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龙》 第1章 那年十八,及冠前 怀王林常洛的府邸坐落在永安州永宁府天剑峰,宫殿巍峨挺拔,千峰竞秀,尽显皇家宫阙之壮丽磅礴。 这位大周已故威武帝第四子、独臂的怀王殿下可谓战功赫赫,其王府门前矗立着一块高逾一人的寿山石,上镌刻有先帝御笔“护国柱石”四字,熠熠生辉,威严摄人。麾下的三十万永宁铁骑如狼似虎,驰骋疆场,无人能敌。 半生戎马,怀王林常洛大半辈子都在刀光剑影中度过,对文士阶层颇多轻蔑,常常疾呼“文人误国”。因此,他饱受天下文人非议,坊间关于他心存异志的流言蜚语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将他失去一臂之事编纂成各种离奇小说话本,《皇家秘档》中甚至杜撰他是因幼时偷蜂蜜遭遇熊罴而断臂,令人啼笑皆非。 尽管如此,对于这些玷辱皇室尊严的事端,原本深恶痛绝的大周皇室此次却选择了沉默以对,个中缘由,无非是因为这位独臂怀王权势滔天,连上京城那位至尊都为之忌惮三分。 “都麻利点儿,今日是公子及冠的大日子,公子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可别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在王府的深邃庭院内,管家荀先生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众仆役。 荀先生全名荀议,他不仅是这王府的总管,更是林常洛身边不可或缺的关键谋士。 虽然此刻他显得温文尔雅,但在军中,却以多谋善断,狠辣无常着称。当年征漠北攻打舒城时,大军突遭瘟疫肆虐,原本胜算极微的战局因此更显绝望。然而,这位荀先生展现出了其出人意料的狠辣,竟秘密将那些因瘟疫而亡的士兵遗体投入了敌方水源。 历经两个月的艰难围城后,舒城内外,守军连同平民百姓死伤近九成,当林常洛带着大队人马踏入城门时,那里几乎已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死城。 他有一双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自怀王在此地立府开始,历一百一十七次刺杀,所有刺客,都没有逃得过他的这双眼睛。 而他口中的公子,便是林常洛最小的儿子,林怀景,他出生那年,林常洛四十二岁。 老来得子,林常洛自然对小儿子疼爱有加,然而这个小儿子却显得有些荒唐不羁。他的名声并非源于出众的才学智谋,而是那些流传在花街柳巷的风流韵事。最让人瞠目的是,在怀王六十大寿那天,他竟然命人绑了香月楼的老鸨徐妈妈作为贺礼送至宴席,此事一度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当然,林怀景并非一无是处,他一手瘦金体堪称千金难求的珍品,而他自酿的景怀春酒更是醇美无比,让上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们争相追捧,不惜重金求购。 可这些,对于怀王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想要承袭怀王之名,这些,远远不够。 怀王府,沁园。 这是一片独属于林怀景的天地,这座园子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其中十七位仆从均为女子,无形中更坐实了林怀景风流成性的名声。 厢房之内,林怀景自浴桶中款步而出,闭目享受,赤裸身躯坦荡如砥,任由丫鬟们为其擦去水珠,继而穿上华服。面对这位毫无遮掩的王府世子,丫鬟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显见平素他便常常如此与她们相处。 待衣裳穿戴完毕,林怀景的目光落在帮他穿衣的丫鬟诗柳身上,随手在她那紧致俏丽的臀部捏了一把,吓得诗柳立刻往后退开,面颊泛起红晕: “少爷,今日有要事呢。” “就算有正事,也得给小爷我亲一口。” 林怀景嬉笑着朝诗柳抓去,却被机灵的小丫鬟巧妙躲过,转而将目标对准了老实巴交的画眉,一把抓住,上下其手。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林常洛的声音: “咳!咳!咳!” 羞涩万分的画眉终于挣脱开来,匆匆离去,林常洛步入厢房,满脸严肃: “胡闹!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你还这般放肆轻浮。” 林怀景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行了,老爷子,我心里有数。” 言罢,他正欲离室而去,却被林常洛叫住: “等等,还有要事嘱咐你,今日会有贵客来访,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天师,他来是为了……” “我不去,学武多苦啊,再说那些臭道士还要吃斋,没肉的日子我可熬不过去。” 林怀景打断了林常洛的话,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从记事起,那位张天师上门劝他修道学武的事儿已经重复上演多次了。 “我让你去学武,又不是害你,你这天人之资来自你的娘亲,若不修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实在太过浪费。” “你少诓我,娘亲要的是我平安喜乐一生,哪会让我去学这般舞枪弄棒之式。” 林怀景完全不吃这套。 “那什么,你不是喜欢话本小说里那个江湖吗?学了本事,就可以跟话本里那些侠客一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你听爹的,往后你学了本事,我就不管着你了,你想干嘛干嘛。” “少扯,话本里最多的是你跟熊罴搏斗丢了条手臂的故事。” “……” 要说这事儿,也得算在林怀景头上,原本这话本是传不进永宁府的,怪就怪在这永宁府的原知府贺文贤。 他在升为户部尚书去上京城后,他那与林怀景一起长起来的儿子知道林怀景好话本,便寻了一些打算寄过来,为了能向上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们表明自己的态度,贺文贤直接拿了那本《皇家秘档》偷偷放在自己儿子那堆话本里一起送了过来。 按常理来说,在看到这种东西之后,应该直接销毁的,结果林怀景视若珍宝,直接拿了出去,还让茶馆的说书匠照着书说。 那天的茶馆那叫一个寂静,除了林怀景之外,没一个人敢笑,那说书先生更是三个月没敢再回茶馆说书。可即便如此,这事儿还是传开了。不过永宁府传的跟上京城的版本不一样,永宁府家家户户传的是林常洛为救麾下兵士,只身入山林取蜂蜜,与熊罴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虽失一臂,却斩杀了熊罴,得了蜂蜜救了人。 “不对不对,这话说得不对。” 这时,这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从上面轻盈而下,落地时,脚边的尘土都好似都被股子劲力往后推去。 “怀景啊,这位就是龙虎山的张祁闻张天师。” 林怀景听罢,看向那张祁闻,问道: “不知天师说得不对,是何意?” “贫道说得不对是说,世子不必跟我们一起吃素,我们是修道之人,世子又不是。” “如果道长你收了我做入室弟子,我也不算修道之人?” 林怀景有些诧异。 “天下众生芸芸,所行之事所修之道岂会人人相似,贫道修的是微尘逍遥,讲的是自在随心,至于世子你要修什么,就要看世子的造化了。还有这吃素更是无稽之谈,在天师府,吃不吃素全靠自己,修道之人,修的是自身,如果事事都需要规矩束缚,这修的,岂不是规矩了。” “行了,吉时快到了,咱们先去观礼,先去观礼!” 林常洛赶紧招呼办正事儿,不管怎么样,及冠之礼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去了礼堂,一切准备就绪,这礼快要开始时,外头传来打斗之声,而后,一人手执圣旨,慢慢走了进来。 此人进来之后看了林常洛一眼,笑道: “王爷且慢,老奴带来了陛下的圣旨!” 永宁城各处都有耳目,如今此人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可见其修为之高,林常洛立马对着边上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退了出去。 看来这怀王世子的及冠之礼,并不会太顺畅。 第2章 权监高潜林 在林怀景加冠之日,上京城中竟然直接派人送来了圣旨。 林常洛警觉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来者,这人虽是阉人,却非同小可。 大周国律严令皇子不得执掌军权,故而将兵权委于内侍被视为最为安全的决策。 一则,这些宦官无后嗣牵挂,一旦其权势膨胀至难以驾驭的地步,只需等到他们离世,其势力便可能因内部争斗而自行瓦解。 二则,他们身为阉人,在那些正统官宦眼中地位低贱,纵使一时得宠,终究无法赢得广泛认同。一个无法服众的权臣,最终只能是黄粱一梦。历史上因权臣擅权而导致王朝倾覆的例子比比皆是,而此法被大周皇室认为是最稳妥的法子。 此刻站立在林常洛面前的,便是当今天下第一权臣,大内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以及总督天下兵马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高潜林。 尽管身为阉人,可即便是大周丞相李卫心也对他敬畏三分。今日他亲临传旨,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高公公,今日乃犬子加冠大喜之日,这圣旨是否能待典礼完毕后再宣读呢?” 林常洛为免生事端,先以缓和的口吻开口道。 “王爷说笑了,老奴此次前来所传旨意,并不会影响世子的加冠之礼,实乃一桩喜讯。” 高潜林应声答道。 “哦?竟是喜事?那还请高公公速速宣旨,让本世子亦能分享这份喜悦。” 林怀景上前一步,笑道。 闻听此言,高潜林立即展开手中圣旨: “圣旨到,怀王林常洛及其子林怀景接旨!” 高潜林稍作停顿,而后庄重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怀王林常洛历年征战,功勋卓着,如今漠北安定,南越不敢再犯,北齐纳贡称臣,四海安宁,朕深感怀王之功。适逢世子林怀景今日加冠成人,朕决定将流落民间的穗玉公主许配给怀王世子,待加冠典礼结束后即刻入京完婚,钦此!” 这圣旨言辞直截了当,明眼之人一眼便能洞察其中玄机:既然提及许配,理论上只需将穗玉公主送至永宁城即可,何故又要求林怀景亲赴京城完婚?此等安排,明显意在将其作为人质扣押京中。 闻听此言,林常洛仅存的右拳倏然紧握,脸上浮现出一道狰狞之色,他霍地抬头,怒目圆睁,直视高潜林。这一幕令高潜林大惊失色,这位平日里常伴天子左右、处变不惊的大人物,此刻竟被林常洛的愤怒震慑得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遵循礼制,皇帝与林常洛实为兄弟之谊,因而他们的子嗣理论上不可结为连理。然而,穗玉公主却是个特例,因其并非皇族血脉,而是皇帝为了巧妙地召林怀景前往上京城,特意从民间精心挑选的一位女子,并以养女的身份寄养在皇后名下,对外宣称是皇后的外甥女。如此一来,这桩婚事便显得合情合理且顺理成章。 “微臣林怀景,感念圣恩浩荡,叩谢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人意料的是,素来风流不拘的林怀景此刻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庄重肃穆,他深深施下一礼,然后徐徐起身,面庞洋溢着微笑,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圣旨。随后,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敢问高公公,这位穗玉公主,其容貌如何?” 高潜林听闻此言,立刻调整状态,一扫刚才的惊愕之色,以笑容回应: “世子所问,实乃多余。公主自然天姿国色,否则又怎能与世子这般人物相匹配呢?” 心中暗自思忖间,高潜林不禁窃喜:众人皆道这世子殿下沉迷美色,如今一听提及公主婚事,果真不问其他,率先关心起公主容貌,这好色之名看来并非虚传。 林怀景接着又问道: “如此说来,那她是否能与香月楼的花魁宁玉儿媲美呢?” 香月楼作为永宁城最大的青楼,而宁玉儿能够坐拥花魁之位,仅凭“色艺双绝”四字就足以彰显其魅力所在。 高潜林闻此,神色略显严肃: “世子莫要戏言,穗玉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岂能与市井风尘中的女子相提并论?此话当不可再讲。” 高潜林适时地提醒道,视线转向了林常洛: “王爷,既然世子已应允,那是否可以先行礼节?老奴此行也是专程来观礼的。” “此事不急。”林怀景含笑回应,旋即示意侍从呈上一碗茶,径直走到张祁闻面前,双膝落地,响亮地叩头道: “弟子林怀景,拜见师傅!” 在场众人瞬间瞠目结舌,尤其是张祁闻,没想到自己多次奔波无果之事竟在这刻轻松解决。他看向林常洛,微笑接受: “既然如此,老道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常洛爽朗一笑,挥手示意:“天师请随意。” 张祁闻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此时,高太监上前询问: “这是何意?” 林怀景无辜答道: “这还不明白吗?本世子现在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门徒了。” 高潜林满脸疑惑地望向张祁闻:“张天师,这……” “高公公不必忧虑,我天师府虽有清规戒律,但并不妨碍结婚生子,所以不会影响世子进京的安排。”张祁闻解释道。 原本希望林怀景抗旨的高潜林听后略显失望,然而仪式仍在继续。正当大家准备前往观礼之际,一名身披铠甲的军官匆匆赶来,在林常洛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常洛脸色微变,目光犀利地看向高潜林: “高公公此次传旨,居然调动了三千羽林卫随行,这样的阵仗可真是少见。” “王爷过奖了,三千羽林卫与您麾下的三十万永宁铁骑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高潜林低头应答。 林怀景接着打趣道: “看来高公公先羽林卫一步进永宁城,是为了提早给本世子惊喜啊。” 高潜林连连陪笑: “还是世子明白老奴的心思。” 然而林常洛却是一步向前,厉声喝令: “李统领!” “末将在!” 一位将领迅速入内,躬身待命。 “传本王军令,骁骑营全营出动,严密守卫永宁城四门,若有非我封地兵马靠近城门五十步者,格杀勿论!” 高潜林听罢,面色大变: “怀王,羽林卫乃陛下亲卫,你怎敢如此?” 林常洛冷笑着瞥了高潜林一眼,高声喝道: “你看本王敢不敢!先帝尚在之时,予我怀王府永安一州自治之权。即便你手持御旨,带领三千羽林卫未经通报擅自入我封地,本王亦有权以谋逆之罪治你,按大周律例,轻则流放,重则斩首!高潜林,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今天本王倒要看看,到底谁有能耐把我的儿子带离永宁城!” 话音落下,林常洛一掌拍在边上一个茶几之上,那茶几被拍的粉碎,门外一群亲卫立马冲了进来。 第3章 怀王府,低过头吗 亲卫部队列阵踏入,将高潜林严密地包围在核心地带。面对此种困境,高潜林脸色沉如铁石,右手掌心悄然涌动着真气的涟漪。他凝视着林常洛,语带深意: “看来怀王当真是想违抗圣旨了?” “违抗圣旨?高公公切莫误会,皇命虽是要我即刻回京完婚,却并未言明今日必须起程。您是大内首屈一指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光看您右手的真气就知修为不凡。但敢问高公公,能否挡得住我永宁城灭漠北的三十万铁骑呢?” 一看这场面,林怀景立马出来圆场。 “那又如何,这永宁铁骑,能一瞬间就到王府里来吗?” 高潜林冷笑道。 “高公公这是在,威胁本王?” 听到这里,林常洛全无惧色,哪怕面对的是高潜林这样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有时候为了自保也……” 高潜林话未说完,就看到林怀景身后的张祁闻,话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对嘛,高公公,你看看,我师傅还在这儿呢,你觉得你能在天师府天师的眼皮子底下挟持他的嫡传弟子吗?” 有张祁闻在这里,林怀景倒是相当的有恃无恐。没法子,龙虎山九代天师张通玄座下入室弟子七位,个个都是江湖中有一号的人物,要跟他们动手,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能力面对天师府身后他江湖第一宗门的实力。 当然,大周朝廷并不会真正忌惮一个微不足道的武林门派,但此门派非比寻常,乃赫赫有名的天师府。坊间传闻:大周国运日隆,皆因天师府的暗中护持。故而,每一位皇室子弟的命名赐字,乃至王子晋封时的尊贵爵位,均需经过天师府的首肯,这无一不彰显其凌驾于世俗之上的超然地位。 “王爷说笑,世子说得对,此事是老奴太过着急了。王爷若有事交代世子,只管交代便是,老奴,去府外候着。” 高潜林拱手一礼,而后出了王府。 …… 及冠之礼很快顺利完成,高潜林未等林怀景稍作休息。 “景儿,你跟我来!” 林常洛说了一句,看向张祁闻,朝着施了一礼,而后往后院走去。 后院。 通天阁。 高耸入云的通天阁内,林怀景举目环视四周繁密排列的牌位,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惧之色,反而从心底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底气。 “这些牌位之上铭刻的是我最后一次征漠北时,在漠北大都武威城内战死的先登营将士。” “中间这三位,可是我的兄长?” 林怀景凝视着正中并排而立的三个牌位,心中暗自思量。 “没错,他们是你二哥、三哥和四哥。十九年前的那一战,若非先登营拼死抵抗,我和你大哥恐怕都无法幸免于难。” “十九年前?征漠北?” 这个事情,林怀景还是听说过的。 林常洛缓步上前,拾起旁边一壶景怀春,倾倒于供桌上的酒杯之中,杯中的液体泛出岁月沉淀后的醇厚光泽: “当年漠北战役进展颇为顺利,直至永宁铁骑兵临武威城下,原本负责押运粮草的左将军祁环山及其麾下的辎重营却突然消失无踪。” “凭空消失?”林怀景一脸惊讶。 “对,无人知晓辎重营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而我跟你四位兄长带先登营,竟然奇迹般地攻破了城池。” “仅凭一个先登营就破了对方都城?” 林怀景听闻此言,顿感其中蹊跷重重。 “先登营先入了城,然而等待我们的,却是你大哥一生不愿再回忆的阴森诡异的地狱景象。” 林常洛边说边深情地抚摸那三块承载着他三个儿子英魂的牌位。 对于这三个早逝的儿子,整个永宁城都保持着沉默,无人敢轻易提及,因此即便是林怀景,对此也知之甚少。 “围城四个月,武威城内的战力已然所剩不多。所以我带着先登营破城时,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直到,我跟你的四位兄长长驱直入进了皇宫,漠北大汗哈尔木都临阵以待,身边,只有一个青衣剑客。” “剑客?” 林怀景深知父亲言谈中的深意,他明白父亲特意提及的这位剑客,背后定然潜藏着一场惊天巨变。 “他孤身一剑,屹立皇宫门前,面对两千名先登营精锐,竟毫无惧色。随后,单凭一己之力,以一柄利剑,破开先登营阵型,斩杀千余人。” “单人单剑,屠戮一千多精锐士卒?” 这哪里是寻常剑客所能为,简直犹如剑道圣者临凡,世间焉能有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我永远忘不了那剑客的剑法,其剑意犹如滔滔江河般浩渺壮阔,尽管只身仗剑,他挥洒出的剑气却仿佛能够倾覆群山,吞没大海,只消片刻,一千多先登营便尽数陨命。余下的先登营将士舍命护着我退出武威城,然而遗憾的是,你的二哥与三哥战死,大哥和四哥则不幸被敌所俘。” “这就是江湖,也是我后来率领永宁铁骑荡平江湖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力量不可放任其恣意增长。但江湖终究是江湖,有人之处便有江湖,又有谁能真正将其荡平呢?” “那位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怀景目光转向父亲,满心疑惑。 “江湖第七,剑鬼——拓拔雄。” 父亲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而后哈尔木都在你大哥面前残忍将你四哥剜心剖腹。你大哥无法承受这般刺激,待我率大军重新攻入时,他已精神崩溃。那青衣剑客,则消失无踪。而哈尔木都在屠尽皇宫后,居然束手就缚了。” “他没有逃跑?” 林怀景对此感到惊讶不已。 “他并未选择逃离,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过这个打算。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在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那分明是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胜利者?他的大汗国都被覆灭了,何来胜利可言?” “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留下一句话:一切才刚刚开始。” 林常洛长叹一声,凝视着儿子,轻轻抚摩他的头顶: “你三位兄长已故,大兄又是痴傻药食无灵,你姐虽才智过人,终究是女儿身,为了给怀王府留下承续的血脉,你母亲以近四旬的年纪诞下了你。” 他抬头望着那一块块灵位,声音低沉: “孩啊,为父欠你的,怀王府欠你的,你原本不用承受这些,可我们,都欠你娘的。而大周,欠了这里所有人的!” 此刻,林怀景才真切体会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重,他母亲生下他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在他三岁那年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好似看到了这个驰骋沙场半辈子的王爷满目疮痍的内心。 “哈尔木都被押解上京后,我用陛下御赐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剐死了他。在百姓眼里,大周赢了,可我输了,输了四个儿子。人人都以为我报了仇,可只有我知道,这仇,远远没报。拓拔雄未死,而当年辎重营至今下落不明。当年的真相,远远没有查清。” 说完,林常洛长叹一口气,看向那些牌位,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若子莫若父,林常洛又何尝不知道林怀景那些荒唐事背后的真相呢。 “其实,去上京城也好,这些事情,本就不应该将你牵扯进来,在上京城,平安喜乐一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听到这里,林怀景笑了笑,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爷子,咱们怀王府,可曾向人低过头?” 第4章 启程 怀王府曾低过头吗? 林怀景的这一问,让林常洛不由得一愣,随后他下意识地抚摩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筒,那里曾经是他的臂膀所在,他沉声回应: “自打你爷爷将怀王府给我之后,它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这断臂之痛,如影随形,时刻警醒着我肩负何等重任。” “那么,这次呢?即使面对那样一群强劲的对手,您会吗?” “当然,不会!” 林常洛眼神坚毅,纵然儿子被挟持至京城为质,他也从未动摇过。 “哈哈,那你刚才故意激我是为何?” 林怀景笑着摇头,知子莫若父,儿子,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呢。 他环视四周,深吸一口气,而后朗声道: “各位叔伯兄长,你们当年所受的所有不忿,所有冤屈,所有被埋藏在黑暗中的真相,我林怀景,一肩担之。往后岁月,不管我身处何境,身陷何事,都将以此事为念。如违此誓,黄天不佑,人神共诛!!” 言罢,林怀景走到供案前,倾倒一杯景怀春酒于地上,接着又饮尽一杯,然后步至门口,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通天阁内,林常洛看着自己的儿子,欣慰地笑了。 随后,林常洛又交待了一些琐事。 翌日清晨,启程。 马车已经备妥,更有骁骑营三百铁骑护卫随行。 “王爷多虑了,既然有三千羽林卫护卫,何必再添三百精骑呢。” 高潜林看着那三百名一人牵两匹马的重甲骑兵,向林常洛提出疑问。 “高公公,本王答应将景儿送往上京城,并不代表本王对你有所信任。本王向来对阉人没有半分信赖,这里面,也包括你!” 即使林怀景要跟随高潜林前往上京,林常洛也未打算给这个宦官好脸色看。 “呵呵,那是自然,老奴怎敢奢望王爷的信任。” 高潜林并未动怒,反而笑脸相迎,这让林常洛有种拳脚打在棉花上的不适感。于是他转而看向走出门来的林怀景,身后紧跟着的是诗柳和画眉两位侍女。 “都准备好了吗?”林常洛询问两位丫头。 “回禀王爷,一切均已准备妥当。” 诗柳答道。 林常洛听后点了点头,拍了拍林怀景的肩膀: “上车吧,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诗柳跟画眉跟着你一起去,沁园,留下来的人会打扫。” 林怀景听到这里,转头看向过来送他的那些个丫鬟: “你们可得好生料理园子,我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也得什么样。” “公子放心,一定。” 杜鹃宛然一笑,林怀景撩开车帘准备上车,却看到里头坐着一人,还能是谁,正是他昨日拜的师傅,张祁闻。 “老道长你也……” “张天师也要同往?” 林怀景这话还未说出口,高潜林倒是先开口了,可以看出来,他对于张祁闻同往这个事情,相当的诧异。 “怎么,我才拜的师,师傅都未教我功法,自然需要同往,高公公感得不妥?” 林怀景反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这天师府的天师去上京城,都需要……” “此事待贫道到了上京城,自然会跟陛下解释,不劳高公公费心。” 天师府护佑大周气运,天师府的天师地位自然是超然的,面见皇帝对他们来说,是常有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老奴也不多问了,王爷慢行,我等,启程了。” “嗯!” 林常洛点了点头,从里头出来一将,身着轻铠腰跨雁翎刀,上前朝着林怀景拱手道: “末将骁骑营副统领阎达,见过世子。” “此去一路上京,有阎统领护卫。” 林常洛解释道。 “那就有劳了。” 林怀景拱手道。 “世子放心,有阎达在,必保世子无虞。” 上车,启程。 车出永宁城,街道两边站着许多来看热闹。 “你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出嫁的女子咱们见多了,可这出嫁的世子,还是头回见。” “我听说,咱们世子这次去上京城,是去当质子的。上京城那位,忌惮咱们王爷。” “少说两句吧,我听说,上京城的耳目遍天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 这一路过来,街道两边的百姓议论纷纷,一切都尽入马车内将头枕在画眉腿上闭目养神的林怀景耳中。 “你倒是清闲。” 坐在对面的张祁闻哪见过这阵仗,修为如此的他都满脸的羞涩。 “舒服,要不,老道长你也来试试?” 林怀景坐起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谢谢你。” 张祁闻赶紧摆手,然后说道: “为师指的是外面那些话。” “他们说他们的,我睡我的,又没冲突。再者说了,他们说的也没错,我这不就是,当质子去的吗?” 林怀景倒是想的相当通透。 “你这样子,倒是比我更像一个修道之人。” 张祁闻笑了笑,也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外头诗柳驾着车,“送亲”的队伍慢慢走出了永宁城。 “王爷,世子出城了。” “嗯,昨晚那个,开口了吗?” 林常洛问。 “没有,不过可以确定,他是无常卫的人。上京城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个了。这慎刑司是不是应该,敲打一下?” 慎刑司是上京城里独立于六部之外的机构,它只听皇帝调令,有监查百官之权。治下有两个卫所,分别是负责缉拿的金吾卫和负责情报以及暗杀的无常卫,而最近几年一直来怀王府进行暗杀活动的,就是慎刑司无常卫的鬼卫。 哪怕这些鬼卫从未说过一个字,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情,又如何能瞒得住呢。对于怀王府来说,不,对于整个朝廷来说,这些都算不是秘密的秘密,可没有人敢说,而怀王府,也没有直接证据。 “现在牢里还关着多少人?” “除了一开始不知道他们把毒藏牙里死了几个外,其他的都在,一共一百零三人。” “除了昨天过来的那个,其他人,尽数斩了,取右手拇指,让人暗中,捎去上京城。” “昨晚那个,有何不同?” 那人问道。 “无常卫的鬼卫分为三阶,鬼卫,无常鬼卫,跟司命。之前的都是鬼卫,而昨晚过来的是无常鬼卫,他应该知道更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如果实在没办法,去找荀先生,他总有法子的。” 撬开嘴的法子,荀议一直以来都有,只是他的那些法子,让半身戎马的林常洛都有些脊背发凉,时常庆幸这老家伙是自己这边的。 马车前行,在出永安州地界前,遇到一女子拦住去路。 那女子一身白衣,手执青锋,身后一匹白色宝驹,立于官道之上,转头看向浩浩荡荡的回京人马。 一道寒光闪过,那女子手中利刃出鞘,横扫一击,随即入鞘,在官道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拦住了前头军马的去路,而后,那女子指着马车高声道: “林怀景,给我出来!!” 第5章 天下第一奇女子 女子怒喝声起,话锋直指马车,威势逼人。 “大人,是否需要末将前去处理?” 羽林卫千户凌振趋步上前,向高潜林请示。高潜林却挥了挥手,沉声道: “无须多事,怕是这林怀景惹的风流债,让他自食其果吧,羽林卫岂能为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于是,羽林卫听令自动让开道路,而马车内却呈现出另一幅景象。 只听得那声音,林怀景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脸上浮现出惊惶之色,转头看向画眉,仿佛在寻求某种确认。画眉微微点头,林怀景脸上的恐慌更甚几分。 “她怎么来了?不是去武夷山习剑了吗?” 他语带焦急,四下张望,似乎想找地方躲藏起来。张祁闻见这世子如此惊慌失措,不禁兴趣盎然地插话问道: “莫非你是欠了那女子不少银两不成?” 林怀景回应道: “若是欠银子倒好了。” “既不是银钱,难道是风流债?” 对于林怀景在外素有风流名声,张祁闻自然联想到了这一点。不料林怀景一听此言,脸上竟闪过一丝惊讶: “哪里啊,那是我姐!” “你姐来了你怕什么?” 此刻轮到张祁闻感到不解。林怀景无奈苦笑答道: “怕什么?自从娘亲去世后,她便自认是府中的女主人,行事作风雷厉风行,上下无人不怕她的……” “林怀景,再不出来,我可要出剑了!” 外面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林怀景只得硬着头皮拉开窗帘,连连摆手道: “姐,我在这儿呢,您怎么回来了?” 一边说着,他边下车快步走向那女子,平日里乖戾任性、我行我素的林怀景,在自家姐姐面前却温顺如小猫一般。 “这位可是怀王的女儿林若汐?” 高潜林询问身旁的凌振。 “未曾谋面,不过适才世子这般称呼,想来应该没错。” 凌振应声回应。 “带上几个人,去探探她的实力。” 高潜林闻此言,即刻做出决策。 “什么?您这是……” 凌振略感愕然。 “据说这林若汐师承天文馆,在十二岁那年于书法中领悟剑道,如今也算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我倒想见识一下,这位号称第一奇女子的人物,究竟有何等造诣。” 语毕,高潜林高亢宣布: “凌统领,切莫让那刺客伤了世子!” 凌振一听,立即率领四名随从疾冲而去。 “他们这是何意?伤你?” 林若汐听到动静,转头向弟弟询问。 “看样子,是高公公想测试一下姐你的本事。” 林怀景倒是真的透彻。 “可以杀吗?” 林若汐面色阴郁,凝视着策马而来的凌振一行人。 “自然可以,他们主动挑衅的。” 林怀景心中亦有给高太监一点下马威的意思,只可惜自身武艺不足,此刻正巧借助姐姐之力。 “好,我去解决他们,你的帐回头再算,你且在此处,一步也不许动。” 林若汐话音刚落,左手将剑连鞘抛向空中,随即同样以左手紧握剑柄,用力一抽,剑鞘飞射而出,瞬间穿透旁边一棵大树。 “左手剑?” 远处的高潜林见状,不禁大感惊异。 凌振带领四骑纵马狂奔,手中长刀破空而出,直指林若汐,他并无真正伤人之意,只是受命试探林若汐的实力,但林若汐却不管这些。 剑光闪烁,剑锋之上凝聚着磅礴真气和林若汐决绝的杀机。 肉眼可见的剑气裹挟着强猛劲力,掀起漫天落叶与尘土,朝凌振席卷而去。凌振见状脸色骤变,但此刻调转马头、避开攻击已是无法做到之事。 “好重的杀气。” 高潜林立马惊警不对,足下御风,瞬间以轻功追上,一把拉住凌振的肩膀,将他往后甩去。甩出去的同时,右脚借着马背一踏,自身也往后翻去。那战马着了剑气,瞬间分成数块碎肉,而有几道剑气,却是朝着马车两边的羽林卫而去。 高潜林翻身而回,眼看要落地,朝地面凌空一掌借力再次腾空,双掌施劲,居然利用掌劲生生将林若汐的剑气尽数击散。 剑气一散,高潜林轻身落在林若汐面前,拱手道: “原来是郡主,看来是老奴眼拙了。” 林若汐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左手优雅一挥,剑刃轻盈归鞘,紧接着单手凌空一引,那剑便瞬间飞回她的左掌之下。电光石火间,她身后那棵大树应声而裂,两半树干赫然显现。这时,她才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投向高潜林,淡然道: “高公公果然不愧为宫中第一高手,这等深厚的掌力,确实令小女子眼界大开。” 高潜林微微一笑,谦逊回应: “郡主过誉了,在您的剑意面前,我这点微末功夫实乃相差甚远。” 林若汐语带机锋,直言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高公公身体有缺陷嘛,如若不然,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恐怕早已非您莫属了。” 高潜林面对如此犀利言辞,不仅未显愠色,反而笑而不怒,反唇相讥: “正如郡主所言,若郡主身为男儿,今日剑道魁首之位或许已非他人所有。” 如今剑道第一人北齐剑圣杜白自然是现在的林若汐还无法企及的,而身为女儿身却是林若汐最忌讳的事情,高潜林这话,直戳其内心涌动的遗憾和无奈。但她亦不甘示弱,反击道: “至少我清楚自己是女儿身,不像高公公你,恐怕到死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啊。” 高潜林闻此言,脸色瞬时微变,拱手致歉:“郡主与世子想必有要事相商,老奴不便久留。”他转身离去时,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咔咔作响。 林若汐待高潜林离开后,目光转向弟弟林怀景,带着些埋怨: “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出了这般事?上京城不能去,赶紧回去!!” “什么?不能回去,这是圣旨。” 林怀景无奈摇头。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刚才我激怒了高公公,他怕是起了杀心。” 林若汐这么做怕是想让林怀景知难而退。 “有张天师随行,我现在已是他的嫡传弟子,不论是高太监还是其他天师府的人,都不可能取我性命。” 林怀景提到此次上京之行,林若汐难得流露出担忧神色:“可是这一去……” 林怀景安慰道:“放心吧,姐,我不会有事的。朝中有三十万永宁铁骑,还有老爷子,江湖上有天师府,还有你,这么多人给我撑腰,我怎会有危险?你等着,这次不仅要迎娶公主回来,还要给你弄几个王公大臣的女儿当丫鬟呢。” 林若汐听罢忍俊不禁,轻轻拍打了一下弟弟: “我才不要呢,你自己留着吧。” 林怀景嬉笑着:“姐,你笑起来好看,别一天到晚绷着脸,容易显老。” 林若汐嗔怪道:“你少气我一点就行。” 最后,林若汐神情严肃地叮嘱林怀景:“既然父亲同意你前往上京,想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在京城务必谨言慎行,切莫惹事,一切都要听从父亲的安排,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怀景恭敬施礼。 林若汐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将视线投向高潜林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剑,警告意味明显。 第6章 天师府天师的煞气 马车再度启动,融入行进中的车队。车内,张祁闻双目紧阖,唇角微动,沉声道: “郡主的剑气,锋芒隐现,颇具大家风范。假以岁月磨砺,必将成为剑道之翘楚,如此年轻就有如此造诣,着实不简单呐。” 林怀景闻此言,惊愕之色溢于言表:“未曾亲见,何以断言?” 林怀景一脸诧异,只是这张祁闻并没有回答,于是林怀景接着说道: “或许,身为女子,她心中满载不甘与倔强,誓要颠覆世俗偏见。为胜过我之书法,她曾于天文馆内潜心研习草书;为挫败轻蔑之人,她于十二岁便在草书中领悟剑道。可世人却还只知道她是天下第一女奇子,却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可以撑起怀王府,这就是这世道的不公,女儿身又如何,就不能撑起怀王府,撑起我大周的边防吗?” 谈及姐姐,林怀景语调中满溢疼惜与无奈,深知其心之所向,却无力助其达成。 张祁闻听罢,缓缓睁开眼,点评道: “她比你更为清醒,对所求之事有着坚定执着。目标明确,心无旁骛,如此之人,实属世间罕见。” “老道长对家姐赞誉有加,若她知晓,即便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定然欣喜万分。” “我是你师傅,什么老道长。” 张祁闻一听,睁开了眼睛。 “老道长,反正我就这么叫你,你爱听不听,虽说你我有师徒名份,可师傅二字,我还是不太习惯。” 林怀景摇了摇头。 “行行,随你吧,反正我也不介意。” 张祁闻无奈一笑,再次阖目养神。片刻之后,忽又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凝视林怀景。 “怎么了?” 林怀景察觉到异样,遂关切询问:“可是有何变故?” “有杀手在外。”寥寥数字,便揭示出此刻林怀景面临的险境。此行前往上京,类似的遭遇恐怕难以避免。 “羽林卫,是否已远离我们?”他接着问。 张祁闻闻之,淡然一笑:“倒是聪慧。” “他们若知羽林卫在侧,断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我永宁王府这三百重骑之威。” 此时,车外传来箭矢破空之音及重骑兵挥舞长兵器拨挡箭矢的嘈杂声。 “殿下,敌方仅为弓弩兵,末将恳请率队出击!”阎达请命。 “准。”林怀景毫不犹豫,一声令下,三百重骑瞬间四散而出,疾驰向箭矢来处。官道中央,仅余两辆孤立无援的马车及车内四人。 张祁闻闭目养神,林怀景亦随之效仿,阖目静坐车内。 忽闻破风之音乍起,伴随剑鸣与几缕剑光直逼马车。诗柳与画眉齐齐望向林怀景,他却轻轻摇头。 剑气迫近,林怀景甚至能感知剑尖上浩瀚剑意带来的压迫感。 “叮!!”一声清脆撞击,林怀景睁开双眼,只见剑尖已贴近自己眼前不足半寸。 张祁闻终于出手,左手指尖精准夹住来剑。刺客见状欲抽剑回撤,却被张祁闻一掌击飞。 紧接着,张祁闻足下生风,身形瞬间追击而去。 “公子临危不惧,剑至眼前仍能泰然处之,实在令人敬佩。”诗柳在一旁赞许道。然而,她很快发现林怀景全身颤抖。 “哪有什么不动声色,我只是……只是没……没反应过来。” 林怀景勉强解释,随即握住诗柳的手,“快,扶我一下,我腿有些发软,天师府的天师亲自出手,我必须……必须过去看看。” 诗柳忙搀扶林怀景走出车厢,掀起车帘,眼前景象令他一生难忘。 张祁闻傲然挺立,四周四名刺客持剑猛刺,剑尖却在他身前一寸处戛然而止,无论刺客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进一步。 随后,张祁闻骤然发力,周身真气激荡,须发飞扬,将四人震退数步,手中剑竟应声断裂。 真气横扫四方,张祁闻怒发冲冠,厉声喝道: “尔等宵小,明知贫道在此,竟敢来犯!今日若不严惩,恐尔等误以为我天师府任人欺凌!” 言毕,他身形如电,瞬息间擒住一名刺客颈部。速度之快,林怀景都没反应过来。 张祁闻再度聚气,掌中陡然风雷涌动,雷霆炸响,被擒之人惨叫一声,面部焦黑,气息全无。 如此果断狠辣的杀伐手段! 张祁闻抛下尸体,剩余刺客惊恐逃窜。 “站住!”张祁闻厉声制止,众人无不闻声止步。 “带上尸体,替我传话:自今日起,林怀景为贫道张祁闻亲传弟子,若有任何人再对其不利,即便倾覆江湖,贫道亦誓让其灰飞烟灭!” “这就是天师府的霸气吗?”林怀景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江湖,曾仅存于他想象之中,此刻却以如此鲜活的方式展现在眼前。 刺客们扛着尸体仓皇离去。张祁闻转头看向立于马车前方的林怀景,眼中杀气尚未消散,吓得他脚下一软,跌落马车。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得小心点儿!你要是受了伤,你爹还不把龙虎山给踏平了!”张祁闻急忙奔来。 林怀景倚着马车坐在地上,刚才那一刻,他仿佛真切感受到了杀气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初涉江湖的他怎能不心惊胆战?他抬头望着张祁闻,没好气地说: “刚才您施展的可是天师府的五雷正法?凭您这等神通,还怕我家老爷子不成?” “别说是我,即便是天上的神仙降临,面对千军万马,也仅能抵挡一时,否则又何来‘人定胜天’之说?” 张祁闻边说边示意林怀景回马车,林怀景刚站起来,却是看向不远处,朗声道: “高公公,您这走的还真是时候,这杀手一来你们就溜,杀手一走,您倒是回来了。” “世子说笑了,老奴只是看到有埋伏,随羽林军前去处理,原本想着有怀王府的精骑在应当无虞,不曾想,却是连怀王府的精骑都被调走了,实在……” “啊!!” 就在这时,方才阎达过去的方向突然传来惨叫声,而此时的张祁闻看向林怀景: “需要我出手吗?” “不用!” 林怀景却给了他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你是觉得,他们不会有问题?” “不会。” 林怀景看向高潜林,继续说道: “我怀王府的精骑,可不会比羽林卫差,是不是啊,高公公?” “呵呵,殿下说的是,这羽林卫,只是皇城里的护卫,哪里能跟四处征战的怀王府精卫比呢。” 这话虽是高潜林笑着说的,可是这话里头,却是暗藏杀机。 全天下,谁敢说自家的护卫,比皇城内陛下亲属的羽林卫更甚的?这不是僭越,这是有不臣之心啊。 “高公公这话,是想置我怀王府于不义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普天之下,到底都在传我怀王府有不臣这心,高公公,信吗?” 林怀景却以巧劲将这个问题再度抛回给高潜林,此刻,阎达匆匆归来: “禀殿下,途遇一伙山贼拦路,已悉数处置。” “好,诸人各归其位,我们即刻启程。哦,差点忘了,恩师有令,改道龙虎山!” 林怀景言毕,狡黠一笑,目光在张祁闻身上逗留片刻,随即翩然步入马车。 “改道龙虎山?张天师,这是您的决定?” 高潜林愕然。 张祁闻未曾料到,仅眨眼工夫,又被这个少年戏弄了一番。然而事已至此,身为师尊,自然要为徒儿铺路,于是微微颔首: “正是,先往龙虎山行拜师大礼,拜谒天师,方显庄重,再入京不迟。” “可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那边,贫道抵达上京自会详述缘由,高公公不必为此挂虑。” 张祁闻言罢,正欲登上马车,高潜林却并未甘心,趋前欲再争辩。不料张祁闻忽地回首,凌厉一瞥直射而来。 那一眼,犹如寒冰刺骨,高潜林顿觉背脊冷飕飕,周身颤抖,仿佛瞬间坠入无底深渊。 “高公公,可有异议?” “改……改道龙虎山!”高潜林声音微颤。 “哼。”张祁闻冷哼一声,径自踏入马车。 待张祁闻身影消失于车厢之内,高潜林才明显松了口气,但额角渗出的颗颗冷汗,已然揭示了刚才的惊惧。他心中暗忖: “早就听闻龙虎山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能借天地方位定人吉凶祸福。适才刹那间杀气弥漫,凶煞侵身,想必便是此故。罢了,龙虎山非我所能招惹,由他去吧。” 第7章 高潜林的耳目 张祁闻步入马车,只见林怀景端坐其中,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正候着他。 “哟,知道自己免不了挨老道士一顿训斥了?” 张祁闻打趣道。 “训斥倒不至于,您是得道高人,哪会计较晚辈的顽皮。” 林怀景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凑近了几分。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让老道省心,故意调开精骑来试探老夫的能耐。” 林怀景闻言,脸上尴尬的笑意不减,心中暗叹,眼前之人果真是洞若观火。 “罢了,做师傅的,总得让徒弟自己自己是否有真本事,如此,也好。” 张祁闻淡然一笑,随即闭目养神。 “老道士……” 林怀景轻声呢喃。 “有何话说!” 张祁闻并未睁眼。 “我听说,龙虎山老天师已入谪仙之境,曾闭关两年不吃不喝不睡,出来之后口中吐出一股清气,龙虎山莲花峰顶那干涸数百年的莲花池内生出了七朵气运莲,象征天地气数,此事是真是假?” 林怀景低声询问。 “什么老天师,那是你师祖。” 张祁闻纠正道,言辞间让林怀景心头一惊,旋即低语: “未曾想到,我的这位便宜师父,还为我找了个非凡的师祖。” “你嘀咕什么呢?”张祁闻耳朵尖,听得真切。 “哎呀,没,我只是好奇,两年不吃不喝,人还能受得住?” 林怀景对修行的理解尚浅,自然不知其深意。 “岂不闻神满不思眠气满不思食,你要是努力修行,总有一天也会到这个境界的。” 张祁闻解释道。 “那老道士你,达到了吗?” 林怀景好奇问道。 “我?还早得很,怕是还需要十几年光景。” 张祁闻直言不讳。 “您都已经能够驱雷策电了,还未至那等境界,看来我更是遥不可及了。” 林怀景话落,顺势躺倒在侍女画眉腿上,修行的事,似乎还未进入他的考量范围。 此去离龙虎山四百多里,这要换张祁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般的快马,也就一天的时间,不过这车队行进速度不快,再加上带着几千人呢,这天色将暗时,才走到八十里外的林啸关。 林啸关守将王林会,原为上京城巡防营一小小巡检,因为拍对了高潜林的马屁,晋升为指挥使,镇守此地,成为了监视怀王府的一枚明桩。 车队甫抵林啸关,即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士兵,一位将领跨坐马上,待车队渐近,迅速跃下马背,趋步至马车前,躬身施礼: “卑职林啸关守将,林啸军指挥使之王林会,恭迎高大人光临!” 林怀景轻掀车帘,目光温和地落在王林会上,言道: “王指挥使,连年风雨无阻地守护怀王府,实属不易,辛苦你了。” “殿下谬赞,职责所系,不敢稍有懈怠。” 王林会恭敬回应。 “林啸关的指挥使,职责便是如此紧盯着怀王府?想来这差事简便,无需费神,倒是最符合王指挥使您的脾性了。” “阁下何意!!” 王林会闻言,猛然上前质询。林怀景却侧目望向一旁的阎达,淡淡说道: “阎统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等差事,最适宜那些不爱动脑子的。” 阎达闻声,连声大笑: “殿下英明。” “你胆敢如此放肆!!” 王林会怒形于色,欲抽刀直指阎达,却被高潜林及时制止: “够了,王指挥使,一切是否准备妥当?” 王林会立即恢复镇定,拱手应道: “回禀高大人,万事俱备,只是……有些人,恐怕不便进入关内。” 言毕,他目光微转,直视林怀景。林怀景心中明了,看来是冲自己来的,随即反问道: “哦?王指挥使莫非有意阻拦本世子过关?世子我倒无所谓,毕竟对进京之事本就没什么兴趣。” 不让通行?林怀景暗自思量,这正中下怀,若上头问责,自有王林会承担,他正好落个清闲。 “殿下多虑了,末将之意并非世子殿下不能过,而是……您麾下的这三百多精锐铁骑,未经陛下恩准,不可擅自离开永安州境。” 王林会虽表面看似愚钝,却非全无心机,如此是非,自是不会轻易承担。 "是吗?无妨,我怀王府与众将士同进退,他们不能过,本世子也不过了。" 言罢,林怀景潇洒落下车帘,从容返回马车内,此举立时令王林会心头一紧,万一林怀景因此止步,上京城问责,恐怕他项上人头难保。 "这……" 王林会投向高潜林求助的目光,却见高潜林踱至车外,对着王林会沉声道: "王指挥使,此三百精骑,乃护送世子殿下赴京之精锐,还望开恩放行。" 语毕,高潜林朝着王林会使了个眼神,王林会心领神会,答曰: "既高大人有令,放行自不在话下,然他们不可在关内久留,请即刻出关,在外整顿。" "就这样吧,阎统领,出发,我们,过关去。" 林怀景的声音从车内传来,阎达即刻应声: "诺。" 随后率众向城门行进,林怀景则令诗柳驱车进城,而后随阎达经由另一城门而出。此时,高潜林似有所悟,急忙派凑振前去拦截马车。 "殿下,高大人问,您是否无意于城中过夜?" 林怀景挑开车帘,目光炯炯望向凑振: "烦请告知高公公,怀王府与战士并肩同行,他们在哪儿,本世子就在哪儿。" 凑振正欲离去,背后再度响起林怀景的声音: "另请凌千户代为转告,高公若有事相商,还请亲与本世子相谈即可,也免得凌千户劳碌奔走。" 高潜林自视甚高,林怀景岂能处处容忍,随即随阎达等出城,城外扎营。 夜幕迅速降临,高潜林遣人送来了丰盛食物,林怀景欣然接纳,毕竟,再艰苦也不能委屈自己。 酒足饭饱之后,林怀景凝视高耸的城墙,问身旁的阎达: "阎大哥,这城墙,你们能上去吗?" 阎达仰首端详片刻,答道: "殿下说笑,此行的精锐原属先登营,攻城破关,本是拿手好戏。" "那那你知道怎么做吗?" 林怀景侧首询问阎达。 "末将已心中有数,一切就绪。" 阎达挥手之间,十几名高手手持抓钩腾空而起,迅速攀附于城墙之上,阎达紧随其后。 "你这家伙,还真记仇。" 身后的张祁闻一边烤着红薯,一边打趣道。 "也不全是记仇,这小子一直都是高潜林的耳目,老爷子一直都知道,只是没动他,现在找到机会了,我总得让他知道,永安一州,到底谁做主。" 正消此刻,城门忽启,阎达一行人马却是直接走了出来。 "不会吧?这么快?" 林怀景满脸讶异,阎达趋前,拱手禀报: "殿下,我们晚了。" "何意?怎么就晚了?" 林怀景一头雾水。 “那位,来了。” 阎达言辞深邃,林怀景面色骤变,毅然驰入关内: “他来做什么,这种事情,需要他吗?他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第8章 祸起林啸关 林怀景口中的“他”,正是那位在林常洛麾下统率虎贲军的悍将——关山海。 昔日林常洛挥师征漠北之时,南越大将军吕莽瞅准时机,率七万雄兵北犯。而当时驻守南疆,与吕莽隔河对峙的,正是关山海,彼时他麾下仅有虎贲勇士一万。 以一万对七万?所有人都觉得关山海只能守城拖延,拖延到林常洛伐漠北归来,而关山海却不这么认为。 那一日,月黑风高,关山海亲率三百虎贲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出城垣,直捣吕莽大营。 吕莽尚在梦中,突遭此劫,惊恐未定之际,已被关山海杀穿大营,三百虎贲似怒潮奔涌,追击南越七万之众,奔杀三十余里,斩敌首七千余,战士们的刀锋因连番血战而钝,皆更换了四五次,从此“三百虎贲入梦来,七万越甲丧胆还”的佳话传遍天下。 在如今的南越,关山海这个名字,就意味着死亡。 就是这么一个疯子,却是来到了林啸关,正如方才说的,他的到来,便意味着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林怀景会如此紧张的原因,关山海出手,结局就只有一个。 待林怀景率部闯入,阎达所言“为时已晚”成了残酷的现实。 关山海长刀横于王林会颈项之上,周围虎贲持械环立,脚下倒毙的皆是林啸关的守卫,而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则是以凌振为首的羽林军。 见到林怀景逼近,关山海朗声道: “本将遵照王爷军令,凡我永安州内,胆敢阻挡殿下上京者,格杀勿论!” 言毕,寒光一闪,王林会的性命便如风中残烛,戛然而止。此人半生阿谀只为求得一个功名,最终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关山海,王林会乃镇守关隘的大将,你怎敢如此放肆!” 高潜林目睹此景,怒喝震天,聚气于掌,一石子应声飞至掌中,指尖轻弹,朝关山海袭去。 关山海刀光一闪,石子即刻裂空飞散,偏巧击中凌振的头盔,留下一个骇人的洞孔。关山海目光如炬,直视高潜林: “高公公,您这是意欲向末将动手不成?” 高潜林面沉如水,杀气腾腾: “王林会毕竟是朝廷册封的守关指挥使,你如果轻率处置,恐有悖大周律例。” “先帝在位之时,予我家王爷永安一州三代自治之权,林啸关隶属永安州,高公公莫非以为,当初王爷同意你将王林会安插进来,就能改变它归属怀王府的事实?世子奉旨完婚,我等遵从军令,任何阻碍或刁难之举,均视为抗旨,格杀勿论!” 听到这里,高潜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他将王林会安排到林啸关的时候,林常洛一点儿都没犹豫直接就同意了,这都是布局,为了今天的布局。今日此一举,目的不是为了杀王林会,而是要告诉高潜林,如今的一切,皆在他林常洛的掌控之中。 而现在,已经入局的他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办法,怀王府做事滴水不漏,杀一个王林会,他们可以有太多太多的理由。 见高潜林没有再言语,关山海转头看向林怀景: “像你这样的纨绔,从一开始我就看不上你。” “我明白,我活着,也不是为了让你看上,你要真看上我了,我会恶心的。” 林怀景冷笑一声,可他这话却没有让关山海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如你这般人物,是承不起怀王府的,在我眼里,你远不如大公子,哪怕大公子如今已痴傻,但至少他有军功在身。此番去上京城,你也别再回来了。” 关山海说完,右拳提起,朗声道: “虎贲,回营!” 数十虎贲听罢,皆翻身上马,而后随着关山海直接出了林晓关,朝着大营而去。 “看来怀王府内,也有不少不太和谐的声音啊。” 高潜林见罢,冷笑道。 “让高公公见笑了,不过嘛,我觉得高公公现在应该害怕才是。” “哦?不知老奴何惧之有啊?” 高潜林听罢,有些戏谑的问了一句。 “呵呵,关山海如此看不上我却也愿意听从我们家老爷子军令过来护我,高公公难道不应该害怕吗?行啦,这么多尸体,本世子可不想待这里。” 林怀景说完直接翻身上马,学着关山海抬起右拳: “先登,回营!” 阎达之前确实提过他们属于先登营,所以唤他们先登肯定没问题。 林怀景一行返回营地,阎达即刻命人准备林怀景的宿营事宜,却遭林怀景制止。 “何必如此多费周折?全部打包,我们即刻夜行启程!” 让高潜林如影随形,非林怀景风格。世人皆知其风流成性,荒唐无为,若不偶尔做出些惊世骇俗之举,又怎能符合林怀景这一身放浪形骸的名号。 趁高潜林处理城内尸身之际,林怀景已率三百精兵直奔龙虎山而去。待高潜林恍然觉醒,林怀景他们已远在四十里之外。 摆脱了高公公的羁绊,林怀景心中大悦,斜倚在画眉柔软膝上,细品葡萄甘甜,享受着画眉如玉指尖轻揉太阳穴的舒缓,一旁的张祁闻见此情景,艳羡不已。自叹半生飘摇,何等寥落,反观弟子林怀景,那才是生活应有的模样。 马车徐徐前行,未知所至,车内林怀景忽闻外面喧嚣,紧接着鞭声四起,几声哀嚎夹杂孩童啼哭传入车内。 “怎么了?” 林怀景询问车外诗柳。 “回公子,是官军在押送犯人。” 诗柳回应。 “犯人?” 林怀景略显诧异,示意停车,挑开车帘向后望去。只见一队官军簇拥着数十人,男女老幼皆有,看似难民更胜囚徒。 “喂,就是你,他们所犯何罪?” 林怀景向最近的官军发问。官军一见林怀景乘坐的马车及随后的三百骑兵,即刻意识到其身份非同小可,连忙答道: “回公子,这些都是流民。按照大周律法,离州需持通关文牒,他们无文牒而擅自离州,我们正要将他们带回。” “既然是流民,送返即可,怎可这般对待?” 林怀景质疑道。此时,人流中一名妇女突然冲前,跪地连连磕头: “求大人垂怜,家乡饥荒横行,我们才背井离乡。若被送回,也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日理万机,哪顾得上你们这点小事。” 官军闻此,怒意顿生,欲出手教训妇人。林怀景及时制止: “他们皆是我大周子民,何须如此?” 言罢,他转向诗柳: “给他们些银两,以便他们归家后能有条生路。” 诗柳点头应允。为了能让这些官军对他们好一些,林怀景还给这些官军每人发了些赏钱,并了解了这些流民的来历。安排周全后,他对领头者言: “记住,我叫林怀景,他们我都记下了。他日我必会前往雍州探访。若有差池,你的项上人头恐难以偿债。” “哎呀,原来是怀王世子殿下,卑职眼拙,请殿下宽心,定将他们安然送达。” 领头之人连忙行礼,再三保证后,林怀景方才离去。 而他方离,那些官军即刻用鞭子收回了分给流民的银两,几个反抗者还遭重击,其中一人有些疑惑,上前询问领头那人: “钟大哥,适才怀王世子已言明会去雍州,若他知道我们拿了这些钱……” “你懂什么?拿便是了。我问你,他是不是怀王世子?” 对方反问。 “是啊。” “这就对了,怀王世子,这是去哪儿?去上京城,去上京城干嘛?” 带头的人继续问道。 “听说,是去完婚,皇上把公主嫁他了。” “说你这猪脑子,知道为什么我是伍长,而你只能当个步卒了吗?我告诉你,这林怀景去上京城,不是成婚,是当质子,雍州?只要他入了上京城,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还想去雍州?可笑!” 带头那姓钟的,倒也有恃无恐。 “有道理,不愧是钟大哥,不过这雍州之路遥遥,咱们怕是这一路会不太好过。” 那人一听,连连拍马屁,而这姓钟的,转头看向那些流民。 “雍州,他娘的离这儿上千里,带着这些人,得跑死。” 这时,他突然有了主意,招呼几人过来: “前面有个山坳,咱们把人都弄过去。”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9章 流民之殇 林怀景率领部众在一条蜿蜒小河边驻足休憩,目光却被不远处腾起的滚滚黄沙所吸引。 “速度倒是不慢,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无须多猜,那正是高潜林一行人追逐而至的身影。 好个耐力十足的追兵,这一路上疾驰,以至于凌振座下的骏马口吐白沫,仿佛随时可能倒毙于地。凌振望着自己心爱的坐骑,面上怒意横生,对他这等身份的人来说,马跟兵器是最好的伙伴,而如今这马却因追赶林怀景而力竭至此,怎叫人不恼? “凌统领,你这马不太行啊,才小跑了一会便显疲态,回头让我家老爷子送几匹上等良驹给你吧。” 林怀景话语间带着戏谑,明明是自己惹出的乱子,却似无关痛痒之人,这让凌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拱手道: “那凌某先行谢过殿下了。” “不必客气,日后在京都,还需凌统领多多关照才是。” 这句不经意的客套,却让凌振心头一紧,他转目望向已远去的林怀景,心中暗自思量: “看来他并不如传言中那般毫无可取之处,他清楚自身的处境,只是很多时候,光有认识是不够的。” 林怀景信步游荡间,意外遇见了高潜林。高潜林一见他,连忙趋前施礼,言辞恳切: “殿下,此类事端,老奴真不愿再有,若您有个闪失,老奴这条命,怕是担待不起。” 对于林怀景的闹腾,高潜林表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巴不得他能折腾得无法进京,但面上功夫仍是要做足。 “高公公太过谦虚了,只要你别紧跟本世子,我自是安然无恙。” 林怀景也是毫不客气,话落便转身离去,留下高潜林在原地高声喊道: “老奴惶恐。” 却未得到林怀景任何回应。 对于高潜林这样的人,林怀景无意多费唇舌。他在营地里闲逛,无意间听见两名羽林卫的低语。 “你说这世道,人还能活吗?几个流民,送回去就行了,为何要杀了,还要割耳充山贼邀功。高公公还不让动手,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当初为何要从军。” 说话的那位满腔愤怒。 “别多想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来,别多想了,喝酒!” 另一人宽慰道,这一路上遇到的流民仅此一伙,林怀景立刻联想到早些时候遭遇的那群人。 他一个箭步上前,把两人吓得不轻,一见是林怀景,连忙起身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 林怀景询问那位仗义执言的士兵。 “回殿下,末将冯天奇。” 那人回答。 “我问你,刚才那些话,可是真的?” 林怀景追问道。 “殿下问的是……” 冯天奇一脸迷茫。 “关于流民的事。” 林怀景解释道。 “这……” 冯天奇不清楚林怀景问话的意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瞥向身旁的同伴,对方微摇其首,暗示他莫多言。毕竟,在这纷乱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怀景的境遇,没必要刻意讨好。 冯天奇思忖片刻,一咬牙,答道: “回殿下,确有此事,我们路过时,正巧碰上一队官兵滥杀无辜,以平民充山贼记功。” 林怀景闻言,拳头紧握,咔咔作响,转向冯天奇问: “若由你带路,能找到他们吗?” “回殿下,绝对可以!” 冯天奇答。 “好!阎达!” 林怀景高声呼喝,阎达闻声即至: “末将在!” “速集兵马,随我前往!” 阎达得令,立即将那三百骑悉数集结,林怀景翻身上马。 “公子——!” 诗柳与画眉一见此景,连忙趋步向前。 “你们在此守候!” 林怀景简短吩咐后,向冯天奇递了个眼色。冯天奇一抖缰绳,率着三百精悍铁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身后尘土飞扬。 望着林怀景远去的身影,诗柳手中的餐篮轻轻交到画眉手中,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去追赶公子,你留在此地,备好膳食静候其归。” 言毕,她迅速挑选了一匹健马,矫健一跃,便风驰电掣般追随林怀景而去。 “天师不打算同往吗?” 高潜林望向一侧的张祁闻,疑惑问道。 “他此行是为民众请命,我又何必跟去?” 张祁闻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天师就不怕再次遭遇杀手吗?虽有三百英勇铁骑随行,但若真遇到顶尖高手,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高潜林面色凝重,透露出一丝寒意。 “那公公得祈求上苍庇佑,勿让此子有任何闪失。” “嗯?天师此话怎讲?” 高潜林一时未能领悟张祁闻的言外之意,只见张祁闻面色骤变,目光凌厉地锁定高潜林: “沿途杀手的手段,公公或许比我这老道更了如指掌。如果我的徒弟此次有所不测,我张祁闻对天起誓,这里绝对不会只死他一人。老道士我修行半生,好不容易得一满意传人,谁敢伤他分毫,我必叫他付出代价。” 张祁闻语气温和,却字字含锋,威压之下透着凛冽杀机。 此时,林怀景在冯天奇的带领下,已寻到那伙休憩于路边的官军,未及反应,便被阎达率领的骑兵团团围住。为首姓钟的那人一眼便识出阎达,心中顿悟大难临头,急忙站起。 “诸位,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怀景策马缓缓前行,目光冷峻地盯着那领头之人。 “殿……殿下!” 那人笑容尴尬,心底却对林怀景的到来心知肚明。 “人呢?” 林怀景简单二字,掷地有声。 随之手一挥,阎达众人卸下众人的武器,随后发现一个皮质袋囊,拎至林怀景面前。袋口一开,林怀景目光一凝,胃中顿时翻腾不已。 袋里装的不是别的,乃是半袋子的耳朵,右耳,整整半袋,鲜血淋漓。 兵士战场上的军功,自然不可能按你报的数算,也不可能真的带这么多颗人头厮杀,所以都以右耳为准,多少只右耳就多少军功,而这口袋里,少说得有三四百人。 短暂平复情绪后,林怀景猛然转身,面容狰狞: “为了让你们安心护送他们回家,我连赏银都预付给你们,为什么?他们也是我大周的子民,作为官军,难道不该守护他们吗?” 那钟的闻声,顿时魂飞魄散,扑通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殿下,小人知错,求殿下开恩!” 林怀景伸手从阎达的腰间抽出他的长刀,缓步逼近,声音冰冷: “知错了?你非知错,是知死期将近,妄图求生。但你的命是命,那些无辜的百姓的命,又算什么?” 言罢,举刀欲下。不远处疾奔而来的诗柳正欲阻挡,却被阎达拦下: “诗柳姑娘,你心系殿下,我理解。但殿下身负承袭怀王府的重责,这样的事情,总得有第一次。” 第10章 龙虎山(一) 第一次。 这是林怀景第一次杀人。。 他手中那染血的长刀已被阎达收走,自己则坐在一旁,双手仍旧微微颤抖。这时,诗柳递上一碗清水,他连忙接过,大口吞咽,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公子。” 望着林怀景的模样,诗柳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这位自小在怀王府中长大的世子,往日别说亲自动手,便是鲜血都极少见到。 “我并非不曾设想手染鲜血的一日,只是未料,这一刻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这才刚离开永安州没几日。” 林怀景摊开双手,凝视着手掌上尚未拭去的鲜红液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诗柳见状,急忙取出丝帕,轻柔地为他擦拭干净。 “你说,在这世道,就一定要学会杀人吗?” 林怀景的目光与诗柳交汇。 “公子心善,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不杀人,就得被人杀,想要活着,手里就得有刀,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诗柳边说边将丝帕收好,随后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果公子不想杀人,诗柳,愿为公子的刀。” 林怀景闻言,忙扶起诗柳: “我不需要你当我的刀,我需要你当你自己,你不应该为任何人而活,你得学着为自己而活。” 林常洛之所以让画眉跟诗柳陪着林怀景过来,一来是因为平日里都是她们俩照顾林怀景的起居,二来么,自然也是因为,她们俩的身手不错,可以护他周全,关键时刻,也可以舍得性命救他。可林怀景可不管这些,在他的心里,沁园里的那些个丫头,是真正体己的人,是自己人。 “殿下。” 此刻,阎达带领队伍返回。 “都解决了吗?” 林怀景询问阎达。 “回殿下,都处理了,做成了山匪劫杀。” 连林怀景都自己亲自动手了,这里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便也不言而喻了。 “回营。” 林怀景情绪略显低沉,翻身上马,注意到已上马且紧随其后的冯天奇。 “你如此相助于我,恐怕在羽林军中也难以立足,是否有意随我左右?” 冯天奇微怔,随即拱手答道: “殿下言重了,我从军七载,杀过敌也喂过马,也见惯了百姓流离,生灵涂炭,也想着替百姓出头,可这世态炎凉,谁又真正在意那些百姓的死活,好不容易熬进了羽林卫,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说上话了,结果却是……” 冯天奇仰望天空,长叹一口气,翻身下马,对着林怀景深深一拜: “也许殿下不信,但末将还是想说,今日此时此地所行之事,是我冯天奇从军以来做的最痛快的事,往后不管殿下在哪儿,冯天奇,舍命相随。” 言毕,他一头磕在地上。林怀景端坐在马背上,凝视着冯天奇: “你知道我当前的处境,依然决定跟我?” “处境只是一时的,心性却是一辈子的,殿下心性如此,处境一定不会一直如此。” 冯天奇回应道。 “好,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高公公那边我会去说明。” 策马归营,高潜林正于营地外等候,见林怀景一行安然归来,面上略显失落。 他深知,若林怀景遇害,张祁闻必定迁怒于他,但若只受点小伤,尚可接受。现今林怀景毫发无损,令他不免感到失望。 “高公公,是在等我吗?” 林怀景将马停在高潜林面前,并未下马,俯视着他问道。 “殿下这是去了何处?” 高潜林的询问引得林怀景冷笑一声,随即前倾身子,对高潜林反问道: “本世子行踪何须向高公公报备?” “还望殿下息怒,殿下的行动自然无须告知老奴,但老奴肩负护送殿下回京的重责,万一殿下有个闪失,老奴承担不起啊。” 在林怀景面前,高潜林显得极为客气。或许,在他眼中,这位即将入京为质的世子已不值得他再过多刁难,又或是他是顾忌那位护短的老道人。 再次启程,经过四天的行程,终于到达了龙虎山山脚。 龙虎山,巍峨矗立于天地之间,宛如一幅自然天成的水墨画卷。群山环抱,层峦耸翠,茂盛的林木赋予这片仙境浓厚的绿意。山间云雾缭绕,梦幻迷离,时而凝聚成团,时而轻散如烟,仿佛巨龙猛虎在云海中嬉戏翻腾。 山巅之上,古朴的道观依山势而建,青瓦黄墙,飞檐斗拱,在云雾的掩映之下时隐时现,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达到了超凡脱俗之境。 “诸位,你们原地休憩,我与老道长上山便可。” 林怀景对阎达简短吩咐后,示意画眉和诗柳紧随其后,顺便还带上了冯天奇,一行人紧随着张祁闻脚步匆匆向山顶进发。 高潜林本欲追随,却在迈出数步后忽觉内息翻涌,真气难以汇聚,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措。 “高公公,可是身体有何不妥?” 林怀景察觉到高潜林的异样,连忙上前询问。 张祁闻亦步亦趋,关切问道: “高公公是否感到真气滞涩难提?” “确有此事,未知何故?” 高潜林身为武学高手,真气紊乱实属罕见。此行一路平静,并未与人交手,显然龙虎山环境所致。 “高公公见谅,家师性情古怪,于龙虎山设下‘止戈’大阵。凡不合其意者,一旦入阵,真气必受制。想必是家师不悦高公公,或许公公在山下静候更为妥当?” 外人皆称张祁闻为天师,可在这龙虎山中,真正的天师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师府第九代天师张通玄,传言这位老道人年近三百,寿元悠长,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高潜林闻此言,虽心中不快,面上却只能恭敬回答:“如此,晚辈不便上山打扰老天师,烦请张天师代为转达心意。” 不论心有几多不满,高潜林都不敢在此表露分毫。若触怒山巅那位,即便不主动下山,也有百般方法令其难堪。更何况,那位山顶之上的人物守着大周气运,即便对他有所惩处,皇室最多不过是轻责几句罢了。 “那是自然,还请高公公在此稍作等待。” 张祁闻的回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稳重,对比其在外的特立独行,这番谨慎让林怀景颇感意外。他并未多言,只是一同随着张祁闻,带领两个小姑娘和冯天奇继续登山之行。 带着冯天奇同行,一是因林怀景已从高潜林处将他要了过来,哪怕高潜林有诸多不愿,可他林怀景脸色厚啊,没法子,只能给了,这第二嘛,自然是顾虑高潜林会为难冯天奇,带在身边总是没错的。 这山路蜿蜒,刚至半山腰,忽闻一声震怒自云端轰然响起: “孽障,还不跪下!!” 第11章 龙虎山(二) 这一声怒斥,宛如暮鼓晨钟,虽没震耳欲聋,却是直击人心,使得林怀景惊骇之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旁边的诗柳三人见状,亦是毫不犹豫地跟随跪下。 林怀景转头寻觅张祁闻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的这位“便宜”师父早已恭敬地跪在了那里。 这……这……这…… 原想着让这位“便宜”师父给自己撑撑场面,哪知他跪得比谁都快,莫不是这修为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小家伙,没说你呢!” 那声音再次回荡,林怀景四处张望却未见其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说你呢,你不用跪。” 张祁闻在一旁低语,林怀景闻言,迅速起身,原来并非针对自己,只是他心中依旧茫然,这说话之人究竟隐藏于何处? 然而无需多猜,能让张祁闻在龙虎山之上立即跪拜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是谁。 “师爷,是您老人家吗?” 林怀景想套套近乎。 “孽障,出门收个徒弟,竟还与人动了手,还杀了人了?” 那声音并未理会林怀景,而是直接责备起了张祁闻。张祁闻跪着,面容中带着几分无辜: “师父,此事真不怪弟子。您想想,他们企图杀害我的徒儿,那可是您的孙徒,换做是您,能忍得住不出手?” 那一幕,林怀景记忆犹新,当时那把剑,离他只有半寸,而他也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江湖。 “可你既已出手,又为何留下活口?如今外界皆言龙虎山以强凌弱,颜面何存?” 林怀景彻底愕然,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弟子知错,往后定当注意。” 张祁闻毕恭毕敬地伏地,连连颔首。 注意?注意什么?下次要赶尽杀绝吗?这是龙虎山吗?这是天下第一宗门天师府吗? 林怀景已经完全不敢确定了,这还是天下道教祖庭吗?更像是个山匪的窝吧? “小家伙……” 声音再度响起,而林怀景恍若未闻,脑海中纷乱如麻,他实在难以理解,这天师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小家伙?” 又喊了一声,张祁闻转过头来看向林怀景,朝着他拼命使眼色,边上诗柳赶紧提醒了一句: “公子,好像是在,叫你?” “啊?哦,师爷,我在呢!” 林怀景恍然大悟,连忙施以拱手之礼,心中暗自思量,这位随便宜师父附赠的这位师爷可不是一般人,总得跟他打好交代。 "龙形虎貌,确实,乃是一块习武奇材。老三啊,你的这个徒弟,不简单。" 得到师爷的认可,林怀景心中一阵窃喜,随即询问道: "请问师爷现在何处?" "在山上。" "山上?" 林怀景四下张望,确信自己身处半山腰,山顶之人竟能听见并回应半山的话语,这份修为,实在令人惊骇。 "此谓之传音入密,有兴趣的话,师爷我可以传授于你。对了,小家伙,我得问问,拜入门下之时,可有受其强迫?" "师父,我怎会……" "跪下,为师何时允你起来了?" 张祁闻一听,忙欲起身辩解,却遭一顿训斥,面色一沉,只好重新跪好。 "回禀师爷,并无此事。老道长待我不错,一路护持,极为尽心尽力。" 毕竟自家师父,总是要维护一二。 "师父你听,我怎么会……" "好了,都过来吧。" 言毕,那声音便不再响起。林怀景望着正在拍打衣衫尘土的张祁闻,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 张祁闻转头望向他。 “我没想到您这在外头威压逼人的大人物,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林怀景笑道。 "再高大的人物,回到家中,在长辈面前,终究还是个孩子。" 张祁闻回了一句,示意林怀景跟随其后。 掩映于葱郁群山间的道观,如同遗世独立的明珠,静静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光泽。阳光穿透稀疏云层,照耀在道观金色琉璃瓦上,泛起点点金辉,如同画中的仙境一般。 穿过数百级石阶,林怀景终于踏足世人仰慕的宗门圣地——龙虎山天师府。 天师府红柱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道家仙人府 圣境龙虎山 门楣之上,乃是仙帝亲题的"龙虎山天师府"六字金匾,熠熠生辉。 多么壮观的天师府!未至之前,只知此处为道教圣地,天下第一宗门,门中有位谪仙护佑着大周的气运,而今身临其境,林怀景方感那第一宗门的雄浑气象。 随着张祁闻深入,经过前厅、后院练武之地,由后门出,继续向后行进。途中,他让诗柳三人留在道观,显然,接下来的场景并不适合他们旁观。 "这是要去哪儿?" 林怀景疑惑不解。 "自是去拜见师爷。他平时不在观内,而在天现峰上。" 张祁闻答道。 天现峰,龙虎山之巅,传说若有机缘,可在峰顶窥见天门开启,故名"天现"。峰顶有洞,名"蓬莱",为历代天师闭关清修之处。 攀上天现峰,于蓬莱洞前,只见一人恭敬站立门侧。 "师兄,你怎会在此?" 张祁闻率先发问。 "上来了?师父命我前来,说是你收了个不错的弟子,要我来掌掌眼。" 那人走向林怀景,上下打量,问: "你就是老三新收的亲传弟子?" 林怀景一脸困惑,转向张祁闻寻求答案。 "这是你大师伯,张静远。" "哦,弟子林怀景,拜见大师伯。" 林怀景连忙行礼,张静远上前,轻轻捏了捏林怀景的肩,连声赞许: “好家伙,好根骨,老三,要不这徒弟,你……” “你别想,想要徒弟,你自己找去,这小祖宗,我可是求了三年才求来的。” 张静远话还没说完,张祁闻立马摆手,好家伙,这是要问张祁闻要这徒弟了。 “瞧你这小气劲儿,早知道我就不让师兄弟们出去替你平事儿了。” “平事儿?什么事儿?” 张祁闻问。 “什么事儿?还用说吗?自然是你杀人的事儿,现在整个江湖都在传这个事儿,我让师兄弟们下山平事儿去了。” 张静远回答。 “那,他们是杀手,是来杀我徒儿的,我的徒儿,也是我龙虎未来,他们敢对他下手,我没杀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当时那情况我若不出手,他们当真以为我龙虎山软弱可欺呢。” 张祁闻出手自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在他看来,这个原因也无可辩驳。 “我明白,我又没怪你,师父也没怪你,只是师兄弟们下去处理了,反正都是杀手,该死之人,敢嚼龙虎山的舌根?” 张静远摆了摆手,这时,边上那道石门突然打开,里头传来了声音: “都进来吧。” 第12章 龙虎试炼(一) 随着石门沉闷的开启,林怀景尾随张祁闻步入其中,步入这片被誉为武林人士向往的蓬莱仙境。 此地,不仅是历代龙虎天师闭关修炼的秘境,更是世人共认,距离仙界最近的一片净土。 在它的怀抱中,承载着龙虎天师羽化飞升的传奇篇章,亦不乏修行路上功败垂成,终化为虚无的悲凉身影。 迈入洞府,石壁上的油灯仿佛感应到来者的气息,自行绽放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深处。 在那洞穴尽头,一尊光洁无瑕的巨大玉石床上,端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白发如雪,身披紫袍,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双眸深邃,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透露出超脱世俗的淡然。 外界相传他已近三百高龄,然而此刻看来,竟比张祁闻还要显得年轻许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此人非旁人,正是龙虎山第九代天师,天公道人——张通玄。 "弟子拜见师父。" 张祁闻与张静远上前施礼,林怀景也连忙跟上步伐。 "弟子拜见师爷。" "小家伙,听说这一路上可不平静,总有人对你虎视眈眈?" 张通玄的目光落在林怀景身上。 “呃,倒也还行,有老道士一路护持,也没出什么乱子。” 林怀景如实相告。 "他既是你的师父,怎的你还称他老道士?" 张通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师父二字,弟子...实在是...不太顺口。" 林怀景尴尬一笑,不料此言却引得张通玄一阵朗笑。 "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小子很合我心意。说说吧小家伙,为什么想来龙虎山修行啊?" "这...?" 林怀景一时错愕,他分明是被张祁闻恳请而来,何时自己主动要求来龙虎山修行了?立场不能丢,这点他很清楚。 "师祖,不瞒您说,我来龙虎山确有私心。上京城的局势紧迫,我想借龙虎山的名望,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林怀景直言不讳,话虽直白,却不无道理。即便他并未真正感到生命的威胁,但为求生存,这样的说辞也算合情合理。 "朝廷之事,龙虎山本不愿插手,但既然你已入我龙虎门下,自当保你周全。我听说,皇帝给你赐婚了?" 张通玄的话题一转,林怀景脸色微变,无奈道: "是的,但这赐婚,实则是要我入京为质。一旦踏入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既然凶多吉少,为何还要前往?以怀王府今日的地位,谁敢强加于你?" 张通玄疑惑道。 "无奈之举。怀王府权势惹人嫉妒,若公然违抗圣旨,恐被有心之人利用,引发大周内乱,到时候生灵涂炭,国家危矣。我大周正值国运昌隆,绝不能因怀王府再生事端,让无辜百姓受苦。" 林怀景的话,道出了林常洛心中的忧虑。怀王府铁骑三十万,所向披靡,一旦因此引起内战,后果不堪设想,足以动摇国之根本。 "既知权势招忌,又何必固执不放?" 张通玄反问道。 "师祖说笑,怀王府若此时放手,您岂不是要少一个徒孙了?" 林怀景以笑作答,心中清楚,若怀王府此刻放弃权力,无论是林常洛还是他林怀景,都将难以存活。三十万铁骑所忠者非皇权,而是林常洛这个名字,除非怀王府一脉断绝,否则军心定然不好收服。 "哈,好一个狡黠的小子,倒也有几分见识,而怀王如此行事,倒也算是仁心仁德。" 张通玄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世间的浮华与苍凉。 "既然如此,老道士便教你一法,让你在上京城如此乱局之中,亦有自保之力。" "请师爷指教。"林怀景恭敬道,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此法需得借助龙虎山的不传之秘,以及……你自身的潜力。但需谨记,一切均有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只要能保怀王府平安,弟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林怀景语气坚定。 "好!那你需先通过我龙虎山的三重试炼,证明你有资格承受这份力量。这第一重试炼,便是……" 张通玄话音未落,洞府中忽然风起云涌,石壁上的油灯明灭不定,似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挑战。 此时,两名正在山脚下的普通村民,正好奇地议论着。 "你说,山上的那位新来的弟子,会不会真是传说中的贵人啊?" 一名年长的村民捋着胡须,眼中满是好奇。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连老神仙都对他另眼相看,那小子必定不简单。" 另一位年轻些的村民附和道,言语间难掩羡慕之情。 "哎,真希望能亲眼看看这位天公道人是如何神通广大,咱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也摸不到边啊。" 年长的村民感慨万千。 正当二人谈论之时,忽见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是一阵轰鸣,像是山崩地裂,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令二人心中一凛。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山上真的在修仙不成?" 年轻村民惊呼。 "快,走,去村里通知其他人,说不定咱村也要沾上仙气呢!" 年长村民拉起同伴,两人一溜烟跑下山,路上不断遇到其他同样惊慌又兴奋的村民,大家议论纷纷,向着山下的村庄奔去。 而在山脚下的高潜林,也察觉有意,抬头看向山头,心中诧异不已。 “大人,这是何故?” 凌振也被这异相所吸引。 “不知,但这龙虎山,一定出了什么变故,这林怀景身上,到底有什么?” 高潜林心中暗自揣测。 洞府之中,林怀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试炼。石室之内,幻象迭起,身边众人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偌大一个洞府内,只有他林怀景一人。 此时,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林怀景看不清那人样貌,只看到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柄剑,一柄修长的剑。 “敢问前辈是?” 身在龙虎山,林怀景不信还有人敢在这里对他不利,这人应该是龙虎山的没错。 “拓拔雄!” “!!!” 听到这个名字,林怀景大惊失色,自从在自己父亲那里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他的梦魇,他知道一切的真相都需要在这个人身上入手,可这堂堂江湖第七的剑鬼,如何是现在的他能够抗衡的。 剑起,一道寒光闪过,拓拔雄以绝强之姿提剑杀向林怀景。 第13章 龙虎试炼(二) "退!" 林怀景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大喝一声,脚下迅速后滑,同时提神凝气。这一路过来,虽然没几天,但林怀景对于真气的运用已初窥门径,按张祁闻说的,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初学者,真气运转并没有那么利索,而且真气强度也不高,面对这江湖第七,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哼,如此真气,也妄想挡下我的剑?" 拓拔雄冷笑道,剑锋直逼林怀景咽喉,却在触及衣襟之时戛然而止,锋芒毕露却未伤分毫。 "臭小子,想想过来的路上,我跟你说的话。"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林怀景耳中,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这是,张祁闻的声音? 林怀景点头,尽管心脏仍剧烈跳动,但眼中的惊恐逐渐被坚毅取代,听到了自己师父的声音,这就证明他们就在附近,江湖第七,那又如何?心里突然有了底气,林怀景真气再起,直接提拳迎上。 剑影再次舞动,这一次,却不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一套套剑法演练,每一式都包含了剑道至理,锋锐之中蕴藏柔韧,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变化无穷。 "习武之道,在于一个习字,与任何人对战,都有可对方的武道之中寻得天机使自己有所裨益,这便是武道,悟道。" 此时林怀景脑海里浮现的是张祁闻说的这句话,他开始边应对那拓拔雄的剑招边观察他剑招的变化,想从这当中领悟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慢慢的,他从一开始对拓拔雄的恐惧变成赞叹,从拓拔雄的剑招之中,他仿佛听到了千百年前剑客的心声,那是对剑纯粹的热爱与追求,无关胜败,只为剑意的极致。 “拓拔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怀景心中愕然,现在他更可以肯定当年之事,绝对不简单。 山脚下,聚集的村民们议论声不断,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与期待。一名少年挤过人群,踮起脚尖望向山顶的方向,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爹,你说上面那个人,是不是也能学会那种飞天遁地的仙术啊?" 少年满是憧憬地问道。 "小子,别瞎想了,仙人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不过,若是真有奇遇,咱们也算来着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奇观呐!" 少年的父亲拍拍他的头,眼里却也不免流露出几分希冀。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诸位,莫要忘了,龙虎山历来守护的,不仅仅是修炼之秘,更是大周的气运。此番异象,或许是天公道人有大动作,咱们都精神着点儿,莫让人上山,待一切归于平静。" 说话的是村中的老学究,据说他年轻时曾有幸见过张通玄一面,自那以后,就以守护龙虎山为任。 而这时,洞府之内,试炼进入尾声。林怀景站在中央,双目紧闭,仿佛与整个天地共鸣。他的周身,一股微弱却清晰可见的气流缓缓旋转,隐隐间形成了一把无形之剑的模样。 "好!剑意已成,你已通过第一重试炼。" 拓拔雄的声音中带有一丝赞赏,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剑意?我没想习剑呐!" 林怀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已空无一人,他没想习剑,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习剑,自己的姐姐如今也是江湖上有一号的剑客,以她那个性,要是知道自己习剑,一定要跟自己比个高低,到时候自己赢了,那可真是不死不休了,可要是输了,谁也不希望自己输啊。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长叹一声,转过头来,却是看到一切恢复如初,张通玄还坐在那里,边上站着张静远跟张祁闻两人。 "小子,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竟能如此迅速通过第一重考验,想当年,老夫我可是足足耗了三日时光。前方还有两重试炼静候你的挑战,但以你的悟性,我相信这些都不在话下。" 张通玄的笑容中洋溢着对未来的无尽期盼,心中暗自惊叹于眼前青年那潜藏的惊人天赋。 "弟子定当不辱师爷厚望。" 林怀景恭敬应答,然而心底却似有千千万万疑惑盘旋。 "嗯?心里有何不解之处吗?" 张通玄目光敏锐,仿佛能透视人心。 "师祖,那拓跋雄,江湖排名第七,人称剑鬼,怎会在此地显现?莫非只是虚像?他所施展的剑法,当真出自其本人之手?" 对拓跋雄的线索,林怀景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此地为蓬莱洞,世间武学精华皆汇聚于此。但凡在龙虎山比斗落败者,皆需留下自身武学精髓。因此,你在此能够见识到所有曾造访龙虎山高手的绝技。拓跋雄的出现,源于你内心的恐惧。这第一重考验,考究的正是你面对恐惧时的勇气与决心。" 张祁闻徐徐道来,解答了他的疑惑。 "拓跋雄来过?何时?" "二十年前!" 张祁闻的回答令林怀景愕然。二十年前,即是在漠北屠戮先登营千人之后,拓跋雄重返中原,来到龙虎山请战,最终落败。战败后的他去向何处,又为何这些年音讯全无? "拓跋雄二十年前在龙虎山丧命了吗?" "自然没有,比武非生死相搏,岂能轻易取人性命。" 张祁闻即刻澄清,这条线索暂且按下,不过毕竟开了个好头。 "知晓了。师爷,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林怀景的目光恳切地投向张通玄。 "但说无妨。" “我这,不想习剑,方才说我剑道已成,这也……也太突然了,我……” "剑之道,不在剑,在于道。剑道,实则是武道之一,世间武学虽千差万别,究其根本,其是殊途同归。若能求同存异,融会贯通,方能成就独树一帜的武道之路。" 张通玄言罢,身影渐渐模糊直至不见。 "师…师祖?" 林怀景满脸惊异,转而望向旁边两位习以为常的老道士: "师祖,这…就这么消失了?凭空,不见了?难道是,羽化了?哎呀~" 刚吐出"羽化"二字,林怀景顿感额头剧痛,忙不迭捂住,随之清晰地感受到肿起的大包。 "背后议论师祖,大不敬哦。" 张通玄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至于是如何教训林怀景的,林怀景浑然不知。 "弟子知错了,师爷。" 林怀景连忙道歉。待到确认师祖已远离,张祁闻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拍打着大腿,指向林怀景说道: "哈哈,师…师父他……哈哈……心眼儿可小呢,你竟还敢……哎哟~" 未及说完,张祁闻也捂上了额头,移开手一看,那包比林怀景的更为壮观。 又过片刻,张静远才勉强憋住笑: "哈哈,你猜我为啥刚才憋着?我就知道师父没走远,他那点……唔~" 张静远赶忙捂嘴,显而易见,他也遭了殃。 "凭啥啊,凭啥只弹我们的额头,你倒没事?" 张静远看似安然无恙,张祁闻心中有些不服。这时,张静远咧嘴一笑,缺了两颗门牙的模样险些让林怀景笑岔了气,好家伙,这位师爷直接给了他这大弟子去了两颗门牙。 "好了,下去休息吧,第二重考验明日开始。记住,武学之道再繁琐,终究万变不离其宗。" 张通玄留下这番深意的话语,终是完全隐去了身形。 第14章 后山弄险 第一场试炼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了。 动了真气,自上山之后又一直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林怀景有些饿了,问了张祁闻膳堂的方向后,打算先带着俩妮子去弄些吃的。 结果一到膳堂,好家伙,全是素的。 不是青菜就是萝卜,唯一带点儿荤腥的可有就是鸡蛋了。 这让林怀景大失所望,想到张祁闻之前说过的话,立时有些气愤,愤愤不平道: “这老道士,忒缺德,还说龙虎山上吃不吃素全凭自愿,这都没荤腥,有得选吗?” 越想越气,拿起一个萝卜啃了一口。 “噗!!” 哪知道这萝卜看起来不错,一口咬下去硬先不说,还很是辛辣,辣的林怀景直接吐了出来,可就算这样还是将他辣的泪流满面。 “公子,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后山有个瀑布,想来边上应该有野位,要不,去那里弄一些吃食?” 诗柳在厨房逛了半天,果是没有半点儿荤腥,于是向林怀景提议道。 “后山?方才与张天师分开的时候,他说后山有贵客,已经封山了。” 冯天奇提醒了一句。 “无妨,我们是去弄吃的,又不会去打扰所谓的贵客,再说了,这再贵的客,能有本世子贵吗?走,吃肉去!” 一听到有肉可以吃,林怀景立马就来了兴趣,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边有个瀑布。 这一路过来让一直爱干净好洗澡的他那是相当的难受,方才一战,又是一身的臭汗,他感觉自己都快馊了,有瀑布自然就可以好好的洗个澡。 带着俩小妮子跟冯天奇一起去了后山,找到了那瀑布,果然是个好去处,环境清幽,边上时不时的还有动物的叫声,这些动物对于现在的林怀景来说,那只能说是无上的珍馐了。 到了那里,二话不说,直接脱的干干净净,而后纵身跳一下去。 冯天奇去打野味,画眉则去将林怀景换下来的衣裳拿去洗了,诗柳则拿着干净衣服在边上候着。 林怀景这样躺在瀑布底下的水潭之中,让自己尽量浮在水面上,凭由水流从自己身体上流过,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哎哟,您慢着点儿,这天色还早,现在沐浴,是不是早了些!”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虽然不是高潜林的,但跟高潜林倒是有几分相似,应该都是宦官。 而他唤的那人又是谁? 诗柳不清楚,她赶紧看向林怀景,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靠在边上已经睡着了,想着这一路的奔波,诗柳不忍唤他,便打算过去拦下过来的人。 哪知过来的是个姑娘,而且胆大相当的大,居然到了瀑布上面,然后纵身一跃,直接就跳了下来。 诗柳压根没有任何机会拦下她,就看到她一头扎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起,那姑娘从水里探出脑袋,然后……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边上已经快睡死过去的一丝不挂的林怀景。 “啊!!” 一个身边跟着一个太监的姑娘,非富即贵,平日里别说祼男了,怕是连个完整的男人都很少见到,哪遇到过这阵仗,立时惊得直接大声起来。 这一叫不打紧,把睡梦中的林怀景直接给惊着了,脚下一滑,立时呛了几口水,吓得林怀景赶紧站了起来。 他所有的位置是边上一块相当浅的区域,那里有块很大的石头。他就躺在那石头上睡过去的,所以这一站起来,那水刚好到他的大腿位置,而此时的他,正面对着的那个所谓的姑娘,换句话说,现在的林怀景在那姑娘面前,可以算是一览无余。 那姑娘全然顾不上林怀景匀称的,称得上有些健硕身体,因为她一打眼就看到林怀景双腿之间的那话儿。 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吃惊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她嘴张的老大,面颊通红,眼角处两抹泪花直接就泛了出来,已经完全失语了。 而林怀景,也一眼瞧见了眼前这个只穿着肚兜,长得相当秀气的女子,说实话,虽然在府里跟诗柳她们这么打闹,他林怀景还真就是第一次看到穿这么少的姑娘呢,这血性男儿,如何受得住这个,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那姑娘白皙的皮肤,然后那话儿上传来的反应让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你谁啊!!” 林怀景大喝一声,虽然他时常在诗柳她们面前如此,可真要在一个陌生姑娘面前如此坦荡,他还是相当不习惯的,赶紧跑上岸,边上诗柳立马过来帮他穿上衣服。 “公主殿下!!” 这时,那老太监来了,还唤了一声公主殿下,这一声让林怀景大感意外,公主殿下?这事儿闹的,这还没去上京城,把公主得罪了?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你们居然,居然敢偷窥公主沐浴?” 老太监一看边上还站着人,立马就骂了一句。 林怀景换好衣服,转头看向那老太监: “这位公公,切莫血口喷人呐,这明明是你家公主,偷窥本世子沐浴,本世子让她看过了都。” “什么!!你可知这位是谁?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老太监立时怒骂。 “我管你是谁,本世子先来的,怎么着吧?我还怕你不成?” 林怀景心里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可以好好放松一下,结果还让人给搅了,所以也没有给那老太监任何脸色。 “小子,我不管你是哪家王爷的世子,这位可是我大越的灵瑶公主,不日要与贵国三皇子成婚,你居然敢如此无礼!!” 这时的那灵瑶公主已被后面跟上来的侍女从水潭里弄了出来,赶紧将衣服都穿上,那灵瑶公主转头看向林怀景,脸上没了方才的羞涩,转而是无尽的怒火: “杀……杀了他们,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知道!” 那公主终于缓过神来了,而缓过神来的第一句,居然是,杀了他们? 那老太监一听,立时真气骤提,直接朝着林怀景杀了过来。 第15章 交易 老太监的身手极佳。 提气的同时立马靠近了林怀景,身边诗柳一见,赶紧过来迎敌,只可惜诗柳对付一般的高手还行,可这位并不一般。 她快步接近,想以掌相迎时,却见那老太监右手一扬,一股无形的劲力直接将诗柳吹飞。 击退诗柳,那老太监化掌为指,指间真气萦绕不绝,朝着林怀景的眉心而去。 “公子!” 诗柳见罢大惊,此时的林怀景却是猛然提气,将可以调动的真气尽数聚于双拳,而后,朝着那老太监的双指直接迎了上去。 两股劲力相交,林怀景直接飞了出去,砸在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上,将那树拦腰撞断,而林怀景则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落地,林怀景只感觉自己心口气血翻涌不止,而后喉口一甜: “噗!” 一口鲜血吐出,这是受了内伤。 可那老太监可不想就此放过,继续攻上,诗柳那边已经缓过来了,又朝着老太监杀了过去,那头的画眉听到这边的打斗,也是杀了过来。 二人合围那老太监,交手数合,双双吐血倒地。 “他妈的,太监是不是都是高手啊?” 看到那太监修为如此之高,林怀景不禁暗暗感叹,这几天一共就见了俩太监,哪知道这俩一个比一个生猛。 那太监打倒了画眉跟诗柳,继续双指聚气,瞬间到了林怀景面前,眼看着这一指将下,林怀景却是突然大喝道: “我父亲是怀王林常洛!!” 那太监萦绕着真气的手指在挨着林怀景的额头停了下来。 “怎么,老阉狗,不敢动手了吗?你大可以继续,本世子也想看看,你南越的皇属精锐,挡不挡得住我怀王府的三十万铁骑!” 在得知他们是南越过来的和亲的之后,林怀景就明白自己不会死,南越?那是被永宁铁骑打得最后纳岁称臣的地方,他们敢动林怀景?除非他们当真想灭国。 “愣着作甚?杀了他!” 那灵瑶公主还在气头上,朝着老太监大声喝道,而那老太监,却是收了真气,慢慢退了回去。 “你干嘛?为何不杀他?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灵瑶公主一脸怒容。 “回公主殿下,不是老奴不听公主的话,而是这个人,杀不得。” 老太监低头回道。 “杀不得?为何杀不得?他将本公主全身上下都看光了,若不杀了他,本公主往后如何见人?” 灵瑶咬死要杀了林怀景。 “他是林常洛的儿子。” 短短八个字,立马让灵瑶安静了下来,林常洛这三个字,对于南越来说,是相当于阎罗的存在,当年林常洛平定漠北之后马不停蹄杀往南越,两个月时间攻下南越十七城,为显大周军威,连屠了十七城,最后惊得南越纳岁称臣,在大周皇帝面前,不敢再以国自居。 可是,这口气,如何能忍,灵瑶看向林怀景,杀不了他,那就,杀他身边的人。 “既然不能杀他,那就把他那俩丫头杀了!” 灵瑶咬着牙说道。 老太监没有犹豫,一听到这里,立马朝着诗柳画眉两小妮子杀了过去,七招之后,两人被那老太监齐齐制住,动弹不得。 “你敢杀她们,我保证,七日之内,永宁铁骑,马踏江州!” 江州,是南越离大周最近的一个州,也是他们的北境边防,马踏江州,自然就是要与南越宣战了。 “哼,本公主不信,不信你为了两个侍女,敢马踏江州,不过,本公主想到一个更好玩的,这两个人,本公主可以留一个,但要留谁,由你来选。” 看到自己占据了主动,灵瑶一扫之前的嗔怒,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来我大周和亲的南越主公,好像就一个,灵瑶对吧?我听说过你,也知道你是来与三皇子成婚的,但眼下这个情况,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儿,所以,要不咱们做笔交易?” 林怀景慢慢起身,擦去嘴角的血渍,他因为方才那一击而翻涌的气血终于是平复了下来。 “什么交易?” 灵瑶反问道。 “公主想想,方才本世子已经让你一览无余了,而你呢,也让我看得个七七八八,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对公主名声有毁,到时候,三皇子怕是要毁婚了。” “所以你得死在这儿!” 原本怒意已经快要平息的灵瑶一想到这里,立马点燃了。 “先听我说完,本世子的意思很简单,此事,我烂在肚子里,绝计不会跟任何人提,这样,公主的名声保住了,公主与三皇子的婚事也可以继续,你的任务呢,也能完成。而我的要求呢,很简单,放了她们俩。” 林怀景回答道。 “哼,偷窥公主沐浴,这在大周是死罪,你若是说出去,难不成就不怕死吗?” 灵瑶倒也知道这大周的律法。 “相信我,在这大周,想我林怀景死的人,怕是比你们南越还要多。可他们虽然想我死,却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让我死,所以,如果此事泄露出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我这好色之名由来已久,不过公主你的名节嘛,到时候怕是不保。” “我又如何能信你?” 灵瑶听起来有些动摇了。 “就冲着我林怀景三个字。” 林怀景回答。 “你的名字我也听过,可是你名声不太好,怕是……” “所以我们没见过嘛,以本世子的名声,若是真死在这里,就算与公主没发生什么,也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公主觉得呢?” 灵瑶听后,想了想,感觉林怀景说的也有些道理,只得朝着那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放了她们。” 老太监松了好,诗柳跟画眉立马回到了林怀景身边。 “没事吧?” 林怀景问了一句。 “没事。” 诗柳回道。 林怀景点了点头,看向那老太监: “这位公公,贵姓啊?” “安民。” 那老太监回道。 “安民?倒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你了,今日你给我们受的这些,他日入了上京城,我双倍奉还。” 林怀景说着示意诗柳她们俩跟上,直接离开对冯天奇去了。 “公主殿下,你就这么相信这林怀景的话?他如此名声,怕是不可信。” “我没得选择,他说的没错,他要是死在这里,林常洛那边自不必说,以他的名声,怕是全天下都会以为他对我做了什么,到时候,这亲,怕是和不成了。” 灵瑶也是满脸的无奈。 “话虽如此,殿下千金之躯,如何能让……” “我都不在乎了,你还计较什么,国之不存,留着这身臭皮囊又有什么用。这林怀景也是去上京城完婚的,说是完婚,其实是为质,到了上京城,我给那三皇子吹吹枕边风,利用这个林怀景挑起大周皇室也林常洛的争端,我大越才有机会。” “公主殿下一心为我大越,实乃我大越百姓之福。” 安民听罢立马拱手回了一句,他这句话不是恭维,而是真真切切如此觉得的。 “希望这一次,当真能力挽狂澜吧。” 说着灵瑶看向身边的那几个侍女,示意了一下老太监: “这里发生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殿下放心,老奴的手段,不会有任何纰漏。” 听到这里,灵瑶点了点头,而后离开了。 第16章 重生造化张通玄 龙虎山的夜很静,也很安宁。 给了林怀景自记事起少有的宁静。 他悠然地躺在山崖边一块巨石上,晚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眼前是远方山峦模糊的剪影,沉浸在一片墨色的宁静中。 不远处,诗柳与画眉正忙活着生起篝火,火花跳跃,为这幽暗的夜晚添上了几丝暖意。冯天奇则在一旁,熟练地处理着新捕获的兔子,为这趟旅途带来久违的生鲜滋味。 这段路程,马车上的日子单调且枯燥,仅靠干粮果腹,让林怀景感到肚里的油水似乎已接近枯竭。 张祁闻先前所言,龙虎山素食与否全凭个人意愿,可当他踏入膳房,却只见满目青蔬,不禁哑然失笑。虽说是自愿,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清规戒律,这让嗜肉如命的林怀景难以忍受。好在龙虎山间野味丰富,这才派了冯天奇外出狩猎,给自己打打牙祭。 此时此刻,他人忙碌,林怀景则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躺在冷硬的石面上,让夜风轻轻吹拂脸庞,偶尔伸手运气,观掌中真气缠绕,心中却满是淡淡的忧思。与拓拔雄幻象的一战,令他的真气运用愈发自如,甚至隐约透出剑气的锋芒,这是否便是传说中的剑道境界?然而,他内心深处,实不愿踏上习剑之路。 “还在为白日的事烦心?” 张祁闻不知何时悄然坐于林怀景身旁,额上的肿块显得有些滑稽,谁能想象这位近百岁的老道长,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龙虎七子之一,竟也会在自己师父面前如同稚童般受捉弄。正如其所言,无论年岁多大,在长辈面前,终归是个孩子。 “拓拔雄身上,藏匿着二十年前漠北一战的秘密,那一战导致我三位兄长两死一疯。至今无人知晓其中详情,按照我们家老爷子说的,仿佛漠北枭雄哈尔木都是自愿就缚,他血洗自己的皇宫,然后静待我们家老爷子到来,临终遗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张祁闻听罢,理解了林怀景的心思: “所以,你想亲自前往上京,是为了当年的真相?” “没错,当年那支神秘失踪的辎重营,至今未有音讯。因为辎重的消失,粮草不济,使得我父亲挺而走险,只用了一个先登营就攻入了漠北皇城,从而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件。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消失的辎重营,而当时在漠北,能有此等手段的,唯有拓拔雄。” 林怀景望着师父,好奇问道:“那幻境中的拓拔雄,实力几何?” “不及其一成,否则你初窥门径的真气又怎可能抵御他一击。” 张祁闻话音刚落,转头望向忙碌的诗柳:“食物快好了吗?” “快了!”诗柳回应道。 张祁闻满意一笑,显然他是来蹭肉的。转回头,他又对林怀景说: “勿需多虑,世事自有定数。真相不会改变,早晚有人揭开。你只需顺其自然。” 说罢,老道长纵身一跃,从巨石上跳下。林怀景忽想起剑道之事,连忙追问:“老道士,若我领悟了剑道,可否不持剑修行?” “你多虑了,仅悟剑道而未明剑意,犹如无根之木,终难成事。天下武学千万,最后皆是殊途同归,你的修为如何,皆由自身造化决定。剑道不过是修行的一种,不必太过执着。”张祁闻边说边朝着诗柳他们而去。 “公子,肉好了。” 诗柳喊了一句,张祁闻一听,赶紧上前: “快快,给我个腿,给我个腿!!” 林怀景过来的时候,张祁闻已经吃的满嘴是油了。 “丫头,手艺不错,香。” 张祁闻连连赞叹,画眉递了一个兔腿过来,林怀景伸手接过,刚吃了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张祁闻: “老道士,师爷那是什么法子?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这是,仙术?师爷当真已成仙人了?” 张通玄仿佛在众人凝视下,悠然遁入虚空,这般景象,绝非寻常武学高深所能囊括。于林怀景眼中,这位年逾三百的天师老祖,显然已臻化境,几近羽化登仙之境。 “殿下,听闻龙虎山第九代天师张通玄有‘肌骨重修,再生造化’之能,若此言非虚,那么他能瞬息隐去踪迹,便不足为奇了。” 冯天奇率先打破沉寂,言语间透着几分敬畏。 “是吗?老道士,师爷真有这神通?” 林怀景转而望向张祁闻,冯天奇所述之‘再生造化’,岂非意味着不死不灭?世间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长生之道? “此言非虚,师父的修为早已超越我辈所能理解的范畴。”张祁闻的确认令林怀景对江湖的认识翻天覆地,世间竟存在这样的高人? “那师爷是不是,长生不老了?” 既然能重塑肉身,长生似乎理所当然。 “不尽然,师父修炼的是‘逆元归真’之法,旨在将肉身逆向炼化至先天一气的状态,只要元气尚存,即使身躯受损,亦能复原如初。至于是否真正长生,我也不敢断言。” “三百余岁,却依然神采奕奕,即便不是长生,再活两百载应不在话下。” 张通玄的面貌比张祁闻显得更为年轻,其逆元归真之术,似有返老还童之效。 “道长,那你是否也掌握了这门技艺?” 诗柳满含好奇,发问道。 “在龙虎山,一切修行皆基于一个‘悟’字。除却门派基础的五雷正法与护体金光,每个人的独门绝技均源自个人顿悟。不过,我大师兄倒是悟出了与师父相近的法门,名曰‘归元三境’,现已修行至第二境,能够重塑真我。” “这么说来,他牙齿掉了也能再生?” 林怀景忆起张静远被天师敲落的两颗门牙。 “自然。” “龙虎山岂止是道家圣地,简直是奇迹的渊薮。” 林怀景心中暗喻,将龙虎山比作他钟爱的话本《妖玄传》中的无妄窟——妖族冥府,皆因这里的一切超越了他的常识界限。 一位能再生造化的三百岁天师,一位可重塑真身的一百多岁大师兄……林怀景望着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张祁闻,忽感选错了师傅。哪怕不能师从张通玄,那位张静远的能耐听起来也令人向往,练成就不怕受伤了。 “为何这般盯着我?” 张祁闻捕捉到林怀景审视的目光,对方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老道长,师爷自是不必说,就连大师伯都能悟出如此高深的法门,你呢?你所修炼的‘微尘逍遥’又藏着何等非凡之处?” 正当此时,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 “总算找到你们了,新来的,出剑吧!”随后,只见一人影立于林怀景刚才所在的巨石之上,仗剑迎风,英姿飒爽,煞是风采夺目! 第17章 林怀景的杀手锏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那巍峨巨石之上,诗柳跟画眉已走林怀景身前,将他护在身后,冯天奇则去将兵器都拿了过来。 “无需紧张,她并无恶意。” 张祁闻见状,连忙安抚众人。 “无恶意?她是谁啊?” 疑问在人群中响起。 “青芜啊,别闹,他是我徒弟。” 张祁闻向那少女解释,却不料对方毫不妥协: “不论如何,你收他不收我,是何道理?老道士,若我能胜他,你可否将他逐出师门,转而收纳于我门下?” “凭什么啊?我这才入门,你谁啊?” 林怀景闻言,心中焦急,不禁质问道。 “凭我手中的剑!你想留下也可以,赢了我手中剑。” 青芜傲然宣言,眼眸中闪烁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光芒。 林怀景放下啃咬一半的兔腿,擦拭嘴角油渍,转而望向张祁闻: “道长,这位姑娘是?” 深知敌我,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对方有意较量,自当知晓其底细。 “她名唤柳青芜,同属我龙虎门下。昔年,门中小辈欲正式收她为徒,却遭拒,只做了个记名弟子,至今未举行入门仪式。她日日纠缠,欲拜我们几位为师,但嫡传弟子岂是轻易可收。” 张祁闻语带无奈。 “她的实力如何?” 林怀景追问。 “胜你一筹……” 林怀景闻言,一时无言。这不显而易见吗?自己修行时日尚浅,刚刚掌握真气,若她连自己都不如,又何谈拜师。 “害怕了吗?” 见林怀景犹豫,柳青芜挑眉问道。 对于这直白的挑战,林怀景并不排斥。毕竟,所有比试皆是成长的阶梯,或许这也是其中之一? “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耐,但说好了,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诗柳闻言,立即上前请缨: “公子,不如由我去应对?” 毕竟,林怀景仅能提起真气,对于招式一窍不通,与她交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必,有些事情,终须自己面对。” 林怀景活动筋骨,对诗柳吩咐道: “你边上看着,要是看我打不过了,你再上。” 刚说的还有些侠气,突然又补了后半句,这明显就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一个人。 “殿下小心些,此女剑上附着剑气,显然已有剑意初成。” 冯天奇在一旁观察后,提醒道。 “龙虎山的弟子就是不一样,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初得剑意了。” 林怀景满眼羡慕,虽然自己不习剑术,但剑意的境界仍令他心生向往。回想途中林若汐那雷霆一剑,威猛无匹,若是自己…… 罢了,还是不肖想为妙。真要掌握了剑意,怕是会被自家姐姐日夜督促修炼不得安宁。 随着林怀景缓缓前行,柳青芜轻盈跃至其前,询问道: “准备好了吗?” “准备?世间诸多变故,岂能事事预演?总有些许,猝不及防!” 话语未毕,林怀景骤然发难,提聚全身真气,借助气流疾速迫近柳青芜。既不谙招式,更不解剑意,唯有突袭,冀望趁其不备,一举制胜。 柳青芜剑意初成,岂是寻常偷袭所能及,但见剑光微闪,她身形飘逸,宛若清风,轻巧避退,随后剑气汇聚,招式齐发。 其剑式既灵动又迅捷,每一剑影中蕴含真气流转,林怀景则以质朴无华的拳术应之,体内真气激荡,看似朴实无华的动作,却能巧妙化解剑影的攻势,每一招每一式看起来虽然笨拙,却极是有效。 诗柳与画眉瞠目结舌,眼前的林怀景竟与她们印象中的大相径庭,短短数日,他在武学上的进境何以如此神速? 看似朴实无华的动作,却能巧妙化解剑影的攻势,每一招每一式看起来虽然笨拙,却极是有效。 旁观的张祁闻不由连声赞叹。 柳青芜剑势愈演愈烈,似乎志在必得,林怀景的境况则愈发严峻,毕竟仍是武学新秀,如何敌得过经验老到的她。情急之下,他决定以奇制胜。 “姑娘剑法通神,没法子,我只能出我的绝招了。” 林怀景语毕。 “来吧,我可不怕你。” 几番交手,柳青芜已深知对手实力,自信满满。 “好,那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这招叫——诗柳娇羞爪!” 言罢,林怀景招式突变,双手化爪,胡乱挥舞,直指柳青芜胸前,这番出其不意的举动令她花容失色,招式顿时紊乱,林怀景趁机一掌击落她手中剑。 “你!” 柳青芜败下阵来,心中更多的是对这荒谬战法的羞愤,脸色绯红如霞,一旁的诗柳亦是羞不可抑,这等事,怎堪言表? “无耻!” 柳青芜怒斥一声,甩手给了林怀景一巴掌,不顾丢剑,飞快逃离下山。 林怀景捂着脸颊,望向张祁闻: “这位姑娘性子真烈。” “不,你那招式是从何处学来?什么诗柳娇羞擒?” 张祁闻疑惑地瞥了诗柳一眼,又忆起林怀景平日里的行径,恍然大悟: “不是,小祖宗,这事儿是能到处说的吗?” “哎,这不是急中生智嘛?再说,我不这么做,又怎能取胜?你又未曾传授我任何招式,我只好用平时逗弄诗柳的法子了。” 林怀景辩解得振振有词,让张祁闻哭笑不得。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与人交手时领悟的招式最为实用。若非如此,最初的武学先贤又如何能开创武技呢?” 张祁闻趁机授教,林怀景心领神会,并未反驳,只是想到柳青芜,心中颇感歉疚。 “那姑娘,没事儿吧?需要我把剑给她送过去吗?” “她在西厢房第三间,去吧。” 得到允许,林怀景拾起剑,迈向西厢。 “道长,公子此去,没事吧?那姑娘看起来有点儿凶。” 诗柳担忧道。 “无大碍,性命无忧,不过挨顿揍怕是在所难免。” 张祁闻笑道。 “啊?” 诗柳闻言欲追。 “你不能永远护着他,有些事,他必须学会独自面对。” 张祁闻劝阻,诗柳一怔,望向身边的画眉,画眉笑安慰道: “放心吧,这里是龙虎山,谁敢在这里放肆。” 诗柳这才宽心。 与此同时,西厢房外,柳青芜见林怀景前来还剑,怒火中烧,夺剑后厉声喝道: “淫贼,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第18章 柳小月 好家伙,这女子性情刚烈异常,剑一入手,立刻化作一道寒光直逼林怀景而来。 林怀景一时间手足无措,本就自觉理亏,加之对方怒火正盛,凭他现今的修为,自是无法硬接此招,脑中念头一闪,身形敏捷一转,走为上策。 那少女岂肯善罢甘休,提剑急追,林怀景修炼真气未久,哪里敌得过这丫头的敏捷身手,未及几步,已被迫近身前,剑尖直指心窝要害。 林怀景面色骤变,急中生智侧身一闪,剑锋擦着心口掠过,衣襟随之一裂,怀中藏着的小荷包顺势滑落。 柳青芜低首一瞥,顿时怔在原地,目光再次聚焦于林怀景,脱口而出一个除了他和另一个小女孩外无人知晓的秘密称呼: "小混球?" "!!!" 林怀景亦是驻足,目光交汇于柳青芜,半信半疑地吐出一个昵称: "小神棍?"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一次不约而同。 "算了,找个地儿,我们好好聊聊。" 重逢旧识,令林怀景心情大好,连忙拾起那遗落的小荷包。 "回先前烤肉的地方吧,那边风景不错。" 柳青芜提议道。 "走!" 二人并肩向山上行去。 这位所谓的小神棍,原名柳小月,乃知名方士柳十八孙女。柳十八以其每月仅卜十八卦的规矩而闻名,其中十卦维生,余下八卦用于寻龙,故又得号"寻龙居士"。世间龙是否存在,林怀景未曾可知,但这正是柳十八当年所言。 彼时相遇,林怀景年仅七岁,同年的林汐若于草书中悟出剑道,一日归家巧遇调皮捣蛋的林怀景,于是提剑在王府中追着教训,林怀景无奈,只得出府暂时躲避,于永宁城中偶遇柳十八及其五岁的孙女柳小月。 柳十八那时生活拮据,食不果腹,却依旧坚守原则,卦数不增不减。 林怀景见小月可怜,便请他们俩在月来楼吃了顿大餐,自那时起,便与小月相识了,不过这相识,也就两个多时辰,因为两个时辰后,他就被林若汐逮到,提溜回去了。 离别之际,为报答那一饭之恩,小月将亲手制的小布荷包赠予了他。 那荷包虽不华美,布料也极为普通,但林怀景视如珍宝,始终贴身携带。幼时的他朋友寥寥,除了自小相伴的知州之子贺知彦,便是小月最为亲近。 他获称"小混球",源于彼时觉得小月可爱,趁柳十八不备,大胆在其脸颊上亲了一口,吓得小月惊慌失措。 那是他独家的记忆,珍贵且难忘。 张祁闻望着坐在巨石上谈笑风生的林怀景和柳青芜,满脸疑惑地转向诗柳: "这...这青芜,是你家公子的朋友?" "未曾听闻。" 毕竟与青芜相遇时,林怀景年仅七岁,况且除他之外,再无人知晓小月的存在。 "这家伙施了什么迷魂术?要知道,青芜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 如此情景,让张祁闻不禁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巨石之巅,夜风轻拂,二人促膝而坐,画面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 “你怎会在此?” “咦,你又为何而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再次抛出了相同的疑问。 “嘿,我已拜入张祁闻门下。” 林怀景率先开口。 “我是被龙虎山的道长所救。” “救?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十八爷呢?” 十八爷,自是柳十八无疑,幼时的林怀景以“十八爷”尊称他。 “爷爷离了永宁城不久便病逝了。” 柳青芜的话语让林怀景心中一颤,他转头望向少女,那时尚不满五岁的她,在乱世中独活,其艰辛可想而知。 “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林怀景轻声叹息。 “也还行,一路流浪,跟狗抢过食,被野狗追过,也被人欺负过,最后到龙虎山山脚下的青芜村时,已经快死了。村民给了我碗米汤,吊着我半条命,最后遇到了张静瑶道长,她见我可怜,把我带上了山。” 张静瑶,龙虎七子最小的一个,张祁闻的师妹,也是七子中唯一的女子。 “所以你把名字改成了青芜?你要是叫小月,刚才那一架就不用打了。” 提起方才的争执,柳青芜不由自主地气恼起来,轻轻拍了林怀景一下,说: “你这小混球,这么多年了,还没学好,你用的都是什么啊。” “那又怎么样,亲都亲了,还差这么点儿。” “你!” 柳青芜无语,不过心里头倒是有那么点儿别样的滋味。 林怀景见她语塞,为自己占了便宜而得意,旋即又问: “你当时怎么会到龙虎山来的?” 这永安州离龙虎山可有点儿距离,她一个五岁的孩童,居然跑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漫无目的的。 “爷爷在永宁城时曾言,城中有龙,隐于怀王府中,然那龙非完龙,唯有龙虎山能令其复原。” 林怀景闻言,一脸疑惑: “龙在永宁城怀王府?十八爷这卦准不准的?” “自然,我爷爷的卦术从无失误。” 提到柳十八,柳青芜总是格外坚持,自己作为弃婴被拾,那时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弱小生命。 彼时,女婴被遗弃乃寻常事,即便存活,命运亦多舛。 故而在柳青芜眼中,柳十八便是她的全世界。 “若卦象无误,那怀王府若真有龙,还是残龙?细想之下,怀王府里似有残缺之人,好像只有我们家老爷子了?” “你们家老爷子?胡思乱想些什么,怀王府中若真有龙,自然指的是怀王本人,怎会是你家老爷子。” 柳青芜不知眼前人即怀王世子,因此对林怀景的“老爷子”一词,绝不会联想到林常洛身上。 “会不会,我只是说万一,你说的那位怀王,其实是我家老爷子?” 林怀景小心翼翼地探问,柳青芜瞥了他一眼,满是不信: “这样说,你还不如自称是皇上了,反正都这么说了,不妨再大胆些。” 话虽如此,她细看林怀景,却发现对方似乎并非玩笑。 “你这话,当真?” “我几时骗过你?” 林怀景点明。 “你……就是林怀景?” 柳青芜惊讶不已。 “不然呢?” 林怀景一脸无辜。 “这么说来,当年你请我和祖爷爷吃饭,最后也没见你结账。” “对啊,整个永宁城,我出去的花销,他们都是月底差人去府上结银子的。” 柳青芜万万没想到,那顿她至今记忆中最美味的餐食,竟是来自怀王世子所赠。 “你等等,我有点晕。” 信息量太大,柳青芜一时间难以消化,她需要时间适应。 “换句话说,你来龙虎山仅是路过,你的目的地,是上京城?你要去上京城为质?” 柳青芜追问。 “也不尽然。” 林怀景回应。 “何解?” “我是要去上京城,但目的并非为人质,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林怀景点到为止,忽然似有灵光一闪: “你说,十八爷言那残龙需前往龙虎山才能恢复?” “没错。” “龙虎山上的老天师拥有一门秘术,名曰‘逆元归真’,能重塑肉身,再生造化。十八爷所言之龙,看来确是我们家老爷子无疑,而能让他断臂重生的,想来就是老天师的这门秘术了。” 林怀景恍然大悟。 第19章 寻龙 当林怀景耳闻张通玄那逆转乾坤、重塑肉身的逆元归真之术时,心头不禁涌起了一丝希冀。 失去左臂,是林常洛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痛。若能令那残缺的手臂重生,对于林常洛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大事。 而今,柳十八昔日卦象中预言的怀王府藏龙之说,那条象征着残缺与潜力的龙,似乎正指向林常洛——怀王府中唯一的“残缺”。 继而提及龙虎山可助其复原,这不正是张通玄那神秘莫测的逆元归真之法吗? “老爷子竟然是龙?” 林怀景实难将家族那位与传说中的龙联系起来。 “若真如此,你此行前往京城,岂不是很危险?” 确实,若林常洛确为龙脉所系,那位京城里的人物对怀王府的种种作为似乎找到了合理的注脚。普天之下,真龙天子,唯有一人能享此尊。 “话虽如此,可我又非那条龙,他为何召我去?”林怀景满心困惑。 “总不能给怀王赐婚吧?” 柳青芜目光灼灼地望着林怀景。 “嗯,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而且让你过去为质,估计是想给制约怀王,你这一趟,怕是会危险重重。” “但他们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毕竟有所顾忌。” 林怀景显得颇为豁达。 “可怕就怕有些心怀不轨之人从中挑拨朝廷与怀王府的关系,让二虎相争,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届时,你或许就会成为牺牲品。” 看来这些年龙虎山的生活并未虚度,这少女心思之细密,令人赞叹。 “没事儿,我现在身后可不仅仅只有怀王府,还有天师府呢,老道士也跟我一起去上京城,有他坐阵钦天监,我就不信他们敢动我。” 有了这份强大的后盾,林怀景自然信心倍增。 “京师之中,诸多事宜身不由己。一旦天师被调离,你的安危何人能保?不如我陪你同往,由我来护你周全。” 柳青芜主动请缨,这是她在龙虎山多年首次萌生出走之意。 “不必,我身边已有人守护。” 林怀景轻轻摆手,与柳青芜的相遇已是难得的缘分,他不愿将她牵扯进这复杂而危险的局面。 “没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就这么定了。” 柳青芜不容反驳,起身欲去找张祁闻商议,却被林怀景一把拉住,他指着不远处的诗柳说道: “那二位姑娘,诗柳与画眉,自幼与我相伴成长,武艺自不必提,更是照料我生活起居的贴心人。京师之路凶险无比,你若随我左右,只怕我难以兼顾。” 柳青芜望向诗柳,神色微异,复又转向林怀景: “那是你府里通房的丫头?” “通什么房啊,想什么呢?不是,你这龙虎山教的都是些什么啊,没有,不是通房,她照顾我起居,顺便护我周全,怀王府自我记事起,就时常有杀手光顾。” 林怀景连忙澄清,柳青芜凝视着林怀景的面容,试图捕捉一丝端倪,未果之下,只好再问: “我问你,你去上京城,当真是去成婚的?” “不成最好,真要成,我亦无可奈何,那是皇命难违,我能逃到哪儿去?” 对于这门亲事,林怀景心里透亮,纵使万般无奈,这亲也得认,但绝不会这般轻易。至于其他的,他不敢打包票,唯有搅局,他自认颇有心得。 “那位公主,你可曾见过?” 柳青芜追问。 “见什么?我连她男女都未知呢。” 这就是像林怀景这样家世的人的无奈,他们的婚事,大凡都由不得他们,像林常洛那样的已经算是难得,林怀景的母亲并不属于官宦,跟林常洛还自小相熟,这样的夫妻对于皇室来说,当真不多见。 “罢了,那我不去,你自己小心,每隔几天让人送封信过来,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柳青芜言毕,翻身跃下巨石,却又蓦然驻足,回首叮嘱道: “小混球,你要好好活着,如果你当真死在上京城了,我以我手中的青芜剑起誓,我一定会血洗京都。” 言尽,她决然而去。 林怀景呆立当场,掌中紧握着那枚小荷包,心中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 “小祖宗,什么情况?你用什么迷药把她魂勾走了?还要替你血洗京都?” 张祁闻站在下方,一脸错愕地望着林怀景。 “什么呀,我与她本就是旧识了,如今相见,也算是,故友重逢。” 没有比久别重逢更令人欢欣之事,林怀景心情大悦,复又来到篝火旁,畅饮美酒,饱啖兔肉,而后方沉沉睡去。 龙虎山的考验共有三重,能通过者凤毛麟角。在这一辈中,唯有龙虎七子能够全部过关斩将。 七子之中,张祁闻率先寻得谪传弟子,算是幸运使然,但更多的,是他的虔诚之心。一次次奔走于怀王府,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至于龙虎山其他弟子,多为七子名义上的门生,并非真正谪传,仅是挂名弟子,日常受到的武学指导自然不及谪传弟子那般精心。 龙虎山声名在外,求学者络绎不绝,若无筛选,实难容纳,故此设立门槛,以甄选英才。 次日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落,属于林怀景的第二轮考验即将启程。 今日,他遇到一张陌生面孔——龙虎七子中的老四,赵传志。 龙虎七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姓张的,张静远本性刘,他这个张姓是冒姓,换句话说,他很可能是下一代的天师,也就是第十代。 张祁闻的张也是冒姓,这一代里就只有他们俩是,至于最小的师妹嘛,她是自家带的。。 赵传志与张祁闻截然不同,性格略显乖僻,待人接物时透着一股狠厉。初见林怀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随后挥手示意: "过来。" "我吗?" 林怀景心中诧异,眼前之人他素未谋面,自然不明其身份。 "这位是四师弟赵传志。"张祁闻轻声道。 "哦,了解。" 林怀景连忙趋步向前,行礼道: "弟子林怀景,拜见四师叔。" “倒是恭敬,只是这名声不太好,你这样的人,怕是会辱没我龙虎山的名声,三师兄这徒弟,收的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第20章 龙虎老四——赵传志 赵传志。 以狠辣绝决闻名于世,如果说有谁这辈子只为龙虎两个字而活,那就是他赵传志。 但凡有辱龙虎者,最怕自己见到的,就是林怀景眼前的这位爷。 修行半生,与六十岁那年终是悟得自己的道。 他称其为“归命七绝。” 可整个龙虎山,没有人知道他这归命七绝到底有何妙处,因为他从未施展过,当凭着五雷正法跟护体金光,他已然能纵横天下难逢敌手了。 林怀景声名在外,对于这样一个人入龙虎山,赵传志如何能忍。 不说别的,这林怀景刚入门就遇到杀手这样的事情,外头还一直传龙虎山以大欺小而需要他们几个师兄弟去善后,这样的事情,可是龙虎山自立派以来第一遭。 他赶在其他人之前回来,自然是不太希望对于收他入门这个事情再谨慎一些。 面对赵传志的这番话,林怀景好似又无从辩驳,因为他的名声,好似当真不怎么样。 “四师弟此言差矣,他已见过师父,师父都认可他了。” “认不认可,得先过了试炼再说。” “不劳四师叔费心,这试炼,我一定会过。” 赵传志听罢,冷笑一声: “是吗?那贫道倒是想先试巴试巴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成色!” 话音落下,赵传志突然动手,左手双指间现出雷霆之势,朝着林怀景心口而来。 林怀景当真感觉有些无语了,这些人为什么喜欢怼人心口啊,这是冲着拿自己性命来的? 赵传志动手,跟之前林怀景遇上的那些可完全不一样,他立马凝气后撤,可刚想走时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双脚之上,隐隐见到两条金线从地底伸出将他缠住,让他进退不得,他一个初涉江湖的人,哪见过这种手段,这一下直接就慌了神,然后,赵传志带着雷霆之威攻至。 见此情景,林怀景却是退无可退。 “去他妈的,我就不信你这臭道士敢杀我!”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不退了,林怀景一咬牙,双掌凝气,迎着赵传志直接轰了回去。 两股力道相碰,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拳指相交,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冲击,直接将林怀景震飞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张祁闻身形一闪,出现在林怀景身手,以掌抚其背,将倒飞出去的林怀景挡了下来。 但赵传志并没打算就此收手,左手双指却是已至。 “老四,别太过份了,他这才能凝气不到七天。” 张祁闻赶紧提醒了一句,张传志的指尖离林怀景的左眼只有半寸不到。 看着自己眼前那萦绕着雷霆之力的双指,林怀景想到了之前那离他只有半寸的剑锋,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那什么,老道士,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极限?” 次次都这样,慢半步自己的小命就交代了,这是人干的事儿? “才会凝气?这份勇气,也是不错。” 赵传志听罢,收了气,朝着林怀景说了一句。 “多谢师叔,您这雷法,也是不错。” 林怀景嘴里可不饶人,被这么整了一通,心里怎么说也有些不爽。 赵传志却是没有理会,只是看着林怀景,而后幽幽的叮嘱了一句: “记住了,如果你敢做出任何有损我天师府声誉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头顶上掉下来的第一把剑,一定是我赵传志的剑。” 而后又看向张祁闻: “还请三师兄,多多留意,别到老了,坏了这一世的英名。” 说完直接就走了。 “这个四师叔,就一直都是这以这么一张臭脸示人吗?看谁都不像好人?” 林怀景看着赵传志的背影,问边上的张祁闻。 “他一直都是这样,这天下总有些人唱白脸,有些人唱红脸的,他就是那张红脸,但如若说整个龙虎山,谁最在意天师府的名声,天底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张祁闻也是相当的佩服,如果说整个天师府谁最忠心,他一定会选择赵传志,哪怕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做出对不起天师府的事情,也绝不会信赵传志会那么做。 “又是一个怪人,这龙虎山上,还真就有这么多怪人。” 想到张静远,而后又是张祁闻,现在山冒出这么一个一见面就跟他动手的师叔辈赵传志,这让林怀景不够生出了些许感慨。 “行了,别再多想了,去蓬莱洞,昨天第二关试炼吧。” 张祁闻说着拍了拍林怀景的肩膀: “这次的试炼,跟一般的不一样,你要多留意。” 说着示意林怀景跟上。 林怀景随即,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他深知,每一份成长背后,必承载相应的代价,而这份磨砺,正是铺就强者之路的基石,坚硬而不可缺。 步入蓬莱洞,光线渐次柔和,洞府幽深莫测,古老悠长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相比昨天,今日更让林怀景感觉到这里的不可思议。 张祁闻领路在前,不时回首对林怀景轻语叮咛,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子,他还是相当上心的。 "师祖有言,蓬莱洞之内,不仅藏着武学的至高奥秘,更有对心境的严峻考验。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武学,更是内心。你要铭记,所视一切皆为虚,所思一切,尽为真。" 这句话听的林怀景一愣一愣的,这话什么意思?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想的一切又都是假的?什么是什么啊。 带着一头雾水,林怀景随着张祁闻继续往里,这一次比昨天更加深入,走了大约一柱香后,洞穴豁然开阔,一方广阔的地下世界展现眼前,中央一座圆形平台悬浮,其上数颗淡光萦绕的光球静静飘浮,看起来相当的神秘。 "此地,即为第二重考验的起点。每一颗光球皆代表一个选择,你须从中选取其一,迎向它的挑战。谨记,抉择一旦做出,便不可反悔,这不仅关系到你的成长,也将深深影响你武道生涯的轨迹。" 张祁闻言辞郑重,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庄严感。 林怀景环顾四周,光球仿佛有灵,轻轻闪烁,低语般诱惑着他去探索它们的奥秘。他的目光最终定格于一颗泛着温柔蓝光的光球之上,其中似有浩瀚海洋,波涛汹涌又静谧深沉。 "就是它了。" 心下已决,林怀景迈步向前,走向那寓意水之境的光球。 "勇气可嘉,愿你于此寻得属于自己的道。" 张祁闻点头赞许,默默退至一旁。 林怀景伸手轻触光球,瞬息间,一股清冷如水的力量涌遍全身,他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全新的水域世界。 周遭化作蔚蓝海洋,身处波涛之中,奇异的是,竟感受不到丝毫危惧,甚至还可以自由呼吸。 "这,便是水之试炼。切记,顺应而不抗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悟透此理,便把握了水的真谛。" 张祁闻的声音在他心田回响,既像师长的教诲,又似内心深处的自省,而后,四周复又变得异常安静,好似就只剩下他一人一般。 第21章 何为真,何为假 “所视一切皆为虚,所思一切,尽为真?老道士最后说的这句话,一定就是过这试炼的关键我在,是什么的?什么叫所视一切皆为虚?何为所思一切,亦非真?” 林怀景看向四周,伸手去触摸那些水,而那些水好似有生命一般尽数闪开了。 “会躲?” 他有些不解,继续伸手,可他手所到之外,那些水尽数躲开,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虽身处这水域之中,可连衣襟都未湿半分。 “所视一切皆为虚?我看到的水,其实是假的?” 林怀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开始挪动自己的脚,然后是全身,他发现自己动起来没有受到水的半点儿阻碍,这些水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所视一切皆为虚了,那,所思一切尽为真呢?” 他开始揣摩这后半句,他看了看四周,开始思索着如何调动这些水流,而当他脑海想到一柄剑的时候,身边一股水气突然汇成了剑,直接入了他手,这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所有的一切,皆会因为我心思所想而有所改变,我所想的,在这里皆为真?” 林怀景感觉自己一下子通透了,他环顾四周,除了水,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无边无际的水。 他尝试放松,任由水流托浮,渐渐地,他与水合为一体,每一个浪涌似乎都在呼应他的呼吸。 他开始引导这些力量,水流环绕他身,随着他的心性绘出一幅幅奇幻图腾,那一刻,他仿若水的化身,与世间万物流转相通。 "天地共鸣?此子,果是不凡,早些年经历这试炼的小一辈们,在面对这水域时,皆会相当的挣扎,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静定。" 外头张静远看着这一切,眼含震撼,张祁闻也是满脸的欣慰。 "我听说,方才四师弟试过他了?” 张静远问边上张祁闻。 “是啊,试过了,差点儿给这小子废了。” 张祁闻回答。 “呵,四师弟还是那副样子,没个轻重,不过未曾想,这小子如此之快便掌握了水之意境,这可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难触及的境界,你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宝贝。" 张静远心中感慨,言语间满是艳羡。 “我还有一个宝贝,想要送给你,你有兴趣吗?” 张祁闻回道。 “什么?总不是,还有这样的人物吧?” 张祁闻眼里的宝贝,除了天赋卓绝的奇才,怕也不会有第二种了。 “自然,你想要吗?” 张祁闻打起了哑谜。 “行啦,真有你就直接说,何必跟我绕弯子呢。” 张静远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此子,有个姐姐,名唤林若汐,天赋卓绝,十二岁便悟得剑道,我与来的路上见过一面,剑意绵长,着实不凡。” “你说的,是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女的林若汐?她倒是个好人选,只是她剑道已成,剑意已固,还会拜师?” 张静远自然不相信。 “别人也许不会,但她会,这林若汐极是好强,如若我这徒儿胜过了她,她必然寻求长进,届时,便可一试。” 当张祁闻见到林若汐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小妮子是个人才,当时想的就是把她引荐给张静远,而且连怎么引见就都想好了。 “若真是如此,那……” 张静远有些激动,他看向张祁闻: “此事若成,这后山的野味,你再去抓,我就不再拦着。” “一言为定!” 好家伙,谁能想到,这张祁闻绕这么大一个圈,居然是为了后山的野味,难怪当天林怀景他们吃的时候给他馋的,敢情他平日里不是不想吃,是眼前这位大师兄不让啊。 正当两人在那儿聊着的时候,平台上的林怀景忽地睁开双眸,周身水流凝成一面晶莹水壁,旋即碎裂,化作蒙蒙细雨洒落,美景令人屏息。 "我悟了,万物有灵,唯有顺应其道,方能为我所用。" 林怀景对着虚空中某个角落低语,仿佛是在感谢那份无形的指引,而此时在他的视角里,站在那个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师府天师——张通玄。 "很好,你能领会这一层意境,已超越众多弟子。记住,剑也好,水也罢,若想要轻松驾驭,不能想着控制他,而是引导他,与天地共鸣,方可掌握天地。" 张通玄的话既是肯定,又是对林怀景指点,整个龙虎山,能得张通玄指点的,除了龙虎七子外,也就只有这个新来的林怀景了,可见其对林怀景的重视。 “弟子明白。” 林怀景行礼言谢,而后,周遭的一切尽数消失,林怀景又站在了昨日站的那个蓬莱洞府内,好似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他环顾四周,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跟昨天一模一样,张祁闻跟张静远就站在那里,中间坐着张通玄,他也还站在昨天那个位置。 “这……” “怎么了?” 张祁闻问了一句。 “那个老道士,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这上来,第几天了?” 他明明经历了很多,还见到了小月,可是又好像没有经过,感觉自己就像刚上来一般,他有些迷茫,他问向张祁闻。 “第一天啊,你不是才上来吗?” “啊?” 林怀景懵了,那,小月是假的?没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发现上面有一道剑痕,很明显,小月真的给了他一剑啊,怎么可能没有呢? 小月不是假的,肯定不是。 没有理会张祁闻,他直接跑了下去,他要去找小月,他要找到小月。 那个他儿时的朋友,一个失去了十几年,终于又找到了的伙伴。 可是当他飞奔往下时,却突然放慢了脚步。 “如果是假的,也不错,十八爷可能没死,小月也没有经历那些苦,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张祁闻跟张静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 “老道士,你说,所思一切尽为真,那我现在所想,是否也能成真呢?” “你都通过试炼了不是吗?” 张祁闻反问。 “你说所视一切皆为假,那其实方才通过试炼其实也是假的吧?所以我并没有通过试炼对吧?” 林怀景很相信自己之前看到的,小月不可能是假的,所以假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方才经历的才是假的。 “过关!”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林怀景只觉得眼前一道强光闪过,激得他睁不开眼,再睁开眼时,却是在那洞穴的平台之上,周边的光球已尽数消失,平台下面,站着三个人。 张静远、张祁闻、赵传志。 第22章 灵瑶的心思 林怀景心头一阵喜悦,这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无误,他侧目望向身旁的两位老道士,目光在张静远身上多作停留,刻意审视。 “大师伯这缺了的牙,当真长出来了?” 张静远闻言,面色微变,随即转向张祁闻,佯怒道: “你这徒弟,忒不识趣,这刚过了试炼,就埋汰我?” “大师伯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林怀景连忙澄清,随后注视着张祁闻,打趣道: “老道士,试炼已毕,师爷是不是应该教我自保之法了?” “这才过第二关,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张祁闻反问,眼中带笑。 “老道士莫要玩笑,今日不正是两关考验么?第一关习控气之术,而这第二关,不正是真伪辨识?” 张静远一听,转身欲去,张祁闻连忙追问: “怎地这就走了?” “不看了,你这弟子我越看越生气,凭什么好的都让你占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张静远虽言此,却又猛然回头: “你答应过我的事,别忘了。否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言罢,他大步离去。 “什么事能让师伯如此动怒呢?” 张祁闻自是不能明言林若汐之事,只好敷衍道: “没什么,你大师伯老是神神叨叨的,不用理他。” 此时,一扇石门轰然开启,张通玄的声音从中传出: “进来。” 林怀景愣怔片刻,复又望向师父。 “进去吧。” 张祁闻轻轻点头,林怀景缓缓步入石门,而张祁闻并未随行。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怀景面带自信笑容走出,满面春风。 “学到了些什么?”张祁闻见状即刻问道。 “师爷吩咐,紧要关头方能使用,不可随意透露。” 林怀景答道。 “你这孩子……” 张祁闻无奈苦笑,正欲言语,却见林怀景轻抚额头,似有深意,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立马把话憋了回去,好家伙,等下又弹个包出来实在是有违他如今的身份。 另一方面,后山。 “公主,打听清楚了。那位林怀景,已是龙虎山张祁闻长老的亲传弟子,刚通过龙虎山的考验,并且得到了张通玄天师的亲自点拨。” 公公安民趋前,向灵瑶汇报。 “只有这些?” 灵瑶显然对之前的事仍耿耿于怀。 “另外,之前与公主有过争执的柳青芜,似乎和林怀景有所瓜葛。” “何以见得?” 一提及此事,灵瑶立刻来了兴致。 “这柳青芜之前与林怀景对招,被林怀景以下流手段胜了,然后提剑欲杀之,但之后,两人好像聊了许久,关系又相当的不错。” 安民细述道。 “其中有何隐情?” 灵瑶困惑不已。 “不知,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不过柳青芜离开时心情颇佳,林怀景亦是。” 灵瑶闻言沉思片晌,决然道: “既然我们没法动这个林怀景,他身边那俩丫头咱们暂时动不了,那就动这个柳青芜吧,怪就怪她得罪了我,还跟林怀景扯上关系。” “公主,请恕老奴直言。” 安民闻言,连忙欲言又止。 “安公公,可是觉得不妥?” 灵瑶敏锐地捕捉到了言下之意。 “这柳青芜不管怎么说,都是龙虎山的人,若在此地动她,天师府不会善罢甘休。” 安民回答。 “天师府?他们能奈我何?毕竟我是大越尊贵的公主,未来三皇子的皇子妃,他们敢轻举妄动吗?” “天师府肩负着守护大周龙脉气运的重任,更有仙人张通玄坐镇其间,连大周皇帝都对其敬畏三分,不便轻易招惹。” 对于大周当下的政局,安民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否则也不会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保护灵瑶。 “可这口气,叫我怎能忍得下!” 话音未落,灵瑶怒意勃发,手中发簪竟被生生折断。 “公主莫忧,我听说柳青芜亦有意随林怀景前往京城,却遭其拒绝。或许,我们可觅得良机,令她不得不一同前往。一旦到了京城,那里便是公主您的天下。” 虽在大周,但公主毕竟是未来的皇族内人,对付区区柳青芜,自是手到擒来。 “此事,你即刻去安排。” 不久之后。 “与你们同行入京?我若想去,自会独行,何需与你们一起?” 柳青芜与灵瑶早有嫌隙,初遇时因不知其公主身份,对其失礼之举加以训斥,进而与安民发生冲突。显然,她绝非安民对手,幸亏张静远及时出面调解,才未酿成更大风波。 按理说,灵瑶应直接前往京城,但她坚持先探访龙虎山,并事先派人求取圣旨,以此得到龙虎山的特殊礼遇。 “老奴知姑娘与怀王世子交情匪浅,但你若要离开龙虎山赴京,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世子既无意让你同行,自然不会给予这个理由,而我们公主殿下,则愿意为你铺路。” 安民解释道。 “什么理由?” 柳青芜追问。 “老奴再怎么贴心,也只是个下人,公主千金之躯,自是需要一个姑娘家贴身保护,老奴看来,柳姑娘正好合适。” “为何?你们为何助我?不,应当是问,公主为何助我?” 柳青芜满脸狐疑地盯着安民。 “世子即将入京完婚,日后长居京城,实则是作为人质。我们公主殿下又何尝不是呢?同病相怜,自是希望能与世子拉近关系。姑娘身为世子红颜知己,若是能将姑娘带去上京城,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卖他一个人情。” “你只怕打错算盘了,他并不希望我随行。” 听了柳青芜的话,安民心下窃喜。他刚才以柳青芜为林怀景红颜知己的说法,不过是猜测和赌注,没料到竟然押对了宝。 “柳姑娘似乎不太懂男人哪。” 安民淡然回应。 “你算是男人吗?” 柳青芜对这位安公公毫不客气。 “至少,曾经算是。” 安民并不恼怒。 “有话直说,我要去练功了。” 柳青芜下了逐客令。 “世子不让姑娘同行,并非真不愿意见到你。京城于他而言危机四伏,他不愿让你置身险境。而公主未来贵为皇子妃,在京城亦有一定影响力。两方若能联手,无疑能确保世子安然无恙。” 寥寥数语间,安民已悄然触动了柳青芜的心弦。听及此处,她显然有所动摇,安民知道,说服她已是水到渠成。 “那……那我与门中长辈……” “不必姑娘费心,老奴自会上报。” 安民留下这句话,告辞而去,寻张静远商议去了。 第23章 启程,上京 龙虎山麓,翠影婆娑。 林怀景在张通玄大师的点化后,心知京城之行已是势在必行。 山脚下,高潜林翘首以待,三日光阴不敢越雷池半步。纵然权高位重,面对张通玄那直白的不悦,他也难以鼓起进山的勇气,心中无底,唯余敬畏。 终于,三日时光悄然流逝,林怀景步下山阶。 “殿下!” 阎达率先躬身施礼。 “阎大哥,这三天,没出什么事吧?” 林怀景关切询问。 “回殿下,一切安然。” 阎达答道,声音沉稳。 “好,即刻启程,目标京城。” 林怀景目光转向一旁静候多时的高潜林,言辞温和: “高公公,劳您在此守候三日,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 高潜林依旧宠辱不惊,神情如古井不波,让人寻不到丝毫情绪的涟漪。 “走吧,上路了,可别误了高公公的大事儿。” “公子。” 林怀景正欲登车,诗柳却是喊了一句,而后示意了一下。 林怀景朝着诗柳示意的方向看去去,只见另一辆马车缓缓驰近,驾驭之人正是安民,车内乘客不言而喻。 车帘轻掀,灵瑶的目光与林怀景交汇,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随即窗帘落下,马车便走了。 “公子,要跟上他们吗?” 诗柳问道。 “不必,冯天奇驾车,诗柳、画眉身上有伤,不宜急行。” 林怀景步入马车,诗柳等人紧随其后,张祁闻已在车内闭目养神。 “阎大哥,出发吧。” 车队在林怀景的吩咐下继续前行。 “殿下,那位灵瑶公主……” 诗柳心中仍存顾虑。 “不用管她,她一个南越过来合亲的牺牲品,想要在上京城活下去,怕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关注我们。” 林怀景回应了一句,这个灵瑶对于林怀景来说不算威胁,哪怕他们之前发生过那样的冲突。 “明白。” 诗柳点了点头。 “你见过那个南越公主了?” 张祁闻听罢,问道。 “后山遇到过,还起了冲突。” 林怀景回。 “感觉她怎么样?” 张祁闻却是一反常态,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样?感觉挺跋扈的,倒像个公主的样子。” 林怀景回答。 “她不简单,虽然我还看不出来她有什么本事,但她一定比你表面上看到的,要有城府的多,此去上京,需多多留意她。” 以张祁闻的修为,对这个灵瑶有如此评价可见这个南越公主有些不简单,林怀景听罢,点了点头: “明白了?” “小混球!”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林怀景一时愕然,因为普天之下能这么叫他的人就一位,而那位,他并没有让她同行,难不成,她自己找过来了? “怎么回事?” 他急忙揭开帘子,只见柳青芜策马紧随其后。 “我不是让你别来吗?快回去!” 林怀景急声制止。 “想回,可回不去呀。” 柳青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什么意思?” 林怀景疑惑不解。 “门里长辈让我护送南越公主去上京城。” “天师府这么多人,为什么就选了你?是不是你自己要求的?” 林怀景哪里肯听。 “你别想太多,我不是因为你,也不是我自己要求的,这公主是个女儿家,自然是女儿家护送方便一些,门里能堪大用的女弟子不多,所以就选了我。” 柳青芜赶紧解释,然后往前看了一眼: “不跟你说了,我得追上去了,别到时候跟丢了,上京城见小混球!” 言罢,柳青芜一扬马鞭,车帘随风摇曳。 林怀景转过头来,却是低声自语: “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这小神棍,真是……” 蓦然间,他察觉车内氛围微妙,举目四望,只见张祁闻嘴角含笑,蹦出三字: “小混球?” 林怀景一时语塞,敢情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号,自己好像也的确没跟他们说过,这外号怎么说也有点儿不太雅。 “你们什么关系啊?这柳青芜居然这么叫你,你还认了?” 张祁闻的好奇心显然已被点燃。 “哎,我说张道长,你身为天师府的翘楚,未来钦天监的领航者,你的心思就不能放在别的地方?” 林怀景无奈摇头,这位张天师,哪有一丝天师的沉稳,爱吃、性子急,还爱打听八卦。 “贫道眼下更关心的是,你与柳青芜究竟是何种关系?她竟能为此放下修行,匆忙赶往京城……” 张祁闻轻捋银须,眼神狡黠地审视着林怀景。 林怀景正欲辩解,却见诗柳与画眉模仿张祁闻的动作,摸着光滑下巴,顿时哑口无言。 “这柳青芜长的俊俏,山下青芜村可有不少青年想要得到她的芳心呢,别说山下,就连天师府也有弟子对他倾慕有佳,可她却是谁都不理会一门心思修行,当时贫道还以为这小妮子心思单纯,现在想来,怕是另有原因吧。” 这因由不言而喻,张祁闻心中已有答案——林怀景。 “公子,莫非你与柳姑娘幼时便有婚约?” 边上画眉问了一句差点没把林怀景气背过气去。 “什么啊,小时候我为了躲我姐,逃出府的时候遇到她跟十八爷,当时两人饿不行了,我请他们吃了顿饭,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林怀景连忙澄清。 “听来寻常,怎会引得她对你这般特别?” 张祁闻直指要害,“快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道长,你身为修行之人,能否有些许仙风道骨?你修炼‘微尘逍遥’,就是让你如此的吗?” 林怀景不禁怀疑起当初拜入师门的决定,这哪有一点修道人的模样。 “殿下,前方有马车遭遇山贼围堵,战况胶着,末将是否前去支援?” 此时,车外传来阎达的声音。 这才离了龙虎山三十里不到,就有山贼了?先别管,你去看着点儿,别让他们伤了龙虎山的柳姑娘,就是骑马的那位。” 援助灵瑶?林怀景不置可否,但他确实不愿柳青芜受任何损伤。 “你还说跟青芜没什么?” 张祁闻的追问不依不饶。 第24章 山贼与刺客 眼前的马车属于灵瑶一行,正遭受一群悍匪的猛烈围堵。 她,南越尊贵的公主,身边仅随侍四名卫士,此刻正奋力与匪徒激战,而公公安民护卫于马车周遭,阻挡任何匪徒接近的企图。 马车顶部,柳青芜挺立,手中长剑寒光闪烁,这景象让正欲饮水的林怀景差点失笑喷出。 这哪像是护人上京的,看上去倒是像安民护着她。 目睹此景,林怀景心安不少。 “也对,就这小丫头,小时候就机灵的紧,哪里是会任人欺负的角色。” 心中释然,林怀景便悠然坐下,品尝起果盘中的鲜果。 不料,四面八方忽响起阵阵杀伐之声,转瞬之间,大量山匪从隐蔽处涌出,直扑向灵瑶所在的马车。 “哪来这么多山贼?我们这么大的阵仗在这儿,他们居然毫不畏惧?我大周境内,会有如此山匪?” 林怀景一时愕然,感觉这事儿有些不太对,随即踏出马车,遥望前方那场激烈交锋。 "殿下,不对劲,这批人训练有素,不似寻常山匪。" 阎达迅速洞察了其中的异常。 "前去看看情况。" 林怀景一声令下,阎达即刻率领三十余精壮士卒驰往前线,而高潜林一队则因人数众多加之林怀景刻意保持的距离,与之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报大人,前方发现大量山匪,世子的队伍似乎受困其中。" 探子前来报告。 "大人,需不需要我先行带领部下去支援?" 凌振急切请命。 "不必,怀王世子喜欢单独行动在前,我们就依他所愿。区区山匪,能有何作为?不过,借此机会教训一下林怀景,于我们也不是坏事。" 高潜林的态度一如既往,对林怀景的安危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即便真的有事,也是林怀景咎由自取。他真正关心的是如何让林怀景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到底谁说了算。 山匪如潮水般涌来,朝灵瑶的马车猛攻。安民望见四名侍卫已尽数倒下,顿时意识到形势危急,急忙对马车上的柳青芜喊道: "你快驾车护送公主撤离,我留下抵挡他们!" 不得不说,安民忠诚可嘉,面对困境,他毅然决定独自断后,以他的武艺,独自脱身并非难事。 柳青芜闻言,敏捷跃下马车,紧握缰绳,正待驾车离开之际,目光无意间掠过林怀景的位置,恰好林怀景掀起车帘,两人四目相对,林怀景微微颔首,柳青芜心领神会。 "驾!" 她一鞭挥下,马车向着林怀景的方向疾驰。 "阎大哥,快去援助他们!" 林怀景发话,阎达随即加入战场,与安民并肩对抗山匪。另一边,柳青芜驾驶马车直接冲进了林怀景的车队中。 "小混球,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嘛。" 即便面对危机,柳青芜依旧谈笑风生,对林怀景打趣道。 "这些山匪,目标可是你那位南越公主,你不害怕吗?" "有你在,我怕什么?" 望着阎达一行如入无人之境,柳青芜的心底充满了信心,更何况,马车内还有一位不容忽视的存在。 张祁闻曾对林怀景言及,即便是仙人下凡,面对大军也不过是多斩敌几人。这几人的含义,他人或许不解,但林怀景心知肚明。林常洛曾提及,天下第七剑鬼拓拔雄曾独身挑战众多强敌,屠戮先登营上千战士,那便是所谓的“多斩几人”。 张祁闻的修为就算不及拓拔雄,差距应该也不大,而眼前这些山匪虽看似声势浩大,人数不过三四百,实不足挂齿。 "林怀景,我们又见面了。" 马车窗帘轻轻掀起,灵瑶那绝美精致的容颜让林怀景不禁回想起水潭中的旖旎,心绪一时波动。 不料这一幕也被灵瑶察觉,小脸瞬间飞霞,狠狠瞪了林怀景一眼,迅速将窗帘放下。 "哼,小丫头,想跟我斗,你还早得很呢!" 未曾料到,林怀景此举竟是刻意惹恼那灵瑶。 战场之上,人喊马嘶,阎达一行渐显疲态,而林怀景在张祁闻的庇护之下,显得从容许多。于是下令全员增援,以解危局。 “小混球,看来咱们得一起去上京城了,公主的侍卫都死了,不跟着你们,太危险了。” 柳青芜坐于马车前,望着远处战火,悠悠言道。 "要不,咱们换个称呼如何?" 林怀景对于这个略显粗俗的称呼显然不太满意,期盼着能换个文雅些的。 "休想,自己做过的事,就得承担后果!" 不料柳青芜一脸戏谑,仿佛在说林怀景自食其果。林怀景无奈苦笑,目光转向柳青芜: “小神棍,说实话,你没小时候好看了。” 此话一出,柳青芜顿时语塞,半晌方憋出一字:"滚!" 正当此时,林间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面蒙黑纱,举止间并无山匪的粗鲁之态。 "留心,有人靠近。" 张祁闻的警觉让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遁形。 "那你还愣着干嘛?" 林怀景的目光穿过车厢,带着几分期待。 "非高手,你自己足以应对,真有不测,还有青芜在。" 张祁闻言罢,眼未睁却信心满满。林怀景闻言,心中一动,转身望向那几个逼近的敌人。 "也好,本世子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边说边朝诗柳递了个眼色,后者即刻从一精致木盒中取出一柄剑,呈递给林怀景。 此剑名唤“破云”,出自天下第一才女林若汐之手。 七年前,怀王府偶得北地寒铁,彼时痴迷剑道的林若汐耗时四年遍访名匠,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终得双剑:“破云”与“断水”。 林若汐一个女儿家,这剑名却是取得极是霸道,断水剑她自己用了,而破云剑,成了林怀景的佩剑。 林怀景虽不谙武艺,却对“破云”极为珍视,平时鲜少示人。而今面对敌人,自当选用最为顺手的兵刃,这世间无出“破云”右者。 “老道士,我要是使了剑,不会就必须得习剑了吧?” 林怀景即使此刻,仍不忘调侃。 "自然。" "如此甚好。" 林怀景执剑待敌。 经历与拓拔雄幻象的一役,他对剑法已有初步领悟,即便不精,但解困制敌之道尚能窥探一二。加之近期真气修为又有增进,那四名杀手一时竟拿他不得,就连一旁蠢蠢欲动的柳青芜亦为之惊讶。 "小混球,这才几天,你怎又精进了?" 柳青芜开始理解张祁闻收林怀景为徒的原因,其真气造诣已堪比自己。 那四名杀手见状,其中一人忽而转向柳青芜。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小姐远比林怀景难缠。另一杀手见机,撇下林怀景直扑灵瑶的马车。 "不好,他们目标不是我!"林怀景猛然醒悟,真气骤起,击退二人后急忙赶往灵瑶处。眼看就要追及那杀手,那人却蓦然转身: "殿下,您中计了!"言毕,一剑直指林怀景心窝,而此刻的林怀景,似乎已退无可退! 第25章 灵瑶的目的 剑芒迫近,危机一瞬。 林怀景心中暗叫不妙,眼见利刃即将穿透胸膛,一袭身影蓦地掠至,猛然将他撞倒在地。鲜血溅射,如红梅绽放于林怀景面颊,令他心头一震,愕然抬眸,望向那突兀出现的救星。 意外,难以言喻的惊诧。他原以为援手自当出自柳青芜,却不料,既非柳青芜,亦非诗柳画眉两小妮子,竟是——南越公主灵瑶。 这位远道而来,肩负和亲重任的皇室之女,竟以柔弱之躯,硬生生挡下了夺命一击。 “哈!” 林怀景陡然间真气激荡,剑随心发,真气灌注的剑芒迫使敌人退却。他箭步上前,将灵瑶紧紧搂入怀中: “公主,您没事吧?” 细察之下,剑伤位于肩部,考虑到男女有别,便高声吩咐: “诗柳,速取金疮药来!” 诗柳应声而动,而那几个杀手见势不妙,纷纷逃离现场。林怀景抱起灵瑶,步入车内,让诗柳为其疗伤,自己则退出车厢,目光所及,正是车外静立的柳青芜。 “不进去看看吗?”林怀景轻声问道。 “你已派人照看了,我在外守候便是。” 柳青芜淡然答道,手指向阎达所在的战场,那里的冲突已渐近尾声,敌人或亡或逃,仿佛任务达成,迅速撤离。 “他们是冲着南越公主来的?” 林怀景心中疑惑更甚,原本以为自己才是目标,如今看来,灵瑶或许才是真正的焦点。 “世子殿下,我家公主伤势如何?” 安民那头也料理完了,赶紧过来问自己公主的情况 “在治伤了,没生命危险,我得谢谢她,要不是她,我刚才死了。” 林怀景感慨万千,走向自己的马车。不一会儿,画眉捧着食物、水果及各类药物前来,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仅此微薄心意。 车队再次启程,时不知几何,诗柳返回。 “公主怎样了?” 林怀景连忙问道。 “肩部受创,剑未深入,无大碍。”诗柳答毕,视线转向张祁闻:“张天师,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贫道适才何故袖手旁观?” 张祁闻语气平和,似乎一切尽在其预料之中。 “正是。” “他死不了,对方方才出手,不是冲着取他性命去的,那剑快刺中这小子的时候,很明显的收手了。” 未离马车,甚至未揭车帘,张祁闻便洞悉了一切? “您是如何知晓的?” 林怀景满脸不解。 “闻风而知,剑有风,掌有风,人之呼吸亦成风。听风辨器,便可知对方招式,乃至窥探四周是否有伏。” 张祁闻的话语再次令林怀景惊叹不已,先前的轻视之意荡然无存,这位老道看似超凡脱俗,莫非已近仙人之境? “厉害!” 林怀景半晌方吐二字。 “他们若非为杀公子而来,那是为了公主?” 诗柳疑问道。 “方才灵瑶救了我,让我有些紧张,现在静下心来想想,这事儿有太多疑点。” 林怀景心中已有波澜。 “什么疑点?”诗柳追问。 “且不论老道士所言那杀手无意杀我,单就当时情景,若非事先安排,灵瑶不可能在那个时间,那个距离救到我。” “公子的意思是,她有意为之?” “不错。再者,你是否注意到,上次在后山遇见她时,尚有侍女随行,而今,踪影全无。” “确实如此。” “还有那个安民,他刚料理完山贼就知道灵瑶受伤了,这明显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这个灵瑶,非等闲之辈,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念及于此,林怀景又看向张祁闻,赞叹道: “老道长,您这识人之术……”言罢,竖起了拇指,满是敬佩。 但她为何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甘愿冒险,上演这样一场戏码?” 诗柳心中满是困惑。 “当然是拉拢我,我怎么说也是怀王世子,背后是三十万永宁铁骑和怀王府,师傅,是龙虎山的天师,钦天监的首座,她一个弱国公主,自然需要找靠山。” 林怀景解释道,语气中不无感慨。 “可她不是要嫁给三皇子吗?嫁给了三皇子,这个靠山还不够,还不够她倚仗吗?” 画眉疑惑未解。 “正是因为要嫁给三皇子,所以不够。” 林怀景话中留白,但画眉与诗柳已心领神会。此刻,林怀景对灵瑶更多了几分敬佩。她竟在尚未与三皇子谋面时,便开始为未来的夫君绸缪布局。 三皇子林怀义与太子林怀仁的权力之争旷日持久,两人手段心计都属上乘,因而局势胶着,难分伯仲。 可这至尊之位只有一个。在这漫长的储位争夺战中欲脱颖而出,就必须调动一切可用之力。其中,最具分量的助力非怀王府莫属。 由于皇权制衡,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不敢过于亲近怀王府,甚至于在朝堂之上显露出对怀王府的不满,以博取皇上好感。 但试想,如若能获得怀王府的鼎力支持,是否意味着,这场战役,胜负已分? 这一点,二人内心清明,却不言而喻。 这平衡的局面,持续许久,而今,似乎将由灵瑶的到来打破。 念及此,林怀景轻叹一声,一股莫名的头痛涌上心头。尚未踏入上京城,他便已身不由己地卷入那纷扰的夺嫡漩涡之中。 但转念一想,这倒也不全是坏处——在皇城之内,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论是太子林怀仁还是三皇子林怀义,都不会对他下手。 “小混球,有吃的没?我饿了。” 马车外,柳青芜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孩子气。 “让你护送去上京,连吃的也不给你?”林怀景不禁调侃,随手丢出一枚果子,她敏捷接住,大口咀嚼起来。 “他们让我来,想必有事相商。我可机灵着呢。” 柳青芜倒是通透 “要进马车吗?” 林怀景问。 “不必了,我还是更享受策马奔腾的快意。” 另一侧的马车内。 “公主受苦了。” 驾车的安民对灵瑶轻声说道。 “相较于那些伪装山匪,这大越牺牲的勇士,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因为他们,我也算是卖给了怀王府一个人情,有了怀王府这个人情,将来林怀义争夺皇位之时,就不需要考虑怀王府了。” 原来,就连那些山匪,亦是她布局中的一环。灵瑶踏入大周的每一步,显然都是深思熟虑,筹谋已久。 “公主如此深谋远虑,我大越定能重铸昔日的辉煌。” 安民感叹道。 第26章 差点儿把持不住 马车继续前行。 阎达受到林怀景的命令,将队伍散开,给两辆马车足够的空间,而他则带着人马垫后,防止高潜林接近。 两辆马车并驾其驱,而林怀景却没有在自己的马车里,而是在灵瑶的马车内,车内只有他们二人。 他原本不用过来,只是灵瑶受了伤,不方便起身,所以他只能自己过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伤没事吧?” 出于礼貌,林怀景问了一句。 “谢世子关心,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世子无事便好。” 灵瑶回答。 “往后公主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不必如此大费周张,若是方才那剑偏了一寸划花了公主的脸,那在下这罪过,可就大了。” 林怀景直接点出了这里头的猫腻,灵瑶一听,却是脸色都未变,反而笑着回应: “灵瑶,不知世子所言何意。” “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所言何意,上京城之事,怀王府无心参与,说句不着边的话,上京城如何,与怀王府无关,不管上京城如何的波谲云诡,怀王府,只想独善其身。” 林怀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独善其身?怀王府手握三十万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如此,还想独善其身?世子是不是把这世道,想的太简单了些?还是你觉得,灵瑶听不出你言外之意?” 以怀王府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独善其身?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林怀景这么说,也只是想委婉的拒绝灵瑶的好意罢了。 “怎么,公主这是,承认之前之事皆是你刻意为之了?” 林怀景抬眼看向灵瑶。 “灵瑶,从未否认过。” 灵瑶说着打算慢慢坐起来,只是她这一动,一下就扯到了伤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公主有伤,不必起身。” 林怀景见罢,回了一句。 “我原本应该恨你,恨怀王府,林常洛屠我大越十余城,数十万百姓,说实话,当我知道是你时,我恨不得,生啖你肉,饮你血!” 灵瑶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杀气。 “那我还要谢谢公主,留我条性命。” “我不是不想杀你,是杀不了你,你背后是永宁铁骑,是龙虎山,是天师府,而且,当年我大越也是先动的手,与人无尤。” 灵瑶这话倒是让林怀景相当的诧异,我当真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话是没错,当年如果不是南越想趁林常洛平漠北时北侵大周,也不可能有后面的事情。 “公主倒是深明大义。” “我这么做,不是什么深明大义,而是,我需要你,大越需要你。” 灵瑶的眼神坚定,有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需要我?需要我什么?公主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大周的人,怎么样,也轮不到南越需要我吧?” 林怀景有些诧异。 “大越的朝堂,如今已是腐朽不堪,我父皇势弱,丞相明堂咄咄逼人,我父皇,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种事情,林怀景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皇帝,被一个丞相逼的没有退路了?这丞相得多大能耐。 “公主怕贵国这样的事情都与我说了,就不怕有所不妥吗?” “如今的怀王府,不也是这般没有任何退路吗?世子与灵瑶,不也是同病相怜吗?” 敢只身来大周和亲,她自然对如今的大周有所了解,不管是谁,想要了解大周,一定会先了解怀王府。一个和亲,一个去上京为质,听起来,好像林怀景还不如这个南越公主呢。 “那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林怀景试探道。 “既然同病相怜,自是要相互扶持,在上京城,有三皇子的助力,而在朝堂,三皇子,也一定希望能得到怀王府的助力。” “你这皇子妃倒是不错,这还没过门呢,就替自家夫君考虑起来了?我想,这三皇子要是夺嫡成功,必然会帮你平定南越内乱,可说实话,南越越乱,对大周来说不是越好吗?” 林怀景却并没有领情。 “明堂与一般人可不一样,他若得势,为了平息国内舆情,必然动兵,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周,是怀王府,世子当也不希望百姓再次蒙难吧?” 灵瑶有自己的目的,而且非常直白。 这一点林怀景知道。 可她说的也没错,再起刀兵,林常洛不忍,二十年,林常洛整整花了二十年时间,才将永安一州变成如今的模样,才让百姓安居,如此局面,他自然不希望破坏。 这一点,林怀景也知道,并且,感同身受。 参与夺嫡,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这一点,林怀景还是知道。 见林怀景没有回答,灵瑶却是突然伸手握住了林怀景的手,惊得林怀景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灵瑶却是一笑,往前一扑,一头扎进林怀景怀里,然后抬头看着他: “只要世子答应帮忙,世子的任何请求,灵瑶都会满足,任何!” 暗示,这是赤祼祼的暗示,不,这是明示了,这明明就是明示了,林怀景一个刚十八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面对这样一个艳绝女子,如何能把持的住? 灵瑶就在他的怀里,林怀景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在自己身上慢慢蔓延,一同蔓延的,还有她的体香。 灵瑶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寸,林怀景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林怀景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快的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是的,他身边有不少女子。 不管是诗柳还是画眉,又或者是杜鹃、春桃,哪一个都算是国色天香,可那些是自小与他长起来的,这种感情,早就不属于男女之间那种最原始的兽欲了。 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她美艳,风情,身上带着一股子让林怀景难以自拔的体香。 这种香气好似在侵蚀他的身体,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舒张,开始畅快的感受着她身体散发的那种,让他心潮澎湃的气味。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眼看着自己就要沦陷,林怀景的耳边突然出现了这清心一诀。 这是进山洞后,张通玄传他的一门心法之一,让他时常参悟,若得真谛便可通神。 如今它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让林怀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把将灵瑶推开。 “啊!” 灵瑶身上有伤,被这么一推,有些吃痛,一声娇喘差点儿没让林怀景背过气去。 “公主自重,此事,从长计议。”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张祁闻说这灵瑶不简单了,她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他在一瞬间就入了定一般对她着了魔,如果不是清心诀,自己怕是要糟。 想到这里,他赶紧让前面的安民停车,他得回去。 回去之后,他回过头来看向灵瑶: “公主,虽然我不太同意你的做法,但你一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父皇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当真让我佩服。” 说罢赶紧下了马车,回自己马车上去了。 第27章 性命双修 林怀景回了自己的马车,车队前行。 “公主,看来,这林怀景定力可以。” 看到灵瑶失败了,安民在边赶着车边说了一句。 “难怪龙虎山会如此看重他,张通玄都亲自调教,他身上,果有不同寻常之处。” 面对刚才林怀景的举动,灵瑶也相当的诧异。 “的确,老奴还是第一次公主的本事失败的。” 安民回答。 “也不算是失败,他方才中了,只是后来不知道怎的,又清醒了。原本打算用媚术逼他就范,这样一来,手里也就有了他的把柄,毕竟淫乱皇子妃,可是灭九族的罪过,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灵瑶,南越公主,天生媚骨,全天下,能挡得住媚术的人寥寥无几,面对这样一个人,才刚入江湖的林怀景居然把持住了,倒是让灵瑶相当的意外,这也让她对这个怀王府的世子,有了别样的情愫。 “呼!” 回到自己马车内的林怀景,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还是很快,他接过诗柳递过来的水,连闷了数口,这才慢慢的缓过来了。 “怎么着,看你这样,是差点儿被那公主吃了?” 张祁闻见他这模样,感觉有些有趣,便打趣了一句。 “是啊,差点儿被吃了,得亏我这人正派。” 这话说的张祁闻一脸的鄙夷,林怀景这样的人要算正派,这世上正派之人死绝了差不多。 而林怀景并没有打算将这事儿说出来,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以自己的名声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林怀景心有余悸,方才自己若真把持不住,那自己这辈子怕都得被这灵瑶牵着鼻子走了。 “呼。” 劫后余生,他又长叹一声。 “看你身上的气,是清心诀吧?你师爷,将清心诀教你了?” 张祁闻一眼就看出了林怀景身上的异样,这清心诀非一般的口诀,他可以让人排除杂念、恶念,达到神魂兼修的目的。 “是啊,教了不少,这是其中之一。” “不少?你在里头跟老头子说了啥,让他如此器重你?” 就算是他们当年拜师张通玄时,也只得了一门本事,之后的五雷正法跟金光护体都是后面自己照着秘籍学的,现在林怀景居然说教了他很多,这让他如何不好奇。 “师爷问我想修什么,我说我不想修剑。” 林怀景回答。 “就这些?” 张祁闻自是不信。 “当然不是,后面跟我讲了许多,都是各种修行的利弊,我想了半天,便问师爷他修的是什么,然后他说性命双修,于是,我就说……” “你也想性命双修?” 张祁闻明白了,敢情自己的这嫡传弟子自己还没教什么,却让自己的师父教了一通。 “是啊,不行吗?” “你知道何为性命双修吗?” “不知道,师爷也没说,他只是笑了笑,说这是一条相当辛苦的路,我说我不怕苦。” “……” “怎么了?” 林怀景一脸茫然,然后继续说道: “这道家的性命双修,不是指修炼身心,追求双重完美的境界吗?” 对道家的理念,林怀景还是有些了解的,平日里他虽然看起来荒唐,但书还是看过不少的。 “那是泛指,是普通的概念,你师爷的性命双修,那不一样。” 张祁闻都快无语了。 “怎么不一样了?” 林怀景当时没想这么多,在他看来,修炼身与心,追求双重完美的境界已经算是一种相当难达到境界了。 “你师爷的性命双修里的性,指的是心性、神魂、内息与自我的气,而命,指的是外在的身体,强健的体魄,换一句你能听懂的话说,性命双修,既要练内息,又要一身横练的筋骨,真正达到内外兼修,既要有强硬的肉身,还要有无可比拟的神魂。” “何为神魂?” 林怀景没明白。 “就是你的灵魂,你自身的气,练气本身就是一个漫长而痛苦过程,在这过程当中,还要练就一身无敌的筋骨,这可不是辛苦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龙虎七子,真正能走性命双修道路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老四赵传志。 只是赵传志身上的执念太重,使得他的内修一直不能再进一步,其他几个,离张通玄所谓的性命双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连张祁闻这样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要性命双修,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在龙虎山老天师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真不知道是说他无知呢,还是没脑子。 “那……那我反悔还……” “来不及了,都教了你这么多,你要是敢放弃的话……” 张祁闻手指往上指了指。 “什么意思?” 林怀景赶紧捂住自己的额头,他以为又要被弹脑瓜崩了。 “你师爷谪仙之境,在他面前做出的承诺,等于跟高天做了承诺,你若反悔,九天之雷而下,你猜,你会怎么样?” 张祁闻这话说的林怀景脸色都变了,他咽了下口水,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除了清心诀,还教了你什么?” 张祁闻继续问。 “师爷不让说。” “……” “这老家伙,真偏心。” 好嘛,还有跟自己徒弟计较这个的,可他这话刚说完,立时一身炸雷,惊得这个龙虎山的天师赶紧双手合十: “错了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 敢情这本事再大的天师,也都怕自己的师傅。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林怀景再没去找过灵瑶,灵瑶也再未寻过林怀景,两辆马车相隔甚远,一路往北,很顺利就到了上京城。 上京城。 大周国都。 天下最繁华之地。 从南往北进去的城门叫安定门,意外国家安定之意,远远看去,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安定门三个金漆大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终于到了,这城门,倒是气派的紧呐。” 坐了十几天的马车,林怀景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散架了,他跳下马车,抬头看着那城门,一声感慨。 “林怀景,你他妈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第28章 兄弟寒暄? 迎面而来之人,并非旁人,正是与林怀景一起长大的发小,童年为数不多的玩伴——现任户部尚书贺文贤之子,贺知彦。 "怎会是你?" 林怀景略显讶异,踏入上京城,首位相见的竟是这位故友,确实出乎意料。 按礼数而言,此番前来,门前迎接的应至少是皇族宗亲,毕竟他亦算得上皇室一脉。 "难道我不该来?我们这份交情,你至京城,我自当前来相迎。待太子一行到了,我可就没这机会了。" 贺知彦上下打量着林怀景,轻拍其肩,笑言道。 "听说你已拜入天师府门下,瞧这身板,没少练啊。" “你来迎我,你爹知道吗?” 林怀景话音未落,贺知彦便贴近身侧,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 "他现下不管我,我跟太子走得颇近,他都没任何意见。" 林怀景点点头,心中暗忖,原来此番迎接并非纯粹出于儿时情谊,而是因太子之事? 尚未正式踏足上京城,先是三皇子未来的皇子妃欲私下拉拢,转瞬连青梅竹马也牵涉其中,这皇城果真是波诡云谲之地。 “咱俩什么关系?” 林怀景同样降低声音。 "自小一起嬉戏的兄弟嘛。" “行,那你是不是得给我交个底?你这次过来,是不是太子之意?” "这问题,真的那么重要?" 贺知彦反问道。 "关乎生死,你说重不重?" 林怀景郑重其事。 "放心,你现在的处境,我岂会不知?又怎会无端将你拖入这京城旋涡?相信我,我将是你在京城中最坚实的后盾。" 素来不甚可靠的贺知彦,此刻的保证,在林怀景听来并未有多少分量。 "别的我不关心,你只需告诉我,当下京城局势如何?你父亲,依附的三皇子一党、还是太子一党?" 京城局势错综复杂,即便怀王府时有消息传来,但瞬息万变间,实地探查更为真切。 "实话说,我父亲并未明确依附任何一方。" 贺知彦的回答并未使林怀景信服。贺文贤正是因为站队对立于怀王府才得以升迁至尚书,这样的人怎可能在京城中置身事外?他放任自己的儿子与太子走近,怕是明白面没有投效,实则早就跟了太子了? “你少诓我,你爹怎么来的上京城,你比我清楚。” 林怀景显然不信。 "真的,不是没站队,而是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与丞相李卫心同一阵营。" "丞相也涉足其中?" 林怀景一脸困惑。皇子相争,皆为皇位,丞相李卫心何故掺和,据贺知彦所言,他似是独立成派,难道欲效仿南越明堂,独揽朝纲? "你看,你想不明白了吧。确实,朝中现分为太子与三皇子两派,但他们之上,不是还有皇上吗?" "嘿,你父亲真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无论支持太子或三皇子,终有胜负之险,唯有站在皇上一边,方能进退自如,再不济,自己儿子还站在太子那头呢。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贺文贤在官场游刃有余,早就没了最早任永安州知州时的刚直跟骨气。 此时,城门内走出一支队伍,领头两人,不言而喻,身穿金蟒华服者定是太子,而身旁那位看似低调的,则是三皇子。 时至今日,朝廷权柄最重的两位皇子竟同时现身,足可见他们对林怀景的重视程度。 "太子即将驾临,我先告退一步,日后若有事务,我们再细细详谈。" 毕竟林怀景流淌着皇室血脉,姓林,贺知彦深知分寸,适时地离开了。 "哎呀,三弟,咱这堂弟的大名,你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今日终得一见啊。" 太子与三皇子并肩走向林怀景,太子林怀仁却先向三皇子林怀义开了口。 “不错,今日得见,果是英武不凡,颇有怀王叔昔日的英姿啊。” 林怀义随声应和,默契十足。 "怀王府世子林怀景,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林怀景恭谨行礼,太子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怀景太过客气了,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太子殿下言笑,礼数不可废,废则纲常乱,国运失衡,应有的礼仪不可省略。" 无论在永宁城如何张扬,这里是上京城,分寸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堂弟言之有理,礼已毕,来,我和太子早已为你备下洗尘宴。还要代灵瑶公主感谢你这一路上的照拂,她虽无法亲自致谢,作为未来夫君,我代劳是应该的。太子勿与我争,今日我做东,请诸位移步异食居。" "三弟此言差矣,我是兄长,亦是储君,堂弟初来乍到,怎可让你抢了先?这样吧,今日我来,待你与南越公主大婚之后,你们夫妻再宴请堂弟,一并答谢他对公主的照顾,如何?" 三皇子林怀义主动请缨,有太子在场,他自然不便直接提出做东,这场景透露出两人的竞争已趋白热化,以至于都不愿错过向林怀景示好的机会。 须知,向林怀景点头示好并非没有风险,毕竟,在他们之上,还有那位不容忽视的存在。 "太子殿下,今日宴席之事,就别和三弟我争了,灵瑶公主安然抵京,全仗怀景,我这……" "两位殿下,老奴还需回宫复命,先行告退。" 眼看双方将起争执,高潜林适时介入,打断了对话。 "哦,高公公一路劳累,自便即可。" 太子回应道。 高潜林点头,转向凌振吩咐: "凌统领,羽林卫归营,你随我进宫复命。" 言罢,他转身离去。 林怀景心念一转,想到阎达等人还需安置,连忙询问: "太子殿下,我该住何处?随行的三百精骑也需要安顿的地方。" 太子闻言,面露难色: “怀景有所不知,你这三百精骑,并非皇属,依制不可入京,他们现在还在城门外,如果你想安置的话,只能让他们,于城外扎营。” 林怀景对此规定自然清楚,随即追问道: "那么,允许多少人进城?" 三百精兵入京,风险过大,正是非皇属部队不能进入上京的原因。但少量人马则无甚威胁。 "四十人。" 闻太子所言,林怀景转目望向身后的诗柳: "请阎统领挑选四十精锐进城,其余人马,返回怀王府。" 这些皆是怀王府的精兵强将,既不能留,当然应回府待命。 而此刻,太子身后有一双眸子,正冷冷地注视着林怀景,杀气腾腾,使他不禁寒毛直竖,终于留意到了这位存在。他转身向太子问及: "敢问太子,您身后那位是何方神圣?" 太子闻言一怔,忙招手让那人上前,介绍道: "怀景,此人乃慎刑司总管,齐司大人。今日我等的安全,全赖齐大人。" 齐司目光扫过林怀景,其中蕴含的杀意令林怀景颇为不安。 慎刑司,怀王府上百次遇刺的背后,皆有慎刑司的影子,虽无实证,却是个明眼人都能洞察的事实。 换句话说,这位齐司对林怀景而言,实乃一大隐患! 第29章 异食居的景怀春 “原来是齐大人,本世子在王府时,曾几次听家父提及尊名。” 交涉与挑战,犹如宿命中的风雨,终需一一迎面。林怀景收拾心情,恭谨一礼,试图平息波澜。 “哦?不知王爷对我的评价又是如何呢?” 齐司并未回礼,只是伫立原地,目光幽深,仿佛能洞察世间所有秘密与伪装。 “其实无甚特别,家父不过提点,齐大人执掌慎刑司多年,麾下忠心耿耿的部属无数,其中死士便有上百人之众。对了,父亲还提到齐大人偏爱猪耳,特意派人不远万里将上等猪耳送至京城,想来齐大人应已品尝,是否合乎口味?” 林常洛让人把那些杀手的耳朵全部送来了上京城,给的,自然就是齐司,而林怀景嘴里这一百多人,自然是齐司派往怀王府最后尽死的鬼卫。 此语一出,齐司右拳骤然紧握,指节轻响,刹时间,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凛冽的杀意。 这股气息,寻常人或许浑然不觉,唯独真正的武者方能感知其锋芒,显然是针对林怀景而来。 正当齐司那警告意味浓厚的杀气四溢之时,林怀景背后马车帘幕轻掀,张祁闻悠悠而出,边打着哈欠边伸展着懒腰,漫不经心地道: “哎呀,这一路的颠簸,可真是把贫道这身老骨头都震散了。” 不知是张祁闻的修为使然,还是齐司忌惮于他,那股凌厉的杀气竟瞬间烟消云散。 “张天师!晚辈林怀仁,拜见张天师!” 太子一见,连忙上前施礼,身后三位皇子亦紧跟其后,恭敬行礼。 太子与皇子对张祁闻如此尊敬,足以彰显龙虎山地位之显赫。 “哎呀,二位客气了,贫道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实不敢当。” 嘴上虽这么说,张祁闻却未上前扶起二人,只站着继续言道: “贫道此行,是奉家师之令,前来接掌钦天监,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这不成器的徒儿要来完婚,没法子,我也只能跟过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总得教他些本事,也顺便……” 张祁闻目光转向齐司,意味深长: “也是为了防范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对我这亲传弟子有所图谋。” “天师说笑了,在这上京城内,谁敢对怀景不利?若有人胆敢动手,必先过我这一关。” 太子一拍胸脯,这算是给林怀景承诺了吗?林怀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种时候,装傻充愣是最好的法子。 “好了,二位自便,贫道需进宫觐见圣上,哎,真是麻烦哟。” 张祁闻话音刚落,足踏清风,宛如仙人般飘然而去,直朝皇宫方向。 “张天师真乃神人也。” 太子一脸崇拜,林怀景心中则是满怀感激,深知张祁闻此举全为自己。 “太子殿下,不如这样安排,今晚宴由三位皇子做东,之后的安排,则由太子您负责,您意下如何?” 得知自己府邸方位后,林怀景即刻吩咐画眉领人前往,只留身手不凡的诗柳随行,以保安全。随后,他对太子说道: “之后的安排?” 太子没明白。 “自然,宴毕酒酣,寻欢作乐岂能少?在这繁华无双的皇城,难道竟会缺少风月场所的点缀?” 既然自己有好色之名,这戏自然要做足。 太子闻言,面色微变,身为尊贵的太子,涉足那种烟花之地,无疑是自毁前程之举。一旁的三皇子则颇感讶异,未料林怀景竟有如此胆魄,心中暗喜太子即将出糗,连忙接口道: “确有其地,京城之内,春满园与佳仙阁乃首屈一指的温柔乡,内中佳丽,色艺俱佳,堪称人间绝色。” “三弟此言,莫非亲历其境?若真如此,今晚膳食由我做东,至于这风月之所,熟悉者自当慷慨解囊,三弟意下如何?” 太子目光沉沉,投向三皇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怀景都说了,让你请,你这大哥,不会心疼银子吧。” 三皇子笑语盈盈,反将一军。 “哈,自然不吝,便由我来承担。事不宜迟,咱们先往异食居一行。” 异食居,林怀景早有所闻,酒醇菜香,声名远播,对嗜酒如命的他而言,无疑是一处圣地。这一路上,随身携带之酒已被张祁闻尽数品尝,数日未沾酒的林怀景,早已按捺不住。 抵达异食居,三皇子出手阔绰,竟将整座酒楼包下,此举非皇族贵胄不敢妄想,寻常百姓断无此等气势。异食居日常迎客非富即贵,权势熏天,非是皇族身份,包场之举恐将招致灭顶之灾。 三人步入异食居,登上二楼最大雅间,佳肴陆续登场。侍女诗柳静立林怀景之后,为他斟酒。酒过三巡,三皇子兴起,便问了林怀景一句: “怀景你是懂酒之人,你觉得,这异食居的酒,如何?” “嗯,确为佳酿,虽不及我那‘景怀春’,较之普通酒水,也算上乘。” 林怀景点头称许。 “不及你的‘景怀春’?怕是错觉吧,此酒正是出自你的‘景怀春’。” 三皇子闻言,一时愕然。 “怎可能?虽然这酒的香气与口感确有‘景怀春’之韵,但我可以断言,这绝非真正的‘景怀春’。” 这酿酒的法子,怀王府的确有,平日里也有人会按照林怀景的法子酿,但那些都是府上自己用的,偶尔也会有一些流到市面上来,可异食居这么有名的一间酒楼,每天要消耗多少酒,怎么可能会是景怀春。 这已经不是银子的问题了,是根本没这么高的产量。 “不可能吧?异食居一向以‘景怀春’作为招徕顾客的手段之一,若酒皆为赝品,那……” 三皇子面露不信之色,而林怀景却笃定此酒非出自他手。 “也好,召来掌柜一问便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敢冒充‘景怀春’!” 三皇子一拍桌面,吩咐侍从速唤掌柜对质。此时,三皇子面露得意之色,悄悄看向太子,太子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了。 第30章 真假票据 异食居 大周国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座落于繁华之都,旗下拥有四十余处分店,遍布大周各地。 对于“异食居”而言,“日进斗金”已难以准确描绘其财富。然而,近日,酒楼引以为傲的招牌——景怀春酒,竟被质疑为赝品,这无疑让身为皇族的林怀义,三皇子,感到震惊与不可接受。 他即刻下令,召见酒楼的主人。 “异食居”的东主,人称金不换,单听这名号,便知此人乃商界老狐狸,精明过人。 只见他体态丰腴,双耳垂轮,十指间闪烁着扳指与红宝石戒指的光芒,颈项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金锁,富贵之气溢于言表。踏入殿中,金不换不由自主地跪地行礼,声如铜钟: “草民金不换,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面对跪拜的金不换,三皇子淡然吩咐: “今日乃私宴,金老板无需多礼。本宫有要事相询,望你据实以告。” 金不换连连颔首,姿态恭敬至极。 三皇子举起手中的酒壶,目光凌厉问金不换: “此为何酒?” 金不换从容应对: “回殿下,此乃小店斥巨资从永安州购得的正宗景怀春。” “不对,绝非真正的景怀春,虽香气口感相似,但仍存差异。” 林怀景断然否定,而显然,金不换并未识破其尊贵身份,笑呵呵地回应: “不知名公子出身何门何户,但能与两位殿下共宴者,定非凡品。此酒确系永安所得,票据齐全,绝无虚假。” “金老板,能否出示这些票据,让我等一观?” 票据上盖有怀王的金印,自不会有假,可这票据总不能轻易示人的,金不换心中暗自盘算,偷偷瞄向太子,而太子沉默不语。 “这位公子,这票据乃是店家的命,这关系到店家的根本,如何能随意拿出来给你看呢。” 金不换推辞。 三皇子再度发问: “若本宫执意要看呢?” 金不换迟疑片刻,终是应承下来: “殿下你想要看,自然是可以,几位稍候,草民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他手捧票据而归,整个过程中,太子默立一侧,未曾言语。 三皇子审视票据后,递给了旁边的林怀景。仅一眼,林怀景便断言: “这是伪造的。” 金不换闻言,如遭雷击: “公子此言差矣,票据上有怀王府的金印,怎可能是假……” “确实为假。” “假的?私造金印,可是重罪,阁下何方神圣,竟敢如此断言?” 金不换满脸疑惑,不敢也不愿相信,因为一旦成真,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怀景却笑而不语,转而望向三皇子,后者神色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对林怀景轻轻点头。林怀景上前一步,声音响彻殿堂: “金老板,请记住我的名字——林、怀、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震撼了金不换。他深知这三个字的分量——林怀景,这名满天下的景怀春酒便出自其手。此刻他说金印为假,便几乎不容置疑。 “公子……您莫非是怀王世子,林……林怀景?” 金不换刹那间局促不安,唯有硬生生地续上话茬: “那么,世子殿下,何以断定此金印是假的呢?” 林怀景淡然一笑,将手中票据展示开来,指尖轻点其下的金印,缓缓言道: “我怀王府的金印,皆用我个人笔迹重塑。诚然,此印亦采用的瘦金体,模仿得也颇有几分相似,但我有一微小习惯,制伪者未曾察觉。” 他边说边指向金印上的“王”字: “正是这个‘王’字,书写与怀王府相关的文牍时,为作区分,我会刻意将这王字的最后一笔,往下行笔再回锋,这与我日常笔法迥异。这跟我平日里的行笔,是不一样的,而这个金印很明显仿的是我平日里的行笔,所以它一定是伪造的。” 闻此言,金不换面色苍白,心中明镜般知晓此事若成事实,将意味着何种风险。 “可这酒,实实在在是从永宁城运回的啊。我也是实实在在付了银钱的。” “我相信,我相信金老板也是受害者,所以,咱们现在需要捋一捋,把所有事情的源头找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让金老板,受这不白之冤。” 林怀景相信金不换说的话,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敢做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也是被骗的。 “是是是,世子高见,草民的确是不知情,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金不换怎敢直言怀王府有隙,只好含糊其辞,称或有误会。然而,何等误会能驱使一人冒砍头之险伪造怀王府金印?显然,问题源自王府内部。 —— 永宁城。 怀王府。 林常洛书房。 荀议手持一纸条步入。 “王爷,京城传来消息,太子与三皇子邀世子至异食居。” “三皇子提议的吧?异食居是太子的钱袋子,太子疏通关系,收拢各部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而这些银子大部份来自异食居。这事儿我们知道,三皇子也知道,他把怀景引到异食居,就是想用景怀春酒的事情将异食居彻底踩死,断了太子的财源。” 林常洛沉声道。 “三皇子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荀议应答。 “这消息透的没问题吧?” “万无一失,这消息泄露之巧妙,于三皇子而言简直是意外惊喜。” 令人意外的是,透露异食居与太子关系之人,竟是林常洛的手笔。 “好,那你去找栋梁吧,我……难以面对他。” 林常洛面露不忍。 “我明白,栋梁也明白。他说,为了怀王府,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 荀议回应。 “这些老家伙啊,怀王府欠他们的,我林常洛欠他们的,怀景,也欠他们的。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得咬死了,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原先的不忍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决绝,不容置疑。 “遵命,我即刻动身。” 荀议退出书房,朝着门外走去。 第31章 林怀景的天地 永宁城北,藏匿于平凡街巷之中,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落静谧而立。 院内之人,身份却非同小可,乃景怀春酒窖的掌舵者,也是唯一能够使那佳酿流向四方的人。 “荀先生,您此刻驾临,可是上京传来消息了?” 问话者,正是林常洛口中的栋梁,年约五旬,岁月与战火夺去其一目一腿,日常须倚杖而行。 他曾为林常洛麾下虎豹骑骁骑营一等骑卒,南征越地时,遭看似淳朴无害的南越百姓算计,骁骑营全军覆没,唯独他一人幸免,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林常洛会屠城的原因之一。 虽逃出生天,代价却是一肢残躯。归返永宁后,他不问世事,仅守着旧日袍泽之冢,日日泣涕,长达两月余,终致一眼失明。 林常洛忧其沉溺悲伤,遂为其觅得职责,监视景怀春酒之酿制,而他,也成为了最有可能私自骂酒之人。 “栋梁老弟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荀议坐于栋梁身旁,执起桌上的火折子,轻轻点燃了对方的烟斗。 栋梁深吸一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与先生相识,至今已是二十七载。初见先生时,我不过是个初入军旅的小卒。” “确实,那时咱们王爷新府初立,英姿勃发,时光荏苒,眨眼间,我们都已步入暮年。” 荀议仰望苍穹,似在追溯那段光辉岁月。 “是啊,半生浮沉,沙场喋血,生死相依的兄弟一个个离去,而我却能苟活,还能在这片安宁中安度余生,足矣,呵呵。” 老栋梁复吸一口烟,目光转向荀议: “昔日王爷命我接管世子所创酒坊时便言,我必有用武之地,如今,时机似乎已至。” “王爷毕生心愿,不过守护这片土地,护佑这里的百姓。” 荀议并未直接回应,心有所感。 “我明白,也得亏了有王爷,这里的百姓,才过了二十多年的舒坦日子。” 栋梁再吸一口烟斗,追问: “此事之后,世子便可服众以接掌怀王府?” “嗯,为怀王府揪出匿藏二十余年的内奸,世子才能真正接过怀王府的大任。” 荀议点头,神色中带着一丝歉疚。 “如此甚好,世子承继,永安州方能名副其实的永享安宁。” 栋梁闻之,满面欣慰。 “只是委屈你,叛徒之名,需待世子即位方能洗清。” “无碍,能伴随王爷左右,虚名何足挂齿?” 栋梁摆手淡然道。 “王爷有言,他的陵寝旁,永远预留你的位置。” 荀议轻声回复。 “如此,甚好!” 栋梁颔首,随即倾倒案上佳酿,举杯向天,语带庄重: “荀先生,后院尚存七十万两白银的票据,为这些年王爷之赐。这么多银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花,回头,烦请代为转交。” 随后,他毅然决然言道: “老伙计们,让你们久等了,我来了。” 言毕,一饮而尽,随后仰卧椅中,双眼紧闭,似已魂归那并肩作战的往昔。 “你打算睡多久?” 不知时光流淌几何,荀议突兀地打破了静默,栋梁猛地惊醒,睡眼惺忪地望向荀议,复又拾起那酒壶,启盖轻嗅,眉头微蹙: "这酒……" "此酒滋味如何?是否合你之意啊?" 荀议笑中带谑,言语间尽是调侃。 "荀先生,此话怎讲?我不是要……" "嘿嘿,老家伙,莫急于赴黄泉,睁大眼睛瞧瞧这纷扰尘世,看看咱们世子如何翻云覆雨,庇佑万民。" 荀议笑容温煦,言辞恳切。 "我不用死了?王爷不是说……" “三日前世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说的,就是酒坊的事情,当他得知异食居用的是景怀春酒时就猜到了王爷布局,他还说,接掌怀王府,他不需要任何人牺牲,他要靠自己。” 荀议详述原委,解答疑惑。 "那么荀先生适才……" "哈哈,老伙计,不过戏言耳。" 荀议爽朗大笑,释去了栋梁的困惑。 "如此说来,世子他……" "放宽心,你我自幼看他长大,其性情如何,他人或许不明,我们岂会不知?他与我们皆不同,与王爷也不同。咱们世子胸中,自有一番天地。" 荀议指了指案几上另一只空杯,玩笑道: "别如此小气,也给我斟满。" …… 上京繁华地,异食居内。 "好了,一切已明晰,此非伪作,乃是我家老爷子特赐南征越地的老兵之特权。