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搞瓷器》 第一章 来的真巧 六月,盛夏之时,天空烈阳当头,刺眼的日头透过林子里高耸茂密的树木照在马车上,让马车里如火炉一般。 沈慈心实在受不了,身后将马车的门帘掀起,一丝风吹进来,让逼仄的马车总算有了几分凉意。 前面驾车的车夫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就见沈慈心贴身丫头玉如朝他挥手示意,他老实的马上转头头继续驾车。玉如看着沈慈心脸颊上滴淌的汗水,到底忍住没劝她把门帘放下。 马车跑了半个时辰,终于才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马车刚停稳,沈慈心便一马当先跳了下来,玉如伸出的手被晾在空中,半晌只好收了回去。 马车老吴将马匹栓好,看了一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沈慈心,没忍住和玉如嘀咕道,“咱们大小姐病了一场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也不曾这么风风火火。” 玉如撇了一眼老吴,忠心耿耿的为沈慈心找补,“咱们小姐也是因为家里的生意才这样的,家里现在都说晋商的生意都是因为小姐劝老太爷才做成的,现在到了货期晋商却不见踪影,家中便责怪小姐。可也不看看咱们府上大小老爷们,哪个有咱们小姐能干,从前的生意做成的不说小姐的功劳,这会出了岔子,各个都来责怪小姐,你说小姐能不变个人吗?” 老吴哪里顶得住小丫头的嘴角,连忙求饶,“是是是,咱们大小姐最能干了,这才病好,就急着来找掮客了,心急点也说得过去,说得过去。” 玉如冷哼一句,不跟老吴一般见识,拔腿追上了沈慈心。 玉如不知道的是,老吴说的倒是不错,现在的沈慈心就是变了个人,她家的大小姐因为前几日的风寒高烧没挺过去,一命呜呼,现在这个沈慈心是千年后的一抹灵魂。 沈慈心不知道什么机缘,能让原本在车祸中丧生的她,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这名的少女身上,还接收了她所有的记忆。她死过一次,最知道生命的可贵,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就得替别人好好活下去。 身体的原主人,死前最挂念的就是家中的生意,所以身体刚好,她就迫不及待的出门来找给他们家生意牵线搭桥的陈掮客。 掮客陈墨是这村里的富户,他们的家的宅子不用打听,村里最好那栋便是,青砖大瓦房好不气派。到了跟前,老吴正要叩门,不想门突然打开,他吓得退了一步。 沈慈心打眼看去,从门里出来两人,一个便是这家的主人掮客陈墨,另外一个看着也不陌生是同宗的沈家的大管家任管家。 任管家怎么会来陈家? “任管家只管回去让沈老爷放心,此事肯定不会再变卦,他想要的肯定水到渠成。” 沈慈心听陈墨如此和任管家说,她挑眉,直觉这里面不太对。 任管家正要回话,抬头却已经注意到沈慈心主仆三人,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笑呵呵的朝沈慈心道,“慈心小姐,这大热的天,怎么让你一个姑娘家出门。” “任管家,真是巧啊,贵人事忙,管家这也是不惧天热,这是和陈掮客商量什么急生意呢?”沈慈心压着情绪,浅笑回道。 任管家依旧笑呵呵,“慈心小姐说笑,哪里有什么急生意,就是照例来问问陈掮客有没有新的客商要订货。“ 沈慈心点头,“如此,那我来的不巧?“ 第二章 掮客陈墨 转头又问门内的陈墨,“不知道陈掮客方便待客不?” 陈墨飞速的瞟了一眼任管家,见任管家轻颔首,从善如流对沈慈心道,“大小姐来,自然方便,里边请。” 沈慈心从两人的小动作里已经知道自己今天要无功而返了,果然进了陈家,她打听晋商的消息,陈墨直说自己也没有接到消息,又故作遗憾道,“从前未曾有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种新客商,我不该给牵线的。只是见他一副厚道人的样子,谁曾想啊。” “按之前的约定,已经迟了十天。“陈墨表现出一脸愁容。 “为了这次的生意,家中积货甚多,胡晋商若不来提货,对我家干系甚大,还请陈掮客多多上心。” 在门口碰到任管家,沈慈心就猜到自己今天要白跑一趟了,但还是说了一番客套话。 陈墨连声应好,“这是我给牵线的生意,若是胡晋商不来,我不仅拿不到佣金,也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大小姐请放心,一旦有胡晋商的消息,我一定马上到贵府告诉你。“ “那就辛苦陈掮客了。“ 沈慈心出了陈家门便收起了笑容,胡晋商恐怕是真的不会来了。他们家赌的这次生意恐怕要败了,家中还堆积了那么多的酱菜缸子,如果不能脱手,下次开窑的本金恐怕都无法凑足。 马车回去的路上,炎热依旧,沈慈心却心凉一片,在陈墨家中碰见同宗的回马巷沈家的任管家,让她惊觉这恐怕是个陷阱。 冬天那会来了个姓胡的晋商,掮客陈墨牵线搭桥找到了沈家窑厂,要定百个酱菜缸,付了三成的定,金约好三个月后来取货和付尾款。如今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胡晋商不见影子,家中现在堆了大批酱菜缸子,连开新窑的本金都难以凑够。 当初胡晋商下单的时候,沈慈心的祖父沈拴全多有犹豫,这么一大笔生意,做成了沈家将更上一层楼,可若是失败了,家中便会难以为继,这是一场豪赌。就在沈拴全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慈心告诉他,生意可做,因为她在胡晋商身上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酱菜味。听了沈慈心的话,沈拴全才决定做这笔生意。 是以胡晋商晚了半个月没有出现,深感自责的沈慈心才会病倒,急病高热竟然一命呜呼。 现在胡晋商消失了,陈掮客又和任管家似有勾结,沈慈心马上就想明白了,这或许就是回马巷沈家的阴谋,一场为他们家量身定做的阴谋。 她得马上赶回去将此事和祖父沈拴全说清楚,好歹让他们家有个准备,虽然她也暂时想不出此事的破局,沈慈心如此想着,立马挑开帘子,吩咐马车,“老吴,跑快些。“ “欸,大小姐坐稳了!”老吴应声,马鞭一扬,马车吃痛加速往前。 马车刚回到沈家大门口,还没停稳,沈慈心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跑进了院子正要往祖父的前院跑去。 迎面跑出来个婆子,是沈府大夫人贴身照顾的婆子,人人称呼为林嫂子。 林嫂子本来就要去往门口等沈慈心,这会见到人立马喊道,“大小姐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夫人刚刚晕了过去。” 第三章 退亲 沈慈心听到这话立马停下脚步,换方向往后院方向走去,一边询问林嫂子,“怎么回事?母亲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林嫂子面色犹豫,没直面回答沈慈心,“大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沈慈心快步走进后院,进了母亲林慧君的屋里,林慧君正半依靠在床榻上,人已经清醒了,但脸色非常难看。 “娘亲,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沈慈心走到床边,低头询问。 林慧君脸色难看,苍白的一张脸,见女儿满头脸都是汗,知道她跑这趟辛苦,抓着她的手,直呼,“我儿命苦啊。” 沈慈心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二妹沈柔心,沈柔心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 像竹筒倒豆子般把上午的事情说了,“还不是那破落户赵家,考了个秀才以为登天了呢,登时成了牌面上的人物。从前穷就差没裤子出门了,不是咱们家供着他,他能进学。现在倒是个人物,这不刚考了秀才,他娘徐婆子赶着就上门了,说是不敢忘咱们家的恩情,欠的钱以后会还上。要把你和赵世轩的信物还了咱们家,说你两往后就兄妹相称呢。” 赵世轩其人沈慈心倒是知道,她爹娘只生了三个女儿便不能生育了,一早他们就定好了要让她做守灶女招女婿上门。赵世轩家是个破落的读书人家,他自小有几分聪慧,却因家贫不能进学。沈慈心的外祖父是个读书人,便起了心思,资助赵世轩读书,条件便是往后入赘沈家。从前两家私下交换了信物,却没有公开走招赘的仪式。 沈慈心刚穿越没多久,沈家的事务她且没有理清,又碰上了婚变,真是一个头老个大。还好她继承的原主记忆中,对赵世轩这个人的关注不多,甚至没有她对两个妹妹操心多,想来对赵世轩感情不深。 现在迫在眉睫的还是解决沈家积攒那么多酱缸的问题,那可是干系沈家瓷窑生死存亡的大事。 但林慧君一副病怏怏的神色,沈慈心还是贴心的劝了两句,“娘亲,他不过学业微有进展就毁约便可证明此人非良人,此时这门婚事能算了,对我而言反而是好事,如果等真的成婚了,他婚后考上举人进士,那我便更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对,长姐说的不错,娘,你想想长姐要是真的嫁给了这么个背信弃义的人,那才是当真倒霉了。”沈柔心听了,立马声援自家姐姐。 姐妹两的话林慧君听进去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忧心,“可是慈心你已经十六了,都怪爹娘没给你生个弟弟,还要你做个守灶女。” 不用嫁出去,在古代这可谓是最大的优待了,沈慈心现在虽然不关心婚事,但知道不用嫁,她还是挺高兴的,但她脸上也不能表露,细心的安抚林慧君,“娘,你别多想了,就算没儿子,咱们女儿家也不比谁差!” 林慧君垂眉,叹息,“可如今家里的窑厂又碰上了这等事情,你的婚事又不顺,我这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第四章 闲人沈二叔 “别忧心了,生意的事情,我去和祖父商量,您养好身体女儿才好放心忙生意的事情。”沈慈心轻抚她的后背,又给旁边站着的两位妹妹眼色,让他们一起来劝忧心的林慧君。 三个女儿一齐上阵,劝了一会,林慧君的情绪平静下来,对沈慈心道,“你且忙去吧,娘没事了。” 沈慈心叮嘱了两位妹妹几句,才转身离开后院往前院去找祖父沈拴全。 作为守灶的长女,沈慈心有自如出入前院的权利,还没进门就在院子外碰见一身穿戴齐整的沈家二爷沈广义,见沈慈心过来,沈广义先停了步子,等沈慈心走近。 沈慈心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二叔。” “大姑娘,怎么这身狼狈样。”沈广义心情尚佳,笑眯眯的问道。 沈慈心急着找沈拴全,懒得应承他,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不算好。大房无子,她守灶承家,一个女子却比二房的三个儿子都得沈拴全的欢心,被沈拴全手把手带着做生意。这个二叔心眼小,没事就要在言语上刺挠她几句。 沈慈心心情不好,自然不惯着他,“当然不像二叔这般事闲,神貌好。” “混说什么!”沈广义被刺到痛处,急赤白脸回道。 沈广义年轻的时候惯能混日子,还迷上了赌博,输了便借高利贷,为了还钱悄悄昧下窑厂里的货款去堵窟窿。后来沈拴全去要货款,当场被下了脸面,那货主骂他们想钱想疯了,一批货收两次款。 那之后,沈拴全便不让沈广义粘手家里的生意,沈广义在这家里可以说是最闲的人。 是以沈慈心一句话,就让沈广义跳脚。 但今日的沈广义不一般,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换了一副得意的神情,“我不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今天可是有要紧出门。回马巷沈家娴小姐今日回家探亲,特意让我过去陪他们家姑爷。” 说完不等沈慈心回答,又故作不知问道,“怎么,大姑娘不是和娴小姐关系最好了,怎么没请你?” 沈娴是回马巷沈家的幼女,自小和沈慈心关系甚好,前两个月嫁给了同安县县令的次子陈恒之,只不过不是为妻而是为妾。到婚事定了,沈慈心才知道沈娴一心求富贵,甘愿嫁给陈恒之为妾,两人吵了一架便一拍两散。 不过为妾,陈恒之怎么也不算是沈家的姑爷,沈慈心不想这么刻薄,只是笑笑,“我不如二叔讨喜便是了,二叔还是早些去罢了,别赶不上好宴,白瞎了新做的衣裳。” “你懂什么,当真以为我只是去吃席?窑厂里酱菜缸堆得似山高,还不是你给爹出得好主意,应承下这笔生意,现在晋商不来,窑厂就要垮了,我这是借着吃席请回马巷沈家的人帮帮忙。他们家现在可是县令的亲家,帮咱们家不过伸伸手的事情。” 沈慈心想到在陈掮客门前遇到的任管家,觉得不妙,正色道,“是沈家特意来请二叔的?” “可不,晌午派人送帖子过来。”沈广义一脸得意。 真的不对!回马巷沈家就算要请他们家的人去给县令儿子作陪,也不会请沈广义这个闲人。 “二叔去了吃好喝好。”沈慈心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急匆匆进了沈拴全的书房。 “说了不是为了吃那一口。”沈广义不满的嘟囔,可惜沈慈心已经走远听不见。 第五章 我觉的不太对 沈慈心进了外书房,打眼就看见沈拴全踩在梯子上正从书架上往下取东西,见状她马上快步走过去,抬手接过他手上的锦盒,放在书桌上。又见书桌上已经摆了不少锦盒,奇怪的问道。 “祖父这是做什么?怎么把字画都拿下来。“ 沈拴全看见她进来,又从书架上把剩下几个锦盒都取下递给沈慈心,将书架上都清空了,他才从架木梯子上下来,沈慈心连忙回过身将他扶下来。 “下旬商会定的货就该开工了,现在咱们家银子不凑手,我就想看看这些家伙什里有没有能换点钱的。” 沈拴全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字画,小心的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其实沈拴全这些字画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除了一副落名青山居士的画值点钱,这还是因为这位青山居士去年高中状元,而其他字画不过是看着玩玩,不值钱。 沈慈心了解家里的钱财,一直都是比较紧吧。沈家的窑厂是一步一步的发展起来的,早年不过一口窑,出的瓷器不多,只能接一些小生意。后来又要给二叔填窟窿,她爹受伤治病也是花了大笔银钱,家里一直都算不上宽裕。 多年下来慢慢的总算攒下点钱,造了第二口窑,才接下胡晋商这个大订单,就出了这等岔子,该来提货的胡晋商不见人影。 沈慈心蹙眉有些不忍心,祖父一辈子没有旁的爱好,唯独爱字画,平时也不敢买贵的,她想了想道,“不如家中大伙凑一凑,何必卖字画?” “用不着你们贴身的银子,缺的不多,不用担心了,等商会的货出了拿回银子,咱们家就缓过来了。”沈拴全看大孙女愁眉不展的样子,劝慰她。 沈慈心心想回去还是跟爹娘说说此事,凑点钱送过来,免得老爷子真的卖字画。 “别忧心了,那些酱菜缸子慢慢卖总能卖出去。”沈拴全见孙女不说话,又劝了一句,“倒是你怎么这副狼狈样子?这是去哪儿了。” 沈慈心连忙说起了正事,“祖父,我今日去了陈墨那儿,我去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见了任管家,两人有说有笑的,我总觉得不太对。” 沈拴全听了这消息,脸色微变,他是老商人了听了孙女的话,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 可看见沈慈心担忧的眼神,他还是忍下,不在意道,“说不定任管家也是去找陈墨牵线搭桥的,瓷木镇上这么多窑商,找陈墨这个掮客的也不少,他们沈家去也不奇怪。” 沈慈心点头,又把之前在门口遇到沈广义的事情说了,“二叔不过是家中富贵闲人,回马巷沈家找他作陪,我总觉得不对。” “你二叔的事情我知道,他刚刚来我这儿招摇的晃了一圈。回马巷来请咱们家的人作陪,也就他最闲了。好了,先别多想了,回去先洗个澡,好好歇歇,大病才好,就急着去郊外,别再把身子累坏了。”沈拴全拍拍孙女的肩膀。 沈慈心点点头,不想多言,准备回去筹钱。回到后院,她跟林慧君说了这事情,林慧君答应了会帮忙凑钱。 第六章 商会秦家 回到自己小屋,沈慈心盘算盘算自己的小金库,她攒的银子比一般未婚的闺房女多,算起来有三十多两,在瓷木镇足够买一间一进的小院子。 “还真不少。”沈慈心掂量掂量,起码够买沈拴全手上一副字画了。 这个时候玉如和丽如提了两桶热水进来,招呼沈慈心过去洗澡,她才放下手上银子装回盒子,进了澡间,洗了个热乎澡,整个人都精神好了。 穿好衣裳,两个丫鬟已经铺好床,见她出来,丽如立马道,“小姐,还是躺着歇会,今天跑了一天,可累坏了。” 沈慈心看了一眼这个丫鬟,在原身的记忆中,两个贴身丫鬟丽如要比玉如稳重些。她接触下来也是这般,玉如性子活泼大胆一些,丽如是周全一些。 “不歇了,现在日头也下去了,咱们去窑厂看看。我想去看看那批酱菜坛子。”沈慈心还想怎么把这批酱菜坛子卖出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些坛子。 丽如张口想劝,玉如却快人快语道,“那我把顺子一起喊上,窑厂的窑匠可不体面,让顺子在前面先喊人避开。” 丽如白了玉如一眼,这个小丫头就是自己想出去玩,喊上顺子更热闹了,她忠心耿耿的劝沈慈心,“小姐,身子刚好,今日出城跑了一圈,还是先歇会吧。” 沈慈心摇头,“没事,我自己身体有数,洗个澡已经精神了。一会,丽如你跟我去窑厂,玉如在家守着。” 玉如听到自己不能出去,立马就垮了脸,可看沈慈心语气断定,又不敢再闹,只能哀怨的看着丽如。 丽如知道要出去,准备的周全,出去把跑腿的顺子喊过来,又取了遮阳的围帽,还带了一壶凉水,这才跟着沈慈心出门。 沈家的窑厂离沈宅不算远,就在瓷木镇的西边靠山的位置,从沈宅到窑厂需要经过整个瓷木镇。沈慈心趁机观察这个以窑厂和草木盆栽为经营的小镇子,镇上的宅子修得都不差,看起来是个十分富裕的镇子。 中间经过尤其气派的一个大宅,大门上的牌匾上书秦宅,这家沈慈心知道,是瓷木镇瓷器商会现在会长秦历的宅子,秦家是本镇最大的窑厂,也是秦历的爹一手创立了商会,让瓷木镇的瓷窑发展壮大。 她遥遥的看了眼,心想,真是能人。这秦家两代能人辈出,老会长创立商会,现在的会长秦历也有一番作为。 若不是秦家,瓷木镇也发展不成现在这种规模。 现在天下三分,他们所在魏国,魏国北部京畿这一带的瓷窑生意基本都是瓷木镇包揽。 瓷木镇上只要能加入商会的窑厂平日里便不会缺生意。商会每一季都有货单,窑厂只要能完成商会定货,一年下来盈利便不成问题。 只是商会要求向来苛刻,瓷木镇商家挤破头都想加入商会,到如今商会也内也不过堪堪二十五家窑商。 沈家还是因为当年烧出了不凡品白玉银盘才得了机会破例进了商会,起码能做到不缺货单,挣了钱慢慢发展起来。商会有规定,如果不能完成商会下的货单,来年便不能继续留在商会,所以沈家怎么也要完成商会的定的货。 第七章 酱菜缸子堆如山 马车走了半刻钟,就到了沈家的窑厂。窑厂坐落在依山伴水的好地方,附近都是窑厂,沈家的窑厂不算显眼,门头不大,古朴低调。 沈慈心是窑厂的常客,窑厂管事林三瑞还是林慧君娘家的亲戚,对沈慈心再忠心不过,知道她来了立马迎了出来,“大小姐怎么来了,天气这么热。” “我来看看那批酱菜缸。” 这不是沈慈心第一次来看这批酱菜缸了,但那都是原身,穿越后这还是沈慈心第一次来看。 提起那批酱菜缸,林三瑞露出一脸愁容,“走两步就能看着了,货太多摆不下,就连前院都是。” 果然沈慈心才进了前院,就见院子里堆放满了酱菜缸,她上前细看这些缸子,发现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对酱菜缸的印象还是现代工业中那种特别大型一个大概比人还高的缸子。可现在看这批缸子,不过半人高,敞口比较宽,看起来更矮胖一些。 且这些缸子的表面发灰,看着上釉上的不太好,摸起来非常粗糙,甚至还露着陶土层的感觉。 林三瑞却十分骄傲的说道,“这批货,咱们窑厂可是每一步都精工造,我老林可以打包票说,咱们瓷木镇不会有几家比咱们家烧的好。咱们就怕货主不满意耽搁了老爷的生意。” 听了这话,沈慈心才恍然明白这不是窑厂的技术差,而是现在瓷器的制作水平就是如此,刚刚从陶器发展瓷器的阶段,一般瓷器都显得有些粗糙,吸水率也比较高。 林三瑞说完又叹息了一声,“可哪知道货主不见人影。现在窑厂里人心都不稳,再不开工,恐怕有些大师傅就要有二心了。” “当初那晋商说得好听,说是这批货好,以后还要做长久生意,没想到竟然是诓骗咱们。”林三瑞怨怪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古代的通讯手段太长了,一个北面的晋商跑了,想找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慈心在厂里转了一圈,将所有酱菜缸子都看了一遍,从形状大小来看,这批货已经做到最大程度的统一了。酱菜缸子的上釉虽然不算好,但灰扑扑的颜色看久了却反而有几分禅意。 说起来现代那种刻意追求仿古的一些家庭盆栽的用具,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缸的样子吗?沈慈心心中思索,如果晋商不来,她总得想别的法子把这些酱菜缸子卖出去。 窑厂已经停工了,临走的时候,沈慈心告诉林三瑞,商会货单就要来了,窑厂很快就会开工了,让他别太担心。 “可是现在厂里都是这些酱菜缸,出了新的货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林三瑞一脸苦恼的说道。 “这样吧,回头我和祖父商量商量,不行往家里送一些。”沈慈心想着家中空着的院子,摆一些酱菜缸子也不是问题,虽然难看了点。 林三瑞虽然点头,还是为难的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慈心宽慰他,“都是好东西,总能慢慢卖出去的。” 林三瑞不想说难听的话打击沈慈心,谁家酱菜缸子不是代代相传,这么些酱菜缸子慢慢卖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只能叹口气送沈慈心上了马车离去。 第二日沈慈心将大房凑到了百两银子送到了沈拴全的院子,沈拴全看到孙女送来的百两银子叹了口气,“不必如此,我那幅画送到当铺页能当个百两银子,等周转开了,我便去赎回来就是了。” 沈慈心知道他是要当了那副状元的墨宝了,便劝道,“那是祖父心爱之物,万一让人买走,岂不遗憾,这些银子祖父先送了,等周转开了给我们还回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第八章 穷途匕现 沈拴全见银子已经送过来了便也不再多说了,“有了这些银子,商会这次定的货开窑的钱便足够了。” 按以往的经验,商会因为要照顾各家,一般给一家窑厂定的货不会超过二百两,一般来说就是在百两上下。 这时候,昨夜去参加沈家宴席喝的酩酊大醉的沈广义刚刚醒酒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爹,大事不好了!” “喊叫什么!”沈拴全看出去,见儿子形容狼狈,骂了一声。 “爹,大事不好了啊。”沈广义喘着粗气,直接忽略了沈慈心,对着沈拴全道,“我昨天听大伯父说,这次商会接了一份大单子呢,要每家下月都留着窑做这次的货,听说是平日三倍的货呢,咱们家现在是不是不够银子开窑了!” 三倍!听到这个消息,沈拴全身形有些摇晃。他们从前进商会便签下文书,若是商会有需要,进会的商家必须与商会的货单为主。 商会会根据各家窑厂几口窑安排货,他们家是两口窑,全力开的话,吃下三倍的货不成问题。 但现在问题是,他们家的钱都压在酱菜缸子上了,剩下的钱并不够烧出三倍的货。商会的货惯例是先烧,再给银钱。 沈拴全还要细问,就见门口飞奔进来家里的外管事沈前勇,他送来了个帖子,是秦历的帖子,要沈拴全去商会开大会。 沈拴全也顾不上问沈广义,转身要回屋换身衣裳,见人要走,沈广义还急咧咧的说道,“爹,大伯父说,家里要是真的不凑手的话,只要答应到年底前把一个窑给他们家烧货,他家就借钱给我们家呢。” “住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沈拴全怒道,看沈广义这副样子,必然是从回马巷沈家那里得了什么好处,才会回来这么积极,“你给我在家里老实待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沈拴全急匆匆离开了,沈慈心看他的背影十分忧心,回马巷沈家看来果然是有阴谋,勾结掮客,找了一个假晋商,就是为了图谋他们的窑。 只是他们家怎么会提前知道商会这次会下远超从前的货单呢?若不是商会突然定货量远超从前,沈家紧紧巴巴也能凑够钱交货的。 她疑惑的看着沈广义,哪知道沈广义还十分委屈的在嘟囔,“我不也是为家里好。” 沈慈心撇过脸不想再看他,看这个蠢货肯定也不知道这是回马巷的阴谋。也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屋子里,便站起来准备出门走走。 沈慈心刚出大门就被人拦了下来,来人是邻居刘家的长子刘裕启。 “大姑娘。”刘裕启喊住了沈慈心,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沈慈心一脸平和的看着他,看不出有何伤心的情绪。 沈慈心从记忆中翻找,原身和刘裕启不算交情深,不过是年少的时候,刘裕启总被继母欺负,她看不过眼帮了他几次。 刘裕启是腼腆的性子,不爱与人说话,沈慈心有些奇怪他怎么拦下自己。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下一句,她便主动开口问,“启弟可是有事。” “我,我无事。”刘裕启结结巴巴的说道,脸色还涨起红晕。 第九章 酱菜缸种树可还行 沈慈心心想自己也不是洪水猛兽,刘裕启也过于怕生了,她还愁商会定货的事情,也不打算与他多纠葛,便道,“既然无事,我便先归家了。” “等,等等。”刘裕启猛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赵家,赵家的事情,你别伤心,肯定会有更好的。” 沈慈心没想到他找自己竟然为了这事情,说起来赵家得意就翻脸的事情,她压根没放在心上,但被人这么挂心,她还是挺感动的。 “我无事,我没把赵家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放心吧。说起来,我更愁的还是我们家那批酱菜缸子。”沈慈心摆摆手满不在乎说道。 沈慈心的回答令刘裕启十分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些高兴。沈慈心和赵世轩的事情虽然没有过礼,但是赵家从前和沈家往来密切,对他们的亲事,大家都有数。 早上赵家来退回信物的事情,没多久四邻八舍就知道了,刘裕启也从他继母嘴里听了一耳朵。他忧心沈慈心难过,本来想去沈家拜访的,没曾想在门口就碰见了。 酱菜缸子的事情,刘裕启也是知道的,继母陈氏没少拿此事作为谈资笑话沈家,他贴心的劝慰道,“你家的陶瓷好,总能卖出去的,你别忧心。” 沈慈心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到,总会有办法,多谢你。你最近一切都好吧。” “好,我一切都好。”刘裕启听到她的关心,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耳尖红红的,“她现在不敢欺负我了。” 刘裕启这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他小的时候过的苦,亲娘早死,刘父娶的继室是个破落户,嫁过来暗里没少欺压这个原配的独子,亲爹也是当没看到。 可谁知道这位继室连着生了四个女儿,愣是没有个儿子。到刘裕启十来岁,刘老爹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就不让陈氏欺负刘裕启了。 可刘裕启这胆小怕事的性子是养下了,做生意是不成了,还好他在养护草木上十分有天赋,也算有门手艺。 “那便好,那我先回去了。”沈慈心笑着点头,正要转身回去,袖子突然被拉住,见她转过头来,刘裕启立马松开手,从背后递过一盆小植物。 “怎么,给我的?”沈慈心见他点头,才小心接过这盆小盆栽,灰青色的瓷盆里养着一株红果子树,十分精神,她夸道,“这小东西倒是好看,从哪里来的?” “我前几日去花田里回来的路上瞧见这小果子,十分好看,就挖回来种上了。你喜欢就好。”刘裕启没说的是,这小果子,他挖了十来株,就种活了这一株,宝贝的不得了,就留着送给她。 “你养的真好,那我便收下了。要是我的酱菜缸子实在卖不出去,便送你一个,你种上一棵树养在屋子里,肯定好看。”沈慈心玩笑道。 刘裕启随口回道,“却没见过在屋子里种树的,大姑娘这想法倒是独特。” 嗯?不会在屋子里种树,沈慈心才留意到自己醒来这几天看到家中的盆栽确实只有小盆的小植株,更多都是草本的植物。 窑厂现在那些酱菜缸子,如果用来种树,摆放在书房等地,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十章 上山找树 想到这,沈慈心有些激动的问道,“启弟,你说真的在酱菜缸子里种树,种些好看的树,你觉得可行不?” 刘裕启听她这么问,知道她认真了,顺着她的意思,细细的思量,这种盆栽从来没有过。他们刘家世代是草木商,除了给富贵人家料理花园,还有就是卖一些摆在台案或者桌上的小盆栽。 “你想想那些文人墨客最爱怪松墨竹,若是能在屋子内种一颗,你说他们乐意不乐意?”沈慈心见他不说话,又引导道。 刘裕启原本就觉得这里面当真有可行之处,再听她这话,更是眼前一亮,“你说得对,若是能种成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那你不若试试?”求人不如求眼前人,这可是种花种树的一把好手,沈慈心循循善诱道。 沈慈心的请求刘裕启本就不会拒绝,何况这事情点到了他的心头上,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做成这件事情,“好,倒是可以试试!只是不知道何种树木,能让人喜欢,我得去山上摸寻摸寻。” 沈慈心看着天色还早,留在宅子反而烦心商会定货得事情,还不如出去走走,便提议道,“要不然我陪你去山上看看?” 刘裕启大喜过望,惊喜得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说走就走,沈慈心回家换了一身骑马装,打发了要跟着一起出门的两位妹妹,匆匆出门来,刘裕启也换好了衣服,还带上了两个健仆。 加之沈慈心带着的玉如和顺子,一行六人出了镇子,往西边的山上走去。瓷木镇离山上不远,不过五里路。 “我记着这片有些矮松,若是种在盆内,我觉得矮松适合一些。”来的路上刘裕启就想好了大致能种什么品种。 沈慈心听他这么说,深觉自己这个合作伙伴找好了。 如刘裕启所言,到了他说的地方,果然有一片矮松林。沈慈心看过去,松树不高,但多数长的过于茂盛,低处就长满了松叶,这样的并不合适种在盆内。 走着走着,她突然就看到一颗十分合适的,整棵树十分笔直且枝杈长的位置很高,枝杈两边还十分对称,她指着树问刘裕启,“启弟,你看棵树可行。” 刘裕启依言看过来,上下认真看着这棵松树,才回答,“大姑娘说得不错,若是要种树在大缸里,此树当真合适。且这棵树形状优美,如果真的能种活,肯定能卖出去。” 既然都觉得好,两个健仆便拿着锄头过来开始挖树,怕伤了树根不好种活,刘裕启一直在旁边指点要何如挖。沈慈心看他认真的样子,心想这古代的专精人才和她以前那些书呆子同学也差不多。 稍后他们又找了两棵合适的松树。 这个适合沈慈心突然发现一棵蜿蜒形状的藤曼,沈慈心看到这棵藤曼便觉得这棵藤曼如果用枯木立住生长会十分有意趣,将主意和刘裕启说了,他马上认同了她的想法,“说得不错,这藤曼有几分枯木逢春的意境。” 于是这棵藤曼被拿下。 挖了这棵藤曼后,他们便决定先下山了,到底不知道是不是能在酱菜缸子里种活。 第十一章 牛赦姑的陪葬品 下了山,沈慈心便跟着到了刘家镇外的庄子里,她安排人要的酱菜缸子已经送来了。刘裕启用山上挖来的土,将几棵植物一一种在了缸中。 几个酱菜缸子种上了植物,顿时大变身,碧绿优雅的植物立在古朴的缸中,十分相得益彰。这哪里是什么酱菜缸子!这分明就是古典的大花盆嘛! 而且这个酱菜缸子因为制作工艺不是十分先进,釉层粗糙,反而更贴近现代室内盆景的陶土盆,沈慈心十分有信心,这几棵树如果能种活,可能能卖出去!审美都是相通的,没道理换到了一个架空的时代,审美就变了。 不过种植是她的痛点,她可是辣手摧花到能把绿萝种死的程度,更别说这种大型盆栽,只能看刘裕启的本事了。 “一般落盆了能不能活,只需要看个十日便是了。”刘裕启拍拍手上的土,跟沈慈心解释道。 本来他就喜欢此道,再加上这几盆树能种活,就能帮到沈慈心,他更是上心万分,甚至想要不要把铺盖抱来,晚上在这边睡。 “好,成与不成,你到时候与我说便是了。”沈慈心感激道,“真是谢谢启弟愿意陪我试试。” 刘裕启连忙解释,“大姑娘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也不会想过树木的盆景,你瞧这多好看啊!如果能种活肯定会有人买的,到时候我们刘家就有独门的生意了!” 沈慈心见他眼神痴迷的看着已经种好的几盆树,心想果然是个技术迷!她还挂心商会定货的事情,和刘裕启说了两句,便告辞往家里走。 回到家中,沈慈心往前院奔去,刚跑进院子就被人喝住。 “一个大姑娘,跑成这样成何体统”喝的醉醺醺的沈安平喝住了沈慈心。 “爹,您又出去喝酒了。” 沈慈心看他一副狼狈的样子,脸色潮红,就知道他刚从酒馆回来。 “少管我的事情,成天抛头露脸。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姑娘的样子。”沈安平还没清醒,当着院子里的下人面也没给沈慈心面子。 沈慈心懒得和一个酒鬼计较,“杜勇,你把我爹扶进去,喝点解酒汤。” 杜勇应了一声,现在大房做主的是大姑娘,他们院里的人都清楚,他很明白该听说的话。 沈慈心看着被半扶着半拖着离开的沈安平,叹息了一声。 这个爹以前还是个好爹的,自从受伤后,就变了一个人,天天酗酒,少有清醒的时候。 至于这个伤,从前沈慈心是个小姑娘倒是一直没明白,但现在的沈慈心从记忆力翻出此事,很快就想明白了,沈安平估摸着是没了生育能力。 这个时候沈拴全回来了,愁容满面,情况不容乐观。 “祖父,怎么说。” 沈拴全叹了一口气,“三倍的货,一个月交货,瓶身还要彩绘。” 什么!竟然还要彩绘,加上彩绘,那成本一下就猛然上涨了。 而且他们瓷器场的彩绘工人只有两个,还未必能赶上呢。 “这次是什么货?” 沈慈心好奇,能一次性下这么大的订单,还要彩绘的货主并不多见。 这个时代还是穷人多,真能消费得起陶瓷的人家必定是小富之家了,一次性订货量这么大的很少见。 “是同安县县衙,他们奉命修建牛赦姑的陵墓,这批货便是她的陪葬品。” “我们是落入别人的陷阱里了。” “回马巷是早一步知道了,才和陈掮客故意做了这么个局,也是因为咱们太冒进贪心了。” 竟然是牛赦姑的陪葬品,那必然是不能拖货期,而且质量必须是上乘。 牛赦姑是当今魏王的奶妈,虽然不是皇室中人,但一直很得魏王的敬重,月前因病去世,魏王下旨在牛赦姑生前老家同安县的日出山修建坟墓。 同安县县衙负责此事。 第十二章 我为何要吊死 “如果要出这批货,估计起码要六百两。” 沈慈心很快就算了一个大差不差的数额。 沈拴全点点头,家中这么多子辈,最聪慧的就是慈心,要不然他也不会就挑了她来培养。 “我们去借钱。” 沈慈心立马想到了办法,货肯定不能推掉,推掉他们就要被清出商会。他们家规模本来就小,如果再没有商会的庇护,一定会立马被其他人蚕食干净的。 沈拴全摇摇头,这事情有点难。 他们家这个规模,如果不是因为碰巧烧出了白玉银盘,根本进不了商会。 后来白玉银盘烧制的方子又遗失了,他们家一直没有复刻出来。商会的人早对他们家还占着商会的位置多有微词。 这个时候如果泄露出去他们家的败象,他们不仅借不到钱,还有可能还会被其他商家联手赶出去。 不过,回马巷既然做了这个局,想来他们家钱不够的消息很快也会传出去。 “实在不行就把宅子卖了吧。先卖点家产,凑够先开第一炉窑的钱。” 定货的规模不一样了,上次家里凑的百两银子已经不够开一炉窑的钱了。 沈拴全一声叹息,这宅子是他爹手上盖起来的,要卖房,他也舍不得。 沈慈心没想到局面这么难。 第二日他们家被酱菜商骗了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镇上。 他们想将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变卖一些出去,不是没人买,就是刻意压低价出低于十倍的价格。 沈慈心奔走在窑厂,听到不少风言风语,都在说就是因为沈拴全非要培养她这个女娘,才会有这种情况。 又有说,女娘就应该老实嫁人生孩子,出来做什么生意,这不是引来灾祸。 就连亲爹沈安平,难得清醒没有出去喝酒,也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好好一个姑娘非不做贤良妇人,要去给你祖父指手画脚,出的什么主意!现在窑厂就要保不住了,又被退了亲事,我要是你便一头吊死了才是!” 沈慈心从来不知道亲爹竟然对亲女有这么大恶意。如果还是原身,现在恐怕还真的能立马上吊死去了吧。 林薇君听到丈夫这样骂女儿差点支撑不住要摔倒在地上,她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会更是脸色煞白。 沈柔心和沈兰心连忙扶住母亲,有用担忧的神色看着沈慈心。 “我为何要吊死?”沈慈心反问,“我一心为家里生意,为了家里人生活更好,有何错?有些人日夜糊涂,借口受伤一事浑浑噩噩五六年,且不寻死,我为何要寻死?” “窑厂的事情父亲既然已经不管事了,又何必现在来指手画脚。家里再怎么,也不会差了你这么一口酒喝。” “你,你这个逆女,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沈安平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还是亲女儿,更是怒不可置,伸手就要打沈慈心。 还是沈柔心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才没让他得逞。 “姐姐,你快走,他就是不清醒了。”沈柔心喊道。 沈慈心看着这摊子乱事,叹了一口气,压下心里那股难受的情绪,转身出门去。 发泄情绪无用,只有找到解决办法才是实际的。 这也未必就是死局! 第十三章 上秦家借钱 回马巷的人胸有成竹的上门了。 来的是他们家的当家人,沈继先。 回马巷沈家沈慈心家是同一个老祖,沈继先的爷爷和沈拴全的爷爷是亲兄弟,区别是一个是大房夫人的孩子一个是偏房小妾的孩子。 回马巷一向过的比沈慈心他们家来的阔绰,他们家是大夫人所出,分的家产多,向来是看不上他们这支。 可哪知道,沈慈心他们这一房,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进了商会,这几年稳扎稳打,再发展下去超过回马巷是迟早的事情。 回马巷自然不乐意见到这种情况的。何况商会,他们家一直想进没进成,才会趁这次绝好的机会,给沈慈心家重击。这个一举两得的阴谋,既打压了沈家,又能借机进入商会。 “就是把窑抵给我们半年,这银子我们就不要利息借你们了。你说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就不乐意?”沈继先好一副为沈拴全着想的样子。 沈拴全摸着杯子沉默不语,现在这个局面,肯借钱的就是回马巷沈家了。可是他很清楚这是个陷阱,说是借窑,好借不好还,还能要得回来吗? 窑是一个瓷商的立根之本。 但是有没有别的办法,还有三日便要开工了,便是第一炉窑的钱他们是凑够了,但烧瓷后还要绘画,绘画的钱是大头,他们家便是这笔钱也要变卖东西才能凑够。 想到这些,沈继先心头也在松动,虽然第二口窑是他们家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攒钱才修建起来的,可如今家业都要不保,这口窑也只能舍了。 沈慈心进来的时候,便见沈拴全犹豫后似乎要张口同意。 她立马出声,“谢谢叔祖的好意了,咱们家还能再想想办法,等实在不行了,再找您借钱便是了。” 沈继先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沈慈心还能嘴硬,心想真是个难对付的死丫头。 “你们可想好了,就三天的时间了,这镇上除了我们家可没别人能借钱给你们了。” 沈慈心知道他就是想打时间差,他们去京城找钱庄,没担保人很难借钱,但这镇上又没人肯借,都恨不得沈家退出商会,他们能占更多的便宜。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沈慈心心里却有别的计较,不想再跟他在这里拖延。 沈继先来的时候觉的沈家已经黔驴技穷没有前路了,觉的自己稳稳拿下他们的窑炉,没想到沈慈心还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松口。 “等你们上门来求我们。” 沈继先狠狠的甩着衣袖出门而去。 “这回马巷的人怎生看着与咱们家有仇。”沈慈心奇怪道。 虽然窑商与窑商是竞争的关系,但是镇上这么多窑厂,回马巷沈家怎么就只盯着他们家咬,不说是同宗的关系,就算是普通商户之间也不该如此。 “还不是因为白玉银盘闹得。当初祖父去世的时候身边只有我爹,后来分家了,咱们家碰巧烧出了白玉银盘。回马巷便觉的是我爹趁他爹死的时候不清醒,偷走了方子,这些年一直与咱们家不对付。”沈拴全解释道。 “但白玉银盘是机缘巧合之下烧出来的,后来咱们家再想重新烧一个出来,却也没成功过。只是回马巷沈家却觉的是因为咱们家心虚了,一直怀恨在心呢。” “这次也是我没有多小心,想不到他们会和陈掮客勾搭在一起,咳。”沈拴全叹口气,眉头紧蹙。 沈慈心才明白这里面的纠葛,原来跟这个神奇的白玉银盘有干系,这个白玉银盘到底是什么回事且不说了,后面她有空了肯定会研究研究,耽误之际还是先解决现在的困境。 “祖父,你说我上秦家借笔钱怎么样?” 沈继先走后,沈慈心询问沈拴全。 沈拴全登时来了精神,浑浊的眼睛睁开定定的看着孙女,迟疑了一会,又摇头,“要说镇上现在能借我们钱的还真怕只有秦家了,他们家大业大倒不会贪我们的家业。但是论起来,咱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他凭什么借钱给我们?” “让我去试试,说不定人家就愿意借给我了呢?” 沈慈心有了计较,觉的用这个法子去找秦家人借笔钱,未必不成。 沈拴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真能借到这笔钱,他这点子家业算是保住了。实在不能,要不是离开商会,得罪瓷木镇上有权势人家,就是把窑递给回马巷沈家了。 “成吧,我给你下个帖子,你去试试。” “太慢了,不若我们今日便上门看看?” 第十四章 秦历 结果不巧,沈慈心和沈拴全到了秦家却得了个消息,秦历今天带孩子回其外祖家了,恐怕今天都不会回来。 秦家的管家秦庆山也听说了镇上的风言风语,说沈家因为让人骗了,现在连开窑的钱都凑不够了,正在变卖家产呢。 看到沈家祖孙两人到来,他心中猜想,难不成是来和老爷商量退出商会的。这要是真的退出了,这沈家以后还想翻身就难了。 沈家祖孙二人没见到人,一脸失望的就要往外走,结果刚出门,就见门口停了辆马车。 帘子掀开,便见一位高大清瘦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只见他下了马车,回头轻声对车内的人细心的说着,“到家了,别使小性子了,我给你打套新的璎珞可好?” 马车里的人这才没继续闹脾气,愿意从里面出来,打眼一看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小姑娘出了马车,那男人细心的将孩子抱在怀里,转过伸来,才注意到沈慈心他们。 管家秦庆山招呼了一声,“老爷,您回来了。” 这便是秦家现在的掌家人,看着不是二八少年郎,却是成熟男子的风骨,面目清正,鼻梁高挺,星目剑眉,倒是有一副好样貌。 大概又是长期位高权重,更是有股威严的气势。 这会怀抱幼女,又多了几分柔情。这样的男子,若是一般小姑娘看了,最是容易迷恋。不过沈慈心这会见他,只当他是块大元宝,能住他们家脱困的大元宝。 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家祖孙,秦历有些奇怪,面上却不显。 “沈老爷,沈姑娘,可是来寻我?” 沈拴全老脸一红,自己是上门来借钱的,这么多人也不好说这个。 还好秦历看出了他的窘迫,体贴的让他们进来。 沈慈心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年轻的会长的背影,心想秦历跟传闻还有些差别,都说他十分狠辣,从他二伯手上抢回家业,又抢回了会长的位置。现在这么看,倒是又几分儒雅,且还是蛮有礼貌的,就冲着没有直接把他们轰出去,她还是蛮有好感的。 哪知道她多看了两眼,秦历身上抱着的女孩突然转过头来,发现她在看秦历,大声的说道,“爹,这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秦历听了停下步子,回头看向沈慈心。 秦历的女儿见爹看着这个女人不说话,不太高兴了,“爹,我不喜欢她,你让她赶紧走。” “盼儿,不许这么无礼,这是客人。”秦历呵斥女儿。 “呜呜呜,爹,你不疼女儿了,竟然为别的女人骂女儿。”秦盼儿一下就哭了出来,好不委屈,她爹很少骂他,今日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骂自己。 沈慈心非常尴尬,觉的自己就不该这么好奇,就是多看了两眼秦历,他的女儿倒像是自己来抢她的爹似的。 “庆山,你把小姐带下去。” 秦历不想在外人面前教女,又不想女儿再闹,就让管家把人带下去了。 沈慈心见那女孩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瞪自己,真是冤枉啊,她又对她爹不感兴趣,不过就是觉的秦历有一副好皮相,多看了两眼了。 “两位不好意思,小女顽劣。”秦历跟他们道歉。 沈拴全马上拱手,“孩子天真浪漫。” 进了会客厅,秦历听到沈家祖孙的来意,顿了顿手上喝茶的姿势。心中奇怪,沈家人怎么就敢来找他借钱了。难不成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商会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 尤其这位沈大姑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是何缘由,让她有这番底气! 第十五章 开口的底气 场面沉默了一会,秦历将茶杯放置在桌上,抬眼,嘴角带着笑意,却没有达深处,语气十分平静,话却不客气,“两位为何以为,我会同意借钱给你们?” 沈拴全老脸一红,被一个小辈这样问,尤其是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孙女是怎么有了这个念头,心中如此想,沈拴全便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孙女,等着她给主意。 沈慈心却很自信,“秦会长,既然我们祖孙两敢上门,自然就有开这个口的底气。” 秦历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听沈慈心这么说,才抬眼细看这位跟来的沈大姑娘。面目清秀,脸明目阔,神采自然,还有几分平常女子没有英气,倒是一副好相貌。 他知道这是沈家的守灶女,他对女子当家倒没有什么偏见。不论男女,在他这儿,他只认有本事之人,这位大姑娘从前并未曾作出什么成绩来,是以他从来没注意过她。 况且听说,这次沈家被晋商蒙骗的事情,还跟这位大姑娘脱不开关系。他有些好奇,她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 “不知道大姑娘你的底气是什么。”秦历抬眼,到底是有几分兴趣。 “如果我有个法子,让现在一口窑的出货量是现在的三倍,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让秦会长借我们家这笔钱呢?” 沈慈心反问道。 秦历听了登时抬眼看着她,眼神几分犀利,正色道,“大姑娘知道自己的话什么意思吗?” 沈慈心点头,“自然清楚。” 她去窑厂里看过,现在烧窑的方法是一匣一器,效率低下,开一炉窑,烧出来的瓷器并不多。而这种烧窑的方式在历史上早就被淘汰。取代的是一匣多器,只是这个一匣多器用什么方法来烧,仰烧还是覆烧,她还没确定。 她想等沈家的这次事情过去了,她烧制一炉试试。 “那不知道大姑娘这个法子是什么?”秦历问了才发觉自己心急,却是中了沈慈心的圈套内。 见他感兴趣,沈慈心灿然一笑,“这个法子自然不能就这么告诉秦会长,如果秦会长愿意借我们家五百两银子,我自然可以告知给您。” 秦家家大业大,拿出五百两银子自然不是难事。 但是沈家占着商会这个位置,多年来毫无建树,这次被镇上其他商家围攻,他是知情的,也不打算出手相帮。在秦历看来,能自己撑下去的商家,才有足够的资格留在商会。 瓷木镇上瓷商大大小小上百家,前些年魏国一直打仗,民生凋零,很多瓷商都干不下去了,说起来商会也是苦苦支撑。这两年才算好些,但要能长久的存活下去,还是要靠自身的本事。 这个沈大姑娘倒是聪明,竟然用诱饵勾着他,能让烧窑的出货量多三倍,这样的法子,哪家瓷器商听到都会心动的。 “大姑娘,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吧?我能轻而易举的让你们沈家在瓷木镇待不下去。”秦历反问她。 沈慈心点头,“我自然不敢拿这件事情来骗秦会长,借到钱,把此次商会的货交了,我必然告知您方法。” “庆山,去账房给他们支五百两的银子。”秦历深深看了眼沈慈心,而后高声喊管家拿钱。 “大姑娘,一个月为期,你若不能把法子告诉我,下场你想必清楚。” 秦历的威胁毫不掩饰。 沈慈心点头,一个这么年轻就能坐上商会会长位置的男人,自然有他的手段。 拿到钱,沈拴全留下借钱的字条,祖孙两抱着钱匣子出了秦家的门。 沈拴全一脸忧愁的看着沈慈心,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使一炉窑多烧三倍的货。想问,也不能在秦家门口问,只能憋着。 而沈慈心却大松一口气,有钱了,起码把现在的难关先度过过去。 第十六章 退亲不是我的意思 沈家从秦家借了一笔钱开窑! 消息传出去,镇上哗然一片,背后议论声不断,实在不明白,沈家怎么就敢找秦家借钱,关键还就真的借成了! 拿到钱,就能开窑了,旁人的议论沈慈心也不在意。 倒是沈拴全喜忧参半,有钱能开窑固然好,可是大孙女还欠秦历一个法子呢。这要是交不出法子,他们家就算度过了这个难关,下个关更难过呐。这次难关可能只是退出商会,下次难关恐怕就是他们沈家得举家回四水老家耕种了。 看沈拴全实在心忧,沈慈心便想先把前期准备做起来,以宽他的心。 一匣多器,便是一个钵体中烧制多个瓷器,每个瓷器之间需要用支圈进行间隔。她是历史学博士,虽然不是精攻陶瓷史,但大致发展历程她是知晓的。 这个支圈她在书上见过,便依样画葫芦画了个样子出来,准备出去找个窑匠弄出来看看,再使这个法子落地。 结果刚出院子,林嫂子来喊,说有客人来,让她过去。 大房的辉松堂,厅上坐着位年轻的公子,文质彬彬,身量不矮,却很消瘦。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是沈慈心,眼神都亮了几分。 是赵世轩,沈慈心还没开口,慢一步跟过来的沈柔心先开口了,“你来做什么?不是与我们家退亲了吗?” “住口,甚无规矩。”喝骂的是沈安平。 这个爹竟然难得清醒没出去酗酒? 沈慈心心中疑惑,再看赵世轩,更疑惑他怎么会来。 “大姑娘,二姑娘。”赵世轩站起来给他们见礼。 “赵公子。”沈慈心礼貌的打招呼,并无更多情绪。 赵世轩却难过了,从前大姑娘从未对他这么冷淡,到底是他娘做的错事。 “我今日来是来告罪的,我之前不知道我娘瞒着我来沈家的事情。退亲也不是我的意思,请大姑家和姑父姑母原谅家母,她也是一心为我好。” 赵世轩长缉快极地。 沈慈心没说话,林薇君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倒是沈安平看不下眼,将赵世轩扶了起来,他最是喜欢读书人,自己年轻时候也读了几年书,只是资质确实一般,才没有继续读,才心不甘情不愿回家打理生意。 现在赵世轩考上了功名,又还愿意回头跟他们家谈亲事,在沈安平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家有什么可拿乔的。 见赵世轩如此作态了,沈慈心没有及时回应,便朝沈慈心急道,“退亲既然不是世轩的意思,那这婚事便还作数。你不要使你大小姐的脾气,就你这脾气,除了世轩有情谊,谁能娶你?” 沈柔心听沈安平这么贬低自己的姐姐,就要冲上去回话,沈慈心连忙拦住她,让她别冲动。 赵世轩听了大喜,以为亲事可以恢复,便朝沈慈心道,“那信物还请大姑娘还与我。” 沈慈心却坚定的摇头,认真道,“赵公子,送回来的东西便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亲事不是玩笑,既然令慈已经退了,这亲事当日便断了。” 赵世轩听了,不由得退后两步,“大姑娘何必如此绝情,母亲来退亲一事,我当真不知情,我与大姑娘自幼便相识,亲事再无可能吗?” 沈慈心摇摇头,很坚决的告诉他,“落子无悔。” 赵世轩大受打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落面子求,只是无助的看着沈慈心。 沈慈心感觉心中酸涩,自己第一次见赵世轩。身体反应出这样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原身的情绪吧。原来原身对赵世轩也不全然没感情的。 只是现在,就算原身还在,沈慈心也觉的两人已经不相配。 “你可曾想过,你已经高中,还能否入赘到我们家?” 沈慈心到底是心软了,轻声问他。 赵世轩听了脸上大白,张嘴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十七章 支圈烧制法 “姐姐,就应该让赵家看看,这亲事不是他们家想结就结,想退就退的,咱们家的姑娘,岂能让他们家这么糟蹋!” 跟赵世轩说清楚,沈慈心急着去找铁匠,更不想跟那个指着她鼻子骂的糊涂爹共处一室,连忙就要出门,结果带了个小跟班沈柔心。 小丫头嘴巴是真能说,一出门,就开始说赵世轩的不是。 沈慈心摇摇头,将心头那点子不快抒发出去。她知道原身恐怕是舍不得赵世轩这个青梅足马的未婚夫。但她与赵世轩说的话并非胡说,赵世轩已经有了功名,要他一个有功名的人入赘到商户,本就不可能。 他们赵家唯一做错的只是急迫了些,若是私下找来好声商量,这门亲事也是要断的。 “别说他了,往后便是陌路人了。”沈慈心劝道。 沈柔心是个泼辣性子,什么让她嘴一句,就不得了。她这个妹子,反而像是现代的川渝妹子,沈慈心心中暗想。 “长姐说的对,往后陌路人罢了。”沈柔心觉的姐姐说得有理,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秦家借钱的事情上,“对了,姐姐你是怎么从秦会长那儿借上银子的。” “你可真厉害,敢找他借银子,平日里我要是碰见他,都觉着害怕,不敢多看他两眼。”沈柔心提起秦历,一副害怕的神色。 沈慈心被逗笑了,秦历只是一个厉害的商人罢了,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就至于怕成这样。 “你今天既然无事,跟我来便知道了。” 沈慈心对这个妹妹十分纵容。 两姐妹到了窑厂,刚进门就被林三瑞给送了出来,“两位小姐,窑厂现在正忙着开工呢,工人们干活的时候穿的不太体面,您二位进去不方便。“ 窑厂里干活的汉子平日里都不穿上衣。一般这种时候,沈慈心也不会往窑厂里来。 两姐妹退了一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还是沈柔心先开口,冲林三瑞道,“帮我们找个能干的师傅来,我姐姐有点事情要谈。” 林三瑞看沈慈心的意思,在窑厂里,二姑娘说话不好使,还得大姑娘发话才行,大家都知道以后这家业是谁的。 “找个平日里爱琢磨的师傅来,我有件事情与他商量。对了,还要可靠的!”沈慈心提出人选的要求。 林三瑞这才点头进门去,等了一会,才见一个高壮的男人穿着一身短打从里面出来,那衣服穿得七扭八歪,一看就是刚刚着急穿上的。 林铁生见门口站着两位娇滴滴的姑娘,一下脸变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喂,我们有个东西要做,你看看能不能做。”沈柔心看他这样,反而起了玩心,“你这般扭捏,倒比我们还像姑娘家。” 林铁生的脸红的比刚才更甚,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慈心推了推二妹,这个窑匠一看便是老实人,能经得住她的玩笑。 “你叫什么?”沈慈心好心解救他。 “回大姑娘,我叫林铁生,是厂里的窑匠,我爹是林三瑞。”林铁生规规矩矩的回道。 原来是林三瑞的儿子,倒是十分可靠。 沈慈心把手上的图纸递给林铁生,“你看这,觉的可行吗?” 林铁生连忙接过来,借着看图纸躲避沈柔心的目光。 “这是,烧窑的图?” 林铁生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何物。 沈慈心点点头,林铁生看着面嫩,她还以为是厂里忙,林三瑞随便把儿子找来打发她,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这是我琢磨的新的烧制法,叫支圈烧制法。” 第十八章 行不行,试一试便知 林铁生拿着图纸翻来复起的看的,十分爱不释手,“大姑娘这个法子好啊,这样一个匣子便能烧出七八个瓷器了。” 沈慈心点点头,“是可以烧出多个,但是这也有个问题,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 林铁生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琢磨了一会,才道,“那圈口便会少一层釉。” 果然聪明,支圈烧制法最大的问题就是每个瓷器和垫片连接的地方会少釉。林铁生倒是一下便看出来了。 但对于现在低下的生产力,沈慈心觉的这个缺点是可以忽略的。 “若只是足底少釉,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林铁生又反应过来,抬眼眼睛发亮的看着沈慈心,“大姑娘,这真是个好法子啊。” 足底无釉,那便是仰烧,在沈慈心的记忆里,支圈烧制法通常是用覆烧的方式进行,至于为什么不用仰烧,她当时没有留意。到底是仰烧,还是覆烧,她有点难以抉择。 “法子是好法子,但我还没试过,到底成不成,试一试才知道。”沈慈心的话留有余地,但其实也没有的,毕竟她在秦历那儿还打了包票呢。 “现在窑厂里都忙着烧商会的货呢,这个方法要试,也只能等货烧完了再试了,你先帮我把这图里的烧制匣子和垫圈做出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来家里问我。” 沈慈心把这件事情交给他。 林铁生接到这个重任,腰板立马都挺直了,跟沈慈心保证道,“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对了,此事做成之前,谁也不要说,包括你爹,知道吗?”沈慈心多吩咐了一句。 倒不是不信任林三瑞,但人多嘴杂,说不定就透露出去了,这可是她的法宝了。 “您放心,我谁也不说。”林铁生马上把图纸卷起,宝贝的放在自己的怀里。 沈柔心看他这个样子,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蔵什么宝贝呢。” 沈慈心撇了一眼妹妹,正色道,“一个月后咱们家会不会让秦家赶出瓷木镇,就靠这了,你说宝贝不宝贝。你的嘴也关好了,谁也不能说。” 沈柔心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图纸她也没看,林铁生说的那些她也不懂,但看沈慈心这么紧张的态度,她连忙点头。 “我不会出去胡说的,姐姐你放心。” 沈柔心老实点头。 这边事了,沈慈心便想去街上看看,酱菜缸子最近都移到家里去了,现在家里堆的无处下脚,家里人这几日看着酱菜缸子,脸色越发不好。她想看看,能不能找点办法把大缸推销出去。 林铁生怀揣宝贝,送她们到门口急匆匆的往回走,结果走到门槛处,绊了脚,差点摔在地上,沈柔心回头看到这一幕,直接乐出声,“当真笨。” 林铁生被笑了一通,扶着门框站直了,便头也不回的跑着走了。 “你啊,就欺负人家老实。” 沈慈心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但要在现代,她也不过初中生一位,会有这样的玩闹之心,倒也不难理解。 第十九章 为了一碟醋,包了一顿饺子 街上的商业程度比沈慈心想象的要荒凉多了。 但想来也是,魏、晋、燕三过连年打仗,最近几年是实在打不动了,才停战。因为战争,民生凋零,像瓷木镇因为有产业在,已经算是过的好的镇了,街上行人穿着还算体面。 一条街下来,不过二十家铺子,几家酒楼、书铺、酒铺、粮铺,多是农业衍生品。和工业相关基本没有,除了一家杂货铺,可能卖些针头线脑这样的物件。 能吃得下,应该说,能用得上他们家大酱缸的店铺,一个都没有。 想了想,沈慈心决定回归本源,酱菜缸子原本的作用就是腌菜的,她还是找找做咸菜的人家有没有这个需求。 瓷木镇镇上没有腌菜铺子,倒是离镇上三里远有个大河村,家家户户都是干这个的,基本就把整个瓷木镇的腌菜都包圆了。 回到家中,准备好了马车,带上丽如和顺子,这才重新出发。 没有被落下的沈柔心显得很高兴,以前长姐出门都不乐意带她,就希望她在家里做针线看女书,不想她抛头露面的。现在倒是改了,愿意带着她出门了。 这便是沈慈心与原身的不同,原身对于守灶女这个身份有种认命感,是觉的自己没办法为了家里人不得不守灶承业。在她看来,正常的出嫁生子,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正常人生,所以她是不愿意妹妹跟自己一样在外面抛头露面。 但现在的沈慈心不一样,她的思维里,女子外出行走,有自己的事业,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况且把一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关在深宅大院,是件残忍的事情。 到了大河村,敲了几家的门之后,沈慈心的期望落空了,这边确实家家户户都做腌菜。可家里的酱菜缸那都是祖传的,用了一代又一代。那些酱菜缸子,明显就是几经修补,修补的补泥沟壑纵横。对于百姓来说,买一个新的缸子,可是说是整个家庭的大事。 这里压根就没有买新的菜缸的需求! “这些人当真是!那缸都缺了那么大一个口,他们塞了泥就继续用。” 回到马车上,沈柔心没忍住,嘟囔起来。 沈慈心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消气。这便是普通老百姓的生存方式,能用的东西绝对不会随便换新的,尤其太平日子还没过几年,有余钱只会多攒点粮食,怎么会来买缸。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提升生产力才是! “你说如果我送他们一些酱菜的方子,他们会乐意买上一个新的酱菜缸吗?”沈慈心突发奇想。 马车上众人抬头看她,丽如抢先回答道,“要是我有余钱肯定乐意,方子才是最值钱的。” 沈柔心倒是不知道方子的可贵性,只是好奇,“不是,长姐。你哪里来的酱菜方子?”沈柔心一脸疑惑,他们家也不是做酱菜的,平日里的酱菜都是买的。 沈慈心拍她的脑门,“当然是书里面看来的,让你平日里不爱看书,什么都不知道。” 沈柔心觉的委屈,谁也没说过什么四女书,什么孝经上面能看到酱菜方子啊? 有了这个想法,他们便不急着回去了,让顺子下马车寻人打听,这村里能说上话的是谁。 很快顺子就打听清楚了,村中最能说上话的就是村长何大余,何大余不仅仅是村长,还是这个族长,最开始便是他带着大家伙一起做酱菜生意。也是因为这门生意,大河村虽然说不上过得十分富足,但在战乱年头,村中的起码没有饿死的人,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成绩了。 稍稍打听,沈慈心便找到大河村的村长何大余。 来者是客,何大余见几人穿着体面,又有女眷看着无害,便将人领进院子里,倒了几杯清茶。 “何村长,我这儿有几个酱菜方子,可以免费送给你们。”沈慈心也不卖关子,直接说。 何大余挺吃惊,白白送上门的酱菜方子,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有几分不信,“不知道姑娘为何要白送?” “我就是想给你们卖几个酱菜缸子,我看你们现在缸子都够用,想着若是送你们几个新的方子,是不是就得买我几个缸子了。”沈慈心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这是为了一碟醋,生生包了顿饺子出来啊。 何大余迟疑的看着沈慈心,还是不太相信,毕竟这年头方子都是家家户户祖辈传下来的,怎么会轻易给别人,还是为了卖酱菜缸子? “姑娘,您别和老头说笑了。” “我可以马上把方子给您写出来了,看了您便知道我不是说笑了。”沈慈心一脸认真道。 何大余心动了,没舍得放弃到手的方子,便点头同意了。沈慈心便让丽如回马车拿了纸和笔,都是现代常见的腌菜,且这个时代能找到原料的制作方法。 还好她穿越之前是个好吃的,还喜欢动手,有几样压箱底的美食做法。 何大余见沈慈心拿出来的方子看着有模有样,又通晓他们是镇上沈家的,信了此事。 “姑娘,姑娘,买酱菜缸子不是小事,且等我跟旁人家商量商量,能不能凑够钱。”何大余让沈慈心稍等片刻,自己便出门找人去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何大余回来,商量好了,几家一起凑了银子,买三个大缸。 这是沈慈心卖出去的第一批酱菜缸子,看着凑钱来的几个农人身上衣服都打着补丁,也知道这笔钱是他们好不容易凑来的。 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便对他们道,“等新的酱菜做好了,可以卖些到我们家来,我们家是瓷木镇上的鲤鱼巷沈家。” “多谢沈姑娘。”何大余连声感谢。 第二十章 木本盆栽成了 不算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沈慈心还是挺高兴的,到了家,马车停稳,沈柔心便按耐不住性子先一步跳了下去,沈慈心慢了一步,下车就见到一脸高兴的刘裕启立在马车旁不远处。 看见沈慈心下来,刘裕启马上快步上前来,高兴的跟沈慈心道,“大姑娘,咱们种的树活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虽然知道现代大型盆栽很常见,但毕竟时代不同,沈慈心对这方面也一知半解,能不能种成也没有底。听到这个好消息,她自然很高兴。 “大姑娘可要随我去看看。”刘裕启虽然是询问,可眼巴巴,就想让沈慈心跟着去看看。 沈慈心回头嘱咐顺子去跟沈拴全说一声,让他准备好明日给大河村送货的事情,这才点头跟刘裕启一起去看看。 好奇心十足的沈柔心自然要跟上,两姐妹慢刘裕启一步走在后面,沈柔心没忍住跟长姐嘀咕道,“这个呆子是不是倾慕姐姐啊。” 沈慈心白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才几岁,就十分的八卦。 “别胡说,我待他如同弟弟,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莫要说这些,坏了我们从小一起的情谊。” 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沈慈心可啃不下去。就是原身,那也是一直将刘裕启当弟弟看的。 “哼,我猜他肯定不是拿你当姐姐,这见了你,跟猫见了耗子似的,双眼发光。”沈柔心看得明白,也是因为刘裕启这掩饰的本领不算好。 “别胡说了,我可不是什么耗子!” 什么破妹妹,把她比耗子可还行? 沈柔心察觉自己比喻确实不太妥当,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眼珠子却咕噜转,一看便知心里还在琢磨。 听到姐妹两的声响,刘裕启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露出无害的笑容,当真看着有几分呆。 沈柔心看他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裕启见沈柔心笑,更是不知所措,差点没摔了个磕巴,还是沈慈心看不下去,小心的捏沈柔心的手背,才让她收敛一些。 “启弟,你别理她。”沈慈心开解道。 刘裕启脸色微红,点点头,这才继续领着他们往前走。 种成的三棵树已经被刘裕启从别院搬回来了,正放在他们家前堂,刚进门便注意到这三棵不凡的大盆栽。 “竟然把树种在缸里了。”见到此景,沈柔心惊讶的说道。 沈慈心见他们挑的三棵树长得都很好,尤其是那颗藤曼,造型别致,再配上他们家古朴的酱菜缸子,十分有禅意。 “我爹见了也说好,正准备要送到京城的武都头府上去呢。” 刘裕启想到他爹看到这三盆栽夸他的样子,心里觉的很痛快,想到这还是沈慈心给她提供的想法,看着沈慈心的眼神更是热烈几分。 刘裕启的爹倒是有几分见识,知道这个东西奇货可居,往京城贵人家里送,才能体现最大的价值。 “大姑娘,你的那些酱菜缸子,我都能买下来了。”刘裕启兴奋的说道,能帮上沈慈心的忙他很激动。 沈慈心感受他热切的眼神,果然是一个很纯粹的少年郎,对草木种植很纯粹,对喜爱的姑娘也很纯粹。 “启弟,多谢你,惦记我们家酱菜缸子的事情。不过,现在用得上这么多酱菜缸吗?”沈慈心疑惑,都还没销出去呢,万一京城的老爷不喜欢呢。 “不若等你爹从京城送货回来再说,还有适合的树未必多,此事须谨慎。” 不是所有的树都能作为盆栽的,他们那天在山里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三棵树。 听了沈慈心的话,刘裕启才发现自己着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那,那便等我爹回来了,我再与你说。” 沈慈心点头应好,不过她也有信心,这树既然能种活,卖肯定不是问题。 今天还是真是双喜临门啊! 沈家的酱菜缸子出清有望啊! 林铁生找过来,说已经把新的匣子改好了,让沈慈心跟过去看看,沈柔心听了也要跟着。 沈慈心不想厚此薄彼,便多问了沈兰心一句,要不要跟着去。 沈兰心却把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长姐,我便不去了,窑厂里工人穿衣不太体面,我不好意思过去。” 见她这么说,沈慈心也没强求,这个小妹妹生来胆小,不爱出门也就罢了,念起那些女训来倒是十分认真,平日言谈举止便知她是信了书里的话。也是因为如此,三个女儿,沈安平最喜欢这个女儿。 “小妹就是读书读傻了。” 出了门沈柔心便不忿道,“长姐去窑厂跑进跑出,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她吃喝都是家里的,倒是看不上窑厂了。” 沈慈心见她声音不低,连忙抓着她手腕,制止她继续输出,“她便是小姑娘性子,你何必与她计较。倒是你,读书可没什么错,只是得辨明书里到底是对是错,然书里也未必都是对的。” 秦家的管事秦庆山正好路过沈家大姑娘教妹,听到这话回去学给了秦历听,“这个沈大姑娘倒真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 秦历放在手中的茶碗,笑回,“一般的女子敢来找我借钱?”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沈大姑娘什么时候给爷您送法子过来。”秦庆山好奇的说道。 “我也等着呢。”秦历心中也有几分期待。 到了窑厂,沈慈心见了林铁生做的匣子,根据她的图纸差不多一比一复原出来了,忍不住夸赞道,“铁生,你的手艺挺好。” 被夸赞了,林铁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不敢得大小姐的夸,小人笨手笨脚的。” “瓷器堆叠之间暂且用垫饼便是了,过几日等窑空下了,咱们先仰烧和覆烧都烧一匣子出来看看效果。” 有了模子,接下去便是往里面添东西了,沈慈心多了几分信心,想必能给秦历交差了。 第二十一章 杜若蝶的宴席 沈慈心回到家中才知道杜若蝶给她下了帖子,她过两日要办宴席,邀请她去前去参加。 杜若蝶是秦家的三奶奶,是秦历的三婶,是镇上最爱热闹的人了,平日里最爱开办各种诗会、茶会了。 不过从前沈慈心都未曾被邀请过,杜若蝶娘家出身是官家,秦家三爷也是做官的,自然是看不上沈家这种微末的瓷商了。 但这次怎么也给她下帖子了,沈慈心有些奇怪。 窑厂的事情她还没弄明白呢。除了让林铁生试试新的烧制方法,她还想现改进的地方太多了,但奈何她不是专业的,只能从脑子里翻找熟悉的历史,再去实验。 现在陶瓷的形状和色彩都过于单一,品质还参差不齐,有些瓷器的质量可以说是刚刚脱离了陶罢了,她正琢磨等生意不忙的时候,跟窑厂的工人一起研究研究,把生产力和品质一起抓。 诗会什么的,她虽然没有作诗的本事,但历史渊长,背几首也不是问题,但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玉如,你替我回绝了吧,就说家里生意忙,实在走不开,等我空闲了去赔罪。”沈慈心如此吩咐道,至于空闲时候就是遥遥无期了。 玉如还以为沈慈心会去呢,连她准备出门的衣裳都准备了,听到沈慈心不去,小脸马上就垮下来了,“那小姐那身新做的衣裳又穿不出去了。” 玉如说的衣裳还是她今年生辰的时候做的绸缎衣裳,非常金贵,可惜那个时候原身急病,压根就没机会穿这件衣裳就魂归他处了。 沈慈心一个现代人,什么好衣服好料子没穿过,说起来当真看不上这个时代的织物,工艺水平是真的太低了,不够柔软,又没有形状,多洗几次就坏了,颜色也单一。 沈慈心穿越过来后,为了活动方便些,就忍不住对衣裳做了点改革。把宽大的袖子变窄,把裙摆变短不至于拖地,变化不是显眼,但方便是方便了不少。 只是小丫头,见新衣裳好看,沈慈心没穿过,到底忍不住开口。 “丽如,你去送帖子。”沈慈心示意丽如,这两个丫鬟她是看明白了,玉如是个小姑娘性子,倒是丽如稳重多了,现在有事情沈慈心都更乐意找丽如出去。 被抢了先,玉如小嘴一噘,怏怏不乐把帖子给丽如。 丽如拿了帖子出去,没多久又原原本本把帖子拿回来了。 “怎么?” 沈慈心正在写计划书,她想把自己脑子里还记得对瓷器相关的东西都写出来,以备后来有用,见丽如无功而返有些奇怪。 “三夫人的嬷嬷说了,那天有贵人来,贵人点名要小姐参加宴席,让小姐不要推托。”丽如把沈娴传话原原本本说出。 沈慈心还一脸疑惑,什么贵人还非要见她。 这不会是原身留下的历史债吧,可从原身的回忆里,她没有发现她跟什么贵人有牵扯。 丽如是个聪慧的,回来的路上便去打听了,瓷木镇不大,有什么新鲜事,一打听便知。 丽如主动开口,解答了沈慈心的疑惑,“奴回来的时候去街上打听了,咱们镇上这两天确实来了位贵人,是皇上的奶娘牛姑姑的女儿牛望梅小姐,说是跟着娴小姐来镇上散心呢。” 皇上的奶娘牛赦姑的女儿?她怎么会跑他们瓷木镇上来,还要点名要见她。沈慈心有点疑惑,她翻了翻记忆,原身和牛赦姑的女儿并无任何交集。 想到自家窑厂里现在烧的还是牛赦姑的陪葬品,跟陪葬品有关系,可镇上烧这批货的也不是只有他们沈家。 沈慈心更是疑惑。 牛望梅找上自己是为什么? 第二十二章 撞见宅门隐事 不管是为什么,这场宴席,沈慈心肯定不能推了,不说她得罪不起牛赦姑的女儿,秦家的三夫人也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玉如的得偿所愿,那身绸衣算是没白做,有了用武之地。 宴席这天,沈慈心拎了个家里烧的瓷瓶做礼物准备出门了。 丽如迟疑的看着自家小姐,秦家也是瓷商,他们上门做客还带瓷瓶,是不是太失礼了。 “小姐,不若换一盒檀香?”丽如想想沈慈心私库里的东西,提议道。 沈慈心坚定的摇头,“不换,檀香多贵啊,咱们家还欠他们秦家一大笔银子呢,且穷着呢。” 进了秦家的院子,前门收礼的奴仆看到沈慈心带来的礼物一时愣住了,还是丽如又往前伸手递盒子,奴仆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东西收下。 他们秦家从来还没收过瓷器做礼物呢,奴仆看着沈慈心悠然自得进去的背影,大为惊叹,这个沈家大姑娘,当真非凡,不愧是敢找他们大少爷借钱的人。 沈慈心不知道秦家奴仆内心的想法,如果知道,她会告诉他,她真的只是因为穷,贫穷使人胆子大啊。 她穿越一遭,生活水准倒退了几千年,想要过的舒服点,发现处处都得花钱,偏偏沈家的生意摇摇欲坠,她只能又抠门又大胆了。 进了内院,秦家领路的婆子便停了下来,“沈小姐往前走便是了,奴先回去带别的客人了。” 沈慈心以为直走就到了,哪知道进了前面还有一条岔道,她和丽如面面相觑不知道往哪条路走,那婆子估计以为他们来过,应该知道怎么走,竟然就领着他们到了这里。 “左边看看?”沈慈心不是犹豫的性子,走不对再折返便是了。 往左走过了一个小园子,再跨过垂花门,沈慈心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那儿,女人是个妙龄的少妇,男人,她认识,她的债主秦家的大少爷,商会的会长,秦历。 女人正拉扯秦历的袖子,“姐夫,你当真要把我送走吗?我不过是倾慕你罢了,你现在既无夫人,我为何不可?我对你痴心一片,当初你娶姐姐的时候我便想嫁给你了。现在姐姐去了,我再嫁你,我会对盼儿好的,不是一举两得之事,你为何不愿意。” 呦吼!小姨子表白姐夫的场面! 这要是旁人,沈慈心高低还得看会热闹,可主角其中之一是她的债主,她可不能得罪了。 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沈慈心拉着丽如连忙往后退一步。心中祈祷,可千万别看见她们。 可哪知道不仅前有狼,后有还有虎。 一声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偷偷来找我爹。” 秦盼儿看着沈慈心鬼鬼祟祟的样子,探头看过去,见自己爹和小姨在前面。 沈慈心回头一看,这小破孩子,凑什么热闹,她没事找她爹干什么,真是爹宝女,以为谁都觊觎她爹。 不过让孩子看到这么热烈表白的场景实在不太好,沈慈心回头扯着秦盼儿就要往回走,“我不来找你爹,我就是迷路了。三夫人的宴席你知道在哪儿吗,带我去呗。” 可惜他们的动静已经惊扰了那一对男女,不一会儿就见秦历和他小姨子走过来,见沈慈心牵着秦盼儿,秦盼儿正一脸抗拒的要甩开沈慈心的手。 以为沈慈心对自己女儿在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秦历质问道,“沈大姑娘,这是在干什么。” 沈慈心立马甩开秦盼儿的手,心想,我想在阻止你的女儿看你的小姨子表白,不知道你信不。 “爹,这个女人一直偷偷跟着你,就是没安好心。”秦盼儿一语惊了众人。 第二十三章 牛望梅 沈慈心百口莫辩,果然深宅大院的后院就是危险重重,宅斗小说诚不骗她。 “秦会长,如果我说,我只是好心,你信不信?”沈慈心暗示道,眼神在小姨子身上扫了一眼。 秦历的小姨子是他亡妻的幼妹,名唤赵嫱,不仅胆子大,还聪慧,听了沈慈心这话马上就明白她说的意思了。 “姑娘倒不用替我遮掩,我想做她的后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赵嫱笑着问秦盼儿,“盼儿,你说对不对。” 沈慈心觉着自己是思维定势了,什么古人就应该保守内敛,秦历的小姨子就给她好好上了一堂课。这可不是她的历史书籍了,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不能以照本宣科去过自己现在的生活,况且这还是一个架空的朝代,自己的历史书只能作为参考。 听到赵嫱这话,秦盼儿面目扭曲了。 又看沈慈心,觉着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想跟她抢爹。 小姑娘奔溃了,“爹,她们两个,我都不想他们做我后娘。” 沈慈心十分无语,她也没打算做人后娘,她尴尬一笑,“秦会长,那个我其实是来参加三夫人的宴席的,没想到在秦家迷路了,这会,不好再耽搁,就先走了。” 秦历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尔后语气微凉,道,“大姑娘,还有闲心参加宴席,莫要忘了给我的法子。” “没忘,没忘。”沈慈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修罗场。“我一定准时给您把法子送过来。” “那便好。”秦历大发慈悲,“大姑娘,请便吧。” 沈慈心逃也似地转身,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她回头朝秦盼儿道,“秦小姐,不好教你误会,我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定然不会给你当后娘的。” 不等小丫头回答,沈慈心已经快一步走开了,留下撅着嘴不高兴的秦盼儿。 倒是赵嫱听了沈慈心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沈大姑娘从秦历这儿借到银子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她还担心是不是秦历看上人家姑娘了。现在听沈慈心这么说,就知道她应当不会跟自己抢秦历了。 秦夫人这个身份,她一早就看上,要不是因为当初争不赢嫡姐,她又何苦现在筹谋续弦的身份。 等沈慈心找到正确的地方,来客已经不少了,秦三夫人杜若蝶见她来了,还说了两句迎客的客套话,就给她安置在一边了,便是没把她当回事。 她还乐得不用应酬,况且她是真的不会作诗,也没有心情品鉴其他人的大作。 倒是同样在场的沈娴,看见她坐下,遥遥对她一笑,沈慈心回之一笑,客气十足。 这个时候外面的婆子来报,“牛小姐到了。” 主人家杜若蝶起身出门迎接,其他陪客也跟着她后面往外走,沈慈心随大流也跟着大流走到了大门口。心里却琢磨,这个牛望梅果真有派头,竟然连杜若蝶都要亲身迎接。 门口停着辆马车,华丽十足,不像是镇上人家为了出行方便用了防水的竹编做的顶棚,这辆马车的四周覆盖了艳丽的丝绸,看着就像是个招摇的大花篮。 这酷暑的天气,竟然也不怕热,沈慈心迥然的想。 一会后从马车上下来了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头顶的发髻十分高耸,上面又插满了金簪子,还有碧玉佩瑶,摇摇晃晃。身上的绸缎衣裙层层叠叠,粗看下来有四五个颜色,加上腰间佩戴的玉佩,竟然让沈慈心仿若看到一颗移动的圣诞树。 至于牛望梅的脸,沈慈心没看到,她的地位太低,够不着前面,只能跟在后面看背影。 进了内厅,落座后,沈慈心才趁牛望梅和杜若蝶说话时候悄悄看了一眼,与她的发饰服饰如出一辙的风格,牛望梅的脸上也艳彩十足。 杜若蝶正跟牛望梅介绍来客,牛望梅却点着沈娴道,“阿娴,你是这镇上的人,平日里嘴皮子厉害,不若你来给我认认在座的。” 牛望梅的语气并非亲近,而是轻慢。 这是不喜欢沈娴? 沈慈心注意到对面的沈娴侧头,竟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若不是她正好坐在对面,还发现不了她的变脸,这速度都快比她那个时空四川的变脸师傅了。 有意思,牛望梅不是沈娴招来的,两人还互相嫌弃上了? 第二十四章 众筹胭脂铺 沈娴转眼变换了一副笑脸,替牛望梅介绍今日来参加宴席的人。 今日来宴席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镇长的夫人,几大瓷商当家夫人,还有大草木商的夫人,其中便有刘裕启的后娘。 其中就数沈慈心属于地位低微,刚刚她入席的时候,其他夫人就隐晦的看着她交换言语了,纷纷猜测沈慈心为什么会被邀请,又联想到之前秦历借钱一事,大家都在无限联想,是不是秦会长看到沈慈心了,才会让杜若蝶宴请她。 沈慈心自己也奇怪,她怎么就会被特意点名邀请,这个时候沈娴正好介绍到她了,“这便是我的堂姐沈慈心,白玉银盘便是他们家烧出来的。” “哦,便是你。”牛望梅翘着下巴斜看向沈慈心,眼神张扬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神色不太满意,“长相竟然有几分若男子。” 沈慈心心想,不就是鼻梁高挺了些,怎么就像男人了。现代人想要这种鼻子还得去整容呢! “你们家的白玉银盘现在便在我手中,你我也算是有缘分了。”不等沈慈心说话,牛望梅又自说自话接下去。 沈慈心只能客套的笑笑,“牛小姐能喜欢白玉银盘也是我们家的荣幸。” “白玉银盘可是好东西,不仅是我喜欢,我娘也特别喜欢,陛下见我娘喜欢,就做主给她陪葬了。”牛望梅没觉的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自顾自说着。 可在场的人却脸色微变,魏王给牛赦姑的陪葬品,牛望梅竟然自己留在手里了,留便留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沈慈心不懂,但大为震撼,这位牛小姐的风格,十分大胆不羁。 “今天特意请你来,就是因为你家烧出了白玉银盘。”牛望梅没觉的私占她娘的陪葬品有什么不对的,“等我过断时间置办好宅子了,便请你们到我府上观赏这白玉银盘。” 在场的夫人明显表现出抗拒的神色,陪葬品什么他们真不想看啊。 沈慈心却十分心动,这个传说中的白玉银盘她真的很感兴趣啊。听她祖父说,这个盘子烧出来的时候便和一般的盘子不一般,通体白色,如白玉。 如果瓷器当真如同说的那般,那沈慈心便认定这是一件白瓷。 能烧出来白瓷,那可了不得。 这个时代烧出来的瓷器,主要是青瓷,白色的她还真的没见过。她就想知道,为什么沈家可以先众人一步,烧出了白瓷。 牛望梅观众人神色,看到个人面上掩饰不及的鄙夷,并不在意,且自顾自往下说,“我准备在瓷木镇上开家胭脂铺子,倒时候便让你们家烧瓷瓶,给我的瓷瓶可只能好,不能坏。” 这话何意?要从他们家定装胭脂的瓷瓶? “还有你们,谁家中有空闲的铺子可以送予我?”给沈慈心家里安排活后,牛望梅看圈众人,又问道,“还有胭脂铺里用得上的,你们若是有,便也可都跟我的管事的春琴说。” 这是明摆着跟别人要东西啊?那他们家的瓷瓶,大概率是拿不到货款,白送的那种?若是镇上旁的瓷商,给一家胭脂铺免费送瓷瓶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他们沈家这种只有两口小馒头窑的瓷商,那是大大的不行啊。 这叫什么事情。酱菜缸子还没卖出去几个呢,还得白送人胭脂罐。 沈慈心抬眼,不小心就和对面的沈娴对视一眼,她眼中的嘲讽都要露出来了。 好家伙!牛望梅这是准备众筹开一家胭脂铺子! 第二十五章 牛望梅二三事 “当真是赤脚惯了的,穿上鞋倒不像个人了!” 刚从秦家的大门出来,目送几位牛望梅离开后,沈慈心就听见杜若蝶的讥讽,不消多想也知道她说的是谁。自然是混不吝的牛望梅。 杜若蝶注意到还没走的沈慈心,被人听到她的话,她不以为然,反而跟沈慈心搭话,“沈大姑娘是准备吃这个亏了?” 沈慈心笑笑不说话,他们秦家家大业大,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人都能得罪。 他们沈家只是末流瓷商,本来就被酱菜缸子的事情搞得岌岌可危,现在又来一个牛望梅。要是不答应牛望梅免费供应瓷瓶的事情,还不知道牛望梅会怎么对付他们沈家。以牛望梅浑不吝的做事风格,沈慈心觉得会很难对付。 这个回马巷沈家,还真的不把他们沈家置于死地不甘心啊,晋商的事情还没了了,又替他们招了一个牛望梅来。 不消多想,沈慈心可以肯定,这便又是回马巷沈家的招数了,要不然好端端的牛望梅怎么会对白玉银盘是谁烧制出来的有兴趣。她是先认识的沈娴,这个消息肯定是沈娴透露给她的。还有给她的胭脂铺提供免费的瓷盒,说不定也是沈娴出的主意。 见沈慈心不说话,杜若蝶又继续输出,“你莫不是怕了她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沈慈心心想,她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道牛望梅是魏王奶娘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牛望梅有这一层关系在,本来就可以过得这么肆意吧? “什么陛下的女儿,那都是他们母女两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她亲爹就是个卖油郎。”杜若蝶又嘲讽了两句。 还有这种传闻,这可是涉及到王权了。 不想沾上这样隐秘的事情,沈慈心刻意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让杜若蝶察觉到了,露出个讽刺的笑。 “瞧你这怕事的样子。”杜若蝶看沈慈心的样子,十分看不上,“就你这胆子,还敢找我们家大少爷借银子呢。” 废话,秦历是个正常人,可以沟通合作的。这可是关乎魏王的绯闻,牛望梅还有这种可能的隐秘身份,人又十分不羁,怎么看都不太像可正常合作对象啊。 不过想到历史上那些离奇的人物,什么磕了药赤身裸跑的,抢别人老公杀老婆的。牛望梅做的事情,似乎,好像,又不算什么离经叛道的大事了。 知己知彼,方能游刃有余啊,一看杜若蝶就是忍不住想吐槽,沈慈心也不放过这个机会,跟她打听起牛望梅。 “三婶子,你说牛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来咱们瓷木镇了。”这是令沈慈心十分奇怪的,好好的同安县不待,就他们镇上的商业环境,开铺子能卖出去东西吗? 杜若蝶冷笑,“还不是因为这位牛小姐胆大包天,在同安县把人家冷都卫的少爷绑了,让那位少爷失了清白。怕人家给她蒙头敲黑棍呢,这才跑到咱们这边来。” “开什么胭脂铺子,肯定是沈娴撺掇的。她倒是惯会拱火,也不看看牛望梅是谁,等哪天被火撩了她就知道疼了。”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极大!沈慈心觉的自己一个现代人弱爆了,牛望梅竟然强抢民男,还强上民男。 而且还是都头的儿子,都头可是一县的武力最高长官了,还人家少爷给强了。难怪她要跑路。 “这位牛小姐,不曾婚配?”沈慈心看牛望梅的年岁,不像未曾婚配的年纪。 “婚配,怎么不曾婚配。她可是嫁了两个夫婿,都死了。后边王上实在不好再给她指婚了,这才没让她克死第三个男人。”杜若蝶轻讽道。 当真是倒霉。 沈慈心指的是牛望梅,连死两个夫婿,克死什么的,也不是她主观意愿,她反而觉的她还挺可怜的。 “不过死了两个夫婿,也不耽误她找男人不是?”不等沈慈心回答,杜若蝶又自顾自说了一句,压着性子招待牛望梅,杜若蝶这也是受了不少的气,才会如此刻薄。 也是,被人点名要钱,谁也不乐意啊。 “那她来镇上住便住了,怎么还想着开铺子呢。”经商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沈慈心奇怪道。 “她平日里惯爱俏,她娘死了,王上待她必然不同从前了,估摸着钱不够花了。开个胭脂铺子,她还能自个用呢,你瞧她那张脸,能不缺胭脂么。”杜若蝶嘲笑道。 沈慈心不做评价,她平日里也不敢用这里的胭脂,添加太多重金属了。 她不是杜若蝶,也不想嘲笑别人的审美,只道,“也不错,咱们镇上还正好缺一间胭脂水粉铺子呢。” “你还真的打算白给她那些瓶子?”杜若蝶恨铁不成钢,“那便是那位娴小姐的主意了,也不知道你们家与他们家什么缘由,竟然这般拿捏你家。” 沈慈心摇摇头。白给,那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能把货卖给牛望梅,倒是可以想想。 第二十六章 烧制失败 商会这次定的货全部烧完,沈拴全亲自过去验收,看到成品,老头乐得直摸胡子,“这批货十分上乘,商会那边肯定满意。” 沈慈心却有些惊讶,这批瓷瓶的质量高出了她之前的认知。 这些陪葬品造型奇特,首推便是双耳双身壶,壶顶还有捏造的鸡形状,颜色呈现青灰色。除了因为瓷石和温度原因,施釉有些薄,瓷胎有些沙砾感之外。其他方面已经有很高的艺术水准。 与她之前看到酱菜缸子的工艺水平完全不一样。果然供给官府的瓷器才能看出真正的工艺水平。 只不过这些瓷器虽然好,但是造价太高了,烧一炉需要三天,烧制区间要老窑匠不间断的投柴火。现在柴火虽然价贱,但耐不住量大,烧一炉瓷器,便是要数十吨的柴火。 是以现在能用得上瓷器的多是皇室或者大户人家,贫民想要买瓷器,可以说是很难的事情,他们一般会买更廉价的陶器以代替。 瓷器想要发展,还是要扩大市场,只有用的人多了,才能往更高工业水平发展。 沈慈心看着这批精美的陪葬品,觉的瓷器的平民化,还是道路且长啊。 烧制好之后,这些瓷瓶还需要彩绘才能交货。 但窑炉已经空闲下来,沈慈心和林铁生的实验便可以开始做。 窑厂里的老师傅知道他们准备一个钵子烧多个碗,都觉的他们在异想天开。 对这些非议,沈慈心就当没听到。 想着开一次窑不简单,不能就烧这两样的东西,刚好拉胚的工人闲着,沈慈心干脆让他帮着做一批既带柄又带盖,还有一根握手炳的壶。 老窑匠听了都不乐意跟沈慈心胡闹,最后只有林铁生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窑匠陈柱子愿意做,沈慈心很看好他们,还得是年轻人接受能力比较强。 要说老师傅们,就算在陪葬品上做出花来了,那也只能给死人看,又不能给活人用。 等把壶捏出来后,陈柱子十分惊喜的说,“大姑娘这个壶好,要是煎药就方便了,又不烫手,还能倒。” 果然好眼力,沈慈心说得其实就是煎药壶,她之前看林嫂子给林徽君煎药的时候还是用棉布隔热才能倒药,便想到了现代的煎药壶形状,想着烧制一批出来看看。 因为是实验品,这次烧制的时长便短了一些,烧制的时候添柴的还是林铁生,老师傅因为精疲力竭都在家歇着呢。 这还是林铁生第一次干添柴的活,心里多有忐忑,烧了两天的时间,愣是一步都没离开窑炉门口。 烧了两天后,又等冷却了一天,才算烧制完成。 开炉一大早沈慈心便到窑炉门口等着了,她还以为没人在意,没想到除了她和林铁生,还有好几个老窑匠也在这儿等着。 开了炉,变见一位上了岁数的收沙帽自告奋勇要去取钵体出来。沈慈心见窑炉内温度还十分高,还十分担心。只见收沙帽取了浸湿了的棉布将浑身盖起来,冲进窑内,快速将钵体抱了出来。 “快开开看。”在场都是急性子,钵体被取出后,大家伙喊道。 钵体一开,就听见清脆一声,破裂的瓷片四散,最后摔在地上。 叠烧的瓷碗没烧成功,在钵体内碎成了片。 “我就说嘛,这哪里能成,这样层叠烧,下边压着,肯定要碎的吧。”不知道是哪位老窑匠见状,起哄道。 沈慈心却当没听见,而是蹲下来查看钵体内的瓷碗,这匣子是用的仰烧的方法,碗口卡着垫圈的方式进行叠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五个碗都碎了。 叠烧仰烧失败了! 这要怎么给秦历交代! 沈拴全脸色刷白,看着身边的沈慈心! 第二十七章 峰回路转 林铁生也被第一个钵体的失败浇了一口冷水,不等沈慈心开口,就自己主动开了第二个钵体。 钵体刚打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瓷片打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匣子也不行!”一会窑匠站在外围,听到声音高声喊道。 这话刚落,就听见林铁生惊喜的声音,“成了!” 沈慈心凑过去一看,果然成功了,覆烧的五个碗,坏了一个,其余四个却是完好的! 听到烧制成功了,其他窑匠站不住了,纷纷凑过来,将钵体里剩下几个完好的碗都取了出来。 “还真烧出来了。”林三瑞打量着手头上的碗,左看右看,感觉碗的余温在自己手上滚烫烫的。 沈慈心说要找人新弄个烧瓷的法子,他找儿子来不过是想让儿子在下一任主子面前露露脸,哪知道还真的就让他们给试出来了。 大家伙正高兴呢,突然出来个泼冷水的老窑匠马来福,“不过这个碗上边怎么少圈釉,这也不美观啊,谁能要这样的瓷碗。” 沈慈心知道肯定会有人挑这个,她抬头看着这位老窑匠,姓马,在他们窑厂已经干了一辈子了,是个手艺精湛的窑匠,对器物追求十分高,没事就在窑厂里琢磨怎么把瓷器做更好看。 追求精美没什么错,只是和她走的路不一样,她是想提高产量,让瓷器扩大市场,走量大的路子。 “马师傅,您想想一匣能烧五个碗,往后这碗便低了五倍的价钱,让你便宜五倍的价格买这碗,你乐意不?”沈慈心不与他解释这么多,就问他最简单的数学题。 这话马师傅没在意,他是老窑匠,工钱高,一匣一个碗他也能买得起,用得上。 一旁来看热闹的沈拴全却听在了心里,如果老百姓都能轻易用上了瓷器,那他们往后便是想烧多少就能烧多少。 除了覆烧的叠烧碗烧成了,沈慈心那批药壶烧的也不错。 “祖父,这两个便拿回家中煎药用吧。”沈慈心取出煎药壶递给沈拴全。 沈拴全一看,“倒是个好东西,我给你问问人收不收去。” 沈拴全认识个大夫,在镇上开了间医馆,平时做药丸子,没少熬药,说不定能用上这个煎药壶。 主动推销的路子,沈拴全还是从沈慈心那里受到的启发,孙女去趟乡下竟然卖出去了几个酱菜缸子。这多稀奇的事,他们瓷商向来都是别人订货,他们制瓷,主动去卖瓷,从来没有过。 “铁生,这个钵体和这些碗便先送到我家中吧。”窑厂里人多眼杂,把东西放在这儿她不放心。不如放到家里,等上秦家得时候直接带过去。 沈慈心自从上次去秦府差点跑空,就知道去别人家拜访得老老实实写拜帖,得人家得回复,才好上门。 沈慈心也一同回去,两人刚到门口,就见一十岁上下的少年郎一脚飞踢出来,沈慈心连忙避让到一边。 林铁生抱着东西动作可没这么灵活了,躲避不及,就这么一脚让人踹倒在地,而他手上抱着的瓷碗碎了一地。 “沈添勇!” 沈慈心怒喊一声,实在没忍住,对着地上撅着屁股的沈添勇踹了一脚。 “长,长姐!”自己也摔了个狗吃屎的沈添勇一脸委屈,回头委屈道,“你为何踹我!” 第二十八章 如果我说烧成功了,你相信吗 当天沈添勇的娘陈如剑拧着他的耳朵来大房的院子里告罪,“竟让他惹下这祸事,大姑娘,你看着要怎么收拾他便怎么收拾就是了。” 沈慈心一家人正在吃饭,现在家里人多,沈拴全不是爱热闹的人,平日里让两个儿子自家吃饭,节日才会全家一起吃。 林薇君看见陈如剑拽着孩子进来,沈添勇的胖脸蛋被他娘拽的都变形了,连忙放下碗,迎了上去,从陈如剑手里救下了沈添勇。 “不过是孩子,能惹下什么大祸,你怎么这么重的手,看把孩子给疼的。”林薇君是真心疼孩子。 “大嫂,你不必心疼他,他自己犯了错自己知道。”陈如剑朗声道,话是对林薇君说得,眼神却是看着沈慈心的。 沈慈心看着这位二婶,觉的挺有意思。她娘家是个镖局,自小习武,都说她平日里惯没脑子,只会耍拳脚功夫。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这不,还是知道这饭桌上,谁才是说话好使的人。 沈慈心又把视线看向一直小心翼翼瞄着自己的沈添勇,这小胖子,当真可恨,精力花不完,非要在家弄什么捉贼的游戏。贼没捉到,倒是把她要给秦历看的瓷碗踹了个稀碎。 又被拧了一把胳膊,沈添勇立马朝沈慈心道,“长,长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你想怎么罚我便怎么罚就是了。” “是嘛?我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沈慈心反问道。 沈添勇挺着小胸膛,骨气十足,“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说话算数。” 沈慈心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看的沈添勇头皮发麻,但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他便梗着脖子,等发落。 “既然如此,二婶可放心,让我教导一番二弟。”沈慈心又问陈如剑。 陈如剑没想到自己主动带着儿子上门了,沈慈心还真的不放过,非要惩罚。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想反悔也不能。 “自然随大姑娘处置。”陈如剑闭眼认下。 陈如剑生了三个儿子,但两个儿子平日里只会舞刀动枪。还有一个说是读书人,但读了几年什么功名也没考出来,去书院里问了,说是平日里都是考后几名的。 三个儿子,还不如大姑娘一个聪明,这个家里往后还得靠大姑娘过日子,陈如剑看的明白,也比沈广义识时务。 “既然这样,明日你过来,随我一起出门。” 沈慈心已经想好法子,要怎么苦一苦她这位精力用不完的堂弟了。 秦家送来了帖子,秦历在家静候她上门。 新的瓷碗已经来不及烧了,沈慈心只能让林铁生抱着新匣子和碎了的瓷片上秦家。 看到沈慈心带来的新样式匣子,秦历马上便明白了,沈慈心是通过什么方法进行一次性烧多个器物,“不知道,大姑娘可烧成了……” 看到沈慈心打开手上的木盒,木盒里一堆破碎的瓷片,秦历把话吞回去了。 “我说,我们烧出来了,这是后面不小心摔碎的,你相信吗?”沈慈心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试图又诚挚的眼神打动他。 秦历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慈心,反问道,“你觉得呢,大姑娘?” 沈慈心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回头踢了一脚沈添勇的小腿,“你来解释解释。” 沈添勇看到秦历甚无表情的脸,吓的直咽口水,这人看着好凶。 可他长姐的眼神更可怕,无法,沈添勇只能结结巴巴的开口,试图解释自己昨日的行为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长姐手上还抱着瓷器。” 沈添勇试图给自己找补。 第二十九章 两手都要抓 听了经过,秦历也没说自己是信了还是没信,而是接过沈慈心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后,又捡了一片瓷片起来看,看了几片之后,他抬头问道,“烧出来碗口会无釉?” 果然是行家,一看便知。 沈慈心又高看了秦历一眼,他作为当家人,又是商会会长,平日里本就忙碌,竟然还能对制瓷的过程这般清楚,便知道他肯定没少去窑厂里。 沈慈心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烧的时候,将碗覆叠,碗口便会无釉。” “为何不仰叠?”秦历奇怪。 “我们都试了,但仰烧的都碎了。”沈慈心实话实说。 “但这碗口无釉,大姑娘觉的谁会买?”秦历抛了个问题给她。 沈慈心知道他话里蔵的意思,就算他们没说假话,真的批量烧出来的,但碗口无釉,根本卖不出去。烧出来也无用。 沈慈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给他抛了一个问题,“秦会长,你可想过,如何能扩大瓷器的售卖数量?” 秦历看着眼前胆大的姑娘,不过二八年华,第一次敢上门借钱就令他足够意外了,这次还能反问于他。 他非迂腐之人,会看不起女子经商,对沈慈心的问题没有一笑了之,反而细细思索起来。 现在瓷木镇上每年烧出的瓷器其实算不上多,不过万余件。非不能烧制更多,而是卖不出去,整个北方,能吃下的瓷器最多便只有这些。 当年他父亲排除万难,将瓷商商会立起来,便是为了解决,瓷木镇上各个商家为了多出货故意压低价格,导致整个镇子都挣不到多少钱的问题。 他也想过卖更多货出去,只是瓷器从瓷石制造出来,历经工艺多,耗费多,成本太高,一些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这些人多数用的还是廉价的陶器,甚至是木器。 这两年因为战乱停止,商会的生意还算好了一些,但也仅仅如此了。 “你的意思是,烧这种器物,降低价格了,便可以卖给普通百姓了?” 秦历说完才发觉沈家姐弟还站着,才安排让他们坐下。 沈慈心依言坐下,靠在椅背上,手靠着椅子把手上,姿态就像在家中一样放松,把战战兢兢坐着的沈添勇看的直惊叹,果然是长姐,难怪她娘说她长姐是成大事的人,这个秦会长好生厉害,看他一眼他都觉得害怕。长姐却不说敢找秦会长借钱,跟秦会长说话还这般放松。 沈慈心点头回答了秦历的问题,“价格低了,自然能买的人就多了。” “那大姑娘想过利润吗?” 秦历虽是反问,语气却好上了几分,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真有本事之人,有本事的人,在他秦历这儿便是不一样的待遇。 卖价高,利润自然高,沈慈心知道叠烧出来的碗,因为品质降低价格低了,利润就低了,但是又不是说,抓低端市场,就要放弃高端市场。 “秦会长,据我所知,镇上的小窑厂其实是有几个月是要空窑的。”沈慈心点出现在镇上的问题。 秦历马上便明白她所指,“大姑娘想的是不空着炉,两种货都烧?” 窑厂的炉空着的时候,叠烧这种廉价的瓷器,卖给普通的百姓。其余的时候还是烧净瓶瓷器。 高端市场和低端市场两手抓,便是沈慈心的想法。 秦历心中认可这个法子的。 “想法倒是好想法,只是大姑娘这堆瓷片,实难让我信服,当真可以烧成功了。”秦历指着木盒里的瓷片道。 很好,问题又回到了原处,她到底烧成了没。 沈慈心轻扫了一眼旁边的沈添勇, “秦会长,不如给一次新机会,让我重新烧一次?为了弥补这次的错,我把小弟送给秦会长干几日的免费的矿工?” 秦历其实心里已经相信沈慈心必然是烧出来,才有底气上门来 只是看着一旁一脸忐忑,紧张得瑟瑟发抖的沈添勇,知道沈慈心这是故意教弟,便笑着应承下来,“既然大姑娘舍得,便让二公子去矿山上干几日,等你什么时候烧好新的瓷碗,再来接他便是。” 第三十章 亲自送你上山 “长姐,不要啊。”听到这儿,沈添勇立马站起来哀嚎道。 从前的长姐虽然也管教他们,可当真没这么狠,矿山那是能随便去的吗?只有家里穷得吃不起饭的人才会去矿山干活,那矿山上就没一个胖子,就他这身肥膘,也经不住几日的造啊。 沈慈心倒是真没打算让这么半大的孩子去矿山上干活,说这些不过是想吓吓他,吓吓他还是有必要的。 “你昨个可是说了,随我处罚,怎么今日就要反悔了。”沈慈心揶揄道,“不是说男子大丈夫,言出必行吗?” “可,可……”沈添勇十分委屈,“你也没说要去矿山干活啊。”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可别打逃跑的主意。”沈慈心肯定是要送他去矿山吓吓他的。免得他以后做事情都这么莽撞! 秦历见沈家姐弟像唱戏似的,常年严肃的他竟然不经意被逗笑了,还起了配合逗弄沈添勇的心思,“我今日正好要去矿山查看,不如亲自送沈二公子过去。” 啊?沈添勇的脸更是垮了几分。秦历亲自送,他想跑也跑不了啊。 倒是沈慈心听说秦历要去矿山,有点心动,踌躇一会,才是决定开口,“秦会长,不知道方便否,我也想去矿山上看看。” 秦历略微迟疑,“矿上杂乱,且灰尘极多,大姑娘当真要去。” “无碍,咱们做瓷商的,如果连瓷石都没见过,此不是对不住这个行当。”沈慈心认真道。 这话落在秦历心头上,他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少女,心头一动,她的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他从接手他爹的生意起,便觉得干这行,不能高坐厅堂,更需要熟知制窑的工艺。后来从矿山采石,到窑炉开窑,每一步骤都去摸清了。 “秦会长,不知道方便不?” 沈慈心见他不说话,还有些发楞的看着自己,便又问了一句。 “既然大姑娘觉得无碍,自然是方便的。”秦历点头同意。 在场只有沈添勇是不乐意去的,但没办法,他没法子跑,只能乖乖上了马车,跟着去矿山。 沈慈心刚要爬上马车,就看见秦盼儿从宅门内,哭哭啼啼跑出去,“爹,爹。” 不等秦历应声,秦盼儿哭着喊道,“爹,你为何要带着这个女人出门。” 小丫头的手直指沈慈心。 “把手放下,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见女儿甚无道理胡搅蛮缠,秦历严厉的说道。 被父亲这样责骂了,秦盼儿反而哭得越发委屈了,“爹,你为了这个女人骂女儿,你不疼女儿了。” 秦历在商场说一不二,可对这个女儿却是溺爱更多,见她哭的委屈,只能蹲下身抓着她的胳膊,耐着性子解释,“我与沈大姑娘有正事,你不要胡闹。” “女儿,女儿,不胡闹,爹,若是带上女儿,女儿便不胡闹。”秦盼儿抽抽噎噎的说。 “胡说,我们去矿山,矿山危险,你如何能去。”秦历反对道。 秦盼儿泪眼朦胧的看着沈慈心,倒是拿她做对比,“为何她能去,我不能去。” 最后,还是秦历妥协了,带上了秦盼儿。 小姑娘上了马车便一脸得意的看着沈慈心,让沈慈心好一阵无语。这个秦历还当真是女儿奴。 沈家的窑厂只有两座窑,平日里瓷土都是从大窑商家中买的。瓷木镇上有矿山的窑商其实也只有几家,而秦家拥有的是最大的。 马车从瓷木镇出发,往西山方向走了十里路,到了河边渡口,又换小的客船,客船在河上走了大半个时辰,便能看到河边建的茅草房。 矿山的管事看到秦历的船,知道秦历来了,一早便在岸边上等着,在秦历手下做事,不能有差错,得时刻尽心尽力,不过秦历给下人的报酬也是足够丰厚。 秦历一马当先出了船舱,在船外候着,等秦盼儿出来了,小心的牵着她下了船。 等沈慈心出来便看到他举着手,一时没转换时空,还想着在现代,就大咧咧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借着力跳下了船。 在场的人一时都愣住了,这位姑娘好生不拘小节。 秦历感觉手心上那一触即逝的温热久久不曾褪去。 秦盼儿见了还想说两句,却被秦历及时制止了。 沈慈心首先注意的便是几个在茅草棚下方舂石的工人,实在是这几人干得实在卖力,一遍踩着舂石头的木槌,一边卖力的喊着号子。 秦历的眼睛就一直跟着沈慈心,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舂石工人,那些工人为了干活方便,上身都半裸着,虽然他不是迂腐之人,但到底是不体面,他正要出声提醒她。 却见她转过头来,先一步问他,“为何不用水流舂石呢?” 第三十一章 矿山见闻 “管事的你去提点一下工人,今日有女娘,将衣服穿好了。”秦历没回答沈慈心的话,反倒是吩咐起一边的管事。 沈慈心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有点不拘小节了,主要是在现代只穿内裤的男模都没少见,这裸着半身的工人,她实在是没意识到不能看啊。 “去茶室说话吧。” 秦历指着一边的木屋说道。 这是专门为秦历来矿山巡查时候休息所用,修的不大,却比茅草棚来的雅致多了,还有一个茶桌。 秦历的小厮阿照进屋就麻利的张罗开了,烧炭,煮水,泡茶,没多会就给他们倒上了茶水。 沈慈心抿了两口,实在喝不惯这时候的茶,茶粉里不知道混合了什么香料,就像是在喝大料汤。 “给大姑娘换杯清水。” 秦历心细,察觉到她不爱喝,转头吩咐阿照换了杯清水给沈慈心。 “多谢。”沈慈心朝阿照道谢,阿照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 这还是秦历第一次见有人给奴仆道谢,心觉惊讶,却没有表露出来,另提话题,询问她,“你说水流舂石何意?” 沈慈心坐下后便知道自己刚才嘴快了!虽然水流舂石是后来陶瓷业惯用的舂石方法,但现在这个时代水车的发展,她还不是很了解,也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能复刻出来。 “这件事我想先看看矿上的环境,再与你细说。”沈慈心觉的自己得调查了才能发言。 秦历却有别的想法,觉着自己过界了,这是人家沈大姑娘的法子,他倒是直问想要,到底失了礼数。 “是我失了礼数,大姑娘见谅。”秦历与她道歉。 沈慈心没懂,他怎么突然道歉,一会后还以为他是觉着外面工人形象不整惊扰了她才道歉,连忙解释,“不用,不用,今日是我非要来的,工人们穿成这样也是为了干活麻利,是我打扰了他们。” 秦历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想的。而且观她言谈,似乎对那些矿工,并不觉的低贱。 要知道能在矿山里干活的,除了一些家贫的,还有不少还是犯官子弟。 时人提起这些人,言语多有轻蔑,倒是沈大姑娘似乎将他们看作平等之人。 沈慈心并不知道自己在秦历眼中成了奇人,反而一心想着出去矿山转转,还好没让她等太久,管事进来说外面大家伙收拾好了,可以出去看了。 正要出去呢,秦盼儿又闹幺蛾子了,秦历说矿上危险不准她跟着行走,让她在茶室等着,小姑娘不乐意了,又是对标沈慈心,“她可以出去,我为何不能出去。” 沈慈心真是让这个小丫头拱起脾气了,“我日后可承家业,你往后也不嫁人承家业?” 哪知道秦盼儿是个胆大的,当场就问亲爹,“爹,我以后也想不嫁人承家业吗?” 这是给秦历挖了个坑,沈慈心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秦历不急不缓的回答女儿的问题,“你若是有大姑娘的本事,想承家业也不是不可以。” 沈慈心光顾着意外了,秦历还十分年轻,如果续弦再娶,很快就能生出儿子来,他竟然会同意女儿承家业。却没有听出他话里对自己的赞赏。 秦盼儿最后还是跟着出去了。 秦家矿山在半山腰,为了运送石头,秦家修了能够行走的山路,瓷石挖出后,在山上原地碎石,碎成小块之后,由人力挑石下山。工人在山下把大块的瓷石锤碎后,再进行舂打成粉状。 在之后便是淘洗、过筛、制浆、制不(DUN)。沈家窑厂便是从秦家这儿买的泥不,再进行加工成瓷器的。 这么诺大的矿山,竟然基本都是由人力完成的,连骡马这些动物都没有。 沈慈心知道在这个时代,养一头骡马远比人力来得费钱,所以矿山才会宁愿用人,也不用骡马。 百姓终究是最苦的。 第三十二章 农事官之子谢灵诸 除了半山腰的取石处,其他工序沈慈心都看了一遍,又看了这个地方的环境,旁边有条平缓的河流,这个环境要利用水车舂石倒是可行。 她便朝秦历问道,“秦会长,不知道你可知道水车?” “水车?”秦历略微疑问,“这是何物?” 水车还没发明?还是名字不同?沈慈心又换了个名字,“那天车你可知。” “此物何用?”秦历还是摇头。 沈慈心不敢多说,怕这个时代真的没有,她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她怎么知道的,只能含糊的说道,“就是用水转动,可以用来灌溉。” “那便是农事相关了,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矿上应该有人懂。” 秦历喊来管家,让他去找一个人。 不一会儿就见管事的带来一个清瘦高挑的低着头的男人,过来了就沉默的站着,也不开口与秦历说话。 “他爹从前便是农事官,你这个水车天车,他应当知道。”秦历解释道。 听到有人说起熟悉物件的名字,低沉哀木的谢灵诸突然活了过来,抬起头来,却见眼前是位年轻女娘,一双聪慧有神的眼睛看着他,温言问他,“你知道水车吗?” 谢灵诸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见眼前的姑娘笑开了眉眼,提高了声量,“太好了,你知道。” 一会的功夫,谢灵诸回神就发现自己站在桌前,面前一张白纸,而自己手上拿着久违的笔。 旁边的姑娘耐心的跟他说,“你慢慢画,我们不着急。” 谢灵诸点点头,下笔却一点都不慢,没多久一架水车的雏形便出来了。 这个矿工一看从前就是善于作画,沈慈心看着纸上的水车满意的点点头,等他全部画好,沈慈心又跟他细说要添改的地方,“你把水车上的斗去掉,换成刮板,再将中心的轴画长了,再从长轴这边连上可转动的木槌。” 若是旁人大概没那么快明白沈慈心的意思,但谢灵诸从小却痴迷于此道,听了沈慈心的话马上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你是想用这个水车舂石?”谢灵诸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带着沙哑。 沈慈心觉的自己这是找对人了,她本来就是门外汉,对水车就是知道大致的原理,理工科当真不是她的强项。 “对,你当真聪慧。”沈慈心从来不吝啬夸奖。 谢灵诸愣住了,自从他爹因为误了天时被下狱流放,他受连累被送到矿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了。 “怎么了?你既然明白我的想法,可否画出来?”沈慈心还以为他遇到什么难处了。 谢灵诸回过神来,刷刷刷,一刻钟之后当真就改了一个新模样的水车出来。 看到这个具体的水车,秦历也明白了沈慈心所说利用水流舂石是什么意思了,她是如何懂这些的,他有些疑惑。 “你觉得用在秦家的矿山可行吗?”沈慈心问谢灵诸。 “不知道,要试试。”谢灵诸望着外面平缓的河流,这样的水流却不知道带起来水车,却不知道能不能带得起木槌。 眼前就有个懂行的人,这实验舍他其谁! “秦会长,可否能让他最近专心专研此事?他耽误的工时,我补你银钱!” 沈慈心激动的询问一边的秦历,这可是能改进工业水平的方法,她难掩激动。 “大姑娘,这水车若是能造好,有利的是秦家的矿山,怎么让你出银子。”秦历也看出了这个水车的益处,“谢灵诸,你便尽力做此事便好,缺的东西让赵管事帮你找。” “若是往后此事能成,你便只要做维护此水车的事便好。” 原来这个人名唤谢灵诸,沈慈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没问人姓名。 第三十三章 长了一辈 “谢灵诸,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也可以传信给我,我能解决的一定告知你。”沈慈心允诺道。 如果能改造出来水车舂石器械,那就可以极大提高生产效率了,那瓷器土不(dun)的价格就会降下来,对他们陶瓷商来说那就是原料降价了,这是惠及整条陶瓷生产链的好事。 谢灵诸一看便是对此道什么有专研的精神,倒是比她这个学历史的更通晓这些。 谢灵诸立马点头,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东西制出来,不说此事本是他的喜好,更因为这个小姐,已经许久没有像这位姑娘一样把他当人看了。 正事做完了,一行人要回城,沈慈心才发现刚刚还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沈添勇,不见了人影。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正凑在谢灵诸的旁边。两人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些什么,她好奇过去看了一眼,两人还在研究那副水车画。 沈添勇这个平日里惯是舞刀弄枪的主竟然对水车这种机械之物有了兴趣。 “怎么?不想回去了,当真要留在这儿干矿工了?”沈慈心凑过去,在背后问,吓了原本在认真研究的两人一跳。 沈添勇回头见是沈慈心,没有留心沈慈心的话里的意思,自己是可以不用留在矿上,今日就可以回去。 反而请求道,“长姐,我能不能跟谢大哥学做这个水车?” “你要留下?”沈慈心很意外,这个小胖子一看就没吃过苦的,竟然愿意留在矿上。 沈添勇立马点头,“长姐,我要留下,我想跟着谢大哥做水车。” 沈慈心看他态度认真,跟他再三确认后,觉得如果能来矿山历练历练,这孩子也不是不能成长,他们沈家不是子息多的人家,多个有能力的也是多个帮手。 秦历看出沈慈心的意思,没有不配合,让管事的把茶室收拾出来,给谢灵诸和沈添勇用,又私下让管事的多看顾几分,到底是在矿山,也不是全然安全的地方。 危险却是随时发生,矿山本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秦历说话的功夫,沈慈心和秦盼儿在小路边上等着他,却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块碎石头,直直的往秦盼儿的头上飞去。 “小心!”秦历大声惊喊。 孩子终究不如大人反应及时,沈慈心听到声音的同时便看到了碎石,没多想便抬手将那块石子拍飞,石子不大,可打击过来的力度不轻,一会就见一道红色的血迹从她手心流淌而出,这是破了皮。 秦历快步走过来,见沈慈心的手在流血,原本不苟言笑的脸又严肃了几分,想伸手抓她的手,又觉的于理不合。 还是沈慈心自己先一步反应过来,情绪稳定的安排道,“麻烦给我弄壶烧过的水,再找一条干净的布条给我。” 看不清楚伤口深浅,只能先冲洗掉上面的流血何污垢才知道严重不。 “管事的,快拿来。”秦历厉声道,听声音就知道他十分急迫。 管事的马上就回茶室拿了东西出来,秦历接过水壶,倒水之前小心翼翼道,“我倒了,会疼。” 沈慈心点点头,并不在意,“没事,你倒吧。” 秦历这才小心翼翼的往下倒水,将手掌上的血冲刷下去,显露出伤口来。石子砸破的手心创面不小,加上混合了残留的血水,显得有些可怖。 沈慈心看了一眼却放心了,不过是擦伤,伤口看着大,却不深,“你再冲些,一会用干净布条敷上便干系不大。” 冲洗好了,秦历亲自帮她把布条扎好,低声问她,“当真无碍?” “你看都不流血了。”沈慈心蛮不在意。 倒是秦盼儿两眼泪汪汪,从刚才到现在眼泪就没停过,见沈慈心包扎好了,才抽噎的问她,“你不疼吗?” “自然是有点疼的。”沈慈心看小丫头纠结的眼神,莞尔一笑,“我便是救了你一回了,往后可别看到我就好似斗鸡了。” 秦盼儿下意识回嘴,“谁,谁是斗鸡了。” “盼儿,可知礼数,大姑娘为了救你受的伤,你该说什么?”秦历教女规矩。 秦盼儿虽骄蛮,但到底知道好歹,刚才那石子飞来,她回头就见石头直冲自己脑门,自己呆傻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若非沈慈心拍飞,自己的脸就要被砸破了。 “谢谢,沈,沈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错了,你应该喊她沈姨,她与爹爹的辈分是一样。”秦历指正女儿的称呼。 沈慈心无奈,她这是平白长了一辈。不过,秦沈两家并非同姓,当真不知道这个辈分怎么算的,自己怎么和秦历就是一个辈分了。 “谢谢沈姨。”这次秦盼儿的道谢的声音轻快了不少。 第三十四章 初次告捷 收拾好手上的伤口,沈慈心想到刚才不知道何处飞来的石子,又对一旁的秦历道,“我观刚才的石子应该是从碎石那处飞来的,这里矿工们往来频繁,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就那碎石的茅草棚靠外路的这侧挂些厚重的芦苇帘子,便能避免石子飞来,不知道能否安排此事?” 矿山是别人的,虽然芦苇帘子不值钱,沈慈心也只能提出建议。 秦历自无不应的道理,不说是沈慈心提的建议,况且这矿山他平日也是常来常往,今日是小石子,若是大石子,后果必然更严重,便吩咐道,“许管事,照沈姑娘的话,把碎石棚靠外侧挂上帘子。” 沈慈心又询问一边的沈添勇要不要跟自己回去,发生了这种意外,她还真怕沈添勇也在这儿碰到什么危险,她只是想教育这个熊孩子,却没打算真的让他遇到危险。 哪知道这小子是心智坚定,还非要留下了,还跟沈慈心提了个要求,“长姐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娘把阿进叫来侍候我。” 想得美?既然要留下,还想让奴仆来照顾,沈慈心才不惯着他。断然拒绝了他这个请求,沈添勇只能怏怏的走回谢灵诸身边,就是如此还是不愿意回去,是打定主意要跟谢灵诸一起弄出这个水车了。 沈慈心只好自己回去了,还得想想回去怎么和二审解释。 上船顺水而下,上了码头,又换上马车,折腾一圈,到镇上已经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后。秦家的马车却没有往沈家的放向去,反而到了镇中心,停了下来。 “你手上的伤还是让大夫看看。”秦历的马靠着马车的窗户,贴着窗户轻声道。 沈慈心看着伤口不以为然,已经不流血,疼痛度也能接受,她原准备回去让玉如帮着清洗一遍,上点药就好了,没想到他带着来医馆了。 来都来了,为了让这父女两放心,沈慈心便下了马车进了医馆。 医馆都快关门了,医童见来的是秦历,连忙迎了上来,这又注意道后面跟着进来一个女子,才出声问道,“秦会长,谁病了。” “她手上受伤了,烦请陈大夫给看看。”秦历指着沈慈心。 医童连忙点头,将沈慈心引到后院,又将医馆的陈大夫喊了出来。 陈大夫过来将沈慈心手上布条解开,看了一眼伤口,“不严重,也不出血了,这几日不沾水,自然就结痂好了。” “不用上些药?”秦历有些关心则乱。 陈大夫白了他一眼,“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这个陈大夫还真是有性格,看秦历被呛得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沈慈心下意识的笑了出来,秦历听见她笑,转过眼神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她为了掩饰笑意,故意撇开脸。 却注意到另外一个跨院里放着几个炉子,而炉子上面用的煎药壶,正是他们那天跟着叠烧匣子一块烧的那几个药壶。这是卖出去了! 沈慈心难掩高兴,“陈大夫,你这些煎药壶可是从我家窑厂买的。” 陈大夫顺她手指看过去,看到那几个新买的煎药壶,“原来你是沈拴全家的姑娘,那天你祖父宝贝似的抱了几个煎药壶过来,非让我看看,我看了当真不错,也就买了这几个壶。” 秦历看了有几分意思,“可否靠近详看?” “去吧去吧。”陈大夫摆摆手。 秦历过去,沈慈心也跟着过去凑热闹,顺便看看这个煎药壶在实际使用中的效果,看看还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就见秦历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转头问一边的沈慈心,“这是你们家的新样式。” “自然,不瞒您说,这是我和两个年轻的窑工一块儿弄出来的,没想到这就用上了。”沈慈心语气十分高兴,到底是他们试验出来的,并不确定一定能卖出去,现在卖出去了再高兴不过了。 “大姑娘果真聪慧。”秦历由衷的夸赞了一声,从前他对沈慈心没有多注意,还是因为她自己胆大上门来借钱,他才知道原来镇上还有这么位姑娘,而这两日的桩桩件件,让他很好奇,这位沈大姑娘还能带多少惊喜给他? 得了夸奖,沈慈心自然高兴,更高兴的是陈大夫告诉她,他已经跟她祖父定了十来个煎药壶,准备送到京城的医馆里去。 第三十五章 一出闹剧 煎药壶卖出去的消息令沈慈心回去的路上十分愉悦,就连傲娇的秦盼儿,她都乐意多说两句话,结果刚下马车,便让酒醉回来的沈安平泼了一盆冷水。 看到沈慈心从马车上下来,旁边还跟着个骑马的男人,本就喝的醉醺醺的沈安平是找到闹酒疯的由头了,从门口石阶快步走下,指着沈慈心的鼻子骂,“沈慈心!这日已经快入山,你跟男人一块儿回来,成何体统!你看看可有闺阁姑娘的样子。” 骂还觉的不甘愿,竟然伸起手要朝沈慈心脸上打去,骑在马上的秦历连忙从马上下来到底慢了一步。 但沈慈心可不是站在原地给人打脸的性子,尤其是这个自己没本事,成日醉醺醺的亲爹。 她闪身避开打来的手,心里奇怪,这个便宜酒鬼爹今日怎么又莫名其妙发起疯来。 “不知道爹这话何意?我外出谈生意有何不妥?您每日流连秦楼楚馆便是十分有体统了。”揭老底,沈慈心可不管这是不是亲爹。 “你胡说些什么,不是祖父捧着你,有你这些得意?你日日没体面进进出出,可是做成什么生意了?”沈安平必然是要维持自己亲爹的尊严。 秦历看父女两当街吵起来,倒觉的沈慈心有几分厉害过头,怕闹得难堪,连忙招呼马车里的秦盼儿,“盼儿,你下来。” 秦盼儿在车里憋得不行,这么热闹的场面,她可不想错过。 一下马车,秦盼儿一脸羡慕的看着沈慈心,她这沈姨真厉害,就算是亲爹,若是无礼便也当面指责。 秦历看着女儿这副样子,总觉得她这会脑瓜子里想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秦盼儿上前牵住沈慈心,“这位老伯,我是秦会长的女儿,今日沈姨可是一直与我一起,你可别胡乱说话。” 这丫头,人小鬼大,沈慈心拍拍她的脑袋,鼓励秦盼儿之意。 “连人家八岁的姑娘也知道不能胡乱说话,倒是您是我的亲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我泼污水,您还不如个孩子呢。我平日进出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可不敢如您说得这么不规矩。还有家中生意做的好坏,您又知多少,且在这儿指着我骂,可想过自己给家中出力呢?”沈慈心不慌不忙,有理有据道。 沈安平本就是酒鬼一个,喝多了脑子越发不清明,加上自己本无礼,一时间被说得哑口无声,不知道如何反驳,强言之下,愣是憋了一句,“这带着孩子的男人,你且跟着不清楚,倒是看不上读书人。” 矛头直指一旁的秦历,显然是没清醒过来,秦盼儿已经自报家门了,他倒是没听进耳朵里。 秦历被人这么编排,这会倒不觉得沈慈心泼辣了,这酒鬼当真是没道理可言,他正要张口,沈家的大门打开了,下人听见门口的喧哗,出来发现大老爷和大小姐吵起来了。 “大小姐,这……” “把我爹扶进去,让我娘给他醒醒酒,且别在这儿丢脸了。” 沈慈心摆摆手,让下人先把吵吵嚷嚷的沈安平给搀扶进去了。 “秦会长,当真对不住了,我爹他喝多了,倒是让你看了一场热闹。”沈慈心这么说便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热闹而已。 秦历摇头,“无碍,倒是大姑娘这性子,有些刚强。” 说完秦历就觉的自己与沈慈心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说这话有些失礼。 “秦会长,觉着我应该怎么做合适。”沈慈心反问他,“我要立起这家业,当如何?” 秦历哑然,他才反应过来,这与一般的后宅女子不同,这个女子不仅能进窑厂,且能去他的矿山,还能对矿山运转指点一二。 她的刚强,与她的能力是相匹配的,是他短视了。 “是我失礼了。沈姑娘早回。”秦历不再争辩,他屈服于沈慈心的话。 第三十六章 争吵 林薇君刚把夫君安顿好,进跨院的前厅就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女儿,到底是没忍住,语气掩饰不住质问道,“慈儿,你与你爹在门口可是争吵起来了?” 沈慈心很坦然的点头,“他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薇君脸色难看,愁苦的脸更是凄苦了几分,忍不住还是指责道,“他到底你是得父亲,你这样不顾外人指责他,是非子女所为。” 沈慈心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林薇君的年纪不过堪堪三十三,按照她穿越之前的时空来说,正是搞事业的时候。但林薇君却是暮气沉沉,没有为夫家生下儿子,夫君又受了那样的伤,每天纵情喝酒,她跟着也是愁绪万千。 “娘,是觉的我一味的忍让,随意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好女儿了吗?”沈慈心反问道。 其实在她没有穿越过来之前,原身便是如此忍耐自己父亲对自己的挑剔,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才越来越不得父亲的喜欢。只能在背后默默的更加拼命。可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长时间下来的结果便是她把自己逼死了。因为一次失误的判断,她内心自我责罚,自我怨怪,才会一场高烧丢了性命。 原身不知道的是,她这个父亲并不会真的希望她好,心里更多的是怨怼一个女儿家都比他能干。 “可是,从前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家咱们家里还能和和美美,你又为何要与他计较呢?他也是受伤后心中苦闷,你做女儿的便多谅解他,他也不容易。”林薇君苦口婆心,试图说服女儿。 沈慈心悲凉的笑,她不知道,从前这样的和美,最后牺牲的确实她女儿的性命。 刚穿越来的时候,沈慈心接收原主的记忆,便觉得思虑过重,现在看来,都是有原因的。 再想想大家长沈拴全要支撑这样一个家是多不容易,颓废的长子,无能的幼子,孙辈中,得用的只有一个大孙女。外边还有一个回马巷沈家对他们家虎视眈眈,总想从他们家咬上一口。 只是老人家见长子年纪轻轻便受了此等伤,到底是舍不得多家管教了。还要替长子遮掩一二,扶持沈慈心起来,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这个儿子。 沈慈心不能替人教子,但是要她跟原身一样多忍耐,到底是不可能的,“娘,你别劝我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不管爹的事情,往后他不管我便是,若是还对我指手画脚,我必然不能再容忍。” “这,慈儿,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林薇君心痛得说。 “娘,如果我还是从前的我,这个家早就落人家回马巷手里去了。” 沈慈心不是在吓唬她,这是事实,不说酱菜缸子的事情还没了,家中还欠着秦历五百两银子。还有沈娴处心积虑招来的牛望梅,那还要解决。 “可也不能这样对你爹不孝啊。”这是林薇君根深蒂固的想法,她虽然妥协让长女做守灶女,可在她的观念里,男人才是天,女儿这样对亲爹就是不孝。 这已经是跨越了时空的理念不同,沈慈心也无能为力去说服林薇君改变自己的想法,“娘,我与爹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来无端指责我,我也不会不孝。” 林薇君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柔心和沈兰心两个人争吵的声音打断了。 亲娘和长姐在吵架,沈柔心和沈兰心听见了便躲在后面偷听,听了母亲对长姐的指责,沈柔心却觉的母亲完全不体谅长姐,倒是沈兰心听了竟然觉的长姐确实有些忤逆长辈,说着说着两人也吵起来了。 “你若是觉的长姐忤逆不孝,便别再用长姐想法子挣回来的钱就是了,你以为这院子里谁在挣钱养家呢?”沈柔心反问沈兰心。 沈慈心回头,看吵起来的两个小姑娘无奈扶额,她在穿越之前生在高知家庭,父母就她一个孩子,平日里醉心研究,一家三口属于特别独立的生活状态,都在尽可能追求自我的价格。所以她根本不了解这种多孩子的家庭,姐妹吵架的事情。 而在原身的记忆里,两个妹妹是属于乖巧懂事的妹妹。但她不知道,妹妹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未必也是全然与她一条心。 第三十七章 只想简单吃个饭 沈兰心看众人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尤其是长姐的眼神,顿时憋红了眼,落下泪来,语调委屈,争辩道,“长姐,我不,不是那个意思。” 沈柔心眼尖,却注意到沈慈心手上绑着的布条,立马快步走过来,抓着沈慈心的手,惊讶道,“长姐,你的手怎么回事,可是在窑厂里受伤了。” 林薇君这才注意到长女的手受伤,一时间又心疼得不得了,“这是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可伤得重,怎么不早说啊。” 沈慈心无奈得摇头,她刚回家在大门口被沈安平说了一通,进了院子又让林薇君指责,也来不及说啊。 “你们便是没良心,一个两个都在说长姐的不是。可不见那窑厂里平日里尘土迎面,炉子滚烫,你们可去过一次?长姐没说过,你们就以为长姐不辛苦呢? 愣是来这儿说长姐的不是,我吃着长姐的饭,可不敢放下碗就说这些。你们不心疼长姐,我心疼。” 沈柔心好一通说的畅快,也不顾林薇君摇摇欲坠,扶着沈慈心就进了厅堂,这是替沈慈心出头。 这小辣椒,好生厉害的脾气,沈慈心心道。 不过这家里,倒是有个明白人,沈慈心赞赏的看了一眼二妹,拍拍她伸向自己手的胳膊,“无事,我这伤大夫看过,无大碍。倒是你这个性子,往后咱们两就成这家里一等一的刺头了。” “刺头便是刺头,就算是刺头也不能做没良心的人。”沈柔心的声音可不小,就是为了说给进来的林薇君和沈兰心说得。 林薇君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进来后又是苦口婆心,“柔儿,你往后可是要嫁人的,若是去婆家,这性子婆家可容不下。” “容不下便不嫁了,反正长姐也能养着我!”沈柔心不以为意,嫁人不嫁人有什么意思。 “这,你这女娘混说什么!”林薇君再次怀疑自己让长女招婿守灶这件事情是不是错了,这一个女儿不嫁,连带另一个女儿也不想嫁。 沈慈心却觉的沈柔心是个可塑之才,没把自己未来的人生圈禁在闺阁之中。她现在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若是真能成,这个二妹是个很好的管理苗子。 林薇君还想让长女管管,哪知道长女却安排人上菜,吃起了晚食,全然不管这摊子事情了。 还没吃几口,陈如剑又来了,沈慈心才想起来,闹了这么一出,自己忘记给人家家长交代孩子去哪里了。 沈慈心喝了一口清汤,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才跟陈如剑解释, “二婶,添勇我送矿山去了。” 陈如剑差点没站稳! 林薇君也跟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沈慈心,“这,怎么能把孩子送矿山去。” “大姑娘,你这太狠的心了,添勇不过犯了点小错,你便给送矿山去了?”陈如剑指着沈慈心,全然不能接受。 沈慈心叹息一声,看着桌上这些菜,好几道菜是她爱吃的,但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安生了。 “二婶,是添勇在矿山得了趣,不肯回来,非我强留他在那儿。” “胡说,矿山那样的地方,他一个孩子怎么会乐意留在那儿。”陈如剑显然不信。 “二婶,若是不信,我也可以送您过去,您可以亲自去问问添勇。只是现在天黑了,恐怕无船去矿山了,得等明天了。”沈慈心实话实话,没有其他意思。 陈如剑却觉的她是故意挑衅自己,“大姑娘,你只是往后守灶承家,可这家也不是你一个人,你这般霸道,用这么狠厉的法子责罚这么小的弟弟,我得去找老太爷做主,不能让你这么为所欲为!” “二婶且去吧,若是祖父要找我解释,再派人找我便是。”沈慈心破罐子破摔,虱子多了不怕痒。 “你!”陈如剑气得踢倒一边的椅子,转身出了大房的院子。 太爽快了,沈柔心一脸星星眼看着长姐,现在的长姐当真是让人觉的爽利! 林薇君和沈兰心一脸愁容的看着沈慈心,想说什么,可看沈慈心畅快吃饭的样子,竟生生忍住了,她们都觉着,再打扰沈慈心吃饭,后果恐怕很严重。 第三十八章 来的真巧 沈慈心以为当天晚上便有一场嘴战要打,没想到一直等到入睡也没人来找,便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沈拴全院子里的奔牛过来传话,让沈慈心吃了早点去前院。 沈慈心便安心的吃了早点才带着丽如要往前院去,还没出大房的跨院,就见沈柔心追了上来,说是怕她吃亏,非要跟着去给她撑腰,沈慈心没婉拒她的好意,便带上她。 进了前院,发现已经很热闹了,沈安平夫妻两,还有沈广义夫妻两,二房两个读书人都难得在家,这么大的阵势。 看到沈慈心来,沈安平便率先阴阳怪气,“你眼里可有尊长,让这么多长辈在这儿等你一个人。” 沈慈心没回答,看着祖父沈拴全,问道,“祖父,寻我过来何事?” 沈拴全看着眼前的长孙女,心中微动,觉的孙女近来确实有些锋芒毕露,从前是胆子比寻常闺阁女子大些,但总顾忌爹娘,过得也不甚畅快,倒是现在仿若不在意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沈安平和沈广义的神色,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想到家中如今无人支撑,他又觉的孙女硬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些,沈拴全开口语气十分温和, “你二婶说你将添勇送矿山去了,你说添勇是自愿去的,找你来是为了问问这事情,到底如何你且与你二叔二婶说说清楚。” 没等沈慈心回答,沈广义先跳出来了,“爹,她就是故意的,添勇这么个孩子怎么敢留在矿山。她便是故意借着添勇犯错,想残害他,就怕这几个弟弟长大了抢她的家业呢!” 沈慈心扫了一眼羸弱的两位弟弟,不知道是读书读多了还是怎么的,双目失神,十分木然的样子,尤其是大的堂弟沈添信更是表露的呆傻,若是沈慈心早就送医馆检查检查去了。 至于三堂弟沈添智,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二叔家的三个儿子,沈添勇却已经最聪慧一个人了。 “你别插话,让慈儿说。”沈拴全打断了沈广义的话。 沈慈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昨个我本来是想带二弟去秦会长的矿山看看,吓唬吓唬他,哪知道他对矿山里一个工人起了兴头,非要留在那儿。我托秦会长照顾他,秦会长也安排了管事的照顾,我想留他在那一两日应当无事,便将他留在那儿了。二叔,二婶若是不放心,只管接回来便是,人就在秦会长的矿山里,我也没藏起来。” 沈慈心说得坦荡,可人家不信,首先便是他亲爹发难,“他一个幼儿,且会跟矿工有什么交道,肯定是你与那秦历勾结的,你二叔二婶去恐怕也接不回来人。我且说,女人家做什么生意,不清不白!” “老爷!” “安平!” 沈安平的话说得难听,不仅沈拴全没忍住喝住了他,就连林薇君也觉的难听。 沈安平觉着自己有理,不依不饶道,“我可说错了,若无干系,秦历肯借他银子?” “住嘴!你这是不信你姑娘,也不信我这个爹,从秦历那儿借银子,是我与慈儿一起去的,怎么你觉的是我这个爹,为了钱,能做出下贱的事情?”沈拴全痛心道。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安平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声道歉。 沈广义见自己大哥不行,自己又找由头挑沈慈心的毛病,“爹,不说这个,咱们大姑娘,跟您学做生意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真章。真有本事,咱们家现在也不会这么老些酱菜缸子啊。” 一招不行,又换一招,这是想借着沈慈心的错处来拿捏沈慈心,这是犯一次错误,便有人一直惦记着。 沈广义的话才落地,就见门口跑来管家沈威,高兴的跟沈拴全道,“老太爷好消息,隔壁草木刘家说要买咱们家十五个酱菜缸子。” 众人惊讶。 “什么,他们家一个种草木的,买什么酱菜缸子?” 第三十九章 给钱的是大爷 当然是用来种树啊! 沈慈心笑笑不说话,深藏功与名。刘家来的可真及时啊,酱菜缸子能卖出去,看以后谁还能用这拿捏她! 有人要买酱菜缸子,众人也顾不上挑沈慈心的不是了,还是卖酱菜缸子来得紧。 两家是邻居,一会刘四明、刘裕启父子便来家中,说是要亲自挑酱菜缸子,沈拴全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还是大姑娘聪慧,竟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在盆里种树。我送到京城贵人家中,贵人喜欢得不得了。这不,又跟我们家定了十几盆货呢。” 一进沈家的院子,刘四明忍不住就对着沈拴全夸赞沈慈心。 沈慈心笑笑,她不过是出了一个主意,不是刘家人自己种植技术高超,木本盆栽也不会这么轻易种出来,这功劳她可领不了,便笑着推托道,“我不过是出了个主意,想着若是能种活,我们家这成山的酱菜缸子也好有个卖处不是。” 刘四明已经从儿子那儿知道,那几棵树可是沈慈心陪着去山上选回来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一句话的事情,又捧道,“大姑娘谦虚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家空闲一点,也给你送上一盆松树盆栽,当作感谢。” 沈慈心连忙摇手,“您能来家里买酱菜缸已经足够了,无需再破费了。往后等我来家中买上一盆便是了。” “要的,要的,到时候让裕启给你亲手种!”刘四明指着后面的儿子,见他头点个跟捣蒜似的,觉的太没出息,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可儿子毫无反应,再往脸上看去,儿子正一副神迷的样子看着沈慈心。 这么能干的姑娘,要是能娶来配这个小子倒是妥帖,刘四明发散想着,可又想到沈慈心守灶女的身份,又觉的惋惜,好好一个闺女,怎么就是个守灶女了。 沈家其他人却惊住了,刘四明这话什么意思,什么盆里种树,竟然是沈慈心的主意。 刘四明不知道沈家人的想法,选好了这次的坛子,还跟沈慈心口头约定,“等我这批盆栽卖出去了,还从你们家买坛子!” 沈慈心自然没有不应的,看来这批酱菜缸子,怎么也能销出去了。再看旁边目瞪口呆的沈家,她心想,刘家人来的真是巧,打脸的感觉,果真不错。 等刘家人把酱菜缸子搬完,已经晌午了,沈家人之前断了的话便没有再提,也不好意思再提了。家里这些堆着的酱菜缸子已经去了大半,刘家给的钱加上之前晋商的定金,这批货的成本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他们又还有什么理由责怪沈慈心。 “你们放心不过添勇,亲自去趟秦家的矿山便是,慈儿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她能从秦会长那儿借来银子也是有缘由的,不要再让我听见你们拿这件事情做筏子中伤慈儿。” 沈拴全却没把事情揭过,说完这些,又对沈慈心道,“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往后家里的银子便让你管着,谁要支钱都从你手上过。” 沈拴全这话一出,众人再次惊住,这是用了压着命脉的法子! 沈慈心高兴了,自古给钱的是大爷,沈家人想要从她这儿使银子,往后还能这么硬气的对着她指指点点吗? 第四十章 五百两是专利费 这次争吵过后,旁的不说,沈柔心却爱粘着沈慈心了,说是要替她分忧,沈慈心本着能多学点没坏处的想法,很愿意带着这个妹妹。 这两天沈慈心忙着烧新的一炉叠烧的瓷碗,倒没留意家里,还是沈柔心告诉她,陈如剑亲自去矿山,竟然没把沈添勇接回来,沈添勇当真和一个矿工玩的十分要好,两人不知道凑在一起玩什么,不是木头就是泥巴的。 泥巴?做水车还用得着泥巴,不会是舂石后得到的泥巴吧?沈慈心凭这点关键词也不还原不出水车具体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个谢灵诸能不能做出来,要是他真能做出来,那矿山里还有不少能提高审身生产力的地方,她可以出个报告给他,让他一一改进了。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浪费在天天挑石头锤石头上面。 不过沈慈心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今日又要开炉了,她不死心还是烧了一匣子仰烧的碗,还有一匣子覆烧的碗。 到了窑厂,今日围观的窑匠们还不少,这些窑匠平日里虽然辛苦,但是说起来对制瓷还是喜欢的,没活的时候甚至会自己研究陶瓷的形状颜色,但主要还是在追求艺术上的表达,在工艺方面就是没有太多的改进。 这反而是沈慈心更在意的点。 “开窑了,开窑了!” 这次倒是冷却足够,用不上收沙帽取钵体,马师傅抢着进去把钵体打开来。 成果不过,不说覆烧的全部没有碎,就连仰烧的钵体打开来也有两个碗是完好的。 “这是好兆头啊!”林三瑞高兴的说。 当真是好兆头,沈慈心拿着这份成功找到秦历,这次没有熊孩子踢碎,秦历看到了成品,并细细研究了碗的成色。 “若是我们在烧好之后,把碗口无釉的地方再上一层釉,这碗也可以当完整品卖了。” 看到成品瓷碗,秦历便提出了这么个主意。 沈慈心点点头,不愧是精通制陶瓷的商会会长,一下就提出了历史上窑厂人对这种覆烧品缺陷的做法,补足圈口的瓷器,虽然跟原始的釉色不是一体的了,但这样便能算一个完整的碗。 “这是个好法子。” “是你这个想法好。”秦历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个年轻的女子给自己的惊喜实在太多。 “你把法子给我后,我准备在秦家的窑厂里烧制一批出来看看,稳定了我会把这个法子向整个商会公开。”秦历是个谨慎的人,虽然看到了烧好的瓷碗,还是要亲自一试。 沈慈心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还要自己试着烧,而是意外他决定把法子公开给商会的所有窑商。意外之下,没控制好自己,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 秦历感受她的眼神,难得放松浅笑问道,“你可以想想跟我提什么要求?” “要求?”沈慈心有些不解。 “你不会以为,我会白拿你的方子?”秦历觉的这个时候的沈慈心有些懵懂,竟然有几分可爱,他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升起,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你一个小姑娘家,我总不能贪你的东西。” 意外之喜! 沈慈心以为这个法子只是当初借钱欠下的条件,方子给了秦历,他想自己留着也罢,送出去也好,与她都没有干系。 却没想到秦历是个讲究的人,竟然还让她提要求。 既然秦历都开口了,沈慈心试探的开口,“要不然抵了那五百两的债务?” 会不会被拒绝?五百量足够再起一座窑了。沈慈心安安揣测。 谁知道,秦历很爽利的同意了,“可以。” 说完就让管家把沈家写下的欠条送了过来。 沈慈心拿着欠条美滋滋的回到家中,将这张欠条还给了沈拴全。 “你怎么拿回来欠条了?”沈拴全一脸疑惑。 “祖父,知识才是最无价的,这话果诚未欺我!”沈慈心乐呵道,这笔专利费,她可拿的一点都不亏心。 第四十一章 风言风语 穿越过来之后,沈慈心有空便把这里的史书能看的都看了,记得非常的潦草。历史的拐弯是因为没有诞生秦始皇,战国七雄一直缠缠绵绵打了百来年,最后剩下三雄魏、晋、燕。后面三国之间有各有交战,这些年天时不好,三国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才停止了战争。 这是三国约定不交战的第三年,百姓有了点喘息的机会,总算发展了些民生。尤其是魏国,这代的魏王是个明君,登临大鼎之后励精图治,兴修水利,重视农事,国内百姓生活大有改进,魏国京城定城去岁冬天没有人饿死。 这是魏王的功绩,今年春天随着朝廷的邸报传达到了各州县,沈慈心才会知道。作为一个历史学博士,沈慈心很清楚的知道,在古代这种低下的生产力,不科学的农业基础下能不饿死了,绝对是很厉害了,魏王到处宣扬倒是没什么错。 只是这样的历史背景让沈慈心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国家想要发展商业,发展陶瓷业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不简单,不代表不能做,这次的成功,还是十分鼓励她,她希望自己穿越一遭,重新活一次,可以找到更高的价值。 只是一个女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总不是不容易的,这点即使在沈慈心所在的现代也是如此,更别说在古代了。 秦历是个做事情利索的人,他很快的试烧了叠烧的方法,得到成品后,便召集了商会内所有商家,将此法告知给各位商家。 告知愿意烧的瓷商,自己可以先试试,至于销路,他现在也不敢保证。 秦历准备在京城筹开秦家的第一家瓷器铺子,现在还在前期准备,到时候叠烧的瓷器,他准备放在自家的铺子里卖,是否能卖出去,他也不敢保证,才会让各家自己去试试。 但无论怎么说,这是一种新的烧制方式,对制瓷业来说,是巨大的革新。无论打不打算烧,瓷商们都在议论纷纷。 “哎呀,祖父真是太畅快了。商会那些当家人哪个不羡慕我,有你这样聪明的孙女,能想出叠烧的法子来。” 沈拴全今日在商会是出尽了风头,秦历告知他们新的烧窑方法,又说这个法子是沈家大姑娘想出来的,还一心为公愿意将法子交出来,让大家伙学。 当时坐在末尾的沈拴全片刻就享受了所有人的注视。一个月前,整个商会的人都还在看他们家的笑话,笑话他们让一个晋商骗了,酱菜缸子堆满天,就等他们家变卖家产,被商会扫地出门。可如今,他们家不仅没有破败下去,反而还想了一个新的烧窑的法子出来。这法子还能惠及所有瓷商,往后只要用这个法子的烧瓷,这瓷商的人都得念着他们的好。 没有别的事情,有比这畅快的了。 “祖父的嘴都要咧到耳后跟去了!可得收收,可别收不回去了。”沈慈心难得见沈拴全这么高兴得样子,打趣了两句。 “浑说,哪有人的嘴能张这老大!”沈拴全没听过这个比喻,觉的有趣,“你的脑瓜子就是跟旁人不一样,总能想到旁人没想到的。” 沈慈心笑笑,不好解释自己是站在历史这个巨人的肩膀上才懂得多。 祖孙两难得下馆子,小二上了菜,便专心吃起饭来。 小二刚出去,就听见他在楼梯口招呼新的客人往上走,新来的这批人不少,声音十分喧哗。 “我实在不信,沈家那丫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她不过十七岁的丫头。” 没想到这群人正好在议论沈慈心,沈家祖孙听见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听外面人的议论声。 “可不是,我也不信,咱们窑厂里老窑匠都没想过。”附和的人也是不信,更甚至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你说,会不会是会长自个琢磨出来的法子,最后说是沈大姑娘想出来的。” “秦会长为何要把自己的法子给沈大姑娘?”另外一人不明所以的问。 “你且不知道,前几日听说秦会长亲自带着沈大姑娘去矿山呢,这两人的关系可不一般,秦会长为了讨佳人的欢心,把法子送给沈姑娘也不是不可能吧。”这是个以为自己懂了,还给合理的编排了个理由。故意往风流艳事上面引导。 这可把屋内的祖孙二人给气坏了! 第四十二章 说通牛望梅 沈慈心可不是什么乖乖听人编排的性格,当即推开门,站在楼梯的顶部,居高临下的看着楼梯下这些人,笑问道,“王老板,为何这话不当着秦会长的面问问?既然您这么好奇,不若咱们这会一起去秦会长面前对峙,好叫你知道个清楚明白?” 几个刚刚在说闲话的被人当面抓到,本就心被惊得悬在空中,又听到沈慈心这口齿伶俐的话,更是吓得面色发白,他们还指望商会的货单呢。真要得罪了秦历,还能在瓷木镇上混下去? 被点名的王家老板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都是误会,沈姑娘千万别在意。” “我一个被人泼脏水的不在意?那谁还能在意?哦,合该秦会长也在意在意?”沈慈心就是在扯大旗,反正秦历也是另外一个受害者。 “沈姑娘,是我们嘴臭,您别动气,等会我们便送赔礼到府上,您别宽恕宽恕。”另外一个倒是聪明多了,马上提出了赔偿。 听见他们认怂了,又有赔偿,沈慈心却没有放过,“这话我可是从你们嘴里第一次听说,要是往后还听到别人提起,那肯定就是你们传出去的。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这?我们也管不住别人的嘴啊。”其中一个商人一脸为难的说道,他们能管住自己的嘴,可管不住别人的嘴。 沈慈心也不跟他们继续啰嗦,“看你们的本事咯。” 三人一脸苦相的下楼了,也不敢继续争辩,反而互相责怪对方嘴多,他们说的时候是畅快,却没想到会让沈慈心听见,沈慈心听见便听见了,却一点都没有觉得羞耻,反而借机威胁他们。 “这个沈大姑娘,真是厉害的性子。”三人恹恹道。 这件事情传到了秦历的耳朵里,管家来传话,见秦历听完不说话,自顾自言语道,“可惜,沈姑娘是守灶女,要不然娶了她,定然能掌好家。” 秦历听了不置可否,只是难得失神看着堂屋里的青松。这是草木刘家的新盆栽,听说也是借了沈慈心的主意。 这样的姑娘,若是在内宅掌家必然是顶顶好的。 沈慈心见他们灰溜溜走了,便转身回饭桌继续吃饭了,饭菜都还没动几口,便让这些碎嘴的扰了兴致。 殊不知隔墙有耳。 就在沈慈心对面的隔间里,牛望梅的丫鬟春琴听了外面这出口角官司,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个沈大姑娘好生厉害的嘴,你说她能老实给我们供瓷罐吗?” 牛望梅扫了春琴一眼,跋扈道,“瞧,你这胆子小的,她不过小小瓷商家的女儿,敢拒绝我?你去只会她,让她过来,我跟她聊聊。” 春琴有些犹豫的看着牛望梅,春琴不是个普通丫鬟,她自小和牛望梅一起长大,倒是有几分情分。如今牛赦姑已经去世了,小姐她又不是真的是魏王的女儿,往后没有照应她了,还不定过什么样的日子。 春琴这是怕牛望梅太过跋扈,等别人发觉她无魏王的特殊照看后,没了倚仗,这些人会怎么对待她。 沈慈心还没吃上两口,便再次被打断了,心中当真是气上来了,放下筷子,跟着来敲门的春琴进了牛望梅的隔间,上来便不客气的问她,“牛小姐,真是巧。” “巧,我刚刚在屋里听你好生厉害,才想找找聊聊,坐,不用客气。”牛望梅指着椅子让沈慈心坐下。 沈慈心也没客气,笑着回道,“总不能白白让人胡乱栽赃,才得厉害些。” 牛望梅听了十分赞同的点头,“你这性子我倒是中意,比那沈娴来得强,那女子面上看着怕我,私下没少看不上我,以为我当真傻呢。” 哦?竟然是知道的,沈慈心有点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干系,互相看不上对方,还能狼狈为奸? 而且这位牛望梅,倒是直白,比白莲花沈娴看着可爱了几分。 沈慈心这么想的,嘴上了这么说的,“我瞧着牛小姐也比沈娴来得率真一些,倒是比她可爱多了。” 这话是搔到牛望梅的痒处了,“你倒是个有眼光的,没只看面上。不过你不觉着我让你们家送瓷罐一事烦人?” 感情牛望梅也是心里有数的。 沈慈心认真的摇摇头,“不觉得?” 牛望梅正意外呢,想着当真有这么大方之人,又听见沈慈心继续下一句,“因为我没打算给牛小姐送瓷罐呢。” 春琴听了不高兴了,觉得沈慈心这是在耍自家小姐,上来便指着沈慈心道,“你什么意思?我们小姐让你送瓷罐,你还不乐意吗?” “牛小姐,不知道这个胭脂铺,你是想做长久生意,还是只是想在我们瓷木镇上搜刮一笔便走了?” 沈慈心一点都没有激动,心平气和的问牛望梅,只是问的十分直白。 牛望梅多有不解,“搜刮一笔如何?长久生意又如何?” “搜刮一笔自是可以得罪镇上的大户,长久生意自然是要和镇上往后的客人都打好关系。”沈慈心道。 牛望梅不高兴的瞪了沈慈心一眼,语气不善,“我若是有本事做长久生意,又何必弄这些小打小闹呢?” 还是个聪明的,知道收刮一笔和长久流水生意,孰轻孰重。 “牛小姐,如果我能帮你把这个胭脂铺子开起来,并能挣钱,这个瓷瓶罐子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另外说?”沈慈心循循善诱道。 牛望梅十分意外,没想到沈慈心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和春琴对视了一眼,便见春琴隐晦的点点头。 春琴这是觉得此事可行,主要也是知道这位沈大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如果真的能帮她小姐把生意做起来了。往后小姐有了进项,就算王上忘了她这个故人之女,她也不会败落下去。所以春琴是希望沈慈心当真能帮着开一家胭脂铺子来的。 “你如果有这个本事,当真能帮我把铺子开起来,我便不要你家的瓷罐了。”牛望梅一副大气的口吻。 却见沈慈心摇了摇头,“可别呀,牛小姐我们家的瓷瓶再好不过了。你的胭脂铺尽管可以用我们家的瓷罐啊。” “不过就是要拿银子来买就是了。”沈慈心又立马加了一句。 牛望梅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最后还是屈服了,“成,你若真有这个本事,买你家的瓷罐也无妨。” 春琴却觉着这合作十分好,铺子要是开下去要买沈家的瓷罐,那沈家小姐为了家里的生意,肯定会对他们的胭脂铺子更上心。 “我观这位姑娘是个聪慧的,这胭脂铺子的事情不若让她跟着我一起筹办?” 沈慈心观察到,牛望梅刚刚说话,总会下意识看身旁的丫鬟,看得出来她挺听这个丫鬟的主意。牛望梅是个不按常理走的主,沈慈心知道跟她合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找个能正常沟通的合作对象非常重要。 牛望梅惯是个享受的性子,本就没做过什么生意,沈慈心这么说,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尔后又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干脆了,又仰着下巴点沈慈心,“你最好老实一些,别蒙骗我,要不然我有得是办法收拾你。” 沈慈心好脾气的点头,至于牛望梅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能力收拾她?这得且看了。 第四十三章 沈柔心的历练 沈拴全正在隔间里踱步,这一顿饭吃的不消停,先是听了旁人的风言风语,孙女又被牛小姐请上门了。这位牛小姐最近在瓷木镇可是风头正起,要开胭脂铺子并从各家收刮东西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现在家里酱菜缸子的危机算是过去了,沈拴全本来是想叮嘱自家孙女不要与牛小姐硬碰硬,给些瓷罐他们家现在倒不是给不起。结果话没说出口,沈慈心就已经摆手让他先别开口,自己就跟着那丫头出门去了。 这不都过去一刻钟了,沈拴全是越待越心慌,坐也坐不住。 沈慈心回来便见老头这幅样子,莞尔一笑,“祖父,莫要担心了,我和牛小姐说好了,我会帮着她把胭脂铺子开起来,到时候她会使银子定咱们家的瓷罐。” 沈拴全惊奇,“你如何懂开铺子?” 沈慈心笑着保持神秘,“祖父你且放心吧,咱们镇上的人都要捧着牛小姐,她的生意只会好不会坏的。” “咱们赶紧吃饭吧,这一桌子的好菜都没吃上两口。”沈慈心拉着沈拴全坐下,指着桌上的菜道。 沈拴全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到底没有再多问,他是看出来了,孙女自从重病好了之后,聪慧又干练,倒是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要强上几分。 吃着美食,沈慈心想到现代的企业,如果做成一个项目,项目组组内都是要聚餐。他们沈家这次度过难关,很重要的一点还是窑厂里的工人没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撂挑子,既然他们拿了这笔钱,请大家伙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沈慈心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沈拴全说的的。 沈拴全听了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从来没听说主家请工人们吃饭的先例,但想想请这顿饭也不是不可以,现在普通干活的工匠容易找,可老工匠却非那么简单能留住的。这次沈家的难关能过去,也跟老工匠们的努力干活分不开关系。 “那就请他们吃一顿饭?”沈拴全说完又觉得困难,“只是镇上酒楼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咱们只请熟工?” “不用在酒楼,请几个做宴席的上门,咱们就在窑厂里请,这件事情我想让柔心去办。” 沈慈心看好沈柔心,性子强,对窑厂的事情也不排斥,她打算培养她成为帮手。 “柔心?”沈拴全念道,一会便了解到沈慈心的用意,只是柔心不像慈心,以后是要嫁人的,学这些本事做什么?这话沈拴全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到底没问出来,点头同意了沈慈心的想法,“也成。” 等回到家,沈慈心便将此事交代给沈柔心。 沈柔心停了吓了一跳,她从小就在后宅,除了读了几本书,根本没管过事,现在竟然要让她办这么的宴席,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摆手,“长姐,我不行的,这,我不行。” 虽然嘴皮子厉害,到底是个后宅长大的小姑娘,要按现代也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沈慈心对她非常宽容,“你且试试,此事不难,你和窑厂三瑞管事的商量好请客的时间和人头数量,再便是找能来家里办宴席的掌勺的,让掌勺的给你开了菜单,再安排人去采买。咱们家里的人,你都可以使唤,这可是得了祖父的应承的。” 沈柔心听沈慈心这么分析下来,好似也不是不行,几件事情确认了就成了,犹豫了一会,便果断点头,“那我便试试。” “嗯,若有困难,你再找我便是了。”沈慈心鼓励她,“要银子的地方,你写明了花钱的地方,写了明细,再来我这里支银子便是了。” 现在沈慈心管着沈家的财政大权,家里这些人除了每个月定量的二两银子之外,额外支出都要写清楚明细到她这儿,她批了才能给钱。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段时间沈家十分的和谐。 第四十四章 窑厂奖励金制度 这日散窑后,林三瑞让人把所有工人都留下来,告诉他们东家要在三天后在家里宴请他们,而且每个窑匠还可以带一个孩子一起来吃席。 林三瑞的话才说完,大家伙立马就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与左右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主家竟然要请他们这些工匠吃饭,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他们这些工匠平日里贵人们都是看不上的,就连窑厂这里都是分着门出入。现在东家竟然说,要请他们上门吃饭,这不是在说胡话吧? 陈柱子是个胆子大的,马上就高声问林三瑞,“管事的,莫不是拿我们耍?东家怎么会好端端请我们吃饭。” 林三瑞撇了陈柱子一眼,心想这个陈柱子就是运气好,上次大姑娘烧窑他搭了一把手,这次分银子竟然还有他的一份。 不过想想他们家铁生拿的银子更多,他作为管理又有另外一笔奖金,林三瑞又觉得畅快高兴多了。 “东家闲的无事来耍你们?这事是因为大姑娘说这次窑烧辛苦大家伙了,才请大家伙吃个饭。”林三瑞解释道,又说,“不是诓骗你们,是二小姐亲自过来问的时间,还有你们要带孩子的,一会赶紧到我这里还报人头,我好算了数告诉二小姐。” 还真是真的?大家伙面面相觑,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好事!众人心中十分激动,大姑娘竟然真的请他们这些泥腿子吃席?像他们这样的工匠,平日里有谁会正眼相看。他们这些人都是没了田地,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只能做工匠。 镇上这些瓷商,哪个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平日里最看不上他们。 工匠便是最低贱的,身无恒产,做一天吃一天,实在吃不饱了也只能自卖自身。可这年头,大户人家的仆从也非一般人能干的。 大家伙便是埋头苦干,什么都不敢多想。 “除了这,还有一事需要告诉大家。这次帮着大姑娘烧了新品瓷器的林铁生和陈柱子各有银子奖励。林铁生得五两,陈柱子得三两。”林三瑞宣布这个消息,怕大家觉得他徇私,又解释道,“这银子是大姑娘定的,大家可别觉得铁生是我的儿子,我故意给他多,给陈柱子少。” 还有这种天降的银子,陈柱子喜的都头脑发蒙了,至于钱多钱少,他哪里有什么异议。他本来干的就少,合该银子少,自然不会计较,连声道谢,“大姑娘还惦记奖励我银子,这我得给她磕个头去。” “行了,大姑娘哪里有空见你,她说了这都是你们两该得的,拿着就是了。”林三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琢磨着,得让铁生找个时间去大姑娘面前道个谢总要的。 又见下面工匠们一脸羡慕的看着狂喜的陈柱子和自家喜的还在发呆的儿子,林三瑞又宣布了一项重大消息,“大姑娘说了,若是往后窑匠们有新的烧瓷的法子,不管是形制上,上釉的法子,釉的调制,烧的时候的革新的法子,都可以试一试,只要成功了,能帮着咱们窑厂烧出更好的瓷器,她都有银子奖励。” 这次的五百两银子,沈拴全全部都拨给沈慈心当个人私库用了,理由也很简单,这是她的法子换回来的钱,自然应该属于她自己。 沈慈心拿到这笔钱后,想了想,除了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外,她也想为沈家的窑厂做些什么。窑烧是一场持续性的工艺,很多工艺的精进都是在长久的试探中变革出来的。她只有少部分的史书内容可以参考,对瓷器的烧制其实是门外汉中的门外汉。 瓷器想要烧的更好,还是要依靠专业的人员。 想到这些后,沈慈心便决定在窑厂设立奖金制度,只要能创新出更好的烧瓷的办法,都可以拿到奖金。她把这件事情和沈拴全说了,得到了沈拴全的同意,这才让林三瑞在厂里通知下去。 在场的工匠听到这个消息都惊住了,这话的意思,以后如果他们也能提出新的想法,也可以得到银子?而且不仅仅只是窑炉这一项,制胚的/上釉的皆有可能。 “大姑娘仁心啊。”马来福抹着眼泪道,他从前不是窑匠,家里开着一座小窑。后来为了婆娘治病,只能变卖窑买药治病,结果是窑卖了,人还没留住。最后,他只能自己干起了窑匠,这些年受到的冷眼太多了,一遭听见有人把他们当回事,心里激动非同一般,便没忍住落下泪来。 是啊,是啊,窑厂里十五六个窑匠都这般想,他们是遇到好的东家了。 现在的沈家窑厂的人都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奖金制度,会推动沈家窑走向怎么样的辉煌。 第四十五章 寻死觅活 渝水村里,徐荷花坐在院子里,手上虽然在收拾地上的毛芋头,可眼神却一直看着院子外面,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外面有走路的动静,徐荷花马上站了起来。 “世轩,怎么样。”徐荷花迎上去,着急的问。 赵世轩没有回答,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屋子里走,徐荷花又着急的追问,“世轩,到底咋样啊,你怎么不说句话呢?” 赵世轩被问的烦了,不耐烦的回头,“好了,娘,你别问了。” 徐荷花见他进了屋子,合上破破烂烂的木门,就知道不用听答案也知道儿子今天又无功而返了。 看到这,徐荷花悔得肠子都拧巴了,都怪她无知,以为儿子考上秀才之后就了不得了,哪知道这只是功名之路的第一步,想要继续往下考,便得先得学籍,学籍又叫弟子籍,意识要继续往下考,得有一个师父替你作保,这个师父还必须得是当过官的人。 原本赵世轩的计划是考上秀才后,便和沈慈心定亲,之后可以顺理成章的拜在她外祖父的名下,她外祖父虽然无实权,但也好歹是个官身。 可哪知道徐荷花趁他还未回到家中,就擅自作主去退亲了,他上门求和也没有得到应允,后来他借着从前跟着读书的情分去林家拜访,可林先生完全不提拜师的事情。 这段时间,赵世轩也试图想别的办法,找人拜师。可是他们家无权无势,穷的就剩这座土房子当初如果不是攀上了沈家和林家,别说读书了,他们母子两恐怕都得卖身为奴。 这段时日,眼见儿子天天都出门去,可是却一个肯搭理的人都没有。能考上秀才的人多,可愿意给不相干的人作保认成学生的人却少,现在朝廷实行连坐若是学生如果犯了什么事情,做老师也要一块儿承担责任,又有谁会给非亲非故的做老师呢。 都怪她急,早早的就去沈家解除婚约,她上沈家的事情让林家知道了,现在林家也不愿意再搭理他们家了。 这个沈家就这么清高,还以为他们家的守灶女是香饽饽?他们家世轩上门求,竟然还不原谅他们? 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徐荷花心肝肺都觉得生疼,看看天色还早,想了想把家里的鸡蛋都捡了,拎着出了渝水村。 徐荷花脚程快,拎着篮子鸡蛋,才正晌午就走到了镇上。到了镇上,徐荷花直奔沈家,找沈慈心结果说人不在,又说要找林薇君,哪知道林薇君回娘家了。 “怎么人人都这么忙。”徐荷花见不到人,原本笑着的脸没忍住落下来了。 门房石头差点没翻白眼,这个赵家人好生有意思,自己不送帖子,贸贸然上门,见不着人,还闲他们家人忙,好生无礼。 石头正要打发徐荷花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伯母,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沈兰心,他们这一房不说一向忙碌的沈慈心,就连沈柔心都接了差事忙得不见人影,只有她闲的无聊,她本来想出门逛逛,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徐荷花。 “兰心!”终于见到这家里的主子了,徐荷花声音都高扬了几分,“这不是家里的鸡生了不少蛋,想着你娘的身子不好,送来给她补补。” 沈兰心向来对徐荷花十分有好感,听她这么说,一点都没有多想,解释她娘是回外祖家帮忙张罗表哥的婚事了,又热情的将人迎进了宅子。 石头看两人亲热的往里的走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家也就这个三姑娘单纯,就他们家能缺赵家一口鸡蛋吃。 沈兰心把人迎进去了,十分珍视的让人把鸡蛋接到后厨去,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十分热情的招呼,“伯母,您还愿意来看望我娘,我娘知道了肯定高兴。” 徐荷花听了沈兰心这话舒坦多了,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她来取消亲事有什么错?后来世轩还亲自上门来告解了,是沈慈心不肯松口,失礼可不是他们家。 心里想这些,徐荷花开口可有底气多了,“还是兰心你明事理啊,你说我为你世轩哥打算本来就没什么错对吧。你长姐不肯原谅我们家,你娘也不愿意见我啊,我这心里哭啊。” 说着说着,徐荷花还掏出了白帕子擦眼泪,说得好不委屈,“我这也是为了孩子好,哪知道你世轩哥就是死心眼,现在还心心念念你长姐,书也不肯好好读,连饭都不怎么愿意吃啊,这是不想活了啊。这是剜我这个做娘的心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厚脸皮找上门来。” 沈兰心听了自然是信了,见徐荷花哭了,马上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她的身边,半蹲着劝她,“伯母,你别哭啊,世轩哥他,他当真连饭都不肯吃了吗?” “可不,见天的躺在床上,也不肯和我言语,我看世轩这样,我心里难受。我这当娘的,不能这么看着他这样,所以我就想来求求慈儿,能不能把我来退亲的事情当屁放了,不追究了,还跟世轩跟从前一般。”徐荷花哽咽着说,帕子遮不住的地方悄悄的看着身边的沈兰心。 果然见沈兰心一副心疼的样子,果然,她早就看出来这位三姑娘对世轩不一般的关心。此事的若是找沈慈心不成,找沈兰心说不定还能成。 第四十六章 沈兰心的哀求 沈兰心听闻自然是十分心疼,当天就急着找沈慈心求情,可沈慈心一直不在家中,沈兰心便一刻不得安宁,午饭都只吃了两口。 偏偏当日沈慈心还晚归,沈兰心愣是坐在沈慈心的屋前傻等,玉如劝了几次让她回房中等着,等大姑娘回来了,她会过去通传,可沈兰心还是不为所动,宁愿在石凳子上枯坐苦等。 当日沈慈心归来便见幼妹坐在自己的房前,看到自己回来,二话不说站起来走过来,拦下她,“长姐,你回来了,我有话要说。” 如玉见了要插话,这个三姑娘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不看他们姑娘在窑厂待了一天,回来连口水都还没喝,更别说腹中饥饿了。这个三姑娘不会心疼人。 沈慈心却先一步拦下她。 沈慈心挺意外的,沈兰心是个文静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就爱些女训之类的书,沈慈心曾经提点过她,让他少看这种书,但沈兰心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小声的反问她,“长姐,我不能看这种书吗?” 沈慈心当时看她若小兔子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没再提这个事情。可那件事情之后,沈兰心就开始躲着她了。 现在沈兰心跑到她房前等着,又主动拦着她,沈慈心分外意外。 “什么事?你说。”沈慈心停下步子,认真的看着沈兰心,小姑娘鼓起勇气拦下她,她愿意配合她。 沈兰心其实有些怕自己这个长姐的,自从她掌家里的财政后,要从她这里支钱之后,她更怕这个长姐了。但是为了世轩哥,她可以的,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鼓足勇气道,“长姐,你能不能去见见世轩哥?” “赵世轩?”沈慈心有点意外,上次赵世轩主动来家里想要重新谈亲事,可她当时说得清楚两个人不可能了。后来赵世轩又找了她一次,当时她忙着叠烧的事情,并没有见他。 这是找上了沈兰心做说客? “我为什么要见他?”沈慈心奇怪道。 沈兰心便把昨天徐荷花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又自己添油加醋,“你跟世轩哥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现在世轩哥为了你茶饭不思,连读书都不肯去了。你去劝劝他好不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对赵世轩有点不一样的感情吗?沈慈心看眼前的沈兰心,眼中哀求,十分真挚。深深吸了一口气,沈慈心明白了这个小姑娘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兰儿,你是以什么身份替赵世轩来求你的姐姐去见他呢?”沈慈心没有说答应否,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 沈兰心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小声的喊着,“姐姐。” 沈慈心有些头疼,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因为过于的书呆子很少接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再加上这个小姑娘还这么文静胆小,她有心教她,又怕吓着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慈心只是软下态度,提点她,“兰儿,你要记住,咱们才是一家人。” 沈兰心没听明白,泪眼朦胧,还觉得沈慈心去看赵世轩一趟并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你当真不能去看看世轩哥吗?” 沈慈心无奈的摇头,这个兰心果真拎不清,她还要忙胭脂铺子的事情,教妹这件事情只能推后了,当下她也只能敷衍的同意了,“行,我有空会去劝他的。” 得了长姐的应承,沈兰心立马就抬起了头,眼里的泪水也去了,“那真是谢谢长姐了。” 回到屋里,沈慈心摇摇头将此事抛开,有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窑厂百事缠身,她正在琢磨多烧一些实用的瓷器。比如一些鱼盘,大的汤盆,还有可以沥水的瓷盆。这些在现代都是司空见惯的瓷器,现在这个时空都没有,他们要是烧出来,应该会有良好的市场。 还有牛望梅的胭脂铺子,也是个棘手事情,她现在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用。 赵世轩的情感事情,还是且放放。 关于胭脂铺子,她今日又有了新的想法,急着回来就是想把自己记得的胭脂方子默下来,然后给春琴试一试,她有个新的想法,帮着牛望梅把胭脂铺子开起来,她可不想单单只卖瓷盒。 历史书里的胭脂方子不少,但是她能记得的不多,这个时代能找到材料的方子更是寥寥无几,沈慈心整理了一番,才算了有了眉目。 牛望梅搬到瓷木镇暂且没有买宅子,租了一间三进的宅子,这已经不是沈慈心第一次上门了,熟门熟路刚到门房就帮着把春琴找出来了。 “牛小姐在吗?” 沈慈心筹谋的事情需要牛望梅点头的,春琴并不足以做这个决定。 “小姐还没起呢,沈大姑娘不若去里面等等?”春琴笑盈盈的将人引进去,这几日因为一块儿筹办胭脂铺子的事情,春琴现在是十分信服沈慈心,觉得她果真是能力过人。 第四十七章 技术入股 沈慈心喝了三杯浓茶,两碟子点心,才见春琴匆匆赶来来告诉她,牛望梅已经醒了,正在洗漱,让她再等等就是了。 沈慈心望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日上三竿,牛望梅这是睡到自然醒啊,多么令人羡慕的人生啊。这是人比人要气死啊,牛望梅倒是好命,不是公主身,却因为亲娘有了公主命。 不过沈慈心也就在心里微微的羡慕了下,她这个劳碌命还是要拼搏的,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啊,等胭脂铺子的事情定下去,她就要准备改善改善生活了。 这么胡思乱想过去,牛望梅已经洗漱好,在后院吃朝食,也不见外干脆把沈慈心喊进去一块儿吃饭。 “怎么,胭脂铺子的事情不是让你和春琴一块儿商量吗?怎么还要见我。”牛望梅嘴里的点心还没咽下去,见到沈慈心进来,就没忍住张口问了。 沈慈心见她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便在饭桌上和她商量起胭脂方子的事情,“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跟春琴筹办胭脂铺子的事情,发觉牛家的铺子现在最紧缺的便是胭脂方子,我跟春琴打听了,牛小姐手头上这些胭脂方子还是市面上惯用的那些。若是只卖那些胭脂,咱们的生意或许不会差,但恐怕也不会特别好。” 牛望梅惯是个不拐弯抹角的主,听明白沈慈心这话中的意思,直接了断的问,“别跟我绕圈子了,你说该怎么办?” “我就喜欢牛小姐爽快的性子,我也就直说了,我手头上有几个胭脂古方,十分好用,我愿意把这些方子提供给牛小姐的胭脂铺子。”沈慈心跟爽快人谈话也不藏着掖着。 春琴听到此话立马双眼发光的看着沈慈心,这段时间她跟着沈慈心筹办胭脂铺子,非常清楚对一个胭脂铺子,方子的重要性,她苦心找到的那些方子都是现在胭脂水粉常用的方子,与寻常胭脂铺子并无什么不一样。 如果能又一个独一无二的方子,他们的铺子一定能打出名头去。 所以没等牛望梅开口,春琴先激动的问出声来,“沈小姐愿意给我们方子?是为何?” “当然,这个方子我不是白给的。我想用这五个方子入股咱们的胭脂铺子,要往后店里三成的利润。不知牛小姐愿意否。” 沈慈心默出来的方子,除了古代版本的遮瑕还有腮红口脂,样式很丰富,甚至口脂在现在还有这个概念,多数人都是用红纸染唇,易掉不保色,颜色还单一。她很有信心,如果推出口脂,一定能让大家改变染唇的习惯。 只要三成的利!要的不多啊! 春琴听到这个条件,双眼发光,转头一脸激动的看着身边的牛望梅。 牛望梅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压根不清楚三成利到底多还是少,只是听说沈慈心有新的方子,对这个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更感兴趣。 “当真有新方子?你制出来了?先给我试试?”牛望梅迫不及待的问。 沈慈心老实的摇摇头,她只是刚刚有这个想法,如果和牛望梅谈不拢,她何必做出来,浪费经历和成本。 “还没有制出来,本来是想与牛小姐商量好了,我便去找材料将东西制出来。”沈慈心解释道。 牛望梅一听这,表情略有失落,摆摆手“成罢,我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若是真的能把新胭脂制出来,三成利便是三成利。 不过你记着,你把东西制出来了,先送到我这儿来。” 沈慈心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还算了如果牛望梅不同意这个三成利,自己最低能接受的底线是多少。 没想到这么容易。果然,她不能用商人的思维去想牛望梅。她只追求自我畅快的生活,有新的胭脂用,比她能拿多少利更重要。 还是沈慈心走后,春琴才将其中的关键扒碎了同牛望梅说清楚,“我跟沈小姐筹办这个胭脂铺子,知道这个铺子最值钱的就是胭脂方子,沈小姐肯让出新的方子,是咱们占了便宜了。” 第四十八章 蔷薇花 要做胭脂,第一步便是寻找原材料,沈慈心在家里转了一圈,只有少量的花卉,多数还是菊花,只有一两盆的蔷薇,这点量不足以制作这次的胭脂。 沈慈心只能去刘家问问,毕竟他们家是草木商人。 听到门房来禀告沈慈心上门的时候,刘裕启正在花田里侍弄花,手脚上还沾着泥土便快速从花田里跑出去,往门口奔。 门房见他一身狼狈,追着喊着,“少爷,身上泥土。” 刘裕启未耳闻,倒是跑的更快,门房无奈的摇头停了了步子。他们家这个少爷,一听说隔壁沈家姑娘来,这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慈心见到的便是一身泥水的刘裕启,“启弟,你这是正忙着呢?怎么这么狼狈。” 刘裕启才发觉自己一身狼狈,不好意思的伸手想摸着头,发现手上有泥土,又赶忙把手放下,耷拉着手,跟沈慈心解释,“我听说你来了,跑得急了,忘了泥水了。” 沈慈心莞尔一笑,“与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我们也不是外人,慢慢来便是了。” 这话说道了刘裕启的心头上,同她一般,他也是如此想的,他从来没有将她当作外人,这便是心意相通,越发这么想,刘裕启脸上的笑越发的张扬,显得有几分傻气。 追出来的门房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少爷,您倒是把沈小姐请进去啊。” 这站在门口对着人家姑娘傻笑算什么事情。 刘裕启恍然回神,“对,对,大姑娘快快进来。” 刘裕启将沈慈心带入家中,安顿她在前厅待客的地方坐着,让下人给她端茶倒水。自己则匆匆赶回后院想换身衣服,刚走进院子就差点与人迎面碰上,还好刘裕启动作快些,退了两步,才没撞上。 “刘郎君!”一声娇羞的女声,“你回来啦,我正要去寻你呢。” 女子是刘裕启继母陈氏娘家侄女,陈碧桃。 陈碧桃来刘家的目的倒是简单,陈氏自己生子无望,年轻的时候对继子又不慈,现在生怕刘裕启记仇苛待他们母女四人,便想在刘裕启婚事上做文章。将娘家的侄女嫁过来,不仅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儿媳妇,还能让侄女吹吹耳边风,让刘裕启不计较从前的事情。 哪知道刘裕启是个木头,陈碧桃都住了大半个月了,十分殷勤的给他送茶点、送帕子,结果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刘裕启压根不往这上面想,认为陈碧桃是个顶烦人的表妹,平日里都不待见她。 这会正急着换身衣服招待沈慈心,陈碧桃还拦在门口,刘裕启觉得烦扰,耿直道,“陈姑娘,你别空着就来扰我,我有事要忙,且不和你说了。” 说完就从陈碧桃身边快步走过,徒留一个背影给陈碧桃,陈碧桃看着他走得快速的背影,差点没被气个仰倒。无法陈碧桃只能怏怏回到陈氏的屋里,跟她告状。可陈氏却怪陈碧桃没本事,大半个月了刘裕启连正眼都没看她。 没等多久,刘裕启便换了身衣裳去而复返,沈慈心将来意说明,他立马就带着她走到后花园。 刘家的后花园草木众多,不仅有盆栽,还有种在花坛里培育的,刘裕启指着一片盛开的蔷薇道,“大姑娘,你在这儿等我,我替你摘来。” “咱们先说好,花多少银子,你得如数给我算了,我可不能白拿。”沈慈心要的花也不是一朵两朵,刘家的花草都是商品,她不能白拿。 刘裕启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要银子呢,就是摘点花而已。” “在商言商,你家买我酱菜缸子,我家也是收银子的。”沈慈心坚持。 刘裕启却固执的不肯收钱,沈慈心不想白拿,好说歹说,最后刘裕启才同意收一两的银子,给沈慈心摘了一大筐的蔷薇花。 抱着大筐蔷薇回到家,沈慈心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占大便宜了,但刘裕启坚持说这些花只值一两银子,沈慈心也不好强迫给钱。 当夜刘四明归到家中,陈氏便急不可耐的吹起了枕边风,说刘裕启不亲近陈碧桃也就罢了,亲戚之间连基本的体面都不给。 刘四明哪里不明白陈氏请陈碧桃来的目的,他不阻止,一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二是陈碧桃与刘裕启也算相配,但儿子不开窍,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去跟他明着说。 见刘四明不说话,陈氏急了,又道,“他今日这般给碧桃下面子,就是因为沈家那位大姑娘来家了,你说那位大姑娘自己不能正常嫁人,没事还来攀着人家家的郎君不放算什么个事?” 陈氏见陈碧桃被刘裕启蹶回来虽然嘴上骂侄女不争气,私下却急着打听到沈慈心来家里寻花的事情,材质掉刘裕启今日为什么面上的礼数都不讲了。 “别胡说!沈大姑娘来估计也是和启儿商量生意的事情。”刘四明嘴上这么呵斥陈氏,但心里却琢磨开了,儿子的蠢心思,他这个做爹的最明白不过了,只是沈大姑娘不能出嫁,要不然能娶这么个儿媳妇回家,他们家才是祖上烧高香了。 如果,沈姑娘能出嫁就好了。 第四十九章 换个人 刚回到院子,就见宿醉刚醒的沈安平找上门来了。目的为了要银子。 沈慈心蹙眉看着他,不用翻账本,她也记得,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来支银子了。原本按她制定的规则,一个月只有一次支银子的机会,但这个月特殊,家里缓过来,她便特意发了奖励。就这样,沈安平还是来支取了第三次,说是银子不够用,当时是借口预支下个月的银子,沈慈心才松口把银子给他。 但现在又要钱,沈慈心不想再次松口了,既然制定的规矩,就要执行。 “爹,您下个月的银子都已经预支了。本就为您开了先例,再预支下下个月的银子,我觉得不妥当,您还是请回吧。” 被沈慈心拒绝,沈安平的脸色立马就红得像猪肝色,情绪激动的大喊,“你这个不孝女,我是你爹,要点你的钱怎么了?” 又是这番陈词滥调,沈安平有耐心说,沈慈心也没耐心听了,她也不多跟他争辩,“规矩便是规矩,爹莫要胡搅蛮缠了,我还有些事情,先出门了。” 说完当真就不顾还在骂骂咧咧的沈安平,转身出了院子,好一个赶紧利索,气的沈安平追着骂了出去。他一个宿醉的人,脚程哪里有沈慈心快,追到院门口,连沈慈心半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倒是惊动了路过的沈广义,“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沈安平不在乎脸面,在女儿手里都要不到银子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便一股脑的就和沈广义托盘而出。 提到这事,沈广义立马同仇敌忾,“她这个女子,果真没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前几日我也想来支银子,让她给推回来了。” “她这独断的性子,早知道就不应该让她做守灶女,年纪长了,便早早的打发她嫁出去得了。” 沈安平这话倒是忘了,当初他受伤后整个人萎靡不振,那是沈拴全为了安他的心,选的沈慈心为守灶女。这些年沈慈心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让大房丢脸。 沈广义听了却眼前一亮,心里起了主意,“对啊,大哥,这守灶女是你大房的事情,选谁老爷子不得看你的意思?不如?” “不如,我去跟老爷子说换个人?”沈安平立马接上话茬,说出来后又有些犹豫,“可是老爷子这么多年就培养了大姑娘,再换人,是不是?” “爹的年纪不算大,再换个人,他辛苦些也能带出来不是?我瞧着你家兰心就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啊。往后,等智儿勇儿大些了,也能帮衬点,咱们家的生意还能转不下去?”沈广义越说越觉得有理,这样长房当家的是个听话的女儿,他们家的儿子也能落得好处,还真是双全的好法子! 沈安平自然也是心动,这个不听话的长女,如今还没承家业就这么管着他,别说以后了,如果能早点儿把人换了,那再好不过了。而且老二说的有理,他的三个姑娘,现在看来只有兰心听话些。 只是这要怎么说服沈拴全换人,沈安平把问题抛给沈广义,但忘了他的从来都是没本事的,嘴上倒是能说会道。 “大哥,这,我也不知道啊,这是你们大房的事,到底还是你开口方便些。”沈广义可不想被老爷子揪着脖子骂。 沈安平摇摇宿醉发胀的头,一时半会也没想出好法子来。 第五十章 算计 第五十章算计 两个臭皮匠,不过有歪主意,却没有行动的能力,若不是凑了第三个臭皮匠,此事便了了。 这第三个臭皮匠,不是旁人,正是沈兰心。 那日沈兰心鼓起勇气去求沈慈心去劝赵世轩,沈慈心虽说嘴上说抽空会去,但沈兰心看了两日,也不见沈慈心出门去渝水村,反倒是天天在家折腾胭脂水粉。这令沈兰心觉得长姐就是在敷衍自己。 今日沈兰心本是想趁沈慈心出门之前再找她求情的,哪知道扑了个空,听说爹还因为银子的事情和长姐吵了一架。想来长姐的心情肯定更加不好了,她这个时候去找长姐求情,肯定不会得到允诺。 如此想着,已经出了院门的沈兰心便干脆出去走走,镇上能逛的街就这么一条,逛着逛着难免遇到熟人。 进了一家首饰铺子,沈兰心就被人叫住了名字,“兰儿。” 沈兰心回头,是沈娴,从前沈娴和沈慈心交好,沈兰心也见过她几面,知道她现在嫁进了官宦人家,还一度十分艳羡,只是听说长姐因为娴小姐为妾的事情和她决裂了。她便不敢表露出自己羡慕的神色。 可现在私下见到,沈兰心还是很乐意亲近沈娴的,快步上前打招呼,“娴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提起这个沈娴便有气,她虽然嫁到了知县的家里,可哪知道他们家现在要巴结牛望梅,牛望梅惹了事不能在县府里待着,选了瓷木镇躲着,她因为是瓷木镇嫁过去的,便只能跟着回来。她刚成亲,跟夫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却得生生分离,牛望梅一日不回去,她还得在这儿陪着。 沈娴心里自然厌恶牛望梅,可碍着她的身份,沈娴也不敢如何。但她这不好过,就想着让大家伙都不好过,才起了个主意让牛望梅开胭脂铺子,折腾折腾镇上的贵妇们。等镇上的贵妇被她折腾烦了,肯定会想办法把牛望梅赶走,她便可以回同安县和夫君团聚了,她才新婚,抓紧生下儿子才是正事,陪一个奶娘的女儿算什么事! 故意给牛望梅介绍白玉银盘是沈家烧出来,这也是沈娴想借牛望梅的手折腾沈慈心,折腾沈家,好帮着自家早日将沈家斗倒,自家收渔翁之利。 可哪知道她眼见这几日牛望梅的贴身侍女跟着沈慈心进进出出,当真要在他们这条碧瓷街上开一家铺子,那铺子听说是从王家租的,她去问了正经给了租金。这事便脱离沈娴一开始的打算。 牛望梅要是真的在瓷木镇上扎根了,她就不能回同安县,沈娴心中发愁,琢磨着怎么去牛望梅那儿打听打听,这不准备大出血给她买只银镯子当礼物。 这么巧,就碰见了失魂落魄沈兰心。 沈娴直接忽略了沈兰心的问题,反而一脸关切的问她,“许久不见兰儿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好?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若是不嫌弃,可以跟姐姐说说,说不定我能替你开解一二。” 沈兰心正是憋闷无人可说的时候,沈娴这般关心,她马上就就卸下心防,将徐荷花来拖她的事情说了,“我听伯母这么说,心里担忧得不行,恨不得上门去看望,只是我与世轩哥男女有别,只是长姐一直推脱忙,不肯去,我这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沈娴斜着扫了沈兰心一眼,小丫头捏着帕子,果真是一副担忧的神情,还真是担心她那位前姐夫。两家退亲的事情,沈娴当时不在瓷木镇并不知道,还是最近秦历和沈慈心的风言风语多了,她才知道两人退亲了。 沈慈心的这个赘婿,沈娴从前就看不上,穷得只有三间泥屋的人家,说是能读书。这年头能读书算不了本事,能做官才是本事,现在可不就真章了,考上功名,没人举荐接下去连进学都不能,更别说做官了。 现在故意这样的做派,寻死觅活,求上门想恢复亲事?说是因为舍不得和沈慈心的感情?这话沈娴是万万不信的。想借沈家的关系继续进学恐怕才是真的。 不过,如果两家要是能恢复亲事,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这样一个夫婿,沈娴都能想到沈慈心成亲后鸡飞狗跳的生活。 沈慈心不是清高看不起她与人为妾么,等她有那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婆家,看她还能清高起来? 若是那赵世轩不肯入赘,沈次席嫁过去,那更再好不过了! 沈娴眼珠一转,有了计较,“你长姐也是为了你们,从前我就听她说,与赵家公子有情谊,只是她要守业成家,赵公子又学有所成,她也只能忍痛放弃了。” “如果你们家中要是能有旁人能站出来,替她承担家业这份责任,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嫁给赵公子。她现在肯定不是不愿意见赵公子,而是实在无法,又不能长久在一起,只能不见了吧。” 沈兰心从来不知道长姐对世轩哥有这样深的情感,听沈娴的话语后,心中意动,是啊,长姐如果不需要承家业便可以嫁给世轩哥。既然如此,这个承业女她来做也罢。 “长姐,长姐,都是为了这个家,若是我能替她分忧就好,让她安心嫁给世轩哥就好了。”沈兰心顺着沈娴的话往下说,满心想替沈慈心排忧解难。 沈娴见她这个样子,用帕子掩住嘴角,才没让自己乐出来,沈家满家的机灵都长在了沈慈心身上,其他子弟都不见有长进。 “可是你家祖父向来只相信你长姐,你想分忧,他应该也不会信你吧。”沈娴一副替她着想的样子。 沈兰心听了果然发愁,家中确实如此,祖父最信赖的就是长姐,就算她站出去说自己愿意做守灶女,祖父也不会愿意吧, “那我该怎么办呢?”沈兰心恳切的看着沈娴,希望她给自己出个主意。 目的达到,沈娴轻笑着,缓声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第五十一章 渝水村一行 渝水村地处瓷木镇西北处十里地,土地贫瘠,无水源,一直是瓷木镇范围内数得上穷的村子,尤其是连年征战后,村里更是穷困得饭都吃不饱。 沈慈心要往渝水村去,打听到窑厂有个工匠便是渝水村人,便让林三瑞把人找来,想让他做向导。 赵柳条便是这个工匠,年不过二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渝水村地贫又无河流浇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只能到镇上来谋生,前两年进了窑厂,现在跟着大师傅做窑烧的活,工钱虽然不多,但总算没让家里人饿死。是以他对东家十分感激。 而前两日东家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他那小儿出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肉,小儿高兴的样子,让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东家好好干活,才不枉费东家对他们的好。 现在听说沈慈心找他带路去渝水村,自然没有不应的,甚至想好了要留沈慈心在家中吃饭,过年那会的腊肉还有小半斤,下蛋的两只母鸡也可以杀一只,就是家里的米粮都是糙粮,不知道大小姐能吃惯吗。 沈慈心没想到眼前的工匠想得这么远,她去渝水村自然不是为了去赵柳条家里吃饭的,而是为了野蔷薇。 之前制成的胭脂都送到牛望梅手中试用,牛望梅用后连夜让人来传话让沈慈心每样再送十瓶过去。 沈慈心当然是拒绝了,不说制作成本的事情,原材料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样品的原材料的花卉还是她从刘家的盆栽园子里载的。 当时她上门开口有求,刘裕启再也没有不答应的,把家里的蔷薇都给她摘了,甚至连花苞都没放过。 现在牛望梅开口就是十瓶,她交不出来,心急的牛望梅第二天还亲自上门来问,沈慈心实话和她说,原材料难找。 牛望梅不信,还跟着去了趟刘家,才发现当真还在开花的蔷薇已经没了。 摆在沈慈心眼前的问题便是方子有了,原材料没有,最后还是刘裕启告诉她渝水村有个蔷薇花谷,让她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足够的花。 渝水村土地贫瘠,却有一座荒山长满了野蔷薇,只是野花不能吃饱,渝水村的人倒是希望荒山能种粮食来得实在些。 找到向导,沈慈心便约上春琴准备去往渝水村。 这几日一直盯着沈慈心的沈兰心第一时间便打听到沈慈心要出门去渝水村的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见到沈慈心就拦下了她,“长姐,我听马车师傅说你要去渝水村,可是要去找世轩哥?” 沈兰心是故意这么问的,她既然打听了沈慈心要去渝水村的事情,自然知道她其实是为了找蔷薇花才去的渝水村,故意提起来,就是想让沈慈心往赵家走一趟。 想到前几日与徐婶子商量的事情,沈兰心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是为了成全长姐和世轩哥,是在做成人之美的好事。 见沈慈心看着自己不说话,她继续哀求道, “长姐,能不能带上我?我与世轩哥许久未见面,听伯母说,他近来身体不好,我想去看看。”沈兰心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慈心,垂摆在衣袖里的手还在轻微的抖动着。 沈慈心见她如此,到底是心软了,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便点头同意带上她了。 上了马车,沈兰心才看到马车里的坐着的春琴,愣了一下,在春琴的照顾下才反应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板凳上。 “长姐,怎么还有客人?”沈兰心问后一脚上马车的沈慈心。 有客人的话,他们的计划会不会被破坏?沈兰心担忧的想着,无法,只能等到了世轩哥家中再商议了。 沈慈心随口答道,“这是和我一块儿做生意的合伙人春琴姑娘,我们今天要去渝水村看野蔷薇。” 春琴听了却大为感动,沈大姑娘没把她当低贱的奴仆看待,竟然觉得她是她的合伙人,心中高兴,嘴上却还要婉拒,“不敢,不敢,我不过是替我们家小姐跑腿的丫鬟而已。” “你们小姐就是个甩手掌柜的,说你是我的合伙人,也没有错。”沈慈心笑着说话,在她的观念里,主仆尊卑本就不存在,加之春琴确实是有经商的能力的,这样的人自然更得她的尊重。 正巧,丽如端着冰块浸泡过的帕子走上马车,听见沈慈心的话,有所同感,觉得心头像是在这八月暑天里喝上了一杯冰饮子一样畅快。 第五十二章 蔷薇花谷 到了渝水村的地界上,沈慈心才发觉这个村子的位置很好,就在官府修的县道旁,路边已经开了一座茶寮,远看过去,也是有几个客人的。要说从交通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村子不应该穷才是。 可进了村,看到村中破败的土房子,行走的孩童衣不蔽体的样子,都在诉说这个村落的贫穷,这是沈慈心到这个时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贫困,一时间被镇住,停下了脚步。 旁边跟着的赵柳条十分紧张的小心看沈慈心的脸色,村里穷成这样,他作为村中一员,也没有多少脸面,看沈慈心脸色越发不好,他有些笨拙的解释,“村中的土地贫瘠,种,种不出粮食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才会这般不体面。” 沈慈心转过头,看到赵柳条焦急的神色,明白自己让人误会了,解释道,“无碍,只是看着孩子们太瘦了。” 她想错了,这不是现代,现代都说想要富先修路,这一条定律在古代却没那么好用。农人的吃喝拉撒,婚纱嫁娶,都要靠家里的几亩薄田,如果收成不好,就算是再挨着县道那也无用。 “没法子,就一条河,要浇灌的时候总缺水,没水庄稼收成便不好,收成交了赋税也就勉强够一家人混个半饱,要是再碰点难事,半饱都混不上。不怕您笑话,小人家里便是因为给家里人治病,把钱花完了,还不够后来只能把田也卖了,要不是窑厂要我这样的人干活,我们一家早便饿死了。”赵柳条见沈慈心不是嫌弃,而是可怜他们,倒是开了话茬子,说起从前的苦日子,越说越是心酸。 沈慈心朝不远的河道看过去,还当真是很细的水流,河床大半都是裸露的,河流的发源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途径这儿明显水流不足了。 进了村子,沈慈心也不想一行人在村中招摇,便让赵柳条直接带他们往蔷薇谷中去,赵柳条自然没有不应,在前方领路斜着穿过一户人家,就是一条往山上去的小径。 眼见沈慈心就要往野蔷薇的山坡上去,沈兰心见状连忙怯生生的拦住了她,“长姐,你不去看看世轩哥哥吗?” 沈慈心的第一目的自然是摘蔷薇,至于赵世轩的事情,她的想法有些矛盾,本来想不见,既然已经要断了这门亲事,那做妥帖的做法就是断个干净,见沈兰心拦着,她开口,“要不,你去赵家……” 沈慈心本来打算让沈兰心去赵世轩家里等自己的,开口了才看她今日没带丫鬟出来,一个姑娘家去外男家里,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妥的,便对一边的丽如吩咐道,“这样,丽如你陪三姑娘去赵公子家里等我,等我下山了再寻你们。” 沈兰心却以为沈慈心就是敷衍自己,不肯去赵家,想到自己今天的使命,干脆便也不去赵家,要跟着他们上山看野蔷薇。 沈慈心搞不懂小姑娘的心意一会一变,没多想就带着她上山去。 山路不好走,虽然没有多少杂树杂草,但却是崎岖不堪的石头路,石头上还有一些粗砂,这种容易令人脚滑。赵柳条还怕沈慈心不好走这样的路,哪知道到了山上,大姑娘不说健步如飞,那也是走得稳稳当当。甚至比两位奴仆出身的丽如和春琴都走得好。 见此状,赵柳条对沈慈心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而沈兰心,这会正被两个村里的两个女童搀扶着往上爬呢。村里难得来贵人,孩子们都赶新鲜,跟在后面看热闹。赵柳条骂了几声就让沈慈心制止了,这些孩子也就笑呵呵的继续跟着上去了。正好见沈兰心实在爬不动,这些小姑娘还主动帮着搀扶她往上爬。 就这么爬了一百来米的高度,到了小山坡的顶,赵柳条抬手指着山谷下,“你们看,野蔷薇就在那儿。” 顺着赵柳条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下方的山谷里,当真是一大片的蔷薇花谷,正灿烂的盛开着。 春琴看着这些花,气喘吁吁道,“还真的有这么大一片野蔷薇。” “这片蔷薇地不肥沃,又没有水源,不好种粮食,村里便没开垦出来做田,哪知道一年又一年,蔷薇越长越多,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能当粮食吃。”赵柳条语气遗憾的说。 听他这么说,沈慈心和春琴对视了一眼,如果这片蔷薇当真能用在他们的胭脂上。往后,能不能由蔷薇变成粮食来吃就不好说了! 第五十三章 沈兰心的苦肉计 “赵柳条,今日我们若是摘上一筐的蔷薇花走,不知道需不需要跟你们村里知会一声?” 这个时代的土地所有权都是私人所有,比如沈家在老家四水就是不少地,都让姑祖母在打理,沈家的粮食便是从四水送来的。 这处长满蔷薇的山谷,听赵柳条的意思,是未曾开垦成为田地,那按当今的法律还说应当是无主的林地。只是沈慈心他们毕竟是外来的人,不了解情况, “自然不是咱们村里的地,要不然不能让这里白白养花呀。田税可不少,若是开垦出来,不去种,这全家都得卖身交税了。这儿就是无主的地,不过摘些花,哪能要银子,大姑娘,我这就下去给你摘上一筐的花来。”赵柳条应承下来,不等沈慈心说话,抓着竹筐几步飞奔就跑到了山谷底,像是担心沈慈心拦着他不让他干活似的。 赵柳条干活利索,没多久就背着满满一筐的蔷薇花上来,花朵还十分饱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赵柳条是个做事情细心的人。 沈慈心不经意的打量了赵柳条一眼,听说这只是窑厂里最普通的烧窑学徒工,都有这样的职业素养,他们窑厂里的工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素质高多了。 沈慈心却不知道,赵柳条会有这种精神面貌以及主动上进的职场心态,还是因为她请的那顿饭,以及奖励金制度。虽然这是现代企业给予员工福利司空见惯的方式,但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却是震撼十足,那意味着把他们这些工匠们当人看了,把他们工匠当回事,这在旁的窑厂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大姑娘,你看可够,不够我再从家里找个竹筐来,再下去摘一筐。”赵柳条气都没喘匀就急着问沈慈心。 沈慈心连声应足够了,足够了,毕竟还只是试验这里的花能不能做胭脂,也不是大批量的生产,倒也不需要这么多。至于真的能成,需要大批量的花的时候,还得跟这村里能说话的商量商量才好。 “那咱们下山,大姑娘,您好不容易来我们渝水村一趟,中午不若就在我家中吃一顿便饭?”赵柳条又热情的邀请沈慈心去自己家里吃饭。 沈慈心哪里能应下,自己带了五六个人,要真去赵柳条家里吃饭,说不定能把他家里半个月的粮吃没了。而且她是怕了心急的牛望梅了,还是赶紧回去把胭脂做出来,给牛望梅交差比较好。 “不用,不用,我们急着回城里呢,等下次再来渝水村,再去你家中做客。”下次要来,沈慈心也得准备好口粮才行。 后面走得艰难的沈兰心听到这话却急了,长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下山就要回镇上了,果然是不打算去见世轩哥的。她抬头看着眼前即使在这样难走的山路上依然走得利索的长姐,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些怨恨。长姐便是从来如此,做什么都这样轻而易举,所以才会这么不在意旁人的真心。 世轩哥那么好,不过是因为伯母一时糊涂来退亲,长姐就再也不给机会。这样的绝情的长姐,令她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可怖! 长姐,你这般无情,那边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和世轩哥好。 沈兰心心中越发怨恨沈慈心,便下定决心要做那件事情。 “啊” 一声惊呼,沈慈心回头就看见跌落在地上沈兰心,而扶着她的两个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她往回快走两步,蹲下查看滑倒在地的沈兰心。 “怎么样?哪里疼痛?”沈慈心见她摊在地上无法起身,以为她摔得严重,伸手却不敢在她身上落下,就怕是骨折什么的,自己的触碰会导致二次受伤。 “长姐,长姐,我的腿好像断了。”沈兰心是故意摔的,但她也没想到摔一下能这么疼。她摸着脚踝,觉得自己的腿可能真的断了。 还真的腿断了?这个时代的医疗不好,要真的断腿那就麻烦了,沈慈心顾不上别的,拿开她放在脚踝上的腿,掀开裤子,看了一眼。有些红肿,至于断没断,还真的看不出来。 “丽如,你与我一起,先把三姑娘架到山脚下去。”沈慈心看这个地形,也不方便查看伤势,还好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多的路程了,剩下的路看着比较平缓。 一个人驾着一边,沈慈心怕沈兰心动到伤处,一直把她的身体往自己身上压,到了山脚下,又让春琴去把马车喊过来,把人架到马车上,沈慈心这才好认真检查她的伤口。腿上有些划伤,脚踝有些红肿,但看着不严重。 “你试着慢慢转动脚脖子。”沈慈心猜测估计是没有到断腿的程度,但也不敢贸然断定,只能让沈兰心自己试探着动作。 沈兰心却十分害怕,带着哭腔问她,“长姐,我,我是不是真的腿断了。” “我看着不太像断腿了,你试着转动,能转动便只是扭伤。”沈慈心见她害怕,只能宽慰她。 沈兰心听了她的话,鼓起勇气转动了脚脖子,发现虽然有些疼痛,但可以转动,“可以动,是不是没事了,长姐。” “不是没事了,是没断腿,但应该是扭伤了,等回镇上还是去医馆看看,我们便早些回镇上吧。”沈慈心说道。 沈兰心没想到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自己都受伤了,长姐竟然没有想去世轩哥家里歇个脚,反而还要马上回镇上。这,这,她该怎么办? 没等沈兰心想出办法,沈慈心已经麻利的让人把蔷薇抬上车,又让马夫赶紧回镇上。眼见着马车跑了一小会就已经快要出村了! 沈兰心觉得今日不能就这么白白回去了! 第五十四章 下药 “长姐,我想喝水!”路过茶寮,沈兰心总算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 “不能忍忍?”回去的急,来不及补充空了的水囊,这个时候口渴,也没有水了。这旁边倒是有个茶寮,但是沈慈心扫了她的腿一眼,有些担忧,“你这腿还是先回镇上让大夫看看才好!” “长姐,我口渴难耐,还是先让我喝口水吧。”沈兰心坚持要先喝水。 沈慈心扫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急切,想到回去还要一个时辰的路程,渴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易事,“既然这样,你在马车里等着,丽如你和老吴去茶寮把水囊都接满。” 沈慈心本来不打算下马车的,结果沈兰心又闹着非要去下面坐坐,说在马车里憋闷,沈慈心被闹的没办法,只好扶着她下了马车。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向来听话的三妹,今日看着总觉得怪怪的。不说非要跟着出门,连山上还要非跟着爬上去,摔了腿,不急着回镇上,现在又非要在茶寮歇脚。 这是为了赵世轩?沈慈心只能联想到这个可能,难不成一会赵世轩会赶到这个茶寮。说起来,赵世轩这翻作态,非要和她恢复亲事,她还觉着奇怪,虽然原身和赵世轩是有一些情谊,但她认为那点情谊应该不足以让一个走仕途男子选择入赘。 若非沈慈心之前看的本朝历史世情的书没有涉及如今选官制度,她早就能明了,赵家为什么非要攀着她这根救命稻草了。 茶寮的老板就是渝水村的村长的二弟赵玉书,也只有他才能占着这个位置开个茶寮,前些年打仗厉害,县道也没什么人经过,这两年仗打不动了,县道上跑动的人多了,生意才算好些,起码一个月下来挣的钱能给家里割上几斤的肉。 沈慈心下马车后,扫了一眼茶寮,很简朴,就一座茅草屋,还有两张桌子,破板凳几张。其中一张桌子已然有个人坐着了,戴着草帽,脸上留着络腮胡子,低着头正在喝茶,他们进茶寮坐下动静不小,男人愣是连一个抬头都没有。 男人双脚分叉,地盘下沉,肩宽手长,看着像是个练家子。 “几位贵客,不知道要喝什么?小的茶寮只有两种茶,浊茶和金银花茶。”老板赵玉书将桌子擦了又擦,又小心的问客人喝什么,生怕招待不周。 浊茶就是最差的茶叶沫子冲泡出来的茶,这种有些类似沈慈心现代时空的抹茶,但茶的质量低劣多了,这种茶她有些喝不惯,便做主要了金银花草,正好酷暑难耐,金银花还能解暑。 很快赵玉书就端着一个大的茶盆上来,一个十分大的瓷盆,里面飘着金银花,盆里还放着木勺,是用来舀茶水的。放下盆,赵玉书便给大家伙从盆中舀茶水。 沈慈心观这个茶盆十分不实用,若是能烧出来一个带手柄的茶罐,推广到这些茶寮和茶馆,应该比较有生意。 她琢磨着瓷器,没想到沈兰心这里出了意外,赵玉书给她舀茶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将她桌上的茶碗打翻了,茶碗滚到了春琴的跟前,滚烫的茶水顺着边缘落在春琴的腿上。 春琴吃痛,惊呼一身站了起来,丽如在一旁连忙起身用帕子给她擦拭。沈慈心见状连忙站起来,拉着春琴问老板哪里有冷水。 “冷水,冷水,后院有。” 赵玉书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跑进了后院,一桌子人呼啦啦的跟着进了后院,留下腿脚不便的沈兰心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捏着手心里的东西,眼神明灭不清。 第五十五章 意外出手的人 冲了一阵冷水,留下沈慈心和丽如掀开春琴的裙子,查看了一番,只有一点红,不算严重。 “大姑娘,不用担心了,我已经不疼了。那茶水落下不算烫了。”春琴心中感动,沈慈心对她这么关切。 “万幸,伤得不重。”沈慈心捂着胸口说,这种程度的伤应该不会留疤,要是留疤了,对姑娘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赵玉书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刚才舀茶的时候明明是那个小姑娘故意推了一把那个碗,那碗茶水才会倒了。这话他就算说出去,人家也不会信,要是真把人烫了好歹,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老板,不用担心了,就是烫红了,刚刚冲了冷水,已经不严重了。”沈慈心从内院出来,看老板这个样子,立马安慰他。 赵玉书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真是对不住各位姑娘,都怪小人笨手笨脚!” 回到桌上,盆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为了安老板的心,沈慈心干脆给大家没人都舀了一碗茶,“喝吧,这天气这么热,又出了一场意外,大家伙喝点金银花茶也降降火。” 出了这么一遭事,大家口干舌燥,温凉的茶水进嘴,十分解渴,喝完一碗,不用等沈慈心舀,自己主动就舀了下一碗。 赵玉书见状,终于放心了,贵人这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连声跟沈慈心道,“姑娘,今日是小人有错在先,给各位添麻烦了,今日的茶水便不收银子了,算是我的赔礼。” 沈慈心知道村里人生活本就困难,这个茅草茶寮生意看着算不上好,挣得钱估计就只能给家里添点嚼用,她可不能占这个便宜,“不用,老板,丁是丁,春琴的伤不严重,该给的茶钱还是要给的。” 怕他推辞,沈慈心马上将茶钱拿给他。 赵玉书见她坚持,只好收下茶钱,又惦记着回报他们,想着厨房里还有几个老梨,进去切了一盘梨出来,可出来后,却发现一桌子人竟然都倒在了桌上,除了那个刚才推茶碗的小姑娘。 这,这是怎么了!喝了他的茶水怎么人都倒下了,赵玉书手上一软梨盘跌落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姑,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他们喝了你的茶水,就这么倒下了,你,是不是你的茶水有什么问题啊”沈兰心指着赵玉书,倒打一耙。 真的是他的茶水有问题,把人都喝倒下了?赵玉书直接摔在了地上,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你趴着做什么,快起来,快点找人来救我姐姐!”沈兰心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赵玉书。 赵玉书颤抖着爬了起来,“我,我去哪里找人?” “你去赵世轩家里,那是我姐夫,让他们过来帮忙!” 沈兰心看着趴倒的众人,心里有几分高兴,又有些害怕,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又觉得就这么轻易做成了,仿佛做坏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就等这个老板把世轩哥叫过来,一切就妥当了。 沈兰心正兴奋的想法,哪知道后颈传过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 且说赵玉书一路飞速奔跑,他大哥赵玉林在村口住着,他想也没想先进了赵玉林的家里,告诉他茶寮发生的事情,几个贵人喝了茶水就倒下了,这样的事情将赵玉林也吓了个好歹。 “你先去知会赵世轩,我赶紧去看看。”赵玉林当机立断安排道,他到底是个村长,还能稳住一些。 赵世轩母子两今日都在家里,清晨收到沈兰心派人送来的话,说她和沈慈心姐妹俩今日会来村里,让他们做好准备。可等了半晌午,也不见人影,徐荷花是个没定性的,这会正急着在院子里转圈,还一边说沈兰心的不是。 “兰心这个丫头也靠不住,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徐荷花要不是怕自己出去搅合了事情,早就找出去了。 赵世轩正要劝她别着急,就听见院门被叩响,不等徐荷花反应,他快走几步就到了门口,将院门打开,就看见一脸着急的赵玉书站在门口。 “世轩啊,快随我来,你的未婚妻在我的茶寮晕过去了,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茶水旁人也喝了,怎么就他们几个晕了,其他人都没事。”赵玉书张口免不得替自己分辨两句。 赵世轩却没把他那些话听进去,他只听见了人晕过去这句话,没想到沈兰心还有急智,在茶寮就把人药晕过去了。 第五十六章 人不见了 可等赵世轩和徐荷花跑着到村口的茶寮,将晕倒在桌上的人半搂着反过来,却傻了眼,沈慈心去哪儿了!这晕着的分明是沈兰心!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十分疑惑,不知道为何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他们早几天便计划好了,让沈兰心把沈慈心拐到渝水村来看赵世轩,趁这个空荡给沈慈心下药迷晕。今日接到消息,知道沈慈心要来了,母子两严正以待,却没见到人,这会听人来报,说是人晕了,来这里一看,却换了个人。 “赵玉书,这是怎么回事?我未婚妻人呢?”赵世轩将春琴和丽如都翻过来,确认了一遍,都不是沈慈心,便质问身旁的赵玉书。 赵玉书见趴在桌上的四个人也一脸发蒙,怎么好好的少了一个人,刚才那位大小姐明明在这儿晕着的现在不见了。而这位小小姐明明好好的,十分清醒,现在却晕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也就走开那么一会。鬼使神差,他看了眼旁边的桌椅,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也不见了。难道是那个男人把那位大小姐带走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刚刚是那位大小姐在这儿晕着啊。”赵玉书看着赵世轩,苍白的解释道,这人不仅晕了,现在还丢了,这样的责任他可承担不起。他就是开个小茶寮,给家里添点嚼用,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情。所以还有一个陌生茶客的事情,赵玉书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人丢了!那计划就失败了! 赵世轩十分挫败的看了眼还晕着的沈兰心,果然小丫头片子,成事不能。 徐荷花看着沈兰心却起了别的主意,她小心的拦着儿子的衣袖,再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沈兰心。 不愧是母子两,赵世轩很快就明白徐荷花的意思,既然沈慈心突然失踪了,不如就换沈兰心,都是沈家人,做哪个的女婿无差别。可赵世轩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沈兰心不行,若不是沈慈心,他又何苦一定要筹谋沈家! 徐荷花不知道儿子的坚持,顿时着急了,又用手扯他的袖子。 母子两还在扯换人的官司,赵玉书这里已经要急着晕过去了,还好他聪明把亲哥叫上了,赵玉林到底比他撑得住,“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到底怎么晕过去的。老二,你这茶寮也不方便,就送到我家里去。” “还有丢了个人,也得赶紧报官去找才是。” “不行!不能报官。”赵世轩却立马阻止道,现在还不知道沈慈心为什么不见了,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报官之后,她就算回来了,也没有名声了! 没了名声!赵世轩突然发觉,似乎也不是不行!如果慈心真的没名声,是不是就能乖乖的嫁给他了!但是,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消让沈家人知道就行! 还可以按原来的计划进行!赵世轩发觉,虽然现在沈慈心人不见了,但他之前的计划未必不能继续! “我一会让人去跟沈家说一声,说不定大姑娘只是先一步回家了,不要闹到官府那边去!”赵世轩很快就想出了说辞。 赵玉林听赵世轩这么说,马上想到了他阻止的理由,他是怕亲弟弟背上这个责任,既然赵世轩要揽下这件事情,他又何必多管。 但剩下这些人,赵玉林坚持要搬到自己家里去,万一有个好歹,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渝水村穷,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大夫,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叫来看了一眼,发现人都昏睡着,但气息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这样的病症他也没看过,连忙摆手说自己看不了。 赵世轩却清楚的知道,他们肯定是没事的,就是吃了点蒙汗药,人才会睡过去,既然村长要把人留下,那他干脆亲自去一趟沈家。 他得让沈家人快些把沈慈心找回来。 顺便表白他的真心,不管慈心发生什么,他都愿意娶她。 第五十七章 异族男子 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臭味,味道越来越浓烈,昏睡中的沈慈心终于受不了这气味,挣扎着睁开眼睛,抬眼看见鼻尖下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头瓶子味道便是从这木瓶子里传出来的。 再往上看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小小的瓶子,大手的主人,一个头斗笠的络腮胡子男人。 “是你!”沈慈心别开脸,远离臭味瓶子,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在渝水村茶寮一起喝水的男人。 是他劫持了自己?沈慈心心里马上升起危机意识,本能的挪动身体远离这个男人。万幸的是,自己手脚都是自由的,再看看眼前的环境,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瓷木镇外三里远的城隍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她曾经在这儿歇脚,是以认识。 城隍庙不远就是县道,因为靠近镇子,县道上还是人来人往的,若是她一鼓作气跑出去,跑到靠近县道的位置,应该能找到人求救。 那她就得让这个男人放松警惕,自己好趁机跑。 一会儿的功夫,沈慈心已经筹谋了许多。 哪知道络腮胡子男人开口一句,却惊住了她。 男人道,“既然你认得我,我便不故意遮掩了。刚刚在茶寮,你妹妹给你们茶汤里下了药,一边下药一边说对不起你。你这个人,我看着觉得不错,才好心救你。既然你醒了,自己走吧!” 之前沈兰心下药的时候,男人在一旁沉默的注视着。沈兰心以为自己动作隐蔽,一边下药还一边在碎碎念‘长姐,我也是为了你好。’,哪知道男人是个练家子,最是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男人不打算管这家闲事,他来是有自己的秘事要办。只是这位大姑娘对茶寮的人也好,对身边的奴仆也是,十分尊重礼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后面见她晕了,到底没忍住,决定帮她一把,便出手将她那妹妹打晕了,又将沈慈心带离了茶寮。 找到这个庙宇停歇下来,他又用本族刺激的药草,将她从昏迷中刺激清醒。 沈兰心下药害她? 沈慈心抬眼,对上了络腮胡子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睛好深邃,看着倒像是外族人?难道是个少数民族?她穿过来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长相的人,眼睛深邃,鼻梁十分高挺,络腮胡子满面看不清年岁。 而且他刚刚开口说话,音调总有些别扭,就像是现代外国人说国语那样,有种别扭的感觉。她猜想,这个人应该不是魏国人,要不然魏国话也不能说得这么奇怪。 但这人眼睛生的虽然有些不同,但是眼神却十分清澈,这是沈慈心第一印象能想到的词语。这样的眼神,轻易的就让她生出信任之感。只是他的说沈兰心下药的事情,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做,是和赵世轩串通好了?但赵世轩为什么要迷晕她? “如此,那要多谢你了,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沈慈心试探的问。 “不必多问,我就看你情况不错了,你要是能走了就走吧。”男子不想多说,甚至在催促沈慈心。 沈慈心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做好事不求回报,她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不知道是药效还没过,还是在地上太久,有些脚软,一时间没能爬起来,反而在本能的情况下,竟然伸手拽着男子垂着的裤腿的布料。 异族男子没想到沈慈心有这样的举动,连忙拽着自己的裤腰带,很不高兴的朝地上的沈慈心道,“你这女子,恩,恩将仇报,我救你,你竟然想吧啦我的裤子。” 沈慈心像触电一般,连忙甩开了手上的布料,这男人把她说的跟登徒子一般! “我没那个意思啊,你别胡说啊!”她辩解道,“我只是有些没力气爬起来罢了,你能帮把手吗?” “姑娘,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救你已经是良善之举,旁的你别再想了。我要走了,你自便!” 说完男人当真转身就离开了城隍庙。 就这么走了?沈慈心看他走出院子,往右边拐去,再也不见身影,心想还真的只是热心肠的好人? 而且他跑出去的速度,就跟她真的要把他怎么样似的,他这是担心自己强抢民男? 她起身拖着发软的身体追了出去,在庙外也不见男人的身影,她看了眼右边的方向,是一条去山下的小路,山下有座古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去古刹。但她也顾不上追他了,如果男人说的是真的,是沈兰心给他们下的药,她还是早点回家里,丽如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第五十八章 找我做什么 且说赵世轩在村中雇了一辆牛车,急匆匆的赶往瓷木镇,也不去沈家,而是去沈安平惯常喝酒的地方,找到了沈安平,告知他沈慈心失踪的事情。 还没喝得糊涂的沈安平听说女儿丢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人! “慈心丢了啊!那赶紧回家告诉我爹,让我爹去找人啊。”沈安平一边嚷嚷,一边起身要回家 沈安平的嗓门不小,这一嚷嚷,酒馆里坐在附近的人都听到,正好奇的看着他们。赵世轩观察左右的人都听见了,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连忙跟上搀扶他出了酒馆。 出了酒馆,沈安平十分清醒的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慈心送回来吗?人怎么失踪了。” “出了点意外,三姑娘昏睡过去了,大姑娘人不见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找到。”赵世轩到现在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安平无奈,“兰心做事情,就不稳妥。” 回沈家的路上,赵世轩借机小声提醒沈安平,“伯父,不管怎么样,不管大姑娘发生什么,我的原意都不会变,我都想将大姑娘娶回家。” 沈安平听了大为感动的拍拍赵世轩的胳膊,“还是你这个孩子重情义啊,慈心就是个死心眼,你说她一个女人家,不想着嫁个好人家,净想着做生意的事情。现在也亏你还愿意娶她啊,这次找到她之后,她肯定就会同意嫁给你了。” 赵世轩点头,对于沈慈心的失踪心中虽然有些疙瘩,但也算是完成他一开始的目的了,这样勉强可接受了! 回到沈家,沈安平便在家中大声嚷嚷着沈慈心丢了的事情,等他走到沈拴全的院子里,几乎整个家都知道沈慈心失踪的事情。 “哎呀,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丢了了!你看看,一个大姑娘在外边跑什么生意,这也太危险了!”沈广义人还没进院子,风凉话先进了院子。 “闭嘴!”沈拴全怒喝一声,“你这个蠢货!” 侄女丢了,不为侄女的安危担心,还在讽刺她做生意的事情,也不看看他现在还能这么安乐的坐在这个屋子里,是谁的功劳。若非沈慈心力挽狂澜,去跟秦历借钱,又想出叠烧的法子,换回了五百两欠钱,他们全家这会都要回乡下老家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拴全是真的心焦,连忙问嚷嚷的沈安平。 沈安平便让身旁的赵世轩表现一番,赵世轩上前解释,“今日大姑娘来渝水村,在茶寮喝茶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晕过去了,茶寮老板来寻我帮忙,等我们赶回茶寮,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姑娘便不见了。” “她身边的人呢?”沈拴全知道孙女平日里周全,出门都要带上人的。 “他们都晕过去了,现在在我们村中,村长派人找大夫看去了。”赵世轩解释道。 全部人都晕了,而且还是在渝水村晕的,沈拴全眼睛直视看着赵世轩,他总觉得此事赵世轩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慈心丢了,还是要先找人要紧。 沈拴全连忙让管家把家里的奴仆都叫来,让大家赶紧先去城外县道找找,看看是不是沈慈心自己清醒过来,往家里走了。 沈柔心和刚刚回到家中的沈添勇都跟着要出去一块儿找人,林薇君听说长女失踪了幼女还晕了,也要追着出去找人,还没走两步就在院子门口晕过去了,大家又急着给她送回院子,正要找大夫来看呢。 大夫还没来,林薇君自己先行清醒过来,醒来便要下床去说要出去找女儿,她贴身的婆子劝她,也劝动,闹着要出去。 “我哪有什么心思躺着,慈儿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活下去啊!”林薇君虽然平日里总是拎不清,但总归是爱女儿的。 林嫂子见她这身子,起来都困难,还要往院子外面挪,她只能死命的拦着,“夫人,大姑娘一定能平安找回来的。” 林嫂子的话刚落地,就看见门口沈慈心急匆匆走进来! “林嫂子!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家里这么喧闹!” “大,大姑娘,你,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在家中呢?” 林嫂子惊呼! 第五十九章 破局 “我失踪?林嫂子这话何意?娘,您怎么样,我扶着您,找大夫了吗?” 沈慈心快步走到林薇君身旁,将林薇君扶起,一边问林嫂子。 林嫂子快人快语,飞快的回到沈慈心的问题,“大夫已经在路上了。不知怎得,都在传您今日失踪了,谢天谢地,你没事。” 林薇君看到身貌俱好的女儿站在跟前,眼中发出惊喜的光,“慈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高兴之下,林薇君又差点晕了过去,还好沈慈心还扶着她,沈慈心合着林嫂子,将人扶起来,安顿在床上,林薇君还一直牵着沈慈心的手不肯松开。 “娘,你歇会,一会等大夫来了,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沈慈心面上柔声安抚林薇君,心里却恼极了,沈兰心肯定是和赵世轩合作了,一个故意给她下药迷晕她,一个着急赶着到家里还大势宣传她失踪的事情。 若不是茶寮那个异族男人这个意外,她现在恐怕还晕着,在赵家待着。赵世轩会做什么呢?留她在赵家过夜,然后第二日大张旗鼓的将她送回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和赵世轩只能绑死了,而且还很可能是她出嫁的方式,而不是赵世轩入赘。 沈慈心不是傻子,先赵世轩一步赶回家中,就已经想清楚他们的谋划了。比起赵世轩,她更恨的是沈兰心,都说想要一个国家破灭,只能从内部瓦解,一个家族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沈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一家子齐心协力,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好。可现在却是一家子各有心思,连个小妹妹都想着算计她。 “慈儿,这到底怎么回事?赵家侄儿来传话说你今日去渝水村了,在茶寮喝了不干净的东西,晕过去了,后面还失踪了。还说你妹妹还在那儿晕着呢,娘这急得不知道怎么好。”林薇君不肯躺下,拉着女儿的袖子,担忧的问。 沈兰心也晕过去?怎么会?难道是那个异族男子干的? 这个时空里,中原大地三个强国,北方则是游牧民族众多,难道那个男子其实是个游牧民族? 沈慈心心里琢磨着,嘴上不忘应付林薇君,“赵世轩怎么胡言乱语呢,今日我本来是要和牛小姐的丫鬟去渝水村的,但起来头有些晕,便让丽如代我去了。至于兰心怎么跟着去了,还得等她回来问问才是。只是她怎么会晕过去,可有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诶呦,小姐还是先别操心咱们这儿了,得赶紧去老太爷那儿知会一声,要不然这家里人都要洒出去寻你了,这要是闹大了,可就成笑话了。”林嫂子反应过来,提醒道。 沈慈心点头,觉得有理,“赶紧派人个过去和祖父说一声,让他顺便派人去渝水村把三姑娘接回来。” 但大房院子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人了,林嫂子得看着林薇君,只能沈慈心自己赶到门口,阻拦就要出发的奴仆们。家里七八个男仆,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还有靠两只腿跑的,都已经整装待发。 “祖父,爹,二叔。”沈慈心匆匆赶出来,沉声喊道。 众人回头,看到沈慈心站在大门内看着他们, 众人惊呼,“大姑娘,你怎么在家。” “我今日一直在家!”沈慈心为不可及的扫了眼站在人群中的赵世轩,才扬声跟大家解释,“就是身体不太舒服就没出门,没想到闹出了这样的误会,祖父,我无事,让大家回来吧。” 沈慈心和沈拴全的视线在空中遥遥相会,沈拴全马上就明白了沈慈心意思,今天这出局,已经让她破了。 第六十章 余音观 沈拴全派人去把沈兰心几个人接回来,除了老吴之外,其他几个人很早便清醒过来了。原来沈兰心下的药是从林薇君这里偷的,那是大夫给林薇君开的有助睡眠的药,搓成药丸子便于携带,却没想方便了沈兰心。 这种药吃的少,有助于入睡,吃的多了,便容易昏睡不醒。昏睡过去,如果能短时间内清醒过来便无事,若是长时间不醒,恐怕就会有些干系。 车夫老吴现在便是如此情况,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无法清醒过来。叫了大夫来看。大夫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沈慈心虽然让人私下提点大夫是因为助眠药物吃多了,才会清醒不过来。可知道缘由,大夫还是没什么办法医治,因为本来那是治病的药,药吃多了导致的后果,大夫还真的没治过。 都说让人昏睡容易,让人清醒难,大夫也只能让身边人持续叫他,说不定就能早点清醒过来。 长时间昏迷不醒,是很容易伤到脑子的,这点不用沈慈心这个现代人,在场的古人也清楚的知道这点。 老吴的娘子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边哭还一边叫着老吴的名字,好不可怜。不过是拉了趟马车去城外,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老吴是家里的顶梁柱,吴嫂子都不敢想老吴要是真的就这么昏睡下去,家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大姑娘,您慈悲心肠,替咱们想想办法,老吴一向给您驾车,您知道他的,最是忠厚老实的人。”吴嫂转头,哭着求身旁的沈慈心。 老吴是驾车的人,本就比他们乘坐在车厢里的人容易渴,是以当时那盆茶水,就属他喝的最多,才会如此严重。 吴嫂不说这话,沈慈心也是要尽力救老吴的。在沈慈心眼中,老吴是在给她工作的时候发生的意外,平日里他驾车做的十分好。而且,老吴会变成这样,还是沈兰造成的。 沈家把镇上有名望的大夫都请过来看了,对于这种昏睡药物喝多了的意外,大夫们也没有治疗的经验,好几个甚至怎么开药都不知道。 沈慈心焦心之余突然想起那个异族男人,他的那个刺激味道的药瓶,可以让她提前清醒过来,是不是也能帮着老吴这种情况。 她得找到这个男人,求到他的药,说不定可以将老吴救醒。 应该去哪里找那个男人呢? 当时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是山下的古刹,她现在去一趟古刹,或许可以找到他。 问了沈拴全,沈慈心才知道那个古刹叫余音观,是一位亡国公主在破国后在这儿修建的修行之地,借着道观的名义,主要还是这位亡国公主的养老之所。 公主死后,这里就成了真正的道观,这个道观里的女观基本都是这位公主仆从后人道观后来也不仅仅是道观,还是惩戒之所,教习女子之所。观里都是女观,有几个年长的老女观,从前是在王宫的,调教女子很有一手,遂,很多富贵人家会把未婚女子送来,也有将进门不听话的媳妇送过去的人家。 这个外族男人,怎么会去一个女观呢? 不管如果,沈慈心都打算亲自跑一趟,最好能找到那个男人,将老吴救醒。 沈兰心听说沈慈心要去余音观,吓了个哆嗦,她做的事情败露,长姐将她禁足在房,她这两日正七上八下,又听说沈慈心要去余音观,自以为这是对她的惩罚,要送她去观里教习! 那余音观里听说有几个厉害的女观,手段狠辣,哪个刁脾气的小姐进去了出来都乖乖的。她可不想去那个地方,她不过是帮世轩哥一把,长姐也没出任何事情,竟然要这样处罚她! 不成,她不能继续被关在这儿了,若是真的被送去余音观了,她肯定活不下去。 第六十一章 无赖之举 城外草帽山,距离瓷木镇三里地,因形似草帽,故得名草帽山。如同草帽,中间为高峰,两侧为低谷。余音观在右侧的山谷里,从城隍庙旁边的小径步行百余步,便可下到谷底,谷底有一条蜿蜒而出的溪水,余音观便在溪水边。 溪水蜿蜒,青山在前,清风拂过,其中一观,若是旁日里来此处,沈慈心必然有闲心欣赏此处的美景。 如今救人要紧,沈慈心也顾不上看风景,让玉如上前叩门,片刻后观中便有人一个应声,一个垂髫幼女打开了观门,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来人。 “来人何事?”小姑娘声音脆脆,这么大点的岁数就在观中生活,对外人有些生怯。 玉如说明来意,要找观主,小姑娘看了眼站着的沈慈心,以为她是被家里送来清修的女子,心里倒有几分同情,“随我进来。” 女观主名为容音,看着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目端方,深情严肃,看到沈慈心便问,“你家大人呢?你自己来的。” 沈慈心温声解释,“女观,我非来观中教习。” “那你为何来?”容音语气平淡,对于沈慈心是不是在观中教习显然并不关心,观中女子来来往往频繁,有把这儿当监狱牢笼的,也有把这儿当寄托之所的,对容音来说不过都是过客,是养观中众人的银钱之源罢了。 “我来寻人,前两日可是有一位络腮胡子满面,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的男子来观中?”沈慈心描述男子的长相,眼神不经意的扫过眼前的观主。 哪知道观主听闻沈慈心的话语,脸色微变,即使十分克制,但语气也变得明显冷硬,“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撒谎! 如果真的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人?为什么又要关心她问询此人的目的。 在别人地盘,又有求于人,沈慈心也不能强硬的说破,只能苦口婆心的说自己的目的,“那日我意外晕倒,这位公子有秘药救我清醒。如今家中有一位忠仆因为昏睡药无法清醒,我观那日那位公子似乎往观中方向走来。我来寻他,想找他求药,若是观主有消息,可否告知一二,我好求药救我们家的忠仆。” 容音不为所动,坚持自己没见过人,还一副送客的神态,“没见过这样的人,小姐请回。” 容音觉得沈慈心就是一个麻烦,压根不想听她来的目的,男子的身份特殊,她只想赶紧把沈慈心送出去。不等沈慈心回答,容音便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女观前来,送沈慈心出去。 沈慈心见这两位女观一个就能随便把自己压倒在地,容音不想相帮,她是没有办法强闯余音观去找异族男子的。 实在无法,两个女观堵着她,就差上手将她丢出去,她只能高呼几声,“壮士,若是在观中,可否一见!” “小姐!莫要扰人,速速离去!”容音没想到沈慈心还有这么无理的举动,生气的拦着她,不再客气,让两位女观动手,连拽带推的将沈慈心主仆三人赶出门外。 哐当! 一声巨响,余音观的大门被紧紧关上! 沈慈心只能在观外又喊了几声,刚刚容音听到她喊话,马上就将她赶出去了。说不定,那个男子还当真在观中。 观中最高处的阁楼上,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看着她手舞足蹈的叫喊,年轻男子看着她,似乎觉得有趣,毫无防备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六十二章 得药 沈慈心一身狼狈的回到家中,吴嫂子听闻她回来,跑到院门口等消息,脸上尽是期待的神色。 沈慈心一下马车就见到吴嫂期待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自己的脸,看她这幅神情,不用张口问,吴嫂就知道她没有求到药。 可是主家能亲自为了他们这种奴仆去求药,本就是慈悲之举了,尽管失望,吴嫂子还是沮丧的朝沈慈心道谢。 沈慈心不敢当这声谢,侧身避开,现在没有药,只能继续用喊叫的办法让人清醒过来了,为此沈慈心安排了几个年轻的奴仆去帮吴嫂子。 安顿好此事,沈慈心便回院子里洗了个澡,刚从洗澡间出来,就听到玉如大惊小怪的声音,“好生奇怪的瓶子啊,这是从哪里来的。” 沈慈心将裙子的绳子系好,从澡间出来,就看见玉如手上的瓷瓶,漆黑的颜色,瓶身有点扭曲,一看就知道这属于烧坏了的瓷瓶。这瓶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个异族男子的草药瓶子。 她接过瓶子一边打开瓶子上的瓶塞,果然是那股浓烈的味道,怕气味消失,她又快速的将瓶塞塞回去。一边走到院子里四目张望,可惜并没有看到人,这个男人是怎么把这瓶草药送来的。瓶塞打开,溢出浓烈的味道,果然是她那天闻到的味道。 “姑娘,这是什么东西?谁送来的?”玉如好奇的问道。 “好心人送来的。”沈慈心将瓶塞塞回去,又道,“走吧,我们把药给老吴送过去。” 出院子之前,沈慈心稍慢了步子,吩咐身旁的人,“去知会门房一声,多加注意后门巡防,可别让贼人进来了。” 窝在房梁上,准备一会院子里无人从后门逃脱的某男子,听了这话差点从房梁跌落。 沈慈心把草药送过去之后,小厮将药瓶在老吴的鼻下置放半刻钟后,老吴的眼皮当真轻微抖动起来,“啊,有用,他的眼皮在动了。”吴嫂见着后,惊喜的喊道。 帮忙的小厮见状,又将瓶子往前凑了凑,沈慈心见瓶口都要贴着老吴的鼻头了,连忙让他把瓶子往外拿,“既然有效果,就多放一会,等人清醒过来,再找大夫过来看看。” 沈慈心见一时半会人不能马上清醒,那头沈拴全正寻她过去,她便先跟这边说一声,往外院走去。 路上结果让沈添勇这个小胖子给拦了下来,这小子在矿山当真住了半个月,他爹娘去接了三次都没把人接回来,在矿山这么许久,从一点都没瘦的体型上看来,就知道他是一点罪都没瘦。 “长姐,我们把舂石的水车做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去看一看?”沈添勇这是来求夸了,在矿上半个月,跟谢灵诸一起一点一滴真的弄出了一台可以永不停歇舂石的水车,小胖子得意的不得了,回来就想找沈慈心炫耀,哪知道碰上家里出事。 这会见沈慈心有空,小胖子是再也忍不住,跑到沈慈心跟前显摆起来。 水车的事情,沈慈心已经早一步从秦历那儿知道了,只是她现在分身乏术,想要去矿山那儿看看,也走不开身,只能过过几日了。 “嗯还算能吃苦,往后再接再厉,加油。”对于求夸的沈添勇,沈慈心十分吝啬夸奖,她可不能再惯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了,想到沈兰心她心头还在发愁,想来沈拴全喊她过去,也是为了处罚沈兰心的事情。 得到这么浅薄的夸奖,沈添勇果然不高兴的垮下脸来,“长姐,你还不如秦会长呢,他还奖励我五两银子呢!” “你们发明的舂石水车可是秦会长矿上的,他给你奖励也是应当,这水车与我又无干系。我希望你更长进,更吃苦耐劳成为有用之人,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可懂这干系?”沈慈心捏着小胖子的脸颊,耐心的跟他解释。 沈添勇似懂非懂的点头,却没再缠着沈慈心要夸奖了。看他这么懂事,沈慈心反倒是起了给他送个礼物的念头。 第六十三章 深情人设 到了沈拴全的院子里,询问老吴的情况,知晓人快醒过来后,沈拴全总算露出个满意的笑容,他略带庆幸的说,“好歹没出人命啊。” 沈慈心不置可否,老吴虽然能清醒过来,但有没有后遗症谁也不清楚。但这个时代,家里的奴仆的性命都是家主的,就算这次老吴真的因为此事丢了性命,即使大家知道是沈兰心下的药,她也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 知道此事后,沈慈心更加努力给老吴找大夫,找药。不做这些,她会害怕,害怕自己也会渐渐的同化,同化成也如此轻描淡写的对待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三丫头,意图谋害长姐,还差点都自己害了。若不是赵家非你不可,她现在只能收拾准备做赵家妇了。此事不能不罚,我的意思是将她送到余音观,你觉得如何?”沈拴全说这么说,都是说给沈慈心听的。 虽然老吴现在都没清醒过来,可在沈拴全眼中,此事更大的受害人是沈慈心,若不是沈慈心先一步赶回来了,现在早就名声尽失,说不得便要被赵世轩拿捏住了。 而沈兰心更是躲过去,赵家当时要是起了别的心思,和沈兰心把生米煮成熟饭,那沈家就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同意这个女婿了。 沈慈心关注点却在赵世轩非她不可这件事情上,若说深情,原身和赵世轩的感情万万不到这个份上的,“祖父,赵世轩好好的官不做,为何还非谋划我们家。” “我听闻他们家想找老师,可他家穷困潦倒,能找到什么贵人帮忙。只能靠你外祖父,但他娘来退亲一事惹怒了你外祖父,他没了老师,如何能继续进学,如何能考官?”沈拴全解释道。 “为何这么说?”沈慈心有些糊涂,她知道从前的历史轨迹上,有一个叫弟子籍的东西,顾名思义,一个人要读书,他得首先是个弟子,得替自己找一位老师。而老师则和弟子深度捆绑,若是弟子做错事情,老师需要承担责任。所以一般来说,不是家里的亲近子侄辈,没有人轻易会给别人当老师的。 但这个时空,沈慈心是先知道有类似科举制度的选拔制度,每个读书人人都要一步一步考上去,她以为的读书人便是走这样的道路。 现在听来,似乎也不是这样。 沈拴全给她解释明白,“你外公祖父从前是御书监事,他现在考上秀才了,正缺一个官身之人做老师呢,有了老师,有人替他担保,他才能去府城进学,才能继续往上考。要不然他一个秀才功名,可以为吏,却不能做官。他们赵家能让他考上秀才,已经是尽了全力了,他现在还想继续考学做官,可不是得依托你外祖父的干系。” 竟然是这样!这是给底层做吏的人开了方便之门,做吏的人需要考试,却不需要拜师。要做官,却还是有门槛。这是从前弟子籍的变种! 原来如此,难怪啊,难怪啊!沈慈心这才明白这其中怪异无法理解之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果然诚不欺她,她就说何来深情如此。 “只是为何不能兰心?” “若是只一心求你,你外祖父如何看,你如何看?”沈拴全觉得孙女在旁的事情在聪慧,反而在这关于情字一事看不明白。 原来是要打造人设,只要她的深情人设! 第六十四章 惩戒 沈慈心嘘了一口气,觉得人心果然繁杂,以情为借口,实际都是为了利益。 “赵世轩倒是个能筹谋的。”沈慈心有些替原身不值得,“可惜没用对地方。” “出身如此,倒也不奇怪。”沈拴全转移话题,“我要将兰心送到余音观,你觉得如何。” 沈慈心摇摇头,觉得不如何,余音观那个地方如此压抑逼仄,把人送过去,是会让沈兰心表面被规训的听话柔顺。可是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姑娘,她不希望是自己一手打造的。 但是沈兰心这般行事,跟外人一起合谋家里人,如果没有惩罚,那也说不过去! 只是要怎么惩罚,说实话,沈慈心也没有想好,她不是个小子,她不可能像对付沈添勇那样,把人送矿山去,又或者送窑厂里去。 “祖父,先缓两日,等我想清楚吧。余音观,我觉得不是个妥当的地方。”沈慈心直言道。 沈拴全见她这么说,也没坚持要把人送到余音观去,心中还觉得沈慈心仁蕙,这是见不得妹妹去吃苦的地方。 还有就是她爹的事情,沈慈心不想就这么掠过不提。 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便是想办法引她去渝水村赵家,然后在赵家给她下药,第二日再大张旗鼓的将人送回来,沈安平会在家中接应,将此事闹大,闹到沈慈心不得不嫁给赵世轩为止。 这次是沈兰心正发愁怎么让沈慈心去一趟渝水村,却发现沈慈心正好要去,才有了这次冲动的计划,在茶寮里下药,倒是让她成功下药,却没想出了意外,沈慈心会莫名其妙丢了。 到现在他们也没弄清楚,沈慈心是怎么好好的回到家里的。 这些沈慈心都和沈拴全说清楚了,她坚持也要让沈安平受到惩罚。 “他总归是你爹。”沈拴全却心疼长子,希望沈慈心网开一面。 沈慈心最大的妥协,“祖父可以自己想主意,再与我说。” 惩罚可以是沈拴全提出,但没有惩罚是万万不行的。 “你啊你!”沈拴全无奈摇头。 春琴因为自家的事情这次也被连累受罪,还好已经平安清醒过来,老吴有清醒的眉目,沈慈心便上门亲自去道歉,虽然不能明说是沈兰心下药,但总归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结果春琴早就跟没事人一样,不仅身体健康,这两天的功夫已经把渝水村摘回来的这批蔷薇花都已经做成了胭脂,“慈心姑娘,渝水村的蔷薇十分得用,你看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去把那些蔷薇都包下来了。” “这事情得找他们村长谈,我估摸着无主的东西,收的银钱应该不多,但最好把事情说在前面,最开始就定下来,免得日后出差错。”沈慈心听多了这样一开始不商定好供应价,最后原材料商随意涨价导致生意失败的事情。 春琴听了沈慈心这话,连连点头,她也是第一次正经做生意,遇到一个肯教她的沈慈心,心中十分感激,对沈慈心说的话,十分信服,“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渝水村一趟。” “还有等铺子开张了,得请几个年轻聪慧的女子,我们店里的生意做的是女子的生意,应该找口舌清楚的女子。”沈慈心对胭脂铺的定位不仅仅是胭脂铺子,若是做得好了,往后还可以往美容院的方向发展,那最开始的这批员工就很重要。 这事情,春琴倒是有自己的主意,“这镇上有个慈幼院,我之前亲自看过,有几个好苗子,不若请他们?” “慈幼院?”沈慈心不知道这个地方。 “是咱们镇上瓷商商会仁义,出钱出宅子养着一群无家的孩子,等孩子们年长了,还给想法子找工做。他们也是听闻我们小姐要开铺子了,主动找上门来问我们要孩子干活吗,我就去看了看了那些孩子,聪慧的也有几个。”春琴解释道。 秦家还弄了一个这样的慈善组织,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这样的地方,如果去那儿做一段时间的事,是不是可以修身养性? 这倒是个好地方,沈慈心发觉这个地方倒是十分适合安置沈兰心。 可回到家中,还没找沈兰心谈此事,沈慈心先收到了一份大礼。 沈兰心逃跑了,卷着房子里值钱的东西跑了。 第六十五章 牛望梅的大方 胭脂铺子的新品已经确定,春琴禀告了牛望梅,向来不管事的牛望梅难得提出指导意见,要他们第一批货直接从五十瓶的数量增加一倍到百盒。 牛望梅的原话,“就五十盒,能用几日的?” 好家伙,这是打着留给自己用呢,沈慈心很想提醒她,保养品用多了容易长脂肪粒。但金主娘娘都发话了,她还有什么可劝的。 百个瓷盒,一个卖价三百文,百个就是三十两银子,交付前先给三成的定金,交货后付尾款。 这段时日沈慈心为胭脂铺子的事情跑上跑下,就算牛望梅是不知好歹的人,春琴也是个聪明的,私下不知道怎么劝的牛望梅,这笔定金,春琴很顺利的就给她支付。 拿钱之前,沈慈心却推辞了,“我想用新的烧制方法制作一批彩盒,用作我们的胭脂盒子,只是这个工艺我还没试过,也可能不尽人意,我想问问牛小姐可愿意一试?” “哦?彩盒?倒是没见过,你能烧出来?”牛望梅一脸怀疑,但又想到自己爱不释手的那个白玉银盘,“不过你们家也是有本事的,白玉银盘都能烧出来。” “不能给您打包票,我得试试,若是烧出来了,咱们胭脂铺子可愿意用?” 沈慈心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烧出来,但如果烧出来后,也得有人愿意接受。现如今大家的审美都是基于青瓷的,主要的创新还是在造型上便多。 自从沈家的窑厂设立了奖励金制度后,窑匠们更多的就是在造型上创新,导致现在窑厂里堆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瓷器。林三瑞见状连忙确立了规则,每个窑匠想要跟着定制货品一起烧点特别的东西需要提前申请,不能毫无限制的烧,这才压制住了这风头。 “要是你能烧出彩盒,那我的胭脂铺子就是独一份的,为何不愿意用?”牛望梅就是个喜欢新奇物件的主,要不然也不能从她娘的陪葬品里把白玉银盘偷出来。 有了牛望梅的准话,沈慈心便放心了,牛望梅不仅同意用彩盒,甚至还大手一挥,让春琴把定金还照原来奉上,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鼓励沈慈心的创新,说这点子钱她还是出得起。 沈慈心自然是高兴的收下了,听说最近王上派人来给牛望梅送了一批东西,虽然东西不值钱,但却足以告诉众人,牛望梅在王上那儿还是有情分的,不会因为她娘死了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信号,不仅让牛望梅有了底气,也令还在观望的人知道牛望梅还有巴结的价值,听春琴说,这几日府里的帖子比往日多了十几倍。 而沈慈心可是在他们主子落魄的时候,就伸出手帮忙的人,有优待也是应该的。 沈慈心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不免费提供胭脂盒子,倒是结结实实抱了根大腿。 这不,刚出牛家的大门,就看见携手同来的赵嫱和沈娴,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凑在一块儿去了。 赵嫱看到沈慈心,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处心积虑想要嫁给秦历做续弦,甚至大胆表白,结果秦历看不上她,秦盼儿也十分抗拒她。结果听说父女两还十分亲近沈慈心,昨天她还不小心听到秦盼儿在说什么城外遇见沈慈心的事情,言谈中十分想念沈慈心的样子。 当时秦历怎么回答的,说什么得空了就带秦盼儿上门拜访沈家!显然也是对沈慈心青睐有加。 “沈大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啊,咱们镇上有本事的人家都是你的往来之所啊。”赵嫱没忍住,刺挠道。 沈慈心一脸莫名,这人是吃了火药? 不过是见高踩低的主,倒是有脸说她,好似她只巴结有本事的人,沈慈心才不惯着她,“那也是有本事的人愿意同我来往,也是我平日做人有风度,不像赵姑娘,见人风光了,才临时拜佛。” “你!”赵嫱被激怒,指着沈慈心的脸,又侧目看了沈娴一眼,是要沈娴替她出头。 第六十六章 彩瓷 “嫱姐姐,我们今日是来拜访牛小姐的,不宜节外生枝。”沈娴拉住赵嫱。 沈娴是个聪明的,沈慈心这会在牛望梅可是得意红人,他们要巴结牛望梅,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沈慈心。 赵嫱冷哼了一声,扭开头脸。心里的疙瘩却是越聚越大。 沈慈心急着去窑厂,没有闲工夫在这儿争吵,见他们转身进了牛家的门,心里起了个主意,既然人人都想巴结牛望梅,不如建议牛望梅借机办个宴席,乘机宣传宣传他们的胭脂产品。 “丽如,你帮我进去寻一下春琴。”正好还在门口,沈慈心干脆先和春琴知会一声,让她和牛望梅商量。 丽如进去找人,春琴正在接待沈娴和赵嫱,看到丽如进来说沈慈心有话要说,春琴二话不说说声抱歉就出门寻沈慈心。 “沈慈心不会是想给我们上眼药吧?”赵嫱看着春琴匆匆离去的背影,担忧的说。 沈娴点头,“这不好说,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我从前和她交好,后来与她有些争吵,我成亲她连添妆都未曾来。” “也不知道秦家父女到底吃了她什么迷魂药,竟然都觉着她好。”赵嫱愤愤不平的说。 “嫱姐姐,你若是想进秦家门,她绝对是你的绊脚石,你可得想办法了,最好把沈慈心弄出瓷木镇。”沈娴提点道。 沈娴想到自己给沈兰心出的主意,这么好的一个主意,沈兰心还能坏了事情,想到这儿她便满肚子的气。现在怂恿赵嫱,也不过是想多加个筹码。 “我也想把她弄出去,可她是守灶女,又不嫁人,除非把他们沈家都赶出去。”赵嫱说到后面,竟然还真的起了心思,“你说,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沈家赶出去?” “嫱姐姐,事在人为。”沈娴心道,虽然赵嫱蠢笨,但多一个助力也是好的,她不过张口的事情。 沈娴自小在家里的授意下刻意与沈慈心交好,年幼的时候是有几分情谊,可后来沈慈心被定为沈家大房的承业女,一切就不同了。沈娴是家中三房的幼女,她的父亲没有什么本事,在家里不得用,她这个做女儿自然也无人看得上。 可沈慈心作为守灶女却可以被沈老爷子带在身边,沈家人都要高看她一眼。不若她,为了得到地位,只能选择与人做妾。偏偏沈慈心觉着她是自甘堕落,声称要与她断交。却看不见她的为难,这样的友人,时到今日,沈娴对沈慈心也只剩下怨。 沈慈心不知道沈娴如今的情感,在她眼中,不过是原身从前的玩伴罢了。她与春琴提议版宴会的事情,春琴觉得也是好主意,表示自己回头会和牛望梅好好商量,“小姐,最喜欢热闹,这事情十有八九她会答应。” “好,如果来得及,可以等我的彩盒烧成了,再办宴会。”沈慈心这是打着借光的心思,顺便推荐了一下彩色瓷盒。 “姑娘请放心,到时候提前问你日子。”这个主春琴还是可以做的。 商量好了,沈慈心便上了马车往窑厂赶去,老吴病倒了,现在给她赶车的还是老爷子的车夫,还好家里有两个车夫,要不然老吴病倒了,还得抓瞎了。 到了窑厂,沈慈心把几个老窑匠和林铁生、陈柱子一起喊过来,跟他们商量烧彩色瓷盒的事情。 “这如何能烧出彩色的?”第一个提出问题的是马来福,他不是质疑沈慈心,而是从前确实没烧出过有色彩的瓷器,现如今基本都是青瓷,颜色多是灰中带青,而他们窑厂里烧出的白玉银盘,以灰白为主色,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不凡品。沈慈心却说要烧彩瓷,这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林铁生关注点却不一样,他很好奇,“大姑娘,你准备烧什么颜色的瓷盒?可是白色。” 沈慈心摇头,“我也不知道能烧出什么颜色来。我这儿有个法子,是能烧出彩色瓷器来,但是万彩一窑炉,我也不知道能烧出什么色来。” 第六十七章 加点好东西 “这……”听沈慈心这么说,马来福更显疑惑,“那如此,如何给人交货?总不能告诉货主,咱们也不知道何种颜色吧。” “没事,这批货是牛小姐的胭脂铺定的,我已经与她说清楚,我们只管试试。”沈慈心宽大家的心。 “敢问大姑娘,这法子是?”陈柱子是个憨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询问如此机密的问题。 沈慈心莞尔一笑,“此事恐怕不能告诉大家了。” “陈柱子!这可是你能问的。”林三瑞觉着这些窑匠就是因为东家给脸面,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沈慈心倒不是真的想藏着掖着,只是她也只是知道有这种办法,也没有在这儿实验过,如果真的成功了,后期要推广,她也会和秦历商量推广出去的事情。这窑厂里的工人虽然现在和他们家里是一心的,但人心这种东西最难琢磨了。 “大姑娘怎么什么时候烧制呢?”林铁生是迫不及待想烧制这批货了。 “大家还有其他的问题吗?若是有,可以提出来,我们商量商量。”沈慈心扫了在场窑匠一眼,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多多提出自己的意见。 可这是新的烧制方法,大家都没听闻过,就连老窑匠也都不敢再提出任何意见。 见状,沈慈心道, “你们先按这个图纸制陶吧,等调制釉的时候提前与我说。” 这个圆形的胭脂盒也不同于现在的胭脂盒,内侧做了一个咬合的扣,可以让盒子更加密封,使胭脂能保持更久的颜色。 制陶的两个窑匠看了图纸,有些奇怪咬合的扣,多问了两句,沈慈心也耐心的和他们解释了。 “这个法子好,若是制成放糕点的盒子也可以避免虫蚁。”制陶工陈启工倒是比旁人想得多,他家日子好过一些,娘子会做糕,平日里还卖些糕。但存放糕点最大的困扰就是容易被虫蚁偷吃。 沈慈心越过人群,看向说话的陈启工,窑厂里的窑匠她现在都认得,尽管很多人都没有与她说过话,但在窑厂里只要碰到,沈慈心都会打招呼。沈慈心给自己定了标准,能准确喊出每一个窑匠们的名字,即便是很多人名字都不太体面,例如二狗,三光之类的。 “这次烧窑,不如你捏一个出来看看,合适不合适。”沈慈心鼓励道,并没有当一句空话忽略过去。 “是,多谢大姑娘。”陈启工答应下来。 林三瑞听了却有些发愁,之前窑匠们捏了不少奇形怪状的瓷器,烧了又没有人订货,还堆放在窑厂里呢。这会大姑娘又同意陈启工烧这个瓷盒,到时候东西越堆越多,可怎么办才好。 林三瑞不是个扫兴之人,到底只默默的发愁,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与沈慈心提出。 确定了这一窑的烧制,大家伙便开始干起来了,而沈慈心秘制料,也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调治釉的时候添加进去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普通的金属,青铜/铁/铅,将这些金属添加到釉里面,在烧制过程中遇到高温,产生氧化反应,就会产生不同的颜色来。 只是现在瓷器的瓷土、烧窑时候的温度,这些都可能和后世的所有区别,所以沈慈心很不确定这批货烧制出来会是如何。 但总归要试一试! 第六十八章 薛家表公子薛绍 离开窑厂的时候,林三瑞还是忍不住跟沈慈心借一步说话,“大姑娘,之前窑匠们可是烧了不少瓷器,这些瓷器都还堆在窑厂里,总不能都堆在这儿,您给个主意。” 沈慈心知道是今天自己准许陈启工烧点心盒让林三瑞急了,他这个窑厂大管事是真心为窑厂着想,沈慈心也不能寒了他的心,便耐心的告诉他自己之后的计划,“我恐怕会在同安县开一家瓷器店,到时候这些东西都送到店里去卖就是了。” “开瓷器店?”林三瑞听了十分吃惊,他可从来没见过有专门卖瓷器的铺子,这能卖出去吗? “等我去同安县买个铺子,开铺子花销不大,咱们先试试,就算不成,到时候把铺子租出去便是了。” 沈慈心是打算把瓷器铺子作为自己的私产,用自己的私房钱购买铺子,就算真的卖不出去,到时候铺子也是她的。沈家的东西是沈家的东西,作为一个漂泊的灵魂,沈慈心还是渴望拥有自己的东西。 还好上次给秦历出的点子,换了不少的银子,虽然花了一些,但剩下的还足够她在同安县买个铺子。 就是瓷器铺子到底能不能行,她还准备先观望观望,秦历已经在京城开了一家,她想到时候去他那儿取取经。 林三瑞听她已经有了主意,总算没那么忧愁了,恭敬的将人送到了窑厂的大门口,就看见不远处急着跑来一个人,远远的就在叫喊沈慈心,“大姑娘。” 看着眼前跑的气喘吁吁的顺子,沈慈心连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顺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顺子喘着粗气,压着声音道,“大姑娘可见着三姑娘了。” “兰心?我今天未曾见她!她怎么了?”听到这话,沈慈心没忍住蹙眉,不知道沈兰心又整出什么事情来了。 顺子小声解释道,“刚刚吃晌午饭的时候找不到她人,后面去她房中一看,值钱的首饰都不见了。” 这是卷着细软跑了?当今这个社会治安,她一个小姑娘敢偷跑出门,当真是去找死! 沈慈心也顾不上生气了,还是找人要紧,就怕迟一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家里人都派出去找了?”沈慈心一边上马车一边问道,见顺子还要跟着马车跑,又吩咐了一声,“别走路了,到马车跟前坐着。” 顺子连忙麻利的上了马车,回答她的问题,“老太爷追到城门口去了,就怕三姑娘已经出城了。” “她身边的阿竹呢?”阿竹是沈兰心的贴身丫头。 “也不见了。” 这是主仆两个一起跑了?也是,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身边的丫鬟,想想阿竹那个丫头也不过十二三岁,小姐要跑,她估计也只能害怕的跟着跑了。 这都是什么事情! 沈慈心有些烦躁的将马车的帘子摔下,她本一心顾着事业,但偏偏不能把原身的亲情关系甩开而去。沈兰心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事情来。 “那个不是慈心姨吗?”秦盼儿眼尖,看见沈慈心一闪而过的脸。 秦历自然也看到了,只是沈慈心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事,他才没有出声招呼,秦盼儿提起,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之前还应承我,要做些糕点给我吃,结果这几日都不见她来。”秦盼儿抱怨道。 这是上次在城隍庙,沈慈心赶着回家,在县道上碰巧遇到了秦家父女两的马车,搭了他们的马车才顺利赶回家。在马车上闲聊,沈慈心答应秦盼儿,要给她做些点心。 “你沈姨是守信之人,等空闲了便不会忘了你的。”秦历替沈慈心解释。 秦盼儿只能嘟囔一句,“好吧,慈心姨当真是大忙人。” 甚至比她爹爹还要忙。 秦历不置可否,只觉得自家的丫头精怪,教她喊的是沈姨,她偏偏要喊慈心姨,倒是显得有几分特别。 不知道沈慈心这忙乱是为何,难道沈家又出了什么意外? 这沈家家小,烦心事倒是不少,沈慈心一个善于治外的女子,偏偏还要被这些内宅之事扰了心神,这便是女子治事不易之处了。 沈慈心急匆匆的赶回家,刚进门就碰到迎面出来的管家,见到沈慈心连忙道,“大姑娘,三姑娘找回来了,是薛家的表公子送回来的。” 薛家的表公子? 这是何人? 第六十九章 薛绍之观沈家 沈家前厅,众人高坐堂前,一人低垂着偷背靠院子面向堂前跪在其中,四周众人围看,一众人却无人开口,沈慈心急匆匆赶来,急促的脚步声走在院子青石板上,听音众人皆抬头望去。 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郎! 沈拴全原本郁结在心,见到沈慈心踏进来这一刻,心中却升起别样的想法,或许是这满家孩子的钟灵毓秀都集在了慈心一人身上,才显得其他孩子这么愚笨不堪。 “祖父。”沈慈心进了堂前,先走到沈拴全面前打声招呼。 才看着堂前跪着的沈兰心,披头散发,簪子发叉无处可寻,脸上躺着鼻涕眼泪,嘴角还有伤口。一看便是受了大罪,看见沈慈心进来,她怯生生的抬头,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沈慈心,说话声音极小,“长,长姐。” “祖父,旁的先不论,我观兰心脸上有伤,不若先找个大夫给她医治一番。”沈慈心虽然觉得沈兰心要罚,但现在这么多人面前跪着,又还有一个外人在,到底不是一个好的场合。 林薇君听长女这么说,连连点头,一脸期盼的看着老爷子,希望他松口。幼女做出此事,她不敢替她求情,还好长女在老爷子这儿得脸,又心疼幼妹。 听沈慈心这么说,老爷子终于松口了,摆摆手,让沈柔心帮着把沈兰心扶下去。 一旁围观了这场教女大戏的薛绍之十分惊讶,这位大姑娘在沈老爷子面前倒是说话好使,倒是二房这几个男丁,除了一个看着伶俐些,其余两个却缩在一边。 “这是你薛家的表亲薛绍之。轮序齿,慈儿年长几个月,当喊一声表弟。”沈拴全指着坐在陈如剑对面的年轻男人介绍道。 沈慈心进到堂前的时候,她便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位生人,十分俊秀的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现在听来,果真比她还小上几个月,沈慈心依言看过去,薛绍之朝她露出一个浅笑,让他好颜色的脸又更添几分光彩,也让人觉得他可亲可近。 “表弟。”沈慈心很快便行了个见面礼。 薛绍之连忙回礼,又温和的道,“表姐,喊我绍之便是。” 薛绍之说话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容易让人卸下心房,便是沈拴全因为沈兰心一事烦心,对他说话却十分亲切,加之今日还是他救下的沈兰心,沈拴全更是客气,“今日多亏有绍之,要不然你妹妹还不定吃什么苦。” “路见不平,总要相助,没想到竟是救了自家人,不敢当舅祖父谢。”薛绍之连忙站起来拱手,不敢当。 沈拴全又细问了几句,才知道薛绍之这次是回来替他父亲寻亲人,用他的话说便是,“当年曾祖母病重时,时常念起家中的亲人,但当时旬阳战乱,实在无法归来。曾祖母临故之前一直嘱咐我爹要回来看看。如今局势好些,能走动了,我父亲怕往后再起战乱,便让我赶紧回来一趟。” “如此,那你便在家中先住下,我让人与回马巷说一声,看看他们是怎么个章程。”提到这位姑姑,沈拴全的神色却有些异常,沈慈心站的靠近,却看得分明。 薛绍之提起他的曾祖母一事,沈拴全一句关切都无,倒不像是嫡亲的亲戚。 “爹,这是自家亲戚,留着住便是了,还与回马巷说什么?”沈广义很喜欢薛绍之,觉得他聪慧可亲,就想把人留在家里住,这要是跟回马巷说了,来抢人怎么办。 陈如剑想拉着丈夫的衣袖让他闭嘴,可手哪里有他的嘴快,果然他这一张嘴,得的就是沈拴全一声骂,“胡说些什么,回马巷也是你姑祖母的嫡亲的兄弟家,岂能不告知。” “不敢让舅祖父烦心,等明日我再上门拜访便是。”薛绍之既然来了,自然是两家都要看看。 这支沈家,他是看明白了,老爷子是个有手腕之人,长房的舅父不说话看面容却不甚清醒,一看便知宿醉未醒,舅父只有三个女儿,幼女糊涂竟然自己偷跑出门,次女看着有几分聪慧,长女却看着就不凡。二房的舅父,看着就是糊涂蛋,加上一个直率不掩饰的舅母,三个儿子看着都不像聪慧的。 至于嫡支如何,他还得上门看过才知道。 第七十章 姑祖母往事 临时要宴请,家中未曾备下酒菜,沈慈心让人去镇上酒楼定了一桌好酒好菜,一家人和薛绍之闲话半刻钟,酒楼便将饭菜送来。 一顿饭的功夫,薛绍之将自己的底细七七八八都交代清楚了,他们家现在居住在魏国和燕国交界边城,旬阳城。 旬阳是个背景复杂的城池,旬阳原属于魏国,但因为和燕国交战失败,魏国只能将旬阳拱手相让,燕国占领旬阳五十余年。直到今年来,如今魏王即位,旬阳谷一站,大败燕国,燕国无法只能将旬阳城拱手相让。 旬阳城是回到了魏国的手里,但是城池内的百姓在燕国生活了五十几年,心里更认同自己是燕国人,没少和燕国人做里应外合的勾当,破坏旬阳城巡防设施。 为了不让旬阳城的人跑到别的地方破坏,旬阳人是不能轻易离开旬阳城的,这次薛绍之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换了一个出城令和行走魏国的路引。 这么高的代价,就是为了完成病重祖母的遗愿?沈慈心听了有些怀疑,隐晦了看了一眼薛绍之,却不想他正好也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薛绍之率先露出了个笑容来。沈慈心也莞尔一笑,这个薛绍之有些意思。 沈柔心是个没心眼的,只觉得旬阳城的人当真是可怜,“是魏,是燕,非你们所愿,现在倒是让你们担次苦果!” “柔儿,莫要枉议!”沈拴全见她枉言,连声阻止,他们只是普通商户,王权政策可是他们能枉议的。 沈柔心闭上嘴,四目张望,却对上了薛绍之感激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薛表哥倒是十分感激的神色。她又说得没错,本就是百姓最苦。 沈慈心总觉得薛绍之此行目的不纯,但是人家口口声声为了孝道,今日又这样的巧,他正好就救了在城外差点人财皆被抢夺的沈兰心,他们全家只有感激的份,其余的她也只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后在见机行事了。 为了表示重视之意,沈拴全亲自给薛绍之安顿的客房,又让管家把一应用具都送来,看薛绍之安顿妥帖了,这才往自己院子走去。 沈慈心已经在等着了,沈拴全并不意外,坐下喝了一杯茶后,第一时间便是提沈兰心的事情,“兰心不能继续惯着了,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敢跑出内宅?此事还是等我询问清楚后再说。”刚刚接待客人,未曾私下照面,沈慈心也不知道沈兰心为何要离家出走,以及她出走后又准备去哪儿。 沈拴全无奈叹气,“平日见她最是乖巧,这段时日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做的这些事。” 这种闺阁女子,乖巧懂事,可不就是最容易被忽悠的对象么! 上次会帮着赵世轩给她下药,就是因为徐荷花那张利嘴,好一通卖惨卖深情,沈兰心便被感动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还有沈柔心,刚刚在宴席上也是被薛绍之所言深深感动,仗义直言,这些小姑娘就是涉世未深,太轻易相信旁人了。 “这个薛绍之,祖父观之如何?”沈慈心好奇的问。 “看着倒是个有礼懂事之人。”沈拴全的评价很高,“你姑曾祖母倒是生了个好孙儿。” “你姑曾祖母当年为了一个货郎,不惜私奔到边城,还以为那货郎就是花言巧语之辈,现在这么看来,倒也不是,观绍之穿衣打扮,也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私奔?没想到这位姑曾祖母还是个进步人士,为了爱情自由奔袭?沈慈心作为现代的灵魂,不好评判她这种行为。 “这么远,薛绍之当真回来只是为了寻亲吗?祖父,我总觉得并非如此简单。”沈慈心提出自己的疑滤。 “都已经隔了这么几代了,我们也离得远,薛绍之若是只是替他父亲回来寻情,咱们家备上一份厚礼便是了。若是为了其他,我们也不过小小的窑商,就这么点家财,想来也不值得他千里迢迢来筹谋吧?” 沈慈心听祖父这么说,莞尔一笑,她还以为祖父当真因为薛绍之优秀的表面作风,而对他毫无怀疑,没想到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家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咱们家虽然家财不多,但人才可不少呢,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呢,祖父可不能松懈。”沈慈心笑着打趣道。 “你这性子,越发狭促了,先祖父都敢打趣了。”沈拴全笑道。 第七十一章 可是发梦 第七十一章可是发梦 第一炉彩瓷烧出来了! 天还没亮,林三瑞就派人到沈家来报喜,消息报到沈拴全院子里,老头因为窑厂出了什么大事,系衣带的手都在发抖,结果出了院门,却说是因为烧制出了新品陶瓷。 “三瑞啊,辰时都未到,天光未亮,你这是急什么呢?”沈拴全脑子还有些发昏,没反应过来,就知道新的一炉窑烧出了,可等喝了一杯茶水下去,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彩瓷?” “对啊,老爷,我们烧出彩瓷了,那颜色就像漫天星辰一样。我见那些瓷器实在忍不住想过来告诉您,就,就忘了天光还未亮,您还在睡呢,要不您,您回去继续睡会?”林三瑞反应过来,自己鲁莽了,刚刚开窑看到那些瓷器他就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让沈慈心马上知道这个消息。 直到骑着驴到了沈家跟前,他才清醒过来,天光没亮,他还找一个姑娘家,肯定是不成的,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才来找沈拴全的。 “睡什么睡!好梦都让你搅合,还能睡下去,走,我随你去窑厂里看看。”沈拴全从仆从手里接过是湿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往门口走去。 “老爷,要不要告诉大姑娘一声?这事情还是大姑娘想的法子呢!”林三瑞跟着快步走出院子,还惦记着喊上沈慈心一起。 沈拴全头也没回拒绝了他,“她正青春,正是好睡眠的时候,你扰了我一个人就是了,可别扰了她。” “不过你说这个法子是慈心想的,这是怎么回事?” 烧彩瓷一事是沈慈心一手操办的,并没有提前只会舍沈拴全,刚刚林三瑞来报,沈拴全还以为彩瓷同白瓷一般是意外烧出来的。可听他这么说,像是有法子才烧出来。 “原来大姑娘没跟您通气啊,也不知道大姑娘在釉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次烧出来的瓷瓶,色彩十分丰富,不若从前那般只有青灰色。”林三瑞解释道。 听林三瑞这么说,沈拴全脚下的步子越发快起来了,这烧窑他看了大半辈子了,烧出来的瓷器多为青灰色,就算有些不同的地方也不过轻微的不同,一窑炉出来,还能色彩丰富,他当真是闻所未闻。 几人快驴加鞭,青驴蹄子落在石板路上,声音传的远扬,不知扰了多少人的清梦。 等真的将这些彩瓷看在眼中,沈拴全还是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这些瓷器当真是他们烧出来的!眼前的天青色、碧蓝色、诸红色的瓷器,就这样齐刷刷的摆着,像是挺胸而立的英昂将军。 “这天青色!”沈拴全颤抖着手拿起一只天青色的瓷盒,瓷器还带着余温,温热的触感在手心里,在昏黄的烛光应承下,这色道如梦似幻。 “三瑞,咱们不是在发梦吧!”沈拴全难以置信的问道。 回答他的不仅仅是林三瑞的笑声,而是在场所有窑匠的笑声,老太爷倒是和他们想的一样,觉得眼前的场景就和做梦一样。 “老太爷,就算您一个人发梦,总不会咱们这些人都跟您一块儿发梦了吧!”林三瑞指着大家伙,反问道。 沈拴全看了也没看他,依然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天青色瓷盒,真是太美了! 他们沈家竟然还有这样的运道! 烧不出来白玉瓷瓶又如何,他们却能烧出彩瓷来! 第七十二章 这不过是开始 沈慈心一早醒来,听到消息就赶到了窑厂里,每个碰面的人都在与她道喜,大家都知道自家窑厂这次又了不得了,烧出了好东西,这是与有荣焉的大好事。 “同喜,同喜!”沈慈心给每个人也道喜。 这批瓷器非凡,出炉之后,沈拴全就让人找了个空屋子摆放它们,半夜到现在这会的功夫,沈拴全就没离开那个屋子,连带几个老师傅也凑在里面,那是拿着瓷瓶一个一个细细的看。 沈慈心走到屋子跟前的时候,就见几个年轻的窑匠,包括林铁生陈柱子他们聚在屋子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屋子里面。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进去?”沈慈心好奇的问。 陈柱子是个耿直的,回头见来人是沈慈心,委屈道,“我们挤不进去。” 沈慈心走前才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一群老人家,围在一张小桌子前面低着头凑在一起,要不是清楚这是在窑厂里,打眼看去会觉得这是哪个地下赌场。 “祖父!”沈慈心脆生生的喊道。 屋子里人被惊动了,看到来人是她,纷纷放下手上的瓷器,“是大姑娘。” “大姑娘来了” “你快来看看,真的烧出来了!” “太好看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进了沈慈心的耳朵里,她高处看过去一桌子色彩纷呈的瓷盒,颜色烧的不算好,但是比之从前单一的青灰色,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当真烧出来了!”沈慈心的惊喜比大家不少,老窑匠给她让出位置,她进去抓起一个诸红色的瓷盒,巴掌大的瓷盒上主要色彩还是青灰色,但区间点缀了诸红色,又因诸红色显眼,打眼看去便觉得这个瓷盒就是诸红色的。 再看其他的瓷盒,多半也是相同的情况,是有颜色了,但是颜色分布不均匀,一块儿有一块儿没有,不知道是上釉的问题,还是窑内燃烧温度不够的问题。这跟现代那种彩色的瓷器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大姑娘,您是觉得不满意?”林三瑞看沈慈心看得仔细,连半点笑意都没有,有些犹豫的问道。 沈慈心抬起头看他紧张神色,莞尔一笑,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虽然这批瓷器不如现在的那么精美,但是这是从无到有的第一步,意义重大,她不是贪心的人,怎么会觉得不满意! “非也,我已经很满意了,咱们第一瓷烧彩瓷就能烧出颜色来了,这是第一步,我们已经成功了。”沈慈心解释道,“我刚刚看的仔细些是想着可能出现的问题,往后咱们可以烧的更好!” 大姑娘不愧是大姑娘啊,这种时候,大家都只顾着高兴了,只有她还想往后做的更好! “还是大姑娘有见识,不像咱们只顾着高兴了。”林铁生老实人,拍马屁也像是说得是真话。 沈慈心觉得自己扫兴了,这么高兴的时候,想什么不足,“可别像我了,我这是扫兴了,这样今天有喜事,林管事你让人去镇上买几只烧鸡,给大家伙都加点餐。” “得了!我马上安排人去。”林三瑞难得失态的跟个年轻人似的,高声应道。 沈拴全看了直摇头,他这么稳重一管事,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慈儿,你来看看,这个天青色!”这么多的瓷盒里,沈拴全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天青色的瓷盒。 沈慈心凑过去看,天青色这只十分漂亮,颜色比旁的都均匀,釉质上层,比别的瓷盒看着光彩多了,窑炉烧窑的过程非可控的,能烧出什么来,都不好说,同一批瓷盒,还有这样的精品,当真令人高兴。 沈慈心看沈拴全爱不释手的样子,干脆做主,“不若这只瓷盒就留给祖父?” “怎么可以!这不是主家定的货吗?”沈拴全义正言辞道,他虽然喜欢,但生意是生意,喜好是喜好。 沈慈心将牛望梅的订货的事情说了,这本就是随她灵机一事,留下一两个也不碍事。 沈拴全心头难忍,犹豫之下,又再问了一句,“当真可以留下。” “可以的,祖父你就放心吧。”沈慈心干脆将瓷盒塞进他的荷包里。 就见老头笑眯眯的压着荷包,像是怀中有大宝贝。 第七十三章 大放异彩 “这么漂亮的瓷盒,我都不敢碰。”春琴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的瓷瓶,亮彩艳丽,十分炫目,她试探伸手,又把手收回来,“沈姑娘,真的要用这瓷盒来装胭脂。不是我说,咱们的胭脂说不定还不如这些瓷盒值钱呢。” 春琴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彩瓷是独一份的,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售卖,想必很多人会买椟还珠,买胭脂只为瓷盒,不为胭脂。 而且第一次实验成功,不代表后续也能成功烧制出来,如果一开始就给胭脂定下只用彩瓷来装,后期供货不上也是个问题。 “不若,彩瓷盒子可以作为特别定制款的盒子,价格比普通瓷盒的贵上几倍。想来有钱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沈慈心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春期听了觉得眼前发亮,沈姑娘总是有别致的法子,“这倒是个好办法。” “还有咱们胭脂铺可以弄一个会员制度,每款胭脂可以定一个积分标准,客人来买了,就给记上积分,等积分多了,可以确定一个换东西的额度,这样能维持客人的黏度,黏度就是客人只要想买胭脂,第一个就想到我们。” 沈慈心没做过生意,这都是借鉴自己那个时代成功的经商模式,至于能不能适应这个时代,都要试试才行。 “这个法子倒是没有听说过,等铺子开张了我再慢慢琢磨。”春琴听法子新鲜,也不敢一下就应承下来。 “合该如此。”沈慈心也认可春琴的谨慎,他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都是第一次开铺子。 春琴将这批瓷盒都罐装上了胭脂,又挑了几个送到牛望梅跟前,看得牛望梅双眼放光,“这是沈慈心烧出来的?” 春琴点头,“是。” “她当真是有本事!”牛望梅十分满意,“既然胭脂你们也做出来,铺子下旬就要开张了,咱们就把宴席开起来,让夏书去发帖子,这镇上的女人见天要来拜访我,不若一次将他们都请上门了。” “还有,这些胭脂里挑好看的,给我包十盒,我要送到京城去!” 牛望梅这是呆不住了,这么小小的瓷木镇,就一条街,两刻钟就能从街头逛到街尾,满镇上也没两个有趣之人,一个沈慈心倒是有趣,却见天忙着做生意挣钱和她吃喝玩乐也不是一路人。 既然魏王还顾念她娘亲的情分,牛望梅就想着能回京城去,送胭脂就是想个能说话的,去魏王耳根子边说点好话,让她能回去。 “不过,小姐,这个瓷盒的价格,咱们是不是得提一些?”春琴是准备去给沈慈心结尾款,原本是按素瓷算的银子。可现在沈慈心烧出了彩瓷,如果还用素瓷的价格,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你去问问她,要多少银子,给她便是了。”牛望梅高兴,倒是不计较银子的性子。 春琴去给沈慈心送帖子的时候,告知了她这个不好的消息,原本不多的瓷盒又少十盒。沈慈心听了却十分高兴,送到京城去,不就代表替她开发市场了吗?虽然彩瓷的技术还不成熟,但不成熟技术也是他们家独家的。 牛望梅这是替自己铺路,也顺便帮她宣传了,沈慈心自然高兴。 接了帖子,沈慈心表明自己当天一定会准时到达。 “对了,沈姑娘,这瓷盒的价格您看提到多少合适?咱们之前是按素瓷定的价格,现在我和小姐都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了。”春琴提到。 沈慈心却拒绝提价,“既然当初是按素瓷定的货,就按素瓷的价格走,也是你们信赖我在先,我才能烧出彩瓷来。若是往后还有彩瓷,就按素瓷的五倍价格来算如何?” 沈慈心没有给牛望梅什么友情价,五倍价格是她计算过后,合理的价格。 “那此次还是我们占了便宜了。往后的价格便按沈姑娘所言便是!”春琴爽快的答应了。 “别忘了胭脂铺子我也有份,你们多挣钱,也是替我多挣钱。” 窑厂的瓷器都是沈家的公产,胭脂铺子的股份可是她个人的私产! 牛望梅的宴席,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娘子姑娘都接到了帖子,接到帖子的人家就没有拒绝的,毕竟谁都知道,牛望梅可是王上都惦记的人。 这到了牛家院子,听说牛望梅要给他们适用铺子里的胭脂,大家都还不以为意,想着就算不好用,到时候也得去捧捧场,买了就算不用也得在家隔着。 哪知道侍女端上一盒胭脂,就惊住了大家。 这是什么!这瓷盒为何这般颜色! 瓷木镇上,即使家里不烧窑的,也多多少少知道瓷器的样子,这样多彩的瓷器,还是他们第一次见。 仅观这瓷盒,想必里面的胭脂必定是不凡品! 七十四章白玉银盘 第七十四章白玉银盘 “不知道牛小姐胭脂的瓷盒从何而来?我未曾见过这样的瓷盒。” 在场的夫人小姐,杜若蝶的身份最高,这话便是她最先问出来。 牛望梅矜持的抬着下巴,看着沈慈心,“这瓷盒不是别出来的,就是你们瓷木镇上烧出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家中是制瓷纷纷看向别家,想知道是谁家悄悄的烧出了这样的彩瓷,可四目张望,大家面上的神色都差不多疑惑,显而易见都不是他们家烧制出来。 这个时候沈慈心姗姗来迟,牛望梅指着她,“诺,人来了,你们可以问她,怎么烧出来的。” 大家回头,看着来迟一步的沈慈心,再听牛望梅的话,惊疑不已,是沈慈心烧出来的?又是沈家?这个沈家到底是有什么运道,从前只有一口馒头窑的时候就烧制出了白玉银盘,现在又说烧出了彩瓷来。 “当真是沈姑娘烧出来的?”大家疑惑的看着沈慈心,当真不相信她一个不过十六年岁的姑娘能烧出彩瓷来。 沈慈心虽然慢一步,但听到他们这么说,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彩瓷当然不是她烧出来的,她又不是窑匠,怎么会烧东西。 她很诚恳的否认了这个问题,“大家说笑了,我如何会烧窑呢。这彩瓷是我们家窑匠烧出来的。” 她不过是给釉里面加了点料罢了,算不上什么辛苦事,可不能特别说。 沈娴听到这话,牙龈都差点要咬碎,自己家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法子,就是没有斗倒沈家,没办法拿到白玉银盘的法子。这沈家现在竟然又烧出了彩瓷来!肯定是当初高祖临走之前留下的法子,这个沈家倒是有心计,既然留到了现在。 这个沈慈心倒是得意!不过是拾先人牙慧! 其他人听了便是知道沈家又烧出了不凡品来,言语十分羡慕,还用上了离间计“沈姑娘家中倒是运道好,从前有白玉银盘,现在又有彩瓷,说不定以后咱们镇上都得唯你们沈家马首是瞻了。” 这话一出,大家果然把视线落在杜若蝶和赵嫱的脸上,这两位是秦家今日来的代表,刚刚那话就是点秦家呢,沈家要继续这势头,说不定以后瓷木镇就不姓秦而姓沈了。 赵嫱听了自然是更加忌讳沈慈心了,她想笼络秦历一直不得其法,后面听沈娴的开解,她才发现她的姐夫喜欢的是有本事的女子。沈慈心便是这镇上顶顶有本事之人了。 杜若蝶听了此话也若有所思,她比旁人想的更多,沈家不知道是掌握了烧彩瓷的本事,还是如同白玉银盘那样,只是碰巧烧出来的。若是真的掌握了法子,那他们秦家确实该考虑要怎么对沈家了,是打压,还是吞并,都得提前准备起来。 他们秦家虽然有人在朝中做官,可是做官打点需要大笔的银子,秦家的窑厂便是他们生银子的金鸡,若是窑厂有闪失,对他们秦家来是十分眼中的打击。 “说起来白玉银盘,大家伙还没看过吧,既然大家都在,我给大家伙看看。”这个离间计,就牛望梅没听出来,反而听提起白玉银盘,干脆显摆出来。 这可是魏王给她娘的恩典,出瓷盘,代表的就是她娘的脸面。 可在场的人显然跟她想的不一般,一个陪葬品,谁有兴趣看啊。 当然,除了沈慈心,沈慈心对这个白玉银盘一直很好奇,今天终于可以见一见了。 保管贵重首饰的奴仆抬了了一个木箱上来,放在宴席最前面的桌子上,在沈慈心期待的眼神中,木箱子缓缓打开。奴仆小心的将里面的盘子抬了出来。 一个十寸大小的黄白色瓷盘,颜色素雅,釉质均匀,显得十分非凡,这个盘子,当真还有几分厉害! 沈慈心看得恨不得上去摸一摸质感,只可惜牛望梅没给她这个机会,给众人看了一眼,马上就命人将白玉银盘收起来了。 第七十五章 白玉银盘的传闻 沈娴看到白玉银盘收起来,这才抬起头来,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我家最近来了位客人,倒是提起白玉银盘的一则有趣的事呢。” “哦?什么事?”赵嫱配合的问道,这是个帮着做捧哏的。 沈娴故意不说,用帕子掩着嘴,故意看着沈慈心,一会后道,“慈心,你不会介意吧?” 沈慈心翻着白眼,想告诉她自己很介意,她可以闭上嘴。可惜人这么多,她还得保持点形象。 “要说就说,胡乱做什么怪。”牛望梅不想错过轶闻故事,又厌恶沈娴说不话不利索,总故作玄虚,斥了一句。 沈娴差点挂不住脸,她好歹是知县家的女眷,算是官家女眷,今日所来女子,也就除了杜若蝶身份比她高些,其他人都不若她,结果牛望梅这个卖油翁的女儿这般不给她脸面。 可心里再不高兴,沈娴也不敢真的得罪牛望梅,她乖巧的应了一声是,才说起故事来,“家里来的亲戚,是我曾祖父嫡亲妹妹的重孙子,这次回来是给长辈们上坟烧香。他回来后,说起了当初白玉银盘的事,才知道老祖临去的时候,留下白玉银盘方子,让三个儿女一起烧制。谁知道后来,是慈心的曾祖先一步烧制出来了。只是白玉银盘烧出来,方子却离奇丢了,这瓷盘也就再也没法烧出来了。” “还有这等子事情!”赵嫱是个捧的,听完沈娴说得,马上接上话,“那岂不是故意弄出这等子孤品的事情。” “您二位,不知道可带了脑子来!”这赤裸裸的在说他们家,故意霸占白玉银盘的法子呢,沈慈心可不惯着他们,“白玉银盘这样的不凡品,若是我们家有这个法子,岂会这么多年都不烧第二个。在坐的想必都知道,前段时间我家因为被晋商蒙骗一事差点连窑都开不起来。若是我们家有这方子,还能紧巴成这样?” “在场的不少家中也是烧瓷的,也不就是半旬以前,我才与秦会长献上我的叠烧的法子,现在想必秦会长已经传给各家了。若是我们家是这等霸占法子之人,又何必将叠烧法告诉大家?”沈慈心又提出第二个反问。 两个反问下来,在场的人看沈娴的眼神皆有异样,沈慈心说的有理有据,沈家要是真的这么多年藏着掖着白玉银盘的法子不烧出第二个瓷盘,是为何。况且沈家确实不是小气之人。 “那位亲戚想来是听了老一辈不清楚之言,自己妄加猜测,才有这样的言论吧。” 这话肯定是薛绍之传出来了,那日薛绍之去拜访回马巷沈家后,便在他们家住下了。按照血脉远近,薛绍之和回马巷是一母传下来的,住到他们家里也是应该的。 只是沈娴传出来这话,不知道是回马巷沈家借机生事,还是薛绍之故意传言。 “也,也有可能罢。”有台阶,沈娴顺着赶紧下。 但心中却不这么想,薛绍之既然说那是姑祖母临走前说的话,那怎么会有假。却不知道,薛绍之根本就是故意为了亲近他们嫡系这一房,故意说出这样的话,以示亲近。 第七十六章 试探 杜若蝶对什么白玉银盘却兴趣了了,她更关心的还是彩瓷,“沈大姑娘,不知道你这彩瓷,能不能订货?我娘家爹要做寿,要是你这能复烧出彩瓷,我倒是想定两个宝瓶给我爹做寿礼。价格嘛,你只管提。” 听到这话,跟着一块儿来做客的沈柔心脸上十分高兴,但长姐没回答,她不能代为回答,但脸上的喜色难掩,甚至伸手拉着沈慈心的袖子。 沈慈心却突然谨慎起来,不对! 杜若蝶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她总觉得不对。 本能的,沈慈心摇摇头,“不好意思,杜夫人,这批彩瓷是一窑烧出来的。烧制的法子和从前也无两般,却出来了这一炉的彩瓷。您说要彩瓶,我还真不敢保证能烧出来。现在窑厂里,也还在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呢。” 沈慈心突然发觉自己太不谨慎了,他们沈家势单力薄,现在如果告诉众人他们掌握了烧彩瓷的办法,无异于身怀宝贝于闹事,就是明摆着告诉别来来惦记。 现在窑厂里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次的烧瓷是自己在釉彩里添加了东西,想要保密已经很难,或许她应该找个靠山,替自己抵挡住所有觊觎的人。 一边回答杜若蝶的话,沈慈心一边不经意的扫过个人,果然几个烧瓷家出身的女眷,都在隐晦的看着自己。沈家如果冒头太快,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着如果能复烧出来,咱们镇上的人也能沾沾光。”杜若蝶话有所指。 沈慈心不能和她撕破脸,只能当自己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若是沈家真的有烧彩瓷的法子,整个镇子都是要一起分一杯羹。 就算这个法子最后不能只留在沈家,但沈家还是要占据怎么分这杯羹的权利。 倒是沈柔心听明白了杜若蝶的话,很不高兴的瞪了杜若蝶一眼,心中郁恼,这个秦家好生不要脸面,占着自己是商会会长的身份,谁家的便宜都想挣!上次那个烧制的法子,长姐已经不得已献出去了。 “杜夫人怎么什么光都想占呢,不见我们家上次都献出叠烧的法子了。”沈柔心是个快人快语的,完全不隐忍,就这般把话赌回去了。 沈慈心是想拉都没及时拉住,就听见杜若蝶轻描淡写的回答,“怎么嫌五百两银子不够?” 此话一出,沈柔心脸上马上就晕上红晕,反驳的话说不出,只能憋了红了眼睛看着杜若蝶。 还真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但能替自己在外人面前出头,沈慈心并不会怪她什么,而是开口解释道,“杜夫人,妹妹年幼,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我的法子让人占着呢。那笔银子,倒不是秦家给的银子,而是替咱们镇上所有瓷商,为的也是让各家都能用新法子烧瓷,本是双赢之事。” 沈慈心说得明白,钱虽然是秦家先掏出来的,但买家是镇上所有瓷商。杜若蝶还真没资格提这五百两的事情。 其余瓷商的女眷,见沈慈心对上杜若蝶都有来有往,更不敢张嘴了。但心里都惦记着,回家后要和当家人商量彩瓷的事情,如果是沈家真的有办法烧出来,那他们应该想想是跟沈家合作要到法子,还是用别的办法要到法子! 第七十七章 教妹 “沈大姑娘口舌厉害,我说不过你。只是你这妹妹,倒是无甚规矩,牙尖嘴利,还是在家多教教再出门。”杜若蝶被掘了话头,自是不甘心,又把话转回到了沈柔心身上。 沈柔心还高兴自己长姐说赢了,没想话头又转回了自己身上,还是这样的指责,不过是旁人家的女眷,就是出身官家,也不能这样说她。怒气上头,沈柔心都要撸着袖子上了。 沈慈心伸手将她的手臂压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不急不缓的辩驳道,“二妹就是性子爽利些。倒不至于杜夫人说得这般严重。想来各位夫人都是青春年少过来的,最宽松的日子便是未成婚前的,二妹往后要嫁人成家生子,要这般畅快也难有,我现在实在舍不得拘着她。” 沈慈心这番话说得沈柔心眼泪汪汪,一脸感动得看着长姐,而且她这番话让其他夫人听了感同身受,与杜若蝶交好的夫人替着劝了两句,才总算让杜若蝶没继续揪着不放。 这场宴席结束,沈慈心准备去一趟窑厂和沈拴全商量找补的事情,之前把烧彩瓷的事情宣扬出去,是她思虑不周,她得想个办法,让人知道彩瓷也不过是他们家不经意烧出来的。 过去的路上,沈慈心看着已经和没事人一样的沈柔心,无奈的摇头,虽然自己也不喜欢做教导主任一样的角色,但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沈慈心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点一二。 “柔儿,刚刚在宴席上,你可知道自己错了?”沈慈心压着嗓子问,不想让外面的车夫听见,这是为了给沈柔心留面子。 沈柔心还以为长姐刚刚在宴席上给自己撑腰是因为自己完全无错,冷不丁听她这么说,有些回不过神来,但身体却下意识的就点头,等反应过来,又摇头,“不,不知道。” 沈慈心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面上有些严肃,“你开口替我说话,替沈家说话并无错,但是你也知道,你不过开口,杜夫人就有一堆法子堵你的的嘴。” “那,那我该怎么办?”沈柔心一脸懵懂。 “第一,你开口,要看场合,若是都是与你同龄的姑娘们,说话随意便是,但也要顾及别人的尊严。第二,看身份,今日在场基本都是长辈,天然身份就压你一头,遂以你就算有理,态度也要各种谦卑,说要话更加严谨。” “第三,开口要想清楚,自己说话想要结果是什么,不要贸贸然的开口。” “柔儿,我希望你做个聪慧的姑娘,而不是嘴上厉害的姑娘。我知道女子生活本不易,除此之外,长姐也希望你过得喜乐。” “长姐1”沈柔心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沈慈心,趴在沈慈心的膝盖上,十分眷恋。 “柔儿,我有个想法,现在牛小姐的胭脂铺就要开张了,她身边的春琴姑娘是个聪慧的,我想让你去胭脂铺子里跟着做一段时日的生意。胭脂铺子都是女眷的生意,你去学也无方便,你意下如何?” 这是沈慈心一直有的想法,先让沈柔心去胭脂铺子和春琴学,往后等她的瓷器铺子开起来,沈柔心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沈柔心听见却有些不自信,“长姐,我可以吗?” 上次宴席的事情,她还是好不容易才办下来的,其间也出了不少的混乱,还让家里的管家替她收拾不少烂摊子。 “去试试才知道,到时候长姐也想知道你的答案。”沈慈心轻抚她的头顶,这样鼓励她。 第七十八章 找补之法 到了窑厂,问了人果然沈拴全就在这儿,最近窑厂的生意很好,订货的很多,沈拴全便见天的泡在这儿,用老头的话说,这样的订货量再多做半年,他们家第三口窑就指日可待了,如果能在他手上修起来第三口窑,老头是死也瞑目了。 沈慈心倒也不管他这个行为,有事业心的老人身体反而更加康健。 今天窑厂里主要在制胚,沈慈心去看了一眼,胚体已经基本都制完了,这是一批煎药壶,想来是药铺定的货。除了药壶之外,沈慈心还看见两个点心盒子。 “大姑娘。”陈启工见沈慈心注意到点心盒,主动站起来解释,“上次您准许我试烧的盒子我拿回来用,十分得用,这次我自己定了两个盒子。” 能真的用上,沈慈心自然高兴,这种新样式的咬合瓷盒,其实也是一种革新,只是在这批胭脂盒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彩瓷上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那就给你算成本价!”沈慈心很爽快的说。 “多谢大姑娘!”陈启工感激道。 “不客气,你要是有什么想烧的,可以试着画一画,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商量。”沈慈心鼓励道,林三瑞那边为了限制大家无限制的创作热情,现在对他们独立创新还是很严格控制的。 听到这话,陈启工更高兴了,连忙高声道,“好,我一定照做,多谢大姑娘!”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沈拴全从后院过来,还没出垂花门,就听见陈启工的朗声,转弯出门,才见到沈慈心也在,高声问道。 众人见他,纷纷打招呼。 沈慈心回头看见沈拴全,打发沈柔心在外院等自己,快步走过去虚扶着沈拴全,“祖父,我寻你有点事情商量。” 沈拴全见她神色认真,连忙点头,去了窑厂议事的地方。 刚坐下,沈慈心便将今日在牛望梅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又说自己的见解,“我在想,如果是让别人都知道咱们家真的掌握了烧彩瓷的办法,是不是太过于木秀于林了。” 沈拴全听完脸色一变,马上也意识到其中不妥的地方。他们沈家不过是才两口馒头窑的小瓷商,想要修第三口窑都还在努力攒钱,现在却有了烧彩瓷的办法,这无异于抱着金鸡走在街上。 “这,是祖父思虑不周了!”光顾着高兴,却没有察觉其中隐藏的危机。也是这段时间,窑厂里的生意顺风顺水,钱财进账顺畅,让沈拴全失去了警惕之心。 沈慈心见沈拴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连忙开解道,“我当时意识过来,便告诉他们咱们家是意外烧出来的。只是之前我在窑厂里过于的张扬,现在最好找一个找补的法子,让大家伙看看,这个彩瓷咱们也不是一定能烧出来。” “找补的法子?”沈拴全不明白。 沈慈心朝他耳诉一番,听了这个办法,沈拴全紧簇的眉头总算是松懈下来一些。 第七十九章 余音观寻人 “如此,便照你说的做,正好这批胚体晾干就要上釉,咱们便演上一出!”沈拴全安排道。 沈慈心自然同意,沈拴全又提道,“你母亲一大早就带着兰心去余音观了,怕你不同意,没有提前和你说。” “带去余音观了?”沈慈心吃惊,她都已经想好让沈兰心做什么了,只是这两日有事情耽误,却没想到林薇君比自己还急,“这是为何?” “她看你一直不言语怎么处置兰心,干脆就先你一步把兰心送到余音观,这样你便无二话可说。”其实这也是沈拴全不拦着的原因,他也是认可把三孙女送到余音观去的。他知道那边是最能调教女眷的,这兰心心大又不懂事,就应该去学点规矩。 沈慈心这边迟迟不肯发话,大家还以为她想严厉的法子惩罚沈兰心,便想着早一步将人送到余音观,反而是帮沈兰心了。 “我去接她回来。”余音观是万万不能待的,沈兰心本就是个胆子小的闺阁女子,再送去余音观那种地方,回来性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拴全没想到她还要把人接回来,纠结之下还是开口劝道,“慈儿,兰儿她虽然有错,但到底年少,而且是你的亲妹妹。” “祖父,以为我是不满意余音观这个惩罚太轻吗?非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余音观对这个年纪的女子只有过并无工,我打算让兰心回四水老家住一段时日。”沈慈心听祖父的话,连忙解释道。 沈拴全才知道自己想差了,“如此,那也等明日去寻吧。这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正好,两个时辰够我把人接回来了。” 沈慈心带了马夫和顺子丽如,说走就走,赶快一些,就能在黑天之前回到镇上。余音观那个压抑的地方,沈慈心很难想象在那儿过夜的滋味。 沈兰心清晨就被送到了余音观,一日都惶惶不安,可余音观不是沈家,并无人会照顾她,她要自己打扫床铺,收拾屋子。做完这些就要去听女师傅的教诲,女师傅好生厉害,几个姑娘,只能站着不能坐着,但凡错了必然要埃竹板子,一日下来,她的手都要肿了。 终于挨到下午的课结束了,沈兰心觉着自己脚酸痛的都不动路了,可还要去饭堂强饭吃,吃饭只有一刻钟,吃不饱便要挨饿,中午就没有抢到饭的沈兰心腹中已然空空如也,咕咕作响。 可是饭堂只有一个瓮里装了些素菜拌米饭,瓮口就那么点大,大家都挤在前头抢,沈兰心根本挤不进去,只能靠在一边的墙上落泪。抬头扫一眼,看到宿监的师太的厉目,连泪眼都不敢再流,连忙用衣袖将眼泪擦干。 听到有人来接自己的消息,沈兰心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管不顾拍了拍自己脑袋,发现额头不同,倒是肿胀的手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当真有人来接她了,她就说她娘还是心疼她的。 “娘!”走到马车跟前,沈兰心急促的喊着,“娘,您来……” 可等看清楚掀开帘子下来的是沈慈心,沈兰心的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掐着嗓子道,“长,长姐,怎么是你。” “怎么,我来接你不高兴。”沈慈心跳下马车,无奈摊手,“不高兴也没法子了,只有我来了,走吧,上马车回家。” 还好余音观并不纠缠,只要你不要回钱,你想接人走,他们并不阻拦,连为什么早上送来,晚上就接走人都不多问。甚至连是不是沈家人都没有多加核查,就让沈兰心出来了。 沈兰心听她这么说,眼眶马上就红了,这一日的艰难她真不知道自己明日要怎么过,可现在长姐却来说要把自己接回去。 二话不说,沈兰心就颤抖着双腿要往马车上爬,沈慈心见她爬的困难,过来要扶她,才发现她肿痛的双手根本无法爬上马车车架。 这余音观简直就是古代版的xx书院啊,第一天就上了身体惩罚! 沈慈心虽然不说多心疼,但是还是觉得看不下眼,便掐着她的胳膊将她架到了马车上,又让丽如把人扶了进去。 沈慈心和观主说了几句,转身才上马车,就见沈柔心正在急不可耐的喝水吃点心,看见她进来,猛然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小声道,“长姐。” “慢慢喝,慢慢吃。”沈慈心不想教训她。 沈兰心压着速度把剩下的点头都吃了,觉得腹中不空了,这才好受些,见沈慈心正侧头看着外面的山景,她小声喊道,“长姐。” 沈慈心回过神来,这次走的路不是她上次来的小径,而是特意走的马车路,一路往上攀爬,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倒是显得有几分险意,沈慈心便是看这风景入了迷。 “吃完了,带的点心不多,等回去再吃饭吧。”马车上的点心都是预防沈慈心出门饿了,东西不多,一次性全让小姑娘吃了,可见她多么的饿。 沈兰心点头,一会后又小声的喊沈慈心,“长姐,你为何来接我?我做错了事情。”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沈慈心没有宽慰她错误不大,“你做错事情,本该惩罚你,但是惩罚不是目的,目的是要通过惩罚让你有所长进。我是觉得余音观对你没有任何益处,所以我才会来接你。并不是意味着,你的做的错事,没有任何惩罚。” 沈兰心有些惊吓,“那,那长姐想怎么惩罚我。”说着后面已经带着哭腔了。 “我想让你回四水住一段时日,并从四水给我收集三百斤可用的瓷土,等你做完这个,便可以回家了。”沈慈心也不想吓小姑娘。 “可是,可是,我不懂瓷土,如何收集呢。”沈兰心一向畏难,也胆子小,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完成。 “四水老家有伯祖在,他们会帮你的。”沈慈心鼓励道,“兰儿,你想想,总比在余音观好是不是?” 第八十章 救命 最后一句话,直击沈兰心的心头,对啊,再怎么着,也比余音观好!她不想继续待在余音观了。 “好,长姐,我回四水老家去!” 没有更好的选择,沈兰心只能选择回到自己一向不喜欢的四水老家。 沈兰心的话刚落地,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开始颠簸起来,车厢内的众人因为马车的颠簸东倒西歪,无法安稳的坐在长凳子上。 “啊!”沈兰心随即尖叫起来,“长,长姐。” 沈慈心死死的抓着马车的窗框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才提醒车里的众人,“都抓好身边的东西。” 说完又强稳住身体,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去,就见车夫正惊慌失措的拉着马,前头拉车的马似乎像发疯了,完全不受车夫的控制,飞奔着往右侧悬崖的方向奔跑。 “王庆,还能控制住马吗?”沈慈心的声音随着颠簸在颤抖,可她依然用最高的音量问。 车夫王庆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一匹发疯的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拽住缰绳,但这种手段对于一匹疯狂的马,并无任何作用,甚至令马车疯的更彻底。 “大姑娘,不行啊。”王庆胡乱的回答,“再,再,我们要坠崖了。” 控制不住了! 那只能跳车了,沈慈心快速计算着,现在的速度已经快达到二十公里左右的时速,这个速度,跳下去即使活着也肯定会受一些损伤,但是一边是悬崖峭壁,掉下去肯定就没命了。悬崖已经近在眼前,沈慈心需要快速作出决定。 马车里惊恐尖叫的声音,马车外王庆惊颤喝马的声音,马匹癫狂奔跑的声音,都围绕在沈慈心的耳旁,催促着她立刻做决定。 “王庆,跳车,一起来拽着王庆往下跳!王庆,你跳下去后往前面方向滚。”沈慈心探出身体高声喊道。 王庆听到这话,看着快速往后倒的草,脸上十分迟疑害怕,“这。” “顺子,丽如,来,我们抓着王庆的胳膊让他跳下去。”沈慈心回头看沈兰心的样子,知道指望不上她,就安排剩余的人。 丽如和顺子还好还能撑住,听了沈慈心的话,探出脑袋就要帮忙拽着王庆的胳膊,让他往下跳,可事情说来容易,王庆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踌躇半天也不敢往下跳。 “快啊!来不及了!”沈慈心见越来越近的悬崖,忍不住催促道。 “啊!”王庆闭着眼睛大叫,就要往下跳。 突然不知道何处奔跑来一人,借力山壁一个侧踢,一脚踹在飞奔马匹的头上,这般蛮力之下,马匹受痛,整个身体往一边倒去,连带着车厢也往一侧倾倒。 马匹停止继续往前狂奔,但因为惯性,身体还往前继续拖行着马车。马车内众人倾倒一片,跟着车厢被拖行向前。 拖行十余米,马匹总算才停了下来,车厢内滚作一团的几人才停了下来,沈慈心一马当先从车厢里爬出去,眼见那个踢倒马匹的男子就要离开,连忙喊道,“那位义士,请留步!” 男子听到声音,迟疑了片刻停住了步子,却没有回头,最后加快了步子往前,沈慈心追了两步,发现无法追上,身后又是唉呼的声音,她只好回头。 回头后又忍不住再看一眼,这个男子的背影,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第八十一章 失而复得的马 余音观前,观主容音候在门口,静待男子,见他一身狼狈的回来,立马站起来,连声问道,“这般狼狈,可有受伤。” 男子沉默的摇头,与容音并行而立。 “我说你就不该这般心软,若是让人发现你的身份,你可还能在魏国行走?”见他无事,容音还是忍不住提起。 男子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她本无错,不该为此丧命。容姨不必再劝我。” 原来沈慈心马匹突然癫狂,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原是余音观主容音担心沈慈心将之前遇见男子的事情往外透露,才会趁沈慈心来接妹妹的机会,刺了一根银针在马匹的腿上。马匹奔跑起来后,银针越来越往肉中刺,直到马匹吃痛后,癫狂无法控制。 男子听说了容音的作为,急奔追上沈慈心一行人,救了他们。 “你若如此慈悲心肠,如何能做大事?”容音却觉得男子过于心善,想要再劝他。 “容姨,此事到此为止,你不必再针对他们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瓷商罢了。”男子已有决断,这般说话之下,容音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再劝。 且说沈慈心这边将众人从倾倒的车厢里扶出来后,走到躺倒的马匹旁边,马还活着,但被蛮力踹倒后正倒在地上痛苦的喘气。沈慈心看马匹脖颈处的高肿,心想好生蛮力。 再想便是心疼了,这年头要养一匹马可不容易,他们家的代步主力就是这匹马,还有两匹小骡子,马要是死了还得重新购置,这便又是一笔银子。 “大姑娘,这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天色要黑下来,可就不好走了,山里怕还有猛兽。”顺子拖着崴了的脚过来和沈慈心说道。 沈慈心点头,天色确实很晚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尤其是这可是在古代,山里可真的有猛兽的,但是就把马匹和马车丢在这儿,也实在舍不得。 但什么都比不上人身安全重要,无奈沈慈心也打算放弃马匹和车辆,人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候从容音观方向徐徐来了一辆马车,途径他们的时候停下了马车,车夫询问他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庆解释是马匹突然癫狂不受控制,车夫好心的提出自己车厢是空的,正好带他们出去。 其余人都兴高采烈,沈慈心却有些疑惑的多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么晚了,观中还有何事需出门?” “小人奉命去接一个客人。”车夫如此道。 沈慈心点头,道谢,让众人上马车,心中却还觉得太巧了,这个余音观,十分古怪,往后还是能不沾边就别沾边。 走之前,沈慈心又让王庆将马试图拉起来,躺在地上修养了一会,马匹倒是顺从的起来了,能走路,却走的很缓慢。 顺子见沈慈心不舍得的神色,便提出要自己骑这匹马回去,沈慈心驳回了,“你一个骑马回去不安全。” 王庆提出要把马拴在树上,等第二日清晨了,他再回来将马骑回去,这点沈慈心也觉得不妥,“夜间有野兽,将马匹拴在这儿,平白让它丢了性命,只是将它就此放了,是生是死就看它自个命运了。” 如此众人舍下马匹,上了余音观的马车,往山外走的路途上,沈慈心有一搭没一搭试图跟余音观车夫搭话,但车夫嘴很紧,什么都没说。这点越发让沈慈心觉得疑惑,一个余音观,若是普普通通,何至于车夫都这么谨慎。 不过还好,余音观的马车将他们一行人安安稳稳的送回了沈家,沈慈心将沈兰心送回房中安顿好,又去找林薇君把事情说清楚了,总算让林薇君安心一些。 看林薇君毫无血色的脸,沈慈心难免心疼,她因为从前受伤身体本就不好,又忧愁丈夫的事情,近来娘家又忙乱,她整个人更是耗费心神,状态更加不好。 “娘亲,还是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咱们家里越来越好,两个妹妹也会越来越懂事的。”沈慈心劝道。 林薇君拍拍长女的手背,十分欣慰,“还好娘亲有你这个懂事的女儿,不仅把家业打理紧紧有条,两个妹妹在你教导之下,也越来越懂事。放心吧,我会顾好自己身体的。” 沈慈心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自然会替她好好对待家人。 “对了,过几日我想给母亲这儿重新修一个浴所。”这可是沈慈心一直惦记的事情,更新卫浴,烧一个坐便出来,现在总算有空挡事情去做了。 “浴所,我这浴所好好的为何要新修。”林薇君莫名。 “我想试试烧新的东西,就拿您这儿做个试验,娘亲可别不许。”沈慈心如此这般说辞,林薇君果然再无异议。 第二日清晨醒来,沈慈心才洗漱,就听见丽如高兴的从院子外面跑进来,难得不稳重,“大姑娘,大姑娘,马,马回来了。” 马回来了?沈慈心听到话,站了起来,迎出去,站在门框内询问,“马,怎么回来了?” “就自己回来的,就在咱们家门口呢。”丽如高兴的说到。 沈慈心听闻,挑眉,若有所思跟着走到了门口,果然见马匹一身狼狈的站在门口,看见主人家出来,抬头朝他们嗡嗡的喷气。 看着精神不错,沈慈心上前,摸摸它的脖子,“哦,看来这是老马识途了! 沈慈心言语兴奋,觉得此事有趣味! 第八十二章 骑驴 “顺子,去请镇上的兽医过来给马匹看看,怎么昨个就突然发疯了。要是有什么病症,咱们也不能继续使它拉车了。”虽然马匹是重要的财产,但如果真的不能继续拉车了,沈慈心觉得还是放弃比较好,毕竟生命更可贵。 顺子领命去找镇上的兽医过来,兽医检查了一番,最后在马匹的右前蹄子上发现了伤口,像是扎进去了一枚钉子。 “看样子钉子已经自己出来了,再观察几日,就知道马匹好不好了。”兽医如此说。 沈慈心便让管家将马单独拴上半个月,这段时日家里就用青驴拉车便是了。 一枚钉子,现在金属的普及度很低,马匹踩到钉子的概率非常低,不知道这个容音观到底是什么宝地,竟然这么轻易就能让马匹踩到钉子。 安顿好马匹的事情,窑厂里的人来寻沈慈心,让她过去调釉,来人是个大嗓门,说话的声音不仅是沈慈心听见,隔了一条巷子的其他人家也是清晰可闻。 “知道了,我这便过去。”沈慈心应声,不经意微微扫了眼四处,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家里的马车坏了,沈慈心只能自己骑青驴过去,第一次骑驴,沈慈心还有点迥然,可等青驴慢慢跑起来,却有一番独特的悠闲之意。 青驴慢走,沈慈心也不着急,正好四处看看街上,不想知道是不是最近夏收收成不错的原因,镇上的街热闹多了,来买东西的农人多了不少。 “沈姨,沈姨。” 沈慈心正悠闲呢,就听见叫喊声,往声音方向看过去,不是旁人,是坐在马车上探出窗外的秦盼儿,见到她正高兴的招手呢。 “盼儿。”沈慈心驾着小青驴靠近秦家的马车,又朝车内的秦历打招呼,“秦会长。” 秦历沉声应道,“沈大姑娘。” “沈姨,你怎么骑个驴子!”秦盼儿见沈慈心骑在驴子,十分好奇的问。 沈慈心才不会说因为自家唯一的马车坏了,不得不骑驴子,找了个借口偏偏小姑娘,“骑驴子悠闲啊,你看看这小青驴多有趣。” 听得小姑娘一脸羡慕的看着身边的亲爹,不用说,脸上就写满了想骑,秦历没答应,指着青驴道,“驴子太小,骑不了两个人。” “沈姨,你来马车上,我跟你换换好不好。”秦盼儿一脸跃跃欲试。 沈慈心当然,当然是拒绝她了,笑话这可是秦历的宝贝女儿,要是骑他们家的驴子,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被拒绝了秦盼儿十分不高兴,又提起之前沈慈心欠下的点心,“沈姨,你说要给我做的点心,什么时候做啊?” 提起这个沈慈心是理亏,上次在城外要不是秦家父女帮忙,她也没有办法那么快赶回家里,这确实是欠下人情了。只是她最近实在忙乱,一直没空做此事,到底是她的不对。 “过两日,过两日,我做好亲自给你送家去怎么样?”沈慈心算了算时间,跟秦盼儿定了个时间。 “那可说好了!你可不能骗我,我就在家里等你。”秦盼儿得了准信十分高兴。 倒是一边秦历听她和自己女儿约定好,没忍住出声提醒道,“沈大姑娘,谢灵诸已经等你半个月了,你若是再不去,估摸着他要找来瓷木镇了。” 沈慈心无法一拍额头,她这都是欠下了什么债,只是无奈的应承,“过两日,过两日的。” 秦历见她这难得率真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等他找来也无碍。” “我还想去瞧瞧那水车呢!”沈慈心惦记那水车很久了。 “等你得空了,我带你过去吧。”秦历应承道。 沈慈心连忙道谢,说完才发觉,自己一个小瓷商倒是比人家商会会长还要忙了。 闲话几句,秦家便到了,两行人分道扬镳,沈慈心骑着驴子继续往前,走了一截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秦历正站在马车下,抬眼看着她的方向,立如青松。 她以为他会问彩瓷的事情。却没想他一句都没有问。 沈慈心朝他莞尔一笑,看见他回以浅笑后转头继续往窑厂里去。 第八十三章 失窃 当真窑厂里众人的面,沈慈心如上次往不同的釉桶里倒入了不知名的物质,倒入后又拿起木棍快速的将搅合,直到加入的东西与原本的釉浆混合一体。 “好了,你们可以上釉了!”沈慈心将包东西的纸仔细团好,团好后放入随身带的荷包里,又朗声吩咐窑匠们可以继续上釉了。 做完这些,沈慈心往前院休息的地方找到沈拴全,告诉他已经做完此事了。 “等这一炉窑出了,大家就会知道,咱们家这法子也没那么好用。”沈慈心说这话就是为了安沈拴全的心。 沈拴全喝了一口浓茶,心里是有几分苦闷的,孙女知道了烧彩瓷的法子,却不能大胆的烧,还不是因为他们沈家家小势微,即使有法子也守不住。 “可惜慈儿,你是生在我们家了啊!”沈拴全略带遗憾的说道。 沈慈心注意到老人家的情绪不对,坐在跟前,宽慰道,“祖父,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我生在旁人家,现在只能在家绣花,别说来窑厂做生意的事情,想出大门都不容易。您相信我,肯给我这样的机会,孙女已经很感激了。” 这是沈慈心的实话,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不是生在沈家,换做什么大户之家,想来只能深宅大院度过无趣的一生。 “况且,哪家大家大族也不是一天就成了的,咱们家慢慢来,一步一步踏实的烧瓷做生意,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得比肩秦家,到时候想烧什么都可以畅快的烧。” 这不是沈慈心的雄心壮志,而是她给自己定的目标,穿越一遭,她希望自己尽可能的作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成绩。 听到孙女这些话,沈拴全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慢慢的散去,也是他着像了,家里现在越来越好,孙女也越来越能干,他又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如慈心所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沈慈心原以为自己故意做的这出戏,要等过几日烧窑出来了才能知道结果,没想到当天晚上窑厂就出现了盗窃事件。 第二日清晨管事的林三瑞亲自来报,说是窑厂里丢了两桶釉。 “被人偷了?”沈慈心早点都顾不上吃,匆匆从屋子中出来。 林三瑞点头,他很羞愧,自己管理不当,窑厂里东西被偷了,他有很大的责任。 “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详细说说。”沈慈心奇怪,因为一般上釉夜里都是不歇着的,要及时把所有瓷器都上完釉,时间长了,釉的流动性就会没那么好。 就这样的情况,还能丢了釉,这真的很令人意外了。 “昨夜窑厂没有歇工,确实是连夜上釉色,可人总有三急的时候。当时那两桶釉是归何石青名下,他去上个茅房的功夫,东西就丢了。”林三瑞解释道。 “我随你去窑厂里看看,祖父莫急,先吃点再慢慢过来。”沈慈心见沈拴全也着急,连忙劝道。 沈拴全确实有些跟不上,摆摆手便让沈慈心先行一步。 到了窑厂,沈慈心到了丢釉的地方,釉工何青石真低着头站在旁边,看见沈慈心过来,一脸忐忑的看着她。 两桶釉在他手上丢了,这得多少银子,他给东家找这样的麻烦,往后还怎么在这儿干,心头思绪万千,可何青石是个嘴笨的,是一句都不敢给沈慈心说。 来的路上沈慈心就猜测,就这么短短上茅房的功夫,两桶釉就能丢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除非有人在他们家窑厂里蹲点了几天,但问过林三瑞,这几日窑厂并无可疑的生人。况且窑厂内本就是严密之所,内门进出都是有人看守。这便可以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了。 那便是内贼了! 第八十四章 抓贼 这个节骨眼,正是他们家传出烧出彩瓷的时候,他们家的釉丢了。看来是有人眼红他们家烧出了彩瓷来,这是想用最朴实的法子来摘成果。 果真是烧出彩瓷来容易,想要守住这个法子难! 这些且不说,耽误之急还是先找出这个内贼,一个窑厂里如果有这样一个贼,他们窑厂往后都不会安生。 “你把昨夜去茅房前后的事情细细说一遍。”沈慈心对一旁的何青石道。 何青石有点扭捏,上茅房的事情和大姑娘说,总有些不体面,他不由得一直瞥向一旁的林三瑞,希望他帮忙开口。 哪知道林三瑞见不得他这扭捏的样子,干脆给他来了一脚,“做何姿态,大姑娘问了,你就赶紧说!” 何青石这才磕磕巴巴的开口,“回大,大姑娘,我昨夜子时过来接班,想着上釉后不好脱手,便先去上个茅房。上茅房就,就一刻钟不到的时间,等我回来,回来就看见两桶釉都不见了。” “你来的时候,釉房里就无人在了?你可亲眼见到两桶釉了?”沈慈心蹙眉问道。 何青石却摇头,“未,未曾,是乔老五告诉我有两桶釉的,我就走到门口就去茅房了,回来没见到釉。管事的问了乔老五,乔老五说他走的时候两桶釉还有大半多。” “你俩一直都是一块儿搭班的?”沈慈心又问,窑厂里赶工的时候都是不停工的,但也不会一直让一个人不闭眼的干,都是两个人一班,轮着干活。 何青石点头。 沈慈心又问他,是不是换班之前都有去上茅房的习惯。 又是茅房的事情何青石听了觉得羞射,但被林三瑞又踢了一脚,只能连忙点头。 沈慈心有所怀疑,但并不急着把人找来,而是往窑厂的后门去了一趟。 路上林三瑞便告诉她,夜里有人听见后门有关门的动静,听见的人以为是窑厂里的护院巡查的声音并不以为意。 但结合何青石上茅房的时间,沈慈心和林三瑞却一致觉得应该是小偷提釉桶发出的动静。 后门没留下什么痕迹,沈慈心却想了一招。 她与旁边的林三瑞吩咐道,林三瑞听闻后,没反应过来,沈慈心却没有解答他的疑问,而是让他照自己的吩咐安排。 把后门安排布置好,沈慈心又让林三瑞把昨夜在窑厂里的窑匠喊过来。 沈拴全慢一步赶到窑厂的时候,沈慈心已经将所有窑匠们都聚集到后门的位置,他见孙女站在高高的板凳上,环视着众人,便不往前而是在人后找了个位置站着。 “昨夜咱们窑厂丢了两桶釉!经过我和三瑞管事调查,此事只能是咱们内部的人做贼才有可能做成。我知道这个事情,十分痛心,我们沈家虽然不是镇上大窑厂,但自认为一向待窑工们不薄。现在却有人做内贼,偷咱们窑厂的东西,这样的行为,我们沈家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今日我抓到人便要送到官府法办。你们是谁做下此事,先站出来,说不得我们酌情处理,也不会将人送到官府去。” 沈慈心站在高处看着众人,说完这些话,就见下方的窑匠们左右四顾,怀疑的看着四周的人。沈慈心的话并无错,沈家窑厂待他们并不薄,多数人都是有良心的,听到还有人吃里扒外,偷东家的东西,大家伙都恨不得抓到这个人当场揍一顿。 第八十五章 使诈 等了半刻,只有议论怀疑的声音,却没有人站出来。 沈慈心才继续开口,“这位内贼,莫不是以为我没证据,无法抓到你,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才不站出来?” “我想你错了,我可不是没法子抓你,只是想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现在不站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慈心语气威胁,可下方的工人们还是四处张望,等着别人站出来,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抓到人就送到官府了。”沈慈心下了最后的通牒。 当然还是无人站出来,沈慈心指着身后的后门,“窑厂里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没找到釉桶,想来内贼已经把东西送出去了。咱们窑厂内就数这处后门松快,昨夜也有人听到后门被打开的动静,想来这位内贼肯定是通过这道门送出去的。” “也是老天有眼,来帮咱们窑厂。昨夜厨房运泔水出去,在这儿倒了一片,是以这人昨夜这人偷东西出去的时候踩到了这处,想来现在鞋底应当还有痕迹。谁的鞋底有痕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林三瑞配合的将后门打开,果然见后门一片污迹,污迹上还有几个鞋印。 沈慈心的话落音,就见一个人着急抬脚,想要看鞋底,等他看到干干净净的鞋底,心里猛然觉得不妙,再抬头,就见众人都在看着他。 “乔老五!是你做的吧!”沈慈心断然的说道。 乔老五还想要争辩,“大,大姑娘,你说什么,不是我啊,我就是……” “莫要狡辩了,在场的窑匠只有你第一时间看鞋底,若是没有鬼,怎么会看鞋底!”沈慈心成竹在胸的说道,“其他人连后门都没有来过,自然不担心鞋底,只会看四周谁的鞋底有问题。只有你,不看众人,只关心自己。” “我已经问过何青石,他昨夜从你手上接班的时候,就没有亲眼见到那两桶釉,你和他是一组班,最为清楚他接班的时候要先去茅房的习惯,你便接机先将釉桶提走了。” 见沈慈心把自己所作所为说得一清二楚,乔老五也无法再争辩。 旁边的工友们见贼人是乔老五愤怒之火无法熄灭,群起而攻之,纷纷朝他吐唾沫!东家待他们这么好,这个人却偷东家的东西。 沈慈心见还有工匠要亮拳头,为了避免发生流血事件,她连忙让人把乔老五带下去。 接下去便是私审,乔老五偷东西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银子,镇上的王家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帮忙偷釉方子,但釉方子被沈慈心抓在手里,他没能力偷到。王家又退而求其次,要他偷两桶釉,价格是五两银子。 为了这点钱,乔老五决定铤而走险,本就打算打死也不认,但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抗压能力,沈慈心随便一诈便把他给诈出来了。 林三瑞没想到沈慈心靠作了个假就把人给抓出来,深深觉得佩服,钦佩之余又问,“可要把人送官府?” 沈慈心却摇摇头,她正想有人替她宣传,她的釉根本烧不出来彩瓷,这王家就正好想法子来偷了。他们沈家的宣传效果,肯定比不上大瓷商王家啊,到时候她这里说复烧不出彩瓷,王家那边马上就能帮着证言,多好啊! 原来沈慈心这次调的釉本就是普通釉,她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在釉里面加了一些原本存在的矿石粉,烧出来的东西就是原来的青瓷。 只是没想到觊觎彩瓷的人这么快下手了!当真防不胜防! 第八十六章 十分般配 新的这批窑开窑后,沈家的窑厂很快就传出了彩瓷烧制失败的事情。镇上一直在观望的其他窑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沈家又是走了狗屎运,碰巧烧出了彩瓷。就说,一炉窑烧出来的瓷器,颜色都不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烧瓷法子! 过两日王家烧制失败的事情也小范围在大瓷商家传开来了。王家传出的消息比沈家传出的消息更加的令这些瓷商信服,沈家或许会用障眼法,王家却没有这个必要。 烧彩瓷一事,沈慈心也只能暂且搁置下。烧瓷技术的改革,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贸然的去做,可能会把沈家带入深渊。 这天刚吃过早饭,就听到门房来报,所秦历带着女儿上门来访,说是跟沈慈心约好来吃什么点心的。 沈慈心抬头看了看天色,讨债上门的时间也太早了吧!秦历就是纵容他闺女,秦盼儿那小孩也是,担心她又放鸽子,这么大早就来堵人。 沈慈心还能怎么办?只能高兴的把人请进来,秦历不好和女眷在一起,便主动说要去拜访沈拴全,沈慈心便让人将他带去前院,自己领着秦盼儿回到了后院。 又去把沈添勇叫过来作陪,小孩子和小孩子,比较有共同语言。结果沈添勇一来,也是个催债的。 “长姐,你什么时候去矿山,谢哥哥等你都等急了。”沈添勇觉得沈慈心这会还有空给秦盼儿做什么糕点,那就是浪费时间,“糕点去街上买不就好了,为何要自己做?” 秦盼儿听了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她盼了多久的糕点,跟街上买的能一样吗? “你懂什么,沈姨做的糕点岂能和街上买的一样?”秦盼儿还开始语言攻击,“你这个小胖子懂什么。” “你!说话便说话,说人胖瘦做什么?这就是说不赢我,才故意我说胖。”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沈慈心这个主人家连忙做和事佬,“不吵,不吵了,我今日先做好糕点,再去矿山一趟,这样总可以了吧。” 得到满足的两个小孩子算不吵了。 沈慈心要做的是简易的蛋糕,只有蛋糕胚,没有上面奶油的那种。而制作主要工作,打发蛋白的工作,沈慈心外包给了两个小厮,差点废掉两个小厮的胳膊。剩下的工作便简单过了,只是没有烤炉,沈慈心用了别的替代。 总算做了个大差不差的蛋糕出来,这种跨越时代的点心,一出炉马上就征服了两个小孩,刚刚还争的斗鸡眼,现在老实的凑在一起吃起了蛋糕。 沈慈心又将剩下的蛋糕都切了,给家里人都送了些过去,当然前院是第一个送过去的,毕竟客人秦历还在那儿呢。 秦历第一次这样松软的蛋糕,没忍住惬意的神态,让沈拴全看在眼中,便知道这位年少有为的会长喜好这一口,不过人嘛,总有个喜好,老爷子看破不说破。 秦历没想到沈慈心能做出这样的糕点来。今日一早就自顾自领着孩子上门了,虽然是有自己的私心所在,但却是想借机问问她彩瓷的事情,本来对糕点并无任何期待。可没想到这松软香甜的糕点,直接将他虏获了! 等吃了大半,秦历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前贪食了,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放下小瓷盘,对上眼含笑意的沈拴全,放弃了到嘴边的客套话,真诚的夸赞道,“沈大姑娘果真聪慧,不仅能做好生意,还精于饮食,做出来的糕点如此香甜可口,松软蓬松。当真是满齿生香,入口即化。” 沈慈心领着两个孩子刚好踏进前院的门,就听见秦历这略显夸张的夸赞,没想到秦历是个好甜食的人,还对她的蛋糕如此高的评价。 “秦会长,这般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沈慈心进了前院,大方回道,脸上并无不好意思的神色。 秦历却显得有些不自在,自己难得夸人,还被人当场听见,倒是有几分献媚之意。 沈拴全高坐堂前,见两人你来我往,自家孙女似乎还压秦历一头,心头升起几分高兴,而后又变得失落。若非慈心要收灶承业,两人看着倒是十分般配。 第八十七章 可以放手了 这笔债沈慈心总算还了去,其次便是去矿山。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出发之前沈慈心先让丽如去二房问陈如剑的意思,能不能让沈添勇去矿上。 陈如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带着丫鬟婆子跑到前院来,本来要劝沈添勇乖乖在家的,结果看见秦历父女两在。 沈添勇还跟秦历的闺女挨着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一看关系就亲切,陈如剑顿时吞下了要说的话,这可是秦历的女儿啊,是秦历唯一的孩子,可以说是秦历的宝贝疙瘩不为过啊。 转眼陈如剑开口的话便是,“勇儿,你去矿山不能胡闹,夜里跟你长姐一块儿回来,可别住在那儿了。慈儿,那勇儿便要你多照看了。” 沈慈心自然想不到陈如剑想得这般远,,还以为陈如剑风风火火的赶来是要阻止沈添勇,没想到是过来提点两句的。她本来还想借陈如剑阻止沈添勇一块儿去呢,没办法,这个拖油瓶她今日是势必要带上了。 只是沈家的马车坏了,去矿山,只能借坐秦家的马车了,听到这件事情,秦盼儿恍然大悟道,“难怪沈姨要骑驴子。” 沈慈心再厚脸皮,也难得有些脸红,侧脸正好看见向来冷脸的秦历听到这话也在笑着看着自己,更觉得脸上热的发烫!这个小丫头,心里知道就好,偏生还要说出来。 沈慈心死要脸子,“今日若不是与你们一道,我且骑驴子,骑驴子多畅快!” 秦历听到,不得不提醒她,“沈大姑娘,若是你骑驴子,咱们今日恐怕得在矿山过夜了!” 沈慈心听了冷哼了一句,还是缺钱闹的,要是她有这个钱,早就置办新的马车了。 两个孩子一路打闹,沈慈心被扰得头昏脑胀,就差要坐到车外去了,终于到了目的地。 沈慈心刚下船,就见谢灵诸从高坡上奔跑下来,因为这处都是砂砾土,地面十分的滑,眼见他奔跑着差点滑倒在地,努力摇摆着身体才算平衡下来。稳住身体后,他又继续快速的奔跑到船前,差点就撞上了刚下船的沈慈心,还是秦历手快拉着沈慈心避让到了一边。 沈慈心没顾上秦历跟自己的身体接触,而是惊恐的看着谢灵诸,他的身体一直往前撞,再即将撞在船铉的前一刻,才靠手抓船踏板稳住了身体。 就这他还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笑着跟沈慈心打招呼,“沈姑娘,你来啦。” 沈慈心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住了,身体本能随着他的话点头,“我来了!” “真是太好了,我等你很久了,你可要去看看水车!”谢灵诸满眼亮晶晶的看着沈慈心。 沈慈心哪里招架得住,连连点头,“好,去看看。” “那你随我来!”说着谢灵诸就要拉着沈慈心的手腕往上走。 拉,没拉动! 谢灵诸疑惑的回头,这才注意到一旁冷着脸的秦历,以及他抓着沈慈心胳膊的大手。 沈慈心这才注意到身体的不自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历抓着她的胳膊不动,好像,好像是世才他为了帮助自己站好? 可是现在没事了,怎么还不松手。 沈慈心只要出声提醒道,“那个,秦会长,可,可以放手了。” 秦历警告性的扫了谢灵诸一眼,才依言缓慢的放开沈慈心的胳膊,又沉声道,“小心,别摔了。” 谢灵诸在男女之事上面是个憨的,这会却突然冒出动物的本能,乖巧的点头,在前面带路,却未曾再试图去抓沈慈心的手。 倒是船上的秦盼儿瞪了谢灵诸一眼,这个谢师傅好生没有眼色,还想抓她沈姨的手,也不见她爹就在身边。就是可惜了,爹怎么就放手了,若是这么一直牵着,说不得,说不得。 说不得,沈姨就能成为她娘亲了。 第八十八章 全自动舂石系统 等沈慈心看到眼前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才发现水车的成品和自己想象中十分不一样。 这是一组两个水车带动的装置。 在河岸边人工修建了一条高立的水渠,水渠的高度大概比河岸高出了将近两米,在河边修建一架高大的水车,通过水车将河里的水倒进水渠。而水渠的尽头再修建了一个水车,从水渠流动下来的水带动水渠另外一头的水车,水车转动带动中间的轴承,而轴承的另外一端绑定舂石的木槌。 通过两组水车和一组水渠带动木槌,只要一直从河里取水,木槌便可以一直在工作,源源不断的瓷石便可以被碾碎为粉。 “为何想用两个水车?可是河流不足以带动木槌?”沈慈心回头问跟在身边的谢灵诸。 没等谢灵诸回答,沈添勇是个嘴快的,马上就抢着回答,“长姐你怎么知道的?我和谢哥哥一开始就想用一个水车,哪知道木槌能动,就是槌不碎石头。” “谢灵诸,修渠是你想的法子吧!”沈慈心回头很肯定的说道,没等谢灵诸回答,又不吝啬的夸赞道,“你可真太聪慧了!太能干了!” 利用水渠,抬高水势,增加势能,这样木槌上的能量就大多了。 能想到这个法子,沈慈心不得不惊叹,谢灵诸一个古人,有这样的思维!她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种法子,所以压根没有给他这方面的任何提示。这完全是谢灵诸自己独立思考出来的。 谢灵诸从来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脸红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沈慈心。 秦历见他这神态,不由得冷哼,他虽然承认谢灵诸是个怪才,能造出舂石水车。但在女子面前这般扭捏,他实也看不上。还有沈大姑娘也是,且是没见过多少好男人,才会这般夸赞。他是完全没发现自己心头一股不知为何冒出来的郁结之气让他生出了这古怪的想法。 “长姐,你都把谢哥哥夸的不好意思拉!”还是沈添勇人小鬼大,替谢灵诸回嘴道。 沈慈心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谢灵诸这样的聪明,再怎么夸奖也是应当的!” 秦历一旁听了,脸色越发难看,心中琢磨,现在把谢灵诸赶出去可行否。 当然是不可行了! 沈慈心这次不仅仅是想来看看水车的成品,也想通过水车来评估谢灵诸的能力。而结果告诉她,她果然没有看错谢灵诸,他就是个工科人才。这样的人才,总不能让他继续去挑石头,这是对人才极大的不尊重。 来之前,沈慈心就有所准备,看过水车,沈慈心就将手上的图纸拿出来,“谢灵诸,你看来,我还有东西,要你参详参详!” 谢灵诸看到沈慈心拿出图纸,更是两眼发光,快走两步就窜过来将秦历挤到一边,凑过去道,“沈姑娘,这是何物?” 秦历,秦历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管事的将茶室收拾好,倒上清茶,把众人都请进茶室。 沈慈心这次带来的图纸,主要是改动从山上的矿洞往下运石头的一个专制,她想的很简单,就是通过传送带将矿石直接从矿洞运到山脚下,这样就可以不需要人力运动矿石。 但她也只有一个粗略的想法,要如何落地,她并没有详细的想法,所以才需要和谢灵诸好好讨论讨论。 看了图纸,谢灵诸立马就明白沈慈心的用意,询问道,“要用这个运送石头,是个好法子!只是要中间何物才能支撑住巨石呢?” “你可试试一些牛皮!”沈慈心知道现代是用橡胶作为传送带材料,现在肯定是没有橡胶的,要她造出橡胶来太难了,只能找一些替代产品。沈慈心能想到的只有动物的皮革了。 谢灵诸点点头,也觉得可以试试,但是牛皮他也没有啊,他只能回头看秦历,“秦老板,我,我能要些牛皮吗?” 终于有存在感的秦历,撇了两人一眼,反问道,“两位可知道牛皮价钱?” 第八十九章 牛比人贵 谢灵诸、沈慈心,诚恳的摇摇头,他们不知道牛皮价格。 “一头牛可卖三十两银,官府派到矿山的犯人,我只需要提供吃食!” 秦历只是在平静的诉说现实情况,沈慈心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看着眼前的秦历,又看向河边高耸的水车带动木槌在一下一下的槌动着,她突然想到,或许这都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秦历对自动化和对机械化,本就没有什么需求。在这个时代,有大量廉价的劳动力,甚至不要钱的劳动力,已经足够他运转这个矿工。 瓷土的价高,并非是生产力的低下,而是大商家控制了矿山,他们决定了价格。 谢灵诸听明白后,脸色苍白,他才发觉,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只需要提供吃食的犯人而已,他确实不如一头牛价贵。是沈姑娘的礼待让他忘了自己身份,还试图找秦老板要牛皮,当真是冒昧了。 许久后,沈慈心先开口,虽然极力克制了,语气中还是显露了自己的情绪,她有些自嘲,“秦会长,是我们冒昧了,忘了问过秦会长是否需要此物了。” 秦历凝视着眼前避开自己眼神的姑娘,最后还是认真道,“对不住了,沈姑娘,在商言商,此物在我这儿恐怕用不上。” 沈慈心苦笑一声,“是我想当然了,秦会长无需道歉。” 如此茶室内的氛围便突然低沉下来了,沈慈心也没有开始的兴致,而谢灵诸更是不知所措,两个孩子不懂发生什么,秦盼儿还以为是她爹惹沈慈心不高兴了,偷着拽着亲爹的袖子,想要他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沈慈心。 秦历安抚的拍拍女儿手,却还是没有开口。 如此无奈,新的东西无法制作,沈慈心也只能放弃,但看到谢灵诸这样的人才要继续做搬石头的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请求道,“可能还是有些冒昧,但还请秦会长多多照顾谢灵诸,让他做些轻便点的活。” 秦历点头,应下了她的请求。 “多谢!”沈慈心感谢道,又将手上的图纸交给谢灵诸,“这些,你留着吧,虽然做不成了,但给你留着,说不得对你有点用处。” 谢灵诸接过图纸,宝贝似的收起来,他有沮丧,却没有沈慈心这样的难以接受,毕竟他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看出了沈姑娘的不高兴,他希望自己的举动,可以让沈姑娘高兴些。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在马车上沈慈心一直都打不起精神来,两个小孩也知道她不高兴,难得老实的靠在马车上不敢说话。 将人送到沈家,看见沈慈心下马车还是怏怏不乐的样子,秦历张了张口,试图想说些什么,又发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商人,若是依着沈慈心的想法,用用皮拼成一条送石头的皮带,对他来说是十足亏本的事情。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沈慈心而亏本去做一件这样的事情。 他清醒的了解自己就是这样算计得清楚的人,又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去改变自己的秉性。这样清醒的认识,让他觉得有些痛苦,这样的痛苦还是第一次。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远越远,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了两步,最后却还是停住了,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沈慈心被人拦住了,是刘裕启,他端着小小的盆栽。 一根碧竹,十分笔直,袅袅悄悄,青翠碧绿,十分可爱。 “给我的?”沈慈心见他拦住自己,手上端着盆栽,就知道他是给自己的。 “嗯,给大姑娘,我瞧着好看,就给你挖回来了,种成了送你。”刘裕启将盆栽双手捧上。 看到如此可爱的植物,积压在心头的情绪,突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沈慈心不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启弟,我收下了,明日我亲手做一份点心与你。” 刘裕启听此,脸上的笑意无法掩饰,连声道,“好,谢谢大姑娘。” 沈慈心接过盆栽,抱着进了家门,并未曾回头看一眼。 第九十章 四水老家 此次秦家矿山一行让沈慈心清楚的知晓,她想要做瓷矿的改革,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自己的矿上,从前沈家不敢想,现在沈慈心却在心里中暗暗立誓一定要自己的矿。 正好,借着这次回四水老家的机会,却看看那儿的矿石。 是的,沈家的老家四水,是有矿石的。 这也是沈家发家之因,最开始沈家的老祖只是在四水烧一些陶器,靠烧陶卖陶,积攒了些家财,最后才搬到瓷木镇上。那个时候瓷木镇还不是如今的瓷木镇,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镇子,只有几家瓷商,更多的还是草木商人。 后来是发现镇子的周围有矿石,才会越聚越多的瓷商,变成了如今以瓷为主的镇子。 这次回四水老家,除了要送沈兰心回去,沈慈心还把沈安平一块打包带上了,他这个做爹的伙同外人要谋害她这个女儿,本该就有惩罚。只是之前沈拴全一直狠不下心来,听了沈慈心对沈兰心的处罚,生出了灵感,决定把长子也送到乡下去挖土去。 对此,沈慈心十分赞同,“到了四水老家,爹不仅没地方喝那么多酒,还能通过挖土强身健体!” 这么一说,沈拴全觉得更妙了。 而林薇君不放心夫君和女儿,也想跟着去,沈柔心知道自然也要跟着。沈慈心干脆提议,让全家人一起回老家看看,所以这次回四水就成了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人。 为了能装下这么多人,沈家便跟车马行租了两辆马。 四水老家离瓷木镇百来里路,清晨出发,过了晌午才进了村,沈家在四水有老宅,平日里都交给沈拴全的妹妹,嫁在本村的沈金瑞打理。 前几日沈金瑞便收到了口信,说沈家要回来人,她倒是提前让人去打扫屋子了,却没想到是回来了这么多人,除了逢年过节,沈家还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回家的时候,看见这么多人来,沈金瑞还以为沈家出了什么事情,杵着拐杖急着就上前。 第一个下来的便是沈慈心,见姑祖母焦急的神色,她连忙回身将祖父扶下马车,两兄妹两凑在一起低声交流,主要还是沈拴全解释回来的缘由。 “安平,这孩子啊,越发不长进了。”沈金瑞叹息一声,这孩子小的时候,她还去帮着照顾过一段时日,小时候倒是聪明伶俐并皆知礼节。 还有一个糊涂的孙女,跟着她爹发糊涂。 沈金瑞十分怜惜的抓着沈慈心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孩子。” “姑祖母言重了。”沈慈心宽慰老人家。 在沈金瑞家中吃过午饭,沈家一家子才回到自家老杂安顿下来,等歇过晌午,天气也凉快下来,沈慈心见沈拴全醒来,便提出要去从前的矿洞看看。 “那矿洞早就没矿石了。几个矿洞本来就浅浅的一层可用的矿石,早些年就让人挖完了。你给兰心定的目标,我看她是没那么轻易能完成了!”沈拴全给沈慈心解释道。 沈慈心是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四水有矿洞的,但具体的情况她并不知晓,当初给沈兰心定这个目标也是凭记忆说的,如果矿洞已经枯竭到这种程度,她也会酌情更改目标。 “祖父,咱们先去看看,不如把兰心也带上,毕竟日后可是她干活的地方。”沈慈心难得开玩笑。 沈拴全拍拍孙女的手腕,笑着道,“你净顽皮。” 沈兰心十分抗拒,也只能无奈跟上,不愿意留在这儿采矿,她就得回余音观,余音观那种地方,她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再加上听到消息非要跟着一块儿去的沈兰心和沈添勇,还有几个奴仆,一行十几个人穿过村子十分显眼,村民们见到他们纷纷瞩目。 很快人便认出了沈拴全,沈拴全这些年因为年纪大了支撑生意又不容易,倒是很少亲自回来,一般都是让沈安平回来的,但他自小就在这儿长大,村里能认出他的人还是不少。 沈慈心观察村中的房屋和村民,发觉这个村子比渝水村还是好上不少的,起码村民面貌不是面黄肌瘦,衣服不是贴满补丁,房屋有些甚至还是青瓦房。 “大家的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拉!”穿过村子,往山脚走去,沈拴全却深深叹息道。 沈慈心莫名,问道,“我观大家伙的日子倒看着比渝水村好些。” 渝水村的穷是沈慈心到现在都忘不了的,牛望梅的胭脂铺子开了,要收购村里的蔷薇,村里的人都觉得是天降大饼,不敢多要钱,只要给采摘的工钱,就能免费给蔷薇花。 沈慈心当时听说,马上就让春琴与他们约好价格,免得他们只做这一次的生意不好好爱护蔷薇。穷的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点点利,这便是渝水村。 “慈儿,你不懂,从前咱们四水村可是同安县里都有名的富裕村,咱们村里有陶土,家家都能制陶卖陶。可后来,陶土矿没了矿,又加之连年征战,这村里便越来越不行了。咱们家要不是你老祖有决断,搬到了瓷木镇上,现在想来也只能吃老本,过苦日子了。”提起从前四水的荣光,沈拴全还是与有荣焉。 原来四水一个因为资源枯竭而日渐穷的村子。 第九十一章 烧不成 四水村的矿洞就在山脚下,地理位置特别好,从矿洞中取出陶土,只需要平地运送即可,倒是比秦家的矿石位置好一些。 一看山脚下大大小小百十个矿洞,就知道从前这里制陶业是有多么的发达。矿洞已经荒废了十来年,现在已经被野草占领了,想要进洞中还得先把洞中的野草都锄掉才行。 “我倒是忘了,这都无人来此地多久了,必然是要长满野草的!”见到此景,沈拴全恍然大悟道。 无法,只能安排人把矿洞内的野草先处理掉,这般动静便引来了村民的疑惑,都在议论为什么沈家又开始打扫那几个废弃的矿洞,是不是里面还有没采完的陶土?可他们住在这儿多少年了,那些矿洞里面除了白色的石头外,啥也没有了。 但不管怎么样,有新鲜事,必然就能引起大家的议论,尤其又是农闲时候,整个沈家都成了村民热议的焦点。 还好矿洞的清理很快,当日便清理干净了,第二日清晨,沈家一行人便早早到了窑洞跟前,还有不少凑热闹的村民跟了过来,废弃许久的窑洞难得这么热闹。 沈慈心跟在沈拴全后面进了窑洞,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窑洞。进入后便四处打量,这儿取瓷土的矿洞并不深,而是十分宽大,这种形式的矿洞是因为这儿的矿石多在表面,所以不需要挖深。又为了方便取石作业,将洞口挖大,便形成如今宽且浅的矿洞形式。 进入查看后,果然如同村中村民说得一般,矿洞表面上都是白色的石头层,已经没有适合做陶土的黄土层。 沈兰心看到干干净净的矿洞,顿时觉得自己回家无望了。 沈慈心细细看完整个矿洞,果然当地人铲的很干净,将表皮黄色的粘土都基本铲干净了,而现在裸露的这一层白色的岩石土,她看着却觉得有几分不同。察觉到不同,她伸手从石头上抠了一些石头粉下来,很松很容易扣下。她将扣下的石头在手指尖细细的碾着,矿石如她所想,非常容易就被碾成粉状。 这样的土,会不会也适合来烧瓷器呢? 沈慈心琢磨着,便趁大家不注意,从石墙上扣下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子带回了家。 到了家中,沈慈心便让玉如去要个药钵子,将石头捣碎成粉状,这才带着粉去找沈拴全。 见沈慈心拿着碾碎的瓷土来,沈拴全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先一步点出了沈慈心的目的,“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土看着也能制瓷吧。” 沈慈心见沈拴全看出来,笑着道,“祖父料事如神呐,我便是这个意思。” 沈拴全摇摇头,惋惜道,“可惜不成啊,其实早些年村里的人就试过了,这些瓷土制成的陶器烧不成,烧成的陶器十分容易碎。” 竟然试过了,是失败的结果!沈慈心一脸失望,“是我自作聪明了,还以为从前没人试过呢。” 也是,古人也不是傻子,这个土跟现在瓷土这么像,而表层的陶土又取完了,他们怎么会不拿后面这层矿石试一试呢? “若是这个石头亦能制瓷,那咱们四水村的日子也不会一日比一日差了!”沈拴全叹了一口气,他这两日去年少时玩伴家中喝茶,见大家日子都不如从前,心中难免感慨。 得了这么个否定的答案,沈慈心有些失落,从沈拴全这儿离开,就碰见要出去玩的沈柔心和沈添勇。两人碰见她,便邀她一块儿出去,沈慈心正想换个心情,便跟着他们出门去了。 四水村本就不大,逛着逛着便遇到了一个旧窑,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养家禽的地方,从前的窑门被拆了,换上轻便的竹编门,里面正好养一些鸡。 没见过这样的土窑,沈慈心几人十分好奇,正要围上前看呢,出来一个头戴斗笠的长者,“你们几个小孩是沈家的吧,这是看什么呢?” “老伯,这是从前的土窑吧。我们没见过,来看看新鲜。”沈慈心上前说明来意。 “都是老土窑咯,只能烧陶,可比不得你们沈家的窑,你们的窑可是烧瓷器的!你们要看便看吧。”老伯是个和气的人,听沈慈心有礼数,便让他们上前看。 沈慈心若有所思点点头,四水村确实都是烧陶的,比较原始,但相对成本也比较低,十分适合普通的村民。烧陶和烧瓷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对窑内的温度的要求,相对于烧陶,烧瓷的温度要求更高。 所以会不会是温度的原因呢?温度达不到,黄土后的矿石才会无法利用? 沈慈心如此想,便决定从四水回去之前采集一批瓷土,带回瓷木镇试着烧一次看看。 第九十二章 鱼盘的巧思 “姐夫,你为何躲我!”赵嫱从游廊转出来,便看见秦历匆匆而过的背影,便朝他大喊道。 这倒是赵嫱自己想多了,秦历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自然不可能因为躲她而步履匆匆,这个令人头大的小姨子,碍于女儿的情面,他不能直接得罪死了,但总这样阴魂不散,秦历进来越来觉得自己耐心快被耗尽了。 听到她追过来,秦历无奈的回头,“二妹!可又是岳父让你来送东西?” 岳父的意思秦历一向明白,虽然两家是亲家,但是他的妻子早逝,又只留下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对于赵家来说,这样的联系并不牢固。又加之赵嫱对他一心倾慕,赵家便乐得推波助澜,如果秦历愿意取赵嫱为续弦,那他们赵家便可以一直攀着秦历。 只可惜,秦历一直不愿意松口娶赵嫱,但秦历又一直没有娶新妇,便让赵家一直觉得还有机会。 这次赵嫱却摇摇头,“我就是来买胭脂的,就是牛小姐在镇上开的那家胭脂铺子,当真好用,家里的婶婶/嫂嫂、姐妹们都托我带些回去呢。” 秦历不耐的听她说完这些,拱手道,“那如此,就请二妹自便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秦历匆匆离去,去镇上酒楼见一个人,来人是他在京城瓷器铺子的掌柜,也是他的一位好友,叫何诚。 何诚父亲是做官的,家中兄弟众多,虽然凭本事考上了秀才,但他是二房所出,官籍弟子的抢不到,为了日后的生活,便开始学做生意。 正好当时秦历要开新的铺子,两人便一拍即合,秦历聘何诚为掌柜。 “故之。” 故之是秦历的字,他从前也是读书人,他的先生在他考上秀才后,替他取了这个字,可哪知道他之后便弃学回家从商了,这可差点没把他的先生气死,断言以后再也不见秦历。 秦历推门进去,便见何城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亲热的喊着他,秦历快不走过去,将他推着坐下,“你我之间,何需客气!” 何城从善如流坐下,秦历喊来店里的小二,照着招牌菜点了几道菜,小二记下这些菜后,又机灵的推荐酒楼的新菜,“秦爷,您有段时间没来了,咱们店里新上了一道清蒸整鱼,不知道您要不要来一条试试?” “哦,我倒是不知道,那便来一条。”秦历听小二这么说,便依言点上了一条。 小二下去了,何城开口说起瓷器铺子的情况,“早两个月倒是没什么生意,大户人家都没有从外面买瓷器的习惯,小户人家不敢踏进咱们店里,我这心里正没底的时候,来了几个僧侣,要买一些宝瓶,后面来买东西的多半还是寺庙僧人,道观的女观和道士。” “虽说生意不错吧,就是长久以往,咱们就是专门做道士僧侣的生意了,我这……”何城摸摸脑袋,剩下半句吞下去,其实就是他就觉得不太舒服。但东西卖出去了,钱也挣,他若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秦历听闻后眉头紧簇,他倒不是觉得只做这些人的生意不好,只是这些人的市场还是太小了,要支撑一个店铺,不能只靠僧人和道士。 还是要打破现在的僵局,不知道沈大姑娘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莫名,秦历就想起了沈慈心,她是一个十分有巧思的姑娘。就是赵嫱提起的牛小姐的胭脂铺子,听说也是她帮着开起来的,还顺利把瓷盒卖给牛小姐。 但是那日她的失落,她的不高兴,秦历明明白白的看在眼中,她是否还会跟自己畅所欲言? “故之,故之?”何城见秦历蹙眉不说话,神色难得有些呆滞,连连喊他。 秦历回过神来,看着何城,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立诚,若是你娘子生气了,你怎么哄她?” 何城没想到秦历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而且还是关于他怎么哄娘子?这问题,难不成是秦历有了心仪的女子,这可是天上下红雨了,第一次见秦历有在意的女子,何城立刻把生意的事情抛到一边,“怎么,故之,你惹哪个女子生气了,想求人家原谅。” 秦历被他这么盯着,脸上一热不自然的撇开脸,不予多解释,只让他赶紧说怎么哄夫人便是。 “当然是送东西,金银首饰,布匹绸缎,胭脂水粉,什么好便送什么。”何城与妻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不一般,说起这些信手拈来。 秦历若有所思点点头,何城还想借机再问问那姑娘的情况,就听见小二敲门送菜进来,打头的便是新的菜,清蒸整鱼。 这还是何城第一次见这么长的一条鱼,完完整整的蒸出来,放在桌上差点占了半张桌子! “好生厉害的鱼!”何城从京城来的,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菜,难免惊讶。 小二与有荣焉,这可是他们酒楼现在镇店之宝,来这儿点这道菜的,就没有不惊叹的,便开口滔滔不绝的介绍这道菜,“咱们这可是取五斤重的河鳗,从头到尾没去掉一点。” 不同于何城,秦历第一眼更注意的还是这道菜的容器,酒楼有这么长的盘子能放下这么长的一条鱼,“这个盘子你们从何而来的。” “秦爷,您问的是鱼盘吧?”小二指着鱼下的盘子问道。 第九十三章 美梦落空 “鱼盘,鱼盘,这名字,倒是贴切。”秦历默念两遍,点点头应承小二的话。 小二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人解释这盘子的来历,再次回答,那是信手拈来,“这个是沈家烧出来的盘子,他们家的大姑娘为了卖盘子给掌柜的,告诉我们这个做菜的法子。您不知道,她当时可是有备而来,不仅教我们厨子怎么做鱼,还带了烧好的盘子来,你说我们老板能不买她的盘子吗?” “这个大姑娘当真是厉害的,就这,一天就给我们卖我们老板十来个盘子,等她走了,老板自个盘账连说亏了呢。不过啊,现在清蒸整鱼卖得好,我们老板就剩笑的份了,倒没有再发愁了!” 小二说得惟妙惟肖,秦历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沈慈心应该是何种模样,或许就像之前来寻他借钱时候那般成竹在胸吧。 何城听了大为惊奇,不由得夸赞,“这个大姑娘好生有本事!也好胆量。” 这样怪异的盘子,还没有卖出去,就先烧了十几个出来,就不怕砸在手里了。而且清蒸整鱼的做法,不知道她又是怎么想出来,十分的鲜美,他刚刚没忍住已经尝了几口,知道鱼十分的鲜美可口。 秦历知道沈家最近蒸蒸日上,听说都已经开始盘算修建第三座窑了,却不知道沈慈心在其中的努力。这样一个聪慧能干的姑娘,秦历微敛眼睛,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情绪。 挥手让小二下去,何城已经不等秦历发话,自顾自动筷,“这鱼没想到这么做,还能如此好吃,这位沈姑娘还真的是个妙人。” 秦历不接话,他心中并不乐意有旁人知道沈慈心的聪慧。可是若是明珠,必然是会炫目,他又如何能藏。 吃过饭,何城提出要去街上走走。 秦历劝他,“不过乡野之地,比不得京城,你有何必逛。” “我来瓷木镇一趟,总要给娘子带些伴手礼回去。”何城这是惦记给妻子买礼物。 秦历无话反驳,只能陪着他往街上走去,一条街一眼望到头,其中一间铺子热闹的非常明显,店门口人来人往的,何城好奇,“那是什么铺子,这么多人。” 秦历扫了一眼,便认出是牛望梅的铺子,最近他们家的胭脂铺子生意非常好,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众人为了巴结牛望梅菜才去买的东西,后面却发觉并非如此。 店铺已经开张半个月了,还是这么热闹,再加上早上赵嫱说的,便知道牛望梅胭脂铺子的胭脂当真好用。 “那是胭脂铺子。”秦历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这么多人,这里的胭脂肯定很好,走,咱们过去看看。”何城跃跃欲试,秦历只好随着他进了胭脂铺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胭脂铺子,都是女子,他有些不自在,何城却如鱼得水,甚至还亲自在手上试了几样胭脂,试完之后,觉得十分好用,一看便是平日里精于此道,试完之后,就对店里的女店员道,“这个,那个,还有口脂都给我包两盒!” 这还是店内少有男客来,女店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稳住自己卖货当先,见何城买这么多,询问道,“客官,如果买十盒我们的胭脂,可以送一瓶彩瓷盒装的胭脂,不知道您要不要买多几盒。” 这是胭脂铺定下的营销策略,当初沈慈心烧出的那批彩瓷盒子装的胭脂不进行售卖,而是用作赠品,只要一次性购买十盒的胭脂就送一瓶。按照店里的售价,十盒胭脂价格三十两银子,即便如此高价,那批彩瓷胭脂也送的七七八八了。 何城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马上来了兴致,凑了十盒的胭脂水粉,将彩瓷胭脂拿到手,这个瓷盒竟然是朱红色,跟现在的瓷器非常不一般。 何城看见正要跟秦历讨论这个瓷盒呢,就见他正在让人打包胭脂,联想到他在酒楼问自己的问题,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秦历这肯定是给他那位放在心上的姑娘送的胭脂。 “你买了哪种?”何城躲开店内的女客,走到已经拎着打包好胭脂的秦历身边,语气贼兮兮的问道。 秦历没理会他的神色,很端正的回答,“与你一样的。” “就属于你嘴严啊。”何城叹道,探听失败,“你可见过这个彩瓷?” 秦历见他手上捏着不大的彩瓷盒子,点点头,沈家烧出的这批彩瓷,他不仅知道,还拿到手了几个,细细研究过。沈家的这批瓷盒颜色都不仅相同,看着确实不像是刻意烧出来了,而且后面听说沈家也能再烧出来,还有王家偷鸡不成的事情佐证,他便觉得这也是一炉意外烧出来的。 只是胭脂铺子开张这么些时日了,还这样大方的将这些彩瓷盒往外送吗?秦历若有所思的看着店内耸动的人头,这镇上这段时日来了不少外镇的,县城的人,都是为了牛家的胭脂。 胭脂铺子里有几个女眷认出了秦历,见他走了,便议论开了,“你说秦会长这是买胭脂给谁呢?” “他的小姨子吧,我听说早上那位小姨子来过店里了,店里当时还没摆货呢,她人就来了,结果东西没买上,人就走了。秦会长这会肯定是替她来买的。”这是一个正巧早上也来过的女眷,今日胭脂铺子上新货,才迟了点铺货。 “那就是说,秦赵两家这是怎么又续上姻亲啦!那那位赵姑娘倒是苦尽甘来,倒贴这么久,总算有些成效。”另外一位女眷接话道。 没曾想,两位在议论的时候,赵嫱的丫鬟正好替她来店内买东西,听到这消息,丫鬟连东西顾不上买,就匆匆赶回家,告诉赵嫱这个好消息,果然见赵嫱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胜,还赏了丫鬟二钱银子。 知道这个消息,赵嫱便等着秦历过来给她送东西,可左等右等,一夜过去了,也没见秦历过来,她急着要回家,只能主动去找秦历,哪知道秦历不在家,说是出去送友人了。 第九十四章 你是来送胭脂的,还是来问话的 秦历确实是送何城到了瓷木镇外,回程的时候,犹豫片刻,掉转马头,往沈家的方向骑去,他的运气好,沈家的人正好刚从四水回来。 见到秦历,沈慈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升起了几分怨怼的情绪,这样的情绪让她觉得十分陌生,又觉得十分无理。秦历又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甚至可以说还是他们沈家的恩人,毕竟在那样的情况还还愿意借钱给她的人。 而且她是女子,他没有看不起,也愿意听她的主意,甚至去实践,在这个时空中,要找一个这样子,她很清楚的知道有多难。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他有更高的要求,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她却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而是在古代。 沈慈心无奈的笑了笑,左右手在腰前紧握,让自己清醒下来,露出一个笑容,快步走下楼梯,“秦会长,你怎么来了。” 秦历看见她灿烂的笑容,松了一口气,过去了几日,她没有再生气了。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秦历找了个借口。 沈慈心摊手,笑着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你特意来找我?” “这个送你。” 秦历拿出木盒递给沈慈心,沈慈心疑惑的接过来,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了五盒胭脂,很熟悉的产品,正是从她这儿拿出去的。 怎么给她这个?沈慈心将木盒盖上,抬头看他,问道,“你为什么送我胭脂?” “上次矿山一事,我观你有些生气,这是赔罪。”秦历十分认真道歉,除了秦盼儿外,沈慈心就是第二个让他如此道歉的女子。 沈慈心惊讶看着他,不是奇怪他发觉自己生气了,而是他来赔罪的行为。其实在商言商,沈慈心很理解秦历的想法和做法,她当时确实有些情绪上来,而且从前的秦历,总让她觉得他是懂自己的,才会在他显露本真的我后,有那么一刻无法接受。 也包括今日,她见到他,有些异样的情绪,这是她自己也没有过的,也不擅长处理的。 偏偏他又是来道歉的,一时间沈慈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说出口的回答,是无力的,“你不必跟我道歉,你又没什么错。” “无妨,我愿意道歉。”秦历难得耍起了脾气。 沈慈心无奈,只能把东西收下,人来人往的,她正要告辞回去,就见他靠前一步走到她的跟前来,靠得过近的距离让她一瞬间就有些心跳过快,差点没站住往后退去。 “那个彩瓷,你是不是烧了第二炉?”秦历压着声音问道,声音轻到只有沈慈心一人能听见。 沈慈心听了猛然抬头,眼睛盯着秦历的眼睛,秦历不避让的看着她,视线在两人眼眸中交汇,一会后沈慈心反问,“你今日是来给我送胭脂的,还是来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 确实不止烧了一炉,沈慈心舍不得彩瓷就这么中止,后面调整了一次釉料,又烧了小一炉,东西烧出来,也不能束之高阁,便又送到了牛家铺子里去,借口是第一批烧出来剩余没送过来的。牛望梅是个没心眼的,自然没有任何怀疑。 而其他人压根不知道沈慈心到底烧了多少出来,没想到竟然被秦历看出来了。 “既然你想藏着,我便不问了,但你要知道,你这是怀报金砖于闹市,金砖危险,你这个人也危险。”秦历站在她的立场,提点她。 沈慈心定定的看着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男人,用他之前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商人,本该只讲利益。如今知道彩瓷的事情,却不想拿到方子? 第九十五章 见不得沈慈心好 秦家,赵嫱左等右等,却等不来秦历给自己送胭脂,实在等的焦心,便找人探听,却得了个令她心碎的答案。秦历是买了一盒胭脂,却不是为她买的,那盒胭脂已经被他送给了沈慈心。 沈慈心! 好一个守灶女!这个沈家莫不是打着这个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故意让孙女出去勾引男人! 怒不可竭的赵嫱找到了沈娴,还没等沈娴坐下,就迫不及待骂起了沈慈心,“我是看明白了,论谁有本事,也没有沈大姑娘有本事,对着外人说自己招婿,实际是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勾引男人。我姐夫这样有本事的男人,竟然落入她的圈套了!” 沈娴听的云里雾里,连声问她发生了合适。 赵嫱这才憋屈的将胭脂的事情说了一遍,结尾就加上自己的猜测,“你说沈家这么个小瓷商,如果能攀上我姐夫,可不比留一个女儿在家招婿强?他们当真是好计算。” 沈娴听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手上的劲差点没把手帕扯烂,这个沈慈心当真有好本事,连秦会长这样的人才也倾心于她了吗?那样一个男人,她从前也不是试过高攀,可秦会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她,现在却对沈慈心有这样的心思! 她真的就比她差到哪里去了吗? “你说话啊?发什么呆?”见沈娴不说话,赵嫱不高兴的推了她一把。 沈娴醒过来神,尴尬的扯了个难看的笑,找回心神附和赵嫱的话,“没想到他们沈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从前倒是不知道慈心是这样的人,从前她倒是十分清高。不过这样,嫱姐姐你和秦会长的事情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赵嫱恨恨的悴了一口,“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吗?” 沈娴心中烦闷,她没有想到,秦历当真会对沈慈心有什么心思,她从前的优越便是自己可以正常嫁个好夫婿,不用像沈慈心那般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现在就连这都要比不过沈慈心了,她一时半会还有些接受不了。‘ 可看着眼前怒不可竭的赵嫱,沈娴又有些畅快感,就算难受也不是她最难受,“嫱姐姐,你别急,且等我想想。” 赵嫱不说话,等沈娴想主意,不负她的期望,沈娴做这些事情倒是挺有主意,一会便替赵嫱想了个好主意,“不若嫱姐姐和秦会长生米做成熟饭?” “怎么做成熟饭?他一个大男人,不乐意做那事,我有什么办法?”赵嫱嘟囔着,看来她不是没想到,只是苦于没办法。 可沈娴有办法啊,她本来就是二房的女儿,她的亲娘从前就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下三滥的办法多着呢,便朝赵嫱耳语一番。 赵嫱听了怀疑的看着沈娴,“这样成吗?姐夫要是生气怎么办?” “你家是秦盼儿亲小姨,为了秦盼儿,秦会长也不会跟你家扯破脸的,到时候只要让你家出面,此事你一定能达成所愿。” 这话赵嫱听进去了,秦历疼爱秦盼儿大家都有所目睹,秦盼儿虽然不喜欢她这个小姨,但却很依赖她的爹娘,为此秦历肯定也不会和她家里决裂。 “行!就照你说的做,那个药你替我搞来。”赵嫱又承诺,“等我和姐夫的亲事成了,一定让你们沈家进商会。” 这样的允诺却没让沈娴多欣喜,他们家现在可不同以前了,自从薛绍之来了,替他们家拉来了大订单,而且还是长期的货主,他们家以后就算不用商会,也会有足够的货单。不用两年,他们家就能成为瓷木镇上数一数二的大瓷商了。 到时候商会,恐怕还得求着他们入吧。 但现在可还不到表露的时候,沈娴只能装作一副感激的样子,“那就多谢嫱姐姐了。” 沈娴愿意给赵嫱出这个主意,单纯见不得沈慈心好罢了。 这会的沈慈心却不知道两个女人正在谋划着秦历的身子,她正忙着呢,忙着看房子。这两日她从中人那儿得知消息,沈家右边邻居要卖房子,两进的院子,最外面还有一个门面房,虽然门面不大,却是紧靠着最外侧的大街。 沈慈心之前只是想买个门面开瓷器铺子,可看到这个带门面又带二进院子的房子马上改了主意,要买下这套宅子。门房可以开铺子,后面改成她的居所,她实在不乐意天天看到沈安平的那张挑剔的脸。 第九十六章 买宅子 沈安平为了避免留在四水受苦,竟然使了一出苦肉计,将自己折腾得了风寒,四水没有像样的大夫,不得已只能将他又带回来了。没曾想,苦肉计真成苦肉了,沈安平的风寒有些严重,已经卧病再床十几天了,苦药汤子都不知道喝了多少。 结果这几日他自己倒是好了些,天天在房间里呜呼唉咳的叫唤,没人搭理就开始骂人,沈慈心实在被烦扰得头大。见林薇君因为照顾他的病,自己被折腾得形容缟枯又觉得心疼,看不下去,进屋将沈安平说了一顿,林薇君却哭的伤心,觉得父女两水火不容,她这个做娘的实在难受。 沈慈心便有了避出去的想法,可是她一个未成婚的女子,在这个时代脱离家族自己搬出去住,本就容易惹人非议。何况自己搬出去,肯定会伤了沈拴全的心,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而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个天时地利的房子要售卖,沈慈心说什么也要买下! 等中人领着她将房子四处看完后,她便拖中人替自己去谈价钱。原来的主人因为家中儿子出息要搬到京城里去生活了,本就是喜事,对这处房子也不打算挣多少钱,给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沈慈心见价格合理,而且好房难得,也就没有再议价,拿出全款三百两银子买下了这套房子。 “到时候咱们在这儿开一道门,打开门可以回家中,关上门,也是咱们姐妹两的空间。”沈慈心和沈柔心正在看宅子,顺便介绍之后宅子的规划。 买下宅子,沈柔心听说后,知道沈慈心以后要搬进来,便闹着要跟她一块儿住,沈慈心舍不得她继续留在大房院子里被沈安平的折腾,自然同意。 “真是太妙了!我没想到还能跟姐姐住自己的院子,这院子可比咱们家的院子都大!还好我有个能干的姐姐!”沈柔心美滋滋的说道,有几个未成婚的姑娘,像她这般自由自在,能和姐姐住在一个院子里,还好她有长姐,也还好是长姐。 沈柔心甚至在心里想,还好爹生不出儿子来,要不然她怎么能有这样惬意自在的生活。 沈慈心听到她这么高兴,心里也十分喜悦,不管如何她穿越一遭是否真的做成了什么。但起码让一个少女拥有这样开怀的日子,也是她做的好事一件。 两人继续往后面走去,有个修宅子的人有事来寻沈慈心商量,沈柔心没耐心听,自顾自走到一边,看到后宅有块空地正在挖坑,她好奇的凑过去看,发现在坑里量量画画的还是熟人,窑厂里的林铁生。 见到熟悉的人,沈柔心居高临下的弯着腰,垂着头问坑里的林铁生,“喂,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铁生听到动静,从坑里抬头,便见沈柔心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对着他,坑里坑外不过半尺远,登时林铁生的脸就红了大半。 沈柔心见他红着脸,看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就这样急着的看着自己张口却无声,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林铁生仿佛像个结巴,一会才找到回答,“我,我在量管子。” 沈慈心和修宅子的人说好要修理的地方,回头就见自家二妹正趴在坑口,而坑里的林铁生一副无措的样子,就知道沈柔心没干好事。 “柔儿!你可别再欺负铁生了,我还靠他给我干活呢!”沈慈心过来将沈柔心拉起来,又问坑底的林铁生,“铁生,可都量好了?” 林铁生点点头,“量好了。” 沈慈心答道,“那你一会回窑厂,便照这个尺寸制胚胎吧。” 沈柔心见林铁生从坑里爬出来,手上的羊皮纸上用木炭记录了不少的东西,都是鬼画符,她也看不懂,便好奇问道,“长姐这是要烧什么?怎么还再坑里用。” 沈慈心卖了个关子,不告诉她,“等建成了,你就知道了。” 第九十七章 卫生间大改造 “你说大姑娘要烧的这是什么东西?似桶非桶,用来蓄水吧,这下面还是漏的。要说是瓷墩子吧,上面还这么大一个洞,看着当真奇怪。” 陈柱子看着林铁生手头上这份图纸,怎么都没看明白,沈慈心这次的图纸到底是要烧个什么东西。 林铁生其实也没弄明白,他前两日是大姑娘新院子里量尺寸,说是要烧一组陶瓷管道,将浴所的水排到大坑中,再从坑中挖一条暗水渠排到外面的水道中去。 他量好尺寸,正要准备制陶管,才发现问题,要将浴所的水排到坑中,那就要有高低差,那必然就不可能一条管道就能做到,可两根管道的话就需要链接起来,如何链接他没想到办法,正要和陈柱子商议解决办法。 碰巧沈慈心送来了新的图纸,要他们烧图纸上写着‘马桶’的东西。且‘马桶’最后还要和他烧的陶瓷管道能链接在一起,这个‘马桶’到时候也要通水的。 “你说大姑娘说这东西叫马桶,不知道跟马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给马外出喝水的?但为什么要留洞口呢。” 没等林铁生回答,陈柱子自己又天马行空的猜想起来。 林铁生摇摇头,既然要和排水的瓷管配套,那这东西避让是要送在浴所的。难不成是用来盛水的浴桶?可是这大小也放不下一个人啊? 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又怕盲目烧出来,东西不能用,还浪费了瓷土,便决议去问问沈慈心。 沈慈心正在施工现场看工人修建新的卫生间和洗澡间,她穿越来之后,最受不了的就是上厕所和洗澡的问题。 按这个时代贵女的习惯,如厕用的是木桶,上完之后家里负责倒恭桶的仆从会将排泄物倒了,将恭桶清洁干净再送回来。对此沈慈心很难接受,不说在房间里如厕就有点心理不适,再说还要人倒排泄物,让她也不是很容易接受。她这段时日解决卫生问题,就靠上家里的茅房,那滋味,上一次茅房,对她来说就像去闻了一次毒气炸弹。 还有就是洗澡的问题!没有单独的洗澡间,她只能在在屋中洗澡。这个时代一般闺中女子每日最多是擦拭身体,但沈慈心见天的在外面跑,必然是要洗澡的。洗澡是个麻烦事情,要丽如或者玉如先从大房的厨房里烧水,一桶一桶的提过来倒入洗澡的木桶,洗完了还要他们将水再倒出去。 洗完一个澡,屋中地板必然是湿漉漉的,频繁的倒入水取出水,地上沾水是无法避免的。 每日洗澡和如厕便成了沈慈心最大的困扰! 但大房的院子就这么大,住着沈安平夫妻和三个姑娘,沈慈心就算想改也没有空地给自己改。 现在终于有了新的房子,沈慈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修一个能洗澡和上厕所的卫生间。 要说现代家庭装修,用到陶瓷最多的地方除了卫生间就没有旁的地方了。而他们沈家正好是烧陶瓷的,完全商业对口,沈慈心便决定要尽量仿制出一个现代的卫生间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沈慈心个人想要便利卫生如厕洗浴环境,更重要的是,沈慈心打算等修建好了,将新类型的卫生间推广出去,这对他们沈家来说,会是新的一个推广陶瓷的好办法。 第九十八章 链接的办法 沈慈心见林铁生和陈柱子一同到来,再看他们手上还拿着马桶的图纸,笑着道,“怎么,看不明白图纸吗?” 她虽然不是专业绘画的,但马桶这个东西样式简单,沈慈心已经尽力的复原了。 林铁生摇摇头,一会后又点点头,这图纸他是看明白了,可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他实在没明白,才会又摇头又点头。 “这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沈慈心莫名。 陈柱子快人快语,“看懂了这画,但没看懂这个东西。大姑娘,这是何物,用来作何的?怎么叫马桶,可是跟马有什么干系啊?” “哦,这个啊,虽然叫马桶,跟马却没什么关系。这是用来如厕的,要说叫恭桶比较贴切,只是我习惯称呼成马桶了。”沈慈心一点都不避讳的解释道。 对面两个青年听了却有些石化!这东西竟然是用来如厕的! 听沈慈心解释后,两人再看图纸便没有不明白的了,为什么上下两个口,上面口大,下面口小。要是用来如厕,便是正正好了,上面坐臀,下面排污。 “难怪大姑娘您说要和排污的管道的尺寸能对上,原来是这个原因。”林铁生焕然大悟道。 沈慈心点点头,对她来说吃喝拉撒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谈起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顾忌。也就是他们这些有点家底的人讲究,其实现在很多村中的人如厕都是随便找个无人的空地上。 “对,就是直接将污物用水冲走,顺着管道先进坑中,再排放到城里的污水道中。”沈慈心将整个过程解释清楚。 沈慈心如此坦荡的态度让眼前两个青年男子少了几分扭捏,思考起沈慈心说的这套法子,想清楚后,连连点头。 陈柱子先一步开口,“大姑娘这个法子秒啊!用这个马桶,两头通,用水一冲便可以直接将污物冲走了。” 林铁生也觉得十分妙,但他的嘴慢,轮到他张口的时候,他只能提出自己的疑惑,“大姑娘的办法是好,只是管道要如何链接,我们实在没想明白,想找您商量商量。” 沈慈心点点头,对他们有疑惑并不意外,她本来就是提出了一个大体的规划,具体实施的细节自然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慢慢研究。 不过陶瓷管道的链接,这个问题对现代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陶管之间多一层水平外圈,每个外圈各有空洞,再将两个陶管对接到一起,用绳索穿过孔洞就可以将两个陶管连接起来。 怕嘴上说不明白,沈慈心将两人带回沈家的前院,找来笔和纸,将陶管的结构画出来,“诺,你们来看看。” 林铁生和陈柱子凑过去看,沈慈心的图纸画的明白,都不需要她多加解释,两人马上就看明白了。 “这真是个好法子,就是得找什么绳索将陶管连起来,还有两个口之间会不会漏水呢?”陈柱子又问道。 “找些牛皮在外侧多缠几圈。”沈慈心知道现代都靠工业胶带防止漏水问题,但现在找不到胶带,只能用牛皮了,至于绑扎的绳子,她还真没主意。 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东西烧出来再说。 马桶是个怪东西,但好在形状简单,制胚胎不算难,就是胚体有些太厚了,烧制的时候比其他陶瓷用的柴火都多了不少,多烧制了半天,才敢从窑中取出。 等沈慈心见到这个青灰色,又笨重的大家伙的时候,差点没彪出眼泪来,虽然丑,但这是马桶啊,她已经多久没见到这样现代化的东西了。她在这儿努力了半年之久,终于有能力,有金钱,烧出了一台马桶。 将马桶抬过来的陈柱子见沈慈心见到这东西激动的差点都要哭,十分不解,“姑娘为何伤心,可是东西没烧好。” 沈慈心连连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的这份激动是跨越了千年时空,跨越了多少人类工业文明。 第九十九章 刘裕启的婚事1 烧出了马桶后,沈慈心又以个人名义从窑厂定了百来片瓷片,薄薄的一片,正面要素面,背面要粗糙面不能上釉,这怪东西到了陶瓷厂,大家都十分惊奇。也有些觉得沈慈心实在胡闹烧东西的,担心的言语都到了沈拴全跟前。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尽烧怪东西,莫不是让人哄骗了。”大家对沈慈心自然不会有意见,她要是做错事情,那也是别人带的。 沈拴全却乐呵一笑,非常相信沈慈心,“你们别担心,慈儿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要烧的东西肯定有用处,你们就放心吧。而且这银子从她的私库里出,也没亏着咱们窑厂,你们有活就干。” 沈拴全都这么说了,窑厂里的窑匠们便不再多质疑,将这批怪瓷片制出来了。 拿到瓷片后,沈慈心的浴所也已经修好了。她深知这个时代的瓷片吸水率肯定高,在墙面贴瓷片之前,让人将瓷片在水里结结实实的泡了三天。 等着瓷片的空荡,她准备去摸寻摸寻绳索的事情,没有工业品,只能寄希望于自然界了,所以她打算去刘裕启家中问问,有没有可用的植物藤。 没想这么巧,沈慈心刚出门就在刘家门口就碰见耷拢个脑袋从阶梯上走下的刘裕启,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酱菜缸子里捞出来的酱菜一般蔫巴。 还是沈慈心喊了一声,刘裕启才抬起脑袋来,一张脸上全是沮丧,见到沈慈心也没有往日的兴奋劲头,她疑惑道,“启弟,你这是怎么了?一脸沮丧?” 刘裕启艰难的扯了个笑容通沈慈心打招呼,“大姑娘,见安。” 打完招呼后,头又迅速耷拉下去! 很不对劲啊!这个小男孩,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沈慈心也顾不上问藤蔓的事情,连忙拽着转身要走的刘裕启,“启弟,你先别急着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与我说说。” 被沈慈心抓着胳膊,刘裕启到底没舍得甩开,站在原地,看见沈慈心关切的神情,没能忍住,憋着嘴道,“我爹要给我定亲事了。” 要成亲了?要是以现代观点来说,刘裕启还是初中刚毕业的小孩子。但现在人均寿命低,这个年岁成亲也不是意外的事情,可况刘家只有刘裕启这么个儿子。 “可是定的姑娘你不满意?” 这个年岁成亲是适宜的,那便是成亲的对象不满意了,才会觉得成亲不是好事。 刘裕启听沈慈心一语中的,脸上的表情更难过了,“我爹想让我娶陈家的表妹,可我,可我……” 刘裕启不喜欢陈碧桃,可是教养让他无法说出过分的话。 陈氏想法设法让刘裕启娶她娘家侄女的事情沈慈心也有所耳闻,她当时还觉得刘四明现在就一个儿子,刘裕启要是不同意还能强逼他? 没想到还真的就让陈氏做成了,她奇怪道,“你既然不乐意,为何不跟你爹说。” 刘裕启难过的摇头,“我爹听我母亲的,也觉得陈家表妹好。” 陈氏的枕头风又占上风了?连亲儿子都顾不上了?沈慈心一脸疑惑,“你爹他不是最在意你吗?怎么会听你母亲的意思?” “因为我母亲有孕了。”刘裕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情绪,父亲增加子嗣本来是好事,但对他来说却非幸事,但若是说不希望看到这儿孩子诞生,他也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自我痛苦。 老蚌怀珠! 一时间沈慈心不知道应该惊叹刘四明和陈氏身体好,还是同情刘裕启的倒霉。 第一百章 抗争 见刘裕启难过的都要哭了,沈慈心于心不忍,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这个时代通常是盲婚哑家,但刘裕启分明是不喜欢陈家的这位表妹,非要成亲只会是怨偶一对。 “启弟,若是你当真不喜欢陈姑娘,不想和她成亲,还是早日和你爹说清楚,你是你爹的长子,你的话他也不会全然不听。”沈慈心给他出主意。 沈慈心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他们家中便是现成的例子。沈安平都不堪到这地步,在沈拴全眼里,他依然是看重的长子。当年沈拴全选择让沈慈心不嫁人招婿承家业,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沈安平日后年老的生活。 现在陈氏虽然有孕,但这个孩子首先要能顺利生下来,其次是生下来得是个男孩,就算是男孩也顺利生产了,要平安长成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因为医疗条件低下,现在孩子的夭折率非常的高,一个女子可能生育七八个孩子,最后能长成的也就只有三四个。 以这些客观原因来看,刘裕启在刘四明那儿本该还是最得意的长子。他的亲事,刘裕启若是坚决反对,刘四明应该不会极力反对才是。 沈慈心分析的并没有错,若是旁人家中自然是这么想的,但刘家却并非如此。 听到沈慈心这话,刘裕启更悲伤了,常人的爹自然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家却不是如此,他哀伤道,“我说了,我爹责骂了我一顿,婚事不听他的就是不孝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有用,就连自己的婚事都没有办法做主。” 眼前的青年难过得头都快要垂到胸前了。 沈慈心叹口气,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安慰,抬起手来又想起于礼不合,悻悻的放下手去,想张口安慰,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刘裕启是在陈氏苛待下长起来的,他爹那个时候怎么会不知道陈氏的举动,那时候便没有多关切,后来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儿子才不得不看重这个儿子。现在陈氏有孕,刘四明想来会再次转向陈氏,也不是意外的事情。 况且这个岁数,还能有孩子,某种意义上对刘四明就是最荣耀的事情,这样的冲击下,他的心思歪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以刘四明的岁数,还能有新的孩子? 陈氏的幼女都已经十岁了,十年间都没有怀孕,现在刘裕启都要成亲了,她突然就怀孕了。 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沈慈心越想越觉得其中恐怕有阴谋。 她立马问道,“你继母是什么时候查出来怀了孩子?” 刘裕启闷声回答,“五日前。” “请的哪家大夫?可是大夫说的她怀了孩子,孩子多大了?”沈慈心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可刘裕启哪知道这些,他这么大的继子本就要避嫌,自然不会去探听继母房中的事情,陈氏怀孕的事情是他爹告诉他的。 看刘裕启连着摇头,是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沈慈心都替他着急起来,“那哪个医馆的大夫你可知道?” “这个我知道,是陈氏医馆,我家寻常都是在那儿瞧病的。”刘裕启总算是回答了一个问题。 “如此,咱们便去陈氏医馆问问,你继母怀孕到底什么情况。”沈慈心当机立断,就往陈氏医馆的方向走去。 说起陈氏医馆,那可是沈家的大客户,他们医馆到现在已经从他们家定了将近百个煎药壶,也算是有些情分在的。 刘裕启跟着沈慈心往医馆走,知道她是想替自己去找大夫问个清楚,心里是感激的,但内心又觉得是不是不太好,他一个继子去查继母怀孕的事情,是不是有违纲常。 “大,大姑娘,要不然还是还是算了,我为人子女。” 沈慈心拧着眉头,回头看着他纠结的说出这番话,只问他,“你当真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若你愿意,咱们今日也不用查证了。” 看着沈慈心认真的眼神,刘裕启惊醒,脑门上惊出一片冷汗,对啊,他一是软弱不再抗争,那下半辈子便只能这样了。 “大姑娘,我们走吧,我们去问个清楚。” 沈慈心见他抬头挺胸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不管结果怎么样,起码这一刻的刘裕启抗争过了。 第一百零一章 败漏 刘家内院里,陈氏正得意的吃着刘四明让人特意去县府买来的鲜果子,脸上神色好不得意,刚吃两口,就见陈碧桃拎着包袱过来同她道别。婚事就要定下,陈碧桃不方便继续住在刘家,收拾东西准备回陈家,等刘家上门来。 “来,来,碧桃,先吃个果子再回啊。”陈氏亲热的招呼陈碧桃坐下,往后陈碧桃嫁进来,天然就是跟她一条心,陈氏这番态度也是为了往后的生活。 陈碧桃连忙推辞,“姑母,这可是姑父体贴您特意买的果子,我怎么好吃。” 这果子陈碧桃可不敢吃,不见陈氏的三个女儿站在屋里也没粘半点果子,她只是一个侄女,就算往后嫁进来,那也是儿媳妇。姑母不过是见亲事就要成了,要她和她一条心罢了。 见陈碧桃不肯接,陈氏眼波一转将果子放回果盘中,心里暗想,还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不是见什么都想要,往后她做婆婆一日,她这个做侄女的也不敢违抗她。她在刘家的日子便能如从前那般,也不枉费她这么辛苦做的这出戏。 “今日归家,你自个路上小心,过几日挑了好日子,刘家就会去陈家下定了。我也给你爹娘稍了口信,你在家中安心待嫁,我估摸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该嫁回来了,到时候那就是一家人了。” 陈氏一番话把陈碧桃说得羞色一片,扭捏着不敢应话。 “哎,小姑娘就是面上薄,从前我刚跟你姑父定亲的时候也是如此,一晃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陈氏想起往事,除了感慨,还有几分得意,陈家不过是一家小米行,她能嫁给刘四明这样的大草木商,还是她自己想了不少法子才达成的。 就算没能生下儿子,那原配生的儿子还不是被她拿捏在手上,等陈碧桃生下刘家下一代的儿子,那刘裕启个呆子想个法子给他指使出去,这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些,陈氏脸上神色越发得意起来,就算生不出而已又怎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院子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伴随着叫喊声,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打断了陈氏的得意,她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外面,吩咐一旁的大女儿出去看看发生什么。 陈大姑娘刚走到门口,就见父亲领着人从外面怒气匆匆踏进院子里,她有些恐惧的张口,喊了一声,“父亲。” 刘四明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快步走进内房。 陈氏见刘四明进来,站起来娇声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火气!” 刘四明见陈氏还装作一副贴心的神色,心中更是愤怒,当下过去,抓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摔倒在地上。陈氏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有些摔懵了。 “你这个恶妇!” 刘四明居高临下指着陈氏狠狠骂道,陈氏被骂得脑袋发蒙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法宝,连忙捂着肚子喊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我们还有孩子呢。” “哼!你还敢提孩子的事情,也是我从前给你太多脸面了,让你连这种事情也敢拿来骗我!” 刘四明想到刚刚自己在酒楼正得意的跟友人说自己夫人最近有孕的事情,友人的夸赞还没说完,大夫就找上门来了。 口口声声说是来解释一番,他那日出诊给陈夫人看病,看的病症是积食不化,可不是什么有孕,让刘四明别误会了,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又找他们医馆的麻烦。 当即刘四明脸上就挂不住了,再联想到儿子与陈家姑娘的婚事,哪里不明白这其中陈氏做了什么。当即便跟友人告辞,怒气匆匆的赶回了家。 这会见陈氏还在装,刘四明怒不可竭要拉着陈氏去医馆,让大夫当着他的面诊治,要是她没怀孕,就收拾包袱回陈家去! 陈氏哪里愿意回陈家去,陈家那过的什么日子,刘家又过的什么日子。但她深知自己就是假怀孕,更不敢跟刘四明去看大夫,只能窝在地上苦苦哀求,说自己不能去医馆。 陈氏的三个女儿见状也连忙跪下来求父亲原谅母亲,整个正房里是哭声喊声一片。 陈氏这幅样子,陈碧桃也看明白了,她当真就是作假说自己怀孕了,目的就是为了促成自己和刘公子的婚事。 陈碧桃看着眼前这出戏,觉得手脚发软,她不明白,姑母她怎么就敢,在这样的事情也敢作假。 她也清楚的知道,闹了这么一出后,她和刘公子的婚事再无可能,她拽着手上的包袱,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而本该是事件中心的刘裕启现在在哪儿呢? 瓷木镇外的草帽山上,沿着往余音观的山路上走去,其中有一条岔路,可以下到一个小谷,那里面生长着一种十分坚韧的藤蔓金刚藤,这种藤蔓不仅十分坚固,而且还常年泡在水里生长,所以也十分防潮。 听了沈慈心提出的要求,刘裕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植物。 当时他们到医馆找到当时去刘家看病的大夫求证,大夫听说陈氏怀孕一事大吃一惊,又听说陈氏说是他诊出的喜脉,当即反驳,“怎么是有孕呢!明明只是积食,我也和陈夫人说清楚了。” 果然是假的,沈慈心心想这个陈氏胆子真大,都没和大夫串通好,就敢去骗刘四明。她猜测陈氏就是假装一段时日,等刘裕启和陈碧桃的婚事定下来不能再更改,她只需要演一出戏说孩子不小心丢了就行,作假的时日短到她连花钱找大夫串供都懒得。 见陈大夫一脸急色,却没有什么行动,沈慈心好心提醒他,“陈大夫,你若不去说清楚,往后陈夫人肚子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个大夫可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听沈慈心这么提醒,陈大夫惊觉自己应该马上去找刘四明说清楚,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刘四明外出吃饭的沈慈心十分好心的告诉他刘四明所在的酒楼。 见陈大夫急匆匆的走了,刘裕启怕家中出事,还想回去看看,却被沈慈心拦下来了,“你若回去,当如何?劝你父亲不要发作你继母,还是火上浇油让你父亲狠狠责罚你继母?这两者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既然如此,你不在场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我想寻找一种可以埋在地下不会轻易腐坏的藤曼,你不如帮我去寻找一番?” 刘裕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这会两人带着两位贴身仆从在山谷里找藤蔓。 第一百零二章 贴瓷砖 新买的二进院子,除了院墙是用石块垒砌而成,其余的建筑都是木制,而沈慈心新修的浴所却换了新的材料。 地基用的是剩渗水高的矿石,矿石层上面再铺细沙,将地基整平后再在上面铺设大块平整的青石板,这种青石板是现在修房子惯用的材料,倒是十分方便就找够了材料。 浴所的四面墙壁用的是土夯墙,从城外挖来粘土,先筑模具,再将粘土倒入模具内,再用木槌持续捶打,直到粘土结结实实连成整体。土夯墙壁做好后,又在墙壁表面涂抹上一层黄泥砂浆,使表面更加的平整。沈慈心参考的是有名的土楼修筑的方法,房子修好,成品看着非常不错。 做好这些后,才是瓷片上墙,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工业背胶,想要将瓷片贴在墙上并非简单的事情。 在烧制瓷片的时候,沈慈心就考虑过贴上墙粘合剂的问题,便已经刻意将尺寸缩小,将每块瓷片的尺寸控制在巴掌大小。但即使这样,想要上墙,也让修房子的工匠十分苦恼。 沈大姑娘修的这房子十分怪异,不说墙面修造的如此麻烦,竟然还要将瓷片贴在墙上! 他们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活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就这么僵持住了。 问题抛到沈慈心的面前,她立马从窑厂赶回到工地,这个新盖的浴所可不仅仅是为了她个人的享受,她还想把里面的产品作为自家窑厂接下来主推的产品。 彩瓷不能随便烧,容易引发众人的妒恨,那她开辟新的瓷器用处总行了吧?只有沈家足够的强大了,足够有底气了,彩瓷才能他们想烧就烧。 现在瓷器上不了墙,那怎么行!沈慈心是准备等浴所修好了,借着置办新宅子的机会,宴请镇上大户人家的女眷,好推销他们家的新浴所。 修房子的工匠领头人是镇上盖房子的老手了,姓郑名金石,郑金石是修房的好手,瓷片不好上墙,他倒也不是两手一摊什么都不做,也尝试用了黄泥浆敷背面再贴到墙上去。 可上墙之后,等泥浆干透之后,粘度就变差了,瓷片在墙上便看着摇摇欲坠。他瞧着瓷片就像不便宜的样子,可不敢给人家摔了,见粘不住,干脆把瓷片拿下来了。 沈慈心到了工地,听了郑金石的说明,便拿着一块下墙后又取下来的瓷片细细查看。按照她原来的认识,黄泥砂浆来贴小瓷片应该也不会不信才是,怎么这个时候的泥浆的粘性回这么差,连这么小的瓷片都粘不住。 只能想办法增加粘性了,她记得古代修建城墙,为了让城墙更加坚固,都会在城墙的粘合黄泥砂浆中添加糯米汁。既然只依靠普通的黄泥砂浆不行,沈慈心便让郑金石试试添加糯米汁。 “这个法子,修城墙的时候倒是见过,不知道贴瓷片可好使。这样,我且试试。”郑金石道。 但他心里是有些嘀咕的,觉得沈家的大姑娘有些奢靡,不过是盖一间小房子,又是土夯墙,又是大块青石地板,还烧了了什么瓷片要贴到墙上,瓷片还要烧糯米贴。就这一间小屋子花的价钱,都够他家修整个院子了。 只是花钱的不是他,郑金石也就心里嘀咕,行动上还是很快照沈慈心的意思,烧了糯米汁,添加到黄泥砂浆里,再用这个混合泥浆贴瓷片。这次瓷片牢牢的贴在了墙上,没有再往下掉。 接下来就可以大范围的贴瓷片,沈慈心给郑金石的要求是要达到基本瓷片的缝对齐。巴掌大的瓷片还要做到片片对齐,这对郑金石来说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他们这个修房的小队伍里都是粗糙的大男人,都没这么细心。 结果贴了一天,歪歪扭扭不说,还弄碎了好几片瓷片。 郑金石又只好找到沈慈心这儿,希望她能宽限一些,要求放低一些。 沈慈心撇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正好在身边的林三瑞,“三瑞管事,你说咱们家窑厂旁人来订货,咱们家接下了货,可能和货主说太难了,让他换个简单的样式烧?” 林三瑞摇头如拨浪鼓,“可没这样做生意的,那人家货主何必来找我。” 沈慈心看向郑金石,并不说话,郑金石马上就明白沈慈心这话的意思。这次修建这个房子,沈慈心给了最高的公价,时间也给的足足。按理来说,这对郑金石来说已经是好的雇主了,会有这样的心思,归根结底还是看沈慈心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容易被轻视,觉得好说话。 郑金石也怕丢了这个活,见沈慈心这般不好说话,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态度轻慢了,给自己找补,“大姑娘,是我们心粗了,您是主家,确实不该让您烦心,我们回去自己想想办法。” 沈慈心点点头,不喜不怒,这样的态度反而令郑金石越发心惊,他当真是让猪油蒙了心。镇上都说这个沈姑娘是个厉害有手段的,自己竟然还觉得她好说话。 郑金石越发的尊敬,有不敢再提更多要求,说着便要回去自己想法,这个时候沈慈心又发话了,“你不如试试让家中女人干这活,不是什么重活,但要细心,女子最适合不过了。” 郑金石连忙点头应是,“大姑娘说得有理,回去我就让家里的女人去试试。” 沈慈心这才让他先回去。 若是往后她的新式浴所普及开了,贴瓷片的工作只有女子能干的话,那势必会给天下女子多一个出路,只有女子有挣钱的本事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才会有人听见。 第一百零三章 精彩亮相 十月初三,黄历上书,大吉,宜移土/搬迁/婚嫁。 沈慈心在新买的院子里宴请镇上的宾客,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沈慈心都邀请了。托牛望梅的福,大家都很乐意给沈慈心面子,接到帖子便回话到时候会准时到达。 沈慈心自己招待来的女客,安排沈添勇给沈拴全搭把手招待男客,原本她以为不会有多少男客来,哪知道秦历接了帖子说会带着秦盼儿亲自过来,闻风而动的人便多了不少。 还好这个时候男女大防不算严格,沈慈心在院子里摆放了几个屏风,将就挡一挡直视就够了。 沈慈心新买的宅子也不过是两进的小宅子,她买下之后也没有怎么多加修缮,也就在原基础上添置了几盆花草,还是从刘家用友情价买下的。这样的小宅子,镇上的富贵人家都看不上眼,但大家伙不会明说,只是私下交头接耳。 “沈大姑娘莫不是想要礼钱想疯了吧,不过就是买了这么个小宅子,也大张旗鼓的请那么多人。”这是王家的女眷,一边拿眼睛盯沈慈心,一边毫不压低声音鄙夷道。 王家是大瓷商,附和她的人不会少,又加之确实看不上沈慈心的行为,“我看是买宅子钱花完了,才想从咱们荷包里掏呢。难怪这位沈大姑娘和牛小姐十分交好啊,原来是同道中人。” 话刚落音,说话的人,脑袋就被一股重力往下拍,被打之人,惊叫一声,“谁打我。”回头一看,确实怒目看着她的牛望梅。 “牛,牛小姐!”说话的女子颤抖着声音。 “嘴里若是喷粪便不要随意出门,免得弄脏了这地界!”牛望梅没正眼看那女子一眼,骂了一句就走到沈慈心的跟前。 “我说你今天到底卖什么关子?就你这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还非得让我来?”牛望梅朝沈慈心催促道。 要不是这两日胭脂铺里新弄得美容间让她舒坦了,牛望梅怎么也不会答应来参加沈慈心买小院子的搬迁仪式。 牛望梅本就是沈慈心用来吸引大客户的手段,只要她人来了就足够了,听她着急,又环顾四周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朝众人道,“我的院子诸位肯定看了不觉得新鲜,大家家里肯定比我这院子要好。但我今日请大家来,也不是看我这院子的,而是为了让大家伙看看我们家的新浴所。” “浴所?那是个什么地方?可是洗浴的地方?”一位夫人好奇的问道。 沈慈心点头,高声道,“夫人说得没错,正是洗浴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妙用,大家随我来,我给大家介绍,大家就知道了。” 沈慈心都这么说了,大家也被调起了好奇,跟着她的步子走到第二进的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一座十分高挑的房子。房子看着十分结实,四面都是实墙,而墙的顶部是特意挖的洞。屋顶是瓦片,但又有些瓦片是透明色的。 进了屋子里众人才惊叹起来,这个屋子的墙面十分光滑平整,触手摸上去十分温润,懂行的人家马上就发现这是瓷。竟然用瓷来贴墙面!沈大姑娘好奢靡! 但奢靡归奢靡,这墙面当真十分平整,又干净,不像木头的房子,总会容易掉渣。 这个时候沈慈心已经掀开马桶上的盖,众人看着地上放着的怪东西,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沈慈心从丽如手上接过一早就准备好的酸枣汁,将其倒入马桶中,马桶内清澈的水马上变成漆黑一片。这时沈慈心从旁边的水桶里要舀了一瓢的水倒入马桶,在水的冲刷下,漆黑的酸枣汁被冲着往管道中流动,马桶内水又恢复到清澈的状态。 这番演示完,沈慈心才向众人解释马桶的用处,“这是用来如厕的。” 众人焕然大悟! 照沈慈心刚刚演示,若是在这上面如厕,如厕完直接水一冲,岂不是干干净净! 这当真是个好东西,牛望梅原本还兴趣缺缺,听到这个,来了兴致,提出要试试。 沈慈心无奈,他们这么多人在,她牛小姐要上厕所,沈慈心哪里能同意,“牛小姐要不等会,一会再试?” 牛望梅不高兴的瞪了沈慈心一眼,想到沈慈心给自己带的那些好处,才强忍下情绪,等沈慈心继续介绍。 介绍完马桶,自然就是介绍洗澡的地方了。这个浴所沈慈心做了半干湿分离,也就是在马桶和洗浴的地方修建了一个半人高的隔墙。 洗浴的区域,沈慈心暂时弄了一个澡盆,澡盆直接连着外面的小灶,需要用热水,直接可以在灶台上加热,冬日洗澡也不会着凉,澡盆的底部留有木塞,以后洗完澡只要将木塞取下,就可以直接排水。 至于洗澡水来源,暂且只能做到人工拎水,沈慈心想要全自动的取水方式,但奈何现在达不到。 只是等往后,再琢磨办法了,最好是能从秦历那儿把谢灵诸借来,说不定他能有办法,达成她的设想。 但就是这样一个需要人工辅助的新式浴所已经彻底征服了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要是有办法,谁乐意在屋里如厕,闷臭的味道半天都排不出去,若是当家的老爷们在房中,不方便当着他们面如厕,还只能憋着。 还有洗澡,能泡一个澡得费多少的功夫,起码要提前一天准备,还要大张旗鼓的挑水来倒水去,一盆子的水,若是冬日里没多久便凉了,若是夏日又会导致屋子里憋闷潮湿。别看这些夫人们光鲜亮丽,其实平日里,他们是能不洗澡就不洗澡。 “沈大姑娘,你这什么,哦,浴所是找何人修建的,能否介绍给我们家?我们也修一个这样的新浴所!”这是某位急性子的夫人,还没出屋子门,就拉着沈慈心的胳膊问她。 第一百零四章 合作模式 想要修新浴所啊! 可以! 想要介绍施工队! 可以! 就是核心技术不能绕过他们沈家。 有个人开口了,后续围着过来询问的人立马就多了起来,就连牛望梅都开了尊口,也要修一座这样的浴所。 沈慈心面露微笑,听众人说完,才道,“丽如,你在这儿给牛小姐添把手,其他夫人,咱们出去外面说。” 众人鱼贯而出,牛望梅高昂着头,留在了浴所内,十分自得自己是第一个使用这个马桶的人。殊不知,为了测试这个马桶的下水水平,沈慈心邀请了沈家众人来试用这个马桶,就连丽如玉如也早就用过了。 但沈慈心自然不会给牛望梅透露这个消息。 牛望梅小解完毕,还亲自冲了一把,见当真冲的干干净净,觉得当真好用,出去找到沈慈心开口就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修一个浴所出来?那个马桶当真好用,我也要一个一摸一样的” 沈慈心微微一笑,“牛小姐,您吩咐,我肯定得给您做到。刚刚大家伙也再问我施工队的事情,这个施工的人就算我不跟大家伙说,大家肯定也能打听道,我也没有必要瞒着,就是镇上郑金石工头做的活。” 在场还真有几个是打了主意要绕过沈慈心,自己去找施工队干的人家,这其中就有王家,王家的心思很简单,一是跟沈家不是那么对付,二是绕过沈家不用欠沈家人情,说不定还能省点银子。 “不过,我们家这个浴所,关键之处倒不是工头盖房子,主要还是有些特殊的瓷器,马桶也好,瓷片也好,诸位能看见的都还是简单。主要还是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如何排水才是关键。大家若是要盖这个新浴所,我们家倒是能支持一条龙的定制服务。” 沈慈心说话,下面有几位夫人面色大变!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宴请他们,给他们展示新的浴所,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卖瓷器给他们!沈家这个大姑娘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是这么好用的浴所,当真想要啊!总不能为了一口气不要这么好的东西了? 牛望梅不像其他人家这么多小九九,胭脂铺挣不少钱,她现在可不差钱,当即就阔气道,“你替我找工头,让他来给我修,要买什么瓷器你给备好,要花多少钱你找春琴支就是了。” 牛望梅这么给面子,沈慈心投桃报李,“多谢牛小姐,您是第一个,我到时候再送你个大物件。” “什么物件?”牛望梅不是愿意听卖关子的人。 沈慈心笑眯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若能成,就给您送这个大物件。” “沈慈心,我发现你就喜欢留秘密,成吧,不管你要送什么,反正你这个浴所里的我都要来一份,只能比你的好,不能比你的差。”牛望梅霸道的说道。 沈慈心十分诚恳的点头,顾客至上嘛,只要银钱给够了,她肯定会满足牛望梅的愿望。 