部把最新的人事任命计划送到了御书房,下官等人看了没问题,觉得兹事体大,特请大人过目。” 刘舍人双手奉上一份公文,贾琏接过一看是誊抄的稿件,不是原稿。 任期满三年,并表现卓越的官员十人,吏部批准升迁的公文。 要说这公文做的很详细,每个官员都有一份简历,还有具体情况的介绍,在哪里任职,表现如何,做了哪些事情,京察考评等等。 贾琏很随意的扫了一遍,正准备还回去,再来一句“人事乃吏部本职,不要插手。”事到临头,贾琏觉得哪里不对,又仔细看一遍。 那刘舍人进来后,一直恭敬的站着,显得很有耐心,似乎贾琏没安排座位的事情也不生气。 这就是贾琏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不合常理。 按说贾琏怎么也要给安排个座儿,让人坐着等才是正常的礼数。 “本官需要仔细看看,刘大人坐着等一会?”贾琏打起了小心,客气的问一句。 刘舍人抬头时眼珠子一阵转,抱手道:“事急,还请大人尽快处置,吏部那边等着回信呢。” 贾琏越发的觉得不对劲,横眉冷对道:“本官看完了,亲自送御前,保证不耽误吏部的事情,你先回去。” 这语气里带着命令性的,刘舍人听了一愣,想反驳又没勇气,最后一拱手:“卑职告退!” 说罢匆匆的走了,贾琏摸着下巴一阵沉思,没发现特别的地方,还是在公文里找问题吧。 评价一个官员的政绩,按照大周朝的标准,税收、教化、治安,三者为重。 其他的一般都不会太在意,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 只要以上三个政绩漂亮,吏部京察时都会给一个不错的评价。 “上上,中上,……,嗯?卓越?”贾琏看到最后一份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越发的仔细看了起来。 【袁定国,宁波知府,政绩卓越,铨叙江南省提学。】 宁波这个地名贾琏便露出会心一笑,主要是想起了知名运输大队长的口头禅“娘希匹”。 看见评价详情里有【大兴海贸税增三成】时,贾琏觉得这个知府当的不错。一个知府在任三年,能给税收干出增加三成,确实够卓越。 就在贾琏觉得自己是杯弓蛇影,想太多之时,突然一个念头了出来,【这是大周朝的文官能干出来的事情?】 贾琏瞬间就冷静了,这不是在搞笑么?大周官场混这么久了,除了贾某人收钱会上交陛下,其他人能这么干的一个没有吧? 张庭恩、孙化贞、李清三位前阁老,属于直接拒绝贿赂,人品道德有保证,只有贾琏才干的出来收钱上交的事情。 换成自己做宁波知府,多收了税能上交么?肯定不能啊!这次多收了,下一任官员怎么活啊? 多收的税平账都来不及呢,还会上交?即便无账可平,收入囊中不香么?再不济,拿去做点工程增加就业机会不行么? 为了升官多缴税也不是不行,但这不是把天下官员都得罪了么?吏部的官员有这么好心,给他一个卓越的评价? 不能够啊! 算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直接找懂行的人问一问吧。 贾琏二话不说,拿上公文出门,吩咐柱子一番,让他找个报童给夏刚送信,换一身便衣叫一顶轿子奔着夏刚家来了。 到夏家直接入内等了不到一炷香,同样一身便衣的夏刚匆匆而回。 “贾兄召唤,所为何事?”夏刚倒是很干脆的直接问,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何在。 贾琏也没客气,拿出公文递给夏刚,指着袁定国那一段道:“看看,哪里不对。” 夏刚接过仔细看完后,摸着下巴一番琢磨后低声道:“全部都不对!” 贾琏心里默默的庆幸,差点就放过去了:“细说!” “宁波府乃开海五口之一,当地海商主要做东瀛、朝鲜的生意。朝廷法度,民间海商需有牌照,方可从事海贸。宁波与松江较近,海贸受到松江府影响,逐年下降。前几年户部还有上奏建议,取消宁波开埠资格,以免陷入与松江府的竞争中浪费资源。如此情况下,当地知府怎么能把税收做上来呢?只有一个办法,牌照!可是牌照发放需经过内务府、户部、知府三方批准才能发放,牌照各口有数,以免泛滥。” 贾琏听到此处,见夏刚停下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接怒道:“说结论!” 夏刚正装的爽呢,被打断了很不悦的翻眼珠:“结论就是给持有牌照的海商罗织罪名,剥夺牌照重新发卖。这么做的好处,不用通过户部和内务府,缺点是需要把当地互相监督的官员全部打通关系,联合作案,一起分赃。需知,一块海贸牌照,民间交易价值二十万两。” 草……! 贾琏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捞够本了,想要升官继续往上爬呢。吏部那边,想必已经买通了。 一个知府想升官,买通一个分管侍郎就够了。花个五万两差不多就能省一级,省提学是从三品,还是江南省这种容易出政绩还方便捞钱的好地方。三年以后,轻轻松松的再换个差一点的省,只要吏部有人,布政司不是稳稳的么? 这厮算是把升官路线计划的非常清晰啊! 就在贾琏以为发现真相的时候,夏刚露出阴森的表情道:“这厮好手段,好手段!” 贾琏愣了一下,这点事情值得大惊小怪么? 夏刚见他诧异,自得的微微一笑道:“梁阁老是宁波人!税收增加三成啊,换哪个知府这么干,同行都能弹劾骂死他,吏部也不会放过他。需知,吏部诸多官员,都是从地方上来的,三年任期税收增加三成,显得你能是吧?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初到京城时,我在龙禁尉档案馆当过一阵书吏,正好抄过梁阁老的内容。当时他还是个吏部侍郎,陛下登基五年,梁阁老飞升至阁臣。原因是他在吏部侍郎期间,多次驳回了上司提交的人事任命。当时的梁阁老,可谓直臣的表率。如非陛下护着,早被方白衣撵回家了。” 听到此处,贾琏心中的概念图清晰了,不用问,查吧,保证有问题。 “我需要进宫一趟,先走一步。”贾琏没再多留,匆匆告辞回到衙门,换上了官服后,没着急立刻进宫,而是坐在原地思考。 呵呵,这不是巧么?我看到报纸上有人写话本骂我,接着就来了一份吏部的人事任命公文,一次十个人,其中夹着一个有问题的。 但凡我稍微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个问题大概就发现不了。 刘舍人着急的原因也找到了。 哎,要怪就怪陛下,非要搞个领班中书舍人,非要让我出任这个职务。 梁道远与我有仇,这个任命本身又有问题,他收钱办事,老家那边还让袁定国照顾的好好的,能不怕出问题么? 说起来我何时与梁阁老结怨的呢?哎,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来了。 得罪了那么多人,给陛下挡了那么多回刀,鬼记得是哪一次。 趁着午饭时间没到,贾琏刻意的不等吃午饭,直接进宫求见了。 这次依旧没有亮出他的官印,就是要让人通传。 御书房里的承辉帝正在准备用膳呢,得知贾琏在宫外求见,忍不住放下筷子看裘世安:“没交代清楚?” 裘世安不紧不慢的给承辉帝倒一杯酒,喝了容易午睡,口中不慌不忙的解释:“圣人交代的事情,奴婢岂敢怠慢?以老奴之见,想必是贾大人不愿意用那份特权,免得太过出挑,招人嫉妒。” 承辉帝拿起筷子,突然想起太祖实录里的一个事情,当初贾寅也有随时进宫的权利,但每一次都会先等通报。太祖还夸贾寅谨慎本分不肯僭越。 这一类的臣子,无非大忠大奸,大忠好理解,大奸嘛,看看司马懿就知道答案了。 如今贾琏也是如此,看来这是贾家的祖训了。这么理解,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贾赦贾政是能力问题,没机会展现谨慎本分的一面,贾敬品德糟糕,躲玄真观里避世! 所以,贾琏才是贾家门风的代表。 裘世安出去领贾琏,承辉帝不紧不慢的继续用膳。两刻左右,贾琏跟在裘世安身后进来了。 “贾卿等一会!”承辉帝笑着继续吃饭,毕竟菜都已经凉了,他可不忍心让贾琏享受吃凉菜的待遇。 来的时候,贾琏见四位中书舍人都不在了,应该是出去用午饭或者去午休了。 尽管肚子饿着,贾琏还是很有耐心的站着等候,丝毫没有不耐烦的地方。再说了,皇帝午饭看看就行,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真不管御厨,事出有因。 做皇帝的吃饭其实挺惨的,每顿饭前需有人试菜,怕有人下毒嘛。 试菜半个小时后,试菜人没事,才能端给皇帝吃。什么菜放半个小时不凉呢?除非是花生米! 现在贾琏明白了,为何称呼地喜欢去臣子家蹭饭了,好几次在张庭恩家吃的可开心了。 难怪承辉帝喜欢往宫外跑的,吃腻味了宫里的饭菜,出去吃一顿热的解馋很正常。 贾琏忍不住想起古龙小说里一个段子,名厨做菜送给美食家吃,每次都被挑毛病,最后才想起来,送过去的时间,什么菜都变味了。 最后一碟花生米油炸好了立刻装盘送过去,到地方凉了,味道反而正好。 想到花生米,贾琏后悔了,因为真的饿了,有点难受。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勤勉,认了! 承辉帝总算吃完了,放下筷子道:“贾卿何时来的如此着急,午饭吃了么?” 贾琏立刻上千,没谈公事,先说一句:“微臣确实饿了,陛下让御厨给做一碗面条吧。”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就是喜欢这个不见外的样子(臭不要脸的劲)。 (本章完) 第359章 观人用人 贾琏吃上了御膳房做的面条,滋味只能说一言难尽,不好不坏,勉强下口。 哎,皇帝吃的还是凉的,仔细想想画面,老惨了!难怪喜欢偷偷溜出去吃饭。 承辉帝戴上了眼镜,上一次皇帝还没戴眼镜! 做一个勤政的皇帝太累了! 贾琏吃面条,承辉帝看专门准备好的公文。 看完之后,承辉帝抬手揉眉心,详情不知道,但肯定有问题。 别说宁波府了,松江、天津、福州、广州,同为开埠码头,每年的税收都在小幅度区间上下调整。 吏部官员也没做错,这政绩够卓越的,也许负责具体审核的官员,没有财政方面的工作经验,想当然了一点。 面条里加了辣椒,贾琏吃的一头汗,裘世安很贴心的送来热毛巾擦了擦脸。 待裘世安退下,承辉帝才问:“贾卿觉得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吏部的铨叙合法合规,没有任何问题。查不查袁定国是浙江按察司的事情。” 贾琏的回答听着就让人迷糊,但承辉帝不是一般人,他听懂了。 下午上班,刘舍人等见贾琏已经先到一步,赶紧问候。 贾琏很自然的抱手回礼,敲了敲桌面上的铨叙公文:“陛下用印了,送内阁吧。各位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贾某先走了。” 刘舍人心中错愕,这么快的么?脸上却极为自然的应下差事:“卑职这就送去!” 其他三人一脸懵圈,老刘可以的,能拉的下脸来自称卑职。 贾琏见无其他事,自顾自出宫去了。 刘舍人把铨叙公文送到吏部,梁道远知道后心头一阵自得。 次日,报纸上出现贾琏自我吹嘘的话本,梁道远笑的更开心了。 臭小子,知道你死要脸,沉不住气,上当了吧? 梁道远开心的晚上饭都多吃一碗,夜里在年轻小妾叫声中也找回了自信。 又过了数日,例行内阁会议上,郭衍主张为了更好的在地方上落实三大政策,各税赋大省的巡抚记三司,应打乱调动重新安排。 梁道远坚决反对,承辉帝为显示公正,主张投票。最终二点五比二,通过了这项决议,其中潘季驯弃权,梁道远与李驰反对,首辅孔照支持。 下值回家后,梁道远关上书房的门,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潘季驯这明哲保身的老狐狸,姓孔的为反对而反对,只讲立场不讲原则。知道自己要退下了,还要给我使绊子。”足足骂了半个小时,梁道远才开了书房门出来,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脸色依旧阴沉。 发泄怒火之后的梁道远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首辅这个位子现任内阁的其他四个人,估计都很难坐上去了。姓孔的一定看出了点什么才如此肆无忌惮的反对自己,完全不怕下去后遭到来自内阁次辅的报复。 再想想三位在外的前阁臣,梁道远不禁有点小小的绝望感。人生走到这一步,就差一步达到巅峰,无论怎么使劲都迈不过去的感觉太难受了。 这事情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没能体察上意,在次辅的位置上没能获得陛下的欣赏。 原本以为,内阁五年的过渡期后,能够顺利的出任首辅,带个两三年的班子被外放,现在看来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具体原因嘛也很简单,陛下对于朝廷的掌控力度,随着李逆案的顺利弹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既然如此,过渡内阁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现在陛下还增设了中书舍人的名额,搞不好就是另外一个汉武帝的内廷制度。如果内阁还不能让皇帝满意,司礼监披红的制度重现江湖也未可知。毕竟陛下只有一个人,注定无法面面俱到,放权是必然的。 为了集权,汉武帝弄出个内廷绕过外庭的宰相三公九卿,明朝的皇帝直接开内书房,让太监帮忙对抗内阁。 熟读史书的梁道远越想心越凉!我是跪下学严嵩呢,还是跪下学严嵩呢?蔡京肯定是不能学的,毕竟有六贼分权。 梁道远思绪万千之际,长子梁丰年过来请安,梁道远看他一眼道:“丰年啊,以前是为父耽误你了,今天开始好好读书,准备下一届的会试。” 梁丰年一脸的迷茫,父亲是不是搞错了,我读书不行的,勉强中了个秀才,乡试三次不中,国子监都是靠着君恩荫进去的。我也没想过中进士,当初父亲让我不要参加会试,我还挺开心的。 “儿子知道了!”梁丰年不敢说真话提醒父亲,生怕刺激到他。 梁道远有点冷静了,生气的看看不争气的儿子,悠悠叹息:“生子当如贾……。”这破名字,怎么就两个字呢?贾琏连个字都没有,可恶! 还好,袁定国的事情没出岔子,不然又是一通大麻烦。 污蔑贾琏的话本太监了,作者表示继承了一笔遗产,财富自由了,不写了。 贾琏看了大吃一惊,还以为这作者也炒股! 既然对手都没了,贾琏自吹自擂也没啥意义,派人给李亨带话,表示累了,不想写了,断更了。 李亨托人带话表示,因为连载太精彩了,最近报纸的订阅又增加了,请允许他找枪手续作。 贾琏回信表示,报纸是你的,你随意。 李亨表示,报纸是父皇的,我也是个打工人。 贾琏表示,同是天涯打工人,你看着办,版权费不收了。 两人一通来回对话,都觉得很有趣,负责传话的报童因为这事没少挣,开心的请小伙伴们大吃一顿。 三月临近,王熙凤总是在贾琏面前回忆往事,当年如何在郊外初见,春风十里,青草满地,柳枝摇曳。 贾琏表示,休沐日,全家出动,郊游! 越是高门第的女子,观其一生待在后院的时间越多,想出门上街玩,都得等特殊的日子才行。 大家闺秀四个字的字面意思,对应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贾琏答应的干脆,王熙凤却恩将仇报,当夜纠缠到子时。贾琏几次三番的镇压,王熙凤才算作罢。 次日,贾琏起来时都得按着腰,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气血散开了才没那么酸。 可见坚持锻炼的必要性! 贾琏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时,特设巡视组的六位下属进来汇报工作。 “卑职等接到内阁指令,先从直隶开始,监督三大政策落实与实施。请大人指示!” 京城的监督工作颇为顺利,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没有出太大的问题,考成法让各衙门的工作效率有明显的提高。 贾琏看着六个下属很是感慨,再次确定了承辉帝用人之道就是好用一定会往死里用。 现在贾琏最希望就是能外放了,如非自己精通摸鱼术,身兼多职的自己,早累死了! “我又不是和珅,又没想揽权!”贾琏自言自语,说着奇怪的话,下属们听不懂,只是听到不想揽权,心中暗暗称赞大人不愧是大人啊。年纪轻轻的,就如此的稳健,知道不可揽权,以免树敌过多。 仕途艰难,越往上爬路越窄,不喜欢揽权的贾琏,仇家是不少,但死丑不多。 即便是方家人,也不太恨贾琏,当然了,主要惹不起。 其实贾琏比谁都清楚,到了他这个程度,就不存在什么没仇人的事情,你要往上,他要往上,路就那么宽,肯定要碰到对头的。 讲究一点,豁达一点的对头还好,遇见不讲究的,睚眦必报的,那真是甩不掉了。 “嗯,各位同仁辛苦了,下去之后,还是老规矩,只带眼睛别带嘴。”贾琏重复了一下,想了想直隶总督是……关系不深,那没事了。 六位下属告辞,完成了京城业务后,他们都如愿以偿的官升一级。 看着只剩下一干走吏的办公场所,贾琏心情格外的好,这边今后没啥事情了,还没人来打扰,真是摸鱼的好地方。 没等贾琏高兴太久,来了一个内侍,给贾琏叫进宫了。 承辉帝一脸惆怅的看着贾琏,丢给他一份公文,贾琏熟练的接过,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此自然的么?熟能生巧了!】 打开一看,是央行那边的审计报告,贾琏大大的放心了,不是川西战事,天塌不下来。 审计署在推行的过程中,对央行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审计。主持工作的户部尚书宁克,真是一点都不带手软了。 经审计,央行成立至今,违规现象太多了,其中不乏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 “龙禁尉已经介入,正在满大街的抓人。老二,太令朕失望了。”承辉帝说这话真是一点都不亏心,这是个新鲜事物,怎么能要求一个此前的外行不犯错呢?再说了,此前忠顺王主管过央行事务,二皇子不过是代行职务,并不担负主要责任。 还有啊,陛下你不看看央行里都是些啥人,内务府的,宗人府的,还扯上了太上皇,牵扯到巨大的利益,不出事才怪了。 “陛下,微臣以为,银行是新鲜事物,执行过程中很多时候没有明确的规定,漏洞太多,错误自然也就多了。二殿下尽管有责任,但掌握大局方面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没有出乱子。微臣之见,有错改正,有漏洞补上,一个人成长是需要经历的。以微臣为例子,错误也没少犯,都是陛下宽宏大量,恩师耐心交代,微臣才有了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贡献。陛下,不该对二殿下要求太过严苛,二殿下经历的还是太少了。” 承辉帝被贾琏一番话说的非常的别扭,这是直言劝谏啊!忠言逆耳啊! 贾卿还算是客气了,当初确实太过心急了,没法子,太缺钱了,用人的时候没考虑太周全,给老二带来很多麻烦。 念及于此,承辉帝还是很认真的表示:“无论如何,老二对下属的监管不到位,责任肯定是有的。” “陛下圣明,事涉二殿下,不妨作为一次历练的机会,令二殿下负责央行以及所有民营银行的整改。陛下先画好线,二殿下不会出格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可因为一点点连带责任,就此断定二殿下无能。” 承辉帝听了贾琏一番话,久久不语之后挥手:“你去忙吧!” 待贾琏告退出宫,承辉帝才转头道:“都听到了么?” 隔间门打开,一脸羞愧的二皇子走了出来,噗通一声给承辉帝跪下道:“儿臣心胸狭窄,错怪了贾大人。” 一脸自得的承辉帝轻轻的哼了一声道:“论看人,你差的远了。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人,多半是卖嘴皮的阿谀之辈。朕为何重事功之学?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回央行坐镇,配合龙禁尉调查,整顿完毕,拿出一个改善的方案了!” 二皇子听了一番话,面色冷峻,磕头三响道:“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睁大眼睛,今后谨慎用人,重能力而轻美言。” 承辉帝听了很满意的点点头,老二悟性很高,知道刚才一番教诲的重点何在。 为上者,观人用人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人,即便是三头六臂,能做多少事情呢? 休沐日,贾琏带着全家出动,迎春和探春也带上了,宝玉闻讯也想跟着来,被贾政下令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春风正好,枝头杨柳万千条的时候。 马背上的贾琏迎着东风很想睡个回笼觉,担心从马背上掉下来,不得不强打精神。 哎,最近真是太累了,三个女人打车轮战,晚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贾家城外的庄子变化很大,原来的围墙现在往外扩充了一圈,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能看见铁槛寺,再往前走一段的一处山腰上,能看见玄真观。 庄子路口处,张三等在这里,招呼众人,这边一切都安排好了,足够的青草地上帷帐竖起,确保外人看不到。 贾琏没着急下马,下意识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坡,扭头对车上下来的王熙凤等人道:“你们先玩,我去去就来。” 王熙凤也没多想便道:“爷有事只管去,记得回来吃午饭即可。” 第360章 需要守护的 王熙凤心情极佳,不是因为能出来放风,而是算日子该来的没来,再等几天还不来就可以找大夫看看了。 贾琏策马往馒头庵去,尽管定期有人来汇报假尼姑的行程,贾琏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甄家人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哎,太上皇怎么还不死? 馒头庵的老尼姑看见贾琏时,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都是姓贾的,没哪个有琏二爷大方,出手都是五十两往上。 甄欢应该改名叫真不错,最好能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 脸上蒙着轻纱的甄欢也出来了,站在院内任凭风吹花落,掀起一角轻纱,容颜惊鸿一瞥。 也就是贾琏美女见的多了,王熙凤、黛玉、秦可卿、宝钗、甚至香菱都不逊于她,不然真得迷糊。 要是能摆在一起……?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可真是顶级的修罗场!多想一下都是犯蠢! 对美色的免疫阈值太高,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想当初去洗脚,有个七十几分的技师都很满足了,只要不是大妈就行。 如今……,晚上抱着袭人都能忍住。 嗯,可以尝试一下把袭人、香菱、晴雯摆在一起,都是丫鬟嘛。这样一来,炕似乎小了点,毕竟是书房,可以扩建一下隔壁,不能总睡书房。 甄欢面对贾琏时心怀忐忑,这厮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复杂的人了。眼看他沉默不语,表情不断变化,一会轻浮一会深沉的,应该是走神了。 面对我的时候,居然走神?煞费苦心的摆姿势不是白忙活了么? 甄欢有点挫败感了! 山东乱之后各路人马星散,京城剩下的一点精华及时转移辽东才幸免于难。 想要在大周发展壮大又能不被人觊觎,需要一个牢固的靠山。以前倒是有靠山,只是倒的很彻底。 一段时间的观察后,贾琏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靠山了,本着骑驴找马的想法,留在了馒头庵,没曾想迟迟没能得逞,送上门的肥肉贾琏都不吃一口的么?前几日接到消息,辽东与漠南有了新变化,正值春暖花开,准备收拾收拾去辽东,今日一见日后还能不能相见未定。 花了一段时间在京城,也没少暗中观察贾琏,临别之际,意外的有点舍不得。 贾琏真的就是来看一眼,发现她好好的,示意柱子打赏后,与假尼姑对视数秒,心里诧异,回马便走。 【为何她的眼神里有遗憾?反正没啥威胁,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下了山坡贾琏沿着道路往后去,远远可见半山腰的玄真观,桃花开的正好时,山腰上一片花开的颜色。 这么看倒是个好地方,可惜是个藏污纳垢之所。 摇摇头,贾琏再次掉头,回到庄子附近时,风里传来欢笑声。 贾琏笑了,再世为人,总有要守护的。 王熙凤也很开心,贾琏的烧烤手艺不错,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平时琏二爷沾一下阳春水都是女眷们的过错。 今天的贾琏却顶着烟熏火燎,动手给大家做烧烤,王熙凤心里在想,即便是下了毒药,吃了立刻就走了,也能闭眼了。 “链二哥怎么会做这个?”探春走近了,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问一句。人在贾家,探春很快发现一个秘密,只要跟迎春一起玩,母亲和亲娘都不会教训自己。探春很聪明,知道什么原因,心里很羡慕迎春有贾琏这个哥哥。偶尔几次相处下来发现,链二哥其实很好说话。 “这算的什么,带兵放马的时候,能吃一口热的就是好的。”面对探春,贾琏还是尽量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阵香风过来,平儿拿了块热毛巾,给贾琏擦了擦脸:“爷若是累了便歇着,不差这点。” 贾琏抬头冲她笑了笑,看见跟在平儿身后的三个厨娘和婆子,顿时明了平儿之意,叹息一声道:“这就好!” 谁能想到,亲自动手烧烤也是一种罪过呢?几个下人瑟瑟发抖,生怕就此丢了饭碗。 可不是么,人若是没用了,留着作甚呢?贾府里的下人们,怕的不就是自己变得没用,主动当牛做马么? 贾琏离开后,自有下人端来躺椅茶几,袭人和香菱总算能凑近跟前伺候了。 王熙凤在犯瞌睡,闺女吃饱了在奶娘的怀里睡,不远处的迎春和探春带着司琪几个丫鬟在野地里疯。 吃了烤窜,温度正好的茶水送到嘴边,看一眼是袭人,贾琏笑了笑,烤炉附近桂香和平儿正在指手画脚。 春风拂面,贾琏有点犯困了,靠着躺椅一动不动,也不想动。 阳光真温暖啊! 醒来时已经过了午后,王熙凤站在高处纵览全局,平儿与桂香在指挥下人收拾准备撤退。 这一天真不错,贾琏从此前疲倦的状态中恢复精神,又有了给承辉帝当牛马的动力。 ………………………… 东南六省高层调动调整在京中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倒是二皇子在央行那边地位不变的事情,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京城官场里一条关于二殿下圣眷正隆的说法传的很快! 相关解读很多,流传最广的一条为【陛下素重财政,二殿下得以继续执掌央行,可见圣眷之隆。】 