二位殿下,可还有什么异议?" 林怀景寻来为异食居供货运的老于头,由他口中,得悉了事情原委,至于这老于头嘛,自然是他临时找的,他也不怕金不换不认,这种时候不认跟送死没区别。 林常洛试图借栋梁的叛徒之名,用他的死铺垫林怀景接管怀王府之路,但林怀景志在依靠自身实力,坚信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 言及于此,林怀义即便心有不甘,也无法再寻异食居的不是。 "既怀景如此说,必不会有误。" 纵有千般不悦,也只能接受。 "罢了,事已明晰,咱们继续畅饮才是。" 太子林怀仁适时出面调和气氛。 "此事一出,兴致皆无,太子殿下,不如另觅佳处如何?" 林怀景提议一出,林怀义先前的失落转瞬即逝,连忙附和: "正是,太子殿下应当邀请怀景前往春满园才是。" 太子淡然一笑,早有安排: "怀景初至,途中更有刺客暗袭,岂能再劳其四处奔走?本宫早已筹谋妥当。" 语毕,他轻拍两掌,一名姿容绝美的女子怀抱琵琶款步而来,其后尾随七位同样倾国倾城的佳人。 "怀景,这位便是春满园之花魁霓裳姑娘,余者则是我上京名伶,如此阵容,能否重燃你的酒兴?" 林怀景目光掠过那霓裳,确是国色天香,心中不免欢喜: "妙哉,如此甚好。" 言罢复又落座,身后的诗柳急忙上前斟酒。 "小女子霓裳,拜见诸位尊驾。" "霓裳姑娘无需多礼,我这位兄弟颇好乐舞,还请诸位展示一番。" 太子拱手以示敬意。 "便为各位尊贵客官献上一曲由妾身改编的《西江月》。" 霓裳语落,轻坐,纤指拨弦,琴音悠扬。她身后的佳人们随着琴声翩翩起舞,如梦似幻。 乐曲确实动人心弦,旋律悠扬引人入胜,林怀景听得入迷,竟忘了眼前的舞者,闭目享受着由霓裳指间跳跃出的每一个音符。 就在这时,舞者中一人见林怀景闭目聆听,眼神骤变,袖中滑落短刃,猛然跃起,直扑林怀景而去。 第32章 这女刺客我要了 杀手已现。 匕首近在眼前。 林怀景却是拿着酒怀品尝着这怀中美酒,身后的诗柳也未见有任何举动,还拿着酒壶在给林怀景倒酒。 眼看着就要杀至,门外突然窜出一个身形,一把抓住那刺客持匕首的手腕,而后猛然提气,隔空一掌将那刺客击退。 那刺客本事不高,挨了这一掌之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正欲再起时,四周冲出来许多近卫,提着刀架在了那刺客的脖子上。 “本宫再此还敢行凶,着实可恶,来人,将这大胆的贼子,就地格杀!” 太子很是恼怒,指着那刺客大声喝道。 “慢着!” 林怀景一听,立马伸手拦下。 那杀手抬头看着林怀景,眼神里尽是怨恨之意。 “你是何人?与我有何怨仇令你不顾身死也要刺杀与我?” 林怀景看着那刺客问道。 “有何怨仇?那就得问问林常洛,当年我大越临海城十七万冤魂可曾入梦!” 明白了,南越的人,这临海城是是当年林常洛屠的第一座城,就是他们那里的百姓突袭了栋梁所在骁骑营才引得林常洛连屠了南越十余城。 “呵呵,你是来为你南越死去的人报仇的?那我大周那些将士的仇,该找谁报呢?” 林怀景反问道。 “如果你们不侵我大越,他们也不用死!” 那女子怒斥道。 “是吗?难不成当年想趁着我大周西征漠北无暇顾及之时北侵的不是你南越的皇属精骑?被我大周精锐打的抱头鼠窜奔逃了几十里的吕莽,不是你南越的大将军?” “可你们屠城时,杀的是百姓,是无辜的百姓!” 女子继续回答。 林怀景走上前来,伸手捏住那女子的脸,将她的头抬起朝着自己: “百姓,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屠城吗?就是你所谓的百姓,他们扮作无辜,有目的接近我大周精骑,然后突袭我骁骑营,既然你所谓的无辜的百姓已经做好了为自己的国战斗的准备,那他们也应该做好为自己的国战死的觉悟!想报仇?去问问永宁城北望枯山上那三十万座坟茔,问问底下的大周将士们,他们的仇,怎么报!” 说罢直接用力一甩,将那女子甩在地上,而后抬头看向太子林怀仁: “太子殿下,我希望你能恩准我将此女子带走,她是冲着我来的,自然,也得我来处置。” 太子一听,有些迟疑道: “这个,怀景,此人是杀手,你可要当心。” “请太子放心,怀景自知,这上京城想我死的人很多,可如今能杀死我的,怕还动不了手。” 林怀景面带笑意,可这看上去相当随和的表情却是让太子感觉脊背发凉。 “既然怀景都这么说了,那……” 太子说着看向另几个姑娘: “这些女子包括霓裳姑娘,怕是都有嫌疑,如若不然,都送到你府上你慢慢审问可好?” 好家伙,这太子是以为林怀景色胆包天,看着这女刺客好看,想带回去慢慢享受,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把所有人都送过去得了。 “不必了,我想,诸位姑娘应该也不知情对吧?如若不然,方才应该一起上了。” 林怀景看向霓裳,霓裳听罢,上前行礼道: “公子明鉴,此事,霓裳与众位姐妹确不知情。” “既不知情,诸位可自便。” 说完他示意了诗柳一下,诗柳上前,将那女刺客反绑,然后带了下去,林怀景则看向身边两位,拱手道: “多谢二位款待,今日真是让林怀景大开眼界,既然这酒也喝了曲儿也听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林怀景没有给他们俩任何机会,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呵,看来怀景对那女刺客相当的满意,这迫不及待的就回去了,他这算色胆包天吧?那可是个刺客啊。” 三皇子以为林怀景是看上那个女刺客了。 “呵,色胆包天吗?我看,比起他的色胆包天,三弟做的这事儿,才是真正胆大包天。” 太子抬眼瞧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太子此言何意?” “这刺客是南越来的,咱们俩谁跟南越走的近,你我知道,他林怀景,也知道。” 太子这是认为方才刺杀的事情是三皇子所为。 “呵呵,太子说笑,那个刺客说到最后甚至连怨气都少了许多,我想,她必然不是南越之人,是有人想陷害我。” 三皇子自然也不可能承认的。 “陷害?哈哈哈,三弟啊,这破绽太大,大的让没有人觉得是真的,没有哪个傻子会用这样的方式陷害人的,你这叫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太子说着直接就走,身后的三皇子却是补了一句: “破绽太大,谁知道怀景会不会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做成我陷害别人的样子呢?” 太子并没有理会,下了楼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林怀义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人,问道: “这事儿,是你做的?” 那人摇了摇头: “殿下说笑,这样的事情,子布就算要做,也一定是先与殿下商量。” 说话这人唤常子布,林怀义身边最重要的谋臣,他如今能有可以跟太子分庭抗礼的实力,全赖这位常子布的谋划。 “那先生觉得,这事儿是太子做的吗?” 林怀义继续问。 “不像。” 常子布摇了摇头。 “不像?” “是的,不像,太子如果蠢到用这么拙劣的手法来陷害殿下您,他就不可能坐得东宫之位,所以不会是他。” “不是他?那会是谁?” 林怀义有些茫然了。 “也许真是南越的人。” “不可能,刚才这么明显的破……” 林怀义突然想到了什么,“这破绽是那个刺客故意留下来的,刺杀,是她的第一步,刺杀失败之后,她立马就行了第二步,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破绽,挑拨我们跟怀王府的关系?” “殿下英明。” 常子布拱手道。 “找人送些礼品去林怀景府上,不,先生你亲自去,一定要打消他这个顾虑,可能让一个南越的杀手得逞了。” 虽然龙椅上那位对于怀王府相当的忌惮,但不管是林怀义还是林怀仁,他们都相当清楚,如果能得到怀王府的助力,这夺嫡之路就差不多可以算是盖棺定论了。 林怀景这边,回到了上京城给自己准备的府邸,让诗柳将那刺客弄进了书房,自己也走了进去,关了门,然后走近那女刺客。 那女刺客见罢,吓得赶紧往后撤。 “怕什么,给你松绑。” 林怀景赶紧说了一句,上前将那刺客松了绑,那女刺客却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林怀景问道: “你就不怕,我再对你下手?” “你的伤没事吧?” 林怀景都没理她,直接走向书桌,然后开口问她的伤。 “还好。” 女刺客刚回了一句,林怀景从扔过来一个小瓶子。 “龙虎山的清化散,治内伤有奇效。” 林怀景说道。 “你当真不怕我?”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家老爷子安排的吧?这安排的也太拙劣了,不就是为了让那两位互相猜忌,顺便让我再安全些。” 林怀景抬眼看向那姑娘,继续吐槽道: “姑娘刚才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些。” 说完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昨天我会安排人将你送走,回永宁之后,别再回来了。” “我来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个,王爷他还有别的安排,这些安排,需要我。” 那姑娘猛的转过头来看向林怀景,而她的这些话,也让林怀景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那姑娘,问道: “你叫什么?” “我叫陈菲儿,是王爷从南越战场上捡回来的弃婴。” 那姑娘回答。 “你真是南越人?” “不,我是大越的疮,我知道他的病灶在哪儿,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他的病灶,连根拔起!” 陈菲儿眼神坚定的说出了一句让林怀景一时摸不着头脑的话。 第33章 会客与觐见 陈菲儿是林常洛布在上京城的棋子。 可是这枚棋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南越的疮? 她身上有许多林怀景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也让林怀景对她有了些许兴趣。 “那你留在我身边吧,我想看看,你这个南越疮,如何让南越走向你希望的方向。” 留她在身边?林怀景完全不需要担心,他是个好色的公子哥,好色到将一个美貌的杀手留在身边,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林怀景才起床,诗柳正侍候着他洗漱呢,阎达过来了。 “殿下,张天师托人送来的,还带了话。” “什么话?” 林怀景吐出一口水,问了一句。 “张天师说,刚接手钦天监事务烦多,最近这些日子,让殿下自行修行。” 说着递过来两个册子,林怀景伸手接过,却是一脸的吃惊。 这两个册子,一本是五雷正法,另一本,是微尘逍遥心诀。这五雷正法林怀景倒是能理解,这微尘逍遥,可是张祁闻的毕生心血,就这么简单让人送过来了? “送东西是什么人?”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张祁闻这么放心?林怀景有些好奇。 “是个小道长,他说他叫,张继先。” 阎达回答。 “又一个姓张的。” 林怀景看着手里的册子,自言自语了一句。 “公子,外头有人求见。” 画眉走了进来。 “谁啊?” 林怀景问。 “来人说是三皇子府上的,叫,常子布。” 画眉回答。 “让他进来吧。” 常子布的身份,林怀景自然清楚,他来是为了什么,林怀景也清楚。 会客厅。 “世子初来上京,我家殿下怕世子不习惯,特地让下官送了些日常用度过来。世子若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只管向下官提,下官回去之后,自会向殿下回报。” 常子布现是三皇子府中参事,五品衔。 “多谢先生,还在王府时,就听过子布先生的大名,如今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画眉上了茶,林怀景示意常子布用茶,常子布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回道: “世子谬赞,昨晚那刺客不知……” “无妨,那刺客已入我床苇,先生不必记挂,也请告知殿下。” “哦,原来如此,那就,恭喜世子,又得佳人。” 常子布一听,赶紧拱手道喜。 “不知先生此来,还有别的事否?” 林怀景继续问。 “呃,倒是没别的事情。只是,因为此次刺杀事关世子安危,殿下极是上心,连夜让人去查了那刺客的身份,那刺客,好似真的是南越之人,还请殿下,平日里多多小心。” 常子布这话是想向林怀景表明刺杀之事与林怀义无关,林怀景不是傻子,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他听后笑道: “有劳殿下了,还请先生回去之后与殿下表明,殿下的心意,怀景收到了。”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叨扰了,世子的话,下官一定带到,告辞。” 常子布这头刚走,那头太子府詹事严礼也来了,也送来了不少东西,而让林怀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严礼说的话跟常子布居然一模一样,换句话说,他也是来表明昨晚的刺客,与太子无关。 送走严礼之后,林怀景连连感叹: “老爷子啊,看起来如此拙劣的一个安排,居然让这两位如此忌惮,开始争先向我示好,表明立场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诗柳: “你说,老爷子会不会向他们当中的谁,不对,是两个,向他们两个都透露了一点儿有些暧昧的立场,让他们觉得,怀王府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 诗柳正在那里整理桌案上的吃食,并没有回答,这样的话,她也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怀王府的事情,她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林怀景的安全。 林怀景也见怪不怪了,长叹一声,这时,高潜林来了。 “高公公,早啊,这么早就来了。” 林怀景远远朝着高潜林喊了一句,高潜林走近行礼,而后说道: “世子,陛下诏见。” 怀王世子来上京城完婚,娶的还是公主,这做为老丈人的皇帝,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见一面的。 “如此,还请高公公带路。” 林怀景也不含糊,这皇帝诏见总不能怠慢。 跟着高潜林一路走去,从宣华门入,直入皇宫,走了许久,终是到了御书房。 这是皇帝日常见人议事的地方。 高潜林通报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林怀景孤身走入,见到皇帝后叩首高喝道: “臣林怀景,见过陛下。” “哎哟,怀景啊,朕还是第一次见你呢,没想到第一次见你,你就这般大了。” 高坐龙椅之上的大周皇帝听罢,直接起身,走到林怀景面前,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用一种长辈关心的口吻问道: “初来上京,可习惯?” “回陛下,习惯,太子跟三皇子很是照顾。” 林怀景回。 “哦,他们俩你都见了?也好,你们也算是兄弟嘛,自当熟络起来,朕听说昨晚有刺客,你没事吧?” 皇帝继续问。 “无妨,刺客已被抓了。” 林怀景赶紧回。 “是被抓了还是被你收了?” 皇帝脸色一沉,看起来有些不悦。 “呃,回陛下,被臣收了。” 林怀景恭敬回答。 “胡闹,早就听闻你的荒唐事,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是真的。那女子就算生的再美艳,也是要害你性命之人,你怎敢如此?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让朕,如何与怀王交待?” 看似关心的话语里却是步步杀机。 要跟公主成婚了,还搞这样的风流轶事,这女子还是南越的杀手,这皇帝,是明指林怀景品行不端。 “回陛下,那女子,已然投效,往后,她就不再是南越之人了。” 林怀景回答。 “啊?你还有这般本事?” 皇帝听罢,一脸惊讶。 “自小就有,让陛下见笑了。” 这时高潜林走了进来: “陛下,南越公主到了。” 听到这人,林怀景心头咯噔一下,说实话,他是怎么样也不再想见到她了,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灵瑶进来了,走到林怀景面前,朝着他宛然一笑,而后叩首道: “大越公主灵瑶,叩见上邦皇帝陛下。” 这时,林怀景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相当熟悉的问题,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气血翻涌不止,脸开始发烫,脑海里,尽是一些男欢女爱之事。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向身边的灵瑶,而那灵瑶,却是跪在那里,嘴角有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第34章 面圣 林怀景暗暗调整呼吸,竭力抑制内心涌动的邪念,对于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状况感到困惑不已。每当与灵瑶相遇,似乎总免不了卷入这般奇异的境地。 他不禁懊悔,在半途未曾向张祁透露实情,假使当时坦白,或许张祁能传授应对之策。 林怀景低垂着头,不敢深思,只专心致志地运气,并在心中默诵清心诀。然而,座上的皇帝却久久未有动作,林怀景偷偷抬头,只见皇帝目光呆滞,仿佛被摄去了魂魄。 “!!!” 林怀景面色骤变,心中暗自叫苦: “坏了,这小浪蹄子,是冲着皇帝来的?这要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怕是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连忙抬头,正色高声道: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这一声,仿佛惊雷,让皇帝猛然回神,连忙望向林怀景: “嗯?哦,是怀景啊,你先回去吧,改日朕会安排你与公主相见。夫妻嘛,总得先见个面才是。” “全凭陛下安排。” 林怀景恭敬行礼后,弯腰缓缓退出。 灵瑶见状,抬头直视皇帝,拱手朗声言道: “上邦皇帝陛下,小女子遵从父皇之命,特来呈递国书。父皇还特意嘱咐,大越南愿与大周结为永世之盟。” “好,你父皇有心了。” 皇帝示意近侍太监接过国书,随后问道: “公主可曾见过三皇子?” “回陛下,尚未有机会相见。” “找个时间见一见吧,三皇子性情与朕有几分相似,脾气不大好,行事又急躁,日后还需公主多多包涵多指正。” 皇帝如此随意地与和亲公主交谈,令一旁的太监惊讶不已。 “陛下言重,既已定下婚约,我便是三皇子之人,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嗯,很好,你下去休息吧。” 皇帝挥手示意,但目光始终追随灵瑶,直至她离开御书房。随后,他转向身旁的太监,低声询问: “你觉得这位灵瑶公主如何?” “回陛下,奴才不敢妄言。” 能在皇帝身边侍奉的,哪个不是机敏过人,这种问题,自然不会轻易回答。 “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但说无妨,朕不怪罪。” 皇帝却不肯轻易放过。 “南越公主姿容出众,举止得体,与三皇子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呀,以后少跟高潜林学,光学了他圆滑,却没学得他的本事。那灵瑶给我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不太妙。不过还好,她许的是老三,而非太子,倒也无妨。” “慢着点儿,你走这么急作甚?” 刚走出不远,林怀景便被灵瑶追上。他真心希望能离她远些,这小妮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本事,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避让。 “追我做什么?你即将成为三皇子的妻子,为何总与我过不去?” 每次遇见她,林怀景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听说你昨晚遇刺了?还是我们大越的人干的?” 灵瑶直接问道。 “怎么,想试探我对三皇子的态度?放心,我知道那不是他。” 林怀景淡然回应,眉宇间却藏着几分锋利。 “可曾想过,这一切皆出自我的手笔?” 灵瑶追问不舍,双眸闪烁。 “是你吗?” 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道,未待回答便径直迈开步伐,向外行去。 “喂,我可是在问你呢!” 灵瑶却不肯轻易放过,紧追不舍。 林怀景的脚步一顿,转身凝视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要真认为是你,现在就不会以这样的态度跟你说话了,咱们呐,往后学是别见了,我见到你怕。” 言毕,他不耐烦地转身欲离去。 “你如此笃定非我所为,亦非三皇子所为,是否意味着你心中已有答案?此事太子显然不会这么做,那么做这个事的人……” “你究竟想说什么!” 林怀景猛然转身,牙关紧咬,声音低沉而压抑。 灵瑶依旧不死心,试图拉拢怀王府成为老三夺位的助力: “我先前的提议,至今依然有效,世子何不再考虑一二?” “别再痴人说梦了,你有何图谋我并不关心,但别逼我出手。一旦被逼至绝境,我将不得不与你那位三皇子为敌。” 林怀景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狠厉。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林怀景突然嗅到灵瑶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气,瞬间警觉,连忙提气运用清心诀,向后退避三步,这一连串动作让灵瑶颇为惊讶。她望着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仿佛在说:小子,还算有两下子。 林怀景未加思索,转身疾步离去,甚至不惜在皇宫内奔跑,只求远离灵瑶。这一切,都被高潜林收入眼底。 “魅术?” 高潜林看向身边的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那小太监,魏承宗,虽叫承宗,干的却是这断子绝孙的勾当。 “是的,魅术。” 魏承宗回答。 “确定吗?” 高潜林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有错,灵瑶公主在御书房使的,确为南疆秘术之一的魅术。” 魏承宗很是肯定。 “方才在御书房,只有你、陛下还有林怀景,她这魅术,冲着谁来的?” 高潜林有些诧异。 “不知,不过看方才陛下的反应,怕是着了一些道。而怀王世子嘛,他会些真气,好似还有一种特殊的法门,方才我观他周遭,有一股绿色的气护着。” “龙虎山下来的,怕是学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先不管他,人都来了,再大的本事,总也飞不出这上京城。南越公主魅术之事,不可与任何人说,要烂在肚子里,包括陛下,明白了吗?” 高潜林叮嘱道。 “高大人放心,小的不会多言。” 魏承宗说着,退了下去。 “魅术?灵瑶,你来上京城是为了什么?看来,我得去会会你了。” 高潜林说罢,足下御风纵身而起,直接朝着宫外而去,而他这回要追的目标,是灵瑶,这个以和亲的公主身份来到上京城的南越公主。 第35章 南疆魅术? 灵瑶步出皇宫的巍峨门槛,并未踏上等候的华贵马车,反而选择漫步于熙攘的市井街头。 似乎,对女孩而言,那份对繁华的向往与探索,是镌刻于骨髓中的天性。 她行走在大周最为繁华的街道上,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一切光景,皆是在遥远南越难以寻觅的瑰丽。即便她心机深沉,城府颇深,也不免在某些时刻,流露出少女的纯真与好奇。 左手轻握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右手则捏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烧饼,正欲继续前行,忽地,一对充满敌意的目光锁定了她。 高潜林,那个权倾一时的人物,此刻正伫立于不远处,目光如炬,直直穿透人群,锁定在灵瑶身上。 “他来做什么?冲着我来的?” 灵瑶心中暗自揣测。这时,贴身侍卫安民悄声走近,提醒道: “公主,高潜林不好对付,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咱们还是不要交恶的好。” 言下之意,高潜林的出现确实与她有关,且需谨慎应对。 灵瑶轻轻颔首,决定正面应对,然而未待她靠近,高潜林却转身步入了一旁阴暗的小巷。 “是要我跟上去吗?” 灵瑶低语自问。 安民见状,连忙提议:“公主,不如我们回去吧?” “怕什么?怕他一个太监?” 灵瑶毫无畏惧,毅然踏入那幽暗的小径。 “高公公特意引我至此,所为何事?” 灵瑶步入小巷,坦然发问。 “南疆魅术?公主远道而来,意欲何为?” 高潜林的质问让灵瑶心中一凛,但她随即恢复镇定,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看样子,大周皇帝身边的那位小太监,竟是高公公的心腹。如此说来,高公公对大周皇帝,也没有那么忠心嘛。” “何以见得?” 高潜林反问道。 “若公公忠心耿耿,此事理应上报,若如此,此时与我在此见面的,应该是羽林军,而非公公您了。” 灵瑶针锋相对。 “公主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被戳破心思的高潜林面色一沉,追问道。 “高公公,您是太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盟友?” 灵瑶反守为攻。 高潜林沉默片刻,终是答道: “公主希望我站在哪一边?” “公公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小女子自然希望您能支持三皇子。不知公公是否对此感兴趣?” 失去怀王府的支持并无大碍,有高潜林的助力,对灵瑶而言同样重要。况且,此人对大周黄帝的忠诚似乎并非铁板一块,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哼,陛下深谙权衡之术,若我倒向三皇子,公主以为,陛下会让谁去相帮太子呢?” 高潜林冷笑道。 “怀王府?”灵瑶猜测道。 “如此一来,怀王府将不再成为众矢之的,大周的局势也将趋向稳定。” 灵瑶闻言,惊讶不已。未曾料到此行竟能收获如此重要信息,大周的第一权臣竟怀有这般私心。 “高公公,您的意图何在?这是针对大周,还是仅仅针对怀王府?” 灵瑶追问。 “公主仍未回答我的问题,您来大周,究竟有所图谋?” “自是为了我大越。” “大越内乱,皇帝被架空,公主此行,恐怕是想以身伺虎,寻求契机,以大周之威,助您父皇重掌皇权吧?” 高潜林洞察秋毫,一语道破。 “随高公公怎么说,反正身在大周,就算我不认,高公公也有法子让我认。” 灵瑶这番话,无异于默认了高潜林的推测。 “公主放心,您所图之事,高某自会暗中相助。至于我的身份与立场,公主日后自会明了。” 高潜林的话语中透露出合作的意向。 “这么说,高公公是愿意与我结盟了?” “无论我们的目的何在,最终的对手都是大周。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相互协助。但目前,此事切勿告知三皇子,否则,你我便是敌人了。” 言毕,高潜林身形一晃,如同夜风中的幻影,消失在小巷深处。灵瑶驻足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得计的喜悦,亦有未知前路的忐忑。 “公主,高潜林走了?” 安民缓缓步入,步伐沉稳。 “嗯,当真好身手。” 灵瑶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这高潜林,乃是大周大内第一高手,通明境的修为,世间罕见。” “若你与他交锋,胜算几何?” 灵瑶的目光转向安民,眼神中闪烁着好奇。 “无有胜算,老奴只是仰止一境,与他通明二境的修为,差了一个大境界,一个小境界,实在不足以为敌。” 安民虽已是世间难寻的仰止境强者,但在高潜林这样的绝世高手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 “那么在这京城之中,能与高潜林一较高下的,又有几人?” “仅有一人。” 安民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何人?” “龙虎山张祁闻,这位龙虎七子的老三,虽然境界只高了高潜林一个小境界,到了通明三境的修为,但他身负龙虎气运,又有谪仙张通玄护佑,天下能胜他者,寥寥。” 龙虎山真正让人忌惮的并不是龙虎七子那高深的修为,也不是张通玄那位百余年未下过龙虎山的世上唯一谪仙,而是那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功法。 不论是龙虎山世代相传的五雷正法、护体金光,还是那变化莫测的奇门遁甲,都足以令江湖人士望而生畏,更不用提龙虎七子各自领悟的无上神通了。 “张祁闻应当无意涉足朝政,他此行只为林怀景而来。只要我们不对林怀景下手,张祁闻便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来吧,去见见我未来的夫君。” 得到高潜林的承诺后,灵瑶的心情大好。 另一边,林怀景则是一路疾驰返回府邸,途中心跳如鼓,即便有清心诀护持,那种躁动的感觉仍旧愈发强烈。 他需要找一个静谧之地,好好运气清除心中的邪念。 一路上,他甚至不敢随意张望,生怕被哪位佳人的身影所吸引,难以自持。 “那浪蹄子究竟用了什么妖术,实在太磨人了。” 抵达府邸,他暗自咒骂一声,随即上前敲门。门内阎达打开,林怀景未作任何寒暄,直接冲了进去,急切地寻找一个可以调息的地方。 他径直走向后院,瞥见书房的门虚掩,便迅速闪身奔去,即便是遇见了侍女诗柳,也不敢多看一眼,一心只想进入书房。 “公子。” “别出声!” 林怀景厉声喝止,猛地推开房门,步入其中。 然而,这一进屋,却意外发现一名姿容出众的女子正凝视着墙上的书画。 “谁?” 林怀景脱口而出,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转头望向林怀景,手指着墙上的字迹问道: “这是你写的?” “出去!” 林怀景强忍心中涌动的欲望,对着女子低吼。 “林怀景,我们即将成婚,你竟敢如此待我?你可知,我若……” 来者竟是穗玉公主,话未说完,却被林怀景一把按在书案上。而那穗玉公主身上的体香却是直接沁入林怀景心脾,让他体内被灵瑶的魅术勾起的欲火更加强烈。 “林怀景,你想做什么?” 穗玉公主满脸惊愕,却是发现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看起来极是可怖,立马吓的花容失色。 第36章 失了心智的林怀景 急于要寻找僻静处运气以对抗方才中的灵瑶的魅术时,却阴差阳错遇到了要与他成婚的穗玉公主。 这一路过来林怀景甚至连诗柳都不看多看一眼,而现在,穗玉公主身上那独属于女子的体香一下子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将公主压得在桌案之上,然后伸手一把扯去她的外衣。 正当他想更进一步时,书房的门被推开,在外面的诗柳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一看这情况,赶紧上前。 “公子!” 她一把拉住林怀景的肩膀,想要将他拉开,可是林怀景却是突然真气骤起,直接将诗柳震退,而后猛然转身,一拳轰向诗柳。 这一拳太过突然,诗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小腹挨了一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而后一口鲜血吐出。 一击击倒诗柳,林怀景继而转身冲向穗玉公主,这时,张祁闻却是从门外走了过来,边走边问道: “好徒儿,为师……” 他刚一进来,看到诗柳躺在那里,立马就感觉到不对,直接凝气,右脚足尖点地,奇门展开,张祁闻的气笼罩在整个府邸。 “好邪的气?这小子着了什么道?” 张祁闻问边上的诗柳,诗柳却只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林怀景到底怎么了,而林怀景,则朝着穗玉公主走了过去。 可就在他走了两步时,突然全身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动弹不得,他努力想要往前走,可每走一步,这股力量就更加强烈。 林怀景举步为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抬头时,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过,看上去如同一个恶鬼一般。 此时的林怀景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可他却怎么也动不了,不用说,这正是张祁闻的本事。 林怀景动弹不得,只得转过头来看向门外,却是一眼看到张祁闻,他那双原本戾气极重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澈起来,他艰难的说道: “老道士,救我!” 张祁闻站在门外,给了诗柳一个眼神,诗柳赶紧进去,拿衣物将穗玉公主裹好带了出来,见里头就只剩下林怀景了,张祁闻一步上前,右手单指点住林怀景额头: “跟着我念!”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这回使的,便是道家的净心咒。 林怀景坐在那里,脑海里尽是这净心咒,没一会儿,便恢复了神智,他慢慢睁开眼,却是看到张祁闻就站在他的对面,见他醒了,一步上前,替林怀景把脉,而后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儿?为何会弄成这样?” “是灵瑶。” 林怀景回答。 “灵瑶?那个南越公主?你是着的道。” 张祁闻一直觉得灵瑶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不知道,只是每次遇到她,总会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闻到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气血翻涌,脑海里,总是会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前两次,我都用师爷教的清心诀挡下了,这第三次,在皇宫大内,我不敢逗留,一路纵马飞奔而回,只不过,刚进书房,发现穗玉公主就在里头。” 听到这里,张祁闻轻捋银须: “如此看来,这个灵瑶公主可以勾起人心中的欲望,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南疆秘术。” “南疆秘术?” 林怀景自然是没听过这个。 “嗯,江湖传闻,南疆有诸多秘术,其中最有名的,有阴山派的拘灵遣将,闾山派的反衍五行,以及需要特殊根骨才能习得了魅术——驭情遣思。” 张祁闻说的这些门派,林怀景一个都没听过,这些都是南越独有的门派,因为他们太过神秘,所以他们的门派术法也被称为南疆秘术,而这个驭情遣思,便是这天下最强的魅术。 “驭情遣思?魅术?” 林怀景不明白。 “这是世上最强的魅术,它不仅仅只是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它甚至可以将这些欲望,种进你的心里。想要学会这种魅术,需要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使用者,必须是天生媚骨。” 听到这里,林怀景立马想到了灵瑶那艳绝的美貌。 “的确,她够媚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天生媚骨了。” “以后跟她打交道,要小心些,你说会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那应该就是她对你下手的时候,所以,往后再闻到,就想想我刚才教你的净心咒。” 张祁闻叮嘱道。 “明白了,对了,老道士,你说的那个阴山派,是什么门派?拘灵遣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初入江湖,林怀景实在有太多的好奇。 “阴山派,是玄门道统中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由阴山祖师谢五殃所创,是一个专修诡道但行正事的门派,据传,门派中的高人可在翻掌间拘灵遣将,江湖有言,三十六路招魂幡,阎王敲碎鬼门关,说的,就是阴山派。” 张祁闻说完看向林怀景: “这些你不必了解过深,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你记住了,往后再遇到那个灵瑶,尽量离她远点,南越把这样一个人送到大周来,看来不仅仅只是和亲这么简单。” “明白了。” 林怀景点了点头。 “公子,那个穗玉公主,现在在西厢房。” 这时诗柳过来了,得,刚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给人赔个不是。 起身,走到诗柳面前: “你的伤。” “公子放心,诗柳没大碍。” “没什么大碍?” 张祁闻听罢,却是上前,给诗柳把了脉: “这叫没什么大碍?你这心脉都受损了,若不好生调养,会有性命之虞。” 听到这里,林怀景懵了,赶紧上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以自己的修为,居然可以重创诗柳: “老道士,你得帮帮诗柳。” “拿着!” 张祁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清化散,我这儿有啊。” 林怀景一见,立马回道。 “这不是清化散,这是护心丹,可以护住心脉。” 诗柳见罢,伸手接过: “多谢天师。” “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若不是今日我兴起卜了一卦,知你今日有难,就刚才你那状态,真要邪气入心,到时候就算你师爷来了都救不了你。” 听到这里,林怀景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凶险,他连连点头,赶紧去见那穗玉公主。出了这当子事儿,总得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到了西厢房,见到门口站着俩护卫,她怎么说也是公主,出门有护卫是正常的,只是林怀景没明白,刚才为什么门口没有护卫。 “林怀景,求见公主!” 林怀景上前,朗声道。 门推开,穗玉公主一脸哀怨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枝发簪。 “我虽非什么皇室贵胄,却也不受你如此侮辱!” 说着直接举起发簪,朝着自己的脖子扎去。 第37章 两对新人都见面了 这一下林怀景傻眼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管这个公主是不是真的皇族血脉,人家头上总还是顶着这公主的头衔,她要是在这里出了事,都不需要再想理由对付他了,就这一条,足够他死好几回了。 可是林怀景离那公主还有五步左右,而她门口的护卫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看来,这好像已入死局了。 眼下能救这个公主的,好像只有一个法子了——龙虎山的五雷正法! 这法子林怀景会一点儿,拿到张祁闻送来的秘籍之后,他看过,还试了几次,要说林怀景的确算是天纵之才,这龙虎山的五雷正法虽然是所有弟子都能学的,但能真正驾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林怀景只试了几次,已隐隐可以见到雷电了。 但眼下,这个程度自然是不行的,再去找张祁闻也肯定来不及了,无奈之下,林怀景只得暗自运气。 他只能赌一把,没有任何选择。 真气骤起,一道天雷直下,只听得一声惨叫,穗玉公主站在那里,手里举着那支发簪双眼空洞。 林怀景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他看向那公主,心中暗念道: “我这第一次使,没有分寸,可别给这公主劈死了。” 穗玉公主张开嘴,吐出一口黑色烟气,然后突然放声大哭,而后说道: “好,林怀景,你真是好样的,我就算死,也要先杀了你!!” 话音落下,那公主直接提着发簪朝着林怀景杀了过来,林怀景见罢,啥也没说,转身就跑,好家伙,这一下他是真把这个公主得罪了,没想到刚才还想自尽的委屈公主,突然就变成了要取他性命的煞星。 两人在府里追了许久,没一个人敢上前,一来是以林怀景如今的身手,一点儿不会武式的穗玉公主如何能伤得了他,二来嘛,在别人看来,这更像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 “林怀景,你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 “你这公主,忒不知好,要不是我的手段,你方才都死了,我救了你,你反倒要杀我。” 林怀景边跑边回。 “天师,方才我家世子用的,可是天师府的雷法?” 阎达很清楚的看到方才一道天雷直下,这种本事,也只有天师府有。 “不错,的确是天师府的雷法,可是我只给了他秘籍,还未及教他,就算这秘籍,也只是上午给的,这小子,当是天才无疑啊。” 张祁闻连连感慨,他突然有点儿理解自己的师兄张静远了,这样的小子,怕是百年也未必能再见一个。 另一边,三皇子府邸。 “我听闻,公主在龙虎山,见过林怀景?” 见到灵瑶,三皇子倒是十分淡定,不过他也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南越公主居然生得如此艳绝,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 “回殿下,的确见过,还起了争执,不过后来,怀王世子不记前嫌,护着妾身到了上京城。” 灵瑶回答道。 “公主费心了。” 能跟太子的势力相抗,三皇子自也不是一般人物。 “殿下客气,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为殿下着想,也是妾的本份。” 灵瑶说着抬起头看向三皇子林怀义,林怀义忽的闻到一股子异香,立时只感觉自己全身燥热,心血翻涌不止,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灵瑶。 此时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林怀义终是没挡得住灵瑶的魅术,直接着了道,一下子扑了上去,将灵瑶按在桌案之上。 “殿下,你我迟早要成为夫妻的,不必如此着急。” “我,我等不及了!” 林怀义说着就要褪去灵瑶身上的衣物,却被灵瑶一把推开: “殿下,大周重礼,不是吗?” 林怀义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会些武式不假,可那都是些马背上杀敌的手段,面对如此魅术,他如何能挡。 “大周重礼?大周都是我林家的,我林家说他重什么,他就重什么。” 说完又扑了上去,灵瑶却是朝着林怀义吹了口气,林怀义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正把灵瑶压在身下,他立马就后退了两步,连连拱手: “公主息怒,方才,不知……” “殿下不必挂心,你我总归是会成为夫妻的,只是还想殿下不必如此着急。” 灵瑶回答。 “呵,公主说的对,是本王,太过着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怀义也只能陪笑。 没多久,灵瑶从书房出来,趁着天还未黑,出了三皇子的府邸,朝着自己的往所前进,身边跟着安民。 “公主,如何?” 安民问道。 “是个没定力,也没有半分真气的货色,不难对付。” 原来这灵瑶居然是来试探林怀义的身手的。 “如此,公主的计划,算是成功一半了。” “不是一半,是三成。” 灵瑶回答。 “对,是老奴糊涂了,是三成。” 安民赶紧改口。 夜幕降临。 林怀景府邸。 屋顶。 林怀景坐在那里,看着空中的月亮,喝着景怀春酒,身边坐着一位佳人,自是穗玉公主,她换了身衣服,看来也洗漱过了,也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来上京城前,我在家乡就常常寻高处看月亮。” 穗玉公主说道。 “为什么要寻高处?” 林怀景没明白,而来这屋顶,也是她提议的。 “我爹死的早,我娘曾说,爹爹去了月亮上面,所以我每次抬头看月亮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可以离月亮近些,如此一来,就可以离爹爹近些了。” 穗玉回答。 听到这里,林怀景心头一紧,他有些心疼这个所谓的公主,虽有公主之称,却也只是一枚没有任何自由的棋子。 “你为什么会来上京城?” “为了,一碗粥。” “一碗粥?” “我的家乡在集安,也许世子不知道那是哪儿,那是西边儿,离大漠很近,常年干旱,又时常有马贼劫掠。三个月前,我娘病了,病的很重,医生说她没几天活头了,而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再喝一碗白米粥。” 身在怀王府长大的林怀景,怎么也不可能想像的到一个人一辈子都没喝过白米粥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坐在那里,看着穗玉,听她讲自己的故事。 听她讲,她为了完全自己母亲最后的愿望,将自己卖了,而价格,只是一碗白米粥。 买她的人,是集安县令——吴文华。 第38章 穗玉之殇 吴文华。 现任户部侍郎,如今也在上京城中。 他这能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半年之间就到户部侍郎,这当中没什么猫腻,任谁也不会信的。 他这个小小的县令自上任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抓秀女,然后送来上京城。 一个人一直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他一直不停的往上京城送秀女的过程中,让丞相李卫心记住了这个在西陲的小小县令的名字。 在林怀景即将及冠之时,皇帝想到了寻一个民间女子认为公主然后召林怀景入京完婚的戏码,于是,这个一直送秀女的吴文华直接破格成了户部侍郎,跟他一起进京的,还有如今的穗玉公主。 “你母亲……” “她最终都没喝到那碗白粥,粥入口的时候,她已经咽气快一柱香的时间了,造物弄人总是这般不遂人愿。” 听到这里,林怀景转头看向穗玉,那张清秀的脸上此时却是平静的可怕,平静到,林怀景心头生起一丝心疼。 “你来上京之后,如今贵为公主,你们那儿的百姓,应该也会有所福泽吧?” 林怀景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样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呵呵,福泽?世子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西陲的那些百姓,在上京城这些人物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只管自己,哪里会管那些穷苦百姓的死活。我跟那些乡亲们唯一的区别在于,我至少知道明天我还能活着,而他们……” 穗玉公主摇了摇头,百姓?在那些高官眼里,百姓的生死对他们,也只是奏折上的数字罢了。 “所以你才需要好好活着,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他们都仰望你的时候,你就可以为西陲的百姓做你想做的事情,才能让他们过的更好。” 林怀景回的这句话,让穗玉公主有些诧异,她看着林怀景,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与我的婚事,你不恼?” “说实话,见到你之前,我是恼的,我都不知道陛下这个捡来的穗玉公主是个什么人物,换谁都会恼吧。” 林怀景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过几天就会成为自己妻子的所谓的公主: “现在看来嘛,还不错,至少不算是个坏人。”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穗玉公主回答。 “也没有那么坏不是吗?” 林怀景反问。 穗玉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边上,看起来打算下去,然后又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又转过身来看着林怀景: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来上京城之后,我被吴文华卖了四次,都是青楼,上京城那些你听过的,叫得上来名字的青楼,我都待过。换句话说,我不是完壁之身,亦非良家女子,这是丞相的意思,他要在你我大婚之日将我这层身份公布,毁你怀王府脸面。” 林怀景坐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为了一个脸面,他们把你……” 他怎么也想像不到,一个人的恶,居然可以恶到这种地步,为了毁去怀王府所谓的脸面,他们居然逼良为娼,将一个姑娘,送去那种地方,还卖了四次。 穗玉公主笑了笑: “世子是云端之人,自不知我等微末之辈的辛酸,如我们这般无用之人,也实抵不过世子殿下的脸面二字。” 说着她便要下去。 “等等。” 林怀景叫住了她。 “世子还有话说?” “你为何要将此事相告?” 林怀景不明白,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是李卫心一伙的,瞒着此事让李卫心得逞,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你不是坏人,也不似传闻中荒唐跋扈。” “何以见得?” 林怀景不解。 “坏人,不会拿雷劈人。” 好嘛,这公主敢情还有点儿记仇。 “不是,我那是救你,如若不然,你不是……” 林怀景赶紧解释。 “我明白,我也没怪你。” 穗玉公主宛然一笑。 “你……你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你怎么办?李卫心,怕是不会放过你。” 林怀景有些担心。 “放不放过的,又有何惧,都这样了,最差,也不过是个死字。” 看得出来穗玉公主早已看淡生死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怀景却是下定了决心。 “你先自己活下来吧,这上京城,远比想像的要复杂。” 说着穗玉公主顺着梯子爬了下去,林怀景上前一步,见她要走,便问道: “你还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说的是真名。” “我叫姚绮。” 公主回道。 “那我往后就叫呐喊。(摇旗呐喊)” 姚绮听罢,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然后转身便走了。 见姚绮走了,林怀景朝着角落里的一个黑影问道: “都听到了?” “嗯。” 那黑影点了点头,走了出来,是柳青芜,她纵身一跃来到屋顶,朝着林怀景说道: “那个吴文华如此可恶,我知道他府邸在哪儿,要不,我去他抓来?或者杀了?” 她这性子当真是一点儿没改,当初给林怀景那一嘴巴的时候,就没半点儿犹豫。 “不用杀,这个局,是吴文华的必死之局。” 林怀景回答。 “为何?” 柳青芜自然是想不通的。 “这个局明面上看是李卫心的主意,可姚绮姑娘怎么说也是陛下认的公主,如此行事,没有上面那位允许,他如何敢呢?” “所以呢?” 柳青芜还是没明白。 “这件事情要是闹起来,到时候会弄的满城风雨,震惊朝野,那一位必须装不知,装作被蒙骗,而李卫心也得置身事外,所以,他们需要有一个人来承受怀王府的怒火,你猜,这个人是谁?” 林怀景倒了一杯酒,示意柳青芜坐下,而后自己也喝了一杯,柳青芜将酒怀提起,也喝了一杯,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个吴文华最后会成为替罪羊?” “不然你以为户部侍郎这么重要的位置,会给一个毫无建树的西陲县令?这是朝庭给他死前的体面罢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吴文华,最后都会死无全尸的。” 面对这个大周朝堂,林怀景已经越来越看得通透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柳青芜看着林怀景,一脸的诧异。 “我为什么要着急?” 林怀景反问道。 “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来对付你啊,你不着急?” 柳青芜无语了。 “对啊,所以着急有什么用?既然李卫心喜欢这么玩儿,咱们就陪他玩玩儿呗,咱们的陛下不是喜欢制衡之术吗?这么多年了,朝堂一直很平和,让咱们这位陛下都没地方发挥自己的长处了,咱们就给他创造一个局面,让他好好发挥自己的——制衡之术。” 林怀景如是说。 第39章 婚宴 大周,上京城,皇宫。 御书房。 “陛下,永安传来急报,怀王林常洛麾下五万铁骑,过了林啸关,前压三十里。” 丞相李卫心拿着军报上前。 皇帝一听,心头一紧: “怀王这是在警告朕啊。” “怀王未通报便调兵离境,这可是大逆,陛下不若……” “自己儿子在上京城要成婚了,他有一万个理由调动这一下,咱们本就理亏,再相逼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皇帝回了一句,李卫心连连点头: “陛下圣明。” “李卫心。” “臣在。” “你说,这原本打算在怀王世子大婚当夜所做之事,是否再作思量?” 林常洛警告的意味很浓,对于皇帝来说,现在还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 “无妨,此事陛下不必太过在意,退一万步讲,怀王若真有怨气,吴文华便是上京城给他的交代。” 李卫心回答道。 “也是,让吴文华到上京城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嘛,不过此事,是不是做的有些下作了?” 皇帝有皇帝的骄傲,这样的事情,连柳青芜都觉得下作,她都想像不到一个皇帝会做这样的事情,更别说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手段虽然有些欠妥,可若成了,对怀王府来说便是天大的事情。怀王府自此之后声名扫地,届时,他若没有任何动作,军心便散了,可他要是有什么动作,陛下便可去了他怀王府世袭罔替之权。” “可他若是反了呢?” 皇帝有些担心。 “他不会反的。” “李相何以见得?” “他若想反,这些年来上京城如此紧逼,他早就反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李卫心或者说朝廷吃准了林常洛不会反,所以他们才敢如此紧逼,可是他们却忘了,他们之所以这么逼怀王府,是因为他们觉得怀王府会反。一群自相矛盾的阴谋家,对着一个护国柱石下这般手,全然忘了当年他征战沙场时的功劳。 “也罢,你去安排吧,朕不管了。” 皇帝摆了摆手,李卫心恭敬退出。 而此时的林怀景府邸,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霓裳姑娘。 “姑娘怎么来了?” 林怀景刚想出门,没想到直接在门口遇上了。 “在异食居承蒙公子相助,霓裳早就想来拜访公子以表谢意,再者,霓裳也想问问公子,我听闻菲儿妹妹还在府上,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霓裳开口道。 “她,现在是我的人了,姑娘是想,见见她?” 林怀景试探了一句。 “菲儿妹妹之前有些物件儿放在我这儿,小女子想当面交给妹妹。” 霓裳回答。 “那行,诗柳,把霓裳姑娘带过去。” 林怀景说了一句,然后拱手道: “姑娘自便,我还有些要事在身,改日再登门拜访。” “公子请便。” 霓裳欠身施礼。 林怀景翻身上马,后面诗柳见罢,立马说道: “公子?” 林怀景看向诗柳: “无妨,有小月呢,你放心带着霓裳姑娘进去便可。” 说罢直接骑着马慢慢往外走去,柳青芜也是骑马跟上,朝着林怀景说道: “没想到你对我来挺放心的嘛。” “若连龙虎山的弟子都不放心,我还能相信谁?” 林怀景也不想太遂了柳青芜的愿,就偏偏不说自己相信她。 “那你对那霓裳姑娘也挺放心的,她来找你,你倒是直接走了。” “她不是来找我的,估计跟那菲儿姑娘有什么女儿家的秘密吧。” 林怀景说道。 “这样,那你想去哪儿?” “去见个人。” 林怀景回。 “见个人?谁?” 柳青芜问道。 林怀景没有回答,却是朝着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三日后。 林怀景跟穗玉公主的婚礼,终是要进行了。 没在永宁城,更没在怀王府。 如今林怀景孤身一人在这上京城中,自己的婚礼,却是由礼部出面进行,用的银子,也都是国库预拨的。 礼部把这婚礼弄的不可谓不隆重,整个上京城人人皆知,满朝文武,尽数登场。 林怀景很明白,这一定是李卫心的手笔,他是想让自己在满朝文武,众位勋贵面前丢尽怀王府的脸。 可林怀景明明知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礼制,一步一步进行着婚礼。 将新娘迎下轿子,然后扶到大堂,之后便是拜天地,因为林常洛不在,所以这拜父母,便是向南而拜。 在拜完之后,林怀景要将新娘送去洞房,之后再出来与众人同饮。 路上,盖头下的姚绮却是紧张异常,林怀景扶着她时,都能感受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你不必紧张,我自有安排。” 林怀景回答。 “可是……” 姚绮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你我也算拜过天地了,相信我便好。” 林怀景将姚绮送至洞房,而后转身出了房间,朝着大堂而去。 大堂之上,一群人正在痛饮,李卫心见林怀景来了,便向边上的吴文华使了个眼神,吴文华微微点头,等着林怀景落座。 林怀景来到大堂,拿着酒壶到处敬酒,敬到吴文华时,咱们的这位吴大人却是一把拉住林怀景的手: “世子,下官听闻,您这位新娶的公主,原名唤姚绮?可有此事?” 林怀景一听,笑了笑,他明白,这是这小子给自己下套了。 “不错,好似公主确为此名。” 林怀景回答。 “什么?姚绮?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吴文华身边一人连连摆手,林怀景听罢,却是笑着问道: “这位大人,敢问贵姓?” “哦,在下礼部侍郎杨重之子,杨谋之。” 那人拱手回答。 “哦,那杨公子方才说什么不可能是何意啊?” 林怀景继续问。 “不可能,应当是在下想多了,许是同名。” 杨谋之回。 “哦?同名?杨公子说的是何事啊?” 吴文华假装好奇。 “哦,今日世子娶的这位姚绮公主,与我在凤仪楼见过的一位花魁同名,故而,有些好奇,不过想来也不可能,公主是何等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是一个青楼女子呢。” 杨谋之连连摆手。 “当真叫姚绮吗?那在下不才,不久前,还真光顾过她咧,当真好功夫啊,把我伺候的那叫一个……” 杨谋之边上一人连连称赞,一脸的得意,林怀景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那人问道: “敢问这位是?” “好说,巡防营副都统,班值!” 巡防营主要负责京城防卫,一共一千余人,平日里巡防京都,班值这么说,自然是希望把事情闹大的。 “班都统,今日我本世子大喜,我便不与你计较,好生喝的你酒。” 林怀景说罢,转身要走,那班值借着酒性,朝着林怀景大声喝道: “哼,堂堂世子,娶个青楼女子?成何提统?林怀景,你若有本事,便将那姚绮叫出来,本都统倒想看看,她是不是那床上功夫了得的青楼花魁!!” 第4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卫心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震惊。 他震惊于那红盖头下若隐若现的容颜,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名唤李灵妤,他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呵护备至,不容许她受到丝毫委屈。 而此刻,自己那千娇百媚的女儿,竟成了他精心策划的闹剧中的女主角,藏匿于红盖之下。 "妤儿,你……怎会在此?" "父亲,这里是哪儿?" 李灵妤一脸迷茫,而林怀景则适时地走近,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原来这陛下认下的公主居然是李相的千金,怀景何德何能得李相如此重恩,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啊。” 李卫心怒目圆睁,目光如炬,直视林怀景,随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 "林怀景,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林怀景却只是轻蔑一笑,贴近李卫心,压低声音道: "诸多权贵在场,今日这场戏,丞相若是不陪我演下去,到时候丢脸的,便是陛下了。" 此时的李卫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退一步,直接带女儿离开,无疑是拂了皇上的面子,后果不堪设想;进一步,配合林怀景演完这场戏,则意味着牺牲女儿的清白,自己也将永远与怀王府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他凝视着林怀景,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而林怀景则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局势,彻底翻转! "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李卫心困惑不已,他无法理解,自己精心布下的局,为什么最后反受其累被困其中的,居然是自己。 林怀景的目光变得深邃,失去了先前的戏谑与得意,取而代之的是阴晴不定的神色。 三日前…… 林怀景府邸的屋檐之上。 即将离去的姚绮忽然转身,向林怀景吐露了一个令他始料未及的秘密: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来上京城之后,我被吴文华卖了四次,都是青楼,上京城那些你听过的,叫得上来名字的青楼,我都待过。换句话说,我不是完壁之身,亦非良家女子。丞相之意,在你我大婚之日揭露我的身份,以此来污了怀王府的名声。" 林怀景闻言,半晌无语,难以置信: "仅仅为了所谓的名声,他们竟……" 他难以想象,人心之恶竟能至此,为了摧毁怀王府的颜面,竟不惜逼良为娼,将一个女子四度卖入风尘之地。 姚绮苦涩一笑: “世子是云端之人,自不知我等微末之辈的辛酸,如我们这般草民,实抵不过世子殿下的脸面二字。” 说罢,她欲转身离去。 "且慢。" 林怀景出声挽留。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 林怀景不解,按理说,她应是李卫心一党,隐瞒此事助李卫心得逞,本是大功一件。 “你不是坏人,也不似传闻中荒唐跋扈。” "何以见得?" 林怀景疑惑。 “坏人,不会拿雷劈人。” 原来,姚绮敢情还有点儿记仇。 “不是,我那是救你,如若不然,你不是……” 林怀景连忙辩解。 "我明白,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姚绮微微一笑,温婉如初。 "你……你将此事告知于我,你自己又该如何?李卫心,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林怀景有些担忧。 "放不放过,又有何惧?事已至此,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死字,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死又有何惧。" 穗玉公主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怀景语气坚定。 "你先保全自己吧,这上京城,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复杂吗?当然复杂,林怀景很明白,所以在得知了这个重要的情报之后,他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他去找了陈菲儿——那位由他那老谋深算的老父亲深藏于京城的暗桩,终于到了发挥其作用的时刻。通过陈菲儿的引荐,林怀景结识了一位神秘人物——霓裳。这名京城名妓表面上风姿绰约,私下里却是京城地下鬼市的座上宾,地下鬼市鬼头阿耶什的红颜知己。 京城之下,隐藏着一套错综复杂的排水系统,而在这幽暗的地道之中,聚集了许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他们投靠鬼市,化身为鬼市的利刃,鬼市则为他们提供庇护。久而久之,这里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生态,各类见不得光的交易在此暗流涌动,其中包括人口贩卖。 鬼市的嚣张程度令人咋舌,他们交易的对象中,不乏高官显贵的家眷。这些官员或利用鬼市铲除政敌,或为纳妾而勾结鬼市杀手,残忍地绑架并杀害原配,再抛尸荒野。他们手中握有众多京城高官的秘密,这便是鬼市立足的根基。 而霓裳那次携带的大箱中,藏匿的正是李卫心之女——李灵妤。 李灵妤平日深居简出,终日于闺房中沉浸于刺绣,这为霓裳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鬼市之人先将李灵妤掳走,随后霓裳假扮成李灵妤,数日未离房间,使李卫心丝毫未起疑心,而李灵妤本人则在婚宴开始前,被喂下了一粒迷人心智的鬼市灵药——迷离散。 林怀景的第二步棋,则是与柳青芜一同拜会了地下鬼市之主阿耶什,这位来自西域却在中原鬼市称霸的异域首领。 一切安排就绪后,林怀景逐步设下天罗地网,将李卫心一步步引入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使之成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 婚礼盛宴之上。 "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相似乎已无路可退。李相不如替自己想想,也替令千金想想?" 林怀景语调虽低沉,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卫心听后,竟朗声大笑: “哈哈哈,世子高见,这是陛下与本相给世子的一个惊喜。” 事已至此,李卫心只能尽力稳住局面,力求将损失降至最低。 "那么,小婿先行告退,感谢李相及各位大人,本世子这就前往洞房,诸位随意。" 言毕,他走向李灵妤,少女转头望向父亲,轻唤一声: "爹。" "去吧,自己小心。" 即便心中万般不舍,李卫心也只能强忍痛苦,先度过眼前的难关,至于后续,只能从长计议。 李灵妤被牵入洞房后,藏身门后的侍女诗柳迅速出手,将她击晕。 "公子真的要走吗?" "自然。他李卫心想让怀王府蒙羞,我便让他这位丞相颜面扫地,这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了,这李灵妤你带回府上好好照顾,别让她做出傻事。若李卫心强行夺人,便依我所教行事。你们安心留在京城,等我归来。" 言罢,林怀景翻身越窗,向着城北疾奔而走。 第41章 满城风雨 城北,隐匿于喧嚣背后的秘密角落。 这里藏着一道不起眼的暗门,门后延伸出通往地下世界的幽邃通道,那便是传说中的鬼市所在。 林怀景甫一踏入这幽暗世界,便有低沉的声音接踵而至: “可是怀王世子?” 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与敬畏。 “不错。” 林怀景点头,语气淡然却难掩其身份的尊贵。 “遵鬼头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世子,请随我来。” 接引之人恭敬领路,语气中透露出鬼市特有的神秘与不可言喻的规则。 林怀景此行目的单纯而明确——于众目睽睽之下,悄然离开繁华的上京城。 在鬼市,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可以买到,一条离开上京城的路?实在太简单了些。 穿梭于错综复杂的地道,最终二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出口。跨出这一步,便是京城之外的广阔天地。门外,两匹健壮的骏马静候,那是鬼市给予的无声承诺。 林怀景转身,自怀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五十两银锭,递向接引者: “一点心意。” 接引者拱手作揖,婉拒道: “世子厚意心领,但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世子既已付过银子,我若再取,便是破例。” 言毕,他深深一鞠躬,退入黑暗之中。 林怀景未再多言,翻身跃上马背。另一匹马上,柳青芜端坐其上,英姿飒爽。 远离京城,少了张祁闻的守护,柳青芜无疑是最佳的旅伴。 “新婚之夜,你竟独自离去,置新娘不顾,这又是何道理?” 柳青芜侧首,目光锐利。 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 “李卫心欲毁我怀王府名声,我便让他自食恶果。让其女新婚之夜独守空闺,看他还如何稳坐丞相之位。” “可那李灵妤着实无辜,你此举不是将她推向绝境?” 柳青芜忧虑道,深知女子名誉之重。 “无须担忧,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已安排人手照看,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待我归来,她的名誉自会恢复。况且,与李卫心他们对姚绮姑娘所做之事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林怀景言辞坚定,随即调转马头,启程在即。 “我们要去哪儿?”柳青芜追问。 林怀景手指苍穹,朗声道: “江湖!” 言罢,两骑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柳青芜紧随其后,尘土飞扬。 次日,上京城内,此事如同平地惊雷,激起千层浪。 丞相之女出嫁,新郎却于洞房花烛夜神秘失踪,独留新娘空守新房。加之先前宴会上的风波,舆论如野火燎原,皆言丞相之女清誉有损,故而世子逃婚。 李卫心,这位一向视声誉如性命般重要的大周丞相,此刻怒火中烧,却又束手无策。林怀景的行踪,无人知晓。 然而,有一事确凿无疑——他已不在京城。京城耳目密布,唯有出城,方能遁形无迹。而能悄无声息离开京城的,唯有鬼市一个选择。 但在面见那位神秘人物阿耶什之前,林怀景还需先去见一人——皇帝。 “林怀景确实已出城?” 皇帝的耳边,回响着鬼市探子的报告。 鬼市行事诡秘,李卫心只能谨慎措辞: “似有其事。” “费尽周折才将林怀景作为人质引来京城,怎容他轻易脱身?速派人搜寻!” 皇帝的不满溢于言表。林怀景的到来本就出乎他预料,如今逃脱更令其恼火。至于李卫心的女儿,在皇帝眼中,她与姚绮并无二致,只要能牵制林怀景,是谁并不重要。 “陛下,臣有异议。” 李卫心躬身进言。 “哦?丞相有何高见?” 皇帝目光如炬,询问道。 “林怀景在京时,我们投鼠忌器。但如今他擅自出城,步入了茫茫江湖,那便是羊入虎口,非我等所能左右了。” 李卫心语带深意。 “丞相此话怎讲?” 皇帝追问,显然对李卫心的言下之意颇感兴趣。 “既然他林怀景自己找死,要离开上京城,那他死在外头,与人无尤,林怀景一死,怀王府没有承继,待到林常洛归天,一切,便都定了。” 当前局势已非上京所能掌控,故而李卫心竭力引导事态向利于己方发展,自然,此“己方”实为皇权稳固。 “但若他真的一命呜呼,怀王府姑且不论,龙虎山岂会善罢甘休?” “好办,微臣前往鬼市寻觅杀手。鬼市行事隐秘,从不泄露雇主身份。此事由鬼市动手,龙虎山之怒,自当由鬼市承受。若鬼市真有撼动龙虎山的实力,正好挫挫天师府百年傲气;若鬼市不敌,以天师府老道们的脾性,鬼市恐将不存,于大周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上京,乃至天下,长久以来深受鬼市之扰,若能解决,必是人心所向。 “如此,也只能依计行事。此事,你去安排。至于你的私事,宜早不宜迟,大周丞相,不可沦为他人谈资。” 皇帝摆手示意,对此举本就不甚赞同,现下事态复杂,更不愿深陷其中,便交由李卫心处置。 李卫心之所以痛下杀手,实则私愤使然。林怀景玷污了他爱女名誉,毁其多年苦心经营的声誉,令堂堂大周丞相沦为笑柄,他如何能轻饶了他。 离宫之后,李卫心着手两事。 其一,拜访慎刑司的齐司,欲令无常卫与金吾卫联手,将城中议论婚宴者尽数拘捕,并择政敌数名,杀鸡儆猴。 其二,亲赴鬼市,拜访阿耶什。 “你说什么?你要杀谁?” 阿耶什显得颇为惊讶,仿佛未曾听清。 “林怀景。难道,鬼市还有不敢接的买卖?” 李卫心答道。 “你来迟了。” 阿耶什轻轻摇头。 “何谓来迟?” “在你之前,林怀景已出三万两悬赏自己的项上人头。” 阿耶什解释道。 “什么意思?悬赏自己?那你们,不接吗?” 李卫心未曾料到,竟有这等好事,林怀景自行寻觅杀手。 “接了,但按鬼市的规矩,他指定了杀手,旁人无权插手。” 阿耶什摇头,面露遗憾。 “指定了杀手?何人?让他去便是。” 李卫心不死心,直至顺着阿耶什所指望去,方悟林怀景之意。那被指定的杀手,乃是一位失去双足,街头乞讨的老翁。 “林怀景!!!” 李卫心咬牙切齿,恨不能亲手撕碎林怀景。 第42章 祸从口入 林怀景考虑的相当周全,每一个细节他都有想到了。 他深知李卫心一定会去鬼市买杀手,于是先发制人,断绝了鬼市杀手们的退路,为自己的计划布下了天罗地网。 此刻,唯一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便是那位失去双腿的老者,但老者的实力似乎并不足以掀起波澜。李卫心深感挫败,仿佛一切尽在林怀景的算计之中,无处遁形。 绝望之下,他决定放手一搏,再次找到了齐司。 "刺杀林怀景,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齐司面露狐疑,作为慎刑司的掌权者,他只遵从皇帝的命令。 李卫心的回答滴水不漏:"陛下当前最为忧虑的,莫过于怀王府之事。为陛下分忧,乃是我等臣子的本分。" "可是,没有陛下的口谕,我……" 齐司面有难色。 李卫心巧舌如簧,继续劝说道: "齐大人,有些话,陛下难以启齿,尤其是关于怀王府,那毕竟是皇室血脉。作为臣子,我们应体谅陛下的苦衷。" 齐司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被李卫心的言辞说服。 "林怀景现在何处?" 李卫心捕捉到齐司态度的微妙变化,知道已成功说服对方: "他刚离开上京城,向西而行,身边只有一名龙虎山的女弟子,剑术平平,修为一般,齐大人只需派两名鬼卫应该足够了。" 齐司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布局: "龙虎山弟子不可小觑,两名鬼卫恐怕不够稳妥。我派无常前去,务必确保一击而中。" 齐司深知皇帝的心思,他也知道当今的这位皇帝苦怀王府久矣,这正是他爽快接受任务的原因。 "那就拜托齐大人了。" "李相言重了。" 待李卫心离去,齐司立即召见了荆无刻——慎刑司无常卫中的十无常之一。无常卫分为三个等级,无常鬼卫、无常卫、无常,每级人数递减,而十无常则是无常卫中的精英,他们不同于普通杀手,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拥有超凡的战斗力,直逼三司命的地位。 “林怀景加一个龙虎山的小后辈,往西去了。” 齐司下达指令。 "需要活捉吗?" 荆无刻问道。 "不留活口。" 齐司语气坚决,无论是林怀景还是柳青芜,都必须除掉,以免留下任何把柄,让林常洛有机可乘。 "遵命。" 荆无刻领命欲行。 "对了,你一直打听的妹妹下落,我已经派人调查。事隔多年,需要时间,你耐心等待。" "卑职感激不尽,多谢大人。" 齐司挥了挥手,荆无刻随即策马而去,追踪林怀景的行踪。 此时,林怀景与柳青芜已疾驰数十里。林怀景不惜重金,换来了真正的良驹,这些通常仅供军用的马匹,却轻易落入他们手中,足见大周国事之衰微。 两人逃至名为玉澜的小镇,决定找地方歇脚用餐。城内漫步,一家酒楼映入眼帘。 "就去那里吧。" 林怀景点向酒楼,提议道。 "那是酒楼,你想喝酒吗?" 柳青芜略显惊讶。 "江湖儿女,不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吗?我们初入江湖,自然要体验一番。" 说罢,林怀景翻身下马,酒楼小二见二人衣着华丽,连忙上前,热情招待。 “哟,二位客官,里边请嘞。” “给马弄点儿上好的料,我们还要赶路。” 林怀景随手掷出一两碎银,店小二眼疾手快接住,连声应诺,即刻吩咐人照料马匹。然而,林怀景这番豪迈举止,悄然落入了旁观者眼中。那二人交换了默契的一瞥,随即分头行动,一人尾随入酒楼,另一人则悄无声息地绕往后院。 步入酒楼,林怀景点了几壶佳酿与二斤上好牛肉,以慰藉一路风尘。他斟满一碗,轻抿一口,眉头不禁一皱。 “哎,小哥,这酒怎如此苦涩?快换你们这儿的上等佳酿来。” 店小二连忙换上店内最好的酒,林怀景再次举杯浅尝,却依旧难掩失望,轻轻啐了一口。 “唉,这又是何物?清淡如水,全无酒之醇厚。” 身为王府世子,林怀景平日所饮非精品即家酿的景怀春,这小镇之上,自然难以寻得同等佳酿。 “客官见谅,这已是咱玉澜镇的顶尖货色了。看您这气度,定是从京城而来,咱们这小地方,确实拿不出更上乘的酒了。” 店小二面露歉意,林怀景点点头,示意他无妨,随后随意抓起一块牛肉,正欲品尝。 “算了,有酒便好,别愁眉苦脸的了。” 一旁的柳青芜轻声宽慰,自己则随意饮了一口,于她而言,酒的好坏并无太大分别。 “公子想喝真正的佳酿吗?” 这时,邻桌一位客官转过头,好奇问道。 “确是如此,兄台可有推荐?” 对方微微颔首,起身言道: “若要品鉴佳酿,请随我来。” 说罢,那人先行一步,林怀景闻声紧跟其后。柳青芜连忙拽住他的衣袖: “此人你可相识?” “并不认识。” 林怀景摇头否认。 “不识便随他去,万一他是……” “有你在,怕什么?再者,行走江湖,若无佳酿相伴,岂不尽失意趣?” 林怀景一直憧憬着话本中的江湖世界,如今得以挣脱束缚,自然渴望尽情体验一番。他不再犹豫,毅然跟随。 那人领着二人穿梭于狭窄的街巷,最终停在了一扇木门前。轻敲数下,门缝中探出一张谨慎的脸庞。 “有位公子想品酒。” 门内之人打量了林怀景一眼,旋即点头让道: “请进。” 对林怀景而言,这样的经历新奇而有趣,他满心好奇,紧随其后。 小屋内酒香扑鼻,林怀景落座不久,便有人奉上佳酿。他轻嗅一口,赞不绝口: “嗯,好酒,果真是好酒。” 论及品酒,林怀景自有一番造诣。他浅尝一口,确为上品,甘冽爽口,随即转向柳青芜: “你也来试试。” 柳青芜半信半疑地端起酒碗,轻抿一口,瞬间双眸圆睁,随即一饮而尽。 “哎,早知该带上牛肉,光有酒,未免美中不足。” 林怀景略感遗憾。 “那,我们付账后,带些酒回去不就成了?” 柳青芜提议道。 “嗯,言之有理。” 林怀景闻言正欲起身,却不料一阵天旋地转: “这酒……好……烈!” 话音未落,林怀景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柳青芜见状,顿觉不妙,正欲提气反击,却也眼前一黑,随之倒下。 第43章 江湖第一课 不知过了多久,林怀景缓缓自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依旧置身于那简陋的小酒馆内。 他费力地坐起身,头部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环顾四周,不仅人迹全无,就连先前饮酒的桌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摇了摇混沌的头颅,试图驱散迷雾,找回清醒。 “小神棍?对,小神棍在哪里?!” 林怀景心中猛然一紧,想起了柳青芜。自己尚且安好,可柳青芜是个女儿家,可是她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在这里。” 柳青芜的声音传来,让林怀景心中的巨石瞬间落地。循声望去,只见她倚靠着一根柱子,同样在努力恢复意识。 “你没事吧?” 林怀景关切地问道。 “还好,只是有些晕眩。我们似乎是遭逢了黑店,幸运的是,他们似乎并未伤害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柳青芜的提醒让林怀景迅速检查腰间的钱袋,发现它已不翼而飞,他苦笑一声,长吐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柳青芜疑惑地问。 “银票还在,只是钱袋不见了。” 虽然钱袋里不过是些散碎银两,总计不过二三十两,但在这样的境遇下,也算是一笔损失。 “那还好,看来这个贼还没坏透。” 柳青芜扶起林怀景,却发现他脸上竟洋溢着莫名的兴奋。 “被人算计,钱袋被劫,你为何如此开心?” 柳青芜不解。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啊!如果一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欺骗与波折,又怎能说自己曾踏入江湖呢。” 对于失去的银两,林怀景显得毫不在意,反而因亲历江湖的风雨而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两人稍作调整,缓缓走向门外,一推开门,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四下无人,连落脚之处都未寻得。 “天已黑透,周围空无一人,我们甚至还没有找到住处。” 外面万籁俱寂,一片死寂。 “客栈位置不明,今晚或许只能在此将就了。” 无月之夜,黑暗笼罩,寻找住处似乎成了奢望,两人只好在这破旧小屋中度过一夜。 他们拾了些干柴,在屋内燃起篝火,围坐火旁,林怀景越想越觉此事颇具趣味,不禁嗤笑出声。 “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 “我在想,读了那么多武侠话本,总说江湖险恶,之前还没什么体会,现在算是深有感触了。不过,这江湖还不够彻底,按理说黑店该是谋财害命,还会把人做成包子之类的。”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遗憾他们没对你下手?” 柳青芜一脸愕然,这位怀王府世子的思维真是与众不同,没被伤害反而心生遗憾? “当然不是。” “只能说我们遇到的还不算太坏,而且只取了碎银,留下银票,或许他们真的急需这笔钱。” 柳青芜轻叹一声,倚柱闭目,显然那酒中的药物令他们即便清醒,也难以摆脱沉重的头颅,不久,两人便沉沉入睡。 次日清晨,一缕透过破瓦的阳光唤醒了林怀景,他睁眼望向窗外的晨曦,连忙唤醒柳青芜。 他们未曾预料,初次江湖之旅的第一个夜晚,竟是在这破败小屋中度过。 “昨晚只顾着喝酒,不曾发现这屋顶破烂成这样,早该想到这有问题的。” 望着头顶那几个窟窿,林怀景满是懊恼。 离开小屋,回到昨晚的酒楼,找到店小二,准备牵马时,却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我们的马被人牵走了?” 林怀景一脸的不可思议。 “确实,二位昨日未曾露面,随后有一人自称是您二位的朋友,便把马牵走了。” 店小二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如此一来,林怀景算是深刻体会到了江湖的波谲云诡。这漫漫长路,没了马匹代步,仅凭双脚无疑是天方夜谭。况且,他们背后或许还有追兵。原本军马驰骋如飞,如今即便奔向马市,也只能购得寻常马匹了。 “罢了,先去找些吃的再说。” 林怀景满面无奈,正欲离开,却发现柳青芜凝视着某个方向,目光炯炯。 “怎么了?”他上前询问。 “那边那位小姑娘,像不像昨日为我们斟酒的那位?” 实话说,林怀景并未留意斟酒者的样貌,于是摇头道: “我未曾细看,辨认不出。” 柳青芜一脸不悦,白了他一眼。 “我可记得清楚,就是她没错。追!” 钱财虽小,颜面事大。初入江湖便遭此戏耍,这口气怎能咽下?柳青芜性情本就急躁,哪能容忍此等侮辱,提剑便向那小姑娘追去。 林怀景见状,亦不含糊,紧跟其后,边追边啃着手中的饼,心中暗自思量: “好好好,这江湖真是愈发有趣了。” 那小姑娘正于包子铺前,无意间瞥见气势汹汹的柳青芜,二话不说,直接将所有包子抱在怀里,嘴里还塞了一个,转头就跑。 柳青芜原有些犹豫是否为同一人,但见她逃跑,立时确认无疑,随即紧迫不舍。 小姑娘对这地界极为熟稔,穿梭于街巷之间,不消片刻便将二人远远甩开。 “人呢?”林怀景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必是藏匿于近处,上房。” 柳青芜脚下生风,一跃至屋顶,林怀景紧随其后。两人分头行动,很快便觅得了小姑娘的踪迹。 悄无声息地回到地面,尾随其后。 “虎哥,我刚刚遇到了昨天那两个呆瓜。” “!!!” 小姑娘此言一出,林怀景险些被自己的饼噎住。好嘛,竟被如此称呼。 “什么呆瓜,今日的饭食皆是人家银钱所换,人要懂得感恩,懂吗?” 另一人开口,应是小姑娘口中的虎哥,也是昨日设局欺骗他们之人。 “明白了,虎哥。” “他们追上你了吗?” 虎哥追问。 “哪能呢,我三两下就把他们……” 小姑娘还想夸大其词,却在转身之际,撞见门口怒气冲冲的柳青芜。 倒非柳青芜心胸狭窄,吃这点亏她尚能接受,但被称作呆瓜,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小骗子,胆敢出言不逊,看我如何教训你!” 柳青芜直闯而入,那虎哥连忙喊道: “宝瓶你赶紧进去,没我吩咐不许出来。” 言毕,抄起身旁的水火棍,迎向柳青芜。 第44章 荆无刻的追击 那唤作虎哥的大汉,挥舞着水火棍气势汹汹地袭来,柳青芜则以剑相迎,剑光如水,冷静而锋利。 虎哥虽名带“虎”字,实则本事平平,全凭一身蛮力,未练得真气,自然难以与真气护身的柳青芜抗衡。 只见二人交手不过三回合,虎哥的水火棍便被巧妙击落,柳青芜看准时机,对着其胸口更是一记重掌,痛得他踉跄后退,不料又被地上的断棍绊倒。柳青芜见状,几步上前,轻巧地踢开碍脚的木棍,正欲踏入屋内,却忽地愣在了门槛边。 “怎么了?”林怀景疑惑出声。 “你还是自己来看吧。” 柳青芜收剑回鞘,侧首向林怀景示意。 林怀景闻言,快步上前,同样怔在了当地。 那破旧狭小的房间内,数十名孩童围坐,他们眼中的小姑娘正分发着刚买不久的包子,一脸满足的笑容。 “诸位瞧见了,我们也是无奈之举。你们的钱财尚余,悉数归还,其余的,权当我欠下的债。” 虎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钱袋,轻轻置于地面。 林怀景未置一词,径直走向虎哥身旁坐下,顺手将钱袋抛给柳青芜: “小神棍,带那位叫宝瓶的小姑娘再去添些食物,多买肉食,今日这一餐,由我们做东。” 柳青芜接过分量颇重的钱袋,与机灵的宝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随即向街道行去。 林怀景则靠坐在台阶上,仰望苍穹,悠悠问道: “你叫什么?” “罗小虎。”对方简洁作答。 “这些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林怀景点破心中疑惑。 “皆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我见他们孤苦伶仃,若无人照拂,恐难逃街头冻馁之苦,故而想做些好事,给他们一线生机。” 没想到这罗小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还是念过些书的人。 “此乃中原腹地,怎会有如此多流离失所的孩童?” 林怀景不解,毕竟中原富饶,此地距皇城不过四五十里,不应有此等惨象。 “公子衣饰华贵,自是不知民间疾苦。朝廷昏聩,贪官污吏横行,霸占良田,百姓无地可耕,饿殍遍野,不计其数。” “难道无人向上申诉?” 林怀景满是困惑。 “申诉?官官相护,多少孩子的双亲因申诉而命丧途中。” 永安州物阜民丰,林怀景及冠前未曾踏出州界半步,对外界的苦难浑然不觉。 面对此情此景,林怀景一时语塞。他所知的江湖,大多源自话本小说,而书中的世界,又有几分真实? “带着这群孩子,定是不易。” “不易?非也,这是我赎罪的方式。昔日我犯下大错,需用一生来偿还。” 罗小虎言毕,目光温柔地扫过孩子们的脸庞,再转向林怀景,眼中满是感激: “多谢。” “不必客气,理应如此,对了,你们昨天招待的酒,哪来的?” “我们自己用果子酿的,没多少。” 罗小虎笑道,听到这里,林怀景却给他们想到了一个去处,他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拿去吧,带着这些孩子生活不易,若有意,可南下至永安州永宁城,到时候,在那里寻一个叫栋梁的老人家。” 言罢,他又解下腰间的玉佩,其上镌刻一字“景”,象征着他的尊贵身份: “将这块玉佩给那人看,他自会妥善安置你们。” 罗小虎接过玉佩,细细端详,联想到永宁城的名声,恍然大悟: “你是怀王世子?” 林怀景不置可否,仅是轻轻摇头: “即便身为怀王世子,若不能庇护苍生,身份又有何意义?安排马车,带孩子们去永宁城吧,那里至少暂时安宁。多余的银两,足以让你们在那里做起小生意,安身立命。” “世人皆言永安为大周最后的净土,听君一席话,确是如此。” 罗小虎含笑接过银票,肩负着众多孩童的生计,他深知每一分银钱的重量,于是坦然接受。 “多谢。” “不客气,你把这些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林怀景站起身,恰逢柳青芜归来,手里提满了食物,还有两壶佳酿。众人围坐在篝火旁,享受着难得的盛宴。 直至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沉入梦乡,林怀景悄然起身,轻轻唤醒了柳青芜,是时候启程了。 “为何要趁他们熟睡时离开呢?” 柳青芜一脸不解。 “你看那些孩子多么快乐,他们已将我们视作家人。刚建立的情谊就要割舍,他们会难过的。这样无声地离开,对大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月黑风高之夜,两人悄悄离开了玉澜镇,继续他们的西行之旅。 与此同时,那两个曾窥视林怀景的小贼,牵着偷来的两匹军马,偶遇一位买马的客人: “这位大爷,您看这两匹马如何,可合您的心意?” 一人上前搭讪,那人转身,竟是无常卫的荆无刻。 “这两匹马,从何而来?” 荆无刻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 “大爷,马的来历就不必追问了,若您觉得满意,十五两一匹,您拿走便是。” 荆无刻目光如炬,再次逼问: “这两匹马的主人在哪里?你们又是如何得来的?” “你他娘的买不买?想买就掏钱,不买就滚远点!” 另一人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对荆无刻恶语相向。 “这位大爷,我兄弟年轻气盛,我想您买马,并非只为了马,而是想找到骑马之人,对吗?这样,您买了马,我们一拿到银子,立刻告诉您马的来源。” 见同伴失言,他连忙打圆场。荆无刻脸色一沉,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匕脱手而出,身形一晃,寒光掠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刚才还嚣张的那人,右耳已落地,他捂着伤口,痛呼不已。 “最后问一遍,马从何来?骑马之人又在何处?” 荆无刻面无表情,话语间杀意更甚。 “在……在玉澜镇。” 那人颤抖着回答。 得到所需信息后,荆无刻收起短匕,不久便骑马离去,留下两具尸体,显然并未手下留情。 另一边,林怀景与柳青芜已踏入青州城。 林怀景此行并非无目的,他欲前往西陲,探寻姚绮所言之地,同时,打听拓拔雄的消息。 他得知,消失近二十年的鬼剑拓拔雄半月前在大漠现身,他必须去确认。尽管目前尚无战胜拓拔雄的把握,但张祁闻曾言,生死搏斗中的成长最为迅猛。何处最多生死相搏?唯有江湖。 进城后,首要之事是找个安身处,他不愿再像从前那样露宿街头。然而,刚至客栈门前,便与一名出门的客人撞了个正着。林怀景身材魁梧,加之体内真气流转,那人被撞得踉跄倒地。 “哎呀,兄台,抱歉,没注意到你。” 林怀景连忙上前欲扶,对方摆手示意,迅速站起: “无碍,无碍。” 言毕,匆匆离去。 “走得这般匆忙,莫非有急事?” 柳青芜在一旁说道。 “或许吧。” 林怀景随口应道,领着柳青芜步入客栈。 先订了两间客房,又点了餐食,终得片刻安宁。 一夜平静,次日清晨,小二敲响了房门。 “客官,本店规矩,住宿需日结。您昨日的费用,能否结清?” 林怀景睡眼惺忪,伸手欲取银票,却猛然惊醒。 又是一次教训,他确实给了罗小虎银票,但并未全部送出,自己还留了两张,如今却不翼而飞? 他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 “小二哥,稍等片刻,我去问问友人,银子在她那里。我取来后,即刻下楼找你。” 权宜之计,只能如此,再谋他策。 第45章 阴山柳黎山 “银票不翼而飞了?” 林怀景的脸上写满了困惑,而柳青芜则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你这么大方,把银票全给宝瓶他们了?” 她诧异地问道。 “哪能呢,我只是分给了他们大半,自己还留了两张,可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怀景百思不得其解,银票究竟遗落何处。 “昨日购马后尚余些许散碎银两,不如先去结清店账吧。” 柳青芜提议道,随即从怀中取出钱袋,倾倒出几块零星银子。这些银两,还是昨日林怀景买马时马贩找回的零头。身为龙虎山清修弟子的她,身上哪会有余财。 支付了前夜的住宿费用后,二人囊中仅剩二两碎银,这江湖浩渺,前途未卜,这点银钱显然捉襟见肘。 他们坐在一家粥铺前,各点一碗清粥配一碟小菜,边吃边思索对策。 “你说,这银票会丢到哪里去了呢?” “昨晚,可有人进入过你的房间?” 柳青芜疑问道。 “没有,我睡得并不沉,若有人来,我定会察觉。” 林怀景摇头否认,目光却被不远处两个嬉戏打闹的孩子吸引,其中一个不慎撞上一位路人,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想起来了,昨天与我相撞那人,一定是他。” 林怀景点头自语。他曾在话本小说中读到,江湖中有高手能在人不觉察间取人性命或财物,如今看来,自己是遇上了这样的高人。 “所以那人昨天看上去很着急离开。” 柳青芜恍然大悟,而林怀景则以幽怨的眼神望向她。 林怀景心中懊悔不已,他初涉江湖,原以为带上柳青芜能相互照应,如今看来,她的江湖经验似乎也不比他丰富多少。若是早知如此,带上阎达或是诗柳,至少旅途能更顺心些。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偷你的银票。” 感受到林怀景的目光,柳青芜不满地说道。林怀景无奈,只好埋头大口喝粥,这恐怕是他此生最为简朴的一餐了。 餐毕,二人再次遍寻全城,却依旧未果。林怀景梦中的江湖行,要成了乞丐帮了。 最终,他们变卖了两匹马,换得五两银子,寻了家简陋客栈凑合一晚。次日再寻一日,贼人依然无迹可循,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前行。 以他们目前的身份,不宜久留一处,况且目的未达成,然不能就这样被人带回去。 离开青州城,他们一路向西,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荆无刻踏入了青州城门,双方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当然,对于林怀景而言,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继续西行约莫四十里,林怀景独创的边行走边运气提升真气之法成效显着,这一路行来,真气愈发浑厚。 于路边一小茶摊歇脚,二人刚坐下欲品茗小憩,却未察觉周围众人皆投以异样目光。 “气氛不对劲。” 柳青芜察觉到周遭的杀气,轻声提醒林怀景。林怀景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皆紧盯着他们。 “强盗?” 林怀景不明对方底细,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些人绝非善类。正欲抽身离去,一名大汉霍然起身,手持长刀,刀尖轻点地面,拦住了去路。 林怀景抬头,拱手问道: “敢问兄台,这是何意?” “看到阁下衣着光鲜,想必是富贵人家,小爷我最近手头拘谨,不知阁下能否施舍一二。” 好一个巧舌如簧,将强取豪夺说得天花乱坠。若非时运不济,林怀景二人囊中尚有余裕,或许也就一笑置之。可如今,他们身上仅有的银两不过三两有余,如何能满足这贪婪之口? “这位兄台,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银票,昨日让贼人偷了去,我们也没多余的银两了。” 闻言,那匪徒抬眸,目光在林怀景与柳青芜及她手中利剑间游移: “哟,还是位能武的佳人?姿色尚可,如此这般,美人若愿随我上山做那压寨夫人,我便放尔等一条生路。” 柳青芜性烈如火,岂能容忍此等轻薄,闻声未语,剑已出鞘: “哪里蹦跶出来的蟊贼,竟敢觊觎你柳奶奶!” 言毕,剑锋直指匪首,后者见状,非但不惧,反提刀相迎,一脸戏谑。 柳青芜剑术不俗,寻常蟊贼自是不在话下,但这匪首身为一众之首,颇有手段,更修习了真气。数十回合后,柳青芜渐感体力不支,终被匪首觅得破绽,一刀背击中足踝,娇躯一软,瘫倒在地。 “美人儿,剑术颇为了得,随我归山,定让你享尽温柔乡。” 匪首一脸邪笑,步步逼近,而此刻,林怀景体内真气骤聚,正欲出手,茶摊深处却响起一道沉稳之声。 “漠北双煞之通天雕李万山,我寻你已久。” 李万山闻声转头,只见一布衣老者端坐其间,手持茶碗,饮毕,目光冷冽地锁定了他。 “阁下何方神圣?既知吾名,还不速速离去,免得惹怒大爷,多添一桩血案。” “我已言明,寻你多日。不妨问问老于,我在此地,静候七日有余。” 老于,正是这茶摊的老板,一位年逾花甲的老翁。 “等我?所为何来?” 李万山疑惑问道。 “所为何来?自是为了,取你项上人头。” 老者轻轻放下茶碗,缓缓道来: “宁泰六年十一月,你于漠北劫杀了一伙来中原行商的脚商,杀人二十一口,夺取银钱三百七十两,货物无数。” 言至此,老者缓缓站起: “宁泰七年九月,你于淮北朱家镇劫掠,屠杀朱家镇七百一十四人,其中孩童一百零七人,抢良家女子七十一名,财物无数。” “宁泰十一年六月……” “兄弟们,给我上!” 未待老者言尽,李万山急切打断,心中暗惊,此人对自己恶行了如指掌,显然蓄谋已久,来者不善。 一声令下,四周匪徒蜂拥而上,却只见黑影一闪,数缕黑烟腾空而起,刹那间,所有匪徒倒地,七窍流血,死状凄惨,令人胆寒。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面对如此恐怖的实力,李万山心知不敌,面露恐惧,而那老者面目狰狞,一双血红之瞳紧盯着李万山,冷冷吐出几个字: “阴山——柳黎山。” 第46章 诡道正法 南越之地,隐匿于幽深阴山之中的门派,名曰阴山派,其名不显,却行事诡谲,行径正派,令人啧啧称奇。 林怀景不久前才从张祁闻的口中得知这个门派。 而今,阴山派之人踏足此地,目的明确——寻访一位名为李万山的凶徒,此人恶行昭彰,血债累累,亟待制裁。 柳黎山,阴山派三大祖师之一,现任掌门谢杨之师弟,江湖中人畏之如鬼神,赐号“柳阎王”。 其名一出,李万山面色骤变,深知不敌,欲抽身逃离。然而,正当柳黎山身形微动之际,李万山突施回马枪,手中异形长刀,刃薄如纸,形似唐刀却更显修长,既可劈砍亦能直刺,灵活异常。 这一击,迅疾如电,柳黎山措手不及,刀锋直入心窝。 诡异之事接踵而至,柳黎山被刺之处竟缓缓逸散出一团黑烟,烟雾沿着刀刃逆流而上,穿透李万山躯体,最终在他身后,于林怀景与柳青芜面前凝聚成人形,复现为柳黎山之貌。而李万山,此刻已双眼圆睁,七窍溢出黑气,颓然倒地,气息全无。 仅此一击,便令柳青芜亦感棘手的李万山命丧黄泉,足见柳阎王之威,阴山派之强,非同小可。 柳黎山斜睨二人,声音冷冽: “护身真气,天师府的?师承何人?” 林怀景恭谨答道: “晚辈天师府林怀景,见过柳前辈,家师是张祁闻。” 遵照张祁闻所言,阴山派虽修诡道,实则心向正义,故林怀景对柳黎山毕恭毕敬,行礼如仪。 未料,柳黎山对此并不领情,摇头轻叹: “天赋异禀,真气修为却平平,张祁闻看来也是误人子弟,天师府,不过尔尔。” 言罢,转身欲去。柳青芜闻言不忿,欲上前争辩,却被林怀景制止: “你不要命啦,你看看他刚才的手段,你是他的对手吗?” “哼,前辈若连道理都不讲,只以武力压人,岂非有失身份?” 柳青芜高声反驳,此言一出,柳黎山驻足门外,目光冷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资质尚可,但与他相比,相差甚远。不过,你真气纯净,确有过人之处。” “你一个前辈高手,还看不出来吗?他修真气才不到两个月时间。”柳青芜反驳道。 柳黎山闻言,惊讶之余,兴趣盎然: “两个月?好,老夫倒要试试你的斤两!” 言毕,黑影一闪,周身缠绕着浓郁黑气,如夜色般沉沉向林怀景袭来。林怀景心中一凛,急聚全身真气,金光咒起,淡金色光芒隐隐闪烁。 “护体金光?小子,若真如你所说,两月即有此成就,当真是天赋异禀。” 柳黎山语带赞许,手底下却毫不留情,黑气如怒涛般涌向林怀景。林怀景连退数步,掌中风雷之力凝聚,猛然拍出,与那团黑气正面交锋,一时之间,风云色变,天地为之动容。 雷霆炸响,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林怀景那看似磅礴的一击,最终只是徒有其表,未能掀起任何波澜。然而,柳黎山本无意取林怀景性命,眼瞅着黑气逼近,他适时地收住了攻势。 “小子,我收回前言,仅两个月便能练出这份真气,实属难得。更让人意外的是,你竟已初窥护体金光与五雷正法之门径,好一个后生,颇有些意思。” 言罢,柳黎山的目光转向了柳青芜。 “小丫头,你叫什么?” “柳青芜。” “你也姓柳?” 柳黎山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 “怎么,这世上,就只有前辈你能姓柳吗?” 柳青芜面对阴山派那诡异道术的修炼者,非但无所畏惧,反以犀利之语回敬。 “呵呵,哈哈哈,真是有趣!你现承龙虎山哪位?” “我目前只是天师府记名弟子,若老天师及其七位亲传弟子不纳我入门,我便不拜他人为师。” 柳青芜答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不凡的志气。 “哦?有骨气,将来若天师府那些迂腐道士不肯收你,便来大越找我,我来教你。话说回来,你也姓柳,哪里人士?” 柳黎山对柳青芜的兴趣愈发浓厚。 “哪里人士,我也不甚清楚,自幼随爷爷长大,可惜他已仙逝,之后我便被天师府收留。” “你爷爷尊姓大名?” 柳黎山追问。 “柳十八。” 柳青芜话音刚落,未料柳黎山竟有所认识。 “柳十八?方士柳十八?” “你认识我祖父?”柳青芜惊讶不已。 “有些渊源,当年相遇时,他曾为我卜了一卦,言我此生难觅得意门生,却会有个不错的继承人出现。” “祖父的卦象从未出过错,看样子你确实未曾得遇得意弟子。” 柳青芜自豪地为祖父正名。 “确实,这些年收了不少徒弟,却无一能入我心。