有了牛望梅打头,其余家里不是烧瓷生意的夫人们纷纷意动,从沈慈心这儿定下要修建浴所,这是连郑金石都不算找了,就让沈慈心做这个中间商。 还好沈慈心早有准备,让人把林三瑞喊来,将各家都记下来,到时候还要上门特意勘查才好确定具体的尺寸。 而那些家中烧瓷的人家,即使心中刺痒痒,却还是无法下定这个决心要盖,毕竟家中就是烧窑的,还要去旁人家里买瓷器,说出去都要惹人发笑。 这部分的人,有些只能忍住一时的欲望放弃了新式的浴所,但后来在每日臭味轰天的如厕中,在麻烦的洗浴中,还是动了心思,要盖新浴所。 还有一部分是私下去找了郑金石,从郑金石那儿得了准确的答案,郑金石自己当真没本事盖出这样的浴所。后来只能悻悻的找到林三瑞,在这儿登记了,找沈家给自己烧瓷,其中的憋屈可想而至。 第一百零五章 阴谋论 不长的时间,沈慈心修的新式浴所马上就传遍了整个镇上。瓷商的家主很快就从夫人那儿知道沈家窑厂又烧出了很多新瓷器。 细问起来,又说不清楚新式的瓷器是什么样子的,就说怪模样,但却挺好用的。 “沈家,沈家,又是沈家,这小小的沈家,怎么就这么有能耐,之前弄出的鱼盘、煎药壶也就罢了,咱们的窑厂现在也能烧出来了。现在竟然又搞什么浴所。”王家当家人王如祈,愤怒的说道。 王如祈的夫人许氏见丈夫生气,自夸自家,“他们家不过是两口馒头窑的低微瓷商,也只能搞些这样的旁门左道,岂能跟咱们家比,老爷莫要太过担心。” 王如祈回头怒视许氏,“果真是妇道人家没见识,我观察他们沈家现在窑厂每日都不停工,一个月下来出货的量恐怕不比中等的瓷商少!” 许氏听了十分吃惊,她是瓷商家的夫人多多少少知道窑厂如今的情况,像他们家有三口大窑,两口小窑,是瓷木镇上数一数二的瓷商了,一个月下来能有一半时间是开工,那便是了不得了。 这个沈家竟然可以做到每天都在开工!那可真了不得。 何况现在沈慈心又弄出了什么新浴所,就当日宴会上排队报名的人家就排到下个月了,听说一个浴所关是瓷器就要收三十两银子。按照这个出货量,许氏有些不敢算了,算下来,沈家收入的银子恐怕都要赶上他们王家了。 “这,他们沈家怎么就起来了!”许氏有些回不过神来,几个月前的沈家还差点因为晋商哄骗的事情卖宅子开窑。 王如祈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他们瓷木镇上每年能出的货就那么些,起来一家瓷商,势必代表其他家瓷商要损失其中的利益。 是他小看沈慈心那个娘们了! 王如祈还没说话,许氏自己琢磨出了答案,脱口而出,“肯定是因为秦会长,你不知道今日沈家的宴席上,秦会长还带着女儿亲自来了。就那秦小姐,竟然也要从沈慈心那儿下定要修浴所。肯定是因为秦会长帮她,要不然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能有这个本事!” 王如祈想起之前在酒楼里被沈慈心威胁的事情,心里更加怨恨,“你说得没错!肯定是因为秦历,一开始就是他借钱,沈家才有办法翻身的。后面又假借叠烧的法子,给沈慈心奖励了五百两银子。我从前还不知道,原来秦会长还是个情圣!” “说不定浴所的法子也是秦会长告诉她的,这秦会长也是,喜欢就娶回家去便是了,做这些掩人耳目!”许氏独自猜测,直接就泯灭了沈慈心所有的能力。 “不行,不能让秦历继续胡闹下去!他要看上女人是他的事情,可不能害我们这些瓷商的权利。我得去找他们商议商议!”王如祈十分有危机,说完就急匆匆的出门,找另外三大瓷商商量此事。 瓷木镇上的瓷商,除了秦家独领风骚之外,还有三大瓷商,分别是王家、郑家、吴家。 王如祈首先去的便是姻亲郑家,他的亲妹妹嫁给了郑家的当家人郑丛士,两家向来亲密,郑丛士见到王如祈到来,马上就猜到他的来意。 “内兄,你来可是因为沈大姑娘新建的浴所?”郑丛士十分肯定的语气问道。 王如祈大马金刀的坐下,点头怨恨道,“小妹已经和你说过了吧?你说那小娘们一天天能有这么多办法?之前还传出来能烧出彩瓷,那是个假的也就算了,现在又弄出什么新浴所。” 郑丛士见王如祈到自己家仿佛在自己家这般不客气的姿态隐隐蹙眉,见王如祈说完话看过来,又收敛情绪,附和王如祈的话,“内兄,说的是,这也是我忧心的。他们沈家看样子是节节高升啊,再这么下去,超过我们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 “你觉得这浴所是真的那大姑娘想出来的法子?”王如祈道。 郑丛士却没有怀疑过沈慈心的本事,听王如祈这么说,疑惑道,“内兄,觉得其中有内情?” “能没有内情吗?她一个丫头,连怎么烧瓷都不知道吧,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想出这么多新法子?我估摸这后面应该有高人指点了!”王如祈语气暧昧道。 郑丛士心领神会,“内兄,是觉得是秦会长他?” 第一百零六章 查证 人一旦有了某种猜测,没有外力打破的情况下,通过不断的强调加深自我印象,直到确信事情是真的! 现在的王如祈便是如此,一而再的重复着这个观点,直到自我相信,“肯定是这样!” 郑丛士却有些疑惑,秦历如果有这些本事,为什么自家窑厂不去烧这些东西呢?若说为美人一掷千金,首先沈大姑娘的姿色尔尔,再次秦会长若是这样的人,也没法子从秦二爷手上夺回会长的位置。 看但王如祈一副确信的神色,郑丛士很明智的选择什么都没有说,他这位舅兄一向以自己才是他们三家领头人自居,向来跋扈,倒是接受不了别人驳斥他。 郑丛士有自己的主意,现在也不方便开口,只能顺着王如祈的话往下说,“如果是秦会长乐意捧着大姑娘,乐意帮沈家,咱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王如祈听他这么没志向的话,粹了一口,“怎么就没办法,这瓷木镇可不是他秦历一个人说话,他要是再这么偏颇,他这个会长也不用再做了!” 听了这话,郑丛士眼里疑惑看着王如祈,秦历压着他们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从前他们瓷木镇本来还有一家大瓷商,林瓷商,就是因为违背了商会定的规则,交货的时候以次充好,被秦历发现,罚了银子后逐出商会。 被逐出商会后,没多年,林家是因为实在接不到货单,最后只能卖房回祖宅侍弄田地去了,遇到荒年,听说家里还饿死了不少人。 当时林家私下没少求秦历,可秦历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 现在自己的舅兄竟然放出这样的话,能对付得了秦历了?说实话郑丛士不是很信,但又觉得万一,压着声音期待的问道,“内兄,有法子?” 王如祈却突然闭口不提,“此事,你别多问。你先去探听清楚,这个浴所到底是不是秦历在后面帮那个娘们!” 郑丛士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如祈,可王如祈一直回避他的眼神,令他更加疑惑,舅兄这是认识了什么大人物?就算他查出来,浴所是秦历背后支持沈慈心,他就能有办法对付秦历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查,等我查出来后第一个告诉你。”郑丛士心里打着小算盘,不管这件事情查证是真真假,他都一定会让它成真的。 如此王如祈满意的点头,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去,一句寒暄都没有,这是把郑家当自己家还潇洒。 见他出了大门,郑丛士立马安排人在后面跟上,看看王如祈到底去了谁。 回到宅子里,郑丛士找来王氏,让她也去沈家定浴所,王氏听了十分不理解,自家和娘家都是烧瓷的去沈家定瓷器,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我不去!”王氏直接拒绝。 郑丛士一脸不耐道,“还不是你兄长让我查清楚沈大姑娘的浴所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们不让请她来家里修建一座新的,如何查此事?难不成还要混到别人家里去偷窥吗?” 听到是兄长交代的,王氏倒是没有异议了,点头同意了此事,说第二日便让人去沈家下定。 郑丛士看着这个对娘家兄长话奉若至宝的夫人,对自己的话倒是向来质疑,无奈摇头。 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到跟踪王如祈的人回来禀告,说王如祈从郑家出去便到了吴家,然后又和吴家家主一块儿出门去了回马巷沈家。 王如祈去吴家郑丛士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王、吴两家向来交好,而郑丛士是因为娶了王家的姑娘才能和他们抱团。去回马巷沈家?这是为何,沈家虽然有门姻亲是做官的,但不过是同安县县令。秦家可是有人在京城做官,沈家如何能对付得了秦历? 第一百零七章 送走 等沈慈心接到郑家来下订单,倒也没有多在意,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来她这儿下单建浴所的瓷商了。 这会她正忙着在沈拴全和大房的院子也修出一个浴所来,旁人家都修了,总不能自己家反而享受不到。 好好的一件事情,偏偏沈安平又要跳出来指手画脚,“才挣了几个钱,就这般奢靡,像什么话!” “爹,我花自己的钱,让我娘过得好些,这就是奢靡了呀?您自己一个大子不挣,喝酒花钱也不手软,就不是奢靡了?” 沈慈心语气平平的反问道。 沈安平为了不去四水,都已经装病半个月了,又不能出去喝酒,现在见沈慈心在院子里大兴土木,这不就憋不住了,非得找点事情。 听见沈慈心毫不客气的话,院子里还有来干活的工匠,他的一张被酒气泡得肿大的脸一时间憋得跟猪肝一样的颜色,嘴巴憋了半天只有一句,“你这个不孝女!胡沁什么!” 林薇君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自己不过是回屋里拿个衣裳的功夫,两父女怎么又吵起来了,出去见夫君憋的就要背过气,她连忙上前安抚,又朝一边的沈慈心道,“慈儿,你爹还病着呢,你且让让他。这个浴所,要不算了,这个院里就不修了吧。” 林薇君这是怕两人继续起冲突,只能自己退一步,要不然这院子里还这么多外人,父女吵架,总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慈心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林薇君松快松快,拥有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却没想到沈安平的一句话,就让母亲想法放弃。 她有些难受的低下头,不想妥协。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下来,工人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继续干呢,还是先离开。他们今日倒是见了一出大戏,没见过哪家亲爹和闺女能吵起来的。 有的觉得沈安平这个大男人没甚出息,连闺女都压不住。也有觉得沈慈心过于厉害的。当然也有想得明白的,就觉得沈安平有个这么能干的闺女,却有福不会享! 就在这个时候,陈如剑人未到声先到,“大姑娘。” “这就开工了呀?”陈如剑进了院子,见工人们已经开始干了,语气羡慕朝林薇君道,“还是大嫂子有福气,有大姑娘这么能干的女儿,那个浴所当真是好东西,就亏我生了三个儿子,不知道何时能享受上这么好的东西。” 陈如剑这话可不是刺挠大房没生出儿子来,而是当真羡慕他们马上就能在院子里用上新浴所了。她这两日还得跑到沈慈心那儿去借用。 这不听见大房在动工了,陈如剑马上就憋不住脚,跑了过来。 “大姑娘,等你娘这儿弄好了,能不能在我院子里修一个?”陈如剑道。 林薇君尴尬的笑笑,总不能说刚刚她这个能干的女儿还在众人面前揭亲爹的短,“要不,慈儿你给你二婶修吧,我这儿就算……” 林薇君说了一半停住了话,看向沈慈心,这是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替沈慈心做这个主。 二房也想在院子里修浴所,如果陈如剑掏钱,那也不是不行,但沈慈心很清楚二房的经济状况,夫妻两都属于不善于经营的人,又有三个儿子,虽然儿子的花销都是公中给了,但总有些额外的花销是无法避免的。是以要二房拿出这个钱来修浴所,估计要把他们多年的私库都掏空了。 但大房修浴所和沈拴全那儿修浴所,沈慈心都预备走自己的私账的,胭脂铺那儿给的分利越来越多,她已经攒了不少的银子。 现在林薇君这番话一出,同时把沈慈心和陈如剑给架上了! 陈如剑挺不高兴的,觉得大嫂太不敞亮了,自己分明是想让沈慈心再多修一个,现在她这么一说,就成她要抢他们大房的浴所似的。 沈慈心则本来是想要直接拒绝陈如剑想法的,哪知道亲娘这话一出,已经替她慷慨了! 还是沈拴全知道消息后决定家里每个院子都修一处新浴所,都从公中走帐。还有沈安平既然有跟姑娘吵架的力气了,那说明身体大好了,便让人把他强制押上马车送回了四水。 沈慈心知道家里是准备修建新窑的,以为老爷子会舍不得这笔银子,特意去道谢。 “自家人都不支持你,那还算自家人吗?”沈拴全看到越发长进的孙女,心里十足的骄傲。 他这辈子的心愿就是经营好沈家的窑厂,在他手上如果能修起来第三座窑,现在这第三座窑指日可待。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往后只能是沈慈心做主,他便要替她扫清障碍。 沈慈心真心实意的感谢,她深知,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如果没有沈拴全的支持,绝对不会有那么顺利,这次将沈安平送走,也是为了她,“多谢祖父的爱护。” “慈儿,咱们家要更进一步,往后就要靠你了,祖父也老了,帮不了你更多了,但总不能让家里拖你的后腿。你是要做大事业的女子,往前看,别在意旁人的眼光。” 沈慈心点头应是,“我知道了,祖父,我会一往无前。” 不久镇上便传出传闻沈家的大姑娘非常不孝悌,连亲爹都责骂,最后还把病中亲爹送回乡下,实在不堪为人子女。 第一百零八章 爱美阁 入秋后便是魏王的圣寿,这是魏王四十岁的整寿,加之今年魏国境内风调雨顺,朝廷上下便决定给魏王隆重的过此寿辰。 原本此事本和沈慈心没什么干系。 这日过了晌午,已经在四水挖了两个月瓷土的沈兰心终于回到家里,在乡间挖了两个月的土,虽然不是亲自挖,但看顾着此事也颇费心神。再加之目睹农人生活之艰难,也令沈兰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天真,整个人显得沉稳多了。 见到沈慈心规规矩矩的行礼,“长姐。” “回来了!”沈慈心见她灰头土脸,便领着她到了自己新院子里,“这个屋子留给你,以后咱们三姐妹都住在这个院子里。” 沈兰心是听说长姐自己置办院子的事情,却不知道她还给自己也留了一个屋子,看到十分清洁明亮的屋子,屋子里东西一应俱全,十分感动,“长姐,我从前那样不懂事,你还肯原谅我。” 沈慈心拍拍她的肩膀,“从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你现在懂事了就好了。” 沈兰心也不是多坏的心肠,就是一个久居深闺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女孩,徐荷花那样一个能把孩子养大又念了书的寡妇想要哄骗她,自然不是难事。到现在沈慈心其实还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沈娴的事情,要是知道了,恐怕会觉着沈兰心被骗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赵世轩和徐荷花去哪儿了,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沈慈心的外祖父知道,震怒之下想要找赵世轩问个清楚。哪知道赵家人去楼空,母子两不知道去哪儿了。 被原谅的沈兰心感动的落下了泪水,沈慈心也不想煽情就安排她先去洗澡,等洗完澡见她面色还不太好,干脆带她去趟沈柔心的爱美阁。 爱美阁和胭脂铺是一体的,本来没有名字,是镇上的妇人为了区分自己是去买胭脂水粉还是去做美容取的一个名字。朗朗上口,一听就明白这个地方是何地界,沈柔心便干脆弄了个牌匾挂在二楼阁楼上。 爱美阁的模式是沈慈心借鉴现代的美容院模式开的一个古代美容小店,主要就是清洁按摩再加贴面膜,面膜是她从医馆特意调配来的,也算是有医学背景。 这种模式虽然比不上现代化各种仪器各种产品的美容模式,但对毫无见识的古人来说,很轻易就被虏获了,加之原本就有胭脂铺子人流量。爱美阁才开张一个月,可以说是每日都爆火,沈慈心现在过去都不保证能有空位置。 这门生意是完全依赖于沈慈心的办法,所以当她提出来要让沈柔心去帮忙的时候,牛望梅很轻易的同意了,让沈柔心负责此事,爱美阁的红利也照沈慈心开的五五分。 而沈慈心和沈柔心再按照五五分,这才开业没多久,沈柔心私库里的银子已经快比她亲娘还多了,已经放出话去,等攒够银子,要给家里买座大宅子。 等沈兰心到了爱美阁,见到一副干练的安排阁内女美容师干活的沈柔心时,惊讶的嘴都合不上,她不过两个月没见二姐,她就变成了这样。 看见沈慈心和沈兰心过来,安排好手头上的活,沈柔心才有空来招待两人,“长姐,兰儿,你们来了。” “二姐!”沈兰心都有些不敢认,总觉得二姐这般有些长姐的模样。 “回来了,看你这小脸瘦的黄的,来来来,我知道你今日要回来,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你且躺着,到我这儿来肯定要试试我们这里的美容了!”说着不等沈兰心反应过来,就将人推到了一间屋子里,又安排她躺下,招呼了一位美容师过来,让她给沈兰心做一个美白补水的套餐。 沈兰心稀里糊涂便开始了第一次美容体验。 沈慈心姐妹两坐在二楼休息处,沈柔心给她倒了一杯茶,感慨的说道,“兰儿看着倒是沉稳多了。” “长姐,你说要不要让她也来我这儿帮忙?” 当下的沈柔心是十分满足的,她靠自己的能力,将这么生意打理的很好。而且来她这儿做美容的妇人,没少夸赞她,这令感受到了个人被认可的感觉。 她自己过的好了,便想也带幼妹。 沈慈心没直接反对,“你先问问她的意思。” 一百零九章 牛望梅要回京 “沈大姑娘,大忙人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胭脂铺了?刚刚我让人去你家寻你,难怪没寻到到人。” 牛望梅从一楼爬上来,笑意盈盈,看见沈慈心姊妹两在说话,凑趣道。 “牛小姐!” 姐妹两站起来,招呼牛望梅坐下,沈柔心去安排人准备茶点,沈慈心好奇问,“牛小姐找我做什么?” “我要回京了。”牛望梅喜气洋洋的宣布道。 自从她娘死了,她去同安县盯着修坟墓,犯了点小错误,躲到瓷木镇这屁大点的镇上,她早就厌烦这里的日子。这段时日,她可没少花钱打点京城的关系,总算是让话传到了魏王耳朵里。前些日子魏王赏赐东西下来,这几日又传了口信来,说梦中见到她母亲,实在想念,便让她回京。 说起来能回京这事情,牛望梅还要感谢沈慈心,如果不是她弄的这个胭脂铺和爱美阁让她财源滚滚,她也没办法给京里大方送钱运作。还有新方子制出的胭脂,那也是替她打开门路的好东西。要不然就算魏王再怎么梦中想起她,她想要回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慈心知道牛望梅早想回京城的事情,当下恭喜她,“那可真是大好事!恭喜牛小姐了。” “沈大姑娘,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回京?你这么聪明,要是去京城肯定更有一番作为。”牛望梅随口提到。 去京城! 沈慈心肯定是想去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在瓷木镇上打转,要是能把生意做到京城,那才是真的成功。但是,跟牛望梅一起去,那绝对不会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这位小姐的思想总是剑走偏锋,她自认为把握不住。 沈慈心婉拒了这个看似随口提起的邀请,“实在不好意思,牛小姐,我家里人都在这儿,我怎么好一个人去京城,不过真的谢谢您的美意了,等日后我家里没那么忙了,我一定去看你。” 牛望梅满心已经被要回京城这件事情占满,听到这个回答,不在意的摆手,“随你,等你来京城了,到我府上送帖子,我一定见你。” “不知道,牛小姐走了,预备怎么处理胭脂铺子?”沈慈心试探问道。 眼神看着站在牛望梅身边的春琴,胭脂铺的事情都是春琴在打理,春琴感受她的视线,露出一个浅笑。 关于铺子,春琴和牛望梅也没商量个结果来,牛望梅离不开春琴,所以春琴无法继续留在瓷木镇。但胭脂铺来钱这么快的铺子,他们主仆一致觉得放弃也可惜,这不还在僵持着呢。 牛望梅倒是没心眼,直接说,“若是把铺子盘给你,你肯定没钱盘下来,盘给别人我也不乐意,但留在这儿,我也只能留个小丫头在这儿看着,也看不住这生意。沈大姑娘,觉得现在该怎么办好?” 沈慈心没想到这种商业主意牛望梅还指望自己给拿,一时间有些无语,可细想她说得也没错,确实如此。牛望梅身边最能干的就是春琴,她要回京肯定不会把春琴留在这儿,而旁的小丫鬟,留与不留没什么区别。 盘下铺子!沈慈心现在,现在还当真盘不下来,利润这么高的铺子,牛望梅转手必然是要收大笔银子。如果转给别人,那沈慈心姐妹两还要跟新的合伙人磨合,尤其他们姐妹两还只是占小头的情况,总容易被拿捏。 除非是,让牛望梅主动放弃这儿。 牛望梅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放弃下蛋的金鸡,除非是有一只更能下蛋的鸡! 马上沈慈心便想到一个主意,“我有个想法,牛小姐,你且听听。不如这个铺子盘给我们姐妹两,您和春琴在京城再开一家总铺子。盘铺子的银子我们一时半会拿不出来,但我们可以按成本价给京城的胭脂铺子提供胭脂,直到盘铺子的银子抵扣完,再之后我们按现在一盒十分之一毛利的价格卖你们。” “这个法子,牛小姐觉得如何?” 瓷木镇就这么点地方,客户最多也就这么多人,又何必只盯着这儿。牛望梅若是在京城里开一间铺子,那绝对是日进斗金。 这是一个双赢的法子,牛望梅去京城开铺子最难的就是胭脂供货的问题,毕竟他们一时半会要找到成熟的蔷薇来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要找到熟练的制胭脂的女工人。沈慈心这边直接成本价给他们供货,他们只要找个铺子,有春琴这样早就熟练流程的经理人,铺子马上就能开起来,马上就能挣钱。 而对沈慈心来说,他们姐妹钱不够,无法一次性盘下铺子,用货款抵用盘铺子的钱,等于是账单分期了,让出去的利,就算是分期的手续费了,这笔手续费对沈慈心来说,花得也十分值当。 毕竟这个胭脂铺子可以说是现在瓷木镇上最挣钱的生意之一,他们姐妹若是能盘下来,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结果沈慈心一番输出,牛望梅却听了觉得脑袋疼,摆摆手,“你同春琴说,春琴你听明白了,回头再与我说。” 春琴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小姐,随口又和沈慈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的神色,牛望梅干脆还给自己安排了个美容美体的享受,留沈慈心两人在这儿商量。 见牛望梅被沈兰心领去包间了,沈慈心忍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春琴,我实在好奇,你们小姐,怎么能这么信任你呢。” 要按身份关系,春琴只是牛望梅的丫鬟,就是因为有卖身契在,才能这样信任。 春琴没想到沈慈心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会,有些尴尬的笑笑,回答道,“是我比较能干,小姐才信我。” 沈慈心察觉到她只是敷衍,便不再多问,提起刚刚的开铺子的方案,问她是否听明白了。 春琴点点头,“我听明白大姑娘的意思了。只是此去京城,说实话,我也没有底,王上到底会怎么对小姐,毕竟赦姑娘娘去了,她的情分能用到几时。 小姐总想回那繁华之地去,我们奴仆也劝不动,只能陪她去。但京城那个地方,强人无数,我们小姐又是容易得罪人的性子,还有她前两任的婆家也不愿意看见她。小姐想开个铺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原来如此。”沈慈心了然的点头。 在瓷木镇上,牛望梅的身份已经可以横着走了。但到了京城,她一个王上奶娘的女儿,却得谨小慎微。 “不过,我觉得大姑娘是诚信之人,让你家管着铺子,我也觉得你不会骗我们。等我回去再和小姐商量商量,看看是何种打算。” 春琴其实是倾向于还是现在这样模式,跟沈慈心合作。只是牛望梅这儿不再参与管理,只管分红,那就势必要沈慈心这儿派人来管理。 沈慈心听明白了春琴的意思了,“行,你们商量,最后怎么决定与我说一声便是。” 第一百一十章 寿礼 牛望梅要回京了! 这个消息没两日便在镇上传开了,这么快就传开的原因是,牛望梅要走了,广发帖子邀请镇上的交好的人家,参加她的践行宴。 这是又要银子了! 接到帖子的人家,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参加践行宴,总不能空手上门,送礼物的话不好带在路上,只有送点金银最为合适。 但这笔钱这次大家出的倒是没那么不乐意,能借这个机会巴结巴结牛望梅也是值得花钱的,她可是要回京城了,还能面见魏王,这是多大的荣耀。说不定哪日就能借着她的关系生意更上一层楼。 这些送程仪的人家不知道自己往后能不能借牛望梅更上一层楼,却在宴会上见证沈家拔了头筹。 过段时日就是魏王的圣寿了,牛望梅这次回京城肯定要给魏王献礼,在宴席上她便直接指着沈慈心让她烧个龙瓶给她做寿礼用。 牛望梅轻描淡写的说,沈慈心不卑不亢的接了这个活,在场的其他人却差点羡慕的咬碎的牙龈。这可是寿礼,能上达天听,到时候不管魏王喜不喜欢,这瓷商也能给自己立个招牌,说王上的内库里还有自家的瓷器。 这是多大的荣耀! 众人看着沈慈心目光仿佛要冒出火光,沈慈心却浑若不绝,她的思想中人人平等,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商业行为,牛望梅给她下了一个订单,她尽力烧好交付就是了。 王权距离她很远,以至于她不知道其中的机遇和危机。 沈娴原本还十分高兴,牛望梅要走了,她就能回同安县了,她要再晚点回去,说不得她夫君都要再娶一门新妇。结果听说这事,又见沈慈心风轻云淡的样子,脸马上就拉下来了,惯是能装! “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见慈心你高兴啊。要是我们家有这个殊荣给王上献寿礼,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沈娴忍不住酸道。 沈慈心撇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道,“若是傻乐呵就能烧好瓷器,你们回马巷沈家早就成瓷商第一家了。我如此认真严肃,便是细想如何替牛小姐烧好瓷器,又有何不妥?” “你什么意思?”沈娴听到怒问。 “沈娴,你要闹事就出去,我这儿可不是给你做道场的地方,别在这儿给我演大戏。”牛望梅觉得沈娴就是事多,嫌弃她烦,呵斥了一句。 沈娴这才没脸再说。 等回到家中,将这个消息告诉沈拴全,沈拴全听了马上激动的说要给他爹上柱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沈慈心才发觉,能给魏王烧这个寿礼,当真非同一般。 那她还跟牛望梅商量了,要收一百两的银子,是不是有点不知道好歹了? 沈慈心迥然的想,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收钱的事情告诉沈拴全。 沈拴全这边已经备好了香烛,招呼沈慈心一起去给他爹烧香,沈慈心只好跟着上前,听到沈拴全与有荣焉的对他爹碎碎念,“爹啊,承蒙你的保佑啊,咱们家才能有慈心这么能干的孩子,咱们家就要给王上烧寿礼了!以后王上的内府也会有咱们家的瓷器,这样的大好事,也叫您听一听,您在那边也乐呵乐呵。” 沈慈心才明白过来,她从牛望梅那儿接了这个活,借牛望梅的手可以将瓷器送到魏王的内库中,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们瓷木镇只是私营的瓷商小镇,货主也是私人的,而宫廷的瓷器那都是官营窑里烧的。沈家从前烧的白玉银盘那也是因为颜色非凡,才到了牛赦姑的手上,而现在那是直接能到内库里,意义又不一般。 “这个瓷瓶,咱们家好好烧!”沈拴全下定决心,自己就算从早到晚住在窑厂里,那也得好好盯着把这个瓷瓶烧出来。 沈慈心想到四水带回来的那批瓷土,犹豫的开口,“祖父,要不然用四水的瓷土试试?” 早些时候,从四水挖回来的那些土,沈慈心就悄悄试验烧过。结果是,如果温度不够,这批瓷土确实不堪用,易碎不成型,但若是加高温度,却能烧出比当前青灰色瓷器透白积分的瓷器,和当年那个白玉银盘有几分相像。 当时见到烧出的瓷器,沈拴全便提出了猜测,当年他们家机缘巧合烧出白玉银盘会不会就是因为用了四水内层矿石,只是烧出白玉银盘的人早已经去世了,是不是这个原因,现在已经不可得知。 烧制的成功意味着四水老家的那些矿洞里内层的矿石也是可以烧瓷的。但这次沈家选择了不声张,上次彩瓷的事情让他们越发的谨慎了。只敢借着磨练沈兰心性子的由头,从四水挖了几百斤的瓷土回来。 这瓷土足够用来烧魏王的寿礼。 沈拴全却坚定的摇头,“不成,那批瓷土不说不稳定,且现在咱们家已经够惹眼了,我估计除了秦家,其他瓷商现在恐怕都视咱们为眼中钉了。” “咱们家新的窑在建,又要给王上的烧寿礼,风头太盛,还是先莫要冒进。” 沈慈心有些气馁,只是为了避让斗争,彩瓷不能烧,新的瓷土也不用,只能等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格去烧那些东西。这对于陶瓷烧制技术的进步是多大的浪费,可她却无能为力。 “慈心,你看祖父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给王上烧寿礼的一天。你还年轻,慢慢来,不要急!你那么聪慧,你想要的那些,迟早有一日,可以实现的。” 眼见沈慈心十分情绪低落,沈拴全轻声劝到道。若是一般的女子,能领着沈家有如今的发展,早就该满足了,可他这个孙女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才会觉得不足。沈拴全也怕她给自己压力太大,太过急迫,反而伤了身体。 沈慈心听了这劝慰的话点点头,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别急沈慈心,你才十八岁,还有大把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两银子的工钱 瓷木镇城门外,牛望梅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她这次走得荣光,魏王派了身边的小宦官前来迎接。 对瓷木镇上的人来说,那是了不得的事情,原本践行宴上没凑热闹来送程仪的人家,今天也颠颠的跑来送银子了。 这样的热闹,沈慈心本来是不想来凑热闹的,但牛望梅这次离开,十分信任的将胭脂铺子交给他们家打理,分红还按原来的分红分,且没有留下看顾的人,这是十足的相信他们家。 对此事,沈慈心私下怀疑,不像是牛望梅的风格,打听了才知道,牛望梅纠结后还是打算留一个大丫鬟在胭脂铺里盯着的。那个丫鬟沈慈心接触过几次,不是很好相与的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若是牛望梅真把这人留下,以后胭脂铺子估计会风波不断。 最后还是春琴劝妥了牛望梅,没有坚持要把丫鬟放在胭脂铺子,说合作许久,相信沈慈心的为人,断然不会在生意上瞒骗她。 说这话,当时牛望梅还在犹豫,春琴又道,“就以沈大姑娘的聪慧,您就是留下春叶,她大姑娘想瞒骗她,还不是简单的事情。还不如信大姑娘,她是个做事正派的人,我觉得可信。” 牛望梅一下想还当真是这样,春叶那个丫头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哪里有本事看得住沈慈心,要不是自小就卖到她身边了,她还不想用这个愚笨的丫头了。 今日沈慈心说来送牛望梅,不如说来送的春琴,跟春琴在生意上合作这么久,春琴是个十分聪明又大气的人,办事十分牢靠,有春琴这样的丫鬟在,也是牛望梅的福气。 牛望梅被热心的镇民包围了,沈慈心正好和春琴在路边说说话,“春琴,你到了京城,方便也可以给我写信。咱们共事这么久,我是把你当我的朋友看的,希望你也这么看待我。” 春琴感激一笑,她一个奴籍的人,她大姑娘从来不嫌弃,还认定她为朋友,“谢谢您大姑娘,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意。等到了京城,有空,我也一定给您写信。” 春琴其实识字不多,可为了给沈慈心写信,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要求,一定要找机会多学些字。 两人说好,那边车队已经要开拔,沈慈心伸手抱了抱春琴,“此去山高水长,春琴你保重。” “保重,大姑娘,有缘再见。” 沈慈心目送春琴上了马车,转头正要回镇内,结果就见马车帘子掀开,牛望梅探了出来,高声问道,“沈慈心,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京城。” 沈慈心一怔,尔后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多谢牛小姐美意,日后有空再去京城寻你。” 牛望梅没回答,放下帘子,一会儿马车便徐徐开拨。 旁边的人都羡慕的看着沈慈心,大姑娘可真是得牛小姐的欢心,不仅把给王上的寿礼交由沈家烧,竟然还想带着她一起去京城。京城啊,那可是京城,皇城根下,可不是谁可以去的。 沈慈心却无奈的摇头,此事已经不是牛望梅第一次提起了,上次践行宴后她就私下找到她,问她愿意跟她一起去京城帮助她站稳高跟么。沈慈心根据现实情况,解释自己无法出行,好说歹说总算让她放弃了主意。 没想到今日牛望梅又再次提起。 京城,对牛望梅来说也非全然是享福的地方,她这两次相邀,让沈慈心看来,或许她也是有恐惧的地方。 是她从前的两个夫家,还是别的? 不管如何,沈慈心还祝福他们主仆可以在京城平稳的待下去。她而言只会是好事不是。 今天离开瓷木镇的除了牛望梅外,还有迫不及待回同安县的沈娴,只是沈慈心没认出她的马车,倒是沈娴认出了沈家的马车,看着马车一步一步远离,沈娴放下车窗户上的麻布。 沈慈心回到家中没急着回他们姐妹的院子,而是到大房找到林薇君,“娘。”沈慈心没见到人,喊了一声,一会就见林薇君从侧边的浴所里出来。 “慈儿。”林薇君进了屋才看到沈慈心站在屋里,喊了一声,又由衷的夸道,“你修的那个浴所当真好,干干净净,一点味道都没有。也不用麻烦林嫂子清理。” 虽然修的时候因为丈夫的闹腾,林薇君是想过干脆放弃不修了,可现在,修好了,用上了,这好处林薇君享受着,夸赞是真心实意的。 沈慈心微微一笑,她能给家里人带来一些便利,那她做的就不算白费,“您喜欢就好。” “娘有你这个女儿,这辈子足够了。”林薇君摸着沈慈心的头发,由衷的说道。 沈慈心却十分不认同道,“娘,你这才哪到哪儿啊,怎么就这辈子够了。你还多年轻啊。” 林薇君的岁数在现代正是打拼的时候,这么好的壮劳力在家,又识文断字,沈慈心怎么能看她天天在家惦记自家不争气的老爹,这次胭脂铺子移交给他们家管理后,沈慈心也管不过来,便打起了林薇君的主意。 “过两年我都该做祖母了,不年轻了。”林薇君感慨道。 什么祖母不祖母的,林薇君想做祖母,沈慈心可不想当娘,沈慈心连忙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娘,您先别惦记做祖母了!我这儿有个事情要您出马,您可得帮我!” 林薇君见她着急,连声道,“什么事情娘能帮上忙,你只管说。” “简单!”沈慈心便把详细的告诉她胭脂铺的事情,“现在缺个女掌柜的,所以我打算让您来。” 当女掌柜!一辈子都在深宅内院里待着的林薇君下意识就摇手,拒绝道,“哪行啊,娘怎么会做掌柜的,娘也没做过生意。” “娘,您可以慢慢学,也不难,就照着从前春琴做的那般做,咱们的胭脂是好东西,完全不愁生意。你来胭脂铺里做女掌柜,我们铺子可以给您开五两银子的工钱。不说我,柔心和兰心都快成亲的年纪了,您不想给他们攒点嫁妆银子。” 沈慈心这是连妹妹都利用上了。 还真别说,要说为了自己林薇君是怎么都不敢的,但提起为了女儿,她又升起无限的勇气来,“就,就是我要是做得不好,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 “放心吧娘,我这不是在镇上,你有难处,我肯定会帮忙的。”沈慈心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林薇君心中纠结,她未出嫁的时候在家除了家中给的一点月例银子便没有其他收入,成亲的时候,家中陪嫁了一些,可这些年相公不争气,那笔钱也花的差不多都没了。现在她除了忧心丈夫,就是忧心女儿们的嫁妆。 一个月就是五两银子,一年可是整整六十两的银子! 从来没有亲自挣过银子的林薇君,心头蠢蠢欲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加商税 林薇君第一天打工日,沈慈心准备全天陪同,一早就来大房院子里等着了,没想到林薇君比她起得更早。再看她眼下的青黑色,估计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这不行啊! 他们胭脂铺子卖的产品可是化妆品,若是卖货的脸上都脸色难看,顾客怎么也会产生怀疑。 “娘,别紧张,我给你上个妆,保管你今日华彩照人,谁看见你都想买咱们家的胭脂。”沈慈心将她安顿在屋内的化妆凳子前面坐下。 不得不说,自从把恭桶挪出去后,屋里的味道便不会同从前那样,清晨起来就一股尿骚味,林薇君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后莫名就想到了这。 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女儿安顿在了凳子上,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林薇君也不反对女儿要给自己上妆的事情。这脸色,不用别人说,她也觉得不像是能卖出胭脂的。 林薇君的桌上一大盒胭脂,凡事胭脂铺子里的有的货,她这儿都有一份,都是沈慈心给准备的。只是这段时日,她忙着娘家的事情,又忧心夫君,还去了趟四水,当真没顾得上用这些胭脂。 等沈慈心一翻操作,在她脸上画笔游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等林薇君再看镜子,觉得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原本因为整夜睡不着而灰败的脸色早已被娇嫩粉白的胭脂色取代,还有这艳丽十足的口脂也不知道是何制成的,竟然跟她从前用的完全不一样,颜色这样鲜艳,这样饱满。 “这,这还是我吗?慈儿,你们这胭脂,当真是好用,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用的胭脂。娘,像变了个人!”林薇君指着镜子里的人,有些不可置信道! “可不,娘让长姐上了个妆,倒不像是咱们娘,反而像是咱们姐姐了。”沈柔心慢一步过来,见到上完妆的林薇君,又听到她这话,走进来俏皮的说道。 林薇君侧头瞥了二女一眼,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混说,怎么就成你们姐姐了。” 沈慈心见沈柔心还要说,连忙用胯顶她的腰,阻止了她继续调侃亲娘,她好不容易劝她去胭脂铺里干活,可别因为打趣多了又放弃了。 “娘,您看了我们的胭脂后就放心了吧,咱们的东西是独一份的好东西,咱们只要不是故意得罪顾客,东西绝对很好卖。您就放心吧。”沈慈心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林薇君的心中的担忧也浅了几分,这么好用的东西,肯定好卖啊! 想是这么想,可到了店铺里,看店里从前的几个女店员站成一排,期待的看着自己,林薇君又觉得自己气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就看着站在一边的两个女儿。 沈柔心见娘亲害怕,站前一步,就想替她把场面话圆一圆,沈慈心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又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这么做,见状沈柔心收回自己的步子。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做,有些也只能自己走,沈慈心用鼓励的眼神看这林薇君。 踌躇了一会,林薇君见两个女儿没有帮自己的意思,狠心捏了捏掌心,张口道,“大家好,往后我就是咱们梅香堂的掌柜的,你们可以喊我薇姨,往后一同共事,希望大家伙跟我一起让铺子更好。” 几个女店员连忙拍手表示支持,这是梅香堂的常例,拍掌欢迎支持,这还是沈慈心带来的习惯。 对于女店员来说,这份活安全又轻松,每月还能拿一两工钱回家,就这一两银子,她们现在回家什么活都不用操心,家里人还得捧着他们。现在换掌柜的,只要不太苛刻,不克扣他们的工钱,他们自然是欢迎的。 简短的欢迎仪式还没结束,铺子里已经有顾客上门了,刚刚上任的林薇君还是招呼起客人来,因为来人正是她的熟人,她不招待谁招待。 等她招待完这个熟人,给她打包装好三盒子胭脂,亲自将人送出去后,回到铺子内,见两个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恍然才发觉,自己这么轻松就做成了第一笔生意,还是没有女儿帮忙的情况。 沈慈心这会正在楼上爱美阁里喝茶呢,不同于她的悠闲,沈柔心显得有些忐忑,时不时的就从楼梯上探头下看看下面的情况。见林薇君当真轻易的做成了这笔生意,她十分惊讶,“娘亲,比我最开始可上手快。” 沈慈心道,“娘亲,好歹管着咱们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这么多年,还能比你差,你可别小瞧人。” 沈慈心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还是不放心,准备留在这儿,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能搭把手。 结果还没过去一个时辰,顺子就来传信,说是商会要集议,沈拴全让她去参加。 不是常规集议的时候,怎么突然要集议!沈慈心一边疑惑,一边让顺子和丽如跟着,跟林薇君说一声就上了马车,往集议的议事堂去。 到了议事堂,商会的商家已经来了不少,见沈家来的是沈慈心,面上的不喜毫不掩饰,讽刺道,“可是你祖父已经昏聩到这地步了,竟然让你一个女人家来集议!” 沈慈心瞥了一眼,是吴家的家主吴无忧,据说是个十分讲究男女之别,上下纲常之人,他们家的女眷是镇上最少出门的人家,未成家的姑娘甚至一直住在闺房里,出院子都很少。沈慈心当时听说,便十分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这家人身上,要不然估摸着她得闹个天翻地覆还能出去。 这行走的老棺材板子,自家的事情管成这样便罢了,现在还伸手要擦手他们家的事情,沈慈心头一抬,冷眼看他,道,“吴家主,既然看不上女人家,又何必用女人家的法子?我可听说前段时日吴家叠烧了不少瓷盘瓷碗给关外的货主呢,挣了不少呢?您也知道,那法子可是我想的,你说你这么看不起女人,还用我的法子,不是自打自身么?” 叠烧的法子沈慈心交出去了,秦历也在商会推广了,但是后面真的能用上的商家不算多,除了秦家自家开瓷器铺子,打开了一些销路外,便是有关外门路的吴家算是沾了光。关外的人喜爱瓷器,但银子又少,听说有这种只有顶部一圈无釉,却能便宜几倍的瓷器,马上就大量下定。 当时沈慈心听说吴家的生意,还好生羡慕了一把,可没办法她没有关外的门路,暂时也没法子把货卖那么远。 “你!好不要脸面,敢坐在这个地方与大男人一块儿谈事,也就你祖父那样的糊涂人才做得出来。” 吴无忧本觉得女子就应该在家里足不出户,才不会跟男人不清不楚。这个沈家的大姑娘,抛头露面就罢了,还要和他们男人共坐一堂议事,当真毫无体统! 现在还敢大言不惭说叠烧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当真以为觉得他们傻,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这能耐? 即使到如今了,不相信叠烧法是沈慈心想出来的人还有不少,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是秦历想的,必然是秦历看上人家姑娘了,才出此一招以乐女人! “糊涂,谁糊涂!我祖父慧眼识人,就是因为相信我这个孙女本事,才把家里的生意交给我。我们沈家马上就要修新的长甬窑了,他老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会糊涂。”沈慈心刺挠道,这些瓷商各个不是怕他们家崛起! 的亏这段时日新形浴所为沈家带来大量的瓷器订单,使沈家收入暴涨。新窑的规模也随着预算的增加而同步增加,从馒头窑变成了长甬窑。长甬窑是馒头窑的三倍大,一次出货量是馒头窑的两倍多。 等这口长甬窑修成,他们沈家在瓷木镇正式踏入中等瓷商的规模。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瓷商情绪各异,有羡慕沈拴全有个能干接班人,也有危机的,沈拴全这是后来居山了,也有阴谋的,觉得这一切就是秦历的帮衬,沈家才有现在的规模。 这个时候,秦历才快步走进议事堂,没有二话,直接告诉众人,“朝廷要增商税和人头税。” “什么!要增税!还有人头税是何物!”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众人纷纷开口,与左右议论起来,“现在商税五抽一,本就不好过,怎么还要涨!” “是啊,好好的。怎么又涨商税,我们便是挣的还不够官府收的税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蝴蝶翅膀 “秦会长,突然涨税可是朝堂有何变故。涨税又是何种涨法,人头税又是怎么收?” 议事堂内闹哄哄的,秦历蹙眉看着抱怨声声起的众人,突然听见清脆的女声询问。 是沈慈心! 适才,他刚刚踏进议事堂第一眼便注意到,她与这些男主家泾渭分明的坐着,腰板挺直,目不斜视,他就知道她在这群男人中也毫不发怵,依然自信满满。 这便是她,就算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是异类,依然不觉得有何不自在。这样一个姑娘,秦历心中不是没有遗憾,可是段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想,不过徒增烦恼。 这两年因为战事平息,他们这些经商的总算比往年好过些,可哪知道好日子并未持续多长的时日,如今又要增商税。不仅仅是增商税,更麻烦的是人头税! 众人吵闹的声音因为沈慈心的提问而中断了,大家都看着坐在上首的秦历,等着他的答案。 秦历开口解答道,“商税由现在的五抽一改为四抽一,人头税则是各家商行做事的人,每个人一年三两的人头税。” “什么!一人三两?” 众人惊呼!他们都是瓷商,窑厂里工人众多,一个人头一年三两银子的税,那十个工人就是三十两银子。 沈慈心听到这个人头税是也十分惊讶,要知道他们家窑厂里有些低等的工人一年的工钱也不会有三两银子这么多。雇佣的人教的税如果比工人的工钱还多,那商家的成本就是两倍更多。 这样的情况,只会导致窑厂压缩工人的使用量,加大每个工人的工作量,还增加利润。朝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想让过多的人口从事商业。 重农抑商吗?封建王朝一贯执行的政策? 沈慈心穿越来之后也对当今朝代的政策研究过,发现这个朝代对商业的发展可以说是十分宽松的,除了收商税之外,并无其他税收,且不会通过律法规定商人的衣食住行,且商人的后代可以正常读书考学。 但现在是要变了吗?什么导致这个变化的。 “会长,您家在朝中有人,可知道为何朝廷要如此加税?”另外一个位商家想不明白,便问秦历。 秦历这才解释道,“今年河西有灾情,王上下令开仓济民,可哪知道当地的粮仓是空的。王上震怒下令测查,才知道此事和燕国有干系! 大家皆知,魏过和燕国交战多年,虽战事稍平,但燕国多年鱼肉我魏国百姓,王上早有令不许同燕国通商。却有人铤而走险,为了利润,和河西的官员私下勾结,将魏国米粮偷偷卖入燕国,换回来高价香料又倒卖给达官贵人,他倒是挣了个满钵。却苦了百姓。” “此事查清后,王上又得知魏国境内耕地不足的问题,源头便是经商占用了太多的百姓,以至于无百姓耕地。最后便让朝臣商议给商家增税,如今这些增税已经是朝堂议事后,王上颁发的法令,大家不要存侥幸的心,这笔钱必然是要教的。” 秦历的话说完,坐在下手的王如祈便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吴无忧,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意味十足。 这是一个蝴蝶煽动翅膀最后导致他们这些商家一起倒霉的事情。这个商家和官员偷将救济储备粮偷出卖给燕国,可以说是卖国的行为,魏王会震怒也是正常。 只是加商税这个事情,是魏王因为此事而加,还是魏王借着此事而加,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便是耕地的增加,是因为现在粮食不够了吗? 据沈慈心从邸报看来的消息,河西的灾情是很快平息了的,是朝廷从隔壁平套调拨了粮食,河西人吃饱后当年就完成了抢种,第二年便恢复了生活,没有酿成灾民流离失所的情况,当时邸报写的还是魏王的功绩。 按这么来说,当今魏王境内,粮食的供给还算平稳,突然强调粮食,不会是又有战事?但这种话,沈慈心也不能当真众人的面问秦历。 大家听到这个噩耗,心中自然是不忿,可法令是魏王发的,缘由还是他们商人自己先不守规矩,被加税似乎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但是人只会想到自己,卖粮的钱他们没挣到,反而加税的事情他们摊上了。 “这个人头税你说怎么交!我们家养的那些工匠,都给他们交人头税,我都没银子给他们工钱了,你说说这个事,回去我只能削减几个工人了。”这是大多数商人在应对这个人头税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 果然这个商人说话,马上便有人附和他的说法,也要回去削减工人的数量。 沈慈心蹙眉,想到赵柳条那破败的院子,衣不蔽体的妻儿,他们家全家无田地,要靠赵柳条一个人做工挣钱养家。日子本来过的紧紧巴巴,如果还因为商税而被解雇回家,那他们全家不仅无法耕田,还得自卖自身。 这对魏王来说,耕地也不会增加,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倒是得了便宜,家里可以添加更多低成本的奴仆,为他们挣来更多的财富。 以沈慈心的认知来看魏王不是昏庸之人,为何会同意这个法令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蔓延 见议事堂内越来越多这样的声音,秦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各位,咱们窑厂不同别的,干的都是死命活,若是人太少耽误出货的时间,对各位来说反而得不偿失。也不能一味看着人头税多就不要工人,这里面还需要各位多斟酌!” 听秦历这话,马上便有一个中等规模的瓷商出来诉苦,“秦会长,不是我们舍不得银子,就我们杜家养了八个工匠,那都是一门活两个人,一年出货能挣的银子也不过两三百两,全家老小吃喝都靠这,还有孩子们婚丧嫁娶彩礼嫁妆也指着这。现在不说商税,就光人头税就要二十四两银子,这真不是少数。我看我们家一门活一个人干也不是不行,这还能省十几两银子呢。” 沈慈心听了并不觉得这家子日子难过,一年有两三百两稳定收入,就算花销大,那也比普通人好太多了。但人通常只会看见自己失去的,不会看见自己拥有的,多支出的人头税,无异于割他们的血。 有人出头这么说,接下去议事堂便成了诉苦堂了,大家纷纷都在说生活不易。倒是一些大的瓷商对此反应平平,沈慈心有些奇怪,细想之后就明白了,因为这些人家里用的不是窑匠,而是家里的仆从,仆从是资产,干活自然不用交人头税。 一会便有人提出了这点,“秦会长,您家中不是仆从干活就是流放的犯人干活,从来便不用付这笔银子,自然不会知道我们的苦。” 秦历早知道自己说这话不合适,因为人头税对他而言确实无什么很大的影响。但他清楚的知道一个窑厂里最重要的还是窑匠,如果真的过于苛刻对待窑匠,瓷商们最后只会自食其果。 但秦历也承认自己有些无能为力,人心只能看到眼前的得失,并看不见日后的福祸。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劝道,“都是多年的情分,莫要伤了人心。” 议事结束,大小商家愁容满面出了议事堂,沈慈心刻意慢了一步,留下来询问秦历,“秦会长,可是魏国和燕国将有战事起?” 秦历听到沈慈心这个问题猛然抬头看她,眼中有厉色,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她是怎么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可能,警告道,“大姑娘,你莫要多揣测。” 虽然没有回答,但这样警惕的态度,沈慈心马上明白过来,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真的。这或许是魏王为什么会考虑不周全的情形下,就增加了人头税这个律法。 她就算看明白人头税其中的漏洞,人微言轻也无法将其中告知魏王,而其他看得明白又说得上话的人,只会趁机收敛更多廉价的奴仆。 沈慈心无奈的叹息道,“我知道了,只是镇上人家的日子又要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开始有气色的商业环境,不知道会因为这次的加税变成什么样。在历史的洪流里,人的作用总是渺小的。 秦历无奈道,“瓷木镇是大大小小的瓷商和草木商经营起来的,我也只能尽力保住我们商会内的商家不受此事的重击,其他,我也无能为力。” 这是秦历的立场,只有瓷商们优良的经营下去,才有瓷木镇的未来,即使要牺牲一些窑匠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个人的权利永远是最后一个被考虑的,沈慈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觉得心头堵塞。 加税的事情马上就成了镇上最热闹的话题,比起商人,更热烈反馈的是窑匠。 不说别人家,就沈家的窑厂里,这两日里窑厂的人都没有做活的心思,有点功夫就在讨论此事。 “听说林家窑厂已经遣回五个工匠了,都是我们那条巷子的,就我昨个晚上回去,整条巷子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静的都让人害怕,我婆娘灶上都不敢开火,怕烦了人家。”这是家安在镇上的小马师傅,趁着歇息的功夫,就同四处的工匠说起巷子昨夜的事情。 小马师傅是马师傅的儿子,像他们这样父子俩皆是窑匠的人家在镇上并不少见,这样以窑匠为生的人家多聚集在镇上的草灰巷,那是从前草木商人倒草灰的地方,第一代窑匠们在那儿将就搭草棚,后来渐渐搭起木房子,石头房子,也算是在镇上落下脚跟。 只是窑匠的人家没有地,收入全靠在窑厂做工的工钱,若是主家生意好,他们这些窑匠的日子便好过,主家生意不好,他们也跟着难过。可现在却不一样,主家不管生意如何,只要聘用他们干活,就得掏一笔人头税,那主家必然是能少人便少人。 这人头税的消息刚出来,草灰巷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家没了饭碗,之后还不知道该怎么活。 有这样一把悬在脑袋上的铡刀在,众人又怎么有干活的心思。 “咱们窑厂里,也不知道要遣回几个人。就我们家那屋子实在住不了人,我这刚借了点银子盖了个小屋子,想着攒点银子到年底就能还上了。若是把我遣回去,我们家就得卖了大丫头还债了。”赵柳条忧心忡忡的道。 渝水村本就穷苦,他家还为了治病卖了田地,本是十分艰难的日子,的亏他找了这个活计,最近大姑娘的胭脂铺子又没少在他们村里买蔷薇。他家因为是牵线搭桥的人,摘蔷薇的活便有他婆娘一份,两个人挣银子,家里倒是松快了些,再看屋子实在是破败漏雨,他想着一家两口子都能挣银子,攒钱容易些,便狠心借了银子盖了屋子。 可谁知道,屋子才修好,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对赵柳条这样的大字不识,家中又穷困无出入的人家,也只能想到鬻儿卖女了。 就连陈柱子这样家中负担小的青年也为此事忧愁,“我刚谈好了亲事,还没去下聘呢,若是我被遣回了,想来婚事也成不了了。” 窑厂里工匠,哪个不是靠给窑厂做工养家糊口,谁也不想丢了这个饭碗,可是朝堂加的人头税又是实实在在的,主家留着他们,要掏这么多的银子,又怎么会乐意。 整个窑厂里是愁云惨淡,可大家也不知道该去怨谁,若是怨主家,主家也是因为朝堂的法令才遣回他们。可若是怨恨朝堂,怨恨魏王,又没这个胆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遣回任何人 沈家。 沈慈心正在和沈拴全商量此次增加人头税和商税的事情,商税的事情倒是无转圜的余地,就是关于人头税,沈慈心的意见是,不遣回任何工匠,理由很简单, “祖父,咱们沈家本就是增长的时候,现在这些工匠应对他们窑厂里的出货本就十分忙碌,日后等新窑落成,有更多的出货量,那窑厂里的工人不仅不会多余甚至还会不够。这些工匠跟咱们家都是一心一意,虽然交了人头税咱们成本上涨,但我还是认为跟咱们一条心的工匠是咱们立根之本。” 沈家的窑匠除了上次里应外合的那个内贼,剩下这些对沈家都十分忠心,尽职尽责。沈慈心鼓励他们多想多试,去烧出更好的东西来,一开始大家十分踊跃,后来因为有些浪费,三瑞管事的限制他们。他们便有些人自己花钱烧,烧出来的东西再给沈慈心看。 有用处的能那奖金,无用的拿不到奖励,工匠们也乐意,大家都一条心,就是希望沈家的窑厂越来越好。 这样的工人,沈慈心不愿意因为成本的上涨,寒了他们的心。 “况且我始终认为,咱们的沈家的生意要做好做大,主要不在于节流,更重要的还是开源,只要咱们的生意规模足够大,这些新增加的人头税便不算什么。”沈慈心又道。 沈拴全喝了一口茶,看着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孙女,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笑容,虽然当前有所困难,但他们家有此嘉女,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就按你说的办。”沈拴全全然放权给沈慈心。 沈慈心却有旁的主意,“祖父,你说咱们趁机再招人进来如何?” “好的窑匠可遇不可求,现在可是好机会!”沈慈心道。 沈拴全没想到自家孙女的胆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一些!镇上中小瓷商都在遣回窑匠,偏偏她这个时候还想多招些工匠进来,那可是实打实的要花银子出去! 但话也没有错,窑厂里老师傅一般轻易不挪窝,除非是别家花大价钱去挖。要知道窑厂里的新工匠都是靠老窑匠带出来的,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你想招些老窑匠来,可是你想那些人家也不是蠢的,就算遣回人怎么会遣老工匠回家。”沈拴全提醒道。 这点沈慈心早就考虑到了,老窑匠他们是不会遣回,但难免会把老窑匠的儿子给遣回了,到时候她买一送一,招儿子进来,要求老子一起跟着,你说那老子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沈慈心也没打算招多少个,老窑匠可遇不可求,要是真碰到这种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的,现在只是提前和沈拴全知会一声。 不等沈慈心解释,沈拴全自己又改口,“按你想的做吧,你是个有成算的。我现在啊,就等着新窑落成,旁的什么都不想了。” 新窑是沈拴全的夙愿,现在夙愿要成,孙女又争气,他也就放手不管,一心想着自己的新窑。 “快了,快了!”沈慈心看着沈拴全满是期待的神色笑着说道。 得了准令,沈慈心回到院子,打算等明日再去窑厂与三瑞管事商议此事。还没进院子,就碰上了从胭脂铺子回来的林薇君和沈柔心。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见到沈慈心,沈柔心便忍不住抱怨道,“这个人头税加的,咱们铺子里的生意都一落千丈。” “长姐,你不知道,今日店里空的连苍蝇都没飞来一只。没客人,又要加人头税,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们,丧着脸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一天到头净忙着讨好我和娘,我两这一天十分不自在。”沈柔心小嘴吧啦,说个不停。 沈慈心猜到了增税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那些贵妇们虽然不差银子,但是镇上如此紧张,他们家中也是经商的,多少受了影响,这几日肯定会老实在家里待着,不敢胡乱跑,惹了当家的眼。 但过几日,胭脂铺的生意肯定还是会恢复过来的,这次加税影响的人和胭脂铺的顾客并不重合,关于胭脂铺的生意沈慈心并不担心。 只是加了人头税,经营成本增加了,到牛望梅那儿的分红肯定是会减少的,沈慈心还需要跟她知会一声,免得牛望梅有别的心思。 不同于沈柔心的抱怨,林薇君却是有几分忐忑的,她刚刚才干这个掌柜的活计,又出了这事情,这两天生意这么不好,她心里也实在着急。 沈慈心见母亲的神色,就知道此事对她肯定有影响,干脆便不回院子了,领着沈柔心去大房院子里吃晚食。 到了大房的院子里,沈慈心把现在的情况仔仔细细分析给林薇君听,见她还是似信非信,又道,“娘,您别急,过上几天您就知道了,那些客人肯定会回来的。现在正好没客人,您和柔心可以趁这个机会,安顿店里,该培训的培训,该修整的修整。” 林薇君听了点点头,总算安定了些,“成吧,且看几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高涨的凝聚力 安抚好林薇君,下人们送了晚上过来,正要吃饭,就见沈兰心端着餐盘进来,张口喊道,“娘。” 话音刚落,沈兰心才看到旁边坐着的沈慈心和沈柔心,脸上的笑意顿时就下去了,微微怔住,尔后才招呼道,“长姐,二姐,原来你们在娘这儿。” “兰儿,快来一起吃点,想着你在家中吃得早,便没喊你。”林薇君站起来,招呼幼女,怕她心思重,她和两个女儿一起吃饭,又没有使人去喊她。 沈兰心局促的笑笑,“我已经吃过了,不碍事的娘,我来是给您送点亲手煲的鸡汤。这是我煲了一下午的汤,长姐和二姐一起喝。” 沈慈心看着不自在的沈兰心,有些奇怪,这次回来她长进不少,稳重不少,而且三姐妹住在一个院子里,三人也亲厚不少。怎么今日看她见到自己和柔心却这般局促,似乎是很意外他们在这儿。 便干脆直接问道,“兰儿,你可是有事找娘?” 沈兰心没想到沈慈心轻易就猜出来了,她原本是想私下找林薇君的,没想到就碰到长姐和二姐都在,实在无法,只能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回马巷的阿玉姐说他们家请了个顶厉害的刺绣师傅,从南边来的,她说可以让我一块儿去学,我想,我想来问问娘的意思。”沈兰心道。 回马巷的阿玉是沈家的嫡女,和沈兰心年纪相仿,从前关系不错,这些沈慈心是知道的。沈兰心性格比较安静,就喜欢做一些针线活,现在听闻有这样的机会,十分想去,说完话眼巴巴的看着林薇君,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林薇君听说这,却是看着沈慈心,回马巷沈家那边跟他们家不对付,她是知道的。但是南边来的刺绣大师,可遇不可求,她这个做亲娘的有别的考量,长女要守灶,次女有本事能做生意,只有幼女被她养的太过于的胆小怕事,要是能在刺绣方面所有精进,以后也有着落。 沈慈心没想到是这事情,说实话她有点犹豫,沈家虽然最近消停了,但要知道沈娴可是刚走,这位阿玉说不得也是沈娴第二,刺绣大师也可能是他们家的幌子。 她和沈柔心之前的意思想让沈兰心去爱美阁学着做生意,但她实在太文静了,说话总是细声细气,当真也不适合做生意,沈慈心便放弃了此事。 沈兰心在做针线活,做衣裳这些上面确实是喜爱的。沈慈心见这么个机会摆在面前沈兰心十分想去,又觉得能学技术也是好事,想了想,便同意了,“如果真的要去的话,把林嫂子带上,以免万一出什么意外。” 见长姐同意了,沈兰心喜的不成样子,显然是真心实意想学艺。 第二日一大早,沈慈心到窑厂里同三瑞管事商量人头税的事情。 林三瑞这三日日子可不好过! 他是家里的管事的,是奴籍,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丢饭碗,可也架不住厂子里的工匠人有事没事就到他这儿来套消息,打听窑厂里准备遣回谁,遣回几个人。 他回答说没接到主家的信,让大家伙先安心干活,可谁也不信他的话,也安不下这个心干活。 整个窑厂里人心浮动,林三瑞忍不住就要去沈府问问什么章程的时候,沈慈心来了。 “我的大姑娘啊,你总算来了!” 林三瑞迎着沈慈心进了前厅议事的地方,语气激动的说道。 沈慈心笑了笑,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议事厅的门口不知不觉已经围了几个工人,正眼巴巴看着她,沈慈心也就干脆不坐着,走到了外边,“三瑞管事,你去把手头没活的工匠都喊过来吧。” 都不用林三瑞发话,在场的工匠自发的就出去寻人,没一会儿,窑厂里手上没活的八个工匠都在这儿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沈慈心,等着她说话。 马师傅看到来的是沈慈心,心中忐忑,他之前想的若是来的是沈拴全,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能讲讲过去的情面,让老爷子发发慈悲,可现在来的是大姑娘。大姑娘这个人对窑匠们是好,可也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偷釉料的事,说送衙门就送衙门了。 “大家想来也知道了人头税的事情了。”沈慈心开口,问道。 窑匠们有些沉默,不敢回答,就怕这个时候出头反而被注意到,成了被遣回的那个人。 沈慈心就要开口下一句,没想到陈柱子先莽撞的先开口了,“大姑娘,咱们都知道了人头税的事情了,您知道大家都靠干这个活吃饭,能不能请您好好心,别遣回我们了。多出来的银子,不如您给我们少点工钱,这样起码大家伙都有活干时不时?” 这个陈柱子! 果真是没脑子,他的想法倒是好,马上就得到了几个觉得自己极大可能被遣回的工匠的附和,“对啊,大姑娘,不若你给大家伙的工钱都降降,但别遣回人了,大家伙都不容易。” 沈慈心没回答,而是注意在场的几个老窑匠,看他们的脸色。 出乎她的意料,几位老窑匠没有生气,反而推马师傅出来表达他们的意思,“大姑娘,大家伙都不容易,若是遣回了谁,谁家里就断了生计了。不如您把人头税的银子平摊下来,减大家伙的工钱,这样厂里也不用难做。” “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很高兴,咱们的窑匠都是有品德的人,十分团结,肯出让自己的利益保全大家伙的利益。我想如果有一天厂子里遇到困难,诸位也一定会和厂子团结一致。” “诸位放心,这次朝堂虽然下发了加人头税的法令,但我和祖父的意思是不会因此遣回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扣减各位的工钱。” 沈慈心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立马响起了高兴的叫喊声,“大姑娘仁义!老爷子仁义!” 见大家伙高兴,沈慈心也没扫大家的兴,等大家伙高兴完了,才继续说道,“咱们窑厂的新窑不日就能落成,那个时候咱们就能接更多的货单,烧更多的瓷器,大家伙只要跟着我们家好好干,就不用愁饭碗的事情!” “好!大姑娘且放心,咱们肯定跟着您好好干!”陈柱子第一个站出来响应道,能保住这个饭碗,那他的婚事就不会鸡飞蛋打了,年轻的男人说不出来的高兴,说不出来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捏几匣子的胚体。 见陈柱子先一步表态,老师傅们也不甘示弱,马师傅道,“大姑娘,您就放心吧,我们可不是丧天良的人,您做的我们看在眼里,满镇子也找不到沈家这样的主家,我们一定会好好干!” 沈慈心微笑点头,虽然多交了一笔人头税的钱,但也不全然是坏事,起码在他们沈家,这件事情促成了大家伙的凝结力,这对窑厂来说十足珍贵!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得的老窑匠 窑匠们听了这个好消息,在沈慈心这儿表态后便迫不及待回去给剩下的人宣布这个好消息,沈慈心连忙拦住了马师傅。 “马师傅,咱们去里面聊。”这可是挖人墙角的事情,还是隐晦点聊,沈慈心领着马师傅进了前厅。 “大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马师傅的语气什么恭敬。 要说从前马师傅对沈慈心有些因为年纪轻、又是女子的缘故而生出一些轻视的心,现在那是完全没有了,不说沈慈心为窑厂出的那些主意,让窑厂的生意节节高,还比多数男子大气,他便诚心高看。 都是自家人,沈慈心也不故作玄虚,直接就说,“马师傅,你说我趁这个机会给窑厂聘请一两位老师傅回来怎么样?” 马师傅听沈慈心这么说,马上来了精神! 镇上的中小瓷商都赶着往外遣人,大姑娘这个时候竟然不遣回人罢了,还想趁机多请两位老师傅回来!果真是有魄力! 马师傅惊讶过后细想,觉得沈慈心这个主意不是不行,要知道老师傅难寻,哪家瓷商都是拿着当宝贝用的。如果这个时候哪家真的遣回了老师傅,他们沈家正好捡个漏。 不过,会有哪家蠢到这个地步,把老师傅往外遣回吗? 马师傅如此道,“大姑娘,您这想法是好,可您想想哪家能把老师傅往外赶。” 沈慈心点点头,“您说的我也想过,不过,窑厂里老师傅不是带儿子就是带子侄的,瓷商是不会遣回老师傅,但会遣回他的儿子或者徒弟的吧。到时候咱们开条件,能一起把老师傅和徒弟都请回来,您想想,他们会同意不。” 马师傅还真就细细思索起来,他也是有儿子在沈家窑厂的,若是这次儿子让遣回去了,又有别家来找可以请他们父子两一同上门干活,他会不会同意。 马师傅的答案是不会,沈家待他们不薄,就算真的遣回他的儿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跑别家去。 他是不会,却不敢保证别的窑厂的老师傅会不会,他和不少瓷木镇上的老窑匠交好,平日里就没少听他们念东家的不是! “大姑娘,还真有戏!就是现在镇上乱作一团,我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哪家老师傅的儿子窑厂给遣回了,等我给您打听打听去。”马师傅听了沈慈心的意思,就知道她找自己是为何,不就是想让他牵线搭桥么,也不用沈慈心开口,他自己就先主动道。 沈慈心笑着点点头,“成,我等您的消息。” 沈慈心却没想到消息来的这么快,第二日马师傅就找上门来,一脸喜色。 “大姑娘,还真让您给说中了,我昨天回家听我邻居的老家伙说,陈家有位姓杨的老窑匠当真归家不干了。”马师傅高兴的说道,尔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趁火打劫了,又忙不迭收敛笑意。 沈慈心听了和沈拴全对视一眼,着急的问道,“可是因为他的子侄被遣回才归家不干的?” 马师傅解释道,“要这么说也不是,您不知道这陈家出的什么主意,竟然诬陷这杨师傅的儿子偷东西,原本想借机赶人出去,又堵了杨师傅的嘴。哪知道杨师傅父子俩都是石头脾气,不肯认下这罪名。宁愿父子两一起被赶出来也要去衙门报官。” “最后衙门的人来了,查出来小杨师傅没偷东西,那陈家还花了不少银子摆平官府呢。闹成这样,最后父子两在陈家都待不下去了,现在都在家里待着呢。” “既然大姑娘有这个心思,得快人一步,别等别的瓷商也反应过来去抢人了。”马师傅催促道,这是真心诚意为主家想。 沈慈心却不觉得杨师傅父子两这种能跟主家这么硬气的窑匠其他家瓷商会上赶着去,说不定最后,杨家父子双双一直失业在家才是最大的可能。 那她要这两个人吗? 看着反骨十足,一看就不好管理。 但是再想,即使这样的性子,陈家一开始也不想放弃这个老师傅,而是想歪门邪道把杨师傅的儿子弄走。这说明,这位杨师傅是有真功夫的。 只要有真功夫,他们的窑厂又不是什么血汗工厂,又有什么不敢要的! 想明白这些,沈慈心莞尔一笑,“马师傅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好不容易来府上,先赔我祖父吃顿朝食吧,一会咱们再一块儿请这位杨师傅去!” 马师傅只好食不知味的赔东家祖孙两人吃了顿早饭,吃完才领着沈慈心上杨家的门,这是之前就打听好了。 杨家也住在草灰巷,房子要比旁人家看着好些,但也不过是石头盖的陋室,进门没有院子,东西堆得满满当当,沈慈心几个人进去差点没有落脚的地方。 杨家的人不少,数着孩子就有五六个,见到有人来访,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顿时变成满满的好奇。 这样的环境下,沈慈心也顾不上寒暄,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要请杨家父子俩到他们窑厂里做工。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人皆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又统一看着站在屋檐下的老杨师傅,等着他的发话。 沈慈心看着这位比真实年纪要苍老的老师傅,粗大的手指关节就能看出他的从业经验,略微直不起来的腰是他的职业病。 老杨师傅没开口,他的儿子有些着急,喊了一声,“爹。” 老杨师傅抬头看了眼沈慈心,没理会他儿子,而是对沈慈心问道,“大姑娘,要我们何日上工。” “若是明日可以便明日,看杨师傅您的方便。”沈慈心道,尔后又问,“杨师傅这是答应去我们沈家的窑厂了?” 老杨师傅点头,“我们父子俩明日去!” 小杨师傅和全家人一脸的惊喜。 沈慈心挺意外的,看老杨师傅是个有自己性格的人,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是因为家境缘故? 不过这样的话问出来不方便,沈慈心也不会问,既然已经答应去沈家窑厂,那就欢迎,“欢迎两位杨师傅加入我们沈家窑厂,明日到了找三瑞管事便可,我先告辞!” 杨家人欢欣鼓舞的将沈慈心送出门去,老杨师傅却拦了一步,“大姑娘,我和犬子所谓,你肯定有所耳闻,如此你还愿意招我们父子两个,旁的话我不多说,往后我们父子俩一定会给你好好干!” “好,那我就先谢过杨师傅了。”沈慈心拱手道谢,老杨师傅避开一步,不敢受礼。 这才是老杨师傅为何一句话都不多问,就接受了沈慈心的橄榄枝的缘故吧,听闻了他们父子俩的事迹,还愿意上门请,必然是足够的身正的瓷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假想敌 不遣回任何一个人,窑厂内浮动的人心安定下来了,大家一心一意的比往日更加苦干,甚至到点了都下工归家,沈慈心还怕他们过劳,特意跑了几天,总算让工匠们能准时下工了。 这几日窑厂里最大的事情就是给魏王的寿礼了,要烧龙首三足鼎,对老窑匠来说不算难事,就是费点功夫而已。 这样的技艺在各大瓷商都不是难事,造型迥异而精美是主要特点,沈慈心看了大家伙的图纸之后,有了点自己的想法。 “如果将龙从怎么鼎身盘旋而上,再在首部弹出龙首,各位觉得怎么样?”沈慈心问在座的窑匠们。 为了烧魏王寿礼这个三足鼎,沈慈心从窑匠里抽了四个人的小组,两位老师傅,两位年轻的师傅,互相搭配,希望在既定的规格中,增加一点新意,这可是他们窑厂展示的好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两个年轻的窑匠是陈柱子和林铁生,听沈慈心说完,陈柱子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还在纸上跟着胡乱画了几笔,把沈慈心的意思大致画了出来。 “大姑娘这个样式好,看着龙更加灵活了,就像是活着的龙。”林铁生看着画也明白了沈慈心的意思,这个样式的龙蜿蜒而上,不同于单单只有龙首那样,显得灵活多了。 两个老师傅却有些保守,“这样瓶身就得好好制胚,要是出错了,咱们窑厂可就……” 这可是献给王上的寿礼,要是照从前的样式烧,好歹稳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还不知道什么后果呢。 沈慈心点点头,老师傅的想法也有道理,她干脆道,“这样吧,还有段时间,不如先烧出来看看?咱们新来的那位杨师傅不是制胚的大师吗?让他试试看,能不能刁出来盘龙。” 马师傅听了点点头,“大姑娘说的不错,那位确实是很好的制胚师傅,也好,让他先试试。” 寿礼的事情商量好了,沈慈心又在窑厂内转了一圈。这半年多以来,她一直想办法改进瓷器的形状、用途,让瓷器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更加广泛,现在已经见了成效,他们窑厂里现在出的货,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只依赖商会给的货单。 现在还增加了各类酒楼、医馆、草木商人的货单,窑厂做烧这些来源的货单能基本保证每月开窑时间超过三分之二,比从前的二分之一时间大大的提高。 有了货单,窑厂就能开工,开工了他们就能挣钱,挣钱就能稳定给窑匠们发工钱,这一切都在正向循环,沈慈心觉得自己匆忙穿越过来,总算可以给自己松口气的时间。 这不,秦家的大小姐,秦盼儿小姐过十岁的大寿辰,前半个月就送来了帖子,沈慈心跟大家伙商量好寿礼的事情,又在窑厂转了一圈,查看新的长甬窑的修建情况。出了窑厂,便往秦家去。 马车车厢内一个大的食盒摆放着,丽如一直守在车厢里,就为了看住这个食盒,这是沈慈心送给寿星的礼物,一个不算漂亮的蛋糕,但却足够新奇。 唯一的闺女生辰,秦历这个做爹的自然在,不仅在还十分给秦盼儿面子,一大早就起来守在秦府的门口,陪着秦盼儿等她的客人们上门。 沈慈心要过来的消息,秦历先一步就从秦盼儿那儿知道了,看到她来并不意外,“大姑娘。” “秦会长!”沈慈心见今日的秦历一袭新衣裳,身姿挺拔,面貌俊朗,站在女儿身边一脸慈爱,竟然更有了几分魅力,她心中微动,不过是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又收齐了情绪,笑着道,“秦会长今日十分精神。” 秦盼儿见沈慈心来十分高兴,又听见她夸赞父亲,两只眼睛乌溜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一会语出惊人,“今日沈姨也十分华彩照人,看着与我父亲十分相配!” 这混孩子,胡说些什么!沈慈心白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声高亢的女声婉转的喊道,“盼儿,我的宝贝儿!” 沈慈心抬头看去,是个有些肥胖,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着夸张首饰的女人,十分贴切的爆发富形象。女人旁边站着位熟人,赵嫱姑娘。再把两人的脸放在一起看,抛开胖瘦,两人的长相可以说是十足的像! 不用介绍,沈慈心也知道来人是谁,应该是秦盼儿的外祖母,果然听见秦盼儿热切的喊了一声,“祖母!您来了。” “我的乖孙女生辰,外祖母怎么能不来。”荣氏快步过来,将秦盼儿抱在怀里,嘴上说着心肝肉的话,眼睛也不闲着,正抬着头对沈慈心翻白眼。 再看旁边站着得意的赵嫱,沈慈心迥然的想,这母女两是把她当什么假想敌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荣氏 但毕竟是来给人家小孩过生日的,她也只能憋下这口气!撇开脸,就当没看到。 等秦盼儿好不容易从她浮夸的外祖母身上挣脱开来的,第一眼看的却不是赵嫱,而是站在一旁的沈慈心,“沈姨,这是我的外祖母,最是疼我了。外祖母,这是我沈姨,是我们镇上最能干的女子!” 荣氏视线在沈慈心上下扫了一眼,就像是在挑选什么货物似的,沈慈心不喜欢这样的视线,也没必要给她这个面子让她嫌弃自己,干脆错了一步站在秦历的身边,躲开了这个视线。 秦历察觉到她的动作,配合的往前错了一步,更加挡住了荣氏的视线。 荣氏以为是巧合,见不到人了,嘴上也不能放过,故意对秦盼儿道,“盼儿,女子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才是美德,这整日在外面抛头露脸可不是什么真本事。你可不能学坏了。” 这是借着教秦盼儿,在贬损沈慈心呢。 沈慈心可不是软柿子随便人家捏,前面礼让是给秦盼儿面子,这赤裸裸的打脸,她可不会就这么认了,可没等沈慈心开口,秦盼儿却先反驳道。 “外祖母,你胡说,我爹都说了,只要有本事都可以出去做事,不管男子还是女子!沈姨能承家业,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好,就是有真本事!我以后也要学她一样!” 荣氏听秦盼儿这么说,下意识就反驳,“胡说,你这是谁教坏的你!这就是没亲娘在的姑娘,都学点什么!” 荣氏这是完全没注意都那句我爹说的,就觉着这些都是沈慈心教的! 秦历见荣氏说的越发难听,冷声开口道,“岳母,这是我教的,我们秦家的姑娘该怎么教,还轮不到你们赵家人指手画脚吧!” 秦历因为秦盼儿的缘故,虽然不喜荣氏的做派,但平日里都很给她脸面,这次是触及他的逆鳞,怎么教育女儿,他从来不许赵家过于插手。这也是为什么每次秦盼儿去赵家,他都要跟着上门的原因,并不是多亲近赵家,而是怕赵家教坏了女儿。 听到秦历冰冷的话语,荣氏吓了个哆嗦,在看到他脸色冰冷严肃,她结结巴巴的给自己找补,“女婿,这,这,日后盼儿若是这样怎么好找人家。” “这点就不饶您费心了,有我这个爹在,盼儿的婚事差不了!” 秦历有底气说这话,荣氏只好闭嘴 就是这个女人,阿嫱说的果真没有错,女婿就是待这个女人不同,荣氏恨恨的想,从前女婿多给她尊重。她是盼儿的亲外祖母,何曾被秦历这样言辞说过! 看来女婿还真的看上了这个沈家守灶女,她才说一句这女人教坏了盼儿,他就急着替她出头! 看来今日的事情必须得办!阿嫱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若是再等下去,说不定沈家这个女人就进门了。 沈慈心见这一出闹剧,深觉头疼,又有些可怜秦盼儿这个小姑娘,好好过个生辰,还成了外祖母攻击人的筏子!她这个外祖母,看着对她这个外孙女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她也不想多管别人家的家事,便和秦历说一声,先往内院去了。 没多久荣氏和赵嫱也进来了,两人就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对秦家的下人呼来喝去,沈慈心坐在比较偏僻的角落,看着秦家的奴仆偷摸翻白眼,差点笑出声来了。这赵嫱要是嫁入秦家,别人乐意不沈慈心不知道,但这些奴仆肯定是不乐意的。 母女好生发作了一番,像是要把心头的郁气发泄出去,母女两才消停下来,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就见赵嫱的丫鬟拎了个食盒出去了。 这是做什么?给秦历做的爱心餐?秦历陪着女儿在门外迎接完客人,便秦盼儿送到宴请客人的花厅自己便回去了,今日来的都是小姑娘,他这个大男人不合适过去。 杜若蝶作为家里的女长辈替秦历来招待客人,有她在,赵家母女两倒是没有继续找沈慈心的不是。 沈慈心送上了亲手做的蛋糕,卖相一般,但着香甜可口。秦盼儿见上面还写着,‘盼儿生辰快乐’十分惊喜,对着沈慈心连声道谢,“沈姨,我太喜欢这个蛋糕了,谢谢您。” “你喜欢就好!小姑娘,要高兴点。”沈慈心轻抚她的后脑勺,这个时代的女子都不容易,只有在成婚在娘家的时候有松快的日子!沈慈心是真心诚意希望她开心的。 “好,我会高兴的!谢谢沈姨!”秦盼儿眨巴眼睛觉得眼中湿润之意,这一刻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娘家,她想如果娘亲活着是不是也是这样期盼着她,如果沈姨能做自己的娘亲就好了,小姑娘在心里再次盼望着。 沈慈心摸摸她的头,鼓励道,“切蛋糕吧,给大家都分分,让大家沾沾你的福气。” 秦盼儿点点头,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木刀,切了第一块蛋糕,就让人送去给秦历。 秦历正在看书,收到这块蛋糕,立马就知道这个是沈慈心做的,没几口就将这小块的蛋糕吃完。刚吃完,又见小厮端了一碗汤进来,“爷,花厅那儿还送了一碗蜜水过来,您喝不喝?” 秦历吃了一块蛋糕有些发腻,抬头看那碗汤,心想沈慈心就是细心,还准备了蜜水,也没多问,就将碗里的蜜水一饮而尽。 喝完就觉得有些燥热,看看天时,已经入秋了,秋老虎却十分厉害,还这么的热!看书也没有心思看,秦历干脆起来,去外面花园走走。 院中一个做扫洒的奴仆见状跟了出去,远远的看着秦历远走的方向是去家里的西花园,便转身往花厅跑去。 第一百二十章 克制 宴席快要吃完的时候,赵嫱的丫鬟急匆匆进来贴着她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赵嫱的屁股像是在椅子上坐不住似的,左右挪动。 秦盼儿这个时候却悄声跟旁边的沈慈心道,“沈姨,我有些腹痛,你可以陪我去趟浴所吗?” 沈慈心立马关切问道,“可是不舒服?” 小孩脾胃比较差,今日的寿辰宴十分丰富,沈慈心才有此担忧。 秦盼儿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肚子不舒服,上出恭。” 沈慈心见她如此,道,“那快走吧。” 寿辰主角要去厕所,总不好意思说,果然就见她对大家伙随便找个借口,“衣裳湿了,我让沈姨陪我换身衣裳,大家吃好。” 沈慈心和秦盼儿刚离席,慢了一会,早已忍耐不住的赵嫱与旁边的荣氏对了一眼,也起身离席,往西花园的方向走去。 秦家的院子,赵嫱十分熟悉,可没想刚走出花厅,就迎面撞上一个抱着花盆的奴仆,花盆跌碎在地上,溅得她裙摆全是泥土。 赵嫱尖叫了一声! “你怎么不长眼!看把我的裙子糟蹋的!连个奴才都做不好!”赵嫱恼恨的骂道,“等我嫁进来,把你们统统发卖了。” 奴仆跪地求饶,赵嫱手忙脚乱的将裙子上泥土拍落,一边拍一边咒骂地上跪着的奴仆,要不是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她今日必然要将地上这个奴仆好好责罚一顿。 见赵嫱骂声不断的离开,奴仆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狠狠的看着她的背影,且让她跋扈,有没有本事嫁进来还不知道呢!若是真的让她嫁进来了,他们这些奴仆估计都没好日子过!怎么也不能让她办成了! 就因为慢了这半刻钟,等赵嫱到西花园的时候,她发觉事情不对!原本该独自一人在这儿的秦历,现在却抱着个女子在花园中。 她张口想要叫出来,脑子又清醒的告诉她不可以叫,而且她得赶紧回去拦着荣氏!赵嫱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太迟了!荣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已经到了,人没到,声音先到,“女婿!你这是成何体统,这,这可是你的……” “母亲!”赵嫱大喊一声,打断了荣氏后面的话。 荣氏这才注意到赵嫱,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指着赵嫱,又指着不远处的被秦历抱在怀里的女子,“你,你这么在这儿,那,那个是谁?” 赵嫱也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沈慈心没想到会有这么社死的场面,她不过是来这儿等秦盼儿出恭,结果在这儿碰见了秦历,秦历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见到她整个人就十分奇怪,说话不清楚也就罢了,一会抬手一会又放手,又让她赶紧走。 可沈慈心见他像是犯了什么病的样子,四周又没有他贴身的仆人,这花园里还有一个湖,她怕自己走了,他摔到湖里去。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秦历突然拽着她的手,将她拥在了怀里,深深的禁锢着她,沈慈心正挣扎着要推开他呢,结果花园里浩浩荡荡进来了一批人。 她现在只能把脑袋闷在秦历的肩膀上,不让众人看见她。虽然她知道这就是掩耳盗铃,今日众人都见过她的衣裳,要猜到是她太容易了,但只要不社死现场就好! 沈慈心这么想的,荣氏却不想让她就这么躲着,好事被破坏,荣氏现在正是怒火中烧,快步走上前,扯着沈慈心的胳膊往外拉,嘴里骂着,“哪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光天化日之下就勾引男人!让我看看是谁那么不要脸面。” 秦历终于从情欲中挣扎出来,走到花园的时候,感受身体传来的阵阵热欲,他就知道自己中招了,他本来想赶紧回院子里降火的。谁成想,偏偏这个时候沈慈心进来了。 他承认自己内心对沈慈心是有渴求的,平日里这份渴求被他压制在身体最深处,因为他知道不可能,可今日有药物的催发之下,她的声声关切终于打破了他理智。他就不管不顾的拉着她拥抱在怀里。 可现在却是这样的局面! 秦历极力的压着沈慈心的头紧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对发疯似的的荣氏道,“岳母,我的事你若是再多管,你们赵家的生意以后和秦家再无干系!” 这样的威胁!荣氏马上不敢再闹,安静下来,马上也认出了秦历怀里女子的衣裙,看着十分熟悉,肯定是今日在花厅参加宴席的人。 秦历又侧着头对花园外的杜若蝶道,“二婶,还请把客人带回。” 杜若蝶闷闷笑了笑,说了句,“年轻老爷们,火力望啊,大家快走吧!” 众人这才跟着杜若蝶走,荣氏母女两还依依不舍,他们就想知道这个截胡的女人是谁,杜若蝶只能请人把两人带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拒绝 等人走完全了,秦历才松开沈慈心,沈慈心快速的跳出他的胸怀。 “对不住!我今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秦历道歉道。 这是被人下药了? 沈慈心隔着一米的剧烈看着秦历,果然见他面色还一片潮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似乎还在克制,她连忙道,“那我先走吧,我看你这个样子。” 秦历却突然道,“沈慈心,你可愿意嫁给我。” 沈慈心一愣,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成亲的事情。当下便想,他莫不是药效过剩,还没有恢复理智,她反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秦历摇摇头,让身上的热气散些去,又狠狠的捏着手心,试图让自己的面貌显得更加清醒,“刚刚那么些人,我所作为不过是掩耳盗铃,他们想必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事情传出去后,你必然要受到流言蜚语,此事是我的责任,我连累了你。只有我娶你,这些流言才会不攻自破,我问你可愿意嫁给我!” 秦历的话十分有调理,但他眼中却饱含着期待的情绪,这些是为了弥补他今日所做的错事,可内心深处也是他真实的念想,就是能够娶她。 沈慈心避开他炙热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旁边,他说的话却没有错。今日的事情肯定是要传出去了,她的名声肯定就不好听了。可是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开始一段婚姻,沈慈心不乐意! 穿越而来,沈慈心对拥有一段平等的婚姻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但她的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走进婚姻是因为爱情。 她对秦历,欣赏以上,却达不到爱情。而秦历对她,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又岂会谈情说爱呢。 何况她是沈家大房的守灶女,承诺了不会出嫁,秦历也不可能入赘。 “秦历,我们是不可能成婚的。你不用为了承担责任许这样的承诺,我不会因为流言影响我的生活,我希望你也如此。”沈慈心认真道,她所有的学识和成长经历,不会让她因为流言而痛苦。 秦历看着她,试图伸手去触碰她的肩膀,尔后又觉得于理不合,放下了手。 沈慈心不等他的回答,又提道,“但今日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查清楚后给我一个交代,毕竟我是受害者。” 说完不等秦历回答,沈慈心转身离开了花园,离开了秦家。 徒留秦历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青年会长,第一次有了落寞之意,这个女子,或许他永远都无法留住。 果然不过一日,此事便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在胭脂铺里当掌柜的林薇君一大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日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想回去问沈慈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傍晚到家,林薇君先回去,沈慈心还没到家,她便去他们院子里等着,直到天都黑下来了,沈慈心才回来,见到林薇君在这儿坐着,沈慈心心里大概有数她是来做什么的。 果然就听见林薇君看见她回来急迫的上来拉着她的手问,“慈儿,你和那秦会长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他们说的实在不堪。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就,就……”后面的话难听的林薇君都不乐意继续往下说。 沈慈心从窑厂回来口干舌燥,也顾不上回答林薇君的话,而是闷头喝了两杯水,才回答林薇君的话,“秦会长让人陷害了,下了毒,神志不清不知道把我人成了谁,才抱着我,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他这么能这样呢!岂不是害了你,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一个未婚的女子,他怎么能抱着你呢!”林薇君一下就被气哭了,本来女儿的婚事就不容易,现在还发生这种事情,他们秦家欺人太甚了,他们沈家是不如他们秦家,但他们家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他太欺负人了,不行,我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得给你要个说法去!”林薇君说着话竟然不顾天黑就要找到秦家去要说法。 沈慈心连忙拦住了她,“娘,娘,你冷静点。这件事情责怪他也没有什么用。” 秦历是因为被人下药了,他受药物控制,所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责怪他,她偏偏那个时候出现在那儿,只能说是倒霉。 “怎么不责怪他,慈儿,他是男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就应该负责,而不是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薇君是觉得女儿不懂其中的关键,苦口婆心劝道。 沈慈心听她这么说,便问她,“娘亲,觉得他应该怎么负责,应该娶我吗?” 林薇君理所当然的回答,“那是当然的,他一个男子!” 沈慈心只好告诉她,“他已经说了要娶我,但我不乐意,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林薇君听了大吃一惊,抓着沈慈心的胳膊让她坐在交椅上,“他说要娶你了!你怎么能不乐意呢!慈儿,你不知道发生这件事情后,你的婚事就再无可能了,你说除了他,谁还会愿意与你成亲呢!” 沈慈心却道,“但我是守灶女,怎么能嫁出去呢。我要是嫁出去了,咱们家怎么办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门求娶 问题又回到了一切的根源,根源就是自己没办法生出一个儿子来,才让长女只能在家守灶!林薇君痛苦的想着,口中便是,“都是娘亲没本事害了你。” 沈慈心见她难过的样子,连声劝道,“娘,跟你没干系,是我不愿意嫁人,我愿意留在家中,留在家里打理家业,做生意让我十分高兴,你别替我难过,如果能一辈子做成一番事业,不嫁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可是,可是,人都是要成家的啊,你若是不成家,老了怎么办?”林薇君听道女儿不像是哄自己,似乎当真不想成婚,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老了就老了呗,我有银子就能买奴仆,打不济这么多弟弟妹妹,谁家生了孩子,替我养个老也不难不是?”沈慈心乐观道。 林薇君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可这样的想法又和她从前一贯的想法相悖,一时间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可认真看女儿的脸色,当真没因为此事干扰。 沈慈心连哄带骗,又说了一堆超前又无法反驳的言论,总算将林薇君给劝了回去。 结果沈柔心回来又提起了此事,沈慈心只能再解释一遍。 “长姐,你若是想嫁给秦会长,便嫁给他吧。我可以留在家里守灶!”这是沈柔心听闻后给的承诺。 沈慈心听了哑然失效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傻姑娘,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去改变自己的原来的想法。长姐希望你无论是留在家里招婿也罢,嫁出去也罢,就算最后不成亲也罢,都是心中所想,而不是因为外人的言语!” “我不想跟秦历成婚,旁的都不重要,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不想嫁给他,就这么简单而已!”沈慈心认真的说道。 这样的话打在沈柔心的心头,莫名她就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破蛹而出,至于是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她也说不清楚! 劝妥帖了身边的两个女人,没想到沈拴全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沈拴全是在外做生意的,听到的可比林薇君听到的难听多了。那些人借着这件事情攻击沈慈心,说她致所有能聪慧的想出那么多点子,沈家的生意能节节高涨都是因为秦历的缘故。 说他们沈家为了生意,这是连女儿都要卖!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出搂搂抱抱的动作,私下里还不知道做了什么! 沈拴全听了上前争辩,还让人给掘了回来,“我们可没你卖孙女的本事,可不敢惹你,你有秦会长这么个好孙女婿撑腰,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你,胡说什么!”沈拴全听了火气直直冲上脑门,“你们……” “哈,你别说,我们还真是胡说,秦历也不准备娶你那破鞋孙女进门,算不得你家孙女婿啊!” 沈拴全差点被气的昏过去,最后是让人搀扶着回府,想找沈慈心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刚下马车,就见家门口站了一群人,其中一个女人穿绿戴红,一看便是媒婆,而媒婆身边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秦历。 “秦历!你来做什么。”沈拴全见到秦历,语气十分不善。 秦历身边站着的王媒婆是个惯会逢迎的,不等秦历回答,先抢着道,“老太爷,您这看不明白啊,咱们这四牲六礼,秦会长是来给贵府大小姐求亲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得老太爷一杯茶喝。” 沈拴全不接话,只看着秦历,秦历心领神会,走上前来,躬身道,“沈伯父,我钦慕贵府大姑娘慈心,希望能娶她上门做妇。” 沈拴全本来还被人掘了句秦历看不上孙女,不会娶孙女回来,秦历来得这样及时,他的郁结之气总算散了些。 “你随我进来。”不过沈拴全还是不能给秦历好脸看。 秦历从善如流,带着自己的下定队伍进了沈家。 沈慈心正好在家中,等她听到消息,秦历已经在前院坐下回答沈拴全的问话,“那日全是我的错,在家里太过大意中了赵家母女的圈套。沈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大姑娘,大姑娘秀外慧中,女中俊杰,配我这样的鳏夫是我高攀。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只有这样对大姑娘才是最好的,我便恳请沈伯同意将大姑娘嫁与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沈拴全见秦历的姿态十分低,也是真心实意想娶沈慈心,对他的怒气总算散去。事情的发生也是巧合如此,现在两人成婚确实是最好的解释办法了。沈拴全十分心动,正要张口答应,却又想到沈慈心的性格。 “我们家大姑娘本来是守灶承业的你也知道,一贯最有主意,此事,还且问问她的意思。”沈拴全如此说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想要真相 听的旁边的王媒婆十分惊讶,都这种时候了,沈家还在拿乔,这位沈大姑娘如果不想在家成为老姑娘就因为趁这个机会牢牢抓住秦历。况且秦会长是什么样的人物,发生这样的意外愿意把人娶回家,那是十分有男人气概了。 沈慈心刚进来便听到沈拴全的话,她脸上露出欣喜但我笑容,即使这样的情况下,沈拴全还愿意让她有自己开口的机会,而不是替她做主,有这样的祖父真的是她的幸事。 而沈慈心的回答没有变化,如同上次秦历问她的时候,一样的答案,“秦历,那日我就和你说明白了,我不愿意嫁你,我要留在沈家守灶,我不会嫁给任何人,只会招婿!你今日来求亲,我也还是一样的回答。” 秦历抬头定定的看着她,他来的时候就想过,她的回答应该不会变。但是他还是来了,一是主动求亲,可以替她解决一些议论,二也是留了一些期望,她会答应嫁给自己。 还是一样的拒绝,秦历眼中的期望之色散去,只有失落的情绪,开口苦涩的说道,“如此,我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嫁我,今日这些赔礼还请收下。” 秦历带来求亲的财物,本就是存了把赔偿放其中的意思。 沈慈心是受害者,他家里的破事最后受到影响的人是她,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把东西收下,可是沈慈心不想收下赔偿,她更想知道的是真相。 “秦历,这件事情当真只是赵家母女两一手操作的吗?”沈慈心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咄咄问道。 秦历却有些狼狈的避开了眼神,不敢仔细看沈慈心的眼睛,这样的逃避,沈慈心马上就了然了。 “秦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赔偿,而是真相。”沈慈心认真的告诉他。 秦历颓然低下头,“对不起,大姑娘,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沈慈心见他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人能让秦历这样子包庇,除了亲身女儿秦盼儿再无其他人。 如果站在秦盼儿的角度,沈慈心会觉得这个爹十分称职,但作为受害者,她只会觉得秦历无原则,只有亲疏,没有理法。 那日她会出现在那个花园里,是秦盼儿故意引她过去的。可秦盼儿却没有想过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人,是否愿意卷进他们家的事情中。 秦历不肯承认此事,沈慈心也无法,她只能言明,“秦会长,往后若有商会的事情,你可寻我,其他私下就不要往来了。” 秦历听到这话差点稳不住身型,他哑着声音反问,“当真要如此吗?” 沈慈心认真的点头,秦历是个有能力的领导者,也是一个爱女儿的好父亲,可这与她有什么干系呢!她是受害者,却要不到一个说法,她无法去报复一个小姑娘,那就只能断了往来,以表达她的态度。 “秦会长请便,不留你吃便饭了。”沈慈心干脆的送客。 王媒婆跟着失魂落魄而离去的秦历,怎么都没想明白,今日他们这大张旗鼓特意绕了两条街上门来求亲,他们沈家怎么就会不同意呢!而且明摆着是秦会长一心一意想娶,那位沈大姑娘毫无想嫁的意思! 这位沈大姑娘好生厉害!王媒婆干了十几年的媒婆,说成了多少男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名声差成这样了,不说瓷木镇,就算同安县里也没人愿意娶了吧,结果她偏偏把这金龟婿往外推! 王媒婆张了张嘴,试图想劝一劝秦历,“那个秦会长,你这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不是,您开个口……” “王媒婆,今日我上门求亲让大姑娘拒绝一事……”秦历回过神来,跟身后的王媒婆道。 王媒婆自以为机灵,抢话道,“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不,你尽管出去说,最好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是沈大姑娘拒绝嫁我,是我上门求亲,她没有允诺!是她拒绝了我。”秦历却反驳她的话道。 王媒婆听了这话脚下一滑,人差点栽倒在地上,什么!她不会还这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吧,她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遍,“秦会长,您的意思是,您来求亲让沈大姑娘拒绝的事情,我得替您宣扬出去?” 秦历沉默的点头,回答了她的话。 我的乖乖啊!王媒婆在心中尖叫!她是看明白了,秦会长估计一早就知道沈大姑娘不会答应他的求亲。却还故意做了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了告诉镇上的人,他秦历愿意娶沈慈心,是沈慈心不愿意嫁给她。 这是为了替沈慈心找回面子。 莫不是,秦会长当真钦慕那位沈大姑娘?是沈大姑娘看不上秦会长?莫名,王媒婆就觉得自己掌握了这痴男怨女的感情纠葛,心里想出去八卦的心思疯狂生长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只是想要和你一样的娘亲 秦历归到家中,秦盼儿听闻,马上便忍不住从后院跑到前院,她正要张口问,就见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原本期待的心情落了下去。 “爹,您去求亲,沈姨她答应你了吗?”秦盼儿忐忑的问道,可她心里是悲观的。 秦历摇摇头,“你沈姨没有答应我。” “为何啊!她为何不愿意嫁给您呢!可是祖母说,只要你和女子这般,就一定要娶女子,为何会不一样呢。”秦盼儿十分不解。 那日荣氏和赵嫱商量下药的时候,不够严密,让秦盼儿听了一耳朵,当时荣氏说的便是若是观天化日之下,她爹和嫱姨若是亲密被人看见,她爹就得娶嫱姨进门。 秦盼儿本来就十分不喜欢赵嫱,更不会答应她成为自己的后娘,便想法子要破坏他们的谋划。又在宴席上看到沈慈心,她心中一直想要的母亲便是秦盼儿,当即脑经一转,就想了个移花接木的主意。 秦盼儿在宴席上便一直留心荣氏和赵嫱,见赵嫱出去了,就找自己的丫鬟想法子拦住她,自己再带着沈慈心跑了爹爹在的地方。 后来便是外祖母带着大家伙一起出现在了花园里,只是嫱姨被她换成了沈姨罢了。 秦盼儿今日听说父亲去求亲了,还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却不想秦历带回来了这样的消息,秦盼儿很难过,也没有想通为何会失败。 “盼儿,是你沈姨不愿意嫁给我,不是我不愿意娶她。婚姻嫁娶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是爹想就可以的。”秦历闭了闭眼睛,还是决定让女儿受到该有的教训。 “你不愿意你嫱姨做你的后娘,便牵扯了无辜的沈姨进来。你一心想要沈姨做你的后娘,你却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如今,我和她的事情便引得她名声大毁,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因为这个嫁给我,只能说明她当真不愿意。” “现在她却要因为你的随心所欲而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你是我的女儿,我要保护你,所以不能替她出气。她现在只能自己为自己找个说法,就是断了和咱们府上的私交,往后她便不会再见你。盼儿,这便是你的惩罚,你做事不周全,心中想什么便怎么做,却不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如你的意!” 秦历难得和女儿说这样的重话,可如今的局面,他无法给沈慈心一个明面上的交代,私下里他还是觉得女儿应该受一些惩罚。 秦盼儿听了这些话,整个人摇摇欲坠,颤抖的问道,“沈姨以后不愿意再见我了吗?爹。” 秦历点头,“是的,不仅是你,爹也如此。但我包庇你,当有这样的惩罚。而你也同样,是你做错事情的惩罚。我们得认!” 秦盼儿眼中的泪再也无法忍住,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她哭的好不伤心,“爹,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她做我的娘,我能不能请她原谅我,我去跟她道歉。” “盼儿,你要想清楚,若是你去道歉,那镇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做这样的事情,那些指指点点的言论也会针对你。而你沈姨要承受也不会因此减少!”秦历没有带任何情绪,而是直白的告诉秦盼儿后果。 秦盼儿泪眼朦胧的看着父亲,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中又有犹豫之意,结巴的问道,“爹,如此严重吗?” 秦历肯定的点头,“是的,你要想好。” 秦盼儿没有应声,她难过的晚饭都没有吃,夜里给秦历送来了一封信要他转交给沈慈心。秦历拿到信,心里其实有几分失落,但还是尊重女儿的意思,将这封信送到了沈慈心的手上,至于看不看信,是沈慈心的意思。 沈慈心看了这封信,秦盼儿在信中写了前因后果,又对她言辞恳切的道歉,最后的一句话是,“我只是想要你一样的娘亲。” 沈慈心叹了一口气,将信收起来,却没有回信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土入釉料 纵是流言蜚语,但日子还要过,生意还要做,沈慈心不是颓废的性格,每日去窑厂的还是照常去。一开始窑厂的窑匠还担心她心情不好,说话都小心翼翼,可后来见她跟平常差不多,便又恢复往常的样子。 盘龙鼎的泥胚已经制作好,杨师傅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在沈家窑厂精彩亮了个相。三足鼎上一条盘龙绕鼎身而上,最后在鼎首探出龙头,整条龙从龙尾到龙头,龙身上的片片龙鳞,龙头上条条龙须,都栩栩如生! “杨师傅,您这手艺!”沈慈心见了实物,真心诚意的夸赞道。 现在的瓷器除了因为技术上的原因不如后世的瓷器,造型艺术上面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先进了水平,就这么一件盘龙鼎足够可见杨师傅二十几年的功力。 被夸赞,杨师傅也只是笑笑并不说漂亮话,他心里是憋了一口气的,陈家想了那么个损招乌了他们父子两的名声,只有沈家在这个时候相信他们请他们上门做活。他来的第一天就想好了,一定要给沈家好好干,让陈家也好其他瓷商也罢都好好看看,他们杨家给明主是怎么下死力气干的。 这个盘龙鼎,大家伙见的是现在这么精美的胚体,其实在这个胚体之前,他已经在家里拿黄泥试了五个,才敢在窑厂里上手。 “既然大家泥胚也见了,上了釉便拿去烧,看看成品!”沈慈心道。 上釉之前沈慈心又有新的想法,她将两个釉工喊来,一个是何青石还有他的师傅也是他的大伯父何彩田,何青石因为上次釉料丢失的事情,还担心会因为人头税的事情被主家遣回家去。没曾想,主家仁厚,一个人都没遣回,现在更是衷心梗梗。 听到沈慈心的新的想法,何青石想也没想,马上答应,“好,大姑娘,我一会就去拿些白土进去调制!” 何彩田看着自家这个没出息的徒弟,没忍住当着沈慈心的面就踢了他的小腿一脚,又朝沈慈心道,“大姑娘,这毕竟是给王上的寿礼,之前咱们虽然试过在釉料加白土粉烧出来瓷器光泽更好。但寿礼是不是稳妥些比较好。” 沈慈心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听了何彩田的话,解释道,“本来这个三足鼎咱们就打算试烧的,只是今日杨师傅的胚体做的太好了,大家才忘了。既然是试烧,试试新的釉料也无妨不是。” 白土就是他们从四水带回来的那堆矿土,之前沈慈心试着让人在现有的釉料中添加了白土粉,结果烧出来的瓷器比没有加白土粉来得更加有光泽度,但又不会跟现在这些瓷器有很明显的区别,也算是低调中有了一些改进,又不会惹来别人的觊觎。 何彩田听了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确实是在试烧,既然是试烧,那就没问题,他点头同意了此事。 安排妥帖,沈慈心看时间不早了,便往家里回。 何家叔侄两却闹了小小的矛盾,何青石难得说自家伯父兼师傅的不是,“大姑娘正是难过的时候,她说什么师傅依她就是了,做什么还要反驳他。” 沈彩田听了顿时无语,感情这小子不是觉得大姑娘的主意好坏,而是觉得大姑娘难过,就什么都不管,就随大姑娘的意思。 沈彩田狠狠的踢了沈青石一脚,“胡说些什么,你以为什么事情都顺着大姑娘的意思那就是为她好了?这是沈家的生意,大姑娘最在意的就是生意了,要是窑厂出了什么差错,你能替大姑娘承担这个责任?” 沈青石辩解道,“也不是让您次次都这么做,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大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姑娘,她能领着咱们窑厂越来越好,就不是普通的女子,那些风言风语就是一群没本事的人胡乱编排!要说我们大姑娘这般人才,谁配不上!” 这话沈青石也认同啊,“对,好多男子都没有咱们大姑娘有本事,那些长舌妇还说大姑娘往后没人要了。” 沈彩田转头上下打量了自家徒弟一脸,这徒弟一脸蠢样,尔后他嫌弃的转过头!他胡思乱想些什么,这小子这熊样,给大姑娘提鞋都不配。 沈慈心照旧骑着青驴子回家,路上行人见到她,纷纷交头接耳,不用听也知道在议论她。秦历大张旗鼓的来迎亲,最直观的结果就是,众人对她的议论不再是没人要,而是脑子不太清楚。那秦家的会长都同意娶她了,她偏偏还拿乔不嫁,当真是要在家里做老姑娘了。 这些话,不止外人议论,就连沈家人也在劝她,尤其是林薇君,觉得女子还是要嫁人成家。沈慈心无法解释明白,最后只能咬死说自己就要成亲就只接受入赘,倒是把家里人的嘴给堵住了,镇上看热闹的人却更多了。 “这些人,好生闲着!有这说人闲话的功夫多挣点银子,也能买件好衣裳穿!”玉如见路人一直看着自家小姐,不高兴的说道。 沈慈心听了她的话,笑笑摇摇头,却没说话,她自己不在意这些闲话,就是她身边的人十分在意。 这种事情,等有了新的乐子事,大家的注意力就不会在她身上了。 乐子事还真有了,沈慈心没想到的是还在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愿意入赘 第二日一大早,沈慈心还没出门去窑厂,就听门房来报,说隔壁家的草木刘家的公子上门提亲。 “这是来胡闹什么!”沈慈心听闻此事立马蹙眉让人先把刘裕启请进来,她巴不得消停消停,让大家把注意力从他们家移开,这个刘裕启竟然又来凑热闹! 刘裕启不是一个人来的,也领着一位穿红戴绿的媒婆,幸好不是秦历上次请的那位媒婆,要不然沈慈心觉得自己又更社死了。 沈拴全十分高兴的接待了刘裕启,不管婚事成不成,这个时候还能上门来求亲的公子他就觉得是慧眼识珠。 而且这个草木刘家的公子,文质彬彬,看着就是好脾气的人,家里离得还近,要是慈心能和他成婚,也是一桩好事! “大姑娘。” 说是来求亲,见到沈慈心,刘裕启还有些腼腆。 沈慈心无奈道,“启弟,你别胡闹了,快回家去。” “大姑娘,我不是胡闹,我是真心诚意来求亲的。”刘裕启听沈慈心这么说,一下就急了,辩驳道,“小的时候你便待我十分好,长大了后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说不定已经稀里糊涂娶了妻子。” “我爹现在待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除了你也没有旁人是真心实意的待我好,我想跟你成婚,日日在一起,大姑娘,你可以愿意!”刘裕启言语恳切,双眼情绪列热的看着沈慈心。 这样年轻的爱恋,沈慈心不是傻子,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可,她并不喜欢他,这点她一直很明确。就算是元身,也是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但这样简单直白纯粹的感情,这样一个单纯热烈的年轻男子,沈慈心也不想伤害他,想了想,沈慈心又想起了自己一贯的理由,“启弟,实在是不成,你也知道我是守灶女,不外嫁,所以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沈拴全原本还在感慨刘裕启这一片真心,听到沈慈心拒绝的话,连忙坐直了身体,什么守灶不守灶的,若是能让慈儿现在正常婚嫁,换个女儿守灶也不是不可以的。 没等沈拴全出声找补,刘裕启却先开口了,“我可以入赘的,只要大姑娘和沈伯爷不嫌弃!” 哐当! 沈拴全手上的杯子没抓住,摔在地上,发出声响,却没有碎。 沈慈心听了差点没忍住结巴了起来,“不,不是,启迪,你问,问过你爹了吗?” 当然是没有的! 一声暴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你这个逆子!谁准你入赘别人家的。” 一会就见怒气匆匆的刘四明疾步走进来,抓着刘裕启的胳膊就要拖着他往外走。 “爹,你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入赘到沈家!”刘裕启不仅不走,嘴上还叫喊着。 沈慈心见状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都什么事情啊!她看了眼还在乐呵看戏的沈拴全,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帮忙收拾这个烂摊子。 结果沈拴全当没看到,继续看戏。 刘四明听说儿子跑而家家里来说要入赘本就要气死,现在要带刘裕启走,他还不愿意走,更生气了,“你是我们刘家的唯一的根!谁准你入赘旁人家的?你这个不孝子,要是列祖列宗看见了,都得气的从地里爬起来骂你这个不肖子孙!” 抬出祖宗,刘裕启无动于衷,他这次是贴了心要反抗,“若不是大姑娘小时候帮我,我就让后娘欺负的可能没命了,你早就该没儿子了断根了!若是祖宗要骂也应该先骂爹你!” 刘裕启不善言辞,却不代表他心中一直没想法,自从有了后娘,他这个做亲爹对他多有忽视,他从小便是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要不是有沈慈心私下接济,他说不得还真活不到成年。 而且最近继母不过是假装怀孕,父亲又差点把自己的婚事许出去!那时候,刘裕启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自己做主。 听闻沈慈心的事情,镇上那些女人都在传闻说她往后嫁出去了,刘裕启便动了要娶她的心思。 想了两日,十分确定自己的心意,刘裕启才上门来求亲。 刘四明没想到一向老实笨嘴笨舌的儿子还会回自己嘴!还说这样的话! 刘四明呆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你这不孝子!看你说的是什么胡话!我这个做爹的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儿子,你倒是好啊,这么想你爹!且有你这般不孝的,你要是再这般忤逆,当真觉着我拿你没法子了?你不乐意做我们刘家的根,外边多得是人愿意!”刘四明有些恼羞成怒,在外人面前被人这样下面子,便口不择言起来,“你当真不走,那我便回去开祠堂,除了你的名!” 沈慈心见刘裕启梗着脖子就要答应,连忙拦住他,这再闹下去就要收不了场了! “启弟!你别胡说八道,心中有气,对你父亲说两句,他是亲爹也不会记恨,但若是父子亲情可不能这么一直消耗!那是你的家,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是不是,想想你娘亲的心愿。”沈慈心喊住刘裕启,提醒道。 刘裕启听到沈慈心的话,总算冷静了些,又见沈慈心对刘四明劝道,“四明叔,启弟从来都是善良的性子,肯定是之前婚事的事情伤了他的心,他才会对您这个父亲有所抱怨。但这抱怨不都是孩子期望父亲能对自己好一些的拳拳之心,您做长辈的不要和他计较。” 一番话说的妥帖,刘四明满腔的愤怒泄了去,反应过来自己不能丢了理智,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也不可能当真把他赶出去。 “我知道今日启弟来都是顾念小时候的情分,我这段时间陷入风波,他不愿见我被人指指点点,才上门帮助我,我很感激。” 听沈慈心这么说,刘裕启想反驳自己是真心来求娶的,却被沈慈心一个眼神堵回去了。 沈慈心继续道,“但婚姻大事是男女所愿,长辈所愿,启弟不能自己冲动了事。我且说,现在我们沈家生意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我也无心在婚事上面,也不会因为外人胡言乱语改变心智。启弟,就莫要替我担心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沈慈心的野心 看着刘家父子离去的背影,沈拴全看着孙女无奈的摇头,“你啊,你啊,当真是不想成婚吗?” 沈慈心莞尔一笑,反问他,“祖父不会以为启弟当真能入赘进咱们家吧?” 当然不可能,但适才刘裕启言辞恳切又一番真心表态,沈拴全可不就是一时没了理智,觉得还真能能让刘裕启入赘到他们家来。 但事后一想便不可能,就算刘四明不来,他们家也不会真的同意的,那可是刘家的独子,要真的入赘到他们沈家,往后只会有无尽的麻烦,刘家肯定会和他们家成为死仇的! “可惜咯,可惜咯。这么好的孙女婿飞咯!”虽然心里想的明白,沈拴全嘴上还是故意的说了两句。 沈慈心笑笑,也不反驳老头。 因为刘裕启闹得这一出,为了沈慈心连家族都不要甘愿入赘的惊人之举,又把沈慈心再次架在火上烤,这两日她出门,街上回头看她的人更是与日俱增。 听玉如说大家现在都在好奇,沈慈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竟然能引得秦会长亲自求娶,还能引得大草木商家的公子甘愿入赘。 可惜的是,大家注定要失望了,沈慈心可算不上什么大美人。 这些传闻,沈慈心听过笑笑也不放在心上,这种热闹终归会过去的。 窑厂里传来消息,盘龙三足鼎已经烧好了,沈慈心急忙赶过去看。 成品很漂亮,十分有光泽的青瓷,青灰色比较浅,远看似有荧光,衬托得这条盘龙更加华彩。 “真漂亮!”沈慈心忍不住夸赞道,这就是艺术品啊,不是普通的生活用瓷。 众人围着三足鼎细细的看,也不得不承认,真的漂亮! 这样的瓷器,当真是他们窑厂里烧出来了!沈拴全看得更是泪眼朦胧,“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咱们窑厂烧出这样的瓷器来,我这一辈子也算值得了!” “祖父,您可别胡说,您的身体这么好,且等着看咱们窑厂只会越来越好,会烧出更多好东西的。还有您的新窑还在等您呢,还有半个月就能修好了,咱们沈家的窑厂越来越好,我还计划给咱们窑厂取个响亮的名字,到时候我们窑厂烧出来的瓷器就在底部留下我们的名字,迟早一天这天下都会知道我们窑厂!” 这是沈慈心的雄心壮志,也是她未来的目标! 沈拴全听了无有不高兴,“好,好,好,祖父就等着那天!” “咱们大姑娘能干,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在场的窑匠们也在一同期盼着,有一天他们制出的瓷器,可以闻名天下。 “大姑娘,这个三足鼎这么好看,这次给王上的寿礼我们还要另外烧吗?”何青石指着三足鼎问道,如果还要再烧一个,他还准备再往釉料里添加多一些的白土看看效果。 “就用这个吧!明日我们去找镖局,将此瓷瓶送到京城给牛望梅!”沈慈心将此事定下来。 第二日,找到陈如剑娘家陈氏镖局,拖他们的人将瓷瓶送往京城,怕路上磕破,沈慈心做了超级严实的防碰撞措施,又怕出其他意外,封箱子后沈慈心还在封箱上特意贴了防盗的封条。 “若是封条动了,就是里面的瓷瓶出了意外,陈伯父多烦心!”沈慈心交代负责这次运动的陈如剑的二哥。 陈如剑的二哥知道这是给王上送寿礼呢,也很谨慎,看沈慈心这么防撞和密封也不嫌麻烦,“且放心,这一路,我就不让这箱子离开我的视线!” “好,到时候记得让牛小姐当面打开箱子查看里面的瓷瓶好坏!”这可是送给魏王的东西,虽然是借着牛望梅的手送上去,可要是出了差错,他们作为制造商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架 “你胡说什么!我长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沈兰心没想到自己去趟浴所,回来就听见平日里和她要好的沈家阿玉竟然在说她姐姐的不是,说得还十分难听。 沈兰心虽然对长姐十分发怵,可也知道谁才是一家人,难得生气,指着沈玉要她道歉,“你必须给我长姐道歉,要不然我就告诉你娘!” 沈玉说人闲话被人抓包,原本有些尴尬,可见平时总被自己欺压的沈兰心竟然指着自己说话,顿时不高兴了,要不是他们家请了师傅来,她沈兰心能来跟刺绣大师学习吗! “我说就说了,你怎么样!本来你长姐就是那样的人,镇上的人都在说,说她是个狐媚子,勾引男人,一个两个都放不下她呢。”沈玉小嘴上下开合,说的话十分难听。 沈兰心没想到自己所谓的好姐妹,竟然这般不尊重自己,不尊重自己的家里人,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抓着沈玉的头发往外撕扯,“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说我长姐!给我道歉!” 沈玉是家里娇滴滴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被人抓过头发,吃痛惊叫,她的丫鬟见状连忙过来帮忙想要扯开的沈兰心的胳膊,但不知道沈兰心这劲儿不知道为何这么大,死死的扯着头发就不松开。 一个丫鬟不行,又上来了一个丫鬟,见扯不开沈兰心,干脆有样学样伸手扯着沈兰心的头发,沈兰心吃痛之下手上的劲儿总算松了些。沈兰心的丫鬟也不是个傻,见状赶忙过来,扯着那个丫鬟的头发。 整个场面乱做了一团,最后还是教他们刺绣的师傅回来大喝一声才把人拦了下来。 沈兰心松开沈玉的手,眼神却还盯着沈玉,嘴里坚持,“你给我长姐道歉。” 沈玉见她有些发狠的神情,有些害怕,害怕之余又恼羞成怒,自己怎么能怕这个笨鹌鹑!想着要夺了气势,她伸手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泼了沈兰心一头一脸的茶水。 刺绣师傅见状大怒,她还没有见过这么目无尊长的女子,连忙让人去请沈家的大人,这里又涉及一个外府小姐,又让人去把沈兰心的长辈也请来。 今日沈家众人都十分忙碌,沈兰心与人打架的消息传来,管家都惊住,要说旁人打架他还信,三小姐竟然也跟别人打架了!找不到旁人,管家只要把事情告诉沈拴全。 沈拴全听闻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出了门,赶到回马巷,结果第一眼就见自家孙女一脸狼狈样,旁的他也听不进去了,“你们回马巷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吗?我好好的孩子来上学,弄成这幅样子!” 说着,沈拴全便说自己要去找沈继先要个说法,处理此事的沈家小儿媳也拦不住沈拴全,只能好说歹说先让沈兰心去换身衣裳,要不然就这样出门去,他们回马巷的脸面都要丢进了。 沈拴全怒气匆匆闯进沈继先的院子,才发现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沈继先的院子里很热闹,王家和吴家的家主竟然都在这儿,书桌上不知道摊着一顿纸张,看见他进来,沈继先胡乱的将桌上的东西收拢起来。 这才抬头一脸高兴的问沈拴全,“你来做什么?” “我家孙女在你家上学,让你的孙女打了,我来要个说法!”沈拴全稳住神色,大声道。 沈继先和王如祈隐晦的对视一眼,才回答沈拴全的话,“你的孙女非要来我们家上学,要是有那个本事,就别来我们家!” “哼!当我们家稀罕,你们不过是占着嫡支就这么欺负人!今年的祭祖你们家别喊我们了!”沈拴全怒气道。 同宗不一起祭祖已经是很大的仇了,沈继先听了都觉得意外,“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丫头怎么了?丫头要是可靠,比你家儿孙都指望的上,我与你说什么!”沈拴全一甩袖转身离开了院子。 见人走了,吴忘友才压低声音问道,“他会不会看到了?” 沈继先有些不确定的摇头,“这么远,他应该是看不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丧 “沈老太爷已经仙逝,诸位节哀。”陈大夫将手上抓着的已经无无脉搏的手臂轻放在床上,回头与围在床边的沈家众人道。 瞬间屋内哀哭声起,沈拴全作为一家之主,这些年苦苦支撑家业。爱护自家孩子,也不苛待儿媳,家中众人对他平日就算有轻微的抱怨,心中却还是敬爱的。 好好的一个人,如此说走就走了,任是谁都受不了,陈大夫见惯了这样的场合,也难免觉得哀伤,哀伤之余,他与沈拴全也是熟知,希望他走得体面,便提醒道,“趁时间还短,你们先好好给老太爷整理整理身子,穿上衣衫吧,免得他走得不体面。” 沈慈心看着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沈拴全,整个人像是在一种混沌中,有些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陈大夫的话,点醒了她。 “二叔,添勇,你们给祖父把身体擦拭干净”沈慈心反应过来,下令安排道。 沈广义马上应了声好,老爷子走之前亲口说了往后当家的是沈慈心,他马上便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再说,老爷子这个亲爹,虽然因为他混账不经事没少责骂他,可却没有苛待他,他心里清楚,给老人擦身换衣也是心肝情愿。 沈拴全的死谁也想不到,长甬窑已经上梁,第二日便要封顶了,那是老人家一辈子的夙愿就要成真了。可偏偏,窑塌了,沈拴全当时便在窑里,若不是沈彩田替他挡了掉下来的长梁,他当时就丧命了。 可就算如此,人救出来,已经奄奄一息,赶着回到家里不过是趁着回光返照说了些话,没等陈大夫赶来就已经杀手人寰。 “管家,你带人去买寿衣和棺材,多跑几家,给祖父挑好的。”沈慈心又吩咐一边的管家道,“棺材若是没有好的,就让人去县府里买,脱陈家姻亲快马去买。” 沈慈心听进去了陈大夫的话,现在人已经逝去,她应该努力给老人家一个体面。 管家立马领命带人出去买这些,没多久就先把寿衣送回来了,林薇君和陈如剑两个儿媳妇抹着眼泪给老人换上了衣裳。都不是没良心的人,念着老爷子的好,他们做儿媳的最知道老爷子是真心待他们好,不曾苛责,尤其是林薇君只生了三个女儿,但老爷子从来没说她的一句不是,也没有逼沈安平纳妾。 想到这儿,林薇君突然想起来夫君还没有回来,想找沈慈心,问了下人才知道,她正在布置灵堂,便出去寻她,“慈儿,得派个人去告诉你父亲,让他赶紧回来见你祖父一眼。” 沈慈心放在手上的白布,点头回答,“已经让顺子找人去四水了,祖父临走要我爱护好沈家的人,我想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爹。” 林薇君听到这话又难忍伤心,掉下眼泪来,用帕子轻轻抹着抽噎了一会,才回过神,道,“你祖父是个疼孩子的。” 沈慈心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薇君擦干净眼泪,看着忙碌的长女,有些莫名,总觉得慈儿不想看到人哭泣,而老爷子走了半日了,整个家里的人都哭过,唯独慈儿,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林薇君有些担忧的看着女儿的背影,她知道长女和老爷子的感情最好,老爷子死了长女绝对不会不难过,可是她却不哭。 是的,沈慈心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好像泪腺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的心情很平静,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情绪了一样。也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很冷静,她只想给老爷子好好的办完这个丧事。 沈慈心带着下人亲自装扮,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沈家便缟素一片,门头挂着大白布花,门口诰示,沈门有丧,沈氏二十八代贤孙沈拴全魂归于天,敬还天地。 傍晚时候,陈家从县府买回来了两口棺材,一口送到了沈家,另外一口沈慈心吩咐送到何彩田家中。 “你将这笔抚恤银子一起送过去吧。”沈慈心秤了五十两银子,让顺子将银子和棺材一同送过去。 何彩田紧急情况主动救沈拴全那不是一般的情谊,且人又是在窑厂出事的,沈家于情于理都已经为此事负责。既然他们家在镇上都买不到合适的棺材,何家必然也买不到,沈慈心才会让人多置办一副。 顺子将东西送到何家,何家也是哀伤一片,但收到沈慈心送来的银子和棺材,何家人还是十分感激,“大姑娘有心,老太爷他,可救回来了?” 何家人忙着何彩田的丧事,不知道何拴全的情况,才有此问题。 顺子摇了摇头,“太爷也仙去了。” “这贼老天哦,这么好的人,贼老天哦。”何彩田的婆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是在哭自家的夫婿,还是哭沈拴全。 顺子抹着眼泪从何家离开,紧赶着回来,就见一辆马车刚刚停住还没停稳,就见大老爷从马车里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府中。 今日起来,沈安平找机会从货郎那儿换了几角酒,美滋滋的喝了一上午,刚在院子里的竹榻上眯了会,就听到外面玄幻找他的声音,被吵醒后,沈安平十分不高兴,打开院子门,大喝问道,“找我干什么。” “大老爷,您在这儿呢,出事了!”找到他的下人惊呼道,“老太爷出了意外,今日上午仙逝了。您赶紧回去!” 沈安平的酒蒙瞬间就清醒过来了,赶着下人就跑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很难接受,上次见面还十分硬朗指着他鼻子骂的老爷子就这么死了? 第一百三十章 前来吊唁 “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我的亲爹啊,儿子还没见您最后一眼,您怎么就走了!”沈安平跪倒在棺材旁边哭的好不伤心。 林薇君看他哭的要断过气似的,扯着帕子劝他,“老爷,爹他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哭的伤了身子。” “哼!别碰我,要不是你那好女儿故意让我去四水,我能连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吗?”沈安平指责道。 旁边的沈慈心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稳稳的跪在旁边烧纸钱,这样重复性又不复杂的活能让沈慈心现在平静下来。 沈安平恨恨的看着沈慈心,可连沈慈心一个回眼的眼神都没有得到,只能朝还在劝他的林薇君继续发脾气,“就是你这个做娘的惯的,要不然怎么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林薇君又只能抹眼泪,当掌柜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底气,在碰到沈安平后好像又一点点散去,这样的场合,她当真不希望女儿和亲爹争吵起来。可是沈安平一直不依不饶,她又不能劝他,夫君为天这样的准则已经写进了她的骨子里。 管家这个时候进来问沈慈心送祭贴要给哪些人家送,沈慈心站起来,看了眼沈安平,丢了一句,“爹,现在以祖父的葬礼为准,别在祖父的灵堂上闹。” 沈安平抬头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远去。 可偏偏却真的不敢再闹了。 沈家在瓷木镇不算大户,沈拴全生前交好的人并不多,沈慈心亲自写了每份祭贴,请他们上门来送沈拴全最后一程。沈家窑厂的意外,很快在镇上就传开了,回马巷沈家是第一个上门的,当天沈继先就来了,在灵堂前烧了一柱香,关切的问沈安平要不要他们家过来安排丧事。 沈安平看跪在最前面的沈慈心,心中虽然觉得不忿,家中这样的大事,主事的人却不是他,而是沈慈心。可没办法,谁让他爹临走前特意交代了,由沈慈心当家,全家都要听他的。 他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闹什么,不仅妻子劝他,就连一向和他一条心的沈广义也劝他不要再生事了,沈广义的话说的不好听却十分有道理,“咱们都没慈心的本事,爹走了,我们以后要过好日子就要靠慈心了,靠我们自己当真没办法。” 一句话就把沈安平撅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沈继先的关心,让他觉得心头又重了一剑,只能憋屈的摇头,“谢叔叔的好意,家里慈心已经安排妥帖了。” 沈继先一脸意外,像是无意说出一般,“怎么就让大姑娘当家了,你这个亲爹,咳,也罢了。” 说完又走到沈慈心的面前,说了同样可以让人过来帮忙的话。 沈慈心摇摇头,客套的谢过他的好意。不管真情假意,好歹沈拴全浑身是血送回来的时候,回马巷派人过来要不要帮忙,这点情沈慈心还是领的。 “节哀。”沈继先见沈家众人对自己如平常一般,摇了摇头,说了些客套的话才离开沈家。 停灵几日,送了祭帖的人家都来烧了香送了奠仪,沈慈心带领全家人一一叩谢,整个沈家呈现的是往日没有的团结。 “见你们家如此,我便放心了,让沈家窑厂发扬光大是你祖父一辈子的夙愿,我想交到你的手里,你肯定能达成他的遗愿!”说话的是镇外的李员外,是沈拴全的好友,来送他一程,见到如今面貌的沈家,见到新一任沈家当家人沈慈心,他突然就替好友放心多了。 沈慈心沉沉的点头,“多谢,李伯祖!” 这个时候外面接待的奴仆唱到,“瓷商会长,秦历吊唁。” 沈慈心听到秦历来吊唁有些意外,她并没有给他写祭帖。 秦历走进沈府,上次来沈府他是来提亲的,虽然知道沈慈心会拒绝,但那时候他的心情忐忑中带着期待和喜义,这次来,却是丧事。看着满府的缟素,再看见从灵堂慢步走出来,浑身戴孝,一身疲惫的沈慈心,秦历十分心痛。 沈家老爷子意外去世,以后这沈家的担子就要落在眼前这个不到双十年纪的姑娘身上。有沈家这个重担在身上,他和她又更无可能了。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秦历快步上前,“大姑娘,节哀。” “谢谢。”沈慈心抬头看他,一副怜悯的神情。 秦历进去领了香,在沈拴全的棺材前擦香,沈添勇机灵的过来点上火,秦历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沈安平连忙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沈慈心将他送到门口,一路上欲言又止的秦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窑厂里的事情若是有难处,需要帮忙,你只管和我开口。” 长甬窑塌了,不仅将当时在窑内的何彩田和沈拴全砸死了,还将旁边的馒头窑也砸了一个破洞,沈家窑厂这几日都无法开工。主家这会有丧,林三瑞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先修复一些,等沈家丧事办完再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秦历的好意沈慈心不会听不出来,若是真的有困难,她也不是不向外求救的人,“我知道了,谢谢你秦历,若是有难处,我会找你的。” “好,你只管来寻我。”秦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自己保重,照顾好自己。”他观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还是把劝解的话说出来。 沈慈心点点头,“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将人亲自送到门口,见秦历上了马车,沈慈心才转身往灵堂走。却不知道原本应该掉头离开的马车却一直停在原地,秦历掀开帘子一角偷偷看着她背影,直到看不见。 接下来的几日,来吊唁的人反而多了起来,都是观望到秦历已经先上门了,商会里其他商家多少都给了面子来烧了一柱香,某种意义上,热热闹闹送了沈拴全一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葬 无日阴天,漫天白纸,丧曲长街。 吟唱的丧曲的丧仪唱着,“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沈慈心抱着牌位着走在棺材前面,听到吟唱的声音,心头麻木而沉静,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 停灵七日,到现在出殡,沈慈心还有些发蒙,有些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出殡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将沈拴全的尸首送回了四水老家,老人家的遗愿,要埋在四水的山上,长久的看着这片山水。 丧仪引着众人下拜磕头复起再下拜磕头,又将棺木放入挖好的葬坑内,又引导各位亲属做最后的道别。 沈慈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倒在葬坑前的,她看着坑内漆黑的大棺木,无法想象那个睿智慈爱的老人怎么睡在里面,她朝他重重的的磕了三个头,“祖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沈家,看顾好沈家的窑厂。” 这是沈拴全临走之前将沈慈心留在身边,一字一句要她答应的承诺。 下葬后,沈家众人回到沈家的老宅院里,沈慈心还没迈进院子,就被身后的力气扯了得跌了个踉跄,还是丽如机灵连忙抓着门框一边抱着沈慈心。 “你这个不孝女!要不是你显摆修什么长甬窑,你祖父也不会死在这儿,你祖父死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了!也是老爷子眼瞎了,才看中你这个无情的孙女,这么些天,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沈安平拽着沈慈心的手腕,口口声声说着指责的话。 沈慈心回头看着沈安平,想到老爷子临死的时候还要她多看顾这个儿子,可这个儿子却半分都没有体会他的苦心,“爹,你要骂我便骂我,不用拿祖父做筏子!祖父对您从来是慈父心肠,是您从来不懂他的苦心。” 沈慈心还想再说,沈广义却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拉住沈安平,劝道,“大哥,大哥,你看慈心脸色多难看,她就是个好强的性子,肯定哭不出来,你就别为难她了。咱们爹死了,她肯定也难过。” “她难过什么!现在家业在她手里,她不知道有多得……”沈安平还要继续往下说,结果还没说完就让沈广义连拖带拽的拖走了。 沈慈心觉得身心疲惫,沈拴全出事后,她一边要处理窑厂的事情,又要操办沈拴全的葬礼,就算悲伤也没有时间哭泣,现在将沈拴全送葬后,整个人疲乏就像是随时要睡过去。 “诶,大姑娘!” 丽如见身边的沈慈心整个人突然就软了下去,连忙惊慌的大叫。 等沈慈心醒过来,自己躺在床上,目光所及有些昏黄,这是已经天黑了?她有些迷茫四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是不是应该要去准备上晚上的课,最近课题不是很顺利,她一直在加班,是不是加班加出幻觉来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地方。 她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却觉得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劲。 “小姐,你醒了!”丽如听见声响,从窗边的长塌起来直奔床边,见沈慈心要起来,从后面托起她的手背,将她扶起! 哦,这是在魏国,她现在是瓷商沈家的沈慈心,沈慈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庄生梦蝶了,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代还是在魏国了。 这一觉,好似她的灵魂突然回到现代游走了一圈了,梦中的她还在日复一日的课业中,那样的日子离她竟然已经这么遥远了。 现在眼前的这些才是她的生活。一个十分慈爱亲近的老人因为一场意外,突然离她而去,这样的悲伤令她无法接受,才会臆想自己又回到那个时候了。 但其实那个身体早已经成灰了。 沈慈心,你是魏国沈家的沈慈心,现在祖父走了,你要接下这家里的重任,不要沉迷在悲伤中。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直到神灵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沈慈心摸着脑袋,她刚刚好像被沈安平指着骂了一顿,怎么突然跑到床上来了。 “您太累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刚才在门口晕过去了,大夫来了说您这是太累了。您为这个家多操劳,老爷还责骂你。您不知道,你晕了之后,夫人实在气不过,竟然去将老爷打了一顿。”丽如解释道,顺便告诉沈慈心这件大事。 沈慈心惊讶,林薇君竟然去把沈安平打了! 她娘她知道的,都是以夫为天,现在竟然动手打夫!这倒是惊奇的事情。 沈慈心怕林薇君受到伤害,关切道,“娘没事吧,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夫人没事,大老爷也没想过夫人会对他动手呢,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还手的功夫都没有,后二姑娘和三姑娘赶过去了,二姑娘说了老爷一通,老爷总算消停了。”丽如给她解释道。 沈慈心无奈的摇头,说实话她真的有些不知道应该拿她这个亲爹怎么办。祖父临死都挂念这个儿子,要她照顾好全家,必然就有这个儿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能不是意外 丧礼结束,沈家在家中又办了宴席,宴请这段时日来吊唁的众人,他们沈家在瓷木镇上亲友不多,要不是秦历亲自上门来烧香,才引来不少瓷商,今日的宴席恐怕也只有几桌。 不管吊唁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总归是来给老爷子上了一炷香,这是给老爷子的面子,沈慈心都很感激。在宴席上以清茶带酒,她一桌皆着一桌给人敬茶回礼。 看着又消瘦了几分的沈慈心,即使知道自己张口就会被旁人注视,秦历还是忍不住对给自己敬茶的沈慈心道,“大姑娘,身子要紧,莫要太哀伤。” 沈慈心朝他点点头,并无扭捏,感谢道,“多谢秦会长关切,我会保重身体的。” 秦历深深的看她一眼,朝她点头,似乎想给她一些力量。 宴席结束,沈家的挂满的白布便撤去,只在大门口留着白对联和白灯笼,以示主家当年有丧。 人走了,生活还要继续,窑厂里还有一堆烂摊子,沈慈心不允许自己沉寂在哀伤之中,便回到窑厂中,处理之前长甬窑塌了的事故。 这还是沈拴全出事后,沈慈心第二次来事发的地方,原本即将要封顶的窑,现在只剩一半的砖墙,另外一半因为木梁的倒塌整个倒下去了。沈拴全就是因为被这些砖块压倒了,内脏受损,当场就吐了很大一滩血。 那些染了血的红砖已经被林三瑞挑着扔掉了,剩下的砖快他安排人将砖块堆起来放在墙角,而仅存半面砖墙的长甬窑他也让人围起来避免人靠近了,这窑要塌不塌,说不定哪天自己塌了反而危险。 林三瑞便提议道,“大姑娘,长甬窑现在也不成了,不如先拆了吧,若是哪天塌了,砸到人就不好了。” 沈慈心虽然舍不得,这个窑就塌在即将完工的前一天,现在要把它拆了,如果祖父还在,该有多心痛。可她也知道林三瑞说的没有错,这块区域是烧窑的地方,人来人往,这座长甬窑现在就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塌,要是倒塌的时候正好有人经过,那非死即伤。 “成吧,请人来把上这堵墙拆了,顺便把西边的馒头窑修起来,咱们家之前的货单还压着不少,货主虽然同情咱们的遭遇给了宽限的时间,但我们也不能拖太久,免得耽误别人的事情。” 那些货主拖欠的工期,沈慈心都提前让人去传话会在货款上给予一些的优惠,那些货主体谅他们家的遭遇,又见沈慈心这样的态度,自然没有催促的。 “好,我这就去安排。”林三瑞领命正要出去。 这个时候何青石急匆匆走进来,应该是听见他们的话,高声阻止道,“不能拆。” “何青石?为何你这么说?”沈慈心见他手上也挂着白布,这是给何彩田戴孝呢,她给他放了一段时间的假,帮着给何彩田办丧事。 何青石扫了一眼林三瑞,没说话,沈慈心见状吩咐林三瑞先出去办事,见人要走,何青石又喊了句,“先别找人来拆长甬窑。” 林三瑞当然不能听他的,而是看向沈慈心,沈慈心见何青石真的有话说,就让林三瑞先别找人拆窑。 林三瑞无奈的瞥了何青石一眼,这小子不知道在弄什么玄机。 见人走了看不到身影,何青石才小声的开口,“大姑娘,我怀疑窑塌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林慈心猛然睁大眼睛看着何青石,没注意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什么意思?你为何会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什么?” 何青石见沈慈心这样激动,有些紧张的吞口水,“那条的断了的木梁应当是从接口处开始断的,根本不是从中间开始断的。我仔细看过了接口那儿的断口不像是蛀坏的,反而像是被人锯断的。” “那根木梁呢?”这个问题沈慈心刚刚就想问,来的时候没见到那根断了的木梁,只是被林三瑞要拆窑打断了,才忘了问。 “我收起来了。”何青石指着窑厂放杂物的屋子。 “走,咱们去看看。”沈慈心率先走一步进了杂物屋子,可四处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木梁,“木梁呢?怎么不在?”她回头问慢一步进门的何青石。 何青石也懵了,木梁是他收进来的,就放在这个屋右边靠墙的地方,一根断成两根木梁他放的好好的。 木梁丢了! 难道真的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可是他们沈家什么时候与人结了这样的仇恨?其他商家见不得他们家慢慢起来,但顶多在生意上给他们家使绊子,这样歹毒的办法,害人性命,那些商家会做的这样绝吗? 又或者是回马巷沈家? 但是沈家从前的做的事情,多是恶心他们家,又或者坏他们家的生意。这么狠,害死沈拴全,回马巷沈家会做吗? 耽误之际还是要先把木梁找到,沈慈心连忙喊来林三瑞,让他赶紧去找丢了的木梁。 “啊,我还说木梁不在长甬窑那儿呢,没想到是你给收起来了。但是你放在这儿我还真不知道谁拿去了,谁会拿这个东西呢?”林三瑞也十分意外。 沈慈心摆摆手,让他先去问窑厂的工匠,把东西先找出来。 没多久,林三瑞领着个烧窑工回来了,“大姑娘,我,我把那木梁烧了,就昨天烧了,这里本来堆了一剁好柴,那木梁倒在柴上,我就一起抱回去烧了。烧的时候我还想怎么那么经烧呢。今日管事来说,我才想起来,那可能是木梁。” “那么粗的木梁,你怎么会以为是柴火呢!”沈慈心气急。 烧窑工也知道犯了错事,带着哭腔解释,“那柴火是好柴,是之前烧盘龙三足鼎剩下的,十分粗壮,与木梁并不一二。大姑娘,对不住,是我大意粗心犯了错了,您罚我吧,我接下来的两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 沈慈心无奈看着眼前的老窑工,在沈家烧了二十年的窑了,往日沈拴全来窑厂总会和他闲聊一二,这样一个人,沈慈心不想怀疑他是故意烧木梁。 如果只是意外的话,那真的太意外了,何青石特意把木梁收起来放在这儿,偏偏又和窑厂的柴火混合在一起,被老窑工烧了。 一切线索都断了,沈慈心看着破败的长甬窑,叹了一口气,对老窑工道,“此事不罚你,但现在是窑厂多事之秋,我希望你能多尽力。” 烧窑工连声应道,“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沈慈心让他先回去,又对林三瑞道,“先别拆长甬窑,就先围着吧,别让工人们靠近。” 林三瑞疑惑的看着何青石,不知道何青石说了什么,让大姑娘找木梁,又停止拆除长甬窑。 等人都走了,何青石才忍不住问,“大姑娘,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慢慢来,我们慢慢查,如果真的有人故意这做,总会有证据的,那些人也迟早会露出马脚的。”沈慈心想不明白敌人的目的,如果是真的想打压他们沈家到无反抗的地步,那她努力让沈家越来越好,会一步一步逼他们使出獠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冒牌晋商 沈家窑厂日夜不停转在努力烧之前挤压的货单,这几日沈慈心就差住在窑厂了,每日都忙到入夜才能离开窑厂,这个时候就会见到林薇君和沈柔心,沈兰心还有沈添勇赶着马车来窑厂门口等她,接到她之后,再一起归家。 虽然沈拴全离开的悲伤还没有散去,但沈家全家除了沈安平之外是空前的团结。这样的感觉,让沈慈心疲惫之后有种幸福的感觉。 这天,沈慈心刚从沈家出来要往窑厂去,突然迎面来了一行骑马的人,径直往沈家的方向而来,沈慈心停住了要上马车的动车,看着马队最前面的男人。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十分眼熟。 男子骑马到了跟前,一个飞身从马上下来,走到了沈慈心的跟前。 沈慈心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熟悉的男人,不说话,静观其变。 男人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一口魏国话十分别扭,“大姑娘,别来无恙,我来取我的货了。” 货?什么货? 沈慈心心中疑惑,没有反应过来,却是身边的玉如先反应过来,大声道,“是你们,你们还回来了!小姐,是那个晋商,就是定咱们家酱菜缸子的晋商。” 是这个人?沈慈心从记忆深处翻出关于晋商的记忆,在原身的印象中,晋商还当真是个络腮胡子的异族男人,眼睛深邃却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大而压迫,鼻梁也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笔挺。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晋商,起码不是半年多前来订货那个晋商。 反而倒是更像是那个茶寮里出现的男人,帮了她两次的那个男人?他来做什么? 沈慈心没有戳穿他,“原来是你,魏公子。” “你说你来取货,你可知道货期已过三个月。” 晋商姓魏名大放,便是男子现在的身份,魏大放听沈慈心话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我是来取货的,之前家里出了点意外,晚了些时候,大姑娘不会不交货吧?” 沈慈心偏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浅薄的笑,“如果有货,我自然交货,但是现在我手头上也没有货,真不好意思,就没办法给魏公子交出这批货了,魏公子请回吧。” 魏大放没说话,他后面跟着的一位高大的随从先急了,“怎么会没了?你这个女人不要故意哄骗我们。” 魏大放瞪了随从一眼,“不得无礼。” 随从气哄哄,别开了眼。 “大姑娘,那些已经烧好的货呢?”魏大放没想到拿不到现货。 “当然是卖了。魏公子不知道压着这批货,我们家可差点破产了。”沈慈心道。 魏大放好歹还知道,确实是他们延误了货期,可他属实没想到沈慈心还能把那批大缸卖出去了,难不成他们魏国的人也这么爱吃咸菜? 这就有些难办了。他们急着赶去京城,顺路来瓷木镇就是为了取那批酱菜缸子,顺便再和沈家敲定以后长期合作的事宜,可没想到,他们找过来却听说那批酱菜缸子卖了。 “现在我们窑厂内无空闲的时候,若是你还要那批货,恐怕得等些时日了。”沈次席提道。 魏大放听到此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姑娘,不如找个地方详谈?”魏大放道。 沈慈心正好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请魏公子进府中喝杯清茶?” 魏大放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将马绳甩给身边的随从,跟着沈慈心进了沈府,他才注意到沈慈心手腕上还挂着麻布,中原人的习俗他知道不少,手臂戴麻布,代表家中有丧事。 “沈大姑娘,你最近可都好。”魏大放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问出这句话已经是难事。 沈慈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他视线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麻布,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多谢关切,一切都好。” “请坐,魏公子。”沈慈心让人送上茶来,亲自给他泡了一壶清茶。 魏大放没有喝过这样清澈的茶汤,一时有些好奇,“为何是这样的茶。” “我喜欢喝清茶,茶叶都被过滤了,所以见不到茶末。在晋国现在想来还是喝茶汤吧。”沈慈心无意说道。 魏大放随意的点头,“是吧,我也不爱喝茶,没甚滋味。” 晋国的茶汤可不是简单的茶,据她从书上看的,晋国的人会在茶末里添加各种香料,这样的茶末冲泡出来的茶汤怎么也不会没甚滋味。这位晋商倒是有意思。 沈慈心见他如牛饮水一般将小小茶杯里的茶一口喝掉,她立马又给他续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期合作 “沈大姑娘,其实我来倒不是完全为了那批货,我意在和沈家窑厂长期合作,不知道沈姑娘可有意?”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又将手掌盖在茶碗之上,以此来制止沈慈心继续给自己倒茶。 沈慈心见他这动作,差点笑出来,不想喝茶便不喝就是了,她也不会强迫他喝,偏偏她倒一杯喝一杯,她还以为他真的渴成这幅样子。 不过长期合作?沈慈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他明确是住在余音观,观主还十分防备她去打探消息。按容音的样子,这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现在他假借晋商的身份来找她建立长期的合作? 是想做什么? “我们窑厂不过是两口馒头窑,在我们瓷木镇上也排不上号,为何公子就一定要找我们合作呢?”沈慈心试探的问道。 魏大放岂不知道她有疑心,他选沈家自然是因为沈家的规模不够大,跟他们做生意,不用担心被牵制,也不用担心沈家起疑后会泄露他们的秘密。 “沈大姑娘何必多问,我会按时结算货款,你们沈家烧窑出货挣钱,两边都好不是吗?”魏大放反问道。 沈慈心却摇摇头,“魏公子,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敢随意和你们建立合作干系?想来你也应该知道魏国近来在清算与燕国做生意的商人,若是公子你的身份不清白,那我不仅挣不到钱,可能还要把何家性命搭上。” “你怀疑我是燕国人?这个你尽可放心,我绝对不可能是燕国人。而且我有晋国的身份文书,在魏国是可随意行走的,你们官府也早就严明了身份。沈大姑娘又何必生疑。”魏大放如是说。 沈慈心冷笑一声,“魏公子莫不是真当我是傻子吧?城隍庙里那位好心人,余音观梁上君子都是你吧?不知道那位真的魏公子现在何在呢?” “你认出我来了?”魏大放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慈心,英伟的身躯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沈慈心下意识的往后仰倒,往了这椅子是没有椅背的类型,后仰的幅度过大,整个人便往后倒去,魏大放就在眼前,大手一伸,飞速的将人从差点靠近地上捞起来。 一只有力而坚硬的手臂揽在背部中间,那温热的触觉存在感十足,沈慈心看他靠的极近的胸腔,本能的去推他。结果这人反而借着力气将她整个人都带起来,桎梏在他的胸前。 “放开我!”沈慈心不乐意道。 “小姐!”玉如、丽如惊呼道。 “沈大姑娘,和我合作有什么不好?你们沈家要挣钱,我要进货,咱们两厢都便宜。至于我的身份,绝对不会害你被魏国责罚的。”魏大放却一点都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发现这样和沈慈心沟通,她似乎可以老实的听自己的话。 沈慈心别过脸,她可不是什么老实的性格,膝盖提起,往男人脆弱的位置便是狠狠的一踢。 魏大放正为自己得意呢,没想一阵剧痛袭来,别说还继续桎梏沈慈心,他自己都差点没能站住,只能抓着厅内的柱子,勉强稳住身体。 “沈大姑娘,你好狠的心。”魏大放从前见到的中原女子,不是怕羞胆小,就是温柔端庄,从未碰到过像沈慈心这般的,那是男子最脆弱的地方,她就这般不客气! 沈慈心给他一个白眼,说的什么话,好像她玩弄了他一般。 不过说起来,这个男人虽然现在络腮胡子,便是看五官也能看出来是个年轻好看的男子,剑眉星目,倒是有点现代混血的感觉。 要说晋国靠近北胡,数百年下来,晋国人多和北胡人通婚,生下来不少混的孩子,长大后便是这种模样,那位真正的晋商也是这般血统。 难不成这个假冒晋商的男子也是北胡人和晋国混血生下来的?但若是这样,又何必假借别人的身份?魏国和燕国是世代死仇,现在虽然休战,但也是短暂的休战,两国民间交流是被禁止的。但晋国不一样,晋国和魏国世代通婚,魏国嫁了不少公主到晋国,也娶了不少晋国公主回来。 若是晋国人,便没有必要隐瞒身份。 难不成,这个男人是燕国的人?沈慈心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余音观岂不是燕国在魏国的一个据点?可是余音观又不是封闭的,还时常做富贵人家的生意,这未免也太容易暴露了? 魏大放倚着柱子半刻钟总算缓过去那阵疼痛,羞恼的看着沈慈心,一副要她给个说法的神色。 沈慈心被他看得实在发毛,“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是你先无理的,我不过是反击而已。” “我只是想和你谈合作做生意,你何必这么凶狠对我!”魏大放十分委屈。 沈慈心冷笑,“我可不和身分不明的人合作。阁下要是有诚意,不如先说自己的身份才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查证 魏大放一行人走了,沈慈心让顺子出去打听他们的行踪。 半晌午的时候,顺子来窑厂找沈慈心,告诉她,“魏公子他们住进了迎客来客栈。” 住下了? 这是没放弃和沈家谈生意,还是准备在镇上找另外的人家合作? 沈慈心心中疑虑,便让顺子去找迎客来的小二,给小二几钱银子,让小二帮忙盯着这伙人的行踪。 顺子领命刚刚离开,林三瑞带着一个穿着差服的捕快从门口进来,捕快姓李,名大成。 李大成是沈慈心请来出外差的,沈拴全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这是沈慈心心中的疙瘩,那根木梁虽然意外被烧了,却不代表她就不想查了。 她和何青石这几日无事便在长甬窑坍塌的位置翻找,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疑点,沈慈心便想到了请官府来查。 官府派人来了一趟,不过是匆匆在事故现场走了一个过场,就给了结论,意外倒塌砸死人,没有发现什么人为动手的因素,把沈慈心交的状子还了回来。 无法,沈慈心想到了旁的办法,私下找衙役捕快来查证。 这位李大成和沈家还算有些交集,他家也定了沈家的浴所,沈慈心拿着银子上门来求办事,李大成便点头走这一趟,却也不保证能查出什么来。 “大姑娘,我来也是为了你一片孝心,但提前得和你说了,上次我便来看过现场,当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今日恐怕也不会有别的发现。”李大成刚到便先说清楚,就先给沈慈心提前打了招呼。 沈慈心明白这个道理,“您愿意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犯不上感激,大姑娘出银子,我来跑腿。”李大成是个严谨的人,拿了银子,倒是十分尽责的在现场查看起来。 沈慈心和林三瑞就在一旁候着,见李大成仔仔细细的绕着坍塌的窑厂四周查看着,但明面处,李大成确实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还屹立着的一半的墙壁,落了一地的砖块,只能看出这里发生了坍塌事故,却不能看出坍塌的原因。 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李大成又细细的看起地上散落的砖块,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才见他从地上捞出一块砖块放在一边,自己半跪着看着砖块。 “大姑娘,若说有疑点,这块砖倒是有几分疑点?”李大成招呼一旁的沈慈心。 沈慈心听到有发现,连忙快步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语气急切的问道,“是什么疑点?” “大姑娘看此砖块,上面这道划痕,像是木梁长度不够了,往下滑在砖面上滑出的痕迹。”李大成指着砖面上的痕迹。 沈慈心定睛看过去,果然在砖面上有一条横跨的痕迹,十分清晰。如果当真是李大成猜想的,再结合何青石说的,那就根本不是木梁从中间断开,而是从连接处断开的。 “可是,我们到现场的时候,那根木梁确实是从中间断开的啊?”林三瑞有些迷惑的问道。 李大成接到报案的时候,那根木梁早就被烧了,中间断开他也是听沈家窑厂的人提起的,他猜测道,“有可能是木梁摔下来后砸在地上,中间才断的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证明了有可能是连接处断开的,也不能证明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连接处意外断了,导致木梁一边开始滑动,最后支撑不住掉下来也是有可能的。”李大成道。 何青石这时候赶了进来,听到李大成的话,立马道,“不是的,那连接处我看着就像是让人锯开的,根本就不是意外。” 李大成看了何青石一眼,沈慈心解释道,“这是这次受害者何彩田的徒弟,他当日便来现场看过木梁的连接处。” “若是真的有证据证明连接处是人人为锯断的,那此事就不是意外,而是谋害人命,只是现在木梁被你们意外烧了,没了证据,就算你们再次过堂要求审理,县太爷也不会理的。除非……”除非的后面的话李大成没有可以提,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没有足够的银子,县太爷肯定是不会帮着查这个案子的。 “大姑娘。”何青石一脸悲愤的看着沈慈心。 沈慈心朝他摇摇头,不是她舍不得钱,而是没有钱,出了这样的意外,沈家账上的流动资金她都用来处理后续的事。而且要能打动县官,那银子必然不会是一笔小钱,她现在也拿不出来。 但是不代表,这件事情她就会算了!今日李大成的证据足以证明何青石的发现可能是真的,那她祖父就是被人害死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让祖父就这么白白让人害了性命。 “李捕头,今日您查到的事情,还请替我们保守秘密,若是日后我们家有能力再查此案,还要劳烦您。”沈慈心安抚好何青石,又对李大成请求道。 李大成拱手,“大姑娘,这个你只管放心,我既然拿了辛苦银子,就会替你们守好嘴。” 见李大成就这么走,何青石有些不甘的喊了一句,“大姑娘。” “何青石,你给我点时间,我和你一样,也想早日查出真相。”沈慈心朝他认真道。 何青石注意到沈慈心紧紧握住的拳头,深深往里面内扣的指甲,仿佛要掐出血痕来,他闭上了嘴,怜悯的看着眼前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娘,他忘了,眼前的姑娘也是刚刚逝去了亲近的长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访 走出窑厂,沈慈心一瞬觉得似乎有一股视线在注视自己。 她朝窑厂门口的马路四周看去,除了他们家的马车之外,并没有其他马车,有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的走着,不像是是在打量她。 除非是窑厂对面的几间屋子?这片都是窑厂区域,并没有正经住着人家,对面的几间屋子,应当是附近窑厂的库房才是。 沈慈心盯着对面库房狭小的窗户,那里,似乎有双眼睛再看自己? 沈慈心快步上了上了马车,林薇君他们见她神色难看,连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也没精神头。” 这段时日因为公爹意外去世的事情,长女的脸上就没露过笑,这两日看着精神好了一些,今日又没了精气神,林薇君看着十分担忧。 沈柔心也担心的牵着长姐的手,“是不是窑厂的生意有什么困难?长姐,若是有困难,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别一个人抗。” 沈柔心这是自己做生意了才知道做生意的不容易,感怀从前祖父一个人撑家业,现在长姐撑家业,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就连年纪还小的沈添勇都忙不迭的道,“长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一定去帮你打他个落花流水。” 听到亲人们关怀的声音,沈慈心不想让大家跟着替自己担心,便露出一个笑容安抚众人道,,“无事,窑厂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我就是有点累,回去吃顿好吃的就好了。” 沈拴全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这件事情沈慈心不打算让沈家人知道,凶手还不知道是何人,如果太多人知道,只会打草惊蛇,反而让他们有了防备之心。 “柔儿的肩膀借我靠会,我眯一会。”沈慈心说着靠在沈柔心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假寐。 林薇君见她累成这样,连忙催促驾车的车夫,“快,赶车,咱们回家里吃饭。” 一家人吃过一顿温馨的晚饭,丽如和玉如又收拾好浴所,在泡澡水里放了不少缓解劳累的药材,沈慈心泡了一个澡,整个人才全然精神过来。 走回屋子前,沈慈心偏头看了一眼门口木栓,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她漫不经心的走进屋子,递给丽如一个眼神,才缓声道,“梁上是何贼人?我劝你早点下来,要不然一会我就报官了。” 沈慈心等了半瞬,一个男人的从木梁上跳下,落在沈慈心面前,落地十分轻盈,一看便是练家子。 “魏公子,你这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闺阁里来,不合适吧?”沈慈心看着眼前连面纱都没有戴的男人,就这么大咧咧的藏在她的屋子里,不知道该说他大胆还是说他无脑。 “小姐?”丽如手上拿着棍子,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在院子里大声的喊了一句。 “无事。”沈慈心安抚道。 这个假冒的魏公子,行事乖张,但从前救过她,在沈慈心这儿倒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她今日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还以为是谋害沈拴全的幕后真凶来盯着自己,才会如临大敌。可现在见来的是假冒魏大放的男子,她倒是放心了。 虽然听到声音,没见到人,丽如还不放心,进来看了一眼,见沈慈心十分悠闲的坐在踏上喝茶,她放了心。 “去收拾吧,早点休息吧,我这儿不用你们忙了。”沈慈心让这个忠心的大丫鬟出去。 见玉如出去,魏大放才从床幔后出来,好奇问沈慈心,“你怎么察觉到我在屋里的。”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功夫,这个毫无拳脚功夫的女子能这么轻易的找出他来,着实令他有些自我怀疑。 “我在门口放了一片叶子,之前便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屋子。刚刚我进来之前,发现叶子已经不见了,想来是你进来的时候带落地上了吧。”沈慈心好心给他解释。 魏大放微眯眼,才明白其中的关键,“原来如此。” “魏公子,你来不是为了和我聊怎么才能在梁上藏的好一些的吧?”沈慈心揶揄道。 可惜她的讽刺,某个来自异国的魏公子并没有听明白,听她的话,十分认真的回答道,“自然不是,我来是想和你商量合作一事。” “魏公子,白日里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沈家不和来历不明的人做生意。你如果坚持自己是魏公子,那这笔生意我们沈家当真无法和你做,你要谅解,我们都是小商家,若是和通敌卖国联系上了,就是灭顶之灾。”沈慈心说的是实话。 魏大放抿嘴,绕到沈慈心的面前,“我不是燕国人,你和我做生意,不会通敌。” 魏国和燕国的恩怨魏大放自然最清楚不过。 不是燕国人,又冒充的晋国商人的身份,这人不会真的是胡人吧! 能否和胡人做生意,这点在魏国倒是没有明令禁止,可是也没有明着说可以,就是一个灰色地带,就怕一日被按上罪名。 “且我的晋国身份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连累沈姑娘,你又何必担心。”魏大放沉声道。 沈慈心抬头看他,见他深邃的眼眸中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假话,他的晋国身份确实万无一失,只是,“你为何非要做成这笔生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轰出去 “你们的瓷器在晋国边境非常受欢迎,沈姑娘,我只是想挣银子,并无其他的意思。”魏大放十分坦诚,“我可以把你们的货卖出去,你们家不是缺钱吗?为什么这样挣钱的生意你要往外推。” “你怎么知道我缺钱?今日在窑厂的事情,你听到了?”沈慈心立马从踏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的魏大放,十足压迫。 魏大放自小身量高大,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比身边的人都高,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让他仰着头看了,尤其还是女子。他突然有中别样的感觉,似乎眼前的女子笼罩,让他不仅生不出被压制的羞耻,反而有种愉悦感。 “沈姑娘,我只是想去找你聊聊,你家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我只想和你谈生意。”魏大放乖乖的举着两只手放在胸前,这是试图更加取信沈慈心。 沈慈心依旧盯着他,盯着他的脸,高大的男子,举着两只手,有种矛盾的乖巧感。 最后是魏大放先落败,放下举着的手,又狼狈的别开眼睛。 沈慈心才说话,“你说的最好是真的,要是我祖父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找你算账。” “我发誓,此事我不会泄露任何。沈姑娘,我需要大量的货送到边境,你要大量的钱,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魏大放还在试图说服沈慈心。 沈慈心却摇头,挣钱她确实很心动,但她更要考虑风险,眼前这个冒牌晋商很大可能就是胡人,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晋商身份没问题,可是睡知道呢,若是他有一天让人抓住把柄,暴露身份,那跟他合作的沈家马上就会被清算。 魏国律法严苛,沈家这么多人,沈慈心不敢踏错任何一步。 “你若不告诉我真实身份,我无法和你建立长期的合作。不过,此前晋商定的酱菜缸子,我可以再重新烧一次,你只要给定金和准备足够的货款,就可以提走货。”这是沈慈心为了感念他之前出手相救。 出乎沈慈心的意料,魏大放不仅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脸色踌躇,张口闭口,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沈慈心莫名。 “我没钱!”魏大放说得理直气壮。 沈慈心停了差点没跌倒,这个男人,哪来的理直气壮! 她实在没忍住,伸手在他前额锤了一下,这一下将魏大放锤的有些发傻,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怎么!”沈慈心更理直气壮。 “你敲我!”魏大放委屈道。 “如何,我这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沈慈心道。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可否先烧货,等我从京城取银子回来,再取这批货。” 沈慈心“……” 感情是想来白嫖的! 最后自然是沈慈心将人轰出去了,头顶就要挨着门框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面露委屈的看着她,好似她是个负心女一般。 “赶紧给我出去,别等我喊了,引来官府,你的身份可就更说不清楚了!”沈慈心这是蛇打七寸,知道男人的痛处。 “沈姑娘。” “走!” 魏大放才憋憋屈屈的离开了沈慈心的闺房,跳出沈家的宅子,他的几个随从正在巷口接应他,“少主,那女子可答应了?” 魏大放沉默的摇摇头,一马当前走在前头,避开镇上巡防的衙役,一路跑回客栈。 “要不然,我去把他们家那个小子抓了,看他们家同意不同意!”阿木提议道。 不用魏大放说,他旁边的左钦抬起手肘顶在他的腰侧,“出什么瞎主意,我们现在就怕官府注意到我们,去抓人家的孩子,不是等着人报官抓我们吗?” “少主,不若此事算了,上京才是我们的正事!”左钦劝道。 魏大放凝眉,没有回应左钦的话,他还在想沈慈心在他额头轻轻的捶打,他现在仿佛还觉得整个头昏沉沉的,她的触碰的感觉还粘在皮肤上未曾散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拘押 “少主,你猜怎么着!”一大清早,阿木从客栈外面跑进来,冲进魏大放的屋子就开始嚷嚷,左钦赶忙将房间门关上,顺势踢了阿木的屁股一脚! “踢我做什么?”阿木一脸委屈。 “隔墙有耳,你不知道,嚷嚷什么。”左钦骂道。 阿木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转头看魏大放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连忙凑过去,故作神秘道,“少主,你猜那沈家怎么着?” “沈家?你去沈家了,不会是想去绑人家的孩子吧?”左钦一语中的。 阿木一大早起来,觉得自己昨天想的主意再好不过了,把人家的孩子绑了带走,那沈家就不得不跟他们合作做生意。反正他们也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不过借来挟制那个厉害的沈大姑娘罢了。 见阿木没反驳,左钦伸手要锤他,阿木连忙用手臂挡住脸,语气委屈解释道,“我这不是没绑着么。你们不知道,我一大早过去,沈家竟然让官府围起来了,不知道是摊上了什么官司。” 左钦还没有回答,一旁做隐形人的魏大放听了却激动问道,“怎么回事?沈家为什么会被官府围了?沈姑娘怎么样了。” “是不是我们的身份让官府发现了。”这是左钦同时间提出的话。 阿木听两人关切的问题完全不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 还是魏大放身份高,轻咳一声,阿木立马回答,“我且不知道呢,也没见那位沈姑娘,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这一问三不知,令魏大放听了十分不高兴,没等左钦说话,他转身打开房间的门,匆匆离开了客栈。 “少主,这是去哪儿了?”阿木疑惑问道。 “肯定是打听沈家的事情了,不知道那位沈姑娘给少主吃了什么迷魂药!生意做不成,也不肯走!”左钦不高兴说道。 魏大放走到沈家对面的巷子,靠在墙角偷偷看去,果然见沈家的大门口站着两个官差,手上拿着刀,而沈家的大门紧闭着。他又绕到沈家的后门,后门一样紧闭着,也是两个官差守着。 魏大放沿着沈家围墙绕了一圈,最后选择从沈慈心新院子那儿跳进去,沈家姐妹的院子里现在空无一人,他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就顺着小院门进了沈家的老宅里。 老宅里显得空落落的,他贴着墙边回廊走了一圈,最终站在前院的院墙里往下看,发现了沈家的人,沈家的人都被官府的人围在前院里了。前院的门口依然站着两个拿到的官差。 沈添勇正吓得要哭不哭的时候,抬头突然看见围墙上站了个人,他差点要叫出来,那个男人却先注意到他,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是来要救他出去的大侠吗? 平日里没少看游侠话本的沈添勇觉得这就是来救自己的大侠,有大侠来救他们了,他们就不怕了,不用被坏人抓去砍头了。 沈添勇转头想告诉长姐来人的事情,可长姐正忙着给大伯母顺气,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只能扯着沈柔心的胳膊。 “别闹,添勇!”沈柔心正在算账呢,家里突然被围起来,现在还没个定论,她得算好自己的银子,希望能花银子救家里人的命。 没人注意,那男人已经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快速的走到了沈家人的身边,这个时候沈广义也注意到魏大放,他伸手指着魏大放,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何人。” 沈广义说着话,又小心翼翼的将沈添勇揽到身后。这一大早,官府的人什么也不说就把他们沈家围起来,刚刚来了个人来说是他们送到京城给王上的寿礼出了问题,现在要把他们沈家人羁押入京,也不知道这进京一趟,他们沈家可还有活命的可能。 现在想想,当真羡慕在四水的大哥,起码不用被抓起来送进京。 沈慈心这才注意到魏大放,“你来做什么?” 沈慈心轻抚林薇君的后背,清晨那么多官差突然闯进来,把整个沈家人都围起来,林薇君十分惊忧,适才李大成带人来说了缘由,是魏王的寿礼出现问题,现在官府要求把瓷商的人带入京城问清楚。 林薇君听了当时就被吓晕过去了,沈慈心忙活了一会,总算将她弄醒了,安抚她和沈兰心的情绪还来不及,又看见魏大放突然出现,语气是有几分焦虑。 “你可要我帮忙?”魏大放挤过人群,走到沈慈心的跟前,问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调包 “大姑娘,这位义士这么有本事,能不能请他把添勇带出去。” 不等沈慈心说话,陈如剑抢着问道,伸手将沈添勇推到魏大放的跟前,请求道,“义士,烦请你把小儿带出去,这是沈家唯一的根了。” 倒是沈添勇转身又爬了回来,拒绝道,“娘,我不走,我要跟大家伙在一起。” “你这个傻孩子,现在咱们家大祸临头了,说不定都要掉脑袋,现在有机会出去,你可赶紧出去,等出去了,这位义士麻烦你把小儿藏起来,再去寻他的外家,镇上陈家镖局。这个金叉你拿着,就当是报酬。”说着陈如剑还把头上唯一的金叉扯下来,塞到魏大放的手中。 魏大放像是烫了手一般又将金叉丢了回来,他没听陈如剑的话,而是看着沈慈心,问她,“可要我把人带出去。” 沈慈心理解陈如剑的想法,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他们沈家现在惹了大官司,一个说不好就是全家掉脑袋的罪名的,能提前把孩子送出去是她一个做娘亲的最本能的想法。 只是现在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沈慈心看着掉落在地上陈如剑的金叉,如果当真沈家是丢人头抄家的罪,那他们现在根本不可能保留财务,这些东西恐怕早就被收刮干净。 但现在只是把他们都圈禁起来,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很奇怪。 见沈慈心不说话,陈如剑着急了,“大姑娘,我不怪你什么,但勇儿才十岁的,你当真这么狠的心!你这做,对得起才入土的老太爷吗?” “慈儿,要是这位义士有办法,将勇儿送出去吧。”就连林薇君听了也挣扎的从地上起来,劝沈慈心。 沈慈心正要说话,这个时候听到院门打开的动静,就见魏大放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沈添勇惊讶,好奇的看了一圈,才在梁上看到魏大放的身影。 这个时候院门正好被打开,沈慈心一只手拧过沈添勇的头,免得他将魏大放的位置暴露了。 李大成领着一人进了前院,那人快步掠过李大成,走在前面,不是秦历又是何人。 “秦会长,你可要帮帮我们家。”见到秦历,沈广义十分激动的上前要抓着他的手。 秦历侧身避开他的手,宽慰了一句,“沈二伯,不用担心。” “秦会长。”沈慈心走到跟前来,见到他来,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一些,一大早就被关在这儿,接触不到外面的消息,她只能靠一些细枝末节来判断他们沈家现在的处境。现在看到秦历,她才有途径获取更多的信息。 “大姑娘。”秦历见她脸色发白,十分心痛,想宽慰两句,周围却站满了人,他只能克制的问道,“你无事吧。” 沈慈心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寿礼送去之前,我们一再检查,并无问题,上京后,寿礼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秦历听说此事后,就去衙门里打听了,他的身份不一般,衙门县太爷给他面子。那县太爷说了实话,是沈家送去的寿礼出了点问题,说是五爪龙少了一爪。太后和皇后借机要把牛小姐拉下水,但牛小姐不承认此事,说是让人调包了。 现在京里来人要把烧窑的瓷商带到京城,作为证人。但此事没有定论,王上到底是偏袒牛小姐还是太后皇后谁也不知道,所以县官也十分谨慎,只是派人把沈家围起来,并没有做其他。但这些话,秦历不好明着说,他只能含糊道,“现在便是要带你们沈家人去京城做个证人。” 沈慈心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了太后,皇后,牛望梅到底是在京城折腾什么!而且那龙她可以十分确认,就是五爪龙,如果王上收到的那份不是五爪龙,那必然是被别人调包了。这么谨慎了,还让别人调包了,沈慈心很想知道牛望梅是多大意。 “盘龙三足鼎,我们窑厂里七八个人,连着我也亲自检查过了,是正品的五爪金龙,绝对不会错。”沈慈心信誓旦旦道。 秦历朝她摇摇头,“但王上看到的三足鼎为四爪龙,这便是结果。” 沈慈心听了有些摇摇欲坠,龙是王权的象征,五爪金龙被替换成了四爪金龙,这样的罪责! 秦历伸手想要扶住她,身旁沈柔心的手却更快一步,扶住了沈慈心。 沈慈心晕了片刻,会过神来,如果真的十分严重,他们沈家现在应该已经下大牢了,而不是被圈在宅子里,事情看来还有转机。 而这一切的转机都在一人身上,就是牛望梅。 “牛小姐现在在哪儿?”沈慈心问道。 “她在宫中,只是被禁足了,并无其他责罚。”秦历见沈慈心这么问,就知道她猜到了还有内情,又加了一句,“原本王上是想纳牛小姐为贵人,只是太后和皇后一齐反对,才终止了此事。” 魏王竟然想把牛望梅纳入后宫,而太后和皇后反对。 那这次三足鼎的事情,必然是太后和皇后联手做的,牛望梅虽然有送错四爪龙的罪责,却只是被禁足。这遍足以看出魏王的态度,他想来还是想保牛望梅的。 如果牛望梅没事,那他们沈家大概率也会无事,想明白这些,沈慈心朝秦历感激一笑,“我明白了,谢谢你秦历。” “无事,我来只是怕你们太担心,想过来宽慰你们一声。”秦历终于忍不住,抬手在沈慈心的肩膀上不可查的轻抚两下。 旁人看的不清楚,梁上的魏大放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顿时想从梁上跳下来,将那只手从沈慈心的手臂上拍掉。这沈姑娘平日里都十分机灵,现在怎么这般迟钝,让这个男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谢谢,你的消息太重要了。”沈慈心没有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十分感激他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章 越狱 “我不便久留,你若是有什么要寻我的,托李捕快说一声便是。”秦历交代道。 沈慈心点点头,再次感激他,她和秦历之间虽然在一些观念上不一样,但他对她却是帮助良多。 “我先走了,放宽心,别害怕。”秦历压着声音道。 旁边李大成听见只觉得牙痒,倒是不知道他们镇上这位冷面会长还有这样柔情的时候。看来沈家就算是摊上了事情,最后也会轻轻放下,他还不如让沈家人不出家门就好,都回自己院子里待着便是了,也是做个顺水人情给秦历。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沈慈心点点头,现在知道前因后果,她心头的害怕已经消散很多。 陈如剑还想喊着秦历把沈添勇带出去,沈慈心连忙拉住她,衙门的人都还在这儿,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把衙门当回事。 还好陈如剑尚有理智,被沈慈心拉住看到旁边李大成,她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等秦历和李大成出院门离去,沈慈心抬头对梁上的魏大放道,“魏公子,你还是早点下来,这般在我们家梁上,若是让官府的人知道了,我们家更说不清楚了。” 魏大放依言从梁上跳下,那轻巧的姿势令沈添勇见了十分眼热! “魏公子,我们家如今有难,你的生意我们肯定做不成了,你不若离去?”沈慈心劝道,她这会却是没有精力和魏大放周旋。 魏大放想到适才她对那个男人十分感激的神色,现在对自己却这般冷淡,顿时生了攀比的心情,那男人不过是来说了一番话,她就这么感激,他必然要赢过他。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我可以替你去做,不用你的报酬。”魏大放十足慷慨道。 陈如剑听了又起了要把沈添勇送出去的心思。 沈慈心连忙拦住她,魏大放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把孩子交给他,有很大的风险。何况听了秦历的话,沈慈心觉得他们现在的情况,未必有那么凶险。 不过要说帮忙,沈慈心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人帮忙,刚才秦历在的时候她却是不好提。现在沈家被围起来了,想来窑厂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沈慈心想让人去窑厂送个口信,互通有无,免得窑厂起乱子。 既然魏大放主动提出要帮忙,沈慈心试探道,“魏公子,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你当着不要任何报酬,不需要我日后跟你合作。” 魏大放仰着下巴,“自然。” 眼前的男子,身份莫测,且屡次相帮,看着非敌似友,现在境遇如此,沈慈心也只能冒险信任他。 前院有小书房,沈慈心在书房找到纸笔,提笔写了一份信,将信交给魏大放,“还请魏公子替我跑个腿,将此封信送到沈家的窑厂。” 魏大放低头看着她修长白嫩的手,伸手接过那封信,她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划过,再抬头道,“你且放心,我会把信送到的。” “多谢。” 便见他一个助力跳上墙头,再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哇!长姐,这位大侠的功夫好厉害,能不能让他教教我。”沈添勇见状十分羡慕,转头请求道。 “教你?如何教你,咱们家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好说,谁能教你?”陈如剑不高兴的将沈添勇扯回椅子上,阴阳怪气道。 沈慈心无奈一笑,并不解释。 沈家人被圈在前院,虽然吃喝不愁,但是睡觉如厕多有不便,加之悬在空中脖子上的铡刀未曾挪开,整个沈家人越发焦虑。 沈广义夫妻两见天的抱怨沈慈心,非要和什么牛小姐一起做生意,家里套不着好,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转头又责怪沈慈心冷血,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不把沈添勇救出去,这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就连大房的沈兰心言语间也觉得是沈慈心导致他们家中这样的,不过她倒是没直言,“若是祖父还在就好了。” “就说女子不能当家,爹偏偏就这么信赖你。”沈广义跟着添油加醋。 沈慈心却没有说话,随他们抱怨,这样的环境下一直被关押着,门口的官差一问三不知,也没有其他人来过问,沈家人会焦虑也是正常的。 当夜,魏大放回来,带回来了林三瑞的信,沈慈心赶忙看了,窑厂里一切都好,只是限制工人进出,其他并不管。 听到这个消息,沈慈心忧虑的一天的心情总算松快些,“魏公子,多谢你,替我跑这一趟。” 魏大放避开一步,不当她的谢,道,“小事一桩。” “还有,我替你去打听了,听说要把你们沈家羁押进京城,应当是这几日的事情。”魏大放没说,自己是偷跑进了衙门里,看到了文书。 “羁押?”沈慈心吃惊的问道。 不知道魏大放是从何得来的消息,这和今日秦历送来的消息并不一致,秦历说的是沈家去京城做认证。 若是羁押,便是认定他们沈家是有罪的。 这是完全不同的说法,沈慈心有些急了,“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我看来的。”魏大放实话说。 沈慈心见他神色,猜测道,“你去了衙门。” 魏大放了然的点头,“要不然你们全家逃吧,我出去寻几个人,今天晚上就能把你们都带走。到时候离了魏国,他们也追不上你们。” 越狱,见他用十分轻松的口吻提出这个主意,这个人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似乎律法对他来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对沈慈心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盘龙三足鼎的被调包他们沈家本就是被连累,若是真的因为此事他们家里人要受罪责更甚至掉脑袋,那她为什么不选择逃。 这个假冒的魏大放肯定是越境的本事,这个提议当真在沈慈心心头过了一遍。 只是魏大放的说法和秦历的说法并不一致,她现在更需要分辨的是两个人的信息,谁对谁错。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独自上京 魏大放突然朝沈慈心身后瞟去,沈慈心回头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陈如剑,看到沈慈心回头,陈如剑反而不掩饰了,“大姑娘,这位侠士可是有什么消息?现在咱们家都这般了,你可不能一个人独断,得和我们商量着来。” 沈慈心不觉得把全家人要羁押进京这个消息告诉陈如剑会得到什么帮助,更大的可能是吓的她情绪失控。 “二伯母,若是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沈慈心敷衍的说了句。 陈如剑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走开,一个屁股坐在沈广义的大腿上,就听见沈广义闷哼了一声,却不敢把陈如剑推开。 “如何?”魏大放见沈慈心不说话,又催了一句,“可要我去找人。” “魏公子,我们无亲无故,你愿意为我们家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很感激。恕我直言,不知道魏公子对我,对我们沈家是有何求?让你愿意救我们出去。”沈慈心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好人,魏大放在魏国行走尚且遮掩自己真实身份,这样的人要救他们沈家出去,风险必然是成倍。 魏大放扯动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语气确实赞赏,“沈大姑娘,你很聪明。” “我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想让你们替我烧窑。” 原来如此!如果沈家人跟他逃跑,那日后便是黑户,没有合法的身份,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靠这位身分不明的魏公子。 他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沈慈心却不能直接拒绝,若是他说的是真的,他们全家被羁押进京,被判罪后要平安活下去,恐怕很难。到那个时候,这个身分不明的魏公子,成了他们家的救命稻草。 可若是只是去做证人,若是牛望梅赢了,他们沈家便没有这些担忧,还能过正常的日子,那他们现在跑了,反而是给自己提前定罪了。 “你给我点时间考虑。” 看着他稳操胜券的神色,沈慈心忍下心头情绪,与他商量道。 “希望沈姑娘早日想好,我们也有要是要忙,在瓷木镇最多能待三日。”魏大放凑到沈慈心的面前,悄声道,语气却十足得意。 沈慈心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差点没忍住凑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忍住,忍住,他们家说不定还要靠他才能跑出去。 “我知道了,魏公子请放心。”沈慈心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才算忍住了脾气。 魏大放觉得自己难得拿捏了沈慈心,脸上露出个得意的表情,“这几日我都会来,问问沈姑娘的意思。” 注定是辗转反侧的夜里,沈慈心将女眷都安排在了书房,还好书房中有矮塌,勉强能谁下两位长辈。可是这样的夜里,又有谁能安心睡呢。 沈慈心便是这样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日没等魏大放再次上门,事情迎来了转机,李大成一大早过来宣布,要他们沈家人上京给牛望梅做个证人,只要有证据证明牛小姐原本要送的就是五爪盘龙鼎,魏王就可以把牛小姐给放了。 沈慈心,心道,“看来牛望梅在魏王心中还是不一般的,或者说牛赦姑的地位不一般,即使有太后和皇后双重夹击,魏王还是愿意给牛望梅机会。” 这样说来,那他们沈家很大概率也会跟着没事,看来魏大放昨日压根就是骗她的,官府没有羁押的意思。 如果只是作证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一个人上京。 沈慈心这样想着,便立马问李大成,“李捕头,如果是证人的话,可以我一个人上京去给牛小姐作证吗?” “慈儿。”听到沈慈心这么问,林薇君马上猜到她的想法,想自己一个人上京,连忙喊道。 沈慈心回头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又转头看李大成,期望的看着他。 李大成看手头上接到的文书,文书上写的是遣沈氏二十日内进京供证。倒也没有说说要整个沈家人都去。 他今日来的时候,秦会长还特意遣人送来一批吃食要他转交,这是借着机会给沈家撑腰呢! 想到这些,李大成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慈心听了大喜! 连忙道,“那便我一人上京,请问何日动身?” “明日便要动身,只是此事官府不负责护送,沈姑娘要自行前往京城。”李大成提点道。 沈慈心不是定了罪的犯人,这样的协办文书,魏国的规矩都是自行到官府点解。 “好,多谢李捕头。”沈慈心点头道。 李大成送来了文书,又将圈着沈家人的官差撤去,被圈了一日的沈家人得了自由,却来不及高兴。沈慈心要一个人上京,大房母女都十分担忧,“慈儿,怎么好让你一个姑娘家上京呢。” “对啊,长姐,不如我陪你去吧。”沈柔心自告奋勇道。 就连年岁不大的沈添勇犹豫之后也站出来,“我是家里的男丁,此事该我陪长姐去。” 陈如剑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尴尬的对沈慈心笑笑,转头训斥沈添勇,“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上什么京城。” 而最该站出来的沈广义却躲在陈如剑身后,不消问,也知道他的意思。 “柔儿,我要是走了,家中的事情就要你当起来了。既然我只是去做证人的,咱们家的生意便可以照常做。现在很多瓷器都只有咱们家有,一些货主也习惯跟咱们家做生意了,你就照着我从前的时候管着窑厂的生意便是了。” “娘,还有您这边,现在胭脂铺子对咱们家很重要,若是牛小姐那儿定了罪责,说不定以后我们家都能烧窑了。往后全家说不定就要靠您养了,您留在瓷木镇好好做生意,我才能放心上京。” “至于你啊,如此莽撞,带你上京,路上还不知道给我找多少麻烦呢。”这话是对沈添勇说的。 “长姐,我不会找麻烦的,我会保护你的。”沈添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惜武力值太差,让他娘一个手掌又拍回去了。 “好了,你在家好好学武艺,往后再说保护我的事情。”沈慈心道。 若是第二日要出发,要安排的事情就很多,沈慈心安抚好家里人,便开始安排起来,让人去窑厂把林三瑞请过来,让林三瑞过来的时候带上她要的东西。 等林三瑞到了,带着一个大木箱子,沈慈心打开箱子看了一眼,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三瑞管事,此后窑厂的生意就照从前一般做,若是有什么变故,咱们以求稳原则。若有什么事务,你找二姑娘问便是了。”沈慈心交代道。 林三瑞点头应声,他也知道沈慈心要一个人上京的事情,没了主心骨,他对窑厂未来的经营十分忐忑。”大姑娘,你要保重。”林三瑞锤揣不安道。 “我会的,放心吧,等我回来,咱们窑厂会越来越好的。” 沈慈心鼓励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开瓷木镇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沈慈心上京的人选,两个大丫头,沈兰心留下了丽如给沈兰心搭把手,负责家里的内务。玉如则陪她一起上京,外加一个顺子,还有车夫老吴,便是沈慈心这番出门要带的所有人。 “就这么几个人,我听闻现在路上都不太平,无人的路上抢劫杀人的还不少呢。你一额姑娘家。”林薇君发愁道。 沈慈心自然不会就这样上路,“我已经让管家去陈家镖局问了,要请他们几个镖师随我同行。” “自家姻亲,娘亲便可放心了。” 林薇君还是发愁,再怎么安排妥帖,闺女要一个人进京,说是作证,可若是那位牛小姐被问罪了,那闺女又该怎么办? 沈慈心给沈柔心递了个眼神,要她帮着安抚林薇君,自己忙着收拾东西,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出院门。读了那么多史书,她也知道古代出门有多难,就算是富足和平的历史时期,路上随便一个意外都能轻易要了人的性命。 她准备了足够换洗保暖的衣物,又让人去医馆买了很多现成的药丸子,这些都是预备急病的,还有在偏门的地方缝上银票,又让顺子去买了几把轻巧的匕首,随行的人贴身都带着一把,预备紧急情况。 其他的,沈慈心也只能期望自己请的安保人员武力值足够了,要不然遇到真要谋财害命的人,她也没有办法。 为了这次上京,大房不仅把所有银子都翻出来了,林薇君还送了两幅头面去当铺换了些银子回来给沈慈心带着。 这次上京,沈慈心是以证人的名义去的,她接到协办文书不能不去,但官府却不为她此事的行程负责,也就是她得自费。但她若是不去,官府却可以把她下大牢,这便是现在的律法。 沈柔心哪有心思安抚娘亲,她自己心中都十分担忧,倒是沈兰心此番站出来,“长姐肯定能逢凶化吉,娘亲你放心吧。” “小姐,管家回来了。”丽如从门口进来。 管家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陈家镖局现在没有人手,原本陈如剑的长兄就因为送盘龙三足鼎入京,还被控制在京城里,陈家对沈家颇有微词,现在沈慈心要上京,陈家有些不情愿,加之人手确实被派出去押镖了,便回绝了管家的生意。 “这怎么办!”沈柔心听了立马发愁的问道。 “镇上的李家镖局可去了?”沈柔心又问。 管家是个机灵的,回来的路上就顺道去了李家镖局,但李家镖局同样说没有镖师。 “我看他们就是不愿意压这单镖!”沈柔心生气道,“都是些见高踩低的!” 沈慈心理解镖局的想法,沈家刚刚让官府围了两日,镇上的人现在哪里敢沾他们身,护送沈慈心上京,谁知道到了京城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听说陈家的少当家的现在还被压在京城不让回来呢! 盘龙三足鼎的事情没有定论,恐怕后面沈家窑厂的生意也难了! 没有旁的办法,只能迎难而上了! 沈慈心又让丽如出去找管家,让他去秦家找秦历,托他安排几个人护她上京。秦家家大业大,时常要送货上京,从来没出过事情,若请他们相护,安全便没有问题。 管家领命架着马车出去,到了秦家门口,叩响了秦家的门。 秦家的门房听说他要见秦历,连连摆手,“我们大小姐病了,我们大爷这会带孩子去县府找大夫去了,不在家中,你有事明日再来吧。” “明日来,明日可就来不及了。”管家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可门房也没有办法啊,秦历现在在县府,他也没办法替他通传啊。 管家只能急匆匆赶回去,像沈慈心禀告这个消息。 “大姑娘,不如请几位窑匠陪您上京吧。”丽如听了,如此建议道。 沈柔心也觉得可行,“都是自家人,还且比旁人忠心。” 话虽然这么说,但窑厂里这些工人多数是连瓷木镇都没有出过,在路上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说保护她,保护财物,自保恐怕都难。 但现在还有旁的法子吗?明日就要出发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合作 迎客来客栈,魏大放正在客栈二楼回廊的桌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清茶。这儿的酒水淡的如同白水,没甚滋味,他还不如喝清茶。 