很有说服力的一条传言,毕竟承辉帝登基以来,一直在努力的解决财政问题。 最初的清欠受到勋贵集团的联合抵制,后来借着李逆案,名正言顺的把好多欠钱不还的勋贵拿下,主动还钱的还好点,最多是抄家。还不上钱的,最好的都是个流放三千里,运气不好的直接嘎了,女眷打入教坊司。 尽管现在承辉帝没主动提清欠的事情,不少官员主动的去户部还钱,一次还不完,那就多分几次还。 承辉帝也没想到,当初费那么大力气都没搞定的事情,如今什么都不说,很多人都主动还钱了。 其中最大的欠钱户江宁甄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丝毫没有还钱的意思。说甄家还不上吧,龙禁尉汇报,甄家的生活依旧奢靡无度。 承辉帝对此很不满,看着龙禁尉的报告,眼神再次朝西山的方向看去。 父皇还在,先这样吧。小心翼翼的把甄家的报告压在最底下,方便将来找出来。 眼下承辉帝最关心的就是川西战事了,登基以来,内乱不断,搞定西域之后,郧阳、山东、现在就剩下川西了。 云南那边的边境冲突,只能算疥藓之患。暂时不用伤脑筋。 “裘世安,龙禁尉是怎么回事,每逢地方有乱,情报都不能及时上报?即便有上报,也不详尽,无益于战事。” 承辉帝的提问,裘世安没法回答,总不能说因为太上皇和文官勋贵联合打击之下,龙禁尉打探消息的能力大不如前吧? “圣人,老奴以为,龙禁尉确实尽力。”裘世安只能含糊一下,承辉帝不开心的哼了一声,其实真相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龙禁尉的经费不足,能确保在京城里的消息灵通,已经很不容易了。川西偏僻,如非土司作乱,大小金川是哪里,承辉帝对着地图都找不到。 “区区大小金川,前后快两年了还没平定。”承辉帝有点疲倦的揉了揉脑门,抬手轻轻的捶了几下额头,无奈的自言自语。 【贾卿说不能着急,希望他不要一语成谶。】 “对了,贾琏最近在忙啥?”承辉帝想到了就问一句,进入三月后,贾琏没那么活跃了,报纸上的连载都换人了。 “贾大人最近忙于研发司的事务,那么大的摊子,上下近万人,每月的开支都不在少数。朝廷除了官员俸禄,也没别的拨款,难为贾大人了。” 裘世安不是为贾琏说好话,而是实事求是。 承辉帝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了:“怎么,户部那边停发工匠的薪资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当初贾大人为了接手工匠和作坊,做了一些小小的让步。如今有透明玻璃的买卖在撑着,倒也能过得去,只是有点紧巴。” 承辉帝嗯了一声没再问,说明他听懂了。工匠理论上是朝廷发钱粮养活,实际上半数钱粮在下发的过程中漂没了。 贾琏从工部的手里抢人抢工坊,工部当然会索要好处。裘世安的意思,好处就是户部拨发的钱粮。 承辉帝很清楚,给贾琏干货的工匠,优秀的能做官,表现规矩的也能发足钱粮,甚至还有巧立名目的奖金。 巧立名目,假公济私,借朝廷工匠干私活发财这一类的话是言官说的,工部与户部都表示与贾大人相处融洽,不存在任何矛盾。 “这小子又在作甚?”承辉帝心头疑念起,看看快吃午饭了,赶紧起身道:“出宫,去研发司。” 裘世安欲言又止,把【快到午膳时间】的话咽回去,赶紧吩咐下去,组织安保。 便装出宫的承辉帝心情大好,脑子里浮现当年太上皇经常被方白衣堵在宫门口的场景,那时候皇帝想出宫太难了。 太上皇登基数年后,成功集权,逍遥快活了十五年,期间三下江南,耗费无数。后来民间多乱,太子造反,言官们的态度也渐渐的强硬起来,打着为陛下安危的借口,先阻止太上皇出城,后来发展到出宫都难了。 当时的政坛平衡是平衡了,文官之首的方白衣权势也大,勋贵那边虽然别的事情对着干,在限制皇帝出宫的事上,倒是与文官一致的。 文官里头拗相公多,动不动就要死谏,太上皇被整的没法子,别说出城了,出宫都得有合适的理由。 如今的承辉帝出宫很容易,想出城也行,就是担心回来后文官沸反盈天。 说起来,如今的内阁这点还是做的不错的,没在出宫的小事上跟皇帝较劲,孔照还是不错的。 仔细想起来,在皇位上一生想出城就出城,想下江南就下江南的,只有本朝太祖了。 翻翻史书,其实都差不多,开国皇帝行动方面都很自由。越往后皇帝越被约束。 承辉帝也就是不知道清朝,否则也不会发出这番感慨。 ………… 研发司,最优秀的大匠们被集中起来,即便他们现在都有官在身,贾琏一句话,纷纷响应。 忙活了一个月,总算是二把新式步枪做出来了。 砰!砰!的两声声之后,靶场上一堆工匠围上去看结果。 “大人的构思巧妙,奈何超出了我等能力范围。”一名八品官服的工匠看着火焰侵蚀的闭锁机构,很是惭愧。 “射程也不行,五十步的靶子勉强穿透三层皮甲,还不如前装线膛枪。”另一名八品匠官也补充了一句。 “枪管也不行,增加了装药直接炸膛了。” “加厚枪管又太重了,早先的弗朗机火绳枪倒是能抗住,只是持枪不便,需木叉撑着才好射击。” “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慢慢来吧,不着急。”贾琏看了看二把样枪,真是一点情绪都没有,非常的稳定。 说实话,就不该心存幻想,后装步枪哪里是那么好搞的,有火帽也很难做到。 顶级工匠们汇聚一堂,撞针倒是能加工出来,纸弹壳也能搞定,其他的就一言难尽了。 首先就是枪管的材料,其次就是工艺问题,现在的加工工艺根本做不到保证气密性的闭锁机构。 “大家都别灰心,先集中精力解决枪管的材料问题,眼下的工艺不行,打出来的枪管最多能打三百发,再多有炸膛的风险。先想法子提高钢材的质量,做到五百发发甚至更多。还有加工的工艺,尽量解决用实心的钢材钻孔制造枪管。先这样吧,大家分工解决这两个问题。” 承辉帝走近了听到这番话之后,觉得挺有趣的。贾琏乃状元,跟一群工匠凑一起,说着大白话,目的是为了造出更好的火铳。 哎,肚子饿了,先叫上贾卿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本章完) 第361章 没tt太惨了! 承辉帝觉得贾琏也确实挺不容易的,原因是他的个人喜好太特别了,谁中了进士还会一头扎进这种地方呢? 当官做老爷,白天上班,晚上喝酒作乐,倚红偎翠的不爽么? 要说贾琏没喜好也不对,他不是包了两个昆曲的角么?还是孪生的,这喜好也挺大众的,两张一样的脸,啧啧啧! 觉得私下腹诽臣子不好,承辉帝悄悄的离开,没去惊动贾琏等人,选择站在外面等着,让内侍去叫贾琏出来。 上一次贾琏对李老二的评价非常客观,承辉帝很满意。李元的事情臣子们也没少上奏弹劾,说好话的一个没有。即便是想说好话的,在那么多人的口水面前,也会选择明哲保身的。贾琏属于那种【与我何干】的类型,当面问他也能说【实话】,这就很好嘛,知道端谁的饭碗。 二子争储的格局,如今基本形成了。从声势上看,老二的优势不小,相比之下,老三更习惯埋头做事。 尽管如此,宗人府一些年轻人主动的向李亨靠拢,通政司、兵部的一些官员,也开始有倾向了。 赵匡胤黄袍加身的事情,说他不想那是屁话,很多时候当一群人的利益在某个人的身上集中具现时,你最好随波逐流,不然肯定第一个被淹死。 至于之后能不能把这股力量掌控好为己所用,那是另外一个课题了。 “陛下,微臣来迟,有罪!”贾琏丢下工匠们匆匆而来,承辉帝无所谓的摆摆手:“朕一时兴起,卿何罪之有?” 说着承辉帝往外走,贾琏赶紧跟上,一行人进了一家酒楼,裘世安先到一步,领路在前。 承辉帝有心坐在窗子前,却被裘世安以安全为名义劝阻,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包厢。 皇帝先落座,贾琏坐对面,裘世安一旁伺候,其他人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这茶不错,宫里喝的也不过如此了。”放下茶杯的承辉帝一句话给裘世安说的满头是汗。 贾琏不动声色的接过话,为裘世安缓颊:“州县官员自然想把最好的茶叶上贡,当地茶商肯定不能答应。最好的茶拿来卖钱,还冠以贡茶的美名,少次一点的进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即便州县官员有心盯着不放,下面的人也有的是办法做手脚。” 承辉帝听了稍稍沉默后,吐出一口浊气道:“乡愿乃国贼也!” 贾琏笑道:“您不必动怒,以官话为例,前明太祖要求官员一定要会官话,结果呢?不了了之,是个人还是以家乡方言为荣,看似这叫不忘本。实则依旧是门户之计,未脱六朝桎梏吗,此人之性也!” 官话,可以理解为普通话,人与人之间鸡同鸭讲,只能用纸笔交流,太耽误效率了。所以才要推广普通话。 (ps:有几年时间待在温州,四十以下的年轻人还好,稍微年龄大一点的人,好多不会普通话,还特么的有不识字的。) 说起官话,承辉帝也有话说:“本朝太祖也强调推广官话,每年吏部还有针对新官员的官话考核,如今也流于形式。” “凡事一旦有利可图,总有为了利益走形式的一天。”贾琏知道这个事情,不就是吏部组织考试,多交一点杂费可以安排人代考么。 贾琏还开个普法学习班收钱呢! “然也,有利可图,贾卿研发新火铳,所图何也?”承辉帝的问题来的很突然,好在贾琏没啥可坏心思,应对的很自然。 “事关军队战斗力,不敢怠慢。其次是个人喜欢,做好了颇有成就感,算是微臣一点私心。” 个人喜欢这理由很强大,承辉帝真挑不出大毛病。史书里的皇帝,有喜欢民间卖艺的人妇,弄回宫里当皇后的;还有的皇帝男的女的长的好看都喜欢,身边弄不少俊男,后宫有不少美女的;还有喜欢做木匠的,不一而足。 人呢,有点爱好很正常,做皇帝的怎么会在意臣子的一点个人喜好呢?只要不是喜好九五之尊的位子就行。 “说说提高战斗力!”承辉帝还是能听出重点的,从川西的战报看,前装的线膛火铳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主要是那个地形很适合,藏起来等敌人出现,一百步一枪撂倒的成功率极高。官军有二百火铳手击退数千反贼的案例,尤其是坚守硬寨的时候,贼军【火铳之下,弃尸无数】的字眼经常在战报中出现,说的就是新式火铳。 广泛装备的火绳枪不是不能用,战报里也提到了对比效果,杀敌效率要低很多。 大周军队的火器装备不算火炮,很多军队装备人数过半了。火器在对付地方性的叛军时,太好用了,官军怎么会不用呢? (ps:李翰祥的《火烧圆明园》,里头的八里桥之战,看着挺悲壮的。其实是表现手法,真实战场相去甚远。僧格林沁的骑兵其实是被英法联军火炮和康格列夫火箭大量杀伤,清军打仗也不是那么无脑冲锋。) 贾琏深知当下承辉帝最在意的就是川西叛乱,中原王朝在一些边缘地区实行羁縻统制,在朝廷看来是开恩的事情。毕竟你那破地方能有啥好东西值得惦记的?只要上表称臣了,给你一个贸易的机会,土司往往是主要的受益人。改土归流更是给你一个脱离蛮夷身份的机会。 大小金川的起因是改土归流,即便下面官员执行的不好,做土司的也应该利用手里的上奏权利,找皇帝告状,而不是起兵造反。大小金川当地是没啥值得惦记的东西,但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乃是西南连接高原的重要交通枢纽。 对于历朝历代而言,高原的重要性如何,古人翻一翻新旧两个版本的《唐书》就知道了,现代人对于高原重要性的理解更简单,问问三哥就行。 就这还是国家安全战略层面的,就地方经济而言,那是一条商道,土司作乱给商道中间截断了。打不过就算了,比如奥斯曼土耳其,欧洲人有几百年实在是打不过,只好大航海另外找一条路。放在眼下嘛,商路两头都不答应,都得弄死你。 贾琏从袖口里摸出一张草图,摊开道:“陛下请看,此微臣构想也。” 承辉帝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自然是一眼就看懂了后装枪的巨大优势。 “嗯,真能做到,射速能提升很多,士卒的安全性也大大提高了。” “陛下圣明,洞见万里!”贾琏真心实意的拍马屁,别的皇帝不知道,眼前这个皇帝真不错,难怪贾家那帮虫豸干不过人家。 “贾卿过了,一眼可见的东西!”承辉帝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陛下有从戎的经历,故一眼可见。”贾琏说了一句看似没啥意思的话,好像说明白了,又好像没说明白。 承辉帝沉吟片刻,眼见裘世安等着上菜呢,示意先上菜吃饭,吃完再论。 这一桌子的菜,从做菜到上菜都是内侍眼皮下完成的,即便是原材料也是裘世安提前买好的。 这已经是裘世安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安保了。 有没有人敢于行刺皇帝不知道,但皇帝肯定不愿意冒险的,能避免的一定要避免。被枪手在二百米范围内开枪的事情,放哪个国家都是特别荒唐的事情。明明靠堆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世界霸主却不断涌现类似的案例,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能吃上刚出锅的热菜,承辉帝心情很不错,招呼贾琏赶紧吃,也不提喝酒的话。 速战速决,撤掉菜碟,端上茶杯后,承辉帝才开口:“贾卿要养活近万人,可不容易啊,还能撑下去么?” 贾琏呵呵一笑:“多谢陛下关爱,算上家属也不过八千出头,没有过万之说。再者微臣也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亏本的买卖自然是不会做的。微臣斗胆狂言,工匠在工部的手里,花朝廷的钱养着,多半还是给人做私活。在微臣手里,个人把钱挣了,工匠也能过好一点,朝廷还能收税,有富余微臣还能给内帑做点贡献。” 知道内情的承辉帝笑着点了点贾琏:“工匠在贾卿的手里岂止过的好一点,是好很多,有的还做官了。” 贾琏笑了笑没接话,承辉帝坦诚道:“宫里的暖炕种菜,年底也要弄几亩地出来。其他的放开去做,朕来撑腰。” 贾琏赶紧表态:“陛下放心,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微臣也愿意分润利益。” 承辉帝笑了笑没说话,涉及到巨大的利益时,言不由衷的话听听就好,贾琏要没点私心,做皇帝的能放心? 正在此时,裘世安突然开门进来,急匆匆的上前低语:“西山那边有紧急消息,圣人尽快回宫。” 承辉帝腾的站起来,冲贾琏点头后,大步流星的出去了,看着真的着急。 西山何事?只能是太上皇那边的事情了。贾琏心里判断应该如此。 下午贾琏回研发司继续开会,工匠们纷纷表示有各种困难,但一定尽力。 贾琏也没强求,毕竟这年月的科技水平摆在那的。只要不是九漏鱼就知道,炼铁和炼钢不是一回事,不然就没轧钢厂啥事情了。 这年月的炼钢水平如何,没有亲眼目睹的贾琏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能给与资金上的帮助,其他的文科僧太难了。 嗯,相信人民智慧吧! 刚开完会,工匠们散去没一会,一个报童急匆匆的进来,通报了发现的一个现象,皇帝带着不少人出西直门了。 得,贾琏赶紧去找相关资料,看看国丧的相关规定,免得被人抓了生活上的小辫子。 晚上下班前,贾琏看完了找到的资料,顿时轻松不少。 大周太祖还是很仁慈的,对于丧礼方面没太苛刻,反而有明确的旨意,人在的时候不好好孝顺,人死了过分折腾活人给谁看呢? 大周关于国丧的规定很简单,民间三个月内不得嫁娶、大办寿诞,其他照旧。朝廷官员则是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些规定。 三个月内,不得宴请,不得纳妾,居家不得行房、衣帽鞋子上都要绣一块黑布以示哀悼等等。 具体的落实,还要看当时的皇帝。 回到家里之前,贾琏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太上皇已经陷入昏迷,处在弥留状态,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贾琏想到了春游时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应该跟自己没太大的关系。 国丧还有许多繁琐的注意事项,但被太上皇的政策限制在一个月内。 按照太上皇的定下的制度,丧礼主打一个死了尽快埋,不要耽误活人的生活。 太祖年间的类似案例贾琏看到了一些,其中前朝丁忧三年的规定,被太上皇削减为三个月,即便是个人意愿,官员也被强制最多一年。超过这个期限,永不录用。按照太上皇的话来讲,父母不会希望因为丁忧影响儿子的前程,忠孝不能两全,光宗耀祖本身就是最大的尽孝。 这些规定中有三个月不得行房一条,在贾琏看来这就比较反人类了。也许是太祖的恶趣味也未可知,就是想折腾一下臣子们。 做官的不比做百姓的,很多同僚的眼睛盯着你,三个月不得行房,明年的官员孩子生育率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时间不对,肯定要被同僚抓小辫子的,更别说出去嫖宿之类的事情,那真是被人抓住了往死里整都不冤枉。 没tt的时代,赶上国丧,做官的太惨了! 贾琏掩卷长叹!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一些中年官员暗暗窃喜,有国丧规定背书嘛,母老虎也只能先忍着一点。 三日之后,朝廷正式发丧,太上皇薨于西山皇庄。 事先早有准备的承辉帝,开始有条不紊的办理丧事,同时也不能耽误国家政务的处理。 贾琏哀叹之余,也只能遵守规定,参加了一系列的葬礼活动。说不耽误公事是不肯能的,但也只能每天早出晚归的,硬撑着。国丧期间,休沐日也取消了。承辉帝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只知道这次国丧,朝廷抓的特别严格,承辉帝三令五申,必须严格遵守太祖关于国丧的一切规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四月初一,快马急报进京,烽火自东边来。 第362章 深夜进宫 贾琏站在门口,看着里头温太医给王熙凤号脉,如果是真的喜脉,用仙侠小说的设定讲,世界规则松动了,颠覆之旅的车轮开启了。 看看王熙凤身后并列站着的平儿和桂香,贾琏有点惭愧,【我已经很努力了!】 “恭喜夫人,是喜脉!算算日子,应有五十日了。”温太医再三确定之后,给出了结论。 王熙凤喜的陡然站起,想起什么又慢慢的坐下,嘴角怎么都压不住。贾琏迈步进门,温太医赶紧道喜。 贾琏谢过太医,王熙凤正要打赏时,平儿道:“劳驾您给俾子也看看!” 换做平时温太医可不好请,今天属于借光的行为,已经有一桩喜事,再加一桩何乐不为呢?双喜临门给的赏钱更多。 王熙凤楞了一下没说话,贾琏握住她的手,送一个和煦的微笑。王熙凤道:“再辛苦温太医!” 平儿坐下,温太医上手号脉,没一会胡子都笑抖了:“恭喜贾大人,也是喜脉,好事成双!” 贾琏脸上泛起微笑,心头微微颤抖,这次是真的颠覆规则的车轮在动了。 正要开口打赏时,桂香先开口:“还请温太医再辛苦一回,妾身也要看看。” 贾琏心头微微一喜,说起来桂香是最不容易的,赶紧为她说话,还做个请的手势:“您先给桂香看看!” 温太医自然无话可说,真要三喜临门,今天的赏钱不得用车装回去啊。 不过一分钟上下,温太医收回了手,桂香忐忑的眼神中。 “恭喜贾大人,三喜临门!” “哇……!”桂香喜极而泣,平儿也跟着掉泪,两人抱头痛哭。 一年多来,两人听够了风凉话,今天算是彻底的放开了。 …………………… 春天来了,又到了……,三喜临门的贾琏晚上只能一个人睡书房。 天气渐暖后,暖床的需求即将消失,炕上的袭人:“爷回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贾琏动手解衫,袭人下来伺候:“封大娘受了点风寒,香菱去陪她了。” 上炕之后似乎有点不同,贾琏诧异道:“地龙没烧了么?” “二爷凉么?”袭人往后挪了挪,贴近许多。 “别动了,凉!”贾琏按住了身前的香软,现在可是春天啊。 吹灯之后,屋内陷入黑暗,累了一天的贾琏很快睡着。 梦见深陷又湿又热的旋涡不断往里吸引一切,剑拔弩张欲出鞘时,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贾琏醒来还有点迷糊时,听到有人喊话。 “二爷,宫里来人了。”声音隐约,却能听清楚宫里二字,贾琏陡然惊醒。 袭人也醒了,赶紧起来点了灯,随后去开书房门应了外面一声:“起来了,就来。” 贾琏拿起床头柜上怀表看一眼,夜里十点一刻。这才刚睡下十分钟,就被人叫醒了。 袭人拿来官服,伺候贾琏穿戴整齐,顾不上洗脸立刻出了门。院子门口站着的是柱子:“二爷,来了内侍,请二爷立刻进宫。” “走!”贾琏简洁明了,立刻往前院去,有什么事情等回来再说。 侧门外马已经备好,翻身上马,贾琏立刻奔着西华门去。 宫门外有内侍在等待,见贾琏至立刻领着往里去,一路快步疾走。 至乾清宫,五位阁臣之外都在,还多了林如海、宁克、忠顺王。 “微臣见过陛下!”贾琏进殿先见礼,随后给诸位大人见礼。 “已经睡了吧?事情紧急,只好把贾卿叫起来。”承辉帝的语速加快,却还是先解释了一句。 “陛下有何差遣?”贾琏非常干脆的反问,丝毫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深夜被叫进宫,这么多人都在,肯定不是小事。 “孔相说吧!”承辉帝转头说话,孔照起身对贾琏道:“黄昏前接到的消息,十日前李逆在漠南以衣带诏号令草原各部遵其号令,自称护国大将军,宣誓进京勤王。李逆发布勤王令,山海关守将接到了消息,派人急报京城。天黑后,大同、张家口守将的消息进京,他们也收到了伪勤王令。” 贾琏敏锐的从这段信息里发现了要点,下意识的问:“辽阳的东平郡王没有通报消息?” 孔照并不惊讶贾琏的反应,此前他也是这么想的。辽东与漠南草原接壤,漠南有任何风吹草动,辽阳的东平王都该先知道消息。李逆不可能放过东平王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这么说吧,如果李逆没能整合漠南漠北各部,东西二王肯定要乖乖的蛰伏。现在李逆打出了护国的旗号,并煽动了漠南漠北各部,加起来怎么也能有十万控弦骑兵精锐。 十万骑兵,如果能充分的发挥机动性的优势,几乎是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 “目前,东平郡王并未通报此事!”孔照据实回答。 贾琏环视一圈,在场的带过兵的就自己一个,怎么没把岳齐叫来? 刚起个念头呢,内侍通报兵部尚书岳齐至。比起贾琏,岳齐要狼狈的多了,一头的汗水没来得及擦。 “微臣岳齐见过陛下,微臣姗姗来迟,有罪!”岳齐进来后见礼说话。 “岳卿,通州大营如何?”承辉帝开口询问,这是比较正常的口吻,说明岳齐去通州巡视,皇帝事先知道。 “新设的骁勇营战马不足,人员训练不足,装备不足。微臣查过武备库进出账目,骁勇营统制并未虚言。” 承辉帝听了没表情变化,扭头看着潘季驯:“潘相,武备库的库存,工部没补上么?” “回陛下,此事微臣知道,工部库存武备保存都在十年以上,确实存在保存不善的情况。微臣已经下令抓紧翻新,补充武备库。” 承辉帝不满的看看潘季驯,想到他是个事功派,上任时间也不长,有的事情算不到他头上,便没有再责备他。 “贾琏,研发司全力生产新式火铳,产能几何?” 听皇帝直接叫名字了,贾琏看着他平静的脸,知道他现在挺着急的。 “回陛下,此前并未做过相关的统计,微臣不知全力生产的产能如何。以微臣之见,当务之急是判断东平王的具体用意。山海关太重要了,应尽快派人去确定一下,消息送出后山海关后续情况。” 承辉帝听了略微冷静了几分,贾琏的话很有道理,尽快摸清楚全局情况。 “两位爱卿来的晚,先看看御前内阁会议纪要。” 贾琏和岳齐很快拿到了会议纪要,了解之前开会都商议出什么结果。 很明显内阁会议中间出现了分歧,主要争论在于要不要立刻增兵九边,是重西还是重东。西边张家口大同一线是防御重点,东边自然是山海关。北面的长城一线,大兵团很难展开,目前也没有接到各关隘的烽火警讯,暂时应该没事,只需派员后勤补充即可。 其他的比如颁布安民告示,提前宵禁,谨防细作等等布置,倒是没有太大的争议。眼下的争议,就是在于如何布置有限的兵力。 “陛下,微臣以为长城一线不可怠慢,一旦越过长城,遵化危机,京畿钢铁需求将停滞。没有遵化的铁,哪来的武备全力生产。微臣主张,应立刻调南苑大营主力北上,增援长城各碍口,补充军备粮草,加强警戒。”岳齐立刻给出自己的建议。 阁臣李驰对新任兵部尚书自然没好印象,却也没有立刻反驳。倒是郭衍起身道:“长城天险,哪用太多的兵力?以各府县驻军补充加强即可,为京城安危计,应调南苑大营各部进京布防。” 郭衍说完梁道远便站起道:“陛下,郭相所言乃稳重之言,京城安危为上。” 贾琏安静的旁听,谁能想到当初对立的梁道远和郭衍有互相认同的一天。 同样安静的还有林如海和宁克,两人都拿眼神找贾琏,互相交换了视线,贾琏都以微微摇头回应。 林如海心道【每临大事有静气,贾琏不错。】 宁克心道【我不擅长军事,陛下不问不主动表态是对的。】 作为候补内阁成员,林如海和宁克能进来开会,心里就很满足了,可惜这次会议的议题太严重了,轻易不得开口,没啥表现的机会。 存在感最不明显的是忠顺王,坐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承辉帝也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是了。 尽管没开口的机会,忠顺王一直在观察,确定了一个判断,在军事问题上,皇兄对贾琏颇为倚重,并不在岳齐之下。 【嗯,贾琏看似莽撞,实则两次带兵出征,斩获颇多,从无败绩。如今勋贵凋零,仅有牛继宗在川西带兵,在京有带兵经验的陈瑞赋闲在家。皇兄欲平衡文武,必以陈瑞为一部统制。三大营看似恢复了,实则兵力大不如前,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就是御马监,神机营人数抽走了一半以上。皇兄若提问我,应建议立刻征召新兵,补充各部恢复三大营旧貌。】 “陛下,微臣不知兵事,岳尚书知兵,应重视其建议。”潘季驯起身附合岳齐,符合他一贯尊重专业人士的作风。 李驰见潘季驯发言了,看了一眼孔照,发现首辅一直坐着没动,只是用眼珠子转动来显示他不是雕像。 “陛下,微臣略通海战,请调天津整备水师,如有需要,可随时走海路袭扰敌后。”李驰选择了不同的赛道,这样比较有存在感。 承辉帝听到此处起身道:“休会二刻!休息一会再议。” 众人起身,贾琏跟着起身送陛下往后去,随后坐下继续仔细的看此前的会议纪要,刚来只是粗略的看了看。 仔细看的会议纪要不难发现,内阁并不团结,下午六点开的会,一直在很多事情上争论不休。若非承辉帝驾驭能力强,可能很多决定都不会通过,大家还有的吵。从目前的情况看,梁道远和郭衍为保守派,主张先稳住京城,只要京城稳住不出问题,各路兵马进京勤王,敌见不能战,自会退却。利用京城坚固城防,等待各路勤王兵马的想法,确实非常的稳健,明末就是这么打的。 后果是任凭漠南各部在京畿来去自由,他们就没考虑过各府县的百姓么?没考虑过地理的麦苗么?没考虑过折腾两三个月下来,耽误了农民生产,耽误了京畿夏收么百姓生计么? 肯定是考虑过,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战术。 原因很简单,不愿意冒险,只要不冒险,就不会犯大错。