至于柳十八所言,既说无得意弟子,又何来佳继承人?一切谜底,恐怕只能待时日揭晓了。” 言至此,柳黎山取出一张符纸,递给了柳青芜: “念及当年柳十八无偿为我卜卦之情,这张遣灵符赠予你。危急之时,以血激活,可借灵力脱困,但记住,此符仅能使用一次,非到绝境,勿轻易动用。” 柳青芜恭敬接过,仔细端详,只见符纸上以朱砂书写着“大将军到此”,其余部分则晦涩难解。正欲抬头致谢,却发现柳黎山已悄然离去。 “走这么快?” 柳青芜满心诧异。 “怎么,你还想跟他交交手啊。” 林怀景说了一句,朝着柳黎山消失的方向看去,而后继续说道: “像他这样的人物,估计连老道士都未必能是他的对手,这世上也许只有师爷能与之一敌了,你看他刚才杀李万山的手段了吗?居然化作黑气侵袭他人?这样的手段,怕是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这一趟江湖之旅,对林怀景而言,实在是收获颇丰,竟能邂逅如此传奇人物。 正当此时,一匹骏马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柳青芜跟林怀景立时一愣,同时看向对方,而后异口同声道: “那个贼!!” 第47章 没吃过的野味 料想不到,那名在城中搜寻两日未果的窃贼,竟于这偏僻之地现身。 更为惊奇的是,此人竟悠然骑马从他们眼前掠过,遗憾的是马蹄如飞,即便二人提气运起轻功追逐,也未能及得上分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至少明确了贼人的行进方向,沿着这条路,相遇只是时间问题。 沿途跋涉,二人疲惫不堪,终在一条清澈小河边驻足,大口饮水,稍作休憩后,再次踏上征途。 夜幕降临前,他们必须抵达下一个有村落的地方,否则只能露宿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郊野外。 然而,直至夜色深沉,四周依旧人迹罕至。 好在路边有一间山神庙,虽然长久没人祭拜,已然荒废,但总能挡些风雨不是。 二人进得山神庙点起篝火,林怀景的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这一路过来就喝了碗茶,现在是当真饿的不行。 柳青芜从行囊中取出干粮,二人围火而坐,就着温暖的火光享用简单餐食,暂时缓解了辘辘饥肠。 餐毕,林怀景因连日奔波,倚柱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一股诱人的肉香将他从梦乡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只见柳青芜正用竹签串着某物在火上翻烤。 “这是什么?好香!” 林怀景凑近询问。 柳青芜未答,只将烤肉递给他,林怀景不假思索咬了一口,满口醇香,难以言喻。 “好吃,这什么肉啊?” 林怀景接连吃了两块,边嚼边问。柳青芜努努嘴,指向一旁。林怀景转头望去,只见一堆模糊血肉,分辨不出原形。 “那是什么?哪里来的?” “庙里的老鼠,挺肥的。” “呕——!” 林怀景闻听“老鼠”二字,立时反胃呕吐,瘫坐在地,面色苍白,连连干呕。 “至于吗?这不好吃吗?” 柳青芜面带不屑,自顾自又咬了一口。 “这,老鼠?这……” 林怀景自然是不可能尝过这种东西,更难以想象这竟能成为盘中餐。 “爷爷死后,我一路往龙虎山的方向前进,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我抢过狗盆里的饭,也吃过泔水桶里的食物,可这最好吃的,却是自己烤的老鼠肉。” 那年她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从永宁城到龙虎山,其间的苦楚,林怀景恐怕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听完这段往事,林怀景强忍不适,缓缓走向柳青芜。 他深知这份“美食”对她意义非凡,于是伸手再取一串,细细品尝后道: “别说,细嚼之下,确实别有风味,比鸡肉还香。” 柳青芜望着林怀景,嘴角含笑,轻轻道谢。 “客气什么,当年我还亲了你一口呢,怎么说我也得负点儿责不是。” 林怀景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你还有脸提,在龙虎山时,你还...你还...” 提及此事,柳青芜忽生怒意,猛然起身,手持竹签指向林怀景。 “你这登徒子,看我不把你串起来烤了!” 言罢,她向林怀景扑去,后者见状,连忙转身逃跑,二人如同孩童,在篝火边嬉戏追逐,乐此不疲。 一夜无言。 第二天一早,林怀景醒来时柳青芜已不见了,正纳闷呢,她回来了,手里还串着几串吃食。 “什么啊?又是老鼠?” 虽说昨天陪着柳青芜吃了不少,但那也只是为了安慰她,真要让林怀景一直吃,他这心理那关,还是挺难过的。 “不是,放心吧,哪有这么多老鼠,这是田鸡,田里抓的。” 柳青芜回答。 “鸡?鸡好,鸡好,鸡肉香。” 林怀景一听鸡,立马来了兴趣。 “这不是鸡,是田鸡。” 柳青芜纠正了一句。 “有什么区别吗?这鸡养在田里的?” 林怀景自然是没见过这玩意儿的,这种普通百姓才会弄来吃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进得了怀王府的饭桌。 “你看这个。” 柳青芜抬手给了他一串,还没烤,虽然剥了皮,看起来肉相当的嫩,不过有几只腿还在挣扎,还是有点儿瘆人的。 “这肉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林怀景发表了一下感言。 两人合着田鸡去烤,烤熟入口之后,林怀景是连连称赞: “这个田鸡,肉质颇好,有些鸡肉的感觉,不,比鸡肉嫩多了,当真比鸡肉好吃。” “所以你昨晚说老鼠肉的时候是假话对吗?” 柳青芜问。 “呵呵。” 林怀景一脸尴尬的笑意已然说明一切了,老鼠肉,他这辈子是不想吃第二回了。 二人吃罢,又去河边装了些水,而后继续赶路。 休息了一夜,两人精神相当的好,这一路边运气边赶路,这脚力也见涨,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时,赶了两天路,却还是没见到人。 而且这一路给林怀景饿的,这干粮吃完了,田鸡也没那么好抓,连着饿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林怀景实在遭不住了,好在他们在天黑时,到了一个村子。 进了村子,有了人烟,总能弄些吃的,只是现在这天黑了,家家户户闭门,林怀景去叫了三户人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大半夜的叫门,不被骂就见鬼了,没法子,两人找了个破屋住下,点起篝火,林怀景却是第一次主动请缨去找吃的,柳青芜也不打击他,就由着他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狗叫连连,然后又有人影攒动,柳青芜出门探看,却看到不远处许多人拿着火把在追着什么,边追还边骂: “抓贼啊,抓偷鸡贼!” 柳青芜还在纳闷呢,却看到林怀景一只手提着一只鸡,朝着她跑过来,跑到她身边的时候还朝着她喊道: “快跑!” 柳青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头那人继续喊道: “他还有同伙,快追,抓到之后报官!” 这一下柳青芜也不敢怠慢,转头就跑,两人就这样被村民追了一路,可他们毕竟是习武之人,这脚程也不是一般村民能赶上的,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村民终于是没追上来了。 “我说,这就是你说的去找吃的?偷人家的鸡?” 柳青芜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无奈的看着林怀景,这时,突然传来几声打斗声,两人循着声音看去,却是看到两个人在比斗。 “你犯的是死罪,今日,没有活路。” 其中一人说了一句,手中长剑剑光凌厉,杀意升腾。 第48章 捉刀人凌不语 林怀景与柳青芜悄然匿于一隅,静观彼处二人斗得正酣。 “凌不语,你我无冤无仇,何故纠缠不休?再如此相逼,休怪我手下无情!” 言者立于原地,向着持剑之敌高声呵斥,显然已不堪其扰。 “不错,你我的确无冤无仇,但无奈吾辈志趣相投。你吃饱了,总得让我尝尝鲜,呵呵呵。” 这个叫凌不语的,面容扭曲,神色异常,一眼便知非善类。 “吃饱?何出此言?莫非你要银两?但说无妨,多少我都可予你……” “宁泰十七年三月春,青州百凉山,私塾先生带着三十多个孩童外出踏青,最后无人生还,全部被人放干了血。虽然青州州府衙门很快就查到了是你,万柏川,可是那群废物却怎么也抓不到你,像你这样可以毫不犹豫向无辜百姓下手的变态,实在是很对我的胃口。” 言及此处,凌不语竟泪光闪烁? “那些孩子中,或许有他的亲人吧?” 林怀景低语,心中暗忖。 “我不相信你杀他们是为了钱财或者别的。我坚信,你所求的,乃是满足那扭曲的杀戮欲望。呵呵,对于这样的人你,我实在是羡慕的紧,我亦渴望杀戮,但对无辜之众下手,于我而言,实在太难了。” “……” 林怀景哑然,未料凌不语亦是变态,只不过这位嗜血之徒,似乎尚存一丝人性。 凌不语则横剑于前,冷言相对: “所以,为了满足我那变态的杀欲,我选择做一个捉刀人,专门杀那些,该死之人。” “哼,凌不语,你以为我怕你。既然你自寻死路,我便不再留情。” 万柏川稳住身形,双掌聚气,直扑凌不语而来。 “用掌的?” 世间武学千变万化,林若汐修剑,高手如云,高潜林则擅长掌风,但除却这些,林怀景所见掌法高手,就只剩眼前这位了。 万柏川双掌聚气,猛然一推,一股狂风裹挟砂石,如怒涛般向凌不语袭去。 凌不语剑光一闪,剑气纵横,轻易破开掌风,但那砂石四散,一时迷眼。 就在这一瞬,万柏川已至凌不语背后,一掌轰出。 眼看一击必中,凌不语身后却浮现金卦虚影,硬生生接下了这雷霆一击。 万柏川惊诧之余,急急后退,口中喃喃: “天罡护体?武当派的手段?” 话音未落,凌不语已欺身而上,一剑直指万柏川心窝,却仿佛撞上了无形之壁,未能穿透。 趁凌不语愣神,万柏川双掌再聚气,猛力推出,迫使凌不语倒退,嘴角溢出血丝。 二人再度对峙,万柏川缓缓脱去上衣,露出一身漆黑如铁的肌肤,正是这层不知何术炼成的坚甲,方才挡下了凌不语的致命一击。 “万毒血煞?你以无辜孩童的血,淬炼你的血煞甲,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凌不语仿佛洞悉了对方罪恶的意图。 “呵呵,天地无情,众生自渡,人本就是自私的,弱者,只能成为强者的粮食。” 万柏川褪去上衣,露出一身漆黑如墨的肌肤,随即化掌为拳,气势陡变。 “八极拳!” 柳青芜一眼便识破了他的拳路。 “又换拳法了?看来他必败无疑。” 林怀景心中暗自揣摩,世间高手虽不乏博学者,但大多专注于一门技艺。万柏川先前使掌,此刻却又换作拳法,兼之那诡异的血煞甲,林怀景不由断定,胜负已分。 万柏川攻势凶猛,凌不语毫无惧色,剑光一闪,迎拳而上。 两人交锋数十回合,凌不语剑气纵横,却难以撼动万柏川的血煞护甲,这令万柏川愈发嚣张,一边攻击一边狂笑道: “哈哈,凌不语,来吧,尽情施展你的剑术吧!今日,我便用你的血,让我的血煞甲再上一层,哈哈哈!” 几个箭步逼近,一式八极崩迫使凌不语后退,万柏川浑身真气沸腾,厉声喝道: “尝尝小爷的猛虎硬爬山!” 言毕,他猛冲向前,左拳裹挟着惊天动地之势朝凌不语面门砸去。凌不语举剑格挡,剑刃与他左臂相触,竟激起火花,足见血煞甲之诡谲。 左拳受阻,万柏川旋即右腿横扫凌不语左腿,凌不语被迫后退。趁此间隙,万柏川身形一矮,双手触地: “老虎要来喽!” 紧接着,他双腿猛地一蹬,如同猛虎下山,一记威力惊人的重拳直扑凌不语。 凌不语刚退两步,避无可避,聚起真气,打算硬吃下这一击。 眼看拳头即将命中,万柏川却在关键时刻化拳为爪,一把抓住凌不语的双肩,张口朝着凌不语的脖子咬了过去。 “他想吸血?” 林怀景立刻洞察了万柏川的意图。 然而,万柏川一口咬下,却只换来一声惨叫。凌不语周身罡气骤现,万柏川非但未能得逞,反而崩落了半嘴的牙。 正当他欲抽身而退,却发现双手已被凌不语牢牢钳制。 “呵呵呵,我这罡气的滋味怎么样?血煞甲?我倒真想看看,他能不能挡得住,这借天地之力的全力一击呢!” 凌不语冷笑间,万柏川察觉不妙,抬眼望见一柄长剑自天而降,剑身环绕着磅礴真气,剑尖更聚雷电之威。 “这便是他所谓的借天地之力?” 林怀景不禁感叹。而万柏川,此刻已被恐惧笼罩,尽管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凌不语的掌控。那柄剑,无视一切抵抗,直直穿透了他的背脊,没入了他的脊梁。 “没杀?” 林怀景大为惊讶。这一击之下,万柏川败局已定,按理说以凌不语刚才说的话,应取其性命,为何此刻手下留情? 剑深入脊背,万柏川痛苦不堪地倒下,动不得分毫,如此情景,虽生犹死。凌不语蓦然转身,目光锁定林怀景所在: “从一开始你二人就在那里旁观,既然没出手,想来不是万柏川的同党吧?不管你们是谁,提醒一句,别打扰我。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再来两个!” 凌不语双眼通红,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让人看的不寒而栗。 第49章 蹭个鸡吃 凌不语一击败了万柏川,而后看向了躲在一边看的林怀景二人。 林怀景赶紧伸手: “没有没有,只是路过,看到二位比斗,一时兴起,抱歉抱歉。” “那样最好,别打扰我。” 凌不语说着起身,一把抓住万柏川的脚,往一棵树拖去。 “你,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万柏川满脸惊恐,可是现在这剑还在自己的背上,他完全动弹不得,没一会儿,他就被凌不语绑在了树上,然后,他背上的剑被取了出来,而此时的凌不语手上,多了一把匕首,或者说那是一把,竹刀。 是的,这刀是用竹子做的。 “你,你想干什么?” “我跟你不一样,你杀人,是为了你那该死的血煞甲,而我,喜欢享受死亡本身,享受猎物在死亡时痛苦的哀嚎。” 凌不语说着慢慢靠近,将手里的竹刀靠着万柏川的心口,一刀刺了进去,没想到之前有血煞甲护体的万柏川,居然直接被竹刀捅了起来,黑色的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使不上力,也就没有真气,没有真气,你这血煞甲,看起来也只是皮肤病罢了。” 凌不语冷笑着,拿着竹刀,很是艰难的,从万柏川的心口剐下一片肉来。 “嗯,不错,比想像中的要简单些。” 万柏川的痛苦哀嚎很明显更是激起了凌不语的兴趣,他慢慢将刀移到了万柏川大腿的位置,开始了第二刀。 那竹刀,平日里怕是连个萝卜都削不了,而如今凌不语居然想拿着他剐了万柏川? 后面的场景林怀景不想看了,赶紧示意柳青芜离开,这场面太血腥,实在会影响到他们俩吃鸡肉。 两个寻了背风的地方,点起了篝火,处理起两只鸡来,没一会儿,肉香四溢。 林怀景坐在边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结果刚弄好,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正想出去看呢,却看到凌不语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底下渗着血渍。 “挺香的,我能一起吃吗?” 凌不语这话说的,林怀景都想骂娘了,以他的本事,他要是想吃,他们俩拦得住吗?还装的挺礼貌。 “前辈客气,一起啊。” “不行。” 哪知道柳青芜却是不愿意,这一下林怀景吓够呛,那位爷刚才可是用竹刀剐了一个人啊。 “哦。” 凌不语也没说话,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走过来坐在一起,从包袱里拿出干粮,自顾自吃了起来。 柳青芜也没惯着,拿起一只鸡腿递给林怀景,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林怀景看着边上的凌不语,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将鸡腿递了过去: “要不,前辈也吃点儿?” “不行!” 没想到柳青芜又说了一句。 “不是,这鸡是我弄来的,我总有分配权吧?” 林怀景有些想不通了。 “他吃可以,得交钱,咱们得把鸡的钱还给人家。” 柳青芜是苦过来的,她最是知道底层百姓的不易,如若不然,也不会整个村子为了两只鸡追了他们一路。 “可以。” 没想到凌不语居然同意了,从怀里拿出十两纹银,问柳青芜: “敢问姑娘,这够吗?” “勉强吧。” 柳青芜回了一句,凌不语直接将银子扔了过去,柳青芜伸手接过,然后随手扔过去一只鸡腿。 三个人一起吃了起来,吃了一半,林怀景想套套近乎,他坐到凌不语身边,问道: “前辈,你说你是捉刀人?” “是啊。” 凌不语回答。 “捉刀人,赚钱吗?” 如今他们俩身上没多少钱了,如果能弄个营生,倒也不错,特别是捉刀人可以到处跑,也不耽误他们的正事儿。 “我不为赚钱。” 凌不语还是那样脸上没半点儿表情,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我知道我知道,您有您的事儿,我们也有我们的,我们想赚钱。” “捉刀人不是赚钱的路子,是送命的路子。” 凌不语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怀景: “真气挺纯,只是强度不够,多练练,也许有机会。” 然后又看向柳青芜: “这位姑娘。” “怎么?” 从一开始,柳青芜就没给凌不语一点儿好脸色,一听他叫自己,立马冷着脸回道。 “身上剑气精纯,离剑道不远了,以这方向修炼下去,二十年,便可睥睨众生。” 林怀景听罢,心中暗想道: “这话可不能让姐听到,要不然她又多个对手了。” “快,我看到这里有火光,这两贼肯定在这里。” 没想到那些村民居然还没放弃,追到这儿来了,一下子就把他们仨堵到了门口。 “看,就是他们,坏了,鸡让他们吃了!” 为首一个妇人一见,立马喊了一句,然后进来一群人,看着他们仨。 “居然这么快就吃了,今天不给你们点儿教训……” 柳青芜没说话,一把将手里的十两纹银扔到了门口,对方一下子傻了眼,可那妇人却是直接把那银子扔了过来,朝着柳青芜说道: “你什么意思?” “大婶儿,你拿着这十两银子去买吧,十两呢,能买几十只了。” 林怀景开口说道。 “他婶子,我觉得他说的不错,十两,不少了。” 边上有人劝,那妇人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林怀景他们三人,其中两个手里还有兵器,那凌不语看起来又是一张冷脸,也觉得不好惹,直接拿了银子就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哟。” 林怀景感慨了一句,继续吃他的鸡肉,外面天完全黑了,三个人围着篝火干坐着,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那什么,你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 林怀景打破了尴尬,朝着柳青芜说道。 “嗯!” 柳青芜点了点头,刚要睡下时,凌不语却是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 “阁下一直在那里盯着这边,是冲着凌某来的,还是冲着他们俩来的?” “有人吗?” 林怀景大惊,赶紧起身,走到柳青芜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不得不说,他现在已经越来越有点儿大侠的样子了。 “我是冲着他们俩来的,阁下可自便。” 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这人不是别人,却是——荆无刻,这个无常卫前三的高手,终于赶上了他的目标。 第50章 又来一个? 此刻,荆无刻面容隐于黑色面巾之后,林怀景一行自然难以辨识其真容。 然而,即便他不遮掩面容,林怀景等人或许同样无从知晓。对于林怀景和柳青芜而言,上京城里的人物,他们所识之人数目寥寥,屈指可数。 “找我们的?你谁啊?我们认识?” 林怀景闻声寻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戒备。 “并无交集。” 荆无刻简洁作答,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硬。 “既非相识,又为何寻上门来?难道是受雇之杀手,特来索我性命不成?” 林怀景心中明镜,不认为对方出自鬼市。如今鬼市中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仅有一人,而那人恐怕已难以脱身城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已承诺,自当履行。今日,你难逃一劫。” 言毕,荆无刻轻盈跃下树梢,缓缓步入,身影在月光下拉长,一身黑衣,双短剑在手,眼神中杀气腾腾。 “怎么,是羞于见人吗?连面目都不敢示人?” 林怀景站起身,话语中带着挑衅。 “原本可以让你们看看,毕竟在我眼里,你们与死人无异,但现在有外人在,便不方便了。” “看来是怕外人知道是谁动的手啊,不是江湖人,身在朝堂吧?江湖人,可不怕我们家老爷子。” 尽管荆无刻试图掩盖身份,未料林怀景竟一语道破。虽不知其具体身份,但凡涉及朝堂,怀王府若要追查,自是无所遁形。 “如此,今日断不能让你轻易离去。” 荆无刻目光转向一旁静观的凌不语: “阁下现在是否离开?” “按理应当离去,但今日承蒙那位小姑娘赠鸡腿之情,此事,我似乎不得不插手了。” 凌不语意外地选择留下,他站定,目光锁定林怀景: “这个人,是该死之人吗?虽然今天我已经吃饱了,但我也不在意,再来顿宵夜。” “自然。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欲取我性命。轻易草菅人命者,绝非善类,其手上必然沾满鲜血。” 林怀景对凌不语的性格已颇有了解,知晓他出手的原则,而眼前这位杀手,似乎正对凌不语的胃口。 “如此,甚妙!” 凌不语话音刚落,不顾荆无刻反应,提剑直冲而出。荆无刻亦不含糊,双剑并举,二人交锋间,斗得难解难分,一路打出了门外。 林怀景急忙跟出观战,却未料战局突变,一道人影自天而降,一掌震响,迫使二人同时后退。那人影瞬息之间又消失无踪,只留余音回荡: “二位勿需争执,林怀景之首级,归我所有。” “又来一个?” 林怀景愕然,初涉江湖,未料竟有如此多的杀手觊觎他的性命。 “阁下究竟是谁?莫要躲躲藏藏,有本事便正面一战!” 荆无刻高声质问,却只换来一阵冷笑: “一个蒙面杀手,竟指责他人藏头露尾?这笑话,未免太过滑稽。” 言罢,一股强劲之力猛然爆发,将荆无刻震退数步,面上的黑纱也随之落地。荆无刻深知今日难成事,又恐身份暴露,遂转身遁去。凌不语则驻足,环顾四周: “没想到连您也亲自来了。” 显然,凌不语对那黑影并不陌生。 “无奈之举,刚接的令。凌不语,你意欲与老夫为敌吗?” 那声音再次响起,更为沉稳厚重,似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 “您既已亲至,此局,非我辈所能插手矣。” 凌不语言毕,目光转向柳青芜,淡然道: “多蒙姑娘一饭之恩,无奈风云突变,此人既至,吾力难阻。二位之命运,便由天意决断吧。” 言讫,他转身欲行,林怀景目送其背影,心下暗骂: “呸,刚才还说什么一饭之恩,现在转头就跑了,这江湖人,也太不靠谱了。” 正此时,那位老者竟自半空翩然而降,稳稳立于林怀景与柳青芜面前。 是一个老者,或者说,是半个老者? 因为他没有双腿,走路的时候靠双手,就这样的人物,直接逼退了凌不语跟荆无刻? 更令林怀景惊愕的是,眼前这位,竟是他在鬼市随意一点的杀手,那个蜷缩街角、衣衫褴褛的乞丐。 好一个玩笑,他花费重金,竟为自己请来一位连凌不语都无法匹敌的“保护者”。这是何等讽刺?这简单是自掘坟墓。想到这里,林怀景不禁苦笑。 “未曾料到,竟是阁下。” 林怀景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是啊,老朽在鬼市匿迹近三十载,未有人识破真身,不想却被你点中。彼时我还疑心,是否身份已露。” 老者缓缓答道。 “我哪有那份能耐,只求找个无法取我性命之人,借此断绝鬼市之路,免遭毒手。” 林怀景直言不讳。 “确实,可惜你棋差一着,鬼市之中,岂容庸人立足。” 老者淡然回应。 “那你为何不继续藏匿?如今现身,岂非枉费了三十年的隐忍?” 林怀景反问道。 “哈哈,与三十年的隐忍相比,被你小子视作废物更让我难以忍受。故而,我要让你明白,老夫绝非无用之辈。” 言罢,老者撑地的右手猛然拍向地面,林怀景只觉大地震颤,随即他们方才所站之处轰然坍塌。 “!!!” 林怀景面色大变,未曾想自己雇来的人竟有如此能耐,一掌之下,破屋半倾。这江湖,实乃卧虎藏龙,他摇头苦笑,对老者言: “看来今日之劫,是在所难免了。” “命中注定你将丧命于我手,否则你又怎会偏偏选中我?” 一切皆是宿命,宿命使林怀景知晓鬼市,宿命使他雇佣杀手时恰好选中这位老者。 “事已至此,前辈能否告知,在下将死于何人之手?” “呵呵,小伙子,颇有胆色,我竟有些不忍杀你。但规矩不可破,鬼市接下的活,岂有放弃之理。若你今日命丧,到了阴曹地府,告诉那牛头马面,老夫名唤柳唤生!” 这个名字,放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足够让江湖人忌惮了,而现在,这个消失了三十年人,却因为林怀景而重出江湖。 第51章 柳唤生 闻此言,林怀景心神剧震,总觉得这名字在记忆深处回响。 “且慢!” 他猛然间恍然大悟。 “怎么,怕了吗?” 柳唤生见林怀景竟要求暂停,误以为对方心生畏惧。 “倒不是怕了,前辈可认得阴山派柳黎生柳前辈。” 一唤一黎,两姓相连,若说无关联,实难令人信服。林怀景之所以觉其耳熟,并非听闻所致,而是他知道柳黎生这个名字,不久前不是遇到过嘛。 “你与他相识?” 正中下怀! 林怀景闻声心中窃喜,这意味深长——这位老者与柳黎生必有关联。或许,他能借此机缘,求得一线生机? “自然,有些渊源。” 林怀景边说边示意柳青芜取出那灵符,随后双手奉上,姿态恭谨。柳唤生坐于地,伸手接过了符箓: “不错,果然是他的手笔。”” 仅一眼,他便辨认出这是柳黎生的杰作,令林怀景始料未及。 “原来,您与柳前辈……” 林怀景欲拉近关系,不料柳唤生指尖微动,符纸瞬间化为灰烬。 “喂,你干嘛?这是别人送我的,怎可随意毁坏!” 柳青芜闻言,瞬间不悦上前质问。 “哼,你可知道老夫这双腿是如何废掉的?” 柳唤生面色冷峻,抛出一问。 “先前不知,现下明了,您的提问,不正是答案吗?柳黎生前辈所为。” 林怀景直言不讳,此问答案昭然若揭。 “没错,当年我与他斗法落败,双腿俱失。自此,我离开阴山,流落鬼市,成了一缕孤魂。梦寐以求的,便是手刃仇敌。未曾想,今日竟遇见了与他有瓜葛的你们。既如此,就从你们开始,展开我的复仇吧。” 言毕,柳唤生竟如柳黎生般,周身黑烟缭绕,向林怀景和柳青芜扑来。 林怀景无语了,还以为报出柳黎生的名号能求条生路,没成想反而让对手痛下杀手。 而他用的这招林怀景并不陌生,深知不可硬抗。林怀景紧握柳青芜之手,转身欲逃,然而人速哪及烟快,瞬息之间已被追及。 黑烟逼近,柳唤生一脸得意: “哈哈哈,柳黎生,你等着,待我取了他们的首级,作为贺礼送至你面前!”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忽闪,凌厉剑气直逼而来。 “柳前辈,多年远离江湖,连这等常识也忘却了吗?人往往在接近胜利时最为松懈!” 出手者,竟是凌不语! 他并未离去,一直在静待良机,如今他也得到了他认为对方最松懈也是自己最容易得手的时刻。 柳唤生确实在即将得手之际放松了戒备,凌不语把握住了这绝佳机会。 “千尘斩,一斩,千击!” 随着话语落下,凌不语真气勃发,漫天剑影如狂风暴雨般向黑烟席卷而去。 那连绵不绝的斩击,较之于天师府中目睹张通玄消失,更令林怀景震撼不已。 在这一次,他与那密布的剑影,仅隔咫尺之距。 这样的距离,令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剑意的浩瀚无垠,剑道的巍然耸立,仿佛一座无形的山岳矗立心间。 那一击,不知斩落几许,唯有破空之声轰然响起,万千剑气与虚影瞬息间消弭于无形。 柳唤生的身影,却自滚滚黑烟中被猛然抛出,连连倒退数丈,双手紧护胸前,血迹斑斑,凄厉可怖。 林怀景心中豁然明朗,为何眼前的对手能在与柳黎生的对决中落败。柳黎生面对李万山时,对方剑锋难伤其分毫,而柳唤生,显然已承受了数十剑之痛。 这便是差距,凌不语的实力或许远超李万山,但在驾驭这股黑气上,柳唤生彻底败北,且败得凄惨无比。 “好小子,好一个江湖后进!如今的江湖,老夫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随意相遇,便是此等人物,妙哉,正合我意。重出江湖不易,若一切太过轻易,岂不乏味?小子,让老夫展示一番‘拘灵遣将’的威力!” “拘灵遣将”,阴山派引以为傲的绝技之一,传说能召唤仙灵附体,短时间内修为暴涨。显然,眼前之人属于阴山派无疑。但林怀景心中疑惑,这样的人物,怎会出现在鬼市之中? 柳唤生双手结印,口中念咒,随着咒语加速,周身黑气愈发浓烈,最终汇聚成团,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周,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随即如活物般,朝柳唤生扑去。 “那团黑气应是他唤来的灵,意图附体。” 柳青芜一眼便识破了此招。 “快阻止他!一旦附体成功,我们恐难逃此劫!” 林怀景大惊失色,深知事态严峻,连忙提聚真气,五雷正法催动,电光自掌中迸发,直击柳唤生,随之轰鸣炸响。 “击中了!” 林怀景心中大悦,雷电乃驱邪之物,这一击若中,柳唤生的拘灵附体之术定然难以施展。 然而,柳唤生竟发出一阵冷笑,抬头望向林怀景,表情与先前判若两人,看上去有一股子极重的阴邪之气。 “他成功了?” 眼前景象,似乎证实了这一点,林怀景的阻击,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小子,雷法不俗,何处习得?” “龙虎山,天师府。” 林怀景答道。 “张通玄那小子,为何迟迟不飞升仙界?” 柳唤生忽问道。 “那是师爷自己的选择,你要真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他,来这里问这个小辈作甚?” 林怀景反唇相讥。 “牙尖嘴利,看来需得拔了你的牙。” 言毕,柳唤生身形骤闪,瞬间消失,再现身时已至林怀景背后。林怀景猛然转身,只见柳唤生一掌拍来。 “金光咒!” 林怀景大喝,金芒闪耀,欲以金光抵御,而柳唤生却视若无睹,一掌轰击,林怀景周身的金光瞬间碎裂,林怀景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一时动弹不得。 “小混球!” 柳青芜大惊失色,旋即提剑,看向柳唤生: “你一个江湖前辈,居然恃强凌弱,今日我便放不过你。” 见林怀景受伤,柳青芜自知不敌却已毫无惧色,剑尘直指柳唤生,朝着他杀将过去! 第52章 你敢伤他? 虽说柳青芜一直喜欢埋汰林怀景,时不时的还会跟他动手,但如果林怀景真出事,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第一次,林怀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堑,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从最早出永宁城开始,林怀景就遇到很多次刺杀,也遇到过不少对他出手的高手。 可他们当中,一部分被张祁闻挡下了,另一部分并没有打算取他性命,所以他一直相安无事,可这一次不一样。 柳唤生的确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诚然刚才紧要关头林怀景及时凝气使用金光护体,但这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的金光看起来像个笑话。 一击而中,这一击带来的全身如同万蚁噬骨般痛苦都没有这实力的鸿沟带给林怀景的震撼大。 他已经被震惊到,来不及感觉全身的痛苦了。 柳青芜的出击也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效果,很快她便败下阵来,嘴角的鲜血已然说明一切,可她并没有退,只是死死的护在了林怀景的身前,目光坚毅。 “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心上人?” 看到柳青芜如此护着林怀景,柳唤生有些诧异,便问了一句。 “不是。” 柳青芜回答。 “既然不是,何必为她送死,你若此时离开,我便饶你条性命。”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柳青芜再次提气而上,手中青芜剑剑气激荡,直接朝着柳唤生而去,可柳唤生呢,右手衣袖一摆,一股劲风直接吹了过来,瞬间将柳青芜击退,就在这时,凌不语,他又到了。 他又一次出现在柳唤生的背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阴山的仙家,倒真有些难得,实在不想错过。” 一招自上而下的剑技,发招突然,又是近身一击,看起来避无可避,但是…… 柳唤生连躲都没打算躲,直接硬吃了这一击,而这剑技之上夹带的剑气,却被他周遭的黑气给隔绝,使他没受到任何伤害。 凌不语见罢,抬手直刺,这一回,林怀景之前见过的场景再见重现。 柳唤生化成烟气,好似走蛇一般在凌不语的剑上游走,而后,在他的脖颈处化成了一只手,一把将其扼住。 慢慢的,那些烟气化成了柳唤生的人形,他的手,却是死死的扼着凌不语的脖子。 “剑气霸道,但剑这种东西,如你这般全身戾气杀意纵横的人,根本不配!” 话音落下,猛然凝气,黑气冲天而起,似可怖的幽魂一般朝着凌不语而去。 “中!” 林怀景的声音响起,一道天雷自上而下,直接击向柳唤生,那柳唤生有些忌惮这招,松开了抓住凌不语脖子的手,直接一掌轰向凌不语,借着这力道退了出去。 一击未中,林怀景站在那里,满面杀气,周遭金光乍现,手中风雷之力涌动。 没有人知道林怀景方才失去意识时经历了什么,但他的修为,已经提升了不少。 林唤生大感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怀景,而后笑道: “小子,天人之姿啊,难怪龙虎山的那些迂腐的臭道士会收你,只这么一会儿居然修为又有精进,好好好,看来今日老夫想要安身,就不得让你走了。” 话音落下,柳唤生却是双掌拍地,直接借力朝着林怀景杀了过去,柳青芜勉强起身,一看柳唤生又朝着林怀景杀去了,直接将手中的青芜剑朝着柳唤生掷了过去。 结果柳唤生头都没回,只是手一点,那剑被他的劲力震飞,瞬间插入了柳青芜的肩膀,瞬间还将她钉在了墙上。 “小混球,快走!!” 柳青芜嘴里全是血,却还是转头看向林怀景,示意他赶紧离开,然后自己动手想把剑拔出来,却发现那剑纹丝不动。 “你敢,伤她!” 看到柳青芜受伤,林怀景面目狰狞,紧咬的牙关甚至渗出了血。 此时的林怀景,突然胸中升腾起无尽的战意,这股战意,来自于——剑。 他单手一点,真气骤起,柳青芜肩膀上那剑突然晃动起来,给柳青芜疼的是龇牙咧嘴,她转头看向林怀景,满脸的哀怨。 林怀景却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只见得他双指一收,那剑直接飞了出去,瞬间到了他的手中,而那头的柳青芜,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脸都扭曲了。她感觉自己现在比柳唤生都想杀了这小混球,她有点儿想站在柳唤生那边了。 青芜剑在手,林怀景真气再提,剑意纵横而起,只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剑气裹胁着雷电之威朝着柳唤生而去。 这回的柳响生不敢轻敌,先是单掌拍地借力而起,然后双掌凝气,带着那黑色气息直接如同当初高潜林击碎林若汐的剑气一般将林怀景的剑气给击碎了。 可是他这刚击碎,耳边又传来了凌不语的声音。 “前辈,我可还在呢,呵呵呵。” 凌不语就像一个鬼魂一般阴魂不散的游走在柳唤生的周围伺机而动,随时都会出来给他来这么一下。 听到这个声音,柳唤生面露怒意,他转眼看向四周: “臭小子,我刚才应该先杀了你。” 话还未说完,凌不语一击自上而下的剑技来了。 “前辈留心,刚才那招叫伏扬,这招,叫观首!” 一击而下,柳唤生周遭的黑气居然自动凝聚,直接挡下了凌不语这一击。 可凌不语却一点儿也不意外,脸上甚至有一种得逞的笑意。 “有诈?” 柳唤生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林怀景已至。 “什么?不可能,以你的修为,身法怎会……”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由不得柳唤生再多做思量,因为林怀景的剑已至。 剑至,速度极快,快到强如柳唤生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再凝黑气过来防御却已来不及了,一剑而中,直入心口。 柳唤生大惊,赶紧伸手抓住剑刃,不让林怀景再进一步,可他这一分身,凌不语那头又来了。 一记登楼,直接将柳唤生的背劈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柳唤生吃痛,大喝一声,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了之前没有的力量,瞬间将二人震退。 要说不说,凌不语的不愧为以取人性命为乐的捉刀人,就在这种时候,他还在被震退的瞬间又出了一剑,一道剑气瞬间穿透了柳唤生的右肩,将他整个肩膀劈掉一半,如此一来,柳唤生就只剩下一只左手可以使了。 二人同时被击飞,林怀景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柳青芜赶紧上前: “伤势如何?” “无妨,这一下这柳……呜,噗~~” 一口鲜血直接吐了柳青芜一脸,林怀景只觉得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53章 提升,大战! 林怀景昏死,柳青芜重伤。 虽说柳唤生如今只剩下一只手,可他只要有一口气在,想要杀如今的柳青芜他们二人也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柳青芜看向不远处的凌不语,他已经起身,捂着心口踉跄的站了起来,嘴角的鲜血说明他也受了重伤。 “阴山上的老仙儿,看来看来你护不住他了。” 凌不语朝着柳唤生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一句一下子让柳唤生起了杀机。 不对,不应该是柳唤生,而是柳唤生拘的灵,他正附身在柳唤生身上,一听到凌不语这么说,那道黑气尽数从柳唤生的口鼻中飞出,在空中凝聚,而后飞到天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而后朝着凌不语杀了过去。 此时的凌不语,已然没了任何对抗的能力,别说这个大仙了,就算是柳唤生,他也无力再战了,就他现在这状态还是刚才被震飞时开始了罡气。 眼下他的这句嘲笑阴山大仙的话,好似把自己送去了鬼门关。 “呵,我倒真想试试这大仙的滋味。” 凌不语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柳唤生,你这欺师灭祖的孽障,我找了你三十多年,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出现!” 眼看着凌不语已入死局,却听得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柳黎生,至! 斜刺里杀出,单掌一出,直接将那团黑气击散,然后双掌似八卦掌一般将那团气玩弄于股掌之前,最后张开嘴,居然将那黑气一口吞了下去。 “柳黎生,你还我黑爷!” 柳唤生见罢,大惊,朝着柳黎生大声喝道。 而柳黎生却好似吃了什么美味一般将那团气完全吃进了肚子里。 “柳唤生,三十年前,你偷秘籍杀师弟,被我拿了你居然壁虎断尾,自断双腿以求生路,三十年了,我让你多活了整整三十年,今日你这偷来的三十年,该还了。” 柳黎生一步步靠近,看到如今的柳唤生,心底却生出一股子悲凉。 “三十年了,你自去双腿挣脱锁链,却只换这步田地,如今一臂也废,活着,倒不如死了。” 柳黎生冷笑道。 “呵,那又如何,你想替师弟报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哈哈哈,柳黎生,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替师弟报仇了。” 没想到事已至此,柳唤生却没有半分悔意,反而讥笑柳黎生。 “是吗?我报不了仇?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柳黎生说罢,慢慢靠近,可此时的柳唤生却是,没有半分气息了。 方才林怀景跟凌不语的全力一击,终是将这个阴山派的叛逆,藏了三十年的老仙,送去了地府。 看着柳唤生没了气息,柳黎生突然面目狰狞: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你啊。” 看来他的确对于杀柳唤生这个事情有很重的怨念。 “前辈,你已经杀了他了不是吗?方才你吃了他的拘灵,这就等于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也抹除了,这不是,杀的更彻底吗?” 见柳黎生有点儿癫狂的前兆,柳青芜赶紧安慰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这位再来几手,他要是再动手,他们就真没活路了。 “也对,方才他的黑爷已被我化了,还助我修为又精进了,倒也不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柳黎生笑了笑,双指从腰间的小布包里夹出一张符,一运气,那府自燃,然后直接扔向柳唤生的尸身,没想到那尸身直接就烧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化成了灰。 这一幕给柳青芜看傻了,这要是杀人,不是连尸体都找不到。 不对,之前那李万山他怎么不使啊?还是她跟林怀景帮着埋的呢。 柳黎生拿出一个包袱,从里头拿出一个木头盒子,走上前将柳唤生的骨灰收了,而后自言自语道: “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你死了,我总得让你落叶归根,不过你也不用操心,我不会把你葬进祖坟的,你只配跟猪埋在一起。” 说完都没理会柳青芜他们几个,直接就走了。 “呃!” 见柳黎生走了,柳青芜长舒了一口气,可这一舒气,立马让她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她转头看向边上的林怀景,想到刚才他做的事情,恨不得给他也来这么一下。 “他没事吧?” 柳黎生一走,凌不语一下子瘫软在地,当捉刀人这么多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是他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战。 “他晕了,应该没事,这个柳唤生,什么人啊?” 柳青芜也不想动,就躺在那里,得等到伤口不渗血了才能动,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在吃烤鸡的三个人,现在都重伤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以前也是阴山派的,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让阴山派除了名,就刚才听来,应该是他为了偷秘籍杀了同门师弟,之后他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消息了。” 凌不语回答。 “他以前很强吗?” “阴山十鬼之一,现在阴山三祖就是当年的十鬼剩下的。” 凌不语说着开始运气,他需要调息,不然这内伤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柳青芜这边也慢慢的恢复了,她弄了块布,给自己的伤口包扎了一下,这块儿布哪来的?自然是林怀景身上扯下来的,按柳青芜的说法,这伤口变这么大,全是他的错。 而且为了报复林怀景,她还可以取了他心口一块布,如此一来,他看起来就相当的滑稽了。 包扎好后,刚想去看林怀景,却听到他一阵咳嗽,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想要起来,可刚一动,这全身的疼痛让他瞬间痛苦的哀嚎。 “怎么了?我把过你脉了,不可能伤这么重啊?” 柳青芜见罢有些吃惊,上前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代价?” 林怀景回答。 “代价?什么代价?” 柳青芜没明白。 “我离开时师爷在我体内注入了一道真气,还给了我一段法门,让我生死关头使用,可暂时提高我的修为。本来不想使的,哪知那柳唤生一掌将我这道真气打散了,瞬间到了我全身,让我的暂时提升了,可能是我的身体还适应不了这种强度的真气吧。” 方才林怀景的实力突然提升居然是张通玄的手笔,不过看来这手段应该是一次性的。 “呵呵,都结束了?看来你们都受了伤,如此,轮到我了吧?”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第54章 死期将至 听到这个声音。 林怀景他们几个立马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个声音不是别人的,是荆无刻的。 之前他被柳唤生惊走,没想到柳唤生一死,凌不语重伤,他居然回来了。 他慢慢走近,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一副自在必得的样子。 “看来你是觉得我们这次在劫难逃,所以连蒙面都省去了?” 林怀景脸色煞白,全身的力道好似被抽空了一般,现在完全动弹不得。 他动用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力量,而这力量又不是他如今的身体可以承受的,所以这一切都是方才一战的所带来的后果。 林怀景有些后悔了,如果当时能将柳黎生留下就好了,有那位爷在,别说眼前这个了,就算再来个柳唤生也不在话下。 可如今没有,没有柳唤生更没有柳黎生,有的只有他们三个重伤之人。 眼看着林怀景三人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荆无刻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毕竟这个凌不语不是一般人,方才与他对招,虽说未败,但也只是暂时的,他自认不是凌不语的对手,可如今,他们都得死在自己手上。 “抱歉了世子,今日看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了,不过有两个人给你做伴,也不负了你这世子的身份。” 荆无刻说着,慢慢走了近: “让世子死个明白,在下荆无刻,慎刑司无常卫无常鬼使之一。” “你现在把自己身份告诉我,就不怕到时候怀王府查到吗?” 林怀景问道。 “我在军中无册,无名,就算死了,也不会有抚恤金,就算查到我,也不可能跟上京城联系起来。” 荆无刻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抓住林怀景的头发。 “世子放心,荆某手很稳,不会有一丝痛苦。” 说罢就要动手,这时,边上的柳青芜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直接扑了过来,朝着荆无刻就是一掌。 荆无刻却是不紧不慢,侧身闪过,抬起一脚将她直接踢翻: “姑娘不必着急,等我杀了殿下,就送去你见他,也让你们俩,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呵呵,看来荆大人怕是忘了我了啊。” 那头的凌不语站了起来。 “凌不语,你是个捉刀人,也算是为朝廷效力的,今日这事你不管,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荆无刻看向凌不语。 “是吗?如今凌某都知道阁下的身份了,以怀王府的势力,阁下会放凌某走?怕不是当我凌不语是个三岁孩童吧。” 凌不语手一点,长剑入手,看向荆无刻。 “凌不语,你这又何必呢,你方才受了多重的伤,你比我清楚,如今的你对我来说,也只是强弩之末,何不就此束手,也省得再吃苦头。” 看来荆无刻当真没有打算放过凌不语。 “束手就缚?呵呵,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可以,杀了你。” 凌不语双手血红,手中长剑一点,突然出手,只可惜他受的伤太重,哪怕刚才调息恢复了一些,可就现在的状态跟荆无刻交手还是太勉强了。 两人交手只一招,荆无刻都没多想,直接强起真气,以真气的强度瞬间就击倒了凌不语。 自己受了重伤真气羸弱,自然不可能是真气根本没怎么损耗荆无刻的对手。 “我说了,你倒不如安心躺着,何必自讨苦吃。” 荆无刻说着,走到林怀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对不住了世子,下辈子,别投生皇家。” 说着就要动手,这时,林怀景突然看到这荆无刻左手手腕处有个纹身。 “这是什么?” 他突然问了一句。 “嗯?” 荆无刻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是我们家族的族徽,怎么?世子见过?” 荆无刻问道。 “见过。” 林怀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世子不必拖延时间了,今日你必死无疑,我们家族早就被灭了,世子不可能见过。” 说罢立马要动手。 “我真见过,在……在一个婢女身上!” 这不是林怀景为了拖延时间而想的晃子,他的的确确在诗柳身上见过这个标记,跟他一样,在左手的手腕处,但他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将诗柳的名字告诉他,如果告诉了,自己怕就没有筹码了。 “什么?不可能,你见过谁有?” 荆无刻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妹妹,那是他们家族除了他之外唯一还可能的活口。 “我的丫鬟啊。” 林怀景回答。 “丫鬟?女的?她多大?” 荆无刻有些激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妹妹,为了找到这个妹妹,他甚至动用了慎刑司的关系,可依然毫无头绪,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居然有这么一丝线索? 不管真假,为了自己的妹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多大?与我一般,跟了我十几年了,今年应该,十七。” 林怀景回答。 “没错了,没错了,肯定是小青,肯定是小青。” 荆无刻越来越激动,他一把抓住林怀景肩膀: “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我不能说。” “快说!” 一听林怀景不肯说,荆无刻立马施劲,右手似爪般死死扣住林怀景的肩膀,林怀景吃痛,连连求饶: “别别别,我说我说,你放手。” 荆无刻松了一些,林怀景长舒一口气,朝着荆无刻说道: “忘了告诉你,怀王府有殉葬的习惯,如果我死了,我院里所有的丫鬟都得一起陪葬。” 这当然是林怀景杜撰的,他看出来这个有同样标记的人对于荆无刻相当的重要,所以,他要以这个为筹码,让荆无刻不敢再对其下手。 “你……” 荆无刻一听,右手高高举起,林怀景却是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探了过去: “来来,你动手吧,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了,哦,不对,你可以找到,在我的坟墓里,也许可以找到她的尸体,但你要快,要是腐了,不认不出来了。” 荆无刻紧握拳头,指节咔嚓作响,却是拿这个怀王府的世子没有半点儿办法。 他自己的命门,被他完全拿下了。 第55章 荆无刻的过去 这是荆无刻自失去自己的妹妹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然后坐在了林怀景的身边。 他的确可以再用手段,拿凌不语,甚至拿柳青芜来要挟林怀景。 可是他不敢冒这个险。 林怀景不是一般人,他是怀王世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王爷林常洛最疼爱的儿子。 就冲这一点,他要是有个闪失,没准到时候还真就将所有人拿去陪葬了。 为了自己的妹妹,他不能让她有一丁点儿的概率受到伤害。 “你说的是真的吗?” 平息了心情的荆无刻问了一句。 “是。” 林怀景点了点头。 “你能带你去找她吗?” 荆无刻想要见到自己妹妹的心,一刻也等不了。 “你能跟我说说,你跟你妹妹的故事吗?” 林怀景倒是对诗柳的身世有些兴趣,这个小妮子跟他一起长起来的,来的时候好像只有三岁,她打哪来的,来之前的身世,林怀景一概不知,而林常洛,也从来没有提过。 “我们家族,原本复姓皇甫,幽州人士。” 荆无刻回答。 “幽州皇甫氏?三十年前被灭的皇甫氏?” 柳青芜听到之后,有些诧异,看来她也知道这皇甫氏。 “不错,三十年前,我皇甫氏参与皇室夺嫡,败了之后被满门灭尽,我祖父带着父亲跑了出来,隐姓埋名苟活了下来,之后我父亲成了家,有了我跟妹妹。” “出事那年,我六岁,小青只有三岁,我祖父因为不小心让人看到了左手手腕上的家徽,被人告发,之后我们全家被抓。在官差来之前,母亲将我跟妹妹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荆无刻抬头看向天空,脸上带着无尽的哀怨。 “祖父跟父母尽数问斩,从那一天起,皇甫家就只有我跟妹妹了,为了能活下来,三岁的我带着两岁的妹妹到处乞讨。” 荆无刻捏紧了拳头: “那天我乞讨到幽州通县黄家,黄老太爷见到我二人,给了我们不少吃食,收留了我二人,我以为我们找到了出路,可曾想,这黄老太爷居然……居然想将小青养大一些卖去青楼!” 说到这里,他面目开始有些狰狞。 “我不小心听到这些后,立马带着小青逃跑,没想到他们一路狂追,没办法,我只能找个地方将小青藏起来,自己去引开他们。我跑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终于甩掉了他们,可当我回来的时候,小青不见了,留在那里的,只有一些打斗的痕迹还有一些血迹。” 没想到这荆无刻居然有这样一段往事,林怀景也没有想到,一直贴心的诗柳,居然有如此凄惨的经历,想到过去一直逗弄诗柳的自己,林怀景突然有点儿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儿不是个东西。 “之后你没有找过他吗?” “我找过,找遍了通县,一无所获,而且还被那黄老太爷的家丁撞见,将我打的半死,之后我遇到了齐司齐大人,齐大人救下了快死的我,教我本事,让我加入了无常卫,之后,我又回到了通县,灭了黄老太爷家满门,可是,小青的消息,却再也没有打探到过。” 说到这里,荆无刻看向林怀景: “世子殿下,你告诉我,你跟我说的,可是真话?你当真见过有这标记的人?” “我真见过,这话,不是诓你。” 林怀景回答。 “那殿下,能带我去见她吗?只要能见到小青,哪怕你让我死,我也没有二话。” 看得出来,荆无刻真的相当在意自己的这个妹妹。 林怀景有些期待,他也希望诗柳可以找到自己的亲人,哪怕这个亲人是对自己不利的。 诗柳跟他一起长大,他比谁都知道这个小丫头那细腻的内心,这样的故事,总得有个完美的结束,话本小说里不都这样吗。 最后正义得到伸长,英雄抱得美人归,亲人团聚,恶人伏法。 “我会带你去的,但我现在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果你想见到她,可以先跟我一段,如何?” 让一个要取自己性命的杀手最后变成自己的帮手,这种事情,也就林怀景想得到。 荆无刻听到这里,转头看着林怀景,上下打最着,好似有些不太相信他。 “你不必怀疑,这次我们要去西边儿,我要去寻一个人,寻到这个人或者打听到他的线索之后,我们便可以回来,到时候,我会让人带话,将你妹妹送去上京城。” “当真!” 荆无刻的眼神都亮了。 “自然,我以天师府弟子的身份发誓,一定让你们兄妹相见,绝不食言。” 林怀景指天道。 以天师府发誓,这对于荆无刻来说,已然足够了,天师府这三个字,在大周就如同高天之上的神灵一般让人景仰。 “行,我跟你们去。” 这就是林怀景的本事,他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找到一个突破点,瞬间扭转局面。 凌不语离开了,他一个捉刀人,一个好杀人的人,可不喜欢跟着林怀景他们,他喜欢独来独往。 荆无刻明面上也离开了,慎刑司的耳目遍布天下,他要是明目张胆的跟着林怀景,那他当真就没有生路了。 所以他选择暗中跟着,不过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堂堂怀王府世子,居然问他要银子。 有了钱,林怀景跟柳青芜终于可以不用这么苦了,先找了个镇子,弄了些客栈,找了大夫,替柳青芜处理伤口,自己是内伤,需要调理,柳青芜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剑。 不过这一路过来,他没少挨柳青芜的拳头,她这个伤口之所以现在这么严重,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林怀景,当然,林怀景是不认的。 在那个叫天水的镇子待了整整半个月,那头的荆无刻都急成乌鸡眼了,可他也没法子,林怀景他们都受了重伤,总得休息,而且他还不好说,因为柳青芜这伤,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半个月后。 林怀景内伤痊愈,柳青芜剑伤初愈,两人终又上路,往西而去。 第56章 李卫心的缜密心思 大周上京城。 皇宫祈天殿。 皇帝高坐,下面站着的,是李卫心。 皇帝很少在正殿单独面见臣子,这是很少见的,他是早朝之后可以留下的李卫心,为的,自然是林怀景。 “依臣之愚见,陛下不必担心,臣以将所有可能性都想到了,林怀景此番,必死无疑。” 李卫心知道这些天来皇帝一直在担心此事,所以刻意安抚。 “可是……” 如今高坐龙椅之上的这位大周帝王的内心,是相当纠结的,他当然希望林怀景出事,最好能一命呜呼,这样怀王府对于皇权的威胁就迎刃而解。 可他又怕林怀景出事,他怕到时候把林常洛逼急了,到时候他大军压境,来个清君侧,自己成傀儡都是轻的,弄不好会跟哈尔木都一样被一刀刀剐了。 “老臣知道陛下所思,陛下放心,一切,老臣都考虑到了,此事,不会殃及朝廷。” 李卫心见皇帝有些犹豫,朗声回道。 “哦?李相说说,你如何布置的?” “臣斗胆,动用了慎刑司的无常卫。” 李卫心回答。 “无常卫?他们要是出手了,林常洛会不知道是慎刑司的勾当?如此,怕是……你怎能如此冲动!” 皇帝一听连慎刑司都用上了,立马紧张了起来。 “陛下放心,这次动用的,是无常鬼使,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李卫心提到无常鬼使,皇帝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如果是鬼使,想来不会有误。” “不仅有鬼使,臣还将林怀景的行踪,想办法通知了所有与林常洛有仇的江湖人士。” 说到这里,李卫心有点儿得意。 “二十年前林常洛从大漠归来,带着三万永宁铁骑血洗江湖,那个时候,有多少江湖人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多少江湖门派从此落没断绝?这些人,总有后代,总有好友亲朋,他们都视怀王府为毕身之敌,如今得知林怀景身处江湖,还是孤身一人,他们会怎么办?” 听到李卫心如此说,皇帝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只是这怀王府……” “陛下放心,此事,是江湖寻仇,那些江湖人士,是为了报二十年前林常洛血洗江湖之仇,所以怀王府的怒火,只会倾泄于江湖,最多,林常洛再马踏江湖,那些江湖人士,也早应该再治一治了。” 李卫心越说越得意,他越来越佩服自己居然能想出如此计策来,越想越激动,于是继续说道: “林怀景以为弃下臣女逃婚出上京可以败坏臣下的名声,却不知他孤身入江湖,必然死于江湖。到时候怀王府无人承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林若汐那个女流之辈。林若汐一介女流,如何能服永宁三十万铁骑,林怀景出了个昏招,他已然将怀王府,送向了倾覆的末路。” 皇帝听罢笑道: “李相果是我大周肱骨之臣,如此体察朕意,替朕分忧,大周有李相这般忠臣,乃是天佑我大周。” “陛下过奖,此事到此,还没有完。” 李卫心继续说道。 “没完?李相还需要做什么吗?” 皇帝问。 “还需要陛下帮忙。” 李卫心回答。 “朕?朕能帮你什么?你想朕做什么?” “祭天!” 李卫心说摆,低头拱手行礼。 “祭天?祭天大典每三年才举行一次,如今并未有期,如何能行事?” 皇帝不解。 “陛下需要祭天,因为三皇子要成婚了,这是第一个陛下赐婚的皇子,按礼制,陛下可以借三皇子成婚之喜破例向苍天祈福,佑我大周基业。” “如此倒也不错,只是,如此行事,所为者,为何?” 皇帝继续问道。 “为了天师府。” 李卫心这话一出,皇帝立马明白了: “不错,林怀景怎么说也是天师府的人,如果他出什么事,包不齐张通玄会出手相救,如果朕要行祭天大典,龙度山便没有这个时间跟精力来帮林怀景了。” 李卫收不愧是丞相,如此之事,想的相当的周全。 “李相。” “臣在。” “这祭天大典,最好由礼部尚书秦照礼上书,此事,由你去办妥。” “臣明白。” …… 大周西北,绥州边境,安阳县。 林怀景他们到了绥州,这个大周靠西北的位置。 刚到这里,离他们不远的便是安阳县,一个相当贫穷的小县城。 当然,这个贫穷指的是跟中原相比。 这里已处大周西北,自然没办法跟中原大州相提并论的。 林怀景驾着马车,柳青芜坐在里头,她有伤,所以林怀景很是贴心的弄来了辆马车,给柳青芜感动的够呛,终于是不计较林怀景把自己弄伤的事情了。可让荆无刻哭笑不得的是,林怀景这次献殷勤用的银子,还是他的,他一个堂堂慎刑司无常卫的无常鬼使,居然成了人家的钱袋子了。 马车一路向前,在离安阳县差不多五里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马有些乏了,需要休息吃些草料,而柳青芜也是大伤初愈,林怀景怕她受不起这长途的颠簸。 马车停在了一条小溪边上,林怀景刚想趴下喝水时,却发现从上游突然流下来许多血迹,而且越来越多,一看就不太正常。 “上游有大战?这种血,可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出的。” 林怀景立觉不对,反正身后跟着荆无刻,他也不怕,带着柳青芜就往前走去。 沿着溪水一路往上,终于是找到了这鲜血的源头,只是这源头未免太过可怖了一些。 只见一个看上去相当孔武有力的和尚两人手掌死死夹着一个人的头颅,那人正在痛苦挣扎,嘴里还在说着一些求饶的话,而那和尚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二三十具尸体,每一个身体都有些残缺,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直接击碎了身体一般。 “对……对不起,我……我错了!” 那被和尚双掌夹住脑袋的人又说了一句,而这和尚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慢慢凝气,双掌施力,口中念道: “阿弥陀佛!” “佛”字刚出口,双掌一合,那人的头颅整个被压碎,脑浆跟鲜血溅了那和尚一脸。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慢慢转过头来,眼里的杀气加上那张布满了脑浆跟鲜血的脸,看上去好似一个地狱的修罗。 第57章 祸乱之因 林怀景见到那大和尚那如此可怖且充满杀气的脸时,立马将柳青芜护在了身后。 经过上次那一战,再加上这半个月来天天提真气疗伤,如今他的真气已然不比柳青芜差了。 柳青芜有伤,能站在前面的,好似也只有自己了。 不过让林怀景吃惊的是,大和尚并没有对他们俩动手,而是将合十的双手松开,掌中方才那人的碎肉跟头骨碎片掉了一地,让林怀景多少感觉胃里有了些反应。 “阿弥陀佛,施主见谅。” 大和尚行了个佛礼,林怀景赶紧回礼,而后问道: “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不渡。” “不渡大师?这佛家不是讲究渡化众生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就是佛家之言吗?” 听到这大和尚如此法号,林怀景有些诧异。 “这天下有些人能渡,有些人不能渡,贫僧就是专门送那些不能渡,也不配渡的该死之人去西天极乐世界。” 不渡和尚回答道。 “那这些人,他们该死吗?” 林怀景看着那些尸体,问了一句。 “他是本地财主,家资颇丰,他与知县,霸了这安阳县九成的良田,为了得到那些东西,贫僧原本的苦乐寺,也被他一把火烧了。” “大师赶尽杀绝,想来不是仅仅为了一座寺庙吧?” 林怀景倒是看出了其中玄机。 “一同被烧死的,还有三十个孤儿,还有一个,一直收留孤儿的姑娘。” 听到不渡和尚这么说,林怀景这才发现这和尚手上带的佛珠其实是一个姑娘头上的珠花。 “贫僧苦练十一年,终是回来报了这个仇,所以,阁下以为,他们是不是该死之人?” 不渡和尚朝着林怀景问道。 “该死,的确该死,这样为富不仁作恶多端之人,万死难赎,只是只杀他一人,实在不爽,应当连那贪官知县,一起杀了。” 林怀景回答道。 “他自然会死,贫僧一定会去找他,但是如今在这里,还有一个该死之人。” 不渡和尚双手合十,朝着林怀景行了一礼,这话很明显了,他嘴里说的那个该死之人,便是林怀景。 “大师是说我?我与大师素昧平生,如何就成了大师眼中的该死之人?” 林怀景不明白。 “你是怀王府的承继者,是祸乱之因,只要你还活着,大周必然内乱,到时候,生灵涂炭也是在所难免。今日贫僧在此杀了你,这个罪孽,贫僧愿一肩承之。” 大和尚说着,全身劲力爆涨,合十的双掌间,好似有真气涌动,这真气之强,周边的砂土都被其往后推去。 而后,大和尚全身发力,猛的往下一沉,他的脚下立时被轰出一个坑,这真气,当真霸道非常。 “十一年来,贫僧吃尽天下苦,走遍天下路,终得偿所愿,从横练之法当中,悟得这无上的技艺,此为——叠劲!” 话音落下,大和尚双腿发力,突然身形消失,只留下地下一个被这一踏击的更深的坑。 这速度之快,林怀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大和尚已然就到了他的面前,林怀景下意识的一掌打了过去,却只听得那大和尚一声大喝: “叠劲——八步搬拦捶!” 一下拨开林怀景的掌,而后捶至。 “咻!” 一把飞刀飞了过来,那大和尚立马觉察,直接就地又一个剁脚,强大的真气立马将那刀飞震飞,而后,般拦捶至。 一击而中,直接命中林怀景小腹,林怀景瞬间金光护体乍起,这一捶让林怀景有些奇怪的是,结结实实的一拳,居然没什么感觉。 “施主莫主,叠劲,是极快的两次动作。” “噗!” 话刚落,林怀景却感觉到一股子劲力在自己体内炸开,他却只是口吐鲜血跪在原地。 “咻,咻!” 立马又是两柄飞刀,大和尚还是无视,直接以真气硬撼,就在这时,荆无刻到了。 “大师,好真气。” 两柄短剑直接一个上挑,想将那大和尚逼退,可那大和尚却是完全无视,朝着荆无刻又是一击: “叠劲——椎心顶!” 迎着荆无刻两柄短剑直接就是一个肘击,那大和尚的真气强到硬是挡下了荆无刻这样的高手的一击,然后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记椎心顶。 同样的,如此重的一击,荆无刻居然也只留在原地,但是,跟林怀景一样,他立马又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叠劲——铁山靠!” 这一下两人却是同时飞了出去,柳青芜提剑想要上时,却被林怀景一把拦住。 “别去,这大和尚劲力古怪,防不胜防。” 连荆无刻这样的人都非其一合之敌,这样的人物,哪是他们能对付的。 “古怪吗?这便是我的叠劲,先用第一道劲打开你的护体真气,将第二道劲力,打入你的体内,在你的体内爆发,这便是我的,叠劲!” 好家伙,这大和尚还给他们科普起来了,可是就算知道他这招式的原理,林怀景他们也没有丝毫办法,这大和尚的真气太强了,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大和尚说我是祸乱之因,可我却从不明白,我就这么活着,怎么就能祸乱之因了。” 林怀景捂着自己的小腹,方才一击,让他感觉自己内伤严重,比之前跟柳唤生一战还有严重,更让他恐惧的是,这才只是眼前这个大和尚的一招。 “大周心患在怀王府,怀王府不除,大周不可能安宁。” “那你倒是去找怀王府啊,你找我作甚?” “???” “???” “???” 这是柳青芜、荆无刻甚至是不渡和尚心里的真实写照。 好家伙,他直接把战火引到了自己家里?这大和尚如此本事,他要是想杀人,怕是天下能拦下他的人寥寥。 “你们看着我作甚?难道不是吗?怀王府是大周心患,我又不是?我才十八岁,我只想活着我有什么罪?” 林怀景看向不渡和尚,朝着他质问道,见他不回答,他继续问: “我问你,你说我是该死之人?我是杀人了吗?还是越货了?还是你庙里的孩子是我杀的?凭什么你就认定我是该死之人?你大和尚有个什么苦乐寺,收留了这么多孩子还有一个姑娘,你若不收留他们,他们会死吗?他们不会找别的地方吗?他们是被那些人害死的不假,可给这些恶人创造条件的,不就是你不渡大和尚吗?你是不是该死之人?” 第58章 一个死人 听到林怀景的话,柳青芜一脸哀怨的看着他。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不妥,柳青芜都觉得有点儿强词夺理,难不成他救人还救错了? 这世上行善也许会遇上好心办坏事儿的情况,可就算是作恶,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所以以这样的说法去评判一个人的善举,实在是有失公允。 可是让柳青芜没想到的是,看似相当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却让不渡迷茫了,他站在原地,低头着,嘴里呢喃道: “我?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吗?是我吗?” 不渡边说边转过头来,一边问自己一边来回渡步,看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很大的打击,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一下连林怀景都懵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拖延一点儿时间以寻求变数。 万一体内自己家那位通天的师爷给的真气还在呢?万一自己又爆发了呢?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试试,结果倒好,把这大和尚心境破了。 这算什么?歪打正道?林怀景不知道,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得趁着这大和尚没缓过来的时候,赶紧离开。 没有犹豫,这头赶紧扶起边上的柳青芜,确切的说是他们二人相互扶着对方站了起来,然后直接就溜了,对,就是这么溜了,堂而皇之的驾着马车溜了。 大和尚还在那里自我怀疑,哦,还有一个人也在自我怀疑——荆无刻。 他突然感觉自己出来救他们多少有点儿多余,眼下自己成了那个多余的人了,他们俩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更别说想到他了。 走吧,荆无刻自知不是这大和尚的对手,也是艰难起身,赶紧离开。 这大和尚的劲力非常,他是直接将内劲打入对方体内形成破坏,这一点实在太要命,使得他看起来虽然没事,实则受了相当重的内伤,他需要时间调息。 同样,林怀景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所以他这一路跑的相当的辛苦,柳青芜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自己还被他照顾的病号,如今倒个了。 安阳县。 林怀景在马车里,柳青芜在外面驾着车,可此时的林怀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那不渡和尚的劲力惊人,连荆无刻这样的人也受不住一击,如林怀景这般初涉内劲门道的人,如何能受得住,再加上这跑得急,马车一路颠簸,这刚进安阳县,林怀景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柳青芜身上有伤,自然是弄不动已经全然没有意识的林怀景,只得找了间客栈,花了些银子让店小二帮着将人弄去了客房。 为了不让那不渡和尚再追上,她还让店小二将马车卖给了一个往南的商人,之后便找了大夫,替林怀景治伤。 结果那大夫一把林怀景的脉之后,一脸诧异的看向柳青芜。 “怎么了大夫?这伤,严重吗?” “严重吗?小姑娘,虽然我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夫,你也不能如此戏弄我吧?” 大夫一听柳青芜这么问他,很明显有些生气。 “不是,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芜还是没明白,戏弄?戏弄什么? “这明明就是一个死人了,你为何还要我来治?能治他的,只有阎王爷。” 大夫见柳青芜还这么问,有些生气,直接拂袖而走,柳青芜一听,赶紧上前,把了一下林怀景的脉,却是发现林怀景当真是一点儿脉像都没有。 “什么情况?不可能!” 这一下,柳青芜慌了,她又一连寻了七个大夫,结果这七个大夫一个个都摇头走了,其中一个还让她好好准备后事,总之,整个县就这么几个大夫,全都认为,林怀景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混球,你醒醒,你可不能死,不是常有人说,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你这么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所有大夫都被送走了,柳青芜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怀景,有些六神无主。 “客官。” 这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是店小二。 “怎么了?” 柳青芜看向店小二。 “那个……”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指着床上躺着的那位说道: “听大夫说,已经死了,咱们店小利薄,受不了这个,还请客官赶紧寻个地方给他下葬,也好入土为安。” “你说什么?” 柳青芜一听,立马来了脾气,猛的站了起来,朝着他问了一句。 “这位姑娘,这话不是说我的,是我们掌柜的说的,咱们做人要讲道理不是,这客栈要是死了人,咱们这买卖就没法做了,您大人有大量,替我们考虑考虑?” 店小二赶紧解释。 “他没死。” 柳青芜回道。 “不可能,满城的大夫都让姑娘请来了,没一个不说这已经是个死人的,我知道姑娘夫君过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是人之常情,但事已至此,还请姑娘节哀。” “你说什么?谁是我夫君?他不是,不对,我跟你说这个作甚,我说的是,他没死!” 柳青芜立马辩解道。 “姑娘,接受现实吧,这……” 店小二话说一半,硬是把另一半给吞了下去,因为此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剑,柳青芜不想跟他再多废话,用剑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是不是死人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敢多言,这里的确会多一个死人。” 柳青芜面沉似水,冷峻而带着几分杀气,店小二不敢言语,只得慢慢的退了出去。 见店小二走了,柳青芜又坐在床上看着林怀景: “你看,你再不起来,咱们又要没地儿住了。” 可是林怀景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柳青芜终于有点儿慌了,她看着林怀景的,自言自语道: “骗子,你这个骗子,还说亲了我就要负责,你这负责到哪儿去了?阎王殿吗?把我从上京城骗到这儿来,然后你自己走了?” 这么多大夫都看过了,这让柳青芜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发生的事情,林怀景,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救了。 “官爷,就是这儿,那姑娘可凶,手里拿着剑守着那死人,咱们这是小本买卖,这店里死了人,这买卖可就没法做了,还请官爷替小民做主啊。” 楼下掌柜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杂乱的脚步身,看来这掌柜的,是报了官了。 柳青芜可不管是官还是贼,她现在心里头正郁闷呢,这些人自己找上门来了,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直接起身,拿着剑,面朝着房门坐在凳子上,等着那些官差进来。 第59章 一掌擒拿吴极 官差走进房来,却是看到柳青芜单人提剑坐在正前,那副做派,当有些江湖女侠的味道。 为首那人见罢,心里有些犯嘀咕,便上前试探道: “这位女侠,我听掌柜的说,这床上的人,已经死……” “嗖!” 那官差话未说完,柳青芜手中青芜剑已然出鞘: “他还没死。” 她很坚定的回答。 “不是,姑娘,这么多大夫都把过脉了,说这人已经死了。我知道,这对姑娘的打击未免大了一些,可这已成事实,还请姑娘节哀。您这么搞,这要传了出去,我这客栈死了人了,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掌柜的一听,赶紧上前解释,他倒也算通情理,只不过他并不认为床上那位现在还能活着,毕竟这么多大夫都瞧过了。 “要不这样,这位姑娘,不管他有没有死,咱们先把人,带去衙门,本差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再给这位爷瞧瞧,要是真活着,咱们全力,要是万一……您节哀,行吗?” 官差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上前给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法子看起来不错,既安抚了死者家属,也解决了眼下的问题,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还没死,他需要时间,你们敢再近一步,就别怪本姑娘剑下无情了。” 柳青芜面色阴沉冷艳肃杀,看的那官差一时半会儿不敢靠近。 “吴捕头,您看这……” 老板一脸的无奈。 “姑娘,这好话我们也说尽了。如今掌柜的报了官,身为官差,这事儿得办。不管姑娘愿不愿,床上那位,咱们带先带去衙门,到时候是生是死全看他造化,生则最好,死,咱们得查到利落,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那吴捕头突然出手,直接右手呈爪,朝着柳青芜抓了过来。 柳青芜大惊,立马提剑相迎,可是习惯右手用剑的她,右肩伤未愈,见人攻来,不自觉的提剑一扫。 这一扫力道并没有控制住,右肩的伤口复又裂开,柳青芜手中长剑落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外衣。 那带头的吴捕头也算是个高手,一见此情景就知道柳青芜有伤,立马说道: “姑娘这又是何必,都伤成这样了,不如将那位交给我,待我寻访名医救治,若真是死了,也算是给姑娘一个交代,姑娘以为如何?” “他,没死!” 柳青芜一听到说林怀景死了,不顾右肩上的伤口,猛然提气,直接一掌朝着那吴捕头劈了过去,可那吴捕头能做到捕头之位,自然也非等闲,下意识提掌相迎。 两掌相抵,柳青芜有伤在身,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真气一瞬间外泄,柳青芜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了过去。 “姑娘,对不住,吴某没收住真气。” 吴捕头见自己失了手,赶紧过来扶柳青芜,就在这时,床上的林怀景突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那姓吴的捕头。 那吴捕头傻眼了,他回头看向掌柜: “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那掌柜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大夫一起看走眼了啊,也是一脸茫然。柳青芜见他们的表情也是立马转过头来,当她看到林怀景这样坐了起来之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而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在柳青芜倒下的瞬间,林怀景一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转头看向众人: “你们谁,伤了她?” 吴捕头一听,赶紧上前拱手道: “这位兄台,对不住,方才这位姑娘急切间向我出手,我一时不察,不小心打伤了她,还请兄台见谅!” 这吴捕头倒也是个敢做敢当的主,可林怀景可不管这些,之前因为看到柳青芜被打伤使得他直接不顾一切的提升真气强度直取柳唤生,如今这么一个小小的捕头,他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你敢伤她!” 话音落下,林怀景将柳青芜放到床上,而后真气猛提,双掌之间风雷涌动。 “龙虎山的五雷正法?阁下是天师府门人?” 没想到这吴捕头居然还知道这个。 “拿命来!” 林怀景哪会理会,左手一记掌手雷,右手一点,那青芜剑入手,直取吴捕头。 这吴捕头不是一般人,他姓吴名极,安阳人士,江湖人称一掌擒拿,是天下有名的捕头,安阳县如今可以如此平顺,基本都是他的功劳。 林怀景这一出手,惊得吴极赶紧抽出腰间长刀,提刀相迎,这林怀景方才连脉搏都没了,如今却生龙活虎,这内劲修较之前更甚,居然有了跟这吴极一较高下之力。 两人互斗二十余招,整个客房都快被拆了,边上的掌柜看到这情景,早就跟着另几个捕快跑到门外去了,那是一句话不敢说,只能在外面看着。 里头又对拆了几招,林怀景招式上的差距开始显现出来。 他会的几招都是在幻境中跟着拓拔雄学的,本来招式就不多,林怀景也不可能融会贯通了,几招下来,立马露出了破绽,被吴极挑掉了手里的剑,然后刀直接攻了进来。 而此时,林怀景却是金光乍起,一下子将这吴极硬生生顶了回去,然后继续要攻。 “兄台!” 吴极赶紧制止。 “在吴某之见,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给这位姑娘治伤。” 听到吴极这话,林怀景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柳青芜,收了金光咒,起身去看柳青芜。 “兄台莫慌,我这就去寻大夫,我的内劲不如兄台,那姑娘应该是因为之前有伤才会如此,应当没有大碍。” 吴极说着,拱手要出去,林怀景却是转头看向他,问道: “你是安阳县的捕头?” 吴极停了下来,转头回道: “是。” “安阳县的县令,姓甚名谁?” “姓莫,名天德。” “莫天德?呵呵,我记下了。你先去请大夫吧,记住了,今日这丫头没事,你尚有活路,她若有事,你好死。” 听到这话,吴极心头一紧,可这话他又反驳不了,因为的确是他伤了人,唯今之计,只得救人要紧。 “对了,让莫天德过来见我,告诉他,怀王世子林怀景,恭候大驾!!” 第60章 知县莫天德 吴极人性不错,名声也还行,柳青芜那也算是误伤,林怀景并没有打算为难他。 之前荆无刻既然已经找过来了,那就说明上京城已经知道他的行踪了,所以他再藏也没有必要了。 上京城那头明明知道他的行踪却并没有打算将他带回去而是任人暗杀,这事儿做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如今的怀王府,或者说如今的林怀景,已然没有任何退路。 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上京城是不可能给怀王府退的机会的。林常洛的威望太大,大到永宁三十万铁骑只知怀王府而不知朝廷,这个事情,任何一个帝王都受不了。 怀王府的错,不是他有没有反,而是他想反随时都可以。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林怀景也不打算再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了,既然来到安阳县,那那个叫不渡的大和尚说的事情,他总要管一管。 上京城有大把的人想他死,可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让他死,所以他们想着各种法子,暗杀也好追杀也罢,总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行,林怀景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可以向他发难的机会。 他想借着机会看看,在上京城那一张张笑脸背后,到底有暗藏着多少杀机。 此时的莫天德,正在自己的府邸中搂着自己刚强娶的才刚过二八之数的小妾准备亲热呢,外头有人来报。 “大人,吴捕头前来通报,说,有人找大人。” “找我?找我他不会自己过来寻我吗?难不成,让本大人亲自去见他?整个安阳县,谁有这么大的谱?” 这莫天德立马不乐意了。 “回大人,那个说他是,怀王世子林怀景。” 衙役回答。 “怀……怀王世子林……林怀景?” 听到林怀景的名字,莫天德立马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不管上京城对怀王府的态度如何,跟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并没有多少关系。 知县这种官职在上京城那些大官眼里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他们的站队对于大局根本无关紧要,所以对于莫天德这样的人来说,只要是官职比他们大的,他们都得当孙子一样供着。 而如今过来的这位,可是怀王世子,未来怀王府的承继者,他再托大,也不可能无视林怀景的。 “他人在哪儿?” 莫天德问了一句。 “福原客栈。” 衙役通报。 “前头带路。” 莫天德赶紧出门,眼下伺候好这位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把他伺候不好,林常洛冲冠一怒,自己这小小的安阳县都得被踏平喽。 赶紧去了客栈,这头吴极已经找来了大夫,将外伤处理了,内伤嘛,大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林怀景现在也不太会,只能靠柳青芜自己了。 不过好在这丫头命硬,虽然还没醒,这命却是没什么大碍,这可让吴极长舒一口气,这丫头要是没了,林怀景就算不杀他,他这辈子怕也是过不去了。 下官安阳知县莫天德,求见怀王世子殿下。 客栈房门外,那房门明明开着,莫天德却是站在门外,朝着里头唱了个大喏。 林怀景听罢,转头看向吴极: “你们这知县,平日里也这么规矩吗?” 吴极笑着摇了摇头: “回殿下,小的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林怀景继续问。 “不敢说。” 吴极倒是相当的老实。 “我问你,这安阳县,是不是有个富户,昨晚被杀了?” 林怀景想要弄清楚不渡和尚所言是否属实。 “回殿下,确实,全家被杀无一活口,凶手,是原本苦乐寺的元会和尚,现在改名叫不渡。” “抓到了?” 那不渡和尚什么本事林怀景实在太清楚了,以吴极的实力,怕是对付不了他,如果他真要被抓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大和尚一心求死。 “不曾,他修为太高,我等皆非敌手,让他走脱了。” 吴极继续回答。 “是非敌手,还是非敌,放他一手?” 不管怎么样,这个不渡大和尚所做行之事也算是为民除害,这吴极如此正直,想也不会为难这大和尚。 “殿下说敌,我等所行之事皆按大周律法,何来放手一说。” 吴极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安阳县知县莫天德,求见怀王世子殿下。” 见林怀景半天没有言语,莫天德在外面又高声喝道。 “行啦莫大人,就别装这个没用的规矩了,进来说话。” 林怀景终于是回应了,那莫天德一听,立马走了进来,陪着笑脸继续回道: “这不是装,这是下官对世子的敬意。” 说着手一挥,外头的衙役找来了七八个姑娘,一个个都生的算是标致,而最后站着的那位看起来年纪跟柳青芜差不多的姑娘,俨然就是之前莫天德府里的那位刚娶的小妾。 为了巴结林怀景,这莫天德算是下了血本了,连自己的小妾都弄来了。 林怀景见罢,看向莫天德: “莫大人倒是知道投我所好啊,知道我林怀景好色,居然找了这么些姑娘。” 说着起身,走到那些姑娘面前,先看着最头上那位,问道: “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平民叫怜花。” 那姑娘行了一礼,而后回答。 “你很怕我?” 看那姑娘很明显的脸上有些惊惧之色,立马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如果是青楼的姑娘,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 “姑娘哪儿来的?” 一听到林怀景这么问,那姑娘脸色一下就变了,悄悄抬眼看向那头的莫天德,莫天德一见,却是立马上前笑着回答: “殿下说笑,自我百我安阳县春风馆的姑娘。” 春风馆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干嘛的,可眼前这姑娘很明显不是。 这种表现,怎么可能会是青楼的姑娘。 林怀景扫了一眼那七八号姑娘,发现他们都没有青楼女子那种为了迎合客人而呈现的假笑,全是一脸的惊恐。 “莫大人。” 林怀景看向莫天德。 “下官在。” “本世子钱袋被人偷了,如今没有银子,大人能借我一些吗?” 林怀景问道。 “世子说笑,能为世子效力乃是下官的荣幸。” “我要两万两银票,明天送到这里来,可行?” 直接问莫天德关于苦乐寺的事情毫无意义,他是不可能承认的,于是林怀景打算用这个法子试探一下。 一个小小的知县如果不敛财是不可能有两万两白银的,如果他拿出来了就证明不渡和尚说的是真的。 “这个,下官这就去办。” 莫天德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的意思,外界传闻林怀景如何荒唐,一个好色的人自然是贪财的,所以他立马就应下了。 莫天德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他这应下的,不是什么美差,而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第61章 大机缘下的大突破 莫天德一听林怀景要银子,立马屁颠屁颠的回府去取了,而林怀景则是走过去关上了房门,复又回来看着那些姑娘: “现在这里就咱们几个了,你们说说看,都是哪里来的?” 边说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是莫大人的小妾……” “噗!!” 这刚喝进去的水,被这姑娘这么一句立马全给吐出来了。 “你哪儿来的?” 林怀景一脸茫然。 “我是,莫大人刚抢……刚娶的小妾,我叫慧兰。” “你是他的小妾,他把你领这儿来了?这莫天德还真是,有心了。” 林怀景连连摇头,哪知一听到这里,那慧兰一下子跪倒在地,朝着林怀景连连磕头: “求公子别把我送回去,来的时候莫大人说了,要是伺候不好公子,我全家都得死。” 一听到这姑娘这么说,其余几个也直接就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 “那你们呢?也都是他的小妾?” 林怀景开口问道。 “不是,我们不是,但我们都是良家女子,来的时候莫大人说了,如果不伺候好公子,全家都得陪葬。” 这一下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几位姑娘,都是良家女子,是这莫天德为了讨好他强行抓来的。 “好一个莫天德,好一个作威作福的安阳知县,我现在倒真想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林怀景说着让那七个姑娘去了隔壁客房,这客栈如今已经算是被莫天德征用了,让这些姑娘回去莫天德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所以对于她们和她们的家人来说,暂时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将那些姑娘安顿好,林怀景给自己倒了怀水,喝了一口,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说世子殿下,这么多美女作陪,你就不过去享受一下这难得的鱼水之欢?” 没想到这时身后的柳青芜说话了,林怀景猛的转过头来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 “嗯,有一会儿,在你,问那些姑娘名字的时候吧。” 柳青芜回答。 “哦,那比我早些,我只听到了有谁说,要让我负责来着。” “你……” 柳青芜一听,红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这话,居然被他听到了。 “唉唉唉,别动别动,等下伤口又崩了,不逗你了。” 林怀景一见柳青芜有些激动,赶紧安抚,柳青芜这才放过他,又继续躺了下来,问道: “那个莫天德,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可是安阳县,是他的地盘,咱们就两人,还都受了伤,他要是翻了脸,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不管怎么样,哪怕这莫天德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这也是他的地盘,到时候真撕破脸怕是不好收场。 “不怕,不是还有个大和尚吗?他会收拾这莫天德的,又何需我们动手。” 林怀景回了一句。 “他会来?” “花了些银子,让店小二去找了,应该会来。” 那不渡和尚的确嗜杀,但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所以百姓,他应该不会动手。 “可他要是来了,怕也不会放过你。” 柳青芜担心的是这个,那不渡和尚看起来是要对林怀景不利,他要真来了,杀了莫天德,接下来怕就是要对付林怀景了。 “无妨,怕他不来。” 林怀景说着,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处,风雷乍现。 “问你,这任、督二脉想要打通,需要修炼多久?” “任、督二脉是一个一流高手跟二流高手最大的不同,修炼者只有打通了这两条脉才真正有机会跻身一流高手,想要打通,谈何容易,我在龙虎山修行了十余年,到现在还没呢。” 柳青芜回答。 “你知道我为什么伤好了吗?” 林怀景继续问道。 “不知道,也想问来着。” 对于林怀景明明没了脉搏却突然又坐起来这个事情,柳青芜也是相当的诧异。 “那个不渡和尚的内劲的确刚猛,我虽然看起来没有丝毫外伤,可内脏却尽数损坏,换句话说,当时我的确死了。” 林怀景的回答让柳青芜更加不解了,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如今又活了过来? “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渡和尚的内劲,虽然毁去了我大部分内脏,却也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再加上之前我体内师爷给的那道真气,我突然感觉到了师爷‘逆元归真‘的些许门道,于是我试着运用自己的内劲,没想到,居然真的入了门。” “逆元归真?” 柳青芜一脸的诧异,这可是张通玄才会的无上功法,林怀景无师自通了? “是啊,当初师爷问我想修什么时,我说我想跟他一样性命双修,而师爷告诉他的性命双修可跟其他人不一样,除了所谓的性功、命功的修炼外,还有对于气与运的修行,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条不轻松的路。” 林怀景说着看向柳青芜: “师爷说龙虎山上的那几位都有自己领悟的功法,像老道士的微尘逍遥,大师伯的‘归元三境’都属于自悟的,而我还没有什么自悟,不过我今日所悟,应该也算自悟吧?看来我也得起个霸道的功法名字。” 柳青芜就像看一个傻子一般看向林怀景,想看看他还能整什么出来。 “道德经有云,顺为凡,道顺生,生人生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逆为仙,万物逆生而回归,人法地,地法天,天道,道法自然。既然逆为仙,而以师爷之见好似并看上那些仙人,所以,我这功法,便叫逆仙吧。” 林怀景说着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却是一眼看到街道上的不渡和尚。 这大和尚功法奇绝,如今已然有了大机缘得了大突破的林怀景想要试试自己的成色,于是主动朝着不渡和尚说道: “喂,那大和尚,来了啊?” 不渡和尚一听,循着声音看向林怀景,口中念道: “祸乱之因!” 说罢,直接凝气,一跃而起,朝着二楼窗台上的林怀景一掌攻来! 第62章 只会报仇 不渡和尚凝气而来,掌中真气乍现,朝着林怀景直接一掌袭来。 林怀景不甘示弱,也是全身劲力猛提,单掌凝气,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两掌相遇,两股真气爆出一声闷响,林怀景被这一掌之力震的连退七八步才站定,而不渡和尚也直接被震退回了街道之上。 这一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有些诧异,也有些心惊。 “中了我那一击搬拦锤没死就算了,这修为居然还精进到如此地步,居然可以硬挡下我一击了?这小子,果然是祸乱之因。” 能成为祸乱之因的,自然不可能是一般人,至少不渡和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于林怀景修为的突然提升,他并不感到太过意外。 两人对了一掌,林怀景只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麻,哪怕他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越,跟不渡和尚比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 林怀景将右掌放在身后,慢慢走到床前,看着同样抬头看着这边的不渡和尚说道: “大和尚,依我之见,你我之间怕是一时之间难分高下,不若你先去解决了那知县,你我再行一战如何?” 林怀景让人送信,本就是为了让他来对付莫天德的,他跟不渡和尚之间,本就不是什么必死之局。 不渡和尚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转身要走,很明显,他也同意林怀景说的话,报仇,对于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结果要说这莫天德合死,不渡和尚一转头,一眼就看着带着几万两银票屁颠屁颠过来的莫天德。 虽说不渡和尚的模样跟之前比已然改变了许多,但这张脸莫天德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吓的立在原地,手颤抖的指着不渡和尚: “元……元会!!快,抓住他!” 他知道不渡和尚为什么会在这里,也知道之前杀的那王布银家是眼前这个大和尚干的,他也有害怕。 但是在他看到王布银家里那堆积如山粮食跟金银后,那种害怕的感觉立马就被冲散了,还有什么比这些金银更让他放心的呢。 而现在,这些银子他还没捂热,那个煞星又来了。 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安阳县里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莫天德身边的捕快直接拿着铁链冲了上来,想要抓住这个杀了几十口人的真凶,七八号人跟上。 要说这吴极当真是个人才,手底下的捕快们配合的相当的好,一看平日里就没少练,只一瞬间就将莫天德给绑了个结实。 不过这莫天德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待他们绑结实后,猛然提气,双手用力一挣,那手指粗细的铁链瞬间尽数断去,而后全身真气升腾,好似地狱的修罗一般立在那里看着众捕快。 “此事与诸位无关,贫僧只寻莫天德一人,几位要走,贫僧不留,几位要是还要护着这莫天德,就休怪贫僧手下无情。” 不渡和尚倒也算通情达理,他如今想要杀的,只有莫天德一人,捕快要是不拦着,此事与他们无关,但他们要是拦着,他也不介意多杀几个。 “元会和尚,你杀了王布银一家几十口人,我们身为捕快,自要拿你归案!” 其中一人朝着他说了一句。 “好,好一个要拿贫僧归案,贫僧问你,当年苦乐寺一把大火烧死了三十多人,那个案子,真凶可找到?” “自然,当天就归案了,真凶是隔壁县的于大志……” “于大志?你们找到他了吗?你们明明找到了他的尸体跟一封所谓的交代罪行的手书,可是这个于大志大字不识,他何来的能力写这手书?你们要的不是真相,你们要的只是一个顶下这弥天大罪的人罢了。” 当年那把大火之后,所谓的真凶很快就被找到了,但是他是不是真凶,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他们只是捕快,人微言轻的捕快,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不帮着莫天德伤天害理已经算是天大的善良了。 至于吴极?他就是因为太正直,被贬到安阳县来的,来这里,也才仅仅两年光景。 所以,安阳县名为安阳,却一点儿也不平安,阳光也照不进来。 那些捕快一见这不渡和尚居然可以把这样的铁链瞬间挣断,立马就怂了,他们只是捕快,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奉禄可不值得他们拼命,于是,转头就跑,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这当中,自然也有一些知道当年真相的原因,他们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位知县搞的鬼。 这一下莫天德完全慌了,一见捕快跑了,他也转头要跑,可是刚转头跑了两步却被一股子劲力给吸了过去。 不渡和尚的另一个绝学——龙吸水。 可以将不远处的目标吸到自己的手中。 很快,莫天德就这样,到了不渡和尚的手里。 “莫天德,你是不是现在应该在后悔,当初没有一把火,连贫僧一起烧了?” 一把掐住莫天德的脖子,将他慢慢的举了起来,举到他的双眼与自己的双眼相对后,不渡和尚问了一句。 “我……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饶了我。” 莫天德艰难的说着话,希望可以从这个地狱的修罗手里得到一条性命。 “你错了?莫天德,你今日才说你错了?你这是错了吗?不,你不是错了,你是怕了,怕了,不代表错了,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不渡和尚说着双手捧住莫天德的头,闭上眼睛,嘴里轻声说道: “南无阿弥……” 就在他正欲施劲如同之前一般将莫天德杀掉时,一个人影斜刺里杀出: “元会和尚,放了我家大人!” 来的,正是吴极,这个一掌擒拿的捕头,这个污浊的安阳县里,唯一还算正直的人。 没有任何迟疑,吴极提着刀直接杀向不渡和尚,高高跃起,一记自上而下的劈砍直接朝着不渡和尚的头而去。 