正百般无聊,突然见楼下进来几个人,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沈大姑娘,他放下茶杯,一个闪身走下台阶,落在沈慈心的面前。 “沈姑娘,你怎么来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你自己逃出来了?” 沈慈心…… “魏公子,借一步说话。”沈慈心道。 魏大放从善如流,领着沈慈心进了自己的房间,屏退左右,又神秘的关上房门。 沈慈心见他动作,心想,倒也不必如此。 “大姑娘,想明白了,决定和我合作了?”魏大放贴的十分近,说话的气息就要坠在沈慈心的脖子上。 沈慈心脖子上发痒,连带身体跟着颤抖,不自主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见魏大放又要靠近来,连忙伸手将他推开,“就这样说话,也不是什么秘事。” “京城发了文书要我上京协助调查,入京路途遥远,我听魏公子的意思也要上京,不如我们一同上京,我聘你们保护我,报酬便是我给你们烧一批酱菜杠子如何?”沈慈心也不和他周旋废话,直言道。 魏大放没想到沈慈心这么轻易就脱困了! 不过,她现在还是有求于她,若不是没旁人护卫她上京,她肯定不会来找他。这样算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条件,魏大放试探道,“当真不能做长期合作?” “魏公子,你连烧第一次窑的钱都掏不出来,从何来跟我谈长期合作。若是日后,你手上有钱了,再与我谈长期合作,也不是不行。”沈慈心这是准备先应付他,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魏大放自然不会一句话就信了,不过沈慈心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现在缺银子。不过,入京这么长久的时间,他总能说服沈大姑娘。 “如此,那便如沈姑娘说得这般,我们护送你上京。沈姑娘准备何时出发?”魏大放点头同意了这个合作。 “明日。” “成!明日一同上京。”魏大放本也急着上京,自然不会不同意。 第二日,沈家,沈慈心携顺子玉如拜别沈家人。 “柔儿,我走了后,这个家你便要担起来!不要怕,遇事就解决事情,若是顺利,我不到半年就能回来了。”沈慈心对着双目含泪还支撑扶着哭成泪人的林薇君的沈柔心道。 沈柔心带着哭腔回道,“长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守好咱们家,等你回来。” “好,窑厂的生意若是不行,停了也无妨,家中关起门来也能支撑一段时日。”沈慈心怕自己的事情,会影响窑厂的生意,关停只能是下策中下策了。 “大姑娘,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咱们窑厂里就会开一日,窑厂的工匠都说了,只要咱们沈家窑厂在一日,他们就跟着干一日,就算没银子,也干!”林三瑞把窑厂里工人的意思带到。 沈慈心摇摇头,“不必,若是没生意,关着歇会也不碍事,窑匠师傅也都要吃饭。” “娘,您莫要哭了,我跟您保证,此去一定会回来的,您好好帮女儿打理好胭脂铺子,这可是咱们现在最大的依仗了。”沈慈心又劝林薇君道。 林薇君听女儿有重任交给自己,倒是没顾得上继续哭,沉声道,“你放心吧,娘会看好铺子的,娘在家中等你归来。” 沈慈心点点头,心想有些事情给娘亲做,她便不会把心思全放在等她上面,免得时日长了伤身体。 沈家二房也是一一说了离别的话,倒是不像往日针尖对麦芒,沈慈心也一一回了告别的话。 说完话,沈慈心上了马车,驾车的是身体恢复好了的老吴,老吴中毒清醒后知道是沈慈心亲自替他去求药,他才清醒过来的。他一个车夫,能得主家这样的奔波,老吴心中感激之情十分,那之后赶车更是尽心尽责,这次听闻沈慈心要上京,自然义不容辞要跟着去。 沈慈心放下马车帘子,要老吴驾车,又听见外面喊着,“大姑娘。”的声音。 沈慈心掀开帘子看去,是何青石,他拎着个包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姑娘,我想跟你去京城,给你搭把手。” 沈慈心意外,没想到他会来,不想连累太多人,她便拒绝道,“何青石,你回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大姑娘,你让人准备了釉料,肯定是想从釉料辩驳三足鼎的事情,我正好是施釉的工匠,没有比带上我更能提供证据的了。大姑娘,你就带上我吧。”何青石这是从家里头跑出来的,家里知道他想跟着沈慈心上京城,就把他锁起来了,但他铁了心要跟着去,家里人又怎么能锁住他。 沈慈心见他态度坚决,且说得也有理,便点头同意带上他,主要她请了那么多安保人员同行,带上何青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京城局势不好了,到时候再悄悄的将他送出城便可了。 如此一行四个人离开了瓷木镇,到了城门外一里地,魏大放一些人停马等着,见到沈慈心来了,魏大放催促马靠近马车。 “大姑娘,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魏大放的声音在马车窗外响起。 沈慈心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见身量高大的魏大放骑在马上仿若巨人,居高临下的说这蹩脚的魏国话,还要打趣她。 “魏公子急什么,这一路同行,时日长着呢,早些晚些也不碍事。”沈慈心凉凉道。 魏大放听了却十分高兴,“倒是,时日长着呢。” “驾!” 策马扬鞭,瓷木镇破旧的城门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大一出戏 这是离京的第十日,车队刚经过廷安镇,出了廷安镇,才算是正式离开京城的地界。 过了晌午,车队穿过大片的荒野,进入了一个镇子,镇上上书‘会喜镇’,此镇为离京后的第一个镇,官府在此地并无驿站,若是旁的车队,一般不会在此地停留,而是径直往前再走百来里路,到下一个驿站才会歇脚。 但他们车队却有个祖宗牛望梅大小姐,哦,应该现在称呼为云容县主。这位主,那是遇到能歇脚的地方必然要歇脚的。 会喜镇本就不是大的镇子,镇上像样的酒楼也只有一家天香楼,车队来之后便将天香楼整个包下,又将酒楼说得上的菜色都点上一遍,酒足饭饱后,牛望梅要了一间上房要小憩。 “这,如果再歇着,可赶不上天黑前到下一个驿站了。”见牛望梅要歇息,慧喜嬷嬷一脸不高兴,朝领队的将军杜勋抱怨道。 杜勋看着牛望梅已经袅袅悄悄上楼的背影,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县主,不若,今个晌午先赶路?” 牛望梅站在楼梯的高处,回头撇了慧喜嬷嬷一眼,又看向杜勋,十分不给面子的摇头,“不成,我不休息就不高兴,我要不高兴了,剩下的路你们自个走?” 杜勋又看向一边还在美滋滋喝酒的内监李德生,“德生公公,你的意思是?” 李德生美滋滋饮尽杯中酒,才慢哟呦的抬头,“杜将军,既然县主娘娘要歇息,就让她歇息,咱们出来王上都说,既要平安把县主娘娘送到燕国,又得让娘娘高兴不是?” “这!也罢!”杜勋无奈的摇头。 这个老狐狸! 牛望梅压根不理会几人,转头已经进了房间。 “将军!”谢乔不高兴的喊道,“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估计到不了驿站了。” 杜勋瞥了他一眼,这位是留陈谢氏的公子,这次跟着来做副将本就是给自己增加履历的,只是这位牛县主实在磨人,这位谢氏的公子哥十分瞧不上牛县主。 杜勋摇了摇头,他岂会不知道不赶路就不能在入夜前赶到下一个驿站,但楼上的姑奶奶,他实在是没办法。 若不是他娶王后的姨妹,实在不想淌这趟浑水。也不知道这位牛县主是不是知道此去燕国,踏入燕国后她便命悬一线,才会在路上如此折腾。 “好了。别说了,你们也去歇着吧。”杜勋朝谢乔摆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要说的话。 慧喜恼恨的收回视线,甩着帕子,和旁边的平喜道,“且看她得意到几时。” 谢乔见状,还想说些什么,他身边的卫尉陈度泽伸手拉住他,“谢乔,咱们出去逛逛吧。” 谢乔摇头,不太高兴,“你自去,我看会兵书。” 陈度泽见他当真转头去角落看书,只能摇着头自己出了酒楼,准备去逛逛。 好大一出戏! 沈慈心配着这出戏将碗里的混沌一口一口吃完,吃完后,见牛望梅休息的屋子房门依然紧闭,就知道今日下午他们应当是走不成了。 天气不错,不如也出去走走,既然都已经被迫踏上了行程,不如往外走走看。 “丽如,青石,走咱们也出去看看。”沈慈心领着两人走出酒楼的大门。 沈慈心主要还是想去考察本地的瓷器产业,刚刚在酒楼吃饭她就观察到酒楼用的瓷器比较原始,形制也比较粗糙,一看就不是他们瓷木镇的出品。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进来的货,人多嘴杂,她也不好问人家掌柜的这方面的问题。 这个镇子比之瓷木镇还要小,镇上有几家绢丝的铺子,打听了才知道此地有名便是绢丝,不过不是很成气候,能养活几家商行。绢丝质量说不上上乘,但胜在便宜。 丽如替沈慈心挑了点绢丝料子,说是给她裁了做里衣,这样的料子做里衣穿着舒服。沈慈心的衣裳一向由丽如负责,她也就不多问。 在镇上转了一圈下来,并没有看到与瓷器相关的产业,问了绢丝商行的掌柜,才知道本地并没有窑厂,镇上的瓷器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瓷器这东西,都是一代传一代,轻易不会坏,倒也没有人特意来贩卖。就是杂物铺子有些瓷碗瓷罐。”绢丝商行的掌柜做成了生意,倒是愿意和沈慈心说上两句。 沈慈心了然的点头,出了绢丝商行便打算去往掌柜的说的杂货铺子看看瓷器的成色。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前方有喧闹的声音,街道上围了一群人,何青石走到前面,扒拉开人,却见中间被人拿着围着的是个熟人。 “大姑娘,是陈卫尉。”何青石喊道。 陈度泽?他不是去街上转去了吗?怎么还让人拿住了,沈慈心挤进人群,果然见中间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行的卫尉,陈度泽。 他们此行目的是送云容县主牛望梅前往燕国和亲,和亲的队伍为五十兵士,领头将军杜勋,两位卫尉谢乔和陈度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手相帮 “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瓷瓶,就这么让你碰碎了,今天不给个交代,你别想走!”头戴蹼巾的汉子拽着陈度泽的衣领,大声叫喊着。 沈慈心挤进人群就见被拽着衣领的陈度泽一脸为难的试图将抓着自己衣领的男人的手抓开,但汉子担心送开手人跑了,死死的抓着他的交领,不让陈度泽松开。 “你先放手,你要何交代?”陈度泽显得十分难堪,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面色越发潮红。 “自然是赔钱!我这瓷瓶可是祖传的,正准备拿着瓷瓶去送礼,却让你撞落在地上,现在成了一堆瓷片!赔钱,你必须赔钱。”汉子大声的说道。 陈度泽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被众人围观之下只想赶紧了了事情,“多少银子?” “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们家正想靠这个瓷瓶谋个新生意!你得赔五十两银子,不能少!”抓人的汉子见陈度泽十分怕事的样子,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陈度泽赫然,这么多的银子,他现在是京城巡防的卫尉,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的俸禄,五十两银子是他三年多的收入。他此次主动请缨接下来了护送牛望梅和亲的差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二十两银子的补助。 现在听到眼前的汉子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他立马结结巴巴开口,“你这瓷瓶何如能值五十两银子?” 那汉子见陈度泽是个怯懦好欺负的,态度更是强硬,“怎么不值五十两银子,这可是我们家五代传下来的宝贝,就这瓷瓶我送出去能给我换份差事回来,才要你五十两银子算什么?” 陈度泽一脸为难,心里是有几分自己确实将人的瓷瓶打碎了,可是掏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又太多,一时间僵持着。 “怎么,你不想赔银子?”那汉子见陈度泽是个好说话的,竟然还想动手,沈慈心见状连忙喝住,“慢着!你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吗?这可是朝廷命官,对朝廷官员动手,不论对错,先打三十个板子,你可知道?” 那汉子被喝住,听到沈慈心的话,连忙放开手,将信将疑的看着陈度泽和沈慈心,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朝廷命官,“这,这是朝廷命官?你莫要说谎话骗我?跟他一伙的,不想赔我瓷瓶?” 沈慈心先跟陈度泽打招呼,“陈卫尉,怎么回事?” 陈度泽见来了熟人,显得有些羞赫,扭捏着说道,“沈大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我,适才我走在路上撞到这位兄台,这位兄台说自己的瓷瓶让我撞碎了,这,要我赔五十两的银子。” 沈慈心转头看着蹼巾的汉子,怀疑的看着他手上的布袋,“五十两银子?什么瓷瓶能这么值钱?” 蹼巾的汉子见沈慈心的视线扫过来下意识的抓紧布袋子,心里还在怀疑沈慈心说的话是真是假,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朝廷命官? “怎么不说话?问你话呢?我们家可是做瓷器的,从来没卖过这么贵的瓷器,你这是什么瓷瓶?”沈慈心见他眼珠飞速转流仿若老鼠却不说话,便催促问了一句。 “这是我祖传的瓷瓶,当然,当然这么值钱?”蹼巾汉子有些气短。 沈慈心伸手要将他手上的布袋子扯过来,蹼巾汉子却牢牢抓着不肯放,沈慈心给何青石递了个眼神,何青石手脚飞速将布袋子抢过来递给沈慈心。 蹼巾汉子见袋子被夺走,连忙大喊,“你们干什么?抢东西了!你们这些外乡人还敢抢东西。” 这便是想借自己是本地人的身份鼓动周围的人帮他对付沈慈心他们,果然当地人都是抱团的,即使看出蹼巾汉子有些不对,这会却对人不对事。齐齐帮着蹼经汉子来挤兑沈慈心他们,何青石见状连忙将沈慈心围在中心的位置。 陈度泽见场面一下失控,连忙大喊,“让开,让开,我是京城巡防的卫尉,让开。” 可是他的温言温语在人群中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那蹼巾汉子喊着,外乡人欺负人了,外乡人打人了,周围的百姓听了便越发的激情昂扬,伸手拍打的,伸腿踢打的,丽如为了维护沈慈心愣是埃了几下。 见丽如被攻击,沈慈心十分生气,看着陈度泽还在旁边试图讲道理,更是气闷,她就不应该管这个闲事! “住手!” 正当此事,人群外围挤进来几个高大的汉子,为首的男人将试图攻击沈慈心的两个浑水摸鱼的男人一手一个从人群里丢在了地上,加上他带来的几个高大男子格住了几个人的动作,才让围在一起试图攻击的人停了下来。 沈慈心抬头望去,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阿普勒。 “你没事吧?”阿普勒低头关切的问沈慈心。 沈慈心抬头侧目看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反问道,“怎么?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阿普勒难堪的别过脸去,可一会还是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你可曾受伤。” 沈慈心气恼,这个男人自从恢复了身份后,便不承认自己是那个陪伴她上京的魏大放。就算是私下也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最开始还想与他套往日的情分,可他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她也就气恼的当不认识他。 现在她出现意外,他又偏偏急着赶来出手相帮,沈慈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说破骗局 阿普勒不依不饶的看着沈慈心,等她开口回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能朝他摇摇头。 阿普勒见她摇头才放心的点头,但却不打算管眼前的事情,让他的在前面开路要带着沈慈心他们闯出去,可沈慈心哪里愿意就这么离开。 “阿普勒,让你的人去报官!这就是个骗子,骗钱不成还发动百姓来攻击朝廷命官!要是这里的官府不管,回客栈把杜将军请过来,让他来处理此事!”沈慈心朗声道,话是说给还在围观的百姓听的。 众人看着阿普勒带来的几人人高马大不说身上还戴着佩刀,又凶神恶煞,本就害怕,再听到沈慈心说要报官,连忙就如同鸟兽散开。就连一直再搅合事情的蹼巾汉子察觉到不对,就想转身跑。 沈慈心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一个眼神,阿普勒长手一伸便抓住男子的脖子后的衣襟,将人定在了原地。 “你跑什么?怎么传家宝都不要了?”沈慈心绕到他的前面,凉凉的问道。 “我,我,我不要了!”蹼巾汉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踢到了铁板。 沈慈心看着丽如发红的脖子,不知道刚才是让谁拍打红的!现在不要东西了?现在可就没那么轻易想走就能走了。 也不用等官府的人来,阿普勒的随从阿木压着蹼巾男子,连带陈度泽几人赶到了镇上的巡捕处,镇上的捕头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急忙领着人出来迎接。 沈慈心向这位曾捕头说明来意,又说明了陈度泽的身份,“陈卫尉,将你的令牌给曾捕头一观。” 陈度泽反应过来,掏出自己的令牌,曾捕头接过令牌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恭敬的令牌还给了陈度泽。其实他这个镇上的小捕头,压根没见过卫尉的令牌,也分辨不出来真假,可是见沈慈心他们的气势不像是假的,便痛快的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各位上官,只管放心,此人我现在就收押起来,再送到县府,让县令大人好好审理此人!”曾捕头态度十分诚恳。 沈慈心观他神色,猜到他只是想应付他们,并不是真的认定蹼巾男子是骗子。 “曾捕头,我们今日也好事做到底,既然把人给你送来了,也帮你把案子审了。这个男人说陈卫尉撞了他,将他装在这个锦袋内的传家宝瓷瓶撞碎了,要陈卫尉赔银五十两。”沈慈心口齿伶俐道。 曾捕头随脚一踢蹼巾男子,怒骂道,“什么宝贝!你也敢要五十两银子。” 沈慈心一听就知道曾捕头不关心案子具体的过程,只是骇然于这个金额,但她今日就要掰扯清楚,“首先,陈卫尉撞到这个布袋子之前,布袋内的瓷瓶必然已经是碎片。” “这是如何得知的?”陈度泽一脸疑惑问道。 沈慈心将布袋里的瓷片倒在地上,给众人看布袋,“大家且看这个布袋,底部此处都有砸的痕迹,如果瓷瓶原本是完整的,摔在地上只有一个痕迹,而不会有这么被砸的痕迹。只有原本这个布袋内都是碎了的瓷片,砸在地上,才会有这么多的砸痕。若是不信,可以取两个布袋,一个袋中装完整的瓷瓶,一个袋中装瓷片,试着砸一次便知道我说的不假。” 曾捕头一听,连忙让人送了两个完好的布袋出来,又在其中一个布袋装入完整的瓷瓶,又在另外一个布袋装入瓷片。然后将两个布袋同时摔在地上,又将布袋中的瓷片都倒出,随后认真查看两个布袋。 “当真如此!”曾捕头看完两个布袋,果真如沈慈心说的这般,放瓷片的布袋反而有许多的砸痕,放瓷瓶的却只有一处痕迹。 “你认不认此罪!”曾捕头又踢了瘫倒在地上的蹼巾男子一脚,如此事实在眼前,蹼巾男子果然不再言语。 沈慈心又拿出一片蹼巾汉子袋中的瓷片,“且此瓷片成色质地,我敢打包票,这绝对不是他们家几代传下来的宝贝,按瓷器的胎釉来说,这个瓷片最烧成最长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 “拿本来就碎成一团,烧制时常没有超过一年的瓷片来装作什么传家宝,还要讹人五十两的银子,不知道这样的罪责要做几年的牢?”沈慈心凉凉道。 曾捕头却道,“这可是流放的大罪,现在证据确凿,等我将此案禀告到县太爷处,必然能判他个流放千里!” 听到要流放千里,蹼巾汉子连声求饶,“小人知错,小人不是故意的,只是东西碎了,觉得可惜,才想让这位大爷赔点银子,大爷您放过小人吧。” 沈慈心冷哼,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点银子,如此狮子大开口,现在见要受罚了才知道错了,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陈度泽被人这样求在眼前,一时有些为难,求救似的看着沈慈心,沈大姑娘如此聪慧,现在也能帮他处理眼前的人。 沈慈心见他的神色,似乎还想放过眼前的男人,无奈的摇头,没打算给他处理意见。这位陈卫尉是个心软的好人,但也未必过于的心软。 沈慈心不想再管此事,便带着例如和何青石出了镇上的官衙,出了门才见到阿普勒主仆几人依然候在官衙的门口,见他们出来就要转身离去。 “阿普勒。”沈慈心开口喊住了眼前的男子。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今日的事情,多谢。”沈慈心朗声道。 阿普勒没有回头,只是朝她摆摆手。 这男人!沈慈心无奈一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不见了 沈慈心主仆三人刚回到客栈,就听见客栈内喧哗声一片,隐约听见慧喜嬷嬷呵斥的声音,快去找人啊! 沈慈心和丽如对视一眼快步走进客栈,刚进门就碰见急匆匆跑出来的春琴,春琴急着出去都没有注意到沈慈心进来,还是沈慈心眼疾手快拉住春琴的胳膊。 “春琴,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慈心询问道。 春琴见是沈慈心,停下步子,急迫的说道,“我小姐不见了,大家伙正在找呢。” 牛望梅不见了?不是闹着要在客栈休息,怎么才过去一个时辰人就不见了? 不过这一路上牛望梅没少弄出幺蛾子来,对此沈慈心也见怪不怪了。牛望梅本就不是自愿做什么县主去和亲的,而是在京城里没斗赢皇后和太后,被皇后和太后做局陷害。寿礼盘龙三足鼎被人替换了,五抓龙换成了四抓龙,虽然沈慈心上京作证,但奈何皇后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还好魏王到底是顾着牛赦姑的情分,用和亲免了牛望梅的死罪,牛望梅为了活命只好同意去燕国和亲。 可终归这件事情不是牛望梅自己愿意的,是以,这一路上牛望梅自然是不会多配合,总在一些小事上找不痛快。 今日又不知道是闹的哪一出,沈慈心也不掩饰,直接问春琴,“谁惹她不快了?” “还不是谢卫尉,我家小姐让他无房中给她念书,他不肯,小姐便生气了,没只会我们,就从客栈的后门走了。杜将军已经带人出去找了,但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小姐出什么意外,正要出去也帮着寻寻。”春琴解释道。 又是谢乔,这位谢公子倒是十分招牛望梅的喜欢,没事就要撩拨他几句。可人家是留陈谢家的公子岂能让牛望梅随意调戏。倒是杜勋为了路途顺利,曾经暗示谢乔多配合一些,但谢乔是个宁折不弯的,自然不同意。 “这样,那我随你一块出去找找。”虽然知道牛望梅是个惜命的,肯定不会跑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但这个镇子刚刚还碰到个意图仙人跳讹钱的人,指不定牛望梅会遇上什么人。 春琴感激的点点头,“劳烦大姑娘了。” 丽如和何青石自然是跟着沈慈心一块儿出门,刚走几步,谢乔又从后面追了出来,“我同你们一块儿去找。” 沈慈心看他腰间的佩刀,心想有个武力值高超的跟着也放心点,便没有说什么让他跟上。 几人沿着镇上的主路上寻找,几个外乡人十分显眼,路过的行人的都在回头看他们。沈慈心便干脆和路人打听起来,有没有碰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才问几个人,便有个老伯停了下来,回答他们的打听,“我还真瞅见这么个姑娘了,往西边郊区村子里去了,你们可以往那儿寻去。” 怎么跑去郊区了?沈慈心见这个老伯穿的朴素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连声道谢后便朝他说的方向摸寻过去。 “啊,啊,啊。” 几个人往西郊的方向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女人尖叫的声音,沈慈心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牛小姐的声音。” 听到沈慈心这话,谢乔一马当先跑在了前面,等沈慈心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就见牛望梅躲在谢乔的背后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而他们眼前地上正瘫着两条黄毛狗。黄色的狗瘦的皮包骨,躺在地上正在往外淌着口水,两只眼睛十分浑浊的看着他们。 “谢乔,要不是你,我就要让这两只狗咬了!真是多谢你!”牛望梅心有余悸的说道。 谢乔被牛望梅这样亲密的靠着显得十分不自在,将牛望梅抓着自己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扯开,言语冷淡道,“狗已经被制服,牛小姐不用担心了。” 牛望梅也不是第一次被谢乔这么冷待,现在被他英雄救美心里正高兴,也不在意他的动作,“还是要多谢你,这两只疯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我就跑。” “牛小姐,你来这处是为何?”沈慈心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说这儿有棵百年大树,我来看看热闹,哪知道有疯狗,得了不看树了,咱们走吧。”牛望梅自然没有心思看什么树了,说完转身就往城里走,完全不提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事情。 沈慈心看她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春琴见状没有跟上去,而是慢一步跟在沈慈心的身边,歉疚的说道,“沈姑娘,辛苦你了,要不是因为小姐让人陷害,也不会连累您也跟着我们去燕国和亲。” 沈慈心摆摆手,“无妨,我能保全家里,还能活着去燕国已经很幸运了,莫要再说这些了。” 她因为寿礼的事情卷进了牛望梅和皇后的斗法里,牛望梅失败被迫和亲,跟魏王要求沈慈心一起跟着。她却没有怨恨牛望梅的强迫,她很清楚,就算留在京城也落不着什么好,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沈家。她跟着牛望梅前去燕国和亲,好歹能保全沈家,对沈慈心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交换了,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几人刚走几步,沈慈心听见后面狗呜咽的声音,回过头看去,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农人正在拖地上奄奄一息的狗,看到沈慈心回头,农人停止了动作看着她。 心领神会,沈慈心马上明白他们要拖走狗做什么,便试探的问道,“你们可是要把这狗尸体带回去吃?” 一个农人迟疑的点点头,“贵人可还要狗尸?” 沈慈心摇摇头,但试图劝他们,“这狗看着像是有病,若是你们带回去食用,我怕你们会染上病。” 这两只狗的状态看着十分像是有狂犬病,沈慈心不知道食用这样的病狗会不会传染疾病,还是尽力劝他们。 农人十分犹豫的看着地上的狗,又看着沈慈心,似乎在判断沈慈心话是真是假。他身边另外农人却是急性子,“跟她说什么,好几斤肉呢,他们这种富贵人家看不上这样的肉,咱们可是好几个月都没沾荤腥了,我家几个崽子可馋这口肉馋了半年了,我不管了,你要是不要,我就全部带回去了。” “要,怎么不要,说好了,一人一条狗。”农人见状也顾不上沈慈心的话,低头扒拉拖着一条死狗身体就往回走,没再看沈慈心一眼。 沈慈心看他们离开的背影,试图再拦住他们,可他们充耳不闻,她只能无奈的摇头跟着众人离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受连累 “诶呦,我的县主娘娘,你可总算回来了。” 牛望梅刚踏进客栈的门,就见李德生迎了上来,绕着牛望梅走了一圈,确保牛望梅身上是完好无损的,才拿着帕子在胸口拍拍,一阵后怕,“可算是全息全尾的回来了,您要是出什么差错,我可怎么跟王上交代。” 没等牛望梅理会李德生,慧喜嬷嬷和平喜嬷嬷过来将李德生挤到一边,两人一前一后正好将牛望梅堵在中间,两人扬着帕子手指头就差点到牛望梅的脸上了,“县主,不是奴婢说您,不顾众人就这么跑出去,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咱们这些人都得跟着您吃挂落。您是县主娘娘,自然是不怕这些,可别连累您身边这些丫鬟了。” 牛望梅身体一扭,想要避开这两个嬷嬷,可两个嬷嬷都是宫里的老江湖了,哪能让她轻易绕出去,不仅不让她绕出去,还甚至伸手在她腰肢处抓着软肉下了死力拧动。 牛望梅吃痛尖叫一声,大骂道,“你们做什么!敢动手打我,快松手!” “县主可别胡说,老奴怎么敢动手打您!只是今日你敢偷偷跑出去,那是坏了规矩,惹咱们一群人都跟着担心受怕。您是贵主,我们不敢对您如何,可您身边人,看管不力,肯定要受责罚的,杜将军,你看该打多少板子?”慧喜嬷嬷对一边依然心有余悸的杜勋道。 杜勋也是十分后怕,牛望梅就这么跑出去了,还好是顺利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那他这个上将军不仅做到头了,可能还要下大牢!慧喜嬷嬷借机生事,他也觉得应该借机给牛望梅一个教训,免得她下次继续任性。对牛望梅动手,他自然是不敢的,但对她身边的人责罚,杜勋也十分认同。 “咱们还要赶路,若是打板子难免会影响大家赶路,不若上夹棍,县主身边这些人既然看护不力,都要受责罚,受十夹棍!”杜勋挥手让士兵进来,将牛望梅身边的人辖制住。 一会跑进来数十个士兵,将牛望梅五个贴身的丫鬟都辖制住,还有沈慈心他们三个依附牛望梅身边的几人也没有被放过。 “你们敢!给我放开。”牛望梅见身边人被拿下,大喊大叫道。 可她前后被两个嬷嬷夹击着,自己都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干瞪眼。 沈慈心知道眼前的局面是皇后派来的两个喜嬷嬷跟牛望梅的斗法,他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杜勋本是个不想牵扯进他们斗法的中立人,但牛望梅今日自己出门的行为触及了杜勋的底线,杜勋才会偏袒慧喜和平喜嬷嬷这边,给牛望梅一个交代。 这是正主无事,身边人遭殃,电视剧诚不骗她,沈慈心无奈哑然失笑,自己竟然也会碰上此事! 控制沈慈心的便是陈度泽,他一脸为难的看着沈慈心,适才沈慈心才出手帮他,他这会若是抓着人去挨打,那就是恩将仇报。可是上将军杜勋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一时间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陈卫尉,怎么?还不动手?”杜勋见他不动作,呵斥道。 陈度泽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将军,沈大姑娘主仆非县主的下仆,她是良民,这,动手打她法理不合啊。” 沈慈心是牛望梅点名要带上的人,在杜勋他们眼中跟牛望梅自然是一伙的,至于沈慈心的身份,杜勋倒是忘了,她并非是奴仆,而是良民身份。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大姑娘作为县主的良友,不知道规劝县主,自然要跟着吃挂落的。若不然沈大姑娘跟着县主往燕国作何,不若留在京城蹲大牢便是了。”慧喜嬷嬷知道沈慈心惯会给牛望梅出主意,早就想借机收拾沈慈心了,这次是让她找到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沈慈心瞥头迎上慧喜嬷嬷的视线,心里明白,慧喜嬷嬷这是借机生事,这一路上,慧喜嬷嬷和牛望梅的交锋中,她没少帮忙牛望梅,慧喜嬷嬷早就记恨于心。 沈慈心张嘴想要辩解,慧喜嬷嬷却威胁道, “再不然请瓷木镇的沈家人到京城再辩一辩五抓金龙怎么成了四抓金龙一事,沈大姑娘觉得如何?” 沈家人是沈慈心的软肋,再多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跟着牛望梅出京和亲燕国,就是为了让沈家人不再受牵连。 见沈慈心不再辩解,慧喜嬷嬷朝陈度泽使了个眼神,让他把人拉出去,陈度泽一脸为难的看着沈慈心,低声道,“沈姑娘,得罪了。” 沈慈心不想再多生事,点点头,不用陈度泽控制,自己便出了客栈后门,后门已经放了几个板凳,牛望梅的几个贴身的奴仆正在被压在板凳上,就要挨打。 这个时候阿普勒带着几个人匆匆从客栈外面进来,制止了杜勋,“杜将军,这是作何?” 杜勋没想到阿普勒会插手此事,阿普勒的身份特殊,他只能喊停兵士,解释道,“这些都是县主的奴仆,因为看管不力,慧喜嬷嬷要惩戒他们,我代劳。” 阿普勒摇头,阻止道“杜将军,不可!” 不等杜勋问何缘故,阿普勒主动解释道,“出了会喜镇,便是山路,若是将他们打伤了,山路颠簸如何赶路?县主身边总不能无一奴仆,若是奴仆都出事了,县主想必不会甘愿去燕国和亲吧。” 阿普勒说得倒是实话,到了下一个驿站后便是山路,十分颠簸。 只是他为何会站出来替牛望梅的人说话,杜勋隐晦的扫了阿普勒一眼,随后故作恍然大悟道,“阿普勒将军说的是,慧喜嬷嬷,你看这,咱们还是以和亲为主?若是县主的奴仆人都伤了,也无人照顾县主不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命如草芥 杜勋倒戈,慧喜嬷嬷不过是有皇后做靠山,也无实权,没有杜勋相帮,她也拿牛望梅没办法。且阿普勒的话说得没有错,若是牛望梅身边的人都出事了,她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控制,想到这些慧喜嬷嬷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惩戒牛望梅身边的人。 沈慈心逃过一劫,隐晦的看了一眼阿普勒,不知道他站出来阻止杜勋,是有几分是为了她? 阿普勒虽然得了魏王的旨意,等将牛望梅平安送到燕国,他便可以接管杜勋的队伍。杜勋将随他回到部落,助力他抢回部落首领的位置。 北部草原除了王庭外还有四大部落,阿普勒出身乌兰部落,他的母亲是魏王亲姑姑清嘉公主的女儿。清嘉公主是当年魏国送往王庭和亲的公主,嫁给草原王后生一女柔善儿。 柔善儿长大后,嫁给了乌兰部落的首领,生一子阿普勒。 阿普勒的父亲去岁因病去世,去世的时候,唯一的独子阿普勒正在外救雪灾,等阿普勒听到消息赶回去,部落却被海西部趁机占领。 对王庭来说,四大部落都是草原王的血脉,加之清嘉公主早逝,在王庭并无权势。阿普勒不能请草原王替自己主持公道。无兵无权的阿普勒只能寄希望于母族魏国王室,他趁机逃脱,乔装上京请魏王帮助。 这么一个便宜侄子求上门来,魏王内心是不想管这个闲事,但是又怕别人说他的闲话,毕竟是他们魏国王室的血脉让人这么欺压到头上来。这时候牛望梅的事情闹出来,魏王便想到这么个主意打发了阿普勒,让他帮着送牛望梅去燕国和亲,等成功送达后,便让他统领这只队伍,助他夺回部落。 阿普勒没有其他的办法,便同意了此事。但就因为如此,他在这只队伍中身份十分尴尬,对杜勋来说他现在是这只队伍最高军事长官,可等到了燕国之后,他就要听从阿普勒的命令。 还好出发到现在,阿普勒并不管任何事情,只是沉默的跟着队伍往前行径。但今日,他却站出来了,杜勋难免要琢磨他的意思。难不成是王上的命令,让阿普勒暗中保护牛望梅? 但平日里见阿普勒对牛望梅又十分冷淡,牛望梅也不搭理他,只没事调戏谢乔。这两人干系到底如何,阿普勒是不是当真从王上那儿接了密旨保护牛望梅?杜勋琢磨得觉得头大,这个队伍当真十分乱,这趟差事,当真不是个好差事啊。 沈慈心躲过一劫,被松开后丽如连忙过来扶住她,“我无事,坐着歇会。” 沈慈心见阿普勒出面劝妥杜勋后便如同往常,像一个影子似的坐在客栈偏僻的角落里,她望过去,他正好抬头朝她看来,眼中有关切的情绪,沈慈心朝他摇摇头。 两人动作细微,却不知道牛望梅站在二楼高处看下去一清二楚,她冷哼了一声,总算明白这个向来不吱声的部落王子怎么愿意帮她了,原来是为了沈慈心。她倒是小看沈慈心了,不过她也不亏,有沈慈心在,这个部落王子必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总算是有些帮手了,要不然皇后总想置她于死地,她总得想个办法逃出生机!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第二日车队出发的时候,牛望梅便没有再闹,乖乖的上了马车,也没有像往日那样言语调戏谢乔,让谢乔十分痛快的松了一口气。 车队从西边的城门出了会喜镇,会经过昨日他们去的西边郊区村子,车队刚进村子,就听见村子里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听着十分瘆人。 车队没有因为这个哭喊声音停下,反而加快了马鞭,想要快速通过这个村子。沈慈心心里隐约有猜测,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哭声的方向看过去,隐约听见什么‘不该吃狗’‘有毒’‘死狗’的喊声。 沈慈心听到这样的话语,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当真是因为昨日那两只死去的狗尸体有病,村民把狗尸体带回去食用,今日就出事了。 两只死狗便是一顿好肉,即使沈慈心谨慎的提醒他们了,可还是耐不住百姓的穷困,为了这一口肉,丢掉了性命,想到这些沈慈心重重的的叹了一口气。 同一个马车上牛望梅却不耐烦的让沈慈心把马车帘子放下,“沈慈心,快把帘子放下!这哭声当真吵得人脑瓜疼。” 沈慈心无奈的将马车帘子放下,郁气一团,原本是想趁机劝牛望梅,莫要再和慧喜嬷嬷蛮干,让她联合李德生,为自己多拉拢些筹码,听到她这话,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一百五十章 赚钱 自从牛望梅擅自离队,差点找不到人,杜勋虽然没有惩戒她身边的人,却暗自加强了对她的看管。每日必然有两个兵士寸步不离的跟着牛望梅,即时她想要上茅房,兵士也是站在五步外守着茅房。若是在野外她要方便,慧喜嬷嬷和平喜嬷嬷也是要跟随左右。便是将对她的看管调控到了最严格的地步。 沈慈心见牛望梅如同困兽之斗,越发的脾气差,对着身边的呼来喝去,就连春琴都没少受到她的责骂。沈慈心不是牛望梅的仆人,虽然不用受她明着折腾,但暗地里没少受她的阴阳怪气。 沈慈心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找了个机会,同牛望梅睡在一个屋里,要和她细谈。 “沈大姑娘,你终于愿意开尊口了?”沈慈心还没开口,牛望梅便先阴阳怪气道。 沈慈心停下往下坐的动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牛望梅,不客气道,“县主若是不需要我帮忙,那我便先走了。反正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落不着好,县主也落不着什么好!” 牛望梅急色,指着沈慈心道,“好啊!现在你也不肯帮我,你不会真以为把我送到燕国去和亲,你们家便没有事了。你信不信,我就算丢命之前,送一封信回去,照样能让魏王收拾你们家。” “小姐!别这么说,沈姑娘是来帮咱们的!你这话就是戳人心窝子啊!”春琴见牛望梅开口便是这样的话,连忙劝道。 沈慈心听她这么说,冷笑,“你觉着我是跟慧喜嬷嬷他们合作,干脆弄死你更快,还是让你送信回去更快?” “你敢!”牛望梅拿起手指,指着沈慈心,虚张声势道。她知道,沈慈心若是当真倒戈到皇后那儿去,她绝对来不及往京城给魏王送信的。 “你若是再拿家人来威胁我,你看我敢不敢?”沈慈心会跟上这只和亲的队伍,就是因为牛望梅的威胁,用沈家人来威胁她。沈慈心也知道,如果牛望梅真的请求魏王收拾沈家,魏王出于愧疚的心理一定会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的。所以她不能赌,只能跟着加入了和亲的队伍。 但这不代表,沈慈心愿意一直被牛望梅这样威胁。牛望梅带上她,就是寄希望她可以在路上替她找到一线生机。 牛望梅自己很清楚,皇后的人是想在路上弄死她的。 而魏王同样也是想要弄死牛望梅,只是魏王是要牛望梅死在燕国,作为他与燕国开战的借口。 “小姐,您消消气,别说气话了,沈姑娘肯定是想帮您的,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来寻你。”春琴劝牛望梅,又请求沈慈心,“沈姑娘,您别和我小姐生气,她也是因为这几日被如此看管得心中不爽利。” 沈慈心翻了一个白眼,被严加看管还不是牛望梅自己作的,心里不舒坦又找自己人发脾气,这个牛小姐能活着离开京城当真是奇迹了。 春琴的话牛望梅听进去了,倒是没有继续朝沈慈心放狠话了,只是撇过头,保持自己大小姐的脾气。 沈慈心也懒得劝她,而是照自己的原计划道,“你要是想要逃出一线生机,便要利用咱们队伍中两个人。” 听沈慈心当真给自己出主意,牛望梅立马回头看着她,关切的问道,“谁?” 到底是与自己的性命相关,牛望梅也知道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李德生和阿普勒。”沈慈心言简意赅道。 “李德生?那不是王上身边的人吗,他能帮我?你别看他现在好似在帮我,不过是替王上看着慧喜嬷嬷他们,怕他们在魏国境内就把我弄死了。”牛望梅愤然道。 沈慈心心想,倒是没有蠢到家,知道李德生是来做什么的,就是来制衡皇后他们,免得皇后动手动早了,破坏了魏王的计划。 “李德生必然是领了王上的命令看着皇后的人,保你在魏国境内活着。可他却也没有一定要弄死你的理由,若是到了燕国,我们能策反他,让他放你一马,让你假死逃脱,对李德生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沈慈心分析道。 牛望梅听了眼前一亮,可半晌后又蔫了,“话虽如此,我要怎么能策反李德生?他凭什么帮我假死逃脱,他何必承担此风险。” 牛望梅质疑,春琴却对沈慈心信心十足,知道沈慈心既然会提起,肯定是有办法,便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慈心。 不负春琴的期望,沈慈心道,“你知道内监最好的是什么?” “好什么?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牛望梅十分没耐心道。 “内监不同与正常人,还能延绵子嗣,还要为后代着想。他们多数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最贪的便是财!”沈慈心分析道。 春琴十分认同沈慈心所言,可是问题是,“咱们没有银子啊。” 牛望梅这次和亲被封县主,魏王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可那些东西都是陪嫁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变现。而从前牛望梅的积蓄多半都让她自己挥霍了,想要买通李德生,第一个问题便是没钱。 沈慈心试探的问道,“你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现银只有九十两,还有一些首饰衣裳,若是变卖了,大概能凑个两百两的银子。”春琴羞愧的说道。 好吧!沈慈心无奈,自己高估了牛望梅的财务情况,她以为胭脂铺子分红不少,她又有个有钱的娘,怎么也有些积蓄,没想到才这么些银子。 不到三百两的银子,想要买通一个大太监,沈慈心心里摇头,大概不太可能。 春琴看沈慈心为难的神色,试探道,“是不是不够?” 沈慈心没有说话,而是摇摇头。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牛望梅更是哭丧着脸,问道,“那那个阿普勒呢?是不是能让他帮我们。” “阿普勒要人马跟他回草原夺回部落,想要说服他并不会比李德生来得容易。”沈慈心实话实说道。 牛望梅觉得沈慈心在说谎,本想说出自己看到阿普勒和沈慈心眉来眼去的事情,可看见春琴在一旁朝她摇头,她才把话吞在肚子里。 换了一句话,“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就要这么认命吗?” 沈慈心叹气,有些无奈道,“不认命的话,咱们就该做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春琴立马追问。 “赚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倒卖 “如何,东西可卖出去了?” 沈慈心和春琴刚刚回到落脚的驿站,从来不关心庶务的牛望梅领着他们进了房间就关切的问道。 春琴朝她点点头,兴奋的说道,“小姐,东西都卖出去了,这些绸缎在此地果真十分受欢迎,就这么倒卖一手,咱们就挣了三十两银子!” 哪知道牛望梅期望过高,听到这个数字,语气难掩失望,“怎么才三十两银子!” 沈慈心坐在一边听到牛望梅这话连喝两杯茶!就百余里的路程,成本一百三十两,从上一个城池购买绸缎贩卖到下一个城池,利润高达三十两银子,牛望梅竟然还不知足。 春琴怕沈慈心生气,在她开口之前,连忙给牛望梅解释,“小姐,这生意已经是十分高的利润了,咱们就是买入卖出,倒一手就能挣三十两的银子呢。” 牛望梅听了也明白这已经是顶顶好的生意,“可是咱们什么时候能挣够银子买通李德生那个老狐狸啊?” “咱们现在跟着车队,倒卖东西已然是最好的挣钱办法,现在便是脚踏实地先把能挣的钱挣了,至于往后,手上的本钱多了,能做的生意自然就大了。”沈慈心知道头顶一把铡刀牛望梅心急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此事只能慢慢筹谋。 春琴也点头,劝道,“起码咱们现在开了一个好头不是!沈姑娘的法子好使,咱们也挣到银子了不是?小姐,你别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挣够钱救你的。” 牛望梅这才没继续抱怨,高兴了几分。 沈慈心见回来就给她忙上忙下的春琴,暗道也不知道春琴是不是欠牛望梅一条命,才会对她如此忠心耿耿,关爱有加。 “今日县主可以适当的拖延时间,就说头疼吧,歇上个把个时辰再出发。”沈慈心道,他们现在需要时间来攒更多的银子,而牛望梅适当的拖延时间,慧喜嬷嬷那儿虽然生气,但倒也不至于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为了不让牛望梅闹性子,李德生向来也会站在牛望梅这这边。 拖延时间争取更多休息的时间倒是正和牛望梅的意,听沈慈心的安排,她很快便和衣躺在床上,演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春琴出去禀告慧喜嬷嬷情况,一会就见慧喜嬷嬷亲自进来查看,见牛望梅当真脸色不好的躺在床上,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让牛望梅好好休息,过一个时辰再出发。 牛望梅还想讨价还价,沈慈心怕她显得过分中气十足便给她递眼色,轻轻的摇头,制止她开口说话。 牛望梅只能忍下,停止讨价还价。 如此和亲队伍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一个时辰,攀过一座不高的山,刚下山就发现眼前的地界正在下着暴雨。 山那边还是晴空艳阳,不过翻过一座山就是暴雨如注,和亲的车队只有几辆马车,剩下的人都是骑着马跟随,这样的天气自然不能继续赶路。还好山脚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杜勋派人进了村子,找到村长家后表明身份,得了准许入村子避雨。 和亲队伍的人马不少,村中十来户人家都分了人避雨,沈慈心他们一行人是停留在条件最好的村长王达家中。王达的婆娘徐细妹十分知礼,家中条件不算富贵,却也尽力给每人冲泡了一碗糖水。 “贵人,这是糖水,家里没买茶水,实在不好意思。”徐细妹给大家端上糖水,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慈心见她身边跟着的小孙子一脸羡慕的看着桌上的糖水碗,就知道即使只是普通的糖水,对这家人来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她见状便端起糖水,递给村长小孙子,“来,小子,这碗糖水给你。” “贵人,不用管他,他平日没少喝,就是,就是嘴太馋了。”徐细妹见状更是不好意思。 沈慈心笑笑,将碗塞给村长小孙子,“喝吧,我不爱喝糖水,你喝没事。” 听沈慈心这么小孙子也不敢接过糖水,而是看着奶奶,等奶奶发话。徐细妹见状才点点头,让小孙子将糖水碗接过。 倒是牛望梅原本就一脸嫌弃的看着村长缺了口的瓷碗,不肯屈尊降贵端起这碗糖水,见沈慈心这样便有样学样,将自己那碗糖水也给小孙子喝了。 徐细妹还以为来落脚的贵人都是心善的好人,连声道谢。 这时,从后院跑进来个大姑娘,一边跑一边喊,“阿奶,阿奶,快来,快来,母猪要生啦。” 徐细妹听到喊话,也顾不上招待现场的贵人了,立马站起来,“贵人们,咱们家母猪要生了,实在不好意思,我这……” 沈慈心见她难为,也知道在古代农家畜生崽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连忙道,“婶子赶紧去吧,我们自己坐着就是了。” 徐细妹感激的点点头,就要往后院跑。 牛望梅听到母猪下崽,来了兴趣,非要跟着去看,其他人只好陪着她。一行人便跟着徐细妹到了后院,去看母猪产崽。 他们到的时候,母猪已经生下了三只小猪,徐细妹一脸喜色,也顾不上跟来的众人,一脚迈进了猪圈内,蹲在母猪的屁股后面关切的看着母猪的生产情况。 母猪生产过程十分顺利,一只接着一只的生产。 “啊,又生了,又生了,第八只了。”牛望梅惊呼道,她看着血糊糊的新生小猪,完全没有想到一只母猪能生下这么多的幼猪。 最终,这只母猪产下了十二只小猪,十分之高产,徐细妹十分高兴,直说今日当真是好日子,家中的母猪第一次生下这么多的小猪。 “这些猪崽养大卖出去,想来能卖不少银子,这母猪当真是英雄了。”沈慈心也由衷的替村长家高兴,这么多的猪,对于村里人家来说,已然是很大一笔财产。 徐细妹虽然一脸喜色,却回头摇摇头,告诉沈慈心,“贵人不知,这么多的猪崽能养活养大的能有三头就不错啦。这么多的小猪崽,不说母猪得压死一半,后边要是病了也是难活下来的。” 沈慈心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养猪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就连母猪压死的概率都能达到这么高。 春琴听了十分好奇的问,“就不能把母猪和小猪隔开,免得母猪压死小猪?” 徐细妹十分耐心的回答她的问题,“小猪要喝奶,若是分开,便会饿死。实在是没有法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想出一个法子 “咱们农人家,一年到头要吃点肉就靠这些猪,若是能多养活两只自然是好的,只是实在难,贵人不知,咱们为了让这些猪活下去就差没住在猪圈了,但也防不住小猪被母猪压死。”徐细妹见众人关切,也有几分诉苦的心思。 丽如被卖之前就是穷苦的农人家庭,最是知道农人过活不易,听徐细妹这话,感同身受,“可不是这个理,百姓养些畜生也不容易啊。” 沈慈心却琢磨起一件事来,她好像依稀记得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个纪录片中有提到如何避免母猪压死刚出生的小猪。那个法子是什么来着?她回忆了一番,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那个法子。 纪录片里提到的办法是用钢管焊一个圆形的圈,并在圈下焊接立足,使小猪可以穿过立足之间的缝隙,而母猪卧倒的时候,小猪有钢管的圆圈保护,就不会被母猪压死。 只是钢管,这个时代自然没有这种材料,能不能找替代的材料?沈慈心视线一扫,就看见农家小院屋檐下堆放的木材,这倒是个好材料。 “大婶子,我倒是有个法子,说不定能避免母族压死小猪。”沈慈心朝徐细妹道。 徐细妹将信将疑的看着沈慈心,看眼前这位小姐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懂得养猪的人? “大婶子,您肯定不信我,这样,村里可有会做木匠活的人,找一个给我,我让他打个东西出来,等看了这东西,你就知道我的法子好用不好用了。” 是骡子是马,且得等东西打出来了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徐细妹立马道,“木匠啊,我家老二就是木匠啊,我去把他喊来,小姐要做什么吩咐他便是了?” 徐细妹去喊人了,倒是一旁的牛望梅十分惊奇的看着沈慈心,上下扫视了她一圈后,语气怪异道,“沈慈心,没想到你还懂养猪的事情,你一个瓷商家的大小姐,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沈慈心懒得搭理她,只告诉她,“县主,多读书便是了。” 牛望梅气了个仰倒,又不敢找沈慈心的茬,便骂骂咧咧责怪天气,“这破雨什么时候才能停,我们总不会要在这儿过夜吧。” 沈慈心看看天色,心想,她还真没说错,看天色暗成这样,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的。下一个驿站还要几个时辰的路途,他们今日肯定赶不到了,只能在这个村子里留宿一晚。 果然杜勋那儿已经在和村长商量今日要留宿的事情,徐细妹将二儿子喊过来后就赶着回去收拾屋子了,要将他们住的最好的房子收拾出来留给牛望梅这个大小姐居住。 村长的二儿子是个腼腆的性格,来了只说了句,“各位贵人有何吩咐。”便躬着身,不再说其他话。 沈慈心便将纪录片中钢管圆圈的形状和村长二儿子描述了一遍,说第一遍,村长的二儿子没听明白,也没明白沈慈心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 见他听不明白,沈慈心便干脆想从旁边柴火堆上摘一根木枝在地上画圈,她想要摘的那只木枝有些高,她正要垫脚去够,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高她一步,将木枝条轻松的摘下递到她的手边。 沈慈心抬头看手的主人,是肃着一张脸的阿普勒,眼中有期待的看着她,沈慈心如常的接过木枝,低声道谢,“多谢。” 阿普勒只是轻微的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沈慈心回头,走回原处,弯着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下画上立足,有了清晰的图像,村长的二儿子很快就明白了沈慈心要做什么东西,连连点头,“小姐,我知道了。” 沈慈心却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可能找到能围成圈的木材?” 村长的二儿子点头,“手腕粗的松木条便可以围成圈。” 沈慈心又怕他找的材料太细了,无法承担母猪的重量,又问,“松木条可能抵住母猪的压?” 村长二儿子虽然没有太明白沈慈心要做这个东西的目的,但对原材料十分有信心,“贵人放心,松木条十分有韧性,不仅好拧成型,也能抵住重物,这村里盖房惯用这来做板条的。” 沈慈心听他这么说,才放心的点点头,“你先试着做出来,咱们再看看效果。” 村长二儿子自去做这个木圈。 牛望梅听闻当真要在这儿过夜,十分不高兴的耍性子,被慧喜嬷嬷阴阳了一顿,若不是她午后非要歇着,他们也不会赶上大雨,觉着这一切都是牛望梅闹出来的。 牛望梅回嘴道,“若不是晚一些出门,咱们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岭淋雨听雷呢!” 牛望梅难得说了这样有道理的话,憋得慧喜嬷嬷一句话都回不出来。 两人没事口角是非,众人已经见惯不惯了。不过这次两人交锋,大家都站在牛望梅这边,她说得还当真是实话,要是没牛望梅耽搁个把时辰,他们这会确实正在淋大雨中。 牛望梅好不容易赢了一次,跟个斗胜的小公鸡似的,便不再在意要留宿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里发光 王达得了贵人十两银子,让她安排整治一行人的食宿,这还是这个不算贫穷的农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拿着这笔银子,王达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村中条件不好,且夜色暗下来,去城中再买肉菜也来不及,只能满村买家畜,但凡长得有点肉的鸡鸭都让王达买上了,才算凑够了晚上的菜。 还有便是这么多人的住处,实在是难,最后只能把大部分的军士都安排在村中的谷仓里住宿,还好不是农忙的时候,谷仓这会是空的,正好能用来睡觉。 沈慈心跟着牛望梅,自然是有最好的招待,就在村长的家里,一大桌的席面,肉菜齐全,农家菜色看着不如酒楼做的好,但众人奔波一天腹中饥饿,倒也吃的不少,让忐忑半天的王达总算是放下悬着的心。 吃过饭,院子里飞进来一群萤火虫,牛望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扑着萤火虫就要跟着出去,徐细妹连忙拦住她,“欸,县主娘娘,咱们村里晚上最好别出家门。” 牛望梅被拦住,回头疑惑的看着徐细妹,“为何这么说?你们村里不会闹鬼吧?” 徐细妹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落霞村落个好地界,四面环山,河水绕村,喝水种田十分方便,可是顶顶好的一个村。可唯独一个不好,就是他们西面高处的瀑布里下过雨的夜里总会发光,幽幽深深,就像是鬼火。 村里的老人传下里的便是若是夜里见了这光,便会难免遇到不好的事情,生大病、摔断手脚,都是常事。后来村里便有了个习惯,一到夜里便不出门,不出门就不会看见鬼火,自然就不会遇到倒霉事。 现在见牛望梅要跑出去,徐细妹下意识出声阻拦她,可问她什么缘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此事。 “为何到了夜里就不能出门了?你这样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是为何?”牛望梅一只脚都迈出院子里,见那些萤火虫越飞越远,徐细妹开了口却不往下说,她便有些不高兴了。 徐细妹见县主娘娘不高兴了,被吓得脸色发白,就怕因为这得罪了贵人,降罪于他们家,也顾不上忌讳,就将发光瀑布的传闻吐露出来。 牛望梅听到这种传闻,反而来了劲,“竟然还有这样的传闻,这瀑布在什么地方?我且去看看。” “这?”徐细妹没想到自己说了此事,县主娘娘反而起了兴致要去看这样的热闹。她为难的看着沈慈心,这些贵人里,她看出来了那位沈姑娘是个心善的,而且似乎是能劝住县主娘娘的人。 沈慈心接收到徐细妹求救的眼神,安抚的回她一眼,却没有照她期待的那般劝牛望梅打消看热闹的心思。那是因为,其实她也对这个会发光的瀑布十分感兴趣,在自然环境里会自主发光的东西,在古代落后的照明条件下,绝对是个难得的宝贝。 不过这样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说,尤其是听到他们这儿的动静,慧喜嬷嬷和李德生都已经主意过来,她便扯着牛望梅的衣袖,轻声道,“悄声些。” 牛望梅马上警觉的看向院子里里侧的方向,虽然不知道此事有什么需要隐秘的,但对沈慈心的信任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询问沈慈心,“怎么了?” “婶子,此事听闻起来十分惊奇,可否能详细和我们说说?”沈慈心好奇的问道。 徐细妹有些为难,村子里的人平日里并不愿意提起此事,对他们村里来说,这个会发光的瀑布更像是一种诅咒。但现在是贵人们想知道,她便含糊的说道,“说起来瀑布会发光已经五十来年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何,说见着的人总会倒霉,我倒是知道,我们村尾那家人的媳妇生孩子那夜,那家的男人着急忙慌跑出门去背接生婆,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发光的瀑布,他媳妇当天就难产去了,孩子也没生下来。现在就留他一个鳏夫和两个孩子过活,好不可怜,贵人,当真会倒霉的,你们还是别多问了。” 徐细妹说话的语调十分的害怕和神秘,沈慈心却这样的所谓看见发光瀑布就会倒霉的事情全然不信。徐细妹所提的这个例证,根本不是因为看到瀑布倒霉,而是因为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导致的,产妇在家生产,身体条件太差,难产的概率太高了。 周围的几个女子听了却觉的发寒,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牛望梅也缩了缩脖子,没再提要出去的事情。 见状徐细妹放心多了,她可不希望贵人们去看到发光的瀑布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连累到他们。 沈慈心却若有所思的问了句,“村尾,可是出门往右手边去?” 徐细妹悬着的心放下,对沈慈心的问题便不再谨慎,随口回道,“咱们村前面宽敞,后面窄,村尾只有两三户人家,确实是往右手边而去,今日有几个军大爷住在那两家里。” 沈慈心随意的点头,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村尾的人家赶回家的方向抬头可以看见发光的瀑布,那那个不瀑布就是在东南方向的位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瀑布 第二日清晨,沈慈心带上何青石和丽如往村尾的方向走去,村尾只有两家人的院子,借宿在这儿的军士已经醒过来,正在院子里活动。沈慈心不欲引人注意,便从屋后绕过去,往山脚下走去。 从屋后绕过去后便豁然开朗,果然见一瀑布从高山峡谷落下,瀑布不高,看着只有几丈高,因为昨日下过雨,瀑布的水流十分丰沛,哗啦啦的从高处落下,落在地下的水池里,声音十分吵闹。 沈慈心见山脚到瀑布的有条石头小径,便道,“走,咱们上去看看。” 何青石何丽如不知道沈慈心怎么对一个瀑布有兴致,但他们向来信任她,也不多问,就跟着往山上爬去。 大约爬了一刻钟,三人便到了瀑布的脚下,到了瀑布脚下,沈慈心见水池四周散落的石头,马上便明白为何村民十分忌讳这个瀑布又还修了一条路来这儿。是因为这里有及其优越的修房子的材料,鹅软石,村中村民的屋子的墙角基石就是混了这种鹅软石。 沈慈心抬头望向瀑布水流方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下雨的时候瀑布才会发光,下雨意味着水的流量会增加。水流增量,便会增大冲刷力,难道是下雨后,将某些隐藏在内的矿石被冲刷显露出来? 要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和白天黑夜没有关系,看现在水流量的大小,还是保持很大的水量,那是不是那个会发光的物质其实现在爷还在发光?之所以夜里才被人看见,是因为夜里才明显。 如此琢磨,沈慈心便跟身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仔细看看,那个瀑布背后可有会发光的东西?” 又怕两人被徐细妹的传闻惊吓到,又解释道,“那所谓夜里看见瀑布发光就会遇到倒霉事,我想应当是巧合,若是我们白天里就能看到瀑布也是会发光,自然而然就破了他们的传言。” 何青石听沈慈心这么说,莞尔一笑,“大姑娘何必宽慰我们,我们不管什么传闻,我们就信你,既然你敢来,说明就没事,若要是真的有事,你肯定不会带我们来害我们。” 丽如也跟着点头,“青石哥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沈慈心点点头,心中感动于两人对自己的信赖。 三人便携手认真端详起这个飞流而下的瀑布,细看了一会,是丽如先发现了端倪,“你们看那颗树旁边,可是比别的地方亮一些。”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何青石先一步开口,“还真是。” 沈慈心慢了半步,才看出来那处有些亮光的地方,还真的是在发光!丽如平日里做针线活,何青石在药厂内上釉,都是要眼力的活计,果然眼神比她好使! “小姐,我看那处从高处往下,似乎都在发亮。”丽如细看后,又有了发现。 沈慈心从高处往下看,丽如所说的她看着不是很明显,但隐约是这样的,再看那处水流下落的地方是个浅滩,便道, “走,咱们走到近处去看看。” 瀑布的外侧,水流量对比中间地带十分的小,冲刷下来的水不多,三个人十分轻松就靠近了浅滩。 靠近后沈慈心才发现瀑布外侧现在有水流的地方地下其实覆盖着不少的植被,植被因为水流的冲刷而翻到一边,而植被下原本被遮盖的严实的石头显露出来了,发出若有若无的荧光。 原来是这样! 平时水流小的时候,两侧是植被并无水流,当下雨后,水流增大,两边植被区域也开始流水,水流将植被冲开后,露出植被下面的矿石。而这种矿石是一种会发光的矿石! 这应该就是瀑布会发光的原因。 不过那矿石都在瀑布半山高处,沈慈心想要捡两块石头细看,瀑布流水的底部却没有发光的石头,她抬头远看去,想要靠近矿山的地方并不简单,除非是能爬到瀑布的半山腰去。但瀑布是垂直落差,要爬上去并非是易事。 瀑布的底部长着一颗歪脖子的树,若是爬到那棵树上,往外探出身体,应当是能够到植被后面的石头。沈慈心打算去探一探。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爬树取石 沈慈心提出自己要爬树取石,丽如和何青石连忙阻拦她,尤其是何青石,说得十分义愤填膺,“大姑娘,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怎么能让你去爬树。我来,我来。” 沈慈心见他一副男人尊严受到质疑的磨样,只能不再坚持自己爬树,将这个机会让给何青石。 何青石撩开裤子外面的长衫,将长衫衣摆绑进裤腰带内,也不脱鞋大马步就踏进了瀑布的池子里,就要踩到对面的石块上。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山谷,定睛看去,何青石整个人摔在了水里。 这是踩在石块上没有踩稳,竟然整个人都摔进去了。 “何青石,你没事吧!”沈慈心和丽如连声大喊,就要下水去扶他。 何青石连忙从水里爬起来,转身朝他们摇手,大喊,“我没事。” “没事就好。”沈慈心松了一口气,又喊道,“你先回来吧。” 何青石也知道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湿透了,确实也没有办法继续爬树,只能悻悻的涉水走回岸边,就是如此还试图立功,“大姑娘,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回来给您爬树吧。” 沈慈心摇摇头,她还试探瀑布发光的原因就是私密进行的,何青石一身湿衣服回去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暴露了他们在偷偷打探这个瀑布的秘密反而不美。 “你且等等,我上去看看,一会再一同回去。”沈慈心决定还是自己上去,丽如瘦胳膊瘦腿的,平日里的运动能力还不如她。 丽如张口想要争取替她去,沈慈心却先一步摆手,“别争了,我会小心的。” 说完沈慈心也将长衫绑在腰间,踏进水池,一步一块石头,谨慎的靠近了那棵树。树因为生长在水边,飞溅的水花落在树上,导致树干上十分湿滑,本来是很难往上攀爬的。但好在沈慈心的臂力惊人,她抓着靠近水池的一个树杈,借着树杈的支撑力,几个往上蹬腿就到了树干上。 这番灵巧的动作,把何青石和丽如看得十分惊讶,他们家大姑娘当真是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就连爬树都爬得这般迅速。就是这个姿势不怎么好看,还好这里就他们自己人,没有外人看见。 此时树上的沈慈心上了树杈的第一个主干上,正要往瀑布水边的植被区域探过去,植被区域还有些距离,她伸出手去,却有些够不着,只能收回身体。在树干上研究了一番,看到树干正好有个往那个方向延伸的枝干。 那只能踏着枝干往外爬了,但枝干因为常年被水溅湿上面布满了青苔,这样的树干必然是很滑的!沈慈心抬头看了看,正好在更高一层,还有一根不大不小的枝干,她如果抓着上面那层的枝干,往外挪动,可以借力抵抗脚踩这跟树干的滑。 想好方式后,沈慈心首先抓了抓上面那根枝干,粗细适中,应该不会轻易被拽倒。如此后,她才抓着枝干踩着树干慢慢往前挪动,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着。倒是把在水池底下的何青石和丽如吓了个脸白,又不敢说话惊扰了她。 挪动足够的距离后,沈慈心一手抓着枝干,一手松开借着身体往外探的长度去抓植被下的石头。那些石头虽然长时间被瀑布的水流冲刷,但也不是全然松开的,还有一部分嵌在山体里,沈慈心花了一番力气摇动一块比较松快的石头。摇着摇着,总算感觉石头就要脱落了,她一个激动使了了把更大的力气。 石头是到手了,可喀的一声,枝条断裂的声音同步响起,原本就靠这个枝条借力停留在树干上的沈慈心马上就无法站立在树干上,整个人就往一边倾斜。 “啊!”丽如惊呼! 沈慈心整个人就要往水里栽倒,还好她灵活的将手勾在了树干上,可是树干湿滑,没有足够的摩擦力,她的手虽然勾住了,可却在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就在这时,一个劲装男子飞速的借力瀑布底部的大石头,弹跳起,靠近树,将挂在树上的沈慈心一只手抱了下来。 沈慈心看着近在眼前的阿普勒,心中生了个遗憾的心思,这竟然不是公主抱! 将人安稳的放在岸边,阿普勒语出嘲讽,“还不知道沈大姑娘能爬的一手好树。” 沈慈心刚刚站稳,手上抓着块石头,身上因为爬树加倒挂形容狼狈,却不能阻止她回嘴,“我也不知道咱们阿普勒的功夫这般轻巧。想当初遇到强人还靠我的计谋脱了身。” 此事时阿普勒的死穴,当初他顶替晋商魏大放,又与沈慈心一起上京,上京途中几人遇到抢劫的强人,当时阿普勒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不敢展示自己的武功,便让强人给绑了。后来是沈慈心用放火的法子,趁乱跑了出去。 沈慈心这般说,阿普勒果然再无话可说,沈慈心得意的撇了他一眼,却注意到他凌厉的下颌线,想到刚刚被他揽着下来的时候,如此亲密的靠近,顿时又有些扭捏的心思。 第一百五十六章 猪圈起效 两个人,一个羞赫,一个扭捏,一时间竟然无话,还是丽如冲上来前,关切的问候声,打断了这一时的沉默。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丽如绕着自家姑娘转了一圈,衣裙上不少污迹,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 沈慈心回头回答她的关心,“丽如,我没事。” “阿普勒少主,可否请求一件事情。”沈慈心抬头问眼前的男子,他虽然没带他的随身侍卫,说不定那些人就在附近,沈慈心不想自己跑来探瀑布的事情传出去,就要和阿普勒说清楚。 阿普勒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沈慈心这才继续道,“今日在这儿见到我一事,可否请你隐瞒一二。” 阿普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丢下两个字,“放心。” 说完转身便沿着离开瀑布的方向远去,沈慈心总觉得他的放心二字还带了些愤怒的情绪,这人好生奇怪,这样的请求可会十分令人生气? 不过他虽然是有愠怒的情绪,沈慈心却十分相信他,他要是做了承诺,肯定是会遵守诺言的,一个月多旅程的观察,沈慈心觉的自己的眼光不会这样差。 “咱们也走吧,咱们这么狼狈,就说去溪边散步,摘河边野花的时候摔落水里了。”沈慈心吩咐跟着的两人。 两人齐齐点头应好。 做戏要做全,回去的路上,沈慈心特意绕到了河边,下到河滩采摘了一束野花。等他们形容狼狈的回到王达家的院子,碰见迎面而出的牛望梅,便让牛望梅好生嘲笑了个尽心。沈慈心懒得理会她,催促她出去,见她走了,这才赶着回到屋子里,让丽如将门窗关上,借口要更换衣服。 等丽如关好门窗后,沈慈心将衣袖里藏着的石块掏出来,在这间昏暗的农家小屋子里,石块发出的亮光十分醒目。 “小姐。”丽如看着眼前会发光的石头,十分惊讶,“这石头,这石头,可当夜烛。” 沈慈心心想这样宝贝的石头拿来当蜡烛那就真的可惜了!价值千金的夜明珠了解一下! 牛望梅不是缺钱嘛!要是能把这个发光的石头包装卖出去,绝对是一本万利! 就是应该卖给谁? 沈慈心很快就想到他们队伍中的一人,陈留谢氏子弟,必然是家底最厚的!还有就是李德生,要收买他,也不定非要钱不是?夜明珠这样的宝贝,难道打动不了一个老太监? “丽如,你帮我去取两盆水进来,这石头上还有些污泥需要洗洗,我这身上也要洗洗。”沈慈心吩咐道,丽如很快便出去找水去了。 一会儿就听到丽如在门外喊话的动静,“小姐,徐大婶说你想的法子好使了,她要来谢谢你。” 听到提醒沈慈心连忙将桌上发光的石头收起,丽如果然是机灵的丫鬟,这也是当初她选择带她出来,留下玉如的原因。 沈慈心刚刚将屋子门打开,就听到徐细妹笑着一张脸感激的说,“沈小姐,您告诉我们的法子当真好使,咱们那母猪昨个晚上一个晚上都没压死小猪了!这要是从前可从来没有的事,那圈当真好用,真是谢谢您,咱们农人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几颗青枣请您尝尝。” 沈慈心听到这个消息,当真高兴,她也不过是试试,现在生效,嘴角也忍不住笑意盈盈,“当真有用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啊,要是从前没那猪圈,生猪崽的第一夜里肯定要压死一两只小猪的,现在一个晚上下来了,一只也没死,可不是您的法子有效了。”徐细妹笑着说道,一边往沈慈心的手里塞小碗青枣。 沈慈心知道农人家吃口果子不容易,自然不会收下,“不用给我,留给你的小孙孙吃吧。东西能有用,我也很高兴,旁的感谢就不用了。” 徐细妹又塞了几次,见沈慈心都不肯收,只能连声道谢的将青枣端走。沈慈心听见她走到院子里,逢人便说她想的法子好使,手舞足蹈的样子不太像一开始那个拘谨的农妇。见到这样鲜活的生命,即使现在还困于桎梏的沈慈心也觉的心生欢喜。 送走徐细妹,主仆二人关起门来,将沾满淤泥的石块清洗干净,石块发光越发的明显了。 “真漂亮。”看着这盈盈发光的石头,丽如忍不住称赞道。 “丽如,若是你家财万贯,可舍得花千金来买这宝石?”沈慈心问道。 丽如疑惑的抬头看着沈慈心,十分老实道,“小姐,可是我没家财万贯啊。” “我说得假如,就是想想你有那么多钱。”沈慈心被她的样子逗笑,又解释了一句。 丽如果断的摇头,“我可不舍得,那么多银子,我能买多少宅子了。况且这石头是瀑布下挖来的,我若是喜欢,去瀑布挖便是了,为何要花千金去买?” 沈慈心觉的自己是问错人了,丽如平时省吃俭用,花千金买一块石头,肯定不可能。这个问题,她应该去问问牛望梅才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明珠 今日的天气十分好,和亲队伍自然不会继续留在村中耽搁下去,沈慈心和丽如没说两句话,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传话,队伍在半个时辰后出发。 沈慈心看时间紧张,便自己留在屋子内换衣服,让丽如去寻何青石,让他再悄悄去一趟瀑布,看看能不能再捡回两颗会发光的石头来。 丽如领命出去,沈慈心将脏了个衣服换下,又单独装了包袱,正要将发光的石头藏在箱子底,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她连忙将东西藏好,走到门口打开屋子门。 “大姑娘,你没事吧?”来人是春琴,从牛望梅那儿听说沈慈心摔了,便赶着回来关心她的情况。 沈慈心摇头,“我无事,就是弄脏了衣裳,已经把衣服换好了。” 春琴见她身上看着果真没事,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 又注意到她头发凌乱,便往房间里探了一眼,没见到丽如,便道,“大姑娘,你这衣裳虽然换了,可头发还乱着呢,丽如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不帮着给你梳头。” 沈慈心不会梳头的事情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 沈慈心这才注意到自己头乱十分凌乱,连忙道,“我忘了,丽如去何青石那儿送东西了,我自己梳个马尾头吧。” 春琴温和笑笑,提出,“我正好有闲空,不如我帮大姑娘梳个侧辫吧,坐车也松快。” 沈慈心想想一会要坐马车,自己梳个马尾确实不方便,便谢过春琴,“那就劳烦了。” 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春琴温柔的替沈慈心梳着头,那种只有女子之间才能生出的温切的柔意让人觉得此时此刻十分的美好。 正当此事,门口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人,见到春琴正在给沈慈心梳头,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道,“我说呢,这么急着赶回来,这是来服侍旁人了。也不知道这狗还能不能认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主人了!” 这话一出,没等春琴说话,沈慈心便先听不下去了,嚯的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牛望梅,“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别张嘴!” “若说春琴是你仆从,可替你办了多少事情,从前替你挣钱,后来你出事替你奔波,也从来没想过逃脱的事情,这样一个忠心的仆从,爱你如亲姐的人,你如此侮辱,可还有良心!”沈慈心咄咄逼人的问道。 牛望梅张嘴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沈慈心说得都是真的,只能强词夺理,“这是我的奴仆,干你何事……春琴见两人吵起来了,还是因为自己!她连忙抬头求饶似的看着牛望梅,低声喊道,“小姐。” 又转头请求的看着沈慈心,“大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小姐就是心直口快没别的坏心思。” 沈慈心见春琴为难的维护牛望梅的样子,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到底没有再替她说些什么。 队伍离开之前,何青石和丽如才急匆匆的赶回来,何青石急匆匆的去换了身衣服,而丽如回来交给了沈慈心三块石头。 “干得好!”沈慈心看着石头,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高兴的出了门,正要上马车,徐细妹却跑了出来,拦住了她。 “婶子,有事便说。”沈慈心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长了嘴却半天没有声音,便鼓励道。 徐细妹这才敢开口,“就是,就是贵人那个法子,我能不能,能不能告诉给四邻和亲戚朋友。” 怕沈慈心拒绝,徐细妹又追了一句,“大家,想养些畜生都不容易,实在是。” 沈慈心听到是这个请求,怎么会拒绝,连忙鼓励道,“婶子,既然我把这个法子告诉你了,你愿意告诉更多的人再好不过了,能帮到更多人,可是我做善事,会有福报!” “小姐,你这样心善,一定会有福报的,您往后肯定有大福气!”徐细妹将质朴的祝福送给眼前的贵人。 “好,多谢你,你也吉祥如意。”沈慈心笑着说道,拱手后转身进了车厢,却是与牛望梅大眼瞪小眼!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约见李德生 和亲队伍继续往前,这几日的路上都没有驿站,也没有像样的村落,大家伙只能风餐露宿,吃不好也睡不好,牛望梅的脸垮得不成样子,早起便闹起了脾气,不肯继续往前走。 李德生在队伍里就是老好人的样子,便过来劝,“今日过了这马连峰,再往前就是鸡泽,此处有鸡泽驿站,县主就能好好歇着了。” 哪知道听了这话,牛望梅不仅没有高兴,脸色更垮了几分,大声反问道,“什么!还要爬峰!可能行马车?不会要我下来骑马吧!骑马不成,反正我骑不了!” 李德生听牛望梅这话也不生气,脸上继续笑呵呵的劝道,“旁人骑马就算了,怎么也不会让您骑马的,能行马车,您就放心吧。” 牛望梅却还不满意,别过脸去,“不成,爬山费力气,我今日身子不爽利,无法爬山,先歇一日,明日再说吧!” “诶呦,我的好县主哦,咱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您想歇着也只能窝在这马车上,多有不便,若是一鼓作气爬过马连峰,那鸡泽的大驿站,香被暖炉的歇着才舒服着呢。”李德生继续劝道。 这话倒是说到牛望梅的心坎里去了,这几日野外赶路的日子她这娇软的身子实在是受够了。张口便要答应,话到了嘴边后,又想起来要拖延时间的事情,便侧头看向沈慈心的方向。 沈慈心站在窗边,接受到牛望梅的眼神,轻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沈慈心的同意,牛望梅马上就一副给了李德生面子的口吻道,“既然李公公这么说了,自然要给你这个面子,那今日我便忍着难受出发吧!” 李德生笑眯眯,像是没看出是牛望梅自己想要早些去好些的驿站,捧着她的话回答道,“谢县主体谅,我这便去和杜将军说可以开拔了。” 沈慈心看李德生离开的时候往自己的方向撇了一眼,便知道刚才牛望梅回头看她那眼人家早就看在眼里了,便趁他还没出门道,“我送送李公公。” 李德生回头客气的笑,“那就麻烦沈大姑娘了。” 沈慈心送他出去,李德生慢了半步,比沈慈心快了半步,压着嗓子说话,声音倒是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尖细,“大姑娘,好生聪慧,能把云容县主拿捏了,你让她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 “公公说笑了,我和县主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和亲的队伍里,谁都可能害她,就我不会害她,她也只能听我的信我的了,您说是不是?”沈慈心面带微笑,仿若在说些逗趣的话。 李德生听了这话停了脚步,回头看沈慈心,“大姑娘,这话倒是没有道理了,咱们是送县主是和亲,咱们这些人都是服侍县主的奴才,怎么会害她呢。” 沈慈心莞尔一笑,并不生气,“明人不说暗话,公公也不用和我打哑谜,我送公公出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有笔生意想和公公商量商量,可否和公公在鸡泽驿站私下见一面?” 李德生如常的继续往前走,掂量沈慈心这话,片刻后笑了笑,“县主娘娘的意思,我这样的阉人自然不敢随意拒绝。” “那便恭候公公大驾了。”沈慈心停住脚步,“我就送公公到这儿了,还要赶着回去给县主收拾东西呢。” “好,沈大姑娘慢走。”李德生笑眯眯的拱手。 沈慈心回头牛望梅那儿,告诉她自己已经和李德生约好在鸡泽驿站见一面。 牛望梅口无遮拦,“那个阉货,果真是什么财都敢贪!” “县主,还没达成合作,你这嘴切记莫要得罪人。”沈慈心抬头看着外面,还好马车周围没人在。阉人这话李德生自己能说,若是别人说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他绝对是要记恨的。 “哼,偏你这怕那怕的。”牛望梅不高兴的说道。 沈慈心懒得理她这小情绪,牛望梅惜命的很,现在李德生可是他们难得能松动的石块了,要是真得罪了他,她活命的机会恐怕就渺茫了! 马连峰倒不是什么高山,却因为是石头山的缘故在山上修路十分之难,到现在也不过一条堪堪能过马车的山径。又因为石头路,路面无法修得十分平整,马车走在上面十分颠簸。 不过是走了半个时辰,牛望梅就面色铁青,都没让奴仆传话,自己就拉开马车帘子大喊,“停车,停车,这什么破路,可要把人颠碎了!” 驾车的车夫不敢听牛望梅的话,而是等队伍最前面带队的杜勋的意思,这山路旁边就是悬崖,要是随便停车导致后面跟着的马车刹不停摔落山崖就坏事了。 见车夫没动作,牛望梅又喊了两嗓门,沈慈心连忙将她拉回来,“你不要命了,随意停下马车,说不得就摔下悬崖去了。” 这个时候前面杜勋听到了动静,让人传话回来,说是正在险地,不能停车,让牛望梅再坚持坚持。 牛望梅听了十分生气,在马车里抱怨,“我这是什么命,要来受这个苦。” 沈慈心心中想,她一个卖油郎的女儿,若不是有个好娘做了魏王的奶娘,怎么能过上富贵的生活,若要是说命苦该是这一车因为她连累到这里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乱点 这段爬坡的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在晌午的时候到了山顶,山顶有块平地,还有一个无人的茅草棚,估计是从前修路的人留下的休息地方。杜勋喊停了行进的队伍,安排人埋火做饭,又依着规矩过来给牛望梅请罪。 牛望梅还好拿乔给杜勋脸色看,沈慈心连忙快手扯住她的袖子,让她到嘴边的刻薄话吞了回去。 “行了,你也辛苦了,我要下马车休息了。”纵是如此,牛望梅的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还好杜勋知道她不饶人的性子,本来还做好准备要让她阴阳怪气一番,听她这么说话,还觉得今日的县主宽厚多了,便告退离去。 众人吃过晌午饭,杜勋便安排人先骑快马到前头去探路,他留下整装队伍随时出发,谢乔刚刚路过牛望梅又让她言语撩拨了两句,心里烦闷,也不想再留在这儿听到牛望梅的声音,便主动提出带人去探路。 杜勋知道他的意思,想到他骑术可靠,便点头同意让他带两人去探路。 牛望梅瘫在茅草棚内的软垫上,看着谢乔骑马离开的飒爽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遗憾的说道,“若是能得这样得夫婿该有多好。燕国那老头子,都该进棺材了吧,还惦记和亲。” “小姐。”春琴无奈的喊了一声。 沈慈心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算什么?鄙视链?谢乔鄙视牛望梅,牛望梅鄙视老燕王? “笑什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不过说起来,沈慈心你可有中意的儿郎,我从前可是听闻瓷木镇那个商会会长都想娶你,哦还有那个草木商家的儿子,你说说,这两个人你喜欢两个?”闲来无事,牛望梅倒是起了八卦的心思,尤其是沈慈心的八卦,提起来她就来了兴致。 听牛望梅提起瓷木镇,沈慈心有一阵的恍然,他们已经离开瓷木镇有小半年之久了,不管是秦历还是刘裕启仿佛都是很久远之人。 “怎么,就两个男人你都想不明白。要说我,还是那个秦历好一些,年纪大会疼人,他们秦家还有权有势,我说你回去不如就答应了人家,做秦家少奶奶去。就是不知道,等你回去,那位秦会长会不会已经娶美娇娘了,那你就要错过了。”牛望梅见沈慈心不说话,自顾自的往下叭叭。 沈慈心听她越扯越过分,正要张口阻止她,就见茅草屋前一个男人快步路过,不是阿普勒又是哪个。 见到肩宽腰细,身姿昂扬的阿普勒路过,牛望梅又暧昧的说,“或者你也别惦记远水了,咱们这儿不就有个上好的儿郎,这位阿普勒少主虽然是牧羊的,但看着人才倒是十分好,若不是我不喜欢异族,肯定不会让给你。” 沈慈心见阿普勒脚步一顿,明显是听到牛望梅的胡说八道了,她当真忍不下去,当即弯腰抽走牛望梅底下垫着的软垫,牛望梅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不高兴的怪叫一声! 阿普勒这才继续往前远去。 不久后,谢乔便带人骑马回来,带了不好的消息回来,“前段时间下大雨,前面有段路塌了,现在正有工人在修路,但路未完全修好,只修好了一条能过人过马的路,到时候马车得停下小心扛过去了。” “那咱们还是早点出发,免得当真要在山路上夜行。”听到这个消息,杜勋当机立断,让队伍上马出发。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走得艰难就怕马车失控掉落旁边的山坡上只能慢速御马,往下走的角度使马车一直往前倾斜,使人有些难受,加之旁边就是悬崖,人难免有害怕的情绪,整个马车上的人都有些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陈度泽在门帘外高声道,“县主,外面的路塌了正在修,走不了马车了,还请您先下马车走一段路。” 春琴掀开帘子往外探去,沈慈心着急知道外面的情形也跟着探出去,才见到此时的情形,前面的下山路塌了一半,只有靠山的位置还有一条能通人的小径,这样的小径自然是走不了马车的。 “春琴,我下去看看。”沈慈心对春琴道,“你扶着你小姐下车来。” 春琴点头避开身体让沈慈心下马车,沈慈心下去朝陈度泽点点头,询问道,“人可能安全过去。” 陈度泽点点头,“可以的,月前前面驿站的人就已经派人来修路了,马匹和人都可以安全经过,就是走马车不行。” 沈慈心道了声谢,自己往前走到队伍的跟前,才看见已经修好的靠山小径下面是塌方的泥土,泥土上有不少衣裳褴褛的人正在干修路的活。看来驿站派人修路的人并非是官府的人,这些修路的人看着面黄肌瘦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就这路我今日走不了 “如何能把马车弄过去。”沈慈心问跟过来的陈度泽。 没等陈度泽回答,旁边的阿普勒插话回答了沈慈心这个问题,“把马解了,下面的人抬着,上面也留人抬着,就把马车抬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杜勋肯定不会和阿普勒说,虽然日后阿普勒会是他名义的上的长官,但毕竟是日后,杜勋也没必要提前做认个上峰的事情。 阿普勒讽刺一笑,低声说,“你们魏国向来是这样不把人当人看,那些下面修路的当是流民吧,看着饭也吃不饱,还要在下面做苦力。” 沈慈心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回头看他一眼,他漫不经心的别开了眼睛,似乎不想和她对视。这个阿普勒虽然走投无路只能来魏国求援,但似乎对魏国有些道不明的情绪,反正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喜欢魏国。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如果有别的办法能帮到阿普勒回到草原夺回自己的部落,他是不是不必非得指望杜勋这五十人的兵马? 这样的念头在沈慈心的心头微微略过,一会她就被下面修路工人痛苦的哀嚎声打断了思绪。泥坡下面,应该是两个工人在扛石块,石块没有扛稳砸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脚上,那个工人正抱着脚痛苦的哀嚎。 “嚎什么嚎!没见到这么多贵人吗?惊扰了贵人是你们这些贱命能承担的?闭上嘴。”负责监工的驿站衙差扬起鞭子落在受伤的工人后背上,那工人后背吃痛只能蜷着身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顾前还是顾后。 那监工打完工人还朝站在上头的杜勋拱手,杜勋蛮不在意的摆摆手,在安排将马车卸下,让军士先牵着马匹过去,又转头来问陈度泽,牛望梅那儿可安排好了。 陈度泽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就见牛望梅在春琴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过来,走到了修路这头,牛望梅看了眼塌方的地方,看到那条窄窄的小径,连忙摆手,“不成,不成,这路都自己走不了,我会掉下去的,我走不了这路。” 杜勋见她闹起来顿时觉得脑袋大,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天色要是真的黑下来,他们还留在山里过夜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算他带了五十军士也不能保证能安全度夜。 杜勋只能苦口婆心的劝牛望梅,“县主,路坏了,现在无法过马车,只能走过去。咱们队伍中也没有女子能骑马带您过去,只能委屈您走过去,您放心到时候前后都会有人护着你的,你看慧喜嬷嬷和平喜嬷嬷都能稳当自己走过去。” 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牛望梅更加不依不饶起来,“杜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将我跟两个奴仆一起比较,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两个老货?” 杜勋一听就知道糟了,今日说不定还真的要在这山里过夜了,好好慧喜嬷嬷他们已经过了山径,听不到县主这话,要不然两边交锋起来,他这个中间人更加难为。 “县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慧喜嬷嬷他们年纪这般大了还能平安过去,您年轻康健身体好肯定没问题。” 牛望梅爬了一天的山路,心里窝火的不行,这下是让她找到发泄的地方了,怎么会这么轻易松口,“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这个县主是去和亲的,按理来说就是新嫁娘,没有说新嫁娘送亲的路上还有自己走路的,这路我今日走不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杜勋脸上难得皱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办的时候,就见正好在扛着一辆马车过去,上面是他下面的军士,泥坡上是修路的驿站的人,两厢一起使力,马车倒是稳稳当当的被扛了过去。 杜勋见这场景,突然有了主意,既然不愿意走路,那就坐着轿子扛过去吧。 “县主既然不愿意坐马车,那不如就留在马车上,一会将马车扛过去的时候,车里坐一个县主也不成问题。”杜勋道。 牛望梅看了一眼,犹豫道,“这样可以,不会危险?” “自然可行,他们不敢摔着县主的。”杜勋心想一会得和下面修路得人喊话,让他们清楚要是把县主摔了是什么样得大罪。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另辟蹊径 牛望梅听这倒是满意得扬着下巴转头要回马车上,等着人把她抬过去。 沈慈心望着泥坡上扛着马车战栗的工人们,那瘦骨嶙峋的身躯不知道是怎么扛起这样重量的马车。若是马车里再加一个牛望梅,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承担的起。 要是真的把牛望梅摔了,这样的高度又有泥坡做缓冲牛望梅估计不会怎么样,但这些工人就不好说了,那个凶神恶煞的驿站工头就不是好人。 沈慈心想了想转头回头马车,掀开马车帘子,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能让人扛着过去。” 牛望梅没想到这样的小事沈慈心都要反对,马上不高兴的反问,“怎么,这也能影响我的性命。” “倒是不影响你的性命,就是会影响你的面子。若是你从上面摔下去,再爬出来必然是灰头土脸的,想想那两个嬷嬷会不会借机嘲笑你?”沈慈心道。 牛望梅反驳,“杜勋不是说了吗,不会摔的。” “杜将军又不亲自上去扛马车,他如何能保证?只有当时扛马车的人能保证,我刚刚观察那些工人们,一个个的都十分瘦弱,我觉着他们扛不起脱力的可能十分之大。”沈慈心跟她说明危害后,又告诉她另外一个法子。 “我倒是想建议你,不如请谢卫尉骑马带你过去,他的马术再好不过了,现在又是情况紧急时刻,想来由杜将军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话令牛望梅眼前一亮,谢乔英姿勃发的身影就在塌方路的另外一头,她抬眼看过去一会上了马,她贴着他,若是再有一个颠簸,她觉得害怕再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岂不是,想到这儿,牛望梅觉得脸上温热意一片,竟然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扭捏的回答沈慈心,“你觉得他会同意?” “杜将军的话他不敢不听!”沈慈心道。 牛望梅这才摇着手帕,说话不同之前霸道,细声细气道,“那你便去问问吧。” 这般扭捏的样子,沈慈心十分不习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红晕满脸,心中无语,不知道这个她心里又在想什么豪放的东西。 既然得了牛望梅的同意,沈慈心便又过去找到杜勋,跟他说明牛望梅的意思。 杜勋没想到牛望梅这么快又变卦了,听了便觉得烦闷,可是又不能真的不管那大小姐的要求,万一真的下不了山在山上露宿,那就完了。 “杜将军可是有为难”沈慈心见杜勋没说话,又问了一句。 杜勋拧着眉头,为难道,“不是我不准许此事,只是谢乔他最是端方守礼之人,县主要去和亲,他恐怕不同意此事啊。” “沈大姑娘也知道谢乔非一般人,他出身陈留谢,世家子弟总是高傲一些。” 沈慈心没想到杜勋一个外戚对这种世家子弟都多有忍让,难怪平日里他对谢乔总是十分客气,但总不能真的让那些工人扛着牛望梅过去吧。看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沈慈心觉得他们下一刻仿佛就要倒下。 “杜将军不如先试试问谢卫尉?”沈慈心道,“要不然让县主继续闹下去终归对大家都没好处。” 蛇打七寸,沈慈心这话说到了杜勋的痛处,思考片刻杜勋朝对面的谢乔招手,让谢乔过来,对面的谢乔看到后便骑着马轻巧的过了小径,然后停马到了他们的跟前,一个飞身下马,立在杜勋的面前。 “将军。”谢乔拱手喊道。 杜勋硬着头皮都把沈慈心的来意复述了一遍,不出所料,谢乔当即的反应便是,“不成,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县主实要去和亲,怎么好和我共骑一乘!”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讲究这些了,再不下山,咱们就要困在山上了。原本我也不让为难你,准备让县主坐在马车内,连人带马车将她送过去的。但是她现在又害怕,觉得你在比较可靠,她就信任你,你说这?”杜勋说起这劝人的话,都觉得脸上发热,可也不得不说。 谢乔抬头看到牛望梅望过来期盼的眼神,更加不乐意了,“不成,还是让她在马车里过来吧!” 杜勋一脸无奈,他也不能强逼谢乔,他转头看着沈慈心,“沈大姑娘也看到了,谢卫尉是在不愿意,不如你回去再劝劝县主,让她还在马车里,让她放心,我们一定会稳稳的将她抬过去的,不会有意外的。” 沈慈心看着那些可怜人,抬头对着的是谢乔,“谢卫尉且看那些人,你觉得他们还扛起带人的马车吗?若是马车翻了,我们不过是狼狈些,但他们可能就没性命了。” 谢乔朝沈慈心的话看过去,才看到泥坡上那些衣裳褴褛的工人,“我没注意到,怎么用那些工人们抬马车呢。” 此事杜勋压根就没当回事,这底下修路的监工上来问询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是送和亲的队伍,又得知要抬马车到对面去,便自告奋勇说可以替他们在下面抬,杜勋便答应了。 没想到眼前两人反而在意起泥坡上这些看着像是乞丐的人。 “这,那就换我们自己的人下去抬吧。”杜勋不在意的换了个主意。 谢乔看了沈慈心一眼,然后道,“沈大姑娘,你去回禀县主,我不能骑马带她过去,但一会她在马车内,我会在前后护送,请她放心。” “不如让她自己走过去,谢卫尉陪她一起走过去?”沈慈心看出谢乔的心软,甩蛇随棍上,又提出一个主意。 谢乔未思考,便颔首同意了。 沈慈心便走回马车,劝牛望梅同意了这个方案。 等抬最后一个马车的时候,在泥坡上的那些人已经换成了杜勋的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民 这个时候,牛望梅才姗姗来迟走到小径的边上,而谢乔也遵守诺言走到了小径上,离牛望梅一个人的距离一马当前的走在前面,牛望梅见状也顾不上害怕,快步跟了上去。谢乔感觉到她跟上来,也不回头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牛望梅见状,惊呼了一声,谢乔连忙回头,却见牛望梅好好的走着,又立马转头回去但步子却压小了一些,牛望梅见状呵呵的笑出声来。 沈慈心还在这头,被牛望梅的举动弄得有些无语,她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戏陈留谢氏的子弟,也不怕这队伍里想要她命的人多一个,还是说她觉得虱子多了不嫌痒了? “怎么还不走?”不知道何时,在队伍最后压阵的阿普勒靠了过来,低声问道。 沈慈心没回头,回了声,“这就走。” 说完便迈上了小径,阿普勒跟了上来,与她保持半人的距离。沈慈心看着下面已经停工的工人们,就见那个监工将工人召集起来,她还以为监工是要让他们休息。 结果那监工竟然高高扬起鞭子在每个工人身上抽了一鞭子,每个被鞭子打中的工人都不敢喊痛,只有闷哼声。 “他为什么要打他们!”沈慈心低喊道。 “因为杜勋不让他们继续做扛马车的差事了。”阿普勒道。 沈慈心猛然停住脚步回头,阿普勒避让不及差点让她撞到了自己身上,他及时伸出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停住了她的身体。沈慈心却顾不上这些,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后厉声问道,“这是何意?”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中原人就是这样,不过是打给杜勋看的而已。”阿普勒分外冷静的说道。 沈慈心恍然大悟,脸色发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好心添倒忙,那监工为了讨好杜勋一行人才让工人帮忙,她让谢乔出面停用了工人,对工人来说是不用扛马车了,但监工却以为是杜勋有什么不满才停用工人了,他打他们就是打给杜勋看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沈慈心低声呢喃道。 阿普勒却肯定的回答道,“没有,你没有做错。如果今日不是你让他们停了扛马车,他们说不定就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而是可能命都不在了。” “这些都是河间大旱的灾民,这样的灾民身体早被掏空了,来修路每日工钱不过是稀粥和菜馒头,我观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扛下去,就该摔马车了,要是摔了马车,你说那位县主正好在马车里,这些工人又当如何?” “他们是流民?”沈慈心没想到他们的身份竟然是这样,她疑惑的问阿普勒,“你怎么知道?” “我从北地一路南下,曾经路过了河间,也曾经混成流民与他们一起南下,所以知道。”阿普勒并不对沈慈心有所隐瞒。 “旱情可有好转,他们为什么不会原地去呢?”沈慈心又道。 “流民为了活命早就卖地了,加上他们多事只有孤家寡人了无亲人了,落在哪儿,哪儿能活命就留下,又何必回去?”阿普勒跟着流民走了十几天对流民的事情一清二楚。 也是,古代一旦发生灾情,普通人想要活命是很难的,要不然这些工人也不会因为一碗稀粥和菜馒头就花死力干活。 听了这话,沈慈心若有所思的走到山径的那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商议合作 当夜和亲的队伍夜宿在鸡泽的驿站,大驿站食宿水都全,牛望梅抱怨了一路,到了驿站总算闭上了嘴,进了休息的屋子,甚至得意的跟沈慈心吹嘘,“沈慈心,你不知道当时我故意踉跄那么一下,谢乔他就吓得跟什么似的伸出手来给我扶着,我趁机攀了上去,他也没避开,果真是,那手臂当真是骑马射箭的人,就是有力气。” 沈慈心一边从包袱里拿出衣衫,一边回答她,“那处是悬崖,他要避开你,要往什么地方避。” 牛望梅听这实话也不生气,只是冷哼一声,“就你知道。” 沈慈心进了屏风后,擦洗一番后换了身衣服,从屏风后绕回来见牛望梅已经和衣瘫在床上,惬意十足的将脚搭在床边,沈慈心看着窗边还有两个长塌才放心一些,晚上可以不用和她挤一张床。 “今日我们要和李德生谈一谈,你可别太早睡。”沈慈心看她这样,提醒了一句。 这话令牛望梅马上精神起来,翻身从床上起来,瞪大眼睛看沈慈心,“你想好法子收买他了?” “不是收买,是互相合作。”沈慈心纠正她的说法,只有互相合作的关系,只有利益相关,才能保持长久的关系,才能互相制衡。 牛望梅才不在意这些,“随你,合作就合作,你打算怎么合作?” “我打算从陈留买粮送到河间去卖,这笔生意我们做不了,若是能拉上李德生,凭他的本事,要求队伍再带上一队运粮的民夫杜将军肯定不会拒绝。” 还在山上的时候,沈慈心便起了这个念头,又从阿普勒那儿打听清楚河间的情况,她一路思索来,觉得这个生意能做。 “可是我们哪里来的银子买粮食?”牛望梅疑问道。 “银子我会解决,我要与你提前说好,这个生意我提供本钱,到时候得了利我一个人全占,你的好处就是能活命,你要是同意,我便和李德生商量,若是不同意,那便继续倒卖东西攒钱收买李德生。” 沈慈心现在手上有夜明珠,那批会发光的石头已经让她想办法磨成了圆珠,夜里会发光的圆珠,她便心安理得给安了夜明珠的名字。钱她有了,和李德生提合作若是只是保住牛望梅的性命,对她而言又太亏了。 牛望梅本就不爱钱财的性子,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对比性命而言,她还是知道孰轻孰重,她现在能指望的就是沈慈心了,春琴可没少在私下里让她忍让一些。如此想来,在春琴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嘟囔道,“行罢,行罢,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钱。” 沈慈心回了句,“这你就不要管了。” 到了夜里,夜黑风高,驿站后院有个小园子,小园子内隐蔽处的凉亭,李德生遮遮掩掩的到了地方,沈慈心和牛望梅已经在等着了。 “见过县主娘娘。”李德生拱手道。 牛望梅倒是清楚得很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很给面子回了礼,道“李公公,请坐。” 李德生依言坐下,又对旁边的沈慈心道,“沈大姑娘,见安。” “李公公安。”沈慈心笑眯眯道。 牛望梅心里琢磨,李德生这个奸货倒是对沈慈心十分客气,难不成这两人私下已经商量好了,今日是做戏给自己看的? 春琴见牛望梅不隐藏的打量两人,连忙借着倒茶的功夫拍拍她的手背提醒她,牛望梅这才收回视线,对李德生道,“李公公,今日请你来,是有笔生意要请你一起做,请我这位好友沈慈心沈姑娘与你说说。” 李德生哦了一声,看向沈慈心,“还请沈大姑娘明说。” “今日越山的时候,在断路那处修路的工人们都是河间逃来的流民,这两年河间旱情严重,我打听了虽然今年旱情好转,但许多流民返乡,粮价便居高不下。若是我们能从陈留运一批粮食过去,其中利润想来十分客观。”沈慈心道。 李德生疑惑,越山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可沈慈心早前就想约见他,那时候她见自己肯定不是为了什么粮食生意。 不过,这粮食生意,倒是听着有几分意思。 河间大旱的事情他作为内监他知道的倒是不多,但今日那些工人他是见了的,如果真的能运粮食去河间卖,不说五高价,三倍总有的。 不过这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生意,虽然粮食可以高价卖出去,但在陈留买也要花一大笔银子,还有怎么将粮食送过去都是问题。 李德生虽然因为巨大的利益心动,却还是稳住了心神,反问道,“沈大姑娘,为何要找我做这笔生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另有其人 “因为公公爱财。”沈慈心笑着说道,“而我能给公公带财。” 李德生某这个苦差事,说是送亲队伍,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最后还要去燕国那样危险的地方。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个苦差事,为何?就是因为他有想要谋取的,像他这般无根之人,最是爱财,这次想来也是想借机给自己弄点钱财。 路上经过大大小小的城镇,若是当地官员想要攀附的,是没少找到李德生跟前来,送财送物自然不少,但那终归是小钱。 沈慈心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直说,连牛望梅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李德生却十分淡然的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才乐呵笑着道,“沈大姑娘果真是个妙人。” “不敢得公公夸。”沈慈心谦虚道,“不过是苦命人。” “我也不与公公说虚的,我给公公想法子送财,就是想请公公活命。”沈慈心道,“我和县主都很清楚,和亲为假,实际是王上要找个借口再与燕国开仗。等到了燕国,公公想必就会动手了吧?咱们这只队伍里,两位嬷嬷和杜将军都是王后的人,他们肯定也想借机杀了县主。我们是腹背受敌,给公公送财,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活命。”沈慈心压着声音道。 听到这些,李德生高看了沈慈心一眼,她分析的这些都是对的,他们这个和亲队伍便是如今的境遇,都想对牛望梅下手。只是动手的时间有先后罢了,他和杜勋都是接了王上的命令,一定要将牛望梅送到燕国再下手。而王后的意思是不论什么位置,能动手则动手。 杜勋现在是两边不得罪,就想进了燕国再动手。 至于李德生,其实他压根不在意,到时候牛望梅是死是活,只要把牛望梅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再交出一具辨认不清面容的尸首便可以借机发难了。 所以沈慈心相邀,李德生才会如约而来,若是牛望梅不死他的利益更高,他又有什么不答应呢? “沈大姑娘聪慧,既然大姑娘都说得如此明白,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姑娘是准备怎么给我送财?”李德生甚感兴趣的问道。 沈慈心见他上钩,心头高兴,回答道,“买粮的银子我可以出,卖粮得的利,我与公公五五分。公公要做的便是让杜将军同意运粮食的队伍跟着和亲的队伍一起走。” “我想这点面子杜将军不会不给李公公吧?”沈慈心又说道。 李德生笑着道,“这是自然,不过沈姑娘当真能拿出买粮的银子?” 沈慈心的身家背景李德生早就打听清楚了,一家小瓷商的守灶女,能拿出买粮的银子,他好奇的问道。 沈慈心从衣裳的荷包里掏出一枚石头,昏暗的亭子里就见这圆形的石头发出盈盈亮光,她拿捏在手上,问李德生,“公公觉得此物如何?” “夜光石?沈大姑娘,这等宝石,你从何处寻来,竟然在夜里能发光!”李德生在宫中没少看过宝贝,沈慈心一拿出来,他便知道眼前这宝物的绝对不是一般品,就是尺寸小了些。 “沈慈心,这是什么?你从哪里来的,这么漂亮,快给我看看这发光的宝石。”牛望梅看到后无法克制的伸手要去够这个宝石。 “我给这个宝石取了一个名字,夜明珠。”沈慈心介绍道,“公公可以看看。?” 李德生从沈慈心手中拿过拇指大的小圆珠,“夜明珠,夜明珠,沈大姑娘取的这名字倒是贴切。大姑娘可是想将此卖了换成买粮的银子?” 沈慈心不置可否,反问了一句,“公公以为如何。” 李德生摇摇头,“这夜明珠确实是宝贝,只是个头太小了,若是夜里放在内室,只是堪堪莹莹的光,倒是不是很成气候啊。” 沈慈心也知道这个跟拇指大的小夜明珠卖不出大价格,但这个抛砖引玉的小明珠只是他们磨大石头的废石头,舍不得丢了,也给磨成了小珠子,这样的小珠子她那儿有一盒,倒是不值钱。 “若是十倍大于此呢?”沈慈心又问道。 这下李德生挺直了背,“还有十倍大于此的!若是有,必然值千金啊!” “我既然敢请公公来,自然是有底气做成这笔生意的,就是不知道公公到底肯不肯做这个善事,救我们一命了。”沈慈心看着李德生,认真道。 李德生心动十分,最后却没有一口答应,反而道,“大姑娘,你这送钱到我跟前,按道理说我没有不取的道理。只是,我也不能骗你,得了王上命令的不止我一人,我就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主想要活下去也非易事啊!” “公公说得可是杜将军?”沈慈心以为是杜勋。 哪知道李德生却摇摇头,“非也,另有其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另外之人阿普勒 若说送亲的队伍,除了杜勋手中有权势外,还有能调动队伍的只有两位卫尉,是谢乔又或者是陈度泽?魏王不是十分信任杜勋,便多安排了他们两个加以保障? 沈慈心能想到这,牛望梅自然页能想到,她自嘲道,“王上还真是看得起我,安排了这么多人取我性命,李公公,你也别打什么哑谜了,是谢乔还是那个姓陈的?要真是谢乔,我这心里该难受了,我这么亲爱他,他竟然想杀我!” 李德生只是笑,却不回答。 沈慈心想要个答案,便顺手推舟道,“可否请公公说个明白,若公公肯告知这颗小明珠便送于公公。” 李德生听沈慈心这么说再看指尖上夹着的小夜明珠,虽然十分玲珑,但会发光,便是再玲珑也十分难得,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且李德生对于沈慈心提起的那笔粮食生意心有意动,若是沈慈心真的有办法解决那人,那他做这笔生意挣这笔财不是顺风顺水的事情。 如此想来,李德生也不藏着掖着了,开了尊口,“既不是谢卫尉也不是陈卫尉。” “不是他们两,那还有谁!”牛望梅一听就觉得生气,怎么这个送亲队伍里都是想要她命的人。 沈慈心却快速的想到了一个人,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游离在所有势力之外,她开口和李德生确认,“是阿普勒?” 李德生微笑,“大姑娘聪慧。” “什么,那个异族人!”牛望梅惊讶的喊道。 春琴连忙过来捂住她的嘴,制止她那么大的嗓门,万一引来别人主意。 沈慈心心中暗想,这会不会就是魏王答应给阿普勒兵马的条件,如果是这样,她应该怎么去说服他放弃杀害牛望梅?那兵马是他重回草原夺回他部落的唯一希望。 除非是她能帮助他,找到别的势力去帮他夺回部落,可是她无兵无权的,如何能帮他去夺回部落呢? “多谢公公给个明白话。“沈慈心道谢道。 李德生悄悄打量沈慈心的脸色,见她面色无常,一时半会也看不明白她有没有办法收买那位草原部落少主,又舍不得粮食生意,便依旧坐着不动。 沈慈心见李德生坐着不动,便明白他的意思,实话道,“今日听了公公的话,我们还要商量商量,粮食生意的事情我们也要斟酌斟酌,好在离陈留还有几日的路程,若是可行,我们还会再找公公的。” “那我便静候大姑娘,哦县主的佳音了。”李德生满意的走了。 李德生一走,牛望梅便抱怨道,“这怎么办,那草原部落少主我们如何收买他?沈慈心,我观你与他似乎有些交情,你能不能去劝劝他。” 沈慈心摇头,“他听魏王指令,莫不过是想要那些兵士与他回草原夺回部落,这样重要的事情,县主以为我如何能劝他?” 牛望梅拉拢个脑袋,一会情绪奔溃,“这不行,那不行,跑又跑不了,不如我现在救死了好了,让他们算盘都落空。” 沈慈心白了她一眼,“你最惜命的人,说这样的话倒不是你的性子。” 牛望梅听了果然没有继续嗷叫,从椅子上站起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那个草原少主对你似乎比较关切,沈慈心你不如还是去试试吧,说不定你能说服他。” 沈慈心冷笑,“县主高看我了,你不是说我长得面若男子吗,我怎么就能用美人计了。” 牛望梅还要回嘴,沈慈心先一步拦住了她,“别浑说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但用什么美人计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咱们能帮到他怎么夺回部落。” “沈慈心,我们的性命可就指望你了,你也知道我蠢笨,可想不出什么办法。”牛望梅抱着抱枕一脸无赖像的看着沈慈心。 沈慈心懒得理会她的无赖之言,起来转身离开了凉亭,往屋子里走去,没走几步却迎面碰上了阿普勒。 阿普勒顿住脚步,深深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片刻后又从另外的道路离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遇沈娴 离开鸡泽,和亲队伍往长乡县而去,小半个月的路程,总算是遇到一个像样的城镇了,及时头顶悬着死亡的危机,牛望梅也计划着要在长乡好好逛个一两天。 和亲队伍刚刚在驿站落脚就接到了长乡县县令吴琪直的帖子,说是已经备好宴席给县主接风洗尘,让牛望梅给个面子。 牛望梅最喜欢热闹了,又在路上跑了这么久,用她的话说自己整个人都差不多要成野人了,有这样的宴席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沈慈心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给牛望梅梳妆的春琴道,“看来这个长乡县县令是个能逢迎的!” 他们这一路可没少路过郡县,这些郡县的长官有完全不当他们一回事,就当不知道的,也有送上程仪过个面子情的,当然也有想借机攀附的。现在看这位长乡县县令如此热情的样子,当属于第三种。 “我猜应当是看在咱们队伍里哪位贵人的面上了。”春琴接上话茬,这段时间她跟着沈慈心也成长许多,再也不是从前只是跟着牛望梅的丫鬟。 反而是牛望梅一点长进都没有,见两人讨论,蛮不在乎的插了一句话,“你们管他是想干嘛,反正咱们该吃席就吃席,不管如何,这席面上我这个便宜县主肯定是坐主位的。” 听牛望梅这话,沈慈心和春琴相视一笑,笑过之后又不得不承认牛望梅说的话还真没什么错,可不就是她肯定是坐主位那个么。 她这个县主做的,也不是全然没有半分好处。 换洗过后,登上马车,从驿站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县令吴琪直的府上,吴琪直带着家人和下属亲自在门口迎接给足了面子。 沈慈心扮作牛望梅的丫鬟扶着她下了马车,扫了人群一眼,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沈娴。 沈慈心注意到沈娴的功夫,沈娴也看见了她,还朝她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沈慈心也回了个客套的笑容。 等众人入座后,吴琪直招呼众人坐下又介绍了他身边陪坐的几人,沈慈心才知道沈娴为何在这儿,原来是她的丈夫陈恒之在长乡县谋了个缺,给县令做钱粮师爷。 吴琪直的嫡妻照顾女眷,听说沈娴和牛望梅有旧,便让沈娴过来给牛望梅倒茶。一众夫人,沈娴一个妾室,能有这脸面,沈娴十分得意过来给牛望梅斟茶,说话十分好听,“许久不见县主了,县主瘦了些,漂亮许多。” “你坐上两个月的马车,你也瘦,我这路上就赶着快成个野人了,还漂亮呢,你这张口说鬼话的本事倒是跟从前一样。”牛望梅撅人的本事也跟从前一样,还不压着嗓子,就连县令都被这声音给吸引住,目光看着这儿。 沈娴尴尬一笑,抬头看到丈夫不满的眼神,只能继续恭维,“是我不会说话,县主舟车劳顿肯定是辛苦了,我也是许久不见县主了,请县主喝茶。” 牛望梅也不在意,刚才她就不是故意给沈娴难堪,说话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会沈娴倒茶,她也就喝了。见牛望梅喝了,沈娴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对面她的丈夫陈恒之视线也收了回去。 沈慈心站在后面却看得明白,看来沈娴虽然给这位官家公子做妾,能跟着他上任,过的日子却也不算舒坦。这便是这时候的女人,若是指望着别人过富贵的生活,大概只能忍让了。 沈娴却不知道沈慈心心里是这么想的,给牛望梅倒茶后,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慈心,都说你上京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你都可好。” “挺好的。”沈慈心淡淡说道。 “你好就成,要不然大婶婶该多难过啊,咱们两姐妹能在这儿碰上也是难得,我听说你们过两日才走,明日我去驿站找你叙叙旧可好。”沈娴这次倒是十分客气,一副要跟她姐两好的样子。 沈慈心疑惑,想了想便同意了,正好看看她是有什么目的,“你愿意来,我等你便是了。” “我明日早早便来。”沈娴高兴的说道。 酒足饭饱后,回去的马车上,喝得醉醺醺的牛望梅半醉半醒的问了句,“你怎么同意让沈娴来了。” 沈慈心回答,“我答不答应驿站就在那里,她要来都可以来,正好我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能打什么好主意。”牛望梅嫌弃的说了句,就昏睡过去了。 沈慈心看她闭着眼睛的睡脸,一时间觉得自己对牛望梅的认知应该改改,她从来都不是蠢笨的人,看人看得十分明白。只是有些人能帮着她享乐,就算知道那人品性或者心眼不好,她也不会拒绝对方提供好处。 可第二日当沈娴带着个貌美的女子从驿站外面进来,袅袅巧巧的给牛望梅请安,然后便四处小心张望,最后视线落在了在角落里喝茶的谢乔身上。牛望梅当即就愤怒了,要不是沈慈心压着,她估计就怒起把两人赶出去了。 沈慈心没想到沈娴跟她套关系,竟然是要拉皮条! 她今日带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夫家的庶出姑娘,虽然是庶出的,却长得花容月貌十分可人。看样子是盯上了他们队伍里的陈留谢氏的谢乔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相 沈娴看出牛望梅脸色不对,知道她是个不按常理的主,怕她真的将自己和陈家小姑赶出去,便趁机对沈慈心道,“慈心,说起来一个月前我还回了趟瓷木镇,见到了大婶婶呢。” 这话倒是说到了沈慈心的心坎处,那么久没见,她只给家里传了几封信回去,而家里不知道她具体的地址一直没送回信回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听到沈娴这么说,沈慈心再不能由牛望梅的心思把人赶走。 不过让这位陈家小姐在这儿朝谢乔暗送秋波也实在难堪,沈慈心便干脆提议去后面花厅坐坐。 陈家小姐长得貌美,自小就知道家里是准备拿她去换权势的,快长成就十分担心家里把她送给老翁或者不成样的贵人。为了避免此事,听说二哥来上任便跟了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好着落。 沈慈心他们一行人经过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队伍里有贵人,其中出身最高的就是陈留谢家的公子,听说文武双全还没有婚配,陈家小姐便立马让陈恒之安排见面的事情。 陈恒之自然不会不乐意,要是陈家小姐真的能成功,攀上陈留谢家,对他们陈家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好事。他便开始想办法,宴席上他知道自己这次带来的妾室沈氏和云容县主有旧,便让沈娴出马。 沈娴一个无子的妾室,虽然跟着陈恒之到任上了,但也知道自己随时会被取代,他安排的事情沈娴自然不会拒绝,不仅不能拒绝还一定得办好,便舔着脸要来跟沈慈心叙旧。 听到沈慈心要去后面的花厅,那不是就见不到谢乔了,不能见到人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当即陈家姑嫂两齐齐开口,“在这里就好了。” “在这儿热闹。” “这里都是大老爷们进进出出的,有什么热闹可看的!”牛望梅虽然给沈慈心面子,没开口把两人赶出去,可这两人委实得寸进尺,她便不客气了。 沈慈心连忙打圆场,劝了一句“县主昨夜没睡好,我们别惹她生气了,要不然她不高兴了,我们只能去驿站外面说话了。” 这般,陈家小姐才恹恹的同意跟着去后面花厅里,看她别扭的样子,牛望梅嫌弃的扫了一眼,又回头瞅了沈慈心一眼,意思很明白,今日她可是给足了她面子,让沈慈心记着点。沈慈心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到了花厅,春琴安排人送了茶水上来,几人便开始闲话,主要是沈娴在说,她也清楚自己今日还能留在这里的原因,也不藏着掖着,主动跟沈慈心提起沈家的事情,“我听我祖父的话,你家中窑厂运转正常,接的都是从前货商的单子,好着呢。” 当然沈继先的原话不是这个,当时沈娴是听沈继先不高兴的抱怨,说是也不知道那些货商怎么就那么死心眼非要找沈拴全家窑厂定货。 沈家的窑厂出货品质好,从来不拖延,老货主都知道。既然沈家无事,那些货主依然来定货沈慈心并不奇怪。如果出货能一直稳定,家里有正经的收入来源,起码不会倒下。 沈娴又继续道,“我还见了柔儿,那丫头当真是独当一面了,我走的那天还听见她在街上骂人呢,有人短她东西。” 沈慈心听到这儿莞尔一笑,柔心就是这个性格,要有人短她东西,她还真的能做出当街骂人的事情。 除了家里人,沈慈心还挂心一件事情,见沈娴没有提到便主动问,“家里可有给我祖父圆坟?” 沈娴点点头,“我刚回镇上的时候便听说了,说是办的体面。二爷爷走的突然,那木梁好好的怎么就能倒了把人砸了,我当时听说也难以接受,慈心你肯定很难过吧。” 沈慈心却没有回答,她在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袖,沈娴她竟然知道她祖父是死于木梁砸死。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传出去,外人只知道沈家在建的窑塌了,沈拴全正好在窑内,被砸死了。 知道祖父是木梁砸死的人,除了他们沈家内部人和窑厂的几个重要的工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 除非是凶手。 沈慈心从桌上拿起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将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下,才缓慢的开口,“可不是啊,祖父他走的这么惨,圆坟我又不能回去,当真不孝。” “二爷爷见你这么能干,在天之灵肯定也高兴吧。”沈娴随口劝道。 “不过说起来,我祖父去的时候你并不在镇上,怎么知道他因何而亡的呢?”沈慈心好奇的问。 沈娴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沈拴全死于木梁的事情她也是听她祖父提了一耳朵,说木梁断在了该断的时候,沈拴全命就该绝。当时她听了还觉得高兴,那毕竟往后就没人纵容沈慈心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了。 “自然是听我祖父说得,他也是感慨二爷爷去的不幸,木梁能断了砸到二爷爷。”沈娴说道。 沈慈心垂下头,将自己满腔的恨意收起,果然是沈家做的手脚!她祖父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是沈家人下的杀手!她一定要替她祖父报仇,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样白白了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官 现在的沈慈心尚且性命难保,别说逃回瓷木镇会给沈家带来怎么样的麻烦,就她现在的能力就算平安无虞的回去也无法给祖父报仇,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更加的强大,才能报这个仇。 当天沈慈心只能面色如常的将沈娴和陈家小姐送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陈家小姐还对谢乔来了个故意摔倒投怀送抱,奈何谢乔是个愣子,当即避开了身体,陈家小姐摔了大马趴,也顾不上继续勾引谢乔,哭哭啼啼的上了马车离开驿站。 “别笑了!”沈慈心听牛望梅刺耳的笑声一直不中断,实在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出声制止道。 牛望梅捧腹,停下了笑声,“她也太逗乐了,以为自己美人计有用呢。谢乔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就是不一般。他能让她近身?不过你说,那个时候过山崖的时候,谢乔可没有甩开我,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当真有几分意思。” 沈慈心见谢乔走在楼梯上的步子明显顿了一下,回头好意提醒牛望梅,“你的嗓门之大就差门外都能听见了。” 牛望梅蛮不在乎,“听见就听见呗,你说是不是啊,谢乔。” 谢乔的步子迅速加快,一会就上了二楼,开门进了房间,不见人影。 长乡县地再继续往前就快进入河间,是以当地流民的数量比之前的城镇加起来都要多,吴琪直不是个实干派,途经长乡县的河间流民他统一安置在了城外,严格控制他们的进出。听当地人说去年不少流民都冻死了,今年城外的流民少了很多,多数是青壮。 “出了咱们长乡县有个叫十八弯的山包包群,那些山说不上高,却互相遮掩最容易藏人,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青壮就去那里落草为寇了,对过往的商队打砸抢掠,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说是剿匪,驻兵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那些人一见官兵就躲起来。”驿站的差驿与沈慈心他们闲聊。 牛望梅一听还有这样的危险,当即就嚷嚷开了,“还有盗匪!那我们是不是也很危险。” 那差驿听了牛望梅的话,笑着回道,“县主娘娘不用担心,保护您的军士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汉,那些人可不敢上前,他们就是手无寸铁的流民,平时抢掠也只敢对付那些小商队。这不,听说县太爷准备弄个商队护卫队,让所有要过路的商队报名,等凑够人头,再出发。” “哦,那你们县令还真是个好官。”牛望梅随口道,她压根不关心这,她只关心自己是不是足够的安全。 沈慈心听了却若有所思,据她从外面了解,这位吴琪直可说不上是什么能干的官员,突然决定卫为过路的商队做好事,肯定有所图。 “这些商队报名可要银子?”沈慈心插嘴道。 那差驿立马反驳,“姑娘可别胡说,都是不花银子的,只要能登几日就可以跟着大部队一起过十八弯,十分安全。” 不是为了钱?难不成那吴琪直还真的是个实干的好官? 当天晌午沈慈心就知道吴琪直这么做的缘由,晌午的时候杜勋派人来通知说要在长乡县多停留一日,还送了一份厚礼来,是吴琪直派人送来的。 沈慈心觉得奇怪,出去打听才知道,是吴琪直让人把他们留下来了,说是明日郡守要过来,希望和亲队伍可以多留一日,宴请郡守的时候他们可以一同参加宴席。 郡守就是吴琪直的长官,他来吴琪直肯定得招待好,留他们一起参加宴席,就是给郡守面子。 突然沈慈心就联想到了吴琪直弄的商队,会不会其实也是演给郡守看的? 如果是这样,吴琪直大概对升官十分迫切,这样的人,想要讨好长官,是不是需要一件宝贝? 她的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大概找到合适的卖家了! “县主,你帮我给吴琪直的夫人下个帖子,我们今日见她一面!”时间不赶人,沈慈心当即跟牛望梅提道。 嗯?牛望梅疑惑,怎么要见吴琪直的夫人,不过沈慈心的话她现在十分听从,马上点头同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卖珠 吴琪直的夫人娘家姓郑,成婚后在长乡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大家都尊称她为吴夫人,吴夫人接到牛望梅的帖子,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不敢推辞马上请人送了回帖来,说会准时赴约。 沈慈心把碰面的地址选在了县府府衙附近的酒楼里,二楼有雅间,方便谈事。牛望梅到的时候,吴夫人已经到了,听到牛望梅来了还亲自到楼下来迎,态度与那日一样,亲切又体贴,没因为牛望梅出身原因半分慢待。 果然是长乡县巨富之家出来的女娘,待人接物就是令人如沐春风。吴夫人的娘家郑家是长乡县数一数二的巨富,那吴琪直能坐上县令的位置还是靠郑家砸银子砸来的。 出发前,沈慈心和牛望梅明说了自己今日的目的,她知道今天还要指望吴夫人花钱,态度便少见的好,跟吴夫人亲热的拉着手上了二楼的雅间。 沈慈心和春琴跟在后面,对视了一眼,隐隐都有笑意。 沈慈心是明白了,牛望梅也不是不会给好脸色,但凡这人对她有用,就算装她也会装出一副好脸色来。也是,如果不是这样,魏王宫中的事情,她岂能从王后陷害中找到一线生机,绝对是她在魏王那儿的表现,让魏王起码心软了一段时间。 主宾落座,吴夫人亲自给牛望梅倒酒水,说了一番场面上的话,牛望梅耐着性子附和了几句。见吴夫人还在端着说点没用的话,她实在忍不住了,看了眼沈慈心,见沈慈心不反对,就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明说了, “吴夫人,我今日约你来,其实是有笔生意想跟你聊聊。” 吴夫人一听立马端坐正直,来了,终于来了,她接到帖子还和自家老爷好一番琢磨,不知道这个便宜县主找自己做什么? 夫妻两商量后觉得这个节骨眼不能得罪了她,便同意了见面。来之前他们也猜测过缘由,估摸着云容县主可能是要银子,他们也做好掏银子的准备了。 有笔生意聊聊,吴夫人不觉得牛望梅能有什么可靠的生意做,便猜测她是想借做生意的名头要银子,已有心理准备的吴夫人语气十分稳定的问道,“是什么生意?请县主明说。” “我听闻郡守要来长乡县里视察,想来你们接待郡守总要给郡守送点礼物,我这儿有个了不得的宝贝,正好可以解吴夫人的燃眉之急,夫人以为如何?”牛望梅道,又用眼神瞟向沈慈心。 沈慈心明白她的意思,将身上抱着的小礼盒放在桌上,就等吴夫人开口。 吴夫人面上带笑,并不拒绝,还甚至感谢牛望梅,“多谢县主替我们操心,县主的宝贝肯定是好东西!” “是不是好东西,你看了便知道。”牛望梅朝沈慈心扬起下巴。 沈慈心点点头,将盒子打开,显露出盒子内的夜明珠,只见拳头大小的石头,通体浑白,发出盈盈之光。 吴夫人原本只是兴趣淡淡,她娘家巨富什么样的宝贝没有,以牛望梅的出身,最多是王上私下送了她些宝贝,她本没有多期待的。可当她看清楚这颗宝珠后,面上的表情全然不一样了,这宝珠竟然会发光,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宝珠。 “县主,这是何物!竟会发光。”吴夫人惊讶的问道。 吴夫人没见识的样子取悦了牛望梅,也不是她一个人见到宝珠这样失态了,就连这个巨富家里出来的吴夫人不也一样。 “这个啊,叫夜明珠,世上难得的宝珠,现在还是白日里发光不明显,要是到了夜里,可照亮整个屋子。吴夫人觉得这个宝贝如何?可能用?”牛望梅难得心情愉悦的介绍道。 吴夫人连连点头,这样举世无双的宝贝,要是送给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岂有不高兴的道理,那她夫君这次晋升大概就稳了! “你可以凑近了看看。”牛望梅十分体贴的说道。 吴夫人依言靠近宝珠,仔细的看了一圈,果真是会发光的宝珠,夜明珠!夜明珠!当真是十分贴切的名字。 这样的宝贝不能错过了! 吴夫人当即道,“县主的宝贝如此难得,若是能让给我们,我们十分感激不尽。” “既然你想要,你看看你能给多少银子吧,我要不是缺银子,也不会把这样的宝贝让给你。”牛望梅跟吴夫人婉转这一会,早就没了耐心,见她动心,便直接问起了价格。 吴夫人试探的报了个价格,“两千两白银,县主觉得呢?” 牛望梅没说话,隐晦的看了眼沈慈心,见沈慈心轻微的摇头,回头也朝吴夫人摇头。 其实两人在驿站的时候商量的是最低一千两银子就能卖了,但吴夫人这么爽快的开出了两千两银子的价格反而让沈慈心觉得不能低价卖了。 果然见牛望梅拒绝,财大气粗的吴夫人直接翻了个倍,“这样吧,四千两银子,请县主割爱。” 这次沈慈心轻微的点头,他们还在长乡县的地盘上,虽然要挣钱,但也要能把钱顺利带走,贪多不嚼。 一顿饭的功夫,吴夫人派回去拿钱的下人就送过来了四千两的银票,是魏国现在通用的钱庄的银票。 钱拿到了,牛望梅就让沈慈心将夜明珠交给吴夫人,沈慈心打开盒子递给吴夫人,吴夫人细细的看了两眼盒内的夜明珠,尔后才将盒子盖好。 牛望梅和沈慈心得到了钱,吴夫人得了宝贝,两厢得宜! 第一百七十章 流民营 “沈慈心,你得了这么多银子,我今天这趟这么辛苦,你不准备表示表示?”回去的马车上,刚上马车牛望梅便破不可待的说道。 沈慈心倒也不小气,本来心里预期是卖两千两的,最后却翻了个倍,这么多银子也是她第一次见,如果不是还要留着这笔钱救他们的命,她能拿这笔钱将沈家窑厂扩大好几倍,改革新的技术,到时候祖父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此沈慈心又想起沈拴全的死因,回马巷沈家人竟然下这样的毒手,日后她不仅要将沈家窑厂扩大,更要让回马巷在瓷木镇不复存在! “我说沈慈心,不是吧,跟你要点银子,你就这般不愿意?”牛望梅见沈慈心迟迟不回答,还脸色微变,不高兴的说道。 沈慈心回过神来,“不会短了你的辛苦费的!” 回去后,沈慈心给牛望梅拿了一百两的辛苦,又给身边的丽如和何青石一人二十两银子,他们跟着她远走他乡四处奔波这么久,她自然是感激的,哪怕两人各种推辞,沈慈心还是坚持把银子给两人了。 郡守到来那日,队伍里除了牛望梅和阿普勒,其他有头脸的人都去了,这是给吴琪直面子,也是想结识郡守,这些在官场上的人,能多认识人也是来者不拒! 沈慈心见无事,正好出门去逛逛,长乡县她倒是没有多感兴趣,她更有几分兴趣的是城外的流民营,只是又害怕安全问题,毕竟流民营龙蛇混杂,他们三个没武力值的人,到那样的地方安全难以保证。 刚走到驿站门口沈慈心就碰见了同样要出门的阿普勒,沈慈心主动开口,“你要出去?” “在驿站吵闹,出去走走,你也是准备去走走?”阿普勒问道。 “那你便是无事了?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沈慈心试探问道,他一直不想承认与她从前的交情,但这段时日在和亲队伍中,两人也算有点交识,沈慈心觉得让他陪自己走一趟,也不算太出格。 阿普勒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要自己帮忙,心头有几分雀跃,却不敢表露在面上,忍着情绪,保持自己冷着的脸,低沉的问道,“什么忙?” “我想去城外的流民营看看,但我们三人恐怕不太安全,想请你保护我们一块儿去。”沈慈心用眼神注视他身边几个保卫的壮汉,也不知道这草原部落的汉子平日里是吃什么的,体格硕大,看着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阿普勒见她将视线注意到自己身边这几个护卫身上,略微不高兴在站在几人的前面,试图将他们挡在后面,可他身边的几个二愣子岂能明白他的意思,见沈慈心欣赏的眼神看过来,反而挺直了胸膀,想让沈慈心看得更清楚呢。 这让阿普勒好生气闷,但又不能发作,就连声音更加低沉几分,“我们无事,既然你想去看,我便陪你走一遭,但流民营脏乱,你最好在外面看看,莫要深入。” 沈慈心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流民营的位置离驿站不远,一条笔直的路走上一刻钟便看得到长乡县的城门,出了城门再走五里地,就到了流民营的位置。流民营安置在一个山谷的位置,山谷两边的山上现在寸草不生,也不知道是流民吃了还是用来烧柴火了。 还没进入流民营,还在半里地外,就飘来了一阵味道,粪便混合腐烂的位置,十分冲鼻,在马车里的沈慈心和丽如忍不住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丽如有些不理解沈慈心为什么要来这样的地方,闻到这样的气味,便忍不住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看这个地方,恐怕十分脏乱。” 沈慈心本就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比她想象的糟糕多了,这个时候阿普勒骑马靠近马车车窗的位置,询问道,“沈姑娘,可要返回。” 一会就听见马车内沈慈心闷声回答,“不返回。” 阿普勒也没有劝她,驾马在最前面护着,没多久便进了流民营的地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要进流民营 沈慈心掀开车帘,看见破烂的营地里,低矮的破棚子,棚子前面躺着瘦骨嶙峋衣衫不整的人,听到他们的动静,有几个人影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眼中透出野兽一样的光,就那样沉默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没有说话的力气,还是不想说话。 “小姐!”丽如探出头看到这样一群是人非人的人,吓得连忙靠在沈慈心的肩膀上,“咱们快些回去吧。” 沈慈心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马车等等。” 沈慈心是想看阿普勒的反应,阿普勒驻马横在马车前面,挡住了那些流民的视线,又让阿木去与那些流民交涉,阿木依言下马过去。 “你们这儿能说话的是谁?”阿木冲那几个人喊道。 这样的流民营,混乱虽然混乱,但肯定有几个能说话的人,要不然这儿的持续早就乱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安静,天空中路过的野鸟发出戾声,使得这个营地更加的肃杀,许久之后,从第二排的屋棚里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拖着一条飞腿慢慢挪出来,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你们是何人?来这儿做什么?”男人哑着身体问道。 男人满身污迹,面貌不清,看不出年岁,身体非常瘦,一件破烂的长袍虽然勉强能蔽体,但手脚处露出来的地方是瘦骨嶙峋。 “是这样的,我们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我们家夫人做寿,她是个有善心的,知道这儿有个流民营,想要给你们捐点馒头米粥,让我们来这儿看看是不是有个流民营。”阿木将此前阿普勒交代好的话复述一遍。 那瘸腿男人似信非信的反问,“当真?不会又拿我们去修路造桥不给吃喝吧?” 沈慈心见他身后那些躺着的流民听到阿木的话眼睛都发亮了,人也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听见瘸腿男人的话后,他们又将身子躺回去了。 看来从前他们应该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被人骗去修路修桥,却混个肚饱都难。 “自然是真的,你告诉我们多少人,我们今日便可送来馒头米粥。”阿木如此说道,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少主要给这些人送吃的,听说是那位沈姑娘的意思,果真是女子就是容易发善心! 听到是今日就可以送来馒头和米粥,饶是稳重的瘸腿男人都心动了,县令已经好几日没有往他们这儿送米粥了,不知道是打算饿死他们,还是继续吊着他们。 不等瘸腿男人说话,他身后那些本来瘫在地上的男人都起身了,围在他的身后,热切的看着阿木,哑着声音问,“当真有馒头。” “真的,骗你们做什么,你们只要告诉我一个数,在这儿等着就成,我们午后就会送馒头过来,一人一个,不能报多少了!”阿木应承下。 “六瘸子,他们应该不会骗我们吧,我们就贱命一条了!”瘸腿男人后面爬起来的流民站在他身后,拉着嗓子劝道。 这话打在六瘸子的心里,官府人的几日不来送米粥,他们再继续等下去本就一条死路了,这几个要来做善人的,为何不让他们做。 “我们这里还有百来个人,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了,我们这里每天都在死人,昨天还活着的,今天说不定就死了!”六瘸子回答了阿木的话。 阿木听了回去给阿普勒回话,阿普勒又走到马车跟前靠窗与沈慈心道,“有一百个左右的流民。” 沈慈心把车窗上的帘子拉起,却正好对上他弯腰靠过来的脸,她没想到他靠得这样近,仿佛气息都压在了她的脸上,她面上微热悄悄往后靠了靠,才压着声音问道,“一百多个人,要是有危险你们能打赢他们吗?” 阿普勒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衅,想也不想就回答,“不在话下。” 这副样子倒是跟他从前还是魏大放的时候有些相似,后来的他恢复自己的身份,就变得沉默多了,沈慈心听到他的回答,有些恍惚。 “我这也不是怀疑你们,就是怕出意外,我其实就是想进他们营地里看看,他们实际的状态。”沈慈心莞尔一笑说明自己真实意图。 “你要进去?”阿普勒很惊讶,“里面很脏乱,且不能乘马车,你一个姑娘为何要今年这样的地方。”阿普勒很不赞同。 沈慈心随意丢了个答案,“我就想看看当初你装流民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阿普勒听了这话有些愣住,好半晌才回答,“你为何想知道,我从前的日子。” “想知道就想知道呗,有何缘由。”沈慈心回道。 阿普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扬起身体,重新在马背上坐直,沈慈心听见他扬声道,“既然你想进去看看,我便护你周全。”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流民营见闻 沈慈心难掩笑脸,就要下马车,玉如还想再劝,沈慈心道,“这与我们性命相关,不得不去。” “那我陪小姐去!”玉如马上改变态度。 沈慈心还想留她在马车上等着,见她态度坚决便带上了她和何青石。 阿木听说几人要进流民营,十分惊讶,几番阻止却没阻止得了,只能过去和六瘸子交涉说要进他们的营地看看。六瘸子见他们又变卦多了要求,心里存疑,抬头见到马车上下来两个女人,也跟着过来要进他们营地,便放心了。 若是歹人,也不会带两个女人来,看这两个女子装扮就不是普通人家,说不定是大善人家的女婢。 踏进流民营玉如紧紧的挽着沈慈心的手,不是想要保护沈慈心,而是存粹的害怕。沈慈心抬手拍拍她的手背缓解她的害怕,她倒是镇定多了,她在史书上见过不少类似的流民事件。对比历史上真是流民的惨剧,这个流民营看着起码还有基本的秩序,没有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为何沈慈心能如此认定?因为她进入营地后,遇到了第三个窝棚里住着两个儿子一个老人,再过里面有家不仅有女人还有孩子,虽然状态看着都很差,奄奄一息,像是很久没进食的样子。 沈慈心有些奇怪,不是说县令一直往这里送救济的粥吗?可看样子,这些人似乎就快要饿死了,几个身体状态还不错的流民一直跟着他们,也怕他们当真有什么坏心思,其中为首的还是六瘸子,沈慈心便问询他们,“不是说县令会送救济粥来吗?为何你们看着十分饿。” “什么救济粥!已经三日没来了,我看那个狗官就是想饿死我们!”六瘸子愤怒的说。 “从前几日送一次呢?”沈慈心又问道。 “两日一次,有时三日一次,最长五日才送一次。”六瘸子忍下愤怒,他们心里盼着这次也是最迟五日送来。 沈慈心却微妙的觉得不对,县令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名义上是救济他们,将他们安排在山里,每日施以薄粥稳定他们,时间长了后,这些流民就算是精壮的汉子也会渐渐没力气。等流民没了冲击县城的能力,干脆就饿死他们。 如果是这样,这个吴琪直的手段好生厉害!那他们想要给流民送粮食过来,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不知道吴琪直有没有派人盯着这儿! 走了数十米,看完了所有窝棚,窝棚里还活着的人都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沈慈心,这样的眼神让沈慈心看了觉得心中憋闷,最后出去的时候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答应了六瘸子他们会送粮食过来,回去的路上沈慈心便和阿普勒说了自己的怀疑,“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送粮食过来。” “要是别的日子送粮食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但今日却不一样了,为了接待郡守,吴琪直把城里所有守备都聚集在了县衙内,你若是想送,我晌午便可以替你送过来。”阿普勒打消了沈慈心的疑虑,还提出可以帮她完成这件事情。 “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去那个流民营,还想给那些人送东西,不要瞒我!”阿普勒还怕她随便找个心善的接口敷衍自己,提前说道。 沈慈心莞尔一笑,相伴上京那段日子,他们也遇到不少的麻烦事情,每次她解决的时候懒得和他解释的时候就找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哄骗他,前几次他总会信,后来被骗得多了,就不肯信她了,总是要多问几遍。 “你不问我我也要主动和你说的。”这次沈慈心却不用瞒着他,本来找流民的事情就是因为他! “我想和你谈一个合作!等入了城,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与你仔细说!”沈慈心见他还弯着腰跟自己说话,这样的场合可不适合商量她想要和他合作的大事。 “当真?”阿普勒不确定的问。 “当真,这次绝对没有哄骗你!”沈慈心伸出手指表示自己在发誓。 阿普勒点点头,坐直在马背上,扬起马背往前行径。阿木看着自家少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女人的话,他家少主竟然还敢信,也不想想都被骗了几回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说服 这是一家早餐铺子的后院,沈慈心在这儿定了两百个馒头,店家一时间拿不出来,正在紧赶慢赶的和面蒸馒头。沈慈心见这件处于巷子尾部,前后左右无房是个孤零零的院落,倒适合他们谈话,便和店家说好了借他们家院子休息。 沈慈心定下这么多的馒头,是他们家五六天卖出去的量,这样的大主顾莫说借院子休息,就算是借他们的主房休息店家也是乐意的。 说话之前沈慈心特意让玉如和何青石去门口守着,又看向阿普勒身后带着的几人,阿普勒知道她的意思,便让阿木他们也去门口守着。 阿木一脸犹豫看向身边的左钦,他总觉沈大姑娘这个女人十分不简单,他们上京路上几次都让她耍了。她现在又要和少主密谋,说不得少主就让她哄骗了,阿木看着左钦,希望他给主意。 左钦用手肘碰了碰阿木,转身离开了院子,离伊泽已经早他们一步往外走了,只有阿木还频频回头。 沈慈心见阿普勒身边这三个得力的下属的表现,暗想平日里离伊泽不声不响像个影子一样,却是最忠心阿普勒的。而左钦是最聪明的一个,阿木则是忠心却没最耿直的一个。不过三人虽然性格迥异,但武力值都很高。 见身边都没人了,沈慈心还不说话,阿普勒反而催促她,“说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要进流民营了吧。” “你觉得那些流民如何?”沈慈心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问了他一个问题。 阿普勒想起那群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流民,略痛心的评价,“如何?自然是不如何了。他们体力太差,能不能再活几日都不好说。而且看着也不太聪明,那个县令说得好听是救济他们,可救济到现在,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却还不明白县令的恶意。” 他倒是看得明白,这些流民虽然人数众多,但如今的客观情况就是这样,身体素质差,脑筋也一般。 “你说他们能吃饱了,能训练了,可否为兵?”沈慈心又问。 阿普勒抬眉看她,“你想把他们练成兵?为了那个牛县主,打算和魏王派来的人马作战?” 沈慈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在想什么呢?这是在魏国的地界上,我就靠一百个流民要造反吗?” “那你为何这么问?”阿普勒不明所以。 “若是我说练兵是为了你呢?”沈慈心也不继续卖关子了,直接道,“我知道你接了魏王私下的命令,要杀牛望梅,换取杜勋手上的人马。” “你想要那些人马只是想抢回自己的部落,我很理解你,但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或许不需要非得通过杜勋的人呢。”沈慈心如此道。 就见阿普勒听了她的话,越发睁大眼睛,最后又颓然的闭上眼睛,“对不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只能抱歉了,我很需要杜勋的人,所以牛望梅我必须杀了。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到时候我会偷偷把你救出来。” “那你打算把我们主仆三人都救了吗?”沈慈心很意外他的计划,在他的计划里原来一直都想留自己一条命,只是他能够救自己,却难以救下他们所有人,她带玉如和何青石出来不是为了让他们丧命。 还有牛望梅那儿,牛望梅虽然讨厌,但相识已久她也确实罪不致死,还有春琴他们何其无辜。 阿普勒听她如此问,否定的摇摇头,“对不起,我只能救下你一人。” “所以我才想另辟蹊径,不逼你,也不放弃我身边的人。”沈慈心道到。 阿普勒倒是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指那些流民?”他苦笑道,“要把流民训练成堪用的士兵就如同草原上六月飘雪那般,绝不可能。” 沈慈心抬头看他,反问他,“你们草原上那些勇士,要成长为一个合格勇士要怎么做。” “自然是给足肉和粮,你看阿木这样的壮汉,从前在草原上的时候一日就要吃五斤肉,如今跟着我到了魏国,每天都在喊饿。”阿普勒遥遥看了眼在门口的阿木,见阿木正在偷偷看向他们的方向,他无奈的摇头。 “那你觉着杜勋手下的那些军士又是如何练成的?”沈慈心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门口高壮的阿木,这样身板的壮汉也就草原游牧民族大量的蛋和奶能养出来,而中原人的体格一般都没有这么大。可论起交战的胜败来说,游牧民族的胜仗却一直不算多。 阿普勒低头细思两者的不同,一会抬头回答沈慈心,“你们中原的兵马虽不及草原强壮,但你们的兵器比我们的好,也善用阵法,这是我们不及的。” “但归根结底,想要养出好士兵无非的粮草供应再加兵器和良将,若是我说我能提供充足的钱买粮和兵器,你说我能不能把这些流民培训成可用的兵士?”沈慈心胸有成竹的问阿普勒。 阿普勒抬头惊讶的看着她,“你从何来的钱?” 沈慈心出身阿普勒最清楚不过,上京那段时日为了节省银子这个女人没少住破庙吃粗粮,现在张口便是能拿出养流民为兵的银子。 “自然是有钱人给的,这点你就放心吧,没问题的。”沈慈心想吴琪直现在恐怕正在给郡守献夜明珠吧。 阿普勒依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提出的主意。 沈慈心抬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下,“你为了抢回你们的部落,我为了我身边人都能活下去,我们的合作一举两得,再合作一次又何妨?” 阿普勒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她也直直的看着自己,最后是他选择落败仓皇的避开了脸,闷声应了一个字,“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们真的来了 一如阿普勒猜测,等沈慈心取上这些馒头,很轻易的就出了城门,又顺利的驾着马车回到了流民营。 流民营内,六瘸子身边围着几个还有力气说话的汉子,今天沈慈心他们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流民营带来些颠簸,平日里众人为了攒力气,那是能躺着绝对不会站着,更别说像这样凑在一起说话议论。 六瘸子身边的正在说话的精瘦男人,因为肚里空的难受不得不的弯着腰压着肚子,好骗骗肚子。原本男子在家乡的时候还有个大名叫陈力汉,到这儿后大家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瘦竹竿。 瘦竹竿半弯着腰,一只手半撑在身边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凑到六瘸子耳边,为了省力气,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六哥,你说他们真的会回来,不会是,是来消遣我们的吧。” 六瘸子见他勾着脖子看着外面,就差把脑袋伸出去,他翻了个白眼,“消遣就消遣吧,好歹有个人声,要不然我都要以为咱们这营里没活人了呢。” 六瘸子说的是大实话,流民营里的人为了保存体力,平日里最多的便是瘫在地上等着,等着官府来送稀粥,尤其是这几日县衙晚了两日来送粥,他们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这流民营里死沉沉的一片,若不是今日来了外人,营里有人说话了,才算有点活人气。 这话说完,围在六瘸子身边的人纷纷抬眼看他,众人眼中凄凉一片,他们本本分分种田交粮税人头税,好歹能养活一家子。可一场旱情下来,就是家破人亡,田种不出粮了,他们只能往外逃,逃着逃着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到如今,恐怕他们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了! 瘦竹竿往前读过点书,脑子有些活泛,虽然饿了许久脑子也不灵光了,今日被沈慈心他们一行人刺激之下,倒是又想了些事,“六哥,咱们就这样在这儿白白等死吗?” 六瘸子自嘲道,“不等死又能怎么样,我们的身子骨能走两里路都得倒在路边!我们这样的人,命贱,就算被人故意饿死在这儿,那狗官照样做他的官,我们能怎么办呢?” 六瘸子闭了闭眼睛,如今这个样子,那狗官若是过两日还不给他们送粮来,说不得就是想趁机饿死他们。就流民营这些人的身子骨,再饿两天,别说逃出去了,恐怕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到时候这里应该会死成一片了。 到那个时候,人尽相食,颠倒纲常。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贼老天,这贼狗官,他们这些人命如同地上的沙土,便是都掺了扬了,也没人在意。 那几个人来消遣他们又怎么样呢,他们能做什么? 六瘸子消极的话打在身边几人的耳朵里,众人绝望的低下头,对啊,能怎么办呢,他们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就在这时候,林子外面隐约响起了马蹄的声音,绝望的几人眼中又重新泛起了光,期待的望着马蹄声响起的地方。 一会后就隐约看见了来人。 六瘸子吞了吞口水,仿佛闻到了粮食的香味,耳畔响起了瘦竹竿不可置信的话,“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还带着粮食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馒头香 他们不仅来了,还带了馒头来,胖乎乎的白面馒头!这可是白面馒头啊!即使还没有旱灾的时候,这里又有几家人除了年节敢吃白面的馒头。 “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六瘸子颤抖的说道,他旁边瘦竹竿已经忍不住在咽口水了。 沈慈心站在最前面,她身旁站着阿普勒,是保护也是并肩而行,既然要收拢这些流民,把他们训练成兵去收复草原,那他们两个往后一个出钱养兵,一个练兵,都要让这些人认认,谁才是他们的救命之人。 白面馒头好吃,却也不是白吃的。 “我们既然拿来了,自然是给你们吃的,总不会是刻意拿过来馋你们的!但是,我们也不是白做善事,让你们的人都出来亲自领馒头,来领的时候都得说上一句吉祥话!”沈慈心这是找的借口,目的还是想更清楚了解流民营里人员的情况。 说吉祥话算什么,就算让他们跪下磕几个头都行,只要能吃上白面馒头就行。 六瘸子没说话,拖着瘸腿就想回头去喊人,刚刚还在咽口水的瘦竹竿却突然拉住了他,六瘸子疑惑的看他,“怎么,你不急着吃白面馒头?” 瘦竹竿摇摇头,急啊,怎么不急呢,可是怎么会有人愿意给他们送白面馒头!不会是那个狗官的阴谋吧,“这馒头不会有毒吧?你们是不是县令派来的,想要毒死我们!” 瘦竹竿读了点书,比六瘸子他们更快想明白了县令的阴谋,初初看到馒头自然是魂都被勾走了,可冷静一些后,却还是心有疑惑。 沈慈心高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人看体格瘦成这样,就知道多久没吃饱饭了,这么香甜的馒头当前,他还有思考的能力,也有质疑的勇气,这个人在流民营里倒是显得有几分不凡。 她正想好好解释一翻,结果不等她说话,就见六瘸子把剩下的力气都花在了手肘上,用力的怵在瘦竹竿的腰上,然后就听见他萃了一口痰,语调不屑的说,“县令能这么大方,用白面馒头毒死我们?” 一句话说得瘦竹竿哑口无言,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说得似乎一点都没有错,如果当真是县令想要毒死他们一了百了,也不会舍得用白面馒头的,一锅稀粥足以。 想通这个,瘦竹竿转身就跑进了营里,大声的喊道,“快出来领白面馒头了,有大善人给我们送馒头来了!” “馒头!什么馒头?还是白面的?” “青天白日发什么梦呢!” “是我饿久了,耳朵都不灵光了吗?” 营内顿时就热闹起来了,有人听了不当回事,也有人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还有些人挣扎的站起来出门看看怎么回事。 这些起来查看的人很快就确认了,是真的,真的有人在外面喊有人送馒头来了,他们拦住了瘦竹竿,瘦竹竿雀跃的喊着回答,“来了大善人,出去说吉利话就给馒头,快去吧!” 是真的!陆续有人站起来走出家门,走到营地门口,说几句吉祥话,就真的领到了一个宣呼呼的大白面馒头。 这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整个营地,馒头的香气也传遍了整个营地。 “二妮!走,跟阿爹起来,有人送馒头来了,你能活下去了。”营地尾巴偏僻的角落里,一个矮瘦的男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拉巴着身边奄奄一息的女儿。 这个汉子叫刘根田,也是从河间逃出来的,逃出来的时候家里善有老母婆娘儿子闺女,逃着逃着,老母去了,小儿子也去了。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见县令施粥,还以为能活命了。哪知道这县令不安好心,女儿身子骨也不好,婆娘为了让女儿活下去,偷偷省稀粥,结果十几日前人没了,尸体他无法安葬,只能丢到山沟里去。 可就算如此,婆娘的命没了,女儿二妮也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到现在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若不是还有点鼻息,他都要以为女儿也去了。 这几天县令的粥停了,他也没有办法出去找吃的了,只能绝望的在这个草棚里待着等死了,可现在却有人送馒头来了!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他的二妮有救了。 二妮没有反应,依然还紧闭着眼睛,刘根田生怕去晚了送馒头的走了,又不敢留女儿在这儿,也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力气,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蹒跚着走出了营地,走到了沈慈心他们跟前。 “善人,长命百岁啊,长命百岁,大吉大利。”刘根田机械的说着祝福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篮子里的大白馒头。 沈慈心却没有如他的意,将篮子的馒头递给他,反而问他,“你的孩子怎么了?看着不是很好。” 奄奄一息的孩子,紧闭着眼睛,嘴唇苍白而干裂,面色灰白,要不是胸腔还有起伏,她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个死孩子。 “善人,这就是饿的,两天没粮了,大人还能抗一抗,孩子扛不住了,能不能行行好,救救她。”刘根田凄苦的说道,他急着拿馒头喂给女儿,可这个善人却不像对待其他人那般痛快给馒头,他越发焦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法救命 沈慈心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成,这女孩现在肯定吃不了馒头,你把人放在马车架上,我让人先给她冲一杯白糖水,先给她缓一缓。” 刘根田甚至都没明白,大白馒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二妮就吃不了了,可沈慈心的眼神却无端让他相信,他依言将人放在了马车架上。 沈慈心吩咐了一声,丽如便回马车冲了一杯糖水出来,又小心的给二妮喂进去,嘴里感受到了甜味,原本昏沉沉的二妮竟然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喝糖水,本能就开始大口的吞咽起来。 “别急,别急,慢慢来,还有呢。”丽如看她着急,连忙细声的劝道。 可这近乎是兽性的进食本能怎么能打断,二妮依然快速的喝着,喝着喝着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她才关注起周围的情况,主要是寻找自己的爹。 刘根田一眼不差的看着女儿,善人的一碗糖水,他的二妮就这么醒过来了,看这劲头,肯定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去了吧! “来,拿着吧。”沈慈心见小姑娘清醒过来,也放下了心,转头给一旁的刘根田递馒头。 他还能拿馒头!刘根田看着眼前的馒头,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接,“我,善人,我女儿她喝了糖水,这馒头,我……” 沈慈心直接将馒头塞在了他的手里,稳声道,“拿着吧,你女儿是你女儿,你是你,诺,这一个你也拿着,这是给你的奖励,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养活一个小姑娘,不容易。” 说着,沈慈心又把另外一个馒头塞到了刘根田另外一只手上。 她的话刚落音,她眼前这个凄苦佝偻的男子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我没本事,都是我婆娘用命换来的二妮,我没本事,还是差点让二妮饿死了,善人,你真是大善人,今天要不是你来了,我的二妮恐怕就没了。” 说着说着,又觉着自己一个老汉在姑娘面前哭成这样不是个样子,想拿手背擦脸又发现手上抓着馒头,这可是大白馒头,怎么会舍得用来擦泪,一时间刘根田显得十分滑稽。 沈慈心突然想到营地内若是有虚弱成二妮这样的人,恐怕吃不了馒头,只能先吃点糖水了,还好他们出门马车上都备着盐和糖! 虽然今日来流民营目的是为了施恩收买他们,可是眼见着就有人要在她面前饿死,沈慈心做不到当没看到,随机便吩咐丽如继续化糖水,又对众人说,“营里还有几人像二妮这样的,十分虚弱的,得先喝糖水才行。” 沈慈心得话说话,陆续有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几个人都是领了馒头回去想给虚弱得家人喂食,却发现他们压根吃不进馒头,正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见沈慈心外面喊的话! 还有糖水!这位姑娘当真是他们家人的再生父母,连这般都想到了。 玉如的糖水化好了,知道那些人移动不便,便自己拎着水壶挨个去送糖水,一壶糖水送尽,那些昏昏沉沉的人尽数都醒了过来。 沈慈心将篮子里的馒头刚刚发完,就见几人人从茅草屋里出来,齐齐的跪在了她的前面,砰砰磕起了头来,“姑娘善心,救我们一命啊,姑娘善人啊。” 这些是家人喝了糖水被救了命的人家,没等沈慈心把他们喊起来,剩下只是拿了馒头的人也跪了下来,给沈慈心连连磕头。 沈慈心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对饥荒的百姓来说,一顿馒头就是救命的,可对她来说,馒头是轻易可得之物,且她本就是目的不纯,却收获了这样的感激。她求救似的看着旁边的阿普勒,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劝这些流民。 阿普勒却揣着手站在一边,看着沈慈心,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个姑娘自以为自己铁石心肠,用馒头去收服这些人,可却不知道,自己最是心软的人。 “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别这样。”沈慈心只能无力的喊道。 众人却还是跪着,看热闹看够了的阿普勒总算决定出手帮忙了,“我们不过是只能救大家一时,却也没办法救大家的命,我们就是路过之人,等我们走了,想必你们还是会继续被困在这儿,直到慢慢饿死,所以我们也当不得救命之恩。”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监视 跪着的流民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前面站着的阿普勒,什么叫做慢慢饿死?他们会被饿死? 怎么会呢!官府可是定了日子会送粥过来,这次不过是晚了两日罢了。想来是县衙那里有事情耽误了!等忙过了,便马上会给还会继续送粥来的。况且他们才吃了香甜宣呼呼的白面馒头,就算这次再晚个两日也没事,现在他们身子骨可是好了不少! 等身子骨再养好些,他们就回河间去,想来旱情应该好多了,回到家乡,他们可以继续耕种,收粮食,养活一家人。 这便是流民一直的麻木的期望,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体力被慢慢耗尽,人越来越虚弱,从未吃饱过的脑子使他们少了很多思考的能力。 但流民营里也非尽然都是如此麻木的人,阿普勒的话落音,瘦竹竿便立马和六瘸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神情都是绝望,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个县令一开始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就是要慢慢耗死他们。 片刻的沉寂后,人群开始喧哗起来,不可置信反问阿普勒为什么这么说的,嘟囔着念着不可能的,抱着身边唯一亲人哭泣的。 突然有一人站起来,指着阿普勒就骂,“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不过是来送了车馒头来罢了,吴大人可是送了我们一个冬天的米粥,要不是他,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吴大人是我们的恩人,你们这就是挑拨我们。” 沈慈心看着这个说话的男子,身量不高,有些消瘦,但对比其他流民来说,这个人的体格显得有点太好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他们今天送一个馒头来能带来的,看来这个流民营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只能靠稀粥混日子,也有人有本事的。 她打量完男子侧目和阿普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情绪分明,都透露一个意思,这个说话的男子恐怕是吴县令的人,留在这儿看着流民的,看来流民营的存在村吴琪直来说还挺重要的。 察觉到流民营内有吴琪直的人,沈慈心给阿普勒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暂停喊话的行为。 “其他话,我不多说,想想你们来的时候,你们有多少人,现在这里还活着的又有多少人?”阿普勒丢了个问题,就不再多说。 意识到有吴琪直的人在这儿后,沈慈心他们中断了今日要收服流民的行动,将所有虚弱的人都喂食糖水后,又给他们都留下馒头,沈慈心他们就准备离开。将馒头留给虚弱的人,倒是不担心会被别人抢走,这样弱的人能活到现在必然是因为有一个强壮的人在保护他们。 隐藏在人群里的牛骨大听到阿普勒最后一句话恨得牙痒痒,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说是做善事来送馒头,可是说这些话是为什么?是挑拨这些流民和县令大人的关系,可是这些流民现在还有什么本事去找县令的麻烦吗?就他们这些人,想要走出这片林子都困难。 不过这可是他表现的好机会,这个流民营里死气沉沉,这些流民为了口吃的就像是被圈养的猪一样,压根没找过麻烦,他接了这个差事却一直没有露脸的机会,再这么下去,县衙里该忘了他的存在了。今天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得赶紧去县衙面见县令大人! 牛骨大是县衙的衙差,当初也是被人陷害才被安排到流民营来做监视的,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有机会可以回去,他什么也顾不上想,甚至顾不上继续在流民营怀疑他,见沈慈心他们走远后,撒腿就跑出了流民营。 原本还因为阿普勒最后一句话有些动摇的流民们,又看到牛骨大的举动,又更加怀疑,那个县令是不是压根就不是救他们,而是想慢慢弄死他们! 牛骨大没有跑出去几里地,就感觉自己身后一阵风袭来,然后他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晕了过去。 阿木和蒙图鲁一个人架着一只手,将牛骨大似死猪一般的拖进了林子里,林子深处一些开阔的地方停着马车,剩下的几个人都守在这儿,唯独不见沈慈心和阿普勒。 阿木奇怪的问左钦,“少主呢?” “里面。”左钦没好气的指着马车里,也不知道这个沈大姑娘又想给他们少主吃什么迷魂药了,他现在就担心少主因为这位沈大姑娘放弃夺回部落的事情。 “你什么态度!”阿木不高兴的嚷嚷,一会后又挤眉弄眼的问左钦,“他们怎么单独在马车里啊,不会是说点什么我们不能听的吧?嘿嘿。” 左钦拿刀鞘拍在阿木的手背上,“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我们听见,但绝对不是你脑子里乱想的,你再胡说,小心少主出来锤你!” 阿木缩了缩脖子,他们少主揍他的时候可没手软过,不过这一男一女在马车里,不是有点苗头,还能为了什么。 没等阿木畅想多远,就见马车帘子掀起来,阿普勒走出马车长腿一脚胯下马车,转身伸出手等着沈慈心从马车内出来,贴心的将她从马车内牵下来。 快走一步赶过来的丽如还是晚了一步,她有些哀怨的看着自家小姐,这可是外男,小姐在男女之防上就是少了一根弦。 阿木同样十分哀怨,这还是他片花不沾身的少主吗?当初草原上多少美丽的姑娘朝他们少主抛媚眼,少主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何曾理过!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对上沈姑娘,不要钱似的的主动。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位沈姑娘看着也不是什么大美人,他家少主中的是哪门子的美人计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说服一 六瘸子和瘦竹竿,刘根田被阿木和蒙图鲁请到了林子里,打眼看见的就是被捆在树上的牛骨大,见状他们有些害怕的想要往回跑,可阿木和蒙图鲁一人守着一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人如同受惊的兽,看着阿木和蒙图鲁,像是被野兽困住了一般。 沈慈心和阿普勒适时出现,沈慈心开口宽慰道,“几位不用害怕,我们没什么恶意,绑这个人是因为他是吴县令的人,为了不让他去县衙找县令告密,我们才将他绑起来。” “我请你们几位来,只是想跟几位商量一个合作,要是各位不同意也没关系,就当今日的事情没发生过,我们不会伤害各位。”沈慈心却也没说假话,这个流民营收服不了,她也不会做什么,最多是继续往前走的路上看看新的机会。 她也不过只是投资了一些粮食,若是他们不愿意被收服所用,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们在这儿慢慢凋零。这也不是她心狠,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无法在这样的世道里救下更多的人。 六瘸子胆子大些,听了沈慈心的话,抢先一步问道,“你说他是县令的人,是不是因为县令一直以来就想弄死我们。” 沈慈心点点头,“对,他今日在县衙接待来视察的郡守,将流民留在县府没有继续往郡城移动,这便是他的政绩,如今他已经得了郡守的眼,你们已经没有作用了,自然不会继续养着你们了。牛骨大在里面营内,就是县令的眼线,他怕你们会闹出事情来。” 六瘸子的猜想得到了认证,他颓然的低下头去,原来是这样。他们五百多人的命啊,对那些当官的来说,不过就是向上爬的棋子。 可怜他们好多人还以为那是个大好人,念叨着回到河间要给他立长生牌,可他们哪里还有命能回到河间呢! 沈慈心看六瘸子痛苦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我们这些蠢人,还当他是大好人呢!”瘦竹竿听完便一切都明白,自欺笑着说道。 沈慈心却不这么想,她不会低看这些流民,流民们都是当局者迷,且当时他们从河间一路逃难过来就差要饿死了,这个时候吴琪直肯给他们粮食,久旱逢甘霖,人又怎么会想那么多呢,自然是吃一口最重要。 又怎么会想到官员为了升职把他们当成带血肉的棋子呢。 刘根田是个脑子笨的,想不到这么多,他只关注一件事情,那就是往后县令不会继续养着他们了,那他们该怎么办,他的二妮该怎么办?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没有粮食了?”刘根田急迫的问道,期望沈慈心给个否定的答案。 没等沈慈心回答,他身边的六瘸子先一步回答道,“粮食,别想了,趁现在有点子力气赶紧跑才是。” 听到这个答案,刘根田一脸茫然,跑?跑哪里去,他带着个姑娘还能跑哪儿去,他们这处流民营在山谷里,要出去得十几里路,他们这点子力气,怎么跑? 刘根田转头看向沈慈心,眼中冒出精光,顾不上其他,在他的念头里能给他们馒头还会给二妮喝糖水的姑娘是个大善人,说不得能救他们,吧嗒一声便跪倒在沈慈心的跟前哀求道, “善人,能不能求求你帮帮忙,我家二妮是她娘用命换回来的,好不容易撑下来了,能不能求你搭把手啊,救救她。” 沈慈心连忙避开了身体,不让他跪自己,又让何青石把人扶起来,“先起来说话,既然我们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帮帮你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收服二 刘根田不愿意起来,可他的身子骨弱的力气也不上何青石,何青石拉扯一把直接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沈慈心将四个手指合并,指着自己身边的阿普勒,“这位是草原上的少主,他需要人马和他回去抢回他的部落,若是你们愿意跟随他,跟着他回道草原帮着他抢回部落,那我们便会让你们吃饱。” 是为了让他们去打仗! 六瘸子和瘦竹竿脸上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白面馒头果然也不是这么轻易能吃的。这些人送了粮食来,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却是要让他们上战场,可是他们这样的人上战场? 他们都是流民,再往前也不过是种田的把式,让他们去草原上打仗,不过就是让他们去送命罢了。这些人,说是善人,又算什么善人呢! 只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样得贼世道,大旱颗粒无收,饿的什么都吃了,就连土都得往嘴里塞。只能逃啊,不逃早就没命了,可逃出来又怎么样呢,官员当他们是往上爬得政绩,这些人把他们当做血盾。他们就是草芥,来人都能踩一脚。 但蝼蚁尚且想要求生,又何况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 六瘸子和瘦竹竿没有张口,结果他们旁边的刘根田这次却先一步张口,“善人,我愿意跟你们去,你们能不能帮我养着我的闺女,只要我家孩子活着,我这样的贱命,什么时候没了便没了。” 沈慈心见他又要跪下的样子,连忙让何青石将人扶住,耐心解释道,“这个自然,你们若是为军士,那你们的孩子家人便是军属,我们一定会养活他们的。而且,你们上了战场,也非一定会丧命,在你们上战场之前,少主会先训练你们,等你们有能力作战了,我们才会让你们到草原上作战的!” 刘根田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能帮着他养活女儿就好。至于其他,上不上战场,他会不会死,都不重要了,他的命贱,能活一天就是一天。 他不在意,六瘸子和瘦竹竿却十分在意,听了沈慈心的话,他们看着她身边站着的人高马大的少主,英姿勃发,一看便知是武力强大的勇士。当真训练他们成为兵士,而不是将他们做炮灰推出去? “而且等部落抢回,你们不愿意继续留在草原,我们也会将你们送回河间。”这是沈慈心预先承诺,可她却认为,真的到了那天,在草原上的日子更好过,大家也未必愿意回到河间。 但此时,故土对这几个漂泊在外的人有怎么样的吸引力,听到沈慈心这话,几个人的眼神都亮起来了,六瘸子忍不住问道,“当真。” 六瘸子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的父母孩子都死在了河间,他做梦都想回去祭拜他们。 沈慈心重重的点头,“自然当真。” 得到这个承诺,六瘸子已经蠢蠢欲动想要答应他们,瘦竹竿却稳住了心神,拉着六瘸子,这可是要上战场,那战场上去了就可能没命了! 他们现在吃了馒头,有点力气,也未必不能逃出去,等逃出去就能慢慢想法子逃回河间去,回到河间他们就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又何必去战场上呢! 沈慈心注意到瘦竹竿的动作,对他现在的想法非常了然,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想法也正常,她不会阻拦他们,更甚至会帮忙。 “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我们知道你们活着不容易,现在明摆着县令是不会继续养着你们,你们要想活着最好趁他现在在招待郡守离开这儿。”沈慈心劝道。 瘦竹竿见她愿意放他们离开,面上一喜,她说得没错,他们想要逃必须要趁现在,他再次问,“我们真的可以走?” “这样吧,你们要走也别急着。”沈慈心道,还没说第二句就见瘦竹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连忙接着道,“我马车上还有一些米粉,你们也是苦命人,我让人把米粉搅成米糊,你们营里的人都喝上一碗,也有力气逃出去!” 竟然是还要给他们粮食,瘦竹竿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慈心,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 “走吧,既然要逃,还是抓紧时间吧。”沈慈心不多解释, 回到营地,丽如拿出一袋米粉,这是他们留在马车上应急的粮食,现在也拿出来给这些流民吃了。阿木和蒙图鲁劈材架锅烧水,但锅太小了,一次性只能烧出少量的水。 “我观你二人在营中是领头之人,既然要逃,便得抓紧了,错过了今日,后面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趁着空挡,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阿普勒走到六瘸子和瘦竹竿身边道。 六瘸子和瘦竹竿看着忙成一团的沈慈心几人,心中纠结又犹豫,他们是要逃,还是跟着他们呢? 听到阿普勒的提醒,两人才清醒过来,脚下的步子却迈不出去,他们好像真的是善心人,如果跟着他们,是不是比他们独自逃出去来得好呢? 这个时候就见刘根田牵着刘二妮从茅草棚里出来,身上还背了个包袱破破烂烂,里面估计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见他拉着刘二妮走到沈慈心的跟前,吭的一身又跪下了,拉着女儿坑铿铿的磕了几个头。 “善人小姐,我们父子两愿意跟着你们,往后你们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能帮我养活女儿就行!”刘根田吃够了自己逃得苦,他想不到太多的主意,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善心人,跟着这样的人,他想活命的机会肯定比自己逃来得大一些,他便毫不犹豫的选定了跟她。 第一百八十章 收服三 沈慈心看着双目澄澈的刘根田,还有懵懂瘦弱的刘二妮,这样的组合对他们来说是负累大于收益的,可这样的两人,她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只能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阿普勒,希望他来说出拒绝的话。 阿普勒接收到她求情的似的眼神,突然莞尔一笑,草原上的少年勇士,这样的一笑,有着无尽的魅力,沈慈心有些狼狈的躲开了视线。 “收下吧,总算有个开头不是?”阿普勒笑着道。 沈慈心无奈,她做不了这个坏人,想让他做坏人,却没想到他也做不了这个坏人,但是也没错,算有个开头了不是? 她朝刘根田点点头,“既然你相信我们,那就跟着我们吧。” 六瘸子和瘦竹竿见沈慈心收下了刘根田父子两,便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让营内的还有力气的都围过来,就在营地尾巴的位置围坐一团。先是把县令的阴谋与众人说清楚,再是说明了沈慈心的来意,和答应的条件。 “大家听明白了吧。”瘦竹竿知道人饿久了动不了脑子,把事情说得明白了。 “跟着他们是不是能吃饱?”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看向营地架锅的方向,第一批的米糊已经煮好了,几个瘦弱一些的人正在喝,看着很想,他不想继续坐在这儿商量去路,他也想去喝一碗米糊。 瘦竹竿朝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他们说能让我们吃饱,但要上战场,战场上可是会丢命的。” “丢命便丢命吧,能让我吃饱几日便成。”青年男子蛮不在乎的说。 瘦竹竿无奈叹气,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流民道,“能逃回河间自然是好的,那里有我们的田地,可是这世道我们能逃回去吗?我们一个村的人逃出来,刚出河间便少了一半的人,到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十个人,想要自己逃真的太难了。若是跟着他们能吃饱,还不如做几天饱死鬼,这一日一顿稀粥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快步往沈慈心的方向走去,这是要去投奔沈慈心。 那个年轻男子见有人起来,也立马跟着起来。 剩下的人有点拿不准主意,看向瘦竹竿和六瘸子,“六哥觉着呢?” 六瘸子有不一样的顾虑,“我就怕逃回去,河间的旱情没缓解,又或者我们田地早就不在了,那我们回去了活不下去啊。” 这话一出,瘦竹竿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说得却不是没有道理,河间的旱情是否好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田地有没有趁机被豪强瓜分了他们也不知道。 “那便?”瘦竹竿试探道。 六瘸子接下去了下一句话,“那便信他们,这贼世道,横竖都是要命的,不如拼一拼!” 见六瘸子和瘦竹竿过来代表众流民,说是答应跟着他们,只要能吃饱饭。至于沈慈心说得等战胜了,送他们回河间,他们已经觉得是不可能的梦想了。 沈慈心露出了然的浅笑,一开始她就有八成的主意,这些流民会跟着他们走。已经没有前路的他们,能遇到这样的一个机会,只要想明白了,就会争一争吧! 阿普勒却非这么想,他心想流民们会答应,恐怕还是因为她的善举,给他们米糊,那便是让人觉得她是可信的。 他看着身旁女子,众人围着她,她好似在熠熠发光。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长乡 郡守宴席的第二日,和亲队伍清晨就整装出发,吴琪直还忙着接待郡守没有出现,倒是陈恒之带着沈娴和陈家小姐,见到沈娴沈慈心便想到祖父的死,心里酸痛一片,强忍着才没有显露出来。 旁边的牛望梅见到陈家小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冷哼道,“这还有脸出来见人呢。” 沈慈心也是回去后听牛望梅说,才知道陈家小姐在宴席上趁着献舞的机会竟然假装跌倒,摔倒在谢乔的怀里,当即就被谢乔一把推了出去。 不仅如此,被推倒在地,陈家小姐竟然还趁机自荐说是能给谢乔为奴为婢,谢乔没答应,只是说得十分客气,感激了陈小姐的垂爱,只是他尚未想成婚纳妾。 陈小姐眼泪汪汪的拜别了,今日却还是出现了,牛望梅才会说她厚着脸皮出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陈小姐昨日在宴席上献舞,压根就不是为了谢乔献舞,那日她借着沈娴去找谢乔,谢乔冷脸相待,回去后沈娴将此事告诉了陈恒之,陈恒之便转移了目标换成郡守。 那郡守已经是六十有几的人了,陈家小姐根本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只能兵行险着在宴席上故意摔在谢乔的怀里,谢乔是君子,就算不接受她也不会说什么重话,有了谢乔的态度,即使郡守看上了她也不会再动念头,陈留谢家的名头总归是好用的! “县主莫要生气,小妹她也是不容易,若不是谢卫尉,她恐怕就要嫁给郡守大人了。”沈娴听见了牛望梅冷哼的声音,小声的解释道。 牛望梅岂是那么容易体谅别人的性子?当即冷哼道,“要是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她不容易,我还不容易呢,说些什么浑话!” 沈娴被噎的语塞,心中诽谤道,你一个卖油翁的女儿,能成了县主还要有什么命苦的?现在还要去和亲了,嫁给燕王,以后就是王室中人了,便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沈慈心听着两女的交锋,心头一动,他们想要买粮食,是不是可以去陈留买,借谢乔的势买粮。 魏国对粮食的管控虽然不算严格,平日里百姓买米粮可以在当地粮商买就可以,这种给百姓卖粮的粮商每年可收购的粮食被限制在两千石,如果沈慈心买粮找这种小粮商,那只能在每个小粮商这儿小批量小批量买。 但和亲队伍再往前路过的城池已经没有几个,更多的都是小村镇,这样的地方多半都是自给自足,就算有粮商,存粮也没有多少。 除了小粮商,在魏国还有一些大粮商,每年可以买卖数万石的粮食,这样的粮商基本只有在郡城,能够染指这样大批量粮食买卖的都不是一般人,基本就是当地的世家大族。 沈慈心现在养了一只流民队伍,又要把他们训练成能上战场的队伍,自然需要大批量的粮食,靠小粮商买粮只能维持他们日常的不饿死,精兵强将还是要更多的能量,她只能想办法从陈留下手了。 和亲队伍下一个目的地只是插过陈留,陈留再往前就是河间了,队伍会从河间的西面横穿横山,过了横山后就是旬阳城,从旬阳城离开就到了燕国的地界了。也就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是以这几日牛望梅的脾气可说不上好,沈娴也是撞上了。 唯一能买上大批量粮食的城池就是陈留了。 还有她手上还有几个夜明珠,能出得起价格买下这宝贝的人,也只有陈留才有了。 他们得想个法子,进一趟陈留城内! 第一百八十二章 牛望梅的歪主意 “你想进陈留,真是巧了,我也正有此意!”听到沈慈心说想进陈留,牛望梅马上就兴奋的从瘫着的状态爬起来。无聊了许久,前面总算有个大城池了,出了长乡她就在惦记这件事情了。 沈慈心见她神色就猜到了她肯定是想去陈留玩乐,她倒是真把享乐确立为自己的第一追求,即使铡刀悬在脑袋上了。 “但我听杜将军的意思,前面我们已经耽误太多的时间,怕赶不上迎亲的时间,这次路过陈留并不打算进城,若是不进陈留,那接下去的城池就是旬阳了。”沈慈心后半句话没有说尽,出了旬阳就是燕国了,也就是牛望梅的性命可能随时不保了。 牛望梅不蠢笨,马上就听出了她未尽之意,她脸色难堪想要叫嚷又碍于在马车上,只能痛苦的抱着脑袋倒在座椅上,春琴见状连忙蹲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抚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牛望梅总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春琴总这般安抚她,看两人亲密的样子,倒不像是主仆两,更像是姐妹两。 “县主,我们如今唯有自救。”沈慈心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沉声道,若是闹脾气有用,她自然不管她闹脾气。 牛望梅又一把从春琴的怀里惊起,冲沈慈心,“不就是进个陈留嘛!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进去。”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沈慈心鼓励道。 过了两日,又进了一个驿站,当夜队伍中所有人都听见陈留谢氏的公子的一声惊呼,尔后见他从休息的房间里跑出来,众人慌忙赶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谢乔却始终紧闭双嘴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日谢乔便找到杜勋,提出希望归家一趟,说是家中长辈递信而来说是实在想念,希望他归家见一面。 陈留谢氏在朝堂上地位显赫,其中当属谢乔的祖父,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谢老的发妻冯夫人正在陈留修养,谢乔说长辈递信来,那便是冯夫人的意思。 杜勋虽然惦记着要赶上时间,可是能攀上陈留谢氏的机会就在眼前对他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况且现在是陈留谢氏主动提出来,就算日后王上有微词,也可以搬出谢氏来做垡头。如此斟酌,杜勋同意了此事。 和亲队伍得到了通知,下一站要进陈留休整两天,这两天全速赶路,又让喜嬷嬷过来告知牛望梅。这一路颠簸,喜嬷嬷这一把养尊处优的老骨头被折腾的差点没了半条命,最近倒是很少来找牛望梅的麻烦。 亦或者可能是杜勋与他们谈好了条件,毕竟这队伍中要牛望梅命的人可不止他们,他们又何必急着动手。 况且每次喜嬷嬷对上牛望梅都讨不着什么好,反而屡次被驳刺回去,她也不爱来这儿,这次过来,倒是有个缘由,就是那位冯夫人和王后有些干系,她来是提醒牛望梅谨守本分不要节外生枝。 “冯夫人身份尊贵,县主可不要使小性,闹了冯夫人,若是冯夫人有个好歹,那就不美了。”喜嬷嬷说得不客气。 牛望梅白了一眼,“你这老货,胡吣些什么,我是小性之人?你说说,哪个人说我小性了?” 喜嬷嬷忍下脾气,她这般说,这队伍中谁又敢出来说她是脾气大之人? 被噎了一句,喜嬷嬷不欲再争辩,匆匆丢下一句,“县主自己有数便好。” 说完便落荒而逃,牛望梅见了笑得乐不可支,嘴里念叨,“这老货,就是不长记性。” 沈慈心深有同感,这个喜嬷嬷打嘴仗就没打赢过,还喜欢来撩拨牛望梅,真是自找苦吃,不过她特意过来提醒冯夫人的事情,倒是有点奇怪,不知道谢乔的祖母冯夫人和王后是有什么渊源。 “别笑了,你跟我说说,你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谢乔答应了回陈留的事情。”沈慈心好奇的问道。 说到这,牛望梅来了精神,“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他看了我半个身子而已,你不知道他当时吓成了什么样,就差滚出去了。后面我让春琴去找他,要求进陈留玩两日,他自然是答应了。” 沈慈心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你那天跑到他屋子里去脱衣服了?还让他看见了。” 牛望梅蛮不在乎的点头,比起性命来说,不过是露个身子,这算什么。 难怪那天清冷的世家公子谢乔破音喊出来了,还那么狼狈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别人怎么问都不肯说,这要他如何说? 这件事情他虽然没有错,可是这种事关风月的事情传出去,他作为男人必然也还会被人冠以风流的名头,他还未成婚,想要求得好女也得有个好名声。 这事情大概只有牛望梅能做出来了! 沈慈心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她总觉得自己比牛望梅保守多了。可若是说牛望梅这个法子有什么不妥,她又觉得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差错,毕竟在性命面前,清白名声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一会后,沈慈心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真是辛苦你了。” 原本脸上带笑的牛望梅听到沈慈心的话突然笑意全无,脸上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摆摆手,一副大无畏的样子,“这算什么,且你矫情,说这些话。” 沈慈心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到底没再多说此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冯夫人 陈留是魏国北部第一大城,也是魏国第三大的郡城,是整个魏国北部的中心。进了郡城的城墙便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北方第一大城的繁华。 马车走在街道上,传来街上各色热闹的声音,马车行走马蹄的声音,变戏法围观百姓欢呼的声音,街道边铺子生意人招呼的声音。 牛望梅听到这样的动静早就忍耐不住,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往外看去,越看是越坐不住,就想着跳下去好好逛一逛。 “我们要先去拜访冯夫人,你还是暂且等等。”沈慈心拉住了她,冯夫人已经年过六旬,已然是个老封君,他们自然要先去拜访。 不多时,就见谢乔骑着马从队伍的前面返回来,停在马车边却又特意避开了掀开帘子的车窗,面色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道,“县主,家里来信,家中已经备好薄宴请县主,若是县主不嫌弃,这两日亦可以夜宿某家。” 牛望梅听到谢乔的声音立马就来了劲,见车窗看不到人,干脆扭头探出去,看见俺扭捏的谢乔,语气无法控制的欢快道,“你们家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谢乔匆匆丢下一句,“谢县主赏脸。”就骑马转身离开。 谢家不亏是陈留第一世家,一条长巷名为谢府巷,两边是高耸的院墙,院墙里面便是谢家东西两府,沿着院墙行径了五十几米,才到了谢家的大门。尊严厚重的大门上只简单行书‘谢府’二字,这便是百年名门世家谢府。 谢府大门寻常不开,牛望梅虽然是县主,但在这样公卿世家面前实在不够看,自然没有开大门迎接的待遇。谢府开了偏门,谢乔在家侍奉长辈的五叔在门口接待了他们,年过三旬的谢五叔,姿态翩然,面留长须,眉目清明,倒是一副隐士风流的形象。 “我观谢乔翩翩少年郎好姿态,没想到他的五叔竟然也这么有风采,不亏是谢家啊!”沈慈心正要下马车,听见牛望梅在她耳朵旁嘀咕了一句,听清内容的她差点没跌下马车。 借着往下跌的势头,沈慈心干脆跳了下去,站稳后就回头瞪了一眼牛望梅,牛望梅跟没事人似的朝她笑笑,又故作优雅的下了马车。 走下马车径直就走到人家谢五叔的跟前,言笑宴晏的与人打招呼,“谢五郎,总听说你风姿在外,今日总算得见,果然如传言那般。” “县主谬赞了,谢五愧不敢当,舟车劳顿,还请县主进内休息。”谢五郎对牛望梅这么直白的夸赞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十分有礼的请牛望梅进去。 牛望梅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谢乔,转身进了谢家。 沈慈心注意到谢乔脸色十分难看,心想,这出戏还真就让牛望梅给唱起来了。 谢家给牛望梅安排了一个院子休息,香衾暖被应有尽有,丫鬟婆子训练有素,帮他们卸下安置行李,又送上热水洗漱,等他们刚刚收拾妥帖,就有人进来告说冯夫人有请。 这般行云流水的速度,沈慈心观之只能赞叹,这比得上现代一流企业的人员素质培养了,不愧是封建时代留存最久的贵族阶层。 跟着谢府的引路丫鬟,出了他们落脚的院子,便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九曲十八弯,有两个互相连着的大湖,整个花园里都修建了回廊,沿着回廊路过一个一个小花园,便到了一个大院子的门口,大院上书宁安堂。 引路的丫鬟退下,宁安堂内出来两个看着二十几岁的已婚妇人,出来后便给牛望梅请安,将众人引进去。进了院子,另有人来将沈慈心和春琴引到一个侧厅去,牛望梅却突然开口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小姐,她来之前就对冯夫人十分敬仰,她也想跟着去拜见冯夫人。” 牛望梅提出的要求让两位引路的妇人一愣,还是其中圆脸的妇人反应快,笑着道,“那就请这位沈姑娘同县主一起进来。” 沈慈心见她看向自己,便笑了笑,那妇人回了个得体的笑容。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仆从,就算遇到牛望梅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依然可以十分得体的应对。 穿过院内的小花园,才到了主楼,进了楼内,便看见正堂中间斜倚着位夫人,粗粗看过去像是四十来岁的夫人,若不是他们身边的引路妇人请安称呼老夫人,沈慈心都不敢信眼前的人就是谢家老夫人冯夫人。 “老夫人,这便是云容县主,这位是云容县主的好友沈姑娘。” “见过老夫人。”牛望梅躬身道 “见过老夫人。”沈慈心跟着依样画葫芦。 “县主和沈姑娘请坐。”冯夫人情绪不显,朝他们点点头,她身旁的仆从过来引两人入座,入座后有人看茶。 刚刚坐下,沈慈心就听见牛望梅外露的夸赞声,“老夫人当真是容光十分,若是不说我还以为您才三十几岁的娘子呢。” 冯夫人听到牛望梅这么说,爽朗的笑了起来,“云容县主果真是与众不同,十分爽朗,又生的好,难怪,难怪那杜倩倩恨你呢!” 陈倩倩?沈慈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冯夫人提的这是谁,牛望梅已经快嘴的接上了话,“可不,还想害我命呢!” “这上不得台面的人,就算是当了王后,也是上不得台面。”冯夫人嫌恶的说道。 沈慈心这才明白,这位杜倩倩是何人,竟然是魏王的王后,也是牛望梅不得不和亲的幕后推手,所以冯夫人这是不喜欢王后,甚至还很嫌弃。还有就轻飘飘这样议论皇室中人,甚至骂王室的人,果然百年世家的底气就是不一样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倒卖 “夫人也这么想!难怪我见着夫人就觉得亲切呢!”牛望梅听冯夫人这么说,两眼发光,直接就凑到了冯夫人身边,挨着她显得十分亲切。 冯夫人竟然也没有推开牛望梅,反而说了些体贴的话,“倒是苦了县主,年纪轻轻就要远去他国和亲。” “唉,谁叫我命苦呢,若不是我娘亲早去了,也不至于留我在这儿受这样的苦啊。”牛望梅可怜兮兮的说道。 冯夫人那叫一个感同身受,“我有一个姑娘,嫁到汀州,山高水长几年不得一见,我这做娘亲的都心里生疼,何况你这和亲他国,你娘亲若是知道,必然比我更心疼啊。” 牛望梅又接着话头,“果然天下娘亲都一般,谢小姐若是知道夫人如此挂念必然心中高兴!” 牛望梅果真是,她若是想应付的人就能应付过去,几句话下来引得冯夫人是泪水连连,送他们下去后又让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小姐,没想到冯夫人还挺喜欢您!让人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有布匹有药材,还有首饰。”春琴看到送来的东西不少,摆在屋子里显得满满当当,高兴的说道。 牛望梅却兴致缺缺,随口道,“不过是一些积压在仓库的陈货吧,打发打发我足够了。” 沈慈心也有同样的想法,冯夫人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少,但细看下来值钱的都没有,想来就是打发打发他们。 她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冯夫人跟王后是什么过节?” 提到这牛望梅来了兴致,“这还是我娘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你当那喜嬷嬷为什么要提前来提点我,就是因为冯夫人十分厌恶杜倩倩。当年王上选王后的时候,本来应该是谢家那位嫁到汀州的小姐,谁知道后来让杜家插了一手,使了什么阴招,王后成了杜倩倩,谢家小姐只能远嫁了,你说冯夫人能喜欢杜倩倩吗?据说冯夫人一直在陈留待着,就是不想在京城给杜倩倩请安呢!” 原来是这样的缘由!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牛望梅是因为这个沾了光,才得了冯夫人的这些礼物,要不然以她便宜县主的身份,又明眼能看出来她说是和亲,其实不过是去赴死。这样的人,冯夫人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给,又岂会送礼物。 沈慈心相通之后,便觉得这些世家大族也不过冷冰冰的门楣,又岂会有什么真心,送些东西来打发便是了。 “把这些挑拣挑拣,找个借口去街上,都卖了吧,虽然不值钱,但也能卖点银子,咱们现在缺钱不是。”说完八卦,牛望梅又指示春琴道。 春琴点点头,“成,这些东西咱们要带走也不方便,还不如卖了去。” 春琴转身出去打听了,沈慈心一杯茶水还没喝完,见她一脸古怪的回来了,“可是出不去?”沈慈心疑惑道。 春琴摇摇头,“东西卖出去了。” “这么快!”牛望梅惊讶。 沈慈心却马上反应过来,“是谢家的人要买?” 春琴点点头,她刚才一出去,正想找个人问怎么出门去呢,就有一个婆子迎了上来拉着她到了墙角跟,问她是不是要处理那些赠送品,他们有门路可以销出去,不会亏待他们,春琴还原本怀疑呢,结果刚刚在冯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丫鬟路过,上来给老婆子做了证人,说是可以一手给银子一手给货。 