做官到了这个程度,有足够的耐心等同僚犯错,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 理解归理解,贾琏内心无法接受。京畿周边各府县的百姓,少算一点,五十万是有的吧。这么多百姓能不能及时躲进城里不说,口粮从何而来,耽误了农时,又有多少百姓到时候要变卖家产,卖儿卖女求生存? 林如海和宁克交换一个视线,下意识的一起朝贾琏走来,岳齐则很干脆的走到贾琏跟前,四个人快速靠近,虽然不是阁臣,却隐约成团伙。 最惨的就是忠顺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人搭理他,只能起身往外走,先去方便一二。 “有图么?”贾琏见了岳齐立刻问,两人有过合作,关系还不错。 岳齐楞了楞:“我去找!” 看着两人很自然的一个问一个答,林如海和宁克都站住了,似乎有很惊人的发现。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军事方面,岳齐是认可贾琏并愿意配合的。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依我之见,陛下自有圣断。”贾琏不动声色的提醒两位,承辉帝的做事风格。 看似承辉帝愿意纳谏,实则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所谓的纳谏,那是合他的意。 先来一步的众人各自去方便不提,岳齐拿着一副舆图回来,内侍及时搬来桌子展开。 贾琏与岳齐站在地图前,这才是军事行家的习惯。 两个对着地图沉默不语,面露思索之色,林如海与宁克方便回来,见两人还是对着地图不说话,丝毫没有商议的意思便靠上来一起看地图。 终于贾琏抬头了,岳齐也抬头看他,两人对视数秒,岳齐道:“请!” 贾琏并不谦让,指着地图道:“御马监与九门镇守军防备京城足够了,三大营整军备战。尽快摸清楚山海关方向的情况!” 岳齐也不管其他两人有没有听懂,很自然的附和:“是这个道理!三大营做好随时出击准备,神机营该如何使用?” 两人都是行家,他们的做派,很快把内阁诸位都吸引了过来,一群人围观时,承辉帝回来了,见此一幕也愣住了。 第363章 定策,紧急出征 “先别管神机营,现在是四月初,找龙禁尉了解一下过去四个月漠南是否发生了白灾。”盯着地图的贾琏头也不抬,整个人陷入了特殊状态中。 在场众人懵逼的表情根本无法掩饰,唯一能听懂的岳齐“嘶”了一声,扭头低吼:“还不快去。” 什么情况,还敢使唤阁老?被瞪了一眼的潘季驯有点恼火,但还是很自觉的转身去找人,迎面看见承辉帝,得到一个噤声的手势。 承辉帝扭头交代内侍,慢慢的走上前来旁观,贾琏还在自言自语:“如果有白灾,山海关一线就不必担心了。就算李逆是傻子,草原的土司们也没那个时间来浪费。消息传递需要时间,嗯,为了保证牲口的耐力,日行百里算极限么?” 岳齐有长期的与草原部落打交道的经验,闻此言快速的给出答案:“百里是极限了,我们最多还有六七日的时间。” 贾琏一直趴着的身子直起来:“六七天足够了!南苑大营应立刻北上,强化居庸关、喜峰口等长城一线的关隘防御。” 岳齐皱着眉头:“如果对方先出动后发布消息,恐怕大军已经到了居庸关。一旦有失,十万精锐破关而入。” “现在也只能寄望于守军了,现在想想,李逆发为何把消息发往张家口与山海关,意图很明显了,扰乱思路,让我军处处设防,处处薄弱。” 岳齐道:“东平王不会轻易表态,李逆没那么大的本钱打动他。东平王应该也接到了消息,没通报京城是为了观望,等机会增加谈判的本钱。” 贾琏轻蔑的冷笑道:“关外割据为王么?想的美!滦州方面抽调一部分力量,补强山海关即可,做个样子给他看看就行。” 话音刚落,承辉帝开口道:“诸位爱卿看明白了?” 众人被惊醒,赶紧冲皇帝抱手见礼,孔照带头道:“臣等看明白了李逆居心,接下来针对性部署,争议无存。” 承辉帝微微颔首,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还是要看专业人士,岳齐与贾琏一到,迷雾立刻散去,一切都能看清楚。 “贾琏,总结一下!”承辉帝决定给贾琏一个闪光的机会。 贾琏却笑着往后退一步:“微臣年幼,还是让岳大人来总结。” 承辉帝没强求,点点头:“也好,岳卿给大家总结!” 岳齐眼睛一亮,眼神微微躁动,立刻深呼吸平静之后,抬手指着舆图:“陛下,各位阁老,现阶段情报不足,无法判断草原各部以李逆为傀儡,还是服从李逆号令。根据以往经验,草原各部素来互不统属,相互攻伐,所以多半为后者。白灾之后为求生,暂时抱团,以李逆为首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这种情况下,只要各部稍有挫折,便会生出自保的心思。草原进入中原劫掠求生,只有三条途径,辽东、居庸关、张家口。” 简单明了的开局后,岳齐停顿了一下,方便各位皇帝与各位阁臣的消化。 打仗这种事情,文臣对着地图比划,其实就是在盲人摸象。不懂具体的山川地形,谈指挥作战就是在找输。 这也就是为何开国将帅们每每战前到一线勘察地形,做到心里有数。 岳齐久在三边,对地形有足够的了解,尽管他其实挺诧异,贾琏为何也能熟悉三边地形,也许是家传学问吧。 这一点是两人能默契交流的根本前提,换个不懂地形的人来,看地图交流就是在鸡同鸭讲。 “看图,先说辽东。东平王麾下不算东平铁骑,至少三万步骑,这是三代人积累的结果。关外的总兵们,多半也是听他调遣的。” 说着岳齐再次停顿,众人这时候都听懂了,不就是早就互相勾搭,成为一个利益体么。说打仗不懂,说这个都是行家啊。 “东平王不可能让漠南的骑兵入境肆意劫掠,因为白灾的缘故,草原各部也没时间与之纠缠。通报消息的目的,是给他一个信号,有机会要抓住。辽东因此可以排除,接着就是居庸关以及长城各隘口,这一带距离京师最近,突破一点便可蜂拥而入。所以,有限的兵力优先补强这一线。最后就是张家口、大同一线,当地驻军坚守一个月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一带的地形,一旦没有提前准备,适合草原骑兵四处劫掠。” 承辉帝听到此处,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朝廷骑兵不足,罪在穆家(东平王)。” 宁克在一旁没忍住,咳嗽一声道:“陛下,微臣以为,张家口、大同二镇武备松弛,罪莫大焉。” 贾琏无语的看看宁克,你倒是敢说真话。在场的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养马比养人开销大多了。贾琏在张家口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当地总兵麾下骑兵一营定额是三千,实际上只有一千。原因,还要原因么?朝廷拨款不足,养不起呗。即便养得起,把钱装口袋里不香么?承平日久太正常了。贾琏在那边待过都没有去揭穿人家,你倒好,还想附带伤害对吧? 贾琏果断的开口中断宁克的魔法前摇:“大战在即,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如要论责,大同镇的责任谁来承担?” 宁克听懂了贾琏的意思,脖子一梗想争辩,毕竟他是前任山西巡抚嘛,大同军镇有问题,他肯定是有领导责任的。 “好了,不要争了!岳卿继续!”承辉帝打断了宁克,这位爱卿直是直了,不分场合嘛。 也不知道宁克是不是在演戏,反正他悄悄的眼神不善的看了贾琏一眼,落在众人的视线中。 “陛下,各位阁老,经与贾大人沟通,确定了一个基本的应对方略。南苑大营增援北线,神机营、西山大营同时北上,如居庸关外敌踪不见,则继续往西北方向至怀来-宣化,从侧翼增援张家口一线。微臣说完了!”讲是讲完了,岳齐欲言又止,最终闭嘴。 承辉帝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也没追问,岳齐大概是担心京城的防御,觉得留下一个通州大营,一旦有事可以及时增援京城足够了。 “贾琏,有何补充?”承辉帝调转目标。 “原则上岳大人的战略没问题,微臣就一个问题,神机营目前兵力八千出头,略显不足。其次,与西山大营之间缺乏协同训练,两军一起行动,如何指挥,必须确定主次。最后,谁来率部增援怀来宣化一线。根据之前的推断,李逆很可能先出兵后传信,最迟三日之后,敌军可至宣大一线。微臣建议,即刻急报张家口守军,放弃城池,撤往大同。” 贾琏这个建议说完,宁克又急了,大声喝道:“贾琏,怎么可以放弃张家口?你这是畏战,是误国。” 贾琏倒是没生气,笑着反问一句:“宁大人去过张家口么?” 宁克顿了一下:“当然去过,怎么了?” 贾琏叹息道:“张家口驻军满额全员不过步骑八千,城墙高不过二丈且无护城河!这还是本朝重建之后修的城墙!” 宁克顿住了,贾琏是比较含蓄的,没有说修好之后,从未再加高修缮过,这城墙能坚守多久?满员是八千,实际上呢?五千有么? “百姓无辜啊!”宁克顿足,没等贾琏回答他,岳齐已经先接过话:“不出意外,富户已经先跑了,留下的普通百姓,唉……!” 贾琏表情沉重,听懂了岳齐隐藏的信息,【兴亡百姓苦,古往今来莫不如是,即便没有军令,守军估计先跑一步,不会留下死守的。】 同时贾琏对宁克的表演生出一种厌恶感,如果是真的就是他的性格,倒也罢了,如果是演的,就太虚伪了,今后要保持距离了。 【你要做出与我关系不睦的想法可以理解,一次就行了嘛,不看时候的么?】 承辉帝非常果断的一挥手:“现在不是争议的时候,岳卿贾卿的计划已经很完备了,京城有九门镇守军和御马监,加上通州答应随时可以增援。防务可谓万无一失。孔相,拟旨吧!” 军国大事孔照这个首辅表现的地方居然不多,这让他有点小难堪,不过很快就丢一边了,顾不上了。 笔墨快速的准备好,孔照亲自纸笔,承辉帝口述,孔照执笔,一道圣旨快速写就,孔照摸出印来盖上,承辉帝接着用印,手续快速办完。 “贾琏,接旨!”承辉帝语气凝重,贾琏单膝下跪,双手举起接过圣旨后起身道:“陛下,时间紧迫,微臣……。” 承辉帝摆手打断他:“赶紧的,别废话了!有任何不服,出示金牌,先斩后奏。” 众人听着猛然瞪圆了眼睛,皇帝的话里透露出了不得了的信息,贾琏这狗日的身上有金牌。皇帝与裘世安之外的所有人,后脊梁都是一凉,冷汗控制不住的往外冒。人在乾清宫,皇帝在跟前还好,不在跟前的时候,狗日的贾琏亮出金牌来,弄死个把大臣,最多被关两年。 贾琏拿着圣旨一抱手,快速出了大殿,出了西华门与后来的一干家将汇合后,快速的交代张三等人,让他们回去聚众后前往神机营等候。 交代完毕,贾琏策马直奔神机营,身边仅四个家将跟着。 时间是凌晨两点,收起怀表的贾琏轻轻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小步快跑。 清脆的马蹄声打破死寂的夜晚,神机营的营地很快出现在视线中,昏暗的灯笼在夜幕中摇曳,塔楼上的士兵瞌睡被驱散,瞪圆了眼睛。 营门外,贾琏勒马,翻身下马后举起手里的圣旨:“圣旨到,速请神机营统制出迎。” 值班的士兵看清楚来人,按照规矩也不开门,只是收回对着贾琏的枪口,招呼同伴快速传信,自个解释一句;“小公爷,抱歉,不能开门。” “谈何抱歉,军中行军法,我是不懂军法的人么?”贾琏还能笑出来,也算是不错了。 宁静的贾府被一阵骚动打破了安静,荣宁街的多处住户家门打开,扛着甲胄,挂刀背功的家将牵马出门,简单的交代家人几句,快速的前往荣国府门口集合。宁国府那边也被惊动,没一会焦大也出来了,牵着两匹马,其中一马背上有套甲胄。 王熙凤等人也被惊醒了,出来一问情况,得知贾琏紧急出征,只有让人带口信回来的消息时,全都面带担忧。 上软轿至大门外,东西二府的家将全都到齐了。贾母已经先到一步,王夫人跟着也到了,贾赦家政贾珍贾蓉也都出现。 这个时候二府近三百家将,各带两匹马,刀弓齐备,贾家的军事实力最集中的一次展现。 比起主人们的担心,家将们倒是各自兴奋雀跃,总算是又有一次机会,可以卖命博功名了。 家将们当然也怕死,比起怕死,他们更怕没机会改变命运。 住在荣宁街,日复一日的消磨,看不到任何机会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 家将们集合完毕,贾母扶杖上前:“每户二百两出征银子,现在就发。链哥儿活着回来,再赏三百两。” 张三带头抬手狠狠地捶了下胸口,整齐的闷声后,张三道:“我等死绝之前,绝不让二爷伤一根毫毛。” ……………… 咚咚咚,沉闷的击鼓声惊醒了营内的每一个士兵,也惊动了靠近城南那边的家属区。 当兵卖命的宿命,从第一天开始家属们就知道了,妻儿老小赶紧起来,生火煮鸡蛋烙饼准备鞋袜以及其他。 贾琏见统制后宣布圣旨,丢下一句话:“听我号令,神机营全体归队,做好一切出征准备后,直接出发前往昌平等候汇合。” 随即贾琏也不多留,出了军营后,上马往西,以圣旨叫开城门,直奔西山。 贾琏出城不久,三百家将抵达神机营外,同时抵达的还有研发司的车队。 紧急送来的是五百火帽短步枪(卡宾枪)以及附带的弹药,贾家的家将抓紧接手装备,张三派人通报贾琏,天亮后跟随神机营一道往昌平汇合。 夜里动静太大了,京城百姓无有不知者,神机营家属不断的把准备好的包袱交给家人,挥手送行。 马拉着大炮和补给车辆,士兵扛着燧发枪,偷偷擦掉眼角告别亲人的眼泪,跟着大队出了城门,一路向北。 第364章 敌情不明 凌晨入睡的承辉帝两个时辰后就起来了,心中有事自然睡不安稳。 抬手扶着额头,隐隐的头疼令人不舒服,口中还是着急的问:“各营进展如何?” 出兵打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部队需要时间集结,粮草、弹药、车马等等都需要时间准备,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得带点随身物品和钱包、手机。 “禀圣人,辰时一刻,神机营先锋已经出城。其他各部还在准备之中。”裘世安据实禀报,承辉帝顿时精神一震:“这么快?” “贾大人的军令,神机营先锋约一千人马,携带轻便速射炮,为全军开路,先期抵达昌平,监视居庸关防线,以防有变!” 承辉帝明白了,贾琏也不是神仙,即便神机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也做不到短时间内全军出发。 “问了全军出发需要多久么?”承辉帝满意之余,还是有点着急。一千人的先锋还是少了点,天黑前到昌平,顶多能做到尽快增援居庸关。想着承辉帝起身,随便披了件外套,对着舆图审视。 “奴婢问过了,贾大人回答,西山大营骑兵多,所需草料需一日时间调配,好在沿途有县城可以进驻,无需携带扎营设备,有个两日应该能出兵。神机营军备情况更好一点,考虑到军情紧急,贾大人午时率神机营本部出发,辎重后勤随西山大营主力一起出发。西山大营方面,可集中骑兵先行一步,至昌平与贾大人的神机营汇合,所需粮草由本地县衙解决一部分,就地购买解决一部分。” 裘世安解释的很仔细,承辉帝听了很是满意。这种安排就是为了赶时间,而时间对于战争而言,是很重要的因素。 “各位阁老都起来了。”裘世安又提醒一句,阁臣们昨晚上都没回去呢,这次事情太大了,可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能比的,威胁到京师了。 承辉帝起来梳洗,顺便问:“有新急报传回么?” 裘世安道:“暂时没有!” 承辉帝稍稍松弛,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西山大营的情况比起神机营要麻烦的多,紧赶慢赶的,三千骑兵才算集结完毕,看时间都快午时了。贾琏也没心思跟孙统制多废话,抓紧时间告辞,领着三千骑兵先行一步。神机营自身的骑兵数量太少,如果是机动性不高的对手,应付起来贾琏很有信心,但这是草原部落的进攻,高机动性的部队,神机营即便打赢了也无法扩大战果。 西山大营的老孙也挺无奈的,也就是最近是国丧期间,不然军队的集结更慢。 这么说吧,按照西山大营现在的情况,不算辅助兵种,战兵加起来一万五千左右,这是整军之后的满编状态。其中五千骑兵、步兵八千、炮兵两千,因为国丧很多在出任务。单单下令集结,等待交接都需要一天的时间。多亏贾琏了解他,只要求尽快集结骑兵配合神机营先行出发。 就这,孙统制也只能暂时集结了三千骑兵,所需粮草都没备齐,只是给先发骑兵准备了足够的盐。 千万别小看盐,人吃盐不是大头,马吃盐才是大头。多亏了是蒙古马,耐力足好养活,换成别的马,高大是高大了许多,吃的要求更高了。 午时赶上了神机营主力的贾琏松了一口气,他有一个预感,现在出兵已经迟了,如果他是小忠义亲王,现在已经率部到了张家口。以最快的速度夺下城池,补充给养,留一部守备城池监视宣化方向,主力快速南下,打大同镇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即便不能攻下城池,也能使地方上没时间转移村镇人口,方便各部劫掠。 当然了,在没有拿下大同的前提下放纵劫掠也是有风险的,部队撒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就难了。 说句难听一点的,贾琏甚至还希望李逆真的这么做了,大周可不是大明,可以任由敌人在外劫掠,主力龟缩城内不敢野战。 只要李逆敢这么做,贾琏就敢主动出击,各个击破。 “前锋有消息么?”汇合主力出发的路上,贾琏抓紧询问杨统制。 “回都督的话,目前还没收到前锋方面的消息,许是距离张家口还比较远。卑职已经交代先锋营,尽量多排夜不收,先一步往怀来宣化方向侦查,有消息尽快发回。”杨统制也是老熟人了,知道贾琏的领军风格,事先安排周详。 贾琏这次带兵出击跟以往不一样,上次出兵山东,领了一个临时的总兵衔,这次承辉帝给他的临时军衔是左军都督。 因为是临时委派,战时权利比较大,打完了回来就没这个权利了,头衔也跟着还回去。 这事情怎么看呢,贾琏也意识到了,承辉帝手下没有可信任的武将。以前能打的王子腾、东西二王,全都被撵出京城了。岳齐虽然能力很强,但是资历不足,出身也不高,在地方军队里很难作号令三军,如臂指使。 贾琏情况则比较特殊,尽管他资历也不高,但出身好啊。地方军头看死去的老国公和活着的王子腾的面子上,都会卖几分面子。 加之贾琏自身带出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神机营,出兵打仗从无败绩,加起来地方上的军头还是能服气的。 神机营现行编制,炮兵二个营,人数二千,步兵三个营,人数约六千,骑兵一营,人数约五百。算上辎重营的两千人,总兵力一万上下。 现在有三千骑兵的支援,这么一股力量加起来。全副新式武装训练有素的神机营,战斗力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一档的。 就这,还是抽调了一部分人马给牛继宗带去了两江,不然更强大。 当然也不是没有隐患的,贾琏没说,杨统制心里有数。那就是神机营真正的老兵现在只有五千左右,其他的都是抽调一部分后来补充进来的。 训练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训练和打仗是两回事,没打过仗见过血的,真就不是一个概念。 承辉帝、兵部、岳齐,三个方面其实都不愿意看见一支太过强大的神机营在眼皮底下。 这个情况贾琏是有心理准备的,即便是贾琏的死党杨统制,心里也是有账本的。他能做的也就是按照当初贾琏留下的操典,死草新兵! 这么说吧,神机营别的不说,训练严格程度在三大营之上。 大军在官道上前进,远远的能看见一股巨大的烟尘。平原上看的远,行至途中依稀看见昌平县城时,前方有骑兵来迎,看看日头在山巅,要赶夜路了。骑报飞至,前锋营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昌平县粮库里粮草不足,仅仅够支撑大军一天之用,其中草料不缺,粮食从士绅处募来的。 这个消息贾琏知道了也很无奈,具体到三边附近的每一个县,都有类似的问题。 你说县城存粮不足吧,也对也不对,官库存粮不足,士绅的仓库里粮食倒是不缺的。至少供给神机营是足够的。 按照制度,三边所需补给由朝廷供应,问题是当地就不是产粮区。太祖时期搞开中法,但架不住有商人太机灵,就地采购粮食供应给军镇,拿到回执后去提盐引。有一家这么干,后来的商人都这么干。眼下正值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价格正高的时候。县令大人看着钱,不能不挣吧? 如果不是突发战事,这点事情也不叫事,每年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换一个县令来了也是如此。或者说,由不得他不如此。 昌平县令胆战心惊的主动前出二十里迎接贾琏,他是真的怕。主要是贾琏这个人,现在不是臭名昭着,是谁碰谁死的恶名昭着。 贾琏见了这位张县令,也没废话,直接问他:“天色已晚,县令大人速速回去吧。” 当着行军大队的面,远远的见贾琏在旗号簇拥下走近,张县令要命不要脸了,噗通跪在路边,不避尘土,大声喊:“贾都督救我。” 贾琏没时间跟他废话,毫不停留,只是丢下一句话:“明日天亮前必须看见三天的粮食,否则自己一根绳子吊死,别让我派人动手。” 张县令闻声连忙起来,二话不说,策马狂奔,超越贾琏,超越整个行军队伍。 这时候天色已经黯淡,距离昌平虽然不足二十里了,贾琏的主力全部赶到,至少还要三个小时,到时候天早黑了。 没法子,为了抢时间,只能赶夜路,好在有县城可以住,不用野外宿营。真要住在城外,辎重营不在,帐篷都没有。 县城不大,没有足够的地方安顿神机营,贾琏只好让张县令一定要安顿好骑兵,至少要安顿好马匹。其他的官兵,一律不许进入民宅,大街小巷随意找个地方扫干净休息。唯一麻烦的是还要找足够的地方挖旱厕,神机营禁止随意大小便。 张县令为了活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天亮前,一万五千人,三天的粮草全部准备就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本地士绅的。 后来贾琏才知道,哪用说服啊,直接报了贾琏的名字,士绅们比谁都积极,不积极不行,真怕啊。 这狗东西当初在南阳,在郧阳,给士绅们折腾的欲死欲仙,吃了无数的弹劾也没见掉一根毛。 民间传闻不知道多狂野,什么南阳士绅家破人亡都是小事,妻离子散才是猛料。都说神机营每次打仗都发财了,士兵们赚的多,凭啥啊? 仔细联想一下,那不得自己吓自己啊。当兵的想快速发财,纵兵劫掠啊。 别以为这是瞎想的,读过史书们的士绅都知道,官兵抢起来才是真的狠。届时不小心冲撞了女眷,哭都没地方哭,事后女眷不得自己吊死啊。 这一夜,整个县城的士绅百姓们,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下半夜没动静的时候,不少百姓还悄悄的爬墙头看外面。 结果看见的是一条毯子铺在地上,睡在地上的神机营官兵。 为了不惊扰百姓的正常生活,也为了赶时间,贾琏的军令三更起,五更走。 天彻底亮了之后,神机营主力已经出了县城,留下一千人手等待粮草。 整个县城都沸腾了,百姓无不自发的站在道路两边,目送这支前所未见的官兵押送粮草离开。 隔了一日后,孙统制帅西山大营及神机营辎重来到昌平,遵照贾琏的军令,全军穿城而过,夜宿野外。 消息传回京城,承辉帝闻讯后感慨万千道:“贾琏带兵,军纪严明在其先祖之上。” 又过了三日,承辉帝接到贾琏派人送回的消息,至怀来,难民无数,道路受阻。同日,龙禁尉送回消息,大军过怀来,有军兵抢劫难民,侮辱女眷,贾琏以军令斩三十六人,竖杆悬首于道旁,以正军纪,左军上下莫敢不从。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贾琏非常的头疼,西山大营虽然归他指挥,但是孙统制不够狠。发现有士兵违纪,并没有严厉处分,只是给人关起来,等贾琏处置。贾琏知道后,派人连夜策马传令,次日发兵前,孙统制才砍了三十六颗脑袋,挂在路边警示全军,并派人妥善处置受害人及其亲属。 有一点贾琏非常确定,没有严格的军纪,就不会有战斗力的保证。无论是岳家军,还是戚家军,都是这样的。 至于那支人民军队,属于特例,不能混为一谈。满世界的找,也不会有第二支这样的军队,旗帜一现,百姓欢呼,救星来了。 尽管贾琏认为自己不是严要求,但同为带兵宿将的孙统制,却因此心中震撼,此前还有一点不服气,全都没了。 距离宣化不足二十里地,神机营却怎么都走不动了。 原因无他,道路被难民堵上了。 惊慌失措的难民扶老携幼,或赶车,或挑担,或牵着牲口,带着能带走的家当,顺着大路往京城的官道上一点一点的挪动。 杨统制见状,急忙往中军来见贾琏:“都督,派兵驱赶吧!” 贾琏没立刻决定,而是端着望远镜看前方,宣化城头方向狼烟升腾。 “传我将令,敌情不明夜不收齐出探明消息,其他人让出官道,野外布防。切记,能不伤庄稼最好,不能避免记下来,将来派人来补偿。” 第365章 见鬼的遭遇战 让开大道后,全军快速的展开战斗队形,庆幸的是这一带都是野地,没有踩踏春禾的担心。 沿着燕山山脉分界线,就是所谓的降水量400分界线。 开春之后的荒野上,稀稀拉拉的野草间,能看见泛起的白色盐碱。 农耕时代落后的生产力,随着人口的增长,过度的开发,这些问题很早就存在了。 贾琏没心思管这些,快速的爬上一辆马车,站在草堆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宣化城的安危贾琏是不担心的,之所以摆出如临大敌的阵势,并非害怕,而是想告诉下属们,已经进入战场,都打起精神来。 官道上的难民潮水还在继续往南,贾琏特意安排下,一个营的官兵负责交通秩序,胆敢有破坏秩序者,直接抓起来。 也许是因为狼烟的缘故,道路上不少车马开始着急往前,生出了一些事端,还伤了不少人。 神机营的官兵端着刺刀立刻介入,一口气抓了百余人,不是想先跑为快么,那就给我留下。 有人维护秩序,逃难的人群便的快捷许多,即便如此,人还是太多了,至少四五万人往南逃,足足两个时辰后,人流才逐渐稀疏。 “都督,宣化城信报!”杨统制领着一个信使过来,来人上前抱手:“见过都督,宣化城下出现草原游骑,总兵大人令我等去京师报信。” 贾琏从车上下来,望远镜交给身边人:“张家口方面的信息如何?” “回都督,小的不知。”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也是贾琏预料之中的。上一次去张家口追击李逆就看出来了,沿途各镇武备松弛。 类似的情况见的太多了,贾琏早就麻木了。真要出现某个军镇齐装满员,贾琏才会真的被吓一跳。 “嗯,你们继续赶路吧。”贾琏摆手,示意带下去,再问杨统制:“夜不收还没消息回来?” “暂时没有,请大人放心,都是多年的老兵,马匹装备都是最好的。遇见草原游骑,吃不了亏。”杨统制想安贾琏的心,贾琏却没法安心道:“我军对草原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漠南四大部落之外,其他大小部落百余个,总人口的估算二百万还是二十年前的消息。更不知道究竟是李逆统合了草原各部,还是被草原各部推出来做一个傀儡,用以讨价还价。如果是后者还好一点,前者就是大麻烦,跗骨之蛆的麻烦。” 杨统制听了无言以对,贾琏说都在点子上,一旦草原被李逆整合了,别说三边了,九边都会陷入随时被打击的困境。届时耗费的军力财力无法估算,想要彻底解决,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宣化城头,总兵郭栋梁面色阴沉,看着城外荒野上肆无忌惮的游骑。