不渡和尚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如同柳青芜抓田鸡一般折断了莫天德的双腿,而后将他扔在一边,双掌凝气挡下这一击,接着迎向吴极。 第63章 何为因何为果 不渡和尚身上的杀伐之气,浓烈得几乎能将他数十年的禅修佛法尽数吞噬。 他的每一拳每一脚,皆蕴含着无垠的杀机,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生机湮灭。 吴极,实力超群,真气纯厚,刀术精湛,正是这些年来他作为捕头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面对不渡和尚,即便是他那锋利无匹的刀法,也似钝刀割铁,无法穿透和尚那坚不可摧的真气。 又一次对招后,吴极踉跄后退,随即凝聚全身气力于长刀之上,双脚猛地一蹬,化作一道闪电,直刺不渡和尚。而和尚却如古井无波,静待刀锋逼近,只见他双手合十,轻描淡写间,吴极的刀刃便被牢牢夹在双掌之中,无论吴极如何挣扎,刀锋也只能停滞不前。 吴极心中大骇,欲抽刀再战,却发现刀身纹丝不动。 "吴极,贫僧尚念你存有忠义之心,今日饶你不死。但,即便佛祖亲临,莫天德的项上人头,贫僧一定会拿下。" 显然,不渡和尚无意取吴极性命,但若不将其制服,以吴极的性格,定不会坐视自己对莫天德下手。 于是,不渡和尚猛然发力,刹时狂风骤起,衣袂翻飞,尘土四散。一声清脆的“叮”响,吴极手中的长刀竟断为数截。 更甚,和尚以双指夹住一截断刃,猛击吴极小腹。断刀如毒蛇出洞,穿透吴极腹部,剧痛之下,吴极踉跄后退,胸口又遭一掌,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最终瘫坐在矮墙之下,再无力起身。 "吴捕头,不渡大师此举,皆因苦乐寺纵火旧案。身为局中人,真相他最清楚不过。今朝他除掉王布银满门,又来找莫知县,其中缘由,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一旁观战的林怀景见吴极面露不甘,欲再战,便出言劝阻。 吴极闻言,终于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坐着,伤痕累累的他,即便不动,也无人敢再苛责。 见吴极接受了自己的劝告,林怀景微微一笑,踱步至吴极身旁坐下。 "莫天德若亡,对安阳城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怀景淡淡说道。 "世子高见,确有其理。" 吴极认命了,莫天德的生死,已与他无关。 此刻,莫天德仍在逃,不,是在匍匐前进。趁着不渡和尚与吴极缠斗,他已经艰难地爬行了数十尺。 为了生存,他忍受着双腿撕裂般的疼痛,顽强前行,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沿途留下的斑斑血迹,早已暴露了他的行踪。 就在他试图继续向前蠕动时,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什么,抬头一望,不渡和尚赫然立于眼前,目光如炬,杀气凛然。 "这位大和尚,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模样。" 望着步步紧逼莫天德的不渡和尚,林怀景不禁长叹。 "听老一辈衙役说,他本非此等模样。当年在苦乐寺,他以脾气温和、与人为善着称。" 吴极附和道,语气中满是感慨。 林怀景再次叹息,世态炎凉,竟能将一个原本心向佛陀、温文尔雅的和尚,扭曲成如今这副模样。 莫天德的身躯再度腾空,他的首级又一次悬于不渡和尚那双巨掌之间,生死仅在一念之间。 “莫天德,当年你为夺取苦乐寺之地,手染诸多无辜之血,这十年光阴,算是上天额外赐予你的。如今,也是时候偿还了。” “杀了他!” “对,杀了他!这个莫天德害了我们这么多年,他就应该死。” “对,没错,杀了他!” 围观的百姓中,几个胆大的率先响应,很快,所有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一致支持不渡和尚的决定。 不渡和尚闭目,唇间轻吐佛语,随后一声低沉却坚定的诵念响起: “南无阿弥陀……佛!”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不渡和尚双手合十,莫天德的头颅瞬间化为齑粉。 在安阳县作恶十载,聚敛财富无数的莫天德,终是迎来了他的末日,且死状凄惨,身首异处。 不渡和尚十数年的苦修,只为这一刻的正义执行。心愿既了,下一个目标自然浮现心头——林怀景。 他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直视与吴极并肩而坐的林怀景,其中蕴含的杀意,几乎凝固了空气。 “怎么,大和尚还想取我性命不成?” 林怀景却连站都懒得站起,他深信,复仇成功的不渡和尚已无心再添新仇。 “贫僧说过,你是乱世之因。” “可今日这‘乱世之因’却助了你一臂之力,避免了更多无辜者的牺牲。” 林怀景言毕,手指轻轻搭在身旁的吴极身上。 “杀了他又能怎样?” “杀害一个无辜之人,与莫天德之流又有何异?大师,您也想成为那种人吗?” 林怀景反问道。 “贫僧已灭王布银满门,手上沾染的鲜血,岂会在乎再多一滴?” 不渡和尚步步逼近,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怀景侧目望向吴极: “你觉得,我是否有能力与他一战?” “这位大和尚内力深厚,气息诡异,世子恐怕难以匹敌。” 在吴极看来,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林怀景自然更不可能是其对手。 “确实,气息诡异。” 林怀景冷哼一声,站起身,迎向缓缓走近的不渡和尚: “大和尚,可曾听闻阴山派?” 不渡和尚闻言竟顿住了步伐,他回首,目光锁定不远处的某个人影。 柳黎山,正静静伫立,目睹这一切。 “不渡,别来无恙。” 柳黎山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沧桑与威严。 “不渡,拜见前辈。” 面对柳黎山,不渡和尚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大和尚,我与这位小友有些渊源,今日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一命?” 柳黎山指向林怀景,向不渡说道。 “前辈如此说,不渡自当从命,但此人乃大周动乱之因,若……” “何为因,何为果?” “此子为因,祸乱为果。” 不渡答道。 “祸乱已至吗?” 柳黎山追问。 “显然未至。” “既然结果尚未显现,你又如何断定,他便是那根源?” 柳黎山的质问令不渡一愣,随即双手合十,沉吟道: “前辈言之有理,然而即便贫僧不插手,以林常洛当年对江湖所为,欲取他性命的江湖人士,亦是不计其数。贫僧此举,不过是为了让他免受折磨,得以痛快解脱。” “那是我的事,无需大师挂怀。” 林怀景朗声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第64章 修罗一怒,血溅千里 林怀景心头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 他的身份确实引人注目,但这绝非招致灾祸的根源。 别说他自己,就连整个怀王府,也从未有过丝毫动摇国本的念头。 怀王府的由来,林常洛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刀枪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荣耀,那块金光闪闪的府邸牌匾之下,掩埋着无数永宁军战士的英魂,这份沉重,林常洛铭记于心。 因此,对于战争的意义,这世间或许无人能比林常洛理解得更为透彻。半生戎马,林常洛无畏于战场的残酷与杀戮,但他同样深知,这两者背后所承载的代价。 怀王府从未有心作乱,更别提颠覆朝纲,然而朝廷,或者说朝中那些权臣,偏偏需要这样一个“假想敌”。他们需要通过展现忠诚与才能,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为此,一个合适的对手不可或缺。 这个对手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让皇帝都感到一丝忧虑,至于忧虑的具体内容,无关紧要,因为他们自会引导皇帝去担忧。 最关键的是,这个对手不能表现得太具侵略性,这里的“强势”并非指实力的强大,而是行事作风上的咄咄逼人。怀王府拥有足以令皇帝忌惮的实力,这是个微妙的平衡点。 而林常洛并无反意,这一点尤为重要。起初,皇帝也不信自己的亲弟会有谋反之念,但当这种言论从一两人之口蔓延至满朝文武,疑虑便如野火燎原。 于是,一向置身朝堂纷争之外的林常洛与怀王府,竟成了众矢之的。 然而,林常洛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眼中,那些士大夫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辈,若真有本事,何不请皇帝予他们数万兵马,看他们是否有胆量踏足永宁城! 可林常洛未曾料到,那些被他轻视的士大夫虽无法直接撼动怀王府,但他们能影响到上层那位决策者,而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将林怀景预设为祸乱之源,这本身就值得商榷。当不渡那大和尚抛出此言时,林怀景心中难免升起一股怒意。 是否为祸乱之源,应由历史评判,在当下,无人有此权利对他妄加论断。 不渡和尚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林怀景。遍历世间苦难,他深知战乱带给百姓的无尽痛苦,故而内心深处,他渴望终结这一切,只要怀王府倾覆,大周或可免于战火。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柳黎山之前已明确表示与林怀景有旧,不愿取其性命,这让不渡和尚最终未能下手。那位阴山派的老祖“柳阎王”,其修为深不可测,据说已能驾驭各路保家仙,绝非等闲之辈。 “不渡大师,能否给老朽一个薄面?” 见不渡仍无离去之意,柳黎山再次开口,这哪里是请求,分明是最后的警告。 不渡和尚双手合十,淡然回应: “前辈见谅,贫僧即刻离去。” 他选择了退让,大仇既报,世间风云变幻,本就与他这出家人无关,即便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出世”。 不渡大师离去后,柳黎山走近林怀景,审视片刻,说道: “短时间内便通任督二脉,实力更是跃升二品之上,我总算明白张祁闻那老家伙为何多年未收徒,却独独选中了你。” 有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打通任督二脉,而林怀景,却因缘际会之下一举成功,不仅如此,他还巧妙利用体内残留的张通玄真气充盈气海,一跃成为强者。 有多强?至少能硬抗不渡和尚一击。 须知即便是强悍如荆无刻,也曾在不渡和尚手下重伤,而今不知匿于何方疗伤。 林怀景未发一语,只得起身深深施礼,语气诚挚地回应: “屡蒙柳前辈援手,晚辈感激不尽,实感汗颜。” 一路行来,若非这位前辈暗中襄助,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多次。 “世事无奈,非我所愿。只因昔日受柳十八与张祁闻恩惠,这份人情,不得不还。” “前辈与那老道士竟有如此深缘?” 林怀景曾耳闻他与柳十八的往事,未曾想还与张祁闻有所纠葛,心中好奇更甚。 “昔年老夫修炼诡靥十三道遇瓶颈,幸得张祁闻相授微尘逍遥之法,助我破茧而出,方得今日。” 如柳黎山这等尊崇地位,直言不讳昔日受助之事,足见江湖名声于他,不过浮云而已。 林怀景未曾料到,身处江湖,仍能感受到远在京都的师父张祁闻之荫庇,这师父拜得不冤。 “我需北上永州,此后路途,便要看你自己了。有一言相告,近日江湖中人对你颇为关注,我已替你解决一些麻烦,但麻烦永远不可能消止,往后务必小心。” 柳黎山留下这番叮嘱,随即离去。 目送柳黎山远去,林怀景转向吴极: “吴捕头,这不渡和尚非大奸大恶,虽伤了你,却不致取你性命,别装了,赶紧起来。如今莫天德已除,安阳大局亟待有人接手,你需担起这份责任。” 吴极抬眸望向林怀景,眼中满是不解: “他欲取你性命,你却说他非恶?” “欲杀我便是恶?或许,在他眼中,我才是世间至恶之人。” 林怀景言罢,一脸超然。 “莫知县既逝,欲掌控局势者,恐怕便是那姚师爷了。” “顺带手的事儿,已经死了,你不用操心。你只需专心处理好此地事务,将莫天德与王布银所占良田归还百姓,将他们的财务,悉数还于百姓,这就是眼下你要做的事情。” 言毕,林怀景递过一封书信: “待此地大局已定,你可前往永宁城,那里有份差事,适合你及你的手下。” 林怀景深知,吴极完成此事后,自不可再留此地。这些银两本出自民脂民膏,理应回馈百姓,可按大周律法,应该当没入国库,他刹望吴极能将银两还给百姓,并且已为吴极的未来铺好道路。 “你便是如此为怀王爷招揽人才?” 面对林怀景这一系列安排,吴极不禁问道。 “别想太多,你去了也只是找个地方当你的捕头。我只是见你正直,不愿你才华埋没于此。难道,你当真愿将百姓之财充入国库?” “国库充实,岂非好事?” 吴极反问道。 “吴捕头,你能确保那些钱最终都能落入国库吗?” 言至此,林怀景转身返回客栈,那里尚有柳青芜需他照料。 吴极如何抉择,与他无关。若吴极真将财物充公,那只能说明他看错了人。 第65章 冤家路窄 三日之后。 林怀景准备了一些口味清淡的食物,摆放在桌面上,温柔地搀扶起柳青芜,让她靠坐着进食。 "你的衣角沾了血迹。" 柳青芜边吃边提醒道。林怀景闻言侧目,果然见衣角处隐约可见几抹暗红。 "哦,刚才路上碰到了几个杀手。" 林怀景轻描淡写地回应。如今的他,已能独当一面,对付寻常杀手不在话下,即便他现在只算是二流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凤毛麟角。 "江湖人士?" 杀手嘛,不是漂泊的武林中人,便是受雇于人。 "不清楚,无论是出自江湖恩怨还是受人雇佣,结局并无不同。当年老爷子马踏江湖,不知道多少门派灰飞烟灭。如今你我孤身涉险,他们自然想趁机报复。" 林怀景目光温柔地落在柳青芜身上,语气坚定地说: "以后,我们更要处处小心了。" 让柳青芜先行返回京城,林怀景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深知她的脾性,强令其离开,不如让她死了。 "别忘了,还有荆无刻在呢。" 荆无刻乃高手,有他在,自是多了一份保障。 "他也受伤了,至今未露面。那不渡和尚的内力古怪,想必他也需要时间恢复。" 荆无刻一直未出现,这让林怀景有些心忧,若非其修为远超当时的自己,林怀景几乎都觉得他已遭不测。毕竟,他自己也因为那伤历过了生死。 因此,目前暂且不将荆无刻纳入计划之中,但为了诗柳,如果他没死,一旦伤愈,定会紧随其后。 短短三日,柳青芜的伤势自然未能全愈。 莫天德死之前是给林怀景拿银票去的,所以林怀景在莫天德尸体被处理之前将那些银票拿了过来,留下了一张,其他的给了吴极。 即便仅此一张,数额也高达五千两,林怀景本欲少取,但莫天德所赠最小面额便是如此。于是,林怀景再次无需为金钱烦忧。 柳青芜好动的性子难以久卧,加之吴极每日分发莫天德的遗产弄的外头热闹非常,林怀景便决定带她外出透气。 二人离店,前往吴极处分发财物之处,人群熙熙攘攘,面对这等好事,自然人潮涌动。 "看来你赌对了,这个吴极确实也算是个正真之人。" 目睹此景,柳青芜不禁感叹。 "我看人一向很准。" 林怀景自信满满。 "是吗?那你看我,又是怎样的人?" 柳青芜调皮一笑,转头问道。 "你嘛,我觉得像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神棍。" 林怀景玩笑般答道,却忽地表情凝固。 "你……" 柳青芜正欲打趣,察觉到林怀景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怎么了?" 此时,她也注意到了,队伍中等待领钱的,竟是那个曾窃取他们钱袋的小子。 "真是冤家路窄。" 此事虽已过去一段时间,林怀景也并非记仇之人,但见这小子竟堂而皇之地来领银子,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他悠然策马踏入安阳城,怀揣着他们俩的银两,享受着快意人生,而这一路上,林怀景跟柳青芜却是饱受艰辛。无论如何,这份苦楚绝不能白受。 正当林怀景欲挺身而出时,柳青芜连忙拽住了他: "先别冲动,此事交由吴捕头处理更为妥当。待到贼人落网,我们再前去探视一番不迟。" 对付一名区区盗贼,何须林怀景亲自动手?在安阳县这片土地上,暂且由吴极话事。身为捕头,捉贼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林怀景点头会意,即刻寻到吴极,指证了那盗贼。吴极听闻后,一脸诧异地望着林怀景。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得我了?” 林怀景一脸困惑。 “你堂堂世子,被人偷了钱袋,以你现在的修为,不得自己亲自动手教训他一下?” 原来,吴极好奇的是这一点。 "自然,我身为怀王世子,自当遵守大周律法,不可越权行事。因此,还请吴捕头出手,不过,待吴捕头将其擒获后,我倒想与他私下谈谈。" "并非只有你,我也想和他谈谈。" 柳青芜紧跟其后说道。 "是的,我们都想知道,他把我们的银子,花哪儿了。" 吴极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位是打算借他之手,事后好亲自“关照”那小子。 "好吧,先捉住他再说。" 吴极无奈地摇摇头,挥手间,带领三名捕快迅速包围了盗贼。 “你,叫什么名字?” 四人将盗贼团团围住,那盗贼正排队等候,一见此景,顿时目瞪口呆,连忙堆出笑脸: "回大人,小的名叫麻仨儿,是安阳县人。" "麻仨儿?家住何处?" 吴极继续追问。 "城东里元巷。" 麻仨儿答道。 "哦,原来如此。" 吴极让出路来,转身指向不远处的林怀景: "此人你可认识?" 麻仨儿抬头一望,摇了摇头: "不认识。" "哦,你不认识,他可……" 吴极正欲言说,回头却发现那小子竟已消失无踪,再一抬头,只见他身形一展,已纵身逃离。 "好漂亮的轻功。" 武学之中,各有高低,轻功亦不例外。即便是上乘轻功,施展时也需提气借风,而那盗贼竟能无声无息地遁走,其轻功之妙,令吴极也不禁感叹。 "吴捕头,你在看什么?人都跑了!" 见吴极愣神,林怀景连忙提醒,吴极这才反应过来,腾身而起,紧追不舍。 "那盗贼的轻功竟然如此高超,真是出乎意料。" 望着吴极追击的方向,柳青芜感叹道。 "看来又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拥有如此轻功,绝非等闲之辈,林怀景心中已然明了。 不久,吴极归来,却是空手而归,未能擒获那盗贼。 "一手擒拿,竟也失手了?" 见他空手而回,林怀景打趣道。 "你知道那小子是谁吗?" 吴极一脸郁闷,以他的身手,居然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可见对方的确非一般人物。 "谁?" 林怀景自然不识。 "他不叫麻仨儿,他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手倾城’,天下第一飞贼叶胜!" 第66章 跑了 叶胜,天下第一飞贼,绰号一手倾城,这不是说他的手好看到倾国倾城,而是说他只凭一只手,可以将一座城偷空。 一手神乎其技的偷盗手法,再加上他那神鬼莫测的轻功,让他成为所有衙门最头疼的存在。 每有一地出现他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点传闻,当地衙门都如临大敌。 最主要的是,这小子抓不住,而且名声还大,不好找人背锅。 所以各地衙门对他是头疼不已。 林怀景郁闷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招惹这么一号人物。 是有人花钱让他过来对付自己的?应该不是,对付自己光把银子偷光是没用的,虽说这小子名声在外,杀人的手段却并不高明。 花银子找个天下第一飞贼?那性价比实在不怎么高。 原本还以为找到那个飞贼可以好好的教训他一下,哪知道连人家衣角都抓不到,跑飞快。 跑了就跑了吧,一个飞贼,没抓到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眼下的林怀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此时荆无刻,收到了来自上京城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八个字:既已寻得,速取命来。 这是上京城催他取林怀景性命了。 荆无刻拿着这纸条,一脸的茫然。 杀吗?他加入无常卫二十几年了,从未违背过上面的任何一条指令。 在荆无刻看来,他这条命,是属于无常卫的。 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标记,那是独属于他们皇甫家的荣耀,曾经的荣耀,而如今,整个皇甫家也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了。 “小青,你让为兄如何选择啊。” 荆无刻闭上眼睛,全然不知如何行事,他想找到自己的妹妹,二十多年了,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儿线索,就这样放弃?他如何能办到。 可是,他又如何能违背慎刑司的命令呢。 “不管怎么样,知道你还活着就好,你只要活着,对我而言,对皇甫一族而言也就足够了。” 荆无刻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起身,走了出去。 林怀跟柳青芜在安阳县又待了七天,柳青芜的伤差不多好了。 都是皮外伤,倒也不似内伤那般难以痊愈。 与吴极告了别,林怀景他们继续往西,现在整个江湖都盯上他了,他得在自己还没有被那些江湖人士拿了之前把自己要办的事儿办了,然后赶紧回上京城。 不管怎么样,那边还有自己的一位小娇妻呢,哪怕自己再不乐意,总得把她安置好,至少得还她清白。 怀王府跟李卫心的事情,没必要毁人家姑娘清白。 趁着夜色,让吴极帮忙开了城门,林怀景驾着马车,悄悄出了城。 现在整个江湖都盯着他,这样出城至少在他看来安全一些。 出了城,一路往西,驾着马车倒也是轻快,柳青芜休息,林怀景驾车,一夜狂奔,跑出一百多里地去。 离了安阳城一百多里,林怀景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是彻底摆脱了安阳城里那些个江湖里的眼睛。 这一路狂奔是又渴又累,可离下一城还有三十来里。 现在已经算是大周西南部,经济自然比不了中原,而且这城与城之间也是相隔遥遥,路边还时常有盗匪出没,实在是不太好走。 眼看着这烈日当空,林怀景口干舌燥,刚好路边有个茶摊,打算停下来喝些茶水。 正要停下呢,转念一想之前茶摊遇上的事儿,心里一下子又犯起了嘀咕,正打算离开呢,里头柳青芜咳嗽了两声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一路颠簸,自己倒还好,里头那位伤还没好利索,怕是受不住。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就不信以我现在的修为,会有这么多高手可以置我与死地。” 林怀景如今已是二品上的修为,哪怕刚入二品,这样的修为放在江湖上,也已经非一般人能敌了,所以他现在,不怕! 下了车,扶着柳青芜进了茶摊。这种事情,林怀景可从来没做过。这要换了诗柳,怕是得惊掉下巴,可柳青芜却不以为意,没办法,人家可从来没在怀王府待过。 一进茶摊,找了个座位坐下,立马有个小姑娘上前: “客官,要点儿什么?” “两碗茶,再来些糕点,谢谢。” 林怀景回了一句,那小姑娘点了点头,朝着后面喊道: “爷爷,两碗茶一份芡实糕!” 喊完之后没一会儿过来了,手里拿着两碗茶和一份糕点放在桌上: “二位客官请慢用。” 说着小姑娘转身要走时,林怀景却是一把将她拉住: “小姑娘,跟你打听个事儿。” 那小姑娘站在那里,朝着林怀景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这是示意要银子。 “这么小就是个人精啊。” 林怀景也不跟她计较,直接拿出二两碎银放在她手里,问道: “此去西陲还要多远?” “西陲有好几个重镇,客官问的是哪个?” 小姑娘回答。 “嗯……” 林怀景还真就不太知道拓拔雄现在身在何处,只知道在大漠附近,如果是大漠附近的话。 “武威城。” 当年哈尔木都的国都,如今已入了大周的版图。 小姑娘没有回答,而是又伸出了一只手。 “不是?刚不是给过了吗?” 好家伙,这是又要银子? “方才给的是上一个问题的。” 小姑娘回答。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啊。” 林怀景立马反问。 “客官问了,我也答了,客官自己问错了,这跟我没关系。” 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倒是让林怀景感觉颇为有趣,于是又拿出二两银子: “去武威城,要多久。” “外面马车是你的吗?” 小姑娘伸手接过银子,问道。 林怀景也学着她那样子,朝着她伸出了手,哪知道这小姑娘完全没理会,直接将银子收回怀里,然后回道: “如果那马车是你的,那你们大概还需要十七天才能到武威城,如果不是,你们要靠两条腿走的话,你们永远也到不了武威城。” “为什么?” 林怀景不解,而那小姑娘,又伸出了手,林怀景也不含糊,又给了二两: “这一路去武威城,到处都是马匪,莫说靠腿走去武威城了,就算有快马,也不一定能从马匪手里活下来。” 说完直接就走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个人精。” 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是花了六两银子。 “小混球,边上的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这时柳青芜发现,周遭的人,都看向了他们这边。 第67章 青云门武孟起 这群人看过来是因为林怀景露财了? 不可能,才六两碎银,而且还是从钱袋里拿出来的,钱袋里头也都只有碎银,加一起不到二十两。 这样的财物,应该不会被人盯上。 这是林怀景得来的经验,再怎么样他也在这江湖混了不少时间了,这经验,总该有一些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露财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些人,盯上的是他而不是银子。 “看来我们这连夜跑,也没能跑得出这江湖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江湖,想跑出江湖?怎么可能呢。 “你爹当年得罪了多少人啊?为什么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这些人,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能招来的,最左边那边有个拿剑的,那柄剑我认得,青云剑,当年青云门的镇派之宝。” 柳青芜在龙虎山也算见过市面,自己又是个剑客,这种宝剑,她自然不会不认得。 青云门,当年林常洛马踏江湖时踏平的七十二宗门中排第三的存在,在当时被称为天下剑道正宗,是剑道第一宗门。 这样的门派,被永宁铁骑围山七个月,最后全派被灭,只走脱了一人,便是当时青云门掌门武寿成独子,武孟起。 眼下这手持青云剑的,自然不可能是别人。 “这个我记得,当年我们家老爷子马踏江湖时最难啃的几根骨头之一,这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武寿成独子,青云门的独苗,武孟起。” 通天阁内除了那些灵位外,还有当年林常洛灭江湖时收集到的天下各种武学秘籍,至于这些门派的经历,全都被荀议记录在册,所以他也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口,那头的武孟起立马拍案而起,转头看向林怀景,大声喝道: “你还知道这事儿,那正好,也省得我再多费唇舌,今日,我便要为我青云门三百七十一弟子报仇!” “报仇?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们家老爷子杀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是不是应该去找他?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太废了?” 要知道这青云门当年可是剑道第一宗门,剑法自是超绝,眼下这个青云门的独苗,修为怕是不会太差,林怀景居然如此挑衅,倒是少见。 “你……” 武孟起也是无奈,当年他父母以及众师兄弟拼命将他送了出去,可青云门的剑法秘籍却被林常洛弄走了,眼下他会的,也只是当年父亲教他的一些以及他记得的一些。 青云门的青云剑法,他现在只算是学了点儿皮毛。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去林常洛的原因,因为自己实在不够看的,就算真到了永宁城,怕是连怀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他有这个机会了,虽然杀不了林常洛,但要是杀了林怀景,怕是会让林常洛更加痛苦。 “无所谓了,你再逞口舌之快怕也救不得你这条命了。” “是吗?那我就看看你这个青云门的废物,到底学到了多少青云剑法。” 青云剑法?林怀景当年翻过,通天阁里的秘籍大部分他都翻过,只是当时他没有心思习武,只是将那些秘籍当话本小说看。 所以,他其实记得很多武学招式,只是从来没用过,在他看来,那些门派要是真有很强的招式,应该不至于被灭门。 而现在,他想试试。 他想用青云剑法,来会会这个青云派的独苗。 杀人永远没有诛心来得狠绝,林怀景这一次,想玩个狠的。 直接让武孟起走出茶摊,二人被众人围在当中,想看看这二人比武,这当中大部分人自然是想看看林怀景的成色,以此来确定怎么取他性命。 武孟起手中青云剑出鞘,寒光一闪,直取林怀景。 可是这武孟起的确不算是练武的材料,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复仇而活,结果这内劲实在是不够看的。 林怀景护体金光一起,直接单手一指以气抽出柳青芜手中的青芜剑,而后居然将自己的气化成一道绳子一般缠着那青芜剑,以气御剑与武孟起一战。 武孟起见罢,大惊失色,因为这使剑的法子正是他青云剑的无上法门之一的御剑术,可如今他却使不出来,因为这剑法的秘籍,被林常洛带进了通天阁。 “林怀景,你居然会我青云门的御剑术!” 武孟起牙都咬碎了,他攻过来的一剑却没有碰到林怀景发毫,而自己却被林怀景以一剑击退,再紧跟而来的,是数道剑气。 林怀景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入了剑道,如今他的剑法,已经算是小成了。 剑气纵横,资质剑法平平的武孟起连连后退,最后手中长剑被击落,不甘的倒在地上。 他感觉如此的无力,这辈子第二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力,第一次是林常洛攻入山门之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弟们被杀,而第二次,便是现在。 他想杀了林怀景,可是现在他发现,他的剑法,甚至接近不了林怀景分毫。 这辈子,也许再也不可能替家人报仇了,想到这里,武孟起伸长了自己的脖子,闭上了眼睛等死。 他等的是青云剑最强的一剑,也是最终的一剑,那一剑叫,破青云! 青云剑的最强一招叫破青云,而他现在,希望自己可以死在这招之下,如此,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是最后那要取他性命的一剑,却始终没有来,他有些诧异,睁开眼睛,看到林怀景手中的剑已归入柳青芜手中的剑鞘之中。 “今日我不杀你,你说要报仇,我给你机会。” 林怀景从怀里拿出一本秘籍,扔给武孟起,武孟起伸手接过,发现这却是他本门的青云剑法。 “这是……” 他抬头看向林怀景,有些诧异。 “学好了,再来找我报仇,我也想看看,青云剑法,到底可以到何种境界。” 林怀景回答道。 而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些人慢慢的朝着柳青芜移动,而后趁着林怀景不注意,他们一下子就拿住了柳青芜。 “林怀景,自刎谢罪,不然,这姑娘必死!” 第68章 人质与挑拨 有伤在身的柳青芜,也跟着人群里看着里头林怀景跟武孟起比斗,结果哪知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一下子从吃瓜群众变成人质了。 林怀景站在那里,看着柳青芜,那小妮子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她却一点儿也不慌,还在那里吃着她手里的点心,哪里有半点儿人质的样子。 “小姑娘,你尊重我们点儿,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人质。” 后面一人见柳青芜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挺自在,立马提醒了一句。 “没事儿,我不跑,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柳青芜边吃边回答。 “这林怀景要是不自刎,我们可就要对你下手了。” 那人一听,试探了一句,柳青芜赶紧看向林怀景,朝着他喊道: “听到没有,让你自刎呢,不然要杀我,你赶紧的。” "······" 所有人都傻眼了,好家伙,敢情这位是跟他们一伙的?于是赶紧应声: “对,听到没有,赶紧的。” 这时身后有一人提醒柳青芜: “小姑娘,到时候他要是不从,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下手?” “动吧,我才不怕。” 柳青芜转头看向那人,笑着对他说道: “不过要是动了我,以后这天阴下雨时,你们可要当心些。” “天阴下雨当心些?何意?难不成你要化为厉鬼对付我们?” 那人一脸不屑的看着柳青芜。 “倒也不是,本姑娘只是想说,我来自,龙虎山。” 柳青芜一脸神秘的朝着那人笑了笑,然后,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她来自龙虎山天师府,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自然清楚。 龙虎山上那几位天师,一个个出了名的护犊子,真要动了这姑娘,以后天阴下雨别说小心了,最好连门都别出了,保不齐最上头那位谪仙人直接一个五雷正法给你正法了。 所有人都互相交换着眼神,林怀景则站在那里,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这回,轮到他看热闹了。 “我说,你们不打算对付林怀景了吗?” 柳青芜见他们不动手,便问了一句,顺便指着站在他前面的一人喝道: “你,走开,挡着我了,等下你们打起来我看不到。” 柳青芜这么一闹,现场完全乱套了,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喂,几位,当年我们家老爷子马踏江湖,你们都在这里,想必都是为了报当年之仇,哦,当然,还有一些人也许是收了人家的钱过来取我性命的。” 林怀景看着众人,说了一句,而后补充道: “那些拿了别人银子过来取我性命的人,跟你们想找我报仇的人可不是一路人,你们的目的更纯粹,要是让他们杀了我,你们这仇报的,是不是变味儿了?” 杀林怀景,是为了报仇,可是如果这里头还夹杂着这种事情,这还算是报仇吗? 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环顾四周,他们希望可以从当中认出一些是为了钱来到这里的人。 这就是林怀景的目的,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瓦解了对方以报仇为名集结起来的联盟了。 “我跟张兄是一起来的,当年我们俩的师门都被林常洛灭了,所以我们俩肯定没问题。” “那你又是谁?你哪个门派的?” “我没见过你,我感觉你小子像收了钱的杀手。” 只用了这一句话,林怀景自己没动手,他们却已然内讧了,开始排除起他们当中一些拿钱的杀手来了。 这些人当中真有这样的人吗?当然有,而且不止这些人,林怀景这一路过来遇上的所有人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拿了钱过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因为他们遇上了一个真正的煞星——柳黎生。 见这些人暂时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了,林怀景转头看向武孟起。 “兄台,怎么着,还打算战吗?” 武孟起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完全没有想到林怀景居然直接将他家的密集给了他,这算什么?让他好好练习自家的剑法,然后再过来杀他? 这是一般人嘛,一般人能干出这事儿。 “我没明白。” 他抬头看着林怀景。 “不管当年发生了何事,与你我无关,那会儿我都没出生呢,你迁怒与我,我能理解,但我不接受,至于这个,本就是属于你们武家的东西,如今还给你们也属合理,你要用他来做什么,我不管,也不在乎。” “你就不怕习了我武家青云剑法,再取你性命?” 武孟起当然不会理解,当年青云门是天下剑道第一,这青云剑法更有传闻练到最高境界足以通神,还给他,这个风险怎么看都是太大了些。 “若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得死于你手,就算不给你,你也有别的法子,可老天爷若不让你杀我,莫说这青云剑诀,就算给你通天之能,又当如何?” 林怀景的洒脱让武孟起大受震惊,也让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好,林怀景,在我真正参透我武家祖传的青云剑法之前,你可不能死了,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说罢,他收起自己的青云剑,怀揣着青云剑谱,离开了。 “这小子,还我的命只能你来取,你都练了这么些年了,连剑气都不会,” “小混球。” 柳青芜却是喊了一声,林怀景看过去时,发现柳青芜正示意他看向另一个方向,他转头看去,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胜,这个天下第一飞贼居然在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这个跟安阳百里之遥的地方,这小子的轻功,果然了得。 “这都能让我遇上,看来你小子这辈子注定得在我手里栽一次。” 有了之前的经验,也知道了这小子的身份跟手段,这一次,林怀景一定要将他拿下。 天下第一飞贼?等到抓到他之后,一定要让他变成天下第一王八! 林怀景并没有着急直接追上去,而是示意了一下柳青芜,在一群人的吵闹声中,慢慢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第69章 抓盗圣 林怀景带着柳青芜趁乱溜出了人群,跟的不是叶胜,却是武孟起。 “跟着他作甚?咱们不是要追那飞贼吗?” 柳青芜一脸茫然。 “跟着就是了。” 林怀景叮嘱了一句,继续跟上,没一会儿,在武孟起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林怀景他们俩熟悉的身影。 这叶胜,居然盯上了武孟起? “你怎么知道他会跟上这武孟起?” 柳青芜有些诧异。 “与我一战,让很多人看清了武孟起的实力,叶胜之前不敢动手,是忌惮他手中的青云剑,如今看来那只是个摆设,青云剑加上青云剑谱,这个诱惑可太大了。” 林怀景解释道。 “所以你算准了叶胜会对武孟起下手,为了能让他下手,你故意将手里的秘籍给他了?不对啊,这叶胜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啊。” 柳青芜想不通了。 “刚进这茶摊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角落里,一个人坐着,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没说。” 林怀景回答。 听到这里,柳青芜也没再多问,只是跟着林怀景慢慢跟上。 很快,那叶胜就在武孟起打算翻身上马时,追上了他。 只见得这叶胜从武孟起身边经过,手法快到连林怀景都没反应过来,再看时,叶胜已经十步以外,手里拿着一本秘籍,正是青云剑谱。 “这手法是真快啊。” 柳青芜不免有些感慨。 “走吧,抓贼拿赃。” 林怀景却是一步上前,直接朝着叶胜追了过去,边追还边喊道: “叶胜,今日且看你还能跑哪儿去!” 柳青芜一见,也赶紧跟上,边追边说: “你前面这么小心,现在这么一喊,以他的轻功,他不得……” 柳青芜刚想说叶胜会利用自己的轻功跑路,却发现这个叶胜的脚步好像越来越慢了。 叶胜也很郁闷,刚才一拿到秘籍,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呢,立马就听到林怀景的声音了,想都没想,转头就想跑,结果一运气才发现,自己居然提不起来半分真气。 这一下他慌了,这一看就是中了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他不知道,眼下能做的,就是赶紧溜。 可如今真气全无的他又如何是林怀景的对手,很快,他就被拦了下来。 “叶胜,这次我且看你往哪儿跑。” 叶胜看到一下就到他面前的林怀景,心中大惊,转头想走时,却看到身后柳青芜手持青芜剑,一步步逼近。 她虽然有伤,对付一个没有真气的毛贼,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两头堵住,赶紧朝另一边跑,结果那头是武孟起,他手持青云剑,站在那里,看起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你是个局。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认命了?叶胜居然不跑了,他转头看向林怀景,问了一句。 “那本青云剑谱是假的,它上面放着我们怀王府的秘药,失魂散,只要沾上一丁点儿,便会暂时提不起真气。” 林怀景边说边靠近,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这是要上前绑了叶胜,眼看着就要被绑了,叶胜突然拿头撞向林怀景,想借机溜走,哪知道林怀景突然金光护体,那叶胜的头就像撞到石柱一般直接给自己撞的是七荤八素。 林怀景也不含糊,一把抓住他的后脖拎子,跟提小鸡一样将这原本就身材瘦弱的天下第一飞贼提了起来,然后给绑了个结实,这一下,别说飞贼了,任谁都跑不了了。 “怎么着,叶大圣手,我实在是怕你跑,你说我是把你的双腿废了好呢,还是废了你双眼好呢?” 林怀景拨弄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看着叶胜,一脸的戏谑,此时的叶胜已经被他们转移到一处僻静的林子里,将他绑在树上,正打算“大刑伺候”呢。 “别别别,这位爷,我不就是拿了您一些银子嘛,还您,还您就是了,没必要,呵呵,没必要。” 叶胜一看林怀景要动手,立马赔着笑脸求饶。 “还我?你花了不少了吧?还得起吗?” 林怀景继续说道。 “不是,还……暂时是还不起,我总有法子的,只要您让我活着,我总有还得起的一天。” 叶胜没脸没皮的笑着,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怎么在眼前这位爷手里活下来。 “你的信用在我这儿不值钱,要不这样,留下一只手吧,一只右手,没了这神出鬼没的右手,想来你也就没办法再偷了。” 林怀景想当满意自己的这个主意,拿着匕首就准备动手。 “别,别,殿下,您是怀王世子殿下,怎么能跟我一个小毛贼计较呢?” “你终于承认,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所以,当初偷我银票的时候,你压根不是见财临时起的意,对吗?” 这才是林怀景的目的,他想要问出一些他想知道的线索。 “这……” 叶胜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谁派你来的?” 林怀景继续问道。 “世子息怒,倒也不是谁派我来的,我只是得到一些消息,说您往这个方向赶,我就想过来碰碰运气。” 叶胜笑着回答。 “这个消息,哪里听来的?” 虽然心里有些答案,但林怀景还是希望可以证实一下。 “上京城。” 听到这里,林怀景长舒一口气,他当时还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会多出这么多江湖人盯着自己,敢情自己出来这消息,是上京城散出去的。 “李卫心啊李卫心,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一个堂堂大周丞相,居然也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林怀景还是把李卫心想的太高尚了一些,他原本以为李卫心还是有身为丞相的傲气的,没想到居然利用起了江湖势力。 “世子,我有个消息,换我条命行吗?” 叶胜继续赔着笑脸。 “说来听听。” 林怀景倒来了点儿兴趣。 “上京城,三皇子林怀义要与南越公主成婚,成婚前,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前往龙虎山行祭天大典,并要求所有龙虎天师都得到场。” 听到这里,林怀景一下子就明白了。 “难怪这几天盯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来如此,龙虎山暂时腾不开手,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第70章 许我三件事 李卫心所设之局现在已然一步步实现。 龙虎山的几位天师全都抽不开身。 这祭天大典自然需要张通玄主持,所以现在放眼整个江湖,林怀景算是孤身一人。 没有人不惧怕龙虎山,可有的是人弄险,在他们看来,只要杀了林怀景,之后天崖海角有的是自己藏身之所。 换句话说,现在的林怀景,相当的危险,至少有大半个江湖的人都盯着他。 “你怕死吗?” 林怀景看着叶胜,问了他一句。 “世子这话说的,这世上,谁不怕死啊。” 叶胜还是那般赔着笑。 “我可以放了你。” “哎哟,谢谢世子,谢谢世子。” 叶胜一听,连连道谢。 “但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放你走,我有条件。” 林怀景继续说道。 “条件?世子说来听听?” “我要你答应我,往后不管何时不管何地,我若是要用你,你就得到,以你的轻功,应该不难吧?” 林怀景回答。 “这……不知世子想让我帮你什么?” “还没想好,但总有想好的时候,等到我想到了,自然会去找你的。” 听到这里,叶胜连连点头: “小的明白,一定,一定。” 就这样,林怀景放走了叶胜,也并没有追究被他偷走的银子,柳青芜却有些不解。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是个贼,他的话,能信吗?” “不管什么行当,要是能做到天下第一,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做的事再卑劣,也总有一些自己执着的东西,我相信他,一定会信守诺言的。” 林怀景回了一句,而后朝着马车走去,在马车那头,站着一个人,抱着胸,手里提着一柄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孟起。 “他?他还想跟你打吗?不对,刚才那叶胜偷的是他的东西,如果叶胜中毒了,他为什么没有?” 柳青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林怀景: “所以说你们俩早就商量好了?不对啊,这些天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跟他商量的?” “在你跟那些围观百姓扯皮的时候,我就以青云剑谱为筹码,让他帮我演这一出戏。” 林怀景说着走到武孟起身前,将手里真正的青云剑谱递了过去。 武孟起伸手接过,翻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林怀景: “今日予我剑谱,你一定会后悔的,他日我剑成,一定亲去永宁城,取林常洛项上人头。” “别说了,再说我可真后悔了。” 林怀景打趣了一句,武孟起见罢,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会有他家的青云剑谱?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会在这里遇上他?” 看到这里,柳青芜更懵了。 “哪儿能啊,你真当我是神仙啊,这剑谱我们家老爷子一直让我带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总算什么了。” 林怀景长叹一声,出走江湖数百里,最后好似全在自己家那位老爷子的掌控之中。 “所以说,他在这里,是你爹的安排?连他败给你,也是安排好的?” 柳青芜算明白了。 “自然,不然以我如今的修为,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位。” 武孟起虽然天资一般,却胜在勤奋,他的剑法如今虽然不算顶尖,却也不是一般人能胜的,如今他得了自家剑谱,林怀景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唉,不管是不是他的安排,但一定跟他有关系,无所谓,如此也好,至少证明,老爷子现在也盯着咱们,我倒想看看,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如何能撼动,我怀王府!” 林怀景脸色阴郁,示意柳青芜上马车,而后自己驾着马车欲走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荆无刻,他到底还是到了。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以为你死了,想着该怎么跟你妹妹交代,是跟她直说还是一直瞒着。” 林怀景见罢,朝着他打趣了一句。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得让我见到小青。” 荆无刻看向林怀景,面色凝重,看起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这么着急?不是说了吗?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去,我自会让你二人见面。” 林怀景回答。 “我说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荆无刻看起来有些反常。 “上京城催你动手了?所以你想找到你妹妹,然后再打算是放我走还是杀了我?” 林怀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这是我的事情。” 荆无刻回答。 “放屁,你要杀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事情了?这命难不成不是我的?” 林怀景立马反驳。 “我再说一遍,我要,尽快,见到小青。” 荆无刻有些发狂,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哪怕是死,也是他必须完成的事情。 “我来安排。” 林怀景没有再多言语,他知道,荆无刻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而且,他好似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荆无刻没再多言,直接纵身一跃离开了。 林怀景坐在马车上,却是半天没有动。 “他那个妹妹,真的在你那儿吗?” 柳青芜问了一句。 “当然,就是诗柳,我在诗柳手腕上看到过那个标记。” 林怀景回答。 “我以为当时你是诓他的。” 那会儿命悬一线,林怀景就算诓他也是情有可原。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也希望让诗柳与他见上一面。” 自记事起,诗柳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的起居,如果能让她找到亲人,林怀景自然不可能错过。 “如果见面之后,诗柳要走呢?” 柳青芜问了一个林怀景一直不敢想的问题,到时候诗柳要是跟着这荆无刻走了自己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许……算了,管他呢。” 林怀景不敢想,他当真也没有想过哪天诗柳会突然不在他的身边。 他早就习惯了沁园里所有的人,如果哪天他回去了,她们这群人里少了一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适应。 “我相信到那时候,诗柳也不会走的。” “为什么?” 林怀景看向柳青芜。 “因为我也是女人啊,所以,我一定比你更懂她。” 柳青芜回答。 “找到了,在这里,差点儿让他们跑了,兄弟们,快来!” 没想到因为荆无刻的事情耽误了他们的时间,让他们的马车被赌在了离那茶摊不远处的小林子里。 第71章 霸山派 “在车里别出来。” 见此情景,林怀景却是朝着马车里说了一句,这小妮子现在有伤,怕是就算动手也帮不了多少,倒不如自己强行与他们一战胜算大些。 停下了马车,林怀景手往后一伸: “剑给我。” 这次柳青芜可没有再跟他闹,她清楚如今事态的严重性,赶紧将青芜剑递了出来。 接过长剑,林怀景翻身来到马车前,迎风亮剑,好不潇洒。 这就是江湖啊! 此时的林怀景心里却满是感慨,那在话本小说里出现的情景,如今居然在自己身上重现了。 话本里那些大侠单人单剑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 “林怀景,莫要在此装腔作势了,你才入龙虎山多久,哪怕你天资再高,也不可能是我们这么多人的敌手,今日,你死期已至。” “你是谁?哪里来的?为何要杀我?” 林怀景却是毫无惧色,朝着他连问三句。 “好说,让你死个明白,大爷我叫杨万里,原陇西霸山派弟子,当年林常洛马踏江湖横扫武林,我霸山派就在其中。” 好嘛,又是林常洛当年办的事儿。 “哎,当年老爷子还是手下留情了,真要把你们赶尽杀绝,也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哼,现在知道,太晚了!!今日我便要让林家绝后!” 那杨万里却是直接挥着双拳杀了过来,林怀景后撤一步,真气升腾而起,一瞬间衣摆乱飞,青丝乱舞,手中青芜剑嗡嗡作响。 杨万里一拳轰来,林怀景侧身闪过,一剑直取心口。 中! 一击而中,结果那剑却未进分毫。 林怀景大惊,这人身上既没有像金光咒一样的金光护体,也没有像少林那样的金钟罩的真气,可是如此锋利的青芜剑却未能进其身。 “霸山派以横练的外功为主,据说他们横练的外功练到化境,可以刀枪不入,若要胜他们,需要找到罩门!” 这时,马车内柳青芜的声音传来,而此时马车内,却是有三个人,除了柳青芜外,还有之前茶摊的那小姑娘,另一个,就是茶摊的老板,也就是那小姑娘的爷爷。 看到这祖孙俩,柳青芜突然有些想念柳十八了,当年他们也是这样行走江湖的,而刚才她跟林怀景说的,皆是这位老者告诉她的。 外头林怀景听到这提示,立马提剑攻了过去,只不过连攻了四五个回合,他便败下阵来,胸前狠狠挨了一下,那霸山派霸道的真气瞬间贯穿他的肩膀,一时之间让他血流如注。 杨万里有些得意,刚想再攻时,却看到林怀景身上的真气,全都慢慢的汇聚到了林怀景肩膀的伤口上,然后,那个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这……” 他一下子傻了眼,“这是张仙人的逆远归真?” 到底是江湖中有些名声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龙虎山天师府,而这肌腐重修,再生造化的本事,不就是张通玄那传的玄之又玄的逆远归真吗。 这是不是说明,眼前的这个林怀景,已经得到了龙虎山的真传?可以算是天师府嫡传了? 想到这里,杨万里咽了下口水,很明显没了方才的底气。 “怎么,傻大个?这就怕了?” 林怀景见伤口恢复了,得意的朝着杨万里说了一句,这时,杨万里身后那些个人开始起哄: “怎么着杨金刚,你当真怕了他这逆元归真了?” 人性本就是如此,他们的确是冲着取林怀景性命来的,可却各怀鬼胎,当他们看到林怀景居然可以肌腐重修之后,立马意识到这小子在天师府的地位不一般,而且修为也不会低,所以他们从一开始想一起杀林怀景变成了希望杨万里先试探一下。 如果林怀景的修为当真了得,杨万里拿他不下,消耗一下他的真气也是好的。 坐山观虎斗,最后再来个渔翁得利,这是他们此时的想法,所以他们开始起哄,架着杨万里去攻林怀景。 杨万里此时心气已经落了一半,可是他被架在那里又没有任何办法,他看着林怀景,咬着牙,却是不敢再进一步。 “小混球,都跟你说他有罩门了,你怎么还没胜?” 马车里柳青芜的声音再次传来。 “说的简单,人家又不是木头,站在那里让你找。” 林怀景回答。 “他的气凝在丹田形成气海,所以下半身的真气充盈,从丹田往上,离丹田越远,真气越弱,按照这个来看,他的罩门,应该在眼睛!” 柳青芜继续说道。 “明白!” 林怀景听后,心中一喜,朝着杨万里说道: “傻大个,你要不上,我可就来喽!” 说罢直接提气,攻向了杨万里,这一下那些看热闹的人立马又起哄了: “杨金刚,你看人家都来了,你再不用全力,怕是要输给他,到时候你这霸山派,变成王八派吧。” 杨万里一听到他们取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下既然都被架在这里了,他也不管了,同样提气,朝着林怀景杀了过去。 一身横练的筋骨,霸道非常的真气,以及大开大合的招式,再加上他那刀枪不入的强悍体魄,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个杨万里都相当的棘手。 林怀景提剑而上,招招直取杨万里双眼,杨万里虽然有些诧异,但也不是不能对付,毕竟像他这样的人物,招式上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了。 马车内,柳青芜一脸狐疑的看着老者: “敢问前辈,为何要帮他?你也是,小混球的那个老爷子派来的?” “呵呵呵。” 老者摇了摇头。 “不是?那你为何帮他?” 柳青芜有些不理解。 “呵呵,当年在龙虎山脚下,受过张通玄张老天师的指点,这份恩,老朽几辈子都还不清哦,今日见他徒孙有难,岂有不帮之理。” 老者笑了笑,然后拉着自己的孙女下了马车,慢慢消失在柳青芜的视野当中。 柳青芜见罢,回过头来看向林怀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小混球,看来老天爷,当真待你不薄呢,你说,爷爷当年说的那条龙,是不是你呢?” 第72章 突来骑兵 柳十八当年说的那条残龙到底是不是林怀景,柳青芜不知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条残龙,而林怀景好像,并不残,难不成柳十八当年是预言林怀景会残? “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柳青芜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第一次,她第一次怀疑起了柳十八的卜命之术。 虽然柳青芜看不透当年的事情,但现在的林怀景,却已然占了上风。 林怀景的卓绝的天资让他在与人对战的时候可以很快的适应对方的招式,并且在适应的过程中不经意间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这就是天人之姿,虽然林怀景知道自己有天人之姿,不过在他看来也许就是自己的天资在一般人之上,可他却不知道,这个天人之姿,意味着什么。 张祁闻当初去收林怀景时,张通玄给了八字批语:天人之姿,万中无一。 其实这万中无一并不能完全说明这天人之姿的独特。 其实张通玄可以用一句更简单的话来说明,那就是:他,也是天人之姿。 张通玄以谪仙之姿独断世间三百年,他是这三百年来唯一的天人之姿,而林怀景,是第二个。 慢慢的,杨万里感觉到有些吃力了。 因为知道了他的罩门,所以他需要花大量的精力护住自己的罩门,这也让他失去了在招式上的优势。 最终,他在一次大意时,被林怀景的剑尖划过了眼角。 虽然只有很浅的一道伤痕,却也惊出了杨万里一身的冷汗,他正欲再上时,林怀景却是伸手制止: “兄台,可别再上了,我刚才那一剑,要是再往左调整一寸,你想想后果。” 杨万里自然清楚他说这话的意思,刚才但凡再偏一寸,他的一只眼睛就没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以林怀景现在的修为,他是办不到的,就刚才那一剑,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怎么着,杨金刚,怕了?那我们上喽?” 杨万里是怕了,因为他的罩门被发现了,但是林怀景的修为怎么样,其他人也看到了,他们很清楚,只要一起上,林怀景,没有胜算。 一群人慢慢逼近,林怀景提着剑却也是慢慢退去,直到退至马车边上,他朝着马车里头的柳青芜说道: “抓紧了,看来得利用马车冲出去了。” 留下来一战,没有任何胜算,只有死路一条,冲,哪怕机会很渺茫,至少还有一丝胜算。 眼看着那群江湖人慢慢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些还磨刀嚯嚯,看起来杀气腾腾。 林怀景猛提真气,打算先出一剑逼退他们,然后伺机上马车离开,可就在这时,周边马蹄声起,一群官军却是冲了过来,直接将这些江湖人尽数给围了。 这一下,轮到那些江湖人傻眼了。 林怀景环顾四周,发现这支人马人数众多,至少有两千之众,看军备,并不是永宁军。 “上京城派来的?” 林怀景心中起疑。 “几位军爷,敢问,这是?” 有人带头上前问了一句,结果话还未说完,一支箭自不远处射来,瞬间洞穿了那人咽喉。由于距离太近,那人都没反应过来,立马身死当场,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眼。 “尔等刁民,可知眼前这位是谁?居然胆敢加害?” 为首一人坐于马上,朝着众人喝道。 眼前这人是谁?他们当然知道,他们非但知道,还就是冲着这人的身份来的。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路过来朝廷都没管,如今却管上了。 “还愣着作甚?难不成,让本统领请你们喝酒吗?” 那统领又高声喝了一句,这一下,所有人都似鸟兽散。 这些人的修为并不算太高,也不足以对付两千骑兵,如果他们当中谁有实力对付两千骑兵,也不需要结伴而来了。 众人退去,只留着林怀景跟马车里的柳青芜二人还在包围当中,林怀景看着那人,拱手问道: “敢问阁下是……” 那人却是翻身下马,朝着林怀景拱手行礼: “末将祁王府兵统领,杨唤,见过怀王世子殿下。” “祁王叔?” 林怀景大惊,这人他自然知道,先帝第七子,林常洛的七弟,林怀景的七王叔。 “正是!王爷让末将迎世子殿下入城。” 杨唤回答。 祁王林常祁封地邕州,都府设在邑城,离此地四十余里,虽然不远,却不是他们往西的必经之地。 “也罢,反正都来了,去见见七王叔也是好的。” 如今这事儿都到这份上了,去见一面也不错,至少能混顿好饭。 “行,那就劳烦杨统领带路。” 说罢林怀景上了马车,直接驾马车跟上。 “这祁王是什么人?” 马车内柳青芜问道。 “是我没见过面的七王叔,我们家老爷子的七弟,封地邕州,听说一直没什么动静,是个闲散的王爷。” 林怀景回答道。 “闲散的王爷?随随便便调了两千府兵过来救你?哪个王爷散到这样的?” 柳青芜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后又问道: “这个祁王,与你父亲关系如何?” “不知道,从未听老爷子提起过。” 林怀景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就去了?” 柳青芜更傻眼了。 “放心吧,他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如今唯一忌惮怀王府的,也就是上京城那几位。” 这一点林怀景倒是看的通透。 “世子放心,我家王爷与怀王关系非常,怀王之所以不曾提起,想来是为了保护我家王爷。” 这话倒是不假,正如怀王府有眼线在上京城一样,这上京城自然也有眼线在怀王府的,若是林常洛时常提起他这位七弟,怕是上京城忌惮的名单中,又得多一人了。 两千人马护送,这一路过去,别说江湖人,就连山贼盗匪都得绕着走。 很快,他们便到了邑城,邕州的都府。 让林怀景大感意外的是,这次这个祁王,居然亲自出城相迎。 “哎哟,怀景,你的名声,王叔我可早有耳闻,只可惜未能得见啊,不曾想今日居然让我见上了。” 说着赶紧上前,林怀景立马下了马车,朝着祁王拱手道: “小侄林怀景,见过七王叔。” 第73章 祁王 祁王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救下林怀景,是巧合? 这事儿林怀景打死都不信,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小辈,怎能驳了长辈面子,他也只是笑了笑,见了个礼。 “好好好,好啊,来来来,快,将马车弄进来,来,怀景,王叔知你一路辛苦,给你备好了酒菜,都是你爱吃的。” 听听,连自己爱吃什么也知道,这能是巧合? 林怀景说着看向身边的柳青芜,柳青芜却是朝着他做了个怪脸。 跟着祁王进了祁王府,却是没见一个女眷,满府尽是男丁。 “七王府,怎么不见婶婶啊?” 林怀景有些好奇,便问了一句。 “哦,她跟所有的女眷都在城北的桂园内居住,平日里,不在这边。” “为何?” 林怀景不解。 “我跟你爹不一样,他是你皇爷爷钦定可以领军的人物,我不行,可为了自保,手里总得有些人马,于是,我这怀王府,就成了我的兵营了。” 祁王倒也一点儿不瞒着,连这事儿都跟林怀景说了。 “七王叔连这都跟我说了,这……” 林怀景有些诧异。 “无妨,我是跟着你父王长起来了,在上京城的时候,就属我们俩关系最好,我是他带大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我现在做的这些,也算是他教的。” 祁王说着将林怀景他们迎了进去,酒宴已备好,周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人。 坐定之后,林怀景也不客气,直接就动手,这两天可把他馋坏了,边吃边说: “七王叔,我们家老爷子从来没提过你,方才杨统领说是为了保护你?” “自然,要是他一直提我,现在上京城不得一直提防着我了?他们要是提防着我,我这些人马,还怎么养的起来。” 祁王边说边夹了一块鱼到柳青芜碗里,柳青芜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提起碗接过,夹起鱼肉吃了一口,然后说道: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总要这么防着?累不累?”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剧,生在帝王家,就必须面对这些。” 祁王说着看向柳青芜: “姑娘只看到皇家门楣光彩夺目,却不知道那下面,藏着多少白骨,那张椅子下面,又有多少尸山血海。姑娘你啊,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做准备?做什么准备?” “待你过了门,这一切,也是你要面对的,你要面对上京城的敌意,也要面对江湖的仇恨,甚至于……” “不是,王爷是不是弄错了?我,我过什么门呐?” 柳青芜一脸茫然。 “当然是过我们林家的门喽,难不成入空门啊。” 林怀景看着柳青芜一脸坏笑,这一下给柳青芜弄的红一瞬间就红了,连连摆手: “什么啊,我没……我不是……” “行啦,别狡辩了。” 看着柳青芜这模样,林怀景有意想作弄一下,柳青芜说不过,狠狠踩了林怀景一脚,看的祁王一下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我是看不懂喽。” 酒过三巡,祁王看向林怀景,说道: “想去西边儿?找拓拔雄?” “是。” 林怀景点头回应。 “别去了,没有意义。” 祁王却是出乎意料的想要拦下林怀景。 “为何?为何会没有意义?” 林怀景不解。 “就算你找到了拓拔雄,又当如何?以你现在的修为,能胜他吗?” 祁王问道。 “自是不敌,也要一试,不管怎样,当年的真相,需从此人身上得知。” 林怀景自然不惧?死?如果命中注定他要死在拓拔雄手里,他也认了。 “若是身死,知道了又当如何?” 祁王看不懂林怀景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真死在拓拔雄手里,也只能说明,我林怀景只有这种程度罢了,可我不会死,我非但不会死,我还会找到当年的真相。” 林怀景表情坚定,不容质疑。 “不,查真相的事情,则我还有你父王就行,你只要安心的在上京城,待到一切真相落定,你父王一定会……” “不,这不一样。” 林怀景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的?” 祁王不理解。 “我在当年那一战中战死的叔伯兄长灵前起过誓,所有的真相,我林怀景一肩承担,所以这件事,必须我来。” 林怀景说着起身,朝着祁王行了一礼: “怀景知道王叔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怀景不想王叔多年谋划一朝尽丧。” 林怀景很清楚,如果此时让祁王帮着调查此事,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必然尽在上京城眼中,如此一来,他这些年来的隐忍,便都付诸东流了。 “这是我的事情,怀景……” “七王叔……” 林怀景看着祁王,朝着他摇了摇头,祁王见罢,突然笑了,无奈的笑道: “唉,你啊,这脾气,跟你娘一模一样,当年若不是她……” 说到这里,祁王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拿起酒壶,转移话题: “来来来,再喝一杯。” “七王叔,你刚才说,我娘她……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当年她也是与你这般,任何人都劝不住,硬要生下你。” 祁王回答道。 “原来如此,怀景之命,是母亲给的,这性子,自然也随了她。” 林怀景笑了笑。 酒足饭饱,让人带林怀景二人去了客房,夜半三更,他跟柳青芜却是同时到了房顶。 “你的伤没事吧?别又扯到伤口。” 看到她上来,林怀景问道。 “无妨,祁王爷让大夫替我看过了,还弄了些治外伤的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青芜说着坐在了林怀景身边。 “他没说实话。” 林怀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 柳青芜转过头来看向他。 “我是说,七王叔说我娘时,很明显没有说实话,我娘身上,也许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林怀景心思细腻,刚才祁王的一点反常,立马让他看出来其中的端倪。 “秘密?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你爹跟祁王都瞒着你?” 柳青芜有点儿无语了,这皇家的事情为什么要搞的这么复杂。 “也许,瞒着我的不仅仅是他们俩,而是,整个天下!” 第74章 中毒 一个秘密,重要到需要全天下都瞒着。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柳青芜看着林怀景,她有些不太理解。 “可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整个天下都不约而同的瞒着你呢?你都及冠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可以让一个秘密让你在十八年里完全都没有接触到?” “在别的地方也许不行,但在永宁城,可以。” 想要在永宁城守住一个不让林怀景知道的秘密,对于林常洛来说,对于怀王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当中又隐藏着什么?林怀景不知道,现在看来,想要知道这一切,得从自己的父亲那里下手。 可是,连自己父亲都要瞒着他的真相,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想到这里,林怀景心头闪过一丝犹疑,他有些怕,他怕他查到的真相跟他想像的不一样,他怕他查到之后自己之前十八年的所有认知都被颠覆。 他怕自己心中父亲那个伟岸的、无敌的形容会被自己亲自摧毁。 “老爷子,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林怀景朝着夜空问了一句,回答他的,却只有那点点星光。 “那你还要继续查吗?” 很明显柳青芜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在通天阁那数千灵位面前发过誓,一定会查下去。” 林怀景回答。 “如果查到的真相,不那么尽如人意呢?” 柳青芜说的不尽如人意已然很委婉了,林怀景却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没想过,或许,真查到了才会知道吧。” 停下来?林怀景从未想过,这次去找拓拔雄也是,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要去,这就是他的性格,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放弃跟惧怕?他从未想过这两个词。 不过此时有个事情,他倒真有些担心,他转头看向柳青芜: “小神棍,我想,你现在有伤,要不……” “我才不回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怀景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小妮子立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直接就给否了。 “不是,你这一直跟着我,怎么着,真想进我们林家的门啊。” 林怀景打趣了一句,虽然是玩笑话,却也是希望可以让这小妮子萌生退意。 “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走,这一趟就算是鬼门关,我也得跟你一起走这一趟。” 一般来说,不辩解就算是默认了,林怀景笑了笑,心里头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儿甜的。 “真想过门你可得受委屈了,我上京城里头还有一位拜过堂的呢。” 林怀景笑了笑,直接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看着月色。 月明星稀,夜色倒也不错。 柳青芜也躺了下来,躺在了林怀景的左手臂上,伸手搂住他,感受着林怀景的体温。 林怀景没有拒绝,对于这小妮子,他本身就有着莫名的情感在里面。 他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不是所谓的爱情,但他知道,只要跟她在一起,心里总有种莫名的踏实。 他伸出左手搂住柳青芜,头一歪靠在她的脑袋上,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柳青芜问。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也谢谢上苍,让我去了龙虎山,让我再遇上你。” 柳青芜于林怀景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自小在王府长大,诗柳她们都视他为主子,他真正的玩伴不多,更别说像柳青芜那样追着他打的人物。 虽然两人只见过一面,只吃了一顿饭,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双方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什么。 当然,林怀景亲了那一口,这心里自然是美的,而柳青芜嘛,估计时常得有个恶梦。 “我也是。” 柳青芜脑袋往林怀景心口里探了探,听着他的心跳,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之前所有受过的一切苦,都值得了。 “此去武威城,凶险异常,到时候如若真出什么意外,你一定要优先自保。” “我与你生死与共,必不独活!” 这话并不是林怀景想听到的,他希望柳青芜能活下来,毕竟这事儿,是他们林家的事,是怀王府的事,可是这小妮子这性子,却也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动的。 “呃……” 这两人的关系突然间变成了这样,弄的林怀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想捉弄她一下吧,感觉这关系到都这份上了,是不是不太好。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当然,是各自回房。 翌日清晨,林怀景是一夜没怎么睡,一直都在想跟着柳青芜的这个事儿。 毕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不管是兴奋还是紧张,各种情绪总都是有的,总之是一整晚瞪着眼看着床上头一晚上。 所以起来的时候,很明显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没睡好?这客房,不太好?” 祁王倒是先看到了他,便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自己的问题,我在想……” 林怀景突然意识到现在可以试探一下,立马改口道: “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祁王问道。 “在想七王叔之前说的话。” “之前说的话?什么话?” 祁王说到这里,立马有些后悔,想要转移话题: “怀景啊,这早膳已备好,何不……” “我在想七王叔说的,关于我娘的事情,七王叔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林怀景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娘?自然没有,我知道的事情,还没你知道的多呢,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你爹当比问我好。” 祁王直接把话头调向了林常洛。 “我爹没跟我说过,所以,我想从七王叔这里知道一些,关于我娘的事情。” “你娘我也不熟,你爹要是想告诉你,我想他一定会告诉你的,既然没告诉你,我一个外人,何必呢。” 祁王摆了摆手,示意林怀景别再问了,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怀景也是没法了。 不过,平日里起的相当早的柳青芜却是一直没有出来。她身上有伤,林怀景有些担心,便去敲了门,里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林怀景贴近,屏气凝神,发现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心中一慌,直接凝气一掌将这门震开,然后冲了进去,发现柳青芜就躺在床上。 赶紧上前,喊了两声没有反应,伸手一摸额头,烫的吓人,而且嘴唇发紫,看起来,是中毒了!! 第75章 正好 就这一晚上。 柳青芜在自己的客房中了毒。 祁王立马让人请大夫,那大夫一看,立马就断定是中了毒,可是中了何种毒,他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祁王实在不解,是他让人将林怀景跟柳青芜请到府上来的,如今却让柳青芜中了毒,这让他感觉实在过意不去,立马让人遍访城中名医,让人过来解毒。 而林怀景在仔细查探了柳青芜的客房后发现,里头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毒不是昨晚进来下的。” 这一点,林怀景很确定,他的客房就在柳青芜这间客房边上。他一夜未睡,如果有人进来行凶,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他不可能听不到。 的确,如果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林怀景也一定能觉察到,但是对方的修为身法到了如今的林怀景都觉察不到的境界的话,他就没必要下毒,这样的人想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 里头刚请来的大夫正在验毒,林怀景却是坐在边上,思考着问题。 如果不是半夜进来的,那就是说小神棍的毒是之前中的。 可她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总不可能给她下毒,昨晚他们下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也没有人再过来过,那就是说,她中的毒,再更早的时候。 更早的时候…… 林怀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七王叔。 的确,现在看来,祁王的嫌疑最大。 他不想林怀景他们去武威城找拓拔雄,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用这样的法子将他们俩留在这里。 如果是祁王下的,那柳青芜就不可能有生命危险,想到这里,林怀景心里头倒是轻松了一些,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得确认一下。 林怀景一步上前,看着那大夫在那儿验毒。 先用针扎了一下柳青芜的手指,然后弄出一些血来,滴进一只小瓷碗里,大夫便开始拿银针验了起来。 这时林怀景却是看向祁王,拱手道: “七王叔,她没事吧?” “这,大夫不是在验吗?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不管怎么样,哪怕把整个邕州翻个底朝天,我也一定找人把这姑娘救了。” 祁王立马安慰。 “七王叔,你若真心疼我,就别再如此了,武威城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我得谢谢你。” 听到林怀景这话,祁王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谢我什么?” “这丫头,我先留在您这儿,还劳烦您好生照料,正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带她去,如此,甚好。” 林怀景本来就有点儿担心,现在这样倒是合了他的意了,把柳青芜留在这儿,他便可以安心去武威城找拓拔雄了。 “怀景,你是认为,此事,是你七王叔我做的?” 祁王有些诧异。 “我知道七王叔是为我好,但此趟武威城,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林怀景如是说。 “唉!” 祁王长叹一声,看来他是认下了。 “我也不想,只是,当真不想你如此涉险。” “所以你昨日请大夫过来给她治伤的时候,下了个慢性毒。这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梦不醒’,服下没事,睡下之后才会毒发,至少得睡三天,而且一般的人,验不出来。” 通天阁有本书,叫《药物志》,里头有个毒物篇,林怀景小时候当话本看过,所以有印象。 “你啊,还真是,天下皆传你跋扈荒唐,如今看来,也是为了蒙蔽上京城吧。” 祁王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当真没想到,他的这个侄儿居然如此聪慧,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计量。 “我派些人马随……” “七王叔,此事,我得自己来。” 林怀景拒绝了祁王的好意,他派了这么多人马去接他,本身就已经有些冒险了,再派人跟他一起去武威城?那可不是邕州,人马过州境,那是得通报的,这一通报,满朝尽知,他就再也藏不住了。 “如此,你小心些,我会好好照看这丫头,让她在这里,等你回来。” 知道自己劝不住,祁王也就不劝了,朝着林怀景说了一句,林怀景点头应下,然后走到柳青芜面前,示意大夫退下。 那大夫转头看向祁王,祁王点头示意,他这才离开,然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客房门关上,林怀景坐在床边上,看着柳青芜。 “这样挺好,你在这儿休息,顺便养养伤,我去找找拓拔雄。若是找到了,问他一些当年的事情我便回来,若是没找到,只能算我运气不好,我也会回来的,你醒来的时候,可别怪我。” 林怀景说着,伸手拿过青芜剑。 “没你在身边我也有点儿不适应,这青芜剑我先借用一下,也好有个念想,至少让我知道,我还欠着你。” 说罢起身,出了房间,与祁王又说了几句,而后出了祁王府,朝西而去。 七天后。 武威城。 这座当年漠北都城,如今大周最西边儿的城市,坐落在沙漠中央,被称为奇迹之城。 没有人知道当年哈尔木都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大漠中,建起了这么大一座城池。 城池不算大,却也算是应有尽有。 大漠嘛,本身物资匮乏,东西都不缺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如今的武威城就是什么也不缺。 城墙坚固,任由大漠风吹雨打却是巍然不动,不愧为当年漠北都城。 牵着马入了城,林怀景先找了个客栈,要了间靠街的房间,叫了先吃食,边吃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原本他是认不得拓拔雄的,但之前在龙虎山上与拓拔雄的幻象一战,如今他要是再遇上,一定能认出来。 看着街底下人来人往,倒有几分都城的意思,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胜。 这个天下第一飞贼居然跑到武威城来了,而且看他手里掂着一个钱袋,很明显是得了手了。 林怀景摇了摇头,转头一看,却是看到角落里,有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 “拓拔雄!” 林怀景认了出来,“你果然在这里!” 第76章 拓拔雄的一剑 拓拔雄的现身,如一股激流,瞬间唤醒了林怀景沉寂的心绪。 然而,理智告诉他,此刻并非正面交锋的良机。 他此行,实则是为了寻觅另一人,确切地说,是“拦截”一人。 --- “世子,您若真想置我于死地,大可直言,何必派我去取拓拔雄的佩剑?这岂非强人所难?他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七的‘剑鬼’,一旦落入其手,哪还有生还之理?” 此人,正是叶胜。林怀景意图说服他盗取拓拔雄的剑。 毕竟,一位剑士失去了剑,其威胁便大大减小。林怀景心知,与拓拔雄的会面,无异于虎口拔牙,凶险异常。 叶胜何等聪明,怎会不知其中利害。纵使他身怀天下第一的轻功,面对排名第七的剑客,若被正面攻击,仅凭剑术,十个叶胜也难以招架,更勿论剑气之疾,岂是轻功所能及? 窃取剑鬼之剑,即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的飞贼,也会觉得荒谬至极。 “怎么,你怕了?还是怕自己失手,坏了天下第一飞贼的名头?” 林怀景点破,目光锐利。 “我这‘天下第一飞贼’的名号,难道是假的?我要取人东西,何时失手过?” 正如林怀景之前说的,像他这样的人物,心中有自己的坚持的骄傲:我一个天下第一飞贼,你说我身手不行只会跑我认,你说我会失手?那不行。 “那你究竟在惧怕什么?” 听到这里,叶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怀景,怕什么?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你不是也怕吗?你要是不怕,会让我去偷拓拔雄的剑? “你看我像是怕的人吗?” 林怀景故作无辜,惹得叶胜一阵无奈。林怀景趁势追击: “之前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做三件事,这第一件,就是取这拓拔雄的鬼雄剑,你不会反悔吧?” 叶胜虽满腹怨言,却也无可奈何,一诺千金,岂能食言?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说我当时手怎么这么贱拿了你的钱袋。” 叶胜一边嘟囔,一边悻悻离去。 至于叶胜如何得手,林怀景并不关心。既已应承,必成事实,毕竟,头顶“天下第一”的光环,岂是浪得虚名? “喂喂,别走啊!” 林怀景正欲转身,却被叶胜急促的声音叫住。只见叶胜乘风而来,瞬息间已至眼前,未待林怀景反应,一柄剑已掷入他手中,随后叶胜借风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林怀景。 “如此神速?” 林怀景愣怔片刻,旋即醒悟,正欲抽身,却见前方一道身影横立,那赫然是他此行的目标——江湖排名第七,人称“剑鬼”的拓拔雄! “夺我剑意欲何为?” 拓拔雄冷声质问。 “身为江湖第七的剑客,连剑都能被人轻易盗走,看来也不过尔尔。” 面对拓拔雄真身,林怀景竟出奇地选择了挑衅。 “他一出现,我便有察觉。我好奇的是,究竟是谁指使你,所以就将计就计。” 拓拔雄冷笑,看似漫不经心。 “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怀景反问。 “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你。你手持我的剑,而我,就站在你面前。从你的呼吸中,我能感受到你的修为不俗,但与我相比,胜算渺茫。此刻,你有何打算?” “虽然我的修为不及你,可你一个剑客手里没剑,我觉得,我倒是可以一搏。” 林怀景显得异常镇定。毕竟,对于剑士而言,有剑与无剑,天壤之别。 “观汝之态,应是初涉江湖,经验尚浅。听我一言,剑虽在你手,并非真正属于你,亦未必能随心所欲。” 言毕,拓拔雄右手两指轻轻一弹,林怀景剑鞘中的鬼雄剑仿佛有了灵性,猛然跃出,稳稳立于林怀景面前,剑尖直指其首,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油然而生。 林怀景首次目睹以气驭剑之术,不禁瞠目结舌,心中暗叹,这个江湖,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惊讶了吗?年少轻狂,总是如此。” 拓拔雄见林怀景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怀景面色一沉,猛地提聚内息,青芜剑应声出鞘,真气奔腾,衣袂翻飞,杀机四溢,宛若战神临世。 “真气不错,但遗憾的是,还不够。小子,再送你一句话,在我这样的境界,有没有剑在手,实则并无区别。” 拓拔雄语落,右手轻挥,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直逼林怀景。后者大骇之下,急忙举剑格挡,那剑气撞上青芜剑,轰鸣之中,林怀景被震退数丈。 靠着双手持剑,林怀景才堪堪接下拓拔雄随意一击,更令他震惊的是,那鬼雄剑竟兀自矗立原地,未受丝毫影响。这意味着,拓拔雄在对他发动攻击的同时,还能分心驾驭另一把剑,足见其从容不迫。 而这看似轻松的一击,却让林怀景虎口剧痛,双臂麻木,体内真气紊乱,他竭力调和,却终告失败。 “噗!” 鲜血喷溅,林怀景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幸亏有青芜剑支撑。 “嗯,能接下我这一击,后生可畏。小子,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寻我何事?” 尽管林怀景受伤,拓拔雄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年轻人,他竟生出几分赏识。 林怀景勉力站直,拭去唇边血迹,目光坚定地回应: “上京来此奔袭千里,只为求解一惑。” “让我解惑?剑道上的?哈哈,为何不去北齐找杜白?至少他不会取你性命。” 拓拔雄颇感意外,未曾想这青年竟是来求教的。 不是剑道,而是真相。” 林怀景点明。 “真相?何等真相?” “二十年前,此地之上,你孤身仗剑,挑落大周永宁军先登营的真相。” 拓拔雄闻言,面色微变,仔细审视林怀景,这普天之下能花这么大精力来问他关于二十年前的事情的,好似只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林怀景问道: “莫非……你是怀王世子,林怀景?” 第77章 相师的阴谋? 数百里跋涉,只为武威城中一问,追溯的是二十年前的尘封往事。此等行径,非怀王府中人莫属。 林常洛绝无可能亲至,而在拓拔雄眼中,敢于且意图探访他的,唯有二位:怀王独女林洛汐,以及那位传言将承继王位的幼子——林怀景。故而,立于眼前的青年身份,拓拔雄一瞬即明。 “正是在下!” 林怀景坦然承认。适才交锋,他已深知自己与江湖排名第七高手之间的鸿沟,即便出手也难求一胜。对方知晓其身份后未立即动手,无疑为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怎么,来替你兄长报仇来了?” 既然来者是林怀景,所为何事自不必言。二十年前的旧事,武威城中的风云变幻,作为亲历者的拓拔雄,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 “难道不应该吗?” 林怀景反诘。 “理应如此,但你这般孤身犯险,无异于羊入虎口。我原以为,来的会是林常洛。” “岂不闻,杀鸡焉用牛刀。” 林怀景之言引得拓拔雄朗声大笑,随即回应: “诚然,杀鸡无需牛刀,但你这把雏刀,又怎能触及我这漠野孤狼分毫!” “孤狼么?此刻的我,确非敌手。” 林怀景长叹,再自负也不敢想象能与之一招抗衡。 “那你此行,不正是自投罗网?” 拓拔雄对林怀景的兴趣愈发浓厚。 “你不会取我性命。” 林怀景答道。 “何以见得?” “堂堂天下第七,若对初出茅庐的后生下手,恐遭世人嗤笑。” 这便是林怀景敢于踏足此地的原因,虽然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冒险,毕竟他并不知道这拓拔雄的性情。 “哈,虎父无犬子,小子,颇有胆识。” 拓拔雄手指微动,地上剑鞘飞旋至手,再一挥手,鬼雄剑归鞘。他目光转向林怀景: “你想问什么,现在问吧,再晚些,我可要改主意了。” “当年老爷子率先登营攻入武威城皇宫,漠北大汗哈尔木都身旁唯你一人。他临终言,一切仅是开端,其中是否藏匿玄机?你的现身,与永宁军辎重营的神秘消失可有瓜葛?” 在林怀景看来,辎重营的谜团是所有事件的起点。 “辎重营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出现在武威城,是受人指使的。” 拓拔雄直言不讳。 “受人指使?何人指使?” 林怀景追问。 “这个我不能说,只是这人有观测天相而知天下之能,哈尔木都也是听了他的话,才选择这条死路的。” 拓拔雄之言令林怀景愕然。 “一名相士?” 何等高深的相士,对哈尔木都说了怎样的话,能让一国之主甘愿走上断头台,甚至接受凌迟之刑? 此刻,林怀景心中的迷雾更甚,未曾料想,这背后的操纵者竟是一位神秘的相士。 “这位相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今在否在世?” 林怀景内心迫切地渴望揭开此人的真实面目,仿佛只要找到那位相士,一切谜团便可迎刃而解。 而他所识的相士中,唯有柳十八一人。柳十八曾踏足永宁城,并断言怀王府内藏匿着一条残龙,其指向不言而喻。那么,这位幕后相士会否就是柳十八?毕竟,柳十八与自己的交集似乎总是带着几分刻意安排的痕迹。 “这个,我也不能跟你说,我能跟你说的这些,也是这个人让我说的。 听到这话,林怀景不禁长舒一口气,既然这位相士尚在人世,那便排除了柳十八。对于林怀景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一方面,若那相士真是已故的柳十八,事情将陷入无解的僵局。另一方面,柳青芜的存在也让局面复杂化。考虑到他与柳青芜目前的关系,他实不愿将她无辜牵扯其中。 “既然他仍在人间,而且你还见过,那我也不再多问了,多谢指教。” 林怀景躬身施礼,正欲离去。 “你就不为你的几位兄长报仇了吗?” 拓拔雄见状,出声问道。 “此仇非报不可,只是时机未至,但我誓必有朝一日手刃仇敌。” 林怀景言语间毫无畏惧。 “你既如此坚决,我又怎能轻易放你离开?” 拓拔雄冷笑一声。 “天下第七,你的对手众多,而我,目前尚不在其列,但未来,或许我们终有一战。” 言毕,林怀景聚气凝神,手中青芜剑霍然出鞘,一剑凌厉挥向拓拔雄。 剑气划破长空,直逼拓拔雄,而后者仅以单掌聚力,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剑气消散之际,林怀景已如风般消失无踪。 “轻功不俗,剑法亦佳,假以时日,或许真能与我一较高下。” 拓拔雄并未追赶,对林怀景的兴趣反而愈发浓厚。 此时的林怀景,在叶胜的帮助下,早已回到客栈。有这位天下第一飞贼相助,速度自然非同一般。 得到答案后,林怀景决定即刻启程返回邑城寻找柳青芜,随后转向上京城。如今的江湖,对他而言,仍旧危机四伏。 而在遥远的上京城,礼部已将祭天仪式准备就绪,张祁闻也已返回龙虎山。 祈天殿内。 “儿臣拜见父皇。” 林怀义恭敬行礼。 “嗯,老三啊,今日你大婚,朕欲举行祭天礼,以告慰上苍。” “儿臣感激父皇隆恩。” 林怀义再次行礼。 皇帝的目光转向林怀义身旁一同跪着的南越公主灵瑶。 “灵瑶。” “臣妾在!” “三天后你要与老三大婚了,这几日待在府里莫在出去了,朕听闻,这几日你都玩儿疯了,哪里有一点儿公主的模样。” 灵瑶这几天可是上京城的风云人物,各种采买不说,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男子,甚至于,有人不远千里跑到上京城只为了见这位南越公主一面,而见了这一面后,便再也无法自拔。 灵瑶如同一味让人上瘾的绝世神药,让所有男子痴迷,欲罢不能。 “臣妾明白。” 灵瑶抬头望向皇帝,眼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芒,皇帝见状,连忙移开视线: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好好准备!” 第78章 荆无刻的决意 林怀义的盛大婚礼,无疑成了上京城最为瞩目的盛事。 祭天大典的辉煌余晖尚未散尽,他们的结合便已悄然上演。然而,无论这场婚礼如何奢华铺张,林怀景都无法亲眼见证,此刻的他,仍滞留在邑城,且正遭受着一番严厉的训斥。 “哎,你这又何必生气呢?我不是安然无恙吗?” 生平首次,林怀景满腹委屈地坐着,难以置信自己竟会被这个小姑娘教训得如此狼狈。 “安然无恙?没错,你是没事,但万一有事呢?若是拓拔雄真的对你下手,你又该如何自处?” 柳青芜反问道,语气中尽是埋怨。 “他终究没有动手嘛。” 坦白的讲,拓拔雄没有对他动手让林怀景颇感意外。原以为至少需要一番交手,却未料对方仅凭一招便探知了他的底细,也让林怀景深刻体会到了江湖的深邃,以及自己与绝世高手之间那道暂时没有逾越的鸿沟。 “没动手是你的侥幸,还有,居然给我下药,简单可恶!” 柳青芜怒气冲冲,责备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射向林怀景。林怀景一听,连忙摆手辩解: “天地为证,那药真不是我下的。” “即便不是你,也是出自你们林家之手!还有我的剑,剑客的剑,岂是随意可碰的?” 柳青芜不留任何反驳的余地,林怀景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半晌不敢言语。 “咳……咳……” 屋外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后祁王缓缓步入,面上挂着几分尴尬。毕竟,那药是他所下,刚刚还遭到了柳青芜的指桑骂槐。 “七王叔。” 林怀景连忙行礼,柳青芜也即刻收敛,闭口不言。无论怎样,对方毕竟是当朝王爷,先前的失礼已足够,不可再放肆。 “嗯,既然平安归来,接下来有何打算?” 祁王询问林怀景。 “回上京城。如今江湖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多逗留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林怀景对自己的处境了然于胸,大半个江湖的目光聚焦于他,其中不乏各路高手。以他目前的修为和江湖经验,确实难以应对。 “我派人将你们护送回京。” 祁王听闻林怀景欲回上京,心中暗喜。 “不必了,七王叔若派人数众多,恐会引起上京注意;若人数太少,对那些江湖人士而言毫无威慑,反而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不如我和小神棍改头换面,悄悄出城返回上京更为妥当。” 人多易引人注目,人少则无济于事,还会成为靶心,实属多余。 告别了祁王,林怀景与柳青芜乔装打扮后,各自跨上一匹军马,离开了城池。 此次出城,他们并未直接折返,而是继续向武威城方向行进,至武威城三十里外折向东行,目的显而易见,旨在混淆视听。 一路上还算顺畅,未遇任何阻挠。林怀景也不知是自己的策略奏效,还是背后有人暗中相助,比如龙虎山。 若龙虎山出手,江湖上敢于轻举妄动者恐怕寥寥无几。 途径西山,欲穿越西山北行,山脚有一凉亭,供过往行人休憩。林怀景一行疾驰两百多里,人疲马倦,决定在此稍作歇息。 二人入亭,四下无人,各自饮水进食,正闭目养神间,突闻破空之声迎面而来,林怀景猛然睁开眼,金光咒应声而起,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那是一柄飞刀,一柄异常精致的飞刀,林怀景认得它,更认得它的主人——荆无刻。 他在此时对自己下手,显然是上京城的压力所致。 “荆无刻,看来你是不打算再见你妹妹了。” 林怀景站起身,目光投向飞刀来向,那里立着一人,除了荆无刻,还能有谁? “才这么点时间,你的修为又精进了,竟能瞬息之间运起金光护体。” 刚才那一击,确是冲着林怀景而来,却也未曾意图取其性命。只是令荆无刻始料未及的是,林怀景竟能在瞬间启用龙虎山的金光咒。 “荆无刻,看来自上京城的压力不小啊。” “职责所在,望世子海涵。” 荆无刻双手紧握双短剑,真气猛然攀升,周身似有风暴蓄势待发。 “难道你真愿舍弃探知胞妹音讯的机会?” 林怀景语带锋芒,目光如炬。 “小青既在怀王府,早晚我会查明真相。” 荆无刻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她的安危,你竟也漠不关心?” “二位今日死在此地,便无人知晓是我所为,她自可无忧。世子,勿再妄图拖延,我亦不过遵命行事,若要责怪,只怪你生于怀王府之错。” 言罢,荆无刻双剑环绕真气,杀气腾腾,显然已决意对林怀景下手。 林怀景挺身而出,将柳青芜护于身后,金芒闪耀间,柳青芜手中青芜剑震颤欲出鞘,小妮子见状,即刻运气,稳住了剑身。 林怀景一脸愕然,转视柳青芜。 “怎么了?” “这是我的剑,今后要用,需先得我允准。” 柳青芜意在立规,剑客的剑,岂容他人轻取,这个规矩,得让林怀景知道。 “咳,暂借宝剑一用。” 林怀景微笑以对,复又聚气,轻轻抽出青芜剑,直指荆无刻。 双刃交锋,真气碰撞,轰鸣如沉雷,二人各退数步,此刻,荆无刻心中却是激起惊涛骇浪。 未料林怀景真气修为竟已臻此境,先前金光护体挡下暗器已令他诧异,而今,竟能与自己正面较量真气? 昔日那连不渡和尚一击都难以抵御的青涩少年,何时变得如此强大? “林怀景,你果然非池中之物,短时间内真气竟达此等境界。” 荆无刻感叹,此事超乎其预料。 本欲痛下杀手,荆无刻内心斗争剧烈,而今看来,那份决心似乎成了空谈,眼前的对手,一时间难以撼动。 