春琴便说先回来问问沈慈心他们的意思,“这,他们也太……”一时间春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形容。 沈慈心却接上话,“太明目张胆了是不是?” 春琴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八十五章 借用谢乔 沈慈心却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世家大院奴仆成群,这样内里隐蔽的事情多着呢,既然他们这么明目张胆,说明这件事情在谢府内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不会有人管。 “那你和他们说,请他们过来估个价格,要是合适就卖给他们吧,想来我们还在谢家他们也不敢短我们钱。”沈慈心觉得对方也有忌讳,就不怕短钱。 春琴依言出去找人,没多久就来两个中年的男人,倒是客气的请安后才给东西估价,估了个百两银子。 这个价格和沈慈心预估差不多,想来冯夫人也不会送什么重礼给他们,但也能值点钱。这些人收去无非是倒卖挣点钱,又或者去替代库房里消失的其他类似物品。 沈慈心他们省了麻烦得了银子,至于对方什么用处,他们便不关心,拿了东西便让人把东西抬走。 沈慈心突然喊住了他们,“除了收冯夫人赏下的东西,不知道,旁的东西你们收不收?” 那男仆回头,面色自如并未因为沈慈心突然开口有任何的惊慌,听清楚她话里意思后,露出个客套的笑容,这一笑便不像是个仆从,反而像是个生意人, “贵人若是有什么宝贝想换银子,只管拿来便是,我们总能给您换成银子。”那人说话十分自得。 百年世家的仆从底气都这样足,沈慈心不得不感慨。 “我这宝贝寻常人见了恐怕给不起价格,若是你们上面有能说话的人,倒是可以让他来见见我们,当然生意都是你情我愿,你帮着传话回去,愿不愿意来就看你们上面的人了。” 上杆子不是买卖,沈慈心要是太积极,就怕后面拿出夜明珠,对方也会刻意压价,还不如保持端着的态度。 至于对方能不能吃下夜明珠,沈慈心倒不担心,能在府里经营这样的生意,在这谢府起码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角色了。 那仆从心道从宫里出来的县主虽说只是个便宜县主,但都说她母亲可是王上最依赖的人,想来有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那男仆从想明白后,隐晦的看在牛望梅身上扫了一眼,尔后自如的笑了笑,“既然贵人发话了,必然将话带到。” 处理好这些礼物,牛望梅又给谢乔送去信,要他做个向导领她们在陈留转转,口信没送去多久,谢乔就让人过来通知说已经安排好了,可以马上出门。 这谢乔跟转了性似的,竟然如此积极! “辛苦你了谢乔。”登上马车后,牛望梅还不忘回头跟谢乔说话。 谢乔连忙避开脸,自从上次窥见她换衣裳,近来他见她总想起她白花花的身子,他不自在的摇摇头,总觉得自己非君子所为,应当减少见她。可听到她要寻自己,又鬼使神差的答应陪她逛一逛陈留城。 马车到了陈留最热闹的街上便停下了,牛望梅从车上下来,看着热闹的街道连谢乔都顾不上了,撒欢的就往前奔去,首当其冲的就是首饰铺子,沈慈心见状连忙跟了上去,笑话,以他们现在的财务情况,让她买首饰还了得。 结果沈慈心还是慢了一步,等她冲进去,牛望梅已经往头上插了一根金叉,还问沈慈心好看不好看,沈慈心实在很难违心说好看。 牛望梅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也不等她的回答了,而是转头问起后一步进来的谢乔,“谢卫尉,你觉得好看吗?” 沈慈心以为谢乔不会回答,哪知道他半面晕红,尔后竟然吐露了两个字,“好看。” 这! 沈慈心觉着牛望梅上次的行为给谢乔的影响恐怕到现在都没消去,以至于他还在迷症中没清醒过来。 “那不若你送我?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一路同行,等我去了燕国恐怕就再也不见了,你把这个金叉送我当作礼物如何?”牛望梅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谢乔愣了,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再看到牛望梅期待的眼神,他又有点无法拒绝下去。况且这是他们谢家的铺子,他张口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沈慈心想到今日的正事,可不能让牛望梅的举动把谢乔赶跑了,连忙道,“谢卫尉县主跟您开玩笑呢,县主你从前不是最嫌金叉俗气吗,你就别跟谢卫尉开这样的玩笑了。” 牛望梅接受到沈慈心警告的眼神,才不情不愿的将头上的金叉摘下,“是啊,我开玩笑呢,这般沉,谁爱戴。” 谢乔见她打消了主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妥,还好牛望梅没等他反应转身已经出了首饰铺子。 那首饰店的掌柜见了这么一出戏,认出那是自家八小少爷,看样子这个县主是把他们八少爷当冤大头了,少爷果真是涉世未深,让这样的妖女骗了,他得赶紧跟五爷禀告一番。 为了免得牛望梅又引出什么幺蛾子,出了首饰铺子,沈慈心便捅捅牛望梅的腰间,提醒他做正事要紧。 牛望梅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知道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况且她闹脾气在沈慈心这儿就从来没落着好过,也学乖了,顺着她的意思,转头问谢乔,“谢卫尉,你知道你们陈留哪儿能买上便宜的粮食吗?我这朋友发善心,在长乡养了些孤儿,要给他们送批粮食过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谢五爷撞见 谢乔本就因为刚刚没有买下金叉一事,对牛望梅有微妙的歉疚之意,听到她这话,蛮不迭就答应了,“自然是有的,我们谢家就有不少的粮食铺子,请随我来。” 说完就领着他们又走过了两条街道,穿过一条巷子,便到了陈留的粮食山货一条街。就见谢乔扫了一眼这些粮店门口的木牌,最后选了一家规模最大的粮店走进去。 沈慈心跟着进去抬眼观察了一下门上悬着的木牌,认出了木牌上是图形样的谢字,看来这就代表这是谢家的产业。刚刚他们走过来的街上的不少店铺,包括那家首饰铺子,都挂着这个牌子,可想而知在陈留谢氏产业之大。 这样的世家大族,在陈留,那就是一个土皇帝。 进了粮店,就见谢乔跟店里迎上来招呼的伙计说了句,一会后就见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谢乔拿出一块令牌给男子看,“我行八,我爹是谢三爷。” “八少爷!我是这儿的掌故刘才”中年男子辨认了令牌,又听到他自报身份,连忙躬身招呼,“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谢乔侧身让掌柜看见自己身后的牛望梅和沈慈心,四指合一指向沈慈心,“这会姑娘初到咱们陈留,想买些粮食,便托我带个路,你且给算便宜些。” 刘才见沈慈心是个年轻姑娘心中疑惑,八少爷带两个姑娘不上首饰店不去胭脂铺,倒是来他们这个粮铺要买粮食,还要算便宜些,还有这个姑娘也不知道买粮食来做什么。 这些疑惑在心头过了一遍,刘才面不显露,问了个旁的问题,“不知道姑娘要买多少粮食呢?” “我只要买两百石就成。”沈慈心又道,“虽然我与谢公子是朋友,但在商言商,您按正常价格卖给我就成,不需要多算便宜。” 谢乔却急了,“你是拿去做善事,我们算便宜些,也是我们谢家帮忙了,掌柜的你且算便宜些。” 谢三爷是他们家这辈的爷里做官做得最大的,家里都在说,日后就是三爷接老太爷的班了。八少爷是三爷的嫡长子,他开了口事情,刘才自然是没不答应的道理,多问两句也是他谨慎,怕日后在陈留看产业的五爷问起来好交代。 不过这生意也不过二百来石,虽然是生人买粮,五爷恐怕也注意不到。 饶是这么想,刘才还是多问了一句,“可是做什么善事。” “左不过是养些孤儿罢了。”沈慈心轻描淡写的说道。 “欸,我说你这个老头问东问西的,不就是买点粮食,我们又不是不付银子,谢乔,你是不是戏耍我们,压根不想卖粮食给我们,你要是不肯的话,我就去别处买去了!” 这多问一句,旁人没怎么样,牛望梅却觉得不耐烦了,转头便对谢乔大声道。 谢乔原本就挺怕她发脾气,从前是逃避的心理多,现在却变了成了有些不愿意见她这么生气,连忙哄道,“你别生气,掌柜的不过是正经生意,沈姑娘也不是不给银子,你为何不乐意。” 刘才见这变故,敏锐的觉得这两个姑娘在八少爷这里应当不一般,这还有什么能怀疑,能多问的,连忙道,“是小的多嘴了,八少爷您消消气,我这就让人给装粮食,就按成本价给这位姑娘算!” 沈慈心! 当然是有实惠就占了! “令行,你来粮店做什么?”谢五爷进粮店,迎面撞到走出门来的谢乔几人。 谢五爷来的时候,刘才已经让人把粮食装好了,沈慈心也把银子交了,刘才正在让人装车呢,亲自盯着装车,反而没注意到谢五爷的到来。 “五叔,我们来买些粮食。”谢乔被撞见,不知道为何就有些心虚,他总怕别人注意到自己对云容县主有了不一般的情绪,反而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买粮食,你为何要买粮食?”谢五爷见侄子神色不正常,又是买粮,难免过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待你不一般 沈慈心看见谢五爷进来,心中暗道不好,原本只是想狐假虎威借用谢乔的名头把粮食买下,后续再来谈买更多的粮食,依然可以借谢乔的名号,掌柜一定不会多问,反正都是挣钱的生意。 可现在谢五爷来了,那事情就未必这么简单了,她本来是姑娘,买这么多的粮食一定会让人生疑。粮食大批量购买,且去向不明,是一定会被当地官府注意到的,陈留的官府必然就是被谢家控制的。 这么就这么巧! 沈慈心不知道此事全因牛望梅那只金叉,若是她知道了,恐怕会拿金叉戳戳牛望梅。 谢乔不疑有他,便把沈慈心买粮的借口说了一遍,谢五爷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云容县主身边的这位颇为英气的姑娘了,她跟在云容县主身边,说是好友,现在又要买粮,看着有几分奇怪。 “既然是做善事,刘掌柜的将这位姑娘的粮价降四成,就当作咱们谢家也为善事添把手!”谢五爷听完缘由便没有多说,立马就吩咐一边的刘才。 沈慈心听了却没有半分高兴,这次的价格是降了,可也断了她日后长期买粮的计划啊! 她下次再来买,这位刘掌柜肯定会通报给谢五爷,因为第二次的生意该什么价格,是按第一回的降价四成,还是按照市场价,他必然是要请示主子的。 这位谢五爷到底是真的好心帮她做善事,还是看出了她别有用意,借此来阻拦,沈慈心偷偷打量正在和刘才说话的谢五爷,哪知道他突然转过头来,与她视线交汇。 沈慈心被人撞见偷看,本就反应不过来,见他看过来,情急之下竟只能傻愣愣的微笑回之。 谢五爷一愣,反应过来后,却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夸赞道,“姑娘仁心。” “不敢当谢五爷夸。”沈慈心客套道,内心愁的是接下来如何买粮一事。 “既然你是令行的朋友,跟他一起喊我五叔便是了。”谢五爷友善的说道。 沈慈心有点奇怪,谢五爷虽然没有在朝堂上做官,但一直在陈留打理谢家诺大的家业,在谢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对她这么友善? 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沈慈心却从善如流的喊了声,“谢五叔。”不管什么缘由,如果能跟谢五爷攀上关系,也是好事一桩。 粮食钱货两讫,谢乔跟谢五爷说了声,带着他们出了粮铺。正事办完了,牛望梅可不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逛逛。 走在街上,沈慈心便注意到谢乔不自主的就会把视线飘到牛望梅的身上,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避开视线,当真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又是一次视线的偷窥,沈慈心喊了声,“谢卫尉,我有一事请教你。” 便见谢乔惊慌失措的移开视线,回头看了眼沈慈心,见沈慈心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的神色松了一口气,“沈姑娘有何事,你只管问。” “就是刚刚在粮店碰见谢五叔,他对我十分友好,我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又觉得几分奇怪。”沈慈心问道。 谢乔其实也觉得奇怪,在他的印象中五叔对他们这些小辈一向冷淡不上心,刚才他对沈姑娘还当算是什么友好关切了,这是什么原因,他其实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告诉沈慈心,“我其实也不知道,五叔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小辈都十分冷淡,但他似乎当真对你不一般。” 沈慈心点点头,略过这个疑惑,又趁机问了个问题,“不知道谢五叔平日喜欢些什么,他帮我这么大忙,我在想给他送点东西。” 谢乔劝沈慈心打消这个主意,“我五叔那个人除了打理家里的生意外,就喜好收集字,但现在名家字画他都有,旁的他都看不上眼了,沈姑娘你就别费心了,你也是为了做善事,我五叔不过是搭把手,也是替我们谢家做善事,你就算送五叔东西,他也不会收的。” 这样!能让谢氏子弟看上的名家字画不用想也知道得花多少银子,况且以谢氏得本事,谢五爷这样管理家中产业的人把市面上的字画都弄到手确实不足为奇。 她若是想通过送东西让谢五爷对她买粮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还得送个能到他心坎里的物件!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谢府管事 回到谢府,屋子里摆着大包小包,牛望梅到底是让谢乔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不少的东西。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牛望梅吩咐春琴,“春琴,你再去找他们,看看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银子。” 屋子内的人都被她这话惊到了! 沈慈心手上捧着的茶碗差点没端稳摔在地上! 春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说什么,半晌憋了句,“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命都难保了,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牛望梅冷静的反问道。 沈慈心被她言论说服了,好像也是这样,命都难保,东西谁送的重要吗? “春琴,你家小姐说得对,去吧。”沈慈心加了一句。 春琴见沈慈心也同意,便点点头迈着步子赶快出去了。 见状牛望梅不高兴的嘟囔道,“我看她现在听你的话胜过听我的话。” 沈慈心冷哼,“可若是说给你拼命,春琴肯定是冲在前面的第一个。” 牛望梅不言语了,斜靠在长塌上,一会后听见她无力的声音,“沈慈心,你说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没等沈慈心回答,她又说道,“若是我一开始不回京城,我是不是就不用丧命?怪我贪心,总想荣华富贵。” 牛望梅是沈慈心穿越过来见过过的最肆意妄为的人,有时候她烦她自顾自己取乐,有时候又羡慕她追求自我的自由,现在又有些同情她现在的遭遇。 毕竟这个吃人的社会里,一个女子想要追求自我,享乐自我,非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慈心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不是承诺,只有一句她现在能说的话,“我会尽力让我们都活下去的。” 不一会儿就见春琴带了个人回来,矮胖身材,圆脸阔面,进门先是三分笑,给牛望梅请安,“见过县主娘娘,小的是谢天行,是府上的管事。” “哦,就是你做的这生意?倒是有几分头脑,喏,你看看这些东西给估个银子吧。”牛望梅蛮不在意的说,指着桌上摆放的东西。 谢天行扫了一眼,不过是一些街上就能买到的寻常货,心头计较,这个牛县主不会是变卦了,又不想把宝贝换钱了,才弄了这些街上货来搪塞自己? 心里这么想,谢天行面上笑意却没有半分消减,依照牛望梅的话将东西估了个价,“县主娘娘,一百五十两银子,您看可以吗?” 这些东西都是牛望梅自己挑的,让谢乔付的银子,她脑子聪慧便将价格都记下来了,东西花了一百八十几两买的,这人给的银子差不离,他自己过一手挣三十两银子,倒也正常,牛望梅嗯了一声,便同意了这个价格。 “一会小人让人过来取东西和送银子,无其他事情,小人便先告退了。”谢天行拱手道,心里已经认定,牛望梅这就是反悔了,不乐意卖宝贝了,当真是来耍他一把。 牛望梅正要抬手让人下去,沈慈心连忙出声,“县主,咱们还有一个大宝贝呢。” 这人明显不是早上那两个还取东西换银子的普通仆从,这是谢府的管事,能干到这个位置,在谢府绝对有自己的势力,说不定就是私下操控这个回收礼品生意的幕后之人。他来肯定不是因为牛望梅的这百八十两的生意,应当是早上沈慈心传的话引来的。 牛望梅见沈慈心开口,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来看别的了,连忙拦住了谢天行,“哦,哦,对,你且等等,叫你来不是为了这等子俗物的,我这里有个宝贝,看看你们能不能出得起这个银子。” 谢天行自然有兴致,他来就是为了这个宝贝,“还请县主娘娘赏脸给小人瞧一瞧。” “嗯,慈心你去取来。”牛望梅道。 沈慈心朝她点点头,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让丽如开了柜子的锁,取出木盒子,捧着木盒子回到牛望梅的屋子,“春琴,你将屋子的窗户都关上,然后去门口守着。” 沈慈心刚进门,谢天行双目便钉在她怀中的小木盒子上,又见她姿态十足,更是对她手里的东西多了几分期待。 “请谢管事靠前一些。”沈慈心低声道。 谢天行闻言立马凑了上来,沈慈心打开木盒,就见木盒内一颗浑圆的宝石散发着荧光,因关上窗户室内昏暗越发显得荧光显眼,“这,这是何宝珠,从未见过此等会发光的宝珠。” 沈慈心照旧说着她那套营销的词汇,“此乃夜明珠,顾名思义可在夜里发光的宝珠,如今还是白天,若是晚上再看此珠,室内将人可视物。” “此等宝贝,闻所未闻!”谢天行有些失态的说道,原本他刚刚还在心里计较一会若是见了宝贝要稳住,才能好压价格。可真看到实物,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拿下这宝贝,若是拿下这宝贝,他再送给老封君,那谢府大管事的位置就非他莫属。 “管事觉得,这样的宝贝该当何价?”沈慈心见他失态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会很想拿下这枚夜明珠,那谈价格的主动权就在她这儿了。 想来这样稀缺的宝贝,沈慈心觉得自己上次卖给郑氏的价格应该是卖低了!这次不如让对方先主动给个价,她再斟酌往上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打听 谢天行清了清嗓子,想稳住神态不被沈慈心拿捏,其他都还好说,就是这一双眼实在难以控制,半天都还盯在夜明珠上,“我估摸这枚宝珠能值三千两银子,县主娘娘觉得如何?” 牛望梅听到这个价格眼前一亮,正要说话,又想到沈慈心说不要擅自做主便将视线投向沈慈心,就见沈慈心隐晦的摇头。 “您觉得呢,这个价格合适。”牛望梅反问道,“我这宝贝举世无双,若不是我现在缺银子,你上哪儿能见到这样能雷世传家的宝贝?” 谢天行连忙称是,可眼神却瞟向沈慈心,他发现了牛县主似乎很听这位捧珠姑娘的话,看来这里能做主的说不定不是牛县主,而是这位捧珠姑娘? 如此想,谢天行便试探道,“这位姑娘,我没见过此等宝贝不能辫出该给何价值,姑娘是照顾宝珠之人,您觉得我该给多少银子合适。” 这老狐狸!看来是察觉到她才能确定金额,沈慈心被发现也不恼,轻巧的回答他的问题,“就要看谢管事是能靠夜明珠换多少利了,这等宝贝,就算万两,谢管事也不会亏的。” “姑娘说笑了,我们经营都是小本生意,如何能拿出万两银子来。”谢天行听到这数字心头一跳,虽然说不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银子来,要是拿万两买夜明珠,那真是掏空他们家的家底了。 沈慈心注意他的神色,就他一脸肉痛就知道万两银子应当很难卖到了,但是他开的三千两绝对是他能接受价格里最低价了。 如此计算下来,沈慈心直接给了一个数字,“六千两银子,这夜明珠就归谢管事了,谢管事是识宝贝之人,我想夜明珠能不能值这个价格,你应该最清楚不错。” 沈慈心这个价格正好卡在了谢天行上限,有些肉痛,又不是拿不出来,作为生意人,难免还是习惯讲价,“夜明珠虽是宝贝,但这价格确实很高,县主当真不能再少少。” 牛望梅又拿眼睛去看沈慈心,这次是明目张胆,明摆着告诉谢天行,这里说话算数的是沈慈心。 “谢管事,不是我们不肯少一些,宝贝就是宝贝,若是不值钱了还能叫宝贝吗?”沈慈心反问道。 谢天行呵呵一笑,随口道,“姑娘说得是这个理,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了,夜明珠就请县主娘娘割爱了。” “把银子拿来,东西你只管拿走便是了。”牛望梅才不跟他客气。 谢天行点点头,“县主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筹银子。” 不过一个时辰后,谢天行便悄悄带着银子回来了,可见他这个管事通过回收物件这个生意到底挣了多少银子,亦可见他对夜明珠的在乎程度。 牛望梅刚刚还在和沈慈心小声感慨,竟然一个石头珠子能卖这么多银子,这会见谢天行性急的样子又觉着他们卖的价格可能还低了,可惜啊,价格已经讲好了不能反悔了。 还好谢天行不知道牛望梅心里这些想法,要不然该更加心疼,这么多银子也差不多把他一半的家底都掏空了。 “县主,这位姑娘,银子你们点点。”谢天行拿出几张大额的银票,“这些银票在陈留各大谢氏钱庄都能拿出银子来。” 沈慈心拿过银票快速的点了一遍,心里速算出总数,一点都没有错,就是六千两的银票,“没错,多谢谢管事了。” “姑娘十分聪慧。”谢天行见她一瞬间就算出总数,暗暗称奇,心诚的夸赞了一声。 沈慈心微微一笑,九年义务教育足以应付的算数,她要是算不出来愧对她念那么些年的书了。 “这是夜明珠,谢管事拿好。”沈慈心将夜明珠的盒子打开,递给谢天行。 谢天行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爱不释手的赏玩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小心合上了木盒的盖子。 沈慈心见他合上盖子,便从手中的银票抽出五百两递给他,“这笔生意多亏了谢管事,这点辛苦钱,请谢管事喝个茶。” 谢天行看到递回来的银票,心里十分高兴,一是高兴银子还能拿回来,二是觉得沈慈心他们没发现这夜明珠就是他自己买的。至于银票,哪有银子烫手的,自然是要接下来,“多谢姑娘了,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管事说笑,本就是管事辛苦了。”沈慈心笑着说道,又似闲聊的提起,“我这儿有个事儿有些不明了,想问问管事知道不知道。” 刚拿了银子,有得了宝贝,谢天行心情很好,“姑娘只管说。” “就是今日谢五爷帮了我一个忙,我观他对我十分照顾,我与他本是陌生人,便有些好奇,他为何有此举,你可知道可是什么缘由?”沈慈心提起谢五爷,她还是奇怪谢五爷对她的态度,谢乔年纪小不知道,这个上了年岁的老管事说不定知道一二。 谢天行听沈慈心这么说,也暗暗惊奇,五爷主管家中的生意,管的井井有条,且又是老夫人的幼子,在谢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平日里五爷对家中孙辈子侄倒是冷淡,怎么对一个外来年轻女子照顾有加。 这五夫人已经去世十来年了,五爷都没有再娶续弦的夫人,倒是妾室纳了不少,难不成五爷这是又动了凡心? 第一百九十章 一手好字换钱 不过这等猜测,谢天行可不敢胡说,他过手点生意,上面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他若是非议主子的事情被发现,那可就了不得了。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五爷为何对您青眼有加,说不定是因为姑娘聪慧十分,这样的善缘也是姑娘这样的人才改得了。”谢天行听说五爷高看一番,虽然说得是客套话,却也多了几分吹捧之意。 沈慈心没想到这个谢管事这般油滑,像只泥鳅似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沈慈心也不再和他多寒暄。 沈慈心趁有时间出门一趟,走了几家不大的粮店,共计买了数百石的粮食,分开运到城门外,阿普勒的人在那儿接应,这批粮食会被送往长乡县府下的一个废弃的矿坑内,他们在那儿训练那批流民。 买完粮食,沈慈心又再城内的铁器铺子里买了不少的铁器,如今铁器官营,她一个外来女子买不了多少,只能聊胜于无。武器的事情还得另外想办法,不过起码她现在手头上银子不少,总比之前一穷二白的情形好。 做完这些沈慈心又匆匆赶回谢府,正好碰见迎面出来寻找她的何青石,“青石,如何,可有寻到合适的土石。” “有,已经买到了。”何青石顺利买到东西十分高兴,“和大姑娘说的一般,药店里就有售卖,平日里他们都是磨成粉加到药材里,结果我说我要买整块,抓药的伙计都不敢直接卖给我,还是问了掌柜后得了准话才敢卖我。” 沈慈心从他手上接过矿石,这种称之为云矿的石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用作中药里的止泻药物,却不知道它如果用在烧窑上,是一种非常完美的透明釉的原材料。 这也是沈慈心在京城看过古籍才知道的,至于有没有用她也不是很确定,至于为什么在她熟知的历史中没有用到这种矿石,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历史,即使是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都将完全不一样,又何况当朝历史变化之大呢。 “走吧,咱们先去买个瓷瓶!”沈慈心道。 何青石和丽如相视一眼,却没多问,拎着矿石便跟上沈慈心的步伐,三人先在陈留最好的文房四宝店看中了一个瓷瓶,瓷体通青,碧绿欲滴,品相十分之好,掌柜的开价二百两银子。 沈家主仆三人听到这价格纷纷乍舌,他们沈家窑厂的瓷器,何曾卖过这样的价格,大酱菜缸,费时费力也不过堪堪五两银子! “这位姑娘也别觉得贵,咱这瓷瓶你悄悄通体浑透,细腻光滑,可一点疙瘩都没有,您再瞧着颜色,毫无杂色,布色如此均匀,烧个十窑也未必能出这么一个精品啊。姑娘若是喜欢可别错过了!”掌柜的姓李,见沈慈心他们惊讶,如此解释道。 沈慈心是内行,岂会不知道掌柜的所说的话,这个瓷瓶确实是个精品。就以瓷木镇来说,一年能烧出五六个这样的精品瓷器就了不得。但是两百两银子,沈慈心难免觉得有些肉痛,但东西她又实在看上了,只能尝试讲价, “掌柜的,你看少点儿?” “姑娘愿意出多少银子?”李掌柜笑呵呵的问道,并不生气沈慈心讲价。 沈慈心试探道,“一百两?” “姑娘莫要说笑了。”李掌柜的将瓶子从沈慈心手上小心接过,放回原来安稳的博古架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还指望送礼能收买谢五爷,只能咬咬牙了! 沈慈心眼睛一闭一睁,道,“一百八十两,掌柜的肯就卖,不肯我们便走了。” 就见掌柜的立马将瓷瓶从博古架上拿下,欢快的道,“姑娘喜欢,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沈慈心见掌柜这副样子,暗道肯定是价格给高了。 就见掌柜乐呵要把瓷瓶包装起来,沈慈心却喊住了他,“掌柜的不忙,我要在瓷瓶上写点东西,可否借掌柜的笔墨一用。” 在瓷瓶上题字?倒不是新鲜事情,只是这般年纪的姑娘题字?李掌柜当即有些怀疑,却也没表现出来,立马答应了沈慈心的要求,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 沈慈心提笔看了眼瓷瓶,想了想决定现在纸上先找找感觉,便提笔写下单字‘梅’。 那李掌柜本来不以为意,还在擦拭店内的柜台,见沈慈心提笔就写,笔走龙蛇,看着倒是个有经验的,便好奇的探过去看了眼。 这一眼了不得,纸上落着一个‘梅’字,当是笔锋犀利,字有精魂,不由惊呼道,“好字!” 沈慈心看着纸上的梅字,虽然不甚满意,但也总算没有辜负上她多年习练。觉得手不生了之后,沈慈心便提笔在瓷瓶上写起了诗句,那掌柜的一眼不差的看着,虽然诗句非名家,但这字真是好字。 这个时候掌柜突然开口,“姑娘,能不能请你给我也留副字,您这字我真是喜欢!” 不等沈慈心说话,李掌柜自顾自道,“我愿意给您瓷瓶再舍三十两银子。” 给钱啊!沈慈心来了精神了,她还没想过自己有能用字换钱的一天,她看着一脸期待的李掌柜,尝试道,“瓷瓶一百两,我给你写副字?” 没想,李掌柜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成一体 李掌柜得了副好字,沈慈心省了一笔银子,可谓是双赢,拿上包装好的瓷瓶,临走沈慈心又与李掌柜打听,“掌柜的,不知道你可知道这个瓷瓶是哪家窑厂烧制的?” 李掌柜听沈慈心这么问,还以为她想买更多的瓷瓶,便道,“这是陈留的平安窑所烧瓷器,但这瓷瓶他们今年才烧出一个这样品相好的,就是这个了,姑娘要想再寻一个,可不容易。” 沈慈心见他误会了,也不解释,顺着话又问道,“我就去看看,我对此物有多分好,可知道这个平安窑怎么走吗?” “平安窑啊,得去城外的三里镇了,你们这会赶过去天黑前应该能赶回来。”李掌柜看了眼天色,倒是有几分替他们着想。 沈慈心得到有用信息便足够,朝李掌柜点头,“那就写过掌柜的了,我们先告辞。” “姑娘慢走。” 李掌柜将人送出门外,回到店内,拿着沈慈心留下那副字画正爱不释手的左右看,嘴里无意识的念叨,“好字,真是好字!” 突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问道,“李掌柜的,这是收着什么好东西了,这么认真。” 李掌柜这才惊觉身后来了人,饶是这样还是趁着回头的功夫将字好好的放在桌上,见了来人,是府里五爷贴身服侍谢竹。 “是竹爷来了,我这就是得了副好字,小五竹爷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李掌柜一边和谢竹寒暄,又不忘骂一句店内的小伙计。 “行了,是我让他不要声张的,我看看这是什么字画能让你这么上心。”谢竹看着桌上摊着的一副字,越是细看脸色神色越是严肃起来,他是谢五爷身边贴身服侍的。谢五爷爱字,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字也有一二品鉴能力。 “这字你从哪儿来的?这字体跟当今数得上名的大家都不一样,可算是自成一体了,再看笔力,起码有数十年的功夫了,这字了不得。”谢竹连声问道。 李掌柜毕竟是文房四宝店的掌柜,有些品鉴能力,但不如谢竹这般长期浸淫其中的功力,听他这么说,才后知后觉知道这字的厉害,这是能通五爷眼的意思? 如果能借机攀上五爷,那可了不得,李掌柜立马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沈慈心来买瓷瓶又在瓷瓶上题字一事说了,“我为了拿这幅字,抵了百两银子给那位姑娘,现在看来倒是十分值得!” 谢竹没想到这幅字竟然是沈慈心写的,他这两日得了五爷的命令一直在盯着这位沈姑娘。这位沈姑娘这两日可没闲着,从他们府里谢天行那儿卖了给宝贝换了一大笔银子,又去街上买了不少粮食,还买了不少菜刀。 结果还没闲着,又跑来文房四宝店买瓷瓶,又题字。 这个沈姑娘当真是难以琢磨,他被五爷安排来盯这姑娘的时候还不以为意,现在反而觉得难怪要派他出面,看来他得回去跟五爷禀告一下情况。 “拿着,这里是二百两银子,这幅字我拿回去给五爷了。”要走,谢竹倒也没忘了这幅字。 李掌柜喜笑颜开,虽然割爱了,但若是能在五爷那儿记挂上,往后更是好处多,“竹爷只管拿就是了,提什么银子,能给五爷献孝心是某的荣幸。” “得了,五爷能白拿你的东西。”谢竹也不与他多废话,丢下银子出了门,让下面的随从继续跟着沈慈心,自己则拿着这幅字返回谢府。 沈慈心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盯上了,三人赶路到了三里镇,不消多打听就找到了平安窑,窑炉高耸,一看便知道规模十分大,难怪能烧出他们手上这个碧绿通体翠瓶。 窑厂管事的姓章,掌管事听下面人来报说有人想谈生意在门口等着,他赶了出来,却只看到两个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不像是能谈生意的人。 只是那男子手上抱着一个木盒,他看着觉得眼熟,一会便想起来这不是他们今年出的那个精品瓶子的木盒吗,怎么在这些人手里,难不成是他们买了瓷瓶现在有什么问题找上门来了? 如此想着,章管事不动声色的将人迎了进去,在门口接待的小花厅安排三人坐下,又让人送了茶水上来,这才开口,“不知道三位是来谈什么生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定制瓷瓶 沈慈心给何青石递了个眼神,他从善如流将手上的盒子小心放在桌上,又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瓷瓶。 章管事扫一眼便知道那就是从他们窑厂里烧出的那个翠玉瓶,当时他是送到了李掌柜那儿,在他们那儿寄卖,看样子是被这些人买上了。 “这是我们平安窑烧出的翠玉瓶,几位可是买下了?可是翠玉瓶出了什么问题,几位才找上门来。”章管事询问道。 沈慈心怕他觉得他们是来找茬的,连忙开口解释,“窑主,别误会,这个瓶子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来找你是想定制瓷瓶。” “当不得窑主,我是替主家管着窑厂的管事,某姓章。不知道姑娘说的定制瓷瓶,可是要定制何种瓷瓶,是想定制与翠玉瓶一样的瓷瓶?”不是来找麻烦,章管事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想接您的生意,若是烧跟翠玉瓶一样的瓷瓶却没易事,当初翠玉瓶烧制出,也是我们试了不少炉窑才烧出来的,若是现在让我们重新烧我们也不敢保证能不能烧出一样的。”章管事解释道,不是不想挣这笔银子,就怕没能力挣这笔钱。 沈慈心自然明白现在的技术来说,一些完美的精品瓷器很大程度上都跟运气有关系,过程完全不可复制,这就是技术不够稳定带来的。 “管事的误会了,我并不是想再烧一个翠玉瓶出来,而是想在这个瓷瓶上再做点文章。”沈慈心让何青石将瓷瓶取出放在桌上,“管事的且看瓷瓶,这上面提了些字,我想将这些字长久保留在上面,可有法子。” 章管事凑过去看瓶身,看见瓶身上果然提了几句诗句是用墨汁写的,墨汁在瓷瓶上写字估计连半个月都无法保存,这要长久保存可就难了。 “姑娘,瓷瓶釉面光滑,墨汁不易着色,时间久了字迹褪色是无可避免的,如何能长久保留?”章管事为难的说道。 沈慈心趁机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就是想借贵窑厂烧制。” “当真?”章管事惊讶的反问,他从来没听过还有办法能留字迹在瓷瓶上。 “自然,就看管事的愿不愿意合作了,若是管事的愿意合作,等成功了,我可以将法子送给管事的。”对于技术,沈慈心从来不想自己藏着掖着,如果能带动一起进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姑娘所说之事,我闻所未闻,若是真的能成姑娘真的愿意把法子交给我?”章管事第一直觉便是觉得不可能,一家窑厂若是掌握了旁的窑厂没有技术,那就可以在瓷器界横行了。何况是在瓷器上着色这一难题! “自然,这样,我们试着烧的时候,章管事可以尽管全程在场!”沈慈心自信的说道。 有沈慈心这样保证,章管事果然不再怀疑,“既然姑娘这么有信心,某也就大胆一会,跟姑娘一试,若是不成也不过亏了一窑炉的柴火罢了!” 沈慈心! 就觉得非常羡慕!果然是大窑厂,财大气粗啊,若是他们家一炉柴火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浪费就能浪费的! 章管事立马带着沈慈心他们到了窑厂后面,制胚体的地方。 沈慈心让章管事把画胚的师傅找来,让他照着自己在瓷瓶上写的诗句制作出对应的字,那捏胚的师傅还没干过这样的活,但是捏字和捏一般的小件瓷器差不多,也不算难,捏胚的时候领命马上就开始干起来。 再是便是调制透明釉,沈慈心直接让何青石上,又跟章管事解释,“此种釉我们也没试过,此次是第一次,我的这位兄弟从前也擅长调釉,若是调成功了,后面我们也会交给贵窑厂的制釉师傅。” 有沈慈心这番解释,章管事马上就安排了调釉需要的一系列工具,就见何青石从怀里不避讳的掏出一枚石头,将石头磨成粉后,加入清水调成了糊状,釉调好后,何青石又要了一件未烧制的小瓷器试图上釉,结果发现有些稀,无法成型。 “姑娘,不成。”何青石回头和沈慈心道。 沈慈心回想起那本书上写的内容,“你少少加一些石灰石试试。” 何青石依眼加入稍许石灰石,加入后釉整体粘稠了一些,何青石又再次上釉,这次釉成功覆盖在了瓷器上,不再流动下来。 “这釉果真不一般!”章管事的见釉覆盖在胚体上,不会像他们之前用的釉刚上到胚体上就显得浑浊不清透,“若不是加了石灰石,想必就能显露出胚体原来的颜色了。” 果然是行家,一看便知道,沈慈心点点头,“所以这种釉,被称呼为透明釉,顾名思义透过去能看到胚体本来的颜色。” 章管事连连点头,“此名字十分贴切。” 这时候平安窑厂捏胚的师傅已经将那句诗句的所有字都按照瓷瓶所提字体捏出,沈慈心将翠玉瓶交给师傅,让他将字胚黏在上面。 捏胚的师傅照着她的吩咐将字黏在上面,瓶身上原本只是二维的字就成了立体的,沈慈心又让何青石给这些字胚小心滚上釉。 “姑娘是打算二次烧制?”章管事现在是看明白了沈慈心的办法,竟然是用这样的办法,这种办法自然字体不会掉色,因为字已经和瓷瓶一体了。 沈慈心点点头,“就是烧制的温度和时长恐怕要控制好,要不然翠玉瓶恐怕容易碎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谢五爷的怀疑 “此事姑娘放心,我们烧窑的师傅都是经年的老师傅了。”看到这一步,章管事已经全然相信沈慈心这个法子可以用,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喜意。 “那自然最好了!”沈慈心将胚体交给章管事。 章管事让人把胚体拿下去晾干,又约定了明日取瓷瓶的时间。要说这个法子他已经学了七七八八,就是差点釉怎么配置了,为了得到这个方子,后续的事情也不消沈慈心多操心。 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候,沈慈心果然如愿拿到了这个立体诗句翠玉瓶,拿到东西后,她也信守承诺,将配方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章管事。在她看来,这个法子在后来失传了,恐怕还是跟各大窑厂敝帚自珍有很大的关系。 “希望日后若是有旁的窑厂想要这个法子章管事也可传扬一二,魏国窑厂百千家,若是各家能交流长处,想来我们的瓷器早就更上一层楼了!”临走沈慈心又多交代了一句。 章管事听了后躬身长揖,“姑娘高义!” 当天沈慈心便托付谢乔将这个瓷瓶送给谢五爷,谢乔推脱了两句,见沈慈心乃真心一片,便应下了这个差事。 说起来谢乔其实很少到他五叔的院子里,五叔无子,老太太早年还催他娶妻纳妾生子,可五叔不为所动。这几年老太太已经准备从谢乔这一辈给过继个孩子,五叔知道老提提的打算后反而跟家里的子侄走远,显而易见他也不乐意要个嗣子。 所以谢乔即使在家,也是长久不会和五叔见一面,如今应了旁人所托,总要替别人完成,他只能硬着头皮找上了谢五爷的院子。 来得正巧,谢五爷正要出去,看到谢乔来,便折返回到了院子里,让人沏茶送上来,“坐吧,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谢乔也不兜圈子,将手上的木盒子递给谢五爷道,“您还记得沈大姑娘吧,这是沈大姑娘托我送您的礼物,说是谢谢您帮忙。” 谢五爷接过木盒,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抬头看着谢乔,问道,“这个沈姑娘你可知晓多少?她买粮食你当真信她是为了做善事?” 抛开牛望梅的因素,沈慈心本人在谢乔的印象中也是善心有加的一位姑娘,她平日里身边的奴仆也好,兵士也好都是有礼相待,还有之前那群流民工人的事情更是令他高看,见他五叔是怀疑的态度,他便将当时在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管沈姑娘拿粮食做何事,我想肯定不会是坏事!”谢乔肯定的说道。 谢五爷听他如此说,没有言语,而是拿出桌上的木盒捧在怀里,然后打开木盒,竟然不是一幅字?谢五爷有些意外,因为从谢竹那儿取回的那幅字他知道那个姑娘写得一幅好字。 是个瓷瓶,高价买了一个瓷瓶送给自己?心中疑惑,谢五爷将瓷瓶从木盒中取出来,这才看出了端倪,这翠绿的瓶身上竟然浮了两句诗,看诗的字便是那位姑娘的笔迹! 原来如此,她竟然将字雕在了瓷瓶上,且这两句诗还是他从前写的,也不知道这个姑娘从何得知,如此巧思,只为了送一个礼物感谢他? 谢五爷笑了,既然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必然是有更大所图。他抬头看了眼正期待看着自己的谢乔,心里微微叹气,他们家这个傻侄子,当真是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五叔,我能否看看!”隔着桌子谢乔有些看不真切,却隐约能看出这个瓷瓶很不一般,便伸手想让谢五叔递给他看看。 哪知道谢五叔很直接的拒绝了他,“你自己凑近了看。” 谢乔心中暗道刚刚还在怀疑人家目的不纯,现在连看一眼都不给看,倒是变得真快!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还是老老实实得凑过去看这瓷瓶,细看之下才发现玄机,十分惊讶的问道,“沈姑娘当真是聪明,竟然把字也烧成了瓷,还黏在了瓶身上,那这句诗可是经年都在这瓶身上不会消散了!” “还有这诗句看着十分熟悉。”谢乔后知后觉看了眼自家五叔道,“不是您的诗句吗?沈姑娘怎么会知晓!” “不是你告诉她的?”谢五叔微挑眉头,反问道。 谢乔摇摇头,“她未曾问过我!” “令行,这位沈姑娘如此巧思就为了送我一份感激的礼物,你当以为如何?”谢五爷问道。 谢乔也觉得有几分不合理,沈姑娘确实是花了心思给五叔送礼的。只是她托他交礼物的时候也没有带任何口信给他,即使她当真有所求,他也确实不知道。 见侄子摇头,谢五叔再次叹气,“罢了,既然你不知道,就请这位沈姑娘一叙吧!” “可是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开拔了,恐怕她赶不及见您了!”谢乔提醒道,今日已经是黄昏后,五叔他夜里见一个年轻女子也不妥当,明日也来不及。 听到此话,谢五叔瞬间怀疑,当真是只是给他送份谢礼,无所求?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忍不住见面 第二日一大清早,和亲队伍便已经收拾好出发,谢家还是谢五爷出面送上程仪在谢府大门口送别他们。他依然彬彬有礼,疏离客套,沈慈心也摸不准自己废了好大力气送的礼到底有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出了城门后,趁着休息的功夫,沈慈心借口解手带着丽如进了林子里,刚进林子便看见阿普勒高大的身影站在树下,听见动静立马转身过来,眼眸发亮的看着沈慈心。 沈慈心还没怎么样,丽如先忍不住扯着自家小姐的衣袖,这个草原上的少主怎么看她们家小姐的眼神像狼似的! 沈慈心感受到丽如的小动作,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也没有想得远,只以为阿普勒这是草原游牧人的习惯在林子里听到动静难免谨慎一些。 “大姑娘!”阿普勒收敛自己外漏的情绪,低声喊道。许多日不见,他心中难免想念的情绪,刚刚才会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无法自持。 沈慈心走前两步,跟他打招呼,又奇怪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自从接受了那批流民后,沈慈心和阿普勒便商量兵分两路,他以身体不适感染风寒为借口留在长乡修养,实际是去安顿和训练那批流民,而沈慈心继续跟着队伍并伺机在路上筹办粮食和兵器。 沈慈心在陈留买了数百石的粮食便传信给阿普勒,让他派人来取,却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他们都有事要忙。”阿普勒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他不能说其实就是因为他想见她一面,才抢了这个来取粮食的任务。 沈慈心也不过随意问问,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打听,抓紧时间跟他同步现在的情况,“粮食这次买了四百石,够他们吃上一个月了,后面的我准备明日再返回陈留再买上一批,既然你过来了,不如就在这儿等着我接应我。还有武器的事情,比较棘手,朝廷对铁器管控比较严格,我买了一些菜刀,送回去之后可想办法练为可用的武器。” 流民营里刚好有个从前在铁器铺子里干过学徒的,倒是学了本事,后来遇上旱灾没了机会打铁,只能随大家当流民,但手艺还在的。 “好。”听到明日还能再见面,阿普勒显得十分高兴,见她为武器的事情发愁,又劝道,“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去抢别人的就是了!” 抢别人的武器?草船借箭,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他们是陆战,也不是水战啊,若真是要抢别人的武器,应当也有办法,只是此事还得往后再想想了。 “此事日后再议,以现在的和亲队伍的进程,再过一个月便会到旬阳城,因为县主是和亲,在旬阳城会有送嫁的仪式,且要等良辰吉日,想必会在旬阳待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县主就要进入燕国了。”沈慈心又说起和亲队伍后面的安排。 阿普勒听明白她意思,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等你们到了旬阳城,我们会赶过去的,不会等你们进入燕国的。” 两人都很清楚,杜勋他们会动手必然是要在燕国动手,为了安全,他们必须在旬阳城内就逃跑成功! “好,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沈慈心知道他要安顿流民又要赶过来运粮食,明日还得快马赶回去绝对不是轻松的活,原本他可以选择轻松接收杜勋的人马便可以草原抢回他们的部落。现在却是为了救他们的命,不得不曲折收流民练兵。 阿普勒摇摇头,认真道,“你不必如此想,收流民训练成兵那就是我自己的兵,往后他们愿意留在草原的话还能壮大我们部落的势力,这是我心甘情愿一事。” 沈慈心看他深深的盯着自己的眼睛,深邃的黑眸子如同深渊一般的情绪,这样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就逃避开,嘴上不自主的呢喃,“那便好,那便好。” 随后反应过来一般,“那个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城门口见。” 说完不等阿普勒再回答,拉着丽如就往林子外面跑去,越跑越发觉得脸上温热一片。 “好。” 阿普勒见她说完小跑的离开,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点笑意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买粮食 第二日队伍还没启程的时候沈慈心便从和亲队伍落脚的驿站离开,阿普勒在外面接应她,两人骑上马便往陈留城内赶去。 等和亲队伍出发的时候,何青石会穿上沈慈心的衣裳快速跑上马车,不让人察觉她不在队伍中,等她在陈留办完事情再快马赶上队伍。 “还好我上京的时候习得了骑术,要不然现在多有不便。”快马赶回陈留,沈慈心除了大腿有些不适外,其他一切良好,便感慨的对阿普勒说。 说起来沈慈心这骑术还是上京的时候她央着阿普勒学的,哦那个时候他还是假冒的魏大放,如今人还是不承认自己是魏大放,沈慈心故作遗憾的说,“可惜教我骑马的师傅不在啊,要不然他见了我现在这马术必然高兴。” 阿普勒不自在的撇开脸,当时答应了魏王到时候要对云容县主动手,他自觉地愧对她,才不想相认的。现在这情形,她分明知道那就是他,却还要以此打趣,阿普勒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慈心看他这样子,难掩高兴,“走,咱们尽快进城,看看能不能刷脸买上粮食。” “刷脸?”阿普勒很好奇。 沈慈心没解释,扬起马鞭打在马背进了城直奔上次的粮店,让伙计请出了掌柜刘才,刘才自然还记得沈慈心,他倒是不知道和亲队伍已经走的时候,但见沈慈心自己来,还是难免奇怪。 不过他是经年老掌柜了,有疑惑也不显,自如的招呼道,“沈姑娘,可是有事。” “是这样的,我想跟掌柜的再买批粮食。”沈慈心开门见山道。 刘才不动神色问道,“姑娘还要买多少的粮食呢?” “两千石,可以先付定银,等粮食凑齐了,再付尾款。”沈慈心道,如果这批粮食能顺利买到,那起码足够他们人马吃上三个月,到那时候他们也该回草原去了。 刘才听到这个数量,趁沈慈心不注意朝后面的伙计摆摆手,那伙计得到指令马上就从后院出了粮店。 刘才故作迟疑,一会又解释,“姑娘是八爷的朋友,倒不是不信姑娘不会不给银子,只是姑娘一次性买这么多的粮食,我们粮店一时半会恐怕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不说,这么多的粮食某也不敢随意卖给姑娘。还叫姑娘知道,咱们店里的大主顾粮食的用处在官府都有记备,若是没有记备,某也不敢卖给姑娘啊。” 这番规矩确实是魏国的律法,但本地官府就是谢家独大,若是谢家的粮铺说要卖大批粮食给何人,官府必然也不会过问的。这也是沈慈心一定要死磕在谢家粮铺买大批粮食的原因,若是去旁的粮铺,她一样无法买到足够的粮食。 “掌柜的,我买粮也不为其他,是听说河间那便旱情虽然延缓了,但大批百姓还缺粮,不少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吃树根草皮,便想买些粮食送去河间,这其中还有云容县主出的善银呢!”沈慈心自然不想那么轻易放弃,便继续请求道。 刘才像是被打动了,又似乎碍于规矩,脸上的神色十分为难,一会后就见他松口道,“既然如此,姑娘也是好心,又是八爷的朋友,这样规矩不能废,我让人去官府那儿做个记备,姑娘且在内堂稍等片刻,我叫人去粮仓调粮食。” 沈慈心见他松口,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辛苦掌柜了。” “不碍事,不碍事,姑娘请入内休息。”刘才让人将沈慈心二人引入内堂,自己则匆匆往外走。 沈慈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升起不安的情绪,好像这粮食买的过于容易和简单了,阿普勒见她停住了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着粮店掌柜的背影,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沈慈心摇摇头,“没事,咱们先进去。” 希望是她多想了,希望谢乔的名头确实好用。 沈慈心倒是没低估谢乔的名头,若是那日他们来买粮的时候没有碰见谢五爷,今日刘才肯定会看在谢乔的面子上直接把粮食卖给沈慈心。 可奈何,沈慈心早就上了人家的关注名单上了,这刘才确实是出去给沈慈心准备粮食去了,可也一直在等着谢五爷那边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谢五爷的女儿 “掌柜的,五爷来了。”进来个伙计,对刘才道。 五爷竟然亲自来了!刘才心头一凛,这位沈姑娘了不得啊,他才让人送消息去,五爷就亲自过来了! 刘才随手将衣裳下摆收拾妥当,便急匆匆的赶到后院,果然见谢五爷已经坐在那儿,他连忙过去请安,“给五爷见安,那位沈姑娘还在客堂,可用我去请她过来。” 谢五爷站起来,直接道,“不用了,我过去瞧瞧她。” 沈慈心见到迈着大步走进来的谢五爷,觉得这厅堂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些,她就明白今日这粮食恐怕没这么容易买到手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之前费尽心思送的礼物,对谢五爷来说有没有一二可谈情面的作用了。 “沈姑娘。”谢五爷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沈慈心示意身边的阿普勒与自己一块儿站起来,回道,“见过五爷。” 阿普勒还是第一次见谢五爷,眼前男子虽然身量挺高,但修长瘦直像根竹子似的,一点都不像他们草原上的男子身强力壮那般。但他进来后,他就察觉沈慈心似乎有些后缩之意,便当即站在她的面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挡住了。 沈慈心无奈的看着阿普勒宽阔的肩膀,当真是挡的严严实实,谢五爷的头发都看不见了,这样的略带严肃的场合,阿普勒这举动让沈慈心顿时觉得有些有趣。 谢五爷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高大而健硕,比他还要高半个头,面目深邃,看着倒不像是他们中原的人,看着他的眼神还有几分侵略,仿佛把他当成猎物了一般。 谢五爷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不动声色的走了两步,避开他的直咧咧的视线,问沈慈心,“沈姑娘,这位公子倒是看着眼生,是何人。” “这是王上的外甥,乌兰部落的少主阿普勒,他之前生病在长乡修养,今日回来正好护我回来。”沈慈心回答道,阿普勒的身份随便一查便知道,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谢五爷点点头,神色了然,对于乌兰部落的事情他有些耳闻却不在意,不想今日倒是见到了这位少主,少年人虽然不知道收敛锋芒,但看着倒是十分英勇。 “倒是好英才!”谢五爷夸了一句。 阿普勒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夸赞利索当然,并不谦让,沈慈心见他倘然的表情用手肘顶在他腰间,阿普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并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沈慈心只能无奈的放弃提醒他。 谢五爷见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当是没看到,又问“沈姑娘,今日回来买粮食?” 沈慈心点点头,“是的,五爷。” 尔后她又将之前与刘才那番说辞重新说了一遍,说完便看着谢五爷的神情,其实他信不信她的说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日不干涉此事。 谢五爷听完却没有关心她的一番说辞,而是纠正她的称呼,“你随令行喊我五叔便是了。” 沈慈心从善如流,“五叔!” 阿普勒,阿普勒听着觉得有几分不高兴,又不敢表现出来。 “你上次送我的瓷瓶十分有巧思,我很喜欢,本来我想给你准备一份回礼,却没想到这么急着走了。”谢五爷提起那个瓷瓶,言语中确实是喜欢。 沈慈心连忙道,“本就是为了感谢上次您帮忙给的礼物,怎么好要您的回礼。” 谢五爷又道,“我有个疑惑,你怎么知道那句诗是我的诗?那已经是二十来年前写的了,也不是什么名句。” 提到这,沈慈心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我猜的。” “猜的?如何猜得?”谢五爷不明所以。 “这句诗是我在京城宫中看见的,上面落款是一书居士,我当时觉得诗句颇有趣便记下来了。后来到谢府,知道您的院子是一书院,便猜想您应该和这位一书居士相干,便在瓷瓶上提了这句诗!”沈慈心解释道。 谢五爷神色怔然,又问了一句,“你喜欢那句诗?” “诗句写的十分有童趣,我十分喜欢。”沈慈心点头称是。 谢五爷露出一个笑容,十分畅快的开怀大笑,笑得在场的人都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一会他才停下了笑容,“你不是找人打听我为何对你另眼相看吗?这便是原因。” 沈慈心听了心头一紧,他知道自己找谢天行打听他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去找谢天行换银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看来谢天行这生意压根就是在谢府的主子知晓下开展的,这世家大院还真是复杂。 “五叔,我就是想知道您的喜好……”沈慈心试图解释自己打听的行为。 谢五爷却打断了她,语气微沉,“这句诗是我写给早夭的女儿的,当初她便很喜欢这句诗,你和她有相似的眉眼,若是她能长到你这般年岁,应当跟你这般!” 沈慈心惊讶,竟然是这个缘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法抗拒的礼物 “那当是小女的幸事,能与五叔女儿相似,让五叔看见女儿长大后的样子。”沈慈心道,看得出来谢五爷是当真很怀念这个孩子。 谢五爷叹息一声,“是我的幸事。” 刘才在一边听谢五爷提起往事心头一动,这沈姑娘原来是这造化,竟然与五爷的小姐相似,难怪待她不一般,那这粮食的事情,岂不是沈姑娘想买就买? “五爷,那沈姑娘要买的粮食我就让人装车了?”刘才试探的说道。 哪知道刚才还回忆过往温和淡然的谢五爷换了副神色,脸上冷峻,语气也听得出来的严厉,“沈姑娘,你今日当真是为了送往河间买这么多的粮食?” 沈慈心对上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怀疑,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在谢五爷这样的人面前多么的不堪一击,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是的,还请五叔给予方便。” 阿普勒见沈慈心低声下气看不过眼,站到前面替她挡住谢五爷的眼神,然后一把又被沈慈心拉到身后,她一个眼神瞟过来,他便老实不在说话。 谢五爷看两人的动作,收敛起冷峻的神色,轻笑道,“成了,我也不是会吃人,你要买这么多粮食,我总要问清楚,免得你被人骗了。” “刘才,去装粮食吧,至于价格,还按之前的走就是了。”谢五爷吩咐道,刘才马上领命下去让人装粮食。 就这么同意了,沈慈心喜出望外与阿普勒对视了一眼后,才开口道谢,“多谢五叔。” 谢五爷又如同长辈一般提点道,“粮食你拿去做什么我不管,但是切记小心驶得万年船,免得救人不成,自己落水。” 沈慈心总觉得他话中意有所指,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可若是知道他们拿粮食去养兵,他会完全不管吗? 没等沈慈心回答,谢五爷让人送上来一个盒子,递给沈慈心,“上次你送我一份礼物,今日我回赠你一份。” 沈慈心连忙推辞,“今日五叔已经帮我良多,我怎么好再要您的东西呢。” “你先打开看看再说。”谢五爷示意她打开盒子。 沈慈心依言语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书,封面空白,她翻开书本扫了一眼其中的内容,等看明白此书的内容后,她珍惜的将书合上放回木盒中,朝谢五爷长缉道,“多谢五叔,只是五叔为何会有这本书。” “平安窑是谢家的产业,你与章管事说的话他告诉我了,我觉得你说得对,窑厂若是要更好的制瓷便不能闭门造车,我便让窑厂内的匠人将制瓷过程写下来。这只是粗略的记录,往后若是你有这个心将此编成书,也是善事一桩!”谢五爷解释道。 沈慈心的拇指轻轻的在木盒上摩擦,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喜悦,她刚刚传递出去的善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传回了她的身上,她重重的点头,承诺道,“好,往后我会想办法将制瓷的过程成书,以便世上所有窑厂交流,碰撞出更好的瓷器来。” 谢五爷看着眼前的女子,熠熠生辉,若是他的女儿长大,应当也是如此吧,也不枉他今日难得做好人去维护一个女子。 “若是有难处,你肯信我便来寻我。”最后谢五爷道。 沈慈心心怀感恩,她以为他是来阻止自己买粮的,却没想他不仅没阻止,还给自己这份大礼。 刘才准备好粮食,回来禀告,还贴心的问需要用他们的人马将粮食运送到河间去去吗。 沈慈心连忙摇头,用一早想好的说辞道,“刘掌柜,还是跟之前一样让人将粮食运到城门口便是了,我们请的镖师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沈姑娘何必多花银子请镖师呢,咱们粮铺对大宗粮食都是送上门的,打着谢氏的家徽,这没人敢对粮食动手,姑娘不如赶紧遣送了那些镖师,由我们的人送过去便是了。”刘才这是见谢五爷对沈慈心青眼有加才这般体贴有加,一是给谢五爷看,二确实也是他们粮店有这个服务。 沈慈心和阿普勒对视了依眼,灵机一动,马上想到了新说辞,“其实也不是什么镖师,就是一群流民,说好了护送粮食过去,会给他们分些粮食做辛苦费,若是让谢家送,倒是对他们不美了。” “这样。”刘才听闻,想着可以一起送,正要说话。 听见谢五爷吩咐,“既然如此,你就让人送到门口,在粮袋上盖上谢家的家徽,路上一般宵小也不敢动手,何况没看见乌兰少主这般勇士吗!” 沈慈心总觉得最后这句夸阿普勒的话,话中有话,可惜某个傻子不以为,竟然还故意挺了挺胸膛! 第一百九十八章 牛望梅的法子 当天夜里,沈慈心和阿普勒快马扬鞭,在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赶到了和亲队伍落脚的驿站,从后门偷偷进去将何青石换了出来,穿了一日女装的何青石难得见到沈慈心有些微词。 “我得了个釉的新配方,等有空了我给你看。”沈慈心扬扬手上的木盒子。 何青石听见此话立马变了个表情,“当真。” “自然,我骗你做什么。”沈慈心肯定的点头。 何青石便不再怨念,高兴的出去了。 快马奔波了一日的结果便是,第二日沈慈心起来就觉得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了似的,再来下体潮湿一片,竟然连葵水都提前来了,想到今日还要在马车上过一天,她就分外不想起来。 玉如打了洗脸的水回来,见沈慈心还没起来连忙放下水盆过来查看,却见自家小姐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潮红,她连连叠声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无事,你帮我取月事带来。”沈慈心将整个人闷在枕头里,这是她自己改良后的枕头,不似这个朝代人常用的那种硬邦邦的枕头,她的枕头十分柔软有弹力,能将她整个头脸抱住。 玉如这才知道她是来了葵水,连忙去取月事带了,这月事带虽然还是叫这个名字,但里面的内容早就让沈慈心改良过了。 “呀,沈慈心,你这什么鬼样子啊!”牛望梅过来寻沈慈心,见她第一眼便惊呼道。 沈慈心白了她一眼,懒得回答,玉如心疼她,替她回话,“县主,我们小姐昨日奔波了一日,又来了葵水才这般。” 牛望梅,“这样,那你今日还能继续上路吗?” “不能也得走啊,杜将军他们也不会因为而中断行程的,本就因为在陈留停留晚了几日,他们现在应该想着每日全力前进赶路吧。”沈慈心十分理智的分析。 玉如听了更是心疼,“小姐今日肯定不好受了,我去煮些红糖姜茶备着。” “辛苦了。”沈慈心有气无力的说道。 “真是见不得你这样!”牛望梅没好气的说道。 说完就见她风风火火的出了屋子门,沈慈心满脑门问好,这大小姐是连她不舒服都不允许了吗! 等沈慈心收拾妥当,也没见玉如回来,也没听见人来喊开拔,她正疑惑呢,就见玉如回来了,语气难掩兴奋的说,“小姐,今日不出发了,我们得在驿站多留一日!” “怎么回事?”沈慈心奇怪道。 “县主娘娘和喜嬷嬷打起来了,喜嬷嬷闪着腰了,没法子动弹,杜将军让人去请大夫了,最近的大夫得去驿站旁边的镇上找,那一耽搁就是一上午的时候。听说要赶去下一个驿站,午后出发应当来不及,所以听意思是今日都不出发了!”玉如高兴的说道。 难得夸赞牛望梅,“县主总算是贴心做了一回好事!” 沈慈心正要感慨牛望梅这不按牌理出牌的能力,就听见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哼,你这小蹄子让我给逮到了,之前没少在背后说我的小话吧。” 玉如没想到让正主给听见了,脸上神情一顿,低着头不敢看牛望梅的方向,沈慈心见状道,“玉如你还去煮红糖水,县主和你开玩笑,没事的。” 玉如逃着跑出去了,牛望梅也不计较,自己给自己倒水,“你们主仆两私下肯定没少编排我。” 沈慈心可不客气,“谁有这闲工夫编排你,嫌日子过得太顺遂吗!” “沈慈心,我发现你啊就是嘴厉害,从来不肯让着我。”牛望梅不高兴的说道。 沈慈心反问她,“你要我让着你吗?” “当然。”牛望梅断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要!” “你快去床上躺着吧,看你这脸色,我都怕你晕在我面前。”牛望梅总是能把关心的话说成刀子一般。 沈慈心知道她是好意,便不计较,顺着她的话和衣躺在床上,果然舒服多了,“对了,你怎么和喜嬷嬷打架?” “哼,我看那老货不顺眼很久了,从前拿你们来威胁我,现在路上就剩这么一哆嗦了,杜勋怎么也会压制住他们,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这正是报仇的好时候了!还敢跟我大小声呢,我直接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她滚下去了,腰闪了。”牛望梅说得骄傲十足。 沈慈心侧脸看到她脸上高兴的神色,也知道她今天这架打的是有多畅快! 可惜她生在这个时代,若是她是现代的一个姑娘,当如何肆意快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诱人的鸡汤 因为前一日意外拖延了时间,第二日天不过蒙蒙亮,就听到前来敲门的兵士,说是一刻钟后要出发。 “这杜勋当真是得了失心疯。”牛望梅打开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伸出手掌只能隐约看见自己的手指头。 沈慈心正在收拾自己,听到她的抱怨声,还以为她会闹起来,可没想她却乖乖的让春琴给她收拾妥当,也没要赖回床上继续躺着。 这是转性了,沈慈心心想。 等到了马车上,天色锵锵亮,能勉强看见路,牛望梅慢一步走上来,脸臭得不成样子,整个人迷迷糊糊,上了马车靠着马车壁就要继续睡,沈慈心用手拉拉她衣袖。 牛望梅睁开眼睛,没好气的说,“做什么?” 沈慈心好奇道,“你今日怎么那么老实,这么早出发,我还以为你要闹起来呢。” “我又不是傻子,越是快到燕国,我不老实点,他到时候对我严加看管怎么办?”牛望梅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沈慈心,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沈慈心被她这么看着也不生气,还笑了出来,“看来我们县主娘娘也会为大局着想啊。” “哼,以为就你聪明呢,行了,赶紧睡会吧,一会颠起来恐怕就睡不着了。”说完牛望梅就争分夺秒的睡起来,一会后竟然就响起了小的呼噜声。 杜勋生怕牛望梅又闹起来,临出发前亲自过来要告解一声,沈慈心探出头去拦住了他的话,掀开一小片车帘让他往里看了一眼。 沈慈心明显就看见杜勋的脸好似扭曲了一下,才拱手转身离开。 这一天便是急速前行,还好北边都是大平原,修的马车道十分开阔平整,即使是马车也是颠簸的不明显,加之沈慈心疲乏,便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日。 在天色全然黑下来后,车队在野原上夜宿,搭了几顶帐篷,也不过几个有身份人住下,剩下的人都是风餐露宿。 第二日清早,队伍又一大早出发,快到晌午的时候,整个车队是人仰马翻。 “好香的味道!”原本还在昏昏沉沉睡着的牛望梅突然清醒过来,将整个马车的人都惊醒了,迷迷糊糊还没明白她的意思,鼻子却先问道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是在煮什么!好香的味道!”春琴探出去,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茅草棚子,棚子上有烟飘出,她回到马车内,与众人解释“前面好像有个脚店,在煮东西。” “停车,停车。”牛望梅再也忍耐不住。 不说是牛望梅忍耐不住,队伍中其他人也被这霸道的香气迷住了,一会队伍就自发的停了下来,牛望梅急不可待的从马车上跳下去,但因为长时间坐着,下去的瞬间估摸着是脚软了,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上。 路过的谢乔见状伸手拉着她的胳膊,牛望梅手臂也抓疼了,正想开口骂呢,抬眼见是谢乔,又将话生生的咽了回去,神色娇羞道,“是你啊,多谢你了。” 谢乔见她站稳了,连忙松开手,飞也似的逃走了,牛望梅看着他的背影,痴痴的笑了起来,沈慈心路过瞄了她一眼,实在不想与她说话,快走几步路过了她。 茅草棚的主人家姓彭,彭家一家子在这儿本来只是开了个茶水铺子,后来家里养的鸡多了,便添了一项卖鸡汤,原本也不过是普通的鸡汤,来往的路人多是喝点茶水吃点干粮,很少有人会舍得买鸡汤。 彭家早起煮的鸡汤因为不好卖,便容易坏了,后来彭家大媳妇想了个法子,用一个大坛子放在稻草灰中慢慢煨,若有人要吃便舀上一碗。没想到用这种法子炖出来的鸡汤十分美味,香味还十分霸道,引了不少路人停下来喝。 这还是彭家人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队伍,也不敢打听,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来,刚要给倒水,就听见隔壁一位绫罗绸缎满身的贵气女子大喊,“店家,你家煮的什么鸡汤,快先给我来一碗!” 说话的自然是牛望梅了,这连着赶了两天路,尽吃干粮了,现在这么香的鸡汤她还能忍! 第二百章 打包带走 “好,贵客请稍等。”彭家媳妇连忙应了一声,往厨房跑去。 沈慈心观察厨房旁边有小堆黄土堆,黄土上有几个看着年岁差不多的半大小子正在那儿垒黄土块,就见那位媳妇过去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半大小子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彭家媳妇便抱着小瓮和几个碗过来,给桌上的人添上了鸡汤,牛望梅马上就满满的喝了一大口,脸上一脸满足的神色。 被牛望梅所感染,在场的人也迫不及待的端起碗来喝,之后的表情与牛望梅的表情便是如出一辙! “再给我来一碗。”牛望梅已经豪迈的喝完了一碗,将空碗递给店家。 彭家媳妇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这队伍里的人与一般的贩夫走卒不一般,贵人都是比较讲究的,便有眼色的留在这儿给他们倒鸡汤,见牛望梅喝完了,连忙给她又满上。 “店家,做鸡汤的手艺当真好,这鸡汤十分浓香,是我喝过最浓香的鸡汤了。”沈慈心放下碗,真诚的说道,这个朝代可没有什么添加剂,这个鸡汤如此浓香那便就是鸡汤原本的味道。 他们的迎亲队伍从京城到这儿,也走了两个多月了,各地的美食也算尽享,却没有喝过这么浓香的鸡汤。 “你们家怎么做出来的?”牛望梅豪饮第二碗鸡汤,放下碗便不客气的问。 沈慈心连忙要阻拦她,这或许是人家家的独家秘方呢,就这么大咧咧的问,她连忙找补道,“这位大嫂,不用听她的,这应该是你家独门秘方了,怎么好告诉我们。” 彭家媳妇本来一脸为难,这位俊秀的姑娘替自己解围,知道她是个讲理得人,连忙道,“实在不是有意瞒着贵人,只是我们家一家老小生计都靠着这个脚店。也是因为近来鸡汤煮得好了,攒了点银子,正想起个屋子呢。” “哼,成了成了,我也不是要抢你家方子,就是好奇罢了,既然不能说便罢了。”牛望梅也不纠缠。 倒是沈慈心好奇,“这位大嫂,你家这鸡都是自己养的,那可得废不少粮食呢?养这么多鸡不怕得鸡瘟这些吗?” “贵人小姐,我夫家姓彭。您喊我彭嫂子便是了。”彭嫂子又解释道,“咱们家人口多,下一辈就是七八个小子,闲着无事就让人捉虫养鸡,倒是不废许多粮食。咱们这脚店靠近旬阳城,那边常年打战,从前没有多少人走咱们这里的路。也就这两年好一些了,不过过路人都急着赶路,能空下来喝鸡汤的也不多,咱们这脚店四五天能卖出去一只鸡便算好了的了!” 沈慈心算了算,虽然四五天一只鸡,那一个月也能卖出去七八只,对小农经济的农村来说是不错了,起码这家人现在就攒了点钱准备盖房子了! “再给我倒一碗。”牛望梅是又牛饮了一碗,示意彭嫂子继续倒。 彭嫂子端起小瓮觉得手上轻飘飘,应该是空了,她又更加倾斜了几分,淅淅沥沥倒出了一些,却只盖住了一个碗底,她尴尬的放下小瓮,一脸无措的说,“对不住贵人,已经没了。” “没了,你便去盛。”牛望梅不高兴的说。 彭嫂子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今日的汤都已经分完了。” 一边又用求救的看着沈慈心,“今日不知道会来这么多贵客,平日里我们煮上鸡汤,总有卖不完的时候,实在不敢煮多。” 沈慈心见她忐忑的表情,连声安抚道,“无事,无事,这般好味道,我们尝尝便是了。” “那你们现在赶紧去重新煮啊。”牛望梅却有些不依不饶。 彭嫂子为难的说,“不敢瞒着贵人,这一坛鸡汤小火煨起码要两个时辰才能出来这香味。” 彭嫂子哪怕不挣钱,也不敢惹上这群非富即贵的人,若是他们家现在去煮鸡汤,火候不到,味道肯定没有长时间炖煮的来得好吃,万一他们觉着不好吃又回头来找他们,那样的麻烦他们可惹不起! 沈慈心见牛望梅还不高兴,这两天赶路赶得确实是人乏马累,好不容易碰上一家美食,却只能浅尝而止。眼前牛望梅不高兴的将要闹起来,沈慈心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这样,还请彭嫂子杀只鸡,就按你们家的做法料理好了放在坛子里,我们马车里一直点着炉子,这样在路上我们可以继续炖煮。”沈慈心对彭嫂子道。 彭嫂子看那位贵女就要发脾气的样子,心里正害怕呢,听到沈慈心提出的主意,仿佛是天籁之音,马上连连点头,“我这便去让我儿杀鸡。” 彭家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听说贵客还要带一只鸡走,大儿麻利在鸡笼里掏出一只鸡,抹了脖子,又取了盐水碗接上鸡血,这可是好东西,贵人们不要他们家正好沾个荤腥。 二儿也十分有眼色,抱着一捆柴火进了灶房,点了柴火,又往大锅里倒了几朴的水,旺火舔在锅边,凉水下锅响起几声刷的声响,一会锅中凉水便冒起了泡。 热水开锅,彭家大儿将已经放好血的鸡放在木桶里拎进来,瓮声瓮气的问,“小二,水可开了?” 第二百零一章 珍贵的坛子 “开了,开了,大哥,你让一边,我来倒热水。”小二儿欢脱的说道,老大听了连忙避开腿脚,让他倒水。 滚烫的水淋在鸡身上,彭家大儿抓着鸡脚让鸡在木桶中翻身,确保一只鸡都被热水裹湿了!片刻后,趁着热气,大儿将鸡拎出,放在地上铺好的宽阔树叶上,也不怕烫,趁着热气便开始拔毛,刷刷几下,整鸡便成了白条鸡。 彭家二儿见状舀了两勺水,将白条鸡上残留的鸡毛冲掉,拿出家中宝贝的砍刀,几刀下去便将鸡分成几块,尔后装到了罐子里,又放入盐和姜块。 大儿见了正要将坛子往外抱,就听见二儿问,“大哥,那咱们家这坛子就要送给客人了吗?这可是咱们唯一的坛子里,给了人咱们以后可就没得用了。” “去,瞎说些什么,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怜惜东西,一条好好的裤子,穿几日就给糟蹋了!”彭嫂子正好挑帘子进来,听见二儿这话,随口骂了句,接过鸡肉坛子便出去了。 就听见小二儿在后面不甘心的喊道,“那都是大哥穿多少年的裤子才轮到我,就摔个屁股蹲,裤子就破了,这也能赖我?” “就你能多嘴,那裤子我穿了三年都没坏,到你身上就坏了,还不是你太皮实了!”大儿反驳了一句,又压低声音说,“这些贵人可不是一般人,你瞧那些都是拿刀的军士,要是得罪了他们,说不得要咱们命,别说一个坛子了,就是那大瓮他们要,也得给他们啊。” 彭家二儿是个大嗓门,他在厨房里说得话,沈慈心他们坐在外边没少听,见彭嫂子抱着坛子出来,沈慈心多问了一句,“彭嫂子家中便是做这样的生意,为何不多备几个坛子?” 彭嫂子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小儿的话让贵人们听见了,黢黑的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先琢磨着一会该怎么打孩子,“贵人请宽恕,都是小儿不懂事。” 沈慈心摇头安抚她,她才继续往下说,“咱们这儿没有烧窑的,这坛子据说是商队从陈留那儿买来的,价格不便宜。我们家也是做这个生意才攒钱买了一个,多买的话咱这小脚店确实也用不上,再也是得攒钱盖房给孩子们娶媳妇。” 沈慈心才知道靠近边城,这边的百姓拥有一件瓷器都是了不得的事情,虽然说陈留距离这儿不过是几百公里的路程,但交通不方便,恐怕来往这儿的人不会多。况且这儿靠近边城,恐怕行商也会担心危险不往这儿走。 不过说起来,要说厨房的锅具,粗略的陶罐也并非不能用,相对而言性价比还高一些沈慈心便奇怪的问道,“彭嫂子,为何不用陶罐呢,陶罐炖鸡亦十分香。且陶罐便宜,你们日后可以像今日这般,在陶罐内准备生鸡肉,添上油盐调料,路人便可以直接带着,你们也不用担心做熟了卖不出去,也能增加收入。” “贵人您说的法子是好,只是您不知道,咱们这儿买陶罐可比瓷罐来得难多了。陶罐便宜利头少,那些行商便不乐意运陶罐来卖,我们这儿要是想买陶罐恐怕还得去陈留买。不过贵人的法子我们记下了,若是日后去陈留一定带着陶罐回来。”彭嫂子解释道。 “那为何不自己烧陶器呢?”沈慈心看着不远处黄泥队,脱口而出道。 彭嫂子愣了愣,尔后笑了笑,“贵人,这烧陶咱们哪里会啊,一辈子都是泥腿子,听说烧陶的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活,况且说烧陶得有合适得土,咱们这儿都是黑土,种粮食倒是好种,就是天时不太好,冬天冷,只能收一茬,我听人家说南边能收两茬。” “那你们这垒泥墙的土从何处来的。”沈慈心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黄泥堆。 彭嫂子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解释道,“哦那黄土啊,是那处山上取来的,就是那个土坡坡,也是奇怪,到处都是黑土,就那处是黄土,那处取的黄土黏用来垒墙最合适了,咱们这一代都从那儿取土呢。” 当真是放着宝贝不知道用,反而用来盖房子! “若是我说这土便能用来烧陶,你可信?”沈慈心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彭嫂子。 彭嫂子对着这样的眼神,哪能怀疑,立马十分惊喜的说道,“能烧陶,那真是太好了!” 片刻后她又些手足无措道,“可,这,这我们方圆几里都没有会干这个的啊!” 他们是不会,但沈慈心会啊,可这法子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沈慈心觉得自己就算现场教给彭嫂子,她要带着全家复刻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伸把手就能帮助这儿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又不想这么错过。 “彭嫂子,烧陶的法子我会,我也能教给你们,只是我们的时间有限,你们村中可有会读书之人,我可以将法子写下来,你倒时候请读书人念给你们听。”沈慈心想到一个法子。 第二百零二章 送法子 彭嫂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君竟然会烧陶,还愿意将这样的法子教给她,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她反而有些犹豫,“这,贵人,我这,怕学不会,不是让您白费心思。” “您若学不会,可以与村中的人一起商讨,就算全村起个陶炉,不说挣钱,往后村中使用器具也方便些不是?不知道村中可有读书人?”沈慈心想到以彭家一家子要白手起一个窑炉确实不是易事,但如果集整村的力量,这件事情便不难了。 彭嫂子一想是这个道理,他们家不行,但他们彭家村上百户人家都不成?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咱们村里有个老先生。” “如此便好!” 沈慈心点点头,怕队伍随时要开拔便钻回马车里,刷刷的开始将陶窑工艺流程默写下来,还好之前谢五爷送她的那本书,帮她将整个工艺流程梳理了一遍,现在些陶窑工艺才不会东一榔头西一榔头。 马车外,牛望梅不客气的问正伸着脖子看着马车的彭嫂子,“你这鸡和这宝贝坛子多少银子?” “不敢要贵人的银子,女君送咱们陶窑的法子,已经是我们占天大的便宜了。”彭嫂子感激的说道。 “哼,喊我贵人,喊她女君,你倒是分得清楚。”牛望梅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彭嫂子才发现自己的错处,缩着脖子正害怕呢,就见牛望梅示意春琴,春琴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彭嫂子。 “这位嫂子,我们小姐就是性子急,不是什么坏人,今日要拿你家的鸡和坛子走,银子且收下,要不然我们小姐要不高兴的。”春琴半是劝,半是吓唬道。 彭嫂子看牛望梅的脸色,犹豫的伸出手将银子接下,连声感激,这位贵女当真是看着脾气不好,却也是个好人啊,这些银子都够买他们家五只鸡两个坛子了。 等沈慈心快速的写完陶窑工艺流程从马车出来,李德福已经将队伍的账结清,杜勋已经在招呼大家重新出发上路,沈慈心将纸张交给彭嫂子,又叮嘱道,“初次烧窑可以少量,免得失败损失大,若是一次不成,便多试几次,烧窑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得让你们村中人轮流看着。” 彭嫂子连连点头,说着感激不尽的话,突然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女君的名字,正想问,那边何青石喊了一声,“大姑娘,上马车了。” 沈慈心听见喊声,看车队前面人马已经开始动起来了,朝彭嫂子点点头,便快步跑上了马车。 许多年后,这处靠近边城的村落,有座鼎鼎有名的窑厂,大家都称之为,‘大姑娘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说彭嫂子拿到这烧窑的法子,今日又额外得到那么多银子,也顾不上做生意了,跟当家的商量一声,便关了脚店,急匆匆的回到村里,先找到了村长。 村长听说彭嫂子还有这样的奇遇,连饭都顾不上吃,拔起鞋子就往外走,“走,咱们去三叔公那儿,让三叔公老人家看看。” 三叔公是彭家村辈分最高的人了,又读过书,是村里威严最高之人,见村长大晌午急匆匆来,还呵了一声,“什么大事,能让你急成这样。” “六顺家的,你来说。”村长喘着粗气,避开身体,让彭嫂子说。 彭嫂子年轻身体好,跑了这么远,气也不带喘的,让她说,她便一口气将今日遇到贵人们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三叔公听了觉得有几分惊奇,还有愿意把方子往外送的人?他有些怀疑,对彭嫂子道,“六顺家的,你把信给我看看。” 彭嫂子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信,村长匹瞥了一眼她,这六顺家的就是不讲究,在三叔公面前也这么大大咧咧。 三叔公人老眼花倒没村长想的多,接过信,打开一瞧,首先便赞叹了一句,“好字!” “当真是个年轻的女郎写的?”三叔公怀疑的问道。 彭嫂子连忙保证道,“我亲眼瞅着她在写的。” 三叔公点点头,感慨道,“就冲这字,这姑娘也了不得啊!” 欣赏完字,三叔公才仔细看信里的内容,这信虽然写的都是大白话,但是每一步骤写得都十分详实易懂,看着还真不像是假的。 村长见三叔公一边看一边点头,就是半晌都不给个准话,便急着问,“三叔公,你瞧着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 村长抬头瞟他一眼,“老七啊,你就是心急。这东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那您说到底是真的假的?”村长有时候也十分受不了三叔公这掉书袋的样子。 “真的假的又如何,左不过费点人工、泥土和柴火,村里这些半大的小伙过了麦收就没事做,试一试又何妨?”三叔公如此道。 “这法子上说的,只用泥土和柴火便够了?”村长惊喜的反问。 三叔公点点头,又吩咐道,“若是成了,这陶窑里得给六顺家留个位置。” 村长喜滋滋的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第二百零三章 煤铁镇 第二百零三章煤铁镇 和亲队伍经过铁石镇,这是北方最大的铁矿所在地,也是魏国边城的武器库。 杜勋的人马需要在这里最大的铁坊更换他们的武器,为接下来的路程做好准备。当然这个路程指的不是前面的旬阳城,而是出了旬阳之后的燕国,燕国势必对和亲队伍也有所准备,起码不能让和亲的县主不明不白死在了他们的国土上。 然而,没多久就见杜勋回来,他满脸不悦地抱怨道:“铁坊缺货了,他们说要到明天才能备好。” “明天?”喜嬷嬷有些不满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也没办法,”杜勋无奈地摊手,“我们只能等到明天再出发了。” 这突如其来的空闲时间,牛望梅可不乐意闲着,立马便拉上沈慈心去街上闲逛。他们穿过热闹的集市,欣赏着铁石镇独特的风貌。镇上的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叫卖各种商品,不少都是铁制品,当然看着不胜精致,恐怕是有练过之后的铁矿石制作的。 热闹的街上,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各种香料的气息。 正当他们走到一个拐角处,一辆满载煤炭的马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吓得沈慈心和牛望梅急忙后退,差点被撞倒。 “你眼瞎了吗?”牛望梅愤怒地吼道。 马车上坐着两个浑身黢黑运煤工人,见差点撞到人了,而且还是两个衣着精贵的姑娘,连忙跳下车,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 沈慈心赶紧拉住牛望梅的胳膊,劝道:“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没事就好。” 牛望梅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瞪了那工人一眼,但还是停下了咒骂。运煤工人感激地鞠了一躬,连声道谢,爬上煤车,随口和同伴抱怨道:“最近煤送得越来越多,我们都快累死了,可铁坊的货却越来越少,真是奇怪。” 沈慈心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心想:“听起来铁矿似乎有些问题,铁坊缺货,运煤却增加,这有点说不通啊!” 后面逛街的时候,沈慈心便留心收集相关的信息,煤铁镇可以说是依赖煤铁而生,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和这两个产业有干系。所以打听起来并不难,不少工人都在抱怨最近的工作量增加了,但铁的产量却明显减少。沈慈心越来越觉得铁坊里一定有问题。 晚上回到住所,沈慈心把她的疑虑告诉了已经重新追上队伍的阿普勒。阿普勒听后,也觉得奇怪,眉头紧锁:“有点蹊跷,看来这事真的不简单。” 沈慈心坚定地点了点头:“不如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这是咱们的机会?” 阿普勒马上明白她的意思,铁坊里什么最多,铁器最多啊!如果铁坊真的出了什么纰漏,他们能趁机弄到一批铁器,那对他们的流民队伍是巨大的武力值增加! 沈慈心和阿普勒趁着夜色探访铁坊,铁坊戒备森严,火光冲天。炉火熊熊燃烧,传来工人们在铁锤的敲打声。 沈慈心和阿普勒藏在一片阴影中,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守备太多了,要说铁器坊怕失窃,这么多守备好像也说来合理。 “看来我们没法直接进去。”阿普勒低声说道,眼神在铁坊的围墙和守卫之间游移。 沈慈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铁坊的后门缓缓打开,一队装满货物的马车鱼贯而出。车上覆盖着厚重的篷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跟上他们。”沈慈心低声说道,拉了拉阿普勒的袖子,两人迅速跟在车队后面,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车队在寂静的夜色中穿行,辗转经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镇长李文歧的宅邸前。沈慈心和阿普勒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李文歧家门口的灯光亮了起来,几个仆人迎上前去,与车夫低声交谈,然后开始卸货。 “他们在干什么?”阿普勒皱眉道。 沈慈心紧盯着那些卸下来的货物,隐约看到几块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是铁器。”她低声说,“铁器怎么会送到李家来?” 铁器这种东西都是严格管控的,每日进多少铁矿,出多少铁器,都有记录,铁器离了铁坊如果不马上提走,就要放置在官营的仓库里,由重兵把守。尤其是铁石镇这种边防大镇,对铁器的管控应该更严格才是,按道理来说应该直接是旬阳郡守直派人马过来管,怎么会送到一个镇长家里! 沈慈心在巷子里猫了一会,见李家下人已经卸完货,正要从巷子另外一头跑出去,结果脚踩到一块不知道的东西,发出咔吱的声音,李家的下人敏锐的听到声音,拎着长刀就往他们这个方向来,趁着他人还没过来的功夫,阿普勒一把将沈慈心提到墙头,进了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 天亮的时候,沈慈心和阿普勒匆匆回到他们休整的客栈。 杜勋将他们从外面回来,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 沈慈心见他手上拿着一把闪亮的匕首,故意转移话题道,“杜将军,他们已经送来铁器了?” 第二百零四章 私卖铁器 杜勋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点头道,“一大早就给送来了,我们一会便可以出发了。” 话刚落音,门口进来了一个头戴璞巾的中年男子,是镇长李文歧派来的人邀请到他的府邸参加饯行宴。 沈慈心以为杜勋急着走不会答应,哪知道他接下了帖子,让队伍在铁石镇多停留一个晚上。 尽管沈慈心对这个邀请的时机和潜在风险心存警惕,不会是李家人昨天其实还是留意到他们了。想趁这个机会,试探他们。但,也不是没好处,这是一个了解更多关于镇上情况和运作的机会。 在客栈后院里,沈慈心和阿普勒坐在一起商量,到了李家之后的安排。 “这可能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可以浑水摸鱼的话”沈慈心低声说道,眉头紧锁。“这或许是我们拿到一些武器最佳机会。” 阿普勒同意地点了点头,如果李文歧私藏兵器卖,他们借这个机会偷一些兵器,李文歧就算知道丢了也不会声张的。“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李文歧的热情可能只是表面。” 沈慈心又道,“最好再想个办法拖延李文歧的注意力,这样方便你们去后院摸查。” 阿普勒的人马跟他回来的有四个个,还有两个留在流民营那儿训练他们,若是有机会得手,其实也能取不少的兵器。 最后沈慈心找到了牛望梅,没说原因,就是让她在酒席上吸引李文歧的注意,牛望梅倒是不问缘由,直拍胸口保证,“你放心吧,保证让他没心思看其他。” 计划开始形成,他们最终确定了策略。牛望梅在李文歧的宴会上想办法让客人和主人们分心,同时阿普勒和他的几个同伴趁机悄然离开,探索李家的府邸。 黄昏临近时,他们穿过熙攘的铁石镇街道,朝李文歧的豪宅走去。府邸坐落在镇的边缘,它雄伟的大门由武装哨兵把守。石灰岩小径上的灯笼在逐渐增暗的夜色中点燃,为前往主入口的道路增添了一抹阴森的光芒。 牛望梅身着华丽的服装,面带迷一样的微笑,李文歧站在门口热情地欢迎他们进入他的家。宴会厅装饰着古画,显示出李文歧是个文雅的读书人。 宴会正当时,趁着喝了两轮酒,牛望梅非要起来跳舞,在场的客人都被她歪七扭八的舞蹈震惊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 阿普勒和他的随从悄地朝府邸后院走去。避开主要走廊和仆人区,他们进入了府邸更为幽静的部分,跟随着微弱的声音和偶尔的烛光闪烁。 在隐秘的后院,被怪石嶙峋的假山遮掩,要不是有人在其中出入,他们不会发现另有玄机!他们在假山内发现了一处看似是地库的隐蔽入口。 阿普勒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自己过去打开地库的门,小心翼翼地下到下面昏暗的房间。 点燃架在墙上的火把,才看清楚这个地库的全貌,石墙上排列着货架,堆满了箱子和桶。在堆放的容器中,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一排排精美的武器——剑、匕首和大刀。 “这就是他们藏武器的地方,还真能藏啊!”阿木小声说道,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几乎听不见。 阿普勒默默点头,眼睛在房间里扫视,寻找能够揭示他们怀疑的账本,这个李文歧藏这么武器在这儿,总不能是因为想造反吧,这些武器肯定是他私下贩卖的,来之前沈慈心提醒他找账本,也是想看看这条产业链的下游是谁。 翻找了一会,一个架子的顶部,阿普勒注意到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基本册子,他随意翻开一本,发现里面就是账本,便将册子取出放在胸前。 突然,楼上传来脚步声。阿普勒紧张起来,示意同伴们躲到箱子堆后面。听脚步声,由近及远,后无法听见。 待仆人离开后,阿普勒和他的团队继续他们的搜索,他们要找方便他们携带的小一些的武器,明面上这些砍刀都不合适。 突然阿普勒角落的一个锁着的箱子,熟练地打开锁后,里面是一堆更小的武器—锋利的弯刀,不大不小,正好使用。 第二百零五章 杜勋的怀疑 “三十把刀。”阿普勒低声说着,静静数着。“这些对我们的武器库来说是个重要的补充。” 将这些弯刀用早就准备好的布匹包裹好,大家背在身上,五个人,一人四把,带出去了二十把的刀。 任务完成后,阿普勒和他的团队悄然从地下室撤离,小心翼翼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在府邸外面重新集合,而牛望梅仍在继续与李文歧和客人们进行着兴奋的交谈。 回到驿站,沈慈心偷偷离开房间,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出驿站,贴着院墙根下走,没一会儿阿普勒便跟了上前,细声道,“是我。” 沈慈心步子停顿一会,又继续往前走,直到巷子的尽头是条河流,夜色笼罩下,河流哗哗流淌着,一棵巨大的树正好挡住了夜亮投下的光亮,两人便站在树下,借着流水的声音掩盖说话的声音。 “东西已经让蒙图鲁送走了。”这么一大批弯刀根本不好藏,也为了避免等李文歧发现丢东西追查,不如当天晚上直接送走,还好蒙图鲁一直就不在队伍中,他的离开也不会有人察觉有什么问题。 沈慈心点点头,虽然已经得手了,但风险这么高,她从晚上宴会到现在依然还十分紧张,这样的情节她在史书里也不是没有读过,可是第一次亲自参加还是难免心惊,“你们辛苦了!” 树影中,阿普勒浅浅的笑了,她的关切让他生出今夜这一切都值得。 “值得,那批刀都是好刀,有了这批刀,咱们的队伍的战斗水平会大大提高,蒙图鲁就是用刀的好手,我让他这次回去就挑选二十名灵活的好手跟着他练刀,到时候他们可堪为前锋!” 沈慈心点头,“是,有武器和没武器的战斗力绝对不一般,流民他们上战场后也会多些底气,你看他们现在的训练的情况,有几分把握抢回你的部族?” 阿普勒俊朗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他们不过是趁我阿爹病亡趁机而已抢占部落,部落那些来不及逃得勇气都被杀了,留下那些妇童岂会不恨他们,他们的人马要管自己的部族,又还要去打劫别的部族,实力不会太强,只要流民们继续练,不成问题!” “好,此事等我们逃出来后再议!”沈慈心点头,心中有数了。 “对了,关于那些私藏的兵器,你可有发现账册之类的?我今日在宴会上才知道,这位镇长可不是普通人,他的小舅子是旬阳城郡守,他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放麦兵器,恐怕和旬阳城郡守刘锡有很大的干系。” 晚上的宴席上,李文歧为了和杜勋攀关系,便屡次借口自己的小舅子与杜勋攀谈,杜勋原本知道他和刘锡的关系,会来参加这场宴席七四也是给刘锡面子。杜勋生怕在魏国最后一战旬阳城出现什么岔子,且备嫁的一系列仪式还要仰仗刘锡。 不过李文歧也是个擅长曲意逢迎的人,一场宴席下来,跟杜勋依然是称兄道弟亲密无间,以至于,离席的时候,两人都醉倒了,倒是方便了沈慈心他们将铁刀送出城外去! 阿普勒从胸襟内拿出三本册子,递给沈慈心,“这是我在他的地库找到的,我随意翻看了些,应当就是你要找的账本。” 夜黑风高,沈慈心也看不见,只将册子接过,也同样塞到衣襟里。视力十分好的阿普勒见她这动作,眼神明灭,想到刚刚贴在自己胸口的书册现在在她胸腔,突然就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我回去再看此书,等我理清楚了,咱们再找机会碰头,现在先回去吧!”沈慈心怕出来太久,被发现端倪。 阿普勒不说话,实在是因为他口干的厉害,沈慈心见他不说话,疑惑的问道,“怎么?” 阿普勒才道,“好。” 回去依旧是沈慈心走在前面,阿普勒走在后面,两人贴着墙根走,直到到了驿站的后门,沈慈心趁着无人快速的走进去,走到了驿站的一楼,看见杜勋的一个仆从见到她打了声招呼,“沈姑娘,这么晚还去后院。” 沈慈心自如的嗯了一声,“去看看月色。” 仆从心想夜色有什么好看的,果然这些姑娘的风雅他不懂,便道一声,“真有雅趣,小人先忙去了。” 沈慈心见他手上拎着个木桶,应当是倒污物的,点点头,自己轻声上了楼。 仆从在后院清洗木桶,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后院进来,这样的身板他都不用多看,马上就认出了这是阿普勒,他立马打招呼,“阿普将军。” 阿普勒朝他点点头,不在意的进了驿站,仆从心想这大半夜的难不成这位阿普将军也是去看夜色去了。 回到杜勋屋子里,喝醉的杜勋因为吐了一场,人清醒过来了,正斜靠在床榻上,微微眯着眼睛,显然不是很好受,仆从给他倒了杯温水,趁他喝水的空挡,把前后脚遇到沈慈心和阿普勒的事情当个趣事说给杜勋听。 杜勋听了却停下了喝水的动作,他想起昨天早上这两人也是一同从外面进来,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熟悉了? 第二百零六章 出城 翌日清晨,镇长李文歧起床后,还没缓解宿醉的头疼症状,就看到下人急急忙忙赶来禀告,说密库有人进入。 “什么!密库有人进去!赶紧去盘点,东西有没有丢!”李文歧怒火中烧,也不跟下人回答,自己急着就出了门,赶到密库中,首先直奔装有账册的地方,却发现盒子里空空如也,他马上察觉到大事不好! 又听到旁边仆从禀告,“大人,丢了二十把弯刀!” “只丢了弯刀?”李文歧心中有些猜测。 他立刻召集手下,命令他们在城内进行彻底搜查,,“去把城门封了,就说城里出现了盗府库的盗贼,然后让人去挨家挨户查,但凡有身份不明的人都给我先抓到大牢里去!”城门口,李文歧亲自带领士兵,逐一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一头危险的猛兽。 镇上的百姓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看着士兵们在城门口严密检查每一个出城的人,甚至很多都放弃了今日出城门的计划,转身又回到家中,这样的人反而引起李文歧的注意,都要被严格盘查一遍。 就当这时候,和亲队伍走到了城门口,队伍前方的兵士返回来向杜勋禀告城门被封的情况,杜勋骑马上前,见到李文歧就在城门口,奇怪的问道,“李镇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杜将军”李文歧提高嗓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昨夜府库被盗,我怀疑盗贼还在镇上,封闭城门以便搜查。” “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的公务,请把城门打开片刻,让我的人马出去。”杜勋没怀疑。 哪知道李文歧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而是告饶道,“将军,恕我失礼,我担心盗贼窝藏在您的队伍里,所以,咱们也公事公办,我让人搜查一遍队伍,再给您放心。” 李文歧虽然说这么说,实际上他对和亲队伍也有所怀疑,毕竟昨天他在府里宴请他们,他的兵器就丢了! “你这!”杜勋不高兴的说道,“这可是和亲的队伍,有县主在,你怎么好搜查!” 李文琦却没松口,而是道,“请杜将军原谅,我这也是为您好,万一窝藏在队伍中,您又不知道,到时候伤害了县主就不美了。” 杜勋见他说的煞有其事,又不肯让步的样子,怕耽误接下去的行程,便道,“我们自己内查,你们看着便是。” 他挥手示意士兵上前搜查。 李文歧到底是不敢对杜勋强来,最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杜勋的人马开始自查,前面的马车搜查都没有问题,能藏人的地方,杜勋都让人打开来检查了,他也是怕有人私藏。 唯独牛望梅这儿,却不是那么简单,听兵士说要上马车来搜查,她马上就提高声音骂道,“我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样的人能上来搜查的!我这儿没什么盗贼,你们别在这儿发疯,这个李文歧是不想干了吗,抓什么贼抓到我这儿来了!” 不用搜查的兵士禀告,牛望梅的大嗓门杜勋远远就听见了,知道牛望梅是个难事,他自己不过去,倒是给谢乔递了个眼神,“谢乔,你跑一趟。” 谢乔沉默的点点头,打马到了牛望梅的跟前,彬彬有礼道,“县主,我们检查一番,也好确保你的安全。” 牛望梅听见谢乔的声音,立马变了个脸,掀开帘子,娇声娇气道,“是谢乔啊,那你上来吧。” “县主,还请您先下来,我们再上去查看。”谢乔拱手道。 牛望梅还要纠缠两句,还是沈慈心看不下去,扯着她出了马车,跳下马车,春琴和玉如随后出来,马车空了,谢乔才上去好好搜查一番,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啊。 因为压根没有什么偷盗府库的盗贼。 李文歧也想不到杜勋偷盗他们兵器的理由,最后还是松手放他们离开。 第二百零七章 旬阳谷之战 “你们是做了什么勾当?”出了城门,借着马蹄和车轮的声音掩盖,牛望梅才小声问沈慈心,她知道沈慈心已经和那个草原少主前搭上线了,却不清楚两人实际在做些什么。昨天沈慈心主动让她在宴会上吸引注意力,今日才有底气问这问题。 沈慈心贴着她的耳朵回了句,“我们拿了点李文歧的东西,府库根本没丢,丢的是他的脏库,他要抓的盗贼就是我们!” 牛望梅听完双眼发亮,一脸欣赏的看着沈慈心,“好啊,你个沈慈心,我还以为像你这么发善心的人不会做坏事呢。” “胡说,这算什么坏事,对待坏人,我们这叫劫富济贫。”顺利得到这批兵器,沈慈心的心情非常好。 “就你能说,好的坏的都是你说的!”牛望梅嘟囔了一句,闭上眼睛靠在春琴的腿上便睡了起来。 “前面就是旬阳谷了,一会大家如是要下马车瞻仰便下马车,不想下马车的便在马车内休息。” 马车行径到一个山谷,车队停了下来,原本在假寐的牛望梅因为马车突然停了而清醒过来,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她不满的说道,“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前两天拼了命赶路,这怎么又停了。” “小姐,我下去看看。”春琴不顾被压得发麻的大腿站起来要出去看情况。 沈慈心看她轻轻蹙眉就知道她的腿应该不适,便站起来,“我正想出去放松筋骨,我去看看吧。” 沈慈心下了马车听见众人都在议论旬阳谷,她马上就明白杜勋为何在这儿停留了,旬阳谷可是当年魏国一雪前耻大败燕国的地方,也因为旬阳谷大胜魏国才能从燕国手中夺回旬阳城。可以说,旬阳谷在魏国人心目中,是骄傲得意之地! 更何况是,杜勋这样的军人,对这种热血之地,自然要停下瞻仰一番。 沈慈心远远的看过去,杜勋手下的兵士正轮流在旬阳谷遗址战胜的地方躬身长缉以示敬意,远出狭长的山谷如今看着寂静一片,很难想象在这儿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交战,很多生命最后的一站或许就是这儿。 沈慈心对魏国并无特别的归属感,她本就是孤寂的灵魂,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也难免受到一些震撼,或许不管历史如何,活在当下的人都有自己坚定信仰的东西,才会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 不远处的阿普勒看着魏国的军士,想起自己部落的那些勇士,部族被占领后,他偷偷潜回去,听说部族里很多勇士为了抵挡敌人宁死不屈,他心中就觉得痛心不已。 沈慈心向前走了几步,路过阿普勒,看见他神色似乎不好,便可以靠近了一步,低声问道,“阿普勒,你怎么了?” 阿普勒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侧头看着旁边的沈慈心,看到她关心的眼神,他突然又觉得悲伤好像淡去了一些,他扯了个笑容,“无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夺回部落的!”沈慈心看着眼前的山谷,很快便明白了他在伤心什么,旬阳谷之战是魏国夺回故土关键之战,睹物思情,想必阿普勒也在想自己现在在旁人手上的部落吧。 阿普勒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信你。” 沈慈心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想继续往前走,她其实是想前去仔细看看这个山谷的地形,这个时候原本在远处的杜勋打马过来,在马上高声问道,“阿普少主,沈大姑娘,两位是在聊什么?” 阿普勒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杜勋,杜勋倒是一副当真自己是路过闲聊的样子,沈慈心朝阿普勒微微点头,让他不要声张! “杜将军,我们在聊旬阳谷之战呢,阿普少主对此战十分有兴趣,所以才问我,只是我也是学艺不精,倒是只知道个皮毛,只知道咱们魏国以少胜多,大败燕国。”沈慈心从容的回答道。 “不过,既然将军来了,不若将军替阿普少主解答这个疑惑,您是将军,肯定比我这个庶民知晓得更多!”沈慈心故意捧着杜勋道。 杜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很是自得得说道,“既然是阿普少主想知道此事,我少不得要要给你分说一二!” 阿普勒伸出一个请的手势,感谢道,“多谢将军愿意解惑!” 杜勋这才道,“旬阳谷战争是咱们魏国少见的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这其中不得不提霍将军的智慧与策略。你们也知道,魏国和燕国原本势均力敌,然而,魏国在这一战役中巧妙地利用地形和计谋,成功地打败了燕国。 当时,是霍将军观察到旬阳谷地势险峻,两侧高山夹峙,中间形成一条狭窄的山谷。便决定利用这一地形优势,制定了一套精妙的伏击计划。安排咱们的士兵悄悄埋伏在山谷的两侧高地上,又假装派粮草转运车队引诱燕国而来。 那个时候燕国刚取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真是得意的时候,我们的人带着粮草假装仓惶而逃,霍将军是笃定燕国肯定会来,便在此等待燕国军队的到来。 为了确保伏击的成功,霍将军还征集周边所有城镇村寨的燃料,这可是奇招啊。 果然,燕国的陈柒上当了,追着我们的粮草车队进了旬阳谷,燕国军队进入旬阳谷后,咱们的士兵迅速封锁了谷口,并在高处点燃了准备好的燃料。瞬间,熊熊大火蔓延开来,火焰借助山谷内的风势迅速席卷整个谷地。燕国军队措手不及,陷入了火海之中,军队阵形大乱。 此时,埋伏在两侧高地上的魏国士兵乘机发起猛烈攻击。燕国士兵在火焰和箭雨的双重打击下,伤亡惨重,根本无力反击。最终,陈柒的军队在混乱中溃败,咱们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也借着这次的胜利,一举拿下了旬阳城!” 第二百零八章 到达旬阳城 杜勋激扬的说完这场传奇的战争之后,等着两人热烈的反馈。 结果,就听见阿普勒语带好奇的问,“霍将军,可是霍云起将军?” “自然就是霍云起将军,怎么,阿普少主也认识他?”杜勋奇怪的问道。 阿普勒敛下心神,摇摇头,“我听说过他,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将军,他并不认识我了。” 杜勋心想原来如此,要不然,一个草原小部落的少主怎么会和他们魏国可以媲美战神的霍将军认识! “说起来也是可惜,霍将军前几年竟然让一个刺伤,他躲避不及,受了伤,身体严重受损,后来已经上不了战场了。饶是如此,他还是发誓是死守旬阳,有他在一日绝对不让燕国染指旬阳半分!霍将军当真是我们军人的楷模啊!”杜勋感叹的说道。 沈慈心却奇怪,“为何有小儿刺伤霍将军呢?” 这样的英雄人物,不应该是十分受人崇敬的吗?还是说旬阳城内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战争的结束就归于风评浪静?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被燕国占领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城池里,里面必然有不少人是跟燕国利益勾结,现在回到魏国的手上,那些人利益受损必然是恨极了! 杜勋的回答却全然不是沈慈心猜想的这般,“十来岁的少年郎,说是那年没了燃料,爹娘弟弟都冻死了,来找霍将军报仇来了,你说说,霍将军为了旬阳城浴血奋战,他们倒是不知道感恩,还将他刺伤了。” 沈慈心有些沉默,没有想到却是这样的原因,所以在这一场旬阳谷的胜利背后是一群无法过冬而冻死的百姓。那这一场战场的胜败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的,她突然有些拿不住了。 这个时候有人打马过来寻杜勋,杜勋便不再闲聊回到队伍前面开始整装队伍。 等队伍再次出发,马车行径在幽长的峡谷中,沈慈心探出窗户看着陡峭的山壁,心中情绪万分,这场战争,战场不止在这儿,更在那些与严寒斗争的普通百姓家中。死难者也不止这些被刻在石壁上的军士们,还有那些在严寒中孤寂死去的百姓们。 只是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队伍再往前走了十日,终于到了他们此行魏国最后一站,旬阳城。 旬阳城城门巍峨壮丽,入眼便是古朴的威严与沧桑的气息。城门仿若高耸入云,由厚重的青石筑成,看着坚固而沉稳。便是这样的坚城,才让燕国据守在内,占领此城五十余年。 高耸的城墙中间,便是城门,昂首看去,城门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守边重镇”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笔画中透着不屈的豪情。 “这是霍将军的字!” 沈慈心听见前方杜勋骄傲而崇拜道! 看来这位霍将军,不仅是打战的好手,还能写一笔好字,当真是能文能武了。而且他夺回这座城池便给这座城池打下牢牢的印记,不知道旬阳城郡守对旬阳城是有几分掌控能力? 想到那本账册上往来私买兵器的名单,沈慈心总觉得这个旬阳城内的水深着呢! 第二百零九章 旬阳郡守刘锡 城门的门洞呈拱形,宽敞而高大,但这会却只开了一座小门,要进城的马队和货车自都在排着队,奇怪的是此处是进的人多,出的人少。 沈慈心想起姑祖母家的那位表哥,薛绍之,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回到了旬阳城,这门亲戚也不知道她到时候需要去拜访一番不。 城门上方的城楼更是气势磅礴,护卫们日夜轮值,警惕地注视着四方。城楼四角各立一座了望塔,塔顶飞檐翘角,犹如雄鹰展翅。微风拂过,城楼上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古老传说和光荣历史。 站在城门前,仰望这座巍峨的边塞城门,仿佛能感受到千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在此驻守、征战的气息。 杜勋请人前去交涉,牛望梅作为和亲的县主,要进旬阳,必然不能走这座小门,给牛望梅的门面,便是给魏国的门面。 不多时,就见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木门在地上摩擦发出巨大的‘咔嚓’声,片刻后,大门洞开,里面鱼贯而出十几位官员,两边把守的士兵跪成一排。 郡守刘锡首当其冲,出了城门后,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上前,脸上挂满了诚挚的笑容。 刘锡站在马车外,躬身对牛望梅说:“县主远道而来,辛苦了!旬阳城上下早已盼望您的到来,今日终于得见,实乃我城之幸。我谨代表全城百姓,向您表示最大的感激” 牛望梅听后,微微一笑,跟沈慈心他们小声说道,“这个旬阳城郡守倒是客气,倒是个知道礼数的。 随后,掀开帘子,朝刘锡点头示意谢意,“多谢刘大人。” 沈慈心趁机看出去悄悄打量这位旬阳郡守,刘锡面容清瘦,眉清目秀,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很难想到这会是一个边城的郡守,而且还染指了私铁交易。而且杜勋在前,他却没有和杜勋寒暄,反而先过来给牛望梅打招呼,给足了牛望梅面子。 这人挺有意思。 再想到那位战功赫赫的霍云起将军誓守旬阳城,也在这座城里,但今日应当是没有出现,这个小小的旬阳城还当真是风云际会。 等刘锡去跟杜勋交际空挡,牛望梅放下帘子,回到座位上,颇为得意,“看到没,这才是有见识的郡守,都说是和亲,这一路上都多少人没把我这个县主放在眼里。” 沈慈心见她自得的模样,心想,且让她高兴,并没有搓破,这位刘锡恐怕是跟武将别苗头的缘故才会把牛望梅架起来,故意不给杜勋面子。 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一点,方便到时候逃走? 或者进了旬阳城开始,就要慢慢将人送走才是,牛望梅身边包括春琴是四个人,她这边玉如还有何青石,不知道刘锡会怎么安排牛望梅这个县主的住处。 一会后马车重新启动,进了城门后街道不算热闹,往外看去,旬阳的街道有些破败,行人大多走的急匆匆,即使看到车队也不过是抬头看一眼便继续急匆匆往前走,似乎这里的人对热闹并不多感兴趣。 隔着马车传进来的说话声音也是一些陌生的口音,和她在铁石镇听见的十分不同,这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曾经被燕国实际占领了五十年,此处人说话应当偏是燕国的口音。 穿过这条比较热闹的街道后,马车似乎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县主,请,这是下官给您安排的府邸。” 春琴过去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沈慈心和玉如也先一步跳下马车,避让在一旁,沈慈心趁机和如玉小声道,“玉如,你一会趁大家进去的时候,去找青石,让他先悄悄离开,然后在镇上找个地方住下来。” 玉如点点头,给沈慈心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会牛望梅下了马车,刘锡贴身的在一旁引着她进府,杜勋不甘于后也紧紧跟着,他那些军士也被他打手一挥先安排进了这座临时的县主府。 人多又乱,玉如趁着别人不注意,找到了后面跟杂役在一起的何青石,告诉他沈慈心的吩咐。 何青石点点头,借着鞋掉了,停了几步,跟他一起说话的杂役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便转身进了另外一条巷子,再等半刻钟外面彻底没动静后,他闪身离开了这条巷子,消失在和亲队伍中。 第二百一十章 趁机发难 这位刘锡郡守是个能人,给牛望梅准备了一座县主府不说,还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府邸。 进入府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条弯曲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动,给整个园林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这条溪流是从远处引来的活水,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布置,蜿蜒穿过整个园林。 而隔壁河间却还深陷在数十年一遇的大旱中难以自拔,这里却有人工开凿的小溪。 沿着小溪前行,便可见几座巧夺天工的假山石头,石头间缝隙中长满了青苔,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假山间错落有致地种植着各类花草树木,假山顶上是一座凉亭,凉亭的四周都种有松柏,常年翠绿。 亭子内摆放了石头桌子椅子,好一派园林气息,如果不说这儿是北方的缺水的旬阳,都要以为是哪个南方小城。 再里面就是两进的院子,前院待客,内院住人,初略算下来,这个县主府有四十间屋子,住下牛望梅绰绰有余。 “县主,这是下官为您让人重新建造的县主府,希望您喜欢。”便是拿出这么一座宅子,刘锡还十分自谦。 牛望梅也不是没见识过的人,但刘锡这么上道她心里还是高兴,可高兴之余看到旁边板着一张脸的杜勋,她又有些不高兴了。 眼珠子一转,马上便想到了主意,对刘锡道,“刘郡守给准备的宅子十分漂亮,尤其是这园子,就是可惜我恐怕无福消受啊。” “县主可是有什么难处,您只管和下官说,下官肯定帮县主您想办法。”刘锡十分捧着牛望梅。 牛望梅一脸苦恼的看着杜勋,“这不是杜将军人马这么多,您说这宅子再放五十几个军士,我恐怕屋子门都不好出,怎么好来这园子里逛呢!” 沈慈心见牛望梅如此机智,悄悄将手伸出衣袖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牛望梅瞟到她的小动作,难免得意的勾起嘴角。 刘锡听牛望梅这话,便开口问杜勋,“杜将军,我这小宅子实在恐怕安顿不下这么多人,您看您这边军士可否退一些出去?” 杜勋原本因为刘锡的怠慢心中不高兴,又见刘锡替牛望梅提出这个要求,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县主,恕下官不能答应此事,我手下这些军士都是为了护卫您的安全才住在这儿,若是您出了什么差错,我们难辞其咎,您别为难下官。” “为难你,我为何要为难你,杜将军,你且看看你的人马这么多,这府里都没下脚的地方了,我可不想四处都是人的地方睡觉更衣!”牛望梅不高兴的说道。 牛望梅之所以借机发难,是因为在马车上沈慈心交代过她,最好想办法让杜勋的人马从她身边撤走一些,要不然五十几个兵士围着一个府邸,牛望梅就算是插着翅膀都很难飞出去。 “是啊,杜将军,现在旬阳府也非从前,不说有霍将军坐镇,一般宵小不敢冒犯。再说县主的安危是重中之重,我亦会安排人在府邸周围巡视,不会让县主受半点意外的!”刘锡继续道。 杜勋却怒气上展,语气不善的喊道,“刘大人,若是县主出了差错,王上那儿你能承当这个责任!” 对面杜勋的怒气,刘锡却依然还保持面带微笑,端得沉稳有加,“杜将军,别生气,我这也是为县主好,毕竟县主可是为了家国和亲燕国,这在魏国最后的日子,总要让她舒坦。五十几个军士,你且想想,当真无处下脚不是?” “是啊,杜将军,刘大人说的没错,此去我就要去燕国了,停留在魏国故土也不过是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这么点时间你也不让我高兴高兴?我若是实在不高兴,心思郁结,身体不适,说不得和亲的事情还得再往后拖延,你说到时候你又怎么和王上交代呢?你说是不是,李公公?” 牛望梅口齿伶俐,甚至将李德生拖下水,而李德生早让沈慈心用数千两银子收买了,自然这会是向着牛望梅说话,也开口劝杜勋,“对啊,杜将军,县主的安全很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不如这样,您这边留下二十个军士,剩下的军士去驿站休整,也免得后面进了燕国的领土出现什么意外不是?” 有李德生开口,又有牛望梅这儿半是威胁的话,杜勋最后还是妥协了,却不忘给刘锡放狠话,“刘大人,你最好做到好好保卫县主府的安全,若是县主出了什么意外,我肯定在王上那儿参你一本!” “自然,杜将军放心,我一定让人严加巡逻。”刘锡好脾气的答应了。 杜勋又对牛望梅道,“县主,旬阳地处边城,街上人员混杂,还请县主能不出门则少出门!” 牛望梅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杜勋对牛望梅任性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在意,留下精锐的人马,才将剩余的人领到了驿站。 第二百一十一章 替代 “我明日要去拜访霍将军,我会将阿木留在这儿,你若是有事便去寻他。”临入夜,阿普勒寻了个空挡找到沈慈心,交代道。 “拜访霍将军,霍云起将军?你认识他?”沈慈心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霍云起是谁。 阿普勒点点头,在沈慈心面前并不掩饰,“他与我母亲有旧,曾经教过我一两年的拳脚功夫,若不是他不肯,我应该称呼他一声师傅。” 还有这样的渊源,如果能利用好这层关系,说不得能帮助他们更好的逃出去! “行,你放心去吧,我这儿应当没什么问题,毕竟大家现在重点关注的还是牛望梅。”沈慈心宽慰道。 现在这座县主府,不仅有杜勋留下来的二十几个军士,李德生和两位嬷嬷也住在这儿,包括他们带来的人手,零零总总也有数十人。而慧喜嬷嬷和平喜嬷嬷更甚至住到了牛望梅的院子里,美名其曰是教导县主成婚的规矩。 牛望梅倒是闹过,可她才成功将杜勋的人马闹走了一半,再要把两位嬷嬷闹走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嗯,你有事传话给阿木。”阿普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等沈慈心问他为何是这眼神,竟然带着几分侵略性,他已经转身离开,迈进浓浓的夜色里,零星的灯笼光照使得他远走的影子明明灭灭。 沈慈心收回视线,突然看到一个灯笼下似乎有些暗影,她立马高声道,“谁在那儿!” 灯笼下的暗影听到声音立马缩了回去,等带人在附近巡逻的陈度泽听见沈慈心的声音带着人跑了过来,“大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出来吹夜风,刚刚看见有个影子在这儿,我发出声音后,那人便跑了!显得十分可疑。”沈慈心对陈度泽解释道。 陈度泽马上浑身一紧,县主刚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有宵小靠近吗? “大姑娘,还请先回院内安全些,我们马上搜索。”陈度泽持刀道。 沈慈心点点头,“好,我先回去。” 陈度泽正要派人在四处搜查,旁边突然出来个军士,“陈卫尉,误会了,误会了,刚才沈大姑娘见着的就是我,我刚刚嘿嘿不太方便,所以没声张,没有盗贼,没有盗贼!” 陈度泽扫他一眼,当真是自己人,见他说的隐晦,都是他们军营里的黑话,“滚球子,非要在这儿尿,不去茅房,还吓着别人家姑娘!”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我就是犯了懒,想着这大半夜也没人看得着不是!”这位军士名叫薛三子,他说是这么说,可说话那劲,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话没多少可信度。 “行了行了,既然不是歹人,那就继续巡逻,薛三子你也赶紧回自己位置去。”陈度泽懒得与他扯白,摆手让他先走。 薛三子点头哈腰,往回走,回到屋里便写了张条,将今晚自己盯到的消息写下塞进信封,趁人没留意的功夫将信塞在军士住的前院的大水缸下。 等到军士休息的大屋子烛火覆灭,原本安稳在地上的大缸再一次被人抬起,阿普勒将信取出,这才离开。 刚刚他与沈慈心分别走远后,在十分远处隐约听见沈慈心的喊声,虽然只有一声,他却有些不放心,转身又回了原地,到达的时候陈度泽他们已经出现,他便没有现身。 正是因为如此,他恰好防线这个行为奇怪的军士,一直躲在墙后探听,等沈慈心走后才现身,随便找了个借口骗过陈度泽后,回到住所写了一封书信,并将书信藏在大缸下来,显然是要往外传递消息。 不知道这个人在探听什么,但阿普勒总觉得此事应当和自己还有沈姑娘有关系,便趁着夜色把信件拿到手了。 回到屋内,阿普勒将信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发现当真和自己有关系,杜勋安插了一个人来盯着自己和沈姑娘。 杜勋看来已经怀疑自己和沈姑娘的关系,平日里在和亲队伍里,他总和沈慈心客套疏离,不知道杜勋是为何怀疑的。 不管如此,起码现下不能让杜勋知道自己和沈姑娘密谋,想了想,他找来左钦,左钦是他们当真写字最好的,将左钦寻来后,阿普勒便让左钦照着字迹从新写一封信,替代原来信件的内容,表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霍云起 要是之前,左钦并不赞同阿普勒和沈慈心合作,要他看来这是费力不讨好的,只要协助动手将那位县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并嫁祸给燕国人,他们只需要配合扮演燕国的人,便可以直接领杜勋那批人马回去夺回草原。 可现在,那批流民的队伍已经练得有模有样,那位沈姑娘不仅能提供粮草,还弄来的兵器,有了这些,他们到时候可以领着自己人马抢回部落,可不比借势别人强。 所以这会听见阿普勒的吩咐,再看信的内容,他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写,阿普勒和沈姑娘没什么瓜葛,又在最后添加了一句陈卫尉看着跟沈姑娘走得十分近。这是想挑拨离间,离间杜勋和手下卫尉的干系。 阿普勒接过他写好的信,看到最后那句画蛇添足的话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这句删了。” “少主,你说这是多少的离间机会,你平日里没主意那位陈度泽没事有事就偷看沈姑娘,瞎子都知道他对沈姑娘肯定有心思。”左钦笑着道。 阿普勒知道左钦这是故意寻自己的高兴,不理他的玩笑,一本正经道,“你都能看到的,他杜勋能看不到,你写这句,他会怀疑的。” 左钦一想也对,自家少主这么隐晦和沈姑娘往来都能让他看出苗头来,那位陈度泽毫不懂掩饰,杜勋肯定早就知道了,却是图添怀疑,这才老实的重新写了一封。 “信放在前院第二个大水缸下。”阿普勒将信装回信封递给左钦。 左钦接过信,自去将信塞回水缸下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阿普勒便带着左钦离开县主府,不用多打听就找到了霍府,霍府的门房听说他们来找霍将军,要他们的拜帖。 拜帖自然是没有的,阿普勒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交给门房,“还将此玉佩请交给霍将军,就说故人途径特来拜访。” 门房接过玉佩,扫了阿普勒一眼,觉得眼前此人面目不似他们中原人,身材又如此高人,一看便知道是异族人,不知道他们家将军怎么会认识一个异族青年男子。但见此人十分自信,也不敢直接拒绝,便将此物交给门内应承的小厮,跟他说明一番,小厮这才拿着玉佩进了内院。 等了小半刻钟,门房都以为是这男子造假想将人赶出去的时候,刚刚进去递话的小厮才跑了出来,道,“请贵客入内,将军有请。” 小厮将阿普勒主仆三人带入里面,一边解释,“刚刚将军在练武,我们不好打搅,等将军停歇时候,我们将公子的信物送上,他马上便让将公子请进去。” 练武?不是说霍将军身体很差,都无法上战场了,怎么还能练武?阿普勒心中疑惑。 等他们进入内院,便看见一位身姿依然挺拔高壮老人,年迈的他头上有些许白发,转过身来,一双锐利的眼睛,眼中透露着一种沉静而从容的情绪,看到阿普勒一瞬间,又带了几分笑意。 “阿普勒!”霍云起朗声喊道。 阿普勒和身后的几位拱手朝他行礼,打招呼道,“见过霍将军!” “好,没想到老夫还有见到你的一天,随我进来吧。”霍云起点头,转身往屋内走去,劲装之下,是一种退隐之后仍保持战士本色的气息。 坐下看茶之后,霍云起便关心阿普勒的父母,“你阿爹和阿娘如何,可还康健。” 提起父母,阿普勒胸口一紧,咽了咽口水才将情绪压下去了一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开口回答,“我娘前几年因病离世了,我爹过了两年也悲伤过度走了!” 霍云起十分震惊,“你父母年岁都比我小,怎么就这么早……唉。” “想到从前,你父母在草原招待我的时日还仿佛在昨日,这一缓眼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竟然都先走一步,也是世事无常。” 阿普勒和霍云起的渊源还是十来年前,霍云起途径草原迷路,被阿普勒父母热情招待,也是因为如此,他教阿普勒练了一段时日的拳脚功夫。只是他当时已经参军,并不适合认阿普勒为徒。 感怀从前后,霍云起又问起,“你为何来了旬阳城,可是有什么难处?” 阿普勒这才将部落被其他部族抢走,自己上京求援一事说了,说自己现在只是途径旬阳。 霍云起听闻,更是吃惊,“竟还有这样的变故!真是为难你了孩子。” “我没本事,无法将部族夺回,愧对我父亲。”阿普勒摇摇头,自愧道。 霍云起摸了摸长须,摇摇头,“你若是真的指望杜勋的人马,恐怕不成啊。” “将军为何如此说?”阿普勒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势弱,他替你去打一仗,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必然不会尽力的。”霍云起很实在的说。 阿普勒露出失望的神色。 “若是从前,我还能上战场,倒是可以请命替你走一趟,可是如今,我已经病退许久,实在不合适。”霍云起遗憾的说道。 蒙图鲁有些不明白的插话道,“将军,我看您身子骨这么强健,怎么不能上战场了呢。” 霍云起呵呵一笑,对于大块头的蒙图鲁的莽撞并不介意,他们草原上多是这样的汉子,十分耿直,有什么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指望自己 “我这是该退的时候必须退,并非因为我身子骨如何。”霍云起没说明白。 在场聪明的却已经听明白了,阿普勒想到现在魏国朝廷里那个夏将军,就知道霍云起为什么要故意退让了。 “况且,我当时确实是受伤了,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自以为是保护百姓,不曾想还害了百姓。”霍云起提起此事,可以看出在他心中却是是十分介意此事。 “好了,便不提我的事情了,倒是你的事情属实难办啊,除非你能让杜勋心甘情愿为你所用,我听闻他是外戚出生,这样的出生最想要的恐怕就是战功了,替你抢回领土,说到底还是外国之事,只能说是卖了王上一个人情。” 霍云起是真心实意替阿普勒分析道。 阿普勒点点头,霍云起的话一阵见血,他很明白即使自己假扮燕国的人杀了牛望梅,到时候杜勋会不会依照之前允诺的真心实意替他夺回领主,他大致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是,将军说的是,我也有此忧虑。”阿普勒诚恳说道。 “这样吧,杜勋送了拜帖来,过几日会来我府上见我,我到时候替你探探口风。”想了一会,霍云起道。 阿普勒起身躬身致谢,他起来动作,左钦和蒙图鲁也跟着躬身,像座大山似的,霍云起连忙抬手让他们坐下。 “对了,明日旬阳城郡守刘锡办了宴席,说是要给那位云容县主接风洗尘,也给我送了帖子,我本意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即是碰见了你,那我便少不得走一趟。”霍云起又想起刘锡的宴席,可以趁这个机会,提前看看这个杜勋是什么路数的人。 “将军!”霍家的老管家十分惊讶,随后劝道,“您都许久没有参加过宴席了,您这身子毕竟是受过伤的人,大夫都屡次交代您不能沾一滴酒,这宴席上您若是不喝酒,那郡守不是又要找机会挑您的礼!” 阿普勒跟左钦相视一眼,阿普勒便马上婉拒道,“将军身体不好,怎么能让您为了晚辈的事情奔波,既然杜将军要上门拜访将军,等他到府上您再帮我探探口风,我已经很感激了。” 霍云起瞪了旁边老管家一眼,“你这老奴,就是事情多,管我管得比老婆娘还多!” “诶哟,我的将军欸,要不是老夫人早早走了,临走前让老奴看着您,这会看着您得就不是我了。”老管家说的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老管家一番唱作俱佳,霍云起只能一脸为难的看着阿普勒,“这,实在是,这宴会恐怕就去不的了,但你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 “多谢霍将军!晚辈让您劳累了。”阿普勒一副诚恳的态度。 尔后,霍云起又要留几个人吃饭,阿普勒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霍家出来,出了霍家门,被强制不让说话的蒙图鲁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霍将军看着身体十分好啊,怎么连个宴会都不能参加了,就他这样的身板,怎么喝不了酒了,在咱们草原上喝五碗都还是少的呢!” “看来,这位霍将军,我们是指望不上了。”左钦没理会蒙图鲁的疑问,而是跟阿普勒商量道。 阿普勒点点头,其实来之前他本就没抱有多少希望,当年霍云起在草原上走失,是他阿爹和阿妈救了他,还留他养伤,为了不欠人情,他教他拳脚功夫。当时他阿爹提出要他认他做师傅,霍云起却找了借口拒绝了。 当时阿妈便提出这个霍云起是个心思重,要名声却不重情谊的人,只是他当时小并不懂。 可今日,霍云起和那位老管家,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不过是表现给他们看。霍云起怕有他的闲话传出去,非要表现出自己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年他因为一个孩童的刺杀就趁机退下去,除了因为害怕朝堂争端,也是怕自己不退下去,旬阳谷之战背后的残事会被翻出,他这个魏国英雄必然要蒙上阴影,及时退走,却足以保存他的名声。 而他现在借机镇守旬阳,将旬阳城的武力紧紧抓在手里,何尝不是更好的一个选择呢? “本来也没打算指望他。”阿普勒疏离的说道,“左钦,或许我们只能指望我们自己!” 左钦抖个机灵,加了一句,“恐怕不止咱们自己吧,还有那位沈大姑娘,那可是咱们的财主啊。” 阿普勒听见沈慈心,原本因为在霍云起这儿郁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从善如流的接过左钦的话,“对,还有指望沈姑娘。” 左钦只觉得牙酸!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别苗头 郡守刘锡的宴席。 旬阳民风开放,宴席上男女并不分开,只是分了男桌和女桌,牛望梅身份高贵,座位在为首的位置,而沈慈心按道理是没这个殊荣的,可牛望梅拉着她的手非要落座,旁边接待的刘锡的长女刘云娘多嘴问了一句,“县主,这位是。” 然后就让牛望梅刺挠了一句,“这是我的好友,怎么在这儿坐不得!” 刘云娘哪知道牛望梅是这么霸道的性子,一时间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她爹提点过她,一定得好好招待这位县主,一时间也不敢发脾气。 刘云娘没说话,她对面坐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穿得甚是华贵得妇人倒是先开口了,“县主的朋友自然能坐的。” 然后又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道,“阿沁,你去旁的桌子坐,把位置让给贵客。” 小姑娘年纪小,脸皮薄,被人喊着让出位置,小姑娘也不敢争辩,红着眼匆忙就离了席。 这可把刘云娘恨急了,那是她同一个娘生的幼妹,平时就是胆小的性子,这在宴席上让刘碧娘赶回去,还不知道回去要哭多久。 这脾气她可不敢朝牛望梅发,只能恨恨的看着刘碧娘,可刘碧娘见她生气却越发的高兴起来,还取代她做主人,招呼牛望梅和沈慈心,“县主娘娘和这位小姐,快快落座吧。” 沈慈心看了眼牛望梅,看来这个刘家争端还是挺大的,就么短短的一会功夫,就刀光剑影的,可惜牛望梅就当没看到,照旧安心的坐下,又拉着沈慈心坐下。 被人先抢了一城,刘云娘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输下去,振奋起精神,脸上重新端着笑意,“县主,我是刘家的长女,刘云娘,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姐妹。” 说着又将在座的这些姑娘们都介绍了一遍,唯独跳过了刚才那位主动招呼的姑娘,那个姑娘却是个脸皮厚的,主动介绍自己,“县主,我是刘家二房的姑娘,您喊我碧娘便是了。” 牛望梅赏了她个眼神,夸赞了一句,“你这衣裳倒是好看!” 这是踩在了牛望梅的审美上了,她就喜欢艳丽的衣服,这位刘碧娘倒是足够的艳丽。 不过这桌上都是刘锡的闺女,只有刘碧娘是侄女,看来这个刘碧娘当真是有点本事,才能被叫到这个桌上来作陪。 “蒙县主喜欢,是我的幸事,这是蜀锦的料子,若是县主不嫌弃,我手上还有几批崭新的布料,可以献给县主。”刘碧娘是个能逢迎的,见牛望梅对她的衣服感兴趣,马上就接过话茬。 牛望梅,牛望梅当然是来者不拒啊,马上就笑纳了。 这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对人家态度又好上了几分,刘云娘再次落败,脸色又难看起来了。 沈慈心不言不语,倒是看了两出戏了,顺便看看刘锡宴请的这些人,应当是旬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这些官员一开始便已经来拜见过牛望梅了,她倒是认了个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是请来作陪的,虽然不是高官,但也是旬阳城足够有底气的人家,还有一些应该就是刘家的姻亲,比如那位铁石镇的李文歧也在列,她刚刚观察,两人交谈似乎还十分正常。 恐怕是,账册丢失的事情,李文歧还没透露给刘锡吧,沈慈心手上握着这份重要的证据,就等着最合适的时候起最合适的作用。 视线一转,沈慈心突然发现一个熟人!薛邵之,他竟然也是刘锡的座上宾,而且看他的位置就在一众官员之后。 薛家在旬阳城其实是大户人家?可是当初薛邵之去瓷木镇的时候,说的可是好不容易凑钱回到瓷木镇上,不过一年未见,薛家便成了大户人家,难不成是薛家得了什么机缘。 就这么一会愣神的功夫,突然薛邵之侧头看了过来,或许原本只是想看牛望梅的,然后便注意到旁边的牛望梅,见到沈慈心,他惊讶多看了一眼,尔后朝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沈慈心回了个浅笑。 就这么一会走神的功夫,回到桌上,就听见刘云娘丢了句,“县主娘娘备嫁,正好臣女手头有批湘绣,若是县主不嫌弃,我给县主送过去,县主做些帕子,做些荷包都使得!” 牛望梅,牛望梅自然是笑纳,又端水似的夸了刘云娘一句,“你头上这些头饰十分得宜。” 眼见牛望梅说完这句,刘云娘再度开口,表示还有一批首饰可以送。 沈慈心注意到那位二房的小姐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心想这位刘云娘还是嫩了点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姐妹相争 热闹看完了,沈慈心便一心享受美食,这位刘郡守是个能耐人,在旬阳这样一个物资不丰富的地方,竟然也能备上这么多菜样,不仅有北地的食材,还有草原的羊肉,更甚至还有江南的两样时鲜,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在今日的宴席上。 沈慈心上次吃上这么高品质的宴席还是在谢家,这会能吃上美食,也算弥补了一路的舟车劳苦。 沈慈心一边吃着,一边暗想,这位刘郡守能有这么大的财力,不仅给牛望梅准备一座精美的宅子,还准备这么高规格的宴席,花费绝对不算少。想必还是因为走私了铁器的原因,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好生意啊。 席到一半,就见刘碧娘起身去更衣,刘碧娘才离席,刘云娘便忍不住了跟牛望梅上眼药,“县主,我这二房的堂妹,且别看她现在光鲜亮丽,那是嫁了个好人家,从前可是净捡我们姐妹剩下的衣服穿的。” 牛望梅被打扰吃东西,有点不高兴,回道,“那如何,你现在也可以捡她的衣服穿啊,公平一些!” 刘云娘她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笑,“这,我们都成婚了,怎么好捡人家衣服穿。” “哦,那可惜了,你吃亏了。”牛望梅随口道,不忘往嘴里塞下一个肉丸子。 这话,这话刘云娘没法接,只能哀怨的看了牛望梅一眼。 一会刘碧娘更衣回来,竟然施施然到沈慈心跟前施了个礼,沈慈心十分疑惑,还好她及时开口道,“原来这位姑娘竟然是自家亲戚,我夫家姓薛,刚刚我夫君派人给我传话,说您是祖母家的小姐,真是巧了,当我该喊你一声表妹才是。” 姓薛?沈慈心马上就明白了,刘碧娘是薛邵之的夫人,既然薛邵之都让他夫人来交际了,应该是认她这门亲戚,沈慈心也不能当作不认识,转念一想有门亲戚在这儿,还方便她出门,便笑着回答道, “你是邵之表哥的夫人吧,我刚刚看见表哥还以为认错了呢,没想还跟表嫂坐在一桌,当真是缘分。”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缘分么,表妹既然来了旬阳城,怎么也得到家里来坐坐才是,爹娘若是见了你必然高兴。”刘碧娘邀请道,这是薛邵之安排的,这个能干的夫君的话,她自然不能不听。 “没想到你是慈心的亲戚啊,刚刚你姐姐还说你小的时候过的不容易,净捡她的旧衣服穿,我看你现在过的容易了,既然送我绸缎,不如也送你姐姐几匹吧,免得她吃亏不是。”牛望梅吃完一个丸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这话落音,刘云娘和刘碧娘的脸色都很难看,不过显然刘碧娘的心理素质好一些,愣是挤出了一个笑脸对刘云娘道,“大姐姐,你若是可怜那些衣服,私下与我说便是了,妹妹就算是不做新衣裳也得把姐姐的布料先挤出来,怎么好在这么多贵客面前说呢。” 不等刘云娘回答,刘碧娘又一副可怜的表情朝牛望梅和沈慈心说道,“让县主和表妹见笑了,幼时家中因为母亲卧病在床,父亲又不擅长庶务,确实过了段苦日子。好再如今的夫家对我一片真心,没少帮衬我家中,若不然我的弟弟妹妹恐怕还得捡认衣服穿。” “哼,说的好听,要不是我爹,你那夫家能看重你!”刘云娘怒气道,这接连失利,让她这个骄傲的长女终于受不了。 刘碧娘见刘云娘急了,反而自己不急了,缓缓悠回了句,“若是如此,怎么不见姐夫坐在那第二桌?” 一句话便将刘云娘绝杀,刘云娘辩驳不出一句,因为事实如此,薛邵之能坐在第二桌,反而她的夫婿因为还没考取功名只能坐在第三桌,还不如一个商人! 而刘碧娘也因为借势能与她坐在了一桌,刘云娘怎么能不恨! “哼,不过是铜臭味的商人罢了,不过是银子多,了不起了?”刘云娘怒不择言道。 怕刘云娘失态,她身后的老嬷嬷提点了一句,刘云娘便借口说自己去更衣,提前离席了。 姐妹两这争端看来非一日之功啊!小的时候,刘云娘因为是刘锡的亲女儿自然是占上峰的,而刘碧娘是二房的女儿,家里还穷,估计没少在大房打秋风,这个时候刘云娘必然是赢得。 但等到成婚之后,刘碧娘所嫁之人却是个有本事的人,起码是比刘云娘的夫婿给刘锡带来更多的利益,才会使刘锡安排他上座。姐妹两的关系便因为夫婿的能力而有所颠倒,刘云娘自然不甘心。 才会在招待牛望梅这样的场合,都将将闹起来。 不过,薛邵之到底是什么本事?竟然能让刘锡这么高看他,据他所说,他不过在旬阳做些生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 捞钱的生意 直到宴席快结束,刘云娘才再次出现,一看脸上便知道她重新妆扮过,应该是回去发泄了一阵,导致妆容都花了。 回来后,刘云娘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言笑宴晏的招待牛望梅,对刘碧娘也是温柔可亲,仿佛刚才的事情没发生。 沈慈心心想估计是回去让人教导了,刘锡的内宅还是有高手的,不会让刘碧娘全然压到头上来。 刘碧娘是个聪明人,刘云娘要做大家闺秀,她自然显得更有礼,直到吃完两人也没有再闹起来。 牛望梅觉得很可惜,趁着散席的功夫跟沈慈心咬耳朵,“可惜,还我还想继续看大戏呢,他们两人怎么不吵了!” 这狭促鬼! 沈慈心轻微的拍拍她的手背,转头想瞪她一眼,却主意挺远的地方站着的薛邵之,他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是铁石镇的镇长李文歧。这两人认识,不知道是因为都认识刘锡的缘故,还是本来两人就有往来呢? “县主,沈姑娘,请留步。”突然有人喊住了她们。 沈慈心主意力被拉回来,回头看去,不是别人,是刘云娘和她刚刚被离席的幼妹,名字叫刘玉娘的小姑娘。 “是这样,过几日是玉娘的生辰,我母亲在城郊的庄子上给她办了个花宴庆贺生辰,想请两位赏脸参加,不知县主可否有空。”刘云娘解释道。 自然是有空的,牛望梅现在算是被杜勋半软禁起来,别说出府,就连出院子都有几人跟着,每日除了在县主府里转转就没别的去处,今天也是因为刘锡的宴席,她才这么轻易出来。 刘云娘这邀请,那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啊,牛望梅立马就答应了,“给这么乖巧的姑娘过生辰自然是有空的!” “多谢县主,到时候我派车去接县主!”刘云娘高兴的说道,她认为能在私人宴席上将牛望梅请来,算是扳回了一城。 但对此出门的要求,杜勋却拒绝了。 借口非常合理,“旬阳城人多口杂,各方势力在此都有安插人马,尤其是燕国的探子数不胜数,县主若是出去十分容易遇到意外,还请县主安心在县主府,一保平安!” 慧喜嬷嬷趁机插话,“县主还有许多绣品没做完,虽然不用县主全部绣完,但总要添上几针,算个意思吧。” 两人夹击之下,牛望梅毫无还嘴的能力,气的差点把屋子给砸了,还是春琴提醒了一句,“县主,这些东西都值不少银子呢。” 牛望梅忍下了砸东西的手,问沈慈心,“能卖吗?” 能卖吗?肯定能卖啊! 这不是刘锡送给牛望梅的宅子么,既然如此这宅子里面的东西不就是牛望梅说了算么! “怎么不能卖,春琴你归置归置,看看哪些能卖银子的,都拿出去卖了!他刘锡就是借着送县主的名义给自己敛财呢,你日后嫁到燕国,怎么还会回旬阳这个地方,这县主府往后便是姓刘了。他想要宅子,咱们就给他留个空宅子!” “春琴,你也别只盯着这屋子里值钱的,我看那园子里的奇花异草应该也值不少钱,都搬出去卖了!” 春琴,春琴看沈慈心说得畅快,一时间拿不住主意,沈姑娘这是说真还是还是说假话,犹豫问道,“这,咱们卖东西,杜将军他能同意。” “要他同意做什么!”牛望梅这是气还没消。 沈慈心连忙解释道,“他和刘锡不对付,巴不得咱们把东西卖空呢,而且我们手上卖的银子越多,他日后能拿的不是更多,所以他肯定会同意的!春琴,大胆的去卖吧。” 得了准话,春琴马上动力十足的开始干起来,卖东西,她最熟悉不过了! “刘玉娘的生辰宴既然不让你去,不如我去吧,他应当不会管我许多,他现在主要看住的只有你。” 沈慈心还要多出去打探旬阳城情况,目的是要在近几日将牛望梅的四个丫头想办法送出去两个。 就在这时,门房送了个帖子上,说是沈慈心的拜帖,打开一看,不出意外是薛家送来的帖子,有了这个正当理由,沈慈心去门房要求出行马车。 却没想到门房的人拒绝了沈慈心,说是还得拿杜勋的条子来,要不然不能随便出门! 沈慈心没想到这禁足令竟然连自己都算上了,回去与牛望梅说,一会便商量好,就见牛望梅闹了起来,要死要活,立马就惊动了杜勋。 杜勋连忙赶了过来,看到拽着白练就要上吊的牛望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虽然知道牛望梅不会真的上吊,可就这么直面,愣是谁也受不了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的县主娘娘啊,你这是又做什么啊。”杜勋觉得自己接下这个差事回去都要老十岁,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娘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哪知道这是个祖宗,一个不顺心便能让功亏一篑。 “杜勋,你什么意思,说担心我的安危不让我出去也就罢了,怎么连我的人也不能出去,你这是想囚禁我,你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想把我所有人关在这儿,到时候我稀里糊涂不见了,你好遮掩?”牛望梅站在桌子上,抓着白练,大声问道。 “你要是打这主意,我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得了!”说着话,牛望梅就往白练里套脖子。 这可把杜勋吓坏了,“哎呀,县主,这是什么话,臣怎么会囚禁您呢,您先下来,这实在太危险了。” “那为何我的朋友和丫鬟都不让出门了。”牛望梅指着沈慈心和春琴几人。 杜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解释,“这也是为了姑娘们的安全啊,有什么需要出门的,您让军士代劳便是。” 牛望梅不高兴冷哼,指着沈慈心,“她家有亲戚要走,你家军士还能代替走亲戚。” 又指着春琴,“我要让她出去把屋里的东西卖了,我信不过你的人,万一昧下我的银子怎么办?” 杜勋,杜勋一时半会找不到话,他本就是武将,哪里有牛望梅伶牙俐齿,也想不到她还会想出将东西卖了个主意,半晌之后,只能妥协,“既然如此,那便准两位姑娘出门吧,不过旬阳城乱,出门还需要带上军士!” 牛望梅看沈慈心,沈慈心微微压手,牛望梅便麻利的将脖子从白练上套出,然后快速的从桌子上爬下来,语带微笑的说,“杜将军,这事情不能总让您高兴了就成,也得让我高兴高兴不是?要不然,到最后鱼死网破,咱们谁也得不到好不是。” 杜勋被她威胁的话说得脸色发白,却不得不承认牛望梅的话,他现在所忌讳的便是还没出旬阳,牛望梅鱼死网破,那他就是前功尽弃。 这个该死的刘锡,测算了几日,竟然还没有一个出嫁日期的准话,杜勋恨恨的想着,想一会再让人去刘府问问。 云容县主想要卖空这个宅子,倒是好主意!就应该大卖彻底卖,就给他留点泥瓦木头! 薛家送来拜帖,邀请沈慈心上门的日子比刘玉娘的生辰宴要早两日,沈慈心便打算先去一趟薛家,再去刘玉娘的生辰宴。 既然要上门拜访,那出去买上门的礼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沈慈心借机去街上转了一圈,正要出门,杜勋带着两个军士出现在大门口。 “沈姑娘,街上乱,一会便让这两位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杜勋的话冠冕堂皇。 沈慈心自然不会拒绝,她今日本来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什么地方适合安置牛望梅的那两个侍女罢了。 “多谢将军好意,辛苦两位军士了。”沈慈心好脾气的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杜勋笑着说道,又似乎像是不经意提起般问道,“我听说姑娘的亲戚姓薛,还是刘郡守的堂女婿,不知道跟姑娘是什么关系。” 这是在试探自己和薛家亲戚关系真假?怕他们勾结了刘家? 沈慈心心头微微闪过念头,很快便实话实说道,“薛家是我姑祖母的婆家。” “姑娘竟然有姑祖母嫁到旬阳城,这,倒是实在远啊。”杜勋意外道。 沈慈心笑笑,不接话,“时候不早了,那我便先走了。” “好,姑娘自便。”杜勋道。 沈慈心转身要走,刚走两步又被他拦住,“沈姑娘,你的那位男随从呢?怎么进了旬阳便不见他了。” 沈慈心心弦微微提起,吐了一口气后,平缓情绪,回身回答道,“他跑了!” “跑了?”杜勋惊讶,“逃奴吗?” 沈慈心摇头,“非也,他是我们家窑厂的师傅,非我家奴,正是因为如此,他屡次便想逃回去,之前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跑不了,进了旬阳城,一个错眼,就让他跑了,他还拿着我五十两银子呢,估计已经跑回瓷木镇了吧。” 杜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可沈慈心说话的时候当真是带着几分愤怒又几分无奈,好似一切都是真的。 一会后,杜勋才别开眼神,似乎替沈慈心气愤,“当真是不讲情义之人,沈姑娘莫要因为此伤心才是。” 沈慈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人心难测,他要回去,我也没办法。” “是啊,人心难测,姑娘还是要多小心。”杜勋提醒道。 沈慈心点点头,杜勋便让她先出门。 沈慈心回头走到巷子里,一直往前,直到离开巷子也没有回过一次头,一直站在县主府门口的杜勋没有离去,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杜勋开始起疑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夜明珠吊着 “去了首饰铺子,绸缎铺子、俳优棚,还去了古玩铺子,书画铺子,杂食铺子?又去勾栏院?” 夜里,杜勋听今日跟着沈慈心的两位军士回来禀告这一日沈慈心去的去处,什么惊讶,这位沈大姑娘去的地方可真够杂乱。 那军士当时也是一脸疑惑,沈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家去首饰铺子也就算了,俳优棚、勾栏院这样下九流的地方也去,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那最后她可买了何物?”杜勋有些摸不准沈慈心的路数。 军士摇摇头,“什么也没买,沈姑娘最后说府里有干嘛还要自己掏银子,便去了吃了顿饭,都是这里的小吃,还请我们二人吃了一顿,然后就去勾栏院看了一出戏,说是正好省下了礼物钱!” 军士没说得是,沈慈心请的那顿饭都是些汤汤水水,导致他们在看戏的时候,戏没顾得上看,只顾得上去茅房了,当然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不能跟将军说。 杜勋听了一时语塞,牛望梅和这位沈大姑娘还当真是一丘之貉啊,净想着占刘锡的便宜了。不过那刘锡总与他作对,能占他的便宜,再好不过的事情! “行了,你先下去吧,如果她还要出门,你们跟着就是了。”杜勋摆摆手,让他下去。 起码从今日沈慈心的行为上来看,她应该没做什么。 这会,牛望梅的屋子里烛火已灭,在厚重的床帘子内,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在帐子内发出盈盈之光。 “你这宝贝,当真看了眼馋。”牛望梅这么说,却没有提出占为己有。 沈慈心便承诺,“若是能平安逃出去,我日后送你们一人一颗夜明珠。” 在场的几人听到这话,眼里放出的光甚至要比夜明珠还亮几分! “咱们先说正事吧,我今日出去已经给秋霜和冬雪找到藏身的地方了,你们在此处先藏着,若是日后我们成功逃出,再来寻你们,可若是实在,你们过自己日子去便是了。” 沈慈心指着牛望梅贴身的两位婢女,一路跟着牛望梅,十分忠心。 秋霜和冬雪对视了一眼,“不如先安排春琴和夏书吧,我们……” “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将你们两个先送出去,此事就不要再争端了,过两日还要春琴再配合演一场戏,到时候你们会受些委屈,可能还会受点伤,你们自己做好准备。”沈慈心当机立断,不让他们再有互相让的机会。 又将到时候的计划跟他们说了一遍。 秋霜和冬雪这才点点头,“我们知道了,这点苦不算什么,谢谢小姐和沈姑娘替我们筹谋!” 她们本就是贱命一条,若不是小时候被牛赦姑买来给牛望梅做丫头,早就白骨一具,现在主子有难,却先安顿他们逃出去,这样的恩情,两个丫头怎么能不感激。 沈慈心见牛望梅没有更多意见,点点头,“下去休息吧!” 除了春琴留下,其他丫鬟都散了,牛望梅躺在床上,抱怨了一句,“偏你心软,非要送他们出去!” “要是因为此杜勋怀疑了怎么办?”牛望梅又问了一句。 沈慈心心想她还算有脑子,没有在丫鬟们在的时候说这话,要不然平白做了好事,却没得到人心。 “杜勋不怀疑也是严加看管你,怀疑你也是严加看管,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在他眼里,他应该想不到你会是一个能怜惜奴婢的人。”沈慈心道 “倒也是。”牛望梅怏怏不乐的说道,“你说我真的能逃出去吗?” “事在人为,别丧气,现在你出嫁的日子还没有定,我们还有时间。”沈慈心劝慰道。 牛望梅叹了一口气,少见的体贴,“若是我到时候跑不了,出了什么意外,就让春琴跟着你吧,春琴最喜欢你了,你也待她好,她跟着你不会吃亏。” “小姐。”春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别说这些丧气话,想想夜明珠,好好活下去,等我送你夜明珠吧。”沈慈心指着夜明珠,鼓励道。 牛望梅盯着硕大的夜明珠,再次问出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这夜明珠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我们一路都在一起,何曾见你出去挖过宝石!” “这你就别问了,宝贝之所以是宝贝,就是知道的人少。”沈慈心神秘的说道。 笑话,这要是让牛望梅知道了,那山坡上一山坡都是这石头,那夜明珠就不是夜明珠,而是块破石头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卖草木 第二日一大早,县主府的小花园十分热闹,旬阳城内最大的草木商人正带着人在园子里,听到春琴的要求,这位姓王的老板,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春琴见他不回答,催了一句,“王老板,这花花草草,您给估个价,把银子给我们,便可以全部搬走了。” 王老板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您让我们来不是添置些草木,而是要卖了这些?” 春琴十分疑惑的看着他,这么大的老板,难不成听不懂人话,她都已经说了两遍了,“是的,王老板,我们不是要买草木,而是要卖草木!” “你能做这个生意吗?如果不能,我就喊别人来,这里面可很多奇花异草,在旬阳城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东西。”春琴催促道。 王老板苦笑,他能不知道这些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东西吗?这些都是他费尽心思从外面买来的!当初是郡守找到他,让他给置办一个别致的园子,不要怕花银子,他这才从各处买了这些花草来。 现在县主竟然要将花草都倒手卖了!说起来,他要买回去也不是卖不出去,就是这到时候得罪了郡守,是不是得不偿失? “喂,王老板,我说你,到底能不能买给个准话,你要是不成,我就去让吴老板来了!”春琴见他不说话,又催促一句,甚至搬出了旬阳城第二大的草木商吴老板。 在一旁看热闹的沈慈心差点笑出声来,春琴这做生意的手段当真是越来越圆滑了,日后要是开商行,绝对能独当一面!说不得以后牛望梅还要靠春琴养着呢! 王老板被催得头脸直冒汗,原本还下不了主意,听到春琴提起吴老板,马上便做了决定,不管这县主怎么回事,他现在首先得把这批花草抓在手里,日后郡守那便要货,他也能拿的出来。 若是让老吴得到这批货,郡守到时候想拿回去,便是老吴露脸得机会了,这旬阳城里有他草木王,就不应该有草木吴。 王老板连忙拦住了要派人去请吴老板的春琴,“姑娘,姑娘,您这急性子啊,这么好的草木我怎么会不要呢!您稍等,稍等,我给您估个价格!” 这就是王老板买,这些草木价值几何他最清楚不过,但商人本性,卖的价格自然不能和买的价格一样! 故意围着小花园转了一圈后,王老板开始给这些花草开始报价格。 王老板是个人精,就是打着普通人不懂行情,大棵的花草给高价,小一些的给低价,零零总总加起来,给了个三百两银子。 旁人不动行情,沈慈心却是懂得,在瓷木镇得时候她没少往刘裕启家中跑,花草的价格她多少有些数。昨天她便紧急给春琴培训了一遍,所以这些草木的价格,春琴多少都是有数的。 听完王老板的报价,春琴便一一给他更正了价格,越往下说着,王老板脸上的汗越多了一分。 感情这是遇到了行家! 等杜勋听说这儿的热闹赶到的时候,就见草木商一脸苍白的更正了报价,还拱手告饶,“姑娘是行家,也知道这是重本生意,还请收下留情。” “得了,得了,别弄得我欺负你似的,便按你现在报的这个价格,将东西统统拉走吧!”春琴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王老板擦擦额头上的汗,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这最后买下的价格,竟然只比他卖出的价格少了五十两银子! 不过今日没有倒贴,王老板已经很感激了,他哪知道这位县主身边是卧虎藏龙,连草木门道都知道。 就当王老板准备交割银子让人把草木该搬的搬,该挖的挖的时候,沈慈心突然喊住了他,王老板转过头来,心悬着,怕县主身边的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把这盆最便宜的给我留着吧,这盆我们不卖了。”沈慈心指着一盆不起眼的红花道,这是本地最常见的花了。 王老板扫了一眼,倒是舍得大方,“姑娘喜欢搬走便是了。” 站在不远处的杜勋听见沈慈心念叨了一句,“明日去薛家的礼物有了!”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他今日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人以群分了,这沈姑娘和云容县主,当真是臭味相投。 最后得银四百三十八两,春琴拿着银子,得意的在人群里走过,最后跟牛望梅请示道,“县主,我把银子先放进去了?” “放进去吧,过两日去给我打根金叉戴戴!”牛望梅不在意的说道。 人群中来看热闹的谢乔听到牛望梅提起金叉,想起那日未给她买的金叉,心里又升起几分遗憾。 第二百二十章 薛府一览 第二日沈慈心便带着玉如抱着那盆不起眼的小花去薛府赴宴。 刘碧娘在门口迎接她,见她带了一盆不起眼的花来,面不改色的让人将东西接过去,态度依旧十分热情的迎接她进门。 沈慈心神色自然解释道,“表嫂,莫要觉得我送盆不起眼的花,这花倒是平常,主要这瓷盆我看着十分精美,才精心挑选送来的。” 刘碧娘言笑宴晏,“表妹这礼物就是送到咱们心坎里了,公婆都知道祖母是瓷商家的小姐,平常就爱收集些瓷器。不过,比起礼物,公公和婆婆更在意的是见到自家亲戚,表妹上门就是捧来金元宝也不如你这个人珍贵。” 沈慈心笑着说道,“表嫂夸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这个刘碧娘说话的道行可比那位刘云娘高多了,这样的人便是没嫁给得力的丈夫,日子过得肯定也不错。 刘碧娘领着她进了二门,到了薛家的内院,薛家府门看着不显,里面倒是别有洞天,木梁上的画惟妙惟肖,屋檐上的走兽栩栩如生,看得出来这家人家底不凡! 刘碧娘又解释道,“本来夫君要与我一同在门口接表妹的,只是临时有人来拜访,他只好走开一会,等他忙完了就会赶来见表妹。表妹莫要挑他的礼。” 沈慈心笑着说道,“自家亲戚,不用客气,当初表哥回到瓷木镇还帮了我家一个大忙,我这感激来不及呢,怎么会挑他的礼。” 继续往前便到了内宅待客的前厅堂,厅内坐着一对夫妇。 沈慈心猜测,这两位应该就是她的表叔表叔母,两人看着年岁在四五十岁左右,表叔身材略显丰腴,面带和善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和睿智。而表叔母看起来阔面圆脸,眉眼间却透露着精明。 见沈慈心进来,两人端坐着不动,刘碧娘替沈慈心介绍道,“这便是公公婆婆,公爹,婆母,这便是表妹沈姑娘了。” 沈慈心上前道,“见过表叔和表叔母。” 薛道行笑着回答,“表侄女果然如我儿说得那般聪惠灵巧,若是我娘在天有灵见到娘家的姑娘,肯定也十分欣慰。” “侄女愚笨,不敢当表叔夸赞。”沈慈心客套的说道。 这家亲戚,沈慈心始终是保持警惕之心的,她既然知道回马巷沈家是害死自己祖父的元凶,这家又与回马巷十分亲密,自然不会毫无芥蒂在这儿走亲戚。今日答应来走亲戚,也是想借机探探,薛家和自己祖父的死到底有没有干系! “他祖母娘家的姑娘是聪慧的!”表叔母余氏不软不硬的接了句。 一句话,沈慈心便看得出来,这位表叔母应当是不太喜欢她,当然缘由不是她,而是‘他祖母’,看来这薛家的婆媳矛盾不小,即使她的那位姑祖母已经去世许久,表叔母的怨气依然没有消下去。 薛道行瞪了余氏一眼,又说了些客套话,让人将一早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拿给沈慈心,沈慈心扫了一眼。不值钱的荷包和玉佩,跟她送礼的路子如出一辙。 果然是自家亲戚! 不过要说是面子情,又不是,薛家又热情的邀请她留下来吃饭。沈慈心还没见到薛邵之,自然很乐意留下来。 闲话一会,薛道行和余氏便借口身体劳累回内院歇着了,留下刘碧娘招待沈慈心,刘碧娘是个能言善道的,倒是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那日我见县主当真是个妙人,表妹能和县主做朋友,果真是表妹有福气。”说着说着,刘碧娘便开始聊起了牛望梅。 沈慈心心想,不不就是她的福气么,若不是牛望梅,她还没机会享受这古代公费旅行呢。 “可惜咱们薛家人微言轻,要不然我都十分想请县主来做客呢。”刘碧娘顺着话说道。 沈慈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想请牛望梅上门做客?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为了跟刘云娘别苗头,拿牛望梅做彩头。 沈慈心十分遗憾的摇头,“倒不是县主不想来,而是她现在出不了门,杜将军怕县主出什么意外,现在都不让她出门呢!” 刘碧娘听了语气十分遗憾,“这样啊,那倒是十分可惜了,我实在是喜欢县主这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真是个畅快人。” 那是没畅快到你的头上来,你觉得好,若是让牛望梅说上一会,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沈慈心在心中吐槽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薛邵之的目的 “县主是个直爽的人。”沈慈心面上笑着道。 刘碧娘继续往下道,“既然县主无法出来,我可否……” 她的话说了一半,却被打断了,因为薛邵之来了。 薛邵之大跨步走进来,进来便高声道,“见过表妹,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在旬阳城见到表妹,当真是有幸!” 沈慈心站起来,打招呼道,“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请坐,今日有点事情,要不然应当去门口接表妹才是。”薛邵之客气的说道。 沈慈心还是那番说辞,“自家亲戚不用客气。” “对,对,自家亲戚,不必客气。”薛邵之笑着道,又关切的问道,“表妹在旬阳可住得习惯,此处干旱少雨,你是南边的姑娘,恐怕不好适应。” “碧娘,你不是有上好的羊油膏,一会给表妹拿上一些。”薛邵之对刘碧娘道。 刘碧娘点点头,还夸赞道,“还是夫君比我细心,我都没想到呢。” “你忙着照顾爹娘孩子,家里内宅事情这么多,没想到也是正常。”薛邵之宽慰道,又自责道,“也是嫁给了我,才让你这儿忙忙糟糟!” “这不,趁着表妹来了,你不如松快松快,和表妹出去逛街也行,游园也使得!”薛邵之一副好丈夫的样子。 沈慈心静静的看,这夫妻这是真感情好?还是故意再她面前卖弄,如果是这样,还且看两人葫芦里是想卖什么药! “多谢夫君体谅,这不我刚刚还正要和表妹说,想去拜访县主呢,县主娘娘的秉性实在让我喜欢,我想趁县主娘娘在旬阳好好亲近亲近。”刘碧娘自然的接过下一句话。 薛邵之笑着接道,“说起来,我也见过县主,县主却是是个直爽的,对你的脾气也不奇怪。若是想去找县主,不如写个拜帖。”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县主忙不忙,今日这不表妹在这儿,不如托表妹帮我问问县主可有空见我,也免得还要送拜帖,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刘碧娘笑着问旁边的沈慈心。 沈慈心在心头飞速的转了一圈,这两个人的目的好像是要见牛望梅,可是牛望梅一个面上光的县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他们非要见她。 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马上她便笑着接了话,“成,我回去后替表嫂问问,看看县主能不能得空见你,她现在让两位嬷嬷天天看着绣嫁妆呢,却是也有些忙。” 当然,忙是不可能忙的,即使杜勋不准牛望梅随意出门,牛望梅也能每天找到乐子,闹得那群军士,非巡岗都不轻易靠近牛望梅的院子。 但这对夫妻两的目的还存疑,沈慈心便说了模拟两可的话,想回去再琢磨琢磨。 “表妹肯帮忙已经很感激了!”刘碧娘笑着说道。 闲话后便是宴席,宴席上的菜式十分丰富,从这菜式上可以看出,薛家却是是家财颇丰。饭桌上,余氏总是有的没的显自家富贵,上个菜式都要多问一句沈慈心是不是没吃过。 刚刚在刘锡府宴上吃了个痛快得沈慈心,当然说,“倒是在刘大人府宴上吃过,就是两道菜看着一样,味道却有些区别,我这个外乡人一时间都分不出来哪个才是正宗的了。” 余氏脸一下就落下来了,那是郡守家和他们家同一样菜式,味道不同,必然是她们家的味道差。 薛邵之看母亲就要闹起来,连忙道,“表妹的嘴当真厉害,我们已经请了大伯父那位主厨的徒弟来家,没想做的和师傅有点差点,还让表妹吃出来了……” 沈慈心笑笑不说话,这母子两一心想秀他们家的富贵,她可不想当观众。 知道沈慈心的嘴厉害,后边吃饭,余氏虽然别扭,但总算没有上一个菜就问沈慈心吃过没有,又有刘碧娘在其中交际,也勉强是宾主尽欢了。 临走的时候,刘碧娘还让人准备了一个食盒,“这些是给县主和表妹准备,都是旬阳城的一些地道的小吃!” “你有心了,那我便带回去了,今日多谢款待。”沈慈心看着食盒,让玉如收下,放到马车上。 “表妹不必客气,都是自家的兄妹,若是在旬阳有事需要帮忙,只管来找我。”薛邵之客气的说道,彬彬有礼,确实对亲戚十分友好。 沈慈心朝两人点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 “好,表妹慢走。” 沈慈心上了马车,回头看了眼,夫妻两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回头弯腰钻进了马车。 趁着弯腰的功夫,她头往后看了眼,突然看见夫妻两之间多了个男子,且看着还有几分眼熟。等坐在马车上坐好,她连忙掀起一小角的车帘子看出去,当真是一个熟悉的人。 竟然是瓷木镇的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跟薛邵之相熟? 薛邵之当初去瓷木镇,当真只是探亲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看鸡游水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我带东西回来。”玉如刚刚将食盒放在桌上,就见牛望梅从摊着的榻上爬起来,一边打开食盒一边不忘记损沈慈心一句。 沈慈心却过来压在她拿盖子的手上,牛望梅不高兴的喊道,“我说你不是吧,不就说了你一句,还真不让我吃啊。” 沈慈心却吩咐旁边的玉如,“玉如,你去厨房要只活鸡来,就说县主要看鸡游水。” 牛望梅见沈慈心行为,也没有继续揭盖子,而是奇怪的看着沈慈心,“你这个借口,未免,未免也太奇怪了!” “不啊,如果是你提出要的,就不奇怪了,你等等,一会鸡就送来了。”沈慈心胸有成竹道。 果然,不出沈慈心的意料,玉如去传话说县主要看鸡游水,厨房的虽然惊讶,但还是乖乖将活鸡装好递给了玉如。 等玉如轻易带着鸡回来,牛望梅总算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府内的名声现在到底有多奇怪。 “为什么?”牛望梅不懂。 “你都把花园子卖秃了,还问为什么。”沈慈心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牛望梅…… 沈慈心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点心捏碎了丢进了鸡笼子里。 牛望梅注意到她的行为,马上凑过来问,“怎么?你这是,这是怀疑有毒?” 沈慈心比了个嘘的手势,牛望梅立刻压低了声音,“你这东西从哪儿带回来的,为什么你会怀疑有毒。” 沈慈心见鸡笼里的鸡已经开始啄食,鸡暂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美食不代表一直美食,“玉如,找个地方将这只鸡放好,给它水和粮,观察她状态。” “知道了,小姐。”玉如将鸡笼拎出去,碰见一个军士,停下步子,看玉如真的拎着一只鸡,实在没有忍住,凑上来问她,“这,当真有鸡啊!不是说县主要看鸡游水吗,怎么又不看了吗?” 玉如……小姐找的这个破借口,大家都当来看热闹了,玉如只能随口解释道,“县主累了,想过两日再看鸡游水。” 那位军士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县主还真的想看鸡游水啊,鸡不会游水啊。” 玉如看他的呆样,没忍住,“你若是再笑,说不得县主就会想看你游水了。” 军士,军士当然是捂着嘴跑了。 屋内牛望梅看着桌上的食盒立马闪了几尺远,“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食盒你怎么来的?” 沈慈心也不瞒着她,“是薛家给我的,说是准备的旬阳城小吃,让我和你尝尝。” “薛家,薛邵之?他干嘛要害我?我和他无仇无怨,他,他不会是想害你吧,但你们不是亲戚吗?”牛望梅十分疑惑。 沈慈心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有毒,只是他们夫妻两今天有些奇怪,刘碧娘一直想来见你,还让我问你有没有空,然后又临时给我一个食盒,我就有点担心,但愿是我多想了吧,要不然,你这形式便更差了。” 要知道薛家背后的人可是刘锡啊,现在刘锡为了杜勋别苗头,可没少站在牛望梅这边。如果刘锡也想对牛望梅下手,牛望梅这情况就更糟糕了! “不是啊,刘锡对付我做什么,他要是给我风光大嫁出去,他不是能更得好处?”牛望梅痛苦的问道。 沈慈心连忙安抚她,“你别急,此事确实是未必,把你和亲的婚事办好,对他来说确实是大政绩,也许是我想错了。” “你赶紧把这东西扔了!”安抚没多少作用,牛望梅烦躁的指着桌上的食盒,让沈慈心丢了。 沈慈心让春琴去交给玉如,让她持续将这些东西喂给鸡吃,又问牛望梅,“那刘碧娘想来见你,你见吗?” “不见,不见,什么阿猫阿狗也让我见。”牛望梅果然拒绝。 “咱们还是见一见吧,只有见她,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慈心劝道。 “比起未知的危险,把危险暴露出来,我们起码还能想办法不是?”看牛望梅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脸不肯出声,沈慈心循循劝道。 一会后,才听见牛望梅瓮声瓮气道,“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摇摆不定 “沈姑娘。”县主府后门守门的军士看见沈慈心带着侍女走来,奇怪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去?” 沈慈心点点头,将杜勋特意给自己的手牌递给守门的军士看,解释道,“郡守大人家的小姐今日生辰宴,请了县主赴宴,这不杜将军为了安全不让县主出门,县主便托我去一趟。” 那军士接过沈慈心的手牌确认,确认是真的,只是他有点奇怪,“为何沈姑娘要走后门,不走偏门。” “县主在前花园赏景呢,我这不是怕碰见她,她又不高兴嘛,宁愿多走走,避开她。”沈慈心回答道。 军士心想,那小花园不是都让县主卖秃了么,还有什么景可赏,并不怀疑沈慈心的话,云容县主就是这么个性子的人! 军士打开后门,沈慈心走出去,逆时针的方向绕着这座诺大的县主府走了半圈,这座宅子,院墙青砖砌成由,修的十分高,大概有两三个沈慈心的身高。想要徒手爬上院墙并非易事,除非是用什么龙爪手之类的工具。 就算利用工具,如果是一个本身体力一般的人,要爬上去,也非易事。 再往前便遇到了一队四个人的巡逻衙役,是郡守府派来的人,看到沈慈心主仆二人,将二人拦下盘问。 玉如解释主仆二人的身份,拿出刘家送来的拜帖,那为首的衙差确认后才将二人放走。 再往前是前院的位置,院墙倒是矮了一些,但沈慈心对应宅内的位置,此处是前院和后院连接的走廊,走廊上毫无遮拦,还固定有两个军士把手,这个位置想要逃跑,也不是什么好位置。 再往前走了一大截,又遇上了一组四人衙差,还是将他们拦下询问,玉如照样解释身份,衙役才将他们放过。 路过衙差后,沈慈心往后看了一眼,上下两组衙差大概距离五十米,这座宅子看起来总周长大概两百米,四组衙差巡逻,便可以不错眼在宅子四周行成闭合。 刘锡派来的人马当真不少啊! 里面是杜勋的人马。 里外结合,当真是插翅难逃! 若不是和亲路上总是荒郊野岭,逃跑不易,或许一早在进旬阳城之前就该逃? 只是这非现代,他们几个女子想要在荒野逃跑绝非易事!沈慈心也不想打没准备的仗! “小姐!”上了马车,玉如见沈慈心一直蹙着眉头不说话,担忧的喊了一声。 沈慈心这才回过神来,她相信现在选择的路线,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们只要逃出去就可以往东北走,去草原,这才是他们的生机! 事在人为,不是后悔的时候。 趁着马车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沈慈心压低声音凑在玉如的耳边小声道,“今日我会想办法将你留在刘家,过了两天你从刘家回来一趟,再回刘家去,后面便想办法跑出去,去寻青石,青石落脚的地方你也清楚。” 玉如没想到沈慈心会提前将自己安排走,立马就急了,“小姐,我先走了,你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留越多人在此处,日后想逃就越难。”沈慈心道。 玉如不太情愿,可看沈慈心认真的表情,只是点头同意,“那小姐,你自己要小心。” 沈慈心轻轻的嗯了一声,最起码的是,她不想坑害跟着自己从瓷木镇出来的玉如和青石。 如果日后逃跑当真失败了,她是不是应该将祖父的死与回马巷沈家有关的事情和何青石交代清楚呢?可若是没有自己,让他独自去调查,去报仇,是不是反而害了他? 沈慈心心里琢磨,却不敢下决定。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狐假虎威 刘家的庄子说是在郊区,其实没有出城,因为此地是边城,除非是过不下去的贫民百姓才会去城外耕种,富贵人家基本是不会离开旬阳坚固的城墙的。在城南靠近城门处有一座被城内河流分开的小岛,若是无船只,一般人无法上这岛上去。 便有城内的大族看上了这处宝地,在上面修宅子,又将活水引进岛上,倒是修成了一副塞上小江南的模样。 后来在岛上修宅子、别院的富贵人家越来越多,百姓便被禁止上去了,除非能得到岛上人家统一发行的一种令牌。 马车行径到小岛上,被引进的河流在小岛上流淌,人工建造的小溪甚至还修了上下落差,花花流淌的溪水,当真有几分江南野溪的感觉。 可想到适才路过街道,那些城内的百姓排着队取水的场景,本该绕着旬阳城流淌的河水只能底下浑浊的泥水。再看如此的场景,总有些让人发毛生寒。 到了刘家,刘云娘和刘玉娘在庄子门口等着,见下马车的只有沈慈心主仆两,两人探着脑袋看马车厢,等着牛望梅下来。 沈慈心连忙开口解释道,“刘小姐,实在是抱歉,因为婚期临近,杜将军又担心县主安危,是以县主今日不便出行,便托我给上东西,并让我祝玉娘小姐生辰吉祥如意。” “县主没来?”姐妹两十分失落。 刘云娘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将沈慈心招待进去,“沈姑娘请入内。” 沈慈心又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刘云娘,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刘家姐妹在意的也不是礼物,而是牛望梅这个人。 既然牛望梅没能来,沈慈心就是非常普通的客人,被安排在末位不说,吃饭的时候还差点没位置坐,安排席位的老嬷嬷惯是见高踩低的主,见沈慈心都挤不到主人前面去,便十分不尊重。 看沈慈心没安排座位,竟然直接说,“这位姑娘,咱们今日准备的位置就这么多,实在是有几个不请自来的人,这样吧,厨房里还有一座没上的席面,不如请姑娘跟我去厨房吃?还落得自在呢。” 玉如一听,哪有这么侮辱人的,厨下吃饭,那是下人帮厨吃饭的地方。反驳道,“谁不请自来了,你别胡说八道,快给我们小姐安排好位置,哪里有让客人去厨下吃饭的道理!” 不请自来?当真笑话,若没有帖子,连岛都没资格上来。 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奴才狐假虎威,借着主人的势,便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沈慈心可不是那么好性子的人,反正对她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过客罢了,闹上一场,也不会影响她什么。 当即她伸手推开这位老嬷嬷,快步走到前面,刘夫人母女三人正在言笑宴晏的与来客寒暄,见到沈慈心上前来,刘云娘正要说话。 沈慈心快她一步,高声问道,“刘夫人,我来问问您,去厨下吃饭可是你家待客的规矩?还是说只有我这个受县主所托的客人得去厨下吃饭?若是你们如此践踏县主,为何要给县主送拜帖?县主为两国止战,远离故土远嫁燕国,便就是让你们如此践踏的?既是如此,那我便要好好去问问刘大人,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刘锡的夫人罗氏被沈慈心上来这么指责一通,且是这么严重的指责,她脸上一白,等沈慈心转身就要走,她马上反应过来,今日要是让沈慈心这么走出去,她这名声,甚至是婚姻就完了,“快,拦住她。” 两个老奴立马拦在沈慈心的面前,沈慈心停下脚步,回头看罗氏,冷笑问道,“难不成刘夫人还不让我走了。” 罗氏连忙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这位姑娘,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会让人在厨下吃饭呢!” 刘云娘也被这一出闹得脸色刷白,看自家娘亲看过来,连忙跟她解释沈慈心的身份。 罗氏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她刚刚问她牛望梅来了没,刘云娘只是解释牛望梅不来了,却没有说派了沈慈心来的事情。 刘云娘故意忽视沈慈心只是因为她是刘碧娘夫家的亲戚,哪知道沈慈心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误会?”沈慈心冷笑道,“这可是你们家管事亲口说的,便是那位,说是位置不够了,让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去厨下吃。刘小姐,我可是拿了正经拜帖来的,是不是不亲自来,还得让你分辨分辨。” “混账!”罗氏怒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我拖下去先关起来,好好审审,是谁指使她做的!”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老嬷嬷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她是罗氏手上得用的人,罗氏的手段她最清楚不过了,要给她背后安上个指使的人,她必然要没命了。 她连身求饶,嚎的一嗓子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没等她嚎两句,就让人给托了下去。 见老嬷嬷拖下去之后,罗氏又亲自站起来,拉着沈慈心到自己的跟前座位,让人加了一个位置,“沈小姐,您是县主的代表,是贵客,我们怎么会怠慢,这等子刁奴必然是想借机毁我们刘家的清誉,挑拨我们刘家和县主的关系,你别生气,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县主一个交代。” 沈慈心笑笑,十分善解人意,“我想也是,刘大人给县主准备了那么好的宅子,怎么会慢待她呢。” 见沈慈心肯下台阶,罗氏借机让沈慈心坐下,又亲自给她夹了几道菜,沈慈心连忙推辞,“您是长者,怎么好叫你劳动。” 罗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借着放筷子的功夫再次瞪了刘云娘一眼,只会平日里跟刘碧娘争,可人家的本事是一点都没学来。 刘云娘看着刚刚闹了一出,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在吃饭的沈慈心,差点把牙龈都咬碎了。 在场的小姐们看了一场大戏,跟刘家一个阵营没少被欺负的小姐们惊奇的看着沈慈心,跟刘家不是一个阵营的武将家小姐,发现还能用这种法子,纷纷都倾佩的看着沈慈心。 第二百二十五章 瓷木镇瓷器 至于沈慈心,却惊讶的发现一件事情,就是刘家宴席上所用的瓷器十分熟悉! 便是不用仔细看,她也认出了,这是瓷木镇出品的瓷器! 瓷木镇的瓷器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若是魏王的旨意没有变的话,瓷木镇瓷器并不能销往旬阳城才是啊! 这边是当初为了防止燕国能获取他们魏国好的商品,再往草原倒卖换取战马而下的禁令。 这儿能看到瓷木镇的瓷器,只能说,有人偷偷将瓷木镇的东西卖到这儿来了。 沈慈心马上想起那天自己在薛家看到的那个人,瓷木镇四大瓷商之一吴家,吴忘忧的大管事吴留足。 他出现在这千里迢迢之外的边城本就是很可疑之事,现在又发现这儿流通瓷木镇的瓷器,沈慈心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如果这样,薛家薛邵之,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沈慈心便趁着吃饭的功夫,故意提起薛家,“说起来这道菜,前两日我去我姑祖母薛家拜访,也就是您家碧娘小姐夫家,也有这道菜呢,当时便觉得好吃,没想到您家这厨子更胜一筹呢。” 罗夫人笑着正要谦虚的回答,刘云娘见提起刘碧娘的事情就像是被扎了一针的马屁股,立马就撩蹄子,“他们家从前穷的都靠当家底过日子,就是娶我们刘家人,卖刘碧娘的嫁妆得了银子凑上路费,才回了趟什么老家,不知道在老家打了谁家的秋风,弄了点银子,就得意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来薛家从前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发家还是从瓷木镇回来之后才发家的。 “云娘,闭嘴。”罗氏见刘云娘慌不择言,高声打断了她。 刘云娘不甘心的闭嘴,沈慈心倒是笑笑解释道,“当时薛表兄回的便是我们那儿,只是我们几家也是普通商贾之家,倒是没秋风好给他,他当是有真本事,才过上这么好的富贵日子。” 见沈慈心一脸羡慕的样子,刘云娘觉得她当真没见识,但罗氏盯着她,她又不敢继续说话,只能憋屈的闭上嘴。 罗氏接上话,“碧娘也是苦命孩子,这嫁了个有本事的夫婿,她大伯见不得她吃苦,拉拔一把,这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这才是说话可就比刘云娘来得高明多了,点出来刘碧娘现在夫家的好日子,都是靠刘锡拉拔,非薛家的本事。 怕打草惊蛇,沈慈心也不敢多问薛家的事情,故意提起桌上这套瓷器,夸赞道,“夫人治家有道,自然家中是仅仅有条,蒸蒸日上,就如我这样的乡下丫头,若不是得了县主的福,也没法参加如此的宴席,旁的不说,就说这套瓷器,就华丽精美十分,我从未见过。” 虽然刚刚沈慈心闹起来十分难看,但这会说话又十分动听,刘家母女两听了心中自然得意,尤其是刘云娘,就差把嘴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显摆,“你也是个识货的,这套瓷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整个旬阳城就那么一个铺子能卖点的瓷器,普通人连上门看的机会都没有,但我们家要,他们自然是要留着的。” 不是薛家送来的?而是在一个铺子里买的,那这个铺子的货源必然只能是瓷木镇了,是谁给他们供货呢。 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出这个卖瓷器的店,沈慈心顺着刘云娘的话捧着她,“自然是这个理,刘小姐是郡守府的姑娘,任是不给谁面子,也不会不给你面子。” 刘云娘得意的朝罗夫人笑,这个沈慈心又问她,自己想给县主送份成亲的礼物,能不能请她告知卖瓷器的铺子是哪家,她也去求一份,刘云娘不设防之下,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云娘。”罗氏及时出声制止了她。 刘云娘被喝住,愣了一会正要委屈的问她娘为什么这么凶,被罗氏瞪了一眼后,幡然清醒过来,沈慈心一个外人怎么好知道他们旬阳城瓷器的秘密。 沈慈心像是没有注意到母女两的机峰,而是依然笑着看着刘云娘,刘云娘总算有点极智,找补道,“是我糊涂了,这瓷器是我舅舅从南边给我带来的,我给弄混了,这瓷器不是咱们旬阳城能买到的。” “沈姑娘若是真的喜欢,想送给县主,我那儿还有两个一对的茶杯,不如送给姑娘,借花献佛让县主高兴,也是我们家今日失礼给你的赔礼。”罗氏接过话说道。 沈慈心对刘家的瓷器十分好奇,自然不会拒绝,腼腆的笑笑,婉转道,“那这多不好意思。” 罗氏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真想要东西,也不多说客套话,让人将瓷器送上来,就见沈慈心一副每见识的模样在看杯子,罗氏放心多了,看来这个姓沈的就是歪打误撞的问起了瓷器的事情。 都说那位牛县主胸无大志,肚子里没半点墨水,现在看来说得当真没有错,不仅她自个蠢,身边的人也不过是个会大呼小叫的蠢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偃如师 沈慈心也不介意自己在刘家母女眼中形象如何,将瓷杯拿到手后,她又借口糕点好吃,将玉如留在了这儿。 刘家母女不敢再得罪她,便让人好生安顿她的婢女。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学,让县主能在出嫁前吃上这顿点心。”送沈慈心到门口,玉如强忍着情绪说道。 “嗯好好学,过两日到县主府回来说说话,免得县主以为我给你卖了。”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沈慈心只能拍拍玉如的肩膀,旁的更多的话也不方便说。 “我知道了,请小姐放心。”玉如连声应好。 沈慈心笑笑,“好好学,照顾好自己。” 她心里也不好受,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跟玉如分开,但为了日后,不得不如此。 出了刘家别院,沈慈心在门口等待马车过来,心里琢磨自己发现的东西,这个刘家绝对是清楚旬阳城瓷器贩卖一事,而且听刘云娘话中意思,刘家还有很高的优先权。 这么说来,刘锡这位郡守,不仅知道这个生意,还有可能沾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沾手是作为幕后庇护伞,还是干脆就是最大的利益者呢? 想着空档,县主府的马车停靠过来,沈慈心登上马车,掀开帘子后又回头看了眼刘府的别院,玉如在此处应当无事吧。 如此想着,分神的她进了马车里才发现马车里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会装扮十分素雅的姑娘,手上拿着一把长剑,拽得十分紧张,看见沈慈心进来她神色防备的看着她。 沈慈心原本被吓了一跳,可看到这位不速之客显得更紧张便松下情绪,问道,“这位姑娘,你为何在我马车上。” “我,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那位姑娘小声颤抖道。 沈慈心看着她拽在剑柄上的手,劝道,“姑娘,你看我现在手无寸铁,你要和我说事情,可以将手先从你的剑上下来吗?” 那位姑娘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深深呼吸后,慢慢松开拽着剑的手。 沈慈心见状放心的坐在她的对面,“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我叫偃如师,我爹是郡守府的参事。”偃如师说道,“我看你今日似乎关心刘家的瓷器,看你似乎对此事有所怀疑。” 沈慈心疑惑的看着她,郡守府的参事,那就是跟刘锡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啊,怎么他的女儿会来找自己说瓷器的事情。 本着能挖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沈慈心点点头,“是啊,这么精美的瓷器,本地应该无法生产,陛下又有禁令不能往旬阳贩卖瓷器,所以我有些怀疑。” 果真是知道内情的人,一般规格女子并不在意朝堂的指令,见刘家有这么精美的瓷器只会认为刘家有本事。或许,眼前这个人能帮自己报仇! “沈姑娘,这些瓷器确实不是本地生产的,旬阳城唯一的窑厂的传人因为不肯给郡守烧窑,前两年冤死在狱中,此后旬阳便再无窑厂了。”偃如师说这段话之前闭了闭眼睛,才将情绪压下,说起这段往事。 “而你今日想知道哪儿可以买到刘家那些瓷器,我也可以告诉你。” 沈慈心心中骇然,刘锡为了做瓷器的生意,将窑厂传人害死,这样的秘闻就这么轻易被告知,她看着眼前极力隐忍却依然痛苦绝望的女子,试探的问道,“偃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何想告诉我。” 偃如师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因为这旬阳城没有任何人能帮我,能帮于家恢复清白,也没有能帮于郎报仇。” “你很聪明,又有县主替你做主,所以我信你。” 沈慈心试探的问道,“这位于郎是你的?” “于郎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本来已经商量好婚期,便要成婚了,哪知道飞来横祸,于郎有一天突然被落狱,我是因为我爹的关系在最开始的时候匆匆见了他一面,他没有与我细说,却提到了郡守要重开窑厂一事,后来他便被害死在狱中,还背负了通敌的罪名。” 偃如师又重新狠狠地拽着剑柄,才没让自己诉说这些的时候哭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只是为了卖瓷器 “偃姑娘,你说的此事,过于骇人,我……”沈慈心的话没说完,偃如师的啜泣声又大了几分。 沈慈心看着马车帘子外面,车夫果然听见了动静,停下马车,询问沈慈心,“沈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沈慈心凑到偃如师的耳边,轻声道,“偃姑娘,我虽人微言轻,但此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查的,可否给我一个联系你的办法,我会想办法再见你一面,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慈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马车帘子外面,偃如师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含泪点点头,细声告诉沈慈心一个地方可以找到她。 沈慈心朝她点点头,才朗声回答外面车夫的询问,那车夫也不是普通车夫,而是杜勋特意派来的一个伍长,姓秦,美名其曰是保护沈慈心,实际上不过是监视她。 “秦伍长,无事,继续走吧。” 听到沈慈心的声音,秦伍长才继续驾马车往前走,他还以为马车内发出哭声的是沈慈心身边的丫鬟,可当马车走出小岛,车内突然喊停,他停下来车,就见一位陌生的姑娘从马车内出来,跟沈慈心告别后,走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秦伍长一脸莫名的问沈慈心,“沈小姐,这是哪位姑娘?” “哦,这是我在刘家宴席上认识的小姐妹,我们一见如故,才一起坐马车聊了会。”沈慈心含糊的说道。 秦伍长奇怪道,“我怎么没见她上马车。” “她和我一道上的马车,许是你看错眼了吧。”沈慈心依然轻描淡写,又故意道,“今日还早,我想去街上逛逛,一会再回县主府吧。这一日日都困在县主府,看那光秃秃的花园,当真无趣。” 听见沈慈心提出要去街上,秦伍长马上就警惕起来,出来的时候杜将军便让自己尤其要注意沈小姐会不会去街上,会不会故意去见什么人,尤其是见阿普少主。 想到这儿,秦伍长也就抛开刚刚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毕竟那个女子上的就是左近的马车,应当就是今日去参加宴席的女客。 秦伍长照着沈慈心的意思将马车驾驶到繁华的大街上,刚刚停下就见沈慈心从马车上跳下,车内便无人下来。 秦伍长奇怪道,“怎么不见玉如。” “哦,玉如让我留在刘家别院学手艺去了,过两日回来,到时候你去接她。”沈慈心自如说道,“你去停马车,我先去那个铺子逛逛。”沈慈心指着前面的书画古玩铺子道。 秦伍长一时间接收两个信息,潜意识便留意后面一句话,“还请沈小姐等我一起进去,旬阳城不安生,别出什么意外的好。” 沈慈心快语回答道,“不过是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还能出什么意外。” 秦伍长不肯让步,“请小姐莫要为难。” 沈慈心便不坚持,“成吧,我等你一起。” 两人一起进了古玩铺子,就见沈慈心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上,掌柜的见状上来询问,“贵客可是要寻什么。” “我就想问问,咱们这儿有没有什么上好的瓷器?”沈慈心压低声音问道。 掌柜的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旬阳城不让卖这些,你看我这儿不过是一些书画木雕。” 沈慈心压低声音问道,“当真没有?” 掌柜的肯定的回答,“没有,没有!姑娘不如看看字画?” 离开这家,沈慈心又在街上转了几家古玩店里,有开口就不卖的,也有卖的不过是些古董,上了年头的,不算是平日用的瓷器,还算擦边能卖。 跟着沈慈心的秦伍长十分奇怪,沈慈心非得找个能卖瓷器的地方,“沈小姐,这地方朝廷禁令买卖瓷器,你来问人家肯定说不卖,你为何非要在此地买瓷器?” 沈慈心回头笑了笑,脾气很好的解释,“当然不是为了买瓷器啊,我是为了卖瓷器。” “啊,这……”秦伍长一脸惊讶,这也是能大张旗鼓说出来的话? 沈慈心胸无城府的将今日宴席上刘家母女赠送瓷器的事情大咧咧说出,“我其实就是想把他们送我的瓷器卖了,应该能换回来不少银子,刘小姐虽然说这是她舅舅送她的,我总觉得这应该在旬阳城就有人买卖。所以才偷偷私下里摸寻呢。” “诶,秦伍长,你们军士外出的机会多,要是你们能帮私下问问,到时候能卖出去的话,我予你们十份之一利,你觉得如何?” 沈慈心没等秦伍长回答,又想出了个主意,偷偷的问道。 秦伍长看着沈慈心认真的神色,毫不怀疑的信了她的问,小声问道,“沈小姐,这东西真的值钱?” “当然,我估摸着能卖一百两银子。”沈慈心报了个数,看到秦伍长心动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上钩了。 一百两银子的一份利,那就是十两银子,对军士来说,这可不算小数量的银子。他们这趟送亲属于外差,一般的军士,只得十两银子的额外奖赏,秦伍长作为伍长也不过是十五两银子。 无怪乎秦伍长会心动,他当即便确认了一便,“沈小姐,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我也不敢骗你们呀。”沈慈心道。 秦伍长看了看左右,小声含糊道,“若是我们出门,方便就帮沈姑娘摸寻摸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吴留足 “多谢秦伍长。”沈慈心高兴道。 说话着又踏进了一家古玩店,这家古玩店不大不小,看店内的装修半旧不新,摆着的东西也不多,掌柜的和伙计见到人进来也不甚热情,一看便知道是家生意普通的古玩店。 见进来的是个姑娘家,掌柜的都懒得过来招呼,只让伙计过来接待,“这位小姐看点什么呢。” 沈慈心假装在看字画,却张口小声问道,“你这儿可有瓷器卖。” 那伙计没回答,下意识便回头看了眼掌柜,就见掌柜的轻微摇头,他才回答沈慈心的话,“小姐说笑了,咱们旬阳城不让卖瓷器的,您要买得上别处去,去河间估计能买上。” “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旬阳不能卖瓷器。此处去河间得好几日呢,咱们旬阳城想买瓷器用用竟然也这么麻烦。”沈慈心抱怨道。 伙计随口解释,“谁让咱们旬阳靠近燕国呢,瓷器价贵,燕国总想法子来买。若是卖去燕国,他们往北地草原贩卖,钱便都让燕国挣走了,咱们魏国反而落不着好。” 沈慈心斜眼瞟了这位伙计一眼,心想,这窝点隐藏的还是不够深,一个伙计便露馅了。 旁的古玩字画店不卖瓷器,只会说一句朝廷不让卖,倒是这家看着没甚文化的伙计懂得十分多,还关心朝廷为什么不让卖字画。 “成吧,那我看看能不能托人去趟河间吧。”沈慈心遗憾的说道,转身离开了这家古玩铺子。 出了门,沈慈心在对面巷子的墙角停下,转身面朝古玩店,那古玩店门匾写着,拙朴古玩。 果然是这儿,偃如师给的消息没有错。 “秦伍长,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不如我在此处等你,你去将马车驾过来。”沈慈心朝秦伍长道,一边说着,一边小幅度的踏脚。 秦伍长看了眼拴马车的位置,离这儿就两条巷子的距离,本来想劝沈慈心跟自己走过去的,但又想到沈慈心给的差事,犹豫了一会,同意道,“沈小姐那请在此处等我,不要离开。” “我也走不动了,不会去哪里的。”沈慈心道。 秦伍长点点头,快步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见沈慈心好好的停留在原地,才放心的继续往前走,等他一个转角看不见人影了,原本在原地停留的沈慈心马上便不见了人影。 半刻钟时间不到,秦伍长便驾着马车回到了字画店门口,却不见沈慈心的人影,他顿时脑袋上惊出一片汗水来,从马车上跳下,四处寻找。 拙朴古玩的掌柜一直留意外面,听到秦伍长寻人的动静,立马让刚刚的伙计出来询问,“贵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伍长立马问道,“你可见了刚刚那位小姐?” “您是说刚刚来想买瓷器的那位小姐吧?”伙计确认问道。 “对,就是那位小姐。”秦伍长道。 “我看她像是往右边去了。”伙计含糊说道。 秦伍长听了就要往右边去,就听见沈慈心的声音响起来,“秦伍长,你回来了,我出来的真及时。” 秦伍长回头看见言笑晏晏的沈慈心,难免埋怨道,“沈小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原处等我。” “我就去那水粉店逛了逛,我心想我在那儿随时能看见你,没想逛的入迷了,忘了,见谅见谅。”沈慈心好脾气的解释道。 秦伍长还是不太高兴,瓮声瓮气催沈慈心上马车,沈慈心也不和他争辩,上了马车,放下车门帘,挡住了那拙朴古玩伙计打量的视线。 沈慈心刚坐稳,就见秦伍长驾着马车调头出发,马车快速的离开了古玩店,沈慈心见那个伙计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走,就当马车要离开巷子的时候,沈慈心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巷子。 是吴留足。 他是碰巧来这条巷子,还是为了去拙朴古玩? 可惜马车跑得太快,沈慈心也无法确认。 第二百二十九章 拉拢 第二百二十九章拉拢 “麻烦,将这些包起来。”首饰店内,阿普勒拿着几样不起眼的手势交给女老板。 女老板接过首饰,心想这男子好生奇怪,在店里转了半刻钟,她这都把店里的东西给他介绍了一遍,也不见他对任何首饰感兴趣,她还以为他只是来消遣的。 刚刚来了个年轻的姑娘,也在这儿转了一圈,就见这男子跟着姑娘,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会那姑娘就走了。 而这会,男子拿过来的东西,一样有一样,都是那位姑娘拿起来打量过的。 这两人是认识?可也没见两人说一句话啊。 女老板见男子目深鼻高,像是异族,也不敢多问,麻利的将东西包好递给他,收了银子,便将人送了出去。 正好见隔壁古玩铺子进去一个男子,心想,这古玩铺子看着不起眼,倒是客人不少,比她这首饰铺子生意还更好。 拙朴古玩内,掌柜的正在和伙计询问沈慈心的情况。 “那小姐姓沈,就刚刚一会功夫还去逛隔壁的首饰铺子,看她样子应该就是来闲逛的,且什么都不知道闺秀。”伙计心里觉得沈慈心没什么可疑的,说话便照着心中偏向说道。 掌柜的本来还想多问两句,就见门口进了一人,看清楚来人后,掌柜顾不上其他立马迎了出去,笑着道,“吴先生,这是什么时候到的旬阳城。” “段掌柜,好久不见,我前两日才来。”吴留足拱手道。 两人一丘之貉,接下来便是把酒言欢,至于沈慈心,早就被当成普通顾客被段掌柜遗忘在脑后。 殊不知,吴留足进门瞬间让阿普勒看在了眼中,他有过目难忘的本事,虽然只在瓷木镇见过吴留足一眼,却马上将人认出来了。 瓷木镇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旬阳城内?这难道就是今日沈姑娘一直在外面询问瓷器的原因? 看来他得把此消息告诉沈慈心。 不过此前他今日还要先去一趟霍家,昨天霍云起派人送帖子给他,要他去府上一趟。 到了霍家,阿普勒见杜勋也在,便大概猜到今日霍云起让自己过来的目的。 果然他刚坐下,就听霍云起道,“阿普勒,今日让你来,是为你夺回乌兰部落一事。” “知道你之前的顾虑,我便和同章聊了你的事情,你且放心,同章与我保证了,等送亲一事了了,一定会尽力帮你夺回乌兰部落的,不会让你阿爹的心血被人占领的,你尽管可以放心。” 阿普勒垂目,听霍云起称呼杜勋为字,便知道他情感偏向,必然是杜勋这一边。但他面上不显,听完霍云起所有话,马上站了起来,朝杜勋拱手道,“多谢杜将军!” “阿普少主无需客气,于公,这是王上的意思,我一定会遵旨照办,于私,你父母与霍将军有旧情,我尊崇将军,将军有所托付,我一定尽全力。”杜勋十分动情说道。 