这群草原来的蛮子,视城内守军如无物,在城外走马便罢了,还脱裤子撒尿,羞辱守军,更有甚者,脱了裤子,冲城头送腰。郭栋梁很想出去干这些蛮夷一下,想想还是忍住了。不是担心伏兵,而是去了也白去,宣化总兵麾下骑兵满额三千,实际五百。都撒出去,怕是要白给。 郭栋梁也想多养一点骑兵,现实是根本养不起那么多骑兵。说句难听一点的话,整个三边都一样。每年就那么多拨款,户部要揩油,兵部要揩油,落到地方上能有七成,都是京城老爷们“心善”的结果。明明距离京城不远,涉及生活的物价就没一个低的。每年那么一点俸禄,不够养活一家老小,只能在拨款上动手脚,他拿一点,下面的副总兵、副将、参将们层层扒皮。最后落到底层士兵手里的,还能剩下多少? 郭栋梁觉得自己还算良心的,麾下还有骑兵五百,步炮四千五,只吃了五成的空饷。其他地方更狠的有吃七成的。 “大人,快看!”身边的副将一嗓子给郭栋梁叫了魂,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西边绕出来一队大周服饰的骑兵,人数不多,不过百骑,远远的看着就觉得不简单。 城下的游骑也发现了最多三里之外的骑兵,一阵慌乱之后,赶紧整装上马。 新来的骑兵也不着急发力,只是汇聚一处,成一条直线,整齐的缓缓前压。 郭栋梁从单筒望远镜里看过去,很是好奇的问:“这是哪部人马?” “太远了,没打旗号,看不清!” 汇集起来的游骑不下二百,草原上很多小部落也就几十个青壮精锐,损失在这部落等着被吞并了。 很明显这不是小部落的游骑,面对比自己少一半的对手,城下草原游骑选择了迎战。 城头上的郭栋梁看清楚后,立刻吩咐:“新来的骑兵是援兵夜不收,去看看有没有信使,让骑兵准备,见势不对立刻出击接应援兵夜不收。” 神机营的夜不收在大周军队中可谓特立独行,每人一杆卡宾枪就够特殊了,腰间的马刀窄窄的造型更是特殊,躯干部分弧形胸甲,还有一支手铳备用。两军逐渐靠近,草原游骑开始加速时,神机营的骑兵依旧快步走,同时举起手中卡宾枪,随着一声号令,砰砰砰的乱响,烟雾升腾之际,拉下面罩开始加速,掏出腰间的短铳。 草原游骑上来就吃了闷亏,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骑兵,百步之外吃了一通齐射后,最前方的六七十人中弹摔倒,连带后续没躲开的马绊倒来了十几个,阵型一下就乱了。这时候对面加速冲上前,草原游骑的反击因为阵型乱了,稀稀拉拉的十几支箭,落在弧形的胸甲上被弹开,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两边已经在十步之内。 两队骑兵如同相向的两股巨浪,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的瞬间,又是一阵枪声响起。 新式火帽手铳发威,近距离的顶着脸开火。手里的火铳打完了当暗器丢过去,抄起马刀往前杀。 一个对冲,仅仅装备了皮甲的草原游骑被直接打穿。 真实的战场上,骑兵对冲,真正做到全员不躲闪,形成互相交错的乱战的场面非常少,往往是一方在接近的时候,多数人躲闪避免冲撞,少数足够勇的战士才会闷头前冲。骑兵的作用,从来都不是正面冲击敌阵。 郭栋梁看到的情况非常的特殊,熟悉草原骑兵作战方式的他,看出了草原游骑在战术上被彻底打乱了。 草原骑兵作战往往都不会正面硬碰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依仗骑兵的机动性,以骑射骚扰对手阵型,一次不成功,闪开掉头再来几次。 一直到对手阵型散乱,才会抓住缝隙往里扎。 今天这个对手明显不按常理出牌,打法完全没见过。百步之外用火铳的战术太罕见了,更罕见的是百步之外的射击精度很高,超过了五成。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扛着零星的弓箭反击,怼着脸用手铳再来一次众生平等。 这些草原游骑都是部落中的精锐,不是他们不能打,而是对手太犯规了,直接两轮众生平等之后,趁着对手阵型被彻底打乱,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抄着马刀加速追击,进行最后的收割。 见了鬼了,还能这么打的么? 郭栋梁看傻眼了,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战术,不对,是一种新式的火铳,威力巨大,准度惊人的新式火铳,新式火铳才是新战术的关键。 “留下两队人马打扫战场,余下的各队散开,继续探明前方战情。贾都督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领队的夜不收校尉是个看着四十出头的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的糙汉子。 对于这套新打法,起源于山东,定性于回京之后,夜不收凭借号炮传信,或聚或散,对手人多就跑,人少就打一波。 夜不收的任务不仅仅是打探消息,还有遮蔽战场信号,令对手无法获得充分的战场信息。 城门打开,神机营校尉在马背上冲着出城的郭栋梁抬手狠狠的砸在胸前:“神机营先锋夜不收校尉丁谆见过总兵大人。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为何城上不见神机营主力,仅仅是尔等前出。需知,往南皆无敌情。”郭栋梁质问了一句,掩盖一下所部畏敌不出的心虚。 “回总兵大人,逃难的百姓太多,堵住了官道。左军都督贾大人下令给百姓让路。”丁谆对这个总兵的观感瞬间极差,你还有脸质问?要不是你官阶高太多,老子一巴掌呼死你。不能无故殴打友军是军令,只好搬出贾大人吓死你。 果不其然,总兵郭栋梁瞬间打了个寒颤,真的是吓的,骑的是马,不是小妾,也不是清秀小厮。 身子打晃的郭栋梁,好悬没从马背上栽下来。 能带并出征的,姓贾的,还能领左军都督衔的,还用为来的是谁么? “本官这就去迎接贾大人,你去忙你的吧。”郭栋梁赶紧挥手示意丁谆走人,原本心里惦记城外那点战果的想法全都没了。敢抢贾琏部下的战功,活腻了才这么干。谁不知道贾琏对下属出奇的好。 丁谆回来时,留下的两队下属们还在继续打扫战场。看着官道远处,丁谆歪了歪嘴,咒骂:“这点人马都能吓的点狼烟,闭门不出。” 身边的随从笑道:“大人,不是每支队伍都叫神机营。” 南门外,郭栋梁带着部下等在门口,本地知府也带着一干人等等候在此。 三百家丁簇拥下的贾琏在官道上奔驰,马如龙,人如玉,卷起滚滚烟尘。 十步之外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贾琏大步流星,城门口一干等候官员一起上前。 “左军都督贾琏,见过各位。”为了今后的少一点麻烦,贾琏的态度温和,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和嘴脸。 众人纷纷客气的见礼,贾琏待客套完毕才问:“见过我部信使小队了么?” 昌平集结后,贾琏便派出五人信使小队,一路往前通报,左军都督率部增援的消息。 “回都督,见过了,他们往张家口大同方向去了。”回答的是郭栋梁,心里补了一句,【若非见信使小队,我也想跑了。】 “张家口方面的情报知道多少?”贾琏继续追问,必须尽快的获悉准确的情报,以免出现误判。 “昨日送来消息,守军及官员,两日前便开始撤往大同。都督在路上遇见的难民,有一部分来自张家口。多数是本城的一些富户,更多的是周边百姓,闻讯之后不管不顾的先逃难,导致大人受阻。”郭栋梁回答的算清楚了,有用的消息不多。 文官们一直没机会说话,见两人暂停,知府总算是有机会搭话:“都督大人,本府略备薄酒,为大人吸尘。” 贾琏强忍恶心,露出温和的笑容以读书人的礼数回应:“多谢盛情,军情紧急,陛下还等着回信呢。本都督还要尽快了解战况,通报京师。敢问知府大人,城中粮草准备如何?本部一万五千人,算上后续的西山大营,共计四万五千人左右。” 此言一出,知府大人的脸都绿了,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这个……。” 贾琏心里默默记下,没有立刻发作,毕竟现在对于战局而言,作用最大的反而是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不必焦虑,劳烦阁下将城内士绅召集起来,尽量筹集粮草,以备军需。我部后续有辎重队,粮草的事情十日之内不着急。” 贾琏说不着急,知府这边却很着急,城内的富户和士绅都是什么鸟,他心里太清楚了。 更关键的是本都驻军以及衙门里的衙役都是地头蛇,与本地士绅沆瀣一气,他这知府调不动士绅的粮草。说起来换个地方做知府,不是在军镇做知府,不至于这么狼狈。 “回都督大人,粮草的事情卑职尽力去办,只是请大人调派一队人马,协助筹集粮草。”知府的话很含蓄,贾琏却瞬间听懂了。 “张三,带上所有家将,跟着知府大人去筹集粮草。士绅配合,先打欠条,不配合,直接拿下,按通反贼论。” 有过代理知府经验的贾琏,很清楚本地知府的具体情况。这个时候任何一点精力都是宝贵的,没有时间跟本地士绅扯皮。 张三领命跟着出发了,贾琏带着柱子面对一干军镇武将时,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郭栋梁为首的武将们,瞬间全部勾着腰,身子微微发抖。怕,还不敢反抗。 第366章 战场之外的胜负处 张家口位于宣化与大同之间,宣化城下出现草原游骑,说明昨天张家口就丢了。 可以肯定前天张家口守军就弃城而走,丝毫没有就地抵抗争取时间的意思。 尽管事先有了预判,贾琏还是叹息一声:“真该死啊!” 仅仅凭神机营是无法出击的,那不叫战斗,叫送死。 宣化虽然是重镇,把兵力集中在一个地方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眼下只能等后续的西山营,同时需要掌握更多的战场信息。来到这个世界的贾琏,最头疼的就是信息传递的问题了。 进城之后的贾琏没时间去赴宴,而是直接检查本地驻军的城防情况。 巡视的重点是西、北面的城墙,这座历经数百年的军事重镇,一直是拱卫京城西北方向威胁的重点。 城墙看着非常坚固,走近了能发现多年没修缮了,墙砖缝隙里长出了不少藤蔓和小树。 抬手拍了拍城头上的一门看着还行的火炮,贾琏问了一句:“试过没有,能打响么?” 接下来的战斗,宣化城的防御是最关键的支撑点,一旦率部前出,无论胜败都需要一条退路。贾琏不是没有战死的觉悟,只不过从军事角度上看问题,丝毫没有背水一战的必要。李逆能举反旗的关键在于去年的白灾,草原部落活不下去了,必须南下抢劫。 “还没来得及试!”郭栋梁一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回答,他是真害怕贾琏拿他脑袋立威。 “所有火炮抓紧试一试,至少要打一发实弹,确定能打的响。试炮的时候,注意安全。”贾琏看似没啥波澜的交代一番,心里其实恼火的不行。但现在不是恼火的时候,杀人也要分时候分情况的。郭栋梁至少没跑,驻军也确实组织起来准备防御了。这就很不错了! 其他方面做的差,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是系统性的问题。这就不是砍一个人的脑袋能改变的。再说了,人也没犯啥大错。 郭栋梁松了一口气,赶紧组织人手准备试炮。 贾琏没去知府衙门,而是直接去了驻军的营地。没去衙门不是看不清知府为首的文官,而是无论是文还是武,贾琏都是上级。 当着郭栋梁的面,贾琏开始写报告,起头之后,直接进入正文【五月初一,至宣化,总兵知府俱在,敌至城下不能战。我军前锋骑哨与敌游骑接触战,小胜一场,斩首一百五十三。目前,宣化城防稳固,微臣需进一步探明敌情,等待后续主力抵达,再做决断……。】 搁笔后贾琏回头问一句:“居庸关及喜峰口等关隘的消息传至,立刻汇报。” 说完贾琏在报告上用印,递给郭栋梁道:“总兵大人,请用印后转给知府大人用印。” 郭总兵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真是一句贬低他们的话都没有啊:“多谢都督高抬贵手!” 贾琏笑了笑,没有说话。说起来宣化这边还算是相对称职的,没有让贾琏的神机营在城下面对宣化的城墙打攻城战。 这个做法的目的也很明显,安抚当地官员的心。这帮家伙还是有点用处的,临时换人更坏事。 这个节骨眼上,贾琏根本没有余力去横生枝节,快意恩仇。真要是一刀剁了这些文武官员,换人接任事情更多。不说换谁合适,单说换了人之后能不能服众,下面的人会不会捣乱,这些事情都要考虑进去的。 只要这些人没有重大失职,贾琏就必须放他们一马。 打发了郭栋梁后,又累了一天的贾琏有一个短暂的时间休息,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的时候,柱子进来低声汇报。 眯着的眼睛陡然圆了,贾琏是真没想到,宣化知府胆子比他都大啊。 怎么回事呢,宣化知府回去后,先把人召集起来开会,给各个下级官员安排任务,每个官员都负责几家,总之就是要看到粮食。 会议上,府丞、通判当场表示反对,理由是此举就是在抢劫民财,士绅一定会激烈的反对,安排给他们的任务做不到。 知府大人也没争辩,而是直接让张三出手,从四品放府丞大人,正六品的通判被直接拿下,罪名是有通贼嫌疑。 其他官员见状全都老实了,知府又下令,传城内各大户到衙门开会,不来的一律按通贼论,当场抓人那种。 估计这位知府已经憋很久了,今天终于爽了一下,发泄出来了。 贾琏想了想对柱子道:“既然做了就做绝,我写条手令,你让人送给张三,以我的命令直接砍了枭首示众,派人抄家!” 柱子拿着手令出去了,贾琏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本来不想见血的,但架不住有人在关键时刻不长眼,非要跳出来作对。 打仗离不开粮食,不算本地居民,单单数万军队每日所需就不是个小数字。自身携带的粮食撑不了几天,指望后勤走通州运过来,贾琏估计至少半个月后的事情了。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不如自己动手,就地解决一部分。 “通知郭栋梁派人带路,调一营的人马,把所有粮店控制起来,不许闭店,不许惜售,违者按通贼论处,就地正法。”贾琏交代一句,杨统制立刻接令,见礼后匆匆而去。 郭栋梁找到知府这边,等知府看了贾琏的报告并放心用印后,没等送回去,就见新的命令下达。 张三接令后,立刻派人把两个官员拖到衙门口,府丞与通判吓的浑身发软,屎尿齐出,尿了一地。 士兵们却毫不手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后,直接挂在衙门口。 做了这一切,张三才通报知府和郭总兵,郭栋梁还好点,知道肯定要杀人的,知府却吓的腿软,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有这么一出戏,接下来的事情效率大大的提高,贾琏是下午进城的,天黑前所有接到消息的大户,全都表示支持贾都督的工作。 贾琏把工作交给知府去做,要求很明确,粮食必须足够大军吃十天的,其次就是征募城内青壮,协助守城。 知府也好,总兵也罢,还是有一会发现,他们下达的命令,得到了有效的执行。 夜半时分,贾琏还在四处巡视,规矩是他定下的,士兵没吃饭,军官不许吃,士兵没睡觉,军官不许睡。作为左军都督,贾琏必须是除去岗哨之外,最后一个睡觉的官员。 巡视完所有营地后,回到中军帐刚坐下,接到两条刚送到的消息,一条来自夜不收,三十里范围内,并未发现敌军迹象。此前宣化城下游骑,应该是一股冲的太快的敌军。另一条消息来自西山大营孙统制的后军,目前距离宣化只有两天的路程,居庸关以及长城一线各关隘,发现敌人游骑。 贾琏痛苦的揉着脑门,张家口丢的太快,所以无法判断西边的敌人到底是不是主力。虽说草原各部互不统属,但是贾琏真的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李逆不能很好的统合各部令行禁止之上。万一草原敌军真的像崇祯二年那样,突出喜峰口或者别的关隘杀进中原,打下遵化威胁京城,整个战略布局都成了笑话。从现有情况看,贾琏只能说李逆很可能经营草原各部多年了。 至于说他传檄各处的理由也很简单,不是他蠢,而是希望通过这个手段,扰乱京城方面朝廷的判断。现在看来,扰乱的手段没起作用,偷袭达到了目的。贾琏真的很怀疑,张家口那边是不是在接到传檄之后,立刻跑路了。理由嘛,这帮人更了解草原的作战模式。 八百里加急的好处就是快,贾琏在等待后军抵达的两日内,承辉帝便收到了来自贾琏的急报。 第一条问题不大,第二条斩宣化府丞及通判的消息,就让承辉帝有点无奈了。贾琏还是杀官员了。 承辉帝倒是无所谓,杀了就杀了,战时行军法嘛,自然是要严厉的多。 但是内阁扩大会议上就不一样了,阁臣们态度难得一致,纷纷指责贾琏肆意妄为,怎么可以擅杀官员呢?还是俩文官! 会议上保持沉默的是林如海和忠顺王,打心里林如海也觉得贾琏做的太过分了,忠顺王则是了解承辉帝,不可能开口附合内阁。 对于这个局面,承辉帝果断出手问了一句:“宁卿,左军出兵匆忙,携带粮草不过全军十日之用,请问户部何时能将粮草运到宣化?” 宁克被点名之后,只好无奈的站起回答:“回陛下,通州方面已经在准备车马,还需要三日左右,才能备齐车马及人手,起运一次运输大军所需十日粮草。”承辉帝点点头,没说话了,无声的用视线审视每一个内阁大臣。视线所至,群臣俯首,不敢对视。 承辉帝这才开口:“贾卿出兵之前曾言,为抢时间,神机营将士随身携带以弹药为主,干粮不过一日之需。贾卿在宣化所为,应该是把京城各部的办事效率考虑入内。贾卿在前方为将士们吃饱肚子担心,各位却在后面忙着拆台。太平光景也就罢了,任何事情早一天晚一天不打紧,可眼下是战时,朕问各位股肱,能不能确保前方将士不会饿肚子打仗?” 内阁诸公很想回一句,因为没有阁臣兼任户部尚书,导致转运不畅。但他们更担心的是,一旦这么说了,承辉帝会反问一句,难道不兼任尚书,内阁诸公就不能办事了?那为何还要设立内阁呢?直接让各部尚书组阁就是了。 众人都知道,承辉帝压着怒火,这次的事件严重性比此前小年夜的李逆叛乱,性质要严重的多。 诸公也听出了皇帝一句更为诛心的潜台词,当初李逆大案,牵扯到那么多文武官员,为何事先内阁一点风声都没有?会不会是内阁诸公事先是知道风声的,只是假装不知道。毕竟无论成败,谁当皇帝,内阁都是要有人来坐的,即便是换了皇帝被罢免,也能全身而退。 历史上很多类似的案例,前方将令在打仗,后方京城被弹劾。 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往往不在战场之上的将令,而是在后方。 “没人说话么?那朕继续说。宁尚书,一日之内准备完毕,后天左军所需一月粮草,必须起运。做不到现在就写辞呈,朕立刻就批,立刻换人来做。” 承辉帝毫无感情的波动的一句话,把压力全给到了宁克身上。 宁克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抱手道:“微臣请陛下赐三品以下先斩后奏的权利!” 一句话充分说明了,宁克面临的困难处境。 承辉帝看着宁克淡淡道:“朕赐卿尚方宝剑,并遣龙禁尉一队协助宁卿办事。” “微臣领旨谢恩!”宁克当场跪下,以大礼谢恩。 承辉帝这才转向内阁:“诸位爱卿,当下一切为前线让路,打赢了,诸位爱卿都有功劳,打输了,朕大不了亲自守城。” 没有说出来的话很明显了,一旦到了皇帝亲自上城墙的时候,内阁诸公识趣点自己滚蛋吧。 说实话,内阁诸位大臣很不适应,因为承辉帝以前不是这种风格。从之前宁克符合内阁的情况判断,事先没有与皇帝商量演戏的可能。 也就是说,事到临头,皇帝也不演了。直接露出乾纲独断的真面目! 会议开到此时,正准备宣布结束的时候,一名内侍冲进来,跪地磕头后大声道:“奴婢该死,十万火急,通州粮仓起火,损失不明。” 逛荡一声,椅子倒地,首辅孔照又惊又怒的站起,啪嗒一声,茶杯落在官服上,次辅梁道远顾不上了,也站了起来。 其余各位臣子,或惊慌,或呆滞! 粮仓起火,是粮仓的官员自己放的火呢,还是奸细混进去放的火,目前都有可能。 承辉帝是最先恢复镇定的,立刻开口:“宁克,林如海,两位爱卿立刻前往通州,尽快控制局面。孔相,内阁尽快商议并达成具体方案,确保京城粮食价格稳定。李鼎(忠顺王),通知九门镇守军及五城兵马司,全城戒严。裘世安,龙禁尉配合御马监,凡有妖言惑众者,当街拿下事后再审。总而言之,京城不能乱,粮食价格必须保证稳定,任何商贩囤积居奇,一律视作谋反。” 第367章 诱敌之计? 国丧期间,反贼举旗,外敌来犯之际,通州粮仓起火。 这一连串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内阁全体如同被天劫的雷劈的六神无主。 看清楚这一切的承辉帝果断出手,没时间商议了,按照朕说的去做。 往往越是混乱的时候,越需要一个人出来振臂一呼。 布置完一切的时候,承辉帝整个人疲惫的靠着椅子,眼神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此前的果断是一种本能,现在的状态才是真实。即便是皇帝,此刻也是茫然的。 脚步声由远而近时,承辉帝再次坐直了身体,性格中的坚毅告诉他,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颓丧的一面。 “圣人,都安排好了。只是贾大人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裘世安内心惴惴不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先等损失结果出来再说。”承辉帝稳了一手,寄望于损失不大。尽管这个希望非常的渺小,因为更可能的是一群硕鼠掏空了粮仓,眼见着战争爆发,粮食一定会成为焦点,狗急跳墙之下的举动。 “老奴明白!”裘世安说话的声量都降低了三个度,承辉帝看看这个他,补一句;“你亲自去通州,相关的官员拿下之后分开关,以防串供。” ……………… 塔塔塔,马蹄又快又急,正在不断的靠近。 树林内藏身的丁谆翻身上马,身后二十余正在轮班休息的两个小队夜不收纷纷上马,做好战斗准备。 前方烟尘处两拨人,前面在逃的有八骑是自己人,后面在追的有三十余骑,看装束就知道是草原骑兵,策马的同时不断射箭,是精锐斥候。 夜不收逃到近前时,一马中箭,发出哀鸣,往前一扑,掀翻了马背上的夜不收。 其他人看见了藏身树林的丁谆等人,纷纷调转马头,取步枪装弹! 追近的草原斥候还没反应过来,林内砰砰声四起,烟雾升腾!不断斥候从马背上掉落。枪声刚停,林内的丁谆带人杀出来,短铳怼脸输出。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丁谆为首的夜不收们发现,新的装备太爽了。胸甲射不穿,八成的情况下,对手在两只火铳射击前,属于挨打状态。 张家口方向的草原斥候,从一开始几个人就敢出来,发展到没十个人不敢出来,短短两天之后,没有三五十个人,不敢出来了。 伏击非常成功,一个为首的中年草原斥候,战马中弹后跌落,摔断了腿。晕乎乎的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自己敌人正在对自己的同伴补刀。本能的伸手抽出腰间的弯刀,目光如饿狼一般的看着面前的敌人,想往前狠狠的扑,腿疼的完全使不上劲。只能大口喘气,任凭豆大的汗水滑落,积蓄着力量,准备决死一击。 看着草原斥候饿狼一般的眼神,丁谆的心头生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最近几天他见到了不少被洗劫过的村庄,无辜惨死的百姓,烈火焚烧的村庄。每每看见草原人,丁谆就会想起一幕幕的惨剧。 “啊!”中年斥候怒吼一声往前冲,此前诱敌的夜不收装弹完毕,根本不给他机会,一顿密集的子弹出膛,砰砰砰,奋力往前的身躯被止步,扑倒!血流一地! 漠南漠北草原的各部落在大周官兵的心目中并没有好印象,大周鼎盛时期,草原部落即便遭灾,也会很乖巧的遣使者南下求援,求通商贸易。太上皇秉政的后十年,朝廷变得软弱,边军战斗力下滑,草原部落变得凶狠起来,即便没有天灾,隔三差五的打草谷也是有的。 这一次漠南各部大举南下,目前得到的情报,张家口有两万草原骑兵,来自四大部落之一的科尔沁,西进大同的草原各部约十万骑。据说还有一部分去往长城各隘口,以及居庸关下。 “打扫战场,清理干净后撤退,找地方休息。”丁谆吐了一口唾沫,没有多看一眼死在面前的敌人首脑。 宣化,修整两日后的神机营恢复了元气,也等来了孙伯爷带来的西山大营主力。 “主力不要驻扎在城内,直接出北门,往西五里处有一个山坡,以山坡为中心安顿扎营!后勤辎重一半要留在城内,安全!” 见面之后,贾琏言简意赅的直接交代任务,孙伯爷没有抗拒的意思,只是想着如何安抚一下长途跋涉后疲惫的下属们! “卑职明白!”孙统制回答的很干脆,尽管级别高一些,但是在面对贾琏时,这些东西没用。 “交代完毕后到本都督处开会,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半个时辰后,孙统制来到了城内的军营中,见到了正在对着巨大手绘地图的贾琏。 “免礼,来看看舆图!”贾琏见孙伯爷进来便招手,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没那么多礼数。 “城内原有驻军五千多,算上征募的青壮,差不多八千人。你我二部加上辎重辅兵,五万出头,全都住在城里不妥。我的计划,将城防交给原来的驻军,我部去城外扎营,互为犄角。最好是能吸引大股大股敌军来围攻我军营寨,充分发挥我军火力优势,大大杀伤敌军后再谋求反击。” 看着地图,孙统制忍不住点点头,还是提问道:“好主意,本将若是草原部落首脑,发现援军主力没在城内驻守,而是出城扎营,一定会忍不住动心的。打营寨总比打城池要容易!只是为何要把粮草的一半放在城内呢?这不是增加了风险么?” 贾琏看着他笑而不语,孙统制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妙,虚虚实实,狼看见了肥肉,一定会动心的。到时候,来的人多了动静太大,人少了又打不下来,不多不少,面对车阵配合火器保准吃大亏。来个两三次,消耗一部分敌军也是好的。” “只要敌酋动心了,一定会调集两三倍的兵力前来围攻,届时大大的缓解大同方面的压力。我军可以利用装备优势,抓住机会吃掉当前之敌。大同方面的敌军,不战自溃。”贾琏这个计划真可谓苦心孤诣,最近外围的斥候战,敌军屡屡吃亏,小股游骑已经不敢出门了,估计敌酋也正在上火,想着找机会扳回一局。只要来了就会想占便宜,多吃几次亏,想报复的心理加成之下不会不上钩的。 “就这么办!”孙统制心里舒服多了,贾琏不是直接下命令,而是在征求意见,只是这个计划说服他了。 西山大营主力穿城而过的时候,郭栋梁有点慌,还能承受的住,知府大人也表示没太大的问题,毕竟神机营还在。 但是随着神机营也开始跟着出发时,知府先慌了,赶紧来找贾琏:“都督大人要出击么?这时候也不对啊?现在是午后呢!” “林知府放心,本都督率部在城外五里扎营,毕竟是援兵,龟缩不出陛下面前不好交差!没看见大部分辎重留在城内么?万一战局不利,随时退回来就是了。”贾琏对知府和郭栋梁这边,一句实话都没有的,毕竟没指望他们出阵杀敌,守好城池就能帮大忙了。 “既然如此,下官放心了。”林知府赶紧表示,我不紧张,刚才都是幻觉。 贾琏笑了笑,转头交代郭栋梁:“郭总兵听令!”