更令他懊悔的是,因自己一时冲动,或将妹妹推向绝路。 为救胞妹,当前唯一出路便是全力以赴,将林怀景二人置于死地。 念及此,杀机更甚,荆无刻决定背水一战,此役,不容有失! 第79章 兄妹相见 荆无刻牙关紧咬,短剑紧握,剑尖轻颤,犹如内心挣扎与决绝的无声诉说。 “荆无刻,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林怀景眉头紧锁,他深知,一旦动手,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他当真不想跟荆无刻下手,毕竟这人三番五次救过他,“我们之间,难道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世子,你我立场不同,这命运,早已注定。”荆无刻言毕,身影忽如鬼魅般腾空,短剑化作两条银色蛟龙,直扑林怀景而来。 “既如此,那就来吧!” 林怀景点足而起,青芜剑舞动,剑光如水,荡漾开层层涟漪,化解着荆无刻的凌厉攻势。 剑影交错,真气激荡,二人交战,草木随之摇曳,落叶漫天,尘土飞扬。凉亭中的柳青芜,瞠目结舌,一脸的难以置信。 柳青芜苦练剑术十载,方有今日造诣,而林怀景不过数月,剑意竟已达如此境地,令人惊叹之余,更让柳青芜深知“天赋”二字的含义。 战斗愈发激烈,林怀景与荆无刻的真气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一次交锋都让空气为之颤抖。 “世子,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改变结局。” 荆无刻喘息间,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甘。 “结局?未到最后一刻,何以言定?” 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体内真气再次涌动,青芜剑光芒大盛,剑招更加灵动多变。林怀景会的剑招不多,与荆无刻相对,所有剑招皆是自己根据对方的招式随心而起,所以让荆无刻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之间居然在招式上被林怀景压制了。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响起,穿透了战斗的喧嚣,飘入每个人的耳中。笛声中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心神为之一静,就连激斗中的林怀景与荆无刻也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 “这是……”荆无刻神色一紧,四处寻觅笛声源头。“是我皇甫家的《清溪悠澜曲》?” 这个笛声,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一直想找却怎么也没有找到的东西。。 皇甫家当年被灭,所有秘籍典藏皆被毁,而他们皇甫家秘技清溪悠澜曲也同样消失无踪,可如今,这曲子却在这里出现,这让荆无刻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攻势,转头朝着笛声的方向看去。却是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翩翩而来,手中长笛横起,笛声悠扬,来的,便是林怀景侍女,诗柳。 林怀景见诗柳到来,手一挥,青芜剑归鞘,收起真气。 诗柳轻盈落地,行礼道: “公子。” “免礼,信中事宜已详述,信中所提或为你兄长者,便是他。” 林怀景指了指荆无刻。荆无刻愣在当地,半晌无语。诗柳默默挽起袖口,露出皇甫家族独有的纹章。 见到纹章,荆无刻双剑落地,面容扭曲,泪水夺眶而出。 “小……小青!” 他哽咽着挤出二字。 诗柳站在那里,面色沉静不见一丝波澜。 “当年皇甫一族被灭,我才三岁,所以我记得的事情不多,我只记得是王爷在乱军悄悄救下了我。” 说着诗柳扬了扬手里的笛子:“这可以平复人心绪的清溪悠澜曲,也是王爷找来给我的。” 荆无刻强压激动,追问:“那你,还记得……” “我记得哥哥你,记得你将我藏在祠堂灵位前的供桌下,然后独自引开官兵。” 三岁的诗柳记得的东西不多,但是这一幕一直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小青!”荆无刻闻言,冲上前紧紧抱住妹妹。“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诗柳情绪复杂,努力平复心绪。多年的训练让她学会隐忍,不可轻易显露情感。 “诗柳,这不是王府,你无需在我面前压抑。我曾说过,希望你能做真实的自己。” 回忆往昔,诗柳终于情感决堤,抱住哥哥,泣不成声。良久,她问:“兄长当年,是如何逃离那绝境的?” “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恰逢慎刑司寻找孤儿训练杀手。当时的无常司首领齐司大人看中了我,问我是否愿意放弃皇甫之名,终身追随他。为了复仇,也为了找到你,我答应了。” 荆无刻推开诗柳,细细打量:“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王爷待我不薄,公子也一直善待我,这些年并未受太多苦。” 诗柳答道。 荆无刻转向林怀景,后者正于亭中注视着这边。 “多谢世子这些年对舍妹的照拂。” “不必客气,应是我感谢她才对,毕竟我受的照顾比较多。” 林怀景回应。 “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无常司非久留之地,不如跟我回永宁城,王爷定会收留你。” 诗柳自然希望荆无刻同返永宁,无常司的鬼卫鲜有善终,他们执行的是朝廷最阴暗的任务,往往成为朝廷掩盖罪行的牺牲品。 “齐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知遇之恩,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背叛他。” 荆无刻摇了摇头,他的忠诚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拒绝了诗柳的提议,而后看向林怀景: “世子,日后舍妹还需你多多关照。” “你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林怀景反问,虽不舍诗柳离去,若她选择如此,他亦不会阻止。 “跟我走?那是条不归路。舍妹唯有跟随世子,方有生机。临别赠言,慎刑司的眼线,比怀王府想象的要多得多。” 言毕,荆无刻猛然推开诗柳,纵身一跃,消失无踪。诗柳欲追,却被林怀景拦下。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天地,你兄长的天地,不容他对齐司有任何背叛。阻止他,便是摧毁了他。” “可是……” 诗柳双眼通红的看着林怀景,林怀景方才所说,她又如何不懂,只是,才与兄长相认,就又要分开,而荆无刻任务未完成,此番回上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哥哥他对齐司说出与我相认之事,怕是……” “如果他真如此说了,那也是他的选择。” 林怀景长叹一声,世间众人皆在选择,人这一生,就是由无数选择构成的,选对选错皆在己身,将来荆无刻会做何选择,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第80章 荆无刻的选择 人的一生就是在做选择的一生。 从一出生开始,世人就在做选择,这样那样的选择最后形成了人的一生。 而现在,荆无刻就在做自己的选择。 林怀景跟柳青芜还在往上京城赶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这个无常卫最出色的杀手,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跪在齐司面前,一脸静默,不敢言语。 “你跟了我,多久了?” 齐司看着荆无刻半天,而后开口问了一句。 “十五年了。” 荆无刻回答。 “错,是十五年零七个月,十五年来,我齐司可曾对不住你?” “大人言重了,属下这条命是大人给的,这身本事也是大人教的,哪里有对不住之说。” 荆无刻叩首回道。 “三十年前,你皇甫一族被灭,你父亲侥幸逃脱,十六年前被人出卖,最后满门被灭,是我从那些必死的人当中救下了你,你就如此报答我?” 齐司面色阴冷,感受不到半分情绪波动,可这言语中,却满是杀机。 “无刻知道错了,无刻有负大人之托,大人如何责罚,属下甘愿领受。” 荆无刻回答道。 “领受?说的好听,忘了当初你入无常卫时发的誓了吗?你告诉我,无常卫的第一要旨是什么?” 齐司继续问,荆无刻却是一头磕在地上,不敢回答。 “无常卫的第一要旨便是忠君,怀王府是陛下心腹大患,如果你能解决掉林怀景,便是替陛下除此大患,这便是忠君,你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妹妹,为了你个人,就把整个大周抛诸脑后,你告诉我,你忠的哪门子的君?你还有没有脸称自己为无常鬼卫!” “属下知道,属下明白,属下有负大人重托。” 说到这里,荆无刻猛的抬头,手中一把短剑忽现: “属下深知有负大人再造之恩,今日以死谢罪,还请大人,放过舍妹!” 说罢直接将手里的短剑抹向自己的脖子,齐司见罢,却是一步上前,伸出双指夹住短剑剑锋,朝着荆无刻说道: “你自己都说了,你这一修为皆来自我,如今你就这般轻易想死?这身修为,总得还我!” 话音落下,齐司突然发难,双指凝气,朝着荆无刻连点七下,手法之快,只一瞬间,荆无刻身上七处大穴被制,全身无力瘫软在地。 齐司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在他眼里已然是一个死人的荆无刻,一脸戏谑的说道: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救你吗?因为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一仇恨,当时的你仇恨一切,我原本以为你可以成为我最得利的帮手,因为你的仇恨,因为你的眼神。” 说着他走向荆无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朝着自己: “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你居然还在乎亲情?你以为这些年来我真的在替你找所谓的妹妹吗?是的,我在找,但我并不是为了让你也她团聚才找,我本来打算找到之后,杀了她!!可我没想到,居然让你先找到了。” 说着他将荆无刻的头狠狠的砸向地板,然后问道: “说吧,你的妹妹是谁?你是怎么发现她的,老实交待,我可以让她,好死,如若不然,我也会把他陪养成,像你一样的狗。” “咳……咳……” 荆无刻咳嗽了两下,而后说道: “属下……属下知道大人生气,妹妹已经找到,大人若是生气,杀了我便是,只是,希望大人往后,放过我妹妹。” “放过她?你如此的不配合,我还会放过她吗?慎刑司的手段,你比我清楚,你不说我无所谓,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她,并且,让她生不如死的。” 齐司一脸的无所谓,在他看来,荆无刻的背叛根本不足为惧。他甚至都不可惜花了这么长时间培养的荆无刻,因为他有的是手段,让他这些年的培养,不白费。 “还请大人恕……恕罪,属下,不会说的。” 荆无刻摇了摇头。 齐司一步上前,一把将荆无刻提了起来,然后扔向空中,双手凝指又点数下,只听得荆无刻一声声惨叫,而后落下。 眼看着就要着地时,齐司一掌轰出,荆无刻直冰了出去,砸在墙上,就要落下时,齐司却是闪身上前,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不说亦无妨,我总会找到的,但你这身修为,我得要回来。” 说着,他突然张开嘴,露出一嘴的尖牙,而后,一口咬在荆无刻的左肩上。 “啊!” 荆无刻一声惨叫,疼的面目狰狞,然后,他发现自己全身的真气全都慢慢的朝着自己被咬的位置涌去,他想运气控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提不起来气。 那些真气,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慢慢的,通过自己被齐司咬的伤口,进入了齐司的体内。 “你这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齐司,而后,全身的真气尽失,悉数入了齐司的体内。齐司松开嘴,后退两步,一把将荆无刻扔在地上,他则自顾自的口味着嘴里的血腥气跟方才从荆无刻身上得来的真气。 “你当真是个天才,这真气,如此的精纯美味。” 齐司很是满意,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擦了下嘴,而后看向荆无刻: “看来你也发现了?很意外是吗?因为当年你父亲的死,跟你现在一样,全身真气尽散,面如枯槁,没错,当年灭你皇甫家的,是我。” 当年皇甫一族被灭,荆无刻的父亲逃出升天,之后一直隐性埋名娶妻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不知为何被人发现其身份,然后满门被灭。 荆无刻被齐司救了去收殓父亲的尸体时发现修为不低的父亲全身真气尽散,形如枯槁。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找当年杀死父亲的真凶,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真凶,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而自己还一直是这个真凶的走狗。 他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他没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居然跟父亲一样。 可是,他却没有害怕,他看着眼前的齐司,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 齐司有些诧异。 “我笑大人机关算尽,最后却棋差一着。” 荆无刻笑道。 “何来的差一着?你以为我找不出你那妹妹是谁吗?我告诉你,你皇甫一族注定要灭与我手!” “哈哈哈,大人,莫高估自己,如你这般小人物,皇帝眼中的奴才,高太监眼中的走狗,李卫心口中的佞臣,如何敢伤她!” 荆无刻对齐司,一直以来都是马首是瞻,齐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最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最仰慕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仇人,哀莫大于心死,如今心死的他却是直接朝着齐司最敏感的下了刀。 齐司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地位,荆无刻却把他贬的一无是处。 “你找死!” 齐司一把抓住荆无刻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全身劲力骤起,杀意盎然。 第81章 剑拔弩张 “大人,查了,荆无刻回来前,一直跟着林怀景他们。” “一直跟着?” 齐司看向汇报之人。 “是的,一直跟着。” 那人肯定的回答。 “看来他这个所谓的妹妹,应该跟林怀景有关,他身边,有何人?” 齐司继续问道。 “一个是龙虎山的女弟子,叫柳青芜,另一个,是怀王府侍女,一直以来都跟着林怀景的。” 来人回答。 “这两人的底细,都查过了吗?” 齐司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林怀景身边的人。 “一个三岁就入了龙虎山,一直未拜师,是龙虎山的记名弟子,但是在龙虎山上,也算是个人物。另一个叫诗柳,是一直伺候林怀景长起来的,林怀景最看重的丫头之一。” 来人立马回了一句,而后抬起头,现出一张狰狞的脸,半张脸像是被火烧了,更骇人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相当可怖的疤痕,从额头左边直接到下巴右边儿。这人便是无常卫的另一个无常鬼卫,鬼脸李兴。 “你觉得,谁比较有可能是?” 齐司问道。 “属下不知。” 李兴回答。 “无妨,盯着城外,林怀景回来的时候,将荆无刻的尸身挂在他们回上京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看看他们谁的反应比较大就行了。” 说到这里,齐司长叹一声: “我终于明白荆无刻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不管是那个柳青芜还是诗柳,想动他们,都很难。” 柳青芜身后有龙虎山天师府,诗柳是林怀景最看重的丫头之一,动他,就得考虑怀王府那边的态度。 “相较之下,还是那个诗柳比较好,毕竟只是个侍女,怀王府,当不会因为一个侍女而大动干戈。” 李兴回答。 “嗯,有道理,去吧,按我说的办,看看到底是哪个,荆无刻啊荆无刻,我说了,皇甫一族,得灭在我手里。” 齐司说着运起气,手中凝起的真气,便是从荆无刻那里夺来的。 三天后。 林怀景他们一路狂奔,终是快到上京了,可是当他们刚离开官道打算再休息一下时,却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一个人。 诗柳驾着马车走进,然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 林怀景感觉到了异向,拉开帘子下了马车,看到前面挂着一具尸体,然后,瞳孔放大,也同样愣在那里。 “怎么了?你也不说话?” 柳青芜也走了出来,而后,一样站在那里,诗柳还是面无表情,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不去想了。 林怀景没有犹豫,朝着柳青芜看了一眼,柳青芜心领神会,将青芜剑递了过来,林怀景抽剑而上,一道剑气飞出,将吊着荆无刻尸身的绳子瞬间截断,而后一步上前,接住荆无刻的尸身。 正值盛夏,这么些天了,荆无刻的尸身已然开始腐坏,那气味瞬间让林怀景胃里起了反应。 可是为了诗柳,他居然运气压制住了想吐的冲动,将荆无刻的尸身,慢慢的放一下来。 诗柳走近,面容似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林怀景看向荆无刻的尸身,发现他全身经脉尽断,形如枯槁,好似被什么吸干了精气。 “这是什么手段?” 林怀景大感意外,这种手段柳青芜没见过,诗柳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曾见过。” 柳青芜摇了摇头。 “回上京城,问问老道士吧。” 眼下这种事情,好似只能问张祁闻了。 收殓了荆无刻的尸身,找了个向阳的位置,将他安葬了,诗柳站在那里,看着临时用木头做的墓碑,依然没有说任何话。 林怀景有些心疼,这种事情,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他明白,诗柳如今积压的情绪,定然需要释放。 “诗柳,你进马车吧,我来赶。” 林怀景说了一句。 “公子说话,岂有让你驾车之礼。” 诗柳说着就要上马。 “行了,我来吧,你陪你家公子坐会儿,我这一直坐马车里,也闷的荒。” 柳青芜朝着诗柳说了一句,抢先一步驾上了马车,诗柳无法,只得点了点头跟着林怀景进了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林怀景看着诗柳,她依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这么些年来,这成了她的常态。 “诗柳。” 林怀景叫了一声。 “奴婢在!” 诗柳赶紧要起身,却被林怀景一把按住。 “之前,我与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公子让诗柳,做自己。” 诗柳回答。 “现在的你,是你自己吗?” 林怀景的问题诗柳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脸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听到这里,诗柳抬头看着林怀景,双眼泛红。 林怀景满眼心疼,伸手将诗柳搂在怀里,此时的诗柳,最后的心防终是破了,她躺在林怀景的怀里嚎啕痛哭。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皇甫一族只剩下她一个了,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没想到这么快阴阳两隔了。 这种痛苦,林怀景没办法感受,而一直习惯压抑自己情感的诗柳,终是再一次释放了出来。 “不用担心,也不必难过,你兄长的仇,我们一定会报,所有与他的死有关的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不管是慎刑司亦或是朝堂,他们都得因为此事,付出该有的代价。” 林怀景安慰着,诗柳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第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林怀景给她的安全感。 进了上京城,还没有回府,林怀景原本以为会见到李卫心,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过来迎接他的,居然是齐司。 “世子游历归来,看来收获颇丰呐。” 齐司上前迎接,满脸堆笑,林怀景下了马车,走到齐司面前,脸色阴郁: “倒也没什么收获,只是,结交一位朋友,但是方才,发现了他的尸身。” “哦?那我以后可要小心些,方才还想跟世子交个朋友呢,如此看来,这上决定可不妙哦。” 齐司戏谑道。 “呵,本世子,不喜欢跟狗做朋友。” 林怀景冷笑一声,听到这话,齐司很明显的脸色变了,他走近林怀景,在他的耳边说道: “世子见笑,本官不知道那人是世子的朋友,只知道他是我慎刑司的叛徒,背叛慎刑司,必死。” “看来齐大人是认了?不知道齐大人是不是还想收一些来自别地的礼物呢?” 林怀景指的礼物,自然是之前送到慎刑司的耳朵,他没有等齐司回应,而是继续说道: “一个小小的慎刑司,本世子倒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马车内的诗柳,便是你要找的人,我且看看,你敢动她一根头发!” 第82章 我不走了 何其的狂悖!何其的嚣张! 齐司欲寻皇甫家族的最后一脉,林怀景竟毫不掩饰,直接为他指明道路。 然而,齐司闻此,只是淡然一笑,道: “我实在想像不出,怀王府会为了一个侍女,做到何种程度。” 诗柳的身份注定她的死不会得到太多的重视,只是一个侍女,齐司想当然的认为没有人在意,也不会觉得怀王府会用多大的心思在她的身上。 林怀景却笑得温文尔雅,忽地身形一动,右手如闪电般反抽在齐司面颊之上,速度之迅猛,令即便是高手如齐司也措手不及,惊愕之余踉跄后退,嘴角立时渗出血丝,脸颊火辣辣地疼痛。 “你……” 遭受此辱,齐司怒拳紧握,正待发作,此时,一骑快马自城门外奔腾而来,马上小校高呼: “让路,让路,南境八百里急报,南越皇属大军集结边境,推进三十里,直逼秋水关!” 齐司闻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心中明镜似的,这一切定是林常洛的手笔,为了他的儿子,林常洛无所不用其极。 “哎呀,齐大人这么快就气馁了吗?真是让本世子大失所望。” 林怀景冷言讥讽。 “呵呵,世子莫急,时间还长,我们慢慢看。” 齐司从容以对。 “确实,本世子有的是时间,原计本打算即刻返回永宁城,但现下改主意了,我决定留下,齐大人且留心,本世子有的是手段,慢慢陪齐大人好好玩儿。” 言毕,林怀景径直走向马车前端,执起缰绳,拉着马车往前走去。 “大人。” 李兴上前询问。 “林常洛当真好手段,这边林怀景刚到上京城,前线的八百里加急就到了,呵,你说这事儿能跟怀王府没关系?” 齐司无奈,却又束手无策。边境告急,皇上断不敢轻举妄动于林怀景,毕竟还需依仗永宁军在前线,这一巴掌,似乎只能白白承受了。 “大人,林怀景言他不离上京,您有足够的时间与他周旋。这里是上京,非永宁,他一个质子,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李兴在一旁建言。 “罢了,先回府吧。” 今日这一巴掌,确是白挨了。 “适才那八百里急报是怎么回事?” 驾车的柳青芜向牵引马匹的林怀景问道。 “应该是老爷子的手段。” 林怀景答道。 “你父亲的安排?他能让南越大军逼近边境?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私通敌国?” “此事无需私通外敌,南越公主大婚,南越为公主撑撑场面又有何不可?” 林怀景看得透彻,但他对此事并不知情,更未料到边疆军报如此恰逢其时。在不明真相下,他仍敢给齐司一记耳光,这份胆识不得不让人叹服。 然而,接下来他要面对的,绝非仅凭胆量就能解决。 府中还藏着一个时刻想取他性命的人——李卫心之女,李灵妤。 这小姑娘自成婚之日起便被囚禁于林怀景府邸。 李卫心屡次派人索要,皆被阎达等人挡回,因此,即便李卫心舐犊情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软禁,此事未经皇上许可,他不敢轻举妄动。 安置好两位姑娘后,林怀景亲自步入后院,轻敲起那扇紧闭的房门。 “走开!我什么也不想吃,有本事你就饿死我算了。” “若真如此,我不就少了位夫人么。” 林怀景在外淡然回应,屋内的李灵妤一听,猛地拉开门扉,手中剪刀直指林怀景,口中愤恨咒骂: “狗贼,毁我名节,今日我便要你狗命。” 林怀景不慌不忙,一侧身轻易避开,随即伸手扣住李灵妤的手腕,轻轻一弹,那剪刀便无力坠地。 “这是要谋害亲夫么?” 林怀景玩笑一句,却惹得李灵妤更为恼火,她即刻拔下头上的簪子,再度袭向林怀景。 “我有办法恢复你的名誉!” 簪尖距林怀景不过分毫便戛然而止,李灵妤凝视着他,追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有什么法子?” “耐心听我安排,莫要冲动。杀了我,你这一生才真毁了。说起来,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得‘感谢’你父亲。他如此对别人家的女儿,我如此对待你,已算是格外开恩了。” 言毕,林怀景转身欲行。 “喂,你还没说怎么解决呢!” 见林怀景要离去,李灵妤连忙喊住。 “在这乖乖待着,别给我添麻烦。还有,等你父亲来了,好好劝劝他。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林怀景丢下这话,便扬长而去。李灵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无语。 “小姐,您信他的话么?” 李灵妤的贴身丫鬟走近询问。 “不信又能怎样?婚已结,礼已成,若他真能还我清白,我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李灵妤转身回房,屋内食物已被她一扫而空,看来这位千金小姐,确实受不得半点苦。 这边林怀景刚出后院,那边李相李卫心便登门拜访。 “世子,李相到了。” 阎达上前说话。 自己的女儿滞留此处,因林怀景一度失踪,虽沦为京城笑谈,但至少女儿的清白得以保全,只是名声受损。如今林怀景归来,他必须先把女儿接回家,否则,这声誉恐怕难以挽回。 “见一见吧,总是要面对的。” 林怀景出门迎接,并让阎达请出姚绮。 这姑娘一直受到阎达保护,林怀景此次让她一同面见李卫心,显然是要揭开真相。 “李相,别来无恙啊。” “林怀景,你既然已归,为何还不把我女儿送回府中!” 李卫心未及客套,直接斥责。 “呵,李相说笑了,圣上下旨赐婚,李相却来讨人,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林怀景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哼,你我心知肚明,这场婚事本就是场戏,你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李卫心反驳道。 “惺、惺、作、态?李相竟说我惺惺作态?呵呵,李相请看,她是谁。” 林怀景手指一侧,只见侧门缓缓走进一人,正是姚绮。李卫心见状,脸色骤变,瞪向林怀景,高声质问: “林怀景,这才是你即将成婚的正妻,你此刻带她出现,意欲何为?” 第83章 好好当你的丞相 “意、欲、何、为?李相你猜,本世子想做什么?再想想,你对姚绮姑娘做过什么?” 林怀景看着李卫心,脸上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你敢!!林怀景,你若敢把妤儿如何,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 李卫心话未说完,林怀景一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相当真点儿意思,别人家女儿,你便能如此糟蹋,自家的闺女就不行了?天子常言,要与民同乐,姚姑娘所遭遇的一切,给令爱,便是同乐!” 李卫心听罢,双手死死抓住林怀景的手,想要挣扎,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他一个不会半点儿武式的文官,如何能与林怀景相抗。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卫心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声响,林怀景却是直接甩手,将李卫心扔在地上,而后看着他,怒斥道: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应当如何才能弥补姚姑娘身上所有发生的一切?李卫心,你身为大周丞相,一国重臣,朝廷肱骨,居然为了坏怀王府所谓的名声,将一个良家女子这般侮辱,你自己说说,你还有脸,自称我大周丞相吗?” 李卫心抬头看着林怀景,虽然身居高位,如今他却拿眼前这个怀王世子没有半点儿办法。 女儿是自己的软肋,如今他好像彻底被眼前的这个怀王世子控制了。 “你说的对,我不配,我,当真做错了。” 李卫心回答道。 “你不是错了,你是怕了,因为你的女儿在我的手里,如果她不在,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趾高气扬的问我:‘你能拿我怎么样?’李卫心,不管你站三皇子还是太子,我都觉得你还算得上是个人,可你站在陛下那边,然后对连上京城都没来过几次的怀王府下手?” 林怀景说着走到李卫心面前,蹲了下来: “你问问你自己,你觉得有意思吗?” 李卫心看着林怀景,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恐惧,没带任何犹豫,他回了一句: “只要你放过小女,老夫愿意告老还乡,这辈子再不参与朝中之事,也不会再也怀王府为敌。” 林怀景却是摇了摇头: “还不够。” “不够?你还想我做什么?” 李卫心问了一句。 “我不需要你告老还乡,因为我打算留下来了,上京城不是有很多人想留下来吗?我就遂了他们的愿,我非但要留下来,还要让他知道,让我留下来,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判断。我需要你好好当这个丞相,不管未来朝堂走势如何,怀王府,都会屹立不倒,如何取舍,李相是聪明人,想来也不会弄不明白。” 林怀景说着,起身,示意阎达送客。 “等等。” 李卫心看向林怀景: “妤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卫心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他这个女儿。 “现在她是陛下赐婚,自然要留在我府上,不过你放心,她这清白之身,会一直到京城事定,到时候,我会还她清白。” 既然要让李卫心为自己所用,林怀景自然不可能放过手里这最重要的筹码。 “林怀景,你最好,说话算话。” 李卫心回答。 “自然,李相放心。” 得到林怀景肯定的回答,李卫心跟着阎达走了出去,整个大厅,只剩下他跟姚绮两人。 “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失望。” 林怀景看向姚绮,这李卫心算是她的大仇人,是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吴文华虽被叛了个流放,但他不可能活着到流放地,这一点,林怀景向她保证过。而如今另一个仇人李卫心,林怀景却是这般轻易放过了。 “公子已经杀了吴文华,算是替小女了报仇了,李卫心位高权重,小女子,怎敢有任何其他想法。” 姚绮回答道。 “你放心吧,不会很久的,李卫心自然会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但一个吴文华,不够,再加一个李卫心,也不够,这个朝堂,已经烂到根了,既然他们要我来到这里,我便动手,试试清洗一个,这念污浊的上京城吧。” 林怀景的回应让姚绮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有想到林怀景居然会说到这份上,她低头不敢言语,只是站在那里。 “去休息吧。” 林怀景摆了摆手,画眉走了进来,扶着姚绮去了自己的厢房,而林怀景,而到了后院,此时的李灵妤已经得到李卫心来过的消息了。 “你爹来过了?” 见林怀景过来,李灵妤赶紧问道。 “是的,来过了,又走了。” 林怀景回答。 “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把我扔在这里。” 一辈子都在自己父亲的羽翼之下,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父亲就是自己最大的倚仗,而如今,她最信任的父亲居然把她扔在了这里自己走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不信吗?他真走了,不过你现在可以安心在这里待着了,以后要什么,尽管说,我都会满足你的,反正你平日里也不太出门,就当在自己家吧。” 林怀景回答。 “不可能,父亲怎么……” “你我是陛下赐婚,天下尽知,如果你跟着你父亲回去,才是真正害了他。” 听到林怀景的解释,李灵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去,但有一点,别惹事儿,待京城事定,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稳住了李灵妤,接下来林怀景才是真正要做自己的大事了。 柳青芜陪着诗柳,画眉伺候着林怀景沐了浴,这边刚洗完穿上衣服,外头阎达就过来了: “世子,高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召见。” “应该召见了,再不召见,就不是咱们陛下了,行吧,正好洗了个澡,我就去好好会一会,咱们这个陛下。” 林怀景说着起身出府,刚出府门,迎面就遇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灵瑶,她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一起来的,正是她如今的夫君,三皇子,林怀义! 第84章 将计就计 “面对林怀义,林怀景心中并无波澜,唯独这灵瑶,却让他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林怀景一生傲骨,即便面对他那位铁血无情的父亲也未曾有丝毫畏惧,然而此刻,对灵瑶的忌惮却如影随形。这女子的手段之高明,让他束手无策。张祁闻此刻又不在上京,万一重蹈覆辙,恐怕再无援手可依。 于是,当灵瑶的身影映入眼帘,林怀景的脸色立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暗中凝聚真气,勉强挤出笑容,拱手道: “哎呀,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礼,还请殿下恕罪。” “怀景,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听说你回来了,特来看看。我成亲时你可还没来喝杯喜酒呢。” 林怀义浑然不知身旁南越公主的古怪之处,而林怀景却是知之甚详,且吃尽了苦头。 “三殿下说笑了,我那婚事一团糟,哪有心情。如今见二位天作之合,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林怀景回应着,灵瑶闻言,轻移莲步向前: “哦?世子真是这么想的吗?” 林怀景被这一问,又是一惊,连忙后退。灵瑶见状,掩口轻笑,调侃道: “看来世子殿下对我有所忌惮?堂堂怀王世子,怎会害怕一个弱女子呢?” “公主说笑了,您身为南越公主,又是三殿下的皇妃,我这小小王府世子,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林怀景答道。 “仅仅是敬而远之吗?” 灵瑶步步紧逼,林怀景则机智地移到三皇子身旁: “三殿下,今日您来得不凑巧,皇上召见,我得先行一步,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未等林怀义反应,林怀景已纵身跃上马背,一鞭催马,绝尘而去。 “这怀景,总是如此匆忙,也不多聊几句。” 林怀义无奈摇头。 “或许皇上确有急事,殿下莫急,妾身听说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上京,殿下有的是机会与他相处。” 灵瑶在一旁温言安慰,林怀义点头,随即拉起灵瑶的手: “走吧,回府去,本王又想细细品味你的美好了。” “哎呀殿下,您是皇族,这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啊。” 灵瑶假意羞涩,却更激发了林怀义的热情,随即携手登上马车,疾驰向王府。 皇宫之内,御书房。 “臣林怀景,参见皇上!” 林怀景高声行礼。 “怀景啊,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自南境战报传来,皇上对林怀景的态度明显转暖。 “谢皇上隆恩!” 林怀景起身答道。 “朕听闻李丞相说,你不打算即刻返回永宁城了?” 得知此事,皇上颇为欣慰。原还愁找不到理由留下林怀景,南越局势紧张,不宜强留,未料林怀景竟主动留下,省去了不少麻烦。 “回皇上,臣确实有意留在上京,暂不回永宁。” 林怀景答道。 “哦?何故如此?” “此间乐,不思永宁尔。” 林怀景笑道。 “此间乐?确实,上京乃我大周国都,永宁城怎能媲美。” 皇上微笑,继而问道: “朕为你安排的婚事,可还满意?与李丞相之女相处如何?” “回皇上,李丞相之女温婉贤淑,貌美如花,能娶得如此佳人为妻,是臣三生之幸。皇上赐婚的大恩,臣铭记于心。” 林怀景朗声回应,语气颇为真诚。 “好,只要你满意便好。说实话,朕当初还真担心李丞相之女不合你心意,好事反成憾事。” 皇帝的言辞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显然对于这场灵妤换姚绮的戏码了然于胸,可他却装作全然不知,令人不禁感叹帝王之术的微妙。 “臣感激圣上挂怀。” 林怀景恭敬答道。 “既然你愿意留在上京,那就安心住下。有任何需求,尽管向朕提出,若是急事,找高公公即可,他会为你妥善安排一切。” 皇帝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高潜林。 “高潜林,你可听清楚了?” 皇帝直接点名,意味深长。 “奴才遵旨。” 高潜林连忙低头应承,态度恭顺至极。 “多谢陛下厚爱。” 林怀景再次行礼,随后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哦?但说无妨。” 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臣欲纳妾。” 林怀景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让皇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新婚燕尔便提纳妾,更何况是皇家赐婚,这岂不是公然挑战皇室的颜面? “你……”皇帝一时语塞,显然对此毫无准备。 林怀景见状,再次明确了自己的意图: “回陛下,臣不仅想纳妾,还想同时纳两位!” 皇帝闻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击得措手不及。 “林怀景,世人皆言你风流成性,朕原以为只是流言蜚语,未曾想……” “陛下明鉴,那并非空穴来风,臣确有此偏好。” 林怀景坦然承认,不加掩饰。 “好好好,既然是偏好,人各有志,说吧,哪两位佳人有幸成为你的侧室?” 皇帝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既然林怀景愿意留下,纳几房妾室又何足挂齿。 “姚绮,以及我的贴身侍女诗柳。” 林怀景的回答再次让大周皇帝感到震惊。 诗柳自不必说,一个与他一同长大的侍女,关系非同一般;而姚绮,本是以公主之名受赐婚,林怀景费尽心机将她从青楼女子的身份转换为李卫心之女,如今却又想纳她为妾,这举动似乎是对李卫心的一种无声挑衅。 深谙权衡之道的皇帝忽然意识到,这一幕似曾相识。李卫心虽忠诚,但权力过大始终是个隐患。若高潜林与李卫心联手,自己的皇位恐将摇摇欲坠。 但林怀景的介入,尤其是他背后怀王府的势力,无疑为这盘棋局增添了新的变数。在皇帝这边看来,林怀景纨绔、平庸,易于控制,未来朝廷的局势或许会因此变得更加有利。至于他与李卫心女儿的婚姻,本就是一场错配,李卫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故而,皇帝并不担心他们会形成威胁。 “林常洛啊林常洛,你的儿子倒是为我解了一大难题。” 皇帝心中暗喜,决定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化为己用。 第85章 林怀景的城府 新婚燕尔,却骤起波澜,林怀景竟意图同时迎娶两位侧室,此事如石破天惊,瞬间成为上京热议的焦点。 不仅李卫心内心震怒,就连太子与三皇子亦是愕然失色,他们万万未曾料到,林怀景会对李卫心使出如此惊人之举。一时间,李卫心仿佛成了全城的笑柄,舆论的风暴中心。 闻讯的李卫心,未及多言,便心急如焚地直奔林怀景而去,满腔愤懑化作质问: “你究竟意欲何为?难道之前所言皆为空谈?你可知晓,我李卫心现已成为上京最大的笑料!堂堂宰相,沦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此等屈辱,叫我如何忍受?” 面对李卫心的质询,林怀景神情淡然,似乎对当前的风波全不在意,“区区小事,竟让李相如此动容?” “小事?你成婚之事已让我陷入风口浪尖,好不容易风波渐平,你却又提出纳妾,这背后究竟有何图谋?” 李卫心情绪几近失控,多年的声誉似有崩塌之危,就连早朝时,同僚们的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 林怀景面色一沉,反问道:“我纳姚绮为侧,李相岂会不知其用意?此举不正是顺了你的意?你大可继续散播,怀王府世子纳娶青楼女子的流言,不是吗?” 李卫心心中一凛,这本是他们共同策划的局,未料林怀景反将一军,而今他与林怀景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绝不可行!”李卫心断然拒绝。 “此事已得陛下首肯,无需与李相商议,更不必听从你的意见。” 林怀景态度坚决。 “陛下同意了?” 李卫心震惊之余,难以置信。 “不仅同意,且颇为欢喜。李相不妨猜猜,陛下为何会有此决定?” 林怀景语带深意,李卫心心中已隐约明了上意所在。 “世子意欲何为?” 李卫心目光锐利,深知自身处境微妙。 “我别无他念,既然陛下允准,我自当遵从。此举并非针对李相,保护姚绮实为首要,她的来历,李相比我更清楚。至于那侍女,纯属私事,与李相及令嫒无关。” 林怀景坦然回应。 “林怀景,无论你对妤儿有何打算,我必须提醒你,若能确保妤儿周全,未来朝堂之上,我将是你的最强助力。” 李卫心言毕,转身离去,门外等候的是他的智囊贾未。 “相爷,小姐正在后院。”贾未见状禀报。 “林怀景,我能否探望妤儿?” 作为当朝丞相,看望女儿竟需看人脸色。 “李相随意,今后想见便见。”李卫心得到许可,随即由贾未引路前往后院。 途中,贾未试探性地问:“相爷,陛下同意林怀景纳妾,其中是否藏有深意?” 李卫心边行边答:“陛下热衷于权力制衡,始终在调整朝中各方势力的均衡,无论是三皇子、太子,还是我与高潜林,皆在其棋局之中。” 言至此,李卫心蓦然驻足,轻吐一息长叹: “然而,我与高潜林始终站在陛下一方,二人毫无嫌隙。这份和谐却让陛下内心泛起波澜,他担忧一旦我与高潜林结盟,局势将失控。故而,他意图扶植第三方力量,以求平衡。” 李卫心的目光锐利,一眼洞穿了皇帝的心机深沉。 “但他素来最为忌惮的,不正是怀王府吗?何以会选择扶持林怀景?他可不是一般人。” 贾未显得困惑不解。 “因为林怀景看起来一无是处,刚成婚就要纳妾,一副好色之相。” 李卫心解释道。 “但适才林怀景与相爷交谈时,却丝毫未显……” “这正是他长达十八年精心布局的结果,他让世人皆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浪荡公子,好色之徒,怀王府中一个荒诞不经的世子。殊不知,其城府之深,连我亦自愧弗如。” 念及此,李卫心不禁暗自懊恼,当初为了一时之快,试图玷污怀王府名声,却不料反将自己与爱女卷入漩涡。显然,这一切并非远在永宁城的林常洛所能策划,林怀景的真正面目,李卫心已了然于胸。 “因此,他故意示弱,让陛下扶持看似无用的自己,实则助怀王府脱困,并借此机会与相爷结成联盟。” 贾未听罢,连连摇头,感慨万千: “如此深沉心机,世间罕见。” “若他诚心与我结盟,他与妤儿的婚事,我便应允。此人非池中之物,足以匹配我李家声望。” 李卫心话音刚落,步入后院,只见桂花树下,李灵妤正手持银针,专心致志地刺绣。 “妤儿!” 李卫心呼唤一声,李灵妤闻声猛然抬头,随即起身奔出。 “爹!!” 她飞奔而来,紧紧拥抱着李卫心,数月未见的父亲,终于出现在眼前。 “你……受苦了吗?” 李卫心上下审视着女儿,满眼关切。 李灵妤轻轻摇头: “他待我极好,我并未受苦。” “那就好,那就好……” 李卫心连连点头,眼眶泛红,几近泪下。 “爹,我何时能回家?” 李灵妤轻声询问。 “放心,快了,很快!” 李卫心连声安慰,忽又想起一事,转而问道: “妤儿,倘若爹真要你与林怀景完婚,你会有怨言吗?” 李灵妤闻言,微感愕然,退后一步,凝视着父亲: “爹爹所言,当真?” “不,爹只是说,假使……” “女儿这条命,皆是爹爹所赐,爹爹之意,女儿无怨无悔。” 李灵妤恭敬行礼,答道。 “真是爹的好女儿,放心,爹定会设法接你回家。如今外面风波不断,朝局动荡,你在此处,反而更安全。爹先回去了,日后,爹会常来看你。” 言毕,李卫心转身离去。 “公子,让李卫心随意探望其女,不怕他趁机救人离开吗?” 画眉见李卫心走远,不禁问道。 “无妨,他此刻自顾不暇,而我们的陛下,正欲借我之力,平衡他与高潜林之间的微妙关系。咱们这位喜欢制衡之术的陛下,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接下来,轮到这位相爷做选择了。” 林怀景点头,淡然回应。 第86章 李卫心的困局 这是大周丞相李卫心一生中最为煎熬的时刻,甚至超越了昔日被褫夺官职、锒铛入狱的苦楚。 高潜林静候他的抉择,是继续如过往般携手,共抗林怀景,还是从此分道扬镳,成为彼此的敌人。 对于林怀景与李卫心联手的可能性,高潜林洞若观火,深知上头那位绝不会坐视不理,因此他有恃无恐,更乐于观赏李卫心此刻进退维谷的困境,做出怎样都是两难的决定。 李卫心甫一踏入府邸,沿途思绪万千,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他确信,无论最终如何选择,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不会有所动容。 “相爷,或许您可以再次求见陛下,陈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以陛下的英明,定能洞察此中的微妙平衡。” 贾未的建议似乎是个出路,但李卫心只是轻轻摇头: “没有用的,林怀景早已料到这一步,封死了所有退路。” “什么?”贾未一脸茫然。 “陛下应允林怀景纳妾,便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陛下眼中,老夫已成可有可无之人。” 李卫心言罢,脸上写满了无奈。 “怎么可能?丞相大人乃堂堂大周宰辅,怎会变得无关紧要?” 贾未连声安慰,不知是真不解还是故作姿态,李卫心深深叹了口气: “大周的丞相可以换,只要陛下愿意,任何人皆可居此位,但怀王府,却独一无二。若为控制怀王府而牺牲一个丞相,陛下若有一丝犹豫,便愧对九五之位。” 李卫心仰望苍穹,忽觉这京城变得如此陌生,不再是那个他曾经呼风唤雨的地方。 “相爷,高公公派人送来了一个锦盒。” 管家适时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向李卫心禀报。 李卫心接过锦盒,打开后,一把工艺精湛的匕首赫然呈现眼前。 匕首鞘上嵌着璀璨宝石,柄部由纯金打造,华贵非凡。 “高潜林此举何意?” 贾未疑惑不解。 “这是我多年前赠予他的,如今归还,意味着他已猜到我的选择,决意与我为敌。陛下恐怕永远无法想象,林怀景的威胁究竟有多大。他这般逼我,我若倒向怀王府,实则是确保怀王府立于不败之地。” “相爷,意欲助怀王府一臂之力?” 贾未试探性地问。 “老夫,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卫心反问道。 “确实,目前来看,别无他选。属下愚见,不如顺势而为,接纳林怀景为婿,相府与怀王府联袂,必能引领朝局。” 贾未献策道。 “此事再议,至于林怀景那边,我们只需配合。未来如何,非我等所能左右。” 言毕,李卫心转身步入书房,留下一室沉思。 林府内,林怀景端坐,身旁站着两位佳人——诗柳与姚绮,她们即将成为他的妻室。 “公子这是……”诗柳略显困惑。 “你身份特殊,齐司正对你虎视眈眈,不给你一个名分,他怕是会对你下手。”林怀景解释道。 “那我呢?”姚绮同样不解。 “因为你死了一个侍郎,你以为在京城里还能安然无恙?先给你一个身份,随后安排你前往永宁城。” 林怀景已为姚绮的将来做好了周密安排。一旦抵达永宁,她将真正远离危险,因为在那片土地上,任何意图伤害她的人,都得准备好付出无法脱身的代价。 姚绮闻言,轻轻颔首,目光掠过诗柳,心照不宣地转身离去。 她身影刚消失门外,诗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嗓音哽咽: “诗柳感激公子厚恩,此生……” “你这是作甚,你我之间,何须一个谢字。” 林怀景连忙搀扶起诗柳,目光温煦,轻声言道: “你兄长的仇,也是我的仇,我誓必为你讨回公道。齐司在京中的安逸日子不会长久,纳你为妾虽委屈了你,却能护你周全,切莫多虑……” “公子怎么想不必与诗柳讲,此事就算是真的,诗柳也无怨,在诗柳眼里,早就是公子的人了。” 诗柳之言,让林怀景心头一紧,未再多言,只是以笑代答,示意她也退下。当前府中诸事繁杂,此事已定,后续事宜需亲力亲为。 夜风轻拂,屋顶之上,林怀景手执酒壶,眉头微蹙。表面看似一切顺遂,他成功煽动了李卫心、高潜林与皇室间的嫌隙,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想要搅动朝局,这还远远不够。 高潜林手握重兵,此人一日不除,京城局势便一日难安。 然而,仅凭朝堂权谋,欲扳倒高潜林,恐非数年之功可及。 “杀?我真能取他性命?” 林怀景暗自凝神,真气汇聚掌心,化作一颗金色光球。 “金光咒竟有此妙用?” 一语落下,柳青芜矫健跃上屋顶,除了她,还会有谁? 这几日,她情绪低落。与林怀景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但他却接连娶妻纳妾,对她置之不理,任谁都会心生不快。 “这几日不见踪影,去哪儿了?” 林怀景望向柳青芜,面对女子心思,他实则一头雾水。自幼身边女子皆对他百依百顺,唯有姐姐林若汐与儿时追打他的柳青芜是个例外。 “没什么。” 柳青芜正自怄气,哪愿多说。 “要来一口吗?” 林怀景递过手中的景怀春酒,柳青芜接过后,狠狠灌下一口。林怀景见状,察觉她似有心事,便欲拥她入怀,不料却被她灵巧避开。 “怎么了?” 林怀景一脸茫然,见他不解,柳青芜借着酒意,直言问道: “我问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自然是……” 林怀景一时语塞,他也不知该如何定义与柳青芜的关系。男女之情,他并不精通,只知道与她相处令他愉悦,心情舒畅。 “什么?” 柳青芜追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时,格外放松,有你相伴,万事……唔……” 话未尽,柳青芜猛然扑上,热烈地吻住了林怀景。 林怀景对此毫无准备,愣在当场,随即被她身上的幽香与唇间的温柔所包围。他感到身体逐渐发热,呼吸急促,手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游走,最终触碰到那最隐秘的所在。 “啊!” 柳青芜轻吟一声,双眸迷离地望着林怀景,再次问道: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人?” “呼……呼……” 林怀景喘息着,坚定回答: “我的人!” 言罢,再次深深吻了下去。 第87章 各方异动 林怀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初次体验男女情事,竟是在星空下的屋顶,而对象,居然会是那柳青芜。 他躺着,感受着怀中柳青芜满面的餍足,自己则凝视着繁星点点,仿佛在心中细细咀嚼刚刚的每一刻。这一切,太过突兀,太过迅速,又太过不可思议。 “你在想些什么?”柳青芜闭目轻问。 “我在想……缘由。”林怀景沉吟道。 “什么缘由?”柳青芜仰首,目光与他对视,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 “为何你如此轻易地将自己交付于我。” 林怀景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柳青芜略作迟疑,旋即以笑代答:“因为,我喜欢。” “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不会,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柳青芜边说边将自己的头更深地埋入林怀景的胸膛。 “谢谢你。”林怀景紧紧拥着她,低语道。 他未曾预料,一切变化如此之快,一夜之间,他从青涩少年蜕变为了成熟男子。 次日,是林怀景纳妾的大日子。 按常规,纳妾应低调处理,不事张扬,但林怀景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要让整个上京城都知晓此事。 他邀请了所有王公贵族,尽管响应者寥寥,许多人因需避嫌而选择旁观——即便此事得到了陛下的默许,可其中还牵涉到李卫心,故多数人持观望态度。 然而,有两位贵客却欣然赴约——太子与三皇子。 两人最早抵达,三皇子此次未带灵瑶,这让林怀景暗自松了口气。对于那位擅长魅术的南越公主,林怀景实难招架,尽量避免过多接触。 尽管多数受邀者缺席,但太子与三皇子的光临足以让林府热闹非凡。他们的随从们自然会跟随,毕竟那是他们的主子。 太子与三皇子得知皇帝允许林怀景纳妾后,第一反应便是皇帝或将放弃李卫心。若真如此,必会扶持一位能与高潜林抗衡的新势力。 放眼大周,除怀王府外,还有谁能与高潜林比肩? 想到这里,他们对林怀景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刚到上京不久,便能彻底扭转局势,这份手腕无疑是他们争夺储位的最佳助力。 那一夜,怀王世子府因新婚又纳妾而喧嚣异常,相比之下,相府显得格外冷清。李卫心愁容满面,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以陷入如此境地。 而在永宁城的怀王府书房内,林常洛正沉浸于书卷之中,门外荀议接过了信鸽,阅毕其足上的密信,随即敲响了书房的门。 “王爷,上京传来消息,世子他,不仅娶了妻,还纳了两房妾。” “哦?这小子,刚迎娶了李卫心之女,转身便纳妾,还一下纳了两个?这分明是给那老家伙难堪嘛,李卫心恐怕已成为上京最大的笑料了。” 林常洛闻此,脸上洋溢着愉悦。 “不仅如此,此事乃陛下亲允,意味着陛下并不介意世子此举。” 荀议补充道。 “换言之,李卫心已被陛下抛弃,成了弃子。” 林常洛瞬间洞悉了其中的深意。 “李卫心因女儿的事件沦为上京的谈资,于堂堂大周而言,怎能容忍如此人物占据相位?故而,陛下似有心舍弃李卫心。表面看似转而支持世子,实则……” 荀议缓缓剖析,眉宇间透露着深意。 “表面?那真相何在?” 林常洛闻言,书卷轻轻落下,目光锐利地投向荀议。 “当今圣上能稳坐龙椅多年朝纲不乱,自有手段。扶持世子?不可能,陛下岂容怀王府势力日盛?世子不过是陛下制约李卫心的一枚棋子,一旦李卫心失势,一切将回归旧轨。” 荀议言辞恳切,洞若观火。 “所以接下来,李卫心一旦被罢黜,陛下便会剑指怀景,理由?自然是逆贼皇甫一族唯一的血脉,逆贼之女——皇甫青,也就是诗柳。” 诗柳的身份,齐司心知肚明。以他对陛下的忠诚,此事必报,而陛下迟迟未动,显然是留作后手。这后手,便是待李卫心倒台后,对林怀景发难。 故此,陛下眼下无所顾忌地提拔林怀景,任其地位攀升,皆因皇甫家族的秘密一旦曝光,林怀景便将瞬间陨落。 诗柳,这个齐司欲除不能、林怀景力保的侍女,竟成了陛下手中制约林怀景的最后一张牌。 “平衡之术,陛下一生玩味,对此最为精通。” 荀议感叹,随即话锋一转,“然而,此举未必有效。” “确实,李卫心能在相位屹立多年,岂是轻易可撼之人?他在朝中仍有根基,女儿又在怀景手中,怀景非但不会成为打击他的工具,反而会助他稳固相位,如此,二人联手,方才对付,高潜林那老阉货。” 林常洛豁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那么,我们是否也应该相助一二?毕竟,怀景为的可是怀王府啊?“ 说罢林常洛突然决意: “告知赵元吉,退兵三十里,将边境之地拱手让与南越!” 如何触动上京那位的心弦,林常洛再清楚不过,毕竟,那是他的亲兄弟。高潜林自诩深知帝王心思,但或许,唯有永宁城中的这位,才算是真正了解当今圣上的。 他们一同成长,共享先皇恩宠,若非陛下年长,这皇位归属,还真难以预料,血脉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 “我马上去办。” 荀议步出书房,寻一小校,低语数句,小校即刻策马而去。 随后,他又回到书案前,提笔疾书,绑于鸽足,放飞夜空。 仰望繁星点点,荀议眼眸深邃略带不甘,他轻声呢喃道: “王妃,这回怀王府这风,应该吹向上京城了,世子聪慧,心中自有天地,有他在上京城搅弄风云,往昔恩怨,终需了结。上京所欠,必将一一讨回!” 第88章 底牌?先出了吧 南境异动的消息似风般掠过整个大周,入了上京城,进了皇宫,上了祈天殿。 大殿之上,大周的皇帝看到战报之后怒不可遏。 这是赤祼祼的威胁。 林常洛直接让自己的大军后撤三十里,将大周的国境线直接让给了南越。 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周唯一实权的王爷,用这样的方式警告着大周的陛下,不要再对自己的儿子,有别的想法。 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会忍受的。 他恨,他当真的恨。 他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给林常洛这样的大权,以至于让自己没办法坐稳这天下。 这位大周的至尊帝王,时常在梦中被惊醒,梦里那个提着刀杀进皇宫的独臂人,一直是他的梦魇,从未离开过的梦魇。 而此时,这个梦魇居然如此直白的对他进行着警告,这让他如何不怒。 直接撕碎了战报,而后看向殿下众臣: “你们这群人,如何能替朕分忧?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大周皇帝第一次如此动怒,惊的底下的众大臣赶紧跪下,而后,有人进言: “陛下,老臣有话说。”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虞仲翻。 “爱卿有何话,直说便好。” “臣以为,南境守军后撤三十里,将边境线拱手相让,实乃叛国之举,以老臣之见,陛下可借此治罪怀王府,让林常洛……” “呵,虞仲翻,你寿数几何?” 皇帝见罢,冷笑一声,问道。 “回陛下,老臣,七十有六。” “七十六,高寿了,这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该退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虞仲翻下去。 “陛下,老臣的话,还没有说完。” 虞仲翻却是不肯下去。 “你还有何话?” 皇帝已经对这个老尚书没什么兴致了。 “老臣觉得,如今怀王府如此行事,是认为朝廷没有办法应对,如若陛下让东境的于镇东领兵前往,只要击退了南越大军,就等于告诉怀王府,往后朝廷,并不会仰仗怀王府之兵了。” 虞仲翻高声回道。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林常洛之所以敢这么干,的的确确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李卫心听到后,却是冷笑一声,出列高声道: “陛下,老臣以为,虞大人所言,太过离奇,若如此行事,怕是会有碍南境大局。” 虞仲翻听后,转头看向李卫心: “不知李相所言离奇是为何?” “南境守军是怀王府永宁铁骑不假,可如若东境于将军领军前去,东境之安谁能保证?” 李卫心反问。 “又不是全部调走,留下一半人马便可。” 虞仲翻反驳。 “好一个留下一半人马,那敢问虞大人,退一万步讲,于将军当真退了南越之兵控制了南境,那几十万永宁铁骑除了十万人马固守西境外,还有那些人马,该当如何?” 李卫心继续问道。 “该当如何?自然是……” “虞大人想说卸甲是吗?虞大人觉得,怀王会听你的吗?怀王之权,是先帝给的,他有在永安一州的自治之权,三十万人,也是先帝许的,虞大人这是在,挑战先帝!” 听到这话,虞仲翻惊得赶紧跪下,高声喝道: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 虞仲翻哪怕真有这心,皇帝也不会怪罪于他,此时他有些生气的是李卫心,他居然将先帝搬了出来。 当今的大周皇帝最恨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大周威武帝,正是他对林常洛的偏爱,才有了如今大周朝堂最大的危机。 而现在李卫心把先帝搬出来,自然会引起他的不满。 “行了,李相之言也有道理,但此事,总不能放下不管吧。” 皇帝向李卫心发难,此时的李卫心不管说出什么,都会被皇帝否决,他就是想这样打压一下李卫心。 李卫心在朝堂多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可他却是胸有成竹。 身为大周丞相,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皇帝最忌讳什么,可他还是提了,听到皇帝这么说,他拱手道: “回陛下,老臣的确有个法子,此法,既可以解决当前的危机,又可以让怀王府投鼠忌器。” 一听到这儿,皇帝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立马回道: “哦?李相居然有如此良策,何不说来与众位臣工?” “老臣听,林怀景身边一个逆犯,系当年皇甫一族余孽,依我大周律法,此亦可叛为谋逆。此事,可算在林怀景头上,然,陛下可下旨法外开恩,让怀王府承下陛下之情,更让怀王明白,林怀景如今在上京城,生死,也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往后,便可投鼠忌器。” “!!!” 李卫心一说完,皇帝一下子懵了,而此时早朝之上所有的大臣都开始议论这事儿,身边藏着一逆犯,还一藏就是十几年,这在大周可是重罪。 可这原本是皇帝留给自己的底牌,现在好了,李卫心直接把牌给出了,而且还是在早朝的时候,现在李卫心提前说了,怎么办? 要以谋逆之罪治林怀景吗?如今南境形势危急,,自然是不能动的,但他实在是不甘心按李卫心说的,法外开恩,如此一来,他这底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卫心的这步棋完全出乎皇帝的意料,诗柳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而如今李卫心也知道了,只有一种可能,这老小子跟林怀景走到一起了。 这可是大麻烦,想到这里,他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高潜林,而后又看向李卫心: “李相此言,可属实?” 他心里还是希望李卫心能“迷途知返”,说此事还未查实,如此一来,一切还有余地,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卫心一步上前: “回陛下,此事,千针万确,慎刑司管事齐司齐大人可为人证。” 齐司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大周都知道,他肯定不可能对皇帝说假话,一听到李卫心这么说,就有大臣提议让齐司上殿对质。 “不必了,既然李相都这么说了,此事,便不可能有误,李卫心。” “老臣在!” 李卫心回道。 “朕命你全权处理此事,下一道旨去怀王府,让怀王知道朕的心胸,也让他,好生应对南境之变。” “老臣领命!” 第89章 惊艳一剑 这一个早朝,给皇帝弄郁闷了。 自己精心设计的所谓的底牌,让李卫心先给出了。 退朝之后,他一脸的郁闷,刚回到御书房,就听到里头一个声音。 “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一听,喜笑颜开,转头看了眼高潜林,高潜林识趣的退了出去,还带上了御书房的门。 没一会儿,高潜林带着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女子从御花园后边的暗门走了出去,这道暗门,是高潜林新弄的,全天下,怕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新婚燕尔,又纳两房侧室,如今的林怀景算是真正坐实了自己好色之名。 但这亲成了,妾也纳了,有事无事的,总得带出来,这一次,他带着李灵妤跟诗柳,出了府。 至于姚绮?她已经在去永宁城的路上了,一路护送的,是阎达,而此时护着林怀景的,是柳青芜。 床第之事,对于如林怀景这般年轻人来说,如同五石散一般,不尝则矣,一尝便收不住了。 初尝男女之欢,林怀景这几天是连修行都荒废了,整天跟着柳青芜在房里都不带动的。 哪里还管外头的事。 柳青芜都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已经开始有意远离了,虽然她也享受跟林怀景这种亲密的关系,可这种事情如同鸩毒,过盛总是不好的。 所以今天她提议让林怀景带着李灵妤跟诗柳出去转转,也好坐实自己跟李卫心的关系。 现在的林怀景,对于柳青芜是言听计从。有什么办法,这么一个姑娘,不求名份跟着他,看着又是成亲又是纳妾的,一点儿也不闹。就算是林怀景这样不谙男女之事的人,也自然知道柳青芜付出了多少。 柳青芜跟林怀景骑着马在队伍最前面,诗柳跟李灵妤则坐在马车里,车有一个护卫驾着,出了府走在上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上。 李灵妤虽然不太爱出门,但被关着几个月了,自然是闷的慌,这次出来也是相当的高兴,拉开车帘到处探看,诗柳则坐在里面没有动。 对于上京城的一切,她压根不关心,她要的,只是林怀景能平安,这对于她来说就够了。 车队慢慢往前,林怀景见到一个老熟人,或者是,一个老仇人。 齐司,他就站在林怀景他们车队的前面,没有任何要退的意思。 林怀景坐在马上,看着下面的齐司,朝着他笑道: “怎么着,齐大人这是知道我要出来,特地过来见本世子的?” 齐司看着林怀景,眼神里带着杀意,朝着他说道: “世子见笑,我的确是来看你的。” 齐司倒也不藏着掖着。 “看我做什么?有事?” 林怀景也不下马,就这样看着他。 “世子当真好手段,娶了林相之女,让他帮你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危机。” 早朝的事情齐司也听说了,而且他还被牵扯了进来,如今这张底牌被使了,齐司也有些无奈。 “是嘛?李相做什么了?我还不知道呢,齐大人,跟我说说?” 林怀景故作不知。 “哼,你当然不知道,你应该谢谢你投了个好胎,怀王将所有的路都替你铺平了,要真是你这般人物,在上京城,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齐司自然是看不起林怀景的,如今整个上京城,真正看出林怀景城府的,只有李卫心一人。 可这个李卫心也因为林怀景的手段,被当朝的陛下放弃了,为了自保,也为了自己如今的权利跟地位,他不得不跟林怀景合作。所以,林怀景到底有多深的城府,他自然不可能跟皇帝说的。 “是嘛?那齐大人是不是想说自己胎没投好?没有入这皇家?” 林怀景打趣道。 “皇家真这么好待吗?林怀景,你觉得你还能得意多久?” 齐司一脸的杀气,看起来相当的不悦,没办法,他原本想将皇甫一族杀尽的,而现在因为林怀景的关系,这最后一人,他是没办法再动她了。 “呵呵,我能得意多久自不必齐大人担忧,齐大人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吧,这上京城里,想取齐大人性命的人,怕是不止我一人。” “世子不必留手,大可以现在就取我性命,世子放心,齐某肯定不还手,就站在这里。” 在齐司眼里,林怀景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取他性命?以他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却并不觉得林怀景有胆子当街杀他,所以,他想激他一激。 “呵呵,齐大人,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落下,林怀景突然发力,手一点,柳青芜手中青芜剑直接入他手,而后翻身下马,剑尖直指齐司。 剑意盎然,剑影飞扬,瞬间就到了齐司面前,剑气纵横,直接击得齐司衣发齐飞。 这一剑相当的霸道,也大大出乎齐司意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林怀景的剑意,居然到了如此境地。 这离他拜入龙虎山,才多久? 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绝世天才? 齐司咽了下口水,这一剑当真惊到了林怀景。 “齐大人,我才不会这么轻易要取你性命,之前跟你说过了,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本世子,有的是时间。” 说着直接手一扬,剑入柳青芜手中剑鞘,而后一步上前,走到齐司面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知齐大人修为不低,但本世子如今的修为,亦不惶多让,马车里诗柳,是皇甫一族之人,皇甫家的手段,想必你是清楚的,想取你性命?随时,随地!” 说着转身上马,一踢马肚子,继续前进,这马到了齐司面前,齐司这回却是闪身让开了。 毕竟是世子,刚才那一剑也的的确确惊到他了,齐司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怀王府的世子,怕是远比他们知道的更加可怕。 “这个林怀景,当真有些不简单,我得赶紧去回报陛下。” 齐司说罢,直接去了皇宫要面见皇帝,可是在他进到皇宫时,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这个人是——高潜林。 第90章 元庆帝的疑心 齐司怎么也没有想到,阻止他进皇宫的,居然是高潜林。 高潜林站在齐司一面,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些许齐司捉摸不透的意味。 “高大人,您这是?” 此时的齐司还没意识到高潜林是来拦他的。 “齐大人这是来做什么?” 高潜林反问道。 “高大人这话问的,来皇宫,自然是来面见陛下。” 齐司回答。 “陛下,不见任何人,齐大人,请回吧。” 高潜林说了一句。 “什么?还请高大人替我通报一下,下官有急事,事关怀王府,事关林怀景。” 齐司以为只要这么说了,高潜林一定会通报的。 “齐大人是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陛下他,今日不见任何人。” 高潜林面色阴沉,不给齐司任何一丝机会。 “可是,这事关林怀景,此事若非……” “齐大人可以将此事告于我,由我来转告陛下。” 高潜林回答。 “这……” 齐司有些犹豫,高潜林见罢,转身便走。 “高大人,烦劳转告陛下,林怀景并不似传言中那般一无是处,他城府极深,李卫心之所以敢在早朝如此做,大概率是受林怀景指使。” 齐司最终还是妥协了,听到这里,高潜林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齐司。 “高大人,不信?” 齐司看出高潜林不太信。 “呵,我回如实禀告陛下的。” 高潜林说了一句,然后示意齐司离开,齐司心有不甘,有些事情,他还是希望可以当面跟皇帝说的。 见他好似并不想离开,高潜林目露凶光,身上真气骤起,威胁道: “怎么,齐大人还有事?” 齐司倒吸一口凉气,拱手道: “那就有劳高大人了。” 别看高潜林在张祁闻面前什么也不是,可他毕竟是大内第一高手,似齐司这般高手在他眼里,就如同他在张祁闻眼里一般平庸。 得到这个消息,高潜林却是冷笑一声,直接去了御书房。 大周元庆帝林常隆正在那里,坐在龙椅之上,闭着眼睛好似在回味着什么,满脸的满足跟意犹未尽。 “陛下。” 高潜林从侧门入,走到皇帝边上,轻声说了一句。 “嗯?” 元庆帝睁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何事?” “齐司齐大人方才求见,被我打发走了。” 高潜林回道。 “齐司?他派人去杀林怀景而不得,还折了一个无常鬼卫,好不容易得到皇甫家的线索,还被李卫心搅了,他还有脸过来见朕?” 皇帝一听齐司的名字,立马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擅自着人去刺杀林怀景,林常洛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来。 “齐大人这次来,是让人带话给陛下。” 高潜林回答。 “他想说什么?” 元庆帝侧目看向高潜林。 “齐大人说,林怀景不似眼见这般纨绔,他城府极深远超想像,李卫心早朝时所做一切,是受林怀景指使。” “什么?” 元庆帝看着高潜林,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觉得如何?” “呵,奴婢觉得,齐大人怕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有点儿失了智了。” 高潜林回答。 “是啊,他怕是因为刺杀的事情慌了神,再加上今日李卫心之举,让他六神无主,开始病急乱投病,居然认为一个怀王府世子,可以指使我大周堂堂丞相。” 元庆帝自然不相信林怀景可以指使得动李卫心的,不过齐司这话,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疑虑,他又问了一句: “你说,会不会因为李卫心那个女儿在林怀景手里,所以他会帮着林怀景?毕竟那是他的独女啊。” 高潜林听罢,摇了摇头: “不会。” “不会?你为何如此笃定?” 对于高潜林的回答,元庆帝有些差异。 “回陛下,自上次林怀景与李相千金成亲之后,奴婢一直让人盯着李相,自李灵妤入林府以来,李卫心真正去看她的,只有一次,如果他当真如此爱他的女儿,当不至于此。”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并没有这么看重自己的女儿?” 元庆帝问道。 “如果真有传闻中那么爱他的独女,当不可能只去看了一次。” 高潜林回答。 “可是,我听说,他曾带着人去林怀景府上抢过人,就在林怀景离开上京城那段时间,还去了不止一次。” 元庆帝回应道。 “以老奴之见,这也是假相,他根本没想把女儿抢回来,陛下想一下,这里是上京城,他一个怀王世子,如何能跟当朝宰辅相抗?凭着那几十人马,能挡下李相数百府兵?” 听到这里,元庆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李卫心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多上心。” 在确认了齐司的消息没有意义之后,元庆帝很明显没了之前的紧张。 “你提点齐司一下,让他不必担心,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眼下的情况,他非他能左右,但下一次,他若再敢犯此类错误,朕可就浊这么好说话了。” 齐司私自刺杀林怀景是林常洛之后反常的主因之一,所以元庆帝自然要警告一下他。 “奴婢明白。” 高潜林退了出去,刚出去,元庆帝身后屏风后头就出来一个人,一个小太监。 “小景子,你当真看到高潜林把李卫心送他的匕首还回去了?” “回陛下,奴婢的确看到了,还是奴婢亲自送的。” 那叫小景子的小太监回道。 “嗯,如此看来,他是不会帮着高潜林的,所以,方才所说的,并不是因为他跟高潜林的关系。” 元庆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朝堂上的一切,都又慢慢掌握到自己手里了。 永宁城。 怀王府。 荀议拿着刚从上京城送来的消息,一脸的轻松。 “看来上京城已然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嗯,当年埋在上京城的暗桩都可以动了,慎刑司,应当换个主子了。” 林常洛点了点头,看来上京城的一切,皆在千里之外的这两位的掌控之中。 “王爷,怀景的意思,齐司,得留给他。” 荀议提醒了一句。 “这小子,是想给诗柳报仇啊,如今他的修为,怕是还动不了齐司,在上京城,他的势力也不够,哪怕有李卫心相帮,想动齐司,也不可能啊。” 林常洛摇了摇头。 “我觉得,既然孩子想这么做,咱们就顺着他吧,看看他能做到什么份上,其他的,咱们帮他兜着。” 荀议说了一句,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远处,继续轻声说道: “真相,终会慢慢浮出水面,当年的事情,没有人能瞒一辈子!” 第91章 骂醒 上京城。 林怀景府邸。 柳青芜已经一连三天未来了。 这让林怀景憋的难受,可他又不可能再找其他人,总不能真把李灵妤那妮子办了吧?诗柳肯定愿意,可他实在不忍心。 让人去找了几次柳青芜,却一直没有找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修行炼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修行了,这也是柳青芜这几天没来的原因,她可不希望自己到头来成了林怀景的累赘。 连着提了几次真气,可却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满脑子都是柳青芜,刚才还差点儿行错了气,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的不快。 “你这模样,哪里还称得上我天师府的弟子?”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林怀景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因为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回到龙虎山的便宜师傅。 “老道士,你回来了?龙虎山的事情,都完了?” “早完了,老道士我看你在上京城过的不错,没有危险,也就没过来。” 张祁闻回了一句。 “你倒是宽心,既然不回来,怎么又回来了?” 林怀景反问道。 “有人托我给你带了封信。” 张祁闻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交给林怀景,林怀景伸手接过,却是发现这信是柳青芜写的。 “青芜?她在哪儿?” 信没拆开,但他立马就想知道柳青芜的下落。 “她回龙虎山了,所有的事情,信里都有说明,你自己看看吧。” 林怀景听罢,赶紧拆开信,结果一看这信,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 林怀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柳青芜在信上说的很明确,就是说林怀景一直沉迷在她的温柔乡全然忘了自己的使命,这样的人,哪里配与她在一起,所以她选择离开,往后想要见她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林怀景做完所有他要做的事情,然后再去龙虎山寻她,到时候,她会跟着他一起回永宁城。 如若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林怀景了。 “这……这丫头,这是何必呢!” 林怀景有些不解。 “方才行气都行岔了,你居然还问这又是何必?你一个怀王府世子,身负承继怀王府重责,将来是要保大周国境安宁的人,居然会沉迷女色?林怀景,莫不是老道士我看走了眼,收错了人?你的眼界连青芜都不如!” 张祁闻很生气,他在龙虎山遇上了柳青芜,柳青芜却是直接将事由与他说了,听到之后,张祁闻肺都快气炸了,他没想到自己没在的这些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谢谢柳青芜,如果不是柳青芜清醒,此时怕难以收场。 “可是,我最近,修为见涨,已经有能与齐司一战之力了。” 林怀景还想狡辩,哪知张祁闻听罢,直接真气骤起,林怀景只感觉全身被一股子真气笼罩,想动却是动弹不得,于是他也想着提气,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完全被压制在体内,与他的身体一般动弹不得。 张祁闻见罢,右掌往下一压,林怀景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巨力将自己慢慢的往下压,随着张祁闻的右掌越来越往下,林怀景终是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 “孽障,你修为见涨?岂不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么点小小的真气,在这茫茫江湖,你甚至连二流的高手都算不上,居然大言不惭说能与齐司一战,那齐司虽未破境,却也是一品上的高手,你这般修为,居然敢夸如此海口?难怪青芜姑娘离你而去,她怕是已经看出你是个鼠目寸光,不学无术的纨绔!!” 第一次,林怀景第一次看到张祁闻生这么大的气,这老道士修的是微尘逍遥,一直以来都以平和待人,哪怕这一路过来跟高潜林的冲突,也只是警告一二,而现在,他居然直接跟自己动手,更让林怀景诧异的是,这老道士的真气当真强的可怕。 直接用真气将对方压制的动弹不得?就算在话本小说里,林怀景都不曾听过。 “老……老道士,我……我错了!” 林怀景说罢,一头磕在地上,连着三个响头。 这辈子这样的头他只磕过两次: 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在母亲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他磕了三个给父亲祝寿,当然,那是在徐妈妈事件之后,多多少少有点儿认错的意思。 最后,就是今天了,就是去见元庆帝,也只是磕一个,如今他行此大礼,足见你有心悔过。 “我问你,你来上京城,所为何事?” “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 林怀景回答。 “那你查了吗?” 张祁闻继续问,林怀景听到这里,连连摇头: “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忘了初衷了。” 张祁闻听罢,翻掌往上一托,林怀景只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硬生生托了起来,张祁闻这脸色却也没有好看多少,只是继续说道: “别忘了你来的目的,也别忘了你许下的承诺,更别让那些,对于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说罢,张祁闻一摆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见张祁闻走了,林怀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信,突然感觉自己当真不是东西,于是,他放下了一切杂念,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他要努力提升境界,要用自己的实力将齐司拿下,他答应诗柳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看着他在那里努力修行,边上的诗柳的表情有些复杂,张祁闻没来之前,她当真有些担心林怀景的状态,可现在看林怀景如此努力的修行,她又怕他身体吃不消。 人嘛,总是充满了矛盾的。 另一头,李卫心今日收到了一封秘报,他拿到之后,脸色大变,立马动身前往皇宫。 皇宫那头,那个包裹的严实的人,又跟着高潜林,从御花园的秘道,入了皇宫。 而一身臭汗的林怀景,也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太子,林怀仁。 他来的目的,自然很明确,为了试探林怀景的口风,顺便,试着拉拢他,如今的怀王府,已然成了这朝堂上最大的变数。 第92章 同时到访 大周帝国权柄巅峰的两位皇子,此刻并肩立于林怀景位于上京的府邸门外,仿佛命运的安排,不期而遇。 “真乃奇缘,我甫至府门,便与太子殿下不谋而合,难道说,我的一举一动,皆在太子的洞察之中?莫非府中已布下您的耳目?” 三皇子林怀义率先打破沉默,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呵呵,三弟此言差矣,更像是做贼心虚之人急于表白清白。我方踏入府邸,你的身影便紧随而至。” 太子淡然一笑,对于先后顺序,他自然心中有数。 “原来如此,那只能说是缘分使然了。太子此行,可是专程来探望怀景的?” 三皇子再度开口,语带试探。 “确实,自他大婚之后,我便未再拜访,毕竟是兄弟嘛,理应多加走动才是。” 太子坦然回应,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诚挚。 “原来如此,兄弟间确需常来常往,但为何我这位兄弟却未见太子频繁造访呢?” 三皇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我若有意走访,三弟可敢敞开府门迎接?” 太子反唇相讥,三皇子连忙接话:“太子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身为储君,未来的国君,何地不可涉足?” 正当对话陷入微妙之时,府门缓缓开启,侍女画眉款步而出,见到二位皇子连忙行礼: “二位殿下,不巧得很,我家公子此刻不在府中。” “不在?去了何处?”太子林怀仁率先发问。 画眉恭敬答道: “回太子殿下,公子前往拜访张祁闻张天师,近期他潜心修炼,遭遇瓶颈,故而求教于老天师。” “原来如此,那真是不凑巧。可否知晓林怀景此行预计时长?” 林怀义追问。 “三皇子恕罪,修炼之事难以预料,或许很快便会归来,也可能需几日时光。” 画眉的回答让二人心生遗憾,告别画眉后,各自踏上归途。 画眉目送三人离去,正欲关门,门却再次被叩响,开门一看,竟是灵瑶公主。 “公主这是……”画眉疑惑问道。 “我与三皇子想在府中等候世子殿下归来。” 灵瑶直言不讳。 “这……可是公子归期未定啊。” 画眉面露难色。 “无碍,我们在此静候便是。” 灵瑶微笑以对,画眉无奈,只好引二人入内。 行进途中,林怀义低声询问身旁的妻子: “你为何如此肯定林怀景尚在府中?” “殿下可还记得,我与林怀景曾有数面之缘,他的性情,我心中自有分寸。” 灵瑶边说边环视四周,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画眉领二人至偏厅,躬身告退: “请二位在此稍作休息,公子一旦归来,我会即刻通知。如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呼唤。” 安排好茶水与糕点后,画眉悄然退出。 而此时,林怀景正于后院静坐,一旁陪伴的是侍女诗柳,尽管已为侧室,她仍保持着侍女的身份。林怀景身边,还有一位佳人——李灵妤。 灵瑶的智慧令人赞叹,她竟能迅速洞察林怀景并未远离府邸的秘密。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李灵妤望着不期而至的林怀景,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讶异。数月来,除了一次外出归来后的短暂造访,这位怀王府世子便再未踏足此地。 林怀景轻描淡写地回应: “躲个人。” “躲个人?” 李灵妤目光流转,从林怀景背后那位娴静的诗柳身上掠过,再次聚焦于林怀景,“青芜姑娘回来了?不对啊,即便她真的归来了,你也不至于避之不及吧。” 林怀景与柳青芜的情愫,在这府邸中早已不是秘密。 “南越公主带着三皇子来了。”林怀景坦然道。 “三皇子?等等,你说的是那位灵瑶公主?你怕她?难道你与她……” 李灵妤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想什么呢,她是南越公主,三皇子的正妻,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啊。” “我爹还是丞相呢,也没见你胆儿小过啊。” 李灵妤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哎,天地良心,你待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我可曾亏待过你?” 林怀景的辩解并未让李灵妤满意: “我一个清白女子,莫名其妙与你结为夫妻,困于府中多日,即便这日子过的也算可以,但我的名声,你如何保全?” “我可没碰过你啊。” 林怀景强调,数月以来,他确实谨守界限。 “是,你没有,但外人会如何看待?你林怀景风流浪荡的名声世人皆知,我在你府中这么久,他们会相信你未曾染指我吗?” 李灵妤质问。 林怀景一时语塞,他的风流韵事是他多年来的“杰作”,却未曾料到会因此与丞相之女纠缠不清。 “若真无计可施,不如我们假戏真做。” 林怀景坏笑着打量李灵妤,这番话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毕竟她曾羞红着脸听下人们议论林怀景与柳青芜的私密事。 “你敢!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父亲定不会饶你!” 小姑娘无奈之下搬出了父亲作为挡箭牌,可若她那位丞相父亲真能护她周全,她又何需滞留于此? “你父亲上次莫名其妙地在早朝上帮我解决了大麻烦,现正被陛下盯着。他已许久未来探望你,你觉得他还有暇顾及你吗?既然他已无暇他顾,不如让我这世子好好疼爱你一番……” 林怀景言毕,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李灵妤惊恐万分,连忙躲到了贴身丫鬟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惧的眼睛。 然而,林怀景脸色一沉,恢复了先前的淡漠,丢下一句:“真是无趣。” 说罢转身欲走,这一举动激怒了向来温婉的李灵妤,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向林怀景。林怀景似乎早有预料,轻松侧身避开,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留下满腔怒火的李灵妤独自生闷气。 最后一片清净之地也失去了,该面对的终须面对。林怀景并非惧怕三皇子,而是不愿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更确切地说,他是真的害怕灵瑶。 第93章 请世子相助一二 六目交汇,气氛微妙。 林怀景端坐高位,身后是侍女画眉静立,而诗柳因身份所限,不便同列。他心中略感局促,进门之际特地寻隙调整气息,伪装出刚结束修炼的模样。 "二位光临,我闻讯即刻赶来,未知有何贵干?" 林怀景率先打破沉默。 灵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 "来的可不止我们二人哦。" 那笑容让林怀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寒毛直竖,追问: "还……还有谁来了?" "太子殿下亦曾莅临。" 林怀义轻描淡写,抿了口茶。 "人呢?" 林怀景环视周遭,疑惑道。 "回去了。" 林怀义答。 "回去了?" 林怀景诧异之余,望向灵瑶,心中豁然:“我明白了,皇子妃果然是好手段。" "我只是比太子殿下更懂世子的心思罢了。" 灵瑶笑语盈盈,继而道:"世子在朝中地位日隆,连陛下都有扶持之意,世子手腕之高,令人叹服。" "非我之能,实乃家父筹谋。我一介浪荡子,好色之徒,怎会有此等手腕?" 林怀景坦然否认。 "呵呵,我比太子更了解你,你是否好色,旁人或许不知,我岂能不晓?" 灵瑶言辞犀利,令林怀景面色微变。 此言大有深意,近乎挑明彼此关系,但此情境不宜在林怀义前多言。林怀景急转视线至三皇子,却见他笑而不语,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皇子妃这话说的,别让三哥误会了。" 林怀景巧妙以"三哥"称呼,既显亲近,又暗中提醒林怀义考虑彼此身份。 "哪里,自家兄弟,何来误会。" 林怀义适时接话,化解尴尬。 "三哥所言极是。" 林怀景顺水推舟,机敏非常。 "对了,你与李相千金的婚事办得不错。前日早朝,李相为你不惜与陛下交恶,如今他自身也陷入困境。" 李卫心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危机四伏,更令他心寒的是林怀景似乎无意援手。 "李相所为,我确实不知情。" 林怀景摇头否认,此事确非他策划,他料想不到李卫心会如此行事,一切应是家中老父的手笔。 "你若不知,那必是怀王之意。怀王手段高明,竟能驱使李相。" "或许,这是李相自己的盘算。毕竟,现今怀景已是他的理想女婿。" 灵瑶适时解围,林怀义点头赞同:"有理,此说亦有可能。" “此事暂且不论,不知二位今日来,所为何事?” 林怀景倒是希望他们能直入主题,跟灵瑶待在一起,他心里发毛。 “事实上,此事颇为简单。犹记世子殿下护送我至京城之际,我曾斗胆向您提及,期盼有朝一日,在这繁华的京城之中,能为我家殿下谋求世子您的鼎力支持。彼时,殿下您言需权衡考虑,不知而今,是否已筹谋妥当?” 灵瑶言辞直接,不加掩饰。 “呵,皇子妃说笑,此事,我怀王府当真有心无力,如今我怀王府自身难保,何来的精力,相助三皇子?” 三哥,此刻又变回了尊贵的三皇子了。 “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天天修行苦练的,可看不出来没有精力。” 身为修炼者的灵瑶,自然能轻易洞察林怀景身上真气的状况。言毕,她目光转向林怀义: “殿下,既然世子无意相助,我们是否该考虑就此离去?” 林怀义闻言,即刻起身: “言之有理,怀景,我便先行告退了。” 林怀景一听,连忙站起,正欲相送,忽觉哪里不对劲。 “他言及他先行告退?为何是他先行?” 林怀景望向灵瑶,见她并无起身之意,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慌乱。莫非这小女子又在酝酿什么计策? “那么,皇子妃……” “我尚有要事,欲与世子私下商谈,请殿下先行归去。” 灵瑶言毕,林怀义点头示意,随即离去。林怀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自认修为进展迅速,但在面对这位小女子时,却毫无取胜的把握。她的手段太过诡谲,让人防不胜防,甚至无法正面冲突,因为她总是显得那么无害,仿佛全无动手之意。 林怀义一走,灵瑶即刻转向林怀景,后者心中惊惧万分。他未曾料到,林怀义竟如此放心将妻子独留他人府邸。世人皆知他林怀景风流成性,他怎么敢如此行事的? “殿下?” 不容多想,灵瑶已开口。 “呃,皇子妃有何高见,要不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林怀景起身,移到椅后,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的姿态。 “世子殿下对我竟如此忌惮?我的存在让您感到如此不安吗?” 其实灵瑶也很无奈,这世上男子见过她之后,没有一人不为她痴迷,哪怕她现在成了亲成了皇子妃,走在街上的时候,仍然有大量的男子侧目,可这个林怀景居然油盐不进,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呵,公主的手段,我自然知晓。你我心照不宣,公主但说无妨,无需施展那些手段。” 林怀景尴尬地笑着。 “世子,我家殿下志在夺嫡,怀王府的支持至关重要。望世子念及你我旧情,伸出援手。” “为何要夺嫡呢?那个位置真就这么重要吗?做个闲散王爷,平安过一辈子不好吗?” 林怀景实在不解,那高位究竟有何等魔力。 “敢问世子,怀王若放手权柄,还能全身而退吗?” 这话问得林怀景心里咯噔一下,如今怀王府的处境不正是如此吗?林常洛若是放权,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元庆帝又如何敢放他归乡,想来结局也只有一个死字。见林怀景沉默不语,灵瑶继续说道: “想来世子对于小女子刚才说的话已有了自己的答案,同理,我家殿下被逼着夺嫡多年,如今朝中也算有些势力,他当然也想就此放手,可是若放手了,他还有活路吗?就现在而言,我家殿下已无退路,唯有成王败寇一条路。成则一步登天,败则……鸡犬不留!!” 第94章 你我皆棋子 这就是皇室血脉中的无奈与悲哀。 往往,生活被权势所束缚,林怀景此刻的每一步,无不是身不由己,违背内心的真实渴望。他梦寐以求的是那自由不羁的江湖生活,幻想有一天能成为话本中的仗剑游侠,但“林”这个姓氏,怀王府的出身,以及皇族的枷锁,注定了他此生难以随心所欲。 听见灵瑶的话语,林怀景心头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在这命运的棋盘上,他们皆是被摆布的棋子,林怀义不能自主,灵瑶又何尝有选择的余地? 南越动荡不安,朝堂风云变幻,她远赴大周,不正是寄望于大国之力,助其父安定江山吗? 皇室之中,无人能逃脱成为权力博弈的棋子,每个身在皇家的人都是棋子,皇权的棋子,天下的棋子。 林怀景静坐,目光穿越门槛,投向渺远之处,心中满是无奈与迷茫。 “世子能否,为我家殿下,添一份力量?” 林怀景洞悉林怀义对怀王府支持的渴求,太子一方亦是如此。 但两者间存有一线之差:林怀义有灵瑶相伴,而太子周围,那些谋士与门客,初时为讨好元庆帝,视怀王府为必除之患,故而未曾考虑此路。换言之,太子欲得怀王府援手,仅是他个人的孤注一掷,在太子党内部,这是个无人赞同的想法。 太子党与三皇子党羽行事各有不同。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其党只需固守现有地位,只要元庆帝未废黜太子,大周未来便紧握在太子手中。而三皇子及其追随者则清晰认识到,败则全盘皆输,因此,他们的目标是助三皇子在这场继承权争夺战中胜出。 两方策略自然迥异,三皇子党更为激进,太子党则倾向保守。太子党一心只想取悦元庆帝,确保太子之位稳固;三皇子则需主动出击,抢占先机。 “我所能给予你的唯一承诺,便是不相帮太子。” 这话出自林怀景之口,已是他极大的让步,往昔的他,对此类请求怕是不屑一顾。但对象是灵瑶,这一路的同行,让他们之间滋生出些许情谊,更何况…… 林怀景对灵瑶,确有几分忌惮。 “世子当真意欲,置身事外?” 显然,这并非灵瑶所愿。 “非是我要置身事外,我们家老爷子半辈子都在打仗,对于战争他比谁都清楚,怀王府现在所做的,就是让百姓远离战争。一旦涉足夺嫡之争,大周将永无宁日,内忧外患之下,百姓何以安生?” 林怀景的一番话,让灵瑶眼神中闪过一丝艳羡。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说真的,我倒有些羡慕大周的百姓,有怀王这般人物为他们思虑周全。反观我大越,战事连绵,未见尽头。” 南越各地叛乱频发,皇室大军看似威风,实则外强中干,若真与大周开战,恐怕难以持久。 “听说南越镇国大将军吕布英勇无双,麾下铁骑所向披靡,想必南越的动荡不久便会平息。” 对于南越,林怀景亦有所了解。 吕布,正是昔日被关山海率三百虎贲追击数十里的南越大将军吕莽之子,如今被誉为天下第一猛将,身长十尺有余,手持无双霸王刀,威震四方。 相传,他十四岁时不慎坠入山谷,却意外获得神兵霸王刀及霸刀刀谱,十六岁那年霸刀乃成,游东海遇麒麟侵扰村民,于是单刀斩麒麟,一刀截断苍澜江,如今虽只有三十一岁却已是洞观境的绝世高手,有这样的人在,南越的内乱,不会坚持太久的。 “即便如此,内乱终究是内乱。父皇大权旁落,欲重整朝纲,唯有借助外力,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首次,灵瑶向人袒露心声,令她惊讶的是,倾听者并非林怀义,而是怀王府这位世子。 “你认为,三皇子会是助你父皇重振朝纲的合适人选吗?” 林怀景的目光穿透她的心防,提出了一个连灵瑶自己都未曾确定的问题。 “我别无选择。” 的确,自离开南越的那一刻起,她已无路可退。嫁与太子或他人,于她而言,结局都是一样的,皇族的命运,本就如此。 “无奈,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权力的游戏。” 林怀景的话语中,同样流露出几分无力。 "如此,世子您这枚关键棋子,可否愿意与我这微不足道的棋子并肩作战,共谋大局?" 灵瑶的目光深深锁定了林怀景。 闻此言,林怀景缓缓起身,直至灵瑶面前。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离灵瑶这么近,虽有忐忑,却没有不安。 "你只需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助三皇子夺嫡,但对于南越之事,我将倾力相助。" 灵瑶闻言,瞬时愕然,仰首凝视着林怀景,也是首次这般近距离地审视这位未来将手握世间至高权柄的男子,心中波澜起伏。 "你……真的会帮我?" 她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置信。 "没错,我承诺助你一臂之力,帮你父皇稳固江山,但首要条件是你必须活下来,好好地活。上京城局势纷繁复杂,你又深陷夺嫡的漩涡中心,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一旦踏入夺嫡之战,结局无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悬于一线,正如灵瑶所言。 "如此,灵瑶先行谢过世子厚意。"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归途之中,马车颠簸,灵瑶闭目沉思,林怀景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殿下。" 能在众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上车,此人武功自是非凡,正是灵瑶的贴身内侍——安民。 "林怀景说,他会助力我大周重塑朝纲。" 灵瑶轻轻吐露。 "殿下信他吗?"安民闻言,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虑。 “信与不信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是相信我了,他相信我是为了能帮父皇稳住朝局而来。” 灵瑶边说边轻轻挑开车帘,望向外面的车水马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而,我大越的志向,又岂能局限在这方寸之地?" 第95章 天下相士 上京城,风云变幻。 时下,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正如火如荼,激烈异常。 李卫心,身处此漩涡中心,其境地日益尴尬,以至于他偶尔缺席早朝,竟无人问津。他深感自己正逐渐远离帝国权力的核心地带。 更令他忧虑的是,爱女似乎对林怀景渐生好感,难道他真要从一个视怀王府为国家祸患之人,转变为怀王府的拥趸? 思绪纷乱,前路迷茫。 另一方面,在高潜林的暗中操作下,那名黑衣人进出皇宫的频率愈发频繁,而大周的元庆帝,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日渐衰弱。 色是刮骨钢刀,这天天沉迷女色,就算是金刚铁骨,都未必能撑得住。 不久,元庆帝一道圣旨,如惊雷般炸响于太子党中。旨意明确,将巡防营交由三皇子节制。 巡防营虽仅千人,负责上京城日常治安,与十万人之众的羽林卫相比,实乃微不足道,但它却是京城屈指可数的武装力量。 太子顿感压力。 朝堂六部,群臣各有所属,他与三皇子可算是分庭抗礼,然而在军权方面…… 大周军机大权紧握于元庆帝与高潜林之手,调动军队需同时拥有元庆帝的龙纹符与高潜林的虎啸符,二者缺一不可。故而,尽管二人明争暗斗,却始终未能染指军方,这也是为何二人对林怀景如此重视的原因所在。 而今,平衡被打破了。三皇子麾下有了千人巡防营,这支小队虽人数不多,但在羽林卫驻守城外的情况下,他们或成距离皇权最近的武装力量。 太子心中焦急万分。 “太子勿忧,区区千人巡防营,虽棘手,却不足以改写大局。”言者乃太子智囊,首席谋士李文山。 “千人确实不多,但若父皇一旦有恙,这千人便能发挥巨大作用。这千人,足以掌控中宫。” 太子忧虑的正是元庆帝日益衰弱的身躯,这一点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御医多次诊治,开具固本培元之药,旁敲侧击劝元庆帝节欲,然询问之下,近来并无房事,一时之间,病情难以断定。 所有真相,唯有高潜林心知肚明。 “陛下,今日……” “今日……已两日未见,朕,甚是思念。” 原本精神不振的元庆帝闻此言,立刻挺直了腰板。 “但陛下还需珍重龙体啊。” “少啰嗦,速去请来便是,朕龙精虎猛,何须你多虑。” 元庆帝呵斥一声,高潜林领命而出,不久,那黑影随高潜林悄然入宫。 林怀义得巡防营后,志得意满,当日便亲率巡防营巡视上京城,骑马高坐,一路显赫,恨不得将整个京城巡视个遍。 而太子的忧虑并未因此结束,黑影离去不久,元庆帝又下旨,封林怀景为巡防营副都统。至此,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意味着,元庆帝将林怀景推向了林怀义一方。 此局一出,朝野震动。 他们不仅为林怀景竟能获得统率数千兵马的实权而震撼,更惊讶于元庆帝那明显倾斜向三皇子的天平。这位历来热衷于权力平衡之术的帝王,终于想要改变这长久以来的局面了。 林怀景这边,随着柳青芜的离开,他也收敛起往日的散漫,每日沉浸在修行之中,真气修为悄然攀升至新的境界,竟已能与张祁闻交手,尽管并非张祁闻全力以赴的状态,但据张祁闻所言,林怀景的武艺已稳居江湖一品末流,能胜他的人屈指可数。 至于拓拔雄提及的那位神秘相士,林怀景虽不懈寻找,几乎排查了所有精通占卜之术的相士,却未发现任何一人与哈尔木都有过交集。不单是交集,这些相士甚至从未涉足过大漠,作为相士,大漠那片荒凉之地自然不会是他们的首选之行。 在林怀景的府邸中,书房内堆满了来自四面八方关于相士的情报,这等规模的搜集工作,非怀王府莫属。然而,尽管情报详尽,却无一符合拓拔雄描述的那位神秘人物。 “难道,拓拔雄是在耍我?” 林怀景在调查过程中曾怀疑自己被欺骗,但以拓拔雄的身份,断不会行此卑劣之事。 “若非如此,那人究竟是谁?难道真是十八爷?” 尽管柳十八在柳青芜口中已死,但真相是否如此仍存疑。毕竟当年柳青芜年幼,或许记忆有误,抑或是被柳十八的金蝉脱壳之计所迷惑? “若真如此,青芜会不会也只是十八爷布局中的一枚棋子?她进入龙虎山,是否也是整个棋局的一部分?” 线索越多,林怀景反而觉得离真相愈发遥远,这位相士究竟何人?为何能如人间蒸发般无迹可寻?他又跟哈尔木都说了什么,让这个大漠的帝王甘愿赴死? “那位为哈尔木都卜卦的相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怀景满腹疑惑,此时,阎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 “阎达?你回来了?” 林怀景起身迎出,阎达禀报道: “回殿下,末将回来了,并带来了荀先生的信。” 阎达呈上信件,林怀景拆阅后发现竟是关于哈尔木都的消息。信中提到,确实有一位相士曾与哈尔木都会面,其名为马观星,籍贯不详,擅长观星卜卦,测字算命。正是马观星的出现,引发了后续的一切变故。 “如此说来,拓拔雄之前见过的这个相士,应该就是这个马观星,他现在肯定还在大周,可这马观星,到底是谁呢?” 林怀景再次审视所有相士资料,特别留意所有姓马之人,逐一筛查。 “此人,姓马名观海,马观星与马观海,名字相似,极有可能是同一人,即便不是,也必然有所关联。” 林怀景心中豁然开朗,继续查阅,发现这马观海来自北桓东都,现也在东都。 东都离上京城不远,就算他如今身份不便,去这么近的地方例也无妨。 “好!既然知道这马观海在哪儿,便寻机前往北桓一行!” 林怀景心意已决。 第96章 太子的请教 北桓。 位于上京城东北方,遥距七十余里之处。 东都——北恒州府,此地与大周境内首屈一指的崇山峻岭乌图山仅隔十余里之遥,以至于在东都的街头巷尾,抬头即可望见那山巅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一抹永恒的银边。 林怀景,这个副都统的身份,倒是给了他一个便利,欲离京出游,无需繁琐地觐见皇帝,只需向三皇子林怀义点头允准,即可策马扬鞭,出城远行。 而林怀义,自是不会拒绝这份请求,他暗自期待着林怀景更多的求助,以便累积人情,疏通彼此间的往来。 于是,携着侍女或者说妻妾诗柳,林怀景跨上白马,一路向东北方的北桓州府东都驰骋而去。沿途风光旖旎,直至一处茂密林前,一座名为“望北亭”的雅致亭阁映入眼帘,成为旅途中的小憩之地。 正当他们接近望北亭时,不期然被数人拦住了去路。 “世子,太子殿下正在前方恭候。” 拦路人上前通报,这一消息让林怀景颇为意外。毕竟,在上京风云变幻的当下,太子未主动召见已让他感到诧异,更何谈在此静候他的到来? 林怀景与诗柳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即催马加速,直抵望北亭。亭中,太子挺拔的身影正凝视着远方,与三皇子的不羁截然不同,太子显得更为庄重严谨,一举一动皆遵循礼法,仿佛他的人生被条条框框的规则精心构筑,不容丝毫偏差。 “太子殿下竟有此闲情逸致,特来此地赏景?” 林怀景翻身下马,语带调侃。 “本宫在此,正是为了等你。” 太子坦然回应。 “等我?未知太子有何要事需与我相商?” 林怀景点到即止,未再多问。 太子微微示意,四周随从迅速散开,使得望北亭周围十丈之内,仅余林怀景、太子二人,以及各自身后的侍者——林怀景背后的诗柳,与太子一侧那位身着青衫、剑未出鞘却已锋芒毕露的剑客,构成一幅静谧而微妙的画面。 “敢问太子殿下,这位是……” 林怀景的目光落在那位剑客身上,带着几分警惕。 “他名唤寒枫,乃本宫府上的门客,日常负责守护本宫的安全。” 能在如此关键时刻伴随太子左右,寒枫显然深得太子信赖。 林怀景未再多言,转而注视着林怀仁,静候此行目的的揭晓。 “京师之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太子率先打破沉默。 “确实,殿下当前的局势颇为棘手。” 林怀景坦然回应。 “你认为,陛下此举是为了警示本宫,还是已心向三皇子?” 面对太子的询问,林怀景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殿下与三皇子之间的纠葛,不是我能揣测的,亦不愿介入。” “你这副都统之职,恐怕是出自三弟的推举。如此,是否意味着怀王府已倾向三弟一方?” 太子并未就此罢休,继续追问。 “怀王府向来不涉党争,若怀王府插手,大周恐将动荡不安。殿下尽可放心,无论是我,还是整个怀王府,均无意卷入殿下与三皇子的纷争之中……” “若本宫有朝一日登基,必重用怀王府,怀王府也不必再经历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未待林怀景言尽,太子急切地打断道。 “尴尬?那不过是京师之见。实则,怀王府从未将那些首鼠两端的官员放在眼里。我们所行之事,皆出于本心,无畏京师之压力。” 言至此,林怀景迈步上前,直面太子。不远处,寒枫见状,手已悄然抚上剑柄,戒备油然而生。林怀景却浑然不理,贴近太子耳边低语: “如今怀王府之所以有如此境地,并不是因为怀王府有反意,而是因为怀王府如果想反,随时可以反,所以,如果有一天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会允许这样一个怀王府的存在吗?怀王府的存在,让陛下感到不安,让帝位看起来没有那么牢固,这,才是怀王府的问题所在。” 林怀景心中明镜般透亮,即便太子言辞再恳切,一旦风向转变,他亦无法确保怀王府安然无恙。怀王府所面临的威胁,并非源于已犯之错,而是那潜在的、未露锋芒的威胁——只要这种可能性尚存,怀王府便如履薄冰,难有宁日。 “那么,对于本宫与三弟之间的纠葛,怀景是否无意介入?” 太子闻此,心中豁然,他所求的,无非是林怀景一个明确的答复,一个足以令他心安的承诺。 “殿下宽心,怀王府绝无非分之想。” 林怀景的回答,恰如其分,抚平了太子心中的波澜。 “甚好,本宫心领神会。” 太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正当林怀景欲离去之际,太子忽地转身,抛出一个问题: “设若你处于我之位,下一步将何以应对?反击,抑或按兵不动?” 林怀景的脚步为之一顿,转身凝视太子,心中并无恶感,遂坦诚而言: “若我是殿下,会选择静观其变。于殿下而言,此刻动静皆宜静,待局势明朗,看陛下如何裁决。若陛下持续偏袒三皇子,那时再行对策不迟。若急于行动,恐反受其害。” 太子闻言,竟深深一揖: “多谢指教。” 林怀景微微欠身,随后与诗柳共乘骏马,朝东北方驰去。 离了望北亭,诗柳紧随其后,问道: “公子何故警示于他?” 还公子?你得叫相公、夫君,或者……” 林怀景笑语盈盈,逗弄着诗柳。 “夫……” 诗柳脸颊绯红,羞涩难掩。 “还是公子顺耳些。” “哈哈,非是提醒,只是此人不惹人厌。循规蹈矩之人,总比肆意妄为者更值得信赖。” 林怀景笑道,两人策马疾行。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眼看暴雨将至。二人加速奔腾,在雨幕降临前,寻得一草亭避雨。 亭中,还有一位年约四旬,身着白衣的男子,静坐其中,目光如炬,锁定远方。 俄顷,大雨倾盆,伴随着雨点击打草顶的节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领头者,蓑衣裹身,手持九环刀,一见草亭中人,便挥刀扑来。 林怀景大惊,以为目标是自己,却见那白衣男子悠然抬手,以右手中指轻接雨滴,拇指轻搓,指尖一弹,雨滴化作利剑,穿透来者胸膛。 不仅如此,面对后续十数骑,白衣男子猛然挥掌,前方雨珠瞬间凝滞,凝聚成数柄剑形,他指尖轻点,数十剑齐发,后至众人纷纷落马。 林怀景震惊不已,未料在这荒郊野外,竟能遇见如此高人。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白衣男子转头,手指微动,一柄水凝飞剑直逼林怀景而来! 第97章 北齐剑圣杜白 那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施展的招式非比寻常,蕴含着惊世骇俗的力量。 林怀景亲眼目睹,这同一招式先前已令数十条生命陨落于他的剑下。因此,他毫不犹豫,聚气凝神,金光咒起,霎时金芒闪耀,誓要抵御这不凡一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倾尽全力催动的金光咒,在触碰到对方剑尖的刹那,竟如脆弱的瓷器般应声而碎。那柄利剑贴着林怀景脸颊呼啸而过,深深嵌入他背后的梁柱,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仿佛是对他的轻蔑嘲笑。 林怀景面色骤变,心中惊骇难以言表。他深知自己真气虽非登峰造极,但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撼动,而这金光护体之术,在那人面前竟如同薄纸,不堪一击。 此刻,林怀景身后的诗柳见状,毅然提剑欲援,不料白衣男子仅是轻轻一挥右手,室外的滂沱大雨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龙卷风般将诗柳牢牢束缚于半空,紧接着,数把由雨水凝聚而成的剑影锁定住她的身形,令其动弹不得。 "天地同力,万物皆为剑,你莫非就是北齐剑圣,杜白?!" 林怀景一眼便认出了这位传说中的高手。 或许江湖中人他未必皆识,但杜白的大名,因林若汐对剑道的痴迷而频繁提及,早已深深刻印在他心中。故此,一见此等修为,他便能断定对方身份。 "金光护体,出自龙虎山,你师从何人?" 面对质询,白衣男子并未否认,反而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张祁闻。" 林怀景坦然答道。 "逍遥居士张祁闻?你真气纯粹,修为不俗,看样子那老道确实慧眼识珠。若非你及时施展金光护体,方才那一剑足以取你性命。" 杜白缓缓言道,林怀景连忙施礼致谢: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她见前辈向我出手,心急之下有所冲动,请前辈宽恕,放她下来吧。" 杜白闻言,轻轻一挥手,诗柳便自空中轻盈落地,林怀景急忙上前搀扶: "你没事吧?" 诗柳轻轻摇头,示意无碍。林怀景转而望向杜白,语气中带着几分戒备: "北齐剑圣踏入我大周边界,所为何来?" 毕竟,杜白身为北齐人,且孤身镇守北帝城,与大周之间,难免被视为对立的存在。 杜白目光掠过雨幕,指向那些横陈于雨中的尸体,沉声道: "为了他们。" “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何等人物,竟能令堂堂北齐剑圣亲自动手?” 孤身守一城,此等豪杰天下间不过寥寥三人,能让如此人物躬身涉险,对方究竟是何等角色? “并非绝顶高人,他们被称作‘天池十八怪’,乃是我北齐天池山的一群盗匪首领。半月之前,他们袭击并屠戮了我北帝城的一支商队。” “几个山贼草寇,竟劳动你这位北齐剑圣大驾?” 什么天池十八怪,名号虽响,实则不堪一击,连杜白一招都未接下,不,确切地说,是连反应都没有。连林怀景都能反应过来施展金光护体,足见这十八人的修为远逊于他。 “他们不配我亲自动手,但若我再不展露锋芒,恐怕世人便会淡忘,北帝城,乃杜某之地;怕是忘了杜某的剑锋。” 北齐剑圣,剑客之巅,传闻天下剑客修为加一起,亦难以望其项背。他,是林若汐穷尽一生追求的至高目标。江湖有言,当你醉心剑道,兼具天赋与不懈,最终将败于一个名叫杜白的人之手——此言足证剑圣修为之深。 “前辈说笑了,天下谁人不识君剑之锐利?” 林怀景谦辞一句。 杜白目光转向他,问道: “张通玄天师近况如何?身体安康否?” “师爷身子硬朗得很,前不久还敲落了大师伯两颗门牙呢。” 林怀景笑答。 “哎,这老神仙,早日飞升得了,人间气运独占三百年,也该知足了,真是个老顽童。” 杜白却是一声长叹,摇头苦笑。 “独占人间气运?是指我师爷?前辈此言何意?” 林怀景一脸疑惑。 “此事你自去向老天师询问便好。雨已停,我也该启程了。你又欲往何处?” 杜白言罢站起,行至茅草亭边,回首望向林怀景。 “我?我正欲前往东都。” 林怀景淡然回应,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以为意。 “东都?那可不是善地,鱼龙混杂,你此去,怕是捞不到便宜。” 杜白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无碍,我此行目的只为寻人,并无意与人交恶。” 林怀景语气坚定,杜白闻言轻轻颔首,旋即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听说你有一个姐姐,叫林若汐,剑道有成,近年来风头正劲,可谓一时无两。” “确有此事,家姐剑指所向,或许正是前辈您。” 林怀景坦诚相告,言语间满是对姐姐的自豪。 “你亦身怀剑意,难道你也是一名剑士?” 将林怀景归为剑士似乎稍显牵强,但他屡屡以剑应敌,无形之中,已悄然步入剑道之途。 修真本就讲究性命双修,剑道与之并行,两者相得益彰,也不算冲突? “嗯,晚辈平素确喜以剑为伴。” 林怀景坦然承认。 “未曾有幸得见你姐姐风采,但你身上的剑气颇为纯正,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世间罕见的剑术高手。” 杜白言毕,翻身跃上马背,朗声道: “小子,若有一日你心意已决,决定投身剑道,可来北帝城中寻我,我已久未见识真正的剑客了。” 言罢,轻踢马腹,绝尘而去。 林怀景立于原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低声自语: “我已久未见识真正的剑客了,若真有此能耐,何不去龙虎山寻我师爷,他老人家什么都会。”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诗柳突地掩嘴轻笑,引得林怀景也忍俊不禁,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二人再次启程,林怀景初涉江湖,竟能如此迅速邂逅如杜白这般传奇人物,实乃运势不凡。 一路北行,顺畅无阻,不久便抵达东都。 东都虽名东,实则位处大周极北,其北便是北齐疆域。 东都城内,繁华程度不输京畿,毕竟距皇城不远。 他们在一处茶摊歇脚,欲打听消息,两碗清茶刚端上,正欲品尝,一股莫名寒意从背后袭来。 秋意已浓,天色转凉本不足为奇,但这股寒气却异常诡异。 林怀景惊愕间转过身来,却见一位白衣胜雪,面色更是苍白异常的男子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阴风,让林怀景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立。 第98章 冷阴子萧宁玉 那位身着白衣的男子,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却抹着一抹妖异的血红,双眼周围一片青黑色,整个人显得既非人形亦非鬼魅,异常诡谲。 更令林怀景感到微妙的是,这男子一举一动间透出一股阴柔之气,比女子更甚,以至于就算是高潜林在他身旁都显得格外阳刚硬朗。 白衣男子随意择位落座,而他身后的四位随从则笔直站立,如同雕塑般静默于后。 “店家,来碗上等普洱,需用无根之水冲泡。” 他启唇,声音尖细至极,即便是身为女子的诗柳,在这声音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林怀景强忍笑意,端起一碗茶水一饮而尽,以免失态。 “客官,小店并无您所说的东西。” 茶摊小二恭敬回答,男子随即追问: “是没有普洱,还是无根水难求?” 小二尚未及答,背后一人以怪腔怪调接口道: “无根水诚然没有,但无根之人,这儿倒是有一位。”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小小茶摊瞬时变得喧闹非凡。 然而,这番调侃显然触怒了白衣男子的随从,四人齐刷刷转身,剑光一闪,直逼那出言不逊者。 那人亦非易于之辈,迅速抄起身边的双镰,准备迎战。 正当林怀景暗赞其勇气之时,战斗已告终结。双镰落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那人已无声息地倒下。 这四位随从,皆为二品高手,剑术超群,配合默契无间,即便是手持镰刀的大汉也在他们手下走不过三招。 一时之间,茶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众人噤若寒蝉。林怀景恍然大悟,杜白所言“此地非善”确有其理。 只言片语,便能招致杀机。 此刻,那男子的目光锁定在林怀景身上,他轻举茶碗,向林怀景致意,继而问道: “敢问这俊俏的小哥,是哪里人士?来东都作何营生?” 这一问,让林怀景背脊发凉,心中暗自揣测此人是否另有所图,连忙摆手解释: “兄台说笑了,我……我是与内子一同来东都寻亲的。” “内子?” 白衣男子闻言,视线转向林怀景身旁的诗柳,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 “小哥品味平平啊,你这位夫人,实在是……啧啧,难以言喻!” “死妖人,自己阴阳怪气,还好意思笑话人家姑娘?我看你是嫉妒她容貌胜你,更嫉妒她身为女子,不像你,明明男儿身,却搞得不男不女,比太监还阴沉。” 一旁的大汉忍无可忍,指着白衣男子破口大骂。话音未落,那四名随从再次拔剑攻来。 谁料,这大汉不仅嘴上功夫了得,修为亦是不俗,与四人缠斗竟丝毫不落下风。更有两人加入战圈,助大汉一臂之力。 局势陡变。 两方人马从茶摊斗至街头,让林怀景诧异的是,周遭百姓非但不惊慌,反而纷纷驻足围观,时而鼓掌喝彩,仿佛在观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此地确非善地啊。” 目睹此景,林怀景不禁长叹。 正当四人危形势危急之时,林怀景的目光转向那位悠然自若的白衣男子,却发现他似乎全无紧迫之感。 “嘿,兄台,你的随从们似乎已到极限了。” 林怀景,一个从不避讳是非之人,轻声提醒道。 “无碍,这些无用之辈,死了也更是死了。” 白衣男子淡淡回应,语气中不带丝毫波澜。 林怀景闻言,心中愕然。世间竟有如此凉薄之人,对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属毫无怜悯之心。 然而,他这不经意的搭话,却意外引起了白衣男子的兴趣。男子凑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若小哥求我相救,或许我可网开一面。” 救人,岂不是要对敌下手?对方适才分明是在助自己,林怀景不愿恩将仇报,连忙摇头拒绝: “不必,兄台言之有理。” 未料,此言一出,白衣男子竟仰天大笑,随后神色骤变: “小哥既不让救,我偏要救!” 言毕,他轻吐一口茶水,真气随之涌动,茶水瞬间凝结成肉眼清晰可见的冰晶。随后,他单掌一挥,万千冰晶如飞蝗般向三人袭去。 领头的大汉迅速聚气,全身真气沸腾,硬生生接下了迎面而来的冰晶。相比之下,他的两名同伴则没那么幸运,实力稍逊一筹,几番抵挡后防线崩溃。一人被冰晶穿透,倒地时身上覆盖着一层薄霜没了生气;另一人身手敏捷,虽遭重创,却侥幸保命。 “这霜寒之气,此人莫非是江湖排名第九的‘冷阴子’萧宁玉?” 诗柳目睹此招,似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萧宁玉,人称“冷阴子”,自西域习得至纯寒玉心经,以寒气伤人,位列江湖第九,乃世间罕见的通明境高手。 这位站在面前的,正是通明境的强者,即便是高潜林,也未必能胜他一筹。 目睹同伴惨死,另一名受伤的男子悲愤交加,怒吼一声,将真气催至极限,向萧宁玉猛冲而去。 萧宁玉却只是冷笑,轻轻吐息,单掌一推。 林怀景不明萧宁玉所施何术,只见一团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气团飞向对方,触体即逝。 这等奇技,林怀景前所未见,对手亦是一脸茫然,检查自身并无新伤,便再度向萧宁玉攻去。 就在他再次提气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大汉前进一步,肉体竟缓缓消融,三步之后,仅余一副白骨立于原地,右手仍紧握兵器,左手无力地指向萧宁玉,随即轰然倒下。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连那壮硕的大汉也愣在当场,场面诡异至极。 “鬼……鬼啊!” 有人惊恐万分,转身欲逃,更多人被这恐怖景象吓得失声,四散奔逃。 萧宁玉转头望向静坐不动的林怀景,饶有兴趣地问: “他们都被吓跳了,小哥你何以镇定自若?” 未待林怀景作答,那壮汉已提刀狂啸,向萧宁玉扑去: “萧宁玉,还我兄弟命来!” 言语间真气骤起,周遭沙尘乱舞,杀意盎然。 第99章 鬼天十刀费正阳 那壮硕大汉如狂风般席卷而来,而萧宁玉则是故技重演,轻描淡写地向他吹出一口气。 眼看那蕴含寒霜真气的气息即将触及大汉,林怀景心中一紧,正欲挺身而出,却突闻一声怒吼划破长空: “横断鬼!” 霎时间,一道磅礴的刀芒横扫而至,不仅将那气团瞬间粉碎,更将茶摊掀翻得七零八落。若非林怀景二人身法不错,恐怕也难逃此劫。 令林怀景诧异的是,萧宁玉竟安然端坐于残骸之中,周围的桌椅皆被那凌厉一刀劈为碎片,唯有他所坐的桌子完好无损,仿佛受到某种奇异庇护。 萧宁玉对来者不加理会,转而望向林怀景,轻轻拍了拍面前的桌子,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若不嫌弃,小哥可与我同座?” 林怀景闻言,爽快应允,迈步上前落座。然而甫一坐下,便觉背后一阵阴风嗖嗖,不由暗自惊叹萧宁玉身上那份难以言喻的诡异。 晨光中,萧宁玉悠然自得,对来者的身份不以为意,只手执茶碗,凝神聚气,只见碗边迅速凝结了一圈霜白,随后将这碗冰凉的茶水推向林怀景: “适才激战,观小哥心潮澎湃,此茶正好助你平息心火。” 林怀景侧目望向萧宁玉,正欲举碗饮下,却被诗柳急急拦住: “公子小心,恐防有诈。” 林怀景却不以为意,目光坚定地回应萧宁玉: “江湖排名第九者,岂会行此等卑劣之事。” 言毕,一饮而尽。萧宁玉见状,面露喜色,连声赞许: “妙哉,果真是少年英雄,气概不凡。” 旋即,他转向来者。那人已至大汉身旁,将其搀扶而起,低语解释道: “此乃萧宁玉的绝技‘千尘斩’,借其体内寒玉真气,将无形水汽凝为细微冰刃,附着真气之上,于呼吸间潜入人体,待敌方运功之际,驱动剑气,令冰刃由内爆发,此即为‘无形千尘斩’。” “费正阳,你总是爱管这等闲事。” 萧宁玉面带不悦,盯着来人。此人正是江湖上传闻的“鬼天十刀”费正阳,以霸道无匹的“鬼天十斩”名震武林,排名十一。 费正阳厉声道: “如你这等阴险毒辣之辈,人人得以诛之,何谈管闲事?” 萧宁玉却转而面向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容,让林怀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随即问道: “小哥,你如何看待这位费正阳?” 林怀景审视着费正阳,答道: “一身浩然正气,堪称江湖罕见的正义侠士。” “原来小哥对他颇为赏识?” “自然。” “好,你所欣赏的,我便为你除去!” 言罢,萧宁玉身形骤变,诡秘莫测地瞬移至费正阳面前,一掌猛然拍出。费正阳大惊失色,匆忙举刀格挡,但刀锋与萧宁玉手掌相接的刹那,刀身竟迅速覆上了一层白霜。 “好一个凛冽至极的寒霜之力!” 林怀景目睹此景,不禁啧啧称奇。 “公子,我看这萧宁玉怕是看上你了,你说好的,他都杀。” 身后,诗柳轻笑着打趣道,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费正阳此人,一身正气,绝非恶人,我们不能坐视他被这萧宁玉所害。” 林怀景闻言,毅然起身,大步流星向前,右手一挥,诗柳手中的长剑仿佛有灵性般跃入他掌中。他执剑在手,身形一展,直奔萧宁玉而去。 萧宁玉见状,非但不怒,反而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对着林怀景道: “小哥也想与奴家共舞吗?” “奴家”二字一出,让林怀景心中生出莫名的反感,一时间竟有些迟疑,不敢轻易出招,只能眼睁睁看着费正阳和那壮汉与萧宁玉交手。 此刻,林怀景才真正注意到,或许是因为动了真气的缘故,这萧宁玉的容貌跟之前有了些许不同,不过确实有几分女子的柔美,肌肤胜雪,五官精致,虽身为男儿,却比女子更显温婉柔弱。 “小哥若是不动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未料,林怀景的迟疑竟成了萧宁玉取笑的由头。林怀景一听,二话不说,提气直冲而上。 江湖排名第九与第十一,仅两步之遥,实力本就伯仲之间。加之壮汉与林怀景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萧宁玉一时难以招架,深知再拖延下去恐有不测,于是猛然提气,一掌震开三人,随即借力腾空,于半空中旋转数周,口中喷吐出团团迷雾,向三人袭来。 这正是萧宁玉的绝技“千尘斩”,能通过呼吸侵入人体,由内而外地瓦解对手。林怀景见状,连忙高呼:“屏息!”三人立刻闭气后撤,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壮汉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缓缓化为一堆白骨。 明明同样屏息,为何壮汉仍难逃此劫? 林怀景心中大骇,转头望向费正阳,只见其脸上满是震惊,显然对此也毫无头绪。 但此时非追究之时,林怀景迅速施展金光护体,费正阳则以一记沉猛的刀法将那些气团击散。而萧宁玉,却在此刻选择了撤离,他借风势凌空而起,衣袂翻飞,带起漫天雪花,离去之际,留下冷言警告: “费正阳,今日因龙虎山之故,我饶你一命。但伪君子,你记住,你的命,我早晚必取!” 转向林怀景时,他又展露笑颜: “龙虎山的小哥,别急,奴家与你的缘分,并未结束。” 这番话让林怀景背脊一阵寒意,他实在不解,这位有着特殊癖好的江湖第九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待萧宁玉远去,林怀景收回真气,将剑还给诗柳,随后向费正阳拱手致谢: “多谢前辈援手。” “应是我感谢二位才是,我本欲助那三位兄弟脱困,却不料未能救得一人。” 费正阳望着地上的尸体,满是无奈,先前他虽挡下了萧宁玉一击,终究还是功败垂成。 “这,便是江湖吧。” 林怀景点点头,感慨万千。 “没错,江湖便是如此。对了,听说二位是来寻人的,所寻何人?” “相师马观海。”林怀景答道。 “马观海,嗯,就是他。往北行,有一条宽窄巷,巷尾挂着黑布幡的,便是他的卜卦测命之处。” 马观海在东都似乎颇有名气,连费正阳这样的人都知晓其名。得到所需信息后,林怀景不再停留,径直向北城而去。 第100章 绝命相师马不良 有了确切位置,林怀景一行人迅速锁定了目标人物。 一块沉甸甸的黑幡,其上以金丝精心绣制了一个卦字,幡边环绕着两行细密小字:“六爻洞悉尘世万象,一笔算尽人间悲欢。” 目睹此幡,林怀景轻声低语,带着一丝玩味: “口气不小啊。” “口气大不大,关键在于本事深浅。若真有能耐,那便不是夸口,而是实话罢了。” 言毕,一道声音悠悠传来。林怀景闻声望去,只见幡下一张古旧木桌旁,坐着一位看似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的老瞎子。他朝林怀景轻轻挥手,示意就座。 “你就是马观海吗?” 林怀景落座,开口询问。 “正是老朽。敢问阁下是卜命还是测字?” “两者有何区别?” 林怀景好奇地追问道。 “测字测的是运势,卜命卜的是命势,自是不同。” 马观海徐徐答道。 “那么,我既不卜命,亦不测字,只想向先生打听一人,名为马观星。” 林怀景言毕,望向老瞎子,试图从他无波无澜的表情中捕捉些什么,却只收获一片平静,仿佛任何风浪都无法在这位盲眼老人心中激起涟漪。 “原来,是为了寻人而来,明白了。老瞎子我可价高客官可要考虑清楚了?” 马观海轻敲桌面,发问道。 “需要多少银两?” 对于林怀景而言,银钱不过是个数字游戏。 “老瞎子不收银两。” “不收银两?那要黄金?” 林怀景疑惑更甚,而马观海却摇头否认: “金银财宝,老朽一概不取,唯独想要一样东西。” “何物?” 林怀景追问。 “我要的,是命!” 马观海之言让林怀景一头雾水,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位盲眼老者: “就为了找个人,你就要我的命?” “非也,我要的,是你为我取另一人的命。” “为你除掉他人?” 林怀景诧异非常,这样的要求前所未闻。 “你究竟是什么人?” 身后的诗柳察觉异样,出声询问。 “老瞎子我,外号马不良。” 诗柳闻言,恍然大悟: “你就是绝命相师马不良?卜一卦绝一命的马不良?” “哈哈哈,看来老瞎子还是有些名声的,一个小姑娘都听过我的名号。” 马不良,即马观海,闻言大笑,捋着银白胡须,满脸得意。 “你想让我替你除掉谁?” 林怀景心知眼前的相士绝不简单,急于了解对方的目标。未料,马不良竟直接取出一只签筒,内藏数十支竹签。 “从中抽一支。” 林怀景依言抽出一签,定睛一看,立时觉得这世道有趣,因为他抽到的是一个他认得的人——李文山,太子身边第一智囊。 “你要我杀他?他可不易对付。” 林怀景笑答。 “不是我要杀他,而是你要杀他。” “要杀也是替你杀的,他怎么得罪你了?” 林怀景望着手中的竹签,满腹狐疑。他难以想象,太子府的第一谋臣与这市井间的盲眼相士之间,会有何等深仇大恨,以至于后者欲取其性命。 “彼时,他尚是一名潦倒书生,踏破门槛求我一卦。卦象既出,他便如鱼得水,一跃成为太子身旁首席谋臣。然而,他竟忘却昔日对我的承诺,背信弃义之人,理应杀之。” 马不良轻敲着签筒,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峭。 “你让他杀谁?” 林怀景有些好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上京城中一个小小的狱卒罢了。” 马不良回答。 “若是我也一样选择不替你杀人呢?” 林怀景问道。 “如此,阁下的名字也会入此签筒,与那些食言者为伍。” 马不良的回答并未出乎林怀景所料。 “我有一惑,既然尊号马不良,何故又自称马观海?” 林怀景的好奇心被挑起,不禁问道。 马不良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那是老朽五十岁之际,于观海之时悟得天地奥秘,卜算之术因而大成,故易名为马观海。” “恕我冒昧,您不是瞎子吗?观海?”林怀景话未尽,直指其目盲之实,令马不良一愣,随即辩解道,“我这是泄漏天机太多,被天罚了。” “原来如此,观海悟道而成马观海,那么,若您曾观星而有所悟,是否彼时名为马观星?” 林怀景巧妙试探。 “一派胡言,姓名岂能随意更易?马观星之名,闻所未闻,也跟我没关……唉,小子,你耍我是吧……!” 马不良恍然大悟,却被林怀景摆了一道。 “我可没问你,你自己说出来的,这个签我可不认。” 林怀景边说边将竹签扔回签筒。 “臭小子,你欺负一个瞎子,忒缺德了!” 老瞎子一听,指着林怀景鼻子就骂,林怀景也不含糊,转身就拉着诗柳跑了,不给他任何机会,气的老家伙气没地儿撒,直接又拿出一个竹签要写名字,却是突然发现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气的把竹签一下子扔在了地上,而后,就感觉到一阵阴冷,之后便是一个声音传来。 “先生欲除某人?此单生意,我萧宁玉接下了如何?” 萧宁玉缓步上前,拾起竹签,淡然问道。 马不良闻声怒气顿消,“姑娘有意,自是极好,可有何疑问需卜算?” “大师不妨卜上一卦,看今日,大周首席相师马不良,是否会……命丧黄泉!” 言毕,萧宁玉周身寒气爆发,白雾直扑马不良,而马不良则猛击桌面,桌布化作巨幅符咒迎面反击。萧宁玉掌风再起,那布直接被冻结在空中,而后再一掌直接碎裂,马不良则趁机脱身。 “哼,老不死的,你以为能逃?我既答应杀他,自不会食言,但在那之前,必先取你性命。江湖,真是趣味横生啊,哈哈!” 萧宁玉笑声中腾空而起,身形瞬息消失,只留满地霜花。 “公子就不怕他把你的名字放进那签筒里?绝命相师马不良是大周第一相师,每日找他算卦的人数都不数不过来,想要找一个抽到公子名字的,怕也不难。” 诗柳在林怀景离开后提醒道。 “无妨,他都不知道我名字,怕他作甚,问的问题已然得到了,也不用给他杀……” 林怀景话未说完,忽地僵住,自袖中取出一支签,正是之前抽中的,刻有“李文山”之名。 第101章 皇宫异变 林怀景眉头紧锁,一脸困惑。他分明记得自己已将那支签归还于签筒之中,然而此刻,它竟诡异地出现在自己身上,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 未及多想,他即刻转身,急步入那狭窄巷弄,却只见人去桌空,一片寂寥。 “此地,似乎残留着一丝不祥的寒意。” 诗柳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看样子,萧宁玉来过,并且与那老瞎子发生了冲突。那这老瞎子怕是……” “他没死,只是逃了。” 萧宁玉的声音突兀而至,林怀景顿时警觉,旋即转身,目光锐利地锁定对方。 “小哥无需如此戒备,我亦是为求卦而来。不过他要我取你性命。” 萧宁玉轻晃着手中的竹签,继而淡然言道: “但他拒绝为我占卜,于是我只好自行其事。” “一个以占卜为生之人,怎会拒绝为你卜卦?” 林怀景疑惑不解。 “我让他算算自己是否今日是不是大限将至!” 萧宁玉掩口轻笑,举止间流露出女子特有的柔媚,全无半点男儿刚毅。 “呃,他似乎已经算过了。” 林怀景闻言,无奈苦笑。 “算过了?何时算的?” 萧宁玉一头雾水。 “莫非他已殒命?” 林怀景反问道。 “自然没有,否则我此刻也不会与你这般闲谈。” 萧宁玉答道。 “是啊,他尚在人世,岂不正是大限未至?这不正是他给你的答案吗?” 林怀景反唇相讥。 “哦,原来如彼。既已为我占卜,我自当信守承诺。否则,我的名字也将落入那签筒之中。与阁下不同,我乃江湖中人,声名远播,无人不识。小哥,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宁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让林怀景暗自懊恼,悔不该招惹此人。 言毕,萧宁玉周身骤然寒气弥漫,诗柳挺身而出,挡在林怀景面前,坚定道: “公子快走,我来拖住他!” “走?能走到哪儿去?他是天下第七,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林怀景望向诗柳,猛然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后,面对萧宁玉,正色道: “你刚才不是说,看在龙虎山的份上放过我们吗吗?现在怎么变卦了?” “之前或许需要顾忌,现在则不必。” 萧宁玉坦然回应。 “你以为,此时杀了我,就能将罪责推给马不良,是吗?” 林怀景一语道破其心机。 “正是,届时天师府即便要为你报仇,也只会找马不良的麻烦,与我无关。” 萧宁玉直言不讳。 “呵呵,哎!” 林怀景连连摇头,发出一声冷笑,脸上满是嘲讽。 “你笑什么?” 萧宁玉反问。 “呵,我笑你在江湖混迹这么多年,却如此天真,你说的倒也不错,可却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 林怀景应道。 “我漏算了什么?” 萧宁玉追问。 “你漏算了我们家那位老道长,漏算了天师府那些天师的脾性。” “什么脾性?” “护短啊。这世间,若论护短,天师府认第二,谁敢认第一?你若杀了我,龙虎山或许会找马不良的麻烦,但以马不良的性子,他会守口如瓶吗?即便他保持沉默,我也能保证,天师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江湖有天师府,朝堂有怀王府,天地虽大,试问阁下,又能逃往何处?” 尽管内心万般不愿承认,但林怀景背后的力量确实强横无匹,举世无双,即便是当朝太子,恐怕也难以企及这份令人敬畏的威势。 江湖之上,有天师府威名远播;朝堂之中,怀王府权柄赫赫。一旦触怒了这位,试问天下之大,又能何处容身呢? 萧宁玉闻此言,周身的戒备瞬间收敛,轻盈落地,随意挥了挥手,语带俏皮道: “言之有理。” 其神态,颇为灵动狡黠。 “那你就不担心马不良将你纳入他的算计之中?” “何惧之有?在他寻人取我性命之前,我先行一步结果了他,岂不万事大吉?” 萧宁玉坦然无畏,身为天下第九,他自信能胜过之人,不过寥寥六七。 “言之有理,那我便不再打扰,先行告退。” 林怀景实无意与萧宁玉久处,生怕对方一个转念,自己便得不偿失。 “这就走了?” 未料,林怀景欲行之际,萧宁玉竟出声挽留。 “怎么,阁下意欲留我一叙?” 林怀景疑惑问道。 而萧宁玉此次并未回应,转而望向诗柳,询问道: “你们二人,当真已结为连理?” “自然。”林怀景代为答道。 “可她适才唤你公子而非夫君,这也能算作成婚?” 萧宁玉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她习惯使然,以往如此称呼,一时未改。况且,我与她是否成婚,又与阁下何干?” 林怀景言语间毫不客气,而萧宁玉非但不恼,反而对着诗柳微微一笑: “我们后会有期。” 言罢,他身形一展,飘然而去。林怀景目送其离去,正欲转身,忽见一方丝帕自空中缓缓飘落,轻轻搭在手中。细看之下,丝帕一角绣着一朵精致的雪花。 “林怀景,留着它,总有一日,你会用得上。” 萧宁玉的声音随风传来。林怀景握着丝帕,未加多想,收入怀中,随后转向诗柳: “走吧,回上京。” 数日在外,虽无所获,却也算明白马观海与马观星并无关联,不算全然无功。 与此同时,上京城内,皇宫深处。 “你说什么?” 元庆帝一脸惊愕地望着面前黑衣罩体、头戴兜帽之人,此人正是高潜林先前引入后宫的那位神秘人物。 “陛下息怒,臣妾的意思是,请陛下将户部尚书之位,赐予胡天海胡大人。” 黑衣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倾城之颜。原来,这位时常随高潜林秘密出入后宫的,竟是南越公主灵瑶,当今三皇子的皇妃。 “胡天海?他不是老三门下的客卿吗?你这是想助老三掌控朝政?朕……” “陛下明鉴,臣妾忧虑太子权势日盛,他日登基,恐对三殿下不利。臣妾此举,不过是为了自保。” 灵瑶解释道。 “自保?若老三势大,你就不会怂恿他除去太子?” 元庆帝并非昏聩之辈。 “陛下说笑了,三皇子并无夺嫡之心。” 灵瑶笑答,语气轻松。 “是吗?” “确实如此,一切只为自保,就像儿媳委身陛下,亦是出于同样的考量!” 言毕,灵瑶抬头,目光直视元庆帝,最后一语,不啻赤裸裸的威胁。 第102章 灵瑶的心计 早先自谦为“臣妾”,而终了之际,她却大胆地改口称“儿媳”。灵瑶此举,无疑是对大周皇帝赤裸裸的胁迫。 无论缘由何在,导致今日这般田地,作为九五之尊,若此事泄露,史官笔下一挥,留下的将是千秋万代之骂名。此等风险,非帝王所能承受。 “够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暂且退下,明日,朕自会降旨。” 他选择了退让,并以微妙的眼神示意高潜林。高潜林心领神会,随即向灵瑶示意随他离开。 灵瑶重新戴上黑色兜帽,与高潜林一道,消失于暗门之后。 途中,高潜林发问: “既已摊牌,何不索性更进一步,迫使他废黜太子?” 言及此,灵瑶止步,目光深邃地审视着高潜林,缓缓答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帮我,但我知道,你希望的,跟我希望的,肯定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大周乱,但直接将林怀义立为太子,还不足以搅动大周风云。” “所以你想一步一步把太子逼到绝境,让他选择孤注一掷?” 高潜林洞悉了灵瑶的计谋。 “没错,只有这样,大周才会真正的乱起来,大周一乱,才是我们的机会。” 显然,灵瑶已将自己与高潜林的命运紧紧相连。 “你确定他会依你行事?如若不然呢?”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位是远道和亲的公主,地位之差,不言而喻。 “们这位陛下,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他不会冒这个险。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便是遗臭万年,他不敢冒这个险。” 灵瑶显然已将大周皇帝的心理拿捏得恰到好处。 “你不怕他对你痛下杀手?” 帝王若要除一人,易如反掌,有时甚至无需亲自动手。 “他舍不得。” 灵瑶笑颜如花,一切似乎皆在她的算计之中。 “你这南疆的魅术,竟如此神奇,让帝王也狠不下心?” 高潜林愈发觉得灵瑶不简单。 “我这本事,可不仅仅只有这样,高大人可静观其变即可。” 高潜林未作回应,转而提醒道: “陛下近来纵情过度,身体疲惫,这几日,恐怕……” “他定会再次召见我。” 灵瑶摇头否定。 “何以如此笃定?” 高潜林疑惑不解。 “我让林怀义承了一些药品给他,是我自制的,名曰回阳散,可以短时间内,让男儿重振雄风,所以,他一定会继续诏见我的。” 灵瑶语气坚定。 “如此猛药,想来必有后患吧?” 高潜林望向灵瑶。 “此药又名‘回光丹’,取回光返照之意,是我大越皇室秘传,旨在让垂死的帝王有力气留下遗诏。服后三时辰内精神焕发,随后,便无药可救。” 灵瑶的话语令高潜林瞠目结舌,半晌无言。 “你是说……” “放心,我没那么傻,已对药物的配方与用量做了调整。三个月内,大周皇帝将精力充沛,但三月之后,便神仙难救……” 灵瑶贴近高潜林,低语道: “不管高大人有何目的,如果想行动,要快一些,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你不是也一样吗?三个月。” 高潜林回应了一句。 “呵呵,三个月对我来说,还是太长了些,这个时间,是我替高大人你留的。” 灵瑶轻拍高潜林肩头,继续说道: “高大人,切莫迟疑,大周的天,怕是要变了!” 言毕,她转身遁入暗门,消失在皇城深处。 另一边,林怀景与诗柳策马疾驰,归心似箭地朝上京城赶去。一路上,林怀景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马观星的谜团。 马观海与马观星并无关联,那么这位马观星究竟是何方神圣?这马姓又是普通姓氏,并不能从名字中窥得端倪。 “唉,一着不慎。” 林怀景长叹,懊悔不已。 “怎么了?”诗柳关切询问。 “早知不该戏弄那马不良,直接探询马观星的消息才是正理。” 马不良看似颇有能耐,若直接询问马观星的线索,或许能有所收获。如今事态复杂,再相遇恐怕免不了一番争斗。 此人能从萧宁玉手中脱身,修为定然不俗。若正面冲突,林怀景自认并无胜算。 首次,林怀景感到自身修为的不足,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此行所遇,似乎个个都能轻易将其击败,这让林怀景愤懑不已。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再次面对萧宁玉时,他竟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提保护诗柳了。这份无力,促使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要勤修苦练,无论如何,绝不再让诗柳挡在自己身前面对危险。 二人驰至望北亭,更大的意外等待着林怀景。 太子,竟然仍在! 没错,太子林怀仁依旧驻足于此,见他们到来,立刻起身,显然是专程等候。 “见了鬼了,他怎么就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林怀景满脸惊讶,却仍笑容满面地驱马前行,至亭前勒马,翻身下鞍,拱手道: “太子殿下,您这是,迎我来了?走的时候殿下送的,回来却还是殿下迎,殿下还真是,有始有终啊。” “上京城之事,你可有所闻?” 太子开口询问,话语落下,四周人等自觉散去,只留下诗柳与那位名为寒枫的剑客。 “何事?” 林怀景对近期上京城的变故一无所知。 “陛下已将户部尚书之位,赐予了胡天海。” 太子答道。 “这,有何不妥?” “岂止不妥,胡天海乃三弟的幕僚。三弟步步紧逼,在你离开的这五日里,我所掌控的六部,仅剩吏部苟延残喘。而今,就连吏部也名存实亡,陛下任意罢免提拔,全然不顾吏部意见。” 言及此处,太子罕见地流露出激动之情,这是林怀景进京以来首次见其失态。 然而,太子并未停歇,目光如炬,直视林怀景,继续说道: “上次你让本宫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今这变得也太快了些,本宫,已然没有了退路,你怀王府,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第103章 太子的阳谋 关乎个人安危与皇权未来。 林怀仁这位一生循规蹈矩之人,终是踏出了破格的一步。 朝堂六部,昔日均衡之势已被彻底打破,仅余一个名存实亡的吏部供其辖制,这对于林怀仁而言,无异被釜底抽薪。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夺嫡之战中,他深信唯有依靠怀王府,依靠眼前这位怀王府的承续者,方能逆转乾坤,自危局中脱颖而出。 于是,他急如星火,举止失常,一切只为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林怀景静默伫立,未发一言,目光深邃地审视着眼前这位平日里严谨有度的太子,从中捕捉到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杀伐之意。这股意念并非指向自己,而是直指三皇子,乃至背后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 "殿下此言,可是责怪我?" 林怀景轻声问道。 "自然不是怪你,就之前那种情况,怀景你说的法子,是最稳妥的。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父皇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他这般行事,很明显是对我不满。不管父皇他是敲打我也好,要废我也罢,总之如今的朝堂,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倒向三弟了。" "这不是好事吗?" 林怀景反问道。 "好事?如今本宫在朝中势力日衰,这是好事?如果本宫当真被废,三弟入主东宫,待他登基大宝,本宫,还有活路吗?" 太子面容愠怒,昔日的沉稳与儒雅荡然无存。 "此番变故,正好让殿下看清何人忠心耿耿,何人首鼠两端。未来登基之时,该重用何人,不是一目了然?这难道不是好事?" "登基?哼,别说登基大宝,如今本宫的形势,能活下来更已算是天恩了。" 太子长叹,满是无奈。 "太子勿需过于悲观,陛下素来擅长权衡,此番突变,定有缘由。近来,陛下是否有何异常举动,或是接触了什么奇怪的人物?" 林怀景不自觉间已与太子并肩而行,共谋对策,这正是林怀仁的过人之处——他平日的处事风格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亲近。 "如此说来,最近父皇时常遣散左右,只留高潜林一人在宫,大概得有两个时辰。" "这种情况频繁发生吗?" 林怀景紧追不舍。 "至少得有连续三四天,然后再停一两天,之后又三四天,如此往复。" 太子回忆着答道。 "这两个时辰,可曾见过什么人?" 林怀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不得而知。" 太子摇头。 "不得而知?太子在宫中没有耳目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在宫中布有眼线乃是公开的秘密。 "哈哈,怀景说笑了。高潜林贴身守护父皇,大周之内,谁能无声无息接近他五十步之内?" 太子叹息,深知要探明真相难上加难。高潜林修为高深,即便是天师府的张祁闻这样的顶尖高手,也难以悄无声息接近,更不用说普通的眼线了。 "如此看来,解开谜团的关键,就在于高潜林身上了?" 太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哎哟,本宫当真是该时常与你促膝长谈才是,你这一番言语,犹如拨云见日,令本宫豁然开朗。如此,本宫即刻返宫,寻那高潜林一谈。行了行了,本宫先行一步,怀景啊,回京之后,务必光临寒舍,为兄设宴款待!” 言毕,太子殿下径直登上了马车,对林怀景等人未再多加理会,背影决绝,绝尘而去。 “公子,您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了。” 待太子身影消失,诗柳立于林怀景身侧,轻声言道。 “何出此言?” 林怀景疑惑问道。 “公子素来强调怀王府不涉朝政,不介入夺嫡之争,而今,您却对太子施以援手。” 诗柳解释道。 “此事,我帮也不帮,结局并无二致。你以为他想不到这个问题吗?他府中智囊如云,岂会不及我一人之见?” 林怀景望向诗柳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个不解世事的孩子,让诗柳不由一阵局促,细声回应: “公子的意思是,太子已然想到了?那他为何要来找公子你呢?” “他是故意做给三皇子看。太子眼下朝中势力衰微,唯有让外界以为怀王府已倾向他,方能逆转局势。林怀仁啊林怀仁,能稳居东宫多年,其手腕,确是高明。” 林怀景长叹,太子的心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但他却无计可施,这正是太子的高明之处。 “既然公子已然知道这是个陷阱,为何还要往里跳?不理会他不就行了?” 诗柳不解,林怀景却忽而笑出声,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 “傻丫头,这可不是市井买卖,他是东宫太子,大周储君,岂是随意可以敷衍的。况且,即便我不说,也无济于事,他回去之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你以为他来见我,当真是为了得到我的指点?他是要让三皇子以为,是因为与我相见后才有所行动,故而,我说或不说,对他而言并无差别。” 林怀景仰望苍穹,再次长叹: “这是阳谋,我明知是个坑,却也只能硬着头发陪着他一起跳,他是要强行把我跟他绑在一起啊。” 诗柳闻言,接口道: “这太子,心也忒坏了些。” “那你觉得,是三皇子跟太子,哪个比较坏??” 林怀景忽生兴趣,向诗柳抛出了这个问题。 “都坏。” 诗柳的回答让林怀景略感意外。诚然,他对太子并无恶感,即便此次被算计,也是人之常情,为自保罢了。但转念一想: “也对,皇家,哪有好人呐。” “公子便是好人。” 诗柳坚定地望着林怀景。 “好人?好人怎会强娶佳人如你?” 林怀景玩笑道。 “在诗柳心中,早已是公子的人。” 诗柳目光温柔,凝视着林怀景。 “呃,那,晚间可愿至我房中?我们将那未竟之事了结如何?” 林怀景迅速接话。 “这……” 诗柳一时语塞,而林怀景已翻身骑上马背: “哈哈,逗你玩呢,快走吧,京城之中,好戏正要开场呢!” 第104章 需要一场大胜 大周京师,繁华之都——上京。 林怀景重返上京城已三日有余,这期间,他如囚鸟般困于府邸之内,寸步未离,亦不敢离。外界的目光,此刻仿佛万千箭矢,尽数聚焦于他一身。 太子林怀仁的布局,如同无形枷锁,令林怀景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三日期间,他闭门谢客,即便是三皇子林怀义来访,亦未得一见。非是无情,实乃相见无益。当下的局势,已非片语只言所能扭转。 然而,这三日并非全然虚度。 其一,他获知了一则消息:昔年那位与哈尔木都于武威皇城中彻夜长谈的相师马观星,离开武威后,其行踪似乎指向了上京城。换言之,马观星此刻或正身处此地,或至少留下了可供追寻的线索。这让林怀景对寻找马观星之事增添了几分信心。 其二,通过对太子及自身回京后各方情报的分析,他得出一个不愿面对的结论:三皇子骤然受重用,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位频繁出入皇宫的神秘人物。此人身份成谜,但在林怀景心中,已有了一个人选。只是这猜想太过骇人,若真如此,现实的疯狂将远超任何虚构的话本小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种事情若真发生……不,不会的!” 林怀景连连摇头,不敢深思下去。 “殿下,又有人求见……” “这次又是谁啊?你说我又无官职在身,这些个京官儿们老是来见我作甚?” 近日,拜访者络绎不绝,不仅限于太子与三皇子,朝中重臣几乎悉数到访,就连那些平素对怀王府态度冷淡之人也不例外。林怀景如今成了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 没法子,林怀景现在关系重大,在他人看来,这个怀王府的纨绔子子弟,已然有机会成为大周最有权势之人,从太子、丞相,到怀王府、天师府皆与他有关。 “南越国的,灵瑶公主……” 闻此名,林怀景似遭电击,身躯不由一震。 “她来干嘛?老三来没来?” 林怀景急切问道。 “只身前来,连侍从也未带。” 阎达答道。 “说了些什么?” 孤身前来,林怀景不信她毫无准备。 “让我把这个交给殿下。” 阎达呈上一纸条,林怀景展阅,只见四字:南疆魅术。灵瑶从未向他透露过掌握此术,林怀景仅从张祁闻处略有耳闻,如今她竟主动亮出底牌,足见事态紧迫。 “请她进来。” “可是殿下,您连三皇子都未见,如今却要接见其妃,是否……” 阎达对此举颇有微词。 “无妨,我的名声,早就臭了,还差这么点儿吗?让她进来吧,我倒想看看,这个南越的和亲公主,到底还有什么筹码。” 林怀景坦然自若,如今的他,已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挑战,包括灵瑶。 在阎达引领下,灵瑶迅速面见了林怀景。 “多日不见,世子风采依旧啊。” “风采再依旧,也抵不过公主你的手段,短短几个月,就让大周的朝堂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太子可是急的都上火了。” 林怀景保持着冷静,淡然回应: “世子何以断定,这一切是小女子的手笔?” 灵瑶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若不是你的手段,三皇子也不可能被太子打压这么多年而没有起色,公子一来,三皇子这便算是翻了身了。” 言毕,林怀景缓缓起身,踱步至灵瑶面前,暗中凝聚心神,低语道: “公子身为南越之人,对大周有任何图谋,我都不感到意外。但我有句丑话得说在前头。” “愿闻其详。”灵瑶语气平静,答道。 “怀王府安定四方,稳固朝纲,皆为了不让百姓再遭战火涂炭。无论皇族内斗如何波诡云谲,皆与我怀王府无关。但若南越,或是公主殿下您,令大周重陷战乱,我林怀景在此立誓,必让南越,付出代价,沉痛的代价!” 天下安宁永无战事,是林常洛一辈子的追求,自漠北一战后二十年来,天下一直安宁,虽有摩擦却都是小打小闹,所以林怀景不想怀王府后山那几十万英魂拼死打下了局面被破坏,这是他的底线,也是怀王府的底线。 灵瑶闻言,掩口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世子何故认定,小女子会成为颠覆大周朝局,引发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呢?” “未知之事,我不愿猜度,仅是明示怀王府之立场。朝堂风云,我等无意介入,但公主需谨记,无论朝局如何动荡,怀王府亦能以力破之!” 林怀景的话语,便是警告,相当直白的警告。他深知,京师近日种种异动,皆与眼前的灵瑶脱不了干系。 “世子此言,是否已断定,京师之变,皆与小女子相关?” 灵瑶抬首,目光直视林怀景,后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周身金光骤现,令灵瑶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 “看样子,世子确是忌惮于我,不过一抬眼,便已祭出金光咒防身。” 这一笑,瞬间化解了林怀景方才的凛然气势,令他颇为尴尬: “你……你别管,总之,我说的都是实话,如何抉择,看你自己。” “但若,那些终究发生了呢?” 灵瑶面色一沉,发问道。林怀景闻言,同样神色凝重: “公主此来,无非欲稳固南越朝局。我已言明,怀王府将适时出手。公主大可不必行此险棋。但若执意为之,便要看南越皇室大军,能否抵挡得住我永宁三十万的铁蹄了。” 灵瑶闻言,脸上轻松不再。周遭诸国,皆曾领教过永宁铁骑的威力,南越尤甚。林怀景提及永宁铁骑,无疑触动了她的心弦。 “公主,请回吧。” 见灵瑶沉默不语,林怀景出言送客。灵瑶未作过多停留,径直离开林府。途中,于一条偏僻小巷,老太监安民迎面而来。 “殿下。” 安民恭敬行礼。 “嗯,林怀景适才对我发出警告,若我再行一步,恐怕永宁铁骑便会兵临大越边境。” 灵瑶轻声细语,透露些许无奈。 “既然林怀景承诺助我大越稳住朝局,老奴以为,殿下无需过于急进。” 灵瑶闻言,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安民,安民连忙低下头颅。 “安公公,您入宫多少年了?” “回殿下,已有四十年。” “四十年,如此说来,您已侍奉过三位帝王了。” 南越政局动荡,四十年间,帝座更迭三次,当前在位者已是第四位,而安民,如今效忠于灵瑶。 “是的,殿下说的对。” “如此,您应深知,我大越与怀王府之间的恩怨纠葛。若要稳住朝局,怎能借助怀王府之力?朝局的稳定与民心的安定,单凭外力远远不够。大越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还有什么比战胜大周更能振奋我大越人心的呢?” 灵瑶的话语,字字铿锵,透露出她的决心与筹谋。 第105章 鬼市八怪 自林常洛麾下的永宁军一役之后,南越便向大周俯首称臣,尽管边境烽火暂歇,可这十几年来却是内乱不断,战事不止。 吕布虽是万人敌的猛将,但仅凭其一己之力,如何能镇压四起的狼烟?南越之乱,犹如沸水按葫芦,此起彼伏,难以平复。 究其根源,实乃朝廷软弱无力,民心浮动。故而,南越亟需的并非朝堂的暂时安宁,而是一场足以振奋人心的大捷,以一场辉煌胜利洗刷猜忌与动荡,重归平静。 “可是殿下,面对林常洛,吕将军他,是否有取胜的把握?” 安民的担心但不是多余的,灵瑶也相信,吕布是战无不胜的,可是面对永宁铁骑,全天下都没有人能有十足的把握,这是一场南越必须要赢的仗,所以容不得任何闪失,将宝压在吕布能胜林常洛上,实在太过冒险。 “普天之下,无人能在面对林常洛时有十足胜算,故而,本宫费尽心机,所图皆为引那无敌的永宁铁骑,入京师之固。一旦皇城异动,大周天子麾下无兵可用,其必向怀王府伸出求援之手。届时,林常洛领兵进抵京畿之时,便是我南越最好的时机。” 言及于此,灵瑶面上浮现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一切似乎皆在掌握之中,即便多了林怀景这一变数,似乎也无碍大局。 “但殿下此举,恐自身将……” 若北侵成功,身为南越公主的她,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处境危如累卵。 “自踏入大周疆土,我已无生还之念。只可惜连累了安公公,年迈之躯,竟要随我至此,最后落得个不得善终。” 灵瑶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凄凉。 “殿下言重了,老奴一生受皇恩浩荡,如今死得其所,也算不枉此生了。” 安民对大越皇室忠心耿耿,历经三代帝王而不衰,足见其在皇室中的重要地位。 “如此,甚好。安公公,我们启程吧,上京城,该起风了。” 另一边,林怀景手握一纸,心潮起伏。 “公子这是打算找他们算账了?” 诗柳手捧茶壶步入书房,见状问道。 “是啊,回来这么久了,修行却是进展缓慢,需寻高手尽力相搏方有进益。上京城高手云集之处,非鬼市莫属。” 林怀景手中的,正是当初在鬼市寻找杀手的凭证。 这几日,他勤练不辍,进步却微乎其微。林怀景点破迷津,知此时需依张祁闻之言,与强者交锋以求突破。而能无所顾忌与他交手的强者,似乎唯有鬼市。江湖?那里不是不留手,而是生死相搏,他才不会轻易涉险。 于是,林怀景毫不犹豫地带上了诗柳,去找陈菲儿。 因他不顾姚绮身份,毅然娶之并给予庇护,林怀景在上京城风流雅士间声名鹊起,青楼女子皆渴望一睹其风采,故而他也成了风月场上的佳话,尽管在权贵眼中,这份名声更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菲儿很看重林怀景,所以对于林怀景这突然而来的请求,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带着林怀景他们进了鬼市,见到了阿耶什。 这个全身黝黑的异域男子,鬼市里最神秘的鬼头,一身横练的筋骨,看到林怀景之后,一脸的警惕。 “怎么,鬼头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见到我?” 林怀景洞悉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若言我未曾料到那老者竟是如此棘手之辈,世子可愿信我一分?” 阿耶什挑眉,语带试探。 “信,当然信。他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连我都被骗过了。” 林怀景言下之意,指向的自然是那位双腿残疾、看似卑微的乞丐柳唤生。谁能料到,那褴褛之下隐藏的,竟是惊人的秘密。 “如此,甚好。我还担忧,世子此行,是为旧事重提,兴师问罪而来。” 阿耶什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其心中对林怀景的忌惮,不言而喻。 “非为责难而来,但过往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 林怀景言简意赅,虽不追究,却也不意味着遗忘。 “世子何意?” 阿耶什一时未能领悟。 “京城久居,闲暇之余,欲寻一二趣事以消遣时光。” “于鬼市中寻乐?此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阿耶什一脸困惑,显然未能捕捉到林怀景的意图。 “我听说,你这鬼市,藏有八怪,可有此事?” 阿耶什恍然大悟: “怎么,世子是想找他们?若是要杀人,不用八怪,只要当中任何一人,便可以了。” “不,我不是要让他们杀人。” 林怀景摇头否认。 “那世子意欲何为?” “我欲与他们一一交锋。若我败北,柳唤生之事,权当未曾发生。” “世子若胜呢?” 阿耶什追问。 “不是有八个吗?我一个个挑战,若是全胜了,这鬼头,我也想当当。” 林怀景这回答让阿耶什一愣,他没想到林怀景居然对鬼市也有兴趣,看来他当真是个纨绔,什么都想试试。 “哈,既然如此,我自无异议。” 阿耶什表面应允,内心却嗤笑,认为林怀景连一个都赢不了。 “行吧,你这八怪叫什么,索命瘸子磨刀匠,人头豆腐庄稼汉,羊肉掌柜香肉馆,瞎子老怪催心肠,从高到低排的是吗?” 林怀景此行前已从陈菲儿处详尽打听,自然心中有数。 “不错。” 阿耶什点头确认。 “那便从催心肠开始。” 林怀景语气坚定。 “世子三思,催心肠名崔人王,好摘人心肝,十二年前摘了一官家女眷的心肝而被通缉,无奈之下入了我这鬼市。” “鬼头连这个都跟我说出,不怕我去报官吗?”林怀景笑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深信,世子不会破坏我鬼市的规矩。” 说罢阿耶什轻拍双手,从他身后的一扇黑色暗门里,走出一个身长九尺,形如枯槁的男子,一双眼睛带着杀气,死死的盯着林怀景,这便是鬼市八怪之一,催心肠——崔人王。 第106章 催心肠崔人王 崔人王缓步踱出,步入林怀景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两列锋利的獠牙。他身形虽瘦削,面容却狰狞如野兽,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世子,随我一行。” 阿耶什引领着林怀景等人前往一处开阔的练武场。自始至终,崔人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紧紧缠绕在林怀景身上,未曾片刻离开。 二人对立而站,崔人王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忽而转向阿耶什,低沉问道: “鬼头,这人能杀吗?” 阿耶什反问,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崔人王轻轻摇头,一脸茫然。 “呵,他叫林怀景,怀王府世子,李相的乘龙快婿,天师府张祁闻天师的嫡传弟子,杀他?” 阿耶什的话语让崔人王神色一凛,随即摆手摇头,不屑道: “算了,不打了。” “为何!” 林怀景急切追问。 “杀不得,斗来何用?难不成是孩童嬉戏?” 崔人王嗤笑一声,转身欲走。 林怀景见机不可失,单手一挥,诗柳手中的剑仿佛有灵性般跃入他掌中。他欺身上前,一记横扫千军,剑气如洪流般朝崔人王汹涌而去。 崔人王大惊失色,双手一振,臂上赫然显露出一对钢爪,交叉于胸前,勉力抵挡住了这雷霆一击。尽管如此,林怀景剑势之强,即便崔人王勉强接下,也被震退数丈之远。 “有点意思。” 这一击似乎挑起了崔人王的战意,他舔舐着钢爪,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怀景: “怀王府的继承人,李卫心的乘龙快婿,天师府嫡传高徒,这样的人物,确实值得一战,这心头血,也值得品尝一番。” 言毕,崔人王目光转向阿耶什: “鬼头,看样子,今日崔人王要暂别鬼市了。若我今日取了这小子性命,日后的风雨,我崔人王一肩承担!” 阿耶什面色凝重: “崔人王,你确定能承担得起这份后果?” “担不起,也得担!!” 话语刚落,崔人王周身气势陡变,钢爪再次伸展,足增尺许。他身形一矮,双爪触地,真气如龙腾空,瞬息之间,崔人王已化作一道残影,仅余狂笑声与钢爪划过青石板的刺耳声响,以及偶尔迸发的火花。 林怀景持剑以待,正欲锁定崔人王的位置,耳边却突起破风之声。他本能地向后跃去,只见寒光一闪,崔人王右爪自下而上,于林怀景胸前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崔人王如幽灵般现于林怀景面前,右爪得手,左爪又似毒蛇出洞,直刺林怀景要害。林怀景不顾伤痛,聚气提剑格挡。崔人王却收爪回腰,双爪并出,携着无匹真气直冲林怀景面门。林怀景急忙施展金光护体,剑尖前指,勉力挡下这雷霆一击,却被余波震退数步。 这一击之强,令林怀景双手颤抖,虎口剧痛。而崔人王则傲立原地,满脸得意,犹如一头玩弄猎物的猛兽。 “这使得是八极拳的招式?他这爪,用的是八极拳的演化吧?” 林怀景一眼辨识出,刚刚那致命一击,正是开门八极拳中的绝学:“猛虎硬爬山”。 通天阁内藏书丰富,武学典籍琳琅满目,幼时的林怀景常将它们当话本小说看。 虽说实战中遇到一些招式他还是认不出来,但诸如“猛虎硬爬山”这般狠辣绝技,他总能一眼洞悉。 崔人王岂会留给林怀景片刻喘息?见对方竟成功抵挡,心中不免一震,旋即朗声笑道: “好个少年郎,龙虎山弟子果然名不虚传,金光咒运用得也颇见功底。” 言罢,他身形再度隐入虚空。崔人王以身法诡谲享誉武林,江湖传言:世间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凭此绝技,崔人王行走江湖,所向披靡。 林怀景矗立原地,胸前血迹斑斑,诗柳欲近身照料,却被他轻轻推开。以崔人王的手段,诗柳介入只会是徒增伤亡。 林怀景始料未及,原以为这鬼市杀手有所顾忌,却不曾想对方竟敢脱离鬼市束缚,而这崔人王,分明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 那闪电般的身法,让林怀景无暇锁定其位置,方才的闪避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即便如此,胸口仍未能幸免于难。 危机再临,林怀景猛然转身,长剑横挡。 “锵!” 崔人王右爪反撩,被剑刃格挡,随即连环两击,均被林怀景一一化解。借力后撤之际,一道凌厉剑气直逼崔人王,后者却巧妙侧首,剑气擦面而过,留下一抹细微血痕。 此刻,林怀景左手朝天一指,复又猛地下劈,口中低吟:“中!” 崔人王大骇,仰望之际,只见天雷轰然而至。他自信满满,凭着自身身法,区区天雷自是不在话下。然而,正当他欲脱身之时,双腿却被无形之物缠绕。低头细看,竟是两道金光化作的金线悄无声息地锁住了他的脚踝。 这正是林怀景从赵传志处习得的秘技。 林怀景的天赋异禀,只需一眼,便能融会贯通诸多技艺。 避无可避,崔人王凝聚全身真气,决意硬撼天雷。 伴随着崔人王的惨叫,天雷携风带电,沙尘漫天。待尘埃落定,崔人王虽浑身焦黑,烟雾缭绕,却奇迹般地存活,双眼依旧紧锁林怀景。此时,他惊异地发现,林怀景胸前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 目睹此景,崔人王非但不惊,反而愈发兴奋,面容扭曲,向林怀景质问道:“莫非……莫非这是张通玄的‘逆元归真’?” 张通玄,天师府天师,世间唯一的谪仙,其所悟“逆元归真”,乃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无上法门。 张通玄修为高深莫测,更有谪仙之称,能与之一战者屈指可数,更别提逼他施展“逆元归真”。崔人王自认今日有幸遇见,心中欢喜不已。 “此术并非师爷‘逆元归真’,是我自己悟的,名为‘逆仙’,与师爷相比,相差甚远。” “差不差的,都无所谓了,我只想亲眼见证。今既得见,岂有放过之理!林怀景,接下来,我将全力以赴。我倒要看看,龙虎山这通天之能,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言毕,崔人王双爪触地,真气激荡,身形再次遁入虚空。此次,他的速度更胜以往,不同的是,林怀景能隐约看见周身点点火花绽放。 崔人王终使出绝命杀招——“影葬”,以极致身法施展出连绵不断的斩击,誓要将对手折磨至死于他的爪锋之下! 第107章 惨胜 "世子,小心些吧,鬼市有云,影葬一出,寸草不生。" 阿耶什在旁轻声提醒,而林怀景闻声非但不惧,反将体内灵力催至极限,霎时间,数道凌厉剑芒破空而出。 此刻的林怀景,已渐能跟上崔人王那鬼魅般的速度,尽管剑气尚不能精准捕捉其踪迹,却足以扰乱其攻势,放缓那致命的步伐。 金属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林怀景身周金光咒闪烁,碎了又聚,聚了又碎,恰似他身上新旧交替的伤痕,刚因逆仙之力愈合,旋即又添新伤。 二人交锋不知几何,林怀景始终处于守势,而崔人王的杀意却愈发浓烈。 久矣,未曾逢此等对手。这些年在鬼市,身为杀手的崔人王,手握无数生死,连江湖名宿亦在其列,却无人能如林怀景这般,激发他如此强烈的战意与杀机,那股欲望,几近沸腾。 渐渐地,崔人王不由自主地被林怀景的节奏牵引,面对无法全然闪避的攻击,林怀景仅避要害,其余伤害,则借由逆仙之力硬扛。 而崔人王,也被林怀景这份硬撼的气势所影响,开始无视林怀景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招式,双方展开了一场纯粹力量的较量。 终于,崔人王一记沉猛的老拳迫使林怀景后退,二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提气蓄势。林怀景剑意冲天,剑影漫天飞舞,一式“仙人指路”,直指崔人王。 崔人王亦不甘示弱,双爪齐出,施展开门八极拳中的绝杀“迎门三不顾”。 利爪直逼林怀景,后者侧身避让,真气凝聚剑尖,“仙人指路”直刺而出。 迎门三不顾本是不顾一切的强攻之术,遇上了林怀景这不顾一切的打法,正中下怀,二人皆未能幸免。 林怀景之剑一剑刺中崔人王的心口,而崔人王的利爪则洞穿了林怀景的小腹。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踢向对方腹部,踉跄后退。 崔人王双爪撑地,血沫溢出唇边;林怀景则以剑支地,左手紧捂伤口,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公子!" 诗柳见状,花容失色,急欲上前,却被林怀景制止: "别过来!!" 林怀景先前那一式“仙人指路”,剑气浩荡,余威犹存,此时靠近,恐遭剑气所伤。诗柳心领神会,驻足不前。 "可惜,你若再进半分,我便败了。如今,你我之间,胜负难辨。" 崔人王望向林怀景,那剑气之强,即便是他也深受重创,仅差半分,心脏便将被洞穿。然而,正是这半分,让他尚存一息。 "那可未必!" 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崔人王大惊之下欲运力反击,胸口的伤口却猛然爆开,热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地面。 崔人王倒地,口吐鲜血,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怀景。而林怀景面无表情,淡然回应: "来之前我查过你,你身上背着七十九条人命,如今,让你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崔人王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胸口的血泊仍在蔓延。林怀景勉强站起,却体力不支,即将倒下,幸得诗柳及时赶到,稳稳扶住了他。 他凝视着诗柳,嘴角勾勒出一抹溺爱的微笑,随后目光转向阿耶什,缓缓道: “我赢了,其他几个,我什么想来,再通知你。” “林怀景,莫要得寸进尺,今日要么继续比试,要么,恩怨两清。” 阿耶什何等睿智,能掌管鬼市多年,岂是任凭林怀景摆布之辈。 “哼,随便,总之,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把人叫出来,今日之战畅快淋漓,本世子心悦,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言毕,林怀景示意诗柳搀扶他离去。 “鬼头,他杀了我们的人,怎可如此轻饶……” 阿耶什身旁一人愤愤不平,欲上前争辩。 “崔人王战前已说明与鬼市无关,他就不再是鬼市之人了,如此,我们也没办法找林怀景的麻烦,罢了,送走这位煞星,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阿耶什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决意就此了结纷争。 归途中,诗柳扶持着步履蹒跚的林怀景,望着他苍白面容上洋溢的笑意,不禁问道: “如此惊险,公子为何满脸笑意?” “你不明白,此一战,我修为大涨。这逆仙的再造之术,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与崔人王一战,我几次真气都快耗尽时,气海穴突然涌出大量真气,当时我就知道,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了,老道士果然没骗人,与高手对战,濒死的战局,方才激发最大的潜力,立能突破自我,进入全新的境界。” 林怀景对此战颇为自得,纵使浑身伤痕,真气亦所剩无几,未能尽展逆仙之威,但所得之丰,难以估量。 “最后一剑,分明偏差半分,崔人王是怎么死的?” 诗柳同为剑客,自然看出那一击并未致命。 “的确是差了半寸,但我用了萧宁玉的手段。。” “他的手段?” 诗柳一脸茫然。 “萧宁玉以寒玉真气随人呼吸侵入体内,毁其脏腑。我亦如是,只是我以剑为媒介,只不过不同的是,我是用剑将真气打入对方体内,这最后的半寸,剑未至,可我的真气到了,这就是崔人王身死的缘由。” 林怀景的解释让诗柳恍然大悟,而她现在看林怀景的眼神更不对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只看了对方使了一次的招式,自己居然会了,而且还会融会贯通,成为自己的招式,这样的人物,实在太过可怕。 归府途中,林怀景偶遇故人——冯天奇。 自上次婚宴大闹后逃离上京,冯天奇未再现身府邸,并非逃遁,也非重返永宁,而是受林怀景密令,前往凉州——高潜林的故乡,执行另一项秘密任务。 “公子,得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冯天奇静前轻声说道。 “哦?看来有大收获,说来听听?” “末将在凉州寻得当年西凉皇室的宫里人,得到一个惊天的秘密。当年皇宫之中,的确有个叫高潜林的太监,只是如果他还活着,现如今,应该有九十高龄了。” 第108章 冯天奇去通州 在怀王府中,高潜林锋芒毕露,其意昭然若揭,箭头直指怀王府。因此,林怀景踏入上京城时心中早已暗自筹谋。 首当其冲,他决定深挖这位高潜林的身世来历。 利用林常洛在上京城的暗线,林怀景在吏部找到了高潜林的档案卷宗,逐渐揭开了一段尘封往事——高潜林,原为西凉皇廷之内一名微不足道的宦官。三十七年前,大周威武帝林珩齐亲自率军,铁蹄所向,西凉倾覆,大周疆域得以西扩至极。 那一战,西凉皇族几乎殆尽,宫墙之内,无论嫔妃内侍,无一生还,唯有高潜林因不明缘由,被威武帝特赦归朝,从此伴驾左右。 而关于这位小宦官为何独获恩宠,世人众说纷纭,唯一共识是他才智过人,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蜕变成为大周朝堂呼风唤雨的关键人物。 冯天奇带回的消息更添疑云:若那档案中记载的高潜林确有其人,且至今健在,应已年近九旬,怎料档案所示,三十七年前高潜林却只区区十几岁? 林怀景静坐书房,背后的诗柳正细心料理他的伤口,而他本人则目光沉郁,凝视着费尽周折自吏部取得的高潜林档案,面上神色莫测,似有千思万绪。 “按你说的,这个高潜林并不是真正的高潜林的话,那他隐姓埋名的目的是什么?” 林怀景侧首,向身旁的冯天奇抛出了疑问。 冯天奇皱眉,摇头道: “难以揣测。若他意图不利于大周,以他现下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尊,权高位重,早可有所行动才是。” 片刻沉默后,冯天奇似有所悟: “或是末将查探不周,西凉皇城里,是否另有一名高潜林?” “绝无可能,宫廷内侍皆有明确记录,姓名绝无重复之理,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高潜林也许根本就不是当年西凉皇宫中的太监高潜林。” 高潜林的真实身份与目的,如同迷雾重重,冯天奇所虑亦不无道理,凭其地位颠覆大周轻而易举。即便无法令大周覆灭,亦足以使之数十年努力毁于一旦,然而他却按兵不动,且表现得无比忠诚。 林怀景目光再次落回档案,于页末发现了一丝线索: “这里写着这个高潜林祖籍通州,看来,得去趟通州打探一下了。” 某种预感在林怀景心中萌生,高潜林的身世背后,似乎隐藏着惊天的秘密,一旦揭晓,或能解开上京所有谜团。 “明白了,末将即刻筹备行程!” 冯天奇闻声,连忙应答,但林怀景挥手阻止。 “不必,冯天奇……” “末将在!” “我要你待在这间书房里,一直待到我回来为止,我会对外宣称要闭关两个月,这期间,我会让画眉每日与你送吃食,但有一点,你不可离此地一步。” 冯天奇一时错愕: “殿下这是……要亲自前往通州?” “没错,今日起,你便是林怀景……” “末将不敢担此重任!” 话音未落,冯天奇已跪地力辞。 “不必惊慌,我说你是,你便是。此刻我即是冯天奇,你只管安心等待,待我自通州返回。” 通州离上京城还是有点儿距离的,林怀景心知肚明,要想堂而皇之地脱身绝非易事,于是,便用了这么一个计策。 随后数日,他谨慎布局,先是于府中静养两日,借机散布自己闭关修行的消息,以免节外生枝。至第四夜子时,月黑风高,他换上冯天奇的衣装,携诗柳之手,借由鬼市秘径,再次遁出上京城的重重包围。 此时的林怀景,以冯天奇之名,与诗柳并肩,踏上了通往通州的漫漫长路。 自上京城至通州,纵使快马加鞭,日夜不息,亦需约莫七日光景,然林怀景身处此番隐匿身份,不便利用驿站换乘快马,更无法昼夜兼程,是以,这段旅程竟耗去了十一日光阴,实属不易。 终于,两人抵达了通州,陵城之内,人疲马倦,满目皆是旅途的痕迹。 诗柳已累得面无血色,却未曾有过半句怨言,此情此景,让林怀景心疼不已,连忙寻了一处上等客栈,订下两间上房,供二人休憩调养,足足两日时光,方恢复了些许元气。 修养完毕,林怀景与诗柳整装出发,誓要揭开高潜林之谜团。 腹中稍感空虚,两人简单用餐后,便依据档案所载,来到了高潜林祖籍所在地——拐角巷,择一茶馆歇脚,试图从中探寻蛛丝马迹。 “客官,您点的上等普洱与糕点,请慢用。” 小二送上茶点,转身欲去,却被林怀景轻轻拉住,手中二两碎银闪着诱人的光芒,小二顿时瞠目结舌,急切问道: “客官,还有何吩咐?” “小哥,我想请问,这拐角巷里是否有一户高姓人家?” “有的,高老爷家,那可是陵城首屈一指的大户,半座陵城都是高家的,就连知州大人见了高老爷,也得绕道而行呢。” 看来,正是目标无疑。能让知州避让三分的,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的高家,显然因高潜林而权势熏天。 “连知州也要退避三舍?他们家在京里有人做官?声势如此显赫?” 林怀景故作不知,心中已有计较。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小二闻言,略有诧异。 “嗯,初来乍到,外乡来做生意的。” 林怀景点头应道。 “哦,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这高家在上京城中,可有个大关系,据说高家有个叫高什么林的,在上京城当大官儿,能见到皇上,所以高家权势滔天,成了咱们陵城的一霸。。” 小二说话时,还不忘四处张望,压低嗓音,生怕消息走漏。林怀景点头示意,与诗柳交换了眼神,匆匆饮毕茶水,便悄然离去。 “公子是想对付高家?” 诗柳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怀景的心思。 “当然,高潜林不是去过我家了吗?那我去他家应该也算礼尚往来吧?” 确认高家与高潜林之间存在联系后,林怀景决意先从高家入手,无论那高潜林真伪,高府必将成为解惑的关键所在。 抵达拐角巷,一座雄伟的门楼映入眼帘,门前一对石狮巍峨,朱红大门上,“高府”二字以流金勾勒,熠熠生辉,尽显豪门气象。 林怀景拾阶而上,扣响门环,不消片刻,侧门轻启,一名看似仆役的男子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问道: “二位是?来访何事?” 林怀景稳步上前,拱手为礼,从容答道: “在下冯天奇,上京人士,与高大人素有交情,途经陵城,闻高大人祖宅于此,特来拜访。” 第109章 高府 那仆人一听是来自上京的贵宾,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匆匆瞥了林怀景一眼,连忙应道: “二位尊驾,请在此稍作歇息,容我前去通禀。” 言毕,轻轻合上门扉,步入内院。 不消片刻,宅门重启,一位年约四旬,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携同管家及一群仆从步出,望见林怀景,连忙抱拳行礼,态度恭敬: “在下高显林,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有请有请。” 林怀景朝诗柳投去一抹会心微笑,二人默契地跟随其后,步入府邸。 一进门,即刻被引领至富丽堂皇的客厅。甫一落座,仆人们便忙不迭地上茶献糕。待众人坐定,高显林挥手示意: “二位上官,还请喝茶,这可是陛下用的贡茶,平日里可喝不到。” 林怀景闻言,举杯近鼻,细细嗅之,果不其然,茶香馥郁,确系贡品无疑。 对于此类佳茗,他并不陌生。尽管上京那位对怀王府多有忌惮,但在赏赐上却从未吝啬,每年的贡茶皆属上乘,因此他轻易便能辨识。 “嗯,确是上等贡茶。” 林怀景浅尝一口,诗柳亦小心翼翼地随之品尝。高显林听罢,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追问: “大人竟是尝过贡茶?” “自然,若非如此,又怎会辨其真伪。” 林怀景点头答道。 高显林试探性地接话: “原来大人官居高位,否则怎有机会享受这份皇家恩赐?” “说来汗颜,我仅是一名羽林卫。” “羽林卫?我听说,羽林卫是陛下的亲卫?上官可以得到陛下的贡茶,想来是深受陛下信重。” “大人过誉了,只因在军中略有微功。” 林怀景谦虚地拱手回应。高显林立刻站起,摆手笑道: “哎呀,岂敢自称大人,您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我等皆为平民,哪里担当得起‘大人’二字。” “高大人的家人,自然也是大人。” 林怀景的回答引得中年男子爽朗大笑,显然颇为受用。随后,他们被安排至厢房休憩,以待晚宴。 高显林穿过前厅,穿行中庭,直至后花园深处,再经由花园,来到一座静谧的佛堂。推门而入,只见一位满头银丝,约莫八十高龄的老妇人正于佛像前跪坐,手中捻着佛珠,口中默念经文。 “母亲,已经打听清楚,像是从上京来的,自称是羽林卫,名叫冯天奇。” 高显林上前禀报。 老夫人缓缓开口: “即刻飞鸽传书至上京,询问潜林,确认此事真假。” “是,但母亲,此举是否多余?即便他假冒身份,不过是一顿饭,最多留宿两日,事后送走便是。” 高显林显得不解。 老夫人解释道: “潜林前些时日传来急报,上京恐有变故,我们行事需谨慎,勿因小失大。” “知晓了,我即刻去办。” “还有,暂且殷勤款待,勿失礼数。万一他们身份属实,有所怠慢恐生枝节。” 老夫人叮咛道。 “区区一个羽林卫,能有何等麻烦?只需告知潜林一声即可。” 高显林不以为意。 “还是谨慎为妙,无端造访,其中必有文章。另外,派人暗中留意,莫让他们随意探看。” “是,遵命。” 高显林转身而去。 因诗柳以男装示人,厢房仅备一间,此举倒是恰到好处,免得林怀景独自于室中胡思乱想。 "公子,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诗柳忽道。 "是否觉得那位高显林,不太像是这家的主人?" 林怀景亦有同感。 "正是,公子可注意到他坐的姿态?" 诗柳微微颔首。 "嗯,只坐半椅,背脊挺直,双腿并拢,姿态拘谨至极。若真是高府之主,怎会如此不自在?" 林怀景亦敏锐察觉到高显林的坐姿,一府之主,何至于此等拘束? "看来这个高府的水很深,咱们要想在这里得到些什么线索,得多待几天了。" 诗柳回应道。 "也罢,以你我二人目前的修为,高府想要对我们不利怕也有些难,既然来了,不查个水落石出,怎么能走呢。" 林怀景亦决意留下,誓要揭开高潜林身上的秘密,他隐约感到,高潜林背后隐藏着更为惊人的谜团。 夜幕低垂,林怀景二人受邀赴宴,餐桌上的奢华,即便是林怀景这样的身份,亦未曾领略。 满桌佳肴,林怀景见所未见。 "上官,您尝尝这道‘青慕舌尖’,别有风味。" "哦?名字颇显文雅,其中有何奥秘?" 林怀景夹起一试,口感绝妙,不禁追问。 "这是鸡的舌头,鸡还活着的时候,先不杀,直接拔出舌头,只取舌尖一点,便是这道菜。" 高显林解答道。 "一整只鸡,只取舌尖一点儿,就为了这一道菜?那这道菜,用了多少只鸡啊?" 林怀景惊叹,单为舌尖之一小块,满盆估算,怕不少于千只。 "共计一千七百只。" "!!!" 林怀景瞠目结舌,此等奢华,实已到了浪费无度的地步。 "那些鸡呢?" 林怀景追问。 "已分送至城内各餐馆及府中仆役,这边还有两盆鸡肉。" "原来如此。" 林怀景原以为那些鸡将被弃之不顾,幸好尚未至此般疯狂。 "上官再尝尝这味。" 高显林举公筷,为林怀景夹起一片似肉非肉之物,林怀景咬下,韧而不柴,口味独特。 "这是什么珍馐?前所未尝。" "哈哈,上官勿笑,此物在上京确属罕见,乃是驴之上唇。" "!!!" 林怀景再次惊讶,高府手段之独特,竟能令堂堂怀王府世子如此惊奇。 "仅为一片上唇?上下唇有何不同?" 林怀景好奇心起。 "上唇更为丰厚,下唇则薄,味道稍逊一筹。" 正当林怀景感叹之际,一仆匆匆入内,附耳与高显林低语几句,高显林点头,转向林怀景二人: "二位请慢用,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言毕,转身离去。 "老爷,上京消息,高大人确认有冯天奇其人,现已离开羽林卫,随了林怀景。" "跟了林怀景?那便是潜林的对手了?此行莫非是来试探虚实?" 高显林瞬间洞察林怀景此行目的。 "你先招待他们,我去拜见祖母。" 言罢,高显林大步迈向后院佛堂。 第110章 幕后的正主 "林怀景的人?" 佛堂之内,老夫人接获此讯,面容古井无波,内心却已风起云涌。 "既敢上门,便休想轻易离去。潜林当前首要之敌,便是怀王府,他身为世子麾下,竟敢涉足高府门楣,岂非自寻死路?既求一死,我高府作为主家,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成人之美!” 老夫人虽手捻佛珠,口中诵经,却心无慈悲,闻冯天奇归属林怀景时,首要念头便是斩草除根。 "可是,毕竟也算是朝廷的人,如此杀了,会不会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高显林心中犹存顾虑。 "昔日羽林卫,今日安在?说不定他连永宁军门槛都未踏进,不过林怀景一介私属而已。杀了他,怀王府岂会为此等微末小卒,劳师远征,马踏通州?杀之无妨,无妨。" 老夫人思虑周全,却未曾料到,她要杀的人,并非真正的冯天奇,而是一个,当真会让林常洛马踏通州的存在 高显林领命,恭退佛堂,随即召集心腹,意图行动。 "老爷,我们是即刻行动,还是……" "待他们酒足饭饱。来高府一趟,总得让他们做个饱死鬼。若早知其身份,在宴中下毒,更为简便。罢了,事不宜迟,速去准备。” 言罢,高显林换上一副和煦笑容,迈向林怀景一行。 入席后,见林怀景与诗柳仍在品尝佳肴,他笑容满面,坐了下来: "二位,这些菜肴,可还合胃口?" "还不错,挺好的。这类美食,在王……在王城里都难觅踪迹。" 林怀景点到为止,险些吐露王府二字。 "上京繁花似锦,自然不屑于我们这小地方的粗鄙之物。" 高显林笑声中带刺,令林怀景生出几许异样感。 "高老爷此言差矣,上京之中,哪位达官贵人府上能有如此多的私兵守卫?" 林怀景点点头,肉入口中,目光锐利地对上高显林。 "哈哈,大人说笑了。陵城不比京师,治安不佳,如高府这样的显赫门第,多备些人手,只为求个心安罢了。" 高显林言辞得体,然而陵城虽非大城,却也不乏甲卫巡游,何来治安不佳之说?显而易见,高府暗藏死士。 "高老爷言之有理。我等用餐已毕,连日赶路甚是疲累,先行告退休息。这几日,恐要叨扰高老爷了。" "大人客气,这边请!" 高显林站起,向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即刻隐去。一切细微动作,皆难逃诗柳敏锐的观察。 突变骤起,诗柳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直抵高显林喉间。高显林凡胎俗骨,惊惧之余没有任何反应,眼看着那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立马颤抖问道: "这……这位大人,何……何意?" "何意?高老莫非真不明白?" 林怀景反问,语气冷冽。 "不……不明白啊。" 高显林佯装无辜。 "好,既然高老爷不明所以,我便让你见识一番。" 林怀景话音未落,手指轻弹,一片绿叶离枝,借力飞射而出,窗外传来惨叫,一抹血红溅上窗棂。 "啊!" 高显林面如土色,转向林怀景,声音颤抖: "大……大人这是何……" "我已言明,我乃羽林卫。你以为天子近卫是摆设吗?若非察觉你布下的伏兵,我又何必提及你府中的私兵?" 林怀景的真气已经修炼至能察微知着之境,与崔人王的一役,他破境而出,此刻,他已然跃境跨到了观鱼初境的修为。 步入观鱼境,意味着他不再是一名平庸的武者,而是踏入了修士的行列。 普天之下,修士们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唯有破境飞升、超凡入圣的境界,而这至高无上的境界,又岂是轻易可达? 自古以来,文献记载中飞升之人不过区区数百,其中多半出自道门,这便是今日道教昌盛的缘由。 而当下,世间被认为最有可能飞升,甚至已具备飞升之力的,唯张通玄一人耳。 张通玄孤踞谪仙之境三百年,无人能及,因此世间传言,武学气运似汇聚于他一身,故常有人为夺气运,纷沓而至龙虎山挑战。 但最终,这些挑战者在未睹张通玄真容之前,便已将自己的气运永远留在了龙虎山之巅。 林怀景仅用了半年时光,便从一个不懂武艺的外门小子,一跃成为众多武者梦寐以求的观鱼境强者,这不禁让人感叹,天赋二字,实乃关键。 高显林见自己的阴谋被林怀景无情揭露,显得极度慌乱,连忙求饶: “两位大人,在下实在是不明二位尊驾的身份,故而有所防备,绝无加害之心,还请……” “哦?那这又该如何解释?” 林怀景亮出一张飞鸽传书的信笺。飞鸽传书时,为防止信鸽中途遇袭或迷失,通常一次放出数十只,偶有信件被截,也不足为奇。 高显林一见此物,面色骤变,虽心急如焚欲逃,却被利剑扼住了咽喉,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又如何挣脱? “这……这……” “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便对我们起了加害之心,是吧?” 林怀景并未打算放过他。 “不敢,不敢,我只是自保而已,我等实在不明二位大驾光临所为何来,这……” “废物!如此小事便吓得魂不附体,如此胆量,如何能撑得起这份家业!” 这时,一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一名老妪推门而入,见儿子受制,却厉声呵斥。 “娘,我这……” 高显林一脸苦涩,手指着颈上的剑。 “要想担起高家的重责,需有刀悬颈而不改色的勇气和决心。区区小事就惊慌失措,我又怎能放心将高家托付于你?” 即便儿子受制,老妪仍厉声训斥,让林怀景错愕不已,仿佛受制的是他们。 “看来,您才是高家真正的掌舵人。” 林怀景望向老妪,轻声道。 “老朽不才,确是高府多年的当家人。阁下既为林怀景手下,来访应是为了探究我儿潜林的出身。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潜林乃我十月怀胎所生,你们的目的已达成,是否可以离开了?” 老妪对林怀景言道。 “我倒是无妨,只是不知,若我们放手,您是否会让我们安然离去呢?” 林怀景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泰然自若地望着高家老妪。 第111章 老太太的狠辣 "既然阁下这么问了,那老身也就实话实说了,今日就算赔了这个儿子,你们二位,也休想活着离开高府。" 言毕,老太太手一展,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丁如潮水般涌下,瞬间将二人团团包围。 "这个高显林,恐怕并非您的亲骨肉吧?" 林怀景轻声探问,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 "呵呵,阁下眼光果然犀利,他确实非我所出。" 老太太自觉大局已定,不觉间已将底牌亮出。 "不是,娘,这种时候您不能不认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高显林闻言,恐惧溢于言表,连忙恳求不止。 "闭嘴,废物,这么多年来的荣华富贵,也算对得起你了,如今你这般死了,能带走这两人,也算死得其所。" 老太太冷言落下,手一挥,正欲令家丁动手,却不料一阵真气轰鸣,伴随着几道雷霆天罚,最前方的几名家丁瞬间被轰成了焦炭。 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再加上她还念佛,以为是上天神罚,一时之间惊得抬头看着天不敢言语。 "看来,连上天都不站在您这边,老太太。" 林怀景面不改色,无辜之态令人难以置信这一切皆出自他手。 老太太虽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五雷正法,只道是天谴降临。但天雷之异常,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面前这位青年。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区区羽林卫,岂能有此等威能?" 老太太目光锐利,直视林怀景,发问的同时,心中已是疑云密布。 "我叫冯天奇,一个微不足道的羽林卫。老太太,若您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儿子我自会归还,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若我不答呢?" 老太太反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他人或许忌惮高潜林,但我可不怕。今日,我便借天意之名,灭你高府全族!" 言毕,林怀景暗蓄力量,又一道天雷轰然而至,直指老太太,却见她临危不乱,淡然笑道: "那就看这天意,能劈多少人了。" 话音刚落,老太太轻摆手,缓缓后退,紧接着,数百名家丁如洪流般涌上,将林怀景二人困于中央。 此情此景,远超林怀景预料。高府家丁众多,原以为不过百十人,此刻竟涌现出六七百人的阵仗,远超一般豪绅之家,甚至媲美皇室府兵的规模。 正如张祁闻所言,纵使神仙下凡,面对万千兵马亦难保全胜,更何况林怀景仅是初入观鱼之境,如何以一敌七百? 生死存亡之际,二人陷入了绝境,唯有杀出血路,方有一线生机。 "既敢如此猖狂,那我便先取一人性命,让你们瞧瞧厉害!"诗柳话语间,剑锋已指向颤抖的高显林,老太太脸色骤变。 "且慢!"老太太挥手制止,所有家丁立刻停步。林怀景却趁机对老太太言道: "我就这么一提,你就立马与他划清界限,无非是想保他一命。可惜,我们不吃这套。今日,若再轻举妄动,便是他的死期。高潜林,即便真是您亲子,也是无根之人,高府若想后继有人,恐怕还得指望他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四十岁了,还没有开枝散叶,没有成婚,想来是因为高潜林不让吧?他自己是个太监,也不许你娶亲。” 林怀景看向高显林,问了一句,高显林脸转向一边,没有回应,但这已经说问题了,老太太听罢,同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高老太太,高潜林不是您儿子,也许,你们可能都不姓高,高潜林一直养着你们,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身份得到一个归处,一个太监,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身份,是归处,是死了之后归处。” 林怀景语重心长,目光深邃地望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凝视着自小视为骨肉的儿子,声音里交织着悲凉与愤慨: “儿啊,莫怨娘心狠,此事,实属无奈之举。” 言罢,她紧闭双眸,决绝转身,显然心意已定。 此刻,一群家仆如狼似虎般扑来,林怀景体内真气陡然沸腾,他双指一点,前方数十人的剑仿佛被无形之力锁住,动弹不得。但他的修为有限,距离稍远者便难以波及。 只见他右手指尖轻轻往上一点,那些剑仿佛有了生命,纷纷跃至空中,旋即环绕于二人身旁,化作剑阵,守护着他们的周全。 紧接着,一阵怒吼,众人不顾一切向他们逼近,即便手无寸铁者,也抓起剑鞘充当武器。老夫人的命令,显然极具分量。 刹时,剑气激荡,锋芒毕露,凄厉的哀嚎中,冲在最前面数十人被林怀景凌厉的剑气斩落,只是对手众多,他唯有护着诗柳步步后撤。 没有林怀景的授意,诗柳也不敢轻举妄动取高显林性命,于是二人边战边退,直至退至后院佛堂门前。诗柳猛然推开佛门,与林怀景一同闯入,老夫人见状,连忙挥手下令停止追击。 佛堂,承载了她多年诵经祈福的圣地,林怀景二人的进入,让她不禁焦虑不安。 “冯天奇,只要离开佛堂,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老夫人的话语,透露出佛堂对她的重要性。 林怀景望向高显林,淡淡言道: “连你母亲都弃你不顾,方才我们拥有无数次机会取你性命,却未下手,相比之下,我们似乎更显慈悲。这,是否也算你的悲哀呢?” 高显林默然无语,面带绝望之色,没有什么比被母亲遗弃更让人心寒。 “林怀景,你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老夫人一声令下,数支蘸满火油的箭矢破空而入,点燃了佛堂内的每一寸空间。 林怀景急忙拉着诗柳欲逃离,高显林却绝望地说道: “别妄想了,我娘连这佛堂都要付之一炬,显然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我们的命运,注定在此终结。” 此刻,他的心已如死灰,而林怀景与诗柳,则陷入了另一重绝境! 火海翻腾,数百支火箭呼啸而至,高显林挺身而出,甘愿成为箭靶,倒下之际,在熊熊火光中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息。 第112章 夜探高家 佛堂之内,火焰肆虐,将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 林怀景与诗柳,两位身影在熊熊火光中显得渺小而无助,前有密如飞蝗的箭矢,后是烈焰构成的无尽火海,仿佛置身绝境,退无可退。 