阿普勒再次拱手感谢,霍云起摆手让他坐下,沉吟道,“就是啊,现在同章这里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同那位云容县主走得太近了些?他还担心你,是不是被那位县主身边的美人拉拢了,做错事情。” “阿普勒,你这般岁数,定力不足也是常事,只是你大仇未报,你父亲的家业还让人占着,可别为儿女情长所骗了,做下后悔的事情。” 听着这话,阿普勒忍着心头的扰动的情绪,漏出个疑惑的表情问道,“将军为何有此话,县主身边的美人是?” 杜勋见阿普勒一副装傻的样子,忍不住道,“就是那位沈大姑娘,我见阿普少主与她是越走越近啊。今日刘锡那儿送了送嫁的日子来,不过半个月了,我这是担心阿普少主被人蒙蔽,在这时间做下错的事情,才请霍将军提点你。” 送嫁的日子定了,才半个月了。 阿普勒脑中转了一遍,半真半假道,“原来杜将军说的是那位沈大姑娘,要说美人,我倒不觉得她是美人。她来寻我,是想让我等县主和亲燕国之后,将她主仆二人从燕国带回来。” “将军请放心,我一心要抢回故土,自然不会答应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请将军信我,助我一臂之力。”说完阿普勒朝杜勋躬身拱手道。 杜勋看了眼霍云起,霍云起朝他点点头,他立马从位置上起来,将阿普勒扶了起来,“阿普少主请放心,只要您完成王上的指令,我肯定会尽力助您收回部落。” “请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完成王上的旨意。”阿普勒诚恳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背锅优选 将阿普勒打发走后,霍云起和杜勋在小酌,霍云起道,“这下放心了吧,他现在要收回部落,只能靠你的人马,你是他唯一的仰仗,他必然不会站在云容县主那边去的。” 杜勋点点头,“还是将军睿智,是我多虑了,没想到那位姓沈的丫头故作悬疑是为了自己脱身,云容县主身边人看来没几个忠心的。” “为何不干脆解决这个麻烦?”霍云起疑惑道。 “云容县主十分信任这个女子,若是将她处理了,我怕云容县主再闹起来,反正一个女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如留着她安抚云容县主就是了。”杜勋道,既然今日确认阿普勒没有倒戈到云容县主一侧,那她们边便不足为虑。 霍云起点点头,在他看来也是如此,不过一个女人,不看为虑。 “等云容县主出了魏国界,便让阿普勒动手,你们便回撤,旬阳这儿便可以马上出兵,我们占了先机,这场战陛下想再交给别人也不可能!若是能彻底拿下燕国,那便是名垂千古的功绩啊!” 想到有那么一天,霍云起端起酒杯朝杜勋举杯,两人碰杯,一口饮尽。 “那刘锡还想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这地界上谁才是最厉害的将!除了您,没有谁能当此任!”杜勋吹捧道,他知道自己这点子人马,拿不下什么战功,但如果跟上霍云起,那就不一样了。往后打了胜仗,有了军功,谁还能拿他外戚出身说事? “刘锡小儿,就他那几个大舅子小舅子,会点拳脚功夫,当真以为能上战场了?别到时候吓得尿裤裆!”霍云起轻蔑的说道。 “就是军备还要过刘锡一手,怕到时候打起来,十分不便。”霍云起又提起此事,他知道现在铁石镇是被刘锡把控的。 这便是当初魏王为了限制武将势力大,将武将和武备分开管理,有文官管武备,这便是霍云起现在最不自在的地方。 对此,杜勋也没有好的建议,只能道,“若是咱们能先赢了,想来刘锡也不敢克扣我们的军备。” “最好,还是想个办法,挟制住刘锡。”霍云起沉吟道。 阿普勒从霍家出来,在街上闲逛几圈,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找到了何青石,将沈慈心的信交给他。 从何青石处离开,阿普勒又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找到了偃如师未婚夫于古行的故宅,于宅的位置闹中取静,按照道理是个好地界,可阿普勒到达后,却发现此地已荒废,没有人居住。 路人路过这儿都匆匆离开,阿普勒只能在巷子口找了个人打听,才知道当年于家一家人入罪下牢后都没能活着出来。后来这宅子便开始闹鬼,一到月圆之日,便会有鬼哭的声音,说是在喊冤,所以宅子便卖不出去,荒废下来了。 夜里牛望梅的闺房,牛望梅已经睡得打起了呼噜声,帐子外面,沈慈心和阿普勒坐在窗边的榻上,小声的说话。 “你怎么急着回来。”沈慈心道,阿普勒为了行动自由,是跟着杜勋在驿站住的。 是以今日交换信息,阿普勒才会跟着沈慈心的踪迹,躲在她去的店铺旁边,等沈慈心有空档过来交换情报。 阿普勒将自己今日去霍云起家中,被他警告一事告知沈慈心。 “看来霍云起应该和杜勋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才会帮杜勋。”沈慈心对这位霍云起霍将军是彻底祛魅了,不过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实际自私自利的将军罢了。若是没有利益,他为何会帮杜勋。 至于杜勋怀疑他们,他们一早便知道了。 “我猜他们最多便是让利诱威逼你动手,真的让他们动手,他们未必也会沾手,毕竟你是外族,是魏王最好利用的一把刀,若非紧急,他们不会选择自己动手的。你便是拖着他们最好的办法。”沈慈心道。 杀和亲县主,挑起两国战事,若是最后被泄露出来,魏王肯定是不会保的。若是动手的只是一个异族王子,那就是最后的背锅人选。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魏王会挑阿普勒动手的原因。 “嗯,他们以为我现在别无他法,只能依靠他们,应当不会再怀疑我了。”阿普勒点点头。 “不过,我们近来见面还是要小心。”沈慈心道。 可这都已经在别人的闺房见面,又靠的如此近。 阿普勒突然道,“我们这样还不小心吗?” 借着月光,沈慈心看着阿普勒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有种莫名情绪让她闪躲一下,心里怨怪道,都怪这草原部落少主,怎么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送衩 沈慈心有点不自然的避开脸,转移话题道,“对了,于家是怎么回事。” 阿普勒把自己打听到于家旧宅闹鬼的事情说了一遍,沈慈心听了马上就知道不对,“不知道是于家的旧人故意所为,还是偃如师让人去做的。” “对了,当初于家是以什么罪名下狱的?”沈慈心又问道。 “走私瓷器给燕国。”阿普勒道。 沈慈心惊! “这位偃小姐,你认为有几分可信?”阿普勒疑问道。 沈慈心蹙眉,偃如师找到自己无非是两个可能,一是她是个聪明人替她父亲解决潜在的危险,在宴席上看出沈慈心提起此事,为了试探她,演了这么一出戏。二是她确实是个深情女子,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替冤死的未婚夫找回公道,碰到她这个新闯进旬阳城的人,又对瓷器一事十分关切,便孤注一掷,希望沈慈心有破局之法。 两者皆有可能,偃如师对沈慈心来说,也不过是在马车上只见过一面的人,她也不敢抱有多大的信任。 所以阿普勒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沉默的摇摇头。 “算了,此事先搁置一边吧,现在和亲的日子已定,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沈慈心摇摇头,决定先放弃此事。 阿普勒看着她的神情,在夜光下难掩失落和不甘心,“我能知道你为何对此事上心吗?是因为事关瓷木镇吗?我今日见到瓷木镇的人进了那家古玩店。” 沈慈心深情立马严肃起来,问道,“是吴家的管家吗?” 阿普勒点点头。 沈慈心惊讶于他的敏锐,单单看见吴留足,便将此事和瓷木镇串联起来。 阿普勒依然再等待她的答案,看着他毫无保留信任的神情。要说到如今这步,两人所做之事可以说是性命相托,比大多数亲人都信任对方。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因为,我祖父的死并非意外……” 两人同时开口,阿普勒清晰的听到她的话,露出惊讶和怜惜的神色,开口第一句却是安抚她,“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办法不难过,阿普勒,祖父待我十分之好,他十分健康,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害他,他应当还能活很久,所以我总想替他报仇。”沈慈心在他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和仇恨。 阿普勒看出她的难过,抬手想要安抚,又觉得动作过于亲密,讪讪的将手放下。 在他眼中,沈慈心从来都是聪慧、沉着,很多时候都比她这个年岁的姑娘更加让人觉得牢靠。可今日眼前的女子,在昏暗的月光下,朦胧的脸庞上,显露的却是难得出现的脆弱。 这样的脆弱,对阿普勒来说是一种从前没有的情绪,若说从前他对沈慈心的情感更多是欣赏,依恋,那现在便是更多的心疼。 “我会帮你的,帮你报仇。”心疼的话最后都化成了一句承诺,一个男人的承诺,草原部落的承诺。 沈慈心听见他低声却重音的允诺,情绪从悲伤中拉回,抬眸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眸子,如同狼眼一般的眸子,发着最澄澈的光。 沈慈心忍不住浅笑道,“好,谢谢。” 她的接受,让阿普勒眸子更加发亮,就这样喜滋滋的看着她,仿佛一直看不够,还是沈慈心先受不了的别开眼睛,转移话题道,“害死我祖父的人必然和回马巷沈家有关系,但我一直奇怪,两家这么多年一直别苗头,沈家都没有对我祖父下这样的死手。” “但却突然害死了他,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在旬阳城,那天我去薛家,撞见吴留足和薛邵之在一块儿。现在吴留足又出现在瓷器走私的古玩店内,我怀疑这中间应该是薛邵之牵线搭桥,走私瓷木镇的瓷器到旬阳城。” “或许,我祖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被他们灭口了。” 上次见到沈娴,将沈拴全之死的原因说漏嘴,沈慈心就在琢磨为什么回马巷沈家要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难道是眼红沈家蒸蒸日上,可是沈家非一日好起来的,回马巷既然从前不会害人性命,怎么突然下这样的狠手。 沈慈心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发现隐藏在暗里的旬阳城瓷器走私案,牵扯了瓷木镇,牵扯了薛家,再由薛家到回马沈家,这样一条线下来,她便猜测祖父之死和这件事情或许有关系。 阿普勒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继续追查此事。” “若是与大事冲突,请以大事为重,此事我们也可以日后再慢慢算!”沈慈心感动于他的倾囊相助,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逃脱的事情。 阿普勒低声应了一声,可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帮她报这个仇。 “你自己多小心。”沈慈心又关切道。 阿普勒浅笑,“我知道了,你放心。” 正当此时,帐子内牛望梅发出了一声呓语,沈慈心吓了一跳,果断道,“那你先走吧。” 阿普勒起身背对着沈慈心,却没有往前走,沈慈心正要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就见他猛然转过身体来,两人人因为靠得太近差点撞到了一起。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股清冽的草木香从年轻男子的身上传来,紧崩的肌肉散发着莫名的热度,让沈慈心觉得脸上一热。 就见阿普勒从胸襟里拿出一块布包,随后抓着沈慈心的手,塞在她的手里,而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从窗子闯了出去。 沈慈心快步跟了上去,想要关窗户,却发现手上还拿着他塞过来的东西,只能先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空出去手去关窗户。趁着关窗户的空挡,她探出脑袋看去,外面夜色浓重,院子里空无一人。 关好窗户,她才打开那布包,里面是零零散散的朱钗,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等想起来从哪儿见过这些朱钗,沈慈心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个呆子。” 骂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鸡死 第二日牛望梅起来,与春琴抱怨,昨夜睡得不好,总觉得耳边有声响,让春琴今日晚上睡前把屋里的蚊蝇好好抓抓。 沈慈心刚好从门外进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还是春琴注意到她,奇怪问道,“大姑娘怎么不进来。” 沈慈心扯了个不自然的笑,跑别人闺房来议事,果然不太妥当。 “今日刘碧娘过来,一切都得小心!”沈慈心恢复神色,跟屋子内几人说。 牛望梅还没说什么,秋霜却快嘴接了一句,“沈大姑娘也忒小心了,那位碧娘小姐不知道多喜欢我们县主呢,怎么会害她。” “闭嘴,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牛望梅怒起,甩了她一巴掌,“还不滚出去。” 就见秋霜捂着脸颊,哭着跑了出去,动静不小,主院附近巡逻的,洒扫都听见了,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云容县主喜怒不定,没事便发作身边人,今日一看连身边贴身大丫鬟都不放过了。 沈慈心给冬雪递了个眼神,冬雪立马明白,点点头追了出去,去安慰秋霜。 屋内的风波刚刚平息,就见夏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手上还拎着个笼子,踏进屋子便惊恐的说道,“鸡,鸡死了!” 屋内人的惊!看着笼子中了无生息的鸡,牛望梅颤抖着指着鸡笼道,“这,这是,吃点心那只鸡。” 沈慈心快速的蹲在鸡笼旁边,看着闭眼倒在笼子里的鸡,嘴角还有些白色的沫,这鸡之前都是玉如在照顾,只喂沈慈心从薛家带回来的点心,喂了两日无事发生,鸡活得好好的。 玉如去刘家别庄后,便让夏书看着这只鸡,按照时间,这是喂食点心的第四天,鸡死了! “夏书,这只鸡这两日可还是都只吃了点心?”沈慈心确认道。 夏书点点头,气息不稳回答道,“那间屋子的钥匙玉如只给了我,我一日去喂三次,最后一次便是今日辰时,喂的食盒最后一层的点心。” 沈慈心扫了一眼沙漏,距离辰时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那会进食到现在毒发,正好符合消化的规律。 “最后一层的点心是什么?”沈慈心又问道。 “枣糕皮酥”夏书回答道。 牛望梅听了差点瘫倒,枣糕皮酥是她最喜欢吃的点心! 这是专门用来毒死她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门房来传话,说薛夫人拿着帖子到访了,可否要将人迎进来。 牛望梅刷白的脸更难看了,连连摆手,“让她出去,让她出去。” 春琴见牛望梅害怕,迈着步子就要出门去回绝,沈慈心连忙拦住了她,“春琴,等等,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已经知道薛家的杀心。” “那,那怎么办,你还想让她进来,她是来杀我的!”牛望梅惊恐的说道。 沈慈心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牛望梅的面前,双手轻轻的压在她的肩膀上,安抚道,“放松,这里是县主府,她不敢明着下手的,你一会什么都不要吃,不要喝,避免被下毒!” “可是,万一她拿了凶器怎么办?”牛望梅虽然情绪稳定一些,但还是害怕。 “这样,将人迎到花园的凉亭里去,四周有巡逻的军士,这样安全些。”沈慈心马上想到合适的地方。 春琴见牛望梅没有反驳的意思,点点头便出去与门房交代。 这边牛望梅让夏书把鸡笼子收拾好,先藏起来,“再去厨房要一只鸡,再用那点心喂一次,喂的时候小心些,别沾手!” 沈慈心这是要再次确认,鸡的死因是不是就是这份点心。 刘碧娘在光秃秃的花园亭子里见到牛望梅,给她见礼,结果牛望梅一声不吭,就盯着她,神色怪异,刘碧娘半弓着身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沈慈心出来打圆场,“表嫂,县主今日心情不好,不用多礼,快些坐下就是了。” 刚要坐下,就听见牛望梅指着她大声说道,“你去那处靠柱子的位置坐着。” 刘碧娘一脸莫名,但见牛望梅的手指一直指着,她只能含着笑容,照牛望梅的意思坐到那处去。 沈慈心又解释道,“县主娘娘这几日无法出县主府,实在无趣,心情不太好,表嫂能来做客,县主是高兴的,就是早上让一个不懂事的丫鬟扰了心神。” 第二百三十三章 送婢女 刘碧娘笑了笑,浮于表面,未达眼底,顺着沈慈心的话寒暄,“这丫鬟有时候就是不懂事,总惹人生气。” “县主可别因为一两个丫头气坏了身子骨,我听说送嫁的日子已经定了,还没来得及先恭喜县主呢。”刘碧娘又笑着说道。 牛望梅没有搭理她,而是从石桌上抓了一块点心,就到嘴边了,没吃,随手将点心扔了出去,“这什么点心,硬的跟块石头似的!” 假山下,特意领着人四周巡逻的谢乔,突然察觉到高处飞来一块硬物,抬手用剑鞘将硬物打飞,又听见牛望梅呵斥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他忍不住抬眼看去,只看见她高耸发髻后面插着几根翠绿粉红的簪子,鬼使神差,他弯腰将那块被拍飞的点心捡了起来,藏在自己的衣袖中。 刘碧娘见牛望梅这举动,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云容县主确实有气在身,并非是针对她。 看来上次送来的点心虽然没生效,但也没有让他们生疑。 “当真是辛苦县主娘娘了,为了两国止戈,不得不到我们旬阳城来,咱们旬阳城地偏远,不若京城繁华,倒是让县主娘娘连口称心的点心都吃不上。”刘碧娘一副十分心疼的口吻道。 又小心的问,“不知道上次让表妹带回来的点心,县主是否觉得可口?若是喜欢,我可以让人再送些来。” 牛望梅撇了撇嘴,“我给砸了,心情不好。” “县主辛苦了,舟车劳顿,难免心情不好。”刘碧娘得了准确的信息,顺着话说道。 “这次来,也是听说县主的日子已经定了,上次在宴席上得已见县主见如故,如今县主嫁了,我想着怎么也该亲口给县主恭喜,再送些添妆给县主。”说着,刘碧娘让身边的丫头送上一个木盒子。 牛望梅却只是看着,也不动手去接,还不许沈慈心他们去接。 刘碧娘不明所以,这是嫌弃他们送的东西? “都是些俗气的金银首饰,县主可是不喜欢?”刘碧娘试探问道。 金银首饰!怎么会不喜欢,牛望梅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了,可小命要紧,眼前这人上次送了毒点心来,这次送的首饰还不知道掺了什么毒呢。 沈慈心见牛望梅就要把持不住,连忙出声解释,“县主的意思是怎么好收你们如此贵重的东西,表嫂还是把东西收回去吧。” 刘碧娘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牛望梅还是这么品德高洁之人,竟然不贪金银,她便十分遗憾的让下人将东西收回去。 “是我莽撞了,县主高义!”刘碧娘十分钦佩的口吻说道。 只是,今日刘碧娘可不是当真来找牛望梅说说话的,原本的计划却因为这光天化日的环境,又离牛望梅这么远,只能作罢。 无功而返? 刘碧娘自然不会这么乖乖的放弃,这可是好不容易能混进来的机会,现在送嫁的日子已经定下,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桌上被牛望梅丢丢洒洒的点心,刘碧娘借着话头道,“我看县主胃口不佳,我们家有两个灶上功夫了得,还能做些南方菜的厨娘,若是县主不嫌弃,可将他们送来。” 牛望梅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这让厨娘住进来,那岂不是日夜想办法给她下毒? 牛望梅正要张口,突然衣袖被沈慈心扯住,她抬头看沈慈心,见她轻微点头,竟然是要自己答应,牛望梅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是控诉。 好你个沈慈心,竟然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沈慈心迅速的从她眼神里读懂她的意思,她安抚的拍拍牛望梅的胳膊,放她放心。 牛望梅这才转了口风,“成,成吧,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记得把身契一同送过来。” 刘碧娘从善如流的答应了!身契算什么,拿捏两个厨娘,他们有得是办法。 目的达到,刘碧娘便找借口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刘府便将两个厨娘和他们的身契一同送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要卖人 “你为何要留下她们?不怕下毒毒死我吗?”刚回到屋子,牛望梅就忍不住朝沈慈心抱怨。 沈慈心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夏书领着两人刚走出院子,这两个人说是厨娘,其实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妇人。 一会夏书便回来复命,说把两人安顿下去了。 沈慈心对她轻声说道,夏书听到她的要求,有些不解,可长久以来他们主仆几人都是听沈慈心的办法,是以夏书没有多问,领命出去了。 牛望梅更是不懂,沈慈心为何要夏书去做此事。 过了一会,沈慈心和牛望梅走到前花园,就见夏书抱了只公鸡丢到水里,那公鸡滑动着翅膀在水面上折腾,哗啦的声音,惹出了不少动静。 “呦,这鸡竟然真的会游水!”就听见牛望梅惊讶的声音。 原本在远处巡逻的谢乔听到声音,不自主的就换了个方向走了过来,小花园里围了不少人,都在看湖里的鸡游水。 就见牛望梅指着湖里的鸡,笑的花枝乱颤,攀附在沈慈心的肩膀上,小声的说道,“你还真想看鸡游水啊。” 沈慈心…… 她没有! 别胡说! 鸡在湖面上挣扎一会,身体开始颤动,羽毛沾湿后开始往下坠,眼中透露出无助与不安,摆动鸡头仿佛在寻找着唯一的出路。 见鸡往下沉,牛望梅大喊一声,“谁能把鸡捞上来,赏银子一两。” 听到有赏银,周围的人都跃跃欲试,可谁的动作都没有谢乔来的快,就见他踩在岸边的石头上,一个弯腰就将鸡抓起,随后又踩着石头回到了园子里,手上举着一只湿漉漉的鸡,递到牛望梅的眼前。 “县主。” 牛望梅看着这湿漉漉的鸡,往后退了两步,才看向谢乔年轻清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语速十分慢的问道,“你也想要赏银。” 被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谢乔有些狼狈的别过眼睛去,嘴里也在发干磕磕巴巴的回了句,“不,不用,我不用赏银。” 牛望梅带笑斜斜的看他一眼,拉长尾音道,“成吧。” “夏书,把鸡带回去,下次再来看鸡游水。” 夏书走过来,谢乔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呆呆的抱着湿漉漉的鸡,还是夏书伸手了,他本能的将鸡递出去。 沈慈心见状,只有一个感受,当真是没眼看。 前院,杜勋正在和刘锡派来筹办婚礼的管事商量送亲日的排场,就听到后面喧闹的声音,他招手喊了陈度泽进来问怎么回事。 陈度泽刚好从后院轮换过来,回禀道,“将军,是县主他们在后院看鸡游水呢。” 杜勋眉头打结,重复了一遍,“看鸡游水?” “嗯,丢了一只大公鸡下去,当真还会游水呢。”陈度泽耿直的回答。 杜勋摆摆手让陈度泽下去,朝刘府的管事笑道,“县主性子活泼,爱看热闹。” 刘府管事附和道,“县主天真烂漫!” 话刚落音,院子里就跑进来一个人,高呼,“将军,出事了,县主请您过去。” “怎么又出事了?刚刚还不是好好的看鸡游水吗?”杜勋一听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大迈步出了院门,往后院走去。 刚靠近后院就听见喧闹的声音,最大的声音便是云容县主的声音,喊着你们要毒死我。 听到这,杜勋立马加快了步子,怎么还有人下毒不成。 杜勋刚走到跟前,牛望梅便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朝他喊道,“杜勋,你赶紧把这两个人发卖了!他们要下毒害我!” 杜勋眉头紧蹙看着地上跪着不住求饶的两个年轻仆妇,这不是刚刚刘家那姻亲家送来的厨娘吗?原本他还不同意人进来,但牛望梅坚持,他一想薛家是刘锡的姻亲,总不能送人来害牛望梅吧。要是牛望梅当真在旬阳城出什么事情,他刘锡也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才会准许这两个厨娘进来。 可才这么一会功夫,就闹出要毒死牛望梅的事情! 杜勋觉得脑袋前额秃秃的疼,无奈的问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刚刚我的鸡被毒死了,就是吃了他们薛家送来的点心!”牛望梅喊道,一副害怕的神色,“这两个人还是从薛家来的,他们肯定是想毒死我。” 薛家的两位厨娘大呼冤枉,不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来,起码现在她们才刚到,又什么都来不及做,自然喊冤也喊得十分有底气,声音十分大。 “饶命啊县主,将军救命啊,我们就是厨娘,不敢下毒啊!” 杜勋顺着视线看过去,浑身湿漉漉的鸡瘫倒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息。 “怎么就说这鸡是被毒死了?”杜勋疑惑问道。 牛望梅理直气壮,“鸡刚刚游水还好好的,我问了早上就吃了从他们府上带回来的点心,那这不是被他们毒死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杜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和牛望梅讲道理,她非让一只鸡去游水,这鸡回来后死了,他看着倒觉得是因为呛水死的可能高一些。 “反正你赶紧把这两个人给发卖出去,我可不敢留这样的人在我身边,万一哪一天给我下毒,我要是死了,我看你们一个个怎么跟王上交代!”牛望梅怒气看着还在求饶的两个厨娘。 “这……”杜勋沉吟一句,看牛望梅更要闹起来,连忙摆手,“成,成,成,现在就卖了,县主别动气。” 杜勋原本也不想留两个刘锡的人在县主府内,既然牛望梅非要把人卖出去,他也不在意。 杜勋正要把府上的管事喊过来卖人,牛望梅又拦住了他,“这两个人是刘碧娘送我的,我来卖,银子归我。” 看牛望梅一副财迷的样子,杜勋再次无奈,也不想在这儿继续看闹剧了,摆摆手,“那便随县主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偷梁换柱 当天春琴就从外面喊了人牙子来,把两个厨娘给领出去了,听说云容县主为了多得些银子竟然把人卖肮脏地儿去了。弄得两个厨娘是哭闹得头发蒙面,好不可怜。 “这云容县主,当真是……”听闻下属回禀此事,杜勋语气颇为无奈。 又想起一事,问道,“沈大姑娘那位贴身女婢可从刘家回来了?” “今个回来了,说是在刘家学了做点心的手艺要给县主尝尝,这不碰上县主不高兴,东西被砸了,沈大姑娘就说她学艺不精,让她回刘家再学呢!”夏书如实禀报道。 杜勋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难不成沈慈心是让这个婢女在外替他们传递消息。可现在阿普勒已经选择站到他们这一边,她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下次沈慈心的婢女要回来,就让她进府了。”杜勋干脆道。 以杜勋的思维里,完全不会想到,主人还深陷其中,会想办法先让女婢逃命的。 过了两日,内院里,刚刚起床的牛望梅又闹了起来,说是银子被偷了,把满院子的人都闹起来,连两个嬷嬷都没有放过。 “县主娘娘,我们都这般岁数了,从来清白做人,可没拿过你分毫,可别随意给我们戴个大帽子!” 喜嬷嬷觉得这就是牛望梅借机报复她们这几日给她教习规矩严厉了点,连眼皮都没有抬,就冷生生说道。 “谁知道你们清白不清白,反正我的银子丢了,你们谁也别想好过,给我在院子搜!”牛望梅喊道。 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结果却是在冬雪和秋霜住的屋子里搜刮到了银子,丢了面子的牛望梅,上手把两人挠了个大花脸,脸上血红哧哧,连面目都看不清。 怕这大婚跟前闹出人命来,喜嬷嬷难得做了个好人,出来替两女婢说话,“县主娘娘,虽然两个丫头贪财没德,但您这就要出嫁,还是莫要沾了人命案好,要不把人送到官府去吧。” 牛望梅一听便知道喜嬷嬷这贪财没德的话在影射自己,倒也不抓着这点,只抓着最后一句,“送官府啊,好啊,我看你就是想丢我的脸,让我不做人!” “县主娘娘非要曲解老奴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既然东西不是我们偷的,是县主自己人偷的,这要如何处理,随县主的便吧,老奴就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牛望梅答应,转身就离了院子,气的牛望梅更是大喊大叫。 等老位嬷嬷一走,牛望梅便让人把两个丫鬟卖出去,还是沈慈心劝了几句,“这幅样子也卖不出什么价格,不如先关起来,养好伤再说。” “就你好心!”牛望梅不高兴道,却没有阻拦沈慈心让人把两人捆起来,关在了内院的柴房中。 婚期越发临近,又有谁会关心两个被关在柴房里的奴婢呢? “你说你非要绕这么大个弯子,让两个厨娘替代冬雪他们。直接将冬雪他们发卖出去便是了。”办完事情,演了两出戏,饶是戏精牛望梅都觉得辛苦,忍不住抱怨道。 事前沈慈心并没有和牛望梅多解释,只是让她照着做,牛望梅执行的非常好! 听她的疑惑,她便解释道,“之前我们计划是让你发卖冬雪秋霜,然后让他们在旬阳城内藏起来。可前两天我把玉如留在刘府,杜勋过问了,我怕他有意盯着咱们的人,还用这个法子,他可能会阻拦。” “这不正好薛家送两个人,我便临时想到了这个偷梁换柱的主意,薛家送来人的,杜勋恐怕巴不得送出去呢!” 其中原因如此复杂,牛望梅听了就觉得发愁,感叹道,“果然我做不得聪明人。” 春琴听了,连声夸赞,“大姑娘当真有急智!” “我说春琴,你不会嫌我笨吧,日后想跟着她跑吧?”牛望梅故作吃醋道。 春琴脸上挂的笑瞬间收敛起来,认真的反驳道,“小姐,我从小就跟着你,除了你我不会跟任何人跑的,你想撵我走都撵不走的。” “哼,都让你这个死丫头给赖上了!”牛望梅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沈慈心见她们主仆情深只是浅笑,牛望梅平日里嘴巴毒人小气,但对春琴却算十分好,十分信任,而春琴对牛望梅也是任劳任怨,两人倒是不同一般的主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碰巧 薛家,听说自己送进去的两个人被县主府发卖了,刘碧娘立马将此事告诉薛邵之。 “夫君,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会马上就把人卖出去呢?”刘碧娘脸色苍白的说道。 薛邵之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惊,但很快又恢复情绪,“他们才进去,就被打卖出来了,应当还没来得及下手,要是他们真的下手被发现了,县主府的杜勋肯定已经找上门来了,既然没有来,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 “先去把那两个女婢找到,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薛邵之蹙眉叩响桌面,吩咐刘碧娘。 刘碧娘点点头,吞吞口水,“已经让人去找了。” “要不是杜勋把县主府的人都换了一遍,我们现在也不至于睁眼瞎,连县主府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实在太被动。”薛邵之不满的说道。 刘碧娘紧张转动眼珠,看着薛邵之愠怒的脸色,犹豫的问道,“若是,若是咱们失手了,那边是不是会生气啊。” “哼!”薛邵之冷哼道,就算这次事情没做成,对方又怎么会舍得他这么好用的棋子,那边多少生意还等着他中间牵线! 他倒是不怕那儿下手,就怕刘锡察觉到什么,到时候为了自保对他痛下杀手! “你去一趟刘府,看看刘府有没有什么异常!”薛邵之吩咐道。 刘碧娘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临要走,刘碧娘回过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夫君,若是我们现在收手。” “那我们全家都会尸骨无存,碧娘,想想你腹中的孩子,别说这样的傻话。”薛邵之语气微凉的说道。 刘碧娘的心猛然降到了谷底,看着垂头的薛邵之,最终还是迈着步子走出这件屋子,走到太阳下,她吐出一口浊气,手贴在腹部,随后一往无前的走出府门,让人套车去了刘家。 此刻的刘家,沈慈心正在喝茶,罗氏听说她来了,竟然十分给面子亲自接待,听说沈慈心是来接玉如的,罗氏笑着道,“看来玉如是沈姑娘的宝贝,这才离了两日就舍不得了。” “唉,让你见笑了,还不是左近无人,现在我都得自己端茶倒水,我这人笨手笨脚,做不好这些,所以就想来把玉如接回去,就是不知道她手艺学的怎么样了。”沈慈心自损道。 罗氏一副惊讶的神色,“可是照顾的人不够使,怎么让沈姑娘自己动手做这些。” “原是家丑,但夫人是亲近的长者,也没有不好意思和您说的。”沈慈心将冬雪和秋霜偷银子被关起来的消息和罗氏说。 又刻意提起,“本来前两日薛家,就是我那表哥家送了两位厨娘来,可哪知道当时闹了巧,县主的爱宠死了,还是吃了他们薛家的点心,所以县主怀疑薛家要下毒害她,就把那两厨娘发卖了。” “我这又是自家亲戚,又是好友,夹在中间也为难,好劝歹劝才让县主就把人卖出去就算了,才没去薛家闹事。” 罗氏听到此事,眉头一跳,立马敏锐的问道,“怎么会觉得薛家下毒呢,薛家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害县主呢。” “谁说不是呢,我也这么劝县主的,我猜约莫是赶巧了,当时县主的爱宠刚游水回来,体力不支去了也是有可能得。”沈慈心道。 罗氏疑惑,“不知道县主的爱宠是?” “哦,是只公鸡。” 公鸡! 公鸡游水,死了,这不是平常事? 这云容县主,竟然把这件事情怪罪到薛家身上! 真真是,难怪都说这个县主出身不好,亲爹恐怕真是个卖油翁,才有做下此可笑的事情。 对此,罗氏只能呵呵笑,干巴巴的说道,“当着别致。”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禀报说刘碧娘来了。 罗氏奇怪,不年不节的,她也没递帖子给她,她怎么就来了?沈慈心在这儿,她也不能不见,就让人把刘碧娘请进来了。 不一会刘碧娘就跟着引路的嬷嬷进了内院,一身花色绸缎,高耸的发髻上左右各两只金叉,脖子上戴着一块碧玉佛牌,手上是两串红绿玛瑙,当真是富贵十足。 沈慈心侧面看了一眼罗氏,比较之下,罗氏显得朴素多了,墨绿色褂子,发髻堆叠,上插着一枚珍珠发钗,耳朵上戴着环形耳环,手上戴着玉镯,其他便无。 薛家这般富贵,当着有些不对,要说他们家是跟着刘家做事,怎么比刘家还更富贵些。 还有薛家想要给牛望梅下毒一事也十分不对。 薛家唯刘家马首是瞻,那两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操办好和亲送嫁,将牛望梅平平安安风风光光送嫁出旬阳城,是刘锡的政绩,他是不可能会害死牛望梅的。 若说薛家要下毒害牛望梅,沈慈心也没想明白,薛家的目的是什么? 那盒点心,最后一层剩的点心,她都给鸡试过了,但鸡吃了出事。看起来,那只吃了点心死了的鸡似乎是意外。但沈慈心的第六感一直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演那么一出大戏,除了借薛家的人把秋霜冬雪送出去之外,也是真的担心那两个厨娘想做点什么。 后来私下问话,沈慈心已经确定那两个厨娘不对劲,她告诉她们明面上的她们已经被卖出去了,而私下他们想对她们两个做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 两厨娘怕被害了性命,倒是都说了,但说的内容也不甚清楚,因为薛家交代他们来,只是让他们在灶上好好干,最好让牛望梅只愿意吃他们做的食物,。 沈慈心猜测,薛家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只是将人先送进来了。 沈慈心看着眼前两个正在客套寒暄的女人,这不大的旬阳城里,秘密当真多。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引导 刘碧娘不请自来,缘由是,要来亲自给大伯和伯母报喜,她已经有孕了,过几个月就要做娘了。 罗氏撇了撇嘴,当真不知道刘碧娘演的这是哪一出,她怀孩子,跟她一个隔房的伯母报什么喜,但碍着沈慈心在这儿,还是敷衍的说了两句恭喜的话和让她保养好腹中孩子。 沈慈心听闻,连声恭喜。 刘碧娘谢过,自然的坐在沈慈心的旁边,道,“原本该请表妹去府上一同庆贺的,但听说县主出嫁日子定了,怕表妹忙乱,实在怕打扰了表妹。” 沈慈心一脸歉疚,“就算表嫂来请,我也不好意思上门了。” 刘碧娘惊讶,“表妹为何这么说。” 沈慈心一脸不好意思的神色,将牛望梅怀疑两个厨娘会下毒,把人发卖的事情说了。 刘碧娘心中本就有鬼,怕此事让刘锡知道,没想到沈慈心当着罗氏的面就说这些,当即面色转白,手上不住的捏着帕子,没有平日的能言善辩。 半天一句话憋了一句话出来,“怎么会,他们怎么会下毒害县主呢,莫不是,误会吧。” 沈慈心见她紧张,好心安抚道,“可不是误会吗,只是碰巧吃了薛家的点心,县主非要让鸡游水,你说鸡游水了还能活?只是县主心情不好,连身边的两个贴身丫头也关起来了,我们也不好触她的眉头,只能让着她了,那两个厨娘卖出去了,若是表嫂家舍不得,倒是可以等县主出嫁了,再将人买回去。” “原,原是这样。”刘碧娘脑子转得飞快,处理沈慈心说得的话,顺着沈慈心的话问道,“不知道两个厨娘发卖去哪儿了。” 沈慈心道,“一时半会,我还真的忘了,等我回去问问知道了再告诉表嫂。” 刘碧娘,“那就有劳表妹了。” “不客气,他们两个也是倒霉了,你说偏偏赶上鸡吃了你家送来的点心。”沈慈心不经意的说道,她越是提起薛家的点心,刘碧娘的脸色越白两分。 这样的异常,在话题之外的罗氏看来十分的明显,今天的刘碧娘实在不太对,嘴跟上了锯子一样,还有这神色这么紧张,像是让人说中了痛处。 这么关心两个厨娘的下落,这两个厨娘得罪了县主,若是他们刘家发卖了便发卖了,还找回来做什么,当话柄吗? 可偏偏刘碧娘真的还想把两个厨娘买去? 沈慈心微微侧目注意到罗氏思索的神色,就知道她应该是起疑了,只要她起疑,她今日的目的就达成了! 她今日过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刘家发现薛家的意图,原本还想靠自己暗示提醒罗氏的,却没想到这么巧碰到刘碧娘上门。 这还有什么比刘碧娘自己的异样更能增添怀疑的? 刘碧娘蒙头蒙脑,抬头对上罗氏打量的眼神,顿时就清醒过来,不对! “原本不该再过问的,这两个厨娘笨手笨脚本该随县主处置的,但是婆母十分喜爱他们做的菜,这才想着给她老人家买回去。”刘碧娘找补道。 沈慈心从善如流,“表嫂果真纯孝之人,你腹中孩子知道你是这样的娘亲,往后肯定也随你。” 刘碧娘听着觉得,不是很高兴。 “见着表嫂都高兴忘了,夫人可否将我的婢女喊来,我好领她回去。”沈慈心将话头转回来,询问主位的罗氏。 罗氏让人把玉如喊出来,玉如见了沈慈心却说自己学艺不精,还没学到手艺,怕回去让牛望梅吃了不高兴,想在这儿多学两天。 罗氏见玉如说话害怕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怕回去被牛望梅责罚,心想那位云容县主倒是真的跟夜叉似的。 “哎呀,你这笨丫头,都了几天了,还学不会。”沈慈心恨铁不成钢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学几日吧。我只能自己辛苦几日了。”沈慈心一会边自己改口道,来接玉如,本来就是个借口,她都没打算让她再回县主府。 罗氏见状,提出,“不若,姑娘从府上带两个粗使丫头回去。” 沈慈心连忙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能为县主分忧是我们的荣幸。”罗氏笑着说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沈慈心离开的时候,领了四个刘家的女仆,显得气势非常。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只恨女儿身 郡守衙门,刘锡正和李文岐喝茶,借着喝茶的功夫,李文岐偷偷打量刘锡,见他神色自然,看来自己私下藏着账本还丢失一事并没有走漏风声。 只是那盗贼,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那批武器丢失已经小半个月,偷盗的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件事情仿若一把剑悬在他的脖子上。 他在铁石镇搜查了几日,任何可疑的人都没有放过,就是没找到那伙人。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要说那两日,铁石镇上的生人,就只有送亲的队伍,难不成是杜勋派人偷取的,若是那样,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儿,李文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事情若是被杜勋他们知道了,他必然是要被刘锡灭口的。 李文岐的偷偷打量,刘锡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不以为意, “你今日便回去,这几天加大生产,将货留下来,我日后有大用。”一杯茶饮尽,刘锡朝李文岐吩咐道。 李文岐连忙点头,“大人放心。” “回去之前,我想见见蝶衣,不知道方便不。”李文岐见刘锡摆手让自己退下,又问了一句。 李蝶衣,是李文岐同胞妹妹,生的十分貌美,一次宴席上,刘锡正巧也在,李文岐便将妹妹献给刘锡。刘锡见了如此美人,没把持住,领回家中十分宠爱。因此,李文岐也得了刘锡重用,得了铁石镇的差事。 “去将李姨娘叫过来,你们兄妹二人便在此处见一面吧。”刘锡吩咐旁边侍候的。 李蝶衣是个厉害的,原本只是李文岐当礼物送进来的,还是凭本事让刘锡纳她做了姨娘。 听刘锡这么安排,李文岐敛下眼皮看着桌上的杯子,心中琢磨一会怎么让妹妹明白他的意思。 一会李蝶衣便袅袅悄悄的进了厅堂,给刘锡行了个礼,又朝李文岐打招呼道,“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有点事情来跟大人商讨,正要回去,想着见你一面。”李文岐回答道,一边朝李蝶衣使眼色。 李蝶衣是个聪明的,看李文岐这神色,就猜到他有私底下的话对自己说,脑筋一转,正要想个办法将刘锡支走。 就见外面进来个传话的人,说是夫人来问话,问老爷这会有空没,若是有空请返回后院叙话。 刘锡听见是罗氏派人来的,便让人出去回话,自己这就过去,说完和李氏兄妹点点头,自己便踏着步子往后院走去。 不管刘锡怎么宠李姨娘这样的小妾,他始终是会给罗氏留面子,缘由便是,他能发家,罗氏的娘家可是出了大力气。 看见夫人派人来请,老爷马上就走,李蝶衣没多大的情绪,扯着李文岐坐下,“老爷走了,我们兄妹两正好说说话!” “蝶衣,你这在府里不是十分受宠,之前我跟大人说要与你见见,他随便喊个人去把你叫来,倒是大夫人来请,大人马上就走了。”李文岐替妹妹抱不平道。 李蝶衣却毫不在意,反倒来教兄,“大夫人什么出身,我是什么出身,哥哥以后千万别提这样的话,我能被老爷纳进来做妾,并非是我貌美,而是我貌美又懂事。” “我们这样人的身份,大人想找个取代我们岂不是容易,哥哥往后还是更好好办差事才是,只有哥哥好了,我这儿才能更好。”李蝶衣劝道。 李文岐叹息一口,“还要妹妹提点我,是哥哥想错了。” “不知道哥哥叫我来,是要说些什么?”李蝶衣又问道。 李文岐便小声将账册丢失,铁器被盗的事情吐露给李蝶衣。 李蝶衣听了大惊,“哥哥,怎么这么大意!” 李文岐无奈道,“妹妹也知道,我从前就读书,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大人将我安排到铁石镇,我也不用干此等要紧的事情啊。” 李蝶衣无奈点头,“也是,哥哥从前只会读书做文章,但要给大人做事,哥哥若不迎头上,多得是的人想上。” “此时说这些也没意义,还是抓紧将账本找回才是。”李蝶衣话锋一转,又问,“可有眉目?” 李文岐摇摇头,说自己将真个铁石镇都要翻过来了,那几日除了和亲队伍路过,便没有生人进铁石镇。 “那会不会,就是和亲队伍的人做的?”李蝶衣凝眉道。 李文岐心头一跳,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若是他们做的,他们为何到现在还有将事情抖露出来?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知道大人私藏铁器,恐怕早就找借口将大人揭发出去了。” 李蝶衣不是个全然只在内宅的女子,现在旬阳城的情况她大概知道些,比如自家老爷和那位大将军霍云起向来是不合的,那位送亲的将军说是已经投靠了霍云起。 如果是送亲的队伍拿到了账本,应该早就抖露出来了。 如果没有抖露出来,说明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哥哥回去,还是再将铁石镇搜查一遍,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才好!”李蝶衣道,“大人那边,暂且还是先别告诉他,我们如今根基不稳,若是让大人知道了,我们兄妹恐怕。” 李文岐何尝不知道李蝶衣这未尽的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便再多搜查,也请妹妹多留意大人,若是有不对,还尽早给我传消息才是。” “哥哥,放心,我省的。”李蝶衣点点头,看着李文岐落魄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哥哥说是读书人,读书考学不成,靠她这个妹妹好不容易得了个官位,做得也不成。 只恨她是个女儿身!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女诸葛 “夫人请我来,可是有事。” 刘锡进了门,见罗氏等在门口,快步走到跟前,牵着罗氏的手往里面走,又说着关怀的话,“夫人身子不好,别在门口等,万一吹着风怎么办?” “哪里有这么精贵。”罗氏快语道,进了屋松开刘锡的手,坐在椅子上,显得有几分冷淡。 刘锡微微眯眼,也不生气,自己在另外的椅子上坐下,又问了一遍,“夫人请我来,可是有事?” 这么多年,罗氏对这个夫君是越来越没有耐心,若不是大事,她也不想去请他。 便没有多说废话,只是将沈慈心今日来碰巧见到刘碧娘的事情说了,说完问刘锡,“老爷,你说这么凑巧,云容县主的鸡刚吃了薛家送去的点心,鸡就死了!我觉得里面不太对,大人觉得如何?” 刘锡知道自家夫人和二房的碧娘向来不对付,他不想管这些后宅的事情,高看刘碧娘也是因为她有个能干的夫家,能替他捞钱。 就是因为如此,罗氏和两个女儿,平日总爱找碧娘的不是。 这次,罗氏提起此事,刘锡觉得又是罗氏想借机找刘碧娘的不是,好言好语的劝道,“夫人,碧娘一个小辈,你就宽容些,莫要寻她的不是。” 罗氏听了差点气了个仰倒,冷眼扫向刘锡,冷声道,“老爷,觉得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之人,用这等大事和隔房侄女置气?” 见罗氏动气,刘锡连忙安抚道,“夫人,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 “只是你说的这事情,你说那云容县主的话能信吗?她那个乖张的性子,这段时间在县主府里可没少闹出事情来,会不会就是碧娘只是好心,云容县主误会了?”刘锡分析道,试图说服罗氏。 罗氏横眉,觉得刘锡就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越发生气,“老爷,你也知道你的侄女,向来嘴皮子利索,花言巧语得很,可今日那位沈大姑娘说起下毒的事情,你侄女脸皮都发白,你说他们家要是没鬼,她这么害怕做什么。” 刘锡见罗氏气势越发,心头有些不高兴,自己这个发妻占着出身高,从来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已经如此做低伏小了,她还这么不依不饶。 只是罗氏出身高贵,娘家爹在京城为官,若是他日后升迁京城,还得仰仗老丈人,想到这,刘锡也只能忍下心口的气,解释道, “他们薛家不过是个破落户,要不是仰仗咱们家,能有如今的好日子?他若是背着我去给县主下毒,这不是自害自身吗?” 这便是刘锡完全不怀疑薛家会下毒的底气。 “大人可别忘了,他薛家除了咱们家,在那边可还是有个接头的,若是他们家认的主不是咱们魏国,而是燕国呢?”罗氏微语道。 此后一出,刘锡身上突然惊起了一身冷汗! 对啊,薛家两头牵线做生意,除了要拉拢他们这边,还有燕国的人,他一直以为薛家老小都在魏国,必然就是以魏国为主。 但若不是呢? 薛家的认的主人若是燕国呢?那他们要下毒害死云容县主,那便再正常不过了! 云容县主若是死在了魏国,燕国马上可以派人来质问,是不是玩弄燕国,压根没有诚意和亲。 魏国不仅没有理由开战,甚至还得给燕国赔礼送钱。 看刘锡脸色变化,罗氏便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个老货,这两年越发自傲,觉得在旬阳城这地界上谁也比不过他,也不看,这旬阳城可是太平之地? “夫人,说得有理,我一定好好去追查,今日还要多谢夫人提点我,夫人当真是贤妻!女中诸葛是也。”刘锡站起来,抓着罗氏的胳膊,夸张的说道。 罗氏不高兴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对于他的夸奖面上没有半分高兴,而是催促道,“既然如此,老爷还是早点去调查,莫要让他们销毁证据才是。” 刘锡点点头,“夫人放心,为夫这就去让人去查,薛家最近有没有异样。” “最好先薛家一步找到那两个厨娘!”罗氏提醒道。 刘锡自然没有不应的,罗氏虽然待他冷淡,但夫妻一心,此事他还是信得过罗氏的。 原本以为是轻巧的事情,哪知道派人出去找,找到人牙子,找到买人的地方,愣是不知道有两个厨娘被卖到了这地方。 再全城暗地里搜查,也没有找到这两个厨娘。 刘锡反而越发怀疑薛家,他们会不会已经将人灭口了! 也就是说,薛家当真有可能下毒害云容县主。 当天薛家全家便被下了大牢。 当然此为后话。 第二百四十章 不好要跑 且说今日,沈慈心领着四个罗氏赠送的婢女从刘家出来,没急着回去,跟秦伍长的借口是,“好不容易出来,先逛一逛再说。” 沈慈心以为秦伍长会阻拦,不想他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往闹市走,到了地方,沈慈心下马车一看,这地方,是个熟悉的地方。 就见秦伍长靠了过来,小声说道,“沈姑娘,你上次不是说要找个能收您瓷器的地方吗?我们打听到了,就是这儿。” 可不就是这儿吗!拙朴古玩! 沈慈心回头看了眼一脸殷勤的秦伍长,自己那天随口一说为了让自己出门便利点,不想秦伍长还真的找了,还找对了地方。 被人架在这儿了,沈慈心也不能不去啊,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拙朴古玩,秦伍长不知道是怕沈慈心昧下银子,还是为了保护她,也跟了进来。 一进古玩店,迎面碰见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个罩面,那人看见沈慈心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不等沈慈心反应过来快步从古玩店内走出去,几步就上了马车,就要驾离这条巷子。 是吴留足,他认出她来了! 这是要跑! 沈慈心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得赶紧想办法联系阿普勒,之前他们已经查到了吴留足的落脚地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不想就这么巧,让吴留足碰到她也在旬阳城。为了不泄露走私瓷器的事情,他恐怕要跑。 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沈慈心停下了脚步,对秦伍长道,“不好意思,秦伍长,我又反悔了,那杯子我想留着自己用,不卖了。” 秦伍长听她这么说,到手的十两银子就要飞了,脸上的神情变得难看起来,还没等他说话,就见沈慈心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他。 “秦伍长,收下吧,既你已经替我跑了腿,这个辛苦费不能少了你的。”沈慈心将银子递给他。 秦伍长没想到还能拿银子,一时间情绪转不过来,脸色扭曲的有点难看,半会才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如果不觉得不好意思,那今日就保护我在外面多转转。”沈慈心笑眯眯道。 沈慈心都这么说了,秦伍长垂涎这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银子就在眼前,实在很难拒绝,便伸手接过银子。 拿了银子手软,这接下来,沈慈心说去哪儿,秦伍长都老实跟着。 不过还好沈慈心去的都不是什么出格的地方,去了小吃店吃点心,又去布匹首饰店转转,最后才说要去勾栏看戏。 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的,秦伍长就有些微词了。 “那勾栏都有包间,我在包间里坐着,肯定不会危险的。”沈慈心显然对勾栏十分熟悉。 最终看在十两银子的份上,秦伍长还是同意了。 勾栏院的包间就两个位置,沈慈心去的这处包间已经有个姑娘坐在里面了,她只好让秦伍长在外面等着了。 秦伍长扫了一眼,确实只有一个姑娘在。便安心的坐在包间外的桌上,这处好,又能看戏,还能看着有没有人靠近包间。 他却没认出,里面的那位姑娘,还是个熟人。 “你肯定已经去查过于家的事情了。但你不信任我对不对。”沈慈心刚刚坐下,就听见偃如师一潭死水,毫无生气的声音。 沈慈心看着眼前女子,比她上次见还要憔悴几分,短短几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沈慈心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偃小姐,我们不过是见了两面的生人,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会信任我,还觉得我一定会追查下去呢?” 偃如师同样也没有回答沈慈心的问题,自顾自说道,“你不相信我,是怕我是我爹的内奸,好引你上钩,再将你们这些想探查他们私下勾当的人一网打尽?” 一开始沈慈心确实有这个疑虑,被人当面指出她也没有觉得面上不妥。 现在她倒是不怎么怀疑了,这几日阿普勒找人私下探查过,于家窑厂在魏国抢回旬阳城后,便将窑厂关闭,改做了别的生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家道中落,慢慢的就不行了。 沈慈心正要开口回答偃如师的话,她却先一步开口,语气悲凉而绝望,“我得了重病,恐怕不久人世了,我若是死了,恐怕就再没有人替于家讨这公道,没有人再替于郎报仇了。” 沈慈心听了心头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偃如师的脸,她过分惨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青黑的眼圈,这样的一张脸,若说是得了绝症,却也不是没有说服力。 但是,她又还这么年轻! “偃姑娘,你,可有多看几个大夫?”沈慈心语气关切的说道。 偃如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若是有办法,我会自己好好活着,替于郎报仇的,可惜我不争气。” “你问我为什么相信你,因为你的眼睛。”偃如师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你和于郎的眼睛很像,都是这样的澄明。” “那天在刘家的宴席上看见你,你对刘家的瓷器有惑,我看出来了,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很聪慧。那天偷偷进你的马车,我也是赌了一把。” 偃如师露出一个皎捷的笑,“我觉得我赌对了,你对他们走私瓷器一事也有兴趣,也想找到真相。”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证人 沈慈心才知道她是这么找上自己的,走投无路之下谨小慎微的选择了她。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神情恹恹,却还是努力在笑的姑娘,她有微微心疼。 “偃小姐,我确实也想追查此事的真相,但是,我不能保证,能让你看见此事。” 沈慈心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她不过是一届平民商女,对方是郡守,一方主政。她身边有的只是空有身份却自身难保的县主,被人抢夺部落的少主,大家都有首当其冲的事情要做。 瓷器走私一事关乎她祖父的死,她必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什么时候能查个水落石出,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沈慈心亦不敢保证。 偃如师摇了摇头,对着沈慈心认真道,“还请沈姑娘以自身安危为先,我告诉姑娘我命不久矣,并非催促,只为取信于你。” 偃如师又告诉沈慈心,当初她也并非单打独斗,于大郎有个好友,见他们家下狱冤死后,为他们奔走。她和他里应外合,她从家中偷了证据,那位好友拿了证据要上京去告状。 结果没几日,便有人在城外几里地发现了他的尸首,包括跟着他一起上京作证的于家旧人。 那此后,偃如师便蛰伏起来,不敢让人知道里应外合的那个人是她,这些年她一直撑着不出嫁,就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不曾想,机会没有等到,更先等到的是她身体的破败。 这也解答了沈慈心最后的疑惑,偃如师既然对于大郎被害一事耿耿于怀发誓要替他报仇,为何会多年没有动作,认识她后,才找上门。 原来是因为,早就付出生命的代价,才会一直蛰伏。直到没有办法,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沈慈心回头看了眼包间外,秦伍长正看戏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包间内,她立马站起来朝偃如师躬身道,“多谢偃姑娘肯信我,我必然竭尽所能。” 偃如师连忙起身将沈慈心扶起,“是我该谢谢沈姑娘肯信我。” 将其中不信任说清楚后,两人便还是详细说起来此事,主要是偃如师在说,沈慈心在听。 于家是百年瓷器世家,一直就在也旬阳城这个地界上烧窑,靠近燕国边城这一带的瓷器都是于家烧制的。 后来魏国战败,燕国占据了旬阳城,于家烧的瓷器便少了,基本只在旬阳城内卖,听于大郎祖父临时前的交代,就是不想为燕国人烧窑,虽然旬阳城被占了,于家人始终还是认自己是魏国人。 后来魏国旬阳谷战役大胜,夺回了旬阳城,于家上下都以为这下可以重整家业,哪知道没过多久,就是于大郎的未来岳丈偃参事找上门来,要他们合作一门生意。竟然是给燕国人烧窑,于家当即便拒绝了。 为了避开祸事,于家甚至将窑厂关掉了,改做别的生意。 但即使如此,还是难逃一劫。 “当时于家将窑厂关掉的时候,将窑厂内多数工匠都遣散了,他们是于家经年的老人了,听闻于家人惨死后,都想给他们作证。秦兄弟带了其中一位叫柳头儿的窑匠要一同上京的,后来他们一起被害死在路上了。此后我便让那些工匠都不要再泄露自己的身份,尽量自己躲好。” “但我这儿还有他们的住址和名字,这份证据,请沈姑娘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不要去找他们。” 偃如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郑重的说道。 沈慈心想起瓷木镇沈家窑厂内,他们那些与他们沈家一同共担风雨的窑匠们,双手将信封接过,对偃如师保证道,“偃姑娘放心,若非有十足把握,我一定不会去寻他们。” “好,我信你,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请来寻我。”偃如师道。 沈慈心朝她点点头,却打定主意,不在她最后的时光打搅她。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逼问吴留足 在拙朴古玩店跟沈慈心打了个照面,吴留足便匆匆赶回了落脚的别院,他时常来往旬阳城和瓷木镇,薛邵之为了安抚这位供货商的管事,特意给他找了个二进的小院。 吴留足常来常往,甚至已经在这儿置办了一房小妾,过得十分惬意。 这不见他匆匆回来,小妾微娘连忙迎了上来,侍候着脱外衣,端茶倒水,十分殷勤。若是往日,吴留足当会和小妾好生亲香亲香,可今日实在烦闷,将靠在身上的微娘往旁边一退,自己面含愠怒的坐下。 微娘是风尘窝里出来的,惯是会看人的眼色,吴留足伸手推她那会,她便看出来他不高兴了,连忙亲声细语的问,“我的爷,可是心里烦闷,不若妾给您按按头。” 往常吴留足就算烦闷,微娘这般解语下来,他便高兴。 哪知道今日,他一把推开她的手,“你去帮我收拾东西,我要先离开旬阳城。” 吴留足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在这儿遇到沈慈心,让他觉得不是个好兆头,虽然他主子吴忘忧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女人不担事。之前沈家没出事,沈慈心在瓷木镇的大刀阔府的那些举动,吴忘忧就十分看不上。 可吴留足却不那么认为,他总觉得这个沈大姑娘,比一般的男子都要聪慧。而且他是在拙朴古玩碰见了她,会不会她发现了什么,追查到了旬阳城来。 微娘奇怪,吴留足到旬阳城不过才四五天,她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搜刮多少银子呢,人就要走了?往常起码都是要带十天半个月的,是以她没动作,而是奇怪的问道,“爷,这会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奴还舍不得……” 吴留足这会正是情绪紧张的时候,微娘这话就是火上浇油,话还没说完,就让吴留足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当真是贱蹄子,靠不住的娘们!” 说完也不顾微娘痛苦的瘫倒在地上,自顾自进里屋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服,还有这次来旬阳送货收到了货款,还有记录的流水账册。 等收拾完这些,出了厅堂,见微娘还躺在地上,正要厌恶将她踢到一边,就见院子里跳进来两个高大的蒙面男子。 “你们是什么人!” 吴留足马上察觉到不对,语气颤抖的问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收到消息的阿普勒和阿木,两人高大的身躯站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带来的压迫感令吴留足冷汗直流。 “别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有点事情想找你问问,今天是来请你的。”阿木看他打摆子的腿,语气不善的说道。 吴留足连忙要高声喊救命,不过就才喊了个救字,就被快速跑过来的阿木一把手刀给屁晕了,然后将人抗在肩膀上,又看着地上瘫倒的微娘,问阿普勒,“这个女人怎么办。” “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说他回去了,知道吗?”阿普勒朝地上的微娘道。 微娘原本就害怕两人会对她做什么,见他们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连忙点头,“好,壮士,我一定不胡说,他回去了,他就是回去了。” “如果你不这么说,麻烦的会是你。”阿普勒又提点了一句,“我劝你,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收拾细软赶紧跑!” 说完,阿普勒和扛着吴留足的阿木便从院子前门离开,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院子后门,长短敲五下,留在门内蒙图鲁打开了门。 吴留足的小院内,原本瘫倒在地上的微娘见歹人走了,还将门关起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急着走,在院子里搜刮了一圈,将吴留足这几次在这儿置办的东西都规整好,能卖的都挑出来,随后出了门找了个人牙子将东西全部卖了,拿了银子又在左邻四舍大肆宣传,说自己要和吴留足回南边去了。 动静传到阿普勒他们租的小院子里,阿木将这个消息告诉阿普勒,阿普勒听了失笑,“还真聪明!” 地上躺着的吴留足不知道是听到这话还是怎么,从晕倒状态清醒过来,睁眼看到高大挺立的两个男人,再联想迷糊中听到的话,当然就以为,这是微娘的仙人跳,为了夺他的钱财。 挣扎的从地上想爬起来,背刚刚离开地面,就又被人踩在了地上,“动什么动,老实给我呆着!” “你们是谁,是那个贱人让你们来的?”吴留足哑着声音道。 话刚落音,就见阿普勒猛然踹了他大腿一脚,这是以为他在骂沈慈心。 “闭上你的臭嘴!”阿普勒怒道,从旁边拿出匕首,手拿着匕首蹲下快速的把匕首对准吴留足的眼睛扎过去。 吴留足看着飞速而来的刀尖,瞳孔放大,整个人挣扎起来,可肩膀却被阿木牢牢踩着,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刀尖越来越近,最后只能闭上眼睛大喘粗气喊叫起来。 “叫什么,我问话,你老实回答,要是回答错了,下次这刀尖可不会停下来了。”阿普勒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 吴留足微微张开一条缝,看见匕首就在自己眼皮上,连忙又闭上了眼睛,有这样的威胁在,对阿普勒的话自然是连连答好。 “你们从瓷木镇走私瓷器到旬阳城,是和薛邵之薛家合作?”阿普勒问道。 问的是瓷器的事情,那就不是因为微娘!想通这,吴留足没觉得感觉更好,而是更糟了,若是微娘的事情,他还可以想办法用银子拜托了。 可走私瓷器的事情,他要是吐露出来了,就算逃出去,那些人还能放过他。 吴留足还在权衡,眼皮上却传来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淌出来,这是划破了他的眼皮! “是不是?”阿普勒沉声道,“我可没有耐心,再问一遍。” “是,是,是”已经顾不上逃出去后的事情,如果他现在不老实说,恐怕现在就没命了。眼前这个人动手狠辣程度,绝对是真的见过血。 “你是吴家人,你们瓷木镇的同伙是回马巷沈家和王家,是不是?”阿普勒又问。 吴留足心想这个人知道的底细太多,应当不是一般人,这么一会慢了回答,肩膀上踩着的脚力气又沉了几分,他连忙开口,结果眼皮身上留下来的血呛进嘴里,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着。 真是血! 吴留足吓得胆又怯了几分,也不敢再想,含糊着血水回答,“是,是,是” “那为何要杀沈拴全?”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相 昏暗的月色下,沈慈心侧着头看着月色,这么久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突然就查清楚了。那个无底线纵容她的睿智老人家,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丧命,她想呐喊,她觉得不甘心,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发泄。 突然有个手掌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她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听见阿普勒的声音轻声响起,“别难过,沈姑娘。” 如何不难过,明明他们沈家越来越好,新的窑即将落成,老人家一辈子的夙愿就要完成的时候,却被他梦寐以求的窑砸倒送命。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他们甚至都没有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发现他们的丑事了,就这样将他害死了。 无法摆脱这样想下去,无尽的泪水流的越发的汹涌,阿普勒从来没有见过沉着稳定的沈慈心有这样的时候,虚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主的慢慢收拢,将她拦在怀中。 悬浮在半空中的情绪,因为温暖的怀抱,有了靠岸的地方,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除了沈拴全给予无限的支持外,这是沈慈心第一次有一种依靠的感觉。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哭着。 阿普勒从手足无措的轻声安抚,到后面只能轻抚她的长发,越发收紧抱着她的臂膀,让她安心宣泄情绪。 许久之后,在外面等待的阿木忍耐不住,跑了进来,嘴比手脚快,“少主,你……” 等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阿木收音已经来不及,他转身就要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而情绪发泄完的沈慈心已经清醒过来,从阿普勒的怀中退出,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阿普勒不悦的抬头看着不远处转身要跑的阿木,“什么事情?” 阿木停住脚步,缓慢转过身来,小心的看了眼两个人的表情,额,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少主和沈姑娘在谈情说爱呢,可看沈姑娘这样子,怎么像是大哭过。 这不会是他家少主惹人家姑娘伤心了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当年在草原上的时候,多少姑娘给他献殷勤,都让他冷脸拒绝了。主要每次少主拒绝人家姑娘,那叫一个面子都不留,那些姑娘也是哭得啊。 没想到沈姑娘这看着平日里总是雷厉风行,能干大方的姑娘,被拒绝后哭得比草原上的小姑娘还惨! 想到这阿木就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自家少主,沈姑娘好歹是他们现在流民军的大金主,这般态度对人家金主也太不明智了! 阿普勒对上阿木的视线,就知道他肯定在胡思乱想什么,见他不回答,又不走,不悦的回答道,“你有事。” 迟钝的阿木终于感受到自家少主的不悦,连忙缩头道,“地窖的那个男的怎么处理?” 说的是吴留足,刚刚在牢中审问后,沈慈心已经把祖父之死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 薛邵之取了刘家二房的刘碧娘后,便搭上了刘锡这艘船,但以他的家势在刘家根本不够看。后来他碰巧知道了于家下狱的真相,知道刘锡想做这笔生意,便想到自家老祖母的娘家就是烧瓷的。 便找法子回到了瓷木镇,当时两个沈家他都接触了,一心做光明生意的沈拴全和沈慈心自然早就被淘汰了,而回马巷沈家得知他的意思后那是臭味相投,立马就上了他这条船。 后来生意大了,回马巷沈家出的瓷器不够,他们又勾结王家和吴家,三家一直借着北上卖瓷器,实际是一直偷偷送到旬阳城。 那日沈拴全不过是凑巧去处理沈兰心和沈玉打架的事情,结果碰巧碰见他们三家在整理账册,平日里他们三家在议事的时候,府里的人都知道不能靠近,可沈拴全却不知道,就这样踏进了引他丧命的院子里。 新窑倒塌是沈家派人去做的,在新梁上用木钉在关键之处都碎,又用浆糊将外表粘合。那日木梁上房后,没多久便不堪称重塌了,他们是计划好了,新窑上梁,沈拴全作为窑厂的主事人必然会出现的。 窑塌了,窑内的沈拴全和其他人必然难逃一劫。 “你觉得呢?”阿普勒回头问沈慈心的意思。 吴留足的口供他们已经让他画押确认了,他经手的账册他们也拿到了,日后追查此事,凑个他身上能套出的证据已经不会有更多了。 这个人,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想了想,沈慈心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是一个从法治社会来的人,即使吴留足罪大恶极,她还是希望是用魏国的法律是判决他。 不过这个时候,这个人他们暂时无法送到衙门去。 “这样吧,你们将他继续关押着,再制造一个假的马车坠崖事件,让那些人以为他掉下山崖死了,等日后此事有判决,再将他送到衙门里接受审判。” 听了沈慈心的回答,阿普勒有些意外,他以为她那么难过,会恨不得这个男人马上去死。 却不想她还是想让朝廷是审判他! 一会后,阿普勒轻声道,“行,就按你安排的做!” 当天,阿木领命处理此事,阿普勒却喊住他,“把人带上,跟马车一起从山崖推下去,一定要确保人死了。” 阿木惊讶,不是按那位沈大姑娘的意思。 阿普勒不容置疑的扫了他一眼,他就一句多问都没有,提了人出城去。 阿普勒看着门外,心中决然,一个让她这么难过的人,不配多活这么长的时间!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送到案头 云容县主出嫁前夜,整个县主府内红绸漫天,张灯结彩,但也戒备森严。 因为前两日,刘锡大义灭亲,查出了城内与燕国勾结的内奸薛家,却提前走漏风声,让贼首薛邵之跑了,因此杜勋为了避免意外,将驿站所有的军士都调派过来守在县主府内。 原本就拥挤的县主府现在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杜勋手下的军士甚至都不用巡逻,每个人领个位置定点站着便可以全方位监视这个不大的县主府。可以说是一只苍蝇飞进来都可以马上被发现。 整个县主府内,只有牛望梅的院子内算清净点,杜勋原本想派人在院内站岗,牛望梅大闹才算将人闹走,可是院子外却是站足人。 “现在怎么办?我这县主府,都快成澡堂子了,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就快比这房子里的柱子还多了。”牛望梅看着床头衣架上挂出来的新嫁衣抱怨道,这嫁衣是喜嬷嬷他们刚刚送来的,可她看到却一点起来。都没有,这华丽的嫁衣对她来说,更像是催命符,看见怎么会高兴起来。 这是沈慈心始料不及的,薛邵之竟然会舍下全部薛家人提前偷跑了,而且刘锡这个郡守,未免也太大意了,竟然还能让他跑了。 薛邵之跑了,杜勋正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人马都调过来,明面上是说谨防内奸来伤害云容县主,但私下也正好防止牛望梅跑了。 春琴也一副愁容的看着沈慈心,原本计划是要借出嫁的时候人员混乱,再将牛望梅弄出去的,可现在人这么多,根本没法跑。 “别急,不能让他们这么松快。”沈慈心想到手上还有一个筹码,安抚两人道。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暗号,沈慈心找机会在花园东南角亭子里摆放了一盆铁树,刚摆放完,一回头就看见陈度泽走了过来,他正在负责花园的巡逻。 杜勋吩咐他们,有任何异常都要过问,陈度泽见到沈慈心在这儿,便过问一句。 “陈卫尉,县主嫌这盆铁树碍眼呢,我给搬出来。”沈慈心拍拍手上的泥土,一边回答陈度泽的问题,一边自然的从假山下来。 陈度泽没有生疑,还说了一句,“这样的重活应该让我们做的。” 沈慈心笑了笑,“你们守卫辛苦,怎么好让你们劳动,陈卫尉您忙,我先回去了,就这么两天的功夫,我还得好好陪县主呢。” “姑娘慢走。”陈度泽目送她离开。 当天晚上,杜勋将几个小头目叫过来询问今日有没有异常,众人都回答无异常,轮到陈度泽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没异常。 他想摆放一盆铁树,不算什么异常吧。 当天夜里,郡守府刘锡的书房有贼人入内,整个郡守府守备搜查整个府内,都没有抓到来人。 刘锡板着一张脸,进入书房便马上盯着墙边的书柜,想看出书柜有没有移动的痕迹。初看什么端倪都没有看出来,但被人冒犯到这个份上,刘锡自然是暴怒。 这个时候,跟着一起进来的管事疑惑的开口,“大人,这儿怎么多了一封信。” 刘锡这才看到书桌正中间摆放了一封信,信封上书,“刘锡亲启”! 刘锡眉头一跳,下意识想的是这是薛邵之送来的信,他二话不说将信打开,抽出里面信纸,看清楚内容后,他心神一凛! 大事不妙,这是铁石镇的账册,李文岐竟然私自截流了一份账册,而且这份账册怎么会送到他的案头来! “速速派人去铁石镇,将李文岐给我带过来!”刘锡朝管家喊道。 铁石镇,已经入睡了的李文岐被深夜敲门的声音惊醒,心头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裳,出门一问是郡守派人来请,马上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也不敢再继续当缩头乌龟,只能老实跟着来人连夜快马去郡城。 快马加鞭之下,第二日下午,被颠得不成样子的李文岐到了郡城,当着众人的面刘锡就将他一脚踹倒在地。 李文岐此刻也不敢再多争辩,跪倒在地上,只敢求饶命。 “到底怎么回事!这账册怎么会送到我的案前!”刘锡冷声怒道。 李文岐不敢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那日刀器丢失和账册丢失的事情交代清楚。 “你个混账!已经半个月了,你东西没找到,竟然也不和我通气!你要害死我们!”刘锡没想到此事已经半个月多了,李文岐还想瞒着。 而现在这本账册已经让人送到他的跟前了,他才知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调虎离山 “府君,此时应当以找回账册为重,若要使落到霍云起他们手中,那我们就是必败的局面!” 见刘锡怒不可止,他的幕僚赵围慎适时出来劝道,再让刘锡这么发泄下去,说不得李文岐当场就被踹打死。 刘锡听了赵围慎的话总算清醒过来,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拿到那本账册。 赵围慎想到李姨娘派人送来的银子,他也算没白拿银子,保了李文岐一条命。 “况且,李大人的话,也非不是个好消息,既然账册已经丢了这么久,那边还没有什么动作,说明东西就不是他们拿走的。而且这偷账册的人特意送来一本仿造的账册过来,必然是想以此为要挟跟我们谈条件,这么想来,事情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赵围慎虽然爱银子,但也是个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刘锡身边稳坐幕僚的身份这么多年。 刘锡原本暴怒的情绪听到赵围慎的分析渐渐平息下来,点点头,认为赵围慎说得有道理。 “围慎,你说偷盗的人会是什么目的?我们现在难道就等着他们主动上门来?”刘锡蹙眉问道,手摩擦着桌角。 赵围慎是个谨慎的人,听刘锡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着怎么见着拆招。 逃出生天的李文岐低垂着头,没问他话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场还有其他几个刘锡的心腹,皆屏气凝神的在想办法,一时间不大的书房里氛围十分凝重。 “府君请先在城内搜寻可疑人员,旬阳城进出不易,他们既然能把账册送来,人肯定还在旬阳城内。”一会儿,赵围慎道。 “再是加强郡守府的守备,如果他们再次递信来提要求,我们正好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刘锡点点头,可又立马想到,如今郡守府的守备人手严重不够!这也是为什么对方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东西送到他书房案上的原因! 刘锡提出此事,赵围慎马上建议,“不如把县主府的人马先调派回来,如今燕国派来的内奸都已经下大牢,想必县主府的安危应当不成问题。何况我听说杜将军的人马都能把县主府围个水泄不通了。” 县主府,谢乔匆匆进了前院,找到杜勋禀报刘锡派人马过来将县主府外围人马撤走的消息。 杜勋听到此事猛然从座椅上站起来,“这个刘锡!” 就这这么一哆嗦了,眼看就是出嫁日了,今天把人马撤走,杜勋听到怎么能不生气。 “刘大人的人说是郡守府来了歹人,丢失了重要公文,需要回撤人马去追查歹人。若是歹人一天不抓到,一直在旬阳城内游走,县主出嫁也得不到保证。”谢乔转达刘锡派来的那位守备百夫长的话。 “什么歹人,刘锡他不会以为燕国的内奸已经让他识破就高枕无忧了吧!他那位姓薛的内侄女婿可还在外面逃着呢!”杜勋气氛的说。 可饶是杜勋再怎么生气,刘锡那儿还是把人给撤走。 外围巡防空缺,杜勋只好把内院的这些军士分了一半到外面去巡逻。不大的县主府总算不至于下脚都难。 牛望梅甚至还高兴的出去转了一圈,恰好碰见在巡逻的谢乔,牛望梅直咧咧的看过去,谢乔却回避的躲开了视线,想要从另外一边绕过去。 牛望梅岂能让他如意,抓着他的袖子就让他停住了步子,谢乔低头看着她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到底没甩开,而是轻声问道,“县主,可有事。” “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我说谢乔,我后日就要出嫁了,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牛望梅偏头看着谢乔,娇声问道。 谢乔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她一个问题,“你成婚,你快活吗?” 牛望梅听到这个问题哧哧的笑出声音来,盯着谢乔的脸,就像是看着一件喜爱的首饰,直言道“谢乔,若是能跟你成婚,我肯定快活。” 谢乔听到这个回答,像是触碰烛火一般,猛然扯开衣袖,跳到一边,语调别扭的回答,“县主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你就当我开玩笑吧。”牛望梅依然带着笑,又似气音呢喃道,“我不是成婚,我是去赴死,你说我能快活吗?” 说完话,牛望梅转身施施然的离开,却不知道谢乔有过人的耳力,他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 “赴死?”谢乔不明白,重复的念叨,为何会赴死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害了她 “赴死?” 靠近墙角,陈度泽与谢乔低声说话,“莫不是云容县主害怕路上的安全。” “应当是她多虑了,出了旬阳城,过一段两地交界处,便进了燕国,燕国那边也会派人来迎接的,必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况且两国联姻,怎么会有宵小刚对和亲的县主下手!” “莫不是想引起两国交战吗!这不得是罪人!”陈度泽觉得云容县主的担忧那是毫无必要的。 谢乔听他这句无心之言,却眉头一跳! 引起两国交战! 若是县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魏国可以借此对燕国出兵开战。这会不会是王上真实的目的? 这两年休战,魏国国内风调雨顺,粮食仓满,而对面燕国却旱情绵延大半个国家,说是饿死不少百姓,甚至有些军人都吃不饱。 这种情况下,魏国如果出兵,是有很大的胜算。 谢乔知道当今魏王是个有野心之人,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魏国国内政和人兴,更有统一三国的野望! 枉他一直以为,王上当真是送县主去和亲的,难怪她会说那样的话,一时间谢乔的嘴里想塞满了棉花,无法开口。 “你们两个靠在这儿说什么?”出来巡查的杜勋看见手下两个卫尉不知道靠在一起说些什么,走近后才大声问道。 陈度泽和谢乔被他的声音惊动,齐齐回头,看见是杜勋,连忙喊道,“杜将军。” “怎么凑在这儿,说什么秘事呢?”杜勋见谢乔脸色不太好看,故意问道。 谢乔摇头,正要说没什么,陈度泽却先一步开口,“我们在聊云容县主呢,她竟然担心会死在和亲路上,说就是死路一条,我们觉着她就是杞人忧天了。” 谢乔没想到他毫无防备,竟然将此事和杜勋说了,想要捂住他的嘴都没有来得及,就见杜勋听完挑起眉毛,似乎十分关切的问道,“县主恐怕是情绪紧张,不过你们怎么会知道?她与你们说的?” 陈度泽还想再说,谢乔连忙快他一步,抢先回答,将话题引到薛家去,“是因为薛家的事情,那个薛邵之逃跑还没被抓到,县主才会这么担心。” 杜勋点点头,“原来如此,薛邵之不足为虑,我去开解开解县主,这眼看到日子了,哪能让新娘子担心受怕的。” 杜勋安排两人继续巡逻,自己施施然往牛望梅的院子走去。 谢乔看着杜勋的背影,眉头紧紧锁死,他总有感觉,自己应该是办了件坏事,恐怕害了云容县主。 此刻,牛望梅的屋子里,沈慈心正在演练最后的逃跑计划,他们要趁明天晚上的出嫁宴,人多眼杂的机会,从县主府守卫最薄弱的前后院交接的院墙跑出去。外面阿普勒会带人接应,跑出去后,趁着夜色藏到郡守府去。 等他们发现牛望梅不见了,肯定会全城搜查,却一定不会想到他们刚藏到郡守府里去。 也是借着私藏铁器的账册,刘锡将大部分的武力人员都派出去搜查了,他们进入郡守府不会太难。 “春琴,明天天色黑下来,你就照着我打扮,先混出去,我在这儿陪县主走完仪式!”沈慈心安排道,她认为春琴若是一直留在这儿,逃脱的可能比她小。 春琴却摇摇头,“大姑娘,不必了,我肯定要和我们家小姐一起的。” “大姑娘还是按之前的计划,先离府,等过了酒宴,我会照之前说好的,带小姐到那个地方的。” 沈慈心见她坚持,她跟牛望梅主仆情深,确实不愿意让牛望梅一个人在这儿,她也不好再劝。 这个时候,门口响起声音,“见过将军。” 沈慈心和牛望梅对视一眼,这个节骨眼,杜勋怎么来了。 人来了,自然要见,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又打了什么算盘。 春琴见沈慈心点头,便过去打开屋子门,给杜勋行了个礼,将他请了进去。 “见过县主。”杜勋进门扫了一眼坐着的牛望梅。 牛望梅敛下眼皮,语气不高兴问,“你来做什么?” “我刚刚听谢卫尉说县主心情不佳,害怕逃脱了的薛邵之,便带了两个人过来让县主安心。”杜勋顺着谢乔的话往下说。 牛望梅不解,“谢乔?他说什么。” “他说您担心会让歹人害了性命,这就是出嫁的日子,既然县主有此担心,这两个人之后便一直跟着县主,直到您和燕国国主成婚!” 杜勋指着自己带来的两个军士,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心腹之人,最可靠不过。 牛望梅当即回道,“我不要,你把人领回去。” 若是平时,杜勋还要担心牛望梅闹腾,可现在他隐约是看出来牛望梅早就知道王上让她和亲就是一个幌子,这样的情况下,再不派人跟着,说不定她自己当真想办法跑了。 人跑了,那他拿什么跟王上交代,又拿什么去争军功! 就算牛望梅是真的担心逃跑了的薛邵之,那为了安全,他也更应该把人留下。 “这都是为了县主安危着想,还请县主不要拒绝!他们会以县主的安危为重,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到县主的!”杜勋说完就把两人留下,当着不给牛望梅拒绝的机会。 杜勋施施然走了,留下两个跟门神一样的军士,饶是牛望梅怎么撒泼辱骂,两人都不为所动,依然站在她的身侧。 “我要出恭了,你们还要在这儿看着吗?”实在没办法,牛望梅使出了绝招。 两个门神军士才有所反应,齐步出了门,关上房门后,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口,这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牛望梅留。 屋内放马桶的屏风内,牛望梅探头看着两个军士的位置,咬牙切齿的喊道,“谢乔!” 沈慈心看着外面的军士,也一脸为难,这样两个人贴身跟着,那之前逃跑的计划恐怕都要推倒重新来。 该怎么办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换命 云容县主出嫁前一日,旬阳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姑娘来添妆,借这个机会,牛望梅倒是赚了个满钵,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原本计划今日要出逃,她身边现在跟着两个寸步不离的门神,她哪里也去不得,钱是赚了,可到时候花钱的命没了,还要钱来做什么。 如今局面,沈慈心自然心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明日婚礼,能找一个人假扮你,盖头之下,谁也不能确认新娘子到底是不是你。只是,等被发现,这个假扮你的人,如果不能及时跑,恐怕有性命危险。” 这就是以命换命的办法,实为下策。 沈慈心的话落音,春琴便连声道,“大姑娘,让我替代小姐吧。” 牛望梅眼神扫向春琴,眼神炙热,张口又闭口,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沈慈心摇了摇头,直言道,“你恐怕不行,你是县主的贴身丫头,你明日若是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这不行,那不行,我是不是真的就要没命了。”牛望梅哭丧的说道,整个靠在柱子上神情恹恹,毫无新嫁娘的喜气。 沈慈心无法开口说自己可以替代她,一是她做不到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牛望梅的命,再是她跟春琴一样,如果突然不见了,一样会令杜勋起疑。 这时,平喜嬷嬷领了一个姑娘进来,沈慈心抬眼一眼,竟然是偃如师,她连忙起身过去迎接她,“偃姑娘。” “见过县主,沈姑娘。”偃如师给牛望梅行礼,又道,“我来给县主添妆。” 牛望梅抬了抬手,话都懒得说。 偃如师有些奇怪,却没有问出口,见领自己过来的嬷嬷走了,才跟沈慈心说些私房话,“沈姑娘,薛家的事情,可是你想办法做的?” 沈慈心点点头,“我原本想让他们狗咬狗好漏出更多马脚来的,却不想薛邵之一家被下狱,他自己也跑了。” “姑娘别心急,这是长久的事情,千万保全自己。”偃如师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 沈慈心点头,“我看你脸色又更加不好,应当在家好好休养的,何必来添妆呢。” 偃如师笑了笑,“我与姑娘有缘,等明日你随县主离开旬阳,我又时日无多,恐怕就再也不能见到沈姑娘了,所以想着来见姑娘一面。” “你快要死了?”一旁的牛望梅突然惊讶的说道。 偃如师也不避讳此事,“是啊,我得了重病。” 沈慈心注意到牛望梅发亮的眼神,马上猜到她要做什么,想开口阻止,却没有牛望梅的嘴快。 偃如师听完之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县主,想让我换你一命?”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家里人很多钱。”牛望梅这是病急乱投医。 沈慈心连声阻止,“偃姑娘,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你就当今日没听过此事。” “沈姑娘,如果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帮忙。” “不行。” “只要你等我死后,想办法将我和于郎合葬在一起,我便答应帮这个忙。” “我答应,我答应,我会替你做到的!”不等沈慈心回答,牛望梅便先应下了。 “明日一大早我就会来县主府!” 偃如师留下一句话,不等沈慈心阻拦,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偃如师走了,牛望梅看着生气的沈慈心,嘟囔了一句,“反正她也活不久了,帮我也……” “牛望梅,你记住,这是我最后帮你一次,等此事了了,咱们就不要再见了!”沈慈心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回到了内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成功替换 第二日一大早,牛望梅刚刚清洗完毕,偃如师就到了县主府,沈慈心出去接待她,见到她面色犹豫,不忍道,“偃姑娘,你如果想反悔,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出了魏国,到燕国的地界还有一段两国止戈地界,不属于双方,今日没有办法从县主府逃出去,沈慈心便计划在这个地界上做文章。 偃如师拉着沈慈心的手,面带笑容,“沈姑娘,不必为我难过,其实我很高兴,本来我就是将死之人,还能救一个人,实在不亏。” “如师,我……”沈慈心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偃如师笑道,“就是,等你查明案子,替于家洗清冤屈那日一定要记得给我烧一炷香,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好,我一定竭尽所能,替于家洗清冤屈。”沈慈心承诺道。 “好,我信你,沈姑娘,这是我心爱的佩剑,我不想它随我长埋地下,今日送给你,当做一个念想。”偃如师从旁边的丫鬟接过木盒,递给沈慈心。 沈慈心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已经双目澄明的姑娘,她从前在史书中认识的那些侠肝义胆,有情有义的侠女,在她的身上都有了具象。 “我会替你好好保管此剑的。”沈慈心双手接过木盒,珍重收下。 偃如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信你。” 不等沈慈心继续说话,偃如师大踏步的走进牛望梅的院子,牛望梅已经在梳洗打扮,现在给她梳发髻的是平喜和慧喜,这两位嬷嬷被派来明面上的作用就是喜嬷嬷,现在给牛望梅梳妆打扮,才是他们该做的。 偃如师大踏步进了屋子,逆着光,慧喜嬷嬷抬眼一看,便觉得这姑娘生的好高,竟然比一般男子都要高,还有这大喜的日子,穿的未免也太素了,脸上看着好像也苍白白的,这是哪家的姑娘,是来道喜的,还是来送晦气的。 没等两位嬷嬷看清楚,牛望梅又闹起来了,“你们这是什么手劲儿,我的头都要被你们扯断了。” 慧喜和平喜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牛望梅故意找茬呢,他们可是在宫里给王后梳头的,王后都从来没提过他们手重。 要不是和亲,她一个卖油翁的女儿能有这么个福气让他们梳头? 可今日就是最后一哆嗦了,出嫁的典礼办完,送牛望梅出了旬阳城,他们两个人的职责便了了,可以回京城复命去了。想到这儿,两个嬷嬷也不和牛望梅争辩,而是更加放轻手上的动作。 随后,又来了不少小姐夫人,这屋子里来来往往的十分热闹,不说平喜和慧喜有事要忙没注意,就连房门口和院门口看守的军士也没记住这些姑娘丫鬟们的脸。 忙活了一个时辰,梳妆打扮好,牛望梅也换上了新嫁衣。都说人靠衣装,这么打扮下来,平日里五颜六色让人记不住脸的牛望梅,竟然也显得十分端庄大气。 当然就是脸色看着不是很高兴,盖头一盖,就催两个喜嬷嬷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 “……” 慧喜和平喜对视一眼,心想也是没多久活头的人了,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便转身出了房门,只是没离开院子,就坐在门口的回廊里,看着屋子里面,只是内间有个屏风挡着,他们只能看到人进出,却看不到内间的情形。 听里面倒是挺热闹,不知道一群姑娘夫人说点什么,频频传来笑声。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距离出嫁的吉时就只有一刻钟了,喜嬷嬷正准备起来催里面的小姐夫人离开,就见里面传来动静,一群姑娘们齐步出来。 喜嬷嬷扫了一眼,看见那位个子高的姑娘走在人前面,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走两步还咳两声又用帕子掩面,当真是个病秧子,这样的人云容县主还敢请来,当真不怕晦气。 来观礼的这些小姐和夫人们被安排在了前院的花厅里,因为人多眼杂,等他们进了花厅,杜勋就不让他们自由行走。 而此刻在人群里的偃如师已然不是偃如师了,而是牛望梅。 原本还想趁机溜走的牛望梅只能混在人群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压低着头,用手杵着脸,还好偃如师平日里也不是爱交际的人,一时半会也没有人来找她说话。 慧喜和平喜见人都走空了,才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沈慈心正坐着喝茶,春琴还在收拾东西,喜床上一身红衣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正斜靠在床角,一点都新娘子的样子都没有。 慧喜嫌弃的撇撇嘴,这样的人差点还进了魏国的后宫,当真是!可耻。 “县主,可别乱动了,免得一会弄花了妆和发髻,还有一刻钟就是吉时了。”慧喜交代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火 原本在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春琴大松一口气,还好慧喜嬷嬷没有开盖头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在喝茶的沈慈心,见她面色如常,觉得自己还是心性不行,不如大姑娘这般有定力。 她哪知道沈慈心端茶水的手都在发抖,如此冒险的事情,沈慈心也只能做到随机应变,却也法保证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怎么会不紧张呢。 这个时候又没有确切的时钟,两人也不知道这一刻钟还有多久,只能屏气凝神在等,等最后的时刻! 时间就要走完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 院子外面响起慧喜和杜勋说话的声音,沈慈心豁然站起来,就见杜勋正要往院子里走,她二话不说快步走出去,春琴也跟着走到门口。 杜勋看见迎面出来的沈慈心,停下和慧喜说话,“沈姑娘,县主可还好?” 沈慈心的心悬在半空中,她怕扮偃如师出去的牛望梅被发现,可看杜勋神色,应当是没发现,便朝杜勋行了礼,“杜将军。” “县主可一切都好?”杜勋问道,刚刚他觉得心头怎么都不踏实,便决定到内院来看看,问过慧喜和平喜,都说没异常,但他总觉得还是不太对劲,才会如此问。 沈慈心点点头,简短的回答,“县主无事。” 慧喜不阴不阳的插了一句,“一早便折腾我们,倒是盖头盖上就不闹腾了。” 沈慈心心头一跳,就见杜勋看了一眼院子内,面色有异常,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差点忘了,这是王上交代我给县主娘娘的簪子,慧喜嬷嬷麻烦你去给县主换上。” 慧喜嬷嬷不知道杜勋这临时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当都把王上抬出来了,慧喜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自然就接过来。 沈慈心见状连忙阻止道,“杜将军,慧喜嬷嬷,这眼看着就是及时了,现在去打搅县主,县主恐怕不高兴啊,不若等出嫁仪式结束了再给县主换簪子?” 慧喜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如果这个时候云容县主又闹起来,好不容易弄好的发髻这些弄乱了,误了吉时岂不是更不美。 慧喜回头看着杜勋,问道,“杜将军觉得呢?沈姑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不知道早上给县主梳头,可是为难我和平喜嬷嬷了。” 杜勋见沈慈心出来反对,更觉得不对了,那天从谢乔那儿听到的话,他就怀疑牛望梅是知道自己此行恐怕是个棋子必然要死在魏国的命运。那日之后,他派人贴身跟着牛望梅,却一点意外都没有出,这反而令他觉得不安。 直到这最后的时刻,他还是觉得不安,“这是王上送的簪子,是王上对县主的情谊,希望县主戴着此簪子出嫁,两位嬷嬷辛苦一下,替县主换上,我看吉时还要一会,应该够时间。” 沈慈心死死扣着掌心,让自己情绪平稳,甚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不如把簪子给我,我替嬷嬷去换吧,毕竟县主这会见到两位嬷嬷恐怕不太高兴。” “嬷嬷也别生气,县主她从来就是任性的性子,这大喜的日子,还是别让县主不高兴的好,是不是?” 杜勋盯着沈慈心神色自如的脸,劝差点被打动要递交簪子的慧喜,“这梳头的活还是让慧喜嬷嬷去吧,沈姑娘毕竟是未婚的姑娘,实在不合适。” 沈慈心只能闭嘴,再阻止下去,杜勋更会生疑! 可一会慧喜嬷嬷掀开盖头,必然会发现,此刻的牛望梅已经不是牛望梅了。不知道此刻扮演偃如师的牛望梅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趁机出了县主府。 还有他们三人,一会闹起来,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此说着,慧喜只能拿着簪子,不情不愿的准备进院子,就在这时候,平喜突然惊恐的喊道,“着,着火了!” 众人看过去,不知道何时,新房突然着起猛烈的火。 沈慈心想也不想拔腿就往院子里跑,短短的十米路,仿若她人生最长的路,可等到她跑到跟前,去推房门,却发现无法推开,门在里面被反锁了! “春琴,春琴!你快出来!”沈慈心大喊道。 “大姑娘,你快走,我和县主不活了,什么和亲,都是骗局啊,想骗我们去死,我们偏偏不如意,谁害我们,谁以后恶鬼缠身!”春琴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伴随着忍受痛苦的声音,她在喊叫着,她在诅咒着。 沈慈心努力的推门,哭喊着,“你先开门啊,你开门啊,春琴,你们开门啊。” “快救火,快救火!”杜勋反应过来,大喊道! 整个县主府顿时乱作一团,可等救火的人赶过来,整个新房已经陷入了大火中,伴随着屋内人被烧后痛苦的喊叫声,以及诅咒声。 顿时这儿仿若成了人间炼狱! “沈姑娘。” 火舌已经烧到了门口,沈慈心还在门口和几个军士推动着门,里面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外面无法推开,火舌烧过来,几个军士受不了都往后避让,除了什么沈慈心还在试图推门。 赶过来的阿普勒见火舌燎烧她的双手,双眼放大,跑到她的身后将她拖抱到院子里,尽管如此,她还要往燃烧的屋子爬,爬去救人。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响起一声爆燃声,火光冲天,一直禁闭的门也被吞噬,人们望进去,屋子里已经是火海一片,再也见不到人影。 看着这样的场景,众人面目呆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第二百五十章 烧的干干净净 花厅内,听说着火了,马上便闹了起来,在人群中的偃如师见大家六神无主,大喊了一声,“着火了,快点跑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的往门口跑去,他们往外跑,军士们领命去救火都往后面跑,两厢人马重叠,纷纷撞在一起。 就连牛望梅也撞了个人,她知道撞到人了,也不敢抬头,避开就要继续往外跑,哪知道胳膊让让人拽住了,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喊道,“县主。” 牛望梅抬头看去,竟然是谢乔这个冤家! 这是要被他害死了! “我不是县主,你认错了。”慌乱之下,牛望梅也只能随口说道。 谢乔看着火光冲天的后院,刚刚他听说县主那儿着火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云容县主不能出事,他才会从外院拼了命的往里面跑! 现在见到乔装打扮,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的牛望梅,只是犹豫了片刻,谢乔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跑去,“你跟我来。” 牛望梅见他不像是要把自己抓回去,便顺从的跟着他往外跑,谢氏在旬阳城有生意,谢乔自然有落脚的地方。 谢乔把牛望梅安顿好,跟她交代了一句,“我回县主府看看现在的情况,你安心待在这儿。” “嗯,你不会出卖我吧?”牛望梅有些不信任的问道。 谢乔摇摇头,“我既然救你出来,再出卖你,又何必呢,你就放心吧。” “好,谢乔,我相信你一次,你如果赶回去见我的婢女春琴,想办法带她出来。”牛望梅觉得趁乱说不定还能把春琴一起带回来。 谢乔点点头,“好,你好好休息。” 等谢乔赶回县主府,赶到牛望梅的院子,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诺大的院子,被烧得干干净净。 整个县主府,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中,无人干声张,谢乔只能找到陈度泽小声打听春琴的下落。 “县主都烧得只剩焦尸,何况她的婢女。”陈度泽是亲眼焦尸的人,提起来,现在脸色很难看。抬出来两具跟焦炭一样的尸首,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云容县主,哪个是她的婢女。 提起此事,又响起两人临死前在火房叫喊的声音,陈度泽都觉得发毛,别人他不敢说,也只能和谢乔稍微说两句,“你说,原来县主根本不是为了去和亲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乔听到这个消息,一是想着回去怎么和牛望梅交代春琴的事情,二是一阵后怕,如果今日留在这儿的是牛望梅,那她这样痛苦的死去,他往后该如何想起她。 至于陈度泽说的,他只回了一句,“人都死了,是不是还重要吗?” 因为他很明确的知道,这是真的,云容县主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领着必死的命运,开始了她的和亲。 而现在云容县主已经死了,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活下来的是牛望梅。 此刻的杜勋急的满头是包的在收拾残局,大火发生的太快,直到烧完,他都没理清,这是怎么发生的,前一刻他就在院子外,后一刻便着火了。 还有云容县主和她婢女临时前喊的那些话,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虽然他已经下令不让众人讨论此事,可是这么多人听见了,他如何堵住这些人的口。 原本杜勋还想找沈慈心询问情况,可她从火场下来后便晕过去,现在还没清醒,而阿普少主带着他的人马守在房间门口,他连进都进不去。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精力再处理阿普勒的事情,只能暂且放下。 还没等他喘口气,刘锡就带着人马上门,询问发生了什么! 谢乔回来一趟,又匆匆离开这件事情,杜勋自然注意不到。 谢家的宅院内,牛望梅正在吃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紧张的什么都没吃,现在腹中空空,才吃两口,就见谢乔赶了回来,她抬头问道,“怎么样?县主府现在如何,春琴和沈慈心如何了。” 谢乔沉默的看着她,其实他没有明白,火场烧死了两个人,牛望梅却好生生在这儿,他以为是那位沈姑娘替代了她,可却听说沈姑娘当时忙着救火还烧伤了,现在还没清醒。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样了?”谢乔的沉默让牛望梅有些害怕。 谢乔犹豫片刻,最后道,“沈姑娘受了伤,还在医治。” “受伤了!”牛望梅有些惊讶,在她眼里,沈慈心再聪明不过的人,怎么会受伤,牛望梅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会受伤,还有春琴呢?” “你住的屋子着火了,火势太大,整个屋子都被烧了,只抬出了两具尸首,没有发现春琴姑娘。”谢乔不敢直说春琴被烧死了,只能迂回的说。 牛望梅当即便从椅子上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是这样,两具尸首,春琴不见了!那就是春琴和偃如师被烧死在里面了,可是为什么,放火不是为了搅乱局面,让她好逃出去吗?为什么他们会被烧死在里面,牛望梅喊问道,“他们跑不出来吗?为什么不跑呢。” “说是她们在里面将门反锁住了,救火的进不去,没多久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等那个时候,人已经烧没了。”谢乔试图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哪知道她听了这话,又软了几分,最后人扑在地上,痛哭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清醒 沈慈心昏迷了两日后,才清醒过来,阿普勒近身守着,她一醒来马上就靠近身边,温声道,“沈姑娘,你醒了。” 刚刚清醒的沈慈心还有些迷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手部传来的异物感让她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口想说话,却因为被浓烟呛伤加之两天没有喝水,嗓子像被刀割一样,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 阿普勒连声安抚她,“别着急,你现在有伤在身,千万不要逞强。” 无法开口,沈慈心只能用眼神看着阿普勒,眼神里蕴含强烈的情感,阿普勒马上便明白,她想问什么。 “你先喝点水,吃点东西。”阿普勒回避了这个问题。 沈慈心抬起的身体很快便颓然的落了下去,那样的情况下,屋子的火烧成那样,里面的人怎么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是她奢望了! 她没有想到,当时那样的情况,里面的两个人会有这么决然的选择,甚至在忍受大火吞噬的同时揭露了和亲队伍的阴谋。 春琴! 偃如师! 想到春琴在火中喊的声声句句,眼泪不自住的从沈慈心的眼眶中落下,他们何必如此决然呢。尤其是春琴,舍了自己的一条命,就为了保全牛望梅,是怎么样的情感,让她当时做了这样的决定。 看到沈慈心默默流泪,阿普勒十分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却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全然没注意到水,他只能将小杯子递到她的唇边,沈慈心机械的喝着水,心神却不知道飘在什么方向。 门外守着的左钦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听到沈慈心醒过来了,也顾不上什么,推门就进来,压着声音提醒道,“少主,既然沈姑娘已经醒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儿,恐怕后面杜勋为了守住秘密,痛下杀手。” 阿普勒为难的看着沈慈心,他何尝不明白现在的局势,那是杜勋还没有空处理他们,忙着应付刘锡,等他抽出空来,他们再想走恐怕就要付出代价了,“可是,沈姑娘如今身体太弱了。” “少主不如背着沈姑娘走吧,我们走后门,有我们的人开道,他们想必也不敢阻拦!”左钦建议道,神情严肃,是真的担心一会要走,走不了了。 阿普勒点点头,将沈慈心从床上扶起来,还好沈慈心虽然心神不聚,并没有任何的反抗,阿普勒将她背在背后,她便乖巧的趴在背后。 阿普勒背着人,缓慢的往外面走,感觉她的气息在自己的项颈之间,还有她落下温热的泪,心中柔情一片。 阿普勒的七八个人马护着他们往后门走,现在的县主府还乱作一团,又加上杜勋没有命令要关着他们,是以众人看到他们都当没有看到,只顾自己收拾残局。 他们都是来送亲的军士,现在县主死了,和亲的人没了,还不知道燕国那边会如何应对,王上又会怎么处理他们,哪里会有心思去管阿普勒这个草原部落的少主走不走。 直到到了后门,后门是陈度泽在守着,他领了命在这儿守着,要求不让任何人出去,看见阿普勒他们过来,他马上便拦着他们。 “杜将军有令,不准任何人出去,请阿普少主先回去吧。”陈度泽阻止道。 阿普勒看了眼左钦,左钦从后侧走到前来,直接便抽刀跟陈度泽交起手来,陈度泽见状很快也拿出刀与左钦拼打起来。他身边的军士见状也围了过来,阿普勒其他手下也加入了混战。 一时间两伙人马打得有来有回,阿普勒见状觉得不妙,再这么僵持下去,引起其他军士的注意,那他们便没法出去了,可是他身上现在还背着沈慈心,无法加入战局,只能干着急。 这个时候沈慈心却清醒过来,嘶哑的声音道,“你先将我放下来,去帮忙。” 阿普勒听见她的声音,大喜,连忙点头要将她放下,哪知道陈度泽那儿因为注意到沈慈心在这儿,分了神,竟然让左钦挑掉了手上的刀器,左钦见状干脆劫持了陈度泽,其他军士见状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继续动手。 “走!”左钦喊了一声。 阿普勒点头,又重新背紧沈慈心,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左钦殿后,等阿普勒他们都走远了,才砍了陈度泽手臂一刀,将他往门外一丢,自己飞速跑走。 其他军士围到陈度泽的身边,看他手臂正在涓涓流血,连声问道,“卫尉,你没事吧。” “我们还要追吗?” 陈度泽抬头看着门外,已经看不到阿普勒他们的踪影了,想到刚刚那个虚弱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先别追了,一会等将军和刘郡守谈完,去跟他禀报此事。给我找个大夫来。” 下面的人见陈度泽都说不追了,自然不会自找麻烦,便顺着他的意思,重新关紧了大门。 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伴 沈慈心的身体还没恢复,阿普勒思虑怕出城,她伤病找不到大夫,便将人带到了他们之前城内落脚的地方,玉如和何青石早早就等在这儿了。 见沈慈心一脸苍白,双手裹着,被阿普勒背着进来,两人连忙跟了上来,连声问,“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阿普勒直接将她背着进了屋,小心安顿在床上,跟两人解释,“她嗓子被浓烟呛到了,不方便说话,继续喝药休养几日才好。” 玉如见状就开始摸了眼泪,“这几日不在姑娘身边,姑娘就受了这样的罪。” 看到为自己如此难过的玉如,沈慈心又想起来春琴,是不是在春琴眼中,牛望梅于她如同自己的性命一般?才会在那个时候选择放弃自己的命,也要保住牛望梅呢? 牛望梅!对了,她去哪儿了,想到这,沈慈心顿时急了起来,也不顾嗓子嘶哑,艰难的开口,“牛望梅,她……” 阿普勒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不让她多说,“她已经逃出去了,我们在县主府摸寻过,并没有见到他。杜勋那边应当以为她已经烧死了,未曾生疑。” 沈慈心垂眼,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逃出去了,起码春琴和偃如师的付出不算是白费。可是两条人命换一条人命,她也无法高兴起来。 她一会又用手比划着,阿普勒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我会让人小心摸寻的,看能不能找到她。” 沈慈心点点头,一脸颓然的躺在床上,不欲做任何反应。 玉如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有些奇怪,阿普少主跟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但现在实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利索的倒了水,给沈慈心喂水,又见她身上狼狈,将两个男人赶了出去,将沈慈心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沈慈心沉默的看着跟陀螺一样的玉如,木然的心,有了一些情绪,她拉了拉玉如的袖子,比划着让她休息。 玉如却摇了摇头,“小姐,就让我干活吧,这短时间不在你的身边,我这浑身都没着落,我六岁跟着小姐,也就这几天跟小姐分开了一次,我就觉得自己丢了魂。所以以后啊,小姐千万别把我推开,还是让我一直跟着吧。” 听着玉如这简单明澈的情感,沈慈心联想到春琴身上,所以春琴对牛望梅也是这样的情感吗?才会为她舍身赴死呢? 第二日,阿普勒派出去的人马,没有找到牛望梅的踪迹,倒是有人主动上门。 这时候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外,来了位不速之客,阿木看到来人,便马上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看到阿木,谢乔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谢乔这两日往来县主府和自己的别院,借口便是县主府环境脏乱无法住人,他是谢家人,自然没有人拦着他。 他昨天回到县主府本来是受牛望梅所托去找沈慈心的,哪知道刚进府就听到消息,说阿普勒带着沈慈心跑了,还砍伤了陈度泽。 谢乔赶过去看陈度泽,陈度泽的手上被砍了一刀,还好伤口不严重,也是因为如此杜勋才没有立即惩处他。 听说因为阿普勒他们逃跑,杜勋发了好大的火,那日守后门的都被他重重责罚了,还有陈度泽也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杜勋刚刚才被刘锡好一顿阴阳怪气,将刘锡是送走后,就想找沈慈心询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结果听说人跑了! 了解情况后,谢乔便回到别院询问牛望梅知不知道他们在旬阳城内落脚的地方,牛望梅向来不管事的主,这个时候也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大概的地方。 谢氏在旬阳城的势力也不小,有个大致的地方,不到半日就让谢乔找到了确切的地方,便直接找上门来。 见阿木防备就要掏武器的样子,谢乔连忙开口,“我来不为动武,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只是受私人所托。” 一会后,谢乔便被请进了院内,看见守在这儿的阿普勒,他连忙问道,“沈姑娘怎么样?” “她如何与你何干?”阿普勒不悦的回答道。 谢乔没有明白他为何生气,实话实说道,“云容县主托我来寻她。” “云容县主在你那儿?”阿普勒惊讶道。 谢乔点点头,“可否让我见沈姑娘一面?” 阿普勒知道沈慈心也想见牛望梅,便没有反对,将谢乔带进去。 谢乔原本是想让沈慈心去见牛望梅一面,可看到沈慈心这个样子,打消了念头,若是牛望梅想见她,还是让她自己过来的好。 谢乔见到沈慈心后,便将那日自己从人群中捞出牛望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县主身体还好,就是听说了火宅的事情,精神不太好,所以想见沈姑娘你一面。” 沈慈心神情恹恹,提起牛望梅,她现在情感复杂,本能的排斥见她,但又知道必须要见她一面,告诉她春琴最后的时刻。 谢乔提出要带牛望梅过来,沈慈心却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好一些的时候,会去见牛望梅,请他有办法的话先将牛望梅带出旬阳城,若是被人发现牛望梅这个已经死了的县主还活着的话,又是腥风血雨。 谢乔明白沈慈心的意思,表示自己会转达意思。 第二百五十三章 春琴和牛望梅的往事 谢乔回去将自己找到沈慈心的消息和牛望梅说,牛望梅却说自己等不了两天了,她一定要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春琴为什么烧死在那儿。 看着一脸憔悴,表情急迫甚至有些癫狂的牛望梅,谢乔试图跟她讲道理,可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谢乔只能说了重要,“要是你出去被人发现了,那春琴岂不是白死了?” 哪知道听到这句话,牛望梅不仅没有放弃,反而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那就死了吧,早知道就不应该救我这条烂命,还害了两个人,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谢乔看着她空洞而绝望的眼神,害怕她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只能妥协,“我今日晚上带你过去。” 牛望梅这才平静下来,但也是不说话,整个人看着像是呆滞了一样。 晚上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趁着昏暗的夜色,谢乔带着乔装成男人的牛望梅叩开了阿普勒他们租的院子。 “你们怎么来了?”左钦开门,看到两人,二话不说先让两人进了屋,又左右四顾没发现异常后将门迅速关上。 听到声音的阿木他们也出来,看见是谢乔,身边男装打扮的人分外眼熟,再多看一眼,才认出来这是平日里花枝招展的云容县主,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谢乔先开口,“阿普勒呢,她想见沈姑娘。” “我们少主在里面陪沈姑娘呢。”阿木回答道。 说是陪,其实是阿普勒坐在院子外面,沈慈心在屋子里,少主就跟望妻石一样,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没事,不如坐在那儿,怕沈姑娘有什么需要支应的。 看见这样的少主,他们几个下属除了摇头,也只能摇头了。 “能否通……” 谢乔的话还没说完,阿普勒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居高临下扫了他们一眼,扔下两个字,“进来。” 显然是对两人今日就贸然前来非常不满,沈慈心身体还没恢复好,这个时候见这个牛县主必然要伤身,他其实不愿意让她见。但沈慈心听到外面的声音,清醒过来后让玉如出来打听,得知是牛望梅来了,便让玉如传话要见她。 牛望梅快步走进了屋子,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慈心,手上缠绕着白布,便知道她受了伤。 隔了三天,两人重新见面,恍如隔世,许久都没人开口说话,牛望梅开始忍不住流泪,一边哭着一边问,“沈慈心,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着火,为什么春琴会被烧死啊,我,呜呜,春琴,她怎么就死了。” 沈慈心拉扯着嗓子开口,发现嘶哑的根本无法听清楚说得是什么,她抬头看着玉如,又望向桌上的笔和纸,玉如看着她包裹的手,摇摇头,不肯去拿笔和纸,沈慈心坚持,她才慢步过去拿了笔和纸。 沈慈心从床上挣扎的起来,玉如连忙过来帮忙,从床上坐起来后,沈慈心到了桌边,忍着痛,一字一句的将当时的情况写下来。 忍痛写的十分慢,短短的过程,沈慈心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写出来。牛望梅看着纸上歪曲的字,才知道当时的情形,眼中的泪水簌簌而下,很快便将信纸沾湿。 “春琴,你怎么那么傻啊,春琴,我对不起你。”一边哭,一边念着,牛望梅像是个癫狂的疯子。 “我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嫁过去,要让我死,我便死就是,这狗屎的命何苦去挣它呢,现在害人害己,我要怎么活下去。”牛望梅的伤心找不到发泄口,甚至想着不如现在去死去。 沈慈心听到她说这话,突然抬头,眼神愤然而犀利的看着她,直到把她看的紧张的开始打哭咯。 “你必须活下去。”沈慈心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写着,“春琴换的命。” 牛望梅看着她写下的字,又重新的哭起来,这次却哭的像孩童。 “她真的好傻,就为了以前那点屁事,给我当丫鬟那么多年,现在还要给我一条命。” 突然牛望梅说起了往事,“春琴,其实是我的妹妹,我娘进宫给王上当奶娘后,我爹又娶了一个后娘,春琴便是后娘的女儿。家里穷,那年我十岁,她八岁,我爹和后娘要把我们姐妹两卖到那种地方去换银子,就当我们姐妹两以为就要这样的时候,我娘回来了,风光的回来了,还要带我走。” “那天晚上我很高兴,春琴却哭了一个晚上,她怕啊,怕我走了她还是要被卖,又不敢求我,自己一个人在草垛里哭,还是我出去找她。我怎么会把她留在那儿呢,从小我们就相依为命,后面我求我娘带上春琴,春琴高兴得不得了,发誓要报答我一辈子。” “怎么就报答的连命都丢了呢?我一个卖油翁的女儿,怎么能有这么了不得的命呢,一个君王想着法子让我去死呢,一个王后担心我占了她的宠爱也要弄死我呢。” 沈慈心听起这段往事,无法回答牛望梅的问题,她尚能问出口,那死在火中的春琴,却永远开不了口,去问她为何有这样的命运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牛望梅的选择 得知了牛望梅和春琴的往事,知道两人原是姐妹,对于春琴的选择,沈慈心才理解,或许是因为相依为命的情谊,又或许是因为当年的相救之恩,才让春琴选择付出生命。 想通这些,沈慈心唯有在心里重重的叹息,也无法开口再责怪牛望梅什么,她默然写下对牛望梅的交代,‘迅速托谢乔将你从旬阳城送出去,找一个地方好好藏起来,以后换个名字生活,好好生活,不要辜负春琴对你的期望。我们往后就不要再见面了,愿你往后平平安安。’ 看到沈慈心写的字,和对上她已经平静的眼神,她明白沈慈心已经不恨她当时做的选择,可是沈慈心不恨她了,她却更恨自己了。 沈慈心朝她点头,原本是想让阿普勒他们找到牛望梅之后,想办法送她出去,再找个去处给她。既然现在谢乔帮忙了,在魏国的地界上,有谢乔帮忙,比他们帮忙都好使。 她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却不知道此刻的牛望梅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显露出来。 “不用在挂记我,你成了这样也是被我连累了,往后是好是歹都是我自己该得了,因为我的事情,你恐怕还要藏一段时日了,等过了风头,你就回去吧,没了我应当也不会有人继续找你的麻烦了。”牛望梅轻声说道,其实她心里一直清楚,是她连累了这些人,当初若不是贪图富贵,非要去宫里闯一闯,怎么会有如今的下场。 玉如惊讶的看着牛望梅,认识这么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有人情味的话。 沈慈心却不意外,如果人生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为了她直接丧命的人就有两个,她还是一点成长都没有,那她就不是正常人了。 沈慈心点点头回应她的话,又比划着让她别担心了,抓紧离开。 牛望梅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情绪复杂,沈慈心以为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又见她迅速的转过身去,决然的离开了。 谢乔带着牛望梅回到别院,跟她商量,“既然见到了沈姑娘,那咱们最好快一些离开旬阳城,我这边恐怕走不开,这样,我让这里的管事明日将你送出城门,先送你去被面的河间躲躲,那里也有谢家的产业,你在那儿等我一段时日,等旬阳城的事情了了我就去看你。” 这安排是谢乔想好的最好安排,不去南边那边离京城近容易被发现,送去河间最合适,那边刚刚大旱结束,不少受灾的百姓都跑到外面当流民了,给牛望梅弄一个户籍再容易不过了。 牛望梅点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去了河间帮我找一位花楼里的妈妈,我要同她学点东西。” “花楼的妈妈?你要从她那儿学什么?”谢乔十分惊讶的看着她。 只见她脸色平静的回答,“学勾引男人的本事。” 谢乔顿时忍耐不住,双手抓着她的胳膊,语气严肃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报仇,他们高高在上的人物,把我们当做草芥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我不甘心,我要回去,我要回到魏国的王宫。”牛望梅平静的语气被剧烈的情绪代替。 看见这样的牛望梅,谢乔一阵心慌,摇动她的身体,试图将她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你不要再想那些,好好活着,简单的活着,好不好?” “不好!谢乔,你要是不肯帮我,不如现在就把我送回县主府去吧,我反正也不想活着了!”牛望梅又平静下来,嘴里说着破罐子破摔的话。 谢乔摇头,“你这是说什么话,好不容易出来了,回去做什么。你,我去找沈姑娘。” 谢乔觉得只有沈慈心才能劝动他了,便起了心思要再去找沈慈心。 哪知道他刚松开她的胳膊,就见她抽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划,谢乔见了吓得连魂都差点丢了,快手一拍将那柄匕首拍落在地上,再抬头见她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到血痕。 “你这是何必呢?”谢乔痛苦的说道。 牛望梅高昂着下巴看着他,“你可以拦我一次,不能次次拦着我,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何况,谢乔,春琴的死本就有你的缘故,若不是你将我们的事情透露给杜勋,原本前一日我们就要逃走了,还这个债本该是你要还的。”牛望梅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 谢乔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胳膊,他这个聪颖的世家子弟,从小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坎坷,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无法自我消化的事情,最后他只能妥协。这或许就是他该要还的债。 第二百五十五章 离开旬阳城 将牛望梅送走后,沈慈心让玉如去请阿普勒进来,她将马上离开旬阳城想法和阿普勒说,阿普勒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主要担心她的身体没有恢复。 ‘我没事,我们先走。’沈慈心写下,坚持自己的态度。 阿普勒也知道旬阳城现在危险,若是再不离开,等杜勋和刘锡联手将城门锁了他们要出去就难了,不过一般情况来看,刘锡和杜勋是不会联手的。 除非刘锡知道他们就是偷了账册又给他们送回去的那伙人。 既然决定要走,事不宜迟,几人快速的收拾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屋内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好马车,阿普勒亲自在马车内多铺了几层被子,这才进去将沈慈心抱了出来。 看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其他人看着也不以为意,尤其是玉如见着是觉得两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此次离开旬阳城,除了一直藏身隐处的阿普勒两个手下那海和巴尔思留在城内打探消息,其他人都离开旬阳城,这也是沈慈心直觉此处会很危险,要求所有人撤离。 临走的时候,沈慈心又诚恳的请那海和巴尔思替她留意,县主的尸体会被葬在何处,她答应了偃如师要将她和于大郎合葬在一起,总有一天她要回到这儿替她完成这个遗愿。 那海和巴尔思早就把沈慈心当做主母来看,她提出请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交代清楚后,几人便急匆匆的赶着昏暗的夜色,趁城门还没关闭,离开了旬阳城。 他们前脚刚走,杜勋的人马后脚就找了过来,扑了个空,只能赶回去跟杜勋禀告,杜勋当即就摔了一个碗,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这两日杜勋急的满头汗要怎么应对王上的问责,想了两日,又去霍云起那儿详谈了一个晚上,才商量一个主意来,就是将此事责任推到阿普勒身上去。说他为了军士和他回去草原抢回部落,和燕国里应外合,随便找个人替代薛邵之,让他认了与燕国勾结,趁县主出嫁的日期,将县主烧死,这样便还能和燕国宣战,虽然名声难听了些。 又可以将知情的阿普勒趁机杀了,至于那天在县主府里听到消息的那些军士,之后开战了,在战场上没了性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么计划下来,虽然比牛望梅死在燕国的地界上宣战少了些名正言顺,但只要他们打了胜仗,王上那边想来也不会揪着不放。 可哪知道第一步就失败了,阿普勒带人跑了! 杜勋连忙点人去追,可出了旬阳城,三条大道,一条去河间,一条去往陈留,还有一条就是去燕北的草原了,这人会去哪儿? 杜勋派出去的人没有数,最后只能回来再问杜勋的意思,杜勋觉得他们不是回燕北躲着去了,就是去河间藏起来了,便让自己的人马往这两个方向追过去。 殊不知,沈慈心他们却选择了第三条路,回陈留! 沈慈心和阿普勒手上有旬阳城郡守刘锡私藏铁器和走私瓷器的确凿证据,从旬阳城出来后,在选择逃跑方向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助将刘锡下狱! 所以她当时选择了往陈留走。 阿普勒马上就猜到她要去找谁了,他其实有些怀疑,那个男人当真可信?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此后我要跟你去草原,如果此时不将罪证交出去,或许过几年后,就什么都剩不下了,刘锡或许会爬到更高的位置去,想要再将他拉下来,更不容易。”沈慈心嗓子恢复一些,便和阿普勒解释道。 阿普勒见她难受成这样还要开口,便什么怀疑都不再说,同意了她的想法,去陈留找谢五爷! 往陈留的路上,沈慈心和阿普勒便扮做走商的兄妹,他们刚提出这个主意便被左钦否定了,“哪有走商带着姐姐的。” 阿普勒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说得难听。 沈慈心一顿,便道,“那难不成我还得扮成他娘?” 左钦…… 加了一个字,“娘子,我看还是扮成娘子吧。” 沈慈心知道他的意思,侧头看了眼略微紧张看着自己的阿普勒,也不拘泥,“成吧,我两便以夫妻相称。” 沈慈心不拘小节,偏偏阿普勒闹了个大红脸,惹得左钦失声笑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路上 倒是玉如进了马车,跟沈慈心小声,“小姐,阿普少主是不是心悦于你啊,我见他就差想取代我的位置,天天贴身跟着你。” 看玉如愤愤不平的样子,沈慈心无奈的摇摇头,阿普勒对她的情感越发外露,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清,只是现在的局面,他们在魏国还要逃王,他的部落又还被别人占领着,这个时候谈感情,未免太奢侈了。 而且沈慈心自己也心里没有底,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代,发展一段感情。在她看来,爱情本就是很奢侈的东西,及时在物资丰沛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里,两个人相爱要走到最后也需要考虑很多东西,更何况在古代呢! 她承认自己对阿普勒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可,这点心动,不足以让她确定自己可以和这个人共度一生,那反而不如不要开始。 见沈慈心摇头,玉如又笑了,自顾自说道,“不过我觉得阿普少主对小姐是真好,你看这马车里的被子,再铺多些,咱们都要没处下脚了。” 沈慈心低头看着地上铺的厚被子,都是一些皮毛大被子,也不知道他从那儿搜来的,满满当当的铺在地上,还当真就差点要到她的膝盖了。 她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沉闷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不管如何,起码他现在是诚赤的真心。 顾忌沈慈心的身体,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到了夜里擦黑的时候,才进了一座叫兰仓的小镇,镇子里一家客栈,只能歇在此处。 马车停下,玉如起身挑开帘子弹出半个身体,便看到外面已经在马车下等候着的阿普勒,她浅笑眉眼弯弯,阿普勒却没注意她神色,眼神只盯着马车内,一会沈慈心探身出来就见他眼神都亮了几分。 玉如被忽视,一点都不难过,反而为自家小姐高兴。 沈慈心出来见到阿普勒在等候着,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他伸出大手,将她一把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然后稳稳的放在地上,怕她生气又解释道,“马车有些高,你手受伤不方便下来。” 沈慈心有点无奈,她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受伤,就这么点的高度,跳下去也不会如何。 这么多贵客迎门,客栈的胡掌柜早早的就迎了上来,见阿普勒如此体贴,接着由头夸赞道,“夫人少爷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我等旁人。” 胡掌柜的夫人走过来听见他这话,肥硕的身体一顶弄将他挤开,嘲讽道,“你少看隔壁豆腐西施两眼,咱们也能这么好。” 胡掌柜在人前被婆娘这么讽刺也不生气,只是朝婆娘那扶着贵客夫人的厚身板挤眉弄眼倒是把周围看见的人逗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掌柜的夫人姓许,人喊她许大娘子,许大娘子领着沈慈心他们进了楼上的屋子,一边走还一边同沈慈心说自家掌柜的不是,“这男人啊,就是喜新厌旧,就我们家死鬼,从前看我也是跟看得眼珠子的,这人老珠黄后,就这副样子了,大妹子,你可得小心点。”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眼神去看旁边的阿普勒,沈慈心被她这副唱作俱佳的样子逗得失笑,侧头看阿普勒,就见他只是无奈的笑,未曾辩驳,见她看过来,眼中的笑意更深。 “你这婆娘,跟客人也胡说八道,我何曾喜新厌旧,隔壁王寡妇带个孩子,我见着不容易,给她搭了几次手,你就非得在这儿编排!”胡掌柜的进来见到许大娘子的话,回嘴道,但看着倒也不生气。 许大娘子转头瞪了他一眼,蛮横的回了一句,“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说完转身出去,给沈慈心准备热水去了。 胡掌柜无奈的摇头,将沈慈心他们的行李安顿好,又问阿普勒,“公子,不知道你们是准备住几个晚上,刚才问您的随从,说得问您的意思,让我来问问你。” “住个三天吧!”阿普勒看向沈慈心,是询问,但也是希望她同意。 沈慈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但是牛望梅的事情还没有论断,若是魏国朝堂要追查起来,她说不定会被追逃,她想尽快赶到陈留,将刘锡的事情解决,再跟着阿普勒到草原,解决部落的事情。 至于以后,她也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她想明日就走,阿普勒却不同意,“你的伤还没有好,得再多养养。” 见两人有分歧,胡掌柜的连忙劝道,“小娘子,你家夫婿也是心疼你受伤!若是不急,便多留两日养好身体才是,房钱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这哪里是房钱的事情,沈慈心无奈的笑笑,只能让一步,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阿普勒便明白她的意思,最多肯多停留一日,他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同意。 “这就是,有商有量才能把日子过好,你们两位别看我家婆娘厉害,但其实我两成婚这么多年,经营这处祖上传下来的客栈那就是有商有量,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见两人说好了,胡掌柜快口说道,传授他多年婚后经验。 不爱言语的阿普勒,听了这话,竟然真诚的给胡掌柜道谢,“多谢掌柜的经验之谈。” 沈慈心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人演戏倒是演成真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再见谢五爷 路上走走停停便是半个多月,这日傍晚,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陈留。 这期间沈慈心他们收到旬阳城那海他们传来的消息,云容县主被烧死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旬阳城郡守和霍云起将军联手抓到了燕国派来的内奸薛邵之,薛邵之认了当日在县主府放火烧死云容县主。 送亲的杜勋将军已经去信朝廷,等待魏国国主的进一步指令。但旬阳城已经在霍云起的主导下先一步进入备战的状态,就等着魏国国主一声令下便可以出兵燕国。 得到这个消息,沈慈心就知道自己在明面上是安全了,但私底下必然是危险的,‘云容县主’被烧死的真相,她是最清楚的那个人。杜勋他们自然不会允许一个知道那么多秘密的人活着,那之后的路程上他们更是小心再小心。 甚至于,为了扰乱可能追过来的人的视线,沈慈心干脆装起了孕妇,一个刚刚怀孕不久赶回夫家生孩子的夫妻两。沈慈心这个演的人没有多少感觉,反而是阿普勒这个配合的仿佛还真以为自己要当爹了,更是小心了几分。 玉如私下跟沈慈心咬耳朵,“阿普少主,若是多当几次爹,都得老几岁。” 沈慈心轻轻笑了笑,倒也没说玉如,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当沈慈心和阿普勒找到粮店,见到掌柜刘才,看见沈慈心腹中隆起,他十分惊讶,这才多久的时间,沈姑娘就有身孕了,还这么大的月份。 “假的。”既然是认识的人,沈慈心也没必要隐瞒,直接说道。 刘才没明白过来,沈慈心又说得详细了,“肚子是假的。” 刘才啊了一声,说明白又不明白,精明的大掌柜最后傻傻的问了句,“为何要弄个假肚子。” 沈慈心只说自有用意,又道,“我有事想见谢五爷一面,能否请掌柜的替我通传一声。” 刘才可不是谢府里跑腿的下人,若是旁人来让他干这活,他肯定是不会给面子的,但是沈慈心不一样,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在谢五爷这儿沈慈心是多么的特殊。 因此,他一口答应下来,“那请两位把落脚的地方告知一声,我去给五爷送个帖子,等有消息了我给你们送信去。” 沈慈心谢过他,报了个客栈的名字,随后离开,转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了,才进了一家民居,这是之前阿普勒在这儿租下的院子,本来是留给流民营练兵的下属落脚的地方,倒是方便了他们。 至于给刘才留的客栈的名字,只是有个接应的人在那儿,事关沈慈心的安危,阿普勒不敢冒险。 沈慈心以为起码要等一两日才能见到谢五爷,不想当日客栈的人就送来了口信,说那位谢五爷亲自去了客栈,没见到沈慈心他们,让他过来传话他在城中的望月楼里等她,让她去那儿见面。 沈慈心没想到谢五爷会亲自过去,让人扑了个空,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他在酒楼等自己,便快速的让人套了马车赶过去。 到了之后,马上就有人将沈慈心两人领上去。 “你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见到沈慈心第一面,谢五爷就如此问道。 沈慈心先见了个礼,“见过五叔,五叔慧眼一眼便知道我遇到麻烦了。” “你都狡兔三窟,我岂能不知道你遇到麻烦了。”谢五爷好整以暇道,“是因为云容县主被燕国刺伤一事?” 沈慈心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事说是与云容县主有关,又说无干系,说是有干系,若不是跟着她一同去了趟旬阳城,我也不会发现此事,但实际此事与云容县主无关,也与她的死无关。” 谢五爷被她说得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慈心便将他们发现李文岐私藏铁器,他们发现账册后得知铁器是运往旬阳城郡守刘锡手上,又得知刘锡还干着走私瓷器的勾当的事情原本说出来。 “旬阳城郡守刘锡,他这是犯下的死罪啊!”谢五爷听说后也十分惊讶,刘锡此人他在京城为官的时候见过,他本是寒门所出,四处逢迎也难以授官,后来听说娶了一位官家的小姐,便走了鸿运,开始做官去了,至于后面他如何了,他便没有多关注了。 后来也是因为旬阳城特殊,才知道他升任了旬阳城郡守。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私截铁器也就算了,还走私瓷器到燕国,那就是勾结敌国的大罪! 但这件事情,与沈慈心一个姑娘家又有什么关系? 谢五爷听完,面色平静,“沈姑娘,官场并非清池,这样的官员恐怕数不胜数,姑娘与我说此事,是想让我将刘锡定罪?我可否问,你为何要做此事。” 沈慈心知道谢五爷这样世家大族培养出来自然不会是听到这样的官员这样的罪行就愤世嫉俗的去揭发此人,世家大族做事情更多的是权衡利弊,来之前她也考虑过了,应该怎么说动谢五爷,但她想了,自己毫无筹码,只能来赌。 “此事并非与我无关,我祖父沈拴全是因为意外闯进了他们密谋走私一事,才被害死的,为人孙女,我想替他报仇。”这是沈慈心全部理由。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说服谢五爷 “我祖父为人正直,诚恳守业,不亏待窑厂做工的工人,不过是因为误闯了他们密谋的场合,甚至未曾真的看到他们密谋之事,就被害死,这样的冤屈,若是我不为他报仇,我实在难安。”沈慈心诚恳的说道。 谢五爷没有直接回答是否接手这件事情,而是反问她,“若是我不想沾手此事,你意欲何为?如何报仇。” “当日以继夜筹谋,直到仇人付出代价。”沈慈心坚决的说道。 谢五爷深深的看着眼前跟亡女眉眼相似的姑娘,他的小姑娘也是有这样一双眼睛,和这样英气的鼻子,小时候长辈都说则这姑娘长得硬气,脾气必然倔强。而如今他遇到了这么一个长相相似,竟然连脾气都类似的姑娘。 最后他叹息了一声,“此事,我无法现在告诉你结果。不确定是否一定会将刘锡拉下来,甚至不会让人去查此案,一切都等我回去商量后才知道,你若是信我,可以将证据给我一份,我不会告知任何人是你给的,你若是不信我,现在离开,我也不会将今日见过你知道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 听到这话,沈慈心并不意外,谢氏这样的百年世家,能够屹立百年自然有他的道理,其中谨慎一定是他们处事的重要原则。 要不要趁机扳倒刘锡一伙人,谢家必然要评估做这件事情付出的代价是否有足够的回报,如果没有足够的回报,谢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来之前沈慈心便想过此事,如何能说动谢家人,让他们觉得此事有利可图。那唯独只能从旬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下手。 “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虽说我不过是年轻的女子,但此事我还想与您辩一辩。旬阳城地处边陲,向外一百余里便是燕国,此次王上送云容县主和亲目的你我皆清楚,和亲为假,欲寻借口开战为真。如今云容县主意外死了,但旬阳城的霍将军和刘锡将此事还是定为燕国暗杀,已经向王上请旨出兵燕国。” “您说这个时候王上是否会答应?”沈慈心停顿片刻,不等谢五爷回答,自己便回答了,“王上是肯定会答应的,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这两年魏国虽然河间大旱,但其他地方风调雨顺,也算是国富力强的时候,反观燕国,比河间更北的地方大旱更严重,大旱的范围更宽泛,我从旬阳城打听来,是占了燕国将近一半的国土,燕国现在必然国力大降。” “燕国会答应此次的和亲其实已经证明了这绝非虚言。我国国力正盛,燕国正弱,此消彼长,便是攻打燕国的最好时机。王上一直便有统一三国的野望,您说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会放弃。” “若是两国交战,旬阳城便是前线,这个时候的旬阳郡守的作用之大不言而喻,能在这个位置做好了,往后平步青云必然不在话下。这么好的机会,谢氏若是能抓住,必然能送一位谢家子平步青云,这样的利益,五叔您觉得是否值得?” 谢五爷听完沈慈心这一大段分析,十分惊讶,她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姑娘竟然有此番见识,他也不过稍稍觉得旬阳城郡守这个位置大有可为,却没有她想的这么全面。 惊讶之后,他稳住心神,露出一个笑容,不吝啬的夸赞道,“你很聪明,也很有见识,这些都没有说错,我回去会将你这番话与家中人商量,成与不成,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在陈留等我两日便是。” 沈慈心听出他的意思,这是换了口风!让她等两日,便说明此事很有可能能成功,她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我便在陈留等五叔,五叔寻我还到今日的客栈便是。” 谢五爷朝她颔首,沈慈心行了个礼才往外走,后面跟着阿普勒。 谢五爷看着亦步亦趋跟着的阿普勒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傻小子心悦这么聪慧的一个姑娘,往后还不知道怎么被拿捏! 第二百五十九章 流民营的蜕变 谢家权衡利弊后同意揭发此事,谢五爷跟沈慈心要证据,沈慈心将账册已经私藏的铁器、走私陶瓷的证据,不过她保留了偃如师给的那份证据,于家的那群匠人。 若是谢氏真心诚意的接手此事,即使没有于家的匠人也能将刘锡拉下马。若是谢氏不过是走个过场,那反而还导致于家匠人不能过安稳的日子。 沈慈心把证据交给谢五爷后,第二日便收拾行李离开了陈留,临走前谢五爷送来书信,应承她,只要要买粮只管送信来,他会安排把粮食送到地方。 沈慈心猜想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送来的这封书信,就是告诉她,他是她的后盾。 沈慈心心头酸涩,自己在沈安平那儿没有感受到的父爱,反而在谢五爷一个陌生的长辈里感受了,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幸运。 刘锡被问罪下狱的消息传来时,沈慈心正在燕国、魏国、北部王庭的三不管地带,他们将那批流民军安置几座大山之间的山谷里,地势隐蔽,适合秘密练兵。 “谢氏动手起来还真是快。”沈慈心一目十行的将信中的内容看完,不得不感慨道。 阿普勒从她手上结果信,仔细看过去,刘锡已经于半个月前因为私藏铁器和走私瓷器两重罪名被罢黜下狱,判了死罪,只等送到京城秋后问斩。而新任旬阳城郡守是谢乔的大堂兄,他们谢氏这一辈的嫡长子。 “看来,魏国和燕国之战恐怕不日就要开始了,那咱们就不能在此处继续待着了!”沈慈心道。 谢氏押上了谢乔这一辈的嫡长子,那就是旬阳城郡守这个位置值得谢氏押注。这个阶段只能是魏国和燕国开战了,且谢氏十分有信心魏国是能赢的。 而魏国和燕国开战的话,他们此处这个三不管的地带可不是如今平和的样子,说不定就卷进战场。 “嗯,我让他们去收拾东西。”阿普勒点点头,自去吩咐手下的人收拾东西。 沈慈心也回去帮玉如收拾他们的东西,他们在这儿停留了一个月有余,倒是没什么东西,玉如哪能让她动手,她刚要搭把手,就被玉如推到一边去坐着了。 沈慈心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既然玉如不让自己帮忙,便干脆挑开帐篷的门帘去外面看看是否有能帮忙的。刚出帐篷,就见刘二妮急匆匆的赶过来。 “沈姐姐,我的羊要生了,你跟我去看看吧。”刘二妮欢快的语气还带着几分紧张。 “要生了!”沈慈心惊喜道,跟着她就往羊生产的地方跑。 刘二妮可不是之前在流民营那会面黄肌瘦的就差要断气的样子,这能吃饱几个月,她整个人便焕然一新,现在精神勃勃,动作矫健。 之前流民营迁移到这个的山谷的时候,刘根田在山上遇到一只腿受伤的羊,领回来后就让刘二妮养着了,养着养着羊的肚子就大起来了,没想到刘根田这领回来的羊竟然还是只怀着孕的羊。 沈慈心见了便鼓励刘二妮好好养,羊生羊,往后说不定能生出一个羊群来,这可把刘二妮说得斗志昂扬,发誓要弄出个羊群来。 养着养着,便快到了羊生产的日子,刘二妮本就每日十分紧张,又听说要搬迁,心里正愁的不行,结果这个时候看见羊似乎不对劲,显得非常痛苦,身下还开始流水,她隔壁的郑婶子见了,说这羊可能要生了。 听郑婶子这么说,刘二妮更是着急了,连忙让郑婶子看着羊,自己去找沈慈心。 郑婶子正想喊住她,这沈大姑娘一个大姑娘,能知道羊生孩子,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还是喊沈大姑娘过来好,她可是这流民营里的主心骨,这有什么事情找她准没错。 想想那会刚从长乡流民营出来的时候,她身子骨虚弱的差点没了性命,还是沈大姑娘找了大夫,给她把命就回来了。 要说他们这个流民营哪个没受大姑娘的恩惠啊,流民营的粮食可都是她想办法筹来的,若不是因为她,他们这群人估计早就烂在长乡那个山谷里了。 沈慈心跟着刘二妮往养羊的地方跑,正好遇到了训练的兵士散场,兵士见到沈慈心纷纷停下来脚步还跟沈慈心打招呼。 “大姑娘,这是赶忙去做什么呢?”陈力汉中气十足的问,他现在可不是从前瘦竹竿的样子,几个月好米好粮养下来,加上每日的练兵,整个脱胎换骨,如今高高壮壮,和阿木站在一块儿,身板竟然也不比阿木差。 没等沈慈心回答,刘根田责怪刘二妮的声音先响起来,“二妮,你又在胡闹什么,大姑娘忙着呢,你非去打扰她。” “大姑娘,您有事先忙,别让她一个丫头扰了你的正事。”转头,刘根田又十分恭敬的沈慈心道。 没等沈慈心说没关系,刘二妮嘲她爹先嚷嚷起来,“爹,我没胡闹,我拉沈姐姐去看羊呢,郑婶说我的羊要生了!” 沈慈心笑着对他们道,“我也没什么事情,你们自去忙吧,我跟二妮去看看羊。” 沈慈心这么说,刘根田这才没有念叨刘二妮,一副惊讶的样子,“这就要生了!大姑娘,你这还懂给羊接生呢。” 陈力汉听见刘根田说这话,差点没摔个仰倒,“胡说什么呢!大姑娘还没成婚呢,怎么会接生!” 刘根田回过神来,连声道不是,“我这笨头笨脑的,尽说胡话了,姑娘别生气。” 沈慈心没回答,刘二妮先急了,“爹,你可别说了,我的羊就要生了,没功夫听您说胡话了!” 说完拽着沈慈心的手就往前走,沈慈心回头朝两人笑了笑,跟着刘二妮往羊圈那儿走去。 虽然营地里只有这么一只羊,但刘二妮十分宝贝,让刘根田休息的时候搭了个羊圈,等沈慈心他们赶过来,就见羊圈围着几个婶子,他们还没靠近,就听见其中一个婶子高声道,“生了,生了!” 沈慈心和刘二妮对视一眼,露出惊喜的神色。 第二百六十章 万河镇 此次迁移,沈慈心和阿普勒商量后,决定前往一个叫万河的小镇,这个小镇靠近燕国,却不属于燕国,说是属于王庭下的海西部,但海西部并没有陈兵此处,就因为这个镇子特殊,太靠近燕国,属于轻易就能被燕国占去。 但现在燕国内忧外患,自然不会有心思对草原上一个小镇起心思,等于此处也是个无主的地方。 而这个小镇还有一个地理优势,从万河再往北二百余里,就是乌兰部落的边界。 现在流民营虽说将近有二百多人,但毕竟只是训练了几个月,而现在占了乌兰部落的伊丹部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部落,里面勇士那是从小就从马背上长大,训练场里长大的!这从伊丹部将乌兰部抢回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沈慈心和阿普勒都不是盲目自信的人,直到两方如果正面迎上,赢的概率很低。 这些流民军是他们从长乡流民营里救出来养到现在,可不是让他们来草原上白白受死的。 既然正面对上赢面不大,那就得从侧面想办法了,他们根据地形和实际情况商量后,便决定从外围慢慢先收归部分领地,再慢慢从外围往里攻陷。草原上游牧民族都是依水草而居,虽说是一个部族,但人员都是分散在各处居住的,平日里跟部族的联络平不平凡,甚至一两个月联络不上也是有可能得。 这便给沈慈心他们可乘之机! 根据阿普勒所说,靠近万河这边乌兰部族领头的阿勤那家族与他父亲是铁兄弟,当初也是因为他父亲身死,部族又大部分被伊丹部征服了这才低头的,若是到时候他打上门,说不定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与阿勤那说和。 到达万河镇的时候,沈慈心和阿普勒带着阿木他们先行进了镇子,镇子不大,多数的房屋都是锁着的,街上没有几个人在行走,阿普勒跟沈慈心轻声解释,“镇上的牧民夏日多数都在草原上的牧场,留在这儿的多数不便行走的老人和孩子。” 说完阿普勒又跟路人打听,找到了镇子的最高长官镇长的家中,哪知道扑了个空,镇上也不在此处,说是去夏季牧场了,管事的事他的三夫人桑如那。 草原上的妻妾关系不同于中原,没有妾室一说,只要娶进来那都是妻子,只是有些妻子势力大,有些妻子娘家无力只能受着老宅子。 桑如那便是因为娘家无力,只能守在这镇上的老宅子,就差闲的生毛,听说来了生人,马上就让管家把生人请了进来。 结果竟然发现是个熟人! 是阿普勒,他竟然还活着,桑如那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沈慈心侧目看了眼阿普勒,见他神色平静,好像见到的是陌生人。 “阿普勒,你还活着,你这两年去哪儿了,整个草原都没有你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桑如那情真意切的说道。 阿普勒言简意赅的回答,“没死,逃出去了,我在中原。” “原来这样啊!你竟然跑去中原了。”桑如那又道,“你不知道,以为你死了,伽珠儿有多难过,可惜你回来太迟了,她去年已经和伊丹部的铁子林成婚了。” 阿普勒无动于衷,仿佛她提起的人都是陌生人,见他不说话,桑如那终于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沈慈心,便马上抬手指着沈慈心,“她是谁。” “这是我的朋友。”阿普勒回答道,又提前制止桑如那的发疯反应,“桑如那,我是来找你谈一笔合作的,你可以听一听,你若是感兴趣咱们便坐下来谈,若是不合意,我们也可以马上就走。” 看阿普勒如此严肃冷淡的样子,桑如那也不继续关心沈慈心的身份,感兴趣的问道,“你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阿普勒便将他们的此次来的目的明说,他们要在万河镇上陈兵,而他们相应会给她一千两银子的报酬。只要她不将此事告发到海西部。 一千两银子,作为一个娘家势微的三夫人,桑如那当初成婚的时候陪嫁也不过三十头羊和两床皮毛,顶天也就值二百两银子,如今告诉她只要配合便能拿一千两银子。 这空空如也的万河镇若是能给她带回来这么多银子,桑如那十分心动!只是她也有顾虑,“我是可以不去通告,可这镇子上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只要你答应了,我们会紧闭镇门,不让任何人出去。”控制一个小镇,阿普勒还是有这个自信可以做到。 “如此,那便成交!”桑如那爽快的答应了。 阿普勒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又故意指着沈慈心道,“对了,银子就是我的这位好朋友给的!” 桑如那!随后飞快的换了一副笑脸对上沈慈心,“真是个漂亮美丽聪慧的姑娘!” 沈慈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思家 收了银子,桑如那很快就让人去把隔壁的房子收拾出来,说是给阿普勒住,至于沈慈心,她也给安排了住宿,镇子城墙脚下的一处破院子,何青石脚程快去看了一眼,说院子墙都塌了一半。 阿普勒本来不就愿意分开住,这更是找到理由了,直接让人把沈慈心的行李先送进院子,桑如那正好到阿普勒家中献殷勤,结果见两人要住在一起,还是因为自己给沈慈心找的那处住处! 这可把桑如那给气坏了,私下碰到沈慈心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镜,嘴巴还在喷气,“不是说你们汉女最要什么名声吗?怎么好意思住进男人的屋子里!” “桑如夫人,我得跟你说明一下,同一屋檐下才算一间屋子,我和阿普勒这都隔着多少个屋檐了,可不是一个屋子!”沈慈心不换不忙的好心教导她这个知识。 桑如那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阿普勒投过来压迫的视线,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又哼的喷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了院子。 玉如私下小声和沈慈心咬耳朵说,“那位桑如夫人,好像一头驴子,驴子也总爱这么喷气。” 沈慈心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也没有说玉如的不是,因为她当真也这么觉得的,她这喷来喷去的样子,当真像他们沈家那只大青驴子。 想到沈家的驴子,沈慈心又想家了,想林薇君,想沈柔心姐妹两,还有沈家的其他人,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回瓷木镇。 “小姐,你怎么了?”玉如见沈慈心笑了笑就收敛了笑容,神色有些低沉,关切的问道。 沈慈心看不远处阿普勒看过来的视线,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起咱们家那只大青驴了。” 听沈慈心这么说,玉如马上也情绪低落下来,“都怪我,不该提什么驴子,让小姐伤心了。” “哪能是你的错呢,就算不提驴子,我也时常想家的。”沈慈心耸耸肩,轻吐一口气,让自己糟糕的情绪散出去,又道,“还是赶紧帮阿普勒夺回他的部落,等他这边事了了,我便可以回瓷木镇了。” 那个时候魏国与燕国之战恐怕也尘埃落定了,牛望梅之死恐怕也不会有人再提起了,更别说她这个小人物了,更不会有人记得了!那她回到瓷木镇,就安全无虞了。 阿普勒站在远处安置东西,一直注意沈慈心主仆两,见沈慈心神色变化,到底不放心,走了过来,关心道,“若是觉得累,便先去里面休息。” “我不累,你忙吧,非不让我们两搭手,我们都在这儿休息了还能有什么累的!”沈慈心回道,语气轻快,不想让他发现刚刚的情绪低落。 阿普勒却敏锐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可是桑如那又找你麻烦了,我去说她!” 沈慈心见他转身就要去找桑如那算账的模样,连忙拉住他,“诶,你别胡闹,桑如那没怎么的我,我就是有点想瓷木镇了。” 为了避免误会,沈慈心只好实话实说道,“刚刚我们在谈家中的驴子,就难免想到家里人,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你偏偏就这么聪明。” 阿普勒没想到她是因为想家才这样,踌躇片刻,“对不起,若不是因为……”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开始就是公平的交易,既然你信守承诺,我自然也不能食言,何况后来你帮我这么多,若是你说些见外的话,那我还是住到那破院子里去。”沈慈心快语威胁道。 阿普勒这才把话吞了回去,安抚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住到那处院子去。” 沈慈心这才点头,算是放他一马,“行了,你收拾屋子去吧。” 阿普勒颔首,转身要走,又见他转过头来,“你,别难过,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送一封信回去。” “你这么多事情要忙,信能送最后,不能送也不用强求!”沈慈心道。 这是塞外草原,要送一封信去魏国南部的瓷木镇,沈慈心很清楚其中的难度。 阿普勒点点头,“我心中有数。” 这才转身继续去收拾院子。 玉如看他走远,忍耐不住继续和沈慈心咬耳朵,“小姐,阿普少主当真听你的话,你说东不敢往西,你说西他不敢往东!” “玉如,我看你是胆子越发大了,连我都敢取消了!”沈慈心假装生气挠她的咯吱窝,玉如痒四处躲避,连声求饶。 听到主仆两人嬉闹的声音,阿普勒抬眼看过来,眼中是满满的柔情。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女人们的怀疑 阿普勒他们的人马刚踏进镇子上,整个万河镇的人都知道,刚开始还以为是燕国打进来了,众人将家中细软收拾了,紧闭家门,惶恐不安,就担心他们烧杀抢掠! 可半日过去了,也不见其他动静,倒是有几户大姓人家的门被敲响了,来人通报了,说今日进城的是桑如夫人的朋友,要借住在镇上几个月,让他们不用害怕。 稍后,这话才穿出去,再过个一个时辰,整个镇留守的人都知道了此事,便有人敢冒头出家门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一队列身强体壮的勇士从镇上唯一的街道上穿行而过,这些人虽然不如他们草原最勇猛的勇士那么强壮,但看着也是力气十足,反正对付他们这些留守的老弱妇幼是错错有余,众人害怕之下,又躲回家中紧闭家门! 就这般,过了五日,见没有什么血腥的事情发生,众人才慢慢敢从家里冒头,左右四邻交换信息。那伙人进了镇子就住进了桑如夫人的院子里,其他人都驻扎在那院子附近的房子里,还会每日在街上列队跑步,一日没落。 “难怪,这几日早上天莫莫亮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叫的声音,我还以为是那伙歹……”话说道一半,说话的人意识到这话不能乱说,快速的闭上了嘴!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听说他们还在城北那处空地上操练呢!”旁边一位老伯听懂了刚刚那位的未尽之意,又提供了一个信息。 “这,这,难不成是要将咱们镇子占了?”一个老妇人害怕的说道。 她身边的长胡子老伯不客气的驳斥她,“这要占咱们镇子,这会不是让已经占了?听说他们进来后,咱们镇子的城门就关了,不让进出,除非是从桑如夫人那儿领了令牌。” “那这,咱们还得出去采野菜呢,这不能出城了,咱们岂不是吃点青都难了?”一位年轻妇人着急的说道,她的小腹高高隆起,一看便知道有了身孕,若不是因为有孕,像她这般年轻的妇人都要跟青壮去夏季牧场放牧的,也不会留在镇上。 没想到留在镇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年轻孕妇害怕的差点哭了出来。 “莫急,莫急,巴雅尔,还有诸位,听桑如夫人的意思,这些人是她请来保护我们的,说是燕国最近生乱,怕会来掠夺咱们,所以才请了朋友来保护我们,关上城门也是为我们好,这野菜也不是非吃不可不是?反正咱们各家都有存粮,在这儿安生过几个月便是了。”堂乞颜家德高望重的老伯开口劝道,这也是收了沈慈心他们给的好处,负责安抚镇上不安的居民。 牧民们随赶着去夏日牧场放牧了,但给留守在镇上的人是留足了肉和粮食,镇上的人倒不缺吃喝,就是时不时要去城外的野地里摘点野菜,补些青。 “可是……”巴雅尔还是觉得不对,为什么说来保护他们,却要封闭城门,还不让人进出呢?可她一个年轻的妇人根本不会有人听她的话。 见乞颜图家老伯这么说,众人皆围上去,你一人我一语详细问情况,乞颜图家是他们海西部几大姓之一,说话十分有分量,大家都愿意听乞颜老伯的话,他一番安抚之后,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便不再担心,安心的散去。 唯独一些年轻的妇人,带着年幼孩子的,怀着孕的,等人群散了之后,不约而同的聚在了一起,商议此事。 其中以如其其格为首,她的男人是他们海西部最勇猛的勇士,如其其格也是十分能干的女子,夫妇两成婚后不过三年家中养的羊就多了二十只。今年如其其格留在万河,也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早一个月前她刚刚平安产下了孩子。 “我觉得恐怕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男人们,我总觉得不是乞颜大伯说得那样简单。”如其其格关上门后,转头便跟众人说。 巴雅尔连忙应和道,“是啊,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桑如夫人娘家势小,就算当真万河有危险,她又在哪里找来的朋友帮忙。” 如其其格点头,“巴雅尔说得不错,我那日在门口偷偷看了,这些人,光是勇士便有快两百个人,桑如夫人娘家不过是小姓,她能嫁给咱们海西的那颜还是因为伊丹部的大夫人其中帮忙。她岂会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如其其格是个胆子大的,阿普勒他们进镇子后两日,没有人闯进门来,她便趁他们操练的时候偷偷趴在门口看情况,还细心的数了人头。 “如其其格,那就按你说的办,先给男人们递信过去,看看他们怎么说!”听完如其其格的分析,在场女人都不相信乞颜大伯的话,纷纷要求给男人们送信过去。 至于他们女人家,都带着孩子,反抗那些男人是万万不成的。 但,怎么把信送出去,是个难题! 当初他们递信都是等男人们送补给回来的时候将信给送补给的人,可上次的补给刚刚送来,下一次送东西得两个月后了,这要两个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要她们现在把信送出去,找谁送? 而且现在城门紧闭,他们要出去,还得找桑如夫人要令牌,如果要去找桑如夫人要令牌,又该用什么借口? 一个个问题抛在众人面前,在场的女人们一时间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给银子最重要 乞颜老伯这两日便在街上忙着宣扬阿普勒众人的英勇,至于那些老家伙信了没,他倒不关心。 反正让他做的都做了,他拿银子也不烫手。 “老伯,这伙人当真可信?他们这么多人驻扎在镇上,会不会将镇子占了?”对比乞颜老伯的泰然自若,他的孙子,乞颜挺光,十三岁的少年郎,倒是多几分担忧。 乞颜老伯摸摸孙子光溜的后脑勺,笑着回答,“他们可信不可信不重要,银子最可信。” 乞颜挺光没被安抚,反而更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阿爷,觉得他是让银子蒙蔽了双眼。 “你这傻孩子,平白担心,他们要是真的要占领万河,就那两百多个勇士,早就占领了,何必又给桑如夫人送银子,又给咱们送银子?”见孙子担心,乞颜老伯又细细说道。 老人家也不是贪财的人,但这些人若是真要占万河镇,将他们屠杀或者赶出去,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男人们都在夏季牧场,就算发了信通知他们,赶回来也来不及了。而现在对方既然给他们银子,就说明没要占领的意思。 虽然,桑如夫人说的什么请来的朋友保护他们,乞颜老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保护他们?燕国现在听说都自身难保,还派人来攻打他们,给自己徒增一个敌人,会这般想不开? 乞颜挺光若有所思的点头,将乞颜老伯送回院子后,自己便匆匆离开家门。乞颜老伯弹出身子看孙子匆匆离开的背影,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这小子,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只见乞颜挺光出了家门便往镇子西边去,刚进一条巷子,便见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皮肤黝黑身量高挑的姑娘迎了出来,“挺光,就等你了。” 乞颜挺光看到来人,不由自主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今日陪我阿爷去街上了,才来迟了。” 来的姑娘信贺兰,当名一个珍,贺兰珍领着人快步往前,随口回道,“倒也不迟,本来约好是半个时辰后出发,我阿娘说人齐了便提前走。” 到了贺兰珍的家中,果然见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见乞颜挺光进来纷纷与他打招呼,这半大的小子在草原已经能当男人用了,又何况这是乞颜家的孩子,在不少女人眼里,这就是上好的女婿人选。 尤其是贺兰珍的母亲,那是一个热情,就要出门了,还要给乞颜挺光倒一杯奶茶喝,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乞颜挺光实在是喝不下这碗奶茶,连连抗拒,最后才打消了贺兰珍母亲唯徐氏的好心。 如其其格的女儿还小,不用考虑女婿的人选,对乞颜挺光倒没有这么热情,见人齐了,便召集大家,“那便出发吧!” 桑如那派人来喊话时,沈慈心正在吃早饭,她现在为了增强体力,都会在起床后锻炼一个小时,锻炼的时候还会拉着玉如一起,就是为了避免日后战斗的时候她们主仆成了累赘! 一个小时的锻炼后,主仆两人的胃口不要太好!连吃了两个馒头,正要吃第三个呢,就听到外面人来传话,说是桑如那那儿有事请阿普勒过去。 阿普勒自然是不在的,他现在每日都要去营地训练那批流民兵士,那批流民兵除了最开始在长乡的那批人外,还有后来在路上陆续收纳的人,这些人进度不一,水平也不一致,阿普勒他们需要在万河将他们训练到同步,每日就差住在营地了。 见来人十分着急的样子,沈慈心便多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草原上的人都没心眼,来传话的人没觉得这话不能对沈慈心说,便竹筒倒豆子似将镇上的女子将桑如夫人的屋子围起来了,说是要让桑如夫人放他们出去采野菜。 “采野菜?为何不种,我记得镇上还有许多空地呢。”沈慈心开口问道,问完她自己就想明白了,游牧民族都是擅长放牧不擅长种植,怎么会种菜呢。 果然传人的人也是这么回答的,“这菜实在是太难侍候了,就咱们种下的菜,还不如草长得好呢,况且外面野地里野菜也多,大家就不愿意种了。” 沈慈心了然的点点头,“阿普少主不在,既然桑如夫人那儿有事,我过去看看吧。” “多谢姑娘!”传话的人觉得能带回去一个人就够了,至于这个人是不是桑如那愿意看到的,他可不关心。 到了桑如那的屋子前,果然见围了不少的女人和孩子,都嚷嚷着要出去,让桑如那开城门,被人围在中间的桑如那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些女人,抬眼看到沈慈心赶过来,连忙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沈慈心的身边。 “怎么是你过来,阿普勒呢?”桑如那不满的说道。 沈慈心听了这话转身就要走,“既然不需要我,那我先走了,阿普勒现在在营地,你可以让人再去那儿给他传话。” “诶诶,既,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我这儿还一摊子事儿呢,可是说好了的,镇上百姓有意见,你们负责处理的,我可不管!”桑如那见她真的要走,连忙拉住她,抱怨道。 随后不等沈慈心反应,拉着她就到了人群的前面,“你们别急,这是我的好朋友,沈大姑娘,让她跟你们说说为什么不能出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种植天赋 众人打眼一看,是个汉人姑娘! 台下的女人面面相觑,这两日沈慈心忙着收拾住的院子,没来得及出门,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阿普勒的外祖母是汉人,但面相还是靠近父族,镇上的百姓一看便知道他是草原上的勇士。 汉人还能决定他们能不能出去了?人群中很快就传出来反对的声音,“桑如夫人,哪有让汉人给我们做主的道理!我们要不要出去采野菜,还得问过她一个汉女的意思?您这未免太没出息了,等日后台吉回来了,我们必然要与他说此事!” 台吉便是部族的最高统领,海西部族的统领姓齐木德,名阿尔斯楞。女人们这是见桑如那实在荒唐,忍不住抬出了台吉来威吓她。 “是啊,凭什么我们要听汉女的意思!” “桑如夫人,我们今日就要出城去,你赶紧让他们把城门开了,若不然等男人们回来了,看你如何交代!” “对,对,快开城门,让我们出去。” 桑如那没想自己把沈慈心请来,不仅没帮到自己,反而引起了众怒,顿时一脸为难,旁边又没得用的人,只能无助的看着沈慈心。 这些女人说的都是草原当地话,沈慈心听不懂,不过能感受到大家情绪的愤怒,应该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既然听不懂,她就当没听见,心绪没有受一点的影响,就等众人继续发泄情绪。 反正这些女人应该是不敢动手的,桑如那虽然是被留守的台吉夫人,但终归是台吉夫人,女人们也不敢真的伤害她。 桑如那侧目看沈慈心,见她一脸平静的站在旁边,不为所动,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被骂,一会后她才想起来,沈慈心只会汉话,众人骂她她可不就什么都没听懂,才能这么淡然! “喂,我说你赶紧给个主意啊,就让他们这么闹啊!”桑如那焦急的和沈慈心道。 “不着急,再等等,等他们累了再说话,才能听进去话。”沈慈心小声说道。 桑如那!惊! 这女人,就是占着自己什么都听不懂,才这么稳如老马! 如沈慈心所料,见桑如那不说话,沈慈心也不说话,下面叫骂的女人孩子们开始渐渐平息下来,这个时候沈慈心开口,还在说话的人便马上安静下来。 “诸位好,我是桑如夫人的朋友,听说各位闹着要出去采野菜,桑如夫人担心各位的安危,才将城门闭起来了,如果各位实在执意要出去,我想桑如夫人肯定也不会反对,只是出去之后,大家遇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桑如夫人,这位大姑娘,我们这些女人日日去外面采野菜,也没有遇到你说的什么危险,为何你们一进我们万河镇,我们连出去采野菜都不能了呢?”如其其格站出来,回应沈慈心的话。 “那是因为中原的两个大国魏国和燕国即将大战,万河虽然属于草原海西部,但在战场的边缘,若是外出遇到溃兵,我想各位虽然都比一般男子厉害,但遇到无人性的溃兵,想要逃脱也绝非易事!”沈慈心听她说的是汉话,有些惊讶。 如其其格将沈慈心的话翻译给身边其他人听,众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们并不知道中原两个大国要交战的事情。 这个时候沈慈心又开口了,“各位总担心我们进万河镇别有用心,但也过去几日了,若是我们有占领万河的心思早早便可以拿下万河,不说取各位的性命,将各位关押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我们既然不限制各位在镇上走动,也不会拦着大家出城,只是城外危险,总要和各位说明白才是。若是大家还是要出去,那就请桑如夫人给令牌,出去便是了。” 沈慈心说不拦着大家,如其其格将话同步给四周的人们,能自由出去了,大家反而再犹豫了,这外面是不是真的如这个汉女说得那般,容易遇到溃兵? 有人犹豫,有人开始动摇,草原上的人家,野菜也是那么必须,好多人家一年到头能吃上野菜便吃,吃不上的时候喝点奶茶,嚼点茶叶。若是城外真的危险,又何必出城去。 而且这个女人说的也没错啊,他们要是真要占了镇子,两百多个勇士,将他们这些老弱妇孺杀了或者关了都是简单的事情。 那这么说来,他们来当真没想做坏事?真的是来保护他们的? 看汉女短短几句话就将大家伙说动摇了,如其其格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个女人当真有本事惑众,就连她心里也在琢磨,他们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若是要对他们下手,早就可以下手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还让他们在镇上自由行走。 可他们真的是桑如那请来保护他们的?这话如其其格是一个字都不肯信。 见大家都似乎都不继续闹腾了,巴雅尔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孕之后就换了胃口,总想吃点青,这要是大家都不去城外采野菜了,那她怎么办,“桑如夫人,您说外边辛苦,可我们每年夏日都是要吃青的啊,你让关了城门,那没了青吃你也得负责啊。” 桑如那见沈慈心几句话就把人说得服服帖帖,就连最能说话的如其其格都闭嘴了,正得意呢,听到巴雅尔出来质疑,直接白了一眼,“没说不让你出去,你若是要出去,领了令牌出去就是了。” “你,这!”巴雅尔听桑如那这么说,顿时就急了,捧着肚子还真的要转身去城外。 沈慈心见状,急了,这可是位孕妇,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在场的这些人就不是这么好说动的了,到时候难免发生流血事件,她连忙喊道,“这位嫂子请留步!你说的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巴雅尔的不会说汉语,沈慈心喊住她,她也没听懂,还是贺兰珍一把挽住了她,贺兰珍有个舅舅经常去燕国的地界买茶叶,会说汉人的话,她幼时感兴趣,就缠着他学会了汉话。 “那位汉人姑娘说能帮你。”贺兰珍给巴雅尔翻译道。 巴雅尔疑惑的看着沈慈心,沈慈心见她停了下来,连忙解释道,“我看镇子内还有许多的空地,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就是种菜了,我打算让我们营内的嫂子姑娘们教各位种菜,这菜长得快,不用十天半个月便能收一茬,到时候各位便不缺青了。” “菜长成之前,我让勇士们护着要采野菜的女人们出城去,这位嫂子,这样做,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贺兰珍又将沈慈心的话翻译给巴雅尔听,巴雅尔听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汉人擅长种菜大家都是知道的! 有他们教,还真的以后不用愁菜吃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差点冲突 既然镇内留守的女人都在这儿了,不用费力气再聚,沈慈心便干脆让大家伙留下,又让人将流民营里的大媳妇姑娘们请过来,商讨一下此事。 沈慈心本来让玉如去跑个腿,但玉如不肯离开沈慈心,她觉得这些草原女人虎视眈眈的,还有这个桑如夫人一看便知道不喜欢自家小姐,自己要走了,小姐就是在女狼窝里了,说什么都不肯走。 最后还是贺兰珍自告奋勇说要去传话,沈慈心心想正好让双方人马接触接触,同意了贺兰珍的请求,让她直接去找郑翠花,让她把人聚起来带过来。 贺兰珍转身就跑,乞颜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贺兰珍不太乐意,“我自己去就是了。你跟着做什么?” “我怕你让他们汉人欺负了!”乞颜光担忧道。 贺兰珍不以为意,“他们汉人女子最胆小了,我听我舅舅说,他们好多女人都不出门的,就在家里!” “那他们汉人女人当真胆小,连门都不敢出。”乞颜光惊讶道。 话这么说了,他还是没回去,铁了心要跟着贺兰珍去传话。 贺兰珍上门的时候,郑翠花的小院子里十分热闹,流民营里的女人基本都在这儿了,商量着能做点什么。听营里的意思,会在这儿住三个月,甚至更久,一直在路上漂泊转移的女人们见终于有个稳定落脚的地方了,就寻思能干点什么。 “不如去问问大姑娘吧,她最有主意了。” 见女人们七嘴八舌,这个说养羊,那个说种田,又还有说出去砍柴,五花八门,到底也没商量出来个结论,大家便想到了沈慈心。 就在这个时候,贺兰珍推开虚掩的门进来,众人齐齐回头看着她,贺兰珍顿时有点紧张,吞了吞口水,快速的丢了句汉话,“我们在等你们,你们的大姑娘在我们那里,就等你们去。” 说完贺兰珍拉着跟过来的乞颜光就往外走,留院子内的女人面面相觑,刘二珍反应最快,叫了一声,“他们是不是要欺负大姑娘,把大姑娘抓住了!我们快些去救大姑娘。” 郑翠花他们十来个媳妇姑娘赶过来的时候,见沈慈心被镇上的女人们围在中间,吓了一跳,这塞外草原的女人们个顶个的大个子厚厚身板,将大姑娘围在中间,这是要干仗? 郑翠花他们虽然都不高大,但见这样的情况,二话不说就往里面冲,生怕沈慈心吃亏,哪知道这群草原女人见她们往里面挤,还主动让出了一条路,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着好像还挺高兴的? 等挤到人群中间,就看见沈慈心完好无损的站在中间,面上还带着笑意,一点事都没有,郑翠花他们悬着的心才松快下来。 “大姑娘,你喊我们可是有事要帮忙?”郑翠花招呼沈慈心,又小心的看着围过来的部落女人们,紧张的吞吞口水。 刘二妮甚至夸张的挡在沈慈心的面前,小身板挺的直直的,虚张声势的梗着一张脸,而其他女人们也聚在沈慈心的身边,一副随时可以干仗的模样。 虽然说流民营里的女人们先天身体条件不如草原女人,但自从跟着沈慈心他们后,每日能吃饱又加之跟着男人们训练,再之路上颠簸这么长时间,体格也早早的练出来了。况且,能从旱灾逃难一直挣扎活到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有挣命的本事? 要说打起来,流民营的女人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沈慈心见大家伙防备的样子,就知道她们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大家别紧张,喊大家过来就和海西部的女人们商量下种菜的事情。” 种菜?和草原女人一起种菜? 沈慈心又仔细的解释了一遍,“是万河镇上的百姓们平日都是去城外采野菜,如今外边不是危险吗,但又不能让大家伙少一口菜吃,就想着利用城内的空地,由我们的人教她们种菜,郑婶子你看如何?” 郑婶子名字叫郑翠花,是当初长乡那个流民营里年纪最大的女人了,她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她有三个儿子,一路护着她,给她留口吃的,她自己也是挣命的人,愣是挺下来了。说是年纪最大,其实还不到四十,却种了三十几年的地了,那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 从前在路上奔波的时候,她都没忘种东西,在之前山谷一个半月时间,种了点菜苗都已经有手指那么高,后来来不及要换地儿,只能狠心给摘了,当天的面条里飘着不少的绿叶子,十分可口。 所以要说种菜这事,沈慈心还得问郑翠花。 原来是种菜的事情!不是干仗就好,郑翠花大松了一口气。 “刚刚我们还在商量说干点啥呢,总不能每日都空闲着,也想了能不能种点菜。就是这地界我们也不熟,不知道哪里能种菜,大姑娘你说的空地在哪儿呢?”郑翠花回答道,刚刚在她家院子里,大家伙就提起了种菜的事情,就是听说城外现在确实是危险,他们也正愁没地方种呢。 没想到镇内就还有空地,那当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至于教这些草原女人,那有什么不能教的,教会了她们,也不会饿死她们自己。 第二百六十六章 竟然没吃过羊 “既然如此,不如去看看吧!”沈慈心朝旁边的桑如那道,看起来是在询问的意思,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桑如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汉女,到底知道不知道这里是谁当家作主?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台吉夫人面子。 脑子里愤愤不平,嘴却很软,桑如那不情不愿的说道,“要去便去,这种脏污的活,可别带上我,我不猜不乐意去。” 种什么菜?也就这些养不起几个奴隶的牧民家做这么低等的事情,她可是台吉夫人! 说完桑如那带着人往府里走,只是无人在意她走不走。不管是镇上的草原女人,还是流民营女人,对种菜一事都抱着极大的热情。 对流民营的女人来说,不用每日坐在家里闲着无事可做,种些菜种些粮食也不说帮着补贴营内,就说自家改个口味总能做到的吧?这好不容易有个安生的地方待着,漂泊许久的他们都渴望能经营好现在这个稳定的小家。 而对草原女人来说,那也是十分多好处,虽然他们平日主要吃的都是粮食和肉奶,但青总是缺的,而他们大部分的补青都靠茶叶,那茶叶草原上种不了,全靠中原贩卖过来,一点茶砖便得花上半只羊才能换来。 若是种了菜,真的能种活,起码夏季这段时日,她们留守在镇上的女人们就不需要用茶叶了,那家里今年便能省上一些,多留半只羊自己吃肉,那还不好吗? 抱着对种菜同样的期许,女人们之间的隔阂很快便打消了,虽然多数人语言不通,但人和人之间很多时候,交往是不需要语言的,一点善意的表情就足以抚平鸿沟。 而能互通语言的,那关系更是很快就亲密起来,贺兰珍和刘二妮已经手挽着手走在一块儿,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之前都没有同龄的玩伴。 听大人们都在讨论种菜的事情,刘二妮就小声和贺兰珍解释道,“要是咱们的菜种的好,夏日里吃不完,等秋天了可以收起来,能存住的就存秋菜,不能存的晒成菜干做成咸菜都使得,这样到了冬天也能吃上菜了!” “当真!”贺兰珍惊喜的说道,“那我们岂不是冬天都不用买茶砖了,你不知道我们买茶砖有多贵,就我们家,每年需要一只羊才能换足够的茶砖。” 刘二妮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喝茶,像她们家从前哪里会花钱买那贵人们才喝的玩意儿? 她疑惑的问贺兰珍这个问题。 贺兰珍被问懵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喝茶,“我们草原都说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茶就是青,吃茶就是补青。” 沈慈心在一旁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对话,笑而不语,为什么草原民族热爱喝茶,是因为他们主要饮食是肉食和奶制品,如果不补充一些蔬菜或者茶叶,会缺少维生素和容易便秘。 这种科普知识,倒是可以以后有了空闲开一堂课来说,沈慈心看着女人队伍后面坠着跟来的流鼻涕的孩童们,学生管够啊。 刘二妮还是没明白,但她听出来自己新教的这个朋友未必也懂,十分善解人意的她没有继续问,“等有了蔬菜干,你们就可以不用买茶叶了,可以省一只羊肉呢。对了,阿珍,羊肉好吃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羊肉呢!” 贺兰珍惊讶,还有人没吃过羊肉?他们草原上最穷苦的家族,也是能吃上羊肉的。中原人民果然可怜,她新交的这个朋友也真的可怜! 想到此,贺兰珍不可思议道,“羊肉可是最好吃的!你竟然没吃过!” 刘二妮有些羞愧,“我家穷,从前没遭灾的时候,就过年能割上一刀肉,我家人多,我每次就能吃上一块,那肉我吃着就是最好的肉了,不知道羊肉得多好吃。” 贺兰珍十分同情自己这个朋友,偷偷应承,“我阿妈阿爸给我留了一块羊肉补身体,我一直舍不得吃,等一会回去我给你尝尝。” 原本贺兰珍这般岁数的姑娘肯定是要跟着家里转场去夏季牧场的,只是临夏天的时候,她的脚骨折了,没法移动,只能留在镇上养伤,她阿爸和阿妈心疼女孩,给留了一块羊肉。 刘二妮连忙拒绝,“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吃你的肉呢。” “没关系,你可是我的好朋友!”贺兰珍态度坚决的说。 刘二妮只好应了下来,心里却在琢磨自己能有什么可以带上门去的,她可不能白吃人家的肉,她养的母羊最近正在产奶,她是不是可以拎上一小桶羊奶送给阿珍?可是听说对草原人来说,羊奶不值钱,她送这个上门会不会失礼? 两个小姑娘奇妙的友情就这么轻易的建起来了,沈慈心作为旁观者,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姨母笑。 差不多大家伙便到了镇上的空地处,空地很大靠近城门,她们到的时候流民营的兵正在操练,见到这么多女人们过来,都难免分神,阿普勒大骂一声当即惩罚他们,这要是在战场上也因为有点动静就分神,那就是一个死字! 草原女人们听到骂声吓了一跳,看过去却见高台上最威风的男子正在教训众人,原本还觉得男人凶,可看清楚男人健硕的身板,俊朗的外貌,纷纷夸赞道,“好勇猛的勇士!” “好俊俏!” “好足的本钱,不知道便宜哪家姑娘了。”这是已经关注到根本了。 “却,等你家巴特尔回来不收拾你。” 沈慈心囧然! 还有未成年在呢,就提这样的话题,合适吗? 怕女人们说出更疯狂的话来,沈慈心连忙将人带到对面的空地上,隔了十来米,虽然还能看见男人们,但好歹听不见说话声音了。 对比草原女人们关注男人,流民营的女人们便务实多了,也可能是早就看习惯了!到了地头上马上就关注起土地来,像郑翠花这样的老把式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了根木棍子往下扎,就是土太实了,没能扎进去。 “得把土挖开来看看才知道,看面上,这土太干了,不知道适不适合种菜!”郑翠花站起来对沈慈心道。 沈慈心一个外行看这个土第一印象也是太干了,如其其格解释道,“今年开春以后就少雨,就镇上上次下雨都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城内的水池子都下去不少,我们还愁再不下雨,吃水都难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挖井 并不意外的干旱,今年魏国的河间和燕国大部分都受了旱灾,离燕国不远的塞外草原干旱自然不意外。 但这地能不能种菜,还得看实地情况,毕竟半个月前下过雨。 “去取锄头?先将土挖起来看看吧。” 锄头!这儿要找柄锄头可不容易! “诶呀,挺光,不如你的铁棍借来使使?”大家一瞧,乞颜光手上这条前面尖后面钝的铁棍可不就适合。 乞颜光见大家目光直直看向自己的武器,面上肃然,将铁棍往身后藏!这可是他的宝贝武器,他们竟然想拿来挖土! 可女人面却渐渐围了上来,乞颜光步步后退,后退、后退就碰着个人,贺兰珍漂亮的小麦脸,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难得细声细气,“挺光,你就借大家用一用呗,种菜可是大事。” 乞颜光万分纠结,最后,败在了少女明媚的笑容之下,阿珍她可从来没这么温柔对他说过话! “我来挖!”这是乞颜光最后的坚持了,他得亲自挖,不能让别人染指他的宝贝! 随后,在郑翠花的指挥下,乞颜光挥舞着自己宝贝铁棍在坚硬的土地上开始挖,郑翠花没喊停,他便一直挖,泥土坚硬,挖得他的手都麻了。 “行,行了。”郑翠花注意到挖出来的泥土变了颜色,不再发白而是黝黑湿润,连忙叫停,乞颜光这是停不下来,又挖了几棍子才歇了下来。 郑翠花绕过去,探到挖得坑里看去,估摸着深度,“挖了得到膝盖高了,这土才看着湿润些,看来要在这儿种地,恐怕不容易,土太干了!” 如其其格听得懂汉语,马上就明白了,也跟着探过去看挖出来的坑,这坑不浅!要是要种菜,是不是也得挖这么深?可他们连锄头都没有,如何能挖这么深的坑? 其他草原女人没明白郑翠花的话,但会看脸色,见郑翠花脸色不好看,就猜到种菜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如果有足够的水也行,浇的透透的,养个几天,土就湿润起来了。”郑翠花犹豫的说道,她刚刚也听说了,这地界也旱,吃水都成问题了,还要拿水来浇地,真干这样的事情,恐怕得让雷劈了。 “今年开春就旱,镇上水池的水供人和畜生吃水估计都得省点吃了,要来浇地,可不够。”如其其格连忙解释道。 草原女人听不懂郑翠花的话,看着如其其格,她给解释了一番,说是地太旱了,恐怕种不了地,原本十分期望的女人脸上挂上了失落的神情。 “还指望能种点东西,给家里攒点菜,也省点粮食,又不成呢。”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说话的大婶身形佝偻,面色黝黑,眉心是深刻的竖纹,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饶是沈慈心听不懂她的话,却也明白她说的意思。 留在镇上的这些女人们,多数都上了年纪,若是跟着去牧场恐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死在草原上,为了不拖累家里只能留在镇上。每日只吃最少的粮食,生怕自己负累了家里。 现在有个机会说他们留在镇上还有可能为种点菜,为家里攒点东西,这些老人家没有一个不期盼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沈慈心一番话可以那么轻易消解她们的防备,对她们来说,自己已经进入人生暮年,无法再做出贡献,那对死亡并非难以接受。 她们不怕死,更怕的拖累家里,如果还能为家里做出任何的贡献,他们都很乐意。 而流民营的女人们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呢?他们虽然年纪稍轻,可从死亡中摸爬滚打活下来,本就觉得这条命是挣来的,只想做更多,才对得起这条命。 两方人的期望是一样的,所以隔阂消失的很快,在听说可能无法种地的时候,两方的遗憾也是一样的。 沈慈心见不得这样的失落,“若是打口井呢?” 沈慈心有这个提议可不是单为了解决种菜的事情,更是怕日后因为吃水困难引发本地人和他们流民军的冲突。要知道本地人现在吃水都不富裕,又多了他们这两百多号人,还有十来匹马,用水量肯定会极具增加,他们储存的水恐怕会不够用。 到时候冲突肯定在所难免。 那解决用水问题,就迫在眉睫! “打井!可我们万河没有会打井的人,也不知道这地下能不能打出来水。”如其其格听沈慈心这么说,十分惊讶,他们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从来没听说过挖井,况且他们也确实不会。 沈慈心莞尔一笑,问郑翠花,“我记得咱们营里有位姓王的大哥,家里以前就是做打井的营生?” 郑翠花猛拍大腿,“可不就是有这么个人吗?叫王大泉,跟我还是一个屯的呢,没大旱的时候,他就跟着他爹干打井的营生,后面旱了,他们父子两的活计就更多了。只是后面旱的越来越严重了,他们父子两打的井也不出水了,主家也就不乐意给银子。父子两见这样不成啊,就带着银子往外逃去了。” “本来他们家里有点银子,也沦落不到成了流民,哪知道路上让人给劫道了,他爹娘死了,他带媳妇孩子逃出来了,后边媳妇孩子也死了,唉,要说打井,还真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干成!” 郑翠花絮絮叨叨,将王大泉的情况都抖露了出来。 “行,我知道了,等一会他们操练结束了,我问问他吧。”沈慈心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般配 如其其格又将要试着打井的话传给女人们,大婶们听说还能打井,立马惊讶的拉着如其其格仔细的问,声音高昂激动,一开始如其其格还能正常的回答问题,后面也跟着提高了音量,一时间人群十分热闹。 见此情景,沈慈心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觉得耳膜震动,这些草原上的大婶们当真是中气十足! 包围之下,如其其格总算将打井的事情说清楚了,大婶们听说还要等挖井的师傅过来看了才知道能不能打井,便干脆不走了,就在这儿等着他们训练结束。 她们不仅不走了,还站在高低上看不远处操练的流民兵们,甚至还指指点点起来,又互相之间嬉笑,那脸上的神色一看便知道在点评流民兵士的身材呢。 沈慈心看她们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笑的大声,对面操练的流民兵士显然被影响了,反应慢不说,动作做的还同手同脚!引得这边的大婶们笑得更开心了。 没多会儿,就见那边停了下来,没多久一个小伙便跑了过来,小伙子身材精瘦却十分灵活,是以营内都喊他瘦猴子,瘦猴子跑过来,红着一张脸忍住大婶们肆无忌惮的眼神,找到人群中的沈姑娘,立马飞跑到她跟前。 “大姑娘,将军让我来问您,可是有事?” 大婶们一点都不克制的指点必然会影响阿普勒他们的操练,但看这些大婶们放下凄苦高兴起来,连带着流民营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也高兴些,沈慈心便不忍心管着他们。但训练总是最重要的,总不能日日影响他们。 若是之后真的要在这儿种菜的话,恐怕还得和阿普勒商量换个地方,两边不能凑在一起。 “你帮我问问阿普将军,若是你们操练结束了,便让王大泉过来一趟。”沈慈心觉得他们今日估计要提前结束了。 得了话,瘦猴子连忙挤出人群,撒腿就跑,仿佛后面有熊再追。 回到操练场上,正在休息的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刚刚一直在被大婶子们看着训练,那些婶子一边看一边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声音当真不小,惹得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使动作了。阿普将军见他们如此,干脆让众人休息,又派瘦猴子过去问情况,众人可不就是十分好奇,对面在做什么? “去去去,我要给将军回话。”瘦猴子挤开众人 “将军,大姑娘让我来问您,操练结束否,若是结束了,她让王大泉过去一趟!”瘦猴子挤开人群,给阿普勒回话。 阿普勒扫了一眼众人,众人察觉到他的眼神,立马回到列队肃正身体,在操练的时候若是不懂阿普将军的眼神,那后果他们已经领教很多次了! “王大泉出来,剩下的人沿着内城墙跑三圈!”阿普勒道。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哀呼一声,随后老老实实跟着跑起来。 被特意点出来的王大泉有些忐忑,没受灾的时候,他家中家境尚可,除了挖井的时候费些力气,但其他时候当真没吃过什么苦。后面成流民后,虽然受了不少的苦,但能活命还是靠得从前攒的身体底子,硬是存了一口气。 但也因为吃的苦少,他在训练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差,也比别人胆小,到了万河之后,又见天的担心之后要上战场的事情,甚至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逃跑。 这逃跑的事情才刚刚冒个头,就被点名单独抓出来,本来心里有鬼的王大泉,能不害怕?害怕之余又觉得那位大姑娘当真神通! 不过逃跑这事,他也就是想想,真让他逃跑他不仅不敢,也过不去心里那关,毕竟当初能活命下来,全靠阿普将军和沈姑娘他们,若是没报答他们就跑了,当真又十分不仁义。 情绪纠结之下,这几日王大泉的训练状态都十分差!被阿普勒喊名字,身体本能的缩了一下,阿普勒瞟了他一眼,“怕什么?” “没,没怕什么。”王大泉缩着脖子回答道。 “跟我来。” 阿普勒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亲自将人给沈慈心带过去。 见阿普勒过来,众大婶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他的身上,这可是他们那群勇士里最俊俏的了,既有他们草原勇士的高大壮硕,又看着有几分汉人俊秀,两者结合在一起不仅看起来不觉得怪异,还看起来异常的讨人喜欢。 这一句一句的夸赞跟不要钱似的,有那家里还有未婚姑娘的婶子甚至已经上手去摸阿普勒,笑着问他有没有媳妇,她家有漂亮的闺女。 阿普勒自然能听懂这些大婶的话,这话也当做听不懂,径直走到沈慈心跟前,“王大泉来了。” 沈慈心见他身后围着一群热情的大婶们,忍不住笑了出来,拿眼睛看他,眼里揶揄的情绪显而易见,阿普勒只能无奈的摇头,纵容她的笑。 身后一个婶子见此情形便跟那位想找女婿的大婶说道,“你家姑娘可别想了,一看便知道这小伙子喜欢的是这个俏闺女,多般配的两个人啊!” 阿普勒听到这话,终于不觉得后面这些婶子们扰人了,甚至侧着耳朵却听更多关于夸赞他和沈慈心般配的话。 只是可惜沈慈心听不懂,他又不能明着说,或许他应该教她说些塞外的话。 沈慈心自然是不知道他内心的弯弯绕绕,还是正事要紧,招手让后面跟着的王大泉上来,扯着嗓子问道,“王大泉,我们想在这儿种点菜,但是缺水,想着能不能打口井,我听说你从前家中就是打井的,所以让你来看看。” 是为了打井的事情啊!不是发现他的小心思,王大泉松了一口气。 说起打井,王大泉立马变了个人似的,精神头马上就起来,“大姑娘,打井你找我就对了,咱们营里除了我肯定没别人有这个手艺。” 沈慈心点点头,这种手艺一般人也学不到,都是父传子,子穿孙,想学都没地方学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勘探打井的位置 “不过能不能打井,我还得探探。”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大话了,王大泉连忙找补道。 阿普勒走过来,听到他的话,吩咐道,“那这两日你便跟着大姑娘忙打井一事。” 王大泉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可以不用训练,正要张口答应下来呢,阿普勒又多加了一句,“不过晨跑和夜跑不能落下。” 王大泉心里哀呼一声,他最怕就是绕着城墙的晨跑和夜跑,他从前在家的时候除了抢手天哪有那么早起过,还以为跟着大姑娘打井,能免了这么一遭呢。 “怎么?你不愿意?”阿普勒语调微降低。 王大泉连忙缩脖子,“我一定准时去参加。” 阿普勒不再言语,冲沈慈心点点头,便绷着一张脸大步离开了大婶子们的包围圈,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耳尖微红。 沈慈心看他逃也似的背影,莞尔一笑,转头跟如其其格道,“你和诸位婶子说一声,我们这两日尽快探明是否能打井,若是能,我们会马上动工。” 如其其格点点头,将沈慈心的意思跟大家说明,人群这才散了去。 临走的时候,沈慈心喊住如其其格,“如其其格,我想学咱们这儿的话,你要是有空,能教我吗?” 如其其格是个直爽的人,立马回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家就在大街上,你随时来都可以,只要问问人就能找到我们家。” “多谢!”沈慈心诚恳回道。 转头王大泉在观察地貌环境,一边嘴里再念叨,“就是可惜把我们家的祖传的大宝贝打井杵给丢了,要不然找水还不简单,唉人活着都不容易了,丢了打井杵就丢了吧,还好我没把这门手艺丢了,要不然都没颜面下去见我的老子。” 沈慈心见他碎碎念,不像是跟自己说话,便随他去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玉如见王大泉走着走着,突然就扑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举止什么怪异,“难不成土地还能告诉他,这里适不适合打井?” 王大泉耳朵伶俐,听到了玉如的话,从地上站起来随口道,“姑娘,你还真别说,土地还真的能告诉这地界能不能打井,可惜这块儿不适合,咱们还得再找找。” 玉如惊讶,“当真,你怎么听的?土地怎么告诉你的,它会说话?” 