郭栋梁赶紧立正行礼:“卑职在!” “你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住城池,哪怕看见我死在外面,一兵一卒也不许出城作战。”贾琏突然严肃了起来,郭栋梁不是林知府,似乎有所顿悟的点点头:“卑职明白,保证不出击。” 事先勘测好地形,左军全体至城西五里坡扎营的过程很顺利,这要感谢夜不收队伍的努力,他们以伤亡百人的代价,打的张家口方向的草原斥候不敢出动,无法获悉相关的情报。 贾琏没有留在城内,而是跟着主力出城,并亲率神机营列阵防御,以备万一。等待营寨建设完毕,贾琏天色已晚,神机营退回营寨内时,夜幕降临笼罩大地。西山大营的官兵一开始也是有怨气的,可是看见贾琏也跟着出城,这股怨气消散的很快。 还是那句话,如此金贵的小公爷都跟大伙一样住城外,还有个屁可说的。至于后勤辎重五百骑兵和一千神机营步炮留在城内,那不是为了粮草安全么?当兵只要耐心的合理的解释,其实都挺通情达理的。 夜色之下,贾琏与孙统制一道巡视营地,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可以放信号了!” 砰砰砰,三声炮响,三朵烟花腾空而起,夜空中散开了三朵绚丽的花朵! “大人,看信号!”正在打盹的丁谆被叫醒了,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烟花,黑暗中龇牙一笑:“撤咯,可以回去休息几天了!” 散落在外的夜不收,在这个夜晚都看见了烟花,纷纷收拾一切,回营修整,准备下一次的出战。 ……………… 张家口,温拿星昨日听到的全是坏消息,大周朝廷的援兵到了宣化,并且在斥候战中取得了巨大的优势,压制的本部斥候难以获取情报。 昨晚上没怎么睡好,温拿星感觉到嘴角生疼,让人取来镜子看了看,嘴角生出一个大泡。 “该死的中原蛮子,哪来那么多奇怪的花样。”嘟囔了一句,出来接过马奶茶,狠狠的喝了一碗,抽出鞭子出来。 看见站在外面的下属,温拿星恶狠狠的看着他:“赤里木,今天若还是查到准确的情报,我不会抽你鞭子,会用弯刀割下你的头。” 身材高大魁梧的赤里木赶紧弯腰回答:“王爷放心,今天卑职亲自带领三千骑兵去宣化方向侦查。拿不到消息,死在外面不回来。” 三千骑兵一起出动是个什么场景,不夸张的说,十里之外都能看见卷起的烟尘。 赤里木非常小心,百人一队的斥候撒出去十个队,相信做到这个程度,中原蛮子的夜不收再厉害,也做不到遮蔽战场。 陆陆续续的消息不断的传回,正在小心谨慎往宣化方向行军的赤里木更小心了,居然全是没有敌情的消息。 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一点吧?一夜之间中原蛮子的夜不收全都收回去了? 莫不是换了个不懂打仗的统帅?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中原蛮子有过类似的案例。前面打的好好的,后面的人为了抢战果拆台换人的事情,还不少哩。 可是这一仗也没打多久啊,距离胜败还早呢。 草原悍将赤里木越发的小心了,不断的让斥候往前,查探消息。 终于来到了宣化城外二十里地,时间已经是午后了,缴获的望远镜里看看城池和城外五里坡上出现的一个巨大营寨,赤里木突然明白了。 援兵是来了,但是没敢出战,估计是担心中原朝廷里的御史弹劾,所以才在城外扎营。 再看营寨方向,两侧的门打开,各涌出来约两千骑兵,汇聚一起,缓缓朝前压过来。 “吹号,让斥候都撤回来!” “呜呜呜!“号角吹响,散落在外的斥候,陆续脱离危险,回归本队。赤里木下令摆出战斗队形! 现在就看蛮子的骑兵敢不敢战了!抓住机会,抻量一下这支蛮子军队的底色。 赤里木必须承认,这支军队的夜不收非常能打,战斗力很强,打的自家小股游骑都不敢出门了。 决定战场胜负的往往不是一小股精锐部队,蛮子这边叫家丁。 从这支骑兵的规模看,这股援兵绝对是来自京营的主力部队之一,距离有点远,看旗号看不清楚。 赤里木举起手,往前狠狠的一挥,同时策马在前,全体骑兵慢步前压。 赤里木对麾下三千精锐骑兵很有信心,想借此试一试对手的分量。 …………………… 营地内的山坡最高处,贾琏举着望远镜看着前压的草原骑兵,忍不住露出微笑道:“打旗号,让骑兵撤回来!” 出营驱赶敌军斥候的骑兵,听到身后敲锣的声音,没有犹豫掉头撤回营寨附近! “诱敌深入么?这也太……!”赤里木忍不住笑了起来,距离营地五里处,举手示意停下。 骑兵整齐的跟着旗号一起停下,赤里木举起望远镜看一眼,发现营寨里面的大炮! “骗蠢货么?留下一千骑监视,其他的跟我撤!我倒要看看,蛮子骑兵敢不敢追上来!” 第368章 冤家聚头 大周骑兵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缓缓的前压,保持足够的距离,随时后退。说出击了吧,又没出击。 赤里木很快做出了判断,这是一支以步兵为主力,少量骑兵为辅助的援兵。 防守很严密,机动性不足,如果非要说弱点,自然是在城外扎营,一旦粮道被断,将不得不出营作战。 今天出来是查探情报的,赤里木也没着急走,继续让游骑出动,四处侦查。 折腾到过了午时,游骑陆续回来,带回来都是没有敌情的消息后,赤里木才下令返回的同时,还留下了一千骑兵负责监视这股大周援兵。 临行前交代带兵的千夫长,要求他一旦周军骑兵出击,立刻后退不许交战。 实际上赤里木想多了,眼前的这波周军骑兵属于西山大营,比不了神机营,属于传统的骑兵,武器也都是冷兵器。 贾琏对于这支骑兵的定位就是一旦开战,守住侧翼即可,对他们没有太大的指望。 现阶段火帽卡宾枪产能有限,仅仅列装了神机营和贾家的家将。相比之下,胸甲的产量还更高一些,也仅限于研发司在生产。 不是贾琏不想扩大生产,而是财力不允许,同行也未必能接受的状态。 简单的来说,不打一仗,别说对手了,自己人都不信。如同后膛枪出现的早期,并没有受到各国广泛的欢迎。 追出五里地之后,大周骑兵不追了,赤里木留下来的监视骑兵也不跑,相互之间隔着三里地对峙。 天黑后过了一个时辰,温拿星等的有点不耐烦的时候,赤里木回来了。 详细汇报了一天的侦查收获之后,温拿星不是很确定的问一句:“周军的骑兵真的不多,还不敢接战?” 这个很关键的,别说大周鼎盛时期,即便是现在,东平铁骑的战斗力也吊打装备不行的草原精锐骑兵。 “确实如此,小的留下一千骑,对面只是简单的驱赶远离,并未主动追击。估计是担心马不行追不上,更担心遭遇伏击!” “嗯,知道了,先派人给大同那边的李皇帝报信,看看他怎么说。”温拿星轻松了很多,对手只是在城外扎营守备的话,缺少骑兵没太大威胁。 温拿星等了一天的时间,黄昏时分等到的消息是来了两万骑兵的增援,同时自号【代天子】李皇帝也到了。 逃亡草原的李逆日子其实过的很一般,草原各部落对他的态度比较暧昧,四大部落的王爷们也没给他绑了送回去,就是养着他。 四大部落的王爷们内部也存在激烈的分歧,察哈尔、林丹王两个部落的王爷颇有进取心,过去关系也不错,他们主张借助李逆的旗号,重现草原昔日的辉煌,不说打到中原做皇帝,好歹不要给周朝做臣子,跳出朝贡体系。年龄较长的科尔沁部与巴哈马部则主张,先等等看看大周的意思,如果大周愿意主动给出足够的好处,献出去一个李逆也不是不能接受,总之主打一个灵活。 年轻人总是有激情的,尤其是大周使者驾临草原,以天可汗的姿态宣读了旨意,要求无条件的交出李逆之后,年轻一辈草原贵族们沸腾了。 结果是两个保守王爷被年轻人发动的政变干死了,比如温拿星,就是与李逆关系很好的一个,并且带头造反。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各部私下承认李逆为草原共主,借助李逆的贸易渠道走辽东大搞贸易,积蓄力量,待机南下光复代天子的政权。 其实就是双方互相利用,草原四大部落本身,就已经不是很服气周朝皇帝了。如果不是一场雪灾,李逆还计划继续韬光养晦。 草原部落南下,最大的威胁就是辽东的东平铁骑,随时可以照着草原核心地带来一个黑虎掏心。 李逆的使者去了辽东后,双方达成默契,这才敢放心南下。 至于为何先打大同而不是宣化,原因也很简单,宣化距离京城更近,获得增援的时间更短。 很多事情理想很美好,现实比较坑爹。 李逆就是如此,他带着草原部落南下,一开始都没啥问题,拿下张家口之后也很顺利,但是草原部落太多了,组织度不。 对大同城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草草收场后,一切都不那么美好了,或者说失控了。 攻城哪有抢劫爽,本来就是抱着来劫掠回血目的南下的,一些中小部落开始放飞自我,四处劫掠。尤其是大同守军闭门不出的时候,四大部落的人也加了进去,再不去抢就没得抢了。都出去抢劫了,还有谁愿意留下呢? 竭力约束的李逆,勉强围困大同守军的同时,以各部轮换出去劫掠的条件,才算是稳住了五万左右的兵力时刻准备打击大同守军的出击行动。 即便是留守张家口的科尔沁部,温拿星也无法约束全体部下,搞了个轮流出去抢劫的方法。一直到被大周的夜不收干死了数百人,这才收缩。 说起来贾琏要是果断一点,西山大营汇合之后立刻出击,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可惜,身处战场迷雾中的贾琏,没有卫星没有无人机,上哪去知道敌人的具体情况呢?那可是十万骑兵,手里这点兵力被围住了,跑不掉的! 谨慎的贾琏采取了保守政策,对面的李逆却正好想法,不是不想保守,而是没法保守。 基于现实的判断,这帮草原来的糙汉子们就一个目的,抢够了回家。现在还没走是因为没抢购,别以为白灾是闹着玩的。 一场白灾下来,至少损失三成的牲畜,意味着未来一年内,三成的人得不到最基本的生活保证。 什么是最基本的生活保证,灯塔那些流浪汉们领取食物,就叫最基本的生活保证,草原最基本的生活保证层次更低,无法形容的更惨。 这种情况下,仅仅是抢劫了张家口周边以及大同周边不大的范围内,仅仅能补回这次出兵造成的生产损失。 兴师动众的南下,冒着与大周撕破脸的风险,部落的生存状况没有任何改变,真是抢了个寂寞。 不得不说现在的局面,太上皇有很大的责任,就是他执政期间,草原部落变得逐渐强势起来,不再像以前拜服在地。 礼教这个东西为何只能在中原王朝长期存在,即便是改朝换代后,再次重新捡起来,因为没有比这个更好用的统治辅助工具了。 草原部落则是强者为尊,千年跨度的历史长河中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一旦遭遇自然灾害,中原又不够强大,大规模的南下抢劫就是必然。 中原朝廷对于北方草原的态度素来都是放任自流,只要愿意称臣,随便你们怎么搞。 究其原因,面积广大的草原,不适合种地。尤其现在还是小冰河期的尾巴。比不了盛唐时期,北方草原的降水量要高的多。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词,全球气候变暖。地球一直都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只不过这个【一阵】是以百年为周期的。 非要问一下全球变暖的后果,上古时代的大洪水知道吧,再通俗一点,唐朝时期的海平面比现在要高差不多一米。 汇合温拿星之后,李逆立刻要求了解真实的情况,他真的拖不起。大同没能第一时间完成偷袭,短期内强攻城市草原部落不愿意的前提下,只能把时间线拉长。要做到这点,必须打掉来自京城的援兵,只有打掉了这股援兵,才有充足的时间慢慢的选择。 得知京城来的援兵没有驻扎在城内的时候,李逆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又失声而笑:“哈哈哈,确实像李伪逼出来的。” 温拿星不懂,所以追问原因,心情不错的李逆很有耐心的解释:“领兵的将令主动出城扎营,与城内是否住得下无关,仅仅是因为害怕背上一个畏敌不战的罪名。等战争结束了,即便李伪皇帝不想处置这个将令,也会遭到朝廷的御史弹劾被迫下野,这是由文武相制的执政总之决定的。” 温拿星挠了挠脑袋,有点痒痒,好像学会了点不得了的知识。哦,以前听长辈讲过,至于是哪个长辈,好像被自己砍死了。那没事了! 中原王朝这一套对草原的统制没啥用,草原现在就是建立一个没有太大实权的【共主】的旗帜下,一起干点打家劫舍买卖的大型团伙。 李逆也没着急,既然有机会了,派人再三确定了前方的情况后,在张家口休整了一天后,发兵宣化府。 漫山遍野的骑兵声势浩大如海啸一般是个什么场景,贾琏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季节的风尘其实不大,站在山坡上的贾琏却看见了遮天蔽日的烟尘,阻挡了视线,烟尘逐渐接近时,看清楚了无数的骑兵从三个方向扑上来。举着望远镜的贾琏非但不担心,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对身边的孙统制笑道:“孙伯爷,看,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主动出击了。” 此刻距离大营十里之外,李逆获悉了最新的情报,京营援兵打着的旗号为【作军都督贾】、以及【孙】、【杨】等旗号。 根据李逆掌握的情报,对面大营里的应该是西山大营里的前健锐营,以及神机营的组合。 别人不好说,神机营给李逆留下的印象有点深刻了,当初健锐营何等的精锐,在城内作战时,遭遇神机营被打成了狗。 至于【作军都督贾】,除了贾琏还能是谁呢?没有任何一个姓贾的有这个能力! 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总算有机会算一算小年夜导致自己仓皇北遁的总账了。 …………………… 乾清宫,承辉帝看着面前跪着的信使,心情陡然沉重。 通州粮仓初步损失结果统计出来了,烧毁了半数粮仓,正常情况下,这些粮仓里的存粮应该有一百万石。 之所以只烧毁了一半的粮仓,全都依赖五城兵马司的救火系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五城兵马司有一支专业的救火队,人数在两千左右,依靠他们的及时进场以及奋力抢救,一半的粮仓被救下来。 龙禁尉密报表示,贾琏出征前有交代五城兵马司的救火队重点关注通州粮仓的举动,应该是提前防备了这一手。 到底是防备谁呢,是防备李逆的细作,还是防备有些作大死的官员。 承辉帝不得而知,真实情况是贾琏当时就是派人交代一句,这次战争可能持续较久,一定要确保粮食供应,通州粮仓为重中之重,务必确保不能发生火灾。贾琏的初衷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发挥了大作用。 有个事情是这样的,即便粮仓烧毁了,里面有没有粮食完全是两个现场情况。 宁克与林如海连近在咫尺的通州大营的兵都没用,直接调两千御马监的兵马封锁现场,龙禁尉进场后,调查火灾现场发现,灰烬不对劲。 南方来的大米烧成灰与麻袋装草烧成灰,能一样么? 确实有装了大米小麦的粮仓被烧毁了,但现场完全不一样的好不好,龙禁尉有专业的勘察人员,立刻做出判断,被烧的粮仓中,仅有一座里面有半仓粮食,其他的全是空的。按说这些粮仓里,至少有一半的粮仓应该是满仓。至于仓管部门,更是被烧的干净,烧死了一个主事、一个经历、三个掌固,十六个走吏书吏,账本更是烧的干干净净。 定损结果,还是查了户部的账本才拿出了一个数字,这还是上一次汇总上报的数字。 户部负责仓库管理这一块有没有责任,有没有相关的官员牵扯其中,这还用问么?只不过没有实际的证据罢了! 这种危机时刻,承辉帝也没时间犹豫了,立刻下令龙禁尉出击,拿下这一条线上的所有户部官员,包括一个分管侍郎、一个郎中,两个员外郎,各级小官等等十余人。承辉帝也没说他们就是幕后黑手,仅仅是以失职的罪名,拿下了这些官员。 那么剩下的问题来了,后续的调查定罪难度如何呢?更头疼的问题是如何给各线的兵马运输补给。 粮仓的事情还在处理,岳齐求见获准后,立刻提出一个要求:“陛下,当前形势下,辽东不可不防了,为避免刺激东平王,请调通州大营主力奔赴滦州,以备万一。” 第369章 腥风血雨 提到山海关和滦州,承辉帝犹豫了,东平王虽然退出山海关以示妥协,出于不刺激东平王的想法,山海关镇守总兵玄理是个中立派。说的难听一点,这货也可以叫墙头草。通州大营进军滦州不难,怕的是刺激到墙头草,如果导向了东平王,那就真的麻烦了。可是又不能不防! 这个时候的承辉帝陷入了沉思之中,迟迟无法做决定。说的难听一点,过去他引以为傲的平衡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无法发挥作用。 再说的直白一点,过去沉浸在规则内的游刃有余,如今遇见了一个人掀桌子跳出规则,还有一个有能力掀桌子又还没掀桌子的人。 所谓基于规则的前提,要以实力作为后盾的。 无论如何,战场上拿不到的,摆规则辩论再强,照样拿不到。 “朕知道了!”承辉帝总算是抬头看了一眼在等待的岳齐,并很快做出决点,阁臣李驰有带兵经验,持钦命往山海关坐镇,玄理加官一级,并荫一子为工部员外郎。另,通州大营即刻准备发兵滦州,为山海关后援。 内阁很快通过了这个决定,京营统制(节度使)岳齐,率南苑大营北上昌平,一部增援长城各隘口,主力进入居庸关,同时尽快探明居庸关以及长城隘口外的敌军,是否来自李逆的主力。 承辉帝也同样遭遇了敌情不明的痛苦,暂时只能处处防御了。原计划作为预备队的通州大营,不得不提前出发。 内阁会议还在继续,承辉帝以目光审视诸位阁臣,希望他们提出有效建议时,却没有人开口表示从外地调兵。这就是事先没有交代的坏处了,也是承辉帝一贯喜欢坐在幕后的弊端之一。次数多了,搞的阁臣们都没主见了。 潘鼎新倒是站出来表示:“如此一来,贾琏所部可能面临巨大的压力,还是要尽快探明敌情,否则贾琏所率左军一旦被敌包围,有倾覆之险。” 一向不怎么率先表态的孔照,此刻却站出来道:“要相信贾琏有能力击败敌军主力!无论如何,现在也只能寄望贾琏做到。” 梁道远也附和道:“首辅所言极是,应下旨令贾琏主动出击,只有这样才能探明敌军主力之所在。” 郭衍则站起说了另外一个问题:“陛下,还有一个粮食问题,应告知贾琏,京城拖不起,左军也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如果说此前三位阁臣说这些话,承辉帝能喷他们一脸的口水,无论是西山大营还是神机营,都是京营的绝对主力。让贾琏冒险出击,把主力搭进去,这仗还怎么打?现实是一把大火之后,京城原本储备充足的粮食,眼下出了问题。如果把粮食运到前线,京城的粮食供应就一定会出问题,不想京城粮食价格暴涨,就必须减少或者断掉给前线的粮食供应。 承辉帝犹豫了一番才道:“战场上的事情,让贾琏决定。及时通报也确实有必要,但粮食供应不能停,给山东、河南、江北三省巡抚下旨,急调当地粮食进京。说明原因,一定要补上京城的粮食缺口,再派信使通报金陵,孙相知道该怎么做。” 称孙化贞为孙相,让现场的四位阁臣心里很慌!因为孙化贞现在只是个两江总督,不是阁臣了。 很明显承辉帝是在表达不满,朕让你们解决问题,结果提出的建议不像解决问题,而是在解决人,这个人还是贾琏。 内阁会议就是这样,涉及到军机大事,承辉帝可以一言而决。好处是效率高,坏处是阁臣们成摆设了。 或者说现在几位阁臣,跟不上皇帝的节奏,算盘珠子似的,不拨不动。你说他们没能力,还不客观。只能说承辉帝登基以来,习惯性的操作带来的后果反噬了皇帝。有一个问题承辉帝心里有数,从三省调粮食,肯定会影响当地的粮食价格,只是现在顾不上了。 至于粮食何时能运到,在场的人都没把握。 京城的权贵们是不担心粮食价格的,贾府这一类郊外有农庄的更不担心,但是普通百姓怎么办?这些人对粮食价格极为敏感! 所以承辉帝最后又加一条:“无论如何,粮食价格不能涨价高于五成,违者按谋逆论处,夷三族!” 最后时刻,承辉帝还是松口了,允许粮食价格涨五成,也只能苦一苦京城的普通百姓了。 宣化前线并不知道内阁会议的内容,贾琏正在执行谋划的第一步。 李逆也在谋划,如何切断五里坡营地与宣化城内的联系。 就在他想着如何平衡旗下各部落的小算盘时,赤里木进来通报:“有情况!” 李逆闻讯赶紧出营,奔着附近的土高台上去,单筒望远镜内很快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五里坡营地内,出来至少六千人马,于宣化城与营地之间摆了几个方阵,同时城门打开了,车辆紧急出城,直奔营地方向。 “这是在运粮食!看来我军来的太快,周军援兵的粮食没能及时运够。”身边的温拿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也许是贾琏担心遭到夜袭防火,烧毁了本就不多的粮食,所以才冒险把粮食囤在城内。” 李逆看着这一幕并没说话,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贾琏为何要这么做。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怎么可能会留着这么大的漏洞呢? “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无论如何要试一试。”温拿星是真的着急了,再次催促。 李逆则回头看看身边的各位部落首领们,四位王爷中有三个躲闪了眼神,不愿意冒险,或者不认可温拿星的判断,还可能是因为他们抢劫回本了,不想看见一个不太合理的机会去冒险折损自己的实力。 “代可汗,我亲自带兵去冲一下。”温拿星主动请缨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是干掉此前的王爷上位的,利益上与李逆紧紧的绑在一起。实际上李逆是不想他的实力受损,因为还需要他来帮助自己掌握局面。 现在李逆没法驳回他的清欠,否则别的王爷怎么看呢?当初为了维护温拿星的利益,让他留守张家口,本身就是给他洗劫当地的机会,同时也避免温拿星的实力损失在攻打大同的战斗中。 “让温拿星试一试无妨!本王领本部人马接应!”察哈尔的王爷发话了,这次李逆没法推脱,点点头:“小心有陷阱!” 出城的运输车队并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往大营去。似乎是对接应人马很有信心。 温拿星点了一万骑,二话不说吹起号角,骑兵集结的速度很快,小跑前压时,运输粮食的车队前车已经接近了大营。 温拿星不禁暗暗着急,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让部下继续前压,找机会冲开拦截的部队。 号令一下,两千骑兵出加速往前,草原部落的经典战术,冲击吓唬。 眼前的周军并没有被惊吓到的意思,依旧稳如泰山,骑兵护住两翼,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同时中间的步兵方阵丝毫不乱,反倒是炮兵开始装填。以盾牌长矛兵方阵前出十步,盾牌落地,长矛朝前斜着。 说实话,五里坡营地里的贾琏颇为惊讶,对手如此的沉不住气么?直钩钓鱼都上鱼的么? 原本以为,好歹还要拉扯一下的,没曾想上的这么猛。可见李逆对于草原各部的掌控力度,还不如自己预想的高。 贾琏的判断,李逆好歹能压一两天。看来草原四大部落之间,也有不为人知的矛盾。 步兵面对骑兵冲击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压力很大,需要极为强大的定力。 骑兵如潮水一般的涌来,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眼瞅着骑兵要撞过来,很好没有不慌乱的。 实际上用骑兵冲步兵长矛阵的做法,任何一支骑兵都不会这么蠢。即便是专业冲阵的重甲骑兵铁浮图,也不会一上来就用,而是会先用轻骑兵反复拉扯,消耗对手的精神意志,待其阵型稍有松散,快扛不住的时候,才会放出铁浮图。 正常情况是,草原骑兵在五十步外会往两边拐弯的同时,射出手中的弓箭。依仗着机动性,看对手能撑住多少轮而不崩溃。 这种战术其实在面对以火绳枪为主要的精锐周军时就被打的老惨了,当年太祖就是这么横扫草原的。 问题是周军自身各种问题,有点像明末的明军,宁愿用冷兵器,也不愿意用火器。原因也很简单,偷工减料,火器炸膛。 周军固然没有彻底烂透,但是眼前这个局面就很有压迫感,前出的骑兵在加速,后续的骑兵缓缓前压,如同惊涛骇浪。 一万骑兵,每轮两千骑,骑射+威吓,不间断的轮番五轮之后步兵方阵还能有多少斗志,真的很难说了。 贾琏尽量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毕竟他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但他肯定不能慌,主帅带头慌张,这仗没法打了。 阵中的杨统制也慌,这可不是对阵郧阳的乱民以及济宁的白莲教! 还是那句话,慌没用,他还必须没事的人一样,用稳定的语气发出颤抖的声音:“各部预备!” 中军升起红旗,尖锐的口哨音此起彼伏,杨瑞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就行了。 哨子一声响,预备! 哨子二声响,举枪! 各营校尉们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死死的咬紧口中的哨子,生怕不小心掉落地上。 进入标定范围!这里要说一下,如何确定对手的距离,很简单,事先丈量好,并留下标定物,可能是个草把,也能是一个土堆! 骑兵在加速,轰鸣的铁骑声似乎在耳边! 校尉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吹响了第三声!比比比! 砰砰砰!枪声如雨,压住了马蹄声! 队官们声嘶力竭:“第二排上前!” 砰砰砰!烟雾升腾,更加浓密! 周军第一轮射击时,温拿星心中暗暗窃喜,一百步的距离,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个距离的火铳射击,需要很糟糕的运气才会被打中。 随着两轮射击完毕后,温拿星呆滞的看着前面的人仰马翻,怎么会这样?下意识的,温拿星抬起右手!后续骑兵本能的跟着减速停下! 再仔细看看,正在进行着冲击战术的两千骑兵,在完成正面绕弯时,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完美的将侧面让给了对手的火枪骑射正面。 实际上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官兵都忘记了什么叫恐惧,只能按照训练的那样,本能的不断装弹,射击,后退,再装弹,再上前,射击!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烟雾中进行的,无所谓精准射击,就是在不停的开火,再开火。 等到骑兵如同两条长龙一般完成了转弯,并且射出箭支的惯性动作结束后,杨瑞首先发现了对面的骑兵主力没继续前压了,波浪停止前进了。 “停止射击!”浪费弹药是可耻的,杨瑞果断下令。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三响之后,射击停止了,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粮食车队已经完成了这一次运输,全部进入了营地之中,负责接应掩护的军队,却没有依旧维持一个完整的阵型,丝毫不动。 