王大泉回头一笑,也不解释,走在前面继续勘测,有没有合适打井的地方。再往前,有块平地,此处上长了几颗沙棘,沙棘上还结了些小果子。王大泉见着这几棵沙棘像见了宝贝似的,连忙钻到沙棘丛里,还是趴下贴着地贴耳听,听了一会儿后。坐直了身体用手指挖了点土在手上抿开,又拿到鼻尖去闻。 “大姑娘,能否去一柄锄头来!”王大泉高声问道,语气兴奋。 沈慈心回头,看还跟着他们的贺兰珍还乞颜光,还有后面一群小萝卜头们,目光直指乞颜光,无需语言,乞颜光马上就明白了沈慈心的意思,抓着他宝贝的棒子,上前给王大泉挖起坑来。 两人蹲在沙棘的旁边,一个指点位置,一个挖,没有说话,当当只靠肢体语言,就配合的十分完美! 挖了不浅的坑后,王大泉终于喊了停,乞颜光拎着自己的棒子转身就回到了贺兰珍旁边。那边王大泉的声音十分喜乐,“大姑娘,此处就可以打井,我估计打个六七米就能出水了。” 王大泉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整齐的衣裳不仅皱皱巴巴,还染上了不少的脏污,起来后便径直往沈慈心前面凑,“大姑娘,打井还得有家伙事啊,而且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得多要几个人才行!” 沈慈心点点头,高兴的说道,“能打井就好,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你同我一起回去,看看打井缺什么工具,我好想办法置办。” 贺兰珍跟着看热闹的孩子里唯一听懂他们话的,见这个中原男子就这么找了一圈,贴着听了几块地,就找到了能打井的地方,十分疑惑。 “这位大哥,真的是土地告诉你哪里能打井,哪里不能打井的吗?土地和你说什么了?”贺兰珍没忍住问道。 沈慈心回头见小姑娘一脸求知若渴的神色,笑了笑,见王大泉还要故作玄虚骗人家姑娘,便忍不住将其中的门道说出来,“不是土地真的说话,他贴着地是在听下面是否有地下水流动的声音,在咱们得土地上不仅地面上有河流,其实地面下还有很多的地下水流,打井其实就是把地面下的水掏出来用。” 听了沈慈心的解释,玉如和贺兰珍同样惊讶,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地底下还有河流,当即便也要扑在地上听一听,沈慈心连忙拦住两人,“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听见了,王大泉是家学渊源,才有这个分辨能力,一般人是听不见的,你们两个想试试还得人家王大泉学学。” 王大泉见沈慈心说得头头是道,十分钦佩,他其实不懂什么地下水之类的概念,这种听声音的本事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要听见这样的声音,就说明下面有水,而声音越大,说明水越近,水越近,挖井的深度就越浅。 “大姑娘,懂得真多!”王大泉夸赞道。 沈慈心只是涉猎的东西多,有科学教育的体系才知道这些,而王大泉却靠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惊讶找到合适挖井的地方,说起来还是他们更加专业。 两个姑娘听沈慈心这么说,跃跃欲试的看着王大泉,王大泉被盯的十分不好意思,最后又反悔到沙棘丛旁边,指点位置让他们两个人爬下侧耳贴地倾听。 两人照着做,但结果嘛,肯定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啦!而其他小娃娃们见状也纷纷学着贴地,一时间沙棘茶旁边趴着一圈的孩子,结果是什么也没听见,倒是各个都滚成来了泥猴子!想到一会这些孩子回家,留在家中看孩子的婶子们的崩溃,沈慈心略微有点心虚! 第二百七十章 拆东墙补西墙 挖井的位置是选好了,却没有趁手的工具,这个时代想要得到合适的铁器,非简单的事情。 王大泉家能在他们家附近方圆数十里独揽挖井的生意,除了他们家能探查合适挖井的地方,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家几代人累积攒下了趁手的工具。 “起码得有一把合适的锄头,还有一把铁锹,还有挖土的大框,吊绳也得准备两捆,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准备这些就行了。”回去的路上,王大泉一样一样给沈慈心列出需要的工具。 这些东西,沈慈心他们一样都没有。铁器,他们手上太匮乏了,现在流民营里配备的武器都做不到人手一件,而用于农事上的铁器,压根来不及考虑。 就是整个大营做饭的地方,也不过才三把菜刀,总不可能把菜刀融了换成锄头或者铁锹。 何况,挖井之后,有了水,要在镇上种田,必然要用到农具,还是得有铁器。 只是如何能获得铁,这是个难题,如今的铁矿发现的少,开采的也少,最后成功练成铁器的更少,加上各国朝廷都是严格控制的。 沈慈心随口问跟刘二妮黏在一块儿的贺兰珍,“镇上人家可有铁锅。” 贺兰珍是个快语的小姑娘,“桑如夫人那儿有个大铁锅,还有乞颜家也有一个大铁锅,大姑娘可是要铁锅炖肉吃,可以去他们两家借着用。” 沈慈心摇摇头,果然如她所料,草原人家有铁锅的概率更低,一般能流通到这儿来的铁器都是需要付出极高的代价,价格自然不菲,一般人家怎么买得起一个铁锅。 一个镇上就两口锅,也不可能虎口夺食,把人家炖肉的锅练成了锄头啊。 事情陷入了僵局,中午阿普勒回来的时候,问沈慈心打井的事情是否顺利。 沈慈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见他表情迷惑,解释道,“可以打井,也有适合打井的地方,王大泉说了,难度不大,挖个几米就能见水,到时候咱们种田也好,吃水也罢,都解决了。” “只是现在,咱们没锄头,没铁球,如何挖这口井。”沈慈心苦恼道。 阿普勒马上提议,“不如将营内的兵器先融一些打成你们要的铁具。” 沈慈心摇摇头,“这样是不是影响你们训练,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的训练。还有后面上战场的时候,总不能赤手空拳与别人搏斗吧?” 阿普勒听出她关切之意,露出浅笑,解释道,“我准备修整好,去联络距离我们不远的阿勤那,他是我阿爸最忠诚的朋友,我想看到我还活着,他应该会站在我这边,而非继续倚靠伊丹部,等与阿勤那和谈后,兵器可以从他们那儿再补充一些。” 以沈慈心了解来,如今的草原王庭是由极大部族组成,而每个部族又由不同的大家族组成,这些大家族依附在一个部族里,每年给部族的额吉提供一些牛羊,得到额吉的庇佑不被其他家族攻打。而每个家族的势力大小则依赖家族内部的奴隶,是的,这个时候的草原上,盛行的还是奴隶制度。 如今留守在万河镇的这些牧民都并非是奴隶阶层,而是都属于家族,只是有些是家族内的小辈。 若是能成功拉到一个支持的家族,那确实解决了补给的问题。 但沈慈心却觉得,非那么容易可以相信,阿勤那在阿普勒阿爸死前是他忠诚朋友,可现在台吉都换人做了,阿普勒一个遗孤,是否会获得同样的支持,还是个未知数。 沈慈心说出自己的顾虑,阿普勒莞尔一笑,“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草原上的勇士和你们中原人不一样,阿勤那大伯从前差点死在了草原上,是我阿爸从雪原上走了一整天把他背回来了,他要是忘记这个恩情,那整个草原上人都会对他指指点点的。” 沈慈心中了一箭,什么叫和他们中原人不一样,说得他们总是忘恩负义一样,看沈慈心脸色微妙,阿普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张的解释道,“就是,那个霍云起那样,我阿爸阿妈也救了他,他就想骗我,为他自己攒功劳。” “那你也不能一杆子把所有人打死!我还是中原人呢,你的那些兵也都是中原人呢,你说一个中原人便直接说名字便是了。”沈慈心不高兴地说道。 阿普勒连忙道歉,过来捧着她的胳膊,“别生气,是我说错了,如果不是中原人,不是你,我现在还被魏王吊着萝卜往前走。” “哼”沈慈心冷哼一声,见他蹲在自己面前,就像一只大狗一样,瞬间又软了下来,他每日和那些流民兵相处便知道他没有偏见,到底还是霍云起忘恩负义,成了反面例子。 “那便照你说得,让王小福先打两把锄头一把铁锹来,一会让王大泉去找他,该打什么样的,还得他说了算!”沈慈心说道。 阿普勒诚恳的点头,“好,都听你的。” 沈慈心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毛发茂盛的头,玉如包着水壶正要进来,见状又麻利的退身出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舍不得 流民营的兵现在都住在镇上的空房子里,还有家人的,和家人住在一块儿,几家人住一个房子,独身的挤在一起,一个大院能睡十几个人。大院没有床能睡下这么多人,便在地上铺一层防水的树皮,再上面垫上干草。还好,之前沈大姑娘给配了麻布被子,起码能睡得暖和了,都是吃苦的人,能有瓦片遮顶,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已经足够好了。 沈慈心他们进来的时候,大家伙正在蹲在屋檐下吃饭,灶房里领回来的晚饭,一人两个杂面馒头,一碗炖菜,每个人都吃的十分满足。 见到沈慈心和阿普勒,大家停下了吃饭,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继续吃,我们来找王小福。”沈慈心跟大家点头打招呼,说明来意。 被点到名的王小福没抢到院子里的位置,只能蹲在屋子里吃呢,听到沈慈心找他,连忙捧着碗从里面挤出来,嘴里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急忙说,“大姑娘,你找我。” 沈慈心连忙摆手让他先吃饭,又见院子里没处下脚,又见屋内十分凌乱,只好出了院子,在外面等他。 出了院子,沈慈心便和阿普勒提到,“你们这儿冬天应该很难熬吧,咱们的人都缺少防寒的衣物被子,还有冬天继续睡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得想想办法。” 阿普勒点点头,他们这儿冬天下雪能半人高,确实非中原人能想象的,“等这几日修整好了,我便带人去草原上套野黄羊,攒点皮子,可惜现在太迟了,要不然我们也养羊,肉可以吃,皮毛还能留下来做衣裳。” “不如和镇上的人家买一些羊毛吧,用麻布缝起来,应该会非常的暖和。”简化版羊毛被,沈慈心想到这个主意。 阿普勒却有点犹豫,“可是你的银子。” 这一路以来,养这些流民兵,那么多粮食,布匹,还有置办了三辆马车,新买了五匹马八头青驴,都是沈慈心花的钱,还有此事在万河修整给桑如那的银子。虽然阿普勒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会尽自己的所有报答她,可如今他未成事,一些都还在用她的钱。 沈慈心无奈的摇头,“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如果不够我会提前和你说的,你就是我的投资,就跟做生意一样,前期要投钱的,既然我已经投了那么多钱,如果半途而废才是最亏的。” 沈慈心的银子全靠卖了几次夜明珠凑来的,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产物,她讨了个巧,营销得奇货可居,才能换来这么多银子。她不心疼这些钱,能养活这么多的流民,反而使这笔银子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阿普勒点点头,虽然没有说更多的话,可心中的想法却越发坚定,他一定要十倍甚至百倍的去报答她。 沈慈心心里还在琢磨一件事情,现在到了大草原,遍地是牛羊的地方,获得羊毛变得简单起来,防寒的衣服是不是应该从羊毛身上着手? 羊毛衣!羊绒毛衣! 多好的东西啊,又防寒又轻薄,就是不知道留守在镇上的这些羊,能产生多少的羊毛。 这个时候,王小福匆匆从院子里跑出来,嘴巴还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还没吃完,见他就要开口说话,沈慈心连忙阻止他,“先吃完再说!” 王小福憨笑着才慢慢的咀嚼嘴里的馒头,随后咽了下去。 “大姑娘,将军,你们找我可是有东西要打?”王小福是营里唯一一个懂打铁的铁匠,营里的两位头目找自己,他马上就猜到应当是和打铁有关系。 阿普勒嗯了一声,随后领着王小福到了放兵器的地方,指着挂在墙上的弯刀,“你挑几把,给炼成锄头和铁锹,镇上要挖井,缺工具。” 王小福一点,立马就觉得肉疼!这么好的兵器拿来练农具,这不是太可惜了吗,他瞟了冷脸的阿普勒一眼,心疼战胜了害怕,“将军,这么好的兵器,咱们营里只有练的最好的三十个人能摸这些刀。这些刀哪里钝了,蒙图鲁就会吩咐我重新锤炼,这要把这些刀熔了炼农具,让他知道了,肯定不愿意。” 沈慈心解释道,“可我们如今缺铁,粮食还好弄,这铁器,当真没那么好弄。” 粮食有谢家那边一直提供,上一批买到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两个月。铁器,这样敏感的东西,沈慈心也无法跟谢五爷开口买。 “咱们这么多人,如果不打井,之后吃水会有问题,若非得已,我们也不想动用这批刀。”沈慈心一脸为难的说。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打野捡漏’ 好说歹说,王小福这个弯刀痴还是不同意将这些弯刀熔了打成农具,而且他还懂得搬救兵,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阿木、蒙图鲁他们,阿木和蒙图鲁他们马上将他们堵住了,阻止他们这个想法。 阿普勒只能给他们解释不挖井没水吃的事情,结果蒙图鲁梗着脖子就道,“那我每日去草原上打水回来给大家喝!反正不能动这些刀,少主,这可是咱们的宝贝啊。” 沈慈心见众人反对,便想劝阿普勒放弃,“要不然,我们另外再想办法,我看到这些弯刀也觉得用来打农具挺可惜的。” 阿普勒正为难,左钦想到个主意,“我有个想法,能弄点铁器来。” 众人回头看着他,他走近众人,细声说道。 听他说完,沈慈心不由得多看了左钦两眼,这样的主意,竟然是个草原汉子提出来的,完全颠覆她对草原汉子的印象,左钦不愧是他们七八个人中间的智囊团。 只是这个法子,未免有点缺少人道主义? 但其他人都没有沈慈心的想法,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各个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就等着阿普勒最后的决断。 “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点几个好手一块儿出发,咱们骑快马,争取半个月回来。正好,带人出去练练!”阿普勒自然是同意了这个好主意,并安排第二天就出发。 “少主留在镇上,我和蒙图鲁领人去就行,回来一定让你们满意!”左钦自己领了任务。 “不用,我亲自去。”阿普勒却要自己亲自去。 左钦还想劝他,可他不容置疑的口吻还是让他停止了劝阻。也是,雏鹰已经长成,是时候出去翱翔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沈慈心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她连忙披上衣服出了屋子,走到外院,见阿普勒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戎装,在昏暗的清晨中,显得威风凛凛。 似乎有感应,阿普勒转过头看,看到院门口的沈慈心,朝她露出个笑容,歉疚的说道,“吵着你了。” 沈慈心摇摇头,又道,“你此行小心。” “放心,我会小心的,你等我带回战利品来。”阿普勒自信的说道。 沈慈心点点头。 随后阿普勒整装出发,在门口带上已经列队在门口的三十个兵士,此行出发,所有人都骑马和骑青驴,快去快回,讲究一个速度战。 等待的时间里,沈慈心也不是无所事事,她将整个镇子转了几圈,了解每家每户的组成,还去如其其格那儿学本地话,已经将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记住了,如其其格大呼她的聪明,教的又更加起劲了。 趁学习的功夫,沈慈心还跟如其其格了解镇上留存的牛羊情况。 “我们部族主要养羊,羊羔养起来成本低,长得快,一年就能吃肉得皮子,牛那是大畜生,养一头小牛犊要好几年,中间不是病就是灾的,要是死了一头,那就是几年都白干。不是大姓人家,都很少养牛的。现在镇上留着的我估摸就十来头不是老就是病的羊了,这样的羊要是转场,肯定要死在路上的。” “留在镇上,就等着真养不活了,我们杀了吃肉,这不上个月,我们家还杀了一头呢,不如中午留在家中,我给大姑娘熬碗羊汤!” 说着如其其格就要起来去内屋割羊肉去。 沈慈心哪能同意,虽然是在草原上,但羊还是珍贵的肉质,她在这儿白喝人家的羊汤,怎么也说不过去。 所以趁如其其格进屋的功夫,沈慈心干脆起身快步走出了她家的院子,往自家院子走去。 说起羊汤,她还真的馋了,谁能信,她都到草原上快半个月了,连一口羊肉没吃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孩子们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一会后沈慈心便听清了他们喊的是什么,“他们回来,他们回来了,带了好多东西回来了。” 是阿普勒他们回来了! 沈慈心失了稳重,雀跃着心情,朝喊话的孩子们跑去,果然见到打马回来的阿普勒他们,各个坐骑上都挂着东西,最显然的是阿木和蒙图鲁的马背上驮着的两头大黄羊! 他们还真的猎到了羊! 阿普勒注意到快步走来的沈慈心,从马背上跨步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尽是求夸赞的神情,“我回来了,东西也拿到了。” “好!”沈慈心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对面的男人露出同样的笑容。 阿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今晚咱们镇上吃羊,全部都一起来,我们请客!” 第二百七十三章 落叶荡往事 阿木领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将黄羊送到灶房,而其他人则将东西送到沈慈心他们的院子里,从马上卸下七八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大家宝贝似的将东西放在院子里。 沈慈心站在院子的边缘,看着众人欣喜的神色,有些格格不入,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普勒缓缓靠近,轻声道,“你不高兴?” 沈慈心从愣神中回过来,看着神色紧张的阿普勒摇了摇头,诚实的说,“没有不高兴,能让咱们的营地多些东西,其实我很高兴。只是反而是这最本能的高兴,让我有点,有点,怎么说,不知所措吧。” 沈慈心一个生长在现代文明的人,她所受的三十年的教育里都是一些遵守法律,遵守规则的教育。像这样,去抢别人的东西,总有些和她所受的教育违背。可偏偏她为夺来的这些东西感到高兴,因为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她才会分外觉得冲突。 她以为他不会理解,可他却说,“我明白,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去抢别人的东西。” “那我如果说,落叶荡原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呢?”阿普勒歉疚道,“或者出发前我就应该和你说清楚,免得你心里难过的。” 落叶荡是靠近燕国和魏国的一处草原低洼地,原本属于魏国,当年清嘉公主出嫁和亲王庭,魏国便将此作为嫁妆由清嘉公主带入了王庭。后来清嘉公主只生了一女,也就是阿普勒的母亲柔善儿,柔善儿与阿普勒父亲成婚后,落叶荡的归属也跟着她到了乌兰布。 只是后来燕国和魏国在此处交战,还是年轻将领的霍云起就是在这儿战败,后来被阿普勒的父母所救,为了救他,甚至来不及收归落叶荡。那处便被燕国占领了。 燕国没有城池在那儿,燕国的贵族又舍不得那块肥肉,便让人在那儿修建了屋堡,派遣下人在此处养羊放牧以供他们贵族享用。 而现在燕国恰逢大旱,又碰到魏国与之开战,一个贵族的屋堡,可不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实战还是超出了阿普勒设想,他们才一靠近,屋堡里的人便大喊有敌袭,叫嚷着要关门,可里面的人被吓破了胆子,不仅没有及时把屋堡门关上,反而骑着快马就这样跑了,而其他来不及跑的人,不是偷偷藏起来了,就是跪地求饶。 诺大的屋堡,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打下来了。 等抓了里面管事的人问了,才知道,原来屋堡内的护卫前几日被家里调派回去了,说是魏国要开战,调派他们回去护卫,诺大的屋堡剩下就一些老弱病残的奴隶和长工们。这些留下的人,遇到敌人第一个想法便是逃命,自然不会死守着屋堡。 阿普勒他们选了最好的时机,进去翻找了一圈,,收集足够的东西,才回转。 “原是如此。”沈慈心点点头,她突然就想开了,其实历史不就是这样吗,一块土地见证足够多的历史,就会明白其中一个时间节点的东西太过于渺小。 他们的选择只能遵照他们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她想起了春琴,那个义无反顾葬身在火海中的单薄女子,她有时候会觉得那样不值得,不正确,为了另外一个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可那时候的她,是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阿普勒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沈慈心莞尔一笑,突然评价道,“那霍云起还当真是个小人,你爹娘为了他损失了一块地,他却……” 阿普勒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的关注点却是忘恩负义的霍云起,他突然笑出来,“这不重要,我爹娘救可他,是我爹娘攒下的福气。” “走,让我看看你们都带回来了什么宝贝。”沈慈心抛下情绪,快步走到院子中间,兴致勃勃帮着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阿普勒连忙跟了上去!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真的不少,不仅有干活的农具,还有做饭的铁锅,还有大铜壶,直接可以用,甚至都不用再重新打,这倒是方便打井开工。 倒完一个布袋子,沈慈心又要倒旁边鼓鼓囊囊的袋子,她正要解开,一只大手制止了她,她回头看去,是阿普勒的手。 “这是给你的,你让玉如拿到屋子里去。”阿普勒解释道。 沈慈心觉得这样明晃晃的偏爱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集体的东西,就这么给她?可旁边的人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在帮着起哄,“这可是将军特意给大姑娘收的,找了好多间屋子,才凑够这么一大袋呢。” 见大家都在起哄,偏向阿普勒,好像她今天不收下就是大罪过,沈慈心只好让玉如先把东西拿到屋子里。等私下里,再和阿普勒商量这件事情。不过说起来,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阿普勒作为这只流民军的最高领袖,得到了底下每个人的支持。 第二百七十四章 铁镐 玉如将布袋拖回屋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各色的皮毛! 有了这些,就不愁在这儿过冬的问题了,听说这儿的冬天非常冷,下雪的时候都能有半人高。 在万河镇这几日,夜里温度下降,玉如就觉得有些寒凉,实在不敢想冬天会有多冷,正瞅着给沈慈心多做几身衣裳,可她手上的都是普通的布,多穿几层单衣在他们瓷木镇是足够,但在这儿肯定是万万不够的。 阿普少主这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来!实在太及时了! 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明眼人都知道阿普少主肯定是心悦她的,不知道等阿普少主仗打赢了,夺回部落了,会不会就求娶小姐。 如果小姐真的答应了,他们岂不是都要留在这草原上了,想想那么久没有见到瓷木镇上的沈家人,玉如又十分想念。 可这么好的儿郎,不说比之前那位赵公子好,甚至比瓷木镇秦老板和隔壁刘公子都要好,若是小姐错过了,也是可惜。就是太远了!如果阿普少主,能放弃一切,跟小姐入赘就好了。可不是,小姐可是守灶女,沈家还等着她回去承袭家业呢,怎么能留在这儿! 玉如一边收拾皮毛,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会高兴,一会发愁的,等她收拾好东西,出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空了,东西不见了,连人都不见了。 “玉如姑娘,大姑娘让我过来找你拿点香叶,用来炖羊。”唐珍珍正好进来,如是说道。 香叶是一种带点辛辣味的树叶,沈慈心在路上无意中发现马爱吃,自己也尝了一口,发现有种特殊的香味,便摘了些用来做菜。 玉如愣了愣,没明白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成炖羊的事情了,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是小姐让你来寻我的?小姐去哪儿了?” “大姑娘他们好像去铁匠那儿了,说是要让王铁匠打个什么东西。”唐珍珍又催促道,“玉如姑娘,你麻利抓点香叶与我,大家伙都等着呢,这许多就开荤了,这么大的羊肉,就等着炖熟了喝羊汤呢!” 玉如诶了一声,连忙跑进屋子里拿出香叶的木盒子,递给唐珍珍,让她连盒子一块儿带走,用不完的再送回来就是了。 唐珍珍拿着盒子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这是多着急喝羊汤呢! 不过说起来,那可是羊汤,热乎乎喝上一碗羊汤,不要多美呢,上次喝还是在陈留等谢五爷的时候,喝了一顿,那滋味玉如现在还记得。 想到晚上能喝羊汤,玉如的心情不由得雀跃起来,她出门去寻沈慈心他们,发现路上遇到的人皆是喜气洋洋的神情,不论是万河镇上原来的居民,还是流民营的流民们。 玉如赶到王小福临时搭的打铁棚子的时候,见沈慈心几人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靠近了看,才发现,沈慈心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一边画着一边给旁边的王小福解释,王小福的脑袋频频点头,就跟打盹的老驴似的。 “可还有不明白的?”沈慈心见王小福没有再疑问,又确认问了一句。 王小福连声道,“明白了,明白了,大姑娘,你真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顶起的姿势,夸赞道,“没想到您连打铁的事情知道,当真是全才!” 沈慈心无奈,她不过就是提供了工具的新方向,这次动落叶荡收回来的东西里,铁具不少,但是品种很单一,七把锄头,十八镰刀,还有三个铁锹,除此还有些铁钩子,其他就没了。她疑惑怎么会没有铁镐,问阿普勒,结果阿普勒说自己就没见过什么铁镐,沈慈心以为是他生长在草原,所以没见过,便过来找王小福。 哪知道王小福也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什么铁镐。这把沈慈心给搞蒙了,在她看来,挖井这项工程,使用铁镐应该会比锄头来得方便多吧。便干脆又把王大泉喊上,几人凑在一起,沈慈心给他们现场在地上将铁镐的形态画出来,让几人参考。 王大泉看沈慈心在地上画出样子,又解释怎么使用后,便意识到这个东西如果用来挖井,是会比用锄头来得便利和省力气,当即就肯定了沈慈心的说法。 既然王大泉觉得能用,那就是把工具打出来的事情了,这得靠王小福,沈慈心又细细跟王小福说铁镐的形态,王小福是个谨慎的性子,多问了几遍,确定自己完全明白了,才停下来夸赞沈慈心。 “咱们用不上这么多镰刀,便用这些镰刀熔了重新打两把铁镐来。”阿普勒指着地上的镰刀道。 王小福十分痛快的接下任务,而且这两日他已经用石头块搭建了个简易的熔炉,正好能派上用场,又主动道,“等铁镐打好了,我再将这些锄头都打一遍,这样往后用也省点力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吃羊咯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被染成温柔的紫色。微风轻拂,带来阵阵香气,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诱人香气。 万河镇中央,靠近聚水池旁的大空地上,三个铁锅架在露天的火堆上,火光跳跃着,把四周映得温暖而明亮。锅里翻滚的是肥美的黄羊肉,锅盖上面铁的是杂粮饼子,羊肉汤汁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浓稠,锅盖上的杂粮饼子被热气烘烤的越发香脆…… 镇上的人都出来了,不管是垂垂老矣的老妪还是老伯,大家脸上洋溢着期待与喜悦。孩子们在大人的脚边奔跑玩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流民营的人们则围在锅边,不时探头看看炖煮的进度,也有人忍不住掀开锅盖,浓烈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让负责灶上的伙头六瘸子重重的啪了一把手背! “急什么,饼子掉地上了,你今晚就喝西北风。” 掀开锅的年轻人也不辩驳,只是呵呵一笑,将锅盖盖回去之前,深深的洗了一口香气,仿佛这样就能提前品尝美味的羊汤了。 沈慈心他们忙完铁镐的事情,除了王小福醉心于打铁,其他人都跟着到了大空地上。她和阿普勒借着这个机会和镇上的百姓们熟悉,在这羊汤的香气中,隔阂渐渐就仿佛不存在了。 对草原上的人来说,能请客吃饭的,那都是亲人啊! 草原上虽然分各个部落,可若是有牧民在外放羊或者转场的时候迷失了,路上遇到的毡包都会伸把手。在草原上,人和人总是离得远,又离得近。 说话的功夫,被羊汤香气折磨了小半个时辰的桑如那也忍不住到了小广场,见沈慈心和阿普勒两人在人群中交谈,念了句,“招摇的中原人。” 这是看沈慈心还是不过眼!可到底没舍得走,这么香的羊汤,即使她贵为台吉夫人,也是重大的节日在才会用大铁锅炖羊肉,听说还是黄羊。黄羊可和他们养的那种养不一样,是草原上野生的羊,跑得快,野性足,十分难捕,如果不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是套不到黄羊的。 他们还一次猎了两头,还一次性把两头都煮了! 终于,炖煮的羊肉出锅了,六瘸子高呼一声,“羊好了!” 人人手里端着从家中带来的大碗,排在铁锅前面,等着舀上一勺奶白的羊汤! 沈慈心和阿普勒一个人负责一碗锅,来她这儿的都是女人们,见着她就先问好,“大姑娘好。” “大姑娘真俊” “真是美丽的姑娘。” 说的话有本地的方言,也有流民营的话,却都是夸赞的话,沈慈心的脸上红扑扑,一时间都分不成是被夸赞的,还是被羊汤热气热出来的。 一柄大木勺,从锅底捞起,高高举起,汤汁混着肉冲刷在各式的大碗里。瞬间碗中盛满了香喷喷的羊肉和热气腾腾的汤汁。端着碗的吃客,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到旁边,也不挑地儿,找个坎便坐下,迫不及待的吸溜一口,满嘴都是羊汤的鲜香! 痛快,好久没吃上这么美味的羊汤了!每一口羊肉都鲜嫩多汁,入口即化,伴随靠得脆香的饼子,实在太满足了。 笑声、谈话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随着羊肉的香味飘散在夜空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满足的微笑,彼此间的距离因为这顿简单而美味的饭菜而拉得更近了。 而能歌散舞的草原人民,喝完碗中的羊汤,放好碗,撩开衣摆,站在人群中间便开始翩然起舞来,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开始加入,围着煮羊肉篝火纵情起舞。 那是沈慈心从来没有见过的快乐,她痴迷于眼前的景象,她的嘴角不由得挂着笑意,她轻声说道,“真快活!” 阿普勒看着她被火光映衬微红的脸庞,那带着的笑容是这么的美好,让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阿爹和阿妈都还活着,为了庆祝雪融节,部族杀羊熬羊汤庆祝,所有人围在一起也是这么快乐。 当时,他的阿爹和阿妈坐在一起,他抬头的时候便看到阿爹也这样看着阿妈。 他想那时候的阿爹眼中的阿妈,应该和他现在所见的姑娘一样的美丽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草框换‘工’ 第二日阿普勒又点上了另外一批人,要去落叶荡将屋堡内剩下的东西都搬回来,那里还有不少粮食。 “这也算是拿回你家多年应该收的地租。”想通此事的沈慈心,临出发前还拿此打趣阿普勒。 阿普勒理所当然的点头,“本该如此,若不是那处很快会变成战场,我还想占了屋堡来养羊呢。” “你去吧,一路平安,我要去忙挖井的事情了!”沈慈心笑道。 阿普勒点点头,“过几日见。” 说完扬鞭拍马带着人离开了万河镇,看不到他们的背影后,沈慈心转角就去了打铁铺子看了眼,王小福眼睛红的跟只兔子似的,一看便知道是通宵在干。说是喝了羊汤,浑身都是劲,就在这儿守着了,凑了这么多的燃料熔铁,可不能有任何的损失,所以他干脆就在这儿盯着了。 王小福又说明了进度,已经开始打铁镐了,快的话今天就可以打好了,而锄头他已经连夜都重新打了一遍,现在锄头的刀尖都锋利着。他还有锄头和木柄处松快的地方塞上了削好的木块,使木柄和锄头铁块部分紧实。 说着话呢,心急的王大泉赶了过来,问铁镐有没有打好,得到否定的答案正不快呢,看到重新修正好的锄头,二话不说拎上锄头就走,说是用锄头先挖着。 沈慈心见状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又喊住他,让他去营里选三个合适的人跟着他一起干,王大泉一想也是,从前他跟他老子出去挖井,那也是有主家帮忙的,不是他一个人能挖得成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挖井,到底能不能成,其实他也没有底。可是老爹惨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为了老王家的他得好好活着,也得好好把这门手艺捡起来,若是有一日能够回到河间,总还有有个吃饭的手艺不是? 王大泉照沈慈心的意思去挑了三个瘦小个子的汉子,便开始了挖井。沈慈心领着玉如想去镇上人家借几个装土的框子,正好碰见出来遛弯的乞颜老伯。 乞颜老伯主动和沈慈心打招呼,得知她是要借挖井装土的草框,马上就道,“冯去别家了,我家就有三个,都可以让你们使,走走走,上我家去取。” 沈慈心连声道谢,还以为要走个几家才能找齐呢。 刚到乞颜家门口,就见乞颜光拿着他的铁棒子从里面跑出来,不知道要去哪里耍,当即就被乞颜老伯拦了下来,“去哪儿呢,跟个泼皮癞鼠!” “我就出去跑跑。”乞颜光小心的看着不知道怎么跟自家祖父走在一块儿的沈慈心,他跑出去其实是想去看那些兵士训练,也想学两招呢。现在要是说实话,让人家知道他的目的,肯定会阻拦,乞颜光只能随便找个借口。 “跑,见天瞎跑。”乞颜老伯突然想了个主意,“大姑娘,你看,我这大孙子,也十三岁了,十分能干,不如让他跟着你们去挖井吧,干点活,也免得每天再这里瞎害。” 说完又觉得不对,试探的问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乱了你们的规矩!” 沈慈心莞尔一笑,既然王大泉都愿意带人一起干活,说明他没有介意会不会手艺让人偷了去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介意是流民营的人帮忙还是万河镇的人去学呢,只是吧,看乞颜光这皱皱巴巴的脸,她觉得这孩子估计不乐意啊。 便解释道,“老伯,我们那儿倒是不碍事,就是您得看孩子愿意不,要是他不乐意,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 听沈慈心这么说,乞颜光眼神清亮,觉得大姑娘果然靠得住! 可惜的是,乞颜老伯不为所动,“他怎么会不乐意,肯定乐意!免得在这镇上天天瞎跑,早知道就应该让你阿爸带上你,去草场!” 最后沈慈心带着框到挖井工地,不仅带回来了草框,还带回来了不情不愿的帮工乞颜光。 王大泉他们的动作非常快,竟然已经挖了半人高了,见沈慈心带了个少年郎回来,还奇怪,就听见沈慈心主动解释,“我去乞颜老伯那儿借了3个草框,他非让乞颜光也来给你们添把手,你看有他能忙活的吗?没有的话,让他在旁边看着也行。” 王大泉却误会为这是乞颜家借草框的条件,就是让他们家的孙子来这儿学挖井,觉得这家人心思多,反而给乞颜光安排了捡石头的活。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思想的启蒙1 第二日王大泉便迫不及待拿着新打的铁镐开工了,铁镐前尖后钝,整体呈现楔形,朝井壁上一挥铁镐,璧上立马出了个深坑,只需要一镐,王大泉便得出次工具比锄头好用,不仅锋利,且吃力深,相对人要花的力气就少了。 且为了方便做工,王小福将手柄打磨得十分细致,力求一个毛刺都没有,而手柄的长度比锄头木柄长度短多了,对于挖井这项活来说,挖深了之后就是在比较狭窄的洞内作业,正是需要短些的柄,才好摆弄开。 见王大泉用得十分顺畅,跟他一块儿干活的林小米也在洞口跃跃欲试,不等王大泉同意就跳下了井,“让我使使。” “你使使便使使。”王大泉见人都下来了,自己也摆弄不开,只好将铁镐递给林小米凿壁。 林小米兴奋的接过铁镐,一镐扎下去,再拔出来,一大块土随之掉下来,井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这要是锄头,起码得厨个十来下! “这真是好东西啊。”林小米干的越发卖力,可干着干着就见他呜咽着哭出来了。 站在井口的王大泉一看急了,这干的好好怎么还哭起来了,说出去好像他欺负人似的,连忙朝坑洞里的林小米喊话,“小米,小米,你要是不舒服你就上来,今天别干活了。” 听到王大泉的问话,林小米连忙带着哭腔解释,“没不舒服,我就是想我爹了,他当年拉着去修路,就给一根木棍子让挖渠,每天全靠蛮力干啊,干了一个月回来,人就不行了,那时候我家连棺材都没来得及给他置办,最后还是用了我奶的棺材。我在想啊,要是当时我爹能用上这么省力的工具,也不至于活活累死啊。” 过来看挖井情况的沈慈心刚好听见林小米的哭诉,她探到井边,道“小米,也全非是工具的原因,即使有了铁镐,那你爹每日干的活可能就从修一条渠变成两条渠,只有遇到把人当人看的地方,就算没了工具,也不会将人活活累死。” 林小米从未想那么深,一时间呆住了,连鼻涕眼泪落在嘴唇上都来不及擦,愣愣的问了一句,“那怎么才算把人当人看呢?” “我不知道别处是否有这样的人,但阿普少主和我一直将大家伙当人看啊。怕你们上战场受伤丢命,不急着让你们去打战,而是训练你们,让你们成为合格的军士。费心找到各种武器和马匹,让你们往后更有保障。每日给你们吃饱,又想着法子让你们吃暖。不嫌弃你们家里人,一视同仁照顾。这都是因为我们把你们当人看,当活生生的人看啊!” 沈慈心的声音温柔和有力,在场的几个临时来挖井的流民兵都听进去了,也开始思考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往日未曾察觉,跟着阿普将军他们有何不同。 今日听大姑娘点出来,幡然想起来,确实如此! 他们从流民营出来后,阿普将军或者他的亲卫是手把手的训练他们,平日里十分严格,不仅交杀人的本事,更多还教在战场上活命的本事。 当初大家从长乡县流民营出来的时候,是走投无路了,不选择跟阿普将军和沈姑娘走,恐怕过几日就没了性命,但大家虽然跟着走了,对前景并不是抱有很大的希望,别说什么回到河间,这些人好心养着他们,肯定是送他们去战场当活靶子的。只是想着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且就跟着阿普将军他们。 可后来他们发现并非如此,他们当真是精心训练他们,给他们吃饱了穿暖了,就连他们的家中的妇孺也是每日都有饭食进口。 后来便是一路的迁徙,路上的不管是沈姑娘还是阿普将军,对他们都从未呼来喝去,除非是在训练中失误会被责骂,其他时候,都是拿他们当乡亲一般。这是他们在河间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那些官老爷,他们连几米开外都没法靠近,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就是个死。 现在听沈姑娘这番话,几个人才意识到,为何他们会觉得不一样!原来是因为在这里,他们被当人看,被当成活生生的人看啊! 林小米好不容易被擦干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涌了出来,原来是这样的!不是有没有铁镐的事情,每年劳役的活那么重,有了铁镐只会干更多!原来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当成人看过,若是当成一样的人看待,便不会有人如此奴役他们。 路过的左钦,听到沈慈心这番话,驻足许久,听见此起彼伏的抽噎声才转身离开。他有些奇怪的在想,在沈姑娘眼中,当真是人人平等看待的? 若是他们日后有这么一位台吉夫人,她看到草原底层供养上面人的奴隶们,又当如何,还是平等的看待吗? 左钦不得而知,却十分有兴趣,他想看看,这个有着别样想法,又吸引着他的女人,会怎么做。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挖出瓷土来了 沈慈心的思想启蒙没一会儿,众人都还在感动和回想中,玉如带着两个人抬了一大桶的奶茶过来,说是大姑娘怕大家干活累,特意熬的茶水,又从牧民家里买了些牛奶,兑成了奶茶,给大家解渴和增加体力。 不就是干点挖井的活! 送点凉水都是照顾他们了,这又是茶又是奶的,他们这种人,何曾喝过!那茶叶他们从前也只听说过,是贵人家里才买得起,还有奶子,都知道都是好东西养人,可他们种的粮食够一家嚼用,再养上一只吃肉的猪都顶天了,哪能养得起什么牛羊,所以牛羊奶那是从来都没有沾过! “大姑娘,何必浪费钱破费呢,喝点清水就是了,这么长久了,您养着我们这粮食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了!”王大泉听了刚刚沈慈心的话,心潮澎拜中,见玉如这么说,激动的回道。 沈慈心见众人这么激动的样子,也有点意外自己不过是稍微做一下了政治思想工作,就这么好用?是现在这些百姓还过于的单纯,又或者确实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过。 但不管如何,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来到了草原上,他们只能进不能退,一定要把乌兰部族抢回来,那就一定要赢!赢的前提,不仅仅是训练上事情,思想上的团结也同样重要。 “你们只管喝,大家实实在在喝到肚子里,那就不是破费。你们忙吧,急着干一会歇一会,可别一气干完,累坏了身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将你们都养起来的!”沈慈心亲切的说道。 听了她的话,王大泉他们是更有力气了,这一铁镐下去,一大块土就下来了,重重的砸在坑底散落一地,然后又麻利的将土用草框升到地面上去。挖出的土也不浪费,就铺在附近的洼处,等到时候整平了,还能种菜!挖井土肥沃,这边离井又靠近,一举两得。 沈慈心第二日来才察觉自己那番话是不是威力过猛了!仅仅过来一日,这井已经挖了三米深了!正在下面挖的是王大泉,正装满了一筐土,扯着绳子示意上面的人将草框拉上去。 上面正拽着绳子的林小米和陈少草感受到指令,两人一齐用力,拽着绳子,将装满泥土的草框往上拽,草框的重量恐怕有个五十斤,两人一口气就将草框拉了上来。 合力将草框抬到旁边,抓着草框边齐齐往下倒,就见泥土从草框内倾泻而出! 沈慈心原本只是在看他们倒土,可看到倒出的泥土,就移不开眼睛了,这土的颜色,白色中带点粉色还略微有点泛黄,这颜色,还有这质地,看着怎么这枚像是?像是高岭土! 沈慈心快速走过去,顾不上再倾倒的两个人,伸手抓了一把泥土,林小米和陈少草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沈慈心,连忙停住了倒土的动作,奇怪的问道,“大姑娘,这土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慈心将手上的土放在手指尖碾碎,又用指尖摩擦感受被碾碎的土,很容易碾碎,碾碎后的质地非常柔软。而且颜色还非常相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高岭土!也是一种瓷土! 难道鼎鼎有名的瓦缸窑的诞生地就在万河吗? 因为历史拐了弯,沈慈心并不能将地名一一对应上,但她知道北方草原曾经也是有烧瓷的历史的,而最有名的便是被后世成为‘瓦缸窑’的草原窑。 不管如何,在万河发现了可以烧瓷的瓷土,那便说明瓦缸窑应当离这儿不远才是。 “玉如,你帮我去将青石叫过来。”这样的事情,沈慈心又怕自己独断失误,需要再次确认。 等何青石的功夫,沈慈心又跟倒土的两人了解,“这种带白色的土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昨天沈慈心在这儿的时候,挖出的土还是黑色的。 林小米敏锐的觉得这个白色的土不一般,连忙回道,“就今天早上挖出来的都是白色的土了,大概三米深的地方挖出来的。” 沈慈心点点头,又走到井口看下去,井身分布很明显,上面是黑色的土下面是淡白色的土,看高度应该就是两三米高的样子,只是看着有些奇怪,黑色和白色竟然这么泾渭分明? 总感觉井口这层黑色的土像是后天填埋进去的,不像是原来就在这儿了,看来还得找个万河镇的人问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正在井底的王大泉见沈慈心探头看进来,不知道在打量什么,连忙问道,“大姑娘,可是有事?” 沈慈心道,“无事,你先忙。” 没多久,何青石便匆匆赶来,沈慈心指着旁边堆放的土让他看,他看了一眼后,随之也和沈慈心动作一样,蹲下抓了一把土在手上细细碾碎,一会后才高兴的抬头,“大姑娘,这应该是瓷土!” 还真的是瓷土!沈慈心喜不自胜!这可是能生金蛋的好东西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放飞 阿普勒此去落叶荡的行程比预计晚了五日还未回来,沈慈心和左钦商量,准备让人出去找找,还没等点好人马,就听到传来消息,人回来了,已经进了镇。 出去看了一眼,便知道为何他们回来迟了!这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仅将细软和粮食带回来了,连木头都拆了一车,粗壮的木头,一看就是做木梁的好东西。 “你们这是把房子都扒了。”沈慈心指着车上的木头,十分惊讶的问道。 阿普勒看四周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神色有些尴尬,也不回答,从队伍点了个人出来,“石头,你说。” 石头很不好意思的笑笑,跟沈慈心解释,“大姑娘,我从前是木匠,咱们这地界上都是草,连棵树都难找,我想给大家伙打个床都没木料,这次去落叶荡看到这些木料,实在没忍住。” 铁匠、挖井匠,还有一个木匠,他们这只流民军倒是人才济济,就是缺了会干烧瓷的工匠,沈慈心敛下心神,又想到之前准备打炕的事情,这个地方,要说费劲弄木料,还不如打炕来得实用! 不过这种一心一意为了公的心理还是值得夸赞的! 沈慈心给石头一个大大的肯定,“成!你这是为大家做了件大好事啊,将木料存放好,先回去修整吧,打床的事情也等你休息好再说,看你们这出去一趟,累的都瘦了不少,赶紧都去厨下先吃一顿去!” 出去的小分队听到这宽慰的话,半个月来的奔波劳累仿佛一下都消散了!各个都是扬起笑脸,跟沈慈心道谢。 沈慈心连说不用,让大家赶紧去修整,随后带着人去清点入库的东西,这次带回来最多的就是粮食和奶制品,还有一些风干的肉,应该是屋堡的人逃跑后来不及带走的,清点下来,估计能够他们流民营吃上一个月。 满满当当的物质,很难不让人心生囤货满足感,清点出来的沈慈心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阿普勒则回到院子里,迅速冲洗了一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就见左钦站在屋子门口,“可是有事?” 左钦嗯了一声。 阿普勒道,“随我进来吧。” “左钦,你想说什么?”阿普勒给两人倒了一杯水,沉声道。 左钦看着自己眼前的少主,他比他年长五岁,从小陪伴着他长大,教他习武,教他学汉文,跟着他打猎,在老台吉死之前,他们都无忧无虑,肆意快活。直到,老台吉突然病逝,乌兰部被夺。 那时候阿普勒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哭喊着要回去给他爹送葬,要回去夺回乌兰。是他们这些玩伴玩命的将他拦下,关了半个月有余,他才渐渐平静下来,能听得进去他的话。也听从他的意思,蛰伏下来,强大自身,再夺回乌兰部。 不知不觉,那个冲动的少年郎,有了定力,懂得筹谋,也有了自己的兵力,甚至还有了心爱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过于的耀眼,无法掌控。 “阿普勒,那日我路过的时候,听沈姑娘说了这么一番话。”左钦将那日在井边听到沈慈心说得那番话,重复给阿普勒听。 阿普勒听完愣了愣,实在是他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夸赞道,“大姑娘,说得真好!原来还有这等说法。” 左钦却十分担忧,“少主有没有想过,她如此聪颖,流民兵最后是以你为尊,还是以她为尊呢?” 阿普勒抬眉看向他,是一阵的沉默,可面上微妙的表情却让左钦看出来,他应该在不悦,从前的阿普勒若是不高兴,必然要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却隐忍沉默许多,左钦有些不是滋味。 可他还是继续开口了,“最早我们是寄希望于杜勋的人马,后来为了和沈姑娘合作,你抛开了杜勋,选择养这批流民兵,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兵士。后来确实也证实了,杜勋不可信,而沈姑娘是对的。我对她并没有其他个人的看法,只是阿普勒,她现在选择帮你,你可以带好这支流民兵。” “可若是有一日她要走了呢?你和她之间,只是有情谊,她随时可能会选择离开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普勒蹙眉,语气平静,并不如左钦想的那般生气。 “不要再让沈姑娘插手流民兵的事情了,尤其是像今日这样,一番关切的话,那些跟你出去的兵士就感动十分。”这是左钦的目的。 阿普勒站起来,拍拍左钦的肩膀,十分自信的说,“在我夺回乌兰部之前,她不会走的,她是最守诺不过的人,那位云容县主的事情她分明可以随时逃脱,可是她依然留在她身边,助她脱身到最后。她既然答应了我,会一直帮着我的。” “至于那之后,她如果要离开,我亦只能选择放手!” 左钦看着阿普勒自信的脸庞,发现自己是真的错了,他确实没有因为自己提醒防备的话生气,而是自信沈慈心不会离开。 最后左钦摇摇头,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之后,她真的选择回去,你可以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阿普勒沉默了一会,“左钦,她就像那只小鹰,跟所有的鹰都不一样,最后我无法折断鹰的翅膀。我心悦她与别的女子都不一样,又岂会折断的她的翅膀,让她留在我的身边呢?” 左钦想起了那只鹰,十岁那年阿普勒在草原上救了一只受伤的雄鹰,带回部落后精心照顾,可老鹰恢复后总想飞走。随后是老台吉亲手教他熬鹰,可老台吉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这只鹰还是不屈服,不愿意被驯服直到奄奄一息。 最后,阿普勒选择了放手,将这只鹰放归的天空了。 第二百八十章 提前计划 沈慈心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院子,看着天空,这里的天空很辽远,让人看着就会生出一种旷然的情绪,她重重的舒了口气,却还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听到阿普勒说得一番话,她的内心很难平静下来。虽然这样一份感情,阿普勒从来没有和她开口说过,更多的是行动上的支持。 她离奇穿越的顶替了原主,在这个时空重新活着,本以为完成原主的心愿,发扬家业,额外有能力的时候可以推荐陶瓷的发展。可事与愿违,祖父突然死去,她还没查清楚真相,就因为牛望梅的事情远走他乡。 如今又为了允诺,来到这个草原边地,欲帮助阿普勒夺回部落。那之后呢?她应该还是要回到瓷木镇,替原身,替沈拴全,重振沈家的窑厂。可这份感情,她应该如何呢?说不动心,沈慈心无法做到自欺欺人,那样澄澈的少年,一心一意的爱。 只是她该回应吗?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我满处找你,没想到你就在家里。”玉如从门外进来,看见发呆的沈慈心,奇怪的问道。 沈慈心回过神,“哦,我回来送个东西。” “我听说阿普少主他们回来了,赶出去什么都没看到,又问他们说你去库房了,我又追了过去,结果也没见着你。”玉如过来抓着沈慈心的胳膊,催促道,“我把那件羊皮袄子修好了,你快些跟我进来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 见她着急,沈慈心只好顺着的手劲往屋内走,嘴上却忍不住回道,“这离冬日还有些时候呢,这么急干嘛?” 玉如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让阿普少主看看嘛,这可是他特意为你带回来的皮子!他要是看见你穿着合适,说不定日后给你打更多的皮毛回来呢!” 沈慈心浅笑,玉如这套理论倒是很像现代某些情感大师的说法,要让男人持续掏腰包,就要让他觉得自己花得值,最好的办法就是,时常给男人秀他送的东西,夸他眼光好,送的好。 再将男人具体化成阿普勒,一身蒙古袍子的阿普勒,懵懂的送大牌包包,想到这个画面沈慈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玉如回头看自家小姐笑得这么开怀,没懂她为何这么高兴,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回去看看你做的新衣裳。”停下笑,沈慈心欢快的招呼玉如,要去试新衣裳。 屋内,左钦妥协了,又听到阿普勒提道,“我想过几日就去阿勤那放牧的牧场,和阿勤大伯见一面。” “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这么急?”左钦有些意外,按他们之前商议好的,现在万河镇上修整好,将流民兵训练的更精良,到时候带着人马去和阿勤那家族聊。到时候阿勤那.布尔根’即使不看在老台吉从前的情分上,看在他们的军队上也会妥协投向他们。 阿普勒抬头解释道,“这两次带人去落叶荡,两次的总共带出去的兵士已经超过五十个了,我觉得他们已经历练到位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们正好从落叶荡补充了不少的物质回来,到时候就算要打阿勤那,我们也有足够的物质。”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提前这个计划!” 左钦凝神看着桌面,考量阿普勒说的话,又听见他说,“还有两个月就要入冬了,若是我们在入冬之前能说服阿勤那,那冬日的补给便不成问题,若不然,等那个时候,我们还要大量的粮草,虽然大姑娘她说会让谢氏继续送来,但我……” 左钦突然就了然了,其他原因都是结果,只有这个才是根本原因,因为阿普勒不想继续令沈慈心为难,他才想调用一切的办法,早日拿下阿勤那。 最后左钦没答应,也没拒绝,“能不能提前去阿勤那家族,让人都过来,商讨一番,尤其是沈姑娘。” “这个自然。”阿普勒原本就没打算对沈慈心隐瞒此事。 “要提前去阿勤那家族?” 正在试衣服的沈慈心,被阿木通知要一块儿商讨事情,她只能连忙脱下皮毛袄子,赶了出来,气的玉如嘴皮翘上天,出门的时候狠狠地瞪了阿木一眼,把阿木看得一脸发毛,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女人都是可怕的母老虎。 说是商讨会,也就是在院子里搬了大板凳,大家坐在一块儿就是商讨了。 阿普勒先开口,表明要提前去阿勤那家族,他们流民营训练虽然不说是精兵强将,但比之魏国或者燕国的某些吃饷城头兵已经很好了。加之这两次去落叶荡,虽然没有实战,但短时间内长途奔袭,在路上要防备有可能的敌人,也是一种历练。 有了这些人,加上阿勤那家族领头人和阿普勒阿爹的关系,阿普勒觉得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将阿勤那家族收归,那个时候他们就有据点了,不用非要等入冬前再筹谋此时,到时候急着迁移,反而不美。 阿普勒说了这么多,却没有提担忧补给困难的事情,左钦替他说出口了。 沈慈心听了两人的话,只是重复说了一句,虽然没有更多的语言,看着似乎在思索。 一会后才问,“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左钦意外,语气咄咄逼人“沈姑娘,也觉得提前计划可行?还是姑娘也觉得冬日里粮食补给难?” 沈慈心没有顾及左钦的情绪,就事论事道,“我相信阿普勒的判断,既然他觉得时机可以了,那说明就是可以做此事了。” 阿普勒眉眼染上笑意,忍不住瞟了左钦一眼,明摆着说他故意挑拨是没有用的,他们两有一等一的默契和信任。 左钦正要反击瞪回去,又听见沈慈心开口,“你准备何时出发,最好给我留三日的时间,我需要准备个东西才能跟你一起出发。” “你准备与我们一起出发?”阿普勒惊讶。 沈慈心点头,阿普勒反对,“不行,战场危险。” “你不是说你的阿勤那家族的人与你父亲关系再好不过,很轻易就能说服吗?”沈慈心反问道。 阿普勒觉得自己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苦着脸说,“我,那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其实此去,若是无法说服阿勤那大伯,我们还是要一战的,你去太危险了。” 沈慈心没被说服,反而道,“我会帮你说服他的,你带上我不会后悔的。” “可是,我担心万一……”阿普勒还是犹豫,不欲她陷入危险。 沈慈心却坚持,“等我去准备东西,你整合部队,别劝我了,我一定要去的!” 阿普勒只能垂头同意,左钦见他如同斗败的狼犬,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臭羊毛 木匠石头正在仓库里摆弄带回来的木头,他爹是他家乡的老木匠,因为有门手艺,日子倒是比普通农人家好些,只是也不过是好一些,碰上席卷整个郡的旱灾,不过是好一些,还是无法避免灾难。 他们一家子八口人逃出去的,最后就剩他一个人。 要说他是木匠,大旱灾之前,他还仅仅只是跟学徒,他爹有活干的时候,跟着他做点杂活,但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这不,在落叶荡,看到了做木工的工具,就忍不住了,非求着将军把木梁带回来。 沈慈心进来的时候,就见石头一副看心上人的神情看着库房里的这些木梁,她和玉如进来的脚步声都没能打断他,还是玉如‘额嗯’了一声,石头才清醒过来,转身看来,“大姑娘,玉如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找你打个东西!”沈慈心给他递了张图纸。 这么快就来活了!石头兴奋的在裤腿上擦干手才接过图纸,看了图纸却没看明白沈慈心这是要打的什么,当即就自我怀疑,难不成是他还是学艺不精,所以才看不懂这东西。 看他神色,沈慈心就知道他应该有疑惑,主动解释道,“你看不明白很正常,这是纺专,纺轮上面的一部分,我不需要纺轮,你只要给我做一个这样的纺专就行。” 这下石头看明白了,这东西他见过,也见过他爹打过,一件小东西,一般人家都是自己琢磨的就做出来了,他爹当初做这个东西还是给他娘纺纱用的,只不过当时打的是整套的纺轮,那可就大了。只可惜那纺轮还没做出来多久,就遇到了大旱,家里为了逃命,并未有带上纺轮。后来为了让他们父子两活下去,娘亲绝食不肯再吃了,也去了。 想到这些,石头眼眶有些湿润,怕在沈慈心他们面前神态,假装转过去研究图纸,等情绪稳定下来,才回头,“大姑娘,我明日就可以做好,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好,你辛苦!”沈慈心点点头。 又想到石头惦记打床的事情,沈慈心又留意问了一句,果然石头就是准备开工了,给大家伙打上床,睡得舒服些。 “打床的事情先不急。”沈慈心组织道,如果他们成功拿下阿勤那家,那冬日的驻地就未必是万河镇,如果驻地还在万河镇,那说实话也应该考虑炕而不是床。 “可大家伙都睡在地上,夜里有些凉。”石头不知道为什么沈慈心反对。 这也是一个问题,总不能让人总睡在地上,“这样吧,你先打上一些木板,在木板下面铺一层草袋,上面再铺一层草袋,草袋上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一些皮毛,这样休息起来便舒服些。日后,木板也比床好搬运不是?” “咱们还要搬走吗?”石头不解的问。 沈慈心笑着回答他,“咱们现在可是借住在人家这儿,不过迟早咱们也会有自己的地方,不急!” 石头突然升起的心轻易就被沈慈心温柔的话安抚住,对啊,他们可是借住,只有到了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才能真正打算!也不知道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将部族抢回,到时候他们就有自己的地盘了,想做什么就方便了。 至于老家河间,已然不在石头的考量中了,像他这样的独户,回去河间那样的地方,无人帮衬,就算没有什么灾害,但很快也是个死。 从石头这儿出来,沈慈心还要找几样工具,其中最难的便是铁毛刷,铁毛刷要求针脚细密,枕头要直顺,可以现在的打铁技术,她有些怀疑能不能做到,按照历史来说,现在的打铁技术是可以做出比较精密的东西。但那样的铁匠恐怕得日夜养着精工于此,而王小福从前也只是在乡邻中打铁。 这就是好比宫廷御厨和街边小吃店厨子的区别,虽然都是做饭,但终归是有区别的! 找到王小福后,沈慈心虽然给他图纸,却不希望给他太大的压力,“你看看,能打就试试看,不行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哪知道王小福看了一眼,就抬头道,“这个不难,就是从前没做过,我先试试。” 沈慈心惊喜,点头,“成,你先试试。” 第二日,木匠石头和铁匠王小福都将沈慈心来定制的东西送了回来,不说纺专,且说两把铁刷子令沈慈心十分惊讶,铁刷子的梳齿竟然大小一致,没根都一样,且间距一致。 沈慈心好奇的问王小福怎么做的,王小福嘿嘿一笑,摸着脑袋解释,他找到了一条石柱,石柱上有根浅缝,他一看长短和宽细正合适,就将铁水灌入小缝,等凝固了再拔出,如此反复,就得到了等样大小铁针。 “好法子!你真聪明!”沈慈心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倒是把王小福夸的闹了大红脸。 说话间,就见何青石和玉如从外面进来,两人各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就见两人一只手从背上将布袋抓到地上。王小福和石头见了十分惊讶,心想,大姑娘身边果然是能人辈出,连玉如姑娘单手就能抓住这么大的袋子,当真是大力气。 结果就见沈慈心将袋子打开,两人凑上前看了一眼,一袋羊毛,一袋草木灰!都是轻飘的东西!难怪两人单手就能抓起,原来不是大力气啊! 顿时,何青石和玉如又成了平平无奇的两个普通人。 “把东西拿到后院来吧,再烧些热水,石头、小福你们去操练吧。”沈慈心吩咐道。 何青石将羊毛从袋子中倒出,洋洋洒洒竟然占了小半个后院,羊毛说不上干净,刚到出来就有一股强烈的羊膻味,还有羊粪便的味道,玉如烧完热水从灶房出来,闻到这样刺鼻的味道,脸色皱成了一团,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买这些羊毛做什么?这么臭!” “做衣裳!”沈慈心简短的回答道。 玉如急了,“给您做了那么几身皮毛的衣裳,你怎么还要用这个臭羊毛做衣服!” “我去跟镇上那些婶子买羊毛,他们都笑话我,说这样的臭羊毛,他们也就最穷的人家才会用!偏偏我还花钱买,他们都不收我钱,白送我呢!”玉如道。 “别急,现在臭,等清洗干净就不臭了!”沈慈心耐心说道。 就见沈慈心不嫌脏的将羊毛中一些明显的杂质挑出,随后放入大木桶内,玉如原本躲得远远的,可是看沈慈心亲手在干,还是捏着鼻子过来帮着挑羊毛。 “下次我提前准备口罩,你们戴上再干这个活!”沈慈心见两人脸都要皱成一团,而且她也确实没想过能这么臭!她也实在臭得不得了。 主仆三人忍臭将这些羊毛中杂物挑拣完毕,放到木桶中,都不约而同的远离木桶,沈慈心指着旁边的草灰道,“还得把草木灰倒进羊毛桶内!” 在场的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何青石身上,何青石只能捏着鼻子过去,将草木灰倒入羊毛桶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急 羊毛和草木灰混合后,倒入热水,沈慈心又拿了一根长木条将羊毛和草木灰充分搅匀,让草木灰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以吸附羊毛上沾的油脂等污迹。 “泡上一个晚上,明日我们再来清洗第二遍。”沈慈心丢下木棒,拍拍手,如释重负的说道。 玉如和何青石听说明日还要再洗一遍,顿时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脸,又垮了下来! 玉如连夜赶制了三个简易的口罩出来,可即使戴上了口罩,靠近大桶的时候,三人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味道,羊毛泡了一个晚上的草木水之后反而变得更加怪异了! 臭归臭,该做的事情还得做,沈慈心一马当上前先用木棍搅和羊毛,已经浸泡一个晚上,羊毛上的油脂等脏污在搅动下很轻易就脱落下去,沈慈心就当自己是人工洗衣机,拼命的搅动着木棍,争取能让更多的脏东西脱落。 何青石见沈慈心辛苦,连忙上前要接替她,沈慈心摇摇头,“怎么一个一个轮着来!” 三人一个接一个,搅和了一刻钟,才算停住,随后将清洗好的羊毛从桶内捞出。再用干净的温水反复冲洗,直到冲洗羊毛的水不再浑浊,这羊毛才算是洗好了。 羊毛清洗好,还需要晾干,还好此处干燥,只需要将羊毛散开在干净的地上,一日太阳暴晒下来,羊毛就彻底干燥了,看着白花花柔软的羊毛,玉如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前两日买回来的脏乎乎的羊毛! 她忍不住从地上捧起一捧羊毛,将头脸埋在手上,那么的软,那么的暖,温暖的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她忍不住惊喜,“一点都不臭了,好舒服!” “羊毛要是清洗干净了可是好东西,你想这儿苦寒,但羊可以安全度过这儿的寒冬,可想而知他们的毛会有多保暖!这次咱们先做衣裳,等回来了,咱们再弄上一批羊毛,洗干净了,塞到麻布里面去,冬日用盖被!”沈慈心已经计划好了,暖呼呼的羊毛被,再加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在这严寒的冬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玉如重重的点头,满脸的期待,再也不嫌弃羊毛了,计划着要把镇上所有人家的羊毛都收来。 何青石却显得有些沉默,帮着两人将已经洗好晒干的羊毛收起来,抱着大袋羊毛进屋的时候,他没能忍住,喊住沈慈心,“大姑娘,那个瓷土的事情,咱们,以后不烧窑了吗?” 沈慈心停下脚步,本想说话,见他还抱着大袋的羊毛,指着羊毛袋道,“你先抱进去。” 何青石点头,继续脚步,沈慈心跟着解释道,“青石,我没有忘记发现瓷土的事情,也打算利用这些瓷土,但是时机不到,我们如今的情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之前,在瓷木镇上,我们的瓷土都是由他们几个大瓷商准备好运过来的,我们只需要后续的工序,要投入的金额降低,需要用的匠人也少了。” “现在咱们这儿满打满算懂得烧窑的只有咱们两个,而很多关键的工序,咱们也未必懂。” “咱们可以给瓷木镇写信,请咱们窑厂的窑匠们过来。”何青石对此野心勃勃,“现在边郡都没有窑厂,咱们会是第一家。” 沈慈心点点头,让他坐下聊,“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想开一座窑厂。我与你说这些现实情况,不是代表我准备放弃,只是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北方几个郡都没有窑厂,还有诺大的燕国,烧窑的技术比咱们魏国差了一大截,可想而知,若是咱们能够建立起窑厂,市场会很大。” “但现在,不合适!” “时机不合适,没有能够安定开窑厂的地方,我们是外来的人,如果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支持,我们是不可能在这儿安稳的开窑厂的!所以必须等阿普勒他们先抢回乌兰部,到时候我们以乌兰部为托,有了稳定的环境,还有大量的工匠,指的是流民营的那些兵士到时候他们不需要继续打仗,我们的窑厂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还有便是要修建一座窑厂,需要大量的资金,以我们现在还剩的银子,只能优先供给流民营的兵士,至于为什么优先给流民营,我想你也明白的。” “青石,一口气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沈慈心拍拍他的肩膀,“欲先成其事,必先利其器。就像镇上的那块菜地,有源源不断的井水,菜才能这么快就冒头了!” 何青石点点头,觉得自己是着急了,见沈慈心发现瓷土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转头又弄起了什么羊毛来,越发焦心。 “那咱们银子从哪儿来?”何青石奇怪的问道。 沈慈心指着那袋羊毛,“从这儿来!” “这里?小姐,这羊毛还能挣大钱?”玉如惊讶。 沈慈心肯定的点头,“能,你们等着瞧吧,不过首先咱们得先把羊毛变个样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羊毛衣 再次打结,沈慈心只好用蛮力拉扯开纠缠在一起的羊毛,已经拉扯出的拉长的羊毛纤维再次中断,中断的羊毛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襟上沾满了羊毛! “小姐,让我来试试!”玉如在一边跃跃欲试道。 沈慈心抬眉问她,“你已经看明白怎么弄了?” 玉如快速的点头,沈慈心将手上的两个铁梳交给玉如,玉如接过羊毛梳,扯过一团蓬松的羊毛,小心的开始梳着,顺着羊毛的纹理一点点将杂乱的羊毛梳顺,随之拉长,使得羊毛越来越柔顺。 沈慈心惊喜的看着玉如,自己不过演示了一遍,还是糟糕的演示,玉如就学得这样快!而她只是会理论,真实上手,反而弄得一团麻团! “玉如,你做的真好!比我强多了!”沈慈心不吝啬的夸奖道。 玉如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我不像小姐做大事,我就会这点手上的活计,哪能比得过小姐。” 沈慈心却不认同,“都说术业有专攻,你在做衣裳和做手工活比我强,青石则在上釉上比我强!那就是你们的长处,是你们比我好的地方,我就得学习!” “不过,这次着急,这个活既然玉如你做得好,就先你干,免得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沈慈心觉得再让她接手只会更浪费时间。 不仅仅是现在梳毛的工序,后面纺纱的工序,玉如也是做的又快又好,手指飞舞间,一团软软的羊毛线就出现了,捧着这团羊毛线,沈慈心的有些微微颤抖,她又将历史上出现的东西重新带了回来。 在玉如麻利的手速之下,一麻袋的羊毛,成了一卷又一卷的毛线,整齐的摆放在桌上,青眼看着羊毛演化的玉如和何青石都十分惊奇,这么大一袋的羊毛,就成了这么点的毛线,那么蓬松的东西,竟然能变得如此紧缩。 只是这几捆毛线团,能有什么作用呢?还能卖大钱? 玉如和何青石都看着沈慈心,就见沈慈心拿着两根笔直长溜的木棒子出来,随后拿起一团毛线,扯出线头在木棒子上比划了两下,随后又放了下去。 “天色都这么晚了,咱们先吃晚饭,明日再弄吧。”沈慈心看着天色,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一天了,因为提前和阿普勒他们说了,他们主仆要准备个东西,让他们别来打搅,主仆三人竟然忙活了一天,午饭也是对付了一口。 玉如不干了,求道,“小姐,你可行行好吧!就到关键的时候了,我就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我不想吃饭!” 何青石也是同样的态度,沈慈心想劝他们两个,身体为重,不能为了工作废寝忘食啊。 这个时候院门被瞧起,何青石赶出去开门,却见阿普勒捧着托盘在门外,“看你们一直没有去吃饭,给你们送点过来,让大姑娘吃一些,早点休息。” 何青石接过托盘,还以为他会想见沈慈心,哪想将托盘递给他后,阿普勒转身就走了,何青石捧着东西进去,沈慈心问他谁送来的东西。 “是阿普少主亲自送来的,他把东西给我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想见你呢。”何青石不明白的说道。 沈慈心莞尔一笑,“我和他说好了有事情要做,他就不会来打搅我的。行了,先吃一口吧,一会把油灯点亮些,再给你们看看我大变戏法!” 还好草原上,燃油还是好找的! 仓促的吃完晚食后,沈慈心便被两人催促着重新拿起针织棒,其实她也有点没底,因为她压根没有织过毛衣,只是看过。那是沈慈心上研究生的时候,同寝室的姑娘给她男朋友织了一件毛衣作为生日礼物,那段时日她总在寝室内织。来来往往看过几次后,沈慈心的眼睛很快就学会了。 至于实践,一直到穿越,都没有出现一个让沈慈心想要亲手织毛衣的人。 不过,现在倒是有那么一个人,等日后,若是她有空了,也给他织一件毛衣好了。那时候那位室友总是在织毛衣的时候带着甜蜜的笑,在她认识中来看,织毛衣或许是一件非常甜蜜的事情! 想法是美好的,只是实践起来有些脱离的想象,沈慈心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她在一比一的复刻当时那位室友的缠绕针织的方法,可成品,非常不尽人意。 看着一个窟窿大一个窟窿小,一头紧,一头松的所谓毛衣,沈慈心再次怀疑人生?她在某些领域,是不是有些低能了。 可她这十分差劲的成品却震惊了围观的玉如和何青石,竟然真的用两根棒子,就指出了一块布来!而且速度还这么快,就这么一会,就巴掌大了!这要做成一件衣裳,是不是不用多久的时间。 “嗯,我织的不太好。”沈慈心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玉如却捧场的夸赞道,“小姐,这个太厉害了,这就成了一块布了!太快了!” “你不觉得这很难看?”沈慈心一言难尽,“你看这大窟窿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而且一边松松垮垮,一边这么紧。” “有窟窿是因为小姐你刚才饶针时候跳了一针,一边紧一边松是因为小姐你走到这边的时候应该往上走一针而不是往下!”玉如认真的说道。 沈慈心惊讶,这,玉如才是天才,看了几眼分明就已经看明白如何织毛衣了,沈慈心干脆把手上的针织棒和成品塞到玉如手上,“你来试试。” 玉如嗯了一声,接到手上,又快又好的开始织起来,很快就在沈慈心弯弯曲曲的布料下面接了一小块整齐的布料,“玉如,你的手太巧了!” 听到沈慈心的夸赞,玉如头也不抬的回了句,“可这法子是小姐你想的,你若是不告诉我还有这样的法子,我再巧的手也织不出来这么好的布料!” 沈慈心心想自己不过是站在历史的肩膀上,才得已窥见这么多先进的东西。而玉如他们确实实实在在的在创造、抒写着历史。可细想起来,历史的基点就是人,如果没有人的精彩文明,又何以历史? 沈慈心纠正玉如的说法,“咱们不是织布料,而是织衣裳,一会织的时候,你得把袖子织出来,前面胸襟留空,不要缝合就行,这样体胖的人也可以穿上,到时候我们给装上木扣子,靠扣子缝起来!” 玉如果然一点就通,沈慈心说完,她稍微琢磨了一下,双眼发亮,“是哦,可以直接织衣服!还不用裁剪了,这个法子真好!” 何青石,何青石一直在掉队,他没听明白,沈慈心干脆赶他回去睡觉。 而上瘾的玉如却一直不舍得停下来,直到沈慈心迷迷糊糊睡过去,她还在羊油灯下继续织着毛衣。 清晨沈慈心醒过来,抬眼看到玉如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而桌上平摊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沈慈心忍不住将它从桌上拿起来打量,米白色的羊毛开衫,整齐细密的针脚,摸着有些微微扎手,但却足够的温暖! “小姐,你快试试!”玉如清醒过来,看见沈慈心站在身边,第一句话便催促道。 “你来试试,你是它的创造者!” 沈慈心亲手将毛衣套在玉如身上,米白色的毛衣,衬得人熠熠生辉。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出发阿勤那 从万河镇出发,到阿勤那需要走十五日,此次出发由阿普勒带流民营一半的人,剩下一半人由左钦留守管理。 这是沈慈心他们这些汉民第一次深入草原,被草原美景深深折服。 辽阔的草原在阳光的照耀下,绿意盎然,微风吹拂过无边的草地,半人高的草地,随着风吹起伏,如同大河的波浪。 “你说这草地里要是藏着野兽,咱们都看不着!”流民营的军士,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小声的同旁边的人说道。 “那可好了!咱们还能加餐呢。你说这云咋看着就这么低呢,看得我都想伸手去够了!”旁边回答的人,显然对云彩更有兴趣。 蓝天如洗,洁白的云朵仿佛散落在天空中的棉花团,是那样的低,仿佛就要跟草原亲密接触了一般,让人不由得想要伸手去够!这些云彩,为这片广袤的草原增添了几分如梦似幻的美感。 走着走着,天色越来越晚,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满草原,又是另外的景象。太阳的余晖将整个大地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远处的山脉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轮廓分明,壮丽而肃穆。 这个时候半人高的草地里,出现了动静,就见带头的阿普勒和阿木他们,突然快马往那处奔驰,飞舞的套马杆往前甩动,失败了!没有套住在草丛中觅食的动物,反而惊动了它,一只大黄羊从草丛中闯出来。 阿普勒搭起弓,拉弓射箭,不过瞬间的功夫,那只在草丛里若隐若现的黄羊突然就倒地了。 狩猎的众人大声欢呼! 而这时,一直伺机而动的蒙图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套中了一只还在挣扎的黄羊! 两只羊! “今晚看来咱们都有口福了!”沈慈心如是说。 想到上次羊汤的美味,玉如没忍住吞吞口水。 此次去阿勤那,沈慈心本来没打算带上玉如的,玉如坚持自己要去,还有理有据的说明自己要来的正当理由,若是到时候阿勤那的人要在他们家族牧场复刻出毛衣来,沈慈心一人肯定没法做到,沈慈心只好同意了。 但她知道根本原因,是因为上次的分开,出了意外,令她没有安全感,再与她分开! 当夜幕降临,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繁星,草原上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飞鸟的叫声,以及马群的叫声,篝火被点起,几个帐篷被迅速搭起。羊汤的香味渐渐飘出,一大片草被压平,众人席地而坐,喝着热汤,吃着热饼子,谈天说地,即将到来的战场的恐惧,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场景下,渐渐放松在脑后。 入夜,背离人群的地方,沈慈心躺坐草原上,身边坐的是阿普勒,其他人不知不觉已经回去,静谧的夜里,阿普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前面那个湖叫冷海,湖里的水温度比别的地儿的低,里面有一种鱼很好吃,我还小的时候,我阿爹阿妈带我来这儿捕鱼猎羊,十分欢快。” 沈慈心遥遥望去,一片湖水反射着月亮的光,湖面平整的像一面镜子一样,那是阿普勒怀念的童年,她笑了笑,“你们好像总把湖喊成海。” “嗯,草原上的人没有见过海,总说海很大,可我们觉得草原的大湖就已经足够大了,以为这就是海了!”阿普勒轻声道。 “你见过海吗?” 沈慈心有些迟疑,海,她肯定见过,可那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而这辈子,她除了在瓷木镇,就是去京城,再后来一路向西北,自然不可能见到海。 半晌,阿普勒听到耳边的女声响起,“见过,大海很大,无边无际,其实草原和大海很像,也是一眼望不到头,让人置身其中会觉得分外的渺小,但又畅快。” “阿普勒,我很喜欢这儿,这儿让我畅快。” “那你想家吗?”阿普勒高兴又害怕,问的小心翼翼。 沈慈心反问,“你说瓷木镇吗?” 沈慈心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想那个地方,但我想那里的人,我娘,我的妹妹,还有其他人。” “那你想回去吗?”最终阿普勒还是问出来了。 沈慈心转过脸,看着旁边紧张的英俊男子,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半张大胡子脸的样子,突然笑了,“我想他们,但如果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也会想你。” 男人转过脸看,对上身边女子的眼睛,眸子亮若星辰,他轻声呢喃,是最虔诚的心,“你不在,我也会想你,很想,很想你。” “不过,短时间我应该不会离开的。”沈慈心告诉他这个惊喜,“我在万河发现了瓷土,说明此地适合烧窑,等你夺回乌兰部之后,我想在草原修建一个窑厂,烧瓷器!估计一时半会完成不了,我也走不了!” 阿普勒惊讶的嘴唇微微张开,心中奔涌的情绪无法释放,最后化为了动力,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恩和森 他们途径的草原,就是阿普勒少年时代的乐园,他第一次骑马的地方,第一次猎鹰的地方,他将此分享给沈慈心,期望她了解他曾经无忧的过去。 显然沈慈心很乐意听他的分享,仿佛参与了他的过去,两个人的心越发觉得靠近。 随行和阿木和蒙图鲁总在光明正大的盯着两个说私话的看,越发觉得这个主母稳了。 “你说大姑娘这么能挣钱,等咱们夺回乌兰部了,靠她的本事,咱们乌兰部会不会成了大草原上最强盛富有的部族!”阿木美滋滋的想着,觉得自家少主就是有眼光,去趟中原,还给找了一个这么好的主母。 蒙图鲁重重的点头,“对,大姑娘能挣钱,以后咱们乌兰部肯定最富有,不过就是,我瞧着大姑娘也不会放牧,她得怎么挣钱呢。” “你管呢,就你这木头脑袋,能想这么远呢!那是聪明人的事情,你就等着看吧,她肯定有办法!”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盲目自信。 而另外一边,玉如和何青石也在小声说悄悄话,“你说咱们小姐真的跟阿普少主成婚了,以后咱们岂不是要长久的待在这儿了?到时候沈家怎么办,也不知道等生了孩子,夫人能不能赶过来!” 何青石撇了玉如一眼,见她一副担忧的表情,心中微微发窘,但要是畅想大姑娘真的留在这儿,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儿也能起窑,而且这里起窑还是独一份,不像在瓷木镇上竞争激烈,在这儿还更容易经营起一座名窑来。 是以何青石倒是不排斥留在这儿,“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两位小姐在身边,二小姐就是十分能干的性子,她说不定可以承袭家业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大姑娘真的要留在这儿,得把丽如叫过来才是,现在就我照顾小姐还行,若是小姐成婚生了孩子,我可照顾不过来了。”玉如念念叨叨。 何青石无奈,看着前面并排骑马前行的两人,心想现在才哪到哪,两人什么时候成婚还不知道呢,净想着孩子的事情了! 有人相伴,十天的路程不过稍纵即逝,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阿勤那家族的夏日牧场近在眼前,阿普勒将人马分两批,由阿木和蒙图鲁带七十人在牧场外扎营等候。他带着三十人,先去见阿勤那一面,一日为限,如果他还没有回来,阿木和蒙图鲁再带人冲进牧场。 这是原本就说好的,没有分歧,出现分歧的是,阿普勒希望沈慈心跟随阿木他们现在牧场外等候,如果他那儿平安无事,她再进去。 沈慈心却反对,坚持自己要去,她还带着宝贝毛衣,这是她说服阿勤那家族领头人恩和森的法宝,她怎么能入门而不去。 “你不是说很安全,他是你阿爹最信赖的兄弟,一定不会伤害你吗?既然如此,让我去又有什么担忧呢?”沈慈心反问阿普勒。 阿普勒被问得无话可说。 最后他只能带上沈慈心,而沈慈心也只能带上玉如,小妮子咄咄逼人,与她说的话如出一辙,沈慈心只能把人带上。 阿普勒带着人马靠近牧场,远远的就有人打马迎了出来,三个人高马大的草原汉子,高声呼喊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喊话的同时停住了马,手放在弓箭上,显得非常的警惕,显然是来人过于的怪异,要说是他们草原的汉子领头的倒是有几分像,可后面跟着的人都是汉民,这么多汉民出现在他们的牧场外,很难不让人心生警惕。 但队伍里又有两个姑娘,又令人觉得越发的怪异。 “我们是来找恩和森大伯的,请替我稍一封信给他,他看了之后,会见我的!”阿普勒用草原的方言喊道。 又令旁边一会流民军骑马将信送回去,对方见是一个比较瘦弱的汉民,倒是没有任何武力动作,让他将信送了过来,似信非信的看了一眼信封,三人又打量了阿普勒一眼,其中一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是一番商讨,最后三人齐齐点头,其中一人拿着信拍马往回走!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远处的马蹄声渐渐传来。一位高壮却略显沧桑的男人骑着一匹高大强健的棕色战马,缓缓地出现在地平线上,身后带领了数十位年轻的高大汉子。 他头戴华丽的蒙古毡帽,帽边的羽饰随风轻轻摆动,身上披着一件带有精美刺绣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装饰着银饰的皮带,皮带上悬挂着一把古老的马刀。随着他的靠近,马蹄踩踏在草地上发出有力的节奏,草原上的风吹动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人未靠近,爽朗而夸张的声音先响起,“阿普勒!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边是恩和森,阿勤那家族现在的族长,家族内由二十几家小牧民组成,还有将近一百个奴隶。 阿普勒骑马迎了上去,随后两匹马将要交汇的时候,两人齐齐的从马上跳下来,在中间紧紧的拥抱着。 不管如何,此刻的相拥的两人是确确实实抱着欣喜的心情。 第二百八十六章 被伤害 “走,快随我进去,咱们好好喝上两杯,你再同我细说,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恩和森蒲扇一样的大掌重重的拍在阿普勒的肩膀上,邀请他进入牧场。 阿普勒上马,召领后面的人跟上,恩和森旁边的汉子突然说了一串话,意思是让恩和森戒备阿普勒带了这么多人,对牧场不安全,建议恩和森只让阿普勒带几个人入内。 恩和森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停了下来,看了眼旁边的汉子。又转头看着阿普勒,随后又笑了起来,对阿普勒道,“我相信阿普勒不会伤害我!我与他阿爹是兄弟。” 阿普勒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头,恩和森扬起马鞭,在前方领路,阿普勒在后面跟着,队伍在草原上飞驰,惊起草丛中隐藏的飞鸟,热闹一片。 进了牧场内,恩和森将他们请到了他的大帐内,账内迷茫着奶茶的香味,正在煮奶茶的年长女子,听到帐篷外的动静迎了出来,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随后快步走上前,将高大的阿普勒种种的抱在怀里。 “长生天保佑,我的阿普勒,你还活着,活的这样好!”女人浑浊的眼睛立马流出泪水,将阿普勒松开后,朝着天空做着感激的手势。 “苏和阿妈!”阿普勒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哽咽道。 这是恩和森的妻子苏和,从小把阿普勒当自己的孩子看待,部族生变后,这个孩子不见了,苏和不知道为阿普勒流了多少次眼泪,现在见到孩子活生生的在这儿,苏和心中激动。 恩和森上来将老妻紧紧拥在怀中,感怀着,“阿普勒还活着,咱们应该高兴。” 当夜的阿勤那夏日牧场内宰羊欢歌,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围绕着燃烧的篝火,众人喝着酒,欢声笑意。 知道沈慈心是阿普勒心爱的女子,又一直在瞒住他,苏和阿妈对她十分热情的照顾着,端来吃喝,还担心她吃不惯,频频问她,又歉疚于草原上没有更好的东西,食物也不如中原精细,生怕怠慢了沈慈心。 这样的热情招待,令沈慈心还有些不自在,对比中原人的寒暄,草原人的热情奔放,总让人有些难以招架,但一切都是友善,有此为基础,表现方式的不同也可以接受。 酒当酣时,恩和森举杯,高声,“让我们一起举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亲近的侄子阿普勒,他生长在草原,虽然现在不在草原,依然是我们草原的雄鹰,我们阿勤那,我恩和森,永远欢迎你来做客!” 摇曳的火光打在恩和森发红的脸上,复杂的情绪在的脸上显映着,他端着酒杯看着阿普勒,眼里有歉疚也有坚毅,在阿普勒开口之前,他趁着这场欢迎的酒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阿普勒常来做客,是客人,而不是主人。 沈慈心看到阿普勒脸上失落的情绪,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身边的苏和阿妈突然道,“男人总有他们的大事要做,我们女人只能在背后宽慰他们,让他们在失败的时候高兴一些,美丽的姑娘,我想你会帮助安抚阿普勒的心情的,他总要接受一些不是那么愿意接受的事情。” 沈慈心回头看着这位面色红润,眼睛有些浑浊,头发发白却一丝不苟的用布巾包裹着,她面带笑意的看着她,眼中有鼓励的情感。 一会沈慈心笑了笑,反驳道,“或者我们女人应该做的不是失败的时候安抚情绪,而是去帮他成功呢?” 苏和阿妈有些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沈慈心的意思,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沈慈心笑了笑,却没有再重复一遍。 随后她起身,坐到了阿普勒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他有些颤抖的手,她知道他被某些信仰伤害到了,但那又何如,旧的信仰崩塌,会诞生新的信仰 第二百八十七章 恩和森的软肋 宿醉后的清晨,从困顿中清醒过来的阿普勒掀开帐篷,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太阳初初升起,照射在脸上,他下意识的微微眯上眼睛,抬起手挡住太阳。周围是繁杂的声音,孩童们嬉闹的声音,羊的声音,牛吃草的声音,还有马蹄奔跑的声音,甚至还有风吹过草的声音。 阿普勒有些难受,突然又听到由远及近的喊声,“阿普勒,阿普勒,起来了,随我喝奶茶去。” 阿普勒朝声音看过去,看见恩和森宽阔的身影,逆着光来,仿佛还是他记忆中亲切的样子,幼时他随着爹妈来阿勤那家族做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恩和森大叔也像今日一样,亲切热情,待他如同亲身。 可等他靠近,挡住刺目的阳光,阿普勒突然看清楚,眼前的恩和森已经全然不是当年的恩和森,他的恩和森大叔老了,背驼了,头发也花白了! “怎么了,可是觉得头疼。”恩和森走过来,亲切的拍着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阿普勒像从梦中清醒,摇了摇头,“不头疼。” “那随我去喝奶茶,你苏和阿妈一大早就给你做了油饼,煮了奶茶,奶茶里放了肉条,还有奶皮子,都是你最喜欢的!”恩和森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长串,似乎有些迫切的情绪要通过话语传递出来。 阿普勒突然道,“大叔,你老了。” 恩和森愣住,而后注意到他指着自己鬓角的白头发,恍然道,“就今年才冒头,害,去年草场闹了白灾,许多牛羊都冻死了,开春了牧场上因为吃不饱饭也不少人没扛过去,我这急着救人救畜生,一两个月忙活下来,就这样了。” “恩和森大叔是老了啊!”恩和森回头拍拍阿普勒的肩膀,语气萧瑟。 阿普勒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有心疼的情绪,恩和森摇摇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子侄辈,随后他带着他在绕着帐篷外慢慢行走。 牧区的牧民们很忙碌,即使太阳才刚刚升起,他们已经早早开始一天的活计。给牛羊挤奶的女人们,照顾畜生的打扫羊圈、准备冬日的草垛的男人们,捡拾牛羊粪便的孩童,这是冬日里最好的取暖材料,在这个清晨里,显得异常热闹,欣欣向荣。 “阿普勒,恩和森大叔得为这些活着的人打算啊。大叔知道对不住你,但是唉……”恩和森重重的叹息一声,来往的人在跟他打招呼,他每一个都亲切的回应着,却只能对阿普勒说抱歉。 昨日看到原本以为早就死了的亲近子侄突然出现,恩和森第一反应就是惊喜、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他还活着,高兴他最敬重的大哥还有血脉在这个世上。 可是随着高兴的劲头过去,很多其他情感从心头冒出来,而他的亲近左右都在提醒他,阿普勒的身份特殊,他的到来是不是别有目的,应当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来拜访长辈。恩和森岂会不知道,阿普勒现在身份的尴尬,他有可能的目的。 但是他无法就这么粗暴的将他赶出去,可为了不伤情感,他只能在他开口之前,提前委婉的提醒他,他是客人,不再是从前跟他父亲一样的身份,是这大一片草原,这片草原上所有家族的主人了。 恩和森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起自己最敬重的大哥,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如果他之死孤单的勇士,他一定会为了阿普勒献出自己的性命在所不惜。可他身后有一个家族,家族里有每一个子民,他们刚刚从去年的白灾中活下来,他们已经经受不起任何的风波。 更别说是,跟他一起反抗,防抗伊丹部,如今伊丹部势力大,他们的反抗,只会导致牧民的生活更加困难。 恩和森歉疚的看着阿普勒,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阿普勒却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这片草原,想到得知父亲死后乌兰部被夺走的那天,他就发誓要夺回乌兰,重新建立一个伟大的乌兰部。 他以为阿勤那家族从前是父亲最信任的家族,他以为恩和森大叔是父亲最亲近的兄弟,一定会当机立断的站在他这边。 可现实是,只是过去了几年,恩和森没有了雄心,却有了软肋。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伊丹部的压迫 “他们欺人太甚!说加二十头羊就加二十头羊,这些羊都是去年白灾后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咱们全族人就靠这些羊换粮食,过冬,再少二十头,说不定咱们冬日里还得再饿死人啊!” 两人沉默的往前走着,突然听见一个暴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阿普勒注意到恩和森脸色马上变得难看,正要出声,就听见那个大声说话的男子从前面转过来,嘴里大声喊着,“我的去见族长,我们阿勤那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吗?被他们伊丹压在地上欺负,我们四勇士,不是野狗!不行就跟他们干!” “呼斯楞!”恩和森冷峻的喊声打断了叫骂着往前走的壮汉。 呼斯楞看到恩和森和阿普勒,都顾不上阿普勒在一旁,当即抱怨起来,“族长,他们又要增加二十头羊,这落到没个人家中就要一头羊,本来咱们就因为去年白灾死了不少牛羊,大家家里剩的这些都是过冬的最低保障了,再少,咱们就得饿肚子了,就得饿死了,咱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从咱们归顺伊丹部,他们就一直欺负我们,我去打听了,他们伊丹部原来的那些家族每年上交的羊只有咱们的一般,凭什么咱们交的东西多,平日里也没有得到多少照顾,就去年白灾,派人去求救……” “好了!呼斯楞,闭上你的嘴!”恩和森看了眼身边的阿普勒,眼中情绪明灭,随后出声阻止了呼斯楞。 呼斯楞是阿勤那家族下面一个脾气最差的小伙子,但也是身手最好的勇士,自从归顺伊丹部后,他们家族一直被欺负,他屡次提出想要反抗,可是恩和森一直压着他。 “没有部落庇佑,你左近看看那些家族的下场是什么?去年白灾部族虽然来不及来救援,后面也送了牛羊来,助力我们度过艰难的日子。他们要加而是头羊也是因为部族的日子不好过,咱们紧吧紧吧,给他们送过去吧。”恩和森叹息一声,不得已在阿普勒面前暴露自己的难堪的情况。 他此举有两个意思,一是希望阿普勒明白,他并非是故意不支持他,而是家族内情况实在艰难。二是也希望他能见此有所不忍心。他知道阿普勒这次带来的汉人都是练过的,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是不会输,但实际只会是两败俱伤,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一直这样吗?自从没了乌兰部族,我们的子民就一直被这样对待吗?被欺负吗?”阿普勒语气冰冷,眼中闪烁沉痛的情绪。 呼斯楞不认识阿普勒,只知道他是族长的贵客,那就是自己人,而且是知道乌兰部族的自己人,当即就委屈道,“可不是,咱们从来要交的份额就比他们伊丹部原来的家族多,还有分派给咱们得帮助每次也只能轮到最后,就连咱们族长去部族参加酒会,也是坐在最后面,他们伊丹部就是欺负人!”说道后来,呼斯楞的语气甚至都带着哭腔! 呼斯楞说着又尝试劝恩和森,“族长,只要你肯一战,我一定为前锋!” 恩和森,怒目,“闭嘴!” 呼斯楞讪讪的闭上嘴,高大的汉子,一脸委屈,看着阿普勒,又看看恩和森,最后只能转过身体,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看的却不是恩和森,而是阿普勒,和阿普勒对视了一眼后,又迅速的转过身快步离开! 阿普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见呼斯楞走了,恩和森叹息一声,“都还太年轻了,因为生存下去是简单的事情,当年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为了部族能生存下去就是东奔西走,可惜因此坏了身体,他一走,咱们部族,唉,不说也罢了。阿普勒,你要清楚,能多让一个部族的子民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一直被欺负,被不公平对待吗?”阿普勒沉声问道。 恩和森转头,认真的看着他,随后点头,“对,即使被欺负,被不公平对待,但能活下去!” “恩和森大叔,如果我阿爹见了你,肯定要认不出你了,当年,其实您和呼斯楞一样,我阿爹提起您的时候,总说您是那个最难压制的刺头,他总担心你要惹出祸事来,才会每年一开春就带着我和阿妈到你们的牧场上来。”阿普勒说起从前,想想年幼的自己和年轻的恩和森,再看见如今的恩和森。 恩和森听完一愣,许久后才苦笑的说道,“是啊,你阿爹肯定不认识我了,我老了,没胆了。走吧,转了一圈,你也饿了吧,一块吃早点去吧,你苏和阿妈都等急了。” 阿普勒听出他话里回避的意思,眼中光芒明灭,随后跟着他往大帐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毛衣的价值 阿普勒沉默的跟着恩和森回到大帐,两人刚刚进入大帐,就见苏和阿妈兴奋的站起来迎了过来,抓着恩和森的手,“你看看我身上这件衣裳!” 恩和森沉闷的情绪被苏和阿妈高亢的声音打断,他惊奇的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白中带着些许黄色,紧紧的贴在身上,中间还是分隔开的,料子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料子,真是一件怪模样的衣裳。 “你猜猜,我这衣裳是什么做的?”苏和阿妈抓着他的手让他触碰自己的衣裳,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恩和森顺着苏和阿妈的手轻轻揉搓这件衣裳,非常绵软,又很温暖,这东西,他摸了一会,又定眼去仔细看,随后不可置信的问道,“是羊毛!是羊毛做的?” “可是,羊毛怎么变成这样的粗线呢?”恩和森说完又自我怀疑的说道。 苏和阿妈却肯定的点点头,“是的,是羊毛,这是羊毛织成的衣裳,非常的暖和!” 说完苏和阿妈往后走两步,走到沈慈心的身边,解释道,“这件衣裳是阿普勒带来的这位沈大姑娘不知道用什么巧办法做出来的,只要几只羊掉下的羊毛就能制作一件衣裳,实在是,这衣裳太暖和了,冬日里穿上一件羊毛衣一件皮毛衣,就不怕冷了!” 恩和森这才注意到早就坐在这儿的沈慈心,他惊讶的看着沈慈心,没忍住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如何将羊毛变成这样的毛衣的!” 沈慈心看了眼阿普勒,笑了笑,“恩和森族长,此乃我的机密,除非自己人,我肯定是不能告诉的,请您宽恕。” 恩和森一愣,苦笑道,“那姑娘为何要带来这件毛衣?” “自然是作为礼物送给苏和阿妈的,来之前阿普勒和我说苏和阿妈从小就十分照顾他,而我到了阿勤那苏和阿妈对我十分礼待,我送一份礼物给苏和阿妈是晚辈的心意。”沈慈心理所当然的说道。 东西直接送,那就是不担心他们能仿制出这件毛衣来,恩和森马上就听明白沈慈心话里的意思,他再次看了眼沈慈心,和这位年轻的姑娘对视一眼,对方眼神不避不让,平和有力,仿佛胸有成竹,他看了眼身边的阿普勒,心想这个傻小子到底是从哪儿请来这么位厉害的主! “那就多谢沈大姑娘的心意了!”恩和森平息语调,觉得自己不能顺着沈慈心的话,被她钓上勾,“这早点还没吃吧,还是赶紧吃吧,免得一会凉了!” 苏和阿妈有些焦急,其实她是很想知道毛衣是怎么做出来的,草原上的冬日当真不好过,为了取暖牧民们需要废很大的功夫,有时候几天的雪下下来,为了防止牛羊被冻死,还要冒着风雪出去清理畜生圈内的积雪,那真是刺骨的冷啊。 现在有个法子,能把羊毛织成衣服,穿在身上保暖,就羊毛这东西在他们牧场可以说是随处可见,每年夏季羊都要掉毛换毛,他们做成毡毯子,虽说也没有浪费,可也比不上变成毛衣得用啊。 可人家沈姑娘的话也没有错,他们现在是伊丹部的人,他们如何能把这么好的法子送给他们,能送她一件这么珍贵的毛衣已经十分珍重的情谊了。 “恩和森。”苏和阿妈喊了一声。 恩和森转过头来,微微摇头,苏和阿妈才犹豫的没有开口。 旁边看着的沈慈心朝阿普勒看过去,露出自信的笑容,阿普勒回以浅笑,她总是那么聪慧,衬托的他只像是一个莽夫。 喝着醇香的奶茶,吃着奶制品,外面是悠然的大草原,身边坐着心爱的男人,这一刻的沈慈心舒服的差点眯上了眼睛。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沈慈心分外的享受这样的宁静时刻。 只是这种时刻,无法太持久,甚至沈慈心的亲手打破。 沈慈心将碗里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擦擦嘴角,语调颇为平缓的说道, “其实夏日里将羊都剪了毛,在冬日之前羊会长出新的羊毛足以过冬。” 不等恩和森和苏和阿妈回答,又继续道,“而一只羊,夏季剪毛一次,便能得到十多斤的羊毛。” “而这件羊毛,我大约用了八斤的毛衣。” 说完沈慈心便端坐着,就见恩和森和苏和阿妈对视一眼后,随后齐齐看着沈慈心,问道,“你如何知道羊剪了羊毛冬日还能长出足够的羊毛以过冬呢?” 沈慈心解释道,“这是自然规律,羊总是在夏季的时候会自动脱落一些羊毛,便说明他们不需要这么多的羊毛,而在冬季之前,羊毛又会因为温度的变低而渐渐丰厚起来。若是两位不相信,也可以试着抓两只过冬要吃掉的羊试试,现在正好是夏季,剪掉羊毛,羊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恩和森听了没有多询问,反而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的意思是羊夏季剪毛,一只羊就能织成这样两件这样的衣裳?” 沈慈心肯定的点点头,“对,应当差不多两件,我看咱们阿勤那牧场应该有百来只羊,若是都剪毛织成毛衣,便是两百多件的毛衣。” “那咱们全族的人都不愁衣裳穿了!”苏和阿妈高兴的说道。 沈慈心却摇摇头,笑着说道,“若是将这些衣裳卖到燕国去,想来不仅仅是衣裳够穿了,还能买不少粮食了。” 第二百九十章 说服 此话出来,恩和森和苏和阿妈再也坐不住了,粮食,那是粮食啊,对草原人来说能吃饱全靠粮食,牛羊肉再好但也不足以果腹,他们需要将牛羊送到伊丹部,由伊丹部根据上交的牛羊换回来粮食。而伊丹部的粮食很多都是去燕国的大商人那儿交换回来的,燕国的贵人冬日里爱吃牛羊肉,可燕国不养牛羊,便靠他们的牛羊吃肉。 但通过伊丹部去换粮食,克扣太严重了,家族里养的百来头养,扣除供养部落的,能拿出去交换的只有五十头左右,能换回粮食也不够大家吃个半饱,剩下的口粮他们还得想办法在草原上找。 如果用羊毛就能换到粮食的话,那他们的生活就不必这样辛苦! “沈姑娘,你能将毛衣卖到燕国,换回粮食?”苏和阿妈颤抖的问道。 沈慈心摇摇头道,“我没试过,不能跟您保证。” “但是燕国北部冬日一样严寒,如果他们看见有毛衣这样保暖御寒的好东西,我想那边的贵人肯定不会不心动的,而毛衣只有咱们独一家的情况,卖多少银子不是咱们说了算。” “有了银子,自然就能买到粮食了。” 苏和阿妈激动的看着恩和森,声音颤抖的说道,“恩和森!” 恩和森却没有点头。 “他们伊丹部一直欺压咱们,自从归顺伊丹部后,咱们阿勤那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交最多的供养,却没有得到任何保护,去年的白灾,如果他们能早两日来,我的查娜也不会……现在阿普勒回来了,聪慧的姑娘又带来了新的生机,你就别犹豫了!”苏和阿妈带着哭腔说道。 她见到活着回来的阿普勒,就起了要重回乌兰部族的心思,昨天夜里夫妻两便商量过此事,但奈何恩和森一直担心来自伊丹部的报复,不同意此事。今日看到沈慈心带来的毛衣,苏和阿妈压抑的心情再也没忍住,她想离开伊丹部,回到他们的乌兰部。 恩和森自然也是心动的,可是想要伊丹部如今的势力,若是伊丹部带人来报复,他们如何抵挡?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阿普勒开口道,“我还有些人马在远一些的草洼子等着,还有一些由左钦带着在万河驻守,总共有二百十一名军士。” 恩和森猛然抬头,惊疑的看着阿普勒! 随后感慨的说道,“我们阿勤那家族还有回归乌兰部的一日,真是长生天保佑啊。” 苏和阿妈听到这话,惊喜的抬头看着恩和森,比阿普勒他们快一步开口,“恩和森,你同意了!同意脱离伊丹部,回归到乌兰部了吗?” 恩和森看了着阿普勒,苦笑道,“我要是不同意,就不是和伊丹部干仗了,而是和他干仗了。” 恩和森指着阿普勒。 阿普勒诚恳的解释,“恩和森大叔,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所以将他们驻守在外面,因为我一直相信您是我阿爹最信任的兄弟,一定会帮助我的。” 恩和森听到这话歉疚的低头,“是我对不起你阿爹,丢了胆,生怕家族会覆灭,担心对不住家族的人,这年头要活下去才最重要!” “你啊,是大叔想错了,还把你当个孩子看,你比我想的还要好!有勇有谋,类你父亲!”恩和森又有些骄傲。 阿普勒笑了笑,看向沈慈心,他知道这是沈慈心的功劳,如果不是她拿出这件珍贵的毛衣,如何能打开突破口,让恩和森大叔相信重回乌兰部能让阿勤那过上更好的生活! 挥兵相向,是阿普勒最不愿意看到的。 恩和森顺着他视线看向沈慈心,又加了一句,“还有这位聪颖的姑娘,若是能成为咱们乌兰部族的主母,是乌兰部族之幸!” 沈慈心囧,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没等沈慈心说话,恩和森突然想起什么,从蒲团上迅速爬起来,冲出帐篷外面,一会后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喊声,“把羊留下,不送到伊丹部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阿普勒赢得人心 既然下了决定要和伊丹部决裂,重回乌兰部,恩和森让阿普勒去将在外驻扎等候的人马都带进家族里来。 阿普勒依言将人马带进,大批人马突然进入阿勤那家族的草场,引得族内的人都没有了干活的心思,纷纷跑到恩和森的大帐门口,等他给解释怎么回事。 恩和森没有让众人久等,一会从大帐内出来,身旁跟着阿普勒,随后他站退后一步,让阿普勒站在前方,高声与众人解释道,“诸位,三年前因为乌兰部台吉急病去世,伊丹部趁乱夺取了乌兰部,我恩和森为了阿勤那家族家人们能苟且生存,只能答应归顺伊丹部。但这些年,伊丹部是如何对待咱们阿勤那的大家都知道,我们阿勤那要交最高的供养,却得到最低等的供养,我知道很多勇士对此也颇有怨言。” 当即就听到呼斯楞大喊,“对,凭什么就让他们欺负我们!我们又不是他们的奴隶!我们有这么多的勇士,为什么不能跟他们干仗!” 恩和森苦笑,“因为,因为过去我总担心与伊丹部决裂,我们家族被打败,只会被冲散,咱们的人也会沦落成为别家的奴隶,所以,我只能忍,只能让阿勤那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忍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长生天保佑!我们的少主还活着,我身前这位就是老台吉的独子,阿普勒少主!他继承了老台吉的勇猛与智慧,在伊丹部的围堵中活下来了!” 众人视线聚集在阿普勒身上,年轻的少主面容轮廓深邃而柔和,眉眼之间流露出草原人的刚毅与中原人的秀丽,身材高大健壮,肩宽背阔,显示出长期在草原上骑马和搏斗的体魄。他的肤色微晒,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阳光在他的皮肤上闪烁,显得英气十足。 这么年轻!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有激动阿普勒还活着的人,他们心心念念着能重回乌兰部,如今听闻乌兰部的少主还活着,便是有希望!也有怀疑的,这样年轻的少主出现,他们就要背弃伊丹部,会不会引来伊丹部的报复,如果被报复,他们能靠这样一位少主就抵挡成功吗? 这些视线聚焦在阿普勒身上,阿普勒却不动如山的站在远处,毫不畏惧众人的眼光,他微微颔首。 “族长,伊丹部吞并从前的乌兰部,势力已成草原最大的势力,我们如果与他们决裂,他们若是要来报复,我们准备怎么办?乌兰少主这么年轻,如何能抵挡伊丹部的攻击啊!”一位年长的汉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刚刚得了一个孙子,只想好好放牧,将孙子养大。若是与伊丹部决裂,伊丹部前来攻打,他们阿勤那若是败了,那就是全家族都会沦为奴隶,他如何忍心让孩子刚出生就沦为奴隶。 “恩赫大伯,你就愿意一直活在伊丹部的欺压之下吗?让你刚刚出生的孙子也过这样的日子?交最多的牛羊,留给自己的连吃饱都困难吗?” 不等恩和森解释,他身旁的呼斯楞先高声的反问道,不管其他人,反正他是受够了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他宁愿冲出去干仗,即使输了丢掉性命,也好过在这儿低人一等!“我们是草原的勇士!这样畏畏缩缩的日子,我可真是过够了!” 哪知道老恩赫点点头,“我愿意,现在活着是伊丹部的子民,如果打仗败了,那便是奴隶了,我不愿我的孙子有任何成为别人奴隶的风险!” “你如何确定,我一定会败呢?”听两人对话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阿普勒,突然问恩赫道。 恩赫被问住,一会后磕磕巴巴的回答,“如何,如何能赢,咱们阿勤那算上我们这样的老家伙,能上战场的不过才三十几个人。”说着说着语气却越发激动起来,“伊丹部,伊丹部如今是三千人的大部族,勇士有五百人,我们如何能赢,就算阿勤那所有妇孺孩子都上战场也打不赢啊!” 阿普勒很认真的倾听恩赫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老人越发咄咄逼人的语调有任何的语气变化,“我不会让女人和孩子上战场的,也不会败给伊丹部的!说实话,若是今日你们不同意归顺乌兰部,我今日便可以将你们阿勤那打败,你们今日便会沦为奴隶。” 阿普勒示意他们看着外面围着他们的流民兵们,兵士们拿着武器,围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那种凛冽的气息,一看便是练过的! 这会大家才完全清楚,阿普勒带来的人是这么的多,足够将他们包围起来! 现场人群的情绪瞬时间变成了两种,一是如呼斯楞那样想要脱离伊丹部,回归乌兰部的,看到阿普勒有这样的武力军队,十分欣喜。还有如恩赫这样的老牧民,不想生变,只想忍耐的,见到阿普勒有这么多人马,生出了前有狼后有虎的无力感。 “为何我没有动手,就因为恩和森大叔是我阿爹最信赖的兄弟!阿勤那当年是乌兰部最强力的支持,所以我不忍心对各位动手,在我眼里,你们是长辈,是兄弟姐妹,也是小辈。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朝各位挥刀!” “大家担心的事情,也请大家放心,只要你们归顺乌兰部,有我阿普勒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我会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等愿意效忠台吉!”恩和森是时第一个开口喊道。 “效忠台吉!” “效忠乌兰!” “效忠台吉!”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再织一件毛衣 帐篷内,沈慈心和苏和阿妈他们听到外面众人高声喊呐喊的支持声,停下手上的动作,相视而笑。 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沈慈心心情愉悦的想着,有了阿勤那作为依托点,再一一收回曾经的乌兰部其他家族,再壮大自身到足以和伊丹部抗衡,到那个时候,才会是阿普勒做到了对他父亲的诺言。 所以,第一个同意归顺的阿勤那很重要,只有让别的家族看到回归乌兰部能过上好生活,才会使他们更容易被劝服! “大姑娘,大姑娘。”外面的声音平息下来,苏和阿妈喊了两声,沈慈心才从思索中清醒过来。 “苏和阿妈,怎么了?”沈慈心笑着问道。 苏和阿妈有些不好一起,摸摸脖子,沈慈心连忙道,“咱们现在可以说是一家人了,您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就是了!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 苏和阿妈这才开口,“我就是,就是想着现在正是夏季,正是剪羊毛的时候,是不是趁时间赶紧把羊毛剪了。还有,我想请你帮个忙,再帮我织一件毛衣,我想给恩和森,他冬季总往外跑,要是有一件毛衣肯定……” 没等苏和阿妈说完,沈慈心已经爽快的同意了,“当然可以啊,您有收集这几日羊脱落的羊毛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干!” 苏和阿妈连忙点头,“有,有,有,我都收起来了,准备做毡毯的!” “我去给你取!”苏和阿妈也是个急性子,话没说完人就起身了,掀了帘子出去,没多久就领着以为绑着长辫子的姑娘回来,两人都拎着一大草框的羊毛。 “这是我的大女儿阿日哈!阿日哈这位是沈大姑娘,这位是玉如姑娘。”苏和给两人介绍道。 阿日哈是个爽快的姑娘,先开口道,“我听我阿妈说你们能用羊毛织衣服,还愿意教我们,我就想跟你们学学,我很聪明的,等我学会了就能教给族里其他姑娘!” “阿日哈,看你不害臊,怎么能自己夸自己!”苏和阿妈无奈拍拍女儿的胳膊,对沈慈心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姑娘,你可别介意,阿日哈就是个急脾气,随我!” 沈慈心笑着摇头,“不会,我喜欢有话就说的人,这样吧,我和玉如带你们做一遍怎么将羊毛织成毛衣!” 沈慈心答应的爽快,玉如却没有那么高兴,看着这两草框的羊毛,她觉得自己已经隐隐闻道了那股臭味。 可没办法,谁让她已经是熟手干过一次了呢! 不过还好的是,苏和阿妈和阿日哈都足够的能干和能吃苦,这次羊毛的清洗到晾晒都没有怎么要沈慈心主仆两动手,苏和阿妈和阿日哈全都代劳了。 用她们的话说,沈慈心他们愿意将这么珍贵的手艺教给她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能用她们动手。 加上阿日哈的手也十分的巧,羊毛清洗干净后,她一个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将羊毛都梳、捻成了线。然后就是玉如大显身手,教他们母女两人怎么织衣裳。而这个工序,苏和阿妈的手却比阿日哈的手巧,一个白天加一个傍晚,一件宽大的毛衣就织成了。 带着阿普勒在阿勤那家族内转了一日的恩和森带人回到大帐内,收到了自己第一件毛衣,当即就脱下外衫套上了毛衣! “这毛衣真暖和,真柔软!真是好东西啊!没有想到有一日我还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恩和森的激动溢于言表。 “苏和!阿日哈!太谢谢你们了,这毛衣我一定好好保管!”恩和森开心的说道,随后又问一旁的阿普勒,“阿普勒,你肯定也有这样的毛衣吧,你是不是也觉得非常的温暖!” 阿普勒,阿普勒不说话,只是瞟向沈慈心。 沈慈心,沈慈心当没看到,这玩意也不是她不给织啊,只是她的手艺,织出来估计只会这儿少一空,那儿少一块!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伊德尔化身 当日,刚刚穿上新毛衣的恩和森顾不上天气炎热,将族内小家的领头人都叫到大帐内,这是他们阿勤那重新归顺乌兰部后的第一次家族聚会。 恩和森让阿普勒坐在主位,阿普勒原本要退让,恩和森道,“从前你父亲来阿勤那从来都是坐在主位,你是乌兰部的台吉,必然是你要在主位。” 阿普勒便不再礼让,坐在主位上,看着阿勤那各家的领头人一个一个走进大帐来,这些人有些他还认识,有些也是陌生的面孔,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他乌兰部族的子民。 草原部落的人民崇拜武力,而手握强大武力的阿普勒,不会因为他的年轻被轻看,反而众人只会觉得他们的新台吉,年轻有为。 这也是当初阿普勒为何一定要从魏国朝堂借兵的理由,他自己无法组建自己的军队,他需要借靠外力打开一个突破口,以此说服阿勤那家族。然后才能依托阿勤那家族,去图谋更多的家族。 不过现在看来,他当初的想法其实并不稳妥,从魏国朝廷借来的人马是否能说服恩和森还真是未知数,老恩和森已经不是年轻时候那个勇敢冲锋的恩和森了。 阿普勒再次觉得庆幸,还好他选择了和沈慈心合作,选择了自己组建流民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侧目看着坐在一旁首位的沈慈心,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沈慈心却别开了眼,这人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看着他,作为他收归阿勤那家族的第一次聚会,笑得如此傻气! “这位姑娘肯定是台吉心爱的姑娘了吧。台吉您和您阿爹一样,但凡你阿妈在的地方,你阿爹的眼睛总跟着你阿妈!”一位年长的妇女娜仁笑着说道,她是阿勤那家族的女当家人,在草原上,女人当家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娜仁已经过了四十岁,可以说是看着阿普勒长大的,也熟知当年的老台吉夫妇两,从前没少受乌兰部庇佑,听说阿普勒回来后,她是第一个带着家里支持归顺阿普勒的。 她对阿普勒和沈慈心说这样的话,没有冒犯的意思,反而是更显得亲近! 被人这样调侃,阿普勒倒是因为皮肤黝黑十分反应都没有,反而沈慈心闹了个大红脸,引得在场的阿妈们笑得更开心了。 沈慈心只能归咎于罪魁祸首阿普勒,瞪了他一眼! 阿普勒竟然还是笑,他是真的开怀,他心中最理想的夫妻之道就是如同他的阿爹阿妈一样,如今有人将自己和沈姑娘类比与阿爹和阿妈,他怎么能不高兴。即使被她多瞪两眼,他也高兴! 不过适可而止,阿普勒高兴片刻,也不敢让她继续处于大家的讨论中间,见人都来齐了,便开始了这次的会议。 阿普勒清嗓子说正事,下面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给予他这位年轻的台吉最大的尊重。这次的会议,阿普勒没有说更多的客套话,主要是解释接下来的安排。 “到冬日以前,我们需要继续瞒着伊丹部那边,他们要是来要东西,找个借口拖着不给就是了,一次两次他们会恼怒,但也不会有更多的动作。而这个时间便是我们发展壮大自己的好时机!” “发展?台吉,可这要怎么发展,去年阿勤那刚刚损失不少的牛羊,恐怕今年过冬都不容易了!”一个声音犹豫的说道! 阿普勒没说话,而是看向身边的恩和森,恩和森闻歌而知雅意,马上大声的招呼道,“大家看看我,看看我身上这件衣裳!” 众人看向恩和森,其实大家一进来就注意到恩和森今天穿的怪模样的衣裳,而且一看便知道这衣裳暖和。却说为何这么觉得,只要看见恩和森一脑门的汗就知道了! “族长,你这新衣裳太白了,不抗脏污啊!苏和阿妈咋给你做白色衣裳传!” 沈慈心默默记下改良意见,得想办法染色! “还有这前襟怎么是开口的,不得灌风进去!” 沈慈心再次默默记下,这里不适合开衫,得用套头的!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有新衣裳!”恩和森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话也不生气,抛下重大消息,“你们知道这衣裳什么做的吗?是羊毛,用羊毛织的!” 这话一出,顿时众人就惊了!是羊毛做的?那粗杂的羊毛能做成这样的衣裳! “诶诶,诶诶,你们别动手摸啊,你们的手干净吗?快给我放开。”一瞬间恩和森族长马上就被女当家人围住了,这些女人实在忍耐不住,直接便上手摸毛衣。 这柔软的质地,这么温暖,这么舒服,竟然是用羊毛织成的! 女人们惊讶的问,“真的是用羊毛做的吗?怎么做的?” “我们能做吗?” “能教我们吗?” 谁都知道眼前这件衣裳的珍贵! “大家伙不着急,告诉大家此事,就是为了教给大家的!”苏和阿妈适时出来,将恩和森从众女当家人中救了出来。 众人听苏和阿妈的话,果然马上便围着她,问她怎么织出来的衣裳。 “这个法子是这位沈慈心沈大姑娘教给我的,这衣裳轻薄透气,冬日里穿在皮毛里十分暖和,而且羊毛咱们随手可得!她愿意将此法子教给咱们大家。”苏和阿妈指着旁边的沈慈心。 众人转头看向沈慈心! 能将羊毛做成这么好的衣裳,岂是他们台吉心爱的女子,那是草原的伊德尔的化身,给他们带来吉祥和守护!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生产力的困境 第二日天微微亮,沈慈心和玉如帐篷外就已经响起悉悉率率的声响,渐渐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像是刻意在压音量了,就是,效果不是很明显!沈慈心和玉如没有意外的被吵醒了。 “小姐,怎么这么多人在外面说话!”玉如睁眼看着帐篷顶,愣了一会神,才意识到那些说话声音就在他们帐篷外。 沈慈心从床上做起来,套上衣服,“出去看看!” 主仆两一掀开帐篷的帘子,马上就被等候已久的女人人们包围了,“大姑娘,我们是不是把你给吵醒了,唉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都是急性子,就想学怎么剪羊毛呢,这,我们,哎呀真是对不住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心急,先让大姑娘洗漱吃个早点才是,大姑娘,你们先去洗漱,我去给你提奶茶来!”娜仁阿妈挤进人群,替沈慈心开解。 沈慈心和玉如对视一眼,马上点点头,回到帐篷内快速的打理好自己,顾不上吃东西就赶紧出去,让这么多人等着她们两个,他们实在是很难安心吃饭。 “不急着一会,先吃点东西,咱们草原上的女人都是急性子,尤其听说羊毛织衣服的事情,更是各个都急的不行,大姑娘你别介意。”苏和阿妈过来将两人推回账内,让两人先吃早点。 沈慈心摇摇头,并不介意此事,大家都是穷苦日子过来的,听说能利用羊毛织成毛衣为家里增加进项,岂会不着急。 匆忙的吃过早点,沈慈心便跟着众人一起到羊圈,因为今日准备剪羊毛,便没有将羊放出去,而是都留在羊圈里。 “咱们准备个台子,将羊捆在台子上,再开始剪羊毛,这样羊挣扎也不会伤到人!”到了羊圈,沈慈心跟旁边的苏和阿妈道。 不用苏和阿妈吩咐,旁边一位麻利的妇人冲进家里,将家里放大茶壶的桌子抱了出来,朗声问道,“大姑娘,这个桌子成不成!” 沈慈心连忙点头,“行,这个桌子就行。” “有绳子吗?咱们抓一只羊,将羊绑在桌子上吧,肚皮朝上这样!”沈慈心随之又问道。 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在羊圈内抓了一只羊,一个一只羊腿,羊吓得咩咩叫却没有挣扎的余地,女人照沈慈心说得将羊肚皮朝上压在桌上,其他人拿来绳子将羊腿和桌腿绑在一起,绑好后,大家手才松开,结果羊挣扎的厉害,差点将桌子挣扎翻了! 沈慈心连忙道,“需要把桌子压着!” 果然实践才能出真章!她也不过知道理论,没想过羊的劲儿这么大。 随后两个女人过来迅速将桌子压着,羊无法再挣扎,稳定下来。 见状沈慈心松了一口气,“可以了,咱们开始剪羊毛吧!” “大姑娘,咱们没有剪子,用这个成不成?” 沈慈心侧头看去,苏和阿妈手上拿着几把大镰刀,这是牧民家里割草用的! 这! 沈慈心犹豫问道,“没有剪刀吗?那有没有小一些的刀?” 苏和阿妈摇摇头,试探问道,“要不要换成菜刀?” 沈慈心!立马摇头!就这儿的大菜刀,她担心一刀下去,羊毛是得到了,小羊的性命也难保了。 “这样,先用镰刀吧,就是取羊毛的时候离羊皮远一些,别伤害到羊了!”没有更多精细的工具,只能先将就了,这么做虽然取到的羊毛会少一些,但起码得先保证羊的安全! 不过这也只能是一时之计,长久要做羊毛毛衣的生意,还得有合用的工具!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回程 带领阿勤那家族的女人们做出第一件羊毛后,阿普勒也安顿好在这儿的事务,他们一行人准备先回万河镇。 “若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来万河找我们报信,伊丹部若是还派人来索取东西,少量给些东西打发就好了!”临走前阿普勒跟恩和森交代最后的事情。 “你恩和森大叔只是老了,老了也是老狼,不会轻易让人撕下来一块肉的,你就放心吧!”恩和森拍拍阿普勒的肩膀,笑着说道,觉得阿普勒去了趟中原,反而变得爱操心了。 这是完全忘了,他身上还有一半中原人的血脉! 沈慈心在和苏和阿妈他们道别,“毛衣的事情大家别急,慢慢来就成,冬日还需要时日,燕国和魏国如今在交战,将东西卖到燕国也需要找到合适的中间人,所以毛衣恐怕一时半会还需要攒在手里!” 苏和阿妈连忙宽慰她,“就算卖不出去,羊毛衣也是御寒的好东西,就算卖给草原上别的部族,咱们也能换回来一些羊,你别急!” 沈慈心知道苏和阿妈只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如果毛衣能卖出去,换成银子换成粮食,牧民们是不会舍得自己穿在身上的,对他们来说忍受严寒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从他们出生就开始忍受,把东西拿去换钱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他们草原上的牧民来说,也不会舍得用牛羊交换毛衣的,多烧点牛羊粪,一个冬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毛衣想要换钱,目标群体只能盯上中原的那些贵族人家。 沈慈心打算回去后找个中间的商人,她记得万河镇上应该就有这样的商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巧遇上。 再怎么不舍,沈慈心和阿普勒他们还是要启程了,他们继续留在这儿,人多风声大,迟早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不利于阿勤那低调潜伏。 此次行程目的圆满达成,回去的路上,大家伙的心情都不错,加之路上猎了两次黄羊,第一次猎的在路上便杀了煮羊汤吃了,第二次大家一致决定带回去给大家伙吃。 等他们回去后,万河镇留守的众人不仅听说了他们成功的消息,还看到了几只肥羊,兴奋的情绪顿时高涨,“架起锅来,杀羊!杀羊!” 当天晚上万河镇里的居民又再一次沾光吃到了浓香的羊汤,吃饱后,众人围着篝火纵情歌声。 “你知道吗?伽珠儿刚刚给伊丹部的台吉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她的儿子以后就是伊丹部的台吉了,如今伊丹部是草原最大的部落了,她以后就是最尊贵的女人了,你是比不过她的!”不知道何时,桑如那坐在沈慈心的身边,突然开口道。 沈慈心原本全神贯注的看着众人的歌舞表演,听到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一会,才不明所以的问道,“伽珠儿是谁?” 桑如那! 气的脸上胀红,冷声道,“你这个中原女人,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不记得伽珠儿是谁?” 沈慈心很无辜,她确实是不知道这位伽珠儿是谁,不过听桑如那这话里的意思,她猜测这应该是伊丹部台吉的某位夫人,刚刚还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有关键信息,伊丹部如今壮大为草原最大的部落,应当是因为他趁乱吞并了乌兰部的缘故。用这么恶略的手段,增大自己的部族,不知道其他部族是怎么想的? “喂,中原女人!你以为你故意说忘了伽珠儿,天天跟着阿普勒跑,他就不会变心吗?曾经他和伽珠儿是最好的,伽珠儿是我们这片草原最美的姑娘,阿普勒是最好的勇士,阿普勒现在故意不提起伽珠儿,只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她!你这个中原女人,就是白费心机!迟早阿普勒是要抛弃你的!” 此时的沈慈心突然注意到一个陌生男人,正想着要怎么跟这个男人打交道,听到桑如那的话,她意外的抬头,瞥了她一眼,随后诚恳的摇摇头,“他不会抛弃我的。” “你就不要骗我了,你跟着他在草原上到处跑,不就是因为担心见不到阿普勒,他会忘记你,会抛弃你吗?”桑如那觉得沈慈心就是在故作镇定,其实内心十分害怕! 沈慈心无奈的摇头,“桑如那夫人,并非所有人都每日只盯着情情爱爱的,起码我不会这样的女子。” “那就是你心里没有阿普勒?才会不在乎?就像我,因为根本不在乎阿尔斯楞心里是不是有我,所以不会跟着他到处跑,其他几个女人,是天天跟着他跑,去各个牧场,那么辛苦,不如我留在万河,只要不短了我的夫人供应就是了。” 沈慈心侧目看了她一眼,夸赞了一句,“你是个很清醒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去做什么。” 桑如那被夸赞,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脯,“自然,我和那些蠢女人可不一样!” “我也一样,我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沈慈心很认真说说道。 “你想做的?跟着男人东奔西跑吗?这就是你想做的?”桑如那不可置信的问道。 沈慈心莞尔一笑,“你只是看到了表面,因为你的目光总是放在男人身上,其实女人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说完沈慈心便不再理会她,而是站起来,朝贺兰珍的方向走去,那位陌生的男人,应当就是贺兰珍那位做生意的舅舅,教她说汉话的舅舅!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试探的生意 贺兰珍的身边坐着一位高大结实的男子,小姑娘正在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男子微微侧目看着她,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额头宽阔,嘴角留着一小撮的胡子,乌黑微卷的头发扎在背后。 就在这时,他突然转过头来,向沈慈心投以敏锐的眼神,这一双眼睛便足以可见对方的精明,不愧是游走草原和中原的商人。 两人还没开口说话,贺兰珍留意到自家舅舅走神,停下说话,抬眼看到沈慈心,连忙高兴的喊道,“大姑娘姐姐,你是不是来找我呀?” 草原上的小姑娘,一早就被这个能干美丽的姐姐征服了,说能在镇上种菜,就帮着他们把井挖了,菜种了,那批菜前两日他们已经吃了第一茬,非常的清甜好吃,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自己种出来吃的东西。 沈慈心先跟贺兰珍打了个招呼,“贺兰珍好些日子不见了!不过我今天不是找你。” 沈慈心将目光转向她身边的男人,“我想他,聊点事情。” “大姑娘姐姐,你要找我舅舅吗?他昨日才到镇上,我刚刚还在和他说你们到了镇上之后,咱们镇子不一样了呢!”贺兰珍见沈慈心要找自家舅舅,十分热情给两人牵线搭桥,“这是我的舅舅贺兰阿尔坦!舅舅,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大姑娘姐姐。” 阿尔坦,意为“金子”,象征财富与珍贵! 一个游走在草原和中原之间的商人,这个名字还真的贴切! “大姑娘,不知道你找我有何事?”阿尔坦的汉话说得十分好,说话的空挡他悄悄的观察着沈慈心,他有点疑惑,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女子,当真有自家外甥女说得那般能干?要知道他游走中原那么多年,对中原人家十分了解,那边若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虽然要干活,要抛头露面,但却胆小怯懦的多。若是大户人家,女子一般都是不出门的。 像沈慈心这样的女子,看着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气度,但若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少了几分矜持和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是一个,全然不同他从前见过的中原女子,自信而不高傲!这样的女子,很难让人生出不喜的想法。 “阿尔坦,你好,我找你是听说你常常在中原和草原之间行商,我想托你买批东西。”沈慈心道。 一旁的贺兰珍听两人商量起生意的事情,倒十分聪慧,当即远走了一些,却寻乞颜光玩耍了。 作为一个商人,有人找上门来,阿尔坦自然没有往外推的地方,“不知道姑娘要买什么?” “我要买一批铁器!”沈慈心平常语气说道。 阿尔坦心头一惊,凝目看着沈慈心,语气微紧,“大姑娘,铁器可是官营管制,一般人买不到的。” 这次回到万河镇歇脚,阿尔坦注意到整个镇子来了一大批外人,本就心生警惕,虽然他的外甥女贺兰珍一直跟他说那批人有多好,他还是持谨慎的态度。现在听闻沈慈心还要购买铁器,他心中更是警惕,这些人他们要铁器做什么! 阿尔坦打定主意,等篝火灭了,他得去桑如那府上问清楚,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哪知道沈慈心语气还是很平缓,甚至有些上扬,“我知道啊,要不然我找你这个商人做什么!” 阿尔坦心里打定主意,便敷衍道,“大姑娘,我只是做本分生意的商人,如果您要一些瓷器、茶叶,我能从中原帮你弄一些来,但是铁器,非我之能了,还另请他人!” 第二百九十七章 商人的野心 “那真是可惜了,要不然我这儿还有另外一桩好生意给你的,你是贺兰珍的舅舅,原想着应该更值得信赖,如此,我只能再找找别人了,我听说咱们草原上还有一位顶顶厉害的大商人苏赫巴特尔,听说苏赫巴特尔只要给得起价格,他什么生意都能做!”沈慈心故意说道。 听沈慈心提起苏赫巴特尔,阿尔坦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出嘲讽,“他那样的人,是丧失了良心的人,他经手的都是脏污的声音,他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又劝道,“沈姑娘,我看你与阿珍交好,奉劝你一句,不要和苏赫巴特尔打交道,他是一个邪恶的人,他的买卖不仅仅是牛羊皮毛瓷器,他卖人买人,吃东家喝西家,黑吃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一个外乡人和他做生意,只会被他骗光本钱!” 沈慈心笑了笑,没有表露自己是否相信阿尔坦的话,反而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位苏赫巴尔特!” 阿尔坦并不隐藏自己的不喜,直言道,“他败坏我们草原人的名声!” “那为何不取代他呢?”沈慈心循循善诱道。 阿尔坦敏锐的感觉到沈慈心的目的,他又看了一眼沈慈心,他还是大意了,觉得眼前的姑娘只是个年轻的姑娘,顺着她的话,自己差点掉入了陷阱里。 他停止了关于苏赫巴特尔的话题,反问道,“大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慈心摇摇头,正色道,“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做生意,但你做不了我的生意,我才提起苏赫巴特尔的。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对这位苏赫巴特尔似乎十分抵触,才疑惑您为何不取而代之?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商人。” 阿尔坦这才放下戒备,“姑娘说得不错,我一直在这条道路上努力,但是有时候乌云总是容易占据天空!干净的生意想要赶走黑暗,很难!”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帮你成为这片草原上最伟大的商人!”沈慈心温声道。 阿尔坦觉得自己有些幻听,甚至怀疑身边这个女子是不是由某些精怪变成的,可听转头看到篝火中女子比普通女子坚毅的侧脸,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我听阿珍说,你们如今还是借住在万河镇上,我不清楚,姑娘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帮助我成为草原上最伟大的商人!”阿尔坦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嘲讽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是一群外乡人,组成怪异,由一个草原男子为首,可下面的却都是汉人,如果他没看错,还是汉人的流民组成的,这样一只在草原上甚至落脚地方都没有的流亡人群,想要站稳脚跟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却还说能帮他做成最大的商人。由不得他怀疑。 沈慈心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商人行商有一个重要的品质,便是冒险精神。阿尔坦,如果你有足够的本事,替我买来铁器,我才会与你谈下面的生意,能帮助你成为草原最大上商人的生意。” 说完沈慈心已经从地上的蒲团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着说道,“阿尔坦,有时候足够的冒险,能够帮助你更快的成功。” 阿尔坦看着这位汉人女子大步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沈慈心听到传回来的消息,贺兰珍的商人舅舅贺兰.阿尔坦去了桑如那的府上,又去了乞颜家,甚至还去了他们新开辟的菜田里。最后第二日一大早,阿尔坦就离开了万河镇,听是去草原腹地交货去了。 可没过几日,阿尔坦的商人队伍狼狈的逃回来了,听说是被草原的盗贼洗劫了! 当天,沈慈心便见到了一身狼狈的阿尔坦。 “不是什么盗贼,那就是苏赫巴特尔的人马干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为了抢夺别人的商品,将商队的人扮做盗贼!”阿尔坦很气愤。 这边是苏赫巴特尔多年把持草原商路的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商人,还是私下的强盗,只要有新的走商人冒头,他一定会给予打击,直到新的商人被打趴下。 而阿尔坦正是近年来草原上新冒头的商人,早早的就被苏赫巴尔特盯上了,这已经不是阿尔坦第一次被苏赫巴尔特打劫了。 如果阿尔坦不找到解决的办法,他的下场只会跟从前那些草原走商一样,在某次抢劫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丢了货物,丢了性命。 毕竟他的伯父,就是这样的下场。 阿尔坦有自己的抱负成为草原上最伟大的商人,也有仇恨,想要替自己的伯父报仇,可这条路太难了,他不过刚刚冒头,就要面临被害死的命运。 他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冒险,去相信一个陌生的女子,好似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相信这个女人,她会是他一切的希望。 在这个声音带领下,阿尔坦回头了。 沈慈心看着他,摇摇头,“实在抱歉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 “但我们现在的关系不过是陌生人,我也无法替你去草原上找到这伙盗贼,替你去找回货物,替你去报复苏赫巴特尔,所以阿尔坦,我只能抱歉!” “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将去为你买铁器,希望你不要食言!”阿尔坦声音微冷,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决。 沈慈心露出欢迎的表情,“日后,你一定会庆幸,做了这个正确的选择!” 第二百九十八章 阿尔坦的震惊 半个月后,阿尔坦比预期提前三日回到了万河镇,带回来了沈慈心想要的铁器,不是武器,是一批铁锅和菜刀。 这样的铁器在草原上本就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如何阿尔坦带着这批货物深入草原,依然可以卖上好价格,但是他还是信守诺言,回到了万河镇。 沈慈心听闻消息,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验收这批铁器,二十几件铁器,重新融了打成剪刀这些工具,可以大大缓解阿勤那工具紧缺的问题,沈慈心很满意。 沈慈心让玉如回去取货款,又询问阿尔坦,“你比预期早了几日回来。” 阿尔坦点点头,“燕国和魏国正在打仗,我找的这家燕国贵族在战场上战败了,正在变卖家产来救他们的家主,我只是凑巧了。” 沈慈心点点头,看来魏国和燕国的战局,是魏国占了上风。但她总觉得,以两国国力差距,魏国想要吞并燕国也非易事,何况还有一个置身事外的晋国,如果两败俱伤的时候,晋国选择出手,又会如何? 估计三国将会陷入一段很长的征战之中,直到出现一位强权者,统一三国。 这么看来,这个时候,远离中原,在相对平和的草原上发展,未必不是好事。根据现在的时局,沈慈心有了新的打算,只是这一切的打算,还要建立在乌兰部的重建之上。 阿尔坦又问,“大姑娘,我已经将你要的东西带来了,你说的东西呢?能让我成为草原上最伟大商人的东西呢。” 沈慈心正要说心急吃不了豆腐,就见玉如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小姐,他们,他们把,把毛……” 玉如看了眼旁边的阿尔坦,改口道,“衣裳带来了。” 沈慈心马上明白玉如突然改口说得是什么东西,说阿尔坦心急,没成想阿勤那更心急,她也不过刚刚回到万河镇半个月,他们竟然就已经送上了第一批毛衣了。扣掉路上行程花费的时候,可以说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制作出了第一批的毛衣。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既然这么巧,东西都送来了,还等什么,沈慈心将这次铁器的钱结算给阿尔坦,然后带着他回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门口,迎面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阿普勒,看到沈慈心,阿普勒的眼神发亮,原本想说些什么,可看见她身后带着阿尔坦,他只能将话咽下去,可拉丝延绵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玉如见这样的阿普勒,捂着嘴憋笑,她突然想起从前隔壁草木刘家的公子,平日里看着呆傻不爱说话,总是在角落这么偷偷看自家小姐。没曾想,聪敏英俊的阿普少主,也有这么一天。 沈慈心心系正事,只是朝阿普勒点点头便进去了,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玉如特意让人将东西放在他们住的院子的空屋子里,不放在大仓库那儿,就是为了不错眼盯着这些宝贝衣裳。 毛衣被苏和阿妈他们用几层厚麻布包裹起来,沈慈心解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解了几层,总算是见到了里面的毛衣,米白柔软的毛衣,十分漂亮,她朝阿尔坦招呼道, “你来看看!” 阿尔坦见空屋子里的木桌子上放着几个大包裹,又见沈慈心一层一层的解开包裹,就已经猜想到里面的东西应该十分非凡! 可真当他看见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他的心还是难免颤抖了一下,“这,这是衣裳?” 沈慈心将一件毛衣展开,平展的铺在最上面,令阿尔坦好看清。 “嗯,对,这是一件毛衣!”沈慈心点头。 “用羊毛做成的?”阿尔坦略带几分猜测问道。 “你可以摸一摸!”沈慈心看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好意提醒道,这是衣裳,又不是什么碎纸片,摸一下就消散了。 饶是沈慈心这么说了,阿尔坦还是犹犹豫豫的才小心的将衣裳从包裹里取出,拿手掌侧面最柔软的肉去触碰衣裳,这么柔软,这么舒服! “大姑娘,你是如何做到的?怎么能让脏污的羊毛,变成这么干净柔软的衣裳!”阿尔坦激动的抬头问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安保业务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沈慈心也不打算回答。 而阿尔坦问出来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太激动了,大姑娘别介意,此等机密的事情我不该问。” 沈慈心笑着道,“不碍事,以后时机成熟了,让你知道也没关系,现在实在不方便。” 日后若是乌兰部稳定了,毛衣这条商路也稳定了,制作毛衣的方法就算公布出去了,他们因为掌握了核心商路,也不会被影响。反而以现在畜牧业的规模来说,毛衣的生意要做大,只靠一个乌兰部也是吃不下的。 “你觉得有此物,能助你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商人吗?”沈慈心笑着问道。 阿尔坦平息激动的心情,询问,“大姑娘是准备让我将毛衣卖到中原去?” 沈慈心点点头,“对,中原贵族多,北边的城市又严寒,冬日里取暖是极大的问题,毛衣是上等的保暖避寒之物,且毛衣轻便好运输,从草原运到中原去贩卖,最方便不过!” 阿尔坦露出欣赏的目光,眼前的女子将毛衣生意说得头头是道,不仅有货源,买方也已经想好,而他不过就是被选中的中间人,替她去跑商路。 这件事情会难吗?阿尔坦心里清楚,一点都不难,燕国贵族多,他们有大把的银子,建造奢靡的房屋,吃着山珍野味。而燕国的北边的冬季跟草原一样严寒,他们的贵族冬日里总缩在家里,靠点炭火来抵抗寒冷。 现在有毛衣这样的好东西,轻便而温暖,穿上之后,他们就能在冬日里方便的出门。那些贵人会不买吗?他们一定会买的! “会的,大姑娘,你让我贩卖此物,一定会让我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商人的!”阿尔坦回答沈慈心之前的问题。 沈慈心点点头,“毛衣我先不和你定价格,你拿着东西去中原,能卖多少银子,随你的本事。但利润你我六四分,你可接受?” 阿尔坦点点头,“自是可以的!” “这一次送来的货物是整整五十件,也足够你跑一趟了,你回来后,将我的那份利所得银子换成粮食!”沈慈心安排道。 阿尔坦却有些为难,“带着毛衣去不是难事,只是换成粮食,必然是大批量东西,我怕引起苏赫巴尔特的注意,我的商队对付一般的盗贼或许还可以,但对付苏赫巴尔特有些困难。” “那你可以租我们的人马,护送你的商队!”沈慈心笑眯眯的说道。 阿普勒养着那么多流民兵,现在每日只是操练,那些兵士也没有收入来源,最多混个肚饱。找上阿尔坦的时候,沈慈心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成立一个保安军,出去给人保平安,挣来银子,就给流民军自己平分,顺便也是给他们实战的机会! 此事沈慈心和阿普勒商量过,他听完马上就同意了,这厢沈慈心还在筹划商人的事情,那边阿普勒已经开展针对性的训练,就等沈慈心这儿敲定下去,他那边就可以出发。 阿尔坦发现自己刚刚提出困境,沈慈心马上就提供了解决的办法,就知道她是一早就想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但他能拒绝吗?怎么拒绝,这么周全的好主意,他只需要出一笔银子,就能得到安全保障,这在草原走商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在草原上想要安全,除非自己能养足够的人马,这对他们这种小的走商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养人马需要大量的财物。 阿尔坦苦笑道,“大姑娘真是周全。” 沈慈心笑得更加灿烂了,“也是为咱们生意做的更好!至于安保人员,你可以和阿普勒将军详谈,我这儿,你随时可以来将货物取走!” 至于提前压银子,根本不需要,沈慈心不怕他把毛衣取走不回来了,一次侵占东西,还是长久合作的生意,她想没有人会不知道怎么选! 第三百章 争相报名 从沈慈心这儿离开,阿尔坦马上找到了阿普勒这儿,阿普勒正在新修的训练场练兵,为了和种菜的镇民隔绝开,他们在原来的训练场修建了简易的围墙,堵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阿普勒不意外阿尔坦会找过来,因为他十分确信沈慈心的能力,一定会将这个商人说服。 开门见山,草原上直爽的汉子,没有过多的寒暄,开口就是正事。 “上次掠夺你们那批人马多少人?”阿普勒问道。 “二十个左右骑着快马,带着弯刀的盗贼,我的商队连同我只有十人,为了避免商队的人受伤丢掉性命,我让他们不要反抗,将东西白手送给他们了。”那是一批茶叶和瓷器,丢了那批东西,阿尔坦三分之一的身家都没了。 阿普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你此次计划去燕国哪个城镇?” “原平城,那儿不是燕魏两国交战的地方,他们的贵族不被战事所扰,能拿出更多的银子买毛衣,我打算带上毛衣去那儿。但从前我很少去原平,因为那儿太靠近苏赫巴特尔所在的烈阳部很近,我怕遇上他们。” 苏赫巴特尔出身烈阳部,虽然他自己声称早就脱离部落了,但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都知道,他依仗的就是烈阳部,那些蒙面在草原上掠夺其他商队的人都是烈阳部的人。 只是他们从来只对商队下手,从来没有对付过别的部族,才没有引来其他部族的报复。而无人挟制他们,便令他们越发嚣张,越发掠夺商队,用掠夺商队的金钱来壮大部族,在其他部族不留意之间,烈阳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草原势力最弱的部族了。 “那你便需要我们护送全程!”阿普勒沉思道,路过烈阳部,那就是去程和回程同样危险。 阿尔坦点头,“是这样。” 阿普勒给了个价格,“既然如此,我带五十个人护送你,一个人马三两银子,我们会自己解决粮草。” 五十个人,就是一百五十两的银子,阿尔坦粗略的计算,这次他可以将毛衣定价十两,总共五百两银子,给大姑娘六成银子三百两。自己剩下是二百两,而买三百两银子的粮食,他还可以再挣五十两银子。 计算下来,恐怕就是五十两银子的利润。 利润不多,却足够安全,而且这是毛衣的第一次售卖! 最后,阿尔坦重重的点头,“可以,我答应了!” 阿普勒点头,让他先交一半的银子,阿尔坦离开后很快就让人把钱送来了。 阿普勒将这笔银子放在桌上,将流民营兵士都召集过来,指着桌上的银子,“这儿有个护送商队的活,需要去一个月,一个人可以拿一两五钱的银子,有愿意跟着去的吗?” 下面的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叫能拿一两五钱的银子?他们不是阿普将军和沈姑娘养着的人,他们供给他们吃喝,他们就得替他们办事。怎么还拿银子呢? 而且就去一个月,能拿一两五钱的银子! 这可是一两五的银子,从前他们在家里种地刨食,就算是年景好的时候,一年到头能攒下五两银子那都是老天保佑。现在他们只要出去一个月,就能拿一两五的银子! 还有这样的好事! 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高高的在举手了,争相喊着要报名。 场内瞬时间人声鼎沸,阿普勒听到这些嘈杂的声音难免蹙眉,随后抬起手让全场安静,又解释道,“此行若是对上盗贼,可能会受伤,也会丧命,你们要想清楚”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打消众人,对他们来说,这条命本来就是挣来的,现在有机会过得更好,这样的机会为何不珍惜。 最后阿普勒只能从中挑选了一批适合的人,又将属于他们的佣金发放下去! 再次握着属于自己的银子,原本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觉得自己活的不像是个人的兵士,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夜里,睡在高高草甸床上的众人,久久不能睡过去。 “还以为咱们这辈子就要给沈姑娘他们卖命了,唉,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该给沈姑娘卖命,她一直,一直养着咱们。但是,现在我们拿到了自己的银子,这……”率先开口的事瘦竹竿陈力汉,这个汉子言不达意,握着手里的一两五银子,磕磕盼盼的说道。 “大姑娘,真的是将咱们当人看啊,不是奴才,不是他们人肉盾牌,阿普将军,大姑娘,他们是真心诚意待咱们好啊。日后,日后只要大姑娘他们不赶我走,我打算留在这儿了,反正回河间,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另外一个流民接过话,这是下定了决心要留在这儿。 他的声音刚刚落地,此起彼伏响起响应的声音,“对,我也要留下,这儿有沈姑娘,有阿普将军,我们才活的像个人。” “对,我也不走了,回去一年到头交完税,连两百斤的麦子都剩不下,拿什么活下去!” “听阿普将军说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着呢,我一定争取下次要参加,等我攒点银子,在这儿取个姑娘,成家生娃,谁还要回去!” 夜里在巡逻的阿普勒,听到迟迟不入睡流民们的话,突然理解了沈慈心的话,有恒产者才有恒心。 他要留住这批流民,就得先让他们拥有! 第三百零一章 巧骗伊丹部 阿勤那夏季牧场,天微微亮,勤快的牧民们迎着初升的太阳开始了第一天。 苏和阿妈带着家族内的女人们,将新赶制出来的毛衣小心的叠好放在麻布上,随后将麻布打包好,随后在外层再次包裹一层麻布,直到包裹三层麻布,才算放心。 这次挑选出来送货的汉子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外,等着女人们做最后的清点,等苏和阿妈她们将东西取出,接过东西,一个人背着一个包裹,单手上了马。 “路上小心,别贪玩,早点把东西送过去。”苏和阿妈的叮嘱声还在风中,几个壮年的汉子已经扬鞭驾马离开了。 这样的叮嘱,他们这几日都已经听了十几遍了,年轻的汉子们哪耐烦再听。但这批东西的珍贵,他们心里早就有数了,他们阿勤那能不能过的安定吃饱的冬季就看这批东西了,怎么会不小心。 苏和阿妈见年轻人着急的走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抬头看着天空,祈求长生天保佑一切都平安! “也不知道,第一批的毛衣他们收到如何了!”娜仁阿妈看着汉子们远走的背影念叨道。 其实距离阿勤那送出第一批毛衣不过堪堪过去半个月,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来,还是令人难以安心,这草原上人与人总是离得这样远,就算快马加鞭传递消息也不容易。 年轻的小妇人图雅没有老阿妈们心性好,想到家里那批被剃光的羊,送出去后就没有消息传回来的毛衣,图雅就觉得心中不安,见娜仁阿妈念叨起,便趁机提道,“苏和阿妈,娜仁阿妈,如果,如果毛衣卖不出怎么办?那位大姑娘不给我们送粮食来怎么办?” “家里的羊都已经剃光了,如果不能重新长出毛来,羊在冬季肯定活不下去了,那咱们怎么活下去啊!” 图雅的担心其实也是很多女人们的担心,羊毛可以制作毛衣固然是好事,但前提是剃毛不会影响羊活下去,如果羊没有着落,那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也没有着落! 这对图雅们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担忧,还有就是他们阿勤那决定叛离伊丹部,这也令有些牧民觉得不安,只是在群体中,他们的担忧被大家伙给压制了。 娜仁阿妈听到这样丧了志向的话本能要骂,苏和阿妈制止了她,劝解道,“图雅,成与不成试试便知道了,如果羊身上的毛无法长出来,咱们就杀羊吃肉,明年再养羊便是,到时候难一些,大家聚在一起总能过难关。可若是成了,咱们就再也不用过节食缩衣的日子,为你的孩子想想,这样的机会,不是容易可得。” “孩子,别急,给咱们长生天一点时间!”苏和阿妈温和的说道。 送毛衣的十来人刚走,原本沉寂下来的阿勤那来了一批不算意外的客人,伊丹部的人! 阿勤那应该要送的供奉迟迟没有送来,伊丹部自然是要派人来过问,恩和森一早就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巧,汉子们刚刚离开他们就来了。 恩和森佝偻着身体接待了伊丹部的人,对方趾高气扬,一进大帐就大跨步的坐在恩和森本应该坐的位置,质问道,“恩和森,为什么没有将供奉送来?你们是想反叛伊丹部吗?” 恩和森忍下不快,强迫自己带上笑容,低声解释道,“大人请宽恕,阿勤那没有反叛伊丹部的意思,只是去年白灾受灾严重,上个月羊圈的羊又生了病,一直忙着医治畜生,这才没能去给部族送供奉!” 对方居高临下的扫视恩和森,语气不善道,“你这是借机想要指责部族白灾救你们来迟了?” 恩和森拱手,“不敢。” “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部族给你们庇佑,那你们给部族的供养就得足足的,准时的,要不然台吉生气,我可说不准他会对你们做什么?伊丹部的勇士们已经很久没有动手了!”后半句话已然是威胁了! 恩和森当没听见,依旧解释道,“请大人宽恕,不是不给供养,而是阿勤那的羊最近都生了怪病,大批量的掉毛,我们怕有什么病,想再等等再给部族送羊去。”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对方明显不相信。 不相信恩和森便亲自带着他去羊圈走了一圈,对方去羊圈看了一圈,发现阿勤那的羊全部都光秃秃的,一眼望过去又瘦小又病弱。 “这是什么怪病!”对方惊诧。 恩和森见他没有怀疑,语气难过道,“我们也不知道,就怕这病会传染,就不敢给部族送过去了。” “不过请大人放心,我已经把家族的汉子派出去草原上巡猎去了,若是能猎到足够的猎物,一定会马上给部族送去的!”恩和森又道。 这是怕对方见家族牧场的男人们少了这么多引起怀疑!不如借口出去巡猎来隐瞒! 对方果然没有怀疑,反而少了几分怒气,觉得阿勤那只是穷的不行,而不是故意抵抗部族!不过,也不代表对方同情阿勤那,面对这样弱的家族,对方已经想好了等阿勤那哪天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他们会趁机来收割这个家族! 最后这些人离开的时候,第一次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敢拿,就是担心阿勤那家族的畜生真的得了怪病! 第三百零二章 蒙混过关 看到伊丹部来人匆匆离开的背影,苏和阿妈没忍住笑了出来,“看他们胆小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空手回去,那位大姑娘的法子还真的有用!” 原来借口羊生病打发伊丹部来人的主意是沈慈心离开阿勤那时交代给苏和阿妈,用这个借口,不仅可以掩饰阿勤那羊无毛的情况,还能让来掠夺的这些人害怕。 “我看他们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那位大姑娘当真是聪明啊!”恩和森夸赞道,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简单的应付伊丹部的来人! 夸赞完恩和森又有些发愁,“不过只能蒙骗一时,他们迟早会再来的,到时候不知道情况又如何,我们应该如何应付。” 苏和阿妈劝道,“阿普勒继承了他阿爹和阿妈的聪明,还有一个像大姑娘一样聪明的女子帮助他,你就放心吧,咱们阿勤那回到乌兰部,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而沈慈心他们也没有辜负苏和阿妈她的信任,在他们送出第二批羊毛的第五天,伊丹部来人的第四天,阿勤那夏季牧场又迎来了一批客人。而这批客人不同于伊丹部来人受到了阿勤那热烈的欢迎。 负责此次运送东西来的是左钦,也是恩和森和苏和阿妈亲眼看着长大的草原男儿,如今长成后,丰神俊貌,好不令人稀罕,两人围着他拉着手不肯松开。 左钦性子冷淡,被人这样热情的围在中间虽然不反感,却也有几分的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台吉和沈姑娘让我来给阿勤那送些粮食,恩和森大叔、苏和阿妈,咱们先把粮食收好!” 两人的注意力才被转移,苏和阿妈很惊讶,“这是将毛衣已经卖出去换成粮食了?这么快吗?” 左钦笑着摇摇头,“倒不是羊毛卖出的银子换的粮食,是因为这次台吉出去保护商队了,正好之前的粮队给我们送粮食来了,大姑娘想着怕阿勤那粮食不趁手,就让我先送一批过来。” “对了,我还带了一批二十人的队伍过来,从现在开始到下次的轮岗,这些人都会留在这儿帮着守卫阿勤那!”左钦又指着跟来的这批人。 恩和森看着整齐站着的人马,忍不住的点头,眼眶湿润,阿普勒和沈姑娘是什么都替他们想到了,毛衣没有卖出去就没银子,但却先送了粮食来,怕他们应付不了伊丹部的人,又派了保护的人马过来。 “这怎么好,你们会不会不够粮食,不够人手,阿勤那讲究着也能过下去,让台吉还是先紧着你们那边的!”恩和森心中感动,嘴上却推辞道。 “恩和森大叔您放心,台吉说了,您如此信任他,第一个回到乌兰部,阿勤那就是乌兰部现在的立根之本,只有让阿勤那发展起来,乌兰部才能立稳脚跟,还请您不要推辞,留下粮食和人马,抓紧恢复阿勤那才是!这段时日我也会留在这儿,辅助您建设阿勤那!”左钦难得说这么多话。 恩和森点点头,当即保证道,“我们阿勤那一定会好好干,台吉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还请恩和森大叔先将粮食发一批下去,我知道您选择归顺乌兰部,阿勤那应当有不少人其实是有怨言的,这粮食就是最好的打消大家隔阂的方法!”左钦说道。 “还是你们年轻人想的周全,我这就让人把粮食发下去。苏和,你让人根据制作第一批毛衣的人家出的羊毛重量来发粮食!”恩和森吩咐道, 苏和阿妈点点头,有这粮食,就是给那些信任她,跟着她织毛衣的女人们最好的回报! 有了粮食,大家也不用担心冬季里,羊肉不够多,会饿死了! 第三百零三章 寻宝? 当日的阿勤那欢乐的就跟节日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第一批送过去的羊毛衣阿勤那所有人家都参与了,也就是说这批粮食,所有人家都可以领。 苏和阿妈让人将粮食搬到牧场最中间的位置,又搬了一张桌子,将粮食摆在桌上,往粮食袋里塞了个敞口的大碗,用来舀粮食。 “那木济勒家,我看看啊,第一次羊毛,三只羊,十八斤羊毛,换粮食五十四斤!”苏和阿妈负责称重,旁边伶俐的阿日哈拿着之前记录的数据给她报羊毛数量。 听到名字的那木济勒的长女拿出一个布口袋递给苏和阿妈,看着一碗又一碗的粮食倒入布袋中,秤砣高高的仰起,小姑娘红晕的脸上掩藏不住的高兴,喜意从眉眼中显示! “好,足五十四斤,拿好勒!”苏和阿妈将布袋交给小姑娘,也不担心小姑娘会拎不动,他们草原上的姑娘,十五六岁,那就是能当一个成年人用了,力气都大着呢! “好,谢谢苏和阿妈!”小姑娘果然轻而易举的拎着五十几斤的粮食往外走。 苏和阿妈却喊住了她,纠正道,“不该谢我,应该谢沈大姑娘,谢我们的台吉,如果不是他们,苏和阿妈再有本事也不能把羊毛变成粮食啊!”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改口道,“是该谢谢大姑娘和台吉,等下次他们来了,我一定跟他们亲口道谢!” “好,好,好!”苏和十分高兴的说道。 这之后没个来领粮食的人家,临走前都要念叨一句感谢沈慈心和阿普勒。 其实一开始大家对于羊毛换粮食一事是带着怀疑的,只是族长和苏和阿妈开口了,一个家族内,一般是不会有人去怀疑族长做的决定。便跟着干了,两次割羊毛,基本人家的羊毛都被割了一半,还以为一时半会不会有回应,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 毛衣才刚刚送出去第二批,粮食就送回来了! 每个人拎着沉甸甸的粮食,不得不信,这就是真的!他们的羊毛真的换成了粮食,虽然说一家多的不过七十斤的粮食,少的才三十几斤。 可别小看这五十来斤的粮食,在冬季,大家伙猫冬干的活少,吃的也少,一家五口人,五十斤粮食就能帮着撑过最冷的一个月,就不用冒着风雪出门去刨食,那就是救命的粮食。何况这还是第一次羊毛换回来的粮食,这已经送去第二回毛衣了,估摸着还能再领多一倍的粮食,那就是两个月的存粮! 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啊! 尤其是去年他们阿勤那遭受了严重的白灾,畜生损失不少,大家都在担心今年冬季该怎么过,有些人家的老人家甚至都想好了,入冬前就悄悄离开家族,为家里省些口粮! 现在有了粮食,大家就不用担心了,一些年轻人拎着粮食就急匆匆赶回家,让家里老人看到实打实的粮食,好打消寻死的念头! “粮食拿回去后,记得回来我这儿,大姑娘送了一批新的割羊毛的工具来,说是叫剪刀,还安排人过来教咱们,大家一会早些过来!”分完粮食,苏和阿妈又叮嘱道! 这批剪刀,看着怪模样,苏和阿妈也没见过,还好大姑娘还安排人了人过来教导! 阿勤那族人们在喜气洋洋的领着粮食,送粮食来的左钦和何青石,还有几个阿勤那的汉子却骑着马急匆匆离开了牧场。 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是阿勤那冬季驻扎的地方,一个背风的山包下,阿勤那的几个汉子由呼斯楞带头,他十分好奇,新台吉的人为什么要去他们冬季驻扎的地方看。 “我们要去找一样东西,不过也不确定那儿有没有,所以现在无法跟你解释!”对于呼斯楞的好奇,左钦含糊的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沈慈心她要找什么,这次他们来阿勤那送粮食送人,她就安排她身边的何青石跟着他们,说要让何青石去找东西,这种东西还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分辨清楚,所以一定要让他们带上何青石。 何青石含糊的听明白两人对话的内容,但他不会说这儿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是去找一种土,干脆闭嘴,保持一种神秘的状态。 见何青石这个样子,呼斯楞心里琢磨开了,觉得两人如此神秘的样子,是不是要去找什么宝藏?难不成他们得了什么藏宝图,在他们阿勤那冬季驻扎的地方有宝藏? 要何青石听见呼斯楞的想法,会非常肯定的点头,如果真的能发现瓷土,生产出瓷器来,也跟宝藏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三百零四章 合适的地方 其实,之前在万河镇上发现了适合烧瓷的瓷土,沈慈心考虑的是之后和海西部合作,在万河镇上修建窑厂,万河镇虽然水资源不够丰沛,但此处草原边界,方便日后瓷器烧制后运输到中原进行售卖。 但后来收归阿勤那后,沈慈心打听到阿勤那冬季驻地所在的地方离晋国边城西凉城不过十五日的路程,算起来,并不比万河离燕国路程差。何况燕魏两国正在交战,动乱的国家与稳定国家相比,自然还是稳定的国家适合经商。 是以沈慈心便让何青石这次跟着左钦过来,去一趟阿勤那的冬季驻地,看看是否有条件开矿生产瓷器。 沿着往万河镇反方向,从阿勤那夏季牧场出发,走了快一个月,左钦一行人才回到了阿勤那冬季的驻地,驻地内留守的人十分意外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以为是牧场出了什么事情,团团围住跟着来的呼斯楞。 呼斯楞竹筒倒豆子一般,跟阿勤那家族留守的人们解释最近阿勤那的大事情,听得留守的牧民一愣一愣的。什么乌兰部的少主回来了,族长决定归顺乌兰,有个聪明的大姑娘教他们如何用羊毛织衣服,织的毛衣被那位大姑娘卖出去换成了粮食送了回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拉着呼斯楞更是迫切的问,呼斯楞哪里耐烦,随手从后边抓了十来岁的小伙子,“你把那几家托我们带粮食的人家的粮食都发下去,我这还有事要忙呢,你去跟他们说清楚。” 才看看十二岁的壮小伙被临时拉来顶上,被老人家团团围住,一时间陷入了困境。而轻巧脱身的呼斯楞已经带着左钦和何青石远离人群。 “何先生,你要去挖什么?到哪里挖?”呼斯楞拿着一把锄头,跃跃欲试的问道。 何青石一脸迥然,他可以确定,呼斯楞现在心里肯定再期待着能挖出什么宝贝! “就在这儿吧,先挖个坑!”何青石随手指着地上,让呼斯楞挖土。 呼斯楞呆住,脱口而出,“不需要看藏宝图吗?随便挖就行吗?难不成我们小芒村整个村都是宝贝?” 何青石无奈的抬头瞥了他一眼,操着蹩脚的当地话回答他,“我们不是来挖宝藏的!” “不是挖宝藏,那咱们这是挖什么?”呼斯楞奇怪的问道。 “你先挖,挖了就知道了。”左钦扶额,觉得这个呼斯楞实在话太多了! 呼斯楞这才察觉到自己话多了,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抓起地上的锄头,“我这就挖,这就挖!” 呼斯楞虽然话多,但干活是一把好手,就见他先将地面表层的杂草铲段,随后试探着找地方,找到比较松软的一块开始往下挖。草原上的汉子,最不缺的就是蛮力了,几锄头下去,地面上就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看得何青石心头震惊,心想这干活的好手,如果这儿真的能够挖出合适的瓷土,这位日后就是干活的好手! 过了小半个时辰,地面已经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坑,而这个时候从坑中抛出的土有了变化,不再是深黑的颜色,而是有些发白的颜色。何青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就要过去抓上一把土细看,可坑里的呼斯楞却还在不惜力的往外刨土,差点倒了何青石一头脸。 还是左钦手快,拉了何青石一把,这才没让他被泥土呼在脸上。 “先停一下挖土!”左钦朝坑内喊了一声,转头还想念叨何青石,却见他早就蹲在地上,宝贝似的抓着地上的土! “当真有瓷土!”何青石摸着着白色的土,细细的在手上研磨着,心中高涨喜悦的情绪! 这儿是比万河镇还更适合开矿烧瓷的地方,来的时候何青石便观察过了,这个村子附近有条不小的河流经过!还有挖出瓷土的深度比在万河浅多了,说明以后取矿石的难度也会低很多!再加上这儿靠近晋国,晋国富庶,还不打仗,到时候瓷器烧好了,卖到晋国去,肯定好卖又能卖上价格! 何青石这会巴不得自己长了翅膀,可以飞回万河镇去告诉沈慈心这个好消息! “可以了,不用挖了!”何青石朝坑内的呼斯楞喊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挖到了?”呼斯楞从坑内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 “挖到了,挖到了!”何青石高兴的回应他。 “挖到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呼斯楞语气惊讶,这怎么就挖到了,他刚刚不就只挖出了一堆土?其他什么都没有见啊?难不成是在土堆里有什么?呼斯楞从坑内爬出来,正要巴拉土堆里有什么呢! 何青石却又再次给他安排给活计,“咱们得再多挖几个坑!” 这是为了确定小芒村的瓷土存量! 第三百零五章 秋菜丰收 初秋的万河镇,镇子城门紧闭,家家户户的屋门紧闭着,街道上无人行走,整个镇子显得空落落。 可一旦,走到镇子尾巴的城墙根下,却能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欢笑声,整个镇子的人都聚在这儿,不为别的。就为了白菜的收获。 “这大白菜,个头比我脑袋还大!真不敢想,这真是我种出来的!”看到地里水灵灵粗大的白菜帮子,如其其格第一次这么失态! 旁边巴尔雅用手肘捅她的咯吱窝,“不是你种出来,都是我种出来的,你可别收,等着我来收!” 如其其格瞥了她一眼,“边儿去!你家那洼地长得那么好,还不够你和你肚子里的吃?” “够是够,这不是不嫌多嘛!”巴尔雅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沈慈心带着流民营的女人们来凑热闹,这是决定在镇上种菜后,最大一次丰收,之前沈慈心告诉镇上的女人们可以通过地窖来存储白菜,白菜可以储存到冬天吃。镇上的女人便不着急将白菜摘了做成菜干,商量了一个日子,大家一起来收菜! 算是过万河镇的第一个收菜节! 这样的热闹,沈慈心怎么会错过。 只是她一出现,大家的关注力便从白菜转移到她的身上,“是大姑娘来了!大姑娘你瞧瞧,我们的白菜多好!” “大姑娘,你看看我们家的,长得多水灵,这白菜的个头比我的腰都粗了!”老大婶笑着比划道。 旁边的贺兰珍无情戳破了她,“阿米娜阿妈,您肯定看错了,我怎么瞧着还是您的腰粗点!” “你这小妮子!净说什么实话!”阿米娜假装恼怒的回答道,可谁也没错过她眉眼上落不下去的喜意。 像阿米娜这样年岁的老年女人没有足够的体力承担放牧的工作,只能留守在冬季的驻地上被供养着。一般这种情况下,老人家会渐渐地减少进食,直到生命慢慢流逝。一般这样的情况,不会超过两三年,老人自然而然就会死去。 这是草原部族能够稳定延续族群的办法。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即使像阿米娜这样的老人也可以种菜,就一个季节,她种了三洼地,收获了几百斤的白菜,这些白菜足够她这个小家吃过一个冬季。那么对老人来说,她就不再是无用的状态,她还能生产,那她便有足够的底气进食。 谁也说不清,这样的老人家还能继续活多久,但起码活着的一天,她都是有底气的活着的。 沈慈心看着不过才五十来岁就被称为老人家的阿米娜,心中有种温热的情感在流动,不管如何,起码她帮助开出的这块菜地,是真实的让人生活更好了! “我看着跟您的腰差不多粗,大家的菜种的真好,我刚刚还听郑大婶夸大家,说大家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种菜!”沈慈心笑着说道。 阿米娜亲切的搂着沈慈心的腰身,感动的说道,“您这么帮我们,给我们挖井,给我们找师傅,又教我们沤肥,这菜我们要是还种不好,岂不是对不起您!” 沈慈心却不敢领这个功劳,她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情,真正在忙活的是流民营的女人们,是镇上这些女人们,他们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吃住都在这片菜地上。且不说施肥浇水拔草,就是这菜上生个虫子,他们都能马上就知道。 “大家不要谢我,要谢谢咱们郑婶子她们,谢谢勤快的你们自己,现在丰收了,咱们就赶紧收菜,收回家里,安心的存着,冬日里也好过一些!”沈慈心笑着说道。 “大姑娘,您一会可一定要从我们家拿棵菜回去尝尝!” 沈慈心连忙推辞,她现在和流民营吃大锅饭,根本不缺粮食! “拿我们家的,一定要拿!”见沈慈心推辞,有人干脆给她怀里塞! 镇上的女人们这才宝贝似的将一颗颗大白菜从地里拔起来放在准备好的草框里,看得流民营的女人们也十分眼热,嘴上在后悔,“早知道咱们也热闹的办个收菜节的!” 这上哪能知道,草原上的女人还能把收菜搞得这么热热闹闹啊。对中原的女人来说,种菜收菜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还不是哪顿吃哪顿去菜园子里摘上一把啊,谁能想到,还能搞个节日出来! 沈慈心看着高兴的海西部女人们心里有点遗憾,可惜太迟才让阿勤那归顺了,要不然也能赶上种一季的白菜,让大家也好高兴高兴。 不知道上次送过去的粮食他们收到后高兴不,还有新送过去的剪刀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用了。这草原上人散出去了,就要忍受长时间的没有任何音讯。 现在不仅是何青石他们还没有返回来,连原本五天前就应该回来的阿普勒和阿尔坦也没有音讯。 沈慈心妥协,承认自己是有点想阿普勒了! 一路同行以来,她没和他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 第三百零六章 暴风雨 此刻的阿普勒,却再遭遇暴风雨。 晴朗的天空刚才还一片湛蓝,突然之间,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变得阴沉,乌云如潮水般迅速涌来。狂风骤起,将草吹得东倒西歪。 “下马,下马,将马聚起来!”阿普勒当机立断喊道,众人听他的指挥从马上下来,将马匹聚在一起。 “把帐篷撑起来,扎下去” “人进帐篷!” 众人飞速的行动着!不过堪堪做完这一些,天色瞬间暗如夜幕,原本温暖的阳光被遮蔽,整个草原陷入了一片混沌。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利箭般刺向大地,打在草叶上,溅起无数水花。伴随着雨水而来的,是如鹅卵石般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草原上的一切都在这场骤然降临的风暴中变得模糊不清,狂风仿佛要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席卷而去。 没有见过这样天气的流民军生出恐惧的心情,躲在帐篷内,听到外面冰雹拍打的声音,小心的问道,“一会帐篷会不会破了!” “不会!”回答的是阿普勒冷静的声音,“一会就过去了,大家不要惊慌!” “阿普将军,你这帐篷是加固过的吧!我听着冰雹打在帐篷上声音不一样!”阿尔坦心情却很放松,甚至跟阿普勒闲聊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草原走商人什么样的天气没遇到过,过去面对这样的急雨和冰雹大风天气,他们只能尽量找背风的山包子躲着,保护好头脸,其他地方只能忍着。也有遇到实在严重的时候,畜生跑了,人受伤的情况。 哪里像现在这样,躲在背风的山包下,还有一个挡雨遮风防冰雹的帐篷,而这帐篷还尤其坚硬!不知道阿普勒是想了什么法子! 阿普勒透过透气口看着外面,担心聚在一起的马受惊,听见阿尔坦的疑问,随口道,“上面垫了薄铁皮!” “你提前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天气!”阿尔坦惊讶的问道。 阿普勒没有回答,看着外面的雨幕有些微微失神,这不是他提前想到的,而是沈慈心提他准备的,铁片被裁成不大的一块,不仅可以放在帐篷上,如果有危险的时候,也可以藏在身上。 这是她的挂心,阿普勒不想让别人知道! 如同阿普勒说的一般,这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骤雨狂风就停了,阿普勒率先掀开帐篷出去,马匹都还聚在一起,没有走散,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其他人也跟着出来,看着蓝天如洗,一时间蒙住了,要不是地上还留着没有化的冰雹,他们都要怀疑刚才那场暴风雨是不是假的! 阿尔坦稍稍迟一步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眼自己给沈慈心买回去的粮食,稳妥的放着,一点雨都没有淋着,心中庆幸,还好这次用了阿普勒提供的安保服务,不仅一点货都没损失,人也没受罪。 阿尔坦商队的其他人也一个个夸赞上他这次英明决定,阿尔坦自得的哼了一声,随机掀开帘子出去,阿普勒他们手脚非常麻利,已经开始将马重新分散开,部分的人进来帮他们把粮食重新搬回马车上。 “快帮忙!”阿尔坦招呼一声,让商队的人别站着干看着。 这活要让阿普勒的人都干了,那他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商队的人也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作用,连忙比流民军更加积极的干活! 没多久,商队一切便恢复如初,粮食被搬上了马车,大家也重新骑马出发。阿尔坦看着完好如初的货品,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以往要是碰到这样极端的天气,肯定是要损失货物的,少则损失三分之一,多则甚至一大半,甚至一次跑商白干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笔粮食交回去,能从沈慈心那儿挣得将近百两银子的利,减少的损失差不多就足够给阿普勒他们付一半的银子,阿尔坦更是心情愉悦。 跟阿普勒并驾齐驱,约定下次跑商还要用阿普勒他们的保卫。 阿普勒简短的回道,“好说!” 只是下次阿普勒肯定不会亲自出发了,他需要集中力量,收回更多乌兰部的家族,那才是他的正事。至于提供安保一事,有了这次经验,很多流民军便可以提拔起来,让他们自己经营此事! 只希望接下来的路程平平安安,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 第三百零七章 救人 意外就这么发生! 队伍刚刚爬上山包,就听见山包后面传来打杀的声音,阿普勒立刻勒住马,朝后面的人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家遵照手势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瞬时间山包下面打杀的声音更加的明显。 阿普勒点了个人,那人飞快的从马上下来,跑步前行,到了山顶后趴服在地上,朝下面望去,随后飞快的跑回来,跟阿普勒回禀道,“看起来像一个商队正在被人打劫!” 不等阿普勒开口,阿尔坦先恼怒的开口道,“肯定是苏赫巴特尔的人,商队刚刚遭遇这样的天气,肯定还没有余力规整队伍,苏赫巴特尔就会挑这种时机进行掠夺,因为这个时候的商队是没有还手的能力的!” 阿普勒听完两人的话,从马匹上下来,快速跑到山包上,往下看去,看得明分,战局确实是一边倒,穿着褐色衣服的人马正在收割看着是商队的人马。 他回头看了眼,阿尔坦脸上愤怒的情绪没有散去,看阿普勒看过来,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他是希望阿普勒可以替他报上次的仇的。 阿普勒略过他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次带出来的人马,大家都没有畏惧的眼神,这或许还是这批人马第一次面对战斗,但很庆幸的是,大家都没有怯意! 对流民军来说,他们很清楚自己这次出门要遇到什么,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丢命。可是他们一早本来就应该死了,是沈大姑娘养着他们,是阿普将军一直训练他们,所花费的金钱和力气他们心中有数,本该用性命回报他们。何况,这次出门,还是拿银子的差事,而且是随他们自己报名参加的,既然他们选择来了,那就不畏惧战斗。 阿普勒再次回头看了眼下面的战局,很明显,如果他选择不插手,下面的人估计不仅货会被抢,连性命都难保! 就在这个时候,阿普勒突然看见一面熟悉的棋子,没有更多的犹豫,他起身上马,招呼自己的人马,“随我冲锋!” 山包下的平地里,图布新骑在马上看着渐渐杀近盗匪们,渐渐绝望起来,或许他今天就要命陷于此了吧,他应该听他阿爸的,以为自己已经是长成的雄鹰了,迫不及待想出来自己飞翔,就没想到他的翅膀根本没有长成。 面对这样的境遇,他素手无能! 敌人就要到跟前,图布新抬起弯刀要继续厮杀,他是草原上的勇士,可以被杀死,却不能选择自己投降!两个盗匪围着他的马进攻,渐渐地他有些无力接招,而队伍中其他人都在拼命厮杀。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马被砍中了一刀,即将要倒地,他也随之倾倒,敌人的弯刀正要对着他的身体。 这时,图布新却猛然听到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犹如雷鸣般逼近。一只飞箭破空而来,朝他挥刀的盗贼被刺中,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阿普勒的人马在风尘中现出身影,他们骑着高大的战马,手持弯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每一声呼喊都夹杂着狰狞的杀意,他们冲向战局,毫不退缩! 盗匪们原本占据上风,却突然碰到意外来的人马,他们察觉到危险,立刻转向要对付这群突然出现的人马,年长的头领迅速组织人马外移动,马鞭在空中抽打出清脆的响声,指挥着他们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两支队伍如同疾风般在草原上碰撞,战马的嘶鸣声与兵刃相接的铮鸣声此起彼伏。盗匪们一边挥舞着弯刀,一边试图冲破流民军的防线,但流民军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不仅精通骑射,他们在马背上灵活地翻身,迅速拉开弓箭,对准敌人的胸膛射出致命的箭矢。 战斗的中心是一片尘土飞扬的混乱,双方的马匹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刀光剑影交错,鲜血洒在草原上,染红了脚下的青草。盗匪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而流民军则以顽强的意志和精湛的技艺迎击每一个来犯者。 在一阵凄厉的呼喊声中,盗匪的首领被一箭射中,从马背上翻落下来。他的倒下使得士气瞬间崩溃,剩余的盗匪见状,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窜。然而,流民军没有丝毫松懈,他们追击着残敌,直到那些匪徒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当风沙渐渐平息,草原再次恢复宁静,胜利的余韵仍在空气中回荡。 第三百零八章 我知道是你 战斗结束,捡回一条命的图布新快速下马,走到正在清点人马的阿普勒面前,大声道,“多谢这位勇士,救我一命!这样的恩情,实在令我十分感动,不知道勇士怎么称呼!” 听到声音的阿普勒转过头看,对上图布新的眼睛,图布新的瞳孔猛然睁大,随后不可置信的颤抖语调的问道,“你是,你是,你是阿普勒!” 阿普勒冷淡的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其他的话。 图布新语气激动,“你没有死!太好了,阿普勒你还活着。” “当年伊丹部趁你阿爸病死占领土乌兰部,我们都在找你,但没找到你,都以为你被伊丹部的人害死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图布新抓着阿普勒的臂膀激动的说道。 对比他的激动,阿普勒却显得十分冷淡,“我没死,活的很好!” 察觉到阿普勒的冷淡,图布新渐渐松懈手上的力气,收敛面上激动的表情,语气微微失落,“你是不是生气,我们乌梁海投奔了伊丹部。” 阿普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初乌梁海是乌兰部最鼎盛的家族,在面对伊丹部的来袭,他们没有抵抗,直接同意投向伊丹部,这也导致乌兰部迅速分崩离析,其他家族也只能选择投入伊丹部来保全自己。那些忠心的家族甚至来不及等到阿普勒寻回来。 如果不是乌梁海的快速倒台,乌兰部说不定根本不会被伊丹部侵占。 要说不生气,阿普勒无法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阿普将军,咱们的人马有一匹马受伤,还有两个人的手臂被砍了一刀,都已经包扎好了,就是马可能走不了了!”瘦竹竿跑过来给阿普勒禀告战后情况。 阿普勒朝他点点头,“很好,人没事就行,把那匹马杀了,把肉和马皮收起来!” “阿普勒,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等瘦竹竿跑远,一边的图布新语调低沉的问道。 阿普勒回头扫了他一眼,冷淡道,“我在山坡上看到了你家的族旗。” “你明知道是乌梁海家的人,你还选择来救我,是不是代表你没有生我们的气。”图布新语气突然就高兴了几分,想要继续解释,“当初我们家也是不得……” 阿普勒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误会,我来救你们只是因为我恨盗匪,跟是不是你没有关系。” 图布新高涨的情绪突然憋下去,看阿普勒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到队伍中,一个飞身上马,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图布新看着这个年少时的伙伴,心头堵了一口气,从前一起纵马的日子因为中间的变故再也不见,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叹息。 图布新回到乌梁海第一件事情马上找到自己的父亲,乌梁海现在的族长额尔德尼。 见到一身狼狈掀开帐篷帘子进来的儿子,额尔德尼忍不住从座椅上爬起来,提高音量问道,“图布新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受伤。” 图布新摇摇头,“没有受伤,我碰到了盗贼,差点被他们杀害了!” “怎么会,你带了那么多人马?是什么盗贼,竟然敢对我们乌梁海下手?”额尔德尼愤怒的问道! “应该是苏赫巴特尔的人,草原上都说他既是草原上最大的商人,也是最大的盗匪。我们的人才虽然不少,但是当时正好碰到了暴风雨,还没修整好,他们就出现了,乱了我们的队伍,我们才没办法阻挡!”图布新解释道。 “这个苏赫巴特尔是越来越嚣张了,连咱们乌梁海也敢下手!不行,我得去趟台吉那儿,让他出手惩罚苏赫巴特尔!”额尔德尼取下墙上的马鞭就要往外走。 图布新突然说道,“我见到阿普勒了。” 原本要走到门口的额尔德尼停下脚步,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图布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看到了谁?” “阿普勒!”图布新破罐子摔道,“您没有听错,就是阿普勒,乌兰台吉的唯一的儿子阿普勒,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阿普勒。” “你怎么会遇到他?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回来做什么?”额尔德尼坐回座椅上,看着对面的儿子,示意他开口。 图布新将阿普勒救了自己,后面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跟额尔德尼说了一遍。 “他认出你了,还救了你!”额尔德尼惊讶道,又问,“他现在有自己的人马了?” “嗯,我不清楚他具体在做什么,但他确实有对人马,身手很好,他们来帮忙后,苏赫巴特尔的人马上就走了。” “阿爸,那天苏赫巴特尔的人应该是怕我们有活口回来告状,对我们是下了死手的。那天如果不是阿普勒,我恐怕就死了!”图布新认真的说道。 额尔德尼瞟了儿子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能重回乌兰部吗?”图布新犹豫问道。 “回,回哪儿去,乌兰部早就没了!”额尔德尼语气嘲讽的说道。 第三百零九章 偃如师的缘分 “那真是太好了!”沈慈心听到何青石回传来的消息,立马高兴的说道。 阿勤那的冬季驻地小芒村不仅有大量浅表层的瓷土,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流,距离销售市场晋国的路程也不会远!这是一个比万河镇优越许多的开矿起窑的好地方! 何青石的脸上也难掩笑容,“那个地方不比咱们瓷木镇差!” “就是咱们要起窑,去哪里找人呢?要不然去信瓷木镇,让沈家窑厂的人过来?”何青石提议道。 沈慈心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突进燕魏两国交战,让他们一路迁徙过来太危险了,而且他们山高水长路程时间太久了,我是希望在下大雪之前,咱们能先摸出个样子来。” “那要培养生手吗?普通的活计倒是无妨,但一些工序得有经验的人,等教出来恐怕得一两年了,何况咱们也没有老师傅教人。”何青石困惑的说道。 沈慈心莞尔一笑,“别急,其实我已经找好人了,都是烧瓷的好手,我估计那批人应该快到了。” 何青石更加疑惑了,“大姑娘,你从哪儿还能找到会烧窑的人?自从不让卖瓷器给燕国后,整个魏国北方都没有窑厂了。难不成您是从陈留平安窑找来的人?” 沈慈心自嘲,“人家平安窑的人在热闹繁华的陈留干的好好的,我上哪有这本事把人请来!” “那您说的人是哪儿来的?”何青石不解的问道。 沈慈心却笑着不说话,还是旁边玉如见何青石越发困惑的表情,好心解释道,“是偃如师偃姑娘的未婚夫于大郎家的那些老窑匠们,小姐给留在旬阳的那海送信去,那海把于家窑厂旧人找到了,他们都愿意迁徙来草原上跟着小姐干。” 偃如师和于大郎的事情,沈慈心后来在来草原的路上曾经给两人说过,何青石也知道于大郎家从前是烧窑的,还因为恪守朝廷的律法主动关闭窑厂,甚至最后喊冤下狱,而偃如师姑娘为了未婚夫立志报仇,如此有情有义的一对男女,何青石当时听闻后好生感慨。 却没有想到,自家大姑娘和偃如师的缘分还没有断,在草原上开窑厂,还选用了于家的人! “既是如此,这是大姑娘和偃姑娘的一段佳话!”何青石感慨道。 沈慈心微微叹气,想到葬身火海的偃如师,还好她到底替她完成了遗愿,因为走私瓷器还有私卖铁器两件重罪,旬阳城太守刘锡被判了斩立决。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玉如探出脑袋去听,只听见高声的欢呼声,她转头对上沈慈心,眼眉据是笑意,“小姐,是不是台吉他们回来了!” 沈慈心点点头,玉如已经率先跑出去,沈慈心慢了一步跟在后面,没等主仆两出院子,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外面大跨步走进来,看到沈慈心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是阿普勒,两个月未见,在外奔波的阿普勒头发有些凌乱,胡子也没空打理胡乱的长着,只有深邃的眉眼和高挺鼻子还跟从前一样的英俊。 咄人的视线就这样盯在沈慈心脸上,仿佛要将她吃了。 机灵的玉如顺手将准备开口打招呼的何青石拖了出去,瞬间院子里便只留着两个不说话却胶着着视线的男女。 “你回来……”没等沈慈心的话说完,她就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了,整个身体腾空被人紧紧的拥在怀里,那炙热的体温环绕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那巨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沈慈心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却又舍不得离开这样的环抱,不仅不舍得松开,她无力摆在身侧的双手反而紧紧的抱上了眼前人的后背,让两人更加的亲密。 许久之后,两人才松开了怀抱,落地的沈慈心抬头看着阿普勒,阿普勒也低着头看着她,最后是沈慈心先受不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阿普勒呆呆的摇头,认真回答道,“认得,只是想你了,想多看你两眼。” 沈慈心眉眼弯弯,“我也想你了,但你这个样子,像个野人,我倒是不想多看。” 阿普勒摸摸乱飞的胡子,“我先去洗个澡,你在我院子里等我。” 沈慈心轻轻的嗯了一声,有些为自己这情绪有些难为情,去他院子等他洗澡,好像一刻也舍不得似的。 但她内心现在最深的感受确实也是如此,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这不是现代有各种方便的联络工具,即使不在身边,相爱的恋人们还可以通过联络工具发消息语音和视频,但在这儿,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两个月都没有见过。沈慈心屈从于情感的眷恋,守在阿普勒的院子里,直到他洗完澡,收拾好自己,重新恢复为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这一个静谧的夜晚,没有其他人的打扰,两人在院子里吃了一个简单的晚餐,说着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事情,只要相爱的人在身边。 就足以解相思的愁苦。 第三百一十章 卖了好价钱 第二日沈慈心见到阿尔坦,就见对方用十分暧昧的神情看着自己和阿普勒,她还没说话,阿普勒先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不是急着第二次出发吗?赶紧收拾去吧!” “我说乌兰台吉,你这也太狠心了,我才刚回来,你就让我走!”阿尔坦故作惊讶的说道。 “不是你一路都喊着要赶紧走第二趟吗?”阿普勒反问道。 阿尔坦倒也不掩饰,“这么好挣的银子,我可不就是想趁着下雪之前再跑一趟吗!” 说完他就忍不住跟沈慈心说起此次毛衣的生意,“大姑娘,毛衣我足足卖了十五两银子一件!这么高的价格,那些贵人还求着买,就是可惜咱们货太少了,不过我答应他们两个月后会送新的一批货过去,他们甚至要给我定钱,我怕有闪失,就没敢收!” “甚至我都不用找那些富贵人家的管家牵头,我只给从前一个相熟的贵人女眷送了一件毛衣,那女眷不知道怎么传扬出去,后面都是别人找上门来找我买,才三天,五十件毛衣就一件都不剩了!” 这还是阿尔坦第一次做这么好做的生意,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沈慈心并不意外毛衣销售的火爆,毕竟是个全新的东西,有事十分实用的东西,在这个防寒物品匮乏的年代,毛衣就是神器! 只是这个价格倒是有些另外意外,一件毛衣卖价十五两银子!要知道这个时代一石的粮食大概是四两银子,一件毛衣可以买将近四石的粮食!这样高的价格,大家还抢着卖! 可见什么时候,富人都是舍得花银子。 沈慈心又粗略的算了算自己的利润,一件毛衣她得六成就是就九两银子,总共利润是四百五十两银子。而她出的成本只有给阿勤那的那批粮食,粮食购入成本和运送成本加起来也不过是五十两银子。 而作为这次售卖方的阿尔坦共得到三百两的银子,除了付给阿普勒的一百五十两安保费,就是自己商队的花销,大概五十两银子,这里已经有一百两银子的利润!从前他往返草原和中原,带大批的货物,却很少能有这样的利润。 所以阿尔坦才会兴奋的手舞足蹈,这样好做的生意,他自然要赶紧定下次的生意,“不知道第二批毛衣送来了吗?” 沈慈心瞟了他一眼,心想阿普勒也没说错,这人还真是想马上就走! “我手上还有一百件毛衣!”阿勤那的人收到粮食后,又送来了第二批的毛衣,现在攒在沈慈心手上总共有一百件。 “那太好了!”阿尔坦惊喜的说道。 沈慈心却泼了他一盆凉水,“只是这一百件卖完了,后续货源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阿尔坦惊讶,“为何?” 因为阿勤那的羊都快被剪秃了!最多还能制作两批羊毛送过来。 他们得找到另外的羊毛供应,才能继续供上货。 “此事我会解决,我这么说只是想建议你,你这次最好也只卖五十件,给我们一些时间。而且,你要知道奇货可居,你的东西能卖上这么高的价格,是因为少!”沈慈心撇了他一眼,真诚建议道! 阿尔坦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马上明白了沈慈心的意思,“好,如此那我此次再带一批五十件毛衣便是了。” 随后他又跟沈慈心解释道,“对了,如今燕国的粮食因为打仗涨了不少,你的那笔银子,我都换成了粮食,扣除运送成本后,还有五十石!” 涨了这么多!要是从前的粮价,四百五十两银子,扣掉路上运送成本,起码能得七十石粮食,现在只有五十石了!看来燕国战事影响十分严重,他们普通的百姓过日子必然更难了! 只不过,上个月刚从陈留谢家送来的那批粮食却还是之前的价格,两国交战不可能只影响一国的粮价,必然是谢五爷从中照顾她。 想到此沈慈心心中感怀,便让玉如再收集些羊毛,织一件毛衣给谢五爷送过去! “我知道了,我估计粮食还会涨价!”沈慈心断定道。 阿尔坦点头,“我看也是,说起来,路上真是凶险,遇到了苏赫巴特尔的人。如果此次不是用了乌兰台吉的护送,恐怕不仅连这批粮食我送不回来,我们恐怕都回不来!” 路途上的折损就得阿尔坦自己承担,因此他再次庆幸用了阿普勒的护送人马,便跟阿普勒定下下一次走商依然要五十个人马一同出发。 第三百一十一章 阳谋 送走阿尔坦,又去库房清点好粮食,回去的路上,沈慈心拉住借口要去巡视流民营的阿普勒,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看他。 一会,阿普勒便败下阵来,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你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遇到苏赫巴特尔的人了?”沈慈心语气微紧,明摆着告诉阿普勒自己不高兴。她不是那种听闻危险会害怕的人,她更想的是,能清楚的知道他在外面遇到的一切危险。 昨日两人聊天的时候,阿普勒只是说遇到了几次突变的天气,可没说遇到了苏赫巴特尔人的人,要不是阿尔坦说漏嘴,她还不知道。 阿普勒老实的点头,“好,咱们回去说!” “我觉得那不像是苏赫巴特尔的人!”回到居住的院子里,阿普勒开口道。 沈慈心疑惑,“为何这么说。” “其实遇到那伙人的不是我们,是乌梁海的人。”阿普勒又跟沈慈心解释了一遍乌梁海家族的来历。 随后又转移回刚刚的话题上,“我们遇到他们的时候,那伙装扮成盗贼的人正在对图布新下死手!图布新是乌梁海现在的族长唯一的儿子,如果杀了他,乌梁海一定会举全家族的力量报复的,而乌梁海家族从前是我们乌兰部族实力最强大的家族。苏赫巴特尔只是想抢劫,给自己惹上这么大的仇敌没有必要。” “我当时便觉得怀疑,后面我就悄悄跟上了那伙人,果然让我发现了不对!” 当时察觉到不对后,阿尔坦独自骑快马追上那伙人马,他的骑术在草原上是数一数二的,轻易便追上了那伙人。当时那伙人正在山包下修整,阿普勒藏在山包后,悄悄观察他们。 这一观察,便让他看出了端倪,这些人用弯刀割肉的时候为了散热将衣襟松开,露出了里面的刺青! “那是伊丹部的刺青,我认得!”阿普勒朝沈慈心认真道。 伊丹部的刺青?说明盗匪是伊丹部的人,沈慈心有点不明白了,“乌梁海现在不是归顺伊丹部了吗?为何还会派人去杀乌梁海族长的独子?” 阿普勒摇摇头,他也没想明白,“恐怕这里面还有其他缘故吧。我想跟阿勤那一样,虽归顺了伊丹部,但到底是丧家之犬,又岂会被伊丹部尊敬呢?” 沈慈心点点头,猜想道,“难不成是乌梁海有了反意,让伊丹部看出来了,所以谋害族长的独子,给他们一点教训?” 阿普勒回给沈慈心肯定的眼神,“也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将伊丹部要害图布新的事情告诉乌梁海的族长,你说他会不会回心转意,重回乌兰部?”沈慈心立马生出利用此事收回乌梁海的心思。 “回不回乌兰部我不肯定,但他肯定会反叛伊丹部的。图布新是族长额尔德尼的独子,他很宠爱这个孩子。”阿普勒道。 “那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咱们得把这个消息送到乌梁海族长那儿去!”沈慈心兴奋道。 阿普勒喜欢她兴致高昂的样子,却不得不泼冷水,“但我没有证据,我又是乌兰部族的台吉,我去说,额尔德尼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也是,口说无凭!阿普勒的身份还尴尬,虽说刚刚救了人家的儿子,但他去指认伊丹部,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实很难取信乌梁海的人。 除非有足够的证据! 沈慈心双手合十握在胸前,有了主意,“没有证据,咱们可以造一份啊!你还记得刺青的样子吗?可以画出来吗?” 阿普勒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却配合的点头,“可以,我可以画出来。” 沈慈心这才发现,阿普勒竟然有不俗的画工,一副侧目狼头的图腾跃然纸上,这是伊丹部台吉核心人马才能拥有的图腾! “画的真好,什么时候得空了给我画一副画!”沈慈心不经意的夸了一句,随后拿着图腾要找铁匠王小福,这图腾这么复杂,不知道用铁好不好打造,不成的话用木头雕也行! 阿普勒慢了半步,不敢看她的背影,其实他早就画了许多她的画像,这次出门为解相思苦他随身带了几张,却发现越是看画像,越想她。 最后,王小福琢磨了一下,接下了这个活,打造了一块十分精美的令牌,交给沈慈心的时候,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沈慈心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番他的手艺,随后让他把令牌做旧了。 “磨一磨,磨成看起来像是戴了很久的样子。”沈慈心跟他描述道。 王小福一脸心疼的看着精美的令牌,最后不得不在沈慈心的坚持下回去将令牌摩擦成旧的样子,再送来,沈慈心满意的结了过去。 这才是像是一张被人戴久了令牌! 半个多月后,乌梁海家族夏季牧场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三百一十二章 动摇 额尔德尼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拥有坚毅的外貌,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屈的气质。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不避不让,透露出内心的执着与决心。他的下巴线条分明,略微紧绷,显示出顽强的意志力。鼻梁挺直,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冷峻与果断。 过去五年的时间,阿普勒已经不是从前稚嫩的少年郎,如今的他身上隐然有他父亲的影子,这样的相似,让额尔德尼有些狼狈的别开与他对视的眼神! 当年的事情,他有愧疚,是他对不起乌兰部,可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随我进来吧。”额尔德尼将阿普勒迎进帐篷。 草原王庭以左为尊,一进搭帐篷阿普勒便大跨步坐在了左首的座椅,额尔德尼慢一步进来,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坐到了右首的位置。 “这些年你一直在哪儿?我派人在草原找过你,也没找到。”额尔德尼问道。 阿普勒听出他的底气不足,心头讪笑,背叛者的歉疚。 “疲于逃命。”阿普勒言简意赅的说道。 其实这并不是谎言,最早听说阿爸急病死了,他便往部族赶,没等他赶回去就听说乌拉部被伊丹部掠夺了,他想带着左钦他们杀回去,想去找恩和森,却碰见了伊丹部来追杀他的人,他只能先躲起来,最开始一直在草原上逃命,后来去晋国躲了一段时间。 也就是在那时候遇到了晋商魏大放,机缘巧合下他救了魏大放,那时候魏大放生了重病无法行商,却惦记要去魏国取回一匹瓷器。 当时他走投无路,在左钦的建议上,拿着魏大放的路引和通关证去魏国,借口瓷器的事情寻找清嘉公主在魏国的朋友。可惜的是,清嘉公主和亲多年,在魏国已然没有什么朋友,他也是多方打听,打听到了余音观,观主容音是清嘉公主当年的一位女婢,算是帮他在魏国落脚下来。 阿普勒便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遇到的沈慈心,又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她。 后来会替代魏大放去取瓷器,除了想借瓷器挣钱,还有说不明的缘由,就是他想再见她一面,一种本能的冲动。到如今,阿普勒十分感激那时候的自己的冲动,一切变局都在那个冲动里。 额尔德尼被他的回答哽住,张张嘴,到底没有假装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继续关心他,而是直接问他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你救了图布新,你想要什么条件你可以说,如果我可以做到,我会替你办到!”额尔德尼承诺道。 阿普勒将心头的讪笑露在表面上,“你以为我来走这一趟,是为了祈求你的东西的?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阿爸了!” 说完阿普勒从椅子上猛然站起,迈着大步就要往帐篷门口走,额尔德尼连忙起身拦住他,拽着他的衣裳,阿普勒提起自己的阿爸,他今天如果让阿普勒就这么走了,他往后到了地下也无法去面对老台吉。 被拉住衣裳的阿普勒停住了脚步,随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令牌丢给额尔德尼,“这是我在攻击图布新那伙人身上偷来的令牌,如果你不相信,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说完不顾额尔德尼的阻拦,阿普勒大步走出了帐篷,刚出帐篷就迎面碰上听到消息赶来的图布新。 “阿普勒,你来了!”图布新上前高兴的将阿普勒拥抱在怀中!却没有注意到阿普勒神色不对,等他松开怀抱,也不等阿普勒说话,随即将人半拖拽着进了帐篷。 “阿爸,阿普勒来了!”图布新高声说道。 额尔德尼还在消化阿普勒带来的消息,如果平日里阿普勒送来这样的令牌他是肯定不信的,可想到前段时间他去部族要求部族出手惩戒苏赫巴特尔,台吉不仅不答应,还指责他们家族事情多。 而他到自己妹妹的账内,妹妹却一直将自己的幼子推到自己跟前让自己亲近,但那少年郎显得十分抗拒,他临走的时候,那孩子还跑到他跟前说了句他不会跟他回乌梁海的做儿子的,让他不要答应自己阿妈。 额尔德尼当时还奇怪,自己有儿子好好的要人家的儿子做什么! 可如今想起来,如果图布新死了呢?他没了儿子,亲妹妹把自己的孩子送来,他会不会接受那个孩子?这么一想来,额尔德尼遍体生寒,阿普勒进来都没能让他露出半分笑! 第三百一十三章 换冬储草 “听说了吗?阿勤那家族竟然用粮食换冬储草!”阿勤那夏季牧场三日路程有一个大家族察哈尔的牧场,歇下来的时候,牧民不约而同的在讨论阿勤那收冬储草的事情。 “他们疯了吧,这么多人自己不干活储草,竟然用粮食换?不会是骗人的吧?”牧民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这不是阿勤那疯了,就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他们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多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律夏季放牧和储备冬天的牧草,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家族这么犯懒,自己不储备牧草,反而用粮食换! 用粮食换?哪来的粮食?这草原上要说牛羊还容易些得到,粮食可就难了,得从中原人那儿用牛羊肉换。 “不是骗人的,我娘家嫂子已经去换了,一千斤的牧草换了五十斤的粮食回来!”一个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小媳妇难得出声反驳道。 其实她听娘家嫂子说她娘家已经成功用牧草换回粮食后早就起了心思,可哪知道她当家男人就是不信,觉得她在说浑话。现在听见家族里其他人也在讨论这件事情,就证明她娘家嫂子没有说胡话,小媳妇才难得大声了一会。 小媳妇的话落音,马上便有人围了过来,问她具体是怎么回事。 小媳妇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晕红着脸,语气微微颤抖,解释道,“半个月我回娘家看我阿爸阿妈,听我嫂子说的,说阿勤那在收牧草,她娘家想着离冬季还远着呢,就把自家储备的冬储给送过去了,还真的换了五十斤粮食回来。” “呦,还真是的!那咱们这么多人,割个几千斤给他们送过去,换点粮食回来不是正好,反正咱们离阿勤那也近,就算他们不要,咱们再把草带回来,不过就是损失点路上的功夫!”一个男人一听,马上朝人群喊道。 人群听他说得有道理,马上就响应了此事,两天的功夫便割了三千斤的粮食,凑了几车,架上马就往阿勤那的驻地赶。 到了阿勤那的驻地,却发现他们的人正在拆帐篷和规整畜生,一看就是要迁徙的样子,擦哈尔的人见了一脸惊讶,连忙下马,找了个人问。 “这离夏季结束还有一个月多呢,你们这是准备回冬季驻地了?” 被拉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呼斯楞,他回头一瞅是个陌生人,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是哪家的?怎么跑我们阿勤那来了,有什么事?” 察哈尔领头的自报家门,又指着粮草车说明来意! 呼斯楞应了一声,遥遥的看了眼察哈尔的粮草车,冬储草不少呢! “是不是不收冬储草了?”对方注意到他的眼神,小心的问道。 呼斯楞没有直接否认,而是道,“你们来迟了,前几日就不少人送冬储草来了,我们的运送队伍刚刚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收,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问问!” 察哈尔领头人连忙点头,看着呼斯楞走远背影,心想阿勤那买冬储草的事情还真是真的!只是他们来迟了,对方已经收了不少的!也是草原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直接用粮食换草! 都怪麇集,要不是他不信自己婆娘的话,把这个消息早点传出来,他们早早就换到粮食了! 呼斯楞在忙乱的驻地内找到沈慈心,“大姑娘,又有人送了冬储草来,我看有好几车呢,咱们还要吗?” 沈慈心正在帮忙收拾东西,听到呼斯楞的话抬起头来,惊讶道,“还有人送草来呢!我随你去看看吧。” 察哈尔领头人便见刚才那个年轻牧民领了一个汉人女子过来,那个汉人女子开口便是他们草原上的话,询问他们是哪边过来的,这次带了多少冬储草。 察哈尔领头人顾不上奇怪这个奇怪的汉人女子,急着回答她的问题,“我们是察哈尔的,离这儿好几日路程,听到消息慢了,又割了两日的草,才迟了点。咱们这儿有三千多斤的草,不知道还收不收!” 沈慈心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没有让他们失望,“成吧,既然送来了,就把冬储草留下吧,三千斤的草,能换我们一百五十斤的麦子,你们换吗?” “换,换,换!”真能换到粮食!察哈尔领头人连忙大声喊道。 沈慈心莞尔一笑,“成,呼斯楞你让他们把草歇下来,再把粮食给他们装上!” 安排妥当,沈慈心便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了,呼斯楞安排察哈尔的人将冬储草从车上歇下来。 察哈尔的人趁机跟呼斯楞套近乎,“这位兄弟,你们阿勤那真厉害!竟然有多余的粮食换冬储草,难怪你们能提前拔营回冬季牧场去了!” 呼斯楞虽然是头‘倔驴’却不是一头蠢驴,岂能没听出对方打探的意思,他笑了笑,没多久解释,“我们有点事,要先走了,你们是算赶得好了,要是明天来,我们就走了!” 察哈尔的人再问,呼斯楞就当没听见,没有更多的回答了,而这个时候冬储草已经歇下来了,对方粮食也拿出来了,察哈尔领头人没有理由继续停留,只能离开。但心里却琢磨,回去得和家族的人好好说道此事! 阿勤那家族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估计和那个汉人女人应该脱不了干系!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选址 阿勤那冬季驻地内,留守人在迎接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族人们,还有他们带回来的大批粮草畜生们。 这还不过是秋中,他们的人马就从夏季牧场回转,这还是他们家族第一次这么早迁回冬季驻地。若是以往,草原上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才会从夏季牧场搬迁,匆匆赶回冬季驻地,就是为了让牛羊能多吃几天草,多长几天肥膘。 可下雪后转移,族人们却要忍受几倍的苦难,在严寒风雪中回迁,天气差,一不小心生病可能就会丢了性命,草原上变数多,一些缺乏食物的野兽会开始攻击人,每年冬季转场,家族人不是有人生重病就会有人死去。 唯独今年,族人不用受这样的罪!因为早早的他们就储存够了今年过冬的粮食,还早早的送回了冬季驻地里。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族人们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他们早早的回来,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姑娘要人手,要他们回来冬季驻地给她干活! 当然干活不是白干的,给粮食,给冬储草,保证他们干活的同时家里的畜生也能活的好好的! 沈慈心要牧民们回来干的自然不是别的活,而是挖矿的活! 小芒村的瓷土很丰富,而且都是浅埋,可以算是‘浅表型矿’不需要专业的人,只有力气足够便能够将瓷土取出。 刚到小芒村,沈慈心将行李留给玉如整理,自己带着何青石将整个村落转了一遍,最后根据与河流远近还有取水上下游周围环境,确定了第一块的开矿挖土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小芒河的下游,不会影响小芒村的用水,三面是个小山包,中间凹陷,“就在这儿底部修建治泥池,从上面架起来一条传输带,挖了土从上面直接倒下来,再从河流上游架一条皮管过来注水,这样就可以省不少的人力!”沈慈心指着低洼处,跟何青石说道。 当初在瓷木镇的时候,去秦力的矿上,她试图让谢灵储设计一条传输带,却迫于现实原因—人比牛皮便宜多了,无法成型。在这儿,在自己的矿上,沈慈心却觉得她可以实现当初的想法。 山包的高度不算高,要修建传输带也不用特别长,需要用到牛皮材料应该不会很多,加上地处草原,得到皮子比在中原来得容易些! 而且整个阿勤那的青壮就这么多,人力还是很珍惜的,她得把人用在刀刃上! “窑厂便修在河对岸吧,那儿低一些,看看能不能架个高低台,把治好的泥送过去!到时候晾晒场也在那边,实在不行,修一座桥,反正河也不宽。” 何青石见沈慈心安排的十分妥帖,也没有其他意见,终于要重新开始烧瓷了,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规划好,沈慈心大致扫了眼面积,心里估算应该给多少租金合适,这土地毕竟不是他们的。 确定好选址,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再迟一点就该吃晚饭了,沈慈心跟何青石匆匆赶到恩和森的家里,苏和阿妈见他们过来,连忙笑着将两人请进去。两人屁股还没坐稳,苏和阿妈一碗热乎乎的奶茶就倒好了! 这时候在外面忙活了一日的恩和森也回来了,看见沈慈心他们在这儿,当即道,“晚上在这儿吃,让苏和阿妈给你们炖干牛肉吃,你苏和阿妈炖干牛肉的手艺一绝!” 沈慈心连忙要回绝,苏和阿妈正好进来,假装不高兴道,“这是嫌弃苏和阿妈的手艺吗?一口饭都不愿意留下来吃!” 沈慈心和何青石对视一眼,只能接受两人的好意! 随后沈慈心才说明自己的来意,选自己已经选好了开矿和起窑的位置,她问恩和森,“不知道一年给十石粮食的租金够不够?”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开工 十石的粮食,以稳定的粮价,大概是四百两银子,加上路上运费和损耗,估计成本得到六百两银子!如果瓷器卖不出去,对沈慈心来说就是很大一笔开销。 如果不是这两次毛衣生意很顺利,给她回了大批的银子,她还真没钱开矿。 听明白沈慈心的来意,恩和森马上落下脸来,沈慈心还以为对方觉得钱不够,张口正要说话,让恩和森抢了先,“大姑娘,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在侮辱我们阿勤那!” 沈慈心错愕,跟何青石对视了一眼,就要道歉,就听恩和森语速很快又略带愠怒的说道,“你帮我了我们这么多!帮我们用羊毛换粮食!又提前帮我们换足够的冬储粮草,给我们安排冬天的活计,让我们能干活换回更多的粮食。” “那草原上的地都是没主的,只是谁先驻扎,就是谁的。要是我用这地跟我们的恩人收租金,我恩和森成什么人了!长生天也会看不下去!” 苏和阿妈见沈慈心脸上无措的表情,难得看到这个沉稳的姑娘脸上有这样的神情,当即觉得是老头子吓到人家姑娘了,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肩膀,随后温和的跟沈慈心解释。 “大姑娘,你别紧张,你恩和森大叔不是生你的气。你说你为我们阿勤那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用我们小芒村一块地,我们收你的租金,收你的银子,那不合规矩,不是我们草原王庭子民能做的事情!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这钱我们肯定不能收的!” 沈慈心明白两人的意思,脸上有些羞赫,她还拿着现代人的思维在行事,觉得在商言商,却忘了在这个时候,大家更注意的是感情。 没有更多的反驳,她笑了笑,回答,“我知道了,多谢恩和森大叔和苏和阿妈,也谢谢咱们阿勤那,过两日窑厂动工,还请恩和森大叔一起来填土!” 这下恩和森的脸由阴转晴,一口就答应了沈慈心的请求,至于什么事填土他也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最后沈慈心和何青石,还有后面寻来的玉如在苏和阿妈这儿包餐一顿,享受了一顿美味的顿牛肉! 回去的路上,夜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路过的没个牧民见到沈慈心都热情的打招呼,邀请她回家吃饭,这样的热情让沈慈心感受到,或许有些情感比金钱来得更重要。起码,阿勤那现在回馈给她这些热烈的情感,比她投入的那些金钱,重多了! 开工那天,晴空万里,在外奔波许久的阿普勒赶了回来,赶上了这次动工仪式。 仿造现代的开工仪式,沈慈心让人弄了几把铁锹绑上红色的布条,等人到齐了,也不计算什么吉时,沈慈心抓着铁锹在松软的底层上挖了第一锹,地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土坑。其他人有样学样,照着她的动作也在挖了一锹! “咱们的窑厂今日开工!”沈慈心高声宣布! 时隔两年多!她重新烧窑,这一次,她一定会让他们沈家窑厂的瓷器遍布天下!让那个到死还在惦记沈家烧窑的老人家可以安息! 希望有朝一日回到瓷木镇,她能带上新窑烧出的瓷器去老人的坟前烧一炷香! 沈慈心遥遥望着中原的方向,眼眶微润,就在这时手心有温热而粗糙的触觉,她回过头,对上阿普勒关切的眼神,她露出一个笑容,阿普勒随即也露出一个笑容。 窑厂开工后,整个阿勤那的人都忙起来了,青壮劳力,不管男女,只要有足够力气的就去矿山挖矿土,活比较累,一天的工钱是一斤的粮食。力气小些的老人或者半大的孩子,力气小点的女人可以做筛选脏土或者石头的活计,一天是半斤的粮食。 青壮挖出来的矿土经过筛检后,直接从高高的传送带倒下去,土沿着传送带滚落,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治泥池子,治泥池子。 从上游引来的水通过羊皮管子流入治泥池子,泥土在这儿混合,浸泡透之后便需要转移到第二个池子,进行淘洗,进一步去除杂质。这一步的工作繁琐又要力气,工钱多两斤粮食一天,却得先试工,干得了的人才能干。 来报名的人不少,但最后剩下能干这活的才五个人,其中呼斯楞就是败选的,只能去山上挖矿,他的堂兄倒是成功留下来了,没少在呼斯楞面前显摆,呼斯楞趁着下工,拖着他好生招呼了他一顿! 除此之外,其他工序,都暂时无法开展! 不仅是一些设施还没修建好,虽然留守的流民营的人都派出来干活了,但修建总要时间。 还有就是烧瓷的专业人士还没有到,于家窑厂的旧人都还在路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马到 就在窑厂治泥、制胚的棚屋刚修好,晾晒的场地平整好,沈慈心久等的于家窑厂的旧人走终于到了。听到消息的沈慈心连忙赶道村口去迎接他们! 来的只有十四个人,粗看来的人的站位,沈慈心便看出来这是两家人,一边站了一波,神情有些忐忑的看着她,她露出温和的笑,“各位就是于家窑厂的工匠吧,我是于大郎未婚妻偃如师姑娘的好朋友沈慈心,就是我请各位来的。” “大家路上辛苦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房屋,大家随我来先歇歇脚!”沈慈心招呼他们。 于、王两家人内心是忐忑的,从中原跑这么远到草原上,请他们来的人还是全然不认识的人,如果不是有偃姑娘的信物,他们是肯定不敢来的。可即使有信物,他们来的路上还是屡次差点想反悔回头,人对未知实在太恐惧了! 可两家的领头人,于老头于从四却铁了心要来看看,他觉得人家拿来的信物,那就是可信的,且他们两家没有什么能给旁人骗了。 两家人却清楚,于从四烧了一辈子的窑,于家倒了之后,他就只能干点零散的活糊口,现在有机会可以重新回去烧窑了,于从四怎么能不心动! 而且于家像他这样的还不止一个,而王家是于家的姻亲,两家向来共进退,于家坚持要来,他们家也就跟上了。 其实一开始沈慈心找的并不止两家人,而是三家人,只是路上实在太难走了,又一直是漫无边际的草原,走着走着,其中一家便决定反悔掉头回去了。 现在见到沈慈心,一个年岁不大,却做事周全的姑娘,将他们带到两顶整洁的帐篷里,随后又给他们送上了食物,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些! 于家的小妹于梅梅小声的和自家嫂子杜雨顺说小话,“这个沈大姑娘,瞧着不错,连新的小衫都给咱们准备了。” 杜雨顺点点头,长途跋涉之后,有整洁的帐篷,准备好的寝具,又有热乎的食物,甚至连换洗的衣裳都有,怎么不叫人觉得妥帖、暖心! “看来阿爹的坚持没错!咱们来这儿还真是来对了!”杜梅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就是不知道这沈姑娘的修的怎么样了,我刚刚进村里的时候看了,并没有看到高的窑!” 这也是于从四疑惑的,没看见窑,那用什么烧瓷器?他烧了一辈子的窑,倔着要来这儿,就是想继续烧窑,继续出瓷器!可现在见这儿跟一般的草原牧场没什么区别,都是些帐篷,羊圈的,于从四德心凉了一半,难不成这位沈姑娘只是好心让他们来这儿,养着他们? 沈慈心没想到于家的旧人这么心急,才刚落脚就急着问她窑厂的事情,比她这个窑厂的老板还要心急。沈慈心想劝他们先休息休息,但他们坚持要去看看,无奈之下,沈慈心只好带着他们去现在还只有雏形的烧窑区看看。 路上碰到不少的牧民,见到陌生的于家人不仅没有投来疑惑的眼神,反而十分热情友好,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客人是沈慈心特意请来帮忙烧窑的,是窑厂能不能烧出瓷器的关键。 而于家人受宠若惊之余也注意到,沈慈心这位汉人的姑娘在这片草原上似乎十分受欢迎,不仅仅是受欢迎,更甚至是,非常的受尊敬。这让于家人看着暗暗称奇,要知道他们中原汉人和塞外的游牧民族很少来往,两个民族之间,防备更多于亲近! 也不知道这位沈大姑娘做了什么,能让这片草场上的人对她这么尊敬! 沈慈心带着人到了窑厂区,于家众人看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后还是于从四率先开口,“沈姑娘,还要多久才能修好窑?” 沈慈心有点不好意思,砌窑需要些手艺,流民营里有从前盖过房子的兵士,可从前盖的都是普通的民房,简陋还糊弄,先要要修建一座窑,大家都还在琢磨着中,一边盖一边修整,不过现在粗看已经有点雏形了,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只是这在于家人眼里看来,那就是刚刚弄了个地基! “快了,快了,大家别急,你们长途跋涉而来,不如先歇几天,等窑修好了,你们就可以开始干活了!”让工人逼着开工,沈慈心有些迥然。 沈慈心说是这么说,于家人显然是闲不住的人,第二天就全部都跑到了烧窑区,治泥的治泥,制胚的制胚,而于老头找到了合适的活计,指导流民营的兵士修窑,没想到有他的指导,这窑的修建速度一日比一日快,没多久竟然修建好了! 看到落成的长甬窑,沈慈心心中酸涩一片,如果沈拴全还活着,看到这座窑将会多高兴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图布新见闻 这几日图布新都在阿勤那的冬季驻地上四处查看,他终于相信,阿勤那现在的一切不是阿普勒故意装出来骗他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繁荣,热闹! 这里的孩子们各个看着活力十足,面色红晕,这里的老人步伐稳健,匆匆忙忙,一看便知道干劲十足。这些,在草原上,尤其是即将入冬的草原上有多难得,图布新十分清楚。只有足够的粮食,能够吃饱,才能让孩子和老人们这么有精气神。 可是,能够吃饱,在草原上本就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即使像他们家族这种鼎盛强大的家族,也不敢在入冬前让家族里的老人孩子们敞开肚皮吃!草原上的冬天十分难熬,很多时候风雪大的人只能躲在毡包里取暖,而,取暖的燃料也不是足够的,很多时候一家人只能聚在皮毛被子下面躲着,直到躲过去。 不仅是这些,阿勤那还有许多他从来见过的东西! 他这次来阿勤那,不仅是跟着阿普勒来做客,还带了一大批羊毛过来,这批羊毛是乌梁海一年羊毛脱下的毛发,本来等着在冬天要做成毡毯,阿普勒却说要买下,还出了一钱银子一斤的高价,他阿爸当即就同意了这笔生意,图布新便趁机说送羊毛过来。 现在羊毛已经交给了阿勤那的那位汉人姑娘,而银子他也拿到了,三百斤的羊毛,得了十五两银子,那沉甸甸的银子坠在他的荷包里,十分有分量。 “你们买羊毛做什么?还这么高的价格?”图布新实在不明白,拦住了给他递完银子就要走的沈慈心。 沈慈心看着这位略有几分憨厚的乌梁海青年,轻声笑了笑,“你如果多留两日便知道了!” 等图布新去所谓的窑厂区转了两天,看阿勤那的人热火朝天的干着活,他不懂烧窑,但这个架势,也知道阿勤那没必要花费这么大手笔来骗自己。 可是草原上怎么能烧窑呢?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瓷器这样尊贵的东西,图布新只在他阿爸的大帐里见过,父亲非常宝贝那件瓷器,放在一个木头的箱子里,四周还垫了柔软的羔羊毛,听说那件瓷器是姑母给他。 姑母,想到姑母,图布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对自己下死手的人会是自己的姑母! 心情略微失落的图布新从河对岸走过来,迎面碰上沈慈心带着几个汉人过来,他打量了一眼,这群汉人虽然穿的干净衣裳,可脸上身体十分消瘦。 只见他们到了烧窑区便马上四处散开了,似乎对这儿非常热切,他吓了一跳,回过神见沈慈心身边空了,快走两步到了她的身边。 “大姑娘,这些人是?”他奇怪的问道。 “哦,他们是我请来的烧窑的匠人们!”沈慈心随口回答。 她十一点都不担心,图布新会泄密什么的,阿普勒邀请他过来,不就是为了给他展现这些乌梁海没有的好东西吗? 乌梁海族长被伊丹部的老亲戚背刺差点被害了独子,现在对要不要继续留在伊丹部肯定会动摇。但光光是仇恨还不够,还有利益,对一个家族来说,有仇恨可以蛰伏,等到时机成熟了再报复。 但利益却不一样了,错过了机会,可能就抓不住了。 所以他们把阿勤那的长处,一览无余的摆在图布新的面前,他回去后,额尔德尼要怎么选,那就是乌梁海的事情了! 然后又像是突然记起来,“对了,你那天不是奇怪我们为什么要买羊毛吗?正好,东西做出来了,我领你去看看。” “嗯,这么快!”图布新一愣,随后道,“好,我要去看看。” 沈慈心将图布新领到苏和阿妈那儿,图布新受到了苏和阿妈热情的欢迎,能不欢迎吗?他们阿勤那的羊都已经剪光了羊毛,他们制作毛衣的事情不得已暂停。而图布新又送来了两百斤的羊毛,这批羊毛沈慈心依然包给了苏和阿妈他们,做成一件毛衣就给十斤粮食。 他们这些老阿妈年纪大了,矿区的重活拼了力气也能干,但是现在年轻人都有活计,家里粮食又够,冬储草也足足的,就连冬天取暖的柴伙沈姑娘都分了一些下来,那家里的年轻人便不愿意让老阿妈们去干重活。 老阿妈们正好空闲下来,沈慈心送了羊毛来,让他们织毛衣换粮食,就没不乐意的! 沈慈心带图布新过来的时候,阿勤那的老阿妈们都聚在这儿干活,将恩和森家的帐篷挤的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见沈慈心将图布新带过来,原本还在织毛衣的阿妈立马把东西收拾起来,图布新只看了个影子,并没有看的真切。 见阿妈们的动作,沈慈心莞尔一笑,其实就算让图布新看到了,他大概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工艺。 而且毛衣的制作,沈慈心也没打算拽在手中,这么大市场,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吃下去的。 “是来看毛衣的吧,我给你们去取!”苏和阿妈招呼两人坐下来后,从角落的木箱子里掏出叠得整齐的毛衣,轻轻的抖开,展现在图布新的面前。 图布新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这件十分柔软的衣裳,结果还没碰到,苏和阿妈就将衣服收了回去,“图布新,你的手上都是骑马的茧子,可不能摸咱们这衣裳!” 沈慈心见图布新愣住的表情,朝苏和阿妈莞尔一笑,苏和阿妈还开起玩笑来了。 “这是用羊毛织成的衣裳!苏和阿妈逗你的,你想摸便摸一摸!”沈慈心收敛笑容,跟图布新解释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空手而去 图布新却有些自我怀疑,苏和阿妈说得可没错,他手上全是拽马匹缰绳留下的老茧,摸这样的衣裳,当真不会被他摸坏了了。 “无事,你摸吧,这是羊毛制成的衣服,不是纸制成的衣裳。”沈慈心见他胆小甚微的样子,鼓励道。 图布新看了眼她,看到她鼓励表情,最后试探的伸出手,用大拇指端最柔软的地方蹭了蹭毛衣,感受到柔软而温暖的触觉,他马上明白,“这毛衣冬日里穿肯定很温暖!” 沈慈心点点头,“对,要是穿在皮袄里,最保暖不过了,这可是羊毛制成的,你想想羊就是靠一身皮过的冬。” “沈姑娘,你是怎么将羊毛制成毛衣的。”没过脑子,一个激动,图布新问出了口。 然后他便马上感受到四方传来不悦的注视目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沈慈心倒不在意,十分贴心的解释道,“这个法子不好告诉你,只有乌兰部的人才能知道!” 乌兰部的人都能知道?阿勤那更够知道是因为他们选择归顺了乌兰部,如果他们乌梁海也归顺了,是不是也可以学会怎么把羊毛制作成毛衣?图布新无法控制在心头想着。 如果把这件毛衣带回去给阿爸看,他看见了,会不会动摇呢? 如此想,离开苏和阿妈这儿后,他开口问沈慈心能不能买一件毛衣。 沈慈心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自然可以,这些毛衣之前都是卖到中原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做主给你优惠的价格,一件九两银子!” “啊?九两!”图布新语气颤抖的问道,“怎生这么贵!” 要知道他带来三百斤的羊毛得到十五两银子,他已经觉得是一大笔的银子,却没想到他所觉得大笔的银子,连两件毛衣都买不到。 沈慈心耐心解释道,“我卖往中原的是这个的两倍,若你觉得太贵了,便算了!” 就是十八两银子一件,阿尔坦送往燕国的第二批五十件毛衣,卖到了十八两一件的高价! 图布新咂舌,到底没敢买下,但又不想放弃,临走的时候,还是找到了沈慈心,说想买一件回去送给他的阿爸。 “这样吧,我手上还有两件现货,不如都卖你,两件十五两银子便是了!”沈慈心提供了新的优惠价。 图布新简单的算了一下,省了三两银子,当真咬牙就买下了。 沈慈心让人将毛衣送过来,自己接过图布新的银子,随后看他带上人马,启程回去,不由得露出个皎洁的笑容。 阿普勒站在旁边,想到图布新带着三百斤的羊毛来,换了两件毛衣去,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他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额尔德尼看到这两件毛衣是高兴还是将图布新揍一顿! 且说图布新回到乌梁海,迫不及待的走到了他阿爸的帐篷里,诉说自己这一趟的见闻,额尔德尼先是听说那批羊毛换回十五两银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说钱被他换成了两件衣裳,额尔德尼正要揍自家这个败家子,什么衣裳能值十五两银子。 在被揍之前,图布新手快拿出了两件毛衣,额尔德尼看着两件奇怪的衣裳,也不顾上揍儿子了,图布新才趁机介绍这衣裳,“阿爸,这是羊毛制成的!” “那位沈姑娘把衣裳卖到中原的贵人家,一件毛衣能卖十五两银子!” “我想问她怎么制成的,她却说只有乌兰部的人才能知道这个法子!” 看着手上这件从未见过的毛衣,额尔德尼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人来报,说是伊丹部的三爷来做客,说是来探望额尔德尼这个舅爷,额尔德尼快速收起毛衣,看向帐篷外,不一会,一个高壮的少年郎从外面快步进来,见到额尔德尼,亲切的喊着,“舅爷!” 第三百一十九章 羊毛工坊 送走图布新,沈慈心和阿普勒往回走,沈慈心提议去窑厂区走走,阿普勒巴不得忙里抽闲和她相处一会儿。 两人沿着小河流往上,就要到窑厂区的位置,沈慈心却拐了个弯继续往前,阿普勒以为去窑厂区是她想和自己散步随口找的借口,也不提醒她已经走过头。 可刚走了一小会,过了三个河湾,却见她停了下来,指着河湾旁边的一块空地问他,“你说在这儿修建一个羊毛工坊怎么样?” 阿普勒没想到她有这个心思,见她问,便左右观察起来,这个地方离阿勤那驻地不远,抬头就能看到大家的毡包,旁边又是河流,地势平坦,如果修建一个工坊倒是个好地方,他赞同道,“你如果要在这儿修建工坊,确实是个好地方。” 沈慈心抬头看着他,摇摇头,“不是我修建工坊,是你修建工坊。” 阿普勒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毛衣的事情是你的主意!我怎么能替代你修建工坊。” “阿普勒,虽然我和你有情感上的羁绊,但我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些地方,还是你是你,我是我。” “非我要和你分清楚,而是如今你是一个部族的台吉,你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羊毛制成毛衣的工序很简单,现在阿勤那的女人们也好,流民营的女人们也好,都已经掌握了,他们之所有不往外传,是他们知道自己归属于乌兰部。” “所以日后这笔生意归属于乌兰部,比归属于我沈慈心好。毛衣生意的重点不在于制作的工艺,在于羊毛的供应,和毛衣的市场,这两点都非我所能掌控的。” 沈慈心指着工坊的地方,“所以这个工坊不能属于我,只能属于乌兰部族!” 阿普勒理智上听明白了沈慈心的意思,情感上却不想答应,“这个法子是你提出来的,我取而代之,我做不到。这一路如果不是你帮我,我不会这么顺利取回阿勤那。” 沈慈心态度却严肃多了,“阿普勒,我帮你是因为你先帮我,我帮助你只是信守诺言。此事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没有关系。你一再提起此事,我只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是否只是想报恩!” 阿普勒连忙摇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因为感激。” “那咱们便理智一些讨论此事!之后窑厂起来后,我的心思必然多数在窑厂,若是要修建羊毛工坊,我首先顾不过来,其次,我很明白,我也守不住。所以,不如一开始便说清楚,将这个产业归属为乌兰部族的产业,反而有利于这个产业蓬勃发展。” 沈慈心认真说道。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阿普勒最终妥协,点点头,“此事,我们再商议商议。” 阿普勒可以妥协,但也不愿意让她空手让利,虽然她说自己无法分心管理,也担心守不住,但他也清楚,她就算无法掌控羊毛产业,将织毛衣的方法让出去也能获利不少。 当日在阿普勒的大帐内,恩和森、左钦依约而来,商讨修建羊毛工坊一事。 听到沈慈心要脱手不再管理此事,恩和森第一个反对,“此事是大姑娘一手操持起来的,如何能将你隔离在外呢。” 沈慈心将自己理由又再说一遍,“这个产业归属到乌兰部,比在我手里会发展的更好,也能惠及更多的牧民!日后乌兰部族也会更加的强大,那羊毛坊跟着乌兰部的发展,可以走向更远。” 左钦听了没说话,因为他也认同沈慈心的话,羊毛工坊在她手中在乌兰部的发展不同而言。 “那也不能就让你白白让出来。”恩和森还是不同意。 阿普勒也是这个意思,他请恩和森来,就是想连同恩和森说服沈慈心!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个法子是你提供的,我们就没有把你排除在外独占这个生意的道理!”阿普勒坚持道,得到了恩和森的点头认同。 “我的想法是,这个法子是你,你占两成利!”这是阿普勒一早便想好的。 此提议得到了恩和森的赞同,左钦也觉得合适,最终沈慈心也只好答应了这个提议! 过了几日,在沈慈心窑厂的上游,一大块工地上便开始动工了,他们要在入冬之前修建起一座羊毛工坊! 一个十人小队,由呼斯楞领头去往周边的牧民的冬季驻地,去收购他们收集的脱落羊毛,顺便宣传夏季割羊毛,羊毛会长一事,让他们可以在夏季割了羊毛后送往阿勤那驻地,他们会用粮食收购! 周边的牧民将信将疑,但无论怎么说,他们起码用收集的羊毛,换到了实实在在的粮食! 第三百二十章 准备 赶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沈家窑厂草原边地分窑的第一次烧窑开始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于从四已经穿戴整齐,一件麻衣一件毛衣一件薄袄子,虽然草原的清晨已经是寒意十足,但他穿得这样严实,一点寒意都进不了他的身体。 又是毛衣,又是皮袄,每日粮食奶食给的足足的,隔几日还能吃上肉,这样的日子,即便是从前在于家窑,于从四也不敢说自己过得更好! 大姑娘对他们两家这么好,于从四感怀在心,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在窑厂上!长甬窑还没落成之前,治泥、拉胚,他啥活都干,就差就挖矿了,那还是沈慈心怕他这个技术工种干力活影响身体非给他拽下来。 现在长甬窑落成了,要起窑了,于从四更是踌躇满志,昨天晚上就差没合眼,天边有点亮人就起来了,等他到了窑厂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值班的小帐篷内听到动静,猫出来看了一眼,见到于从四吓了一跳,缓过神来问道,“于师傅,这什么时辰啊,你就来了。” 于从四见扰了人家的清净,连忙道不是,“我这不是要开窑了,睡不着,过来看看,你回去歇着,我自己看看就成。” “哪能啊,这天色暗的,你也不拿个火把,窑厂区东西可不少,别被绊倒了,您这要是受点伤,我怎么跟大姑娘交代,不成不成,你先进来,到我屋里歇会再说!”草原汉子的手劲大,于从四愣是挣脱不了,只能跟着他进帐篷,喝了碗热乎的奶茶,见外面渐渐亮起来才准许出去。 他一个人绕着整个窑厂区走了几遍,看着制好的胚,看着调好的釉。在寂静的清晨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就听到后面说话的动静,转过身,看见穿着白皮袄子的沈慈心快步而来,看见他高兴的说道,“玉如还说我这么早过来,肯定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到从四师傅比我急多了。” 于从四不善交际,实话说,“我这心头有事,睡不着,耐不住就过来了!” 沈慈心回头跟玉如道,“你看,紧张的睡不着觉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既然都睡不着,咱们就去新窑门口转转,看看有什么还缺漏的,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开窑!”后面的话沈慈心没有说完,怕给于从四更大的精神压力,这是新窑的第一次烧窑,沈慈心当然是希望可以成功,圆满。 但烧窑这种事情,有时候很多不是人力能把控的,尤其是在古代没有精密的温度控制情况下,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在草原上烧窑,她是第一次,于从四也是第一次。 于从四却拍着胸脯道,“大姑娘你放心,你这么大老远把我们请来,过来后对我们一家又是如此照顾,等窑烧起来了,我就在这儿不错眼的给你盯着,一定不让窑有任何闪失” 烧窑需要连续烧三日,从前开始烧窑后,沈家窑厂的烧窑工也是日夜不断的看着,不过沈家窑厂不止一个烧窑师傅,起码还能轮着看,但沈慈心这儿现在能干这个活的只有于从四,“那我给你安排两个小伙,陪着你看窑,咱们窑厂现在只有你能干这活计,只能辛苦于师傅了。” 于从四没有拒绝,他十分看重这炉窑,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几个人在长甬窑门口走了几圈,今日准备烧的胚体装在钵体中,一个一个摆放好。从开矿开始,沈慈心就已经想好要烧什么了,今日这窑炉内摆放的便是她当初想要烧的瓷器—一套窄口深体壶,适合用来存放热食,这批瓷器,她准备用来卖到晋国边城去,那个地方的饮食和草原有些类似,喜欢喝热奶茶! 只是这批瓷器,用的还是老法子,一钵一器,到底是第一次烧,沈慈心选择了稳妥,没有叠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北越窑 秋日的清晨,小芒村的四周被一层淡淡的晨雾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得透明。村庄四周的草原铺满了金黄色的草叶,在清晨的露水滋润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远处的山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是镶嵌在天边的剪影。 村庄里的小木屋上空,烟囱里升起缕缕轻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的香气和新鲜的泥土味道。农舍旁边,几只早起的牛羊正在安静地啃食草地,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阿勤那的牧民们开始他们的一天,今日却不是劳作,而是自发的汇集到了窑厂区,即便是没有在矿区做工的牧民们。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沈慈心的窑第一次开窑,有些人甚至隐隐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即将发生变化。 这是跟他们祖祖辈辈在这片草原上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即将发生的变化,只是现在人们还无法描述,只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 开窑的时间一早何青石还在发愁,这儿没有黄历,没有能看黄历探时辰的老先生,也不知道哪一日是吉日,哪一时辰是吉时。他和沈慈心讨论此事,沈慈心却直接拍板选了个日子,至于时辰,便是当日太阳升起的时候。 何青石有些不明白这个日子,被玉如提醒后才发觉,这是老爷的生辰的日子,正好就要到来了,没有什么比新建一座窑更能给老爷庆生了,而这座窑有了老爷子的保佑,也一定会平平安安,何青石便不再愁此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着,沈慈心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这座在阳光照耀下隐隐发光的长甬窑,她轻轻的说道,“祖父,我会将沈家窑发扬光大的,总有一天,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沈家的窑厂。” 这是沈慈心给沈拴全的承诺,她虽然对烧瓷没有执念,但这是一位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能够无保留支持她的人的执念,现在他不幸被害,她希望自己能替他完成。 而且穿越一场,沈慈心也希望自己能在这个时空留下点什么,才不算白来。 太阳正升到高空中,刺目而炫丽。 “大姑娘,咱们摘布,开窑!”耳边响起众人的声音。 沈慈心一一看过去,从瓷木镇跟着她而来的玉如和何青石,草原上的好伙伴阿普勒、阿木、左钦,流民营的六瘸子、刘二妮、王大泉、王小福,还有阿勤那的恩和森大叔、苏和阿妈,千里而来投奔的于家众人,他们用期许而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朝他们回以灿烂的笑容,随后,伸手,将牌匾上挂着的红色麻布扯开,露出木质牌匾上的文字,“北越窑。”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沈家窑厂在瓷木镇折戟沉沙,这是沈慈心对这座在草原上起的新窑的期许,可以从头越,可以再来一次。 “好!” “恭喜大姑娘啊!” “咱们草原上竟然也能烧瓷器了!那可是瓷器啊!” “对啊,听说一件瓷器就能换只羊呢!” “咱们于家能继续烧窑了!苍天保佑大姑娘啊!” 耳边猛然响起鼓掌和众人欢呼的声音,沈慈心带着笑意看着大家,随即对上了阿普勒同样带笑的眼睛,他很高兴她能够完成自己的夙愿,开始她自己真正的事业。他高兴于她在自己的家乡,在自己的地盘上,是高兴的,是自由的。 揭匾后,于从四第一个打开窑炉的门,探进其中,查看里面摆放的钵体,都整齐的摆放着,才出来对沈慈心道,“大姑娘,一切无误,咱们开始烧窑!” 沈慈心朝他点点头,“烧吧!” 柴火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第一把火了。 于从四听到准许,立马让家里的小辈抱柴火的抱柴火,准备干草的准备干草,于家的众人在他的指挥下纷纷行动起来,准备好之后,于从四拿来打火石要点火。 可这周围围观的人实在不少,老烧窑的师傅于从四在众人的瞩目下,竟然紧张了,连打了几次,不是没打着火,就是没把引火的草点燃,即使点燃了,也一会就熄灭了。周边看热闹的牧民又更好奇了,更凑前围观,于从四更是紧张。 “阿伯让我来!”旁边的王小鱼看不下眼了,脆声说道。 于从四瞥了她一眼,正要说哪有让女人点火的道理,却想起自家窑主就是个女人,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让女人干的。 沈慈心的声音适时响起,“从四师傅,那就让小鱼点吧。” 王小鱼是于从四姻亲王家顺的女儿,说是嫁人后丈夫死了便守寡回家了,这样一个寡妇却悄悄找到沈慈心,希望自己能够在窑厂学烧窑的功夫。沈慈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甚至还鼓励她,今日让她试着点火,也是一种鼓励。 得到沈慈心的准许,王小鱼欢快的从于从四手上接过打火石,随后稳稳的打出了火花,稳稳的引燃了干草,干草燃起大火苗,随后点燃了干柴,火势在窑炉内变大,稳稳的烧起来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瓷 “做得好,小鱼。”沈慈心笑着鼓励道。 王小鱼咬着嘴唇,腼腆的说道,“谢谢大姑娘。” 于从四眼神复杂的看着王小鱼,她之前就提出要跟自己学烧窑,但哪里有姑娘烧窑的,他便没同意。看这个样子,她应该是背着自己找上了大姑娘,看样子,大姑娘非常同意此事! 沈慈心却没有多说什么,王小鱼要学烧窑的技术,到底还是要于从四自己愿意,她也不能强买强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第一炉窑。 “接下来要辛苦从四师傅盯着了!”沈慈心朝于从四道。 “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盯得牢牢的。我烧了十几日的窑,不会让窑出差错的!”于从四保证道。 于从四烧窑的本事自然毋庸置疑,什么时候该添柴了,什么时候该减柴火了,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令他烦恼的是,每日来来往往看热闹的牧民们,那真是络绎不绝,走了一群又来一群,大家都把他这儿当成看稀罕的地方。 但这些人于从四赶又不能赶,大家来看热闹的时候都带着一张笑脸,又是带奶茶的,又是给带肉干的,这怎么赶?最后于从四只能默认王小鱼留在这儿,替他应付这些牧民们,回答他们无穷尽又好奇的问题。 王小鱼乐得接受这个活,不仅可以偷摸学东西,还能从婶婶嫂子们这儿得不少吃的,于大伯不要这些东西,她便每天都往家里搬,不过她也不私藏,攒上一些就给她大哥王小石家的儿子闷头送。闷头是于从四的外孙,算来算去,也还是留到了自家中。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到了出窑的日子,等窑冷却下来正好是晚上了,冒着寒风和夜色,玉如掀开帐篷,见阿普勒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回头看了眼自家小姐,见她一点都不意外,心中奇怪,小姐也没跟阿普台吉说要趁夜色去看出炉的事情,阿普台吉怎么就知道?而且小姐还一点都不意外,阿普台吉一定会过来等着。 没人给玉如解释她的疑惑,沈慈心走出帐篷,走到阿普勒的身边,随即抓起他的大手,笑着道,“有点冷,咱们牵着走吧。” 阿普勒愣了下,感受到手心多了一股温热的触感,心不受控制的猛烈的跳动起来,一会后,他才听见自己哑然的声音,“好,我牵着你。”随即反手将沈慈心的手反包裹在手心里。 玉如看到这一幕,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举动若是阿普台吉先动手的,她肯定得念叨两句不合规矩。可动手的人是自家小姐,玉如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找补道,还是自家小姐厉害,连男子的手都刚牵! “玉如,快跟上!”沈慈心回头朝她招呼道,伸出另外一只手,等她上前。 玉如连忙快步跟上,拉着沈慈心另外一只手,他们家小姐的手虽然瘦瘦弱弱,却不知道为何,牵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趁着夜色到了窑炉门口,于家于从四、大郎于麦子、二郎于芋头,还有王家的王家顺、王小鱼都在这儿。烧好的瓷器钵体已经搬出来了,就等沈慈心开钵。 沈慈心简单的感谢了于家和王家的人,也不说更多的客套话,在众人的期许中打开了钵体,露出里面的瓷器! 烧的很完美的瓷器,没有一件是坏的,肚子大窄口的瓷锅,在火把火光照耀下,显得分外的绚烂。 将所有钵体打开口,就剩最后一个钵体,沈慈心却没有打开,里面的瓷器是件小瓷器,她长叹一口气,才伸手将它打开。 一件通体白色,隐隐带些黄色的花瓶出现在众人面前。 片刻后,便听见于家和王家两家人传出的吸气声音。 “白,白瓷!”于从四颤抖的说道! 他竟然烧出了白瓷! “大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件瓷器从配瓷土,到制胚,全是沈慈心亲手操办的,最后烧出来是白瓷,于大郎觉得沈慈心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如何烧出来的。 沈慈心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件白瓷,这是她送给沈拴全的礼物,还好成功烧制出来了。祖父,若是您在天有灵,看到这个白瓷是否会高兴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于、王两家人的生活 堪堪进入十月,草原上落下了第一场大雪,茫茫的大雪下了小半夜,第二天清晨起来,小芒村所见之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于家住的帐篷内,于从四的婆娘石花花正在给孩子套上毛衣,小孩子听说下雪了心急出去看,石花花拽着他,非让他穿好衣服才能出去。套上毛衣厚,又套上皮袄子,待在温热的帐篷内,小孩很快憋出了一身汗,挣扎着要出去,外面的动静非常热闹,显然已经有很多孩子在外面游乐。 “出去小心些!”石花花将孩子放出去,也不用跟着,这草原上的孩子都是撒欢跑,身子骨还健壮。 打点好孩子后,石花花开始烙饼,这儿为了取暖整天得点着炉子,炉子烧的都是牛羊粪。他们两家来的时候已经天凉了,加上窑厂的事情忙,顾不上准备取暖的燃料,家里现在烧的这些都是大姑娘给送来的,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两家来这儿之后,当真是什么都不用管,只要顾好窑厂的事情就成,米面粮油,还有保暖的衣物,烧的燃料,一应俱全大姑娘都给准备好了。 如果还留在旬阳城,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那儿虽然不是塞外草原,可冬天冷起来一样要人命,他们家租的破院子,一到冬天就漏风,要修整没足够的银子不说,旁人家的房子修起来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买柴火,那价格一到了冬天就涨的厉害,他们一家人只能挤在一个屋里睡。还有粮食,年年都是吃不饱的,大人还能忍忍,孩子那真是饿的嗷嗷哭。 现在到了这儿,闻着已经散发出香气的饼子,还有一锅半夜起来熬的奶茶,家里的人上工前都要先喝一碗热乎乎的奶子,才去窑厂做工。就这么吃了一个月,不说孩子开始长高长膘了,连小女婿王小石竟然都长高了些! 当时王小石还觉得不好意思,整得自己跟没长大似的,他娘林夫旺却抹起了眼泪,“你祖父的个头就高,咱们家就是高个头的种,都怪家里穷,没让你吃饱过,要不然你和小鱼都不会这么矮!” 看着王小石手足无措,连忙劝他娘,“娘,你别哭啊,你应该高兴啊,以前咱家穷吃不上没长高,现在咱们能吃饱吃好了,我还能有机会长高,是好事儿啊!” “以后我看那高头大马也不会发憷了!”王小石是真的高兴。 其他几人也劝林夫旺这是好事,老树皮一样的农妇脸上才展现笑容,随即不住的夸赞沈慈心,“这些都亏着大姑娘了,如果不是她,咱们家今年估计还在愁冬天取暖的事情呢,这又打仗了,粮食和柴火肯定又更贵了。还好当初咱们来塞外草原,还好大姑娘来寻我们了!” 说完林夫旺又叮嘱家里的孩子,“小石、小陶,还有小鱼,你们一定要在窑厂好好干,千万别偷懒躲闲,大姑娘对咱们这么好,咱们要是不尽力干活,那就是丧天良!” “娘,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王家的子女不约而同的保证道。 旁边于家的人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好好干! 有这样的工匠团结一心的干活,北越窑运转十分通畅,出窑品质非常高,基本没有烧毁的东西。而且于家的众人不仅干活卖力,还想着法子提高自我技艺,就好比于大郎于麦子,那精工于画胚,就差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现在的画胚的工艺没有机械,存靠人工,而于麦子的手艺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已经可以快速精准的将纸上的图案刻画到胚体上。 他现在正在画的是沈慈心准备做精品瓷器的一套画,沈慈心画的都是在历史长河中积攒下来的图画,什么踏雪寻梅、青松迎客、双鱼戏珠,还有送子画像,图画再配上文字。 而胚体是膝盖高的瓷瓶,将图画刻画到胚体上,再上釉素烧之后,再上颜色。这种瓷器的颜色不容易保存,但却能做到色彩十分丰富。如果在年前上市一批,可以作为节庆款,应该比较好卖。 沈慈心到窑厂的时候,在窑炉旁边的工匠坊里看到埋头苦做的于麦子,对方听见动静抬头看她,嘶哑的声音喊了声,“大姑娘。” 沈慈心看见他双眼通红,吓了一跳,“于麦子,你昨夜不会整夜都在这儿干活吧?” 不用等他的回答,沈慈心扫了一眼架子上已经刻画好的胚体,昨天傍晚她过来才画好三个,现在已经有七个了,便知道于麦子一定是在这这儿干了一个晚上。 “你先别干了,赶紧回去休息,哪能这么干活?”沈慈心不赞同的说道。 于麦子听沈慈心声音似乎有些愠怒,有些手足无措的放下手中的素胚,想解释点什么,他又不善言辞,结结巴巴回了句,“不,我不累。” 沈慈心还想说什么,给孙子安顿好,又烙好饼,拎着篮子过来给儿子送早食的石花花推门进来,她听见了沈慈心的话,也比她那个只知道画胚的儿子脑筋快,对着沈慈心笑意盈盈,“大姑娘心疼人,我们家这个却是个木头。不过姑娘您别担心,这么暖和的房子,我还给准备了吃的和喝的,他年轻人晚上干点活没什么。实在累了,您还准备了炕,他自己就会歇着了!” “从前我们一家在旬阳的时候,为了砍点柴火,就算是冒着风雪也得去呢,现在在这么暖和的房子里干活,都是掉进福窝里了!这批货不是赶着年前送过去吗,老大得紧着点干才是。” 第三百二十四冬日的窑厂 工匠坊修建在窑炉旁边,从窑炉透气口修了一条底下管道过来,可以把窑炉废弃的热度的传导过来,这是沈慈心的主意。草原上冷的早,冷的厉害,像制胚、画胚、上釉这些工作天微微冷下来便转移到这儿来了。 在沈慈心看来不过是有点供暖简陋的泥房子,配了一张大炕,既是工作台又是休息区,十分混乱,但对干活的于家和王家两家人来说,却是顶好的工作环境了。说句得罪老东家的话,当年在旬阳城于家干活的时候,冬天里,他们也是硬抗天气冷。 “我不累!”于麦子在他娘的话后面插了一句。 沈慈心无奈的看着这对母子两,当初请于家人过来的时候,她还担心管理的问题,毕竟他们从前就是烧窑出身的,怕他们占着有手艺自抬自身,哪知道完全是她顾虑多了!这两家人当真是自驱力极强,不过是一些正常相待,他们回报却远高于她的付出! 沈慈心也知道自己没法强迫于麦子回家休息,只能命令道,“你先歇上一个时辰,吃点东西也好,躺会也好,反正得歇一个时辰才能干活!” 现在画胚师傅就一个,她还怕他干的太起劲,把自己累死了。 见于麦子梗着脖子还要反驳自己不累,要继续干,石花花连忙拉住儿子的衣袖,“大姑娘就是怕你累,你听大姑娘的,吃点东西歇会吧。” 说完又满脸笑意的问沈慈心,“大姑娘,我烙了麦子饼,您要不要尝尝。” 沈慈心亲和十足,“我吃过了,您留给给于大郎吃吧!我去别的地儿转转,于大郎你可好好歇着哈!” 沈慈心在窑厂区内转了一圈,从工匠坊内出来,隔着几米远是碎泥、研泥、陶泥、陈泥、和泥、养泥、揉泥,等工序的制作工棚。 这块区域很大又和山上矿区有链接的地方,入冬之前要修建泥房子已经来不及,沈慈心便干脆修建了一个巨大的茅草棚区。草棚内同样通了从窑炉内传导过来的热气,但因为茅草棚保暖性比价差,里面的温度不算高,只能说是温热,但遮风挡雪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而陶泥、陈泥、和泥、揉泥,等需要用到水的工序,沈慈心也架了一口大锅,通过窑炉引来的热气加热水,再注入泥池,这样进入泥池内的水起码是温水。大家伙也不用冒着冷水干活。 透过茅草棚传出里面干活的年轻妇女的声音,这里面有流民营的女人们,也有阿勤那的女人们,即使文化语言不相同,只要心是开放包容的,大家很快便大成了一片。 现在小芒村的女人们,一部分在矿区的泥坊内干活,一部分在乌兰毛衣坊干活,这两个工收入来看泥坊多一些,但累一些,毛衣坊收入低些但轻松些,是以现在年轻些的女人都选择到泥坊干活,年纪大些的在毛衣坊干活。当然还有部分力气大的选择去矿里干活,干一天,能顶别的两天的收入,就是累些。 可以说,现在整个小芒村人人都很忙!男人们除了去矿上干活外,还要抽空训练,他们很清楚,开春后,伊丹部必然要派人来讨伐,他们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对此,小芒村的人都有任何胆怯,他们如今富足的生活,需要他们团结一心拼了命才能保护。弱肉强食,草原上惯是如此! 从治泥坊离开,冒着大风,沈慈心又去了趟矿上,矿上今日无人,因为之前取的泥暂时够用,便停工休息,大家伙便回去忙活家里的事情。绕了转了一圈,见所有的安全规章都好好的,沈慈心这才小心的下了矿山,刚下去就听说,阿普勒他们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魏大放 刚从矿山下下来,在山脚下碰见几个游戏的孩子们,现在家家户户大人都有事情要忙,便没空管着这些孩子们,这些孩子们便到处跑着玩,而新修建的窑厂区和羊毛工坊便是他们最爱去的地方,两个地方新奇有趣,爹娘又在这儿。 但沈慈心却觉得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窑厂区,孩子乱跑容易引起安全问题,停下和这些孩子们说了几句,让他们回村上玩! 沈慈心的话很管用,孩子们听了乖乖的离开了,回村上去玩!这些孩子平日里没少听父母提起沈慈心,那是他们家有现在好日子的大恩人,听得多了,在孩子们眼中,沈慈心就快跟‘菩萨’一样的存在了,她说的话没人不听。 看着孩子们跑走的背影,沈慈心琢磨着,等明年财务松快点儿最好把窑厂区圈起来,即便是最简易的木栅栏,但做一个明显的分区,孩子们也就知道哪儿不能去了。 不过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得和阿普勒说说此事,让他去通知小芒村和乐民村的百姓们。乐民村,就是当初的流民营,流民营的所有人都一致决定要留在草原上了,他们和阿普勒商量好,决定在小芒村旁边修建属于自己的村庄,只是现在冬天来不及动工,他们的村子暂时只有名字,还没有驻地。 乐民这个名字还是他们请沈慈心取的,沈慈心当时想了想便取了这个简单易懂的名字,名字的意义很简单就是希望这些受尽苦难的流民们,往后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乐民村的村长陈力汉当即就点头同意了这个名字,回去传达给大家,大家也觉得十分好的,有了名字,大家仿佛就有了根。等过了冬天,他们在旁边划给他们的土地上修建房子,整理菜地,到时候他们就有稳定的居所,再也不是流民们。 有了这样的期盼,乐民村的村民们这个冬季是发了苦力的干活,能上矿区干的绝对不去治泥区,能在治泥区干的绝对不去羊毛坊!这多攒点钱,等开春起屋的时候,多盖一件屋子也好啊,要是日后家里添丁了也能住得下! 不过阿普勒已经离开小芒村一段时间了,此次他带队护送阿尔坦跑商,之所有他亲自带队,是因为阿尔坦这次跑的是陌生的晋国商路,而且不仅带着羊毛衣还带着瓷器!北越窑的第一批瓷器。阿尔坦肩负着开辟这两样商品的晋国商路,容不得闪失,阿普勒才会亲自护送。 再加上,此行阿普勒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与图拉嘎家族商谈归顺一事。 有如此周全的保卫队伍,到晋国边城图江门的路程非常顺利,到了边城门口,花费不少的银子买通了守门的将士,整个商队才成功进入图江门。 到了落脚的地方,照着老法子,阿尔坦先花银子跟客栈掌柜的打听城内经商的情况,了解了几位大商人宅子的位置,正要上门去拜访。 阿普勒却先遇到了一位熟人。 “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阿普勒走在街上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对方试图抓住他的衣服,他快速的避让开站在一尺远的地方,抬头看着对方。 只见对方兴奋的摆手,“你忘记我了?是我啊,当初你还救了我,你还记得吗?我当时想跟你道谢来着,哪知道你离开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阿普勒认出了对方,竟然是他在魏国遇到的那个商人,碰巧救下生病又被劫道的魏大放! 他竟然在此处! 察觉阿普勒认出了自己,魏大放高兴的上前拉着阿普勒的胳膊,笑着道,“真是太巧了,竟然在此处遇到你,走走走,咱们必然得好好喝一杯,让我感谢你。” 阿普勒不动声色的扯开对方的手,不过没有再退避三舍,顺着他的意思到了路边的勾栏院里。魏大放立马让人给阿普勒和阿木安排好茶水,又十分好奇的问阿普勒,“不知道恩人来图江门有何事?现在在何处歇脚,要是不嫌弃,我家里倒有几间空屋!” “魏巡司,您的茶水和糕点,请慢用。”一会小二送了茶水上来。 听到这个称呼,阿普勒抬头看了魏大放一眼,魏大放连忙解释,“我就是跑商的,这官身是家里人非得给捐的,说是出去行走方便。” 阿普勒收敛眼神,想到刚刚阿尔坦在客栈掌柜那儿打听到的消息,这图江门里有个大户人家可不就是姓魏,加上魏大放家中能给他谋个官身,那他的家族必然不是一般的家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客栈掌柜所说的魏家应当就是魏大放家。 听魏大放还在极力邀请自己到家里住,说要报答他当初的救命恩情。 阿普勒倒是不惦记这恩情,在他眼里当初救了魏大放,自己顶替了他的身份,认识了沈慈心,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 但对方正好是经商的,有从前往来的经验,阿普勒对魏大放的印象倒是不错。如果毛衣和瓷器的生意跟他做,总比跟不信任的陌生人做的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两件商品 有此思量,阿普勒便真真假假的和魏大放说自己来图江门的目的,“我来图江门是行商的,我从草原带了批货来,欲寻买家。” “来做生意啊!要找买家!那你找我便是了!”魏大放一听马上应承道,“我们家就是经商的,当初我去魏国原本是想走通瓷器商路的,哪知道碰巧病了,要不是遇上你,可能还丢命了。你也别找其他买家了,有什么货,只管卖我便是了!” 阿普勒见他这么说,却有些犹豫,“只是我的货物贵重,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下,若是……” “你只管卖我!我还欠你一份情,有什么能比这恩情贵重的。”魏大放觉得这图江门若是他们魏家吃不下的货,也没有什么商家能吃下了,才有此豪迈的口吻。 阿普勒还是有些犹豫,魏大放这才问,“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你这么犹豫!” 阿普勒没有明说,而是干脆把人带回了客栈,又让阿木去找阿尔坦取了两件样品过来。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觉得阿普勒一个草原牧民能带来什么好东西的魏大放看到货品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上前去摸那件瓷器,“你怎么会有瓷器!” 这个窄口大肚子壶可真漂亮啊,颜色均匀,形状规整,上手触碰触感细腻,绝对是上品的瓷器! “你从什么地方进的货?现在燕魏两国交战,魏国的瓷器也无法运出来,你怎么会有门路进货?”魏大放语气十分惊讶,他当初走海路远赴瓷木镇就是想打通瓷器的商路,哪知道遇上病倒,他病好之后就没了精气神想回图江门休养,以图后来。哪知道魏国和燕国再次交战,他无法出海,去瓷木镇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可眼前这个牧民,却有办法买到瓷器,不等他回答,魏大放又问,“这样的瓷罐你还有多少,我都要了!” 看见对方激动的样子,阿普勒不以为意,十分沉稳的回答他的所有问题,“这是在我们部族窑厂自己烧制出来的,这样的瓷罐我们一共有八十只,如果你都要的话,一只瓷罐作价六两银子。” 听了阿普勒的话,魏大放不可置信问道,“什么,是你们自己烧出来的?你们如何能烧出来!” 阿普勒直接略过了他的问题,“你要买吗?” “买买买,我全都要了!”魏大放连价格都没有砍,对他来说这样的瓷罐在图江门,甚至在燕国都是稀罕货,六两一只买来,他绝对能翻一倍卖出去,甚至翻两倍。 “我让人把银子送来,你帮我把货装好!”魏大放激动道。 阿尔坦看着这笔生意这么简单就成交了,有些咋舌!看来这批瓷器倒手后绝对获利颇丰!这个商人才会这么急切的定下所有的货!这样的场面看得他也是内心澎湃。 可观阿普勒,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沉声阻拦要出去喊人的魏大放,“不急,你再看看此物,要不要一起买。” “什么?”魏大放疑惑的看着阿普勒手上另外的东西,米白色毛喳喳的,看着像个衣裳,“这是衣裳?” 阿普勒点头,“嗯,你可以试试。” 魏大放接过这件怪模样的衣裳,有些不明白怎么穿,终于有用武之力的阿尔坦马上快步上前,一张笑容温声教魏大放套上这件毛衣。 还真能套上!刚刚看这件衣服十分窄小,魏大放还担心套进去会给撑坏了,没想到这衣服的包容性非常好,可以扩张。还有就是,他怎么觉得越来越热啊!明明刚刚还好好地。 一会后,他就意识到,自身温度的上升是因为这件衣服! 这衣服竟然如此保暖! “这是什么衣裳,竟然如此暖和!我都快要冒汗了!”魏大放惊奇的说道。 阿尔坦便开始介绍起了毛衣的,用最柔软的羊毛制成,十几只羊才能织成一件毛衣,在草原上能抗住大风雪,是冬日保暖的最好衣物。 一番说辞说得阿普勒眉头直跳,他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阿尔坦之前在燕国能把毛衣卖出这样的高价!他知道真相自然不信,但魏大放却被唬得一愣一愣。 “这衣裳多少银子!你有多少件,我统统要了!”魏大放再次财大气粗道。 “二十两银子一件,我共用三十件,这是冬季最后一批货了,要等下一批就得等到明年春天了!”阿尔坦试探报了个高价! 哪知道魏大放一点价格都没有讲,马上就同意了,要了全部的货!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利诱图拉嘎一 魏大放买了货,却提出要跟着阿普勒回草原上看看,他实在不相信,阿普勒怎么有本事在草原上弄一座窑厂烧瓷器! 阿普勒无奈的看着他,“我回程还有别的事情,会耽搁很长的时间,带上你不方便。” 此行回程,阿普勒要往西拐一段路程,去找图拉嘎家族,这个家族从前也是他们乌兰部族的,后来乌兰部被伊丹部取代后,这个家族没有归顺伊丹部,而是避让到了与晋国边界的大青山山脉里居住。 图拉嘎家族因为没有部族的庇佑,日子过得并不好,只是他们的族长拉铎实在不喜伊丹部,宁愿日子过的苦一些也不愿意归顺,还好他们家族势力小,又避得偏远,伊丹部倒是懒得对他们下手。 这些年图拉嘎和阿勤那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阿勤那重新归顺乌兰部后,便将阿普勒活着回来的消息传给了图拉嘎。图拉嘎的族长拉铎自然是高兴的,但说道归顺,他们族人已经习惯没有部族的生活,对于阿勤那的拉拢,一直没有正面回应。 直到阿勤那提前回迁冬季驻地,驻地内接连开起了窑厂和羊毛工坊,需要大批量的柴火。而图拉嘎正好在大青山山脉下,有丰富的木柴资源,阿普勒便让图森和去了趟图拉嘎,商量好柴火供应的事情。 图拉嘎家族这些年的日子真说不上好过,虽然背靠着大青山,是不愁柴火烧了,但此地远离牧场,牛羊想要吃饱就得深入草原,深入草原就会遇到伊丹部的人马。为此他们只能多依靠大山,一年到头努力在山里刨食,混个温饱。 后来阿勤那送来消息说老台吉的独子阿普勒回来了,他们家族决议回归乌兰部族,拉铎收到消息后第一反应自然是心动,如果有一个可以仰仗的部族,那他们就能深入草原继续放牧了,不说其他,起码牛羊肉和奶食他们能吃上些了。 只是当时拉铎的兄弟拉住了冲动想要答应的拉铎,“阿普勒重新回来建立乌兰部,现在只有一个阿勤那,他们能抵挡住伊丹部的报复吗?我们选择这个时候归顺,若是他们失败了,必然会招来伊丹部的报复。” “虽然我们现在日子艰难一些,但大家好歹平平安安,兄长还是多考虑考虑。” 兄弟的话打在拉铎的心上,他想了想,觉得此话没有错,如果重新建立的乌兰部族,无法抵抗伊丹部,失败了,那作为附属的他们,一定会招来报复,说不定还会沦为奴隶。 现在家族的生活,确实艰难,看着村内跑动的孩子们,已经入秋了还只能穿着薄衫,头大身子小,一看便知道吃不饱饭。是这么艰难的继续活着,还是拼一把呢? 正在拉铎犹豫的时候,恩和森亲自来了。 拉铎以为恩和森是来劝自己的,为难的说道,“恩和森兄长,你在信上说的我知道了,我也很高兴乌兰部族能重新建立,但……” 却没想到恩和森压根没有劝自己的意思,摆手制止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我只是把新台吉回来的消息告诉你,告诉你乌兰部重新建立了,至于你要不要归顺是你们图拉嘎的事情,我不会劝你,也不会强迫你,我来是有另外的事情。” 拉铎疑惑,另外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 “十斤柴火换一斤粮食?”听完恩和森的来意,拉铎语气颤抖的反问? “对,就是十斤柴火换一斤粮食,我们乌兰部族现在需要大量的柴火,烧瓷器和做毛衣,粮食我已经拉了五百斤来了,你让你们的人帮我砍柴火去,柴火够了我得赶紧拉回去了!”恩和森语气颇为急切的说。 烧瓷器?是中原人的瓷器吗?做毛衣,毛衣又是什么东西?恩和森的话令拉铎满头疑问,但这些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粮食! 拉铎拉开帐篷的帘子出去看了眼,果然见恩和森带来的车队上装着粮食的袋子!好几辆车拉着,一看就不少,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家族吃上一个冬季了! 这怎么不令人心动。 而代价只是山上不值钱的柴火! 砍!马上砍柴火去!整个家族的人,只要能干活的,都喊出来上山砍柴火去! 图拉嘎的人听说山上的柴火能换粮食,各个都疯了,有家伙什的马上回家拿家伙什,没家伙什的徒手上山,赶紧砍去! 恩和森见状连忙喊,“要干柴火,不能是湿的!” “恩和森兄长,你放心,我们家族的人不会砍湿柴火的!”拉铎笑着说道。 这么多人一齐上阵,不多久五千斤的柴火就砍够了,恩和森也依言交付了粮食,拉铎将粮食都收起来了,至于后面他要怎么分配,就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了。 不过柴火多了,生出来一个问题,就是恩和森带来的车队不足够将柴火运回去。拉铎见状便主动提出可以派图拉嘎的族人帮忙运回去,只要负责路程上的伙食就行。 恩和森十分感激的答应了此事。 拉铎打着能派人跟着过去,看看阿勤那,看看乌兰部现在情况的想法,却不知道这正是沈慈心的主意,故意让恩和森不要带够人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拉铎的人亲眼去看看现在的乌兰部,绝对不会对伊丹部的报复无招架的能力。 图拉嘎跟车的人便是拉铎的弟弟呼伦苏。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利诱图拉嘎二 一路上呼伦苏没少旁敲侧击的问恩和森关于乌兰部族的情况,恩和森谨记沈慈心的话,什么话都只说一半,阿普台吉养了很多勇士,却不说这些勇士从哪儿来的。又说阿普台吉的友人在阿勤那建了窑厂,却不说窑厂已经开工出货了。 似是而非的话引的呼伦苏对乌兰部族更加的好奇了。 等他真的踏上乌兰部族现在的驻地小芒村,他就发现恩和森一点都没有骗自己。入口处架起了了望塔,塔上几个穿戴整齐的勇士正拿着武器在寻访,他记得从前的小芒村是只有破败的木头大门的,哪里有如今的气派。 再往里是整齐的毡包房,所有的房子整齐的排列在两侧,中间是宽阔的道路,道路一看便知道修整过,上面铺了大量的碎石,有这样的碎石,即使是冬日下雪的时候,地面也不会泥泞。 这是矿区取矿的衍生物,沈慈心没让浪费,直接用来铺路了。 而从前就在毡包旁边的畜生圈被集中在了村西边的一侧,那边圈养着大量的牛羊,旁边有几座木屋子,恩和森给他解释,“畜生的味道大,大姑娘的意思让聚在这头养,用木栅栏隔开,这几个屋子便是各家轮流看畜生的人住的,这样大家伙还省事了。” 呼伦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不明白这样做的好处可以解放大量的劳动力,而是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阿勤那羊圈的这些羊毛发看着似乎有些短和干净,按道理,从春天养到现在的羊毛发不可能这么干净,必然会被粪便污染。 他开口询问恩和森,恩和森解释道,“这是大姑娘的意思,在夏季的时候将羊毛割了,它还会再张回来,你看这还没入冬,羊毛就长得这么丰茂了,等到了冬天肯定就长全了!” 羊羔的毛割了还能长?呼伦苏大为惊讶,他们养羊的时候生怕羊掉毛严重,以至于抵抗不住冬天的严寒,现在却告诉他,不仅不怕掉,就算是割掉了,羊毛也会长回来。 等呼伦苏再看到羊毛工坊和窑厂区的窑炉、治泥棚屋、制胚工坊后,他彻底失语了,他有些不明白,不过是短短一年,阿勤那的小芒村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都是乌兰部族的功劳吗? 如果他们图拉嘎可以归顺乌兰部族,是不是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他不是傻子,就算看不明白羊毛工坊和窑厂区的运作,但这里的人的样貌他看得明白,大人孩子各个面色红润,一看便知道是吃得饱的缘故,他走在村子里,大家都热情的招呼他进家里吃,虽然草原上的人都热情好客,可若是家里实在没余粮,又岂会舍得招待别人。 还有那个乐民村的人,看着是汉人,却跟阿勤那的人互称兄弟姐妹,他们放下兵器在是工坊里普通的工人,拿上兵器,却是十足的勇士! 这样的乌兰部,岂会害怕伊丹部的报复呢? 不成,不成,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兄长,回归乌兰部或许并非不可行。 就在这时候,他终于见到了恩和森口口声声一直提起的大姑娘,沈慈心。 沈慈心给他下了一个订单,每半个月送四千斤的柴火来,她可以付四十两银子,活着四百斤的粮食。 “每,每半个月都要吗?”苏呼伦不知道眼前这个汉人样貌的女子为何能说一口流利的草原话,他早被她所说的订单惊讶到结巴,每个月都要四千斤的柴火,那就是四百斤的粮食,足够养活整个图拉嘎家族了! “对,你回去和你们族长商量,可以的话半个月后便给我送来。”沈慈心肯定道。 苏呼伦紧张的吞咽口水,随后道,“好,我回去与兄长说!” 第三百二十九章 图拉嘎归顺 沈慈心见他的样子,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若是长期与我们做这笔生意,那跟我们乌兰部族就牵扯不清,这点你还得与你兄长说明!” 苏呼伦冷静了一些,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女人,她虽然开口提醒,却足以自信,他们不会因此拒绝,不会因为跟乌兰部牵扯不清而拒绝这门生意! 不出所料,苏呼伦回到图拉嘎和他的兄长拉铎说明自己在乌兰部所见所闻,又将沈慈心那笔生意告诉他,拉铎马上就同意了这笔长期合作的运送柴火的生意! 之前恩和森送来的那批换柴火的五百斤粮食,他留下了一百斤作为族内所用,其他都分发下去了,一家能分到两斤左右,粮食不多,但是足够一家子饱吃两顿饭,他很清楚粮食的重要性。 如果真的能长期用柴火换粮食,那族内窘迫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至于伊丹部的报复,如今乌兰部自身强大起来,他们背后有大树乘凉,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加之,他们图拉嘎一直都处于担忧被伊丹部报复境遇中,也不过加一门罪状而已。 “兄长,如果咱们归顺乌兰部?”这次开口的是苏呼伦。 犹豫的反而是拉铎,“不急,再看看,看运送柴火的事情是否顺利!” 拉铎一边派人送信到乌兰部族,一边召集家族内的人上山砍柴火!图拉嘎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再次激动的上了山,柴火可是能换粮食!上次砍的柴火就真的换回来的粮食,虽然分到各家只有一两斤,但足够家里的孩子们吃上一顿饱饭了,孩子们吃饱了,那两天高兴的不行。 等阿普勒从图江门回程顺道去往图拉嘎的时候,图拉嘎给乌拉部族送柴火的队伍刚刚回来,带着满满的粮食,引得整个村子的人喜笑颜开,拉铎正要领着人把粮食发下去,收到了村里来客人的消息! 见到阿普勒的第一眼,拉铎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老乌兰台吉,二话不说右手贴在左胸口,朝阿普勒深深弯腰鞠躬行李,哑着声音道,“台吉。” “拉铎兄长不必客气!”阿普勒伸出双手将拉铎扶起来。 拉铎的这句称呼已经说明了他的意思,归顺乌兰部族的意思,阿普勒无需再说些什么。 果然如同她说的一般,再恰当的时候亲自来到图拉嘎,效果会事半功倍。脑海中想到女子的清影,阿普勒忍不住轻轻叹息,他和她总在分离中,长久的分离,却没有令他的情感有半分的消散,更甚至更加的眷恋了。 阿普勒在图拉嘎得到了热情的招待,不仅是拉铎他们,普通的村民也是一样的热情,他们感怀老台吉对他们的优待,也感恩阿普勒现在给他们带来的新的省级。是的,拉铎并没有瞒着大家,明确的告诉他们乌兰部族重建了,而且柴火生意也是跟乌兰部族在做。 上层的同意,百姓的拥戴,图拉嘎重新归顺乌兰部族如饮水一般自然。阿普勒到来的第二日,拉铎便召开了全族人的聚会,由阿普勒坐主座,他副座跟大家介绍这位年轻的台吉。下面的百姓不等拉铎说完,便欢呼一片,热情的接纳了他们这位新的部族台吉。 跟着来看了一场热闹的魏大放,在心中重新评估了这位年轻的台吉,有勇有谋,又有强大的亲和力,或许将来他在这片草原上会有一番作为! 作为机缘巧合结交这位年轻台吉的人,魏大放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魏家和他有更深层次的联络。就是不知道他婚配否,魏家还有不少待嫁的女孩呢,舍上一个旁支的女儿看起来也不亏。 阿普勒不知道魏大放心里的小九九,他留给图拉嘎的时间不多,而从乌兰部族来这儿并不容易,这里地处山脉的中央,就说伊丹部来这而报复都嫌弃远,就可想而知这儿的偏僻! “搬迁?”听到阿普勒的要求,拉铎第一个反应便是,“那如何取柴火。” 阿普勒从怀中拿出一份简易的地图,在地图上指着一个点的位置,“此处在大青山山脉的末端,依然背靠大青山,方便取柴火,且离到图江门的主路只有两日的路程。” “取柴火倒也是方便,就是不在山脉中间,我们打猎也不容易。还有去图江门,可我们平日也不需要去图江门啊?”拉铎不明白阿普勒的想法。 “苏呼伦去了趟乌兰部,应该回来和你说过关于羊毛衣和瓷器的事情吧。以后乌兰部产出的毛衣和瓷器都要卖往晋国,等日后你们搬迁到新地方后,我们会特意将运送商货的路线往你们驻扎的地方走,等日后商路成熟,图拉嘎便是这条路上最好的中转站。” “加之你们继续供应柴火,又靠近草场,还可以养些畜生!”阿普勒解释道,这是他和沈慈心商量出来,他们离晋国路程有些远,以后如果需要经常走这条路线,就需要建立一个中间落脚的地方。 而地处山脉中央的图拉嘎是最好的选择!不仅他们可以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图拉嘎也可以依靠商路发展起来。 拉铎明白了阿普勒的意思,眼神不由得亮起来,这么说起来其实是一举三得的好主意!又能养畜生了,也不耽误砍柴火,还能方便乌兰部族的人行走。拉铎没意思到,一条商路对图拉嘎的好处,反而觉得能帮助乌兰部。 只是好处是好处,坏处也显而易见,如果移到了山脉的外围,他忧心道,“伊丹部岂不是容易发现我们?” “明年春日你们再搬迁,到那个时候,乌兰和伊丹部的恩怨会有决断的!” 拉铎从阿普勒的话中听出了毋庸置疑的决然,他愣了愣,随即笑道,拍着阿普勒的肩膀,“好!好气魄,咱们乌兰部跟他们伊丹部的仇是该有个了断了!我们图拉嘎将派五十个勇士随你回去,以备战伊丹部!” 阿普勒没有拒绝,回程便带上了这五十个人。 第三百三十章 再见魏大放 沈慈心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真正的魏大放。 魏大放亦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还能跟瓷木镇沈家的大姑娘见面。其实一开始,魏大放并没有认出沈慈心来,两三年不见沈慈心外貌有了些变化,加上灵魂变了一个人,整体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他还是先认出了沈慈心身边的丫头玉如,才转而认出的沈慈心。 “沈大姑娘,原来是你在这儿,我就说阿普勒怎么能修建一座窑厂!”魏大放震惊的都没留意到阿普勒就在身边,他说这话可有几分贬损阿普勒的意思。 沈慈心侧目看了眼许久未见的阿普勒,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魏大放的话,反而盯着自己不放,不由得莞尔一笑,反问魏大放,“不知道魏公子来我们这儿,是准备把从前定的货取走了吗?” 见沈慈心提起此事,魏大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沈大姑娘当真是不好意思,当初我不是故意不去取货的,只是我在路上生了重病,要不是遇到阿普勒救了我,我可能就没命了,那时候我实在没精力再往瓷木镇了,得返回家中休养了。” 沈慈心没说原谅的话,她不能替已经忧心重病而去的‘沈慈心’说谅解的话,魏大放虽然情有可原,但小姑娘确实因为此事忧心丧命了。 见沈慈心不搭话,魏大放又告饶了几次,还甚至拿眼神瞟阿普勒,希望他替自己说话,毕竟当时他病成那样,阿普勒都是看在眼里的。 哪知道阿普勒就是不接他的茬,还似乎一直盯着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端着不说话,令人又几分发憷。 到了晚上招待的宴席上,为了让阿普勒替自己说话,魏大放主动提出,“阿普台吉我看您年岁也大了,身边还没有个知心人,我家中有位堂妹年方十六,才貌双全,若是你不嫌弃……” 在座的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令魏大放吞了剩下的话。 而坐在阿普勒正对面的沈慈心听到这话抬头看着阿普勒,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阿普勒一脸委屈的表情朝她告饶,随后狠狠地瞪了眼魏大放,这个毫无眼力见的晋国商人!什么没有知心人?他的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偏偏他看不明白! 坐在魏大放身边的恩和森清了清嗓子,在魏大放急迫的眼神请求下,好心给他解释,“我们台吉一直心悦我们打大姑娘,您的年方十六、才貌双全的表妹恐怕来迟了些!” 魏大放惊! 更觉得自己的生意要没希望了,他今日去见过乌兰部族的窑厂,自然相信乌兰部是有能力烧出瓷器的!离图江门这么近的地方就有瓷器的供应,如果这个事情让图江门其他商家知道,必然会蜂拥而至,他魏大放既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必然要抢占先机。 可哪知道,这窑厂偏偏是沈大姑娘的,他从前违约未去取订货得罪她一次,如今又要给她的情郎拉红线,又得罪她第二次! 魏大放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瓷器生意岌岌可危!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谅解 生意当然还是要做的,晾了魏大放三天,急的他天天天一亮就跑到沈慈心帐篷门口候着,沈慈心也实在不想掀开帘子就看见一尊门神了,总算松口了,“走吧,魏公子,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窑厂,你再决定要不要合作吧!” 魏大放双眼发光,老实的跟在沈慈心的后面,往窑厂走去,清晨的窑厂已经热闹起来了,来干活的人,来送早点的,还有下夜班的工匠。 自从上次发现于麦子彻夜加班后,沈慈心就要求窑厂里的人连夜干活后,第二天必须回去歇着。 沈慈心给魏大放介绍,“我们的矿山就在对面的山包上,从上面取了瓷土后,直接用传送带运到治泥棚,那处大的棚草屋就是治泥棚,这边气候冷,冬天要做活也必须在室内,要不然人受不了。这旁边是制胚的工坊,制胚的工艺都在工坊内进行。那座窑便是我们唯一的窑了,我们现在刚起步,三五日能出一批瓷器。” “魏公子这次想买什么瓷器?”沈慈心停下介绍,转头询问魏大放。 魏大放的脑袋有些呆滞,他以为沈慈心虽然是瓷商家出来的姑娘,但毕竟是年岁不大的姑娘家,他以为窑厂不过是勉强能烧出瓷器的小作坊而已,不过即使是小作坊也足够他跑一趟了,图江门附近能烧瓷的还没有。 可到了现场来看,却发现沈慈心的窑厂竟然是集采矿、治泥、制胚、烧窑一体的大行窑厂,庞大的、系统化的一个窑厂区给魏大放的震撼可想而知。 魏大放吞了吞口水,扭头看身边的沈慈心,有些疑惑,当初他去瓷木镇认识的沈慈心虽然比一般闺阁女子来得大方些,但也没有这么能干,所以人果然需要历练啊。震撼之余,魏大放也重新评估沈慈心的能力,看来他要提高自己的筹码,牢牢的抓紧和沈慈心的生意合作才是! 如此想着,脑子里又飘来不合时宜的想法,可惜了,这沈姑娘和阿普勒情投意合,要不然,就沈姑娘这么能干,若是能聘为妇,那他们魏家以后恐怕都能借着春风平遥直上! 没等魏大放将脑子里的遐想清空,就听见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是阿普勒,沉声问他,“魏公子,你在看什么?” 啊?魏大放才清醒过来,自己刚刚竟然盯着人家姑娘不放,实在过于失礼了! “不好意思,这窑厂实在令我觉得称奇,要我说甚至比你们瓷木镇一些大瓷商的窑厂都修得好!”当初魏大放去瓷木镇也把其他大瓷商转了转,只是他们听说他是陌生晋国商人,都不愿意给他定货。 最后还是沈家,规模不算大的瓷商接下了他的单子,哦当时就是沈大姑娘劝她祖父同意次生意的,想到此,魏大放又故意提起沈拴全,想借此套近乎,“不知道沈大姑娘怎么就到了草原上来了,令祖父可还好?想当初我去瓷木镇,诺大的瓷木镇,只有你们家愿意相信我,想想我没能按约去取货实在是我的不是,当初那批货的金额我想补全了给姑娘作为赔偿,请姑娘谅解!” 听魏大放提起沈拴全,她心头一痛,抬眼看魏大放诚挚的表情,想到有人还会挂念的沈拴全的好,她心里好受了一些,沉声道,“家里出现了些变故,我祖父去世了。” “啊?”魏大放没想到身体看着十分康健的沈拴全竟然亡故了,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我没想到沈爷竟然故去了。” 沈慈心摇摇头,不想多谈此事,转回话题,“当初你违约不来取货确实害了我们家,我们家差点就没银子开新窑,所以你的赔偿我同意了。我收下你的赔偿后,此事便翻篇了,你要和北越窑谈生意,便按北越窑的规矩来。” 见沈慈心松口,魏大放连忙点头,看来提起沈老爷子是有用的,这位沈大姑娘十分重视亲情。“行,你算算银子,我都赔给你!” 沈慈心垂眸,同意了此事。 这厢阿普勒见魏大放说个没完,忍不住插嘴道,“魏公子,不知道你对我们乌兰部族的羊毛工坊可有兴趣看看?” 羊毛工坊,当然有兴趣!那毛衣,他才送回府里,都不用外销,家里的婶婶嫂嫂就已经全部包下,自己穿也好,送姻亲也好,大家都知道这是订好的东西。 只不过,他看得明白,他想要做成这两笔生意,关键还是沈慈心的态度上,她答应了,阿普勒才会答应他。 这不,沈大姑娘才刚松口,阿普勒就邀请他去看羊毛工坊了。 要阿普勒听见了,只会觉得他想多了,他只是嫌他在沈慈心面前转悠烦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于从四病倒 魏大放分别和沈慈心、阿普勒谈妥了瓷器和羊毛两条生意,又包圆了瓷器厂和羊毛工坊现有的存货,就急着想往回走,一是急着带这些货回去抢占市场,二是草原上若是下了大雪,可真是不好走,眼看着就要入冬,第一场雪随时会下下来。 沈慈心却邀请他多留三天,“我们窑厂打算烧一批新工艺的瓷器,魏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多留三日,等瓷器烧好!” 新工艺的瓷器?这话成功挽留了急着要走的魏大放,不知道如何他就特别信任沈慈心的话,觉得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说新工艺,那必然就是好东西! 沈慈心所说的新工艺,其实也并非什么新工艺,而是当初在瓷木镇烧过的彩瓷,因为当年沈家势弱,即使掌握了烧彩瓷的办法,她也不得不掩饰成不小心烧出来的,避免了其他大瓷商的觊觎。 但如今在草原上建立北越窑,作为一个地处塞外的窑厂,想要打开知名度,必然就要有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而北方民族正好就喜欢色彩艳丽的东西!彩瓷,那就是北越窑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稳定的烧制几炉常规的瓷器后,沈慈心开始着手烧制彩瓷!前期准备加入釉料内的金属粉末,后续还要跟于从四商量烧炉温度控制的问题。 听说沈慈心要烧一批新东西,于从四很惊讶,因为沈慈心说的工艺他烧了二十几年的炉都从来没有试过,犹豫之下便多问了几句,结果沈慈心没说话,旁边跟着学徒的王小鱼插话道,“于伯,咱们大姑娘说的事儿哪个没谱,你就照着烧,肯定能成!” 于从四瞪了王小鱼一眼,这小妮子自从得了大姑娘的准许跟着他烧炉,越发的嘴皮厉害了,但到底是自家子侄,于从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详细的问了沈慈心其中的细节。 沈慈心见两人的互动,莞尔一笑,王小鱼这个回娘家的寡妇,因为在窑厂有活计干了,整个人都灵动多了!看来不管什么年代,事业对一个女人的影响都是巨大的,沈慈心也很高兴自己能够给她提供一个这样的机会,让她变化的机会。 沈慈心又仔细的和于从四交代了一遍,王小鱼也非常认真的听着,一点都没有刚才开玩笑的松快。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烧制了,结果出了意外,于从四的姑娘于梅梅一大早就来找沈慈心,说于从四病了,老毛病犯了,腿疼的不能动。 “怎么突然病了!”沈慈心关切的问道。 “我爹年轻的时候让钵体砸断过腿,后来腿骨接好了,却落下了天气变化就腿疼的毛病!他原本还想瞒着您去烧窑炉,可我娘见他疼的厉害,便让我来跟您说,让您劝劝他。”于梅梅解释道。 “是该以身体为主!走,我去看看他!”沈慈心从墙上取下皮袄子套上,快速的出了帐篷。 现在白天里她都是自己行走,至于玉如,她现在是羊毛工坊的大师傅,被阿普勒聘请去管理羊毛工坊了,做质检和新花样设计工作,到点就得去。起初玉如还不愿意离开沈慈心独自去工作,还是沈慈心劝她,她才勉强同意去试试,可去试着干了几天就脱不开手了。沈慈心一看便十分了然,果然事业的魅力,没什么人抵挡! 沈慈心去到于从四的帐篷,就见于从四躺在床上,脸色痛苦,腿上正搭着冒着热气的布巾,见到沈慈心进来,连忙挣扎着从床上要起来,“大姑娘,您怎么来了!” 又朝石花花责怪的说道,“都说了不用惊动大姑娘,我缓缓就能上工了!” 石花花也顾不上沈慈心在场,反驳道,“你看看你下地都难了,还非要去窑厂烧窑,我能不劝着你吗?大姑娘您评评理,您说他这样能烧窑吗?” “你这婆娘!你不知道这次窑多重要!耽搁不得,我不过是腿疼而已,怎么就干不了活。”于从四说着还要从床上挣扎的爬起来,结果一只腿使不上力,人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还是于梅梅在床边撑了一把,才没让他摔下来。 沈慈心见这情况,怎么也不能让他继续干活,“从四师傅,身体要紧,您要是强撑着去烧炉子,坏了身体,我之后上哪找您这样有经验的烧窑师傅。你现在好好歇着,窑厂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即使去了,我也会让人把你给抬回来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胆的王小鱼 “梅梅,你去苏和阿妈那里跑一趟,跟她说你爹病了的事情,请她帮忙把族里的大夫请来,别的不说,起码想个法子缓和从四师傅的疼痛!”沈慈心又朝于梅梅吩咐道。 于梅梅点点头,掀开帘子出去了。 石花花则忙着扶着于从四重新躺下,敷上热布巾。而躺在床上的于从四却苦着一张脸,他知道沈慈心的话说一不二,可还是试图说服她,“姑娘不是要烧新瓷器给那个晋商吗?眼看着要变天下雪了,那位晋商还能等吗?偏偏我这个身体不争气,净耽误事啊!” 沈慈心知道他是真的难过身体的不争气,连忙劝道,“不急,晋商的生意早就谈好了,即使没有这批新工艺的瓷器,也不影响我们的合作。” 只是如果能早一些烧出来,借魏大放的手传到晋国去,等经过冬天发酵,那到了春日,他们必然可以打开不小的知名度!可惜就是于从四病了,病得这么严重,沈慈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带病烧窑的! 于从四似信非信,可也只能如此了,他刚来这头,身体还未适应这里的气候,是以这次犯病比从前还严重,连下床都觉得困难。 没多久后,于梅梅带着大夫回来了,沈慈心便掀开帘子出去,见王小鱼正站在门口,见到沈慈心喊了一声,“大姑娘。” “小鱼,你来看从四师傅?大夫刚进去,你进去恐怕不方便。”沈慈心跟她招呼一声,就准备去找魏大放说无法开窑的事情,让他趁着风雪之前先回去! 结果王小鱼却摇头拦住了她,“大姑娘,我听说于伯病得厉害,这次开窑烧不成窑炉了。” 沈慈心点点头,“是啊,最近变天了,他老毛病犯了,病得厉害,咱们这次烧新式瓷器估计得等等了。” 王小鱼咬着嘴唇,跟着沈慈心往外走,沈慈心正奇怪她跟着自己不等着看望于从四,就见她试探的开口,“大姑娘,要不然,要不然让我试试吧!烧窑的那些我都学会了,这次您说得新工艺,我也都记住了。” 不等沈慈心回答,王小鱼着急的说道,“一开始烧炉的时候,要控制温度缓慢的上升,后面烧的时候温度得慢慢的加,不能太快也不能慢了,到了最高温度后要保持温度一段时间,让炉内的釉料烧透了,在烧制完成后,还要缓慢冷却。有助于避免釉面开裂,还能影响最终的釉色和纹理!这些我都记得!” “平日里我跟着于伯,那些怎么探温度,怎么看火焰,我都学了,我都会了。” 说完这些,王小鱼降低说话的速度,打量沈慈心的脸色,小心道,“大姑娘,能让我试试吗?” 沈慈心停下脚步,看着忐忑的王小鱼,随即一笑,“小鱼,你说的这些证明你已经掌握了烧窑的技巧,也记住了新工艺怎么烧。但你唯独还缺一样东西!” 王小鱼疑惑,“什么?” “自信!”沈慈心脆声道,“你应该自信的告诉我,你能成功的烧好窑炉!我便会将这个机会给你。” 王小鱼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大声而自信道,“大姑娘,我能烧好这炉窑,请您相信我!” 沈慈心点点头,“行,那你去做准备吧!” 王小鱼没想到沈慈心就这样轻易的答应自己了,她跟着于从四学烧窑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却一直都是干杂活,真正关键的烧制于伯只让她看,只给她讲解,却从来不让她上手。她知道于伯也不是有坏心,他从前学艺的时候就是这样,结结实实在老师傅身边学了几年,做了几年的杂活,才有上手的机会。 于从四觉得自家和王家饱受沈慈心的恩典,自然不能让王小鱼这样的生手坏了事情,平时对她都是十分严厉的教导。 可王小鱼却觉得他说得那些自己都学会了也记在脑子里了,可不亲自上手,其中微妙的感觉王小鱼无法把握。 而刚刚她原本只是来探望于从四德病情的,可是听见大姑娘要放弃此次的烧窑,鬼使神差的她就想到自己能不能烧?有了这个念头后,就挥散不去,她本就是不是个胆小的姑娘,新丧了丈夫,她就敢从婆家逃回娘家。 等沈慈心出来后,王小鱼拦住了她,她一股脑的说着自己烧窑记下的内容,没想到大姑娘压根没有多问,就这样同意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同意 有了沈慈心的准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小鱼便着手开始了这批瓷器的烧制! 这时候王家的其他人才知道王小鱼的胆大包天,连忙来劝她放弃,尤其是她爹王家顺发对的厉害,“你这妮子,才学了几天的功夫就敢真的上手了,要是烧坏了大姑娘的东西,我看你一条命都赔不起的!” “你于伯从前那都是跟着师傅学了几年,才有机会上手烧炉的,第一炉窑也是有师傅在身边跟着才刚动手,你怎么就敢!”王家顺说着拉起王小鱼的手,“走,跟我去找大姑娘,就说你反悔了,烧不了这个窑!” 王小鱼却甩开了她爹的手,辩驳道,“爹,连大姑娘都肯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能烧成呢?于伯教的我都学会了,于伯从前花了几年时间才真的烧窑,那之前他肯定也已经学会了,只是没机会!” “你这妮子!胡说些什么!大姑娘能破例让你一个姑娘学烧窑已经是大恩德了,你现在半桶水就敢应承烧窑,你想过烧坏了,会惹来多大事吗!你老实跟我走,去跟大姑娘说清楚,她娘,你带她过去!”好说歹说,王家顺不觉得自家姑娘学几个月就有这个本事烧窑,非得拽着王小鱼走,可王小鱼到底是姑娘家,他上手不方便,只好让媳妇上。 王小鱼的娘林夫旺苦口婆心的劝,“妮子啊,你得听你爹的话,你才学几个月,怎么好烧窑呢,别真的坏了大姑娘的事情!” 王小鱼却梗着脖子不肯走,就一句话,“大姑娘都信我,那我就能烧!” 这话让王家顺和林夫旺不知道如何辩驳,总不能说大姑娘让哄骗了?可大姑娘平日里那么睿智,岂是小鱼这样的寡妇能骗的? 可是,自家女儿真的能烧这个窑,要是烧坏了,他们家拿什么来赔! 见不能说服王小鱼,王家顺和林夫旺只能又去找于从四,希望于从四能想办法让王小鱼放弃,却碰巧见到沈慈心刚从于家的帐篷出来,跟王家爹娘打了个照面,沈慈心点点头就出去了。 王家顺和林夫旺对着沈慈心不敢说什么,进去见了于从四就要开口,却被于从四的话先拦住了,“你们来是是说小鱼要烧窑的事情吧。” 王家顺和林夫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于从四,“你都知道了!你说小鱼这不是胡闹吗?她跟着你才学几个月,就敢大着胆子要自己烧窑了,也不看看这是多大的事情,要是失败了,她能承担得起吗?” “于大哥,你可得想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别让她年轻人壮着胆子鲁莽干了坏事啊!” 哪知道于从四开口便让两人呆住了,“此事,我也同意。” “什么?你也同意?”王家顺的语气忍不住拔高,“您怎么也能同意呢!这不是胡闹吗?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又才学了几个月烧窑。像您从前,不得学个几年才能上手吗。” “我是花了几年才上手,不是因为我没学会,而是老师傅不肯放权给我。烧炉这个东西,不是靠学了多久,还得凭经验,靠积累,要是越年轻积累,以后干的就越好。”于从四想到沈慈心刚刚来说话,便无保留的跟王家夫妻两直说。 他们这些工匠传承,学徒总要给师傅免费干个几年杂活,才能真的上手,是因为技艺真的那么难学吗?其实并非这样,很多工匠活学个几个月便能上手了,上手后自个精进手艺可比学个几年都来得快。 烧窑也是这样,他当初从师傅那儿学的,几个月就能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可偏偏就是没有上手的机会,师傅总是那么一句话,窑要是烧失败了,损失可就大了,谁能替他承担。后来还是师傅想将女儿嫁给他,才真的让他上手。 上手之后,于从四就发现自己掌握的比从前多了,经验是从一次又一次的烧炉中积攒起来的。 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小鱼学太久,但确实也没有想过几个月就让她上手,可大姑娘亲自来了,说结果她兜底,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一应承担。就是希望给小鱼一个机会。 “我这么大的窑厂,需要的不是一个烧炉的师傅!”这是沈慈心的原话,“您也不该只是一个烧炉的工匠,应该是我们北越窑传承的师傅!” 沈慈心来,不仅是让于从四支持此事,也是来安他的心! 王家夫妇本来是想来找个同盟说服王小鱼的,结果反而被说服了,出了于家的帐篷,两人都有些恍惚,他们家小鱼娘当真能烧窑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彩瓷 那可是一个窑厂最费功夫的地方,而烧炉的师傅也是整个窑厂最有地位的人!他们之前让王小鱼跟着于从四学,就是想让女儿有点事情干,本来以为她就是打打下手干干杂活,现在却没想到,她学着学着,还真的要出师了! 这! 真是光宗耀祖啊! 王家夫妇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走,他们得赶紧回去,给小鱼打下手去! 魏大放看着打开的钵体,看到里面的瓷器,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随后再次打开,眼前的瓷器还在不是他花了眼! 他转头看向沈慈心,见她一脸镇定的表情,他忍不住问,“沈姑娘,沈大姑娘,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瓷器!” 沈慈心看着这批瓷器,虽然说不上十分完美,但确实成功烧出来了,这就是彩瓷!这批瓷器成功在窑炉内发生了窑变,做到了色彩斑斓! 她看向身边神情激动的王小鱼,接收到沈慈心的目光,王小鱼激动的问,“大,大姑娘,这算是成功了吗?” 沈慈心笑着点头,“成功了,小鱼,你做到了,你成功烧成了这批彩瓷!” 王小鱼忍不住发抖的手,看着四周看着她的亲人们,有父母,有于伯,有兄弟、嫂子,他们都笑着,由衷的为她高兴。 随后沈慈心才将注意力回到魏大放身上,“魏公子,你觉得我们烧的这批新的瓷器如何?可否能帮我们北越窑扬名晋国呢!” 魏大放给予肯定的回答,“能,怎么不能!” “只是大姑娘,你能保证一定能复烧出来吗?”魏大放还是懂一些瓷器知识的,陶瓷有孤品的说法,就是在烧炉的时候会意外烧出来独特的瓷器,这种瓷器就连烧瓷的人都不清楚是怎么烧出来的,更别说复烧出来。 沈慈心没回答,而是吩咐人将第二个钵体打开,依旧是一件色彩斑斓的瓷器,随后是第三个钵体,直到最后一个,每一个钵体内都是彩色的瓷器,虽然色彩不一样,但都是彩色的。 见此,魏大放所有疑问都收了起来,所有话语化为一句,“大姑娘,这批货我都要了!” 沈慈心没说话,而是让大家尽量看了个热闹,随后让人把瓷器搬回库房好好保存,这才领着亦步亦趋的魏大放离开窑厂区,到了小芒村议事的地方。 “我觉得你吃不下这么多的彩瓷!”沈慈心开门见山说道。 魏大放很清楚,这种市面上没有,还只有沈慈心一家窑厂能烧出来的瓷器绝对价格不低,但他们魏家也不至于连几个彩瓷的钱都拿不出吧,他很豪迈的说,“这批彩瓷大姑娘想卖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魏公子误会了,这批彩瓷,你自然能拿出银子买。但接下来的彩瓷呢?”沈慈心解释道,“我的想法是能将彩瓷卖到更远的地方,打开我们北越窑的名气,让更多人来北越要买瓷器。” 魏大放,“那大姑娘的意思?” “我想和魏公子合作在图江门开一家瓷器铺子,主要做高端瓷器、精品瓷器售卖,咱们按出资比例分配收入,魏公子觉得如何?”这是沈慈心在瓷木镇就有的想法,开一家专卖店,只是那时候一直时机不成熟。 但现在,她有北越窑作为供货后盾,在图江门开一家展示瓷器的铺子,用彩瓷打开知名度,以帮助北越窑扩大商路。商人可以不用一开始就冒险到草原上来,可以先在图江门看到各色瓷器,再往草原进货。而铺子平日还能做一些零售的生意。 “那我可以出所有的资!”魏大放财大气粗道。 沈慈心给他一个利落的摇头,“不成,彩瓷只有我能供应,即使公子出全部的资金,我也要占五成的利。” 沈慈心倒是不在乎其中利益,主要她还是要借这个商铺,宣传北越窑,引客人入草原进货,但她需要店铺的掌控权,不能随魏大放决定。至于为什么找魏大放,也是看中他们魏家在图江门地头蛇的地位,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魏大放无话可说,沈慈心说得没错,她想找一个合伙人在图江门开铺子,只要亮出彩瓷,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如果拿不到北越窑的瓷器,开一个瓷器铺子毫无用处。 魏大放只能低头同意,可沈慈心却道,“当然这个瓷器铺子,我不能让你出全部的钱,这批彩瓷作为我的出资,我要占铺子的七成利!” 魏大放却不乐意了,“那我只占三成利,沈大姑娘,这样的铺子,对我来说,对我们魏家来说,聊胜于无啊。” “如果我说往后一年内,北越窑的彩瓷只在这家瓷器铺子出售呢?你们魏家也可以凭借此,优先拿北越窑其他瓷器的货呢?魏公子可还会觉得聊胜于无呢?”沈慈心自信的反问他。 这! 魏大放很难拒绝啊!虽然只有三成利,但是以他多年经商的经验来看,彩瓷一经退出必然会引起大家的热切关注,肯定不愁卖,且不愁卖上高价,虽然沈大姑娘的期限只有一年,但其中的利润,对他来说,真的不能说是聊胜于无。 而且最重要的,优先供货! 以后北越窑只要传出去,他敢保证不仅城内的几家大商家会闻着味道找上门来,其他稍微近一些的城池听到消息恐怕也会忍不住上门来。他看着沈慈心现在的这口窑,对产量不是没有担心的! 两厢结合起来,魏大放很难再拿乔,同意并不是难为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乌梁海的破釜沉舟 在第一大场大雪落下的五天前,跟沈慈心商量好开春在图江门开瓷器铺子的时候后魏大放带着满载而归的货物,接受了乐民村村长提供的安保的服务,聘请了他们三十几个好手往图江门赶。 “看来他们得冒雪而行了!”清晨起来,沈慈心掀开帘子,看见一夜白茫茫的草原,感怀的说了一声后,便马上欢快的跑进了大雪中。 上辈子作为南方长大的姑娘,沈慈心看到下雪的机会很少,这场茫茫大雪震撼的落在她的眼前,基因里躁动的情绪引得她没了平时稳重的风范。 阿勤那和乐民村的孩子在玩打雪仗,突然见跑进来一个大人,顿了一下,便不约而同的调转雪团的方向对准中间的大人丢过去,被雪团击中脖子的沈慈心不小心阿了一声。孩子们才发现眼前的大人是谁,竟然是他们的大姑娘。 这可是大姑娘啊,怎么能拿雪团丢她呢!孩子们都呆住了。 趁这个机会,沈慈心从雪地里连忙团了好几个雪球,往孩子们身上回击! 被打中的孩子开始清醒过来,却有些缩手缩脚,在场的这些娃,不管是阿勤那的也好,还是乐民村的也好,哪个家里没受过大姑娘的恩惠!那是谁都不能给大姑娘还手了! 沈慈心却笑着问,“怎么不还手,不会是打不过我吧!” 这就是挑衅了! 两边领头的大孩子对视一眼,心里有数,这是大姑娘跟他们孩子们闹着玩呢!既然是闹着玩,还提那些恩情的东西做什么! 如此,沈慈心身上又被几团雪球击中,她连忙用团了几个朝那几个孩子丢过去,被丢中的孩子反击,而其他孩子却没有趁机去丢沈慈心,大家都明白,玩能玩,却不能玩过头了,大姑娘一个人跟他们打,他们可不能以多欺少! 就在这时,沈慈心的身边多了几个人,有带着阿木路过的阿普勒,还有刚喝了碗奶子听见动静掀开帐篷来看热闹的呼斯楞,还有喊孩子回去吃早饭的民乐村的刘根田。他们纷纷加入了这场打雪仗,当然是加入沈慈心这边。 沈慈心这边人手开始充足,对面的孩子们便不再顾虑沈慈心一个人,放开胆子往这头丢雪团,大人们虽然人高马大,但到底很多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游乐,一时间竟然被孩子们占了上风。 阿木见状,也顾不上阿普勒在身边,着急的大喊,“你们没吃饭呢,赶紧用点劲,连这些小皮猴咱们都对付不了,说出去都丢脸。” 有这话在耳边,大人们也开始越发努力,这可是面子之战,要真的输给了小娃娃们,说出去还是丢人的。 大人们开始团结一心,鼓足劲,对面孩子们的势头渐渐弱了下去,大人们趁机铺天盖地的丢大团的雪球来。 正要赢的时候,突然左钦跑了过来,不顾战局将阿普勒叫走了,阿木也只能跟着走,大人们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战局,少了两个主力后,节节败退,最后竟然让孩子们赢了! 一场雪仗打完,沈慈心整个人便脱力倒在了雪地里,仰面看着蔚蓝的天空,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惬意啊! 等沈慈心回去收拾好,才听说阿普勒被左钦匆匆叫走的原因,竟然是乌梁海的人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是额尔德尼最铁的义兄弟。 冒着这样大的风雪来乌兰部族? 看来乌梁海应该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等消息,沈慈心刚刚安顿好,阿普勒便让人过来请她,进了帐篷后,阿普勒便当着额尔德尼义兄赐风的面告诉沈慈心,“乌梁海欲归顺乌兰部族。” 沈慈心诧异的看了一眼帐篷内陌生的男子,是发生了什么,才令乌梁海破釜沉舟归顺乌兰部? 第三百三十七章 缘由 图布新上次来乌兰部族一趟,便对乌拉部族赞不绝口,也特别提到了沈慈心,阿普勒心仪的汉人姑娘,会烧瓷,在乌拉部族建立了一个窑厂,已经初见规模,就快开始烧窑了。 赐风是额尔德尼的义兄弟,自然听说了此事了。 但赐风没想到的是,他与阿普勒要商谈乌梁海归顺这样的大事,也会叫上这位汉人姑娘,看来这位汉人姑娘在乌兰部的地位真的不一般。他刚刚进村的时候,就见村子偏远的地方在冒着浓烟,大概就是这位汉人姑娘弄出的什么窑厂了吧。 看来图布新上次回去说得不是假话,他们还真的在这儿弄出了烧窑厂。 还有毛衣,当真是好东西!他这儿冒着风雪出门,他义兄特意把为自己准备了珍贵的毛衣,毛衣套在皮袄里面,当真是热乎乎,骑在马上顶着风雪再没有从前衣裳里面透着凉的感觉。 既然是有本事的人,赐风便不介意对方是男女,既然阿普勒愿意信任她,他也无二话,便说明来意,“原本义兄是想亲自来的,但图布新意外受了点伤,便派我过来,跟台吉说明情况,我们乌梁海决议归顺乌兰部族,还请台吉接纳我们!” 赐风站起,朝阿普勒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沈慈心却敏锐的抓住了赐风话里的重点,图布新受伤了?这是使得他们破釜沉舟要归顺乌兰部族的原因? 她没多问,阿普勒从台阶上走下来,亲手将赐风扶起来,语气欣慰的说,“乌梁海与乌兰部本就是一家,当年是伊丹部趁我父亲病倒夺走乌梁海,如今我重建乌兰部,乌梁海愿意归顺,乃是我乌兰部族的幸事,我对乌梁海欢迎之至!” 当年乌梁海基本就是叛逃乌兰部,阿普勒这么说便是抛开了从前的恩怨,愿意接纳乌梁海。 而赐风顺着阿普勒的动作直起身体,顺着阿普勒的话义愤填膺道,“可不是因为贼子伊丹部,我们乌梁海也不用委曲求全这么多年!这些年义兄也一直在念叨往日在乌兰部族的生活,老台吉对我们的照顾,还好苍天有眼,让台吉您重返草原,重新建立了乌兰部。我们乌梁海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沈慈心见赐风唱作俱佳的说完这翻话,垂着头才忍住不笑,乌梁海在这之前都还在摇摆是否要归顺乌兰部,现在发生了意外的事情令他们不得不回归乌兰部。这在赐风的话里,倒是成了乌梁海迫不及待要回归乌兰部了。 阿普勒却没有沈慈心的小动作,反而十分配合赐风,演完了这出宾主聚欢的重聚戏份。 不过,乌梁海也不至于彻底不要脸,场面话说完,便是实际的东西,赐风给阿普勒献上人马,“台吉重回草原的事情估计无法再瞒住伊丹部,现在大雪天气他们不会出兵马,但开春后他们一定会带人马来袭,我此番出门,兄长让我带足两百人马和粮草交予台吉,以助台吉抵御伊丹部。” 这是乌梁海投诚的诚意,不过两百个人马,还自带粮草,对乌梁海来说也是大手笔了。看来,乌梁海当真出了岔子了。阿普勒一边笑着谢过额尔德尼的支持,一边琢磨。 而作为乌兰部的回报,阿普勒定下了下一年羊毛收购的生意,“上次图布新过来送羊毛,带回去的毛衣想来兄长也见过吧,部族里发现不仅可以使用掉落的羊毛,也可以在夏天天气热的时候给羊剪下大部分的毛,等到冬日里羊会长出羊毛。我欲定下乌梁海所有羊的羊毛,价格和收购阿勤那羊毛价格一样,一斤羊毛换三斤粮食。” 赐风是个武夫,算数的本事不好,但这一斤羊毛三斤粮食,他是一听就听明白了!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他们乌梁海一年能养上千头羊! 不过夏天剪羊毛,羊还能在冬天之前长回羊毛?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家在夏天会给羊剪羊毛,羊都是家里的宝贝,多掉点羊毛,他们还得担心羊会挺不过冬天,怎么会舍得自己去剪。 对面赐风的疑问,阿普勒也不多解释,干脆让人领着他去羊圈亲自看看,他们阿勤那的羊都是夏季剪过一茬羊毛的。 赐风还真就跟着出去看羊圈了,留下剩下的人,阿普勒给左钦递了个眼神,左钦快速的起来出了帐篷,沈慈心和阿普勒喝碗奶茶的功夫,左钦就从外面回来了。 “打听清楚了,图布新骑马的时候被额尔德尼那位妹妹的孩子撞得摔下了马,摔断了腿,要不是图布新的玩伴拼命救下,图布新可能就被踩断了肋骨。听说额尔德尼那位外甥随即就跑回了伊丹部。他是老台吉的儿子,又是额尔德尼亲妹妹的儿子,后面都不曾露面道歉,只有额尔德尼那位妹子带了东西去乌梁海,但被额尔德尼赶出来了。” 这些事情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左钦只是和几个勇士攀谈一番,整合大家的说法,便将事情的缘由查清楚。 由此可见,伊丹部对乌梁海的轻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伽珠儿隐秘的想法 图布新是额尔德尼唯一的儿子,将他弄伤后,便直接跑了。最后伊丹部只派了一个女人来说和,要知道犯事的也不是普通人,可是伊丹部台吉的亲弟弟! 有了上次的事情,额尔德尼很清楚此事并非意外,而是故意的。如果他还继续忍辱吞声,想必对方只会越来越故意。 而额尔德尼的猜测并没有错,伊丹部的大营内,海兰格,也就是额尔德尼的嫁给老伊丹台吉的妹妹,正带着儿子进了台吉的大营内。 “台吉,如今图布新受伤断了腿,就算能活过来,以后也是个瘸子,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当乌梁海家族的大任?这个时候,只要您把额尔德尼请来,让他认下我们新歌为儿子,他肯定不会拒绝。”海兰格觉得此事两全其美,一是她的儿子不用继续憋屈的留在伊丹部,而伊丹部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彻底接管乌梁海。 伊丹部台吉扎那巴扎尔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海兰格,这个女人,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是对台吉的位置不死心,以为她那个蠢儿子得了乌梁海,就能抢走他的台吉的位置? 知道海兰格的目的,吉扎那巴扎尔却没有反对海兰格的想法,反而帮了她几次,比如给她人马去截杀图布新,当然他不是好心为了海兰格的儿子,而是为了图谋一直摇摆不定的乌梁海。 只是没想到计划失败了,吉扎那巴扎尔怕额尔德尼知道真相,没有再下手,倒是这个女人忍耐不住,让儿子亲自出手。结果图布新还是没死,只是摔伤了。 这个时候,他作为台吉去促成两边认亲一事,倒也不行,起码让额尔德尼彻底厌恶了这个妹妹和外甥,彻底倒向他这个台吉。 至于其他选择,吉扎那巴扎尔不觉得额尔德尼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当初他选择不战而败,在草原上已经是笑柄了。大概只有乌兰部重生,他才有容身之处吧? 这番想着,吉扎那巴扎尔笑着道,“既然海兰格阿妈想要和额尔德尼亲上加亲,我就做这个顺水人情,等雪停后,我会派人请额尔德尼来,促成此事。” 海兰格得到了吉扎那巴扎尔的同意,喜笑颜开,满意的离开了帐篷,心里却怨怼那个曾经不计一切帮助自己的兄长,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什么兄长不能像从前一样照顾自己那般照顾新歌呢。如果他愿意,她又何必动这么多手段呢? 现在有了吉扎那巴扎尔的话,兄长应该不能反对了吧?也没办法反对了吧。要不然伊丹部的报复乌梁海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 草原地缘太过于辽阔,以至于信息无法传达,伊丹部的吉扎那巴扎尔不会想到,在草原的另外一端,乌兰部族不仅卷土重来,甚至已经重新拿下了三个家族! 而海兰珠也不会想到,曾经为自己背弃部族的兄长,这一次选择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族,面对伊丹部上门来请的人不仅将人摔出去,还告知对方乌梁海要与伊丹部脱离归属。并且打骂伊丹部背信弃义,狼子野心,毒害下属家族的人,且这么多年对乌梁海只有欺压毫无扶持! 乌梁海已决然断绝与伊丹部的关系,回归乌兰部! 派去的人马回到伊丹部,将此震撼的消息报告给吉扎那巴扎尔,吉扎那巴扎尔听见后激动的从长席上站起来,怒吼,“什么!乌梁海叛离!” 乌兰部竟然真的回来了,吉扎那巴扎尔怒急攻心,没能听见下属更多回答,就生生晕了过去。大帐内顿时乱作一团,陪伴在一边的伽珠儿慌乱的喊着吉扎那巴扎尔的名字,又大喊巫医。 内心隐秘的地方又在忍不住想,阿普勒还是当年的那个英勇的阿普勒,不过短短半年,连乌梁海都征服了! 如果当初她没有听从阿爸的意思,继续等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等到阿普勒,而不是如今这般,陪着年过半百的吉扎那巴扎尔!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丰收庆典一 初雪后,乌兰部大营又下了几次雪,前面几次雪都不算大,几天前却下了一场连绵几天的大雪,因为这场雪,整个乌兰部都停工了,大家躲在家里猫冬,实在忍不住就各处串门。 眼见大家只能赖在家里,沈慈心跟阿普勒商量,在乌兰部举行一场庆典,既庆祝乌兰部的新生,也借庆典融合小芒村和民乐村的村民们,加深双方交流。 阿普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也确实该庆祝一下,从前我阿爸阿妈在的时候,我们乌兰部族也总在深秋举行丰收庆典,只是今年大家都忙着干活了,反而忘了这件事情。” “现在也不晚啊,正好在家都躲在家里闲着,让大家伙出来忙活,中间燃一个大的篝火,四面用围布围上,这样就不冷了。”沈慈心听说他家从前也有这样的传统,对这个庆典越发上心,片刻就想好了怎么办。 “可以烤上两只羊,再架上大锅煮羊汤,烙些饼子,哦或许还可以让民乐村和小芒村各自准备几道美食。”沈慈心越想越多想法,“美食可是最好的打破隔阂的东西,虽然我看民乐村和小芒村现在也没多少隔阂!” “你觉得怎么样?”见阿普勒不说话,沈慈心抬眼去看他,就见他只是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听见她的问题,点点头,“你决定就好。” 沈慈心见他的笑脸,忍不住拧了他的腰部一把,“跟你说正经事呢!” 阿普勒这场摆正态度,“我觉得你的主意很好,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大家都忙活了这么久。这样两个村准备美食的钱,我来准备,让他们找我支!” 沈慈心点点头,对他摆正态度很满意,更满意他愿意为活动做大金主! “成,我去跟恩和森大叔和陈力汉说。”沈慈心点头,“不过举办活动得等民乐村那些汉子回来才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雪后在草原上行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放心吧,恩和森大叔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向导跟着他们。”阿普勒宽慰道。 果然大雪停后的第十日,民乐村的安保队回来了,虽然没丢一个人,但却十分狼狈,说是在路上遇到了大雪,只能在山包背面挖了洞穴,躲了过去。 “等开春,图拉嘎搬迁出来,从乌兰部到图江门就有歇脚的地方,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能在图拉嘎等一等。”恩和森期望道。 阿普勒点点头,对归来的村民说了几句,“辛苦大家伙了。” “台吉可别这么说,这活都是咱们自己选要去的。路上虽然辛苦,可我们也挣了不少银子呢。图江门很热闹,这不,回来还没忍住买了不少的东西!”刘根田将背后背着的包袱拉到前面来,这次他跟着护送魏大放回去,就是想去图江门给女儿买点东西。 阿普勒看着他高兴的展示自己买的东西,心头也替他高兴,当初在平乡县救下奄奄一息的他们,虽然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可如今能给他们带来新的生活、新的希望,他还是由衷的高兴。 “回去吧,家里人该等急了!”阿普勒便不多说其他的话,这些流民们即使没有家人,但同村的大家伙一起生活那么久,早就相处成了一家人,有了惦记的感情。 既然安保队的人回来了,沈慈心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准备冬日庆典的事情,沈慈心问好不容易闲下来的玉如,“冬日庆典,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那姑娘就换一个,反正姑娘现在总算没有要操心的事情了。”这一年下来,从旬阳城逃脱,到建立乌兰部族,修窑,建羊毛工坊,沈慈心是最忙的那个,玉如巴不得她做些闲事休息休息。 沈慈心喝着碗里的热奶茶,烤着热炉子,身上套着一件薄毛衣,整个人惬意的不得了,微微眯着眼。正当玉如以为她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她道,“叫丰收庆典吧。” 这一年的乌兰部族,这一年的流民营,这一年的阿勤那,都是丰收的一年,丰收庆典,简单而明了的意思。 “好名字!”玉如微微一想,这名字可不就应景吗! 没有回应,她回头看一眼,就见沈慈心歇靠在踏上,闭着眼睛,看着像是睡过去了。玉如莞尔一笑,过去将她手上的碗放在桌上,依旧坐在炉子旁边织着一件新毛衣。这是她准备给沈慈心织的的。 第三百四十章 丰收庆典二 乌兰部族外围草原上一片银装素裹,辽阔的原野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广袤的草原上,白雪覆盖的大地像是铺上一层洁白的地毯 而在不远处,乌兰部族的围聚的村落里几簇袅袅升起的炊烟和人们的欢笑声打破了冬日的宁静——这是重建的乌拉部族举办庆典—丰收庆典。 清晨天刚刚亮,安静的乌兰部族就跟旁日不一样,大家伙早早的就起来了!煮上一壶热乎的奶茶,给孩子倒上两碗,喝饱了就打发出去玩了,今天大家都忙着呢,没有余空管着孩子。 孩子们自顾自出去玩了,大人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厨艺好的得上村长家里做饭去,准备庆典上供大家吃的美食。虽然说民乐村和小芒村相处这么长时间,大家彼此谦让,彼此亲近,在乌兰部族下那就是一家人。 可展现家乡的美食,到底是能长脸的机会,大家都不愿意落于人后,都铆足了劲准备吃食,甚至有些菜提前几日就要开始准备了,大家也不觉得麻烦。 这就是想趁这个机会,给对方看看自家的好东西呢! 除了做饭的人,其他人也不闲着,去村中央搭场地的、去中间搭篝火的,还有帮着搬桌椅的,大家家中的家具都不多,这次庆典用的桌椅板凳都每家每户凑。 从家里被赶出来的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往中央跑,大人们一边布置场地,还要一边防止伤着这些孩子,可大喜的日子又不能骂孩子,只能由着他们闹腾。 沈慈心过来查看,见此情况,给孩子们找了个游戏,“老鹰捉小鸡。” 游戏简单明白,沈慈心简单的说明玩法,就把孩子们指使到旁边玩儿去了。干活的长辈一看,纷纷赞道还是大姑娘有办法,这些猴孩子就是听大姑娘的话。 不过大姑娘说得这个游戏,还真是新鲜的玩法,看着看着还怪有意思的,王大泉看着看着就入迷了,直到手上的木条掉了下来,砸在脚上,沉痛传来才让他清醒过来,看着脚上的木条,他立马掩耳盗铃的将木条捡起来,希望没别人看着自己。 可一抬眼,就看见呼斯楞咧着大嘴笑得开怀,王大泉脸上一红,垂着头当没看见。 呼斯楞却跟他搭话,“大姑娘教他们玩的这个‘老鹰抓小鸡’还真有意思,这是你们中原的游戏?你小时候也玩过?玩的老鹰还是小鸡。” 王大泉十分诚恳的摇头,“我也不曾玩过,可能是大姑娘家乡的游戏吧。” 伴随着孩子们嬉闹的欢笑声,一个巨大的篝火被搭起,篝火熊熊燃烧,火焰直冲云霄,映红了周围的一片天地。篝火旁,木质的栅栏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栅栏上围着色彩鲜艳的布条,随着风飞扬。 而乐民村和小芒村的村民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裳,女人们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头饰。其中乐民村的刘二妮最为得意,她的头上戴着一只银簪子,那是她爹这次去图江门给她带回来的。 中央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丰收的美食。来自草原的烤全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奶茶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乐民的大厨们则精心准备了各类点心,红糖糕、烤饼;最令人惊讶的是,乐民还拿出了醇厚的黄酒,由大米酿制而成,本来就是乐民村为了即将到来的过年准备的,没曾想提前用在了丰收庆典上,更显得珍贵。两地的美食交汇,双方互相品尝着,谁也无法说对方的食物不如自己的食物。 恩和森拿出了珍贵的皮鼓和马头琴,伴随着鼓声和弦乐,阿勤那人跳起了豪放的舞蹈,而拘谨的乐民村村民一开始只是在外围看着热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内圈跳舞的人们纷纷伸出手,将他们引进跳舞的圈内。 阿勤那的舞步如风般轻盈,动作豪迈有力,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牛角号的低沉声与马头琴的悠扬旋律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述说着草原上那古老而悠久的传说。乐民村的百姓舞姿五花八门的应和着,却不耽误大家露出最原始的笑脸。 而沈慈心和阿普勒早就被人群裹挟在了中央,沈慈心是个四肢不勤的,却也被大家伙热烈的情绪带动,跟着舞动起来!舞动的空隙,侧目看去,看见阿普勒柔软的动作,她诧异的想,果然是草原出来的汉子,阿普勒也是自带了基因。 注意到沈慈心的视线,阿普勒回了个眼神来,看着她,目有星辰。 第三百四十一章 第一场婚事一 这场关于丰收、关于和谐的庆典一直持续着。 在篝火旁,阿勤那的牧民和民乐村的村民正围坐在一起,他们手持酒杯,相互敬酒,喝茶。共同分享这一年的辛劳与收获,感怀这来之不易的缘分,隔着千山万岁在这草原边陲相聚。 即使还有语言的差异,却并未阻碍他们的交流,反而让彼此更加珍视这份跨越文化的缘分。 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玩着最新学会的游戏,老鹰做小鸡,他们的笑声回荡在草原的上空,大人们珍爱的看着这些孩子们,不论是民乐村还是阿勤那,养大一个孩子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些孩子是他们乌兰部的希望。 大家的话题聊着聊着便关注到这些孩子身上了,聊着孩子不知不自觉却把话题转移到了阿普勒和沈慈心身上,“你说等日后台吉和大姑娘成婚了,两人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多聪明。” “那还用说,我就没有见过像大姑娘这么聪明的姑娘!”民乐村的村民与有荣焉的说道。 “我们台吉也是草原上少有的美男子了!他的孩子一定漂亮。”这是阿勤那的牧民不甘示弱的回答。 “是啊,是啊,两人都是又好看又聪明,这孩子肯定跟着爹娘的长处长,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什么时候成婚!”这是中立派的话。 对啊,就是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成婚啊!只有成婚了,才能生孩子啊。是以大家伙各处寻找沈慈心和阿普勒的踪影,看了许久才发现两人正依靠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侧头说着话。 众人一见此,可舍不得打扰两人,两人平日里都忙得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再不给他们相处的机会,别说成婚了,说不得还要散了。 随着夜色渐浓,庆典进入了高潮。燃烧的篝火,爆出火花,绽放出夜空中,。人们欢呼着,跳跃着,仿佛要将这一年的喜悦传递给天地万物。篝火愈烧愈旺,映照着每一张兴奋的面孔。 欢乐的人群里,过去没有机会接触的青年男女也有了正大光面说话的机会,隔阂就这样慢慢消融,最后在篝火的映衬下,年轻的男女荡起羞涩笑容。 这一场庆典,既是对丰收的感恩,也是对两族友谊的庆祝。大雪覆盖了草原,却阻挡不住人们心中的热情与希望。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草原与中原,人与自然,文化与文化,交织成了一幅和谐、绚丽的画卷。 而这场庆典结束后,最直观的影响便是,开春前,乌兰部族即将举办一场婚礼,小芒村的新娘和乐民村的新郎,两人在丰收庆典上看对了眼,一个冬日接触下来,便决定成婚。新郎许柏树,全家都在逃亡路上死了,就留他一个颠沛流离的活下去了。新娘是阿勤那的娜仁花,父母兄姐俱全,见情郎独身一人,实在心疼,便主动提出成婚的事情。 这对许柏树来说,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本来得人姑娘的青睐就心中忐忑,对人家姑娘是掏心掏肺的好,其实就是起了迎娶人家姑娘的意思。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虽然靠安保和挖矿的活攒了点钱,可也没这个胆开口。 民乐村里其他单身汉都羡慕他认识了个好姑娘,也有鼓励他去求娶的,甚至还有说可以借他银子帮忙求娶的,但许柏树还是没有信心。 哪知道人家姑娘心疼他,主动提出了此事,许柏树当时就落了人,抓着人家姑娘的手,发誓,“娜仁花,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如果我对你不好,就让我下了地狱也见不到我的家人。” 娜仁花知道眼前的人对家里人的思念,能下这样重的誓言,便是有信念自己不会违背这个誓言,“我不听你说的话,我只看你做的事情,我的阿爸从来不跟我阿妈说好听话,但他这辈子就对我阿妈一个人好,许郎,你可以和我阿爸一样吗?” 年轻的姑娘闪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许柏树唯一的反应只有重重的点头。 “这样,那你便跟我去家中,跟我阿爸他们商量成婚的事情。”娜仁花便将许柏树带回了家中。 对于这个孤儿女婿,娜仁花的家人没有半分为难,只有心疼之意,不仅不要许柏树聘礼这些,也提出负责操持婚礼。 “谢谢大叔的好意,我虽然没有父母了,但现在民乐村的长辈们也是我的长辈,我想我的婚事想和他们商量下,我想尽自己的能力将娜仁花风风光光的娶进家门!”许柏树虽然紧张,又感动娜仁花家的通情达理,可他还是希望这场婚事,自己能出力。 这样的表态,娜仁花的父母不仅没生气,反而高兴,这证明了小伙子虽然孤身一人,却还是想凭自己的能力将女儿娶回家里娶,他们作为姑娘娘家人怎么会生气! 第三百四十二章 第一场婚事二 许柏树和娜仁花的婚事在在雪消前,成了乌兰部最热闹的事情! “好小子!你可是咱们民乐村的小伙里第一个要成婚的!这可真是大喜事,就算你不开口,咱们这些叔伯嫂子一定给你操办的热热闹闹!”听到这个好消息,六瘸子高兴的扬起大掌拍在许柏树的肩膀上。 “对啊,柏树比我们这些兄长们能成事!不仅有姑娘亲眼,连老丈人丈母娘都这么喜欢!”听到喜事,还是单身的王小福羡慕的说道! 房子的主人家陈力汉瞪了王小福一眼,“都说了让你平时注意点收拾自己卫生,你看看你你天天穿得破烂似的,又不爱洗澡梳头,能有姑娘看上你?要不然凭你这手艺,攒的银子也不少了,诚心找个姑娘,人家能不乐意?” 王小福是手艺人,现在在家开了个打铁铺子,不仅沈慈心和阿普勒他们有什么需要会找他打,民乐村和小芒村的村民也会找上门来,大家都是给银子的。因为有这门手艺,王小福即使平日里不用跟着出去做安保的活,也有不少进项。 要按这样的小伙,在他们河间那绝对是最抢手的。 可这儿却不一样,小芒村因为可以去窑厂或者羊毛工坊做活,现在家里都有进项,加上夏季卖羊毛的钱,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不算特别缺钱,这样的人家姑娘找夫婿,除了看家境,也还看更多的东西,比如外貌、比如谈吐。 而因为打铁辛苦,在做流民时养成的不讲究的习惯,令王小福现在看起来有些邋遢,他这样的自然不会有姑娘青眼。 被说了王小福也不辩驳,只能挠挠头,“我改,我改,我这就去澡堂洗澡去!” 澡堂修在窑厂区的外面,但挨着窑炉,平时借着窑炉的温度加热水,给两个村子的人洗澡用,澡堂修的虽然不大,但非常保暖,冬日里在这儿洗个澡十分痛快,现在两边村里人洗澡都不在家洗了,而是往澡堂子跑! 王小福临走又叮嘱许柏树一句,“柏树,你婚事能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 “好,小福哥!”许柏树应下,他知道村里的人是真把他当一家人看,开口都不是客套。 王小福跑回家里,还真的收拾东西往澡堂跑去,他之前懒得收拾之死觉得小芒村的姑娘们应该看不上他们这种流民出生的汉人,便没起这个心思。可现在看,许柏树不仅得了人家姑娘的青眼,连人家姑娘父母都没有反对婚事,甚至主动要操办,他这才信了,人家当真是把他们当同族人看了! 这下,他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要不然等他们村其他大小伙行动起来,他的竞争就大了! 几人看着王小福匆匆跑出去的背影,无奈的摇头,“这个小福啊!” “成了,不说他了,咱们继续说说柏树的婚事,按咱们河间的办婚事的规矩,得找个阴阳先生,选个日子,找个媒人去送聘礼,再把婚期给姑娘家递过去。” “不过咱们这儿也没阴阳先生,柏树和娜仁花也没有媒人,还有聘礼,这在这儿备起来可不容易啊!”说道这儿,大家伙便发现如果按他们河间的老礼来办这个婚事,那真是一件都办不成。 许柏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也知道要在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准备这些东西有多难。 六瘸子看出他的着急,十分理解他的情绪,姑娘娘家人如此谅解,他反而更想拿出好东西来给姑娘,他脑子灵光,马上就给了主意,“要我说,虽然河间的老礼好,但咱们现在人都不在河间了,而是在乌兰部了,人都能挪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办喜事的礼怎么就不能换换?” “要说媒人,你和娜仁花能遇上最大的恩人就是大姑娘,要是能把大姑娘请来替你出面下定去,那不比什么媒人都强?还有好日子,咱们这片草原上,风和日丽就是好日子,不用那么讲究。至于聘礼,咱们乌兰部不也是有好东西的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第一场婚事三 六瘸子一番话将许柏树说得双眼发光,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陈力汉也觉得六瘸子说得好,“对,你去请大姑娘,这样,我跟你一块儿去请大姑娘!” 六瘸子自然也不会落下,三人说干便干,快步就走到了沈慈心的住的帐篷,在门口喊了一声,一会就见玉如掀开帘子出来。 玉如将人请进去,沈慈心听到声音从后面连接的小木屋里出来,第一眼便注意到许柏树容光焕发的脸,笑着问道,“柏树可是有什么喜事,看着这么高兴。” 许柏树激动的结结巴巴回答不清楚,六瘸子见了都心急,便替他说明来意。 沈慈心听见是这样的喜事,马上点头同意,“这样的喜事,我怎么会拒绝,不过要说媒人我倒觉得不恰当,我与乐民村的大家伙相处这么久,早就是一家人了,柏树就如我弟弟一般,我倒觉得我以柏树姐姐的身份去替他下聘更合适。” “柏树,你觉得呢?”沈慈心询问后面依然激动的许柏树。 许柏树被沈慈心一番话说得心头一片温暖,重重的点头来表达自己的同意。 商量好下定的时间,许柏树也终于恢复平静,说了一堆感激的话,这才离开。 沈慈心送他们出去,看他雀跃飞扬的背影,也忍不住为之高兴起来。 从沈慈心这儿出去,许柏树又去了趟羊毛工坊,花了大半的积蓄买了一件毛衣作为最主要的聘礼,回到村里又去各家求,求来了四色五米,又找翠花婶子他们帮忙,做了几条绣花布巾。 除了准备聘礼,还有帐篷,在这之前民乐村的单身汉都是好几个住一个帐篷,现在许柏树要成婚,总不能还跟别人住在一个帐篷里?可盖房子只能开春后土地解冻了才能动工,大家伙商量后给许柏树腾出一个空的帐篷来,得闲的青壮都聚在这个帐篷里给许柏树张罗。 刚刚收拾干净,就见沈慈心身边的玉如姑娘来了,送了几尺红布,让给许柏树做结婚时候的衣裳,剩下的可以留着装扮帐篷。 等到了要去下定那天,许柏树发现自己准备的聘礼中竟然多了一头羊,他的银子买了毛衣后便不够买羊,便没有在聘礼里准备羊。 他回头惊讶的看着陈力汉和六瘸子他们,还是翠花婶子上前来替他将衣领抚平,拍拍他的胳膊,“真是大小伙子了,你是咱们民乐村从流民逃亡到现在第一个成家的孩子,咱们都很高兴,这羊是咱们所有人凑钱给你买的,不要推辞,你的喜事也是咱们民乐村所有人的喜事。” “行了,赶紧去吧,别让大姑娘久等了!”陈力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许柏树看着这些他一路颠沛流离,向死而生的同伴们,亲人们,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这些人和他非亲非故,现在却是他最亲的亲人。 民乐村的几个长辈陪同一起,在村口与早就等待在这儿的沈慈心汇合,再一齐上娜仁花家中,娜仁花家里也一早就准备好了,听说许柏树那儿要来下定礼,他们也是第一次嫁女儿,还是嫁的外族人,就怕有失礼的地方。 等看到定亲的队伍,娜仁花一家人连忙迎了出来,他们不知道许柏树把沈慈心请来了,阿勤那百姓对沈慈心的敬重不比民乐村少。 见娜仁花一家人有些拘谨,沈慈心连忙解释自己的来意,“我今日是替兄弟许柏树给娜仁花姑娘下定的,希望能与贵府结下这门美好姻缘。 柏树和娜仁花,一位是咱们民乐的好小伙,一位是我们阿勤那的好姑娘,能有此缘分认识,并相通心意,是多难得的事情,希望两位阿爸阿妈能同意此门婚事。” 娜仁花的父母那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连忙点头,“好,好,我们答应,我们同意,大姑娘请喝奶茶,我们很喜欢柏树这个小伙子,本来不让他张罗这些,他这……” 娜仁花阿妈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看到许柏树带来了这么齐全的东西,有珍贵的毛衣,有喜庆的布巾,甚至连他们草原上的羊都有,这样尽心的准备足以可见小伙子的诚心,作为姑娘的阿妈,她怎么能不满意呢! 沈慈心笑道,“这是柏树的心意,您就不要推辞,既然您家同意,咱们就商量一下婚礼,这也快冰消雪融了,办场婚事正好!” 娜仁花家自然没有不应的,两边热闹的商量着后面办婚事,而婚礼的主角则在人群后面说着悄悄话,娜仁花小声嗔道,“你怎么买了毛衣,这得花多少银子啊!还有羊,那也贵呢。” “我,我就是想给你买一件毛衣,羊是大家凑了送我的,没花银子。我还有些银子,都给你,等开春了我再攒一些,到时候家里就够起屋子了。”许柏树塞给她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他攒的所有银子。 娜仁花连忙用手推开,“我还没嫁给你呢,拿你银子做什么,快拿开。” 许柏树见她真不愿意要,也不敢当这么多人面强塞,便只好自己收起来,“等成婚了,你帮我管着银子。” 这下娜仁花没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而这边众人已经商量好婚事,就在过几日的连续的第三个晴天办! 民乐村请了沈慈心出面,阿勤那的人听说,不甘于后,找到了恩和森大叔,希望他开口请阿普勒到时候上门喝杯喜酒。 阿普勒听说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婚礼那天他不仅亲自到场喝喜酒还给两位新人送上了羊毛围巾,这是羊毛工坊的新品,在沈慈心的提点下,玉如和一群老阿妈研究出来的。 阿勤那的人都对羊毛制品能卖的价格多少有点数,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两位新人都很高兴。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第一场婚事四 简单而温馨的婚礼仪式由阿普勒和沈慈心亲自主持,他们在祝福两位新人,“和和美美,互相扶持过日子。” 新郎和新娘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在这个艰难的时代中要生存下去,必然就要一家人团结一心拧成一团。 既然两人千里姻缘,沈慈心和阿普勒给两位的祝福便十分务实。 两位新人看着彼此,往后彼此就是对方最重要的支柱,两位新人对视而笑。热情的阿勤那族人开始高声唱起来,而民乐村的人们看着一身喜服的新人,尤其是许柏树,他们则更多情绪,当初在长乡那个山窝窝里瘦成一把骨的少年郎不仅活下去了,还娶妻了。 这是当初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那时候的他们跟猪羊没什么区别,每天只惦记着第二天有没有吃的,吃上一口,混了肚子不空。哪能想到今日的生活,他们今日穿得暖吃得饱,在这儿喜气洋洋参加柏树的婚礼,何尝不是从前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不是大姑娘,不是阿普勒台吉,将他们弄那个泥窝里带出来了,他们哪有今日的好日子。 伴着阿勤那的歌声,民乐村的村民热切的看着沈慈心和阿普勒方向,视线里有无尽的感激。 随后便是婚宴,没有什么华丽的食物,娜仁花父母将许柏树送来的聘礼羊杀了,煮了羊汤,民乐村准备了一些饼子,阿勤那其他家人凑了些咸菜,几大盆装着,大家也不嫌弃,热闹的吃着。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沈慈心比阿普勒慢一步出帐篷,听见阿木正在小声嘀咕,“说起来,台吉的年纪比许柏树还要大一些呢,许柏树现在是成婚喜气洋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上和台吉了。” “台吉,你说,沈姑娘现在愿不愿意嫁给你?你们两感情也好,是不是该准备婚事了。”阿木期待的问道。 阿普勒回头瞪了他一眼,“开春伊丹部必然要来袭,她也一直惦记着瓷木镇的家人,现在谈我们的婚事为之太早了。” “台吉就不怕时间长了,沈姑娘对你没心思了?”阿木贼兮兮的说道,“我可见了那位魏公子走的时候对沈姑娘真是依依不舍,就差没留下了。” “今天事情多,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十五圈没有跑,赶紧跑去!”阿普勒冷然道。 阿木缩了缩脖子,十分肯定阿普勒就是让他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可他也不敢继续惹怒他,乖乖缩着脖子,绕着光亮的地方跑起来。 听了个半场的沈慈心从里面出来,对上阿普勒看过来的视线,莞尔一笑,对于阿木的话,她并不打算解释。因为,她有足够的信任,信任阿普勒是相信她的。她对他感情坚定,不会因为什么魏公子、李公子而松动。 而不成婚,也仅仅只是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他们成婚的好时机。 伊丹部的报复随时可达,沈慈心的窑厂不过刚刚起了一个头,羊毛工坊也只是小规模的制造,民乐村百姓还多人挤在一个帐篷内,春日还要去帮助图拉嘎迁移,太多的事情需要两人的精力。 至于沈慈心愿意嫁给他吗? 她内心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么久以来,两人互相扶持走到如今,她也期待未来和他继续扶持走下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来求援的人 就在许柏树婚礼的第三日,乌拉部族来了不速之客,一位形容非常狼狈的汉子,刚到了望塔下就听见他大喊救命,了望塔的人正要问话,就见那人从马匹上摔了下来,人竟然是晕了过去,守卫的人只能将人拖进来,又去禀告了阿普勒。 阿普勒吩咐把人安置了,又请医师治疗,但人一直昏迷着,也不知道此人的来历。 倒是今日守卫的民乐村的村民正好是刘根田,刘根田瞅着来人眼熟,便跟着进了帐篷,多看了几眼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我见过他,他是苏鲁家族的人。” 阿普勒正在琢磨,误会来人是乌梁海人,就听见刘根田的话,他抬头看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刘根田仔细解释道,“就是我们这次从魏公子回图江门,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风雪,留我们躲风雪的那个家族,苏鲁家族,这位当时便接待我们,叫兴鲁。” “原来如此,巫医,他什么时候可以醒?”阿普勒询问道。 不把兴鲁弄醒,他们也不知道苏鲁家族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更不用谈救援的事情。 恩和森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看见床上昏迷的兴鲁,得知对方的身份后,感叹了一声,“苏鲁家族不知道是遇到什么祸事了,让他一个汉子跑得这样急出来求援。” “说起来,苏鲁家族一直就是咱们这片草原上最善心和热心的家族了,他们家族庞大,未曾依附任何一个家族,只听王庭的召唤,一直也没出过什么事情,这次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希望他们平安。去年阿勤那的白灾,如果不是他们帮助,我们也不会顺利脱困。” 恩和森感慨的说道。 阿普勒看着床上的人,脸色沉重,“只能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了,这样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好兴鲁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感染风寒发着高烧,又从马匹上摔下摔断胳膊的情况还是在傍晚的时候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救命。” 恩和森一直守在这儿,听到动静,连忙凑过去,“我是阿勤那的组长恩和森,你们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兴鲁微弱的张口,断断续续道,“我们苏鲁遇到狼灾乐,雪停后,半个月前,陆续有狼攻击我们家族,我们一直战斗,但狼越来越多,打死很多,我们家族的人死伤也多,狼一直不肯走,我们族长觉得打不赢,派我们几个人出来求援,我来阿勤那。” 说完兴鲁便恳切的看着恩和森,期望恩和森能够答应他救援苏鲁,这个时候听闻男子i醒来的消息的阿普勒掀开帘子进来,扫了一眼看着恩和森的兴鲁。 恩和森主动介绍,“这是我们乌兰部族的台吉。” 兴鲁不知道阿普勒重返草原建立部族一事,更不知道阿勤那归顺了乌兰部,若是从前的阿勤那,他有把握自己上门求援,阿勤那会出手帮忙,可现在多了一个乌兰部,他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敢想,他们如果都无法带回救援,家族肯定无法撑过一次又一次的狼袭。 见兴鲁闭上眼睛,恩和森以为是他身体虚弱,便主动和阿普勒说起苏鲁的情况。 “狼灾!”阿普勒有些意外。 草原上的狼一般情况并不会袭击人,尤其是聚集的人群,因为草原上其他食物充足,招惹人群,对狼来说会带来严重的报复。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人主动招惹了狼,又或者伤害了狼的幼崽。 不知道苏鲁家族是哪种情况。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碰到狼群围攻,都不是幸运的事情。狼群围攻一般都召集附近所有狼群,且一直围攻,直到人群失败,或者被人群打败。 一般小家族遇到狼灾很难有招架的能力,最好的结果就是溃逃,保留些人。大家族要应付狼灾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除非有外力帮助,只能舍家族的畜生报名了。 苏鲁家族不是小家族,但被狼群围攻,依然没有全族逃脱的能力 “台吉觉得如何?是否要出动我们的人马?”恩和森询问道,虽然他私心里是想去帮忙的,但是现在阿普勒是台吉,他不能绕过阿普勒做任何决定。 阿普勒知道恩和森大叔想要报恩的想法,但他考虑的更多,这个苏鲁家族值不值他去救。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仁义 阿普勒正在评估利弊之时,闭着眼睛的兴鲁急了,他睁开眼睛和阿普勒请求道,“乌兰台吉,狼群围困我们一个月有余,它们其实也很虚弱了,只要有救援的人马,那些畜生很聪明知道打不过了就会自己走了,很,很容易得,你们的人不会有危险的。” 一直负责守在这儿的刘根田听兴鲁这么说,倒是十分期盼阿普勒能答应,他们毕竟受了苏鲁家族的恩惠,如果可以回报他们也希望有机会回报。 阿普勒没应承,兴鲁急了,想从床上起来,结果情绪过于激动,人竟然有昏了过去,刘根田连忙跑出去请巫医。 等巫医到了阿普勒和恩和森出了帐篷,阿普勒开口道,“恩和森大叔,你是想让我帮他们吧。” 恩和森看着冷峻的青年,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从前咱们乌兰部在王庭便是以仁义扬名,我们与人为善,出去说是乌兰部的人,其他家族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阿普勒看着前方,想到乌兰部族的分崩离析,声音冷然,“可咱们乌兰部被伊丹部所占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和部族帮助。” “当时王庭老汗王生了重病,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恩和森无奈道,他能理解阿普勒的恨,却不希望他活在仇恨中。 当初乌兰部族就是这么倒霉,不仅老台吉急病去了,连唯一的少主也不在大帐,老汗王又病重,伊丹部趁这个机会发起攻击,乌梁海又不抵抗,其他家族也只能被迫归顺伊丹部。 恩和森知道此事对阿普勒的打击,但这就是草原,唯有自己立起来,所有的人都会伸出善心的手。 “不管如何,你想想你的阿爸和阿妈,他们都是这个草原上最善心的人,但凡人有难处,他们都愿意帮。那时候伊丹部占领了乌兰部,对着你阿爸的亡体,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敬,好好的给安葬了!” 阿普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恩和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沈慈心正稳步从窑厂出来,偏头不知道在跟何青石说什么,何青石捏着根笔一直在写东西。 也许是两人的视线太过于炙热,远处的沈慈心感受到了抬头看过来,随后朝他们招招手,又拐个方向往民乐村走去了。 一会后,恩和森听到阿普勒开口, “我会带人去救苏鲁家族。” 苏鲁家族距离乌兰部族所在地快马过去大概是十日的行程,而鲁兴为了求援赶过来只花了七日,结果便是再次昏迷的他阿普勒出发都没有清醒过来。 阿普勒这次带出去的人马大多数是乌梁海投诚时候送来的勇士,虽然经过一个冬天的训练,这些勇士也和乌兰部族的百姓们一起参与丰收节,但到底没有一起战斗过。阿普勒也存了趁这次出手解决苏鲁家族狼灾危机磨合这批人马。 已然不是第一次别离,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沈慈心去送阿普勒,“你注意安全。” 阿普勒沉声应道,“嗯。”便不再说话,而是一直盯着沈慈心,沈慈心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恼羞成怒的瞪他一眼,“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我?” 阿普勒没有收回炙热的眼神,而是伸手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揉搓,语气依然低沉,“如果可以,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沈慈心有些意外,其实两人这半年来除了大雪这几个月无法出门外,总是各处一地,从前也不见他有这样的情绪,这次的阿普勒显得分外的舍不得。 “这次怎么了,这么舍不得?”沈慈心语气微微放轻,像是在哄他的情绪。 阿普勒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 “苏鲁家族不远,又有恩和森大叔亲自当向导,你们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我在这儿等你。”沈慈心见他情绪不高,便继续哄他。 可即使这样,沈慈心也没有劝他不要去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阿普勒是乌拉部族的台吉,那他就应该去承担台吉的责任。这次去救苏鲁家族,不仅仅是报之前他们施恩阿勤那。也还存了拉拢苏鲁家族的想法,接下来他们要应付伊丹部的来袭,多个助力总是好的。 阿普勒没有说话,而是猛然将沈慈心整个人拥在怀里,修长而力量十足的手臂将她紧紧禁锢着,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的骨血中,这样两人便不用再分离。 感受到他怀里炙热的温度,被他猛然动作有些吓到的沈慈心回过神来,感觉他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处,让她的耳垂不由得变得粉红。 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语言已无法表达此刻心中的波澜。她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让自己更靠近他的身体。 许久后,阿普勒微微扩大两人的怀抱,他看着眼前面色微红的心爱姑娘,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乌梁海的危机 草原王庭以大青山山脉为界,分为东草园和西草原,王庭在西草原,乌梁海作为曾经乌拉部族最鼎盛的家族主要的牧场都在东草原,后来归顺伊丹部后,存着照顾妹妹的心思,额尔德尼将乌梁海冬季驻地迁移到了西草原,每年轮换夏季牧场的时候再越过大青山,回到东草园。 原本额尔德尼并不打算在迁徙回夏季草场之前和伊丹部撕破脸皮的,但图布新被伤成这样,伊丹部没有任何交代,对额尔德尼来说就是严重的挑衅,如果他还不表示什么,等到冬季部族所有家族聚会的时候他只会被当成缩头乌龟笑话。 既然如此,额尔德尼便干脆挑破了此事,宣布归顺乌兰部,起码决裂后,伊丹部的集会他也不比参加了。 只是这样,和伊丹部的其他势力离得太近,就要做好随时被攻打的准备,对于这一点,额尔德尼倒是不杵,伊丹部所在伊丹家族的势力比之乌梁海并没有强到哪里去,而其他家族的势力在冰天雪地的冬季是不可能远赴来袭的。 况且额尔德尼有两个义弟,赐风和乌力吉,两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猛将,有他们两在,额尔德尼有足够的信心抵抗来自伊丹部的袭击。 尤其后面他听从伊丹部内应传回来的消息,扎那巴扎尔竟然因为听到乌梁海归顺乌兰部族的事情怒急攻心晕过去了,后面就一直病倒在床榻上,这样的消息令额尔德尼又更宽心几分。 其中乌力吉个天生的猛将,力大无穷,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但他做事总是冲动莽撞,仿佛用不完的力气却没有清晰的头脑来指引。而且他还十分喜好喝酒,额尔德尼怕他喝酒误事,便禁止他在伊丹部来袭之前喝酒。 此时赐风还在从乌兰部回来的路上,乌力吉在图布新休养的屋子转了一圈,他是个猛将,也是个莽将,见半死不活的图布新智能躺在床上,骂骂囔囔,一副想要骑快马去伊丹部找人算账的样子。 图布新见状连忙拦住他,告诉他扎那巴扎尔被气病了的消息,乌力吉当即大笑三声,“当真!扎那巴扎尔那个马肚子眼还跟从前那般,以为谁都得顺着他的义!气的好!就该气死他!” “这么好的消息,我得喝上一壶去!图布新你好好养着,等开春了叔叔就替你报仇去!” 说完不得图布新回答,乌力吉就掀开帘子出去了,图布新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试图喊了两声,却没有把人叫回来。 晚一些时候额尔德尼过来的时候,图布新便把自己告诉乌力吉扎那巴扎尔被气病的事情告知给额尔德尼。 “唉,不该告诉他,你乌力吉大叔不够稳重,我不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在冬季绷紧了,免得出点什么差错,影响开春的战事。”额尔德尼不满道,可又注意到儿子歉疚的表情,再看他只能握在床上不动弹,断了的腿还缠着木板,又于心不忍,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偏袒妹妹,儿子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他拍拍图布新的胳膊,“无事,我去看看你乌力吉大叔,提醒他注意便是了,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额尔德尼找到乌力吉的时候,乌力吉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见到额尔德尼还伸手把酒袋递给他,“兄长,你来了,我从图布新那儿听了个好消息,扎那巴扎尔那个马马肚子竟然被咱们气病了,真是大好事啊。” 额尔德尼皱眉接过酒壶,酒袋轻飘飘,忍不住呵斥道,“就这么一会时间你就喝了这么多酒。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在防备伊丹部来袭的这段时间都不喝酒吗?” 乌力吉这才意识到额尔德尼不高兴,正要解释,突然打了个酒咯,额尔德尼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乌力吉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就是高兴,而且这样的雪天,他们肯定不会来的!” 额尔德尼见他这样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迟早就会因为喝酒误事,今天过后不准再喝了,再喝我就给你扔雪地里清醒清醒。” 没有听见乌力吉的回答,额尔德尼扫了一眼看过去,人已经睡过去了,他没忍住又踢了一脚,才让几个人将乌力吉扶进帐篷内。 这次清醒后,乌力吉狠狠地憋了几天,确实没有再喝一滴酒,可他本就嗜酒如命,越是不让喝,越是想喝,像是骨头缝里传来的痒意让他渐渐的没了理智。 就在这时候,有人送了一壶好酒,这人是他的子侄辈,本就没有多少理智的他,打开酒袋闻到酒香后理智就一点都不剩了,半袋酒灌下去,整个人开始发热,便想找个清凉的地方。 嘴上喊着热,便掀开帘子要帐篷外走去,他的侄子拉着他,劝他外面寒冷! 他却大笑着说自己从不畏寒冷,随即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风雪中。他全然不顾寒风刺骨,仗着一身酒劲,在茫茫雪夜里乱走。 最开始还有侄子辈跟着他走动,似乎担心他摔倒,可等他真的迷迷糊糊躺在雪地上睡着后,关切他的侄子却快步离开了雪地,藏在了黑夜中。 酒精和寒冷很快夺走了乌力吉的意识,狂风和冰雪也渐渐侵蚀了他那具强壮的身体。最终,再也没有醒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提前迁徙 清晨早起取雪水的牧民发现了乌力吉冻僵的尸体,大声的叫喊起来,很快整个家族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额尔德尼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乌力吉僵硬的尸体,顿时觉得嘴里一阵甜腥,强忍着情绪,他让人先把乌力吉抬回帐篷里去,帮他收拾干净。 随后又把吓得在发抖的他的仆从喊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仆从吓得当即跪在了雪地上,一边哭一边解释,“昨夜乌力吉大人的侄子索龙来给大人送酒,我本来要看着大人的,可索龙说他会照顾大人让我出去别留在那儿打扰大人和他,我就答应了,在帐篷外面守着,后来实在太冷了,我就去旁边的帐篷里躲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过去了!” “索龙呢!快去把他叫过来!”额尔德尼喊道。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索龙听到仆从的话十分惊讶,“我昨夜一直没有出门,阿甘那他们可以作证。” 索龙这话令仆从脸色又更白了几分,果然额尔德尼一脚踹了过来,“你昨夜看清楚了吗?你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索龙。” 仆从抬头看索龙,又想起昨夜出现的人,磕磕巴巴的说道,“可是,可是那人穿的就是索龙的袄子,我记得那件袄子!” 索龙听脸色变得难看,快速的解释道,“我之前丢了一件袄子。” 额尔德尼的脸色黑的仿佛能滴水,让人将索龙和仆从都关押起来,又派人去把索龙的家人带过来,这才回到乌力吉的帐篷内,被冻僵的乌力吉还没有消化,整个人十分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额尔德尼不忍再看,转身离开帐篷,脚步却走得十分不稳,踉跄了几步,停在乌力吉帐篷外面看着蔚蓝的天,他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是中了伊丹部的阴招。可。他更怨恨自己的大意,和乌力吉的酗酒。 除了恨之外,额尔德尼更多是悲伤,那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两人一起长大,乌力吉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帮助他,他如今这样死去,额尔德尼内心十分沉重。 但额尔德尼也只能振作起来,如今损失一员猛将,对上伊丹部袭击的时候他们乌梁海就要更加的防备。而令他更担心的是,伊丹部在冬季就急着对他们下手先还是乌力吉,是不是说明他们的来袭恐怕会比他们想象的早? 或许在他们回到东草园之前,伊丹部就会提前来攻打? 有了这种担忧,等赐风回来后,额尔德尼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还没来得及接受好兄弟被害死的消息,就听到额尔德尼的分析,赐风也顾不上对乌力吉惨死难过,而是顺着额尔德尼的想法思考。 “兄长,是打算提前迁徙吗?”赐风跟乌力吉不一样,不仅勇猛,还十分有脑子,要不然这次去乌兰部族归顺也不会派他去。 额尔德尼点点头,示意他说对了。 赐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额尔德尼的顾虑,他们这次为了表达归顺之一,送了五十个勇士到乌兰部,家族的武力便下降了一些。之前不需要担心这批人马的缺失是因为有以一当百的乌力吉,可乌力吉被人害死了。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在西草原对上伊丹部的人马,恐怕会陷入苦战。 “提前迁徙,再派人马去乌兰部族求援,由他们在大青山那头接应我们,我们趁冰消的前几天迁移回夏季牧场,等我们回到夏季牧场,离乌兰部就近了,正好与部族守望相助,共抵伊丹部。”额尔德尼全部的想法。 赐风顺着他的话想,点点头,觉得这个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兄长,那便如您说的做,我先去看看乌力吉。” “去吧!”额尔德尼叹息一声。 赐风看了他一眼,觉得眼前的兄长仿佛老了几岁。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年新计划 第三百四十九章新年新计划 远在东草园的乌兰部族并不知道乌梁海发生的事情,阿普勒带队出去解救苏鲁家族后,沈慈心也没有闲着,趁着窑厂开工前,她带着窑厂几个核心的人员开展了新一年计划会议。 现在窑厂这边几个工序,矿山采矿主要是由王大泉负责,他从前是挖井的好手,没想到挖矿也是一把好手。干活不仅卖力,对沈慈心安排下的规章制度都遵守的十分好,沈慈心观察了一段时间,便让他领着矿上主管的活,主要就是安全采矿。 不管是民乐村的人还是小芒村的人在干活的时候都不会偷懒,但就是不怎么遵守规章制度,总是贪快贪多,沈慈心便担心他们的粗心容易引起事故,便着重要王大泉盯着安全生产。 但凡有规则的,也不用其他惩罚,就不让上工,第一次违规不让上工两日,第二次违规不让上工五日,第三次违规便是十五日不让上工,还有再一次违规便直接不可以再挖矿。即使现在矿上人手不够充足,沈慈心却要求王大泉一定要按这个规则管理。 王大泉很好的遵守了,也明白沈慈心的意思,面对矿工私下的抱怨,他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们,“你们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大姑娘要求这么严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担心咱们这条贱命丢了?我从前家乡旁边有个挖铁的矿,啥规矩都不讲,压着人没日没夜的干,隔两天就要抬出来一具尸体。大家还觉得大姑娘事情多吗?要求严吗?” 下面的反驳的人一句都没了,这事情,脑子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沈慈心的用心,如果不是怕他们出事,她又何必这么严格呢?就像大泉管事说得那般,除了大姑娘,又谁会在意他们的贱命。 有这么一番话,矿上怨声便没了,沈慈心那几天去视察明显又感觉大家对她的眼神热切多了,令她有些发憷,这些人看她眼神就快将她视若神明。 而矿区的治泥区则由民乐村的唐嫂子负责。她虽然从前没干过这样的活,但跟着于家的人学了几天,竟然就七七八八都掌握下来了。加上她力气大又细心,又乐于教别人。还十分喜欢这个活计,每日在泥池里摸爬滚打忙得不亦乐乎,看起来还真是喜欢这个活,沈慈心便让她管着这儿。 “开春解冻了天气也还冷,我跟恩和森大叔那儿定了一批牛皮的连脚裤靴,牛皮不多,大家到时候要下泥池轮着穿上衣服再下去!”治泥区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沈慈心对唐嫂子的交代便是照着从前干,又给他们准备了一项福利。 已经在草原快大半年了,牛皮的珍贵大家都清楚,听到沈慈心准备了牛皮连体裤,唐嫂子连忙推辞,“哎呀,大姑娘哪能让您这么破费,这泥池子都是温水了,也不冷,用不着给我们备牛皮裤。” “我都已经让人裁好了,你们不要,我只能剪了?”沈慈心也不多劝,只是反问她。 唐嫂子一听,立马急了,“这么好的东西,哪能剪了。” “那你们要不要?”沈慈心又问。 唐嫂子便不再推辞,“多谢大姑娘想着我们,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要。” 上釉和制胚的活一个是何青石负责,一个人于芋头、杜雨顺夫妻两负责,何青石是沈慈心身边最信赖的人之一,没什么好说,而于芋头和杜雨顺则是夫妻同心,十分卖力干活。加之还有负责画胚的于麦子,他是个技术迷,沉迷于画胚,就差废寝忘食了。倒是不用沈慈心多叮嘱他们什么。 但他们这些工序最大的问题是,缺人,极度的缺人,之前冬天上冻之前烧的几次窑,工序就卡在他们这儿,即使他们加班加点,还是拖延了时间。 而开春后,沈慈心相信魏大放那儿一定会带来不少新的订单,那就势必要加快生产速度,但关键的工序都没有足够的师傅。 “青石、芋头、雨顺,还有麦子,我对你们有个要求,你们得尽快带出徒弟来,一个人起码带两个徒弟,至于人选,你们自己去挑,只要对方同意,就可以给你们当学徒工,我会给他们的工钱照你们工钱的五分之一。”沈慈心点几个人的名字。 何青石第一个响应沈慈心的话,“好,我这两日便把人挑出来。” 第三百五十章 精神追求的觉醒 说完他便看着于家人,其实他有些拿不准于家人会不会轻易答应,因为手艺人对自己的手艺总是藏着掖着,轻易不会教给别人,毕竟是吃饭的本事。他第一个出来响应,也是表态给于家人看。 于芋头和杜雨顺对视了一样,没有说话。 于麦子却开口道,“画胚非一日两日之工,大姑娘想让我教徒弟,恐怕一时半会也上不了手。” 沈慈心点点头,“无事,你带个人学徒,顺便帮你干些简单的活计。” 于麦子连一眼都没看于从四和石花花就点头同意了此事,“那大姑娘帮我安排两个人吧,我对部族的人也不熟悉,不知道该如何找人。” 沈慈心知道于麦子就是个十足的宅男,之前窑厂开工的时候他耗在窑厂里,窑厂停歇后听说他也见天的就猫在帐篷里不出来,有次她碰见石花花,石花花还说他们一家搬到这儿来是搬对了,正和他们家老大的心意,一个冬天都不用出门。 不过对于这个请求,沈慈心拒绝了,“你的徒弟当然是要合你的眼缘,我不能越俎代庖,正好去部族里跑跑,认识认识大家伙!” 于麦子只能苦着脸答应了。 而于芋头和杜雨顺这会已经接受到于从四德眼神示意,也开口和沈慈心说要自己去摸寻。 “成,你们找好了人告诉我就行。”沈慈心爽快的答应了。 过了两日两人告诉她,选好了人,一个人王小陶,还有一个是阿勤那一个牧民家的孩子。沈慈心没说什么,同意了此事。 到了烧窑这边,沈慈心也没有其他,只是有个计划,“明年若是生意好,咱们会在下半年计划第二座窑,到时候从四师傅和小鱼便一个人负责一座窑,小鱼要加油跟从四师傅学。” 负责一座窑? 王小鱼听到这个消息,没忍住双眼发亮的看着沈慈心,“大姑娘,真,真的吗?我能负责一座窑了吗?” 沈慈心笑着反问她,“怎么不敢吗?你不是胆子最大吗?” 王小鱼果然是个胆子大,“敢!怎么不敢!既然大姑娘愿意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出半点差错。” “成,我信你,一定能好好干,等开春开窑了,好好跟从四师傅学,自己也多上手烧,一定没问题了!” 要说于从四有没有情绪,那肯定是有的,他都烧了大半辈子的窑了,这到了塞外的北越窑才有了掌管一座窑的机会。而王小鱼,一个姑娘家,才多大的年纪,就得了大姑娘的青眼,能管一座窑。 可于从四也知道,沈慈心似乎更想培养年轻人,这年轻人也是自家子侄,到底他没有说反对的话。 “开春后,我会让你们用另外一种烧制法,到时候和你从四师傅试试烧。”沈慈心又跟两人道。 还有新的烧制方法?这下于从四也忍不住双眼发亮!他们这位大姑娘,不仅能干,对烧瓷也十分有见解。 “不知道大姑娘说的烧制方法是什么?”于从四激动的问道。 王小鱼也伸长了脖子看过来,沈慈心笑了笑,“等开春就知道了。” 其实沈慈心说得不是什么新法子,就是当初她在瓷木镇换了五百两银子的叠烧烧制法。 见沈慈心要保留神秘,于从四两人也不好多问,只能悻悻的不再问。 安排好事务,沈慈心目光四转,看了周围的各位,随后道略升语调道,“北越窑在塞外草原起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今初见规模,是在座的各位鼎力支持的结果,我想有各位的继续努力,北越窑的瓷器将走的更远更好。而我们的瓷器也会将咱们北越窑带入千家万户,到那个时候,各位作为北越窑开山康鼎之人也将随着北越窑名扬四海。” “我沈慈心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沈慈心微笑感谢道。 这样一番话打在在座的诸位心头,对他们来说平日里就是埋头干活,想法也很简单,别对不起大姑娘付的工钱。可现在,大姑娘这番话却搅动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如果有一日,北越窑的瓷器当真走进了千家万户,那是他们亲手踩出来、捏出来的、画出来的、烧出来的东西,他们也会随着这些瓷器走遍四海。而这样的想法,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他们这批人从出生到现在,总挣扎于温饱之中,有时候活着就很难了。而其他的从来没有机会去思考。 那是隐藏在温饱挣扎以下的精神追求,突然,在这样一番话之下,就开始有了破土的迹象。 他们扬着激动的情绪看着沈慈心,那样的热切,仿佛这一日早早的就会到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阿尔坦的撞见一 刚刚开春,冰雪还没有彻底消融,阿尔坦便带着他的商队从海西部冬季驻地出发前往乌兰部族,现在盯着乌兰部族好东西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了。若是他不抢占先机,在晋国商人到达之前去定下货,说不定等他到时候只能等第二批了。 是以,虽然这个时候出发,草原上还是有一定的危险,阿尔坦还是决定出发。 他的姐姐,也就是贺兰珍的阿妈见弟弟这么着急出发,忍不住念叨了两句,“去年冬季就挣了不少银子了,今年怎么就还要这么辛苦。” “阿姐,银子哪能挣够的,就算我不想跑了,跟着我干的那些兄弟们也急着去挣钱啊。去年借着乌兰部族的关系,商队的各家过了个富足的年,今年可不就是铆足劲再挣多些!”阿尔坦父母早亡,从小就是这个姐姐养大的,是以十分尊敬这个姐姐。但生意的事情,确实并非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关乎到底下那么多人的生计,阿尔坦也不会因为姐姐的担忧就取消了计划。 “唉,你自己多注意,你也这般年岁了,我也不能把你栓在我身边养着。行商不意,姐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要多注意安全,钱挣多少都行,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虽然知道自己啰嗦,阿尔坦的姐姐还是忍不住念叨。 阿尔坦笑着解释,“等到了乌兰部族,我们出去跑商就请人家的安保队,跑商比从前安全多了,您就放心吧姐姐。” “舅舅去乌兰部族就能见到大姑娘了,这么久不见我都想她了,舅舅,要不然你把我也带上吧,我也想去看看大姑娘姐姐开的窑厂,她可真有本事!”贺兰珍听到乌拉部族,上前插话道。 不等阿尔坦说话,贺兰珍马上被母亲拽到身后,胳膊被不轻不重的拧了拧,“阿珍,别胡闹,你舅舅是为了去挣钱,要不然这开春的草原可不是谁都能跑的,可危险着呢!” 贺兰珍嘟着一张嘴,她觉得舅舅他们都可以平安去往乌拉部族,她跟着他们有什么危险呢? 小姑娘看着态度决然的母亲,不敢再提自己的想法,可心里却冒出了私自跟着的主意。 等阿尔坦出发,往外走了几日,才发现后面装货物的板车上竟然躲着自家的外甥女,他大惊,“贺兰珍,你怎么在这儿!你偷跑出来你阿妈知道吗?你阿妈得急事了!你这几日就藏在这儿,不怕冻死饿死!” 贺兰珍从车上跳下来,揉揉发麻的腿,快语道,“我给我阿妈留了口信,她知道我跟你走了。我穿了两件袄子,不冷,这几天都吃冷饼子,舅舅我就想去见见大姑娘,你就带上我吧,我肯定不给你捣乱。” 阿尔坦看着这个外甥女,都偷偷跟着他的车队跑了,还不算捣乱?可这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派人把人送回去也不合适,阿尔坦只能认下,妥协道,“那你后面得都听我了,可别任性!” “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任性的。”贺兰珍保证道。 自从冬日里阿尔坦回到海西部就少在他们家里说起乌兰部族现在的样子,修建了大的窑厂,还引来了晋国的商人,晋国的商人抢着买东西,还有大的羊毛工坊,那是用羊毛织成的衣裳,非常保暖,舅舅给她带了一件回来,确实十分柔软和保暖。 这些新奇的东西对贺兰珍来说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而这些生意的主意听说都是那位能干的大姑娘做出来的,贺兰珍便起了极大的心思,想要见沈慈心,想要跟着她学,那是她活了十三年见过最有本事的女子。 所以即使阿妈不允许,贺兰珍还是偷偷上了舅舅的车队。 阿尔坦无奈的带上小外甥女,也因为这个外甥女减慢了行径的速度,就怕姑娘身子骨没长好,颠簸病了。 茫茫的草原上现在多数还盖着白雪,但这个时候的白雪却多了几分危险,表面是平静的雪面,下面的雪层可能早就消融了,人和畜生这个时候踩下去就容易踩到冰窝子里去,这冰窝子掉下去想要爬起来可不简单,浅一些,靠上面的人拉上去,也得费些功夫,等拉上去人也得被冻病了。还有些冰窝子甚至有几米深,人下去就可能拉不起来了。 所以这个时候在草原上行走,很难会遇上人。 但在他阿尔坦他们商队往乌兰部族又走了十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了其他人的足迹,而这些足迹纷乱繁多,看起来人不少。 商队里的人最开始还高兴,“没想到除了咱们,还有人也赶着这么早就出门,我们应该赶紧跟上,跟着他们的痕迹往前走,这路就好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阿尔坦的撞见二 阿尔坦身边的得利的亲信,丹斯看着这些痕迹,回头看去,对上了阿尔坦同样担忧的眼神,“看这痕迹,对方的人马不少啊,恐怕有上百人。” 阿尔坦朝丹斯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对方人马不少,开春雪还没化就急着出门,这样的人马如果碰上的,恐怕并非好事。 对方有上百人的队伍,他们的商队即使算上贺兰珍这个小姑娘,也才三十人出头,而现在有没有乌兰部族的安保队伍,如果对方是苏赫巴特尔的人,又或者是其他盗匪的人,那他们恐怕逃都很难逃。 原本以为这样的时节出门,除了要警惕路上遇到冰融化的冰窝子之外,不用担心遇到盗匪的问题。没曾想,竟然也有人马和他一样的想法,早出门。 当即他让队伍停下,“丹斯,你带两个骑快马去看看,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了。” 丹斯是骑马的好手,阿尔坦相信他。 丹斯当即领命带上两个人骑上快马往前追去,而剩下的人则被阿普勒勒令藏到了附近一个山包后面去,又安排人将爬坡的痕迹去除,又留了人手趴着盯着大路这边。 顿时整个队伍陷入了沉寂中,连一路咋咋呼呼的贺兰珍这会也闭上了嘴,不敢多说,看着舅舅凝重的脸,她才知道在草原上行商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且说丹斯带着两个人快马追了上去,一路上三人很谨慎,一直在留意前面的声响,就怕被人察觉反追过来,到时候他们恐怕就得另外找方向逃跑了,那就难免会在草原上迷失,那个时候再想找回队伍就不容易了。 这样谨慎的骑了大半日之后,三人听见前方有人说话的声响,丹斯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又朝后面两人比了个简单的动作示意他们也从马上下来。 三人牵着马匹悄悄靠近前面的山包,山包很矮,如果牵马过去必然会让对方注意到,到了山包脚下,丹斯把马绳交给剩下两人,自己悄声爬上山坡,到了快靠顶的地方,堆了了个雪包随后借着雪包遮掩,朝下看去。 对方人马估摸确实是百来个人,正聚集在河边修整,煮水的煮水,割肉的割肉,热饼子的热饼子,看起来供应很充足。 丹斯扫视了一遍,看到中央坐在皮椅子上的大汉,四周的人都围着他,看他的样子应该就是这支队伍的首领了。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跟上来,这些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反而说得热闹。 “族长,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能到乌兰部了,阿普勒那小儿还真以为自己是雄鹰,还敢回来,等咱们打败他的那批汉人军,把他吊在他们乌兰部族的门口,他就知道这个草原不会他想回就能回的!”一个献媚的声音高声说道。 “对,还有阿勤那的那个恩和森竟然敢叛逃,去年也没有上供奉,还以为自己有仰仗了,等咱们打下乌兰部族,将他们阿勤那统统收归做奴隶,等那时候他们就老实了!” “是啊,还有乌梁海,要不是当年看在台吉夫人的面子上,他们乌梁海还能保持如今的实力,这次我们一举打败乌兰部,再回到部族帮台吉收拾乌梁海!” “不知道阿勤那有没有美女,族长,咱们可说好了,这次咱们赢了,那些女人让我先挑。” “老五,你就知道要找女人,你迟早死在女人的裤裆下。” “嘿嘿,死在女人裤裆下那不是,不是,汉人的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这死法,我还真乐意。” “行了,行了,先吃东西,吃完收拾东西继续赶路!我们要杀阿普勒小儿一个措手不及!”中央坐着的族长,摆手让身边奉承的这些人退开。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丹斯的耳朵里,他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些人是谁了! 是伊丹部派来攻打乌兰部族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是伊丹部下属的哪个家族,但看人员规模,应该是一个大家族了。 得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丹斯的心忍不住快速调动起来,他一直盯着的那位族长突然站起来,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丹斯连忙将头脸压在雪上,随后慢慢往下爬,直到对方看不见的高度站起来,快速的从山坡上跑下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快马传消息 山脚下,他带来的两位好手牵着马在等着,丹斯看了眼山坡上,没听见动静,便依旧小心的牵着马迅速远离。 山包的内头,伊丹部的乎图克家族族长图尔呼遥遥的看着山头,旁边人看着他的视线,奇怪的问道,“族长,您在看什么?可是山上有什么不对?” 图尔呼顺耳听了一会,并没有听到声响,便朝旁边等着回答的人摇头,“无事。” 牵马到足够的距离,确认山包那头的人无法听见声音后,丹斯率先快速上马扬起马鞭催促马快行,跟着的两位好手也是同样的动静。半日多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赶了回去。 丹斯下马马上找到阿尔坦,说明了此事。 “是准备对付乌兰部族的!”阿尔坦有些惊讶,春日雪还未消融就出兵了,看来阿普勒重建乌兰部族的事情对伊丹部台吉十分震怒。 “一百人马。”阿尔坦琢磨了下,“阿普勒有一只汉人军,还有阿勤那的勇士,对付这些人马倒不是难事。” “不过既然让咱们提前碰见了,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个好事啊。”阿尔坦的脑子转的很快,他不担心阿普勒会打不赢这批人马,但他觉得如果可以提前将敌袭的消息告知乌兰部,这对乌兰部来说就是一个恩德,那后面他跟乌兰部族做生意就更有底气。 “这样,丹斯,你带五个人,快马绕过那批人,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乌兰部,我们远远的坠在后面,沿着他们的痕迹走,我们商队反而好走。”阿尔坦当即吩咐道。 丹斯也是个聪明脑子的,马上明白了阿尔坦的想法,不过就算阿尔坦不提,他也想主动提自己去传消息。因为去年冬天在乌兰部族,他跟阿勤那的一个姑娘看对了眼,虽然知道阿普勒能赢,但到底私心还是担心心爱的姑娘,就想提前去告知这个消息。 见阿尔坦吩咐了,丹斯立马就同意了,“好,我这就出发。” “夜里不能赶路,先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阿尔坦连忙拦住了他,心里还有几分疑惑,丹斯怎么这么积极。 丹斯这才意识到天色暗下来了,只能先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带上轻装和五个好手,迎着朝阳快马驰骋。 阿尔坦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奇怪丹斯怎么这么着急,旁边有人听见了,十分热心肠的解答了这个疑惑,竟然是看上了别人部族的姑娘。阿尔坦顿时有些失语。 因为心中对心爱姑娘的牵挂,原本十五日的路程,愣是让丹斯快马跑了十一天就到了!刚到乌兰部族的门口,因为身上的狼狈,愣是让看守的兵士把人拦了下来。 “我有重要的情报,我要见你们台吉!”丹斯高声道,见对方疑惑,又解释道,“我是阿尔坦商队的人。” 负责当班小队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丹斯和他身后几个人,除了邋遢了些,看脸还真有几分眼熟,应当不是什么坏人,便答道,“我们台吉现在不在部族。” “出去了?那其他人呢?你们大姑娘在吗?我要见她。”丹斯一愣,随后快速的说道。 “大姑娘倒是在,我替你去问一声,你这样要不要先去我们澡堂洗个澡,再见我们大姑娘?”守卫忍着对方浓烈的气味,好心的问道。 丹斯摇头,急道,“我要先见大姑娘,要紧事情。” 这个时候乌兰部族的台吉竟然不在,这个消息令丹斯心头一紧,他得赶紧把伊丹部来袭的消息告诉沈慈心。 守卫见丹斯急迫,连忙道,“那成,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去找大姑娘。” 沈慈心被找到的时候正在矿上规划窑厂区规划栅栏的事情,听到阿尔坦的人急寻,立马跟了出来。 见到沈慈心,丹斯当即快步上前,快速道,“大姑娘,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伊丹部的人马,他们带了百人队伍正要来袭!”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人脸色立变! 伊丹部带了百来人的队伍来袭!这可怎么得好!他们部族现在可没这么多人啊,跟着台吉去救援苏鲁家族一批人,后又有被左钦带去救援乌梁海了。现在整个部族,不说有一百个勇士,连一百个人可能都凑不齐! 沈慈心感受到这几个守卫听到消息后止不住的议论和害怕,她咬咬牙根,随后吩咐,“你们几个先去换下一个守卫的班组,你们先回去消息,刚刚听见的消息也先别外传,我一会会召集大家伙迎敌人!” 吩咐完守卫,沈慈心又朝丹斯道,“感谢各位提前来报,还请跟我去帐篷详细说说!” 丹斯见沈慈心听见消息十分镇定,悬着的心松了一些,这么看来,那一百个人马应该不足为俱? 第三百五十四章 动员 可等丹斯进来帐篷告诉沈慈心详细情况后,沈慈心便十分庄恳切的请求他们几个人,“现在部族内主要人马都不在,留下的人员大概只有百来人,主要还是妇孺。而以各位的消息来看,对方应该还有四五日便到这儿,乌兰部族危急存亡,还恳请各位能帮助我们乌兰部一起迎敌!” 丹斯几人面面相觑,只有百来人,都还是妇孺。 丹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大姑娘,不如咱们带上剩下的人逃吧。” 沈慈心摇摇头,“逃不是办法,现在部族内马匹不够,如果只能靠两条腿跑,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我们了,到时候让他们追上来,我们更被动。还不如留在这儿迎敌,胜算还多一些,现在多亏你们,我们提前知道消息,提前准备起来,也未必一定会输。” 丹斯几人看着沈慈心沉稳的表情,竟然就被她话的说服,不由得让他相信剩下这一百来个妇孺,齐心起来,也不是对付不了一百个勇士。 但这可能吗?丹斯由打心底的怀疑自己的想法。 “我估计阿普勒应该这几日也会回转,我们只要争取几日的时间,也非要和他们硬碰硬。你们几位辛苦了,还请先修整,我要和部族里的人商量此事。”沈慈心跟丹斯他们沟通完,请人带他们去澡堂,自己则去找阿木他们。 听到伊丹部的人马还有几日就要到,留在这儿负责守卫的阿木第一个想法也是,“我让人骑快马护送大姑娘先离开。” 沈慈心摇摇头,“你们都不逃走,我一个人逃走算什么?这里有我新修的窑厂,也有和我一起并肩战斗许久的亲人朋友们。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提前准备,起码可以替我们争取几日的时间,阿普勒那头只要解决了狼灾一定会速速回转的。” 阿木还想再劝,再看他看来,在这儿对台吉最重要的就是大姑娘,如果部族没事,大姑娘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不敢想台吉会怎么样。 “不要再劝我了,我决议如此,咱们现在的情况不能逃,逃也逃不走,如果被人从外面包抄上来才是最难得局面,你听我的,把能召集的人员都先召集起来,提前准备!”沈慈心态度强硬的说道。 阿木被说服,听从她的指令,将整个乌兰部族现在还在的人们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部族的人们马上沸腾起来! 竟然这个时候有敌袭!台吉和族长带人去救援苏鲁家族,左钦又带了一批民乐村的好手去帮衬乌梁海家族过大青山。现在部族里,部族里压根没几个能打仗的人啊。 沈慈心看着下面面色恍恍、议论纷纷的人群,高声道,“各位,且听我说,伊丹部来袭的消息大家都想必知道了,如今咱们部族战力不足,但幸运的是有海西部的朋友提前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让我们有提前准备的时间。” “如今部族内没有足够的马匹和畜生,无法让大家逃出去,如果靠人力走,一旦被伊丹部的人追上,我们反而没了反击的机会。所以,我希望大家跟我一条心,留下来,守住我们的部族!” 沈慈心目光坚韧,看着下方的人群,人群也看着她,原本躁动忐忑的心,在听到沈慈心这番话后,渐渐地就沉静下来。 “只有我们守在这儿,我们的窑厂,我们的羊毛坊,我们的村落,以及我们的亲人才最有可能安全的活下去,大家有没有信心跟我一同迎敌?”沈慈心高声问着。 一开始人群只是在犹豫,直到从民乐村响起了第一声喊声,“干,我们跟着大姑娘干!不怕他们!”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支持声音,最后汇集成一个声音,“迎敌,迎敌!” 匆忙收拾好的丹斯他们出来便看见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震惊的看过去。 动员了所有人后,便是开始迎敌的准备,他们人少有多数是妇孺,沈慈心并不打算跟对方硬碰硬。 他们人少,又都是战斗力不强的妇孺,那必然是不能跟对方硬碰硬,不硬碰硬就得想些软招了。 一百人人马,若是办法得用,起码能让他们战力损失大半。 第三百五十五章 准备迎敌 安排事务之前,沈慈心又特意留了下于从四,“从四师傅,你们两家收拾一下东西,我找两个人先将你们带出去,你们去外面草原上躲几日,等这边情况明了,我再将你们接回来。” 于、王两家人特殊,是沈慈心请来的专业烧窑的人才,不能让人家和她共同承担这个风险,所以沈慈心想让人先把他们带出去。 “我们两家到了乌兰部族后,承蒙您和台吉,阿勤那、乐民村的百姓的照顾,我们两家人都记在心里。现在,部族面临敌人攻击的时刻,我们两家的意思愿与部族同生共死,不求特殊照顾,也不愿被提前送走。我们要和大家并肩作战,共度难关 “大姑娘,您刚刚的话肯定不是骗大家伙,我们两家和阿勤那、民乐村的百姓一样相信您,相信您一定有办法能保护大家,既然如此,我们两家又有什么必要逃走?” “我们留在这儿还能给大姑娘添把手,还请大姑娘别送走我们。”王家顺走过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沈慈心认真的看了两人一眼,两位都是目光坚定,要求留下,不是客套之意。她又看向身后的其他于、王两家人,大家皆是这样的眼神,她便点点头,不再坚持送走他们。 “感谢对我的信任。”沈慈心匆忙道。 接下去便是各类事务的安排,主要是几项陷阱,沈慈心知道王小福那儿为了开春建设攒了不少的铁器,“把这批铁器都打成尖锐的铁钉,再把铁钉,尖头朝上,扎到道路上去!” 沈慈心点了两个人,配合王小福做此事,“小福,你带着他们,负责此事,只需要在西边、东边、南边的入口铺,把北边留出来!” 王小福爽快的领下此事,“大姑娘放心,我马上就生炉子开始干!” 沈慈心点点头,吩咐阿日哈和唐珍珍,“唐嫂子你和阿日哈找几个搓麻绳速度快的女子,搓上五十条麻绳,麻绳要足够绊马,搓好之后交给从四师傅。” 又交代于从四,“从四师傅,您拿到麻绳之后,带您两家人将麻绳拴在入口道上,三米一条绳,一条路起码十条绳子,高度得到马匹小腿高度以上。” 于从四点头,道,“这个活计,我们一家就能干了,王家大姑娘可以另外派活计。” 沈慈心点头,“好,我知道了。” 又对一旁年轻的阿日哈道,“阿日哈,你负责调配好此事。” 阿日哈点点头,她虽然年轻,但她自觉是族长的女儿,在这种情况下更应该站出来帮助大姑娘,帮助大家,抵御侵略。 唐珍珍和阿日哈立马就召集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女人,搓出几条坚韧的麻绳后马上交给早就等候的于家人。于家人拿到麻绳,马上就到了进出部落的几条路上,在铁钉的后面开始扎绊马绳。 见女儿都领了活计,苏和阿妈有些着急,“大姑娘,你别看你苏和阿妈年纪不轻了,但还能干着呢,我们这儿一群老婆子等着你指派呢。” 沈慈心见苏和阿妈着急的神态,忙中生乐,莞尔一笑,“怎么会忘了苏和阿妈,阿妈还记得我秋日让您收集的那批蓖麻吗?” “记得,我都收的好好的呢!”苏和阿妈马上应道。 “那就成,这样,这个蓖麻您带几个婶子帮我处理下。”沈慈心交代道。 苏和阿妈听后双眼发亮,没曾想这个蓖麻竟然还有这个秒处。当初沈慈心不小心触碰了这个植物,好生疼了一两个时辰。随后她就让苏和阿妈收集了一批,说日后有妙用。苏和阿妈还一直奇怪,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用的,还能有什么妙用。 没想到竟然是用在现在这个时候,苏和阿妈保证道,“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给你办的好好的!” 见苏和阿妈他们没闲着,刘二妮他们这批半大的孩子也冒头要求领活,沈慈心自然也不会让他们闲着,“等小福和从四师傅他们那边好了,给你们一个活,在三条路上都浇上水,厚厚的水,知道了吗?” 浇水?一会刘二妮就反应过来了,“大姑娘,是想让道结冰,不让他们进来。” “嗯对,洒多些,再抖上雪!此事,二妮就交给你了!一点得结结实实的冰路!”沈慈心拍拍刘二妮的肩膀,十四五岁的历经磨练的姑娘,足够可以信任了。 “大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刘二妮保证道,随后带着十几个半大孩子们,做准备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留一条路 丹斯他们见沈慈心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将部族里能调动起来的人都调动起来,给其他三条进部族的路都安排了陷阱,唯独还有一条北边的路,什么都没准备。 而且他们这些有力气的汉子,反而都还闲着,他们正要开口问,沈慈心张口便是对他们的系列安排。 “许柏树你们二十个人,在北面那条路的入口挖坑,只需要半人高,但要尽量的大和长,在坑内铺上削尖的木刺!” “再来几个人,在坑的旁边搭上木架子,能够立一个人就行,这样的架子两边各三个,六个架子!” “六瘸子,你带上两个人,把两个村里的粪水都收集起来,然后堆在中间的大锅煮!” 其他两个安排,大家都没异议,唯独这个粪水,让人闻而生厌! “大姑娘,怎么还煮粪水呢?”旁人没看明白,“想用这个臭死他们?” 六瘸子脸上却没有嫌弃的表情,他上不了战场,只要能帮衬部族度过这次难关,他做什么都可以,收粪水算什么? “到时候等敌人靠近后,就随时煮,煮好就让人送到木架楼下,用麻绳吊上去,等他们靠近后,将粪水淋到他们头脸上,被粪水烫伤,必然会死的……”烫伤后一定会被感染的,这个时候没有抗生素,感染了就是个死。 打听的人听沈慈心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好他们跟大姑娘是一伙的,要不然都不知道大姑娘竟然有这么多的计谋。 丹斯有些奇怪沈慈心的安排,“大姑娘,为何这条北面的路不和其他三条路一样安排呢?” “留一条路给他们进来,免得他们破坏帐篷进来。”沈慈心的借口理所当然,“而且,他在其他三条路碰了钉子,自然就会召集人往北面这条路来。” “对了,小福,你布设好其他三条路,在北面这条路口也弄些铁钉,不过少弄些,从四师傅的绊马绳也绑上一两条,记得是匆忙扎上!”沈慈心又吩咐了一句。 丹斯没想明白她最后一句的意思,显然沈慈心也没有空给他解释。 沈慈心的指令一条一条的安排下去,而领到任务的百姓都开始快速的开工起来! 一日下来,东南西三条路上的最外侧,尖锐的铁钉已经扎下去了,绊马绳也已经铺了几米。在北面,半人高的大坑已经挖了有了雏形。 这样迅速的调派,迅速的开工,令丹斯十分惊讶。 而原本还在忐忑乌兰部族恐怕打不赢的丹斯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甚至有些同情即将来袭的伊丹部的人了,这位大姑娘的招数实在太多了,他甚至觉得对方一百个人马恐怕都很难摸到乌兰部的边。 图尔呼的人马比预计迟一天才来,他们一露头,时刻盯着的乌兰部马上就得知了消息,众人都很紧张,却没有几分的害怕,因为他们齐心协力做足了所有的准备,敌人只会活命来,丧命去! 图尔呼的人刚刚靠近乌兰部族,规模不小的部族正在冒着浓烟,空气中还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这股味道闻着闻着就令人有些作呕,图尔呼亲近之人,忍不住骂道,“这个乌兰部再煮什么?是穷成这样,煮粪水充食吗?” “穷成这样,还不如咱们行行好,让他们成我们的奴隶,起码我们伊丹部的奴隶还能吃几根剩骨头,不至于吃粪水啊!”另外一人接过话! “可不就是,走,咱们赶紧上,做好事去!” 图尔呼没有阻拦的意思,抬起手一挥,领着所有人往前冲锋,他很清楚乌兰部族的主要战力都被台吉用乌梁海调走了,他这次前来迎战的不过是一堆女人孩子,这些不足为据,只要老实的归顺,他会留他们一条命的。 一声巨响,打断了图尔呼他们的嚣张气焰,冲锋的几匹马不知道为何同时摔在了地上,马上的人被甩在地上,被混乱的马匹踩了几脚,顿时没了声息。 见状图尔呼将剩下要冲锋的人拦下,派人前去查看,前去查看的人带回来了几根染血的铁钉,“他们在地上埋了这些!” “他们提前准备了陷阱?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图尔呼意外。 “应该是我们靠近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肯定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出来迎敌的人,才用了这样的招术,咱们换一条路,把钉子拔了!再进攻!”下属给图尔呼出主意。 图尔呼想想觉得他有的有道理,摆手让他去办,下属换了第二条入口,果然在雪地里也发现了铁钉,派人将这些铁钉一个一个拔除,等拔光后,贴着往前扫了几米,见发现新的铁钉,便放心的回来给图尔呼禀报所有铁钉已被清除,“铁器可难得,他们这样的穷部族,能拿出多少来准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探路 话是如此说,再次冲锋的的时候,图尔呼这次谨慎多了,挥手让人下马,在雪地上挥舞弯刀,以防藏在雪地里的其他暗器。 趴服在雪地里埋伏的两个乌兰部的族民,看到敌人的举动,忍不住憋住了呼吸,心中忍不住大声喊道,不要再往前了,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他们准备的绊马绳阵了。 可眼见了拿着弯刀的敌人渐渐往前,就将就要靠近雪地里的绊马绳,就见对方收起了弯刀,转身回到马下,跟带头的人说了句什么,带头的手一挥,那个拿着弯刀的探查者将弯刀插进刀鞘,翻身上马。 随后,一阵雪花飞扬,拍打在埋伏的两个人的头脸上,顿时他们的视线模糊一片,只能听见马蹄跑动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惊呼声,马匹撞击的声音,随即敌人惨叫声响彻战场。 数匹战马的蹄子猛然绊倒在绊马绳上,失去平衡,它们失控地跌倒在地。敌人随即被甩下马背,狼狈不堪,又被后续无法立即停住的马匹踩踏在身上,骨头断裂的剧痛,使他们热不住发出惨叫。 许久之后,被惊马扬起的雪花才算落地平静下来,两人透过睫毛的雪望过去,看见敌人的惨状,嘴角忍不住笑气来,又由衷的佩服沈慈心的聪明,知道敌人会扫荡陷阱,才将绊马绳和铁钉阵间隔了数米远。 消息传回到图尔呼耳中,图尔呼大怒,原本以为是能轻易拿下的乌兰部,结果迎头两个陷阱,他们损失了数十匹马和死伤十来个人,被抬回来的伤者正在他身边哀呼喊叫,更让他平添怒气,“派三个人,先去把前面那条路给我探一探!” 接到命令的三人,骑马前进,到了通道前数米便下马,谨慎的往前扫荡,有了前面的惨烈教训,这次他们的扫荡很仔细。如同前面两条路,都发现了绊马绳和铁钉,再往前,持续扫荡了十几米,除了踩着的地面有些黏滑之外,并无其他。 没有更多的陷阱,反而令三人觉得生疑,难不成是更远的地方才有陷阱,继续往前,还是没有。三人停了下来,往前看去,再往前就靠近敌人的了望楼了。了望楼看着是空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决定继续往前探查,拨开雪层,依然什么都没有。 渐渐地,越走越近,不知不觉就靠近了了望楼的射杀射程内,两只箭传射而来,其中一只射在了一个敌人的腰间,一只射在了敌人的手臂上。 “快跑!”三人反应过来,连忙要跑,可腰间中箭的那位因为伤势疼痛已然没有力气继续跑,加上快速的失血让他跑了两步就跌倒在了雪地上。 而其他两人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回路跑,想要跑回马上,但这地面湿滑一片,跑动的速度稍微快一些便摔倒在地,身后还有不断飞来的箭,没受伤的那个看了眼手臂被射伤的同伴,一点都没犹豫的扔下了人就往前跑。 剩下那个带伤的敌人挣扎的爬起来,结果脖子上横着两把弯刀将他重新压在了雪地里,动弹不得。 压着他的两个人看着逃跑的那个敌人,别开的眼睛,并没有打算往前追击,压着地上的这个,走旁边的小道将人押回了部族! 那个被故意放回去的探查敌军,返回到营内,为了掩盖自己不顾同伴逃命的事实,夸大了这条路的凶险,“族长,这条路有铁钉阵和绊马绳,最后还有一条冰道,他们故意将雪下泼水结冰,冰道无法跑马,冰道的一半便进入对方的射程内,他们有数十名的箭手,我们不敌,其他两位兄弟被箭射死,只有我讨回来了,这条路无法行径!” 图尔呼听了大怒,“阿普勒小儿,如此阴险狡诈!” 他们草原上打仗,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谁的勇士的勇猛,谁的马匹强壮,那便是谁赢了。图尔呼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敌人! “族长,他们准备这么多阴险的陷阱,恐怕就是因为他们的勇士不够,才会出这样的阴险狡诈的招数,他们人手不够,我们只要强攻,一定能把他们这小部族拿下!”这是图尔呼的义兄帝,呼延光,是个有脑子,又能奉承的人,在乎图克家族很能说上话。 图尔呼听了呼延光的话果然怒气散了些,点点头道,“阿弟说得不错,前去四个人探第四条路。” “前面两条路,一条两人,只需要探可否有暗冰。” “如果大路不能走,咱们从山上越过去,我还不信他们能在整座山上都设立陷阱!” 即使有呼延光的解释,图尔呼的胸口却早已被愤怒填满。乌兰部族这些意想不到的陷阱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指节泛白,愤怒的情绪在他的眼中燃烧,眉头紧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内心的怒火像野兽一样在胸膛里翻腾,乌兰部族,他一定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