似乎刚才的冲击并不存在,唯有阵前百步至五十步之间的范围内,倒地的战马以及落马后爬起来的骑手,呆滞的眼神看着四周,如同一群丧尸。 这些没死的草原骑兵们的信仰崩塌了!过去他们坚信的东西,不存在了。 他们从长辈那里学会的战术没用了,什么一百步射击毛都不会调一根,最多有几个倒霉蛋的马被射中。什么五十步打不穿三层皮甲,什么对手很怕死,吓唬吓唬就会四散而逃,我们可以随意的收割,对了,要小心对面的霰弹炮,等你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等等等! 实际上,神机营的速射炮一炮没发,因为没到最关键的时刻,没必要现在就用上。按照规定,速射炮(弗朗机炮)的正确发射时间,是对手第二轮冲击时,上前狠狠的来一通霰弹雨,缓解一下步兵方阵的压力。 谁想到刚进入准备状态,对手的骑兵不敢继续上了。炮兵们都懵圈了,这火是点啊,还是不点!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状态,好好的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地上没死的人和马,或嘶鸣,或惨叫,风将浓郁的血腥味送达每一个人的鼻腔中。 “补枪!”一个队官率先回神,抬手擦了擦脸上凉的血雨点,喊了一嗓子后,枪法最好的一些士兵举枪,瞄准那些踉跄往回的草原骑兵的背影! 砰砰砰,零零星星的枪声响起,那些神魂没有归位的草原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直到再也没有人站着。 (本章完) 第370章 计划要推翻 零星的弓箭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员,尤其是前排的长矛盾兵,数十人中箭。 但是比起阵前百步之外,至少倒下五百骑的巨大伤亡相比,根本没法看。 “这就是京营中最为精锐的神机营么?”温拿星喃喃自语,身边的赤里木眼珠子红了:“王爷,让卑职带人再冲一次。” 惊愕状态的温拿星恢复了冷静,果断的下令:“这一万人够冲几次的?全军后退,本王断后!” 呜呜呜!号角发出的悲鸣,高处的贾琏放下望远镜,很失望的吐槽:“这就退了?” 孙伯爷倒是很懂漠南各部之间的关系,笑着解释一句:“四大部落之间的平衡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任何一家损失过大,其他三家都会扑上来分食血肉。看旗号这是科尔沁部的,后面还有一部是察哈尔部,怕是来监军的。” 战场上看着对手缓缓而退,杨校尉示意发出旗号,骑兵出一队人马进行最后的补刀。步兵阵型保持不变! 李逆看清楚温拿星退兵,心头不禁暗暗叫苦,温拿星退兵能理解,毕竟草原各部之间的关系就那样,实际上他才是最担心科尔沁部损失过大的人。温拿星搞兵变夺权的一套,没有他的支持,无法在漠南立足。他没有年轻人造反夺权部落的武力做基本盘,也很难调动察哈尔等部落。 现在四大部落以及其他大小部落聚集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的旗号有用,大家有一致的利益。 如果这次不能拿到足够的利益分润各部,撤回草原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注定要掀起另一波血腥斗争,运气不好命都要搭进去。 “温拿星,主动出击的是你,为何无令撤退?”察哈尔的猛王拦住了温拿星,作为长辈王爷,他对温拿星这类造反后辈的恶意十足。要是本部年轻人也学他,那还得了!没等温拿星回答呢,边上的林丹王也上前帮腔:“不过是冲了一阵就撤退,科尔沁部第一勇士之名,言过其实。” 对于草原风俗而言,这两位王爷的阴阳怪气,杀伤力可谓巨大。质疑一个人的勇士之名,等于大周朝怀疑一个文官的道德有问题。 在大周,一个文官的道德被质疑,装死不回答,厚脸皮留在朝廷里,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在草原上被人质疑勇武之名是假的,性质要严重的多了。草原上都是实力为尊的,勇名被质疑,今后还怎么一呼百应号令群雄? 温拿星直接涨红了脸,脖子上的大筋猛跳,手也握住了刀把,锵的一声,刀拔出了一截。 两位王爷都是富贵人,怎么可能冒险呢,于是主动后退,身边卫士上前拦着,刀也都抽出一截来。 “再有下一次,我剁了两位老贼!”温拿星放狠话,猛王恶狠狠的盯着他,只是没说话。 林丹王倒是嘴上很硬的冷笑道:“来啊,别等下次,现在就来!” 赤里木等人拔刀上前,对面的卫士也狠狠抽刀出鞘,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李逆出声道:“干什么?敌人没打败,自己人先分生死么?” 两边依旧不是很买账,李逆怒喝:“都给朕退下!”【tnd,真当朕的代天子是假的么?】 无论如何,眼下都不合适兵戎相见,两边的主事人都各自眼神,下属纷纷收刀,紧张气氛缓和。 眼见两边都开始往后退,这是打不起来了,巴哈马才上前笑嘻嘻的打岔;“哎哟,都是一家人,何必动刀动枪呢?” 【狗崽子,你是觉得没打起来遗憾了吧?】众人各自不怀好意的眼神掠过巴哈马,这厮倒是一点都不尴尬,没打起来他确实挺失望的。 都是造反上台的货色,比起温拿星延续科尔沁部落的名号,他则是直接换了个名。 当初的一念之差,恶果出现了,更名巴哈马部落后,下面的人离心离德,好几个小部落跑路了。 现在四大部落就是他的实力最差,其他三个部落打起来,他睡觉都能笑醒。暂时他与温拿星都一样,都需要李逆的旗号做牌坊。但是比起温拿星,巴哈马更在意自主权。 李逆看了看四个部落王爷们毫不掩饰的面和心不和,心头一阵微微发涩。当初的京城也是这样吧,两代皇帝之间父子亲情都不管用了。 “好了,大家别上火,商议一下如何应对伪皇帝派来的援兵!”李逆把大家拉回现实中,此前的一场战斗,短促的结束了,后果却很严重。 温拿星知道必须站出来说清楚,果断的上前一步,抬手按胸鞠躬:“陛下,各位王爷,战斗大家都看见了,神机营短短两刻之内,至少造成了我部五百人马的伤亡。无论如何,目前不能强攻,否则谁都无法承受损失。为今之计,只能包围起来,想法子解决枪弹的带上的伤亡后,再作计较。” “确实如此!”即便是对温拿星有强烈的不满,林丹王还是认可了这个观点,并附和道:“木盾嵌铁皮,以牛坡蒙住,应该可以抵挡的住,可惜没有拿到神机营的火器,不然可以试一试结果。” “办法是好办法,但是木盾太重了,需要专人举着,骑兵携带不便。我军总不能放弃骑兵优势,下马打步战吧?” “打步战也不是不行,多披几层棉甲就是,还可以用橹车前驱挡住枪弹,抵近后猛士以刀斧破阵,当初后金人就是这么对付明军的。” “各位难道没发现,神机营的火铳能在一百步之内精准射击,并击穿皮甲么?轻骑战术已经很难避免大量伤亡了。” “先包围,以沟壑困住神机营即可,从远处往近处挖沟,左右周军骑兵不足,一点一点的困死对手即可!” “借用当年沙袋壁垒对付火炮的经验,橹车上堆沙袋,应该能挡住枪弹!” 也就是贾琏没在现场,如果在的话能吓死,这帮人经验是真丰富,跟大周的火器打的年数不少。也就是没人提出棉被浸水的招数了。 “大家说的很好,朕心甚慰!既然有想法,回去准备吧,一天时间准备,后日各部出兵五千,无论如何要阻断贾贼所部与宣化的联系。” 尽管这个代天子是自封的,非常的名不副实,实力不足,李逆还是硬着头皮自称为朕,你都不自信,别人怎么信?骗人先骗己! 四位王爷互相看看,没人出来反对,也都默认了这个事情,各自散去,回去调兵遣将做准备。 五里坡营寨,贾琏见到了夜不收校尉丁谆,听他汇报侦查结果。 “草原各部扎营以帐篷为主,现在这个季节也不缺草料,看似松散,仗着机动性也没有太大的破绽。可恶的是周边田地里的春苗基本被毁。” 贾琏知道他说的意思,对方以骑兵为主,我军一旦发起夜袭,即便能一时得逞,也很难在高速骑兵的围堵下撤回。 西山大营的骑兵只有五千人,甲胄齐全是不假,但是没有装备新式火铳,战斗力要差的多,即便装备了火器,打夜战并不便宜。 挥手示意丁谆退下后,贾琏回到中军帐,看着面前参谋们搞出来的沙盘,这一带的地形总体上还是燕山山脉的边缘,平原为主。 这就决定了左军一旦出击,注定在机动性上不如对手,短时间内想解决敌人的威胁并不现实。 “都督不必着急,五里坡距离宣化不远,以我军的火力优势,不难打出一条通道,杀回城内。”看着皱眉的贾琏,孙统制在边上安抚一句。 “今天对手吃了亏,会不会想出什么邪招呢?明末后金围困大凌城的战术,不可不防。”杨统制则是提醒了一句,小心对手挖沟。 贾琏看着沙盘,好一阵才发话:“原计划利用营地,勾引对手围攻,大量杀伤后发起反击的战术,现在不现实了。本都督也是真的没想到,不过一次运粮的过程,草原骑兵在线膛枪的火力面前,丢下五百多人马的尸体。不能被动的等待对手出招,必须主动一点,迫使对手来围攻。”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想逼敌人主动进攻的难度可不小,对手骑兵为主,机动性方面优势太大,唯一的缺陷在于不能持久战。 左军前出的初衷,在于调动敌军,减轻大同方向的压力。现在这一战术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应该就是如何完成拖下去的战略目标了。 不管如何实现战略目标,都要想方设法发挥火力优势,大量杀伤对手,同时还要利用对手内部矛盾,最好是造成其内部动乱。 摸着下巴,贾琏突然来了灵感:“连夜派人进城,问一问草袋数量是否充足,如果不多,尽量多搜罗一些草袋。” 杨统制若有所思后,抚掌笑道:“大人高见!可以用厢车布阵掩护!” 孙伯爷没听懂,一脸懵圈道:“说清楚点!” 杨统制指着沙盘道:“伯爷请看,不过五里的距离,用草袋装土,沿着官道垒砌一道胸墙!沿着官道挖土,还可以多一道壕沟!” 孙伯爷这样明白了,猛拍大腿道:“我部唯一的缺点就是粮道,不过区区五里道路,以壕沟加胸墙为障碍,守住粮道拖下去。” 贾琏也露出笑容道:“就是这个道理!” 三人有了明确的战术,同时都露出轻松的笑容。打正面是不怕草原骑兵的,北方雨水少,装备了大量火绳枪的西山大营,有足够的厢车,需要是连起来就是一道墙,前面以长矛加盾牌的组合构成屏障,后面是火枪的齐射,背靠营寨或者城池,火力优势发挥到最大,根本不怕对手的冲击。 三人都觉得可以轻松的睡一觉,连夜派信使回宣化,贾琏还不放心,生怕郭栋梁和林知府理解不了,让杨统制带着夜不收营保护亲自回去一趟。 次日醒来,又是一个安静的早晨,如果没有远处的牲口嘶鸣声,以及粪便的味道飘来,那就更舒服了。 中军帐外的空地上,贾琏不紧不慢的打一套拳,完毕后擦了擦汗,没法子洗澡只能忍着。举起望远镜,看看远处的情况,发现几个小队的夜不收,正在往回撤,后面还有烟尘,应该是被追击了。贾琏并不担心夜不收,因为装备了最好的武器,仗着射程打一轮,只要不恋战,肯定没啥事。 果不其然,陆续的夜不收小队回来了,左军帐下一营夜不收,下辖三个队,每队百人,人人双骑,打也好,跑也罢,都不落下风。 “禀报都督大人,草原各部的游骑,并未纠缠,只是驱赶我等,也未见其大军调动,营地附近在挖壕沟,一早就开始了,大人,要不要阻挠?” 贾琏听着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草原各部十万骑兵出来,想挖沟随便他们就是了,反正他们呆不长,总不能家里的生产不管了吧?财富抢回去,还要依靠走私换粮食,别以为草原底层能吃上多少肉,能有一口奶茶喝就不错了。 “不必阻挠,你们安全第一,远远的观察即可。”贾琏没放在心上,觉得那帮人也玩不出什么浪花来。 站在高处继续看,发现一股草原骑兵正在往前移动,距离官道六七里的地方重新扎营了。 这是奔着切断官道来的么?这么说来,李逆倒是个人才,战术上抓住了要害,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心情不错的贾琏有点奇怪,为何杨统制去了宣化,迟迟没有回来。难道说,宣化那边没有足够的草袋,这倒是有可能的。 一日过去,日落时分,总算看见了官道上奔驰的人马,杨统制回来了。 见面之后,看着杨统制阴沉的脸色要汇报,贾琏不动声色道:“去中军帐说!” 孙伯爷也发现了不对,面不改色的跟着一起去了中军帐。 命令家将守住中军帐二十步外,贾琏才回去问话;“怎么,情况有变?” 杨统制面露愤愤之色道了:“非但情况有变,而且变化不小,我等商议的战术,怕是要推翻了。” 第371章 退不得,只能战 杨统制晚上到的宣化,见到郭总兵和林知府后,说明来意。两人表示一定配合,结果次日打开仓库看一眼,不足五百条草袋根本不够。 只好让人去怀来那边问问,等了一天的杨统制等来了京城的信使,只好把人一起带回来。 信使一共两人(加保险),传达了京城近期信息后,又宣读了承辉帝的口谕,前线战事贾琏做主,后方不干涉。 贾琏都听傻了,我才走几天发生这么多事情?京城那帮人是白吃饭的么?都特么的打仗了,为何不提前派兵进入粮仓加强防御。 因为不知道具体细节,贾琏的判断还是李逆的人烧的粮仓,毕竟这厮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关系网很广。 让信使下去休息后,左军三巨头晚饭都不吃,凑一起开会。 “宣化的粮食基本被我搜刮干净了,通州那边剩一点粮食,不但要供给京城,还要供给居庸关以及长城一线的驻军。陛下说是让我负责前线战事,恐怕他比谁都希望,战事尽快结束。” 贾琏一脸惆怅的说完个人的观点,剩下两人都不吭声了。 原定计划是逼着敌军主动出兵,依仗防御功势和火力优势,有步骤的消耗敌军的优势兵力,然后再打反击。这样做的好处是伤亡小。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粮食问题了,而是辽东方面的东平王,还能不能保持骑墙的态势,一旦他选择李逆,以他在辽东的个人威望,山海关一线一半的文武官都算是他的人。岳统制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建议通州大营发兵滦州。”孙统制对军中的情况比较了解,仔细的解释一番。 杨统制的意见:“我反对主动出击,神机营与西山营之间,缺乏配合训练,坚守营地还好,一旦主动出击,敌人利用兵力优势包围我军,都不用跟我们打正面,只是沿途持续的骚扰,我军甚至连扎营过夜休息的条件都不具备。此地去张家口,至少要走两天,难道还要摆出战斗队形攻击前进?后勤粮草怎么办?人家骑兵多,随时能发起冲击,我军匆忙准备好了,骑兵又退走了。打都不用打,累都能累死你。”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讲呢,贾琏想到的是八里桥。李逆麾下各部本就不是一条心,一旦贾琏主动出击,有着绝对兵力优势的草原部落,哪怕李逆竭力反对,也不能阻止草原各部打决战。原因很简单,草原部落的时间不多。首先是春天出击马本来就瘦,长时间消耗不起。其次是草原各部落的生产,青壮年都出来抢劫了,家里的牛羊谁来放牧?指望一群女人孩子和不能动的老人么? 所以,留给草原各部的时间窗口,最多就是三个月,毕竟家里的存粮也不多了,家属们都等着一口吃的呢。吃肉?牛羊是用来产奶的! 如果说中原底层百姓是过着牛马的生活,那是农奴草原百姓的生活就是不如牛马,尤其是白灾之后。 “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可我还是想赌一下。东平铁骑的战斗力,你们比我清楚,别的不说,一旦拿下山海关,想夺回来就太难了。现在可以肯定,李逆有一批人在京城藏匿着,等待机会搞事情,还让他们搞成了一件事。李逆的时间不多,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出击吧。” 贾琏的话说完了,看看两人,二位犹豫再三,点头都不太干脆,但既然贾琏做决定了,只能遵从。 “好,意见统一了,那就说说该怎么打。根据夜不收的情况,草原一部约两万骑脱离了大道,在东面这一块扎营。目的很明显,意在切断我部与宣化城之间的联系。余下的三万余敌军,在通往张家口的道路两侧扎营,距离我们大约十五里地。我们必须抢在对手做出反应之前,展开战斗队形。届时,不等东面之敌与敌军主力汇合,可以抢先对当面之敌发起供给。” 贾琏暂停了一下,两人各自对着沙盘一番分析,觉得没太大的问题。 “布阵方面,神机营走中路,西山大营分兵左右,在骑兵的配合下保护侧翼安全。我判断,一旦战斗打响,对手一定会利用优势兵力,猛冲两翼。孙统制,你的压力不小,能扛住么?”贾琏真有点不放心,西山大营的校阅搞的还不错,实战不一样。 “扛不住也要扛,中路的压力比两翼还要大。”孙统制接受任务,态度很坚决。 “那就这样安排吧,连夜准备,明天五更天出发。”贾琏一锤定音。 “都督,大营怎么办?”孙统制还是有点犹豫的,贾琏摇摇头:“交给辅兵和辎重兵防守,我还巴不得对手多派兵力来打大营呢。” 贾琏是真不怕,算上辅兵的神机营的辎重营有三千人,其中有一千条燧发枪,辅兵也是有装备长枪的。 西山大营的辎重人数更多,民夫辅兵辎重兵,加起来有五千人,没有火器,长枪是不缺的。 “让夜不收动起来,彻夜骚扰。”杨统制补充一点,贾琏点点头:“夜不收一共三百人,少了点,把贾家的家将全部派出去。” 整个大营动了起来,上半夜准备,晚上十点前准备完毕,立刻休息。半个小时后,死寂的夜色中,夜不收悄悄出了营地,以麻布裹马蹄,悄悄的往敌军营寨摸过去。 考虑到两人明天要指挥战斗,贾琏让他们回去睡觉,自己留下来等着出击的夜不收回来。 身边没人的时候,一个站在山坡最高处的贾琏,吹着夜风,心情难以平静。 草原部落的营寨比较马虎,不是不会扎营,而是没那个条件。来抢劫的人,没带多少工具,挖土壕沟很难的,挖了一天也只能勉强在营地外面挖了一道宽一米,深一米的壕沟。出于防夜袭火攻的必要,壕沟外面放了不少游动岗哨,并且点了不少火堆。一部分人围着火堆休息,一部分骑马放哨。夜不收营是来捣乱的,所以没有冲击营地的意思,悄悄的靠近到一百步附近,纷纷举起卡宾枪,火堆给了瞄准便利,游动骑兵哨是靶子。 “砰砰砰!”连续的枪声响起,巡夜的骑兵不断有中弹落地者,火堆附近的人赶紧趴下,这是吃亏后总结的经验。夜不收趁机加速往前冲,至二十步勒马,褡裢里掏出手榴弹,火折子点着后朝火堆丢过去。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响起,趴在的人更不敢出来了,火堆有不少被炸飞了,火星如同绽放的花朵,点亮了夜色。 类似的事情刚才几乎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发生,似乎到处都有夜不收来袭扰。 等敌人反应过来时,夜不收已经跑远了。 睡着的人都被爆炸声惊醒了,纷纷出来看情况,等弄清楚情况后,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还能怎么办,大半夜的,继续睡觉咯。 等营地里的人刚睡着,突然外面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这次倒是没伤亡,但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烟花,以及远处燃放的鞭炮。 又折腾到了半个时辰,所有人再次睡下,四更天时分,夜不收又悄悄的摸上来了,这次比较特殊一点,因为每个人都带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注意看这玩意的头部,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康科列夫火箭,放火专用的。 这玩意的威力怎么说呢,威力不大,准头还没保证。战场上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于惊吓敌人骑兵的马。 夜不收和贾府家将十人一队,用极为简陋的木制三脚架作为发射台,点燃后发出嗖嗖嗖的声音,看规矩真担心飞出印度导弹的运动轨迹。 还好,布朗运动的悲剧没发生,这批火箭成功的飞向了敌军的营地,主要是敌军的营地够大,发生的距离在三百步之外。 六七百根火箭射出后,所有人都开始往回撤,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只能说运气一般,六百多根火箭飞入营地内,点燃了七八个帐篷,可谓聊胜于无。但本来就没有追求战果,就是来骚扰的。 营地着火这种事情,敌军也早有防备,雨点一般的爆炸声惊醒整个营地后,不断有士兵出来看情况,纷纷加入救火行列中。 李逆的中心大营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都是外围的营寨被骚扰了,但每次动静太大,大家伙都没能好好睡觉。 总算是天亮了,该死的夜不收也消停了,李逆以及各位王爷起来碰头时,互相看看,都是黑眼圈。 “今日继续休息,让下面的人防备好夜间袭扰!”李逆头疼的要爆裂了,这贾琏打仗怎么如此之贼呢? 论打仗呢,李逆确实没啥经验,他的长处是搞拉帮结派的斗争。 就在几个王爷都觉得没准备好,没有足够的信心发起对贾琏左军的攻击时,一个手下快速飞奔而至:“贾部出营寨了!” “什么?”李逆惊的还以为昨晚上没睡好,产生幻觉了。 “没错,前方侦查骑兵的报告,说的很清楚。” “见鬼了,命令各部准备战斗,我们先出去看看。” 李逆以及一干王爷,带着各自的护卫出了中军营帐,奔着前方而来,看清楚五里坡外的情况时才确定,贾琏确实主动出击了。 “老天,好好的营寨不呆,出来打阵地仗,这太不正常了。”李逆自言自语,心里立刻意识到,难道说是京城里的暗子发力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说,那帮贪官污吏,江湖草莽,造反专业户,让他们打阵地战肯定不行,在人堆里搞事情都是高手。 还是说,东平王得到了张家口这边的消息,忍不住动手了,皇帝逼着贾琏尽快结束西北方向的战事? 不应该啊,明明我军有兵力优势,机动性也远远胜于对手。 “快看!”林丹王发出惊呼声,众人往前看时,发现左军都督的旗号打起来了,周军正在有条不紊的摆开半战斗队形,缓缓的前进。 看着一个个方阵就这么往前,所有人都确定这不是错觉,尽管现在还是行军,但只要最多一刻的时间,就可以完全展开战斗队形。 “快,通知各部集结!”李逆二话不说,掉头回去。 贾琏所部得以前进了七里地左右后,下令中军发出旗号,展开全战斗队形。 神机营居中,西山大营所部左右站位,尽管整体并未移动,气势依旧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草原各部同样完成了战斗队形,只不过各部之间的结合部没那么严密,都是骑兵,这不是大问题。 问题是李逆此刻内心在挣扎,要不要打决战? “各位,如果都没有准备完毕,我建议后退,不跟他打!” 无论如何,李逆都觉得,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尽管他不懂军事,但他动人心,尤其是大周的人心。 可惜了,他不懂草原各部的人心。 “陛下,退是不可能退的,这一退可能就是大溃败!”巴哈马的话不好听,但是很有道理,所有人都认可的点点头。 “陛下,不能犹豫了!”林丹王也是这个意思,催了一句。察哈尔部王爷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很坚定。 道理很简单,不打败贾琏的援兵,就没法好好抢劫。本意就是来抢劫的,抢不到东西回去,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屁民要造反的! “既然如此,那便打吧!通知温拿星,东边交给他了,另调一万人马回来做预备队。林丹王、察哈尔部居中,巴哈马部从西边上去。” 李逆快速的分配任务,林丹王与察哈尔王各自皱眉,却没有反驳的意思。他们心里有数,这个情况下,一旦反驳,注定是大溃败。 道理也很简单,无论兵力还是机动性,都占据了优势,二比一的兵力还不敢打,今后还怎么打? 如果打都不敢打,还怎么快乐的抢劫?一旦主动后退,大同方向,居庸关方向,京城方向的后续援兵抵达呢? 无论怎么看,眼下都是一个不错的战机,而且是对手主动露出来的破绽,错过了,脑子简单的大多数草原兵马,可不跟你讲理。 第372章 火力组合与亮出底牌 周军的主动出击,起到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也仅仅如此。 草原各部在李逆的旗号下,暂时放弃内部争端,决心先打赢眼下的这一仗,然后再谈如何分赃的共识勉强达成了。 凭借机动优势的林丹部、察哈尔部,在正面构成了一条两公里长的战线。这两个部落乃四大部落之中实力最强劲的,从战术角度看非常正确。 李逆还是很担心的,毕竟贾琏这个人的战绩虽然不多,但真的没输过。 当看清楚神机营的阵型后,不是很熟悉军事的李逆,陷入了一种【我是不是看错了】的思维中,甚至还主动问一句:“阵型如此单薄?有诈?” 久经战阵的林丹王等人,看清楚之后有同样的感觉。 多年以来,草原部落与中原周朝之间的战斗,不会出现单纯的火铳兵种打头阵,尽管其后还有火炮,以及奇形怪状的发射【车】。 他们更熟悉的是,长枪兵 盾牌 火铳三者混合的方阵,而不是眼前就是单纯的火铳兵方阵,并且在战斗的行进间,演化成三列横队。 每个方阵之间的距离并不算紧密,看上去骑兵只需要有足够的速度,就能冲进去,分割方阵之间的相互联系。 如果说李逆这边看的有点茫然,西山大营这边的孙统制就真的有点慌,忍不住低声问;“都督,是不是阵型太单薄了点,偏厢车为何不用?” “偏厢车利于防守而不利于进攻!”贾琏的回答言简意赅,孙统制一阵肝颤,语气抖动:“都督,贼不顾伤亡,猛冲火铳阵,如之奈何?” 贾琏面带微笑的瞥他一眼:“安心,此吾之计也!” 骑兵出击最合适的距离大概是多远?从慢步→快步→小跑→快跑→冲刺,最合适的距离大概是五百米。 松散的骑兵队形冲击没啥效果,集群冲锋顶着两三轮火炮的打击,冲到近前肉搏,才是最合适的战术。 这就是贾琏给对手制造的假象,故意留下的破绽,就看对手是否上钩了。因为他还留着一张底牌,对手不知道或者忽视的底牌。 当然了,如果这些受到最严苛训练的火枪兵,还是无法战胜骑兵集群冲锋的恐惧而四散逃走,那只能认输了。 草原部落有没有火器,有,但不多,且皆为外部输入。不是草原部落不想自给自足,实在是钢铁生产能力等于没有。 没有足够的生产能力,注定了无法大规模装备火器。这是游牧民族天生的劣势! “冲吧!”正面的不过万人,松散的十来个方阵,在林丹王与察哈尔王面前,如同披着薄纱的真空美景。只需要冲上前,伸手轻轻一拽……。 尽管李逆知道一定有啥不对劲,并且点头后叮嘱了一句:“谨慎为上!” 两位王爷还是很兴奋的快马回归本队,抽出弯刀高高举起:“儿郎们,冲上去,撕碎他们!想想吧,只要撕碎他们,中原的花花世界,你们将可以为所欲为,财富、美女、奴隶,唾手可得!” 这类的说辞,李逆以及一干部下听了非常的不满,但他们也没啥可说的。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如同汪精卫。 “撕碎他们!抢光一切!”来自草原的士兵们,发出了整齐的吼声,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口号更动人的了。 短暂的动员后,两部三万精锐骑兵,排出了冲击阵型,在号角的指挥下,战马小步慢走。 “去忙你的吧!正面不用你担心!”贾琏淡然的交代一句,他更担心的是两翼的西山大营,能否扛得住骑兵的冲击,毕竟混合方阵火力不足。 其实担心也多余,西山大营有足够的偏厢车,只守不攻,守住不是问题。 至于绕后嘛,那就是个笑话了。 都不用望远镜,简单目测距离后,贾琏发出号令:“测距!” 当初组建的参谋部,在贾琏交出兵权后留在了神机营,并且依旧执行贾琏的每一个命令,完善各种战术的演练,今天算是高考了! 旗号舞动,整个阵型落在最后方的【车阵】,其实就是康格列夫火箭的发射车,这东西贾琏没指望多大的杀伤,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打乱对手严密的骑兵冲击阵型。一旦阵型被打乱了,散乱冲锋的骑兵,对于火枪方阵的威胁,大大降低。甚至能造成很多骑兵半路掉头跑路。 这可不是贾琏凭空想象的,这是历史上交战双方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比如八里桥,僧格林沁的三千骑兵,剩下七人七骑,不是被某种单一武器打败的。而是被康格列夫火箭 火炮 火枪方阵的组合打败的。 因为准度和杀伤问题,以及其他问题,该火箭被淘汰了,但是英国海军还是用它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比如火烧奥斯陆。 砰!一枚火箭起飞,朝着正在往前缓慢逼近的骑兵大阵飞去,轰!的一声,落在了某个骑兵阵的边缘,爆炸后飞溅的碎片,扎中了两三骑。 短暂的骚动后,很快恢复了正常,骑兵大阵继续往前压迫,距离五百米越来越近了! “炮兵开火,火箭齐射!”贾琏再次发出号令,目测距离六百到八百米,这个距离正合适密集的火力打击吗,再晚点就打不了几轮了。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火炮发出了怒吼,48枚重三斤的铁弹丸,从青铜野战炮的炮口中飞出,冲向前方密集的骑兵大阵。 砰砰砰,咻咻咻,天空中出现了一副奇观,火箭在飞舞,如同在天空中高速机动的鸟儿拉着长长的云。 新式野战炮的全都被贾琏堆在了神机营炮营里,三斤的弹丸其实小了点,但综合考虑了机动性后,还是决定野战炮为三斤弹丸。还有六斤弹丸与十斤弹丸的火炮各12门,数量要少很多,更适合攻坚。 看见整齐的火炮发射与密集的火箭腾空时,李逆的表情陡然一变。这是他绝对没有见过的一幕,如果说火炮很常见,那么火箭就罕见了。 李逆敏锐的意识到,昨夜有过这玩意的袭击,本以为就是防火袭扰用的,没曾想正面战场也能用上。 密集的骑兵队形现在想做点什么也不行了,进入快步阶段,硬抗伤亡往前冲,个别位于队列边缘的骑手出于畏惧,脱离了本阵,随即遭到了砍杀!没错,军官就在各队列之间,发现异动,立刻镇压。三斤的弹丸在速度的加成下,落在骑兵阵中,任何一个被砸到的人或马,都毫无幸免可能。更可怕的是那些落地之后,依旧继续往前飘的弹丸。 被砸中的,被绊倒的,惊慌躲避的,几乎每一个被射击的骑兵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轻微骚动。 更多的眼睛还是盯着随后飞至的火箭,这玩意往下落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哨音(装了鸽哨)。 噗!前方尖锐的头扎进肉体的声音极为短暂,轰!装药部爆炸,或者提前爆炸,飞溅的碎片扎不死人,但是会扎伤人,导致阵型混乱。 每一次爆炸,就是一朵白烟升腾,带来的是混乱,以及不断增加的畏惧心理,更加松散的阵型。 炮兵赶紧装弹,不等号令,继续射击,这就是所谓的进入自由射击状态,追求的就是一个射速。 贾琏极为不要脸的命名为承辉火箭,在第一轮发射后,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后续的火箭继续上发射架,点燃,腾空。 同样,按照操典,火箭也仅追求射速。一百个发射架,每个发射架不追求准度,以最快的速度打完携带的火箭,立刻往后跑即可。 遭到前所未有密集火力打击的草原骑兵,阵型混乱,勉强恢复,再混乱,再勉强恢复,不断脱离阵型的逃骑,已经杀不过来了。 炮兵当骑兵冲击阵距离不足百米时,纷纷装填霰弹,发烫的火炮烫手的事情频频发生,但是都不在意了。 这时候再看对面的骑兵阵,大大小小几十个,每一个都没有了此前严密的阵型,也都开始了冲刺状态。 相比于正面的战斗,两翼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巴哈马部及科尔沁部的骑兵,采取的依旧是轮番冲击骑射的战术,毕竟最前方的长枪阵,战马见了会绕弯子,极少数人马合一的骑手,才能做到脑子一热冲进长枪阵的事情。 更别说,骑兵直接冲击长枪阵,古往今来就没这种战术,除非中世纪的欧洲,骑士冲击毫无防护的农奴兵。 草原骑兵以千人为一个集阵的队形,在冲击的过程中,遭遇至少三轮的火炮,五轮的火箭打击,尽管每个骑阵遭遇的打击数量不同,但是每次打击都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在恢复后留下一片倒下的人或马,以及无主的马乱跑,带动了阵型的一定程度的散乱。 “举枪!” “射击!” 声嘶力竭的怒吼,从每个队官的口中发出,齐射的火枪手后退,装弹,前进,后退,射击。 火枪兵同样追求的是射速,没有人追求准度。嗯,大周火枪兵欧洲那种恨不得挤在一起没有任何空隙的列阵,追求火力密集最大的阵型。 主要是贾琏不懂这种诞生于普鲁士的线列阵,不然有可能真会照搬。 白烟如同云层一般在地面升腾,即便是有风,这种连续不断的排枪之下,士兵眼睛也变成了瞎子,根本没时间去准确瞄准。 远处的高地上,贾琏在马背上,身后是贾字大旗,这个位子能看清楚正前方战场的态势。 草原骑兵在最后冲刺时刻,还保存着勉强的阵型,这个时候火枪兵的线列阵,最多能打出四轮射击,就没时间继续开火了。 “上刺刀!”校尉们怒吼之余,用尽呼吸之力,吹响哨子。 士兵们近乎麻木状态的抽出刺刀,跟随着无数次的演练的本能,打出了贾琏最后的底牌! 空心方阵! 没错,刺刀加空心方阵的组合,就是贾琏最后的底牌。 空心方阵的中间,还有几十个射手,还在不断的装弹射击! 那么在阵型转换之际的短暂混乱该如何渡过呢? 答案是炮兵的牺牲,最后一刻,一发霰弹,在每个方阵之前,打出一个扇面,将处在这个扇面内的任何人马,清扫干净。 开炮之后的炮兵们,多数选择直接抱头蹲下,藏在沙袋垒砌的阵地后拿起步枪。少数人吓的掉头就跑,沿着步兵方阵之间的空地飞奔。 猛烈的霰弹打出了最大的伤害值,给最后冲刺的骑兵们带来了永远无法忘记的恐怖一幕。 噼里啪啦的霰弹如同疾风骤雨,打在人和马的身上,溅射的血在空气中狂舞。 零星的弓箭确实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但在贾琏看来,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霰弹雨清洗之后,后续的骑兵冲上前,在空心方阵面前时,内心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被放大到了最大值,明晃晃的刺刀面前,没有一个人敢于策马冲击。只能沿着方阵之间的空隙奔跑,根本刹不住车。这时候,空心方阵内的射手们,开始射击点名,装弹,射击点名。 每一个空心方阵看着都是一冲就散,可以随意宰杀,但真的冲过多重火力打击的洗礼后,冲到阵中的骑兵们,下意识的减速,似乎用手里的弓箭或者其他冷兵器杀伤步兵时才发现,美好的想法与现实差距过于悬殊了。 站在贾琏的角度看这场战斗,一大半的草原骑兵在火炮 火箭的组合打击之后,选择了掉头。剩下一半中的一半,在火枪的齐射面前,前面倒下了一部分,后面逃跑一部分,中间被裹挟的那一小部分,在惯性的冲击下进入了方阵之间的空隙里,成为了方阵保护的射手的靶子。 战斗到此刻,贾琏已经不看中央战场了,直接交给杨统制,策马奔向侧翼观阵。 侧翼战场则是另外一个打法,火枪手躲在偏厢车与前排长枪盾兵方阵的掩护之下开火,弗朗机炮在阵前,顶着弓箭雨打三轮。倒霉蛋会被命中要害嘎掉,更多的还是中间后受伤了,在同伴的拉拽下,回到车阵后面包扎。接着对面换一批骑兵再来一次,这边同样再抗一次。 伤亡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小,但是战果更大,与中间的正面对喷不是一个打法。 第373章 动摇的合作根基 处在远处高地上的李逆,看着冲入空心方阵间隙被迫减速后的骑兵,如同陷入了泥潭无力挣扎,最后被泥潭一点一点的吞噬。 李逆与两位草原王爷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一仗打的太超出认知了。以往的周军虽然也以火器输出为主,战法都是冷热兵器混合,结合偏厢车作为障碍的战术。这一类战术确实能让骑兵为主的草原军队感受到巨大的麻烦,但是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单纯的火绳枪组合,遇见骑兵时最多打两轮,就会被骑兵冲散,砍瓜切菜。神机营在最勇猛的那批战士看到砍光对手希望的时候,亮出了刺刀! 林丹王愤怒的看着李逆:“陛下是不是事先知道点什么,所以才让林丹部与察哈尔部打主力?” 李逆被问的脸都绿了,阴谋论的脑回路,无法形容。身后跟着他从中原逃出的随从们却不能忍受,纷纷怒视林丹王,并手搭刀把。 林丹王的亲随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气势上丝毫不弱。 “决战是各位的主张,现在却要怪朕?”冷静下来的李逆没有发作,而是淡淡的反问。 林丹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哼一声,掉头策马,迎接退下来的部属们,这一仗败的不冤,勇士们需要安抚。 还算冷静的察哈尔王叹息一声,内部分歧来的如此之快,这场战斗没法继续了。 “陛下,下令撤退吧,如果需要,本王留在此地,拖住敌军主力,掩护全军撤退!”年龄最大的察哈尔王不是风格高,而是最务实。 这个时候,必须有一支部队留下,保持距离,避免全军溃败。 “好,下令撤退,不能再战了。朕也留下,安定军心。”尽管不熟悉军事,李逆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先撤,他撤了,全军就乱了。 草原各部本就不是一条心,看见李逆的旗号走了,岂有不乱之理。 呜呜呜,号角悲鸣在不断的接力,两翼的巴哈马部与科尔沁部,听到号令多少有点不敢置信,两翼的攻击效果不说很好,至少有战果,再打几轮,没准敌人阵型就乱了,冲击作战的机会就来了。 但怎么说呢,军令如山,两部也只能收束人马,依次撤退,最精锐的一部留下断后。 “都督,贼军要撤了!要不要追击!”孙统制敏锐的发现了战局的变化,这一仗西山大营的表现可谓中规中矩,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下来,队形不乱,伤亡不大,杀伤也不小。不跟神机营比,那就是天下最强的军队之一。 “通知骑兵各营,伴随神机营往前往前压迫正面敌军,敌若战则战,退则骑兵追击,切记骑兵追击不可深入,以免脱离本阵太远被包围!” 战时的部署,只能是交代两位统制,真正的战斗中,贾琏没法命令,即便能命令也不敢乱下令,生怕成了微操大师,头发不保。 命令下达后,清理了深入阵中的骑兵,神机营重新整队,以战斗队形整体向前推进,敌不来就我,我则就敌。 看着以步兵为主的神机营,只能用步行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推进,贾琏其实也挺头疼的。这种战术在今后很长时间都是常态!想要提高机动性,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改进武器,造出后装步枪。 想到后装步枪,贾琏突然脑海里闪现了一个东西,左轮,我有火帽了怎么想不到左轮?射程和杀伤力不足,加口径啊。 贾琏不是没想过无烟火药,而是根本不敢想。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硝酸-甘油,先不说这玩意本身不稳定,单单说造出来后,需要的稳定剂是哪种硅藻泥,贾琏都完全没概念。仅仅是读书的时候,在某资料上看过一眼这东西到底有多危险,但凡诺贝尔运气差点,全家人早团聚了。还有就是硝酸的提纯,这玩意纯度不足,在化学反应中就一个结果,boom。 《神秘岛》里头的描写,在化学狗的眼里,就是在自杀。 想到此处的贾琏,忍不住担心起家里的野生化学家,万一毕道行也boom了,那就太可惜了。 说到化学家,联想到近代科技的大爆炸,贾琏忍不住微微皱眉,不能再继续苟了,回京之后,必须采取行动,办学! 不能等到自己入阁了再搞学术,那时候再培养人才就晚了,回去以后就给全天下的读书人一点来自科学的震撼! “都督,敌军后退了!”走神的贾琏,被传令兵带回的消息拉回了现实中。 举起望远镜看一眼,骑兵伴随本阵的缓缓前压,敌方断后部队也不断的后退,西山大营的两翼,则仅仅是与当面之敌断后部队对峙,没有出击。 这就导致神机营不敢过分压迫,只能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避免被两翼骑兵包抄。 还是缺少配合训练啊! 贾琏只能如此的感慨,同时下令:“就这样吧,保持安全距离。让夜不收与家将混合营主动上前,用子弹给敌军断后部队刮痧!” 不是没想过干脆一点全速前压,实在是贾琏手里的本钱不多,就这么一支神机营,他真不敢冒险。此前的正面决战,就是一次冒险了。奈何手里的骑兵不足,难以对全骑兵的草原军队进行有效的追击。回去之后,必须进行军事改革,至少京营要放弃冷兵器部队,增加骑兵部队。 骑兵一旦装备了步枪,就不是传统骑兵了,而是机动性更强的步兵。再想法子弄出金属弹壳的小型骑兵炮伴随,战斗力提高是几何倍增的。 说起来中原王朝因为东西南北的疆域广大,适合在北方作战的部队,却未必适合在南方作战。希望经过这一次的战斗总结,承辉帝愿意花上一笔钱,彻底的改编京营下属的三大营以及御马监。 说起来,贾琏现在深恨自己不是理工生,不然能做的事情更多。当然了,也可能变成一只古代的科研狗,被排挤出权利核心。 离开了权力核心,真是想做点事情那可太难咯。 尽管加起来只有五百多骑,装备了卡宾枪的混合营却非常的嚣张,你不是缓缓撤退么,那我就逼上前去,一百步缺乏安全感,那就在二百步齐射。也不求什么命中率,就是冲着骑兵堆里开枪。你要追,我掉头就跑。 这种战术非常有效,尽管每次射击的战果不大,每人一枪下来,最多命中一百个目标,但架不住它反复的来啊。一开始,断后的察哈尔王还想展现一下勇武,下令最精锐的亲随营出击,结果对面根本不打,掉头就跑,你还不敢追太远。 待你回转后退,牛皮鲜似的又跟上来了,又是一顿刮痧射击。 三轮之后,断后的察哈尔部阵型松动,再三轮后,整个队形都散乱了,李逆见势不妙,立刻下令:“全体撤退,不用掩护了,敌军追不上。” 一旦后撤,想要再组织起来战斗那就太难了,一直观察战场的贾琏都不用发号令,伴随神机营的五千骑兵,立刻开始加速往前,追击断后逃敌。 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骑兵各营的校尉,可以回家带孩子了。 只能说,这个时候的战争,前方将校的自主性很高。 一场溃逃与追杀的戏码开始了,无心作战的察哈尔部,纷纷往后逃跑,不顾马力的损失,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张家口。 神机营与西山大营则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主力整队,继续往前追击,追不上不要紧,要紧的是逼近张家口,迫使敌军再次决战。 草原各部也可以不打,但真放弃了张家口,整个草原出征部队的活动范围将被极大的压缩。 如果像明末那样,明军龟缩城内不敢野战倒也罢了,如今正好反过来,是草原骑兵不敢正面决战了,一次就被打怕了。 这种怕不是单纯的因为伤亡巨大不敢再打,而是四大部落之间存在严重的分歧和矛盾,谁都不愿意拿主力冒险,便宜了竞争对手。 左军整体,再怎么追击,肯定是追不上敌军的。骑兵最大限度的追击,也仅仅收获了不足千人的战果。 按说正面冲一次之后,不算伤筋动骨的林丹部与察哈尔部,还是能继续作战的,奈何林丹王一番话之后,没有继续作战的可能了。 该事件暴露的不仅仅是草原各部的矛盾,更多的是暴露了李逆在草原的根基,非常的不稳。 撤回张家口的李逆,半夜把巴哈马与温拿星叫来商议,谁也不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三人有过这次深夜商议。 谨慎的贾琏,在距离张家口十里之外停止前进,尽管时间还早,贾琏依旧下令就地扎营。后续的辎重部队正好跟上,全军一部分保持作战姿态,一部分加入扎营,夜不收与家将混合应,则尽量的前出,恨不得顶到城墙下面侦查敌情,奈何草原游骑出来驱赶了两次,收获几十具尸体后老实了。 “大人,仅仅一次冲阵失败,李逆便下令全军后撤,以防李逆有诈。”孙统制还是很谨慎的,尽管战果还没统计出来,但一场大胜是确定了。 孙统制没明说,贾琏也知道他在劝自己后退一段距离再扎营,这也太近了点了。区区十里地,骑兵轻松完成包围。 “朝廷的消息你也知道了,现在不是怕敌人包围,是怕敌人不敢包围。我军就盯着张家口打!只要侦查做的好,攻防转换来得及。” 贾琏尽管是独断专行,还是很耐心的给出了解释。战时将令之间存在意见上的分歧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必须统一观念。 孙统制想到混合应那种霸道的远程精准射击,打的对手侦查游骑不敢活动之后,认可了贾琏的命令。 心里默默的念叨,回去之后,必须全面放弃原有的作战模式,抄神机营的作业。 见识到神机营的战术之后,孙统制彻底的服气了,尽管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今天的神机营打出来的战损比,达到了三十比一。相比之下,西山大营这边的战损比,勉强三比一。统计战果已经送到中军帐,共计杀敌二千三百余,其中神机营杀敌一千八,自身阵亡三十,重伤五十,轻伤五百二十人。相比之下,西山大营杀敌五百,自身伤亡也在三百,其中不包括受伤了跑回去的敌人,没法具体统计就是了。 神机营的杀伤,全都是有尸体为证据的,这帮杀才是真的狠啊,仅仅是因为一个受伤未死之敌偷袭伤了一人,便下令不要俘虏。 混合营在追杀过程中的战果,则算入整个骑兵的战果之中,此战共计斩获三千三百余,无俘虏,自身无伤亡。 区区三千多的伤亡,对于整个草原军队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然则,动摇了草原本部之间的合作基础,严重的打击了两大部落的斗志。要知道,今天看着伤亡不大,损失都是最勇武的一批战士,那些冲一半往回跑的,也没机会冲入敌军阵中去面对空心方阵。 (ps:强调一下,近代骑兵作战从来不像影视作品里的那样,两军奋勇对冲,交错在一起。以上不是胡说八道,是拿破仑战争期间的总结。整个拿破仑战争期间,双方骑兵大规模交织的作战记录,只有奥地利骑兵与法军骑兵做到了一次。) 入夜后的营地里依旧繁忙,尤其是伤兵营里,飘满了大蒜味道的冲击。没有抗生素,只能用高度酒泡蒜泥的办法,每个伤兵都要喝。 伤口清洗也是高度酒,具体度数无法测量,估摸着弄了。 比起伤兵营里,别的营地则飘满了肉香,大锅加起来,煮的全是马肉,好吃不好吃不说,这是新鲜肉啊。 肉的来源自然是战死和受伤的战马,轻伤以下的战马,都会被包扎后照顾的很好。这些战马,都是好战马啊。 这次草原大规模来袭击的事件,充分暴力了三边各部的军备松弛,需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顿了。 人数规模可以减少一点,但是必须要保证足够的精锐,装备要足够的好,骑兵要足够的多。 此事,一时半会着急不得,贾琏只能默默地记下来,等回去面君时具体汇报。 凌晨时分,刚睡下的贾琏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看来人:“二爷,快醒醒,城内起火了。” 第374章 冒险一击吧! 黑暗中火光能传的很远,看势头这火还不小,属于大面积的过火。 孙、杨二人很快来到,三人碰头后开个短会,意见很快统一。无论发生了任何情况,都必须在第一时时间搞清楚,并且下令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尤其是骑兵各部,不但要做好战斗准备,还要前出五里,等候进一步消息后,有机会就要发起攻击。 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夜不收们,再次整装出发,家将们也跟着一起出击,力求尽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琏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找来冷水洗了洗脸,让脑袋更清醒一些,又弄了杯浓茶。 战争就是这样,各种意外情况随时可能出现。白天的战斗过程,很明显不是草原方面的实力不足,而是各部之间团结不足,出现了保存实力的异动。结合此次联合南下的各部落的目的是白灾之后劫掠以自补,就目前的情况看,肯定没抢到足够的战果。抢劫不成功的后果是什么,草原各部心里都很清楚,这种情况换一个抢劫目标,不是不可以。 内斗! 这个词出现之后,似乎一切都能解释的清楚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内斗是草原内部自发的,以吞并为目的内斗,还是在李逆的主导下,进行了一次内部整合行动。无论是哪一种,从目前张家口的火势看都失控了。 喜欢搞斗争的读者都知道,两个集团之间的合并,最简单有效的获利最大的战术就是斩首。 现在看起来,无论斩首是否成功,都造成了极大的混乱,这是失败的一方刻意的行为,借助火势来掩护自己的跑路。 看看怀表上的时间是凌晨三点,贾琏竭力的压制内心的焦躁,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有下一次草原各部精锐集结,想一次性重创草原精锐的机会就此消失。截至目前,就战果而言不到斩首五千。这就是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军队无法改变的缺陷。 想到下一次再有类似的机会微乎其微,贾琏咬咬牙做出了决定,起身出了帐篷;“备马,去看看骑兵各营准备的如何。” 骑兵在大周属于比较贵的兵种,整个西山大营才五千骑兵,只有其中一个营是一人双骑铁甲重骑,余下的多是单骑的轻骑。 贾琏赶到的时候,这边正忙着,士兵们纷纷在整理马具。看着骑兵们的装备都是刀弓枪,贾琏心情复杂,明明早就可以换装的。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时候! 孙统制闻讯赶来汇合:“都督有何吩咐?” 贾琏正色道:“机会难得,值得冒险,不等了!骑兵出击!” 孙统制道:“都督有所不知,骑兵大多数为雀蒙眼(夜盲症),不点火把无法出击,点火把则暴露了我方。” 贾琏听了顿时一阵愕然,随即做出反应道:“这个险值得冒一下,我就不信了,我军多为雀蒙眼,草原士兵还能比我军强?传我的命令,全军出击,看不见的就点火把!错过这次可能的大规模杀伤敌军的机会,今后再想就太难了。” 孙统制自然遵命,赶紧下令各部打火把出发。贾琏直接来到神机营下令准备好后立刻出发。 得了军令的营地里,立刻点起了无数的火把,毫不掩饰全军战斗准备的迹象。 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李逆作为临时的共主,发现草原各部很难凝聚为一股绳后,动了歪念头。此前还惦记着平衡术,白天林丹王的举动,给了他一个耳光。 保守派的林丹王和察哈尔王之间互相也不是盟友关系,激进派的温拿星与巴哈马,也不是盟友关系。那还不如让激进派干掉保守派,然后内部两派再平衡就是了。实际上都不用李逆主动出击,温拿星与巴哈马先商议过后,入夜立刻来见他,表示老家伙们不配合,干脆趁机弄死拉倒。 这哥俩其实是惦记着,抢不了大周了,抢自己人就是了。找不损失嘛,哪里不是找。抢劫是借口,趁机吞并目的是真。 李逆自然无话可说,让他们去干就是了。等两人走后,李逆下令随从准备,随时出发跑路。 知道啥意思了吧? 李逆并不看好哥俩的行动,但是不敢劝,生怕对方直接对自己动手。考虑到林丹王的桀骜不驯,李逆自然要做出一些取舍和应对的。 李逆派人给察哈尔王秘密传信,告诉他赶紧出城,去部落主力中待着。 察哈尔王闻讯大惊失色,顾不上通知林丹王,先带着亲随五百骑兵,趁别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旋风一般的出了北门,回到了城外大营中。 温拿星和巴哈马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能再等了,立刻一起动手,杀向林丹王的驻地。 林丹王得知察哈尔王跑路后,慢了一步的他也没机会跑了,四门被堵,干脆下随从在城内到处放火,连李逆的驻地都没放过,点了一把火。 春天的北方有点雨水,但是不多,所以干燥才是多数情况,这晚上还有不小的风,火点起来就快速蔓延,根本来不及救火。 李逆的驻地被点火后,赶紧带着人往北门跑,守门的人没拦着他,李逆顺利出城后,先跑路远离混乱的战场,带着一千多人直奔大同。那个地方还有四个部落留下的部队,还有其他大小部落,李逆想赌一下,能不能整合一部分人马归自己所用,形成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势力。 城西方向,温拿星的部落对林丹王的部落发起了偷袭,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城北方向,巴哈马的部下也对察哈尔部发起了攻击,但没达到偷袭的目的。总之就是城内大火,温拿星和巴哈马带人围杀林丹王,城外也打了个一团糟。四方面互相乱杀,还有一个看戏的李逆。 贾琏这边,神机营最先完成集结,不等西山大营就直接出发了,急行军一个小时后,距离城池三里外休息半个小时,摆开战斗队形。 这时候夜不收和家将们都发现了神机营,纷纷过来汇合,同时汇报消息。 两边得到的消息就是乱,城内大火乱杀,城外也是乱杀,只是北面要好点,没有出现大火,西面一处营地,火光四起。 贾琏一看这个情况,进城没啥意思了,反正到处都是火,只能找一个方向直接打过去。考虑到西边的官道连接大同,决定往西边打。看看能不能堵住西边大同方向的草原各部的退路。 决定出击后,贾琏先派人给孙统制传信,告诉自己的动向,命西山大营跟进。 这时候也没那么多章法了,直接绕过城池,奔着西边打过去就好了。 夜不收与家将们再次组成混合营,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是掩护侧翼了,而是去绕后。 天边微微发白的时候,神机营主力对眼前一大片营地发起了攻击。这是科尔沁部的营地,主力都去打林丹部了,留下的人不多,为后勤辎重兵。 面对突然杀到的神机营,后勤辎重部队猝不及防,根本没有组织起防御,而是直接上马就跑,仗着马术精湛,很多人马鞍都没套。 本想也放一把火的贾琏,下令不必放火,直接平推即可。千余人的后勤兵也没逃掉,遭到了绕后混合营的截击,最终只有百余人逃逸,余者或亡或擒。这时候西山大营的骑兵也赶到了,天已经基本亮了,贾琏下令骑兵立刻追击,有合适的机会就打,没机会就不打。同时命令西山大营步兵主力进城,赶紧灭火,尽量救人。贾琏则率部跟上骑兵的方向,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打一下。 温拿星部的偷袭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没成功。怎么讲呢,被击溃的林丹部,大半被擒投降,小半逃亡城北。 就在温拿星从城内赶到,计划下一步往城北方向出发,夹击察哈尔部的时候,他收到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为身后的营地遭到了周军的攻击,留守部队逃出来不过百余人,营地失守了。温拿星不是没想过打回去,想到白天的战斗,果断的放弃。第二条消息不好不坏,巴哈马部袭击察哈尔部没能达到偷袭的目的,双方混战后,巴哈马部后退了。 结合城内围杀林丹王失败,被这家伙趁乱不知道跑哪里去的结果,温拿星还是觉得先去大同吧,至于李逆的死活,现在顾不上了,大同那边的人马才是科尔沁部能不能独霸漠南草原的未来。尽管很心疼营地里抢来的财物和粮草,这不是打不过神机营么? 温拿星还是很果断的,立刻率部打扫战场后,转向西边的大同。等西山大营的骑兵追上来时,已经跑了半个小时了。 城北这边打到天亮,双方见不能战胜对方,果断的都后退了。得知周军已经出击,更顾不上那么多了,各自收拾行李铺盖,准备先走为敬。 兵力不足,机动不足的周军,绕着张家口追了一圈,赶到的时候,两边都在收拾行李,骑兵想冲击吧,一看茫茫的人马在忙碌。不敢啊。 对面不是没有戒备,发现周军骑兵后,立刻分兵戒备。一边不敢打,一边不想打,就这么对峙了俩小时,太阳都升起来了,神机营主力赶到了。 贾琏一看这阵势,心说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跑掉吧,那就打吧。 骑兵庇护两翼,中间的主力以战斗队形,果断的发起攻击。这场战斗,如果正常情况,的确是鲁莽了一点。 这不是情况不正常么? 面对神机营的进攻,察哈尔部与巴哈马部,自然是不可能团结一致的。一看被打的是察哈尔部,巴哈马果断下令加紧戒备,准备好就先跑。 察哈尔部一看神机营士兵排着方阵,端着刺刀,推着大炮和火箭车,一往无前的发起攻击,立刻分兵一部去堵截。 同时下令,能不带都别带了,赶紧跑路,让巴哈马部背锅。这命令一下,已经收拾好的先跑一步,剩下动作快的,丢下财物也跟着跑,携带的粮草也不要了。察哈尔王还算是冷静的,收拢部下不许乱跑,这才遏制了乱局。 麻烦的还是负责拦截的部队,人数不多,三千出头。刚跟巴哈马部打完没喘气,周军杀到了。 骑兵的装备守是肯定守不住的,等于站着挨打,好在之前准备了不少沙袋,挖了一些壕沟,便在壕沟后面列阵,等待着神机营过壕沟时出现混乱,好趁机依靠速度打一波。问题是神机营看见了壕沟就停下了,让随后跟上的炮兵开火。拦截部队只能躲在壕沟后面,此前准备好的橹车也发挥了作用,作为固定掩体,躲避炮弹的攻击。 贾琏这边看见橹车在炮弹的打击下没啥破坏力也是懵的,橹车上堆沙袋,土坦克都能搞出来的么?我的迫击炮呢?哦,我没有迫击炮! 恨不得给自己抽两个嘴巴子的贾琏,心说:怎么就没想着弄几门臼炮呢? 不过应该没啥用,实心弹打过去,效果应该不大,需尽快弄出正确的弹药了,落地会爆炸的。关键还是引信!只能先记下来吧。 总而言之,这一仗贾琏到目前为止,总结出了太多的不足。 想命令骑兵发起攻击,对面又不止一股敌人,贾琏真不敢冒险时,城内传来消息。大火烧掉了半个城市,救出百姓千余,女性为主。 闻讯之后的贾琏控制不住火了,脑补一下就知道城内来不及跑路的百姓经历了什么,下令火箭车打完所有弹药,炮兵打红炮管。 躲在橹车和壕沟后面的草原兵瑟瑟发抖,炮火刚停下,神机营发起了攻击。 顶着稀稀拉拉的弓箭带来的伤亡,密集的排枪压制之后,端着刺刀发起了冲锋。 抵近壕沟十步左右,部分壮硕的士兵点燃了手榴弹丢出去。连续的爆炸声中,造成的结果不仅仅是倒下的对手,还有消失的士气。 面对成排的刺刀,拦截的草原士兵没有构成太大的威胁,零星的抵抗很快被淹没。 一直关注这里的察哈尔王果断下令三千精锐骑兵发起冲锋,西山骑兵也做出了反应,发起了拦截冲锋。 两边的骑兵终于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对撞! 第375章 追查不得! 西山大营的骑兵硬碰硬时竟然丝毫不弱于草原骑兵,装备上的优势非常明显,激烈的对冲不过短短一刻钟,西山骑兵杀穿了草原骑兵的阵型。 察哈尔部顿时一片大乱,神机营顺利的完成了重新列阵,再无破绽。若非忌惮于正在缓缓逼近的巴哈马部,贾琏都要继续往前a了。 正要乘胜追击的西山骑兵听到了鸣金之声,军令如山,也只好放过正面之敌,缓缓后侧,回到侧翼完成巩固的阵型。 察哈尔王也顾不上那些坛坛罐罐了,能丢下的都丢下,直接就撤了。 巴哈马部也没发起攻击,虚晃一枪后也往北撤退了,这一下贾琏想追都没法追了,只能让夜不收和家将们再辛苦一下,追上去刮痧。 贾琏看着远处的烟尘,无奈的叹息:“草原上的枭雄,不可小看了。明知道是做样子,却不敢继续赌了。” 没法子,经过连续的作战,部队已经非常疲劳了,贾琏可不敢冒险把手里的本钱赔进去。再不济,对面至少两万骑兵。 真要继续追击,人家跑路就是了,还有给人利用机动性的优势,分割包围的风险。 这一仗也没白打,此前的内讧损失,单单周军的斩获就有四千多首级,察哈尔部损失巨大。算上内讧的损失,周军斩首七千余。 主动出击以来,所有战绩加一起,斩首过万。不能说不辉煌了! “西山大营打扫战场!其余各部抓紧扫尾,晚上早点休息,明日发兵解围大同!” 下达了命令后,贾琏转头进城,大火已经熄灭,残垣断壁举目皆是,袅袅青烟随处可见。 满脸烟熏火燎的孙统制前来迎接,看他的狼狈样,贾琏猜测不是没来得及洗,而是故意不洗,让自己看着狼狈点。 怎么说呢,此战西山大营的表现确实很一般,全靠神机营带飞。论兵力,西山大营在神机营之上,编制官职也高一些,战斗力却差很多。 换成别的上司,孙统制多半是伸手硬捞功劳的,这不是贾琏么?他哪敢啊,只好盼着贾琏的报告上笔下留情,抬他一手。 “孙伯爷,想多了啊!”贾琏不动声色的点他一句,老孙嘿嘿嘿的笑起来,定心丸到手了。 城内找一家建筑没过火的大户人家,孙统制给贾琏找的住处。一干参谋入内后,立刻动手干活。老孙眼馋很久了,看着这些参谋道:“都督,这些人才哪找来的?”贾琏听了冷笑道:“找?你给我找几个来!都是山东之战时就开始培养的,这些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 入内屋落座时,居然有两个妖娆妇人出来奉茶,贾琏当时没说话,等她们下去了才问:“怎么回事?” “都是救下来的妇人,没个去处,卑职挑了几个在屋里伺候。”孙统制也是会做人的,可惜贾琏出门在外时,不会乱伸手。 “本都督就算了,让各营的将校先挑,完了让低级军官挑,最后是表现好的士兵。先说好,带回去就得好好对待,别搞玩腻了送人发卖的那套。被我知道了,没好果子吃。这些妇人没了去处,跟着大头兵虽然日子苦一点,总有个盼头。还有暂时别乱来,集中安置,仗打完了再说。” 贾琏已经有过经验,处理起来也很熟练。这些被掳的妇女,总不能逼着她们去死吧?军官看不上,士兵白捡个老婆不香么? 也别说什么尊重妇女意愿的屁话,这啥年代啊。这帮女人要是都打发了,能活下来一半都是老天爷开眼了。 妇女平权运是啥时候开始的?工业革命之后啊!女性有了经济能力,才会想着去平等。 说一千道一万,自身没有经济能力,总想着转移支付,那叫女-权么? 留下来的几个女的都是极为出色的,贾琏不着急打发,要等家将们看看,很多家将以前没赶上出征,这回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天黑前,参谋把统计结果拿来了,连续两天的作战下来,攻击斩首一万零三百零五,本方阵亡五百八十八人,伤一千六百六十六。 主要伤亡来自西山大营,神机营伤亡不足五百。至于缴获嘛,西山大营那边的缴获如何处理不管了,神机营的缴获肯定是统一分配。 贾琏是上官不假,也不好管人家如何分配战果不是。神机营的缴获颇多,单单是战马就三千多匹,金二百余两,银八万多两。 如何分配战果有成熟的套路,贾琏交给参谋们去办理,自己开始写战报了。 【十三日,与敌对峙于宣化城外,臣恐肘腋生变,不敢拖延,遂定策主动出击。十四日,左军主动出击,以步战骑,两军对垒,枪炮声不绝于耳。激战一日,敌死伤枕籍,遂后退至张家口。我军乘势追击,屯兵城下。是夜,城内起火,盖因贼内讧之故。臣与孙、杨商议后,一致决定出击。孙率西山大营攻击城内,苦战一个时辰破城。杨领神机营击敌于城北,连破敌二营,至天明,与敌战于城北……,此战首功杨、孙……。】 这就是贾琏战报的特点,言简意赅,自吹自擂的时候比较收敛。主要还是给杨、孙两位统制请功,贾琏作为主帅的功劳不会少一分的。 战报写完了,正好孙统制进来,压低声音道:“城内缴获金三千两,银三十万两,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 贾琏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西山大营的下属们上贡给贾琏和孙统制的。 “二一添作五!”贾琏一点都不带客气的,这钱不要孙统制晚上睡不着的。 “卑职明白,明日让人直接送回京城,您看……。”孙统制犹豫了一下,充分体现了他的情商。 “家里也不缺我这点银子,我给你个地址,你让人送上门即可。”贾琏留下了城南姐妹的地址后,把报告推过去。 孙统制分开的看完后,很是意外的低声道:“首功应该是大人啊,卑职……。” “客气什么,本官还嫌功劳太大呢。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贾琏打断了他,显得语气粗暴,但是孙统制心头窃喜。 一起扛枪,一起分赃,就差一起坐牢,一起pc了。人生四大铁,占了两样呢。 今后两人的关系,那就不仅仅都是帝党那么简单了! “大人决断,卑职绝无不满。”孙统制赶紧表态啊,这时候不拉近关系那是傻子。 “嗯,回头给杨统制看看,没问题明天一早发京城。”正说着呢,杨统制进来了,看见两位都在,赶紧上前见礼。最近三人比较亲近,习惯了开小会决定整个战术。 寒暄之后,贾琏抬手示意安静,两人安静注视时,贾琏才轻声道:“张家口知府、镇守参将,二位没有关系吧?” 两人听了连连摇头,还能不明白么,贾大人打算杀人了。先问问清楚,是不是自己人,免得杀错了。 一直以来,贾琏都是以好脾气示人,现在才算露出獠牙。 为何要盯着这俩杀呢?因为张家口弃城而逃的根子,就在两个主官的身上,导致城内没来得及走的五千百姓涂炭,不杀他们杀谁? 贾琏另外一层的考虑,大同那边关系更复杂,作为重要军镇,大同比宣化都高一个级别,兵力也更为雄厚。知府还好说,总兵归兵部直辖,山西巡抚都管不到。贾琏是左军都督不假,有金牌在身不假,你去大同不杀人,这帮丘八会服气?没准还惦记给贾后生一个下马威,好争夺功劳呢。 出于这点考量,贾琏决定一旦到了大同,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震慑地方后,让他们老实点,别给自己捣乱。 所以呢,一个是生气张家口守军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不战而走,导致百姓受苦受难,一个就是威慑大同那边,没有他们的许可,张家口那边官敢早早跑路,怕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没少一起分赃。 考虑到皇帝一定会整顿军队,再考虑到功劳太大了,必须给自己降降温,找点麻烦。 三人以贾琏为核心,很快达成了一致,一番商议之后,这才各自散会准备。 …………………… 乾清宫! 承辉帝手捧刚送到的战报,看完之后面露忧虑之色,孔照、梁道远两人也都暗暗担心。 他们先看过才转给皇帝,此刻孔照见皇帝表情不对,赶紧安抚:“陛下,贾大人家学渊源,带兵稳健,战报中兵力虽不占优,即便不能胜,也不至败。臣观贾大人之策,城外扎营与宣化城互为犄角,固守拖延时间,乃老陈之策也。” 承辉帝听了不说话,只是仰面看天花板,他能不知道贾琏的战术没问题么?现在的问题是通州粮仓被烧了,粮食一时半会上不来,还有就是山海关方向一旦获悉京城之变,怕是撕下面具,扯旗造反的。 “陛下,岳大人那边的战报上说,居庸关与喜峰口等隘口之外,多为零星游骑,并未见大股反贼,不如抽调一部分兵马回京城,以防万一。”梁道远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承辉帝的表情,一边慢慢的说话。 承辉帝听了毫不犹豫的否决:“不可!”【出什么馊主意呢?当务之急是稳固三边,草原骑兵依靠机动优势,万一西北是虚晃一枪,真正目的是集中兵力攻打北面,各路人马能及时回援?还不如指望山东、河北的兵马增援京师呢。】 裘世安进来,看看两位阁臣没说话,承辉帝开口:“有话说,两位阁臣乃朕之股肱。” 孔照与梁道远赶紧起身,表达对陛下信任的感激。 裘世安低声道:“圣人,经查户部仓管这条线成分挺杂,有李逆的余孽,有白莲教,有东平王的人,还有贪官污吏。各方联合监守自盗,一半的仓库都搬空了,大战一起,户部要查粮仓,为了平账联合起来放的火。” 裘世安说贪官污吏的时候,语气稍稍放缓,承辉帝知道他的习惯,瞬间明白还有幕后黑手参与到其中,只是不方便在这里讲。 两位阁臣低头不语,只能心里惊叹龙禁尉干活真利索,这么快就查出有各方势力掺杂其中。 怎一个“乱”字了得! 孔照和梁道远其实心里也惴惴不安,被抓的官员里头,也有他们的人啊。 不会供出来上线,然后顺藤摸瓜抓到内阁吧。 这个,真不好说。 裘世安是知道轻重的,不能说的肯定不会说,含糊带过。 承辉帝眼下需要的是君臣一心,两位阁臣受点孝敬的事情,自然不会较真的,这也算个事情? 也就是赶巧了! “孔相,可有定见?”承辉帝不想较真,所以让孔照开口,给他一个缓颊的机会。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陛下!微臣之见,乱时用重典,快刀斩乱麻。”孔照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这时候绝对不能被拖下水,赶紧杀杀杀,杀干净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梁道远也站起附和:“陛下,微臣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局面微妙,手软不得!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承辉帝没有立刻说话,沉吟一番道:“三司会审,从严从快的处置。” 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团结人心,不能再出现人心浮动的局面了。承辉帝心里很多不满,也不好下重手了。 不过既然是三人的小会嘛,回头肯定是内阁的意见,陛下从谏如流。 这个玩法,孔照和梁道远已经很熟练了,这锅是必须背的,不然要连累自己。 二人起身领命,裘世安也让人把卷宗送过去,安排把犯人转移到刑部大牢。 等两位阁臣走了,裘世安才低声道:“圣人……。” 承辉帝举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朕心里有数!” 裘世安这才作罢,承辉帝何尝不想仔细查清楚,问题是不能查啊,西边贾琏以少扛多,东边蠢蠢欲动,时局太难了。 也就是承辉帝还不知道贾琏已经获胜,草原各部正在内讧,不然怎么都不肯甘心放过这帮虫豸的。 第376章 上火,杀气! 前往大同的官道上,撒出去的夜不收不断传回消息,负责对接的是参谋们。 “大人,前方暂无敌情,沿途先期发现敌军丢弃的有大量腌肉和铁锅的辎重,后续又发现累死的牲口。目前,我军前锋距离大同五十里。”负责汇报的是参谋们的头头齐迅,贾琏正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铺开地图审视全局。 听到齐迅停下了,回头道:“继续啊!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齐迅不过是个秀才出身,科举能力不行,四十岁了依旧没中举人,在神机营里混了个文职,这反倒让他的能力得到了发挥。被选入参谋组之后,优秀的情报分析能力使得他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干参谋们的头头。 “卑职分析,敌军恐怕因为内讧激烈,这才抛弃大量辎重,甚至连可以作为口粮的累死的牲口都不处理,迅速的撤围大同远遁!” 贾琏点点头没说话,好一会才指着地图道:“北面的消息如何?” “凌晨就出发了,目前没有消息回来。” 听到此处的贾琏站起,看着大同城方向:“命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命令夜不收,加强西北方向的侦查。” “大人,四百里的距离,再快也要走四天,各部过于疲惫,一旦打起来怕是要坏事。”杨统制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贾琏没说话,只是抬手在地图的西北方向点了点:“夜宿怀安!” 作为老部下的杨统制看看地图后,恍然大悟:“卑职明白!” 贾琏的指挥部进入怀安县城时,时间还早,带着十几个随从的贾琏,骑马在城内转了一圈,看着遍地的残垣断壁,以及零星可见的百姓,脸上烟熏火燎,眼神麻木的看着官兵。空气中还有点肉香味,硬着心肠的贾琏当做什么都没感觉到。 “县城虽然不大,怎么也有个五六千人口吧?”贾琏看似随口发问,齐迅的回答却很确定:“没有官方统计,作为连接西、北两个方向商路的县城,人口应该不少于一万,甚至不少于一万五。前锋营询问过几个获救百姓,战前五天,城里的老爷家眷先送走了,战前三天,官老爷全跑了,城里的地痞无赖乘乱四处抢劫后,有钱的往西边跑,没钱的往南边跑。这是跑出经验来了,知道东边更指望不上。” 贾琏没说话,心里默默的又记一笔账,晚上就写报告给皇帝看看,宣大之间的县官们都是啥德性。 因为逃跑之前的一把火,县城被烧的七七八八,晚上贾琏也只能睡帐篷。尽管县城的城墙不高,也没有护城河,但真要守的话,好歹拖三天吧?仔细想想,张家口都弃城而走了,下面的县城军心何在?现在获悉的情报显示,张家口方向几乎是向京城发出通报的同时,知府、参将等都跑了。 大户人家跑路,肯定会留下点人看守宅院的,留下的人无一幸免。大量的财富没来得及带走,先便宜了敌人,又便宜了西山大营。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所以,贾琏一点都不着急了,晚上夜宿的也早。 城内巡视完毕,贾琏又出城巡视一圈,吓的杨统制赶紧带上五百骑兵跟上保护。沿着往西偏北的道路走了十里,这条通往草原的道路上一片杂乱。沿途可见丢弃的辎重,可见此前与之激战的草原部落,撤往了兴和县方向。 “派一队骑兵去兴和县看看!”贾琏丢下一句话,带队往回走,杨统制赶紧安排人马照做。 次日一早起来,最近颇为上火的贾琏,嘴角起了个燎泡,说话都疼的皱眉。柱子找来了点菊花茶,泡好了给贾琏去火。 指挥部里每天起的最早的是齐迅,此刻进来看着正在喝菊花茶的贾琏,低声汇报:“兴和县的探哨回来了,一共见着九个躲地窖里的百姓,说是兴和县遭遇了偷袭,城内有细作占据了城内。满城六七千人口,或杀或掳。” “京城有新的指令下来么?”贾琏心头发苦,嘴角越发的疼了。深刻的体会到了历史书上,往往几个字的记载是何等的残酷。 齐迅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站着。贾琏起身拍拍屁股,龇牙咧嘴:“走!” 出城后马背上的贾琏往西北看去,视线的山峦上有看不到的长城垛口,后面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么问题来了,李逆如何越过长城的呢? 希望到了大同能有个答案! 人还没到天镇,前方传来的消息是城池已经空了。情报显示依旧没有战斗。 贾琏的火气又大了一些,无论是怀安还是天镇,都是有驻军的,难道说还没看见烽火,官员们就跑了么? 二十五日至阳高时,贾琏已经麻木了。 二十六日,脸色阴沉如寒冰的贾琏,看见了西南方向的白登山,顿时勒马久久停留,凝视前方。 那个叫刘邦的流氓,就是在这里被围住的吧? “都督这是在看白登山?”齐迅上前低声问话。 “嗯,距离云州与大同不远了吧?没记错的话,大同以前叫平城。”贾琏完成了与自己的和解,已经不那么上火了,就算有火也不对自己。 感受到贾琏眼神里的杀气,齐迅微微缩了一下脖子:“都督所学渊博!” “少拍马屁,汇报情况!”贾琏没好气的怼他,齐迅反倒轻松道:“根据夜不收与前锋营的反馈,出了天镇之后贼撤走从容,能带的都带了。” 贾琏怒视:“情报表述一定要简洁明了,我白教你了?” 齐迅对此并不害怕,极为平静的继续:“据此判断,大同守军并没有出城的迹象,甚至连侦查都没有,至少目前没有发现。” 草!贾琏真的有点破防了! 大周在防御北面草原时,基本继承了前明的长城防御体系,重点在二线的各县驻扎重兵,大同、云州更是互为犄角的重镇。 现在的战况充分说明了,长城沿线没起作用,看地图就像只有半边的拉链。 贾琏心里默默的站在承辉帝的角度看问题,他应该才是最破防的。宣大一线,每年拨款三百万两,改银元后拨款四百万才批的预算。 所以,手持金令牌的我,是不是能多杀几个? 二十七日,行军的最后一日,前方总算是传来了明确的消息,发现大同军镇的侦骑。 “命令,城外扎营,让七品以上的官员,明日出城来见。”贾琏一声令下,大军戛然而止,这时候距离大同二十里。 尽管时间还早,贾琏还是让城内官员不要立刻过来,而是先扎营,下令全军,整顿军容。贾琏带头洗澡洗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出征这么长的时间,说的难听一点,身上都臭了。尽管时间只是午后,全军上下开始忙活,轮流沐浴更衣。据说附近一条小河里的鱼,下游全都翻了白肚子。 忙碌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次日一早,贾琏起来后巡视军营,各部军容整齐,很有精神。 大同方向的知府、总兵等各级官员,凌晨就起来了,不是不想睡,很多人就是直接睡不着。 所以,当他们一路走了二十里,出现在大营外面的时候,看起来都没啥精神。 贾琏还以为,总有个别官员不敢来或者称病不来的,看了名单后发现全都来了。 上百官员还带来了不少各自的部下,不下千人。看着道路两边士兵,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怎么都觉得是场鸿门宴。 没人敢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个别人回头交代随从,多数人面色如土的至营门外,艰难的下马等候。 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杨统制出来,冲各位官员抱手见礼后,简单寒暄,看了一眼那些随从们,口中淡淡道:“各位大人随某入内,随行人员留在营地外制定区域等候。”不少官员们脸色都变了,身后的随从们也露出警惕的表情,纷纷上前。 杨统制举起右手,两边的士兵纷纷举枪瞄准,现场一度凝重时,杨统制继续道:“违令者,就地格杀!” 一部分官员赶紧加快脚步,走进营门,随从们纷纷往指定区域,还剩下一小撮在犹豫的,杨统制却没有给他们机会,狠狠的落下手臂。 砰砰砰,枪声响了,七步之内,别说线膛枪,滑膛枪都不会打歪。 枪声一响,走进大营的官员们,纷纷站住回头,看着瞬间倒下的百十人,随风而至的血腥味,好几个官员哎哟的一声,直接坐地上。 “补刀!”一声令下,端着刺刀的士兵纷纷上前,对着还没死的官兵补一下,免得还有生还的可能。 一身戎装的孙统制,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些文武官员,指着中军大帐:“各位同仁,请吧!” 一百多个官员,无论文官武官,职务高低,无论年龄,走路的时候都不太利索了,有的腿软走不动,有的磕磕绊绊,有的艰难的爬行。 真,丑态百出! 大营外面的士兵,熟练的清理尸体,里头的官员们却步履维艰的来到中军帐前。 换了一身临时二品官服的贾琏,站在中军帐外,看着在两边列队士兵的目光中,挣扎前行到五步之外的官员,朗声道:“在下贾琏!奉旨出征,先斩后奏,令牌在此!外面那些人死在军令之下,各位只要不违背军令,暂时性命无忧。” 先杀一波人,再亮出金牌之后,下面的官员情绪很快的稳定。 官员们分文武两边,按照官职高低前后站好,依次给贾琏这个临时二品大员见礼。 贾琏平静的等候各位官员的见礼后,开口说话:“各位都是有罪之臣,希望尔等老实一点,不要给贾某添麻烦!” “贾大人,卑职也是青云书院的出身!我们见过面,喝过酒啊。”一个文官上前抱手,语气急迫的表达身份,贾琏看了一眼,张家口的文知府。 “回去站好!没叫到名字,不要出来破坏秩序,别逼我杀人!”贾琏的语气不能说严厉,也不能说温和,只能说机械,只能说平静的没人味! 一干官员,不论文武,听了都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看着周围全是端着刺刀的士兵,没人敢再说话。 等众人都回去,战战兢兢的站好了,贾琏才往后退了三步,看着这群守土有责却没能尽责的官员。 本想着大开杀戒的,可是之前在营地外杀了一百多人后,贾琏的杀气淡了许多。 很快齐迅从外面回来,低声汇报:“外面被杀的有张家口总兵、怀安、天成、阳高三地的知县、参将!” 好嘛,这些人也知道自己该死,除了文知府之外,其他人都主动找死了。 “各位,叫到官职名字请入内,面对提问请如实回答,若有不实之处,直接拖出去枪毙。”贾琏只说了一遍,希望他们抱着侥幸心理耍小聪明。 转身回到中军帐,贾琏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齐迅开始点名叫进,先文后武,挨个叫去不同的营帐,由参谋们审问。 贾琏这个营帐率先被叫进来的是张家口的文知府,入内后先冲贾琏抱手,得到微微欠身的回礼,也不纠缠,干脆的往边上桌子前站着等待审问。 尽管嘴上不说话,贾琏心里默默的给文知府点赞,是个聪明人。运气好的话,不会死在这里。 齐迅悄悄过来:“孙统制率部去接管大同与云州城防。” 贾琏没说话,齐迅安静退下,一切都按照计划有序的执行,剩下的就是先审问出结果后汇总,上报京师,等待处置。 孙统制兵分两路,接管城防的过程非常顺利,两地的官员都在这里,下面没人敢造次,少数低级官员的躁动,被果断镇压,没啥波澜。 参谋们忙了一天,最终整理出问询报告后,贾琏花一晚上的时间看完后,一言不发的命令,次日一早誊抄件作为附件,随战报送往京师。 时间往回推两日,京城,黄昏的夕阳下,三朵烟尘,三骑快马,当先者口中高呼:“左军捷报,左军捷报!” 沙哑的嗓音伴随着马蹄声,一路不停的冲进城门,路人忙不迭的躲闪,城门内不及闪避者,赶紧贴着墙壁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