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林怀景心头却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眼前的困境曾在某处预演过,只待今日重现。 他紧拥着诗柳,目光在狭小的佛堂内急切探寻逃生之路,而四周火舌乱舞,带火的箭矢不时呼啸穿梭,每一道都像是地府判官的笔,绝情而冷酷。 忽然,林怀景脑中闪现一幕画面:四周被水环绕,自己身处水中,指挥着水流按照心意变化万千。 “水之试炼?” 他恍然大悟,难怪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与那龙虎山中的水之考验何其相似。唯一的变数,便是此刻围困他们的,由水化作了火。 既然曾经能驾驭水流,区区火焰又何足挂齿?更何况,他如今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林怀景将诗柳护在身后,双手聚气,缓缓推送真气至火海,前三次尝试,火势不减反增,直至第四次,火焰仿佛被他的真气牵引,微微偏移,这一丝微妙的变化,让他信心倍增。 “躲在我身后,别动。我还不确定能否完全控制这火。” 言毕,林怀景全神贯注,真气如洪流般充盈整个佛堂,借太极云手之式,巧妙地引导着火焰流向,那些火焰好似火龙一般,在林怀景真气的引导之下,在佛堂内飞舞。 而后,林怀景以野马分鬃之威,将烈焰引向佛堂后壁,一声巨响,墙体轰然洞开,二人趁机穿越火海,从缺口逃出生天。 脱险后,林怀景回望佛堂,心有不甘,猛然转身,双掌凝气,向那佛堂施以一击,磅礴的真气非但未减缓火势,反而令火舌更加狂躁,迅速蔓延向高府豪宅。恰在此时,两名手持利刃,身着高府家丁服饰的男子从后方现身。 “在这里!” 一人高呼,两人随即迅猛扑来。诗柳剑指欲出,林怀景却先一步出手,双掌翻飞间,二人已被震飞,随后被抛入火海。 “用剑会留下痕迹,如此一来,他们便难以察觉我们的行踪。” 林怀景简短解释,诗柳亦领悟到他的意图,利用两个替身的尸体混淆视听,他们则得以隐秘追查真相。 与此同时,皇城之上,高潜林正凝视着手中的鸽羽传书。 “大人似乎心事重重?” 一句轻柔的话语随风而至,却出自一名太监之口,他名叫小六子,是高潜林最亲信的仆从之一。当然,这个信任是相对的,像高潜林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的。 察觉到主人的愁绪,小六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林怀景派了人去通州,怕是要对我有所动作了。” 高潜林淡淡回应。 “去就去了,大人怎会惧怕他?” 小六子显然不明就里。 “那里有我的家人。” 高潜林抬头,目光深邃,小六子报以微笑,宽慰道: “大人多虑了,林怀景怎敢对您的家人动手?他若轻举妄动,在这皇城他还想立足吗?” “你的意思是,在这上京城之中,他林怀景不及我?” “大人您在上京城中,除却陛下,何人敢与大人您争辉?” 小六子巧舌如簧,言语间尽是谄媚。 “关于林怀景那边,可有更多消息?他仍旧闭门不出吗?” 高潜林询问小六子,眉宇间带着几分急切。 “回大人,林怀景始终未露面,更令人玩味的是,一向伴其左右的小妾诗柳,也随着一同隐匿不见。” 小六子说到这里,掩口轻笑,低声道:“我看啊,这哪是闭关,怕是正与那诗柳缠绵快活呢。” 高潜林身为宦官,对此类话题尤为忌讳,闻言脸色骤变,目光凌厉地扫向小六子,吓得他连忙收起笑容,噤若寒蝉。 “他确实在闭关?可有确切消息证实?” 高潜林再度追问道。 “实不相瞒,小的也不得而知。林怀景府上之人,皆是他从永宁城带来,实在难以安插眼线。他是否真在闭关,抑或人是否在府中,实在是查不出来。” 林怀景之智,正在于此。他深知府邸中哪怕只有一人来自上京,都可能是他人耳目,故而上下人等均是从永宁城带来,原是阎达手下先登营的兵士,自然无后顾之忧。永宁城虽有上京耳目,但这先登营却是干净之地。 “加强监视,林怀景一旦出关,即刻通知我。” 话音刚落,一名仆从匆匆入内,呈上一张字条: “大人,通州传来消息,高府险些化为灰烬,而冯天奇与其随从,亦在火海中丧生。” 高潜林阅毕,心中五味杂陈,却又紧绷起来。 “封锁消息,要保证两个半月之内,冯天奇的死讯,进不了京城。” 两个半月,便是皇帝毒发的日子,他得保证这两个半月的时间内,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忽然,他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 “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让林怀景离开上京城,如此一来,上京城所行之事,便可万无一失。” 在通州,林怀景与诗柳匿于一家偏僻客栈。作为“亡魂”,他们白日里深居简出,只在饭点才现身客栈大堂。 他们在大堂点了餐,选择角落而坐,并非不能送餐至房,此举只为能悄悄搜集情报。 “听说了吗?高府昨晚突然走水,高家老太太最看重的佛堂毁于一旦,连带着数人性命一同葬送。” “真的?那高府的老夫人没事?她不是常驻足于佛堂吗?” “所以说多拜佛肯定有道理的,你看,这么大的事儿,高府持斋诵经的老夫人安然无恙,反倒是偶尔陪老夫人诵经的高显林命丧火海。” “看来高府的火灾倒是引起了全城的注意,只是这事情的真相却是另一番景像了。” 诗柳低声细语。 “无妨,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会到上京城的,高潜林一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而咱们死人的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好好的查一查这个高家!” 林怀景言辞坚定,眼中闪烁着智谋之光。 第113章 疯子 夜,如墨浸透陵城,万籁俱寂中,唯有夜风裹挟着丝丝焦糊之味,幽幽诉说着高家那夜冲天火光背后的秘辛。 高家在陵城根深叶茂,一座高宅灰飞烟灭,于老夫人而言,不过是少了片奢华羽翼,她尚有其他居所可栖,尽管不及高府金碧辉煌,家仆或许因此稀疏,毕竟,天地之广,非处处能如人之愿。 月挂中天,银辉洒落,林怀景与诗柳借着月色掩护,身形一纵,轻巧跃上高家老夫人现今所居府邸之顶。二人揭开瓦片,窥视下方,只见老夫人正接待一位神秘来客。 “娘,大哥他,究竟是怎么走的?仵作言,大哥身中数箭……” 林怀景闻言心惊,未曾料到高老夫人膝下并非独有高显林一子。 “那冯天奇,竟将你兄长作为肉盾,更欲揭那位身世之谜。我无奈之下,唯有行此下策。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老夫人语气坚定。 显然,老夫人口中的“他”,便是高潜林无疑。 为何高潜林在高府能凌架一切,是因为他对高家贡献巨大,抑或是其身份承载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林怀景无从得知,却可以确定,在高家人心中,高潜林超越了所有,乃至他们自己的生命。 “可……” 对话间,兄弟情深显露无遗。 “可什么?为了那件事情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这是我们共同的宿命,永恒的宿命。” 林怀景疑惑不解,何谓“命运”,又何来“永恒”的宿命?死亡即是宿命? 他望向一旁同样困惑的诗柳,少女摇头,一脸茫然。 “儿懂您的苦衷。” 那人恭谨颔首,应答道。 “近日里,留意永宁城方向动静,提防外人混入。杀了林怀景的人,短期内恐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叮咛之余,又添几分忧虑。 “无陛下令牌,怀王府怎敢轻举妄动,他当真有这样的胆实,敢马踏通州?那不等同于谋反吗?” 那人难以置信地摇头。 “他固然不会直接攻城,却能暗中遣杀手对付我们高家。想当年,当年漠北人强马壮,也只让林常洛花了两年时间,如此手段,如何不防。” 老夫人话音刚落,复又强调: “让你那几个兄弟都打起精神,通州对我们意义重大,是当年布局的起点,不容有失。” “母亲请放心,三弟他们那边,我会一一叮嘱。即便林常洛兵临城下,我们亦誓死守护通州不失。” 言毕,那人退下。 “这老太太,儿子似乎不止一人。” 林怀景低语。 “你们在看什么呢?” 突兀之声响起,林怀景诧然回首,只见一衣衫褴褛,须发蓬乱的男子立于身旁,正效仿他们向下张望。 林怀景心中大骇,惊异的并非身旁骤现此人,而是对方竟能无声无息靠近自己而不被察觉。 自信修为已臻佳境的他,深知此人能如此悄然接近,只因其实力远超自己。 “敢问前辈,您是……” “敢问前辈,您是……” 没想到那男子居然学着林怀景回了一句。 话语未落,另一道厉喝划破夜空:“谁!” 那男子模仿着林怀景的话语,却因声音未能如林怀景般低沉,而引起了下方高家老太的注意。 林怀景未加犹豫,拉着诗柳身形一闪即逝,出乎意料的是,那男子竟也紧随其后。 高府大门轰然洞开,数名家丁如潮水般涌出,追逐而来。 林怀景回首望向那位行为略显异常的男子,问道: “前辈,此举何意?” “前辈,此举何意?” 那男子亦步亦趋,不仅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话语也如复读般相随。 “阁下莫非……” “阁下莫非……” 对方依旧效仿,言行不离左右。 “你知道你是谁吗?” 林怀景忽发奇问。 “我是谁?” “……” 原来尚未完全丧失理智。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子追问不休。 “若能将这些追兵解决,我便告诉你你是谁。” 林怀景巧妙回应。 “好!!” 疯子应声而落,非但停下了脚步,反向追兵杀去。林怀景则借此良机,携诗柳返回客栈。 “公子与他相识?” 回到客栈,诗柳疑问道。 “自然没有,我这辈子第一次来通州,怎么可能会有认识的人。。” 林怀景断然否认。 “那人的修为不浅,至少已达止羡之境。” 诗柳分析道。 “不,他能如此轻易靠近我而不被察觉,其境界恐怕已达仰止之上。通州之地,竟藏龙卧虎。只是,此人似乎心智有问题……” “谁心智有异?” 言罢,窗外竟倒吊着出现了那位疯子的身影,直愣愣地朝林怀景发问。这一幕让林怀景心惊不已,难以想象对方是如何找上门来。 “前辈,那些人,你都解决了?” 林怀景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错,都躺地上了。快告诉我,我是谁吧。” 疯子一跃入室,紧紧抓住林怀景,迫切询问。 “你……你……” 自觉非对手,且对方心智不明,林怀景急中生智,开口道: “你名阎回,乃是我的手下,职责是守护于我。” “你名阎回,乃是我的手下,职责是守护于我!” 孰料,疯子竟复述了一遍。 “错了,是你是阎回,我的手下,我的贴身护卫。” 林怀景连忙纠正。 “错了,是你是阎回,我的手下,我的贴身护卫?” “……” 林怀景一时语塞,一生机关算尽,今日竟被一个疯子所困? “想知道你是谁吗?” 林怀景调整策略。 “想!想!” 疯子连连点头。 “你便是阎回,我的护卫,任务是保护我。” “我便是阎回,你的护卫,任务是保护你?” “我便是阎回,你的护卫,任务是保护你?” 疯子边说边走向窗边,一跃而出,复又倒挂于窗外,目光锁定林怀景: “你睡觉,我保护你。” 如此,林怀景的身旁,竟意外多了一位实力超群的守护者,令他惊喜交加。 而在高府内,老太婆对着一名受伤的家丁厉声质问: “人捉到了吗?” “没……没捉到,是个男子,武功极高,一招之间,我们便悉数被击败。” 家丁颤巍巍答道。 “一群废物!” 老太婆咒骂一声,袖中飞针疾射,正中家丁的太阳穴,那人连反应都未来得及便魂归九泉。 收拾完家丁,老太婆环视剩余众人,冷声问道: “难道是怀王府的人?又或者,是冯天奇?” “回……回祖奶奶,不……不是冯……冯天奇,他像个乞丐,但武功极高。” 一人战战兢兢,磕磕巴巴地回复。 “再去搜寻,务必要找到他,我必须搞清楚,他为何会盯上我们高家!” 高老太婆一声令下,那些伤痕累累的家丁连滚带爬地再次冲出门外。 第114章 抓疯子 在陵城之中,高家权势滔天,寻觅一人如同探囊取物,因此,那位被林怀景戏称为“阎回”的狂人很快便落入了他们的视线。 然而,鉴于阎回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身手,众人不敢轻率行事,而是遣人急报,调集更多援手围堵而来。 此刻,阎回正悠然自得地坐于屋脊,仰望着星空,浑然不觉周遭暗潮涌动。不多时,客栈四周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这微妙的变化终于触动了他的神经。 “待兵马齐聚,你我各领三十精兵,左右夹击,以防此人从旁逃脱。” 领头者沉声部署。 “若他直奔城门,又该如何是好?” 另一人提出疑虑。 “无碍,城门处我已布下重兵,你我此行目的非擒拿,而是驱逐,将他赶至城门之下,自有办法将他一举成擒。” 领头人胸有成竹。 正当高府众人密谋之际,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 “你们要抓谁啊?” “除了今日在府门外与我们交手的那位,还会有谁。” 领头人头也不回,目光紧锁前方,而与他交谈之人已惊觉,那令人心悸的身影正立于他们背后,脸色霎时铁青,连忙拍了拍前者的肩。不料,回应他的只有一记不耐烦的挥袖: “干什么?还不赶紧做准备!” 领头人依然背对着,而拍肩的动作再次袭来,这次彻底触怒了他,猛然转身,怒目圆睁: “你到底想干……” 话未尽,他也察觉到了背后的来客,顿时明白了同伴的意图。 “你们在抓谁?我能加入吗?”阎回再次发问,语带玩味。 “加……加入?” 领头人一脸愕然,另一位则连连使眼色,前者恍然醒悟般: “啊,对,大侠自然可以加入,但需遵循一条件。” “什么条件?”阎回追问。 “你得把自己绑了,这样我们才能带你面见家主,一旦得见家主,你便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当真?” 阎回兴趣盎然。 “千真万确。” “来吧,绑我!” 他主动伸出双臂,似乎一切顺理成章。两人见状,二话不说,利索地将阎回五花大绑,满心欢喜地带他前往高府。 高府老夫人初见阎回,满脸错愕。此人先前以寡敌众,轻松取胜,如今未及出击,已被束手就擒,委实太过离奇。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来自何处?为何与我高家为敌?” “我何方神圣?我?阎回啊,至于来自何方,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们在抓人,只需绑了自己即可加入,于是我就来了。” 阎回坦然应答。 “阎回?未曾听闻。那日你又为何伤害我高家仆从?” “伤害?噢,那个,我是要保护他,你们打他,我就打你们。” 阎回言之凿凿。 “保护他?保护谁?谁是你的幕后指使者?” 老夫人紧追不舍。 “不……不知道。” “嘴倒挺硬。来人,动刑,我倒要瞧瞧,你这嘴骨子有多硬。” 老夫人不容置喙,一声令下,准备施以酷刑。殊不知,这并非阎回故意抗拒,实则是他真的一无所知。 语毕,几名家丁应声而至,手中各持刑具,逐一扣紧阎回的十指,随后两侧猛地施劲。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用力,阎回面上非但未现丝毫痛楚,反而嗤笑连连。 “嘿,太轻了,太轻了,哎呀,再加把劲,对,就是这样,左边那位,你可得跟上节奏啊,哈哈,好玩儿,好玩儿。” 老夫人见状,怒不可遏,痛斥那两名行刑者无能,随即又召唤更多人一同施以重刑。 十数人分列两侧,齐力而为,那拶子哪堪此等巨力,登时支离破碎。阎回目睹此景,不禁面露不悦。 “真没趣,说好的抓人,却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言罢,他猛然间运力,捆绑的绳索瞬间寸寸断裂。阎回目光一凝,锁定高老夫人,冷言道: “原以为您年事已高,未曾想心肠如此狠辣。这场游戏,我不奉陪了。” 说罢,他欲腾空而起,却被一张突降的大网牢牢罩住。几个拉网之人配合无间,眨眼间将阎回困得动弹不得。 “哈,这才有意思。” 出乎意料,阎回非但毫无惧色,竟觉此事甚为有趣。正欲运气脱困,却发现内力运转受阻。 “哼,发现自己无法提起真气了吧?这张网由浸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迷魂散’藤条编织而成,专为制伏如你这般的高手。一旦被困其中,‘迷魂散’便会让你全身劲力难提,就连真气也运转不得,令你与普通人无异。” 至此,阎回方知中计。老夫人挥手下令: “送入地牢。” 随后,又对身旁随从嘱咐道: “去那疯子所说的客栈探查一番,他说是来保护什么人的,找出那人是谁,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老夫人坚信阎回的行动必有他人指使,企图对高家不利,因此决定将幕后黑手一并铲除。 林怀景一夜安眠,外有高手坐镇,心中稍感安宁。不料,这位高手竟在一夜间束手就擒。 正欲起身,房门忽开,诗柳步入,服侍林怀景晨起洗漱。 “昨晚那狂人,清晨不见其踪,想必已于夜间离去。” 诗柳轻声道。 “不见了?许是夜长无聊,自行离开吧。” 林怀景对这位高手的不告而别感到惋惜。他本希望对方能跟随自己回京,成为一大助力。 不论他是否痴癫,只要能为己所用,高手总是难得的财富。不料,一觉醒来,人已不在。 “算了,既走便走。我们也启程,出城前往相邻的秦城。昨晚高老夫人的儿子,若我所料不错,应是秦城的总兵。” 林怀景点点头。 “公子认识秦城的总兵?” 诗柳好奇询问。 “王府藏书丰富,上至将军,下至小队长,大周各地将领资料无所不包。恰巧,我曾翻阅过秦城的记录。考虑到他往返迅速,手握兵权,且姓高,多半便是秦城总兵高远术了。” 林怀景分析完毕,起身欲外出寻食,刚迈出房门,即被路人认出。那人匆匆折返客栈,径直向高府报信。 “冯天奇未死?” 高老夫人闻言大惊,急切问道: “你确信无疑?” “千真万确,正是之前来访的冯天奇,身边还伴着一位极为出众的女子。” “女子?在他身边的竟是女子?好得很,冯天奇,你既然选择留在陵城,老身便让你永远留在此地!” 第115章 高远术 得知林怀景安然无恙且身在陵城的消息,高老太太未有片刻迟疑,即刻派遣心腹前去通报其子。 林怀景所料不差,那位秦城总兵高远术,正是高老太太引以为傲的儿子,也是那夜悄然来访之人。 闻讯后,高远术二话不说,率兵八百,自秦城疾驰而出,直指陵城而去。 陵城与秦城并称双子之城,两地相距不过区区三百里,以骑兵之速,不过半日光景即可抵达。 高老太太一面遣人传信予高远术,一面暗中布置人手,紧盯着林怀景的行踪,以防有变。 而林怀景饱食之后,携同诗柳步出客栈,径直朝秦城方向行去。 此消息传至高老太太耳中,她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现在出城?倒也好,那就在城外解决了他们,这还真是,天助我高家!” 随即,她率领数十精干人马,出城拦截林怀景一行。 面对来势汹汹的高家老太太,林怀景坦然以对,见众人逼近,不慌不忙驻足等候。 “冯天奇,真是出乎意料,你竟未葬身火海。” 高老太太缓步上前,望着林怀景说道。 “确实,以亲子为诱饵,企图除掉我们二人以保高潜林的秘密,显然,你们失算了。不过你儿子倒是真死了,而我却依然活着,并且,我终将从你口中探知高潜林的秘密。” 林怀景话语中透露着坚定与自信。 “你似乎尚未认清自己的处境,这里是陵城,非怀王府所能庇护。即便你是怀王府的人,此地也非他们的势力所能触及。退一步讲,即便怀王府真能插手通州事务,也绝不会是为了区区一个羽林卫而对通州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高老太太针锋相对,言辞犀利。 “或许吧,或许怀王府不会为我一人兴师动众,但如果这关乎扳倒高潜林的机会呢?老夫人,你以为,怀王府会坐视不理吗?” 林怀景的一番反问,令高老太太面色微变。 怀王府与高潜林之间的恩怨纠葛,世人皆知。而今,冯天奇作为林怀景的下属现身高家控制的陵城,意图不言自明。 “你倒也颇有见解,但怀王府是否出手,老身难以预测。至于你能否活着离开陵城,我心中却有数。冯天奇,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高老太太手一挥,众家丁迅速将林怀景与诗柳团团围住。二人背靠背,严阵以待。 “对了,冯天奇,忘了提醒你,最好不要抵抗。一旦反抗,你那护卫也将难逃一死。” 高老太太言毕,林怀景一时困惑: “护卫?我何时有过……” 话音未落,他恍然大悟。 “老太太的意思是,你们捉住了那个人?你们能?他可是实力远超于我之人,连我你们都无法轻易拿下,更何况是他?” “没错,他名叫阎回,你在客栈之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高老太太答道。 “呵呵,老太太可真爱说笑。他怎可能告诉我他在客栈的消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更无从知晓我的名字,所以,你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恐怕只能是徒劳。” 林怀景字字真切,但在高老太太眼中却别有一番解读。她认为林怀景如此言辞,是在保护阎回,换言之,阎回在林怀景心中的分量不容小觑。 “不论你有何种辩解,只要你敢反抗,他必死无疑。若我是你,此刻束手就擒,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 高老太太话音方落,不远处隐约的马蹄声渐行渐近,这使得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 “若说先前你还存有一线逃脱的希望,此刻就连那微末之光也已湮灭。官军已至,八百铁骑合围之下,你冯天奇纵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跨出陵城半步。” 伴随着老太太的话语,高远术率众奔腾而至,接掌了包围之势。林怀景首度陷入如此众多骑兵的重重包抄之中。 “你便是冯天奇?” 高远术策马上前,上下审视着林怀景,发问道。 “阁下可是高远术?” 林怀景却反唇相问。 “何以得知我的身份?” 高远术微露讶色,身为总兵的他本不足为奇,但在这通州十七总兵之中,对方竟能一眼辨识,实非寻常。 “我曾有幸拜读过大周军制详述,其中便有您的大名。” 林怀景坦然答道。 “怀王府竟藏有此等秘籍?你居然还看过,看来你在怀王府的身份远非普通的羽林卫所能比拟。” 高远术听后,非但不惊,反而显得兴趣盎然。 “确实,那么,您是打算对我下手了吗?只怕这样一来,怀王府不会轻易作罢。” 林怀景故作挑逗之态。 “他人或有会怕你怀王府,我高远术却是不怕。” 高远术回应坚定。 “您的底气,来自高潜林吗?” 林怀景试探地问。 “此事与你无关,既与高家结仇,今日便是你的劫数,准备受死吧!” 言毕,高远术挥手示意,骑兵们蓄势待发。然而,此时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兀响起,高远术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尘土蔽日,显然有大军逼近。 “何方兵马,怎会出现在陵城周边?” 高远术心中震骇,此地调动兵马,皆需经他手,而这突如其来的军队,他竟毫无察觉。 未料,那支队伍竟是朝他们疾驰而来,人数足有三四千,瞬息之间便将众人团团围困。为首将领提枪指着高远术,声如洪钟: “高远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怀王府的人兵刃相向!今日,我永宁铁骑定要让你知晓,何为治军之道,忠君之臣了!!” 高远术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通州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支人马。 第116章 形势逆转! 迎面而来的部队,正是永宁军中赫赫有名的骁骑营。 领头者名为边嘉运,身为骁骑营的统领,他是林常洛麾下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昔日西征漠北,攻克坚如磐石的舒城,边嘉运伴于林常洛左右,硬是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城破之后,面对瘟疫横行的惨状,留守整备的边嘉运毅然下令屠城,并亲手点燃一把大火,将舒城化为灰烬。二十年光阴流转,舒城至今仍是一片荒芜废土。 在永宁军中,除了林常洛,便数边嘉运最令人闻风丧胆。他心狠手辣,行事作风之暴虐,无出其右。 如此人物,对于高远术这样一名微不足道的地方总兵而言,无疑是难以企及的对手。 而此刻,一无所知的高远术并未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前来搭救林怀景的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在他看来,林怀景不过是羽林卫中的边缘角色冯天奇,区区一人,又怎能惊动远在永安州的永宁铁骑? “永宁军?绝无可能!永宁军远在永安州,非有御旨,不得越界侵扰!” 高远术自然不信,永宁军会为了一个羽林卫的小卒,冒大不韪穿越边界,从永安州直奔通州而来。 “高总兵带兵冲阵一试真假。” 边嘉运淡淡言道,高远术哪敢轻举妄动,他转眼望向林怀景,满脸惊愕,心中疑惑此人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边嘉运随即揭示谜底,翻身下马,立于林怀景面前,拱手深鞠: “末将骁骑营统领边嘉运,拜见世子殿下。” 林怀景连忙上前相扶:“边叔,您乃长辈,岂能向我行此大礼?” 边嘉运正色道: “私底下,末将确为殿下的长辈,但在军中,无论何时何地,殿下即为殿下,礼不可废,这是军规,也是尊卑。” 边嘉运虽以残忍着称,但很多时候又如同固执的儒生,这也常成为林常洛调侃他的理由。而林常洛此生最厌者,便是读书人。 “世子殿下?你,你是林怀景?” 高远术恍如梦醒,万万没料到,眼前自称为冯天奇的人,竟是怀王世子林怀景。这一路上,不论是高远术本人还是其母,都对他虎视眈眈,意图取其性命。如今形势逆转,似乎身陷绝境的,反倒是他们自己。 “不错,我就是林怀景。高总兵,还打算取我性命吗?” 林怀景目光如炬,直视高远术。 “末,末将万不敢当!” 高远术仓皇下马,毕恭毕敬地向林怀景行礼,随行的数百骑也慌忙效仿。此时此刻,若不识时务,恐将命丧于此。 至于私自动兵、擅离职守的罪名,在林常洛那里不过是家常便饭,这也成为京中权贵弹劾林常洛的理由之一。林常洛行事乖张,常常违背礼法,令那位高居皇位的至尊感到权威受挫,进而对怀王府心生嫌隙。 因此,想要以此让边嘉运退兵无异于痴人说梦,眼下唯有服软为上策。 “高总兵,您还真是懂得审时度势啊。” 林怀景颇感意外,未料高远术竟如此迅速地屈服,原以为还需一番周旋。 “世子见笑了,若世子早些表明身份,末将自当竭力保护,不至于有今日之误会。” 林怀景闻后,冷笑摇头: “高总兵还真是聪明啊,这一句话,既把这事儿说成了一个误会,又将责任巧妙推至本世子,手法之高,令人叹服。” “末将不敢当。” 高远运恭敬回应。 “我不管你敢不敢,边叔,将此人及其兵马留下,我要返回陵城。我想,我所追寻的答案,即将揭晓。” 言罢,林怀景示意诗柳,两人翻身上马,扬鞭催马,向着陵城的方向驰骋而去。 陵城。 林怀景偕同一名来自永宁军的小校,换上了高远术部下的戎装,前去向高府的老太太传达消息。 “启禀老夫人,高总兵已成功擒获冯天奇二人,目前他们被囚于秦城大狱之中。” “擒住了便好,你回去转告你们总兵,这二人无需再留,处决即可。” 高家老太太轻轻挥了挥手,正待转身离去,却忽闻背后响起一阵熟稔的声音,冷冽而带几分讥诮。 “老夫人手段果决,竟丝毫不留余地给我啊。” 言者正是林怀景,诗柳紧随其后,两人缓步上前,立于高家老太太面前,神色中满是揶揄。 “冯……你竟然未死?不是被捕了吗?” 高家老太太蓦然回首,望向那传信之人,惊讶发现他竟站到了林怀景背后。 “怎会如此?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仅此一幕,老太太心中便明了,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的儿子遭了殃。痛失一子的伤痛尚未平复,怎能再承受一次打击?她连忙追问。 “看样子,在老夫人心里,高总兵的地位比高显林更重几分啊。当初高显林被我们挟制时,您可没显得这般焦急。” 林怀景淡然一笑,反唇相讥。 “冯天奇,你意欲何为?” 老太太厉声质问。 “意!欲!何!为!老夫人年岁已高,或许记性不佳。我此行目的只为高潜林,如今目的未成,老夫人以为,我还能有何图谋?” 林怀景反问道。 “林怀景究竟许了你何种好处,令你如此舍命相帮?” 见林怀景仍旧执念于高潜林的身份,老太太即刻转换策略。 “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纯粹是对那些宦官之流嗤之以鼻罢了。” 林怀景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论林怀景给了你什么,我高家愿出其两倍——不,十倍之价。只要你放手此事,对外佯称不知情,你将得到十倍于林怀景的报酬。这笔买卖,你可不吃亏。” 高老太太试图收买林怀景。 “老夫人,我所求之物,恐怕非你所能及。” 林怀景笑而不语。 “荒谬,我高家在通州苦心经营数十年,些许金银财帛,岂会有支付不起的道理。” 老太太自信满满,而林怀景却上前一步,贴近她的耳边,低语道: “老夫人,你确实付不起我所求。因为我并非冯天奇,我的真名是林怀景,皇室之林,怀民之心,风景之景!” “什么?你竟是林怀景!” 老太太闻言,惊惧地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审视着眼前的林怀景,面容尽是错愕与恐惧。 第117章 交个底吧 高府的老夫人此刻已惊愕至极点,心中翻涌如潮。 她万万不曾料想,这个她屡次欲除之后快之人,竟是那个传说中神秘莫测的怀王世子——林怀景。这背后的含义,她怎能不知晓? 林怀景目光闪烁着玩味,注视着高老夫人,悠悠续言: “老夫人意下如何?是打算继续您的杀戮,还是释放那位无辜者,我们坐而论道,好好谈谈?” 对于高家老夫人而言,当前情势似乎已无其他选项。再度下手虽非不可能,但仅凭高家一己之力,即便在通州权倾一时,又岂能与威震八方的怀王府相抗衡? “永宁铁骑”之名响彻云霄,那是林常洛率领三十万大军,一刃一血所铸就的赫赫威名。面对这支战无不胜的铁血雄师,世间又有谁能承担起其愤怒的风暴? 一步错,步步错,深渊即在眼前。 “世子说笑了,老身何德何能。” 高老夫人终显露出服软之态,对此,林怀景并不感到意外。之前在其子高远术身上,他已有所领教。 “何德何能?数日前那场大火,可差点将我化为灰烬。” 林怀景点到即止,言语间满含讥诮。 “世子言重了,毕竟您安然无恙。” 故而,所谓恶人,往往欺软怕硬。当他以冯天奇之名时,高老夫人屡次欲置其于死地;而今身份揭晓,她便立刻卑躬屈膝。 林怀景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老夫人,脸色严峻,他欲探知这位狠心舍弃亲子的高权重者,下一步棋如何落子。 感受到林怀景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老夫人慌乱之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口中急急辩解: “老身糊涂,未曾识得殿下大驾,日前多有冒犯,望殿下宽宏大量,饶恕老身!” 林怀景缓步至老夫人跟前,屈膝蹲下,手轻轻一挥,老夫人急忙转头吩咐侍从: “愣着作甚,殿下命你们退下。” 高老夫人之所以能执掌高家大局,其敏锐洞察力,即便是高潜林也自愧弗如。 “此刻,无人在侧,就我们三人,老夫人是否该向本世子透露高潜林的底细了?” 这正是林怀景的真正目的,筹谋已久,只为今日。至于为何起初未以真实身份示人,自是希冀此事能在高潜林察觉前妥善解决。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隐藏身份使他遭袭,而这恰好给了他一个绝妙的借口。 如今的高家,已在无形中脱离了高潜林的掌控。 高老夫人抬头望向林怀景,后者并未示意她起身。唯有跪地,方能让其深切体会到自身所处的绝境。 “若老身据实以告,高家恐怕……” “若你保持沉默,结局一样。即便我此刻放过你,相信我,高潜林无力在怀王府眼皮底下保住你高家,不信,老夫人大可一试。” 林怀景的自信源自永宁铁骑,当然,手中握有的高远术,亦是不容忽视的一张王牌。 “世子,请进府详谈。” 老太太终还是服了软,林怀景向诗柳使了个眼色,随后示意随行的小校靠近,低声吩咐道: “回去告诉边叔,万一我这边有个风吹草动,那八百人,连同高远术,一个不留。”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对着老太太说的,意在警告,不听话的后果便是满盘皆输。 言罢,一行人随着老太太踏入高府门槛。林怀景环视四周,打趣道: “此处固然雅致,却不及你先前居所那般富丽堂皇。”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殿下实属不该。回想起来,那宅院之火,或许便是天意警示老身。” 高老太太愧疚地回应,“若老身当时便能洞察此意,或许那场火灾便能免了。” 林怀景步入客厅,高家老太太忙挥手示意: “殿下,请上座。” 林怀景坦然就坐,仆人随即奉上茶水。诗柳上前接过后,恭敬地为林怀景斟满。高老太太注视着诗柳,好奇问道: “敢问世子,这位便是上次与您一同前来的那位吗?” “正是,险些被您那把火烧得与我在佛堂共赴黄泉的便是她,她也是本世子的内室,所以说,老夫人当真好手段,差点儿将我夫妇二人一起烧死。” 林怀景的回答让老太太面露尴尬,赶忙圆场道: “世子说笑,老身已然知道错了,这位姑娘确是别具一格,男装时英姿飒爽,女装则柔美动人,当真是世间少有。” 老太太以赞美诗柳的方式试图缓和氛围,毕竟她之前对林怀景的行径颇为过分。 “老夫人不必绕弯子,我此刻只想了解高潜林的底细,请直言相告。” “高潜林……” 老太太沉思片刻,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说: “不论殿下是否相信,我确实不知高潜林的来历。只记得三十七年前,他忽然出现,彼时我们高家不过是陵城中一个普通的商户。” 高家确实姓高,这一点让林怀景颇感意外。 “三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点让林怀景有些头疼,别说他自己未出生,就连他的几位兄长那时也是连刀都握不稳的年纪,如此久远之事,又该如何着手调查? “是的,正是三十七年前。” 老太太笃定地点点头。 “那时,是西凉灭亡前后吗?” 林怀景追问。 “那时,西凉都城邺城正遭围困,胜利无望。” 老太太答道。 这让林怀景更为惊异,三十七年前,邺城被围,高潜林不仅适时出现在此地,更在邺城陷落后现身西凉皇宫,其中的关联让他费解。 林怀景思索,这是否意味着,高潜林在当时的修为已达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境地? 高潜林这个人,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他为何找上你们?” 林怀景继续问道。 “他说自己是西凉皇宫内的人,也姓高。西凉即将覆灭,他想寻条生路,希望我们能收留他入族谱,许诺一旦进入大周皇宫,必会使高家飞黄腾达。”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当时,我高家虽非豪门,但生活尚算富足,并未立即应允。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改变一切的事……” 第118章 高家地牢 高家老夫人缓缓地道出了隐藏了三十七载的秘辛,那是关于高潜林的真实过往。 林怀景的猜测无误,高潜林在吏部的档案皆为伪造的。 他非但不是通州土生土长之人,所谓的高家,也只是他精心挑选用以构建自己身份的棋盘上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然而,说句公道话,这些年高潜林对高家可算仁至义尽,一步步将高家扶持成通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掌控着通州多数军事要塞。 这一系列转变的源头,需追溯至三十七年前。 彼时,高家老爷刚撒手人寰,正值大周与西凉烽烟四起。老夫人膝下十一子,十子披甲赴前线,仅留下最年长且怯懦的长子伴于身旁。 十子远征,日日令老夫人忧心如焚,直至高潜林出现,请求将自己录入高家宗谱,并誓言会保全她所有的儿子平安归来。 那时的老夫人已接连收到三位儿子阵亡的噩耗,心中再难承受更多打击,未加思索便接纳高潜林入族谱。 随之,大周军队势如破竹,西凉迅速败退,化为历史尘埃。而高家剩余的七子,均安然回归。 不论是否因高潜林之故,剩下的儿子们能平安归家,足以令老夫人倍感欣慰。 此事本应就此画上句号,高潜林亦未再露面,直至那一日——大周凯旋,队伍途经通州陵城,老夫人惊奇的发现高潜林傲立于帝王车驾之前。 他不仅安然无恙,更随帝王入宫,成为皇帝最为亲信的内侍。 高潜林究竟如何做到此般腾达,老夫人不得而知,但从那一刻起,她确信,高家的辉煌时代即将到来。 在高潜林的助力下,高家声名鹊起,迅速执掌通州全局,连知州见了这高家老太太,都要恭敬称一声“老夫人”。 林怀景大失所望的是,老夫人同样对高潜林的来历一无所知,她未曾询问,也不敢深究,毕竟高家所有的一切,皆来自这个高潜林。 一番周折换来的竟是如此模糊的答案,令林怀景懊恼不已。 但又能如何?总不至于灭了整个高家吧? 他让老夫人暂退,打听出阎回被囚之地,准备实施营救。 踏入地牢,林怀景震惊于牢内拥挤的人群,多为女性,这让林怀景一下子有了不想放过高家的想法,哪家正派人家会私设监牢,囚禁如此多无辜女子? 一众人见到生人,皆惊惧蜷缩。林怀景直奔阎回所在牢房,却只发现空空如也。 “难不成让那老太太骗了?” 林怀景一脸困惑,事已至此,似乎并无理由欺骗于他。可牢房内确实空无一人。 正当疑惑之际,一颗头颅倒悬而下,赫然出现在眼前,令他惊骇。定睛观瞧,正是阎回无疑。 “你谁啊?” 阎回茫然望向林怀景,得,这位爷又把自己忘了。 “在下冯天奇,你不记得了?” 林怀景试图唤醒对方的记忆。 “冯天奇?没印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阎回继续追问,显然记忆中的空白仍未被填补。 “前来相救!” 林怀景朗声回应。 “救我?为何要救我?我自己能脱身。” 阎回言罢,猛地一掌击出,那铁栅栏粗细的牢门瞬间化为碎片,林怀景瞠目结舌,原来自己的担忧竟是多余。 “可笑至极,连个疯子都有人援手,我却无人问津。” 此时,一阵男声自旁侧响起。循声望去,林怀景注意到另一牢室角落坐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 “阁下又是何人?” 林怀景疑惑问道。 那书生抬头,缓缓站起身,自阴影中走出,答道: “在下御子休,敢问兄台,能否施以援手,搭救一二?” “我为何要救你?” 林怀景反问道。 “顺势之举,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为何要救,或许御子休自己也说不清楚。 “若要我救你,那你就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关起来的?我看这周边不是姑娘就是疯子,唯独你显得格外不同。” 林怀景对御子休产生了几分兴趣。 “只因口出不逊。” 御子休坦然以对。 “出言不逊?在通州这都能入狱?” 林怀景闻所未闻。御子休闻言,指了指周围的女子,反问道: “可知她们缘何被囚于此?” “何故?” 林怀景追问。 “她们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在这里关着只是暂时的,每过几天,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就会被带去让青楼的老鸨教她们伺候男人的本事,然后又分批押往上京城,送给上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供他们玩弄。” “送往京城?她们?” 对此类勾当,林怀景并非全无所知,姚琦的遭遇便是实例。但他未曾料到,此事已猖獗至此。 “正是,否则你以为高家为何能在通州肆无忌惮?于京中大员而言,金银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而这等清白女子,才是触动他们贪欲的根源。高官显贵沉浸于女子初次绽放的屈辱与不甘的眼泪之中,高家,便是借此起家,经营着这肮脏的买卖。” 御子休的话语彻底震撼了林怀景的认知,他万万没想到受高潜林庇护的高家,竟会行此卑劣之事。但眼前数百名无辜女子的现实,又让他无法不信。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怀景凝视御子休,神色严峻。 “真相自在人心,君可自行查证。” 御子休平静回应。 “那,这跟你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是骂人进来的吗?” 林怀景仍感困惑。 “是啊,我是骂人进来的,他们拼尽一切讨好上京城的官儿,而我,就骂他们,我骂阉狗高潜林祸国,骂丞相李卫心殃民,骂当今圣上有眼无珠宠信奸佞。” 御子休靠近林怀景,使得一旁的诗柳顿时紧张,手指已搭上了剑柄。御子休却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觉得在下骂的不对吗?此等祸国殃民之辈,岂不应受唾弃?” “应当受到谴责,但是只是骂几句,就够了吗?” 林怀景目光坚定,直视御子休。 第119章 牢中辩 面对这等蛀蚀国基、残害苍生的贪官污吏,仅是几句詈骂,岂能抒胸中块垒?林怀景向御子休抛出了这沉甸甸的疑问。 “自然远远不够,但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能掀起多大波澜?” 御子休脸上写满了无奈。 “何不跟了我?我将赋予你舞台,任你施展才华,证明给那些奸邪之辈看,何谓真才实学的士人风骨。” 林怀景目光灼灼,望向御子休。御子休闻言,眸中闪烁着狐疑,紧盯着林怀景,发问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显然非池中之物,寻常人等,哪能轻易出入这阴森的地牢,又怎能独力拯救众多囚徒?” “在下林怀景。” 林怀景坦诚以告。 “怀王府的世子?” 御子休眉宇微皱,看来林怀景的大名确已传遍四海,尽管这名声之中,不乏几分争议。 “不错。” 林怀景并无遮掩,直言承认。 “如此,便算了。” 御子休摆手示意,显然对他这显赫的身份并不买账。 “为什么?” 林怀景话一出口便觉懊悔,这询问似乎显得自己过于卑微。 “我御子休平生最不齿者,一是阉党魁首高潜在,另一便是轻视文人治国的林常洛。若无士人经纬天地,大周何来这繁荣盛世?一个只懂征伐的王爷,又有何资格轻蔑文士?” 御子休言辞锋利,毫不留情。 林怀景对此并未感到惊讶,林常洛本就与文人阶层嫌隙颇深,御子休的反感亦在情理之中。 然而,林常休如此贬损林常洛,林怀景心中颇为不悦,他目光一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是我眼拙,原以为你饱读诗书,洞悉圣贤智慧,未曾想竟是如此肤浅狭隘。” “阁下此言何意?” 御子休闻言,当即反问,对才华遭人轻视之事最为敏感。 “试问,若无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何来你后方安然诵读圣贤之道?何来你坐而论道,妄评国是的闲暇?” 林怀景点破。 “世间万般纷扰,总有公理可循,理正则事顺,事顺则天下安,何必兵戎相见?” 御子休答辩。 “公理?前线战士面对的敌人会和他们讲道理吗?那些侵犯我国土的刀锋,会对你的经纶讲理吗?” 林怀景反诘,字字掷地有声? “世上无难事,唯有谈判解千结!” 御子休挺身而起,字正腔圆,坚持他的道理,即便这道理仅存于心。 “哦?好一个通过谈判,那么请问,漠北之战是谈出来的胜利吗?南越臣服亦或是谈判的成果?又或北齐屈膝,乃是笔墨交流的产物?” 林怀景步步紧逼,话语锋利。 “不论过程如何,北齐与南越最终确是在谈判桌上达成共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御子休反驳道。 “若非永宁铁骑血染疆场,迫使他们坐上谈判桌,哪有后来的风平浪静?文人治理天下?笑话,谷贱反伤农,孩童皆知的道理,前光裕大夫余仲祥却倡言压低粮价以绝商贾之弊,结果呢?良田荒废,粮仓空瘪,广源之地,竟无一人愿耕,灾年之际,粮从何来?这便是你所谓的文人治国?” 林怀景言语犀利,毫不留情。 御子休未有退缩,续道: “文人中亦不乏栋梁,前相欧阳齐以变革使大周国富民强,怀王府西征的豪气不正是得益于此?” “欧阳齐之所以能推动变革,乃因大周国内稳定,若非先帝当年荡平西凉,何来稳定的局势供其施展?难不成,你视先帝西征为无用之功?认为谈判即可令西凉臣服?记住,真理往往在剑锋之上,铁骑所向,皆为我大周版图,区区文人口舌,岂能成就我大周万里江山?” 林怀景一针见血。 御子休被提及先帝,虽心中不甘,却不敢妄言,只好瞪着林怀景,满眼不服。 “怎么,不服?若真有骨气,便随我左右,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你的文治之道,也让世人看看,何为真正的文人治世。你,可有这份勇气?” 林怀景一番激励,御子休冷笑一声: “明知道是激将法,但我偏偏要应下,林怀景,我随你便是,但有一言在先,若我发现你对大周心怀不轨,第一个站出来对抗的,必是我。” 言毕,御子休退后一步,示意林怀景开门。林怀景欲展示实力,聚气于指,轻轻一点,锁应声而落,门扉洞开。 “怀王世子竟有此等身手,倒是令人意外。” 御子休步出牢房,消失已久的阎回顺适时出现,目睹开门一幕,兴趣盎然。 “妙哉,这招实在有趣。” 言罢,阎回顺奔至其他牢房,依样画葫芦,一连串牢门被轻松打开。随后,林怀景向牢内女子宣告: “你们自由了,各归其所,无需再赴京城。” 女子们闻言,鱼贯而出。未几,外头传来凄厉呼救,林怀景闻声而出,只见高府家丁正对逃出的女子施暴。他毫不犹豫,夺过诗柳手中长剑,两剑之下,三名家丁应声倒地。随后,剑指苍穹,凛然道: “今日,谁敢阻挡,格杀勿论!” “世子这是要斩断我高家的根基啊。” 高家老太太大步走出,目光冷冽。 “若这根基建立在无数无辜生灵之上,毁之又有何不可?” 林怀景针锋相对。 “你……老身绝不允许……” 高家老太太欲言又止,忽然外头马蹄声响,边嘉运率队将高府团团包围,随行的还有城防军,领头者正是高家之人——高寻录。 见状,高寻录用权势压人: “此地属本总兵管辖,尔等未经通报便擅闯,是何道理?” 边嘉运从容答道: “永宁骁骑营统领边嘉运,奉王爷之命,护送世子回京。” “即便怀王亲至,携此规模人马,也需先行报备。尔等胆大妄为,难道意在谋反?” 高寻录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我此行仅为护送世子,并无他意。阁下若有不满,尽可上书弹劾。但若要阻止,不妨带着你那些所谓的守军,来冲阵一二!” 边嘉运话语坚定,毫无惧色。 第120章 尘埃落定 高寻录,陵城总兵,先前高府老太太未召他前来而是请来秦城的高远术,无非是为了避嫌。 然而时局已变,林怀景的身份已做实,更有意阻碍高家的生意,高家老太太自是不会迟疑,于是请出高寻录来应对。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边嘉运竟亲自来了。 边嘉运,这个战场上被称为阎罗的男人,岂是小小陵城能够招惹的存在,哪怕他仅携二百精锐随行。 可这二百勇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即便高寻录麾下数以千计,亦不敢轻视半分。冲阵?笑话罢了,哪怕高寻录胆识过人,也不敢轻易挑衅永宁铁骑的严整阵型。身为总兵多年,大周境内安宁无战事,他顶多是清剿些山贼流匪,而永宁军,则是在刀光剑影中真正洗礼过的雄师。 高寻录看向自己的母亲,这位执掌高家多年的老太太也非一般人物,看到边嘉运来了,心中自知已然无法再更进一步,而高家老太太则问向林怀景: “世子殿下,今日之事,恐难善终了。” “自然可以,将这些姑娘放回去,往后别再作这等恶,也便算是善了了。” 林怀景淡淡回应。 “可这样一来,高家……” “老夫人莫非忘了,本世子曾言,高潜林不足以保全高家。若老夫人依旧心存侥幸,不妨思量一番您的几位公子吧。” 林怀景话语中含警告之意,老太君闻言,不再多言,挥袖之下,人质得以释放。 姑娘们一见,争相欲逃。 “且慢。” 林怀景一声喝止,她们顿时驻足,满面惊异望着他,从她们惊惧的神情中,可见其在高府所受非人之苦。 林怀景转向边嘉运:“边叔。” “世子!” 边嘉运恭敬行礼。 “劳烦边叔安排兄弟们,确保她们平安归家。” “领命,末将即刻办理。” 边嘉运领命离去,林怀景则再次面向老太君: “老夫人,那些姑娘虽表皮无伤,见人时却恐惧异常,想来平日里老夫人对她们的‘教诲’不少吧?” “世子,这人也放了,底也交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老太君闻言,立时忐忑,显然意识到账目清算的时刻来临。 “并无他意,只想提点老夫人一句,买卖不成,是时候另寻生路了。” 言毕,林怀景带着诗柳和御子休洒脱离开。 刚出高府,诗柳望向林怀景,困惑道: “公子,适才那些姑娘恐惧之情溢于言表,显是遭受过非常手段,此等非法交易绝非寻常,在大周乃是重罪,公子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就此放过高家?” 林怀景反问。 “正是!”诗柳答道。 “看来,我可以代世子为姑娘解惑一二?” 身后的御子休适时开口。 “嗯,你替我回答她吧。” 林怀景点头,深知此刻正是智囊展现价值之时,如同话本中的情节一般。 御子休缓缓道: “无论殿下方才是否对高家下手,高家的命运已无转圜余地。” “何出此言?” 诗柳不解。 “试想,高家的倚仗是什么?” 御子休反问道。 “自然是高潜林。” 对此,诗柳并不陌生。 “那么,高潜林为何要保全高家?” 御子休续问。 “因他的出身背景。” 诗柳应声答道。 “如此,如今高家已无力维护高潜林的秘密,姑娘以为,高家对高潜林而言,还剩多少意义?” 御子休深入剖析。 “你的意思是,高潜林亦不会放过高家?” 诗柳恍然大悟。 “自然,如今的高家非但无法为高潜林提供丝毫助力,反而可能成为揭穿其身份的隐患之一,故而,铲除高家,于高潜林而言,实为最安全之策。” 林怀景补言道,御子休闻言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诗柳,凑近身子,温文尔雅地询问: “敢问佳人芳名,年华几何,是否已许人家?” “……” 林怀景面露惊讶,诗柳则是满脸尴尬地望向他。见状,林怀景大步上前,手臂一环,轻松地将御子休的脖子扣在臂弯之下,微一使力,迫使他低头,对着他耳语道: “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她名叫诗柳,曾为我的贴身侍婢。不久前,我已正式迎娶她进门,你现在还想继续打听吗?” “不敢不敢,多有冒犯。” 御子休连连摆头,显得颇为尴尬。一旁的诗柳忍俊不禁,这样的情景她虽是初次遇见,内心却倍感温馨。 通州之事告一段落,高家的命运可想而知,最终也只会凄凉收场。然而,要促使高潜林对高家下手,林怀景还需回京再推波助澜。 于是,在与边嘉运告别后,他携二人直接返回了上京城。 远离京都月余,所幸上京并未发生什么重大变故,只是皇帝的健康日益好转,近日频繁出宫狩猎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高潜林,则始终密切关注着林怀景的一举一动。 直至那一日,林怀景重返上京城,守在城门口的眼线一眼便认出了他及其身后的诗柳,随即火速回报给了高潜林。 此时,高潜林恍然大悟,原来林府中的那位并非林怀景本人,真正的林怀景定是去了通州,并且刚刚归来。 没有片刻迟疑,高潜林即刻出发,赶至城门处阻截林怀景,他必须搞清楚林怀景究竟掌握了哪些秘密。 刚入城门,林怀景一眼便捕捉到了高潜林的身影。 “这老阉人,消息竟如此灵通。” 林怀景心中暗自咒骂,而高潜林却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后转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 诗柳见状,连忙提醒: “公子勿要中其圈套。” “无碍,你与子休先生先行回府,我自去应对。” “公子,高潜林修为深不可测,你单独前往,恐怕……” “放心,眼下形势,他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林怀景挥手示意,诗柳仍不愿答应,无奈之下,只好一同前往,就连御子休也被卷入其中,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显得格外镇定,或许是因为他曾因痛骂高潜林而锒铛入狱,对此类场面已有所适应。 三人行至一无人僻静之处,高潜林立于那儿,冷眼相对,林怀景则低声对诗柳吩咐: “无论发生何事,你切勿轻举妄动,别给他任何对你下手的借口,他也不敢轻易伤我。” 言毕,林怀景迈出一步,脸上挂着笑容,上前说道: “高公公这是特意在此迎接本世子回京吗?” 未待回答,高潜林二话不说,提气运劲,一股无形之力汹涌向林怀景袭来。林怀景见状,同样提聚内息,周身金光闪耀,金光咒!起! 第121章 两极反转 如今的林怀景,修为已非一般武者,他施展的金光咒,威力自非往昔可比。 然而,令林怀景诧异无比的是,他刚施展出来的金光咒却仿佛碎冰一般瞬间碎裂,随后,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将他狠狠压向墙壁。 此时此刻,林怀景只觉颈部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缓缓升起,一时之间呼吸都被遏制。 “修为提升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但你这初窥门径的金光咒,又能如何阻挡我?” 高潜林冷笑道,一旁的诗柳不顾林怀景先前的叮嘱,挺剑冲上前,却在一掌之下,连人带剑被震飞,口中溢出鲜血,瘫倒在地。 “蝼蚁的命运,终归是被人践踏。” 高潜林轻蔑地补充,目光转向被制的林怀景,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世子,让我看看,你有何能耐,能逃脱我这掌控。” “你便是高潜林?” 御子休缓缓走出,一介文弱书生,面对大周第一高手,竟无丝毫惧色,林怀景识人之准,可见一斑。 高潜林闻言侧目,向御子休发问: “阁下是?” “圣人弟子,天子门生,与你这般人可不同。” 御子休从容以对。 “哦?我倒是好奇,你心目中的我,又是何许人也?” “大周奸佞,阉党罪魁!” 直面高潜林,御子休毫无畏惧,言辞犀利如刀,令高潜林一时语塞,转视林怀景欲言又止,却见林怀景体内真气骤然翻腾,掌中聚风集雷,一式掌心雷猛然爆发,即便是高潜林也不敢正面硬撼,只得松手闪避。 “世子此行,修为精进之速,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记得世子初至京城,尚且是个不懂运使真气的稚嫩角色,而今却已能驾驭风雷,催动金光了。” 高潜林望着林怀景,话音未落,身影忽闪,直扑向御子休。 御子休书生之躯,自难抵御此等攻击,林怀景的身法与高潜林相比更是天壤之别,难以援救。千钧一发之际,林怀景急中生智,高声喊道: “高家已将你的秘密,全盘托出!” 言毕,高潜林的手距离御子休的百会穴不过分毫,他蓦然收手,翻身立于林怀景面前,御子休侥幸逃生,连忙奔向倒地不起的诗柳。 高潜林则凝视着林怀景,良久方问: “高家,究竟透露了什么?” “一切,从西凉始,从凉周大战始,无一遗漏。” 林怀景坦然回应。 高潜林闻此,面色骤暗,右手关节噼啪作响,显然怒意已达极点。 “既已知晓,我自是不能放你离开。” 实际上,林怀景并未从高家获得多少实质信息,高潜林是否出自高家,此刻已无关紧要。高潜林意图灭口,反证高家并未对林怀景完全坦诚,或是有所隐瞒。这使得林怀景萌生了保护高家之意,至少,要留下一个活口。 “杀我无济于事,高公公,忘了告诉你,那日见证之人,除我之外,还有永宁军骁骑营统领边嘉运及三千骁骑营将士。要彻底保密,您不如费心走一趟永安州,将那三十万铁骑尽数铲除,这样一来,你的身世便无人知晓,同时,也替陛下解决了心头大患。” "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潜林目光如炬,审视着林怀景,心底暗自揣测对方意图。 "高公公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到底所为何来?是想对大周,有所图谋吗?" 林怀景言毕,轻轻摆手,示意诗柳与御子休退下,他即将涉及之事,愈少人知愈安全。御子休不加迟疑,温柔地搀扶着受伤的诗柳退出门外,而诗柳自知留下只会徒增负担,便默默随行离去。 "依世子之见,我此行目的何在?" "若我心有定数,岂非早将你拿下?" 林怀景面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显得游刃有余。 "无陛下旨意,单凭阁下之力,恐怕难以令我束手就擒。" 高潜林身为大周首席高手,自信满满,这份傲骨源自实力的绝对支撑。 "或许我一人难以办到,但若将你的隐秘告知陛下,羽林卫是否会奉旨缉捕,就不得而知了。" 从高潜林方才的反应中,林怀景敏锐捕捉到,对方的身份隐藏着不容皇室察觉的秘密。一朝泄露,恐将满盘皆输。林怀景借此机锋再度试探,心中未尝不是带着几分不确定。 闻言,高潜林眉宇间显露出深思之色,林怀景瞬即了然,自己看来是猜对了,这位大周重臣的身上,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让林怀景始料未及的是,片刻沉吟之后,高潜林嘴角竟勾勒出一丝淡笑,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戏谑,缓缓摇头道: "世子想试出什么来?想试出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呵,太过天真。高家于我,知之甚少。诚然,我非高家血脉,即便将这一切告知陛下,又有何用?我效忠大周三十余载,心无二志,位极人臣。若真有害大周之心,早已有机可乘,故而请问世子,陛下会相信你这位被视为隐患的怀王府继承人,还是相信我这个忠诚三十余年的老臣?" 毕竟姜是老的辣,高潜林能在皇权斗争中屹立不倒,岂是几句言语所能动摇。 林怀景不禁有些挫败,以怀王府当前的境遇,即使手握铁证,也难以撼动高潜林在陛下心中三十年的忠诚根基。 这场对弈,似乎未能让他占得丝毫上风,仅得知高潜林非通州高家人,却显得意义不大。 然而,高潜林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逼近一步,靠近林怀景耳畔,低语道: "老奴知晓世子急于寻找那位名为马观星的相士,渴望从他口中获取二十年前的真相。世子,想知道他在何处吗?" 林怀景闻此,面色骤变,猛地后退,惊愕地注视着高潜林。此事知者寥寥,而他竟了如指掌,这意味着身边藏有高潜林的耳目。 更令林怀景心头沉重的是,高潜林若已知马观星的下落,是否意味着马观星已被其控制? 二十年前的真相,似乎已尽数落入高潜林的掌握之中。 第122章 这事儿成公开的秘密了? 林怀景凝视着高潜林,眼中的冷冽之色仿佛能冻结一切。 “看样子,殿下真是迫切想要知晓马观星的行踪。” 高潜林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享受着这份掌控感,他喜欢林怀景那份恨不得将其吞噬的眼神。他清楚,即便林怀景心中的杀意滔天,却碍于马观星这个名字背后的种种,无法真的对他下手。 这种让对手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的快感,让高潜林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马观星究竟在哪里?” 林怀景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迫切。马观星,那个藏有二十年前秘密的人,正缓缓步入他的视野。 “世子当真想知道?” 高潜林反问,嘴角挂着一丝玩味。 “自然。” 林怀景的回答简洁有力。 “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高潜林的冷笑中透着几分挑衅。 林怀景内心愤怒如沸,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他退后一步,深深行礼,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还望高大人能够赐教一二。” 如此的轻松写意,如此的不假思索,如此的……没当回事儿,都透露出林怀景为了大局,可以放下身段的决心。只要不触及怀王府的利益,个人的屈尊又算得了什么? 高潜林愣住了,他本想以这种方式羞辱林怀景,却不料对方的反应如此出乎意料。一位尊贵的王府世子,居然朝他深深鞠躬,然后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 “高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高潜林这样的人物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回过神来: “殿下想要知道的,总会知道,无需强求。马观星,定会出现,老奴向殿下保证。” 常言道,笑脸迎人,手不打笑面。尽管心里诸多不愿,面对林怀景那真诚的微笑,高潜林终究狠不下心来继续为难。况且自己已经有所行动,若再步步紧逼,便显得小气了。留下这句话,高潜林转身离开。 “他娘的,我被耍了?” 林怀景望着高潜林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圈套。 高家会不会有事?林怀景如今已然吃不准了,高潜林手里是不是真有马观星的线索,他也吃不准了。 可是他吃准了一件事,就是高潜林把他吃准了,现在完全不敢再对高潜林下手了,要知道,马观星身上,有着二十年前的真相,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怀王府成了如今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里头还有他三位兄长以及母亲的性命,当然,还有自己父亲怀王林常洛的一条手臂。 因此,这条线索,无论如何林怀景都不会让它中断,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回到府邸,御子休已被安顿好,诗柳的伤并没有大碍,林怀景说的没错,高潜林不敢对他下杀手,哪怕是他身边的人也一样。 教训一下可以,下杀手?那就是真明面上翻脸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如今的皇上还是高潜林自己,都承担不起。 坐在床沿,林怀景命人端来汤药,让众人退下,独自拿起碗,虽略显笨拙,却满含深情地喂诗柳服下。这情景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那些年,诗柳她们照料他时的温馨场景。然而,他的手法生疏,先险些烫到诗柳,随后又不慎将药喂进了鼻子里,惹得诗柳一阵咳嗽,笑中带泪。望着诗柳那温柔的模样,林怀景心中的情感如春水般涌动,最终未能抗拒本能的召唤,轻轻地吻了下去。 诗柳自然不会拒绝,从踏进沁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已属于林怀景。 这一刻,一切似乎都有了定数。 对于男女之情,诗柳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而林怀景经历了柳青芜的事,已算得上是各中老手。他在引领诗柳的同时,也在享受着彼此带来的纯粹快乐。 此刻,林怀景终于领悟,为何人类能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绵延不绝——传承后代这一生命延续的过程,竟是如此美妙,令人无法抗拒。 一夜风流,林怀景全情沉浸于诗柳的温婉身躯之中,直至最后一丝精力耗尽,方缓缓起身,步出房门。不料,甫一迈出门槛,仰望苍穹,一阵目眩让他不得不倚墙稍作喘息。 此刻的诗柳,经历了初次云雨的洗礼,身心俱疲,沉入了深深的梦乡,浑然不顾周身细密的汗珠。 "公子!" 画眉急步近前,见状欲扶,却被林怀景轻轻挥退: "不用管我,你去看看那丫头,别让她着凉了。" 画眉后续的话语淹没在空气中,林怀景未及细听,也无意追究,只感一夜狂欢,确实倦意袭人。 本欲至厅堂小憩,品一壶清茶以舒缓疲惫,岂料入门瞬间,便迎上了灵瑶盈盈的笑靥。 此刻,林怀景恍然忆起画眉适才没听清的话语,不禁自嘲一笑,随即向灵瑶问道: "公主驾临,所为何来?" 语毕,缓缓踱至旁侧落座。侍者献上香茗,灵瑶却先举鼻轻嗅,戏谑地向林怀景探问: "世子可曾察觉到某种特别的味道?" 林怀景一听,赶紧往自己身上闻了闻,然后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问道: “什么味道?” "那股男女欢爱后特有的,微妙的香气!" 林怀景一愣,这刁钻小公主竟有此等敏锐,或真有其事而不自觉? "嘻!" 灵瑶掩嘴轻笑,一脸得意,又玩笑道: "不知是哪位佳人有幸,得世子宠幸?" "公主此来有何事?你总不是为了说这些而来的吧?" 林怀景并未正面回应,此等闺房秘辛,岂能随意与人言? 灵瑶笑颜依旧,缓缓言道: "世子闭关期间,京城安然无恙,陛下龙体日健,时常巡游狩猎,太子权势渐微,已无力与殿下抗衡……" "那自是好事一桩。" 林怀景未待灵瑶说完,便冷冷打断,对于皇权争夺,他从无兴致,自然面色难看。 "奴婢此行,意在询问世子,现局势已明,无论对世子还是怀王府,皆是表明立场的最佳时机,世子可有所筹谋?" 拉拢之意昭然若揭,林怀景心知肚明,眼下所谓太子无力回天,实则尚缺一环——怀王府公开站队三皇子。太子今日尚能勉强支撑,全赖昔日布局使怀王府看似偏向东宫,灵瑶此举,意图釜底抽薪。 "我无意于此。" 林怀景直言不讳。 "当真?若是为了马观星呢?" "!!!" “这事儿成公开的秘密了?” 第123章 灵瑶的告诫 一瞬间,林怀景感觉自己被彻底拿捏了。 被拿住了命门,而这个命门却是“马观星”三个字。 才被高潜林用这三个字羞辱了一顿,没想到才刚缓过来呢,灵瑶这小妮子又拿着这个名字来找他了。 他们怎会……慢着!! 林怀景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拨云见日。 他猛地注视着灵瑶,目光如炬: “高潜林已经倒向老三了?” 马观星的事情,原本林怀景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而现在高潜林也知道了,无疑透露出他周围存在高潜林的眼线。 但灵瑶的出现,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老三不可能直接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林怀景随行的皆是自永宁城带来的心腹,除非有人拥有数十年深沉的心机与布局能力——高潜林无疑符合条件。因此,灵瑶知晓此事,唯一的逻辑便是高潜林亲口所告。 高潜林在何种情境下会吐露这样的秘密给她? 答案昭然若揭:二人已结成联盟! 此乃非同小可之事。高潜林在朝中的地位堪比怀王府,一旦他倒戈,足以震撼整个大周政局。 “这似乎对世子而言,并非紧要之事。” 灵瑶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重要?这实在太重要了,不仅对林怀景来说重要,对怀王府来说,同样重要。高潜林虽一向对怀王府心存戒备,但在朝廷中的权势却与之不相上下。 这么说吧,如果高潜林跟林常洛两方联手,大周朝其他势力加一起,不,应该是大周其他势力加上北齐跟南越,都未必能在他们两人手里讨到任何好处。 高潜林总督天下兵马,虽然调兵需要皇帝的龙纹符,可如果上京城被控制了呢?那么高潜林跟林常洛一起,就可以调动整个大周的兵马,这支军队,足可以吞食天地。 “高潜林,是否真的依附了老三?” 林怀景再度发问,这才是他最为关切的。 “没有。” 灵瑶并未欺瞒,高潜林确实未倒向老三,他真正靠拢的,是她灵瑶。 “那他为何会向你透露马观星之名?我不认为你的那些媚术能迷惑得了他。” 高潜林是无根之人,先不说灵瑶与他的修为高低,就这一点,林怀景就不信高潜林会中灵瑶的魅术。 “他或许不行,但世子您呢?” 灵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让林怀景急忙闭眼回避。此刻他哪还有力气提防?只盼找个安静之地,沉睡个三天三夜。 “呵呵,世子这受惊闭目的反应,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灵瑶调侃一句,继而正色言道: “好了,不逗你了。我与高潜林交集并不多,这消息也并非来自他。此外,我还带来了一个高潜林未曾透露给世子的消息。” “什么消息?” 林怀景迫不及待追问。 “看样子,这个名字对世子确实意义非凡。那小女子便将所知和盘托出。” 灵瑶笑吟吟起身,递给他一张纸条。林怀景展开一看,五字跃然纸上:“马观星在京”。 “马观星在京城?在哪儿?” 林怀景心中震颤,急切地望向灵瑶,而后者却摇了摇头: “这个奴家也不知道,这几天,三皇子也一直在帮着找,世子可安坐,静观这上京城风云变幻,只要一有马观星的消息,我亦会让人第一时间告知。” 这是灵瑶的好意,也是通过她传递的林怀义的好意,其背后对林怀景及怀王府的示好之意,林怀景自然心知肚明。 “有劳了。还有一事请教,寻找马观星之事我处理得极为隐秘,若非高潜林之处,公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林怀景继续问道,灵瑶却是看着林怀景,脸上带着笑意,而后回道: “这是上京城啊世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谈皇城根下的上京,任何细碎行迹,皆可能成为泄露心迹的风声,譬如,悄悄探访吏部的案卷。” 林怀景恍若拨云见日,他于永宁城中的任何作为自是无人问津,而置身京城,万事难逃众人眼眸。 然则,他所查乃高潜林之案,何以生疑? 思忖片刻,他抚额轻笑,忆起昔日确曾探询马观星之名,问题的症结,想必在此。 自身疏忽,诚不可恕。 遂向灵瑶盈盈一拜: “受教了,多蒙公主金言。” “世子首次谦恭如斯,遥想初逢之际,你我可算是赤祼相见呢。” “唉,公主慎言!” 林怀景急以目示意,此等私密,岂可妄谈。这要说出去,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灵瑶轻笑,优雅行礼: “言尽于此,小女子告退。” 转身欲行,林怀景忽有思绪闪过,猛然回首,问道: “最近,公主是否常来往与皇宫啊?” 灵瑶闻此,略显愕然,转视林怀景,未置一词,却以含蓄笑意作答,言中带刺: “劝世子一句,有些事情,还是量力而行,你现在虚的,怕是连我都挡不下,温柔乡可是英雄冢。” 言毕飘然而去。 林怀景伫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依旧谜团重重。这女子,实难捉摸。 他实在不知她到底所为何事,为了南越朝局?可如今好像并没有什么进益,这么长时间了,南越依然在乱局当中,而帮三皇子上位,这实在是一步相当凶险的棋,一招失全盘的臭招。 林怀景轻叹,召来御子休。后者入门,即皱眉掩鼻: “世子,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洗澡啊,您这味可有点儿冲。” “你别管,我需寻一人,确定在上京,你有何良策?” 御子休,正是为此而来,他的智计,将成林怀景往后行事的坚实后盾,有他在,自己往后也算有一人可以出谋划策了。 “知其姓名?” “自然。” “确信人在上京?” “没错。” “那此事便好办了。” 御子休贴近,手在空中比划: “只需如是……这般……” 林怀景频频颔首: “妙哉,妙哉。” 至此,林怀景终于知晓为何自己那位一直看轻天下文人的父亲如此尊敬荀议,实乃真才实学,非空谈之辈所能及。 第124章 马观星现身 上京城的繁华街道骤然间掀起一阵异样的波澜。 一名神秘相师突然至此,传言他能观星卜命,测算吉凶,也可让你趋吉避凶,逢凶化吉。 此人名为马观星,一时间,他的名字如野火燎原般在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蔓延开来,慕名前来求卦之人络绎不绝,自南城至北门,前来求卦的队伍蜿蜒如龙。而马观星自有一套规矩:一日只解三卦,卦金仅取一两白银。 这独特的行规竟在京城中催生出一个新奇的职业——代排队。有人愿为富贾权贵排队候卦,起初索费仅一两银,但随着需求激增,价码迅速攀升至十两,更有甚者,自行排队占位,待时而沽,以高价转卖给急于问卦的富贵人家。因马观星卦术精准且日限三卦,引得无数显赫贵族竞相通过各种手段争得一卦之机。 马观星的卦摊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客栈楼上的林怀景凝视着远处那个引人注目的身影,神色复杂而深邃。而在另一隅高楼之上,高潜林亦是目光如炬,密切关注着马观星的一举一动。 “大人。” 小六子躬身施礼,踏入室内。 “查的如何了?此人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高潜林转头询问。 小六子答道: “回大人,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有任何踪迹,不过确实有真才实学,卜卦之术高超,故能迅速引来众人追捧。” 高潜林嘴角微勾,语带讽刺: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一个小小的相师,又如何一夜之间名动上京?而这样的人,除了鬼市,又有哪里能找到?” 高潜林倒是看的很透彻,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马观星?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既然他有本事,那我倒是想去,试试。” 言罢,他径直离店,迈向马观星所在的喧嚣之地。 “世子,高潜林前往探访那马观星了。” 阎达禀报。 “他自然会去,对他而言,马观星是重要棋子。此刻棋子已落盘,他又怎会坐视不理?” 林怀景点破其中关节。 阎达不解: “可一个假冒的马观星,真能引出真身?” 林怀景眼神笃定,笑道: “假的?谁说是假的?这就是马观星,他就是真的马观星,如今这世上,只有他一个马观星。” 高潜林来到长队之前,队首那人正与买家讨价还价,价位已升至八十两银,仍未满足。此时,高潜林示意小六子,后者敏捷上前,以手中皇室令牌震慑,轻松“请”走原位之人。高潜林顺势而入。 “你是什么人?怎敢……” 原位之人心生怒意,却在见到令牌的瞬间收敛,堆起谄笑: “二位大人,此位刚有人出到八十两,若您需要,六十两转让,意下如何?” 高潜林冷冷一瞥,对方顿时噤若寒蝉,望向身后蜿蜒的人龙,终究无奈作罢。 谁也没料到,为求马观星一卦,人们竟能排出如此长龙。 不久,马观星缓缓自狭窄巷内踱步而出,身披道袍,八字须微翘,头戴黄巾,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卦摊前安然落座,朗声道: “今日三卦已开,第一卦请来!” 高潜林稳步上前,在摊位边安然落座,目光炯炯地向对方发问: “闻君尊姓马,观星问命,可有此事?” “然也,敢问阁下,何事寻求于小道?” 马观星以礼相询,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何事?闻君能依星辰变动,断人生死,辨明祸福,未知此言虚实如何?” 高潜林的目光越发锐利,探问深入。 “确有此事。” 马观星简短作答,自信满满。 “既如此,愿闻君一言,测我国大周未来之运势!” 此言涉及江山社稷,可是杀头的罪过,不管你有何本事,只要你是一介草民,就不能妄议国事,何况还是国运之事,马观星听闻却是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八字胡,笑着说道: “马某人现立于此,岂非天机已露?” 高潜林闻言,神情一滞,未料马观星竟敢如此回应,正欲再追问,却被马观星轻轻挥手止住: “今日阁下已得一卦,若想再问,且待来日。” 高潜林心中不快,目光如刃,逼问道: “若我执意再求一卦,又当如何?” “歉意甚深,规矩不可废,每日三卦,每人仅一,望阁下勿使人为难。” 马观星坚持原则,态度坚决。 高潜林没有为难马观星,他突然感觉这个事情还有点儿意思,于是慢慢起身,正欲走时,却听那马观星朝着他说了一句: “我观阁下眉宇间有煞气涌动,头上乌云盖顶,怕是有血光之灾。” 此言一出,高潜林猛地转身,双眸如炬,杀意凛然。 “吾身是否有难,尚未可知,但阁下此刻是否遭遇血光,我倒能做主!” 马观星笑容瞬敛,恭敬施礼以对。 正当高潜林自鸣得意,冷哼欲去之时,马观星忽又抬头问道: “阁下可懂‘荧惑守心’之象?” 言毕,高潜林面色骤变,猛然出手,将马观星抵至墙边,声音里透着狠绝: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下马观星,如假包换。” 马观星面对高潜林,无畏无惧。 “马、观、星?呵呵,好的很,马观星,不论你是谁,记住,这里是京城,对我而言,料理你不过如同碾死蝼蚁。有些局,非尔等所能窥探。” 高潜林言罢,直接放手,衣袖一挥,扬长而去。 这一切,林怀景皆看在眼中。 “看来,这高潜林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啊。” 说罢林怀景足下御气,直接纵身而下,轻点几下,轻盈落在高潜林面前。 “高公公,那便是你口中所述的马观星?” “世子好计谋,竟能寻得替身,还颇有几分能耐。只可惜,单凭一个难以捉摸的‘荧惑守心’,尚不足撼动我心。要想得知马观星的下落,世子似乎还需费一番功夫。” ““是吗?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 林怀景笑眯眯地看着高潜林,似乎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第125章 意外收获 林怀景的话语让高潜林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旋即冷然笑道: “哦?那还真是可喜可贺,但愿世子能从那位马观星身上,取得您所求之物。” 言毕,高潜林佯装离去,步履间却透露着几分迟疑。 “高公公不好奇,那位马观星究竟是何人吗?” 林怀景见状,轻描淡写地又抛出一问。 “筘?殿下是要直言相告?” 闻言,高潜林的脚步戛然而止,目光闪烁不定。 “那不就是他么?” 林怀景随意一指,正指向那为众人占卜算卦的马观星。此言一出,高潜林面色微变,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呵呵,好,好,世子随意,老奴先告辞了。” 高潜林的笑声中带着几许莫名,随即转身离开。 “世子,似乎他对您的说辞并不买账。” 阎达低声回禀。 “他自然不会买帐,因为真正的马观星藏身之处,办有他知道啊。” 御子休缓缓走出,言语中透着成竹在胸。 “如此行事,真能诱出那位隐匿的马观星吗?” 阎达心中仍存疑惑。 “时机未至,自然不可强求。但眼下整个上京城已将此人视作马观星,那真身还能隐藏多久呢?” 御子休的话语意味深长,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次日,上京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马观星苦心经营的声名在一夕之间逆转。 “骗子!你言我有血光之灾,北行即可化险为夷,我依言北去四十里,不料却被马车撞折了腿!你这害人的骗子,还我银两!” 怒骂之人名唤刘百万,乃上京富豪,因近日右眼频跳,心中不安,不惜以五十两银购得一卦,祈求平安。马观星断言其将逢凶险,唯北行七日可避,未料刘百万行不过四十里便遭横祸,断腿之余,怒火中烧,直奔回城,对马观星口诛笔伐。 “施主此言差矣,若非遵照贫道之言,恐已命丧黄泉,区区一腿之伤,岂非大难不死之兆?” 马观星辩驳无力,反遭刘百万更为激烈的谩骂。后者一边咒骂,一边令随从捣毁摊位,而此时,又有数人加入讨伐,愤怒之声不绝于耳: “骗子!你说我桃花运旺于南方,我诚心南行,的确邂逅佳人,哪知却是春悦楼的姑娘,一夜风流后索要二十两!这哪是桃花运,明明是桃花劫?若要花钱,需要你替我算?” “对!他就是个骗子!说我儿今科必中,结果连乡试都未通过!骗子,退银子来!” …… 一时间,前来指责其为骗子者络绎不绝,皆是前几日求卦之人,似乎凡是受其占卜者,无不愤然而来。 林怀景与御子休在一旁冷眼旁观,面上难掩得意之色。随后,林怀景暗中示意阎达,后者迅速行动,混入人群中,高呼: “马观星,大骗子!还钱!还钱!” 此呼声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全城,“马观星”三字一夕之间成为“骗子”的代名词。 而那马观星,则在一片混乱中狼狈逃窜,不知所踪。 “你是怎么做到的?之前他的占卜不是挺准的吗?” 诗柳颇为惊讶,要知道,若非占卜精准,马观星的名声不可能突飞猛进。 “确实,他是一位颇有手段的相师。” 林怀景轻描淡写地回应。 “那为何后来就不灵验了?是他故意为之?” 诗柳愈发不解。 “非也,相士岂会自砸招牌?他只会选择说与不说,但绝不会算错。” 林怀景摇头否定。 “那……那些算错的卦又是怎么回事?” 诗柳疑云密布,眉眼间尽是探究之意。 “实则简易,刘百万的血光之灾确有其事,北行也的确能化解,但我提前让人在那里等着他,直接送了他一个血光之灾。” 林怀景之言令诗柳眸光一闪,竟是人力为之?她急追问道: “那桃花运之事又何解?” “那里的确有一位佳人,我使人将其调离,另从春悦楼邀一女子替了。” “如此一来,岂非毁人良缘?” 诗柳愕然,满心疑惑。 “本非他物,问命所得,又怎能据为己有?” 御子休开口解释,更添诗柳迷惑。 “那,科学之事呢?不是说他会高中,为何只到乡试?” “那个更容易,稍施手段,疏通关节,使其乡试受阻足矣。” 御子休轻描淡写,继续补充。 “可是,那是人家的前程,为了找一个马观星,公子连人家……” “勿忧,我已经给他弄到了直通会试的名额,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的。” 虽然朝中很多人明面上不待见怀王府,但这种事情还是会帮的,毕竟同在朝中,得罪的太多总也没有好处。 “走吧,这边已经完了,接下来就得看看这个真的马观星,如何出来平息这件事儿了。” 林怀景说了一句。 “此人公子何处寻得?” 自从行了房之后,诗柳明显比之前开朗了许多,而且跟林怀景也没有之前那般尊卑有别了。 “鬼市里找的,鬼市里只要花了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林怀景答道。 “所以他现下藏身鬼市?” 诗柳豁然开朗。 “自然,只有躲进鬼市里,他才最安全。” 鬼市虽多亡命之徒,却自有其规,未经鬼头允准,无人敢在其中妄动干戈,违者,此等无处容身之辈将真成无家可归。 安排阎达送御子休离去,林怀景与诗柳并肩步入鬼市。 那位马观星正急步返回这大周京城地底的隐秘国度,边缘人的避世桃源。 马观星望见林怀景,缓缓上前,喘息间挥手示意,右手随即伸出: “公子,银两!” 林怀景递上百两银票一张,那人接过后细看,笑纳之余,自鸣得意: “嘿,师父恐怕未曾料想,我竟能赚得百两银钞。” “你师傅是谁?” 林怀景好奇追问。 “一个无用之人,不提也罢。” “马观星”答曰。 “我倒挺感兴趣的。” 林怀景紧追不舍。 “哎,说也无妨,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说他叫柳十八,是真是假,也……” “你说他叫什么?” 林怀景闻此,猛然睁大双目,唬得假“马观星”一愣,怯生生回道: “柳……柳十八!” 第126章 死而复生柳十八 真的马观星是不是会出现林怀景已然没时间关心了,因为他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个名字占据了。 柳十八。 这个业已尘封于时光深处,十余年未闻的名字,此刻竟穿越岁月的长河,再次震响在他的耳畔。 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卜算技艺非凡的“马观星”,满脸错愕,一时间思维停滞,忘了言语。 “公子,您怎么了?可有不适?” “马观星”见状连忙询问。 “你说的柳十八,可是那位被誉为‘寻龙居士’的柳十八?” 林怀景亟需确认,此柳十八是否彼柳十八。 “没错,这还能有假?哎,公子您与家师认识?” “你何时见过他?他现今可尚在人间?” 林怀景情绪激动,倘若柳十八犹存人世,那么柳青芜这些年的煎熬又该如何算数?一个五岁稚女,孤身行于世间的艰辛,远非林怀景所能想象。 他渴望直面柳十八,质问他:若注定遗弃,为何当初要伸出援手? “公子这话说的,家师虽年事已高,身体却还硬朗,只是因泄露天机过多,双目失明罢了。” “哈,失明?哼,带我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一双盲眼能否赎清他这一生的罪孽。” 得知柳十八存活的消息,林怀景满腔愤慨。 柳青芜那段孤苦伶仃的日子,他无从知晓;数百里路程,一个五岁孩童如何步步蹒跚自永宁城至龙虎山,他更不敢深想。 他要质问柳十八,为何当初那般狠心,他要将自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柳十八那布满风霜的脸上,为过去的柳青芜讨个公道。 “这……” 见林怀景面色不善,“马观星”心中一惊,生怕他对柳十八不利,犹豫之际,林怀景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掷地有声: “带路。” “遵命,公子随我来!” 林怀景算是看出来了,柳十八收的这个徒弟,只认钱不认人,这五百两一出手,他立马就服软了,不过他看了看诗柳,补充道: “公子,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去,你也知道,活在鬼市,不容易。” 这一点林怀景还是理解的,鬼市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是仇家遍地就是被朝廷追捕,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明白。” 林怀景转向诗柳: “要不,你先回去?” “不妨事,我就在此处静候公子。” 诗柳笑答,林怀景点点头,随后随着“马观星”步入曲折巷弄。 穿街过巷,不知几许,终在一幢破败简陋的宅门前驻足。 “公子,家师便在其中。” “进去之后,你当我不存在,该说的话时候,我自会说话。” 林怀景叮咛道。 “公子可能不知,家师耳力甚佳,怕是瞒不过他。” “马观星”微笑回应。 “无需你操心,按我说的做即可。” 以林怀景的修为,隐匿自身并非难事。 “那,好吧。” “马观星”推门而入,林怀景尾随其后。室内的简陋桌旁,端坐一老者,除了柳十八,还能是谁?这张脸,纵使化为灰烬,他也不可能忘记。 与记忆中的发式相似,同样一把胡须,唯一的区别,便是那对失去光泽、灰白一片的眸子。 察觉来人,柳十八抬头,对着门边轻问: “小杰,是你吗?” "是的,师父。" 原来,这位名为"马观星"的年轻人小名叫小杰。他恭敬地向柳十八行了一礼后,将两张银票轻轻搁置于桌面上,笑眯眯地问道: "师父,猜猜看,徒儿今日进账几何?" "听你这满是得意的语气,少说也有十几两吧?" 十几两白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或许需要辛劳数载方能攒下;但在鬼市,这样的数目怕也花不了多久。 "师父,您猜低了,今天我赚得了六百两。" 小杰自豪地回应,言语中难掩兴奋。 "多少?!" 柳十八闻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整整六百两,师父。" 小杰再次强调,语气坚定。 "你可莫不是干了什么坑蒙拐骗的勾当吧?" 柳十八霍然起立,随手抄起身边的拐杖,警惕地指向小杰,追问不已。 "没有的事。" 一旁,林怀景适时出声澄清。 "谁?!是谁在那里?!" 柳十八闻声惊觉,骤然退后两步,手中的拐杖不自觉地指向林怀景的藏身之处。 "师父莫慌,这位便是今日大方赠银的公子。他说想来拜会师父,我这才领他过来。" 小杰连忙解释,试图安抚柳十八的情绪。 "我不是说过,不见任何人吗?" 柳十八显然有些愠怒。 "十八爷,多年未见,您的脾气似乎愈发大了呢。" 林怀景又轻轻一笑。彼时年幼的他,在柳十八记忆中只是一个孩童,而今岁月流转,声音全非,自然难以辨认。但"十八爷"这三个字却如一把钥匙,瞬间唤醒了他深藏的记忆。 这世间,唤他十八爷的,仅有一人——那便是昔日怀王府的小少爷。 "你……你可是永安城的……那位……" 柳十八心中激荡,不自觉向后退步,险些被背后的凳子绊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面朝着林怀景,虽看不清,可这双眼睛却好似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些,只是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竟一时无从说起。 "小杰,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十八爷有些私事要谈。" 林怀景点到为止,小杰心领神会,迅速退出房间。林怀景则上前,坐在桌旁,分别为柳十八和自己斟上一杯水,然后缓缓说道: "这么多年了,十八爷不想坐下来跟我好好聊聊吗?" 柳十八摸索着向前,同样落座,向林怀景问道: "初遇你时,便知你身份非凡。今日出手阔绰,又能让鬼市的鬼头助你寻我,我想,你便是怀王府的世子,如今身处京城的质子——林怀景了吧。" 为了寻找小杰,林怀景煞费苦心,而鬼市之主鬼头的协助,自是逃不过柳十八这江湖老手的洞察。 "十八爷慧眼如炬,不错,当年宴请诸位的孩童正是林怀景,怀王府的世子,现下的京城质子。" 林怀景坦然以答。 "呵呵,往事……" "我无意追溯往昔,我只想了解,为何当初你要遗弃小月,任由一个五岁的孩童,徒步数百里,孤身一人从永宁城走到龙虎山。你分明尚在人间,这些年为何对她不闻不问?你对小月的好,我一清二楚,所以我难以相信你会如此狠心,然而事实……" "我……我对不起那孩子。" 柳十八摇头苦笑,那双失去光泽的双眼,滑落两行苦涩的泪水。 第127章 柳青芜的命格 看到柳十八如此,林怀景更加笃定,当年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十八爷,当年你为何如此?” 林怀景的语气没了之前那些凌厉,变得平和了许多。 “小月那丫头,孤星照命,凶煞随身,这辈子,只能一人,我拉扯着她,只是希望可以给她找到一个可以改变命数的地方,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柳十八长叹一声。 “孤星照命,凶煞随身?这是什么命格?能让你抛弃她?” 林怀景不明白。 “这是独孤命,她这辈子,五岁之后,只能孤身一人。如果与人亲近,与她亲近之人会有血光之灾不说,连她自己,也会性命不保。” “所以,你离开她,是为了保住她?” 林怀景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可以这么说吧,她这一路,其实我一直跟着,但从来没让她发现,不然你以为,这么小一个孩子,如何能走过几百里的险路。” 柳十八说着,拿起茶怀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龙虎山的张通玄,是天下唯一的谪仙,以他的修为,自是能压制那丫头凶险非常的命格,所以,我刻意引导她,去了龙虎山,只有那里,能保她一条性命。” “您放心,她很好,现在在龙虎山修行,剑法也相当的不错,已然入了剑道,将来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这天下少有的女侠。” 说到柳青芜,林怀景一脸的宠溺跟憧憬,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的朋友,更是他自童年起,就一直记在心里的那个影子。 “那就好。” 柳十八点了点头。 “对了十八爷,她现在叫柳青芜,龙虎山下青芜村救了她,所以她改了这名。” “嗯,名字不错,好听。” 听到这里,柳十八的脸上也没了方才的悲伤,没有什么比自己一直记挂的人过的很好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哦,还有,青芜说,当年你说我怀王府有条残龙,指的,可是我们家老爷子?” 这个事情林怀景一直很在意,虽然他可以确定那条残条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这意味着什么,他实在弄不明白,柳十八的死也让这个谜底彻底掩埋了,而现在,柳十八还活着,对他来说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你是说,怀王爷?” “自然。” 林怀景点了点头,而柳十八却是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我指的残条,并不怀王。” “那是谁?” 林怀景一脸的不解,家里残的只有自家那老爷子一个,其他的…… 林怀景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兄长,他因为惊吓过度,所以神智有缺,倒也可以算是残了。 “莫不是,是我兄长?” “天机不可泄漏,这真龙之事,乃是世间最大的天机,这要泄漏了,天下会大乱的。” 柳十八摆了摆手,看来这残龙之事,想必他是没打算再说了,为了让林怀景不再逼问,他便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小月她可有婚配?如若她有婚配,你一定要阻止她,让她和离,她若有婚配,以她的命格,就算是张通玄,也未必护她性命。” 柳十八给了林怀景当头一棒,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看向柳十八: “十八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她有了吗?那你得……” 柳十八一下子明白了: “不会是你小子吧?” “不瞒十八爷,我跟她并未成亲。” 林怀景回答。 “哦,这就好,这就好。” 柳十八长叹一声。 “可是,已有了夫妻之实。” 林怀景的回答让柳十八差点儿把自己的拐杖拆断了,他慢慢起身,往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道: “孽缘啊,都是孽缘,这是命数,她命里的劫数啊。” “十八爷,此事,可有解?” 见他要走,林怀景赶紧问,可是柳十八没有理会,直接走进了房内,关上了房门,林怀景正欲上前时,身后却传来了小杰的声音: “此命格无解,世子,不必白费心机。” 林怀景猛的转过身来看着小杰,问道: “你都听到了?” “我只听到孤星照命,凶煞随身。” 小杰回答。 “这个命格,无解吗?” 林怀景问道。 “不能说无解,但就人世间而言,无解。” “就人世间而言?那就是还有解喽?” 林怀景一下子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可这个解法,太难,根本不可能。” 小杰回答。 “什么解法?何难?” 事关柳青芜,林怀景哪敢怠慢。 “其实这个法子就四个字。” “哪四个字?” “成为谪仙,成为谪仙之后,便可与仙人同命,也就没了命格,便也不再受天命所定。” “……” 小杰给了林怀景一个让他都觉得不太可能的事情,谪仙,世间百年未必出一个。张通玄三百多岁了,可这三百年来,谪仙也就只有他一个。想要成为谪仙,可不仅仅是修为,更主要的是,要有机缘,而这个机缘,怕是比修为逼近谪仙更难。 “除此之外,无法了?方才不是说和离吗?这样也不行?” “有了夫妻之实,便只有成为谪仙一个法子。” 小杰回答道。 “行,我知道了,多谢。” 林怀景不敢再耽搁,他得赶紧去龙虎山,他得去找柳青芜,他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柳青芜说。 他得让柳青芜活着,不管用什么代价,哪怕用自己的命换。 这个世上,能让他如此不计后果的人不多,柳青芜算一个。 出了鬼市,没有回府,直接翻身上马朝着钦天监而去。 他得去见他那个便宜师父,如今龙虎山的那些个大能们,就他在上京城,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总得见见,顺便,让他回龙虎山一趟。 自己单独去龙虎山想来是不太可能,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带上这个便宜师父,让他保证把自己带回来才行。 没有什么比龙虎山天师的保证更让人放心的了。 找到张祁闻,将所有事情说罢,哪知张祁闻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我帮不了你。” “为何?” 林怀景不明白,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便宜师父,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却选择袖手旁观了。 “这个命格,你师爷早就看出来了,这也是一直不敢收她入门的原因之一,她得靠自己,而现在,待在龙虎山,对她来说,最安全!” 张祁闻给了林怀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128章 鬼市杀生 待在龙虎山。 这是眼下林怀景能想到了对于柳青芜来说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这命格。” 林怀景还是有些担心。 “你不相信你师爷吗?” 张祁闻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只是,师爷虽有谪仙之能,可这命格之事……” “只要她在龙虎山,除了天谴,没有人可以伤到她。你师爷的本事,你应该清楚。” 张祁闻这句话算是安慰到了林怀景,张通玄能做到什么,林怀景自然是清楚的。 “如此,我……想去看看她。” 林怀景看向张祁闻,用一种近乎祈求的口吻问道。 张祁闻也明白,这是林怀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张祁闻自然想帮他,只是眼下的情况,他无能为力。 倒不是没有能力让林怀景出上京城,而是他答应过柳青芜,在没有得到她的同意前,不能让林怀景去见他。 “那丫头跟我说过,你要是想见她,需要她同意,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为师,可以帮你传书回去。” 林怀景看着张祁闻,有些诧异: “不是,老道士,你是龙虎山的天师,你会听一个……” “这是你跟那丫头是感情上的事情,跟地位无关,作为外人,我们参和不了。” 张祁闻说着,便转身去办他的事了。 来到上京城之后,张祁闻最近忙的不可开交,这让他连指导林怀景修行的时候都没有,要不是林怀景在上京城,以他的性子,早就跑了。 得到了张祁闻这边肯定的回答,林怀景倒也没有那么急了,跟柳十八这么多年后再相遇,他自然也不可能看着人家就这么在鬼市混着,那里可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坟墓,进去的人,跟死了没什么两样,除了还有一口气在。 又去了趟鬼市,打算把柳十八接回府里,往后柳青芜来了,也算是个惊喜,结果刚到鬼市,一拍脑袋。 柳青芜的事情他实在太过在意,让他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诗柳还在鬼市呢,赶紧先过去看看。 结果一到那里,看到鬼市里一群亡命徒正围着诗柳呢,如此美人,在鬼市自然是见不到的,这回遇上了,一下子围了上去,虽然不能动手,更嘴里肯定是不干不净的,没有林怀景的示意,诗柳也不会动手,就只能站在那里,受着他们的污言秽语。 看到这里,林怀景怒火中烧,怎么说自己也算是鬼市的贵客,自己带来的人居然受这样的待遇,他哪里敢忍。 直接冲了过去,朝着诗柳大喝道: “剑!” 诗柳直接拔剑,朝着林怀景扔了过去,围着诗柳的这群人都是亡命徒,都是有些身手的,有一人见罢,直接纵身而去想要去拦那把剑,结果林怀景这头提气,单手一指,那剑瞬间受力,洞穿了那人的心口,入了林怀景的手中。 而那人,倒地之后没了气息。 “老子去办点事儿,才这么点时间,你们这群杂碎就敢动我带来的人?我看你们是不知道,老子的手段!!” 林怀景这次是真生气了,一直以来,他来鬼市时就连鬼头阿耶什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如今自己的女人居然被人这般侮辱,他哪里受得了。 真气骤然而起,手中长剑如风。 几道寒光之后,又倒下三四人,全都是一剑毙命。 其他几人见罢,转身就想走,而林怀景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离开,就在他凝气准备再起时,一个声音传来: “世子,还请手下留情。” 说话的,是阿耶什,鬼市的鬼头。 “鬼头来的可真是时候,方才他们对我的人出言不逊之时你不出来,我杀人了,你倒是出来了。” 林怀景对阿耶什的出现很是不满。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还请世子见谅,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了,我要的交代,我自己要!” 话音落下,林怀景直接提剑,朝着剩下的那几个人杀去。 结果那阿耶什突然提气,上身衣衫尽去,露出一身黝黑的健壮身体,只见得他双腿用力一蹬,瞬间到了林怀景面前,用自己的肉身,直接挡下了林怀景那致命的一剑。 林怀景的剑,就抵在阿耶什的心口,可是,却也只是碰到了他的皮肤,不能再进去半分。 这个阿耶什,一身横练的筋骨,居然强大到可以直接挡下林怀景那凌厉的一剑。 如今的林怀景,修为已非一般人能敌,而这个阿耶什可以这样轻松挡下他的剑,修为自然远在林怀景之上。 “殿下,这个事情,我会处理,还请高抬贵手,鬼市,有鬼市的规矩。” 阿耶什又说了一句。 “我若是不呢?” 林怀景问道。 “世子已然杀了几个人了,今日我若再让世子杀了人,我这鬼头,便也不必当了。” 阿耶什回答。 “呵,好,那本世子就给鬼头这个面子,但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了断,鬼头若是处理不当,我林怀景,一定会再来。” 林怀景看着阿耶什,说了一句。 “多谢世子,一定给世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阿耶什说着一摆手,上来一群人,将那几个人都押了下去。 “你没事吧?” 林怀景赶紧去看诗柳,诗柳朝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诗柳还从未见过,公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往后谁欺负你,这就是下场,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林怀景回了一句,而后看向阿耶什: “鬼头,我想带走一个,不对,是两个人,不知,可否?” “方才说了,鬼市有鬼市的规矩,入鬼市者,除了死,没有人可以离开。还请,世子见谅。” 阿耶什的回答倒也是在林怀景的意料之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人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鬼市就当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五千两,雇这两人,去我府上替我观星卜命,可否?” 林怀景开口问道。 “还是一样,鬼市的买卖,得让他们亲自接下,如果他们不接,我也无能为力。” 阿耶什说着便离开了。 无奈,林怀景只得再去见一次柳十八,将自己的来意与他说明之后,柳十八却是连连摆手: “不必了,我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这鬼市在上京城地下,阴暗潮湿不说,这里头鱼龙混杂,实在不是休养之地。” 林怀景立马回道。 “我这条命就是如此,到时候若真死在这里,还有小杰替我收尸,对我来说,足够了。” 第129章 马观星 “寻龙居士”柳十八。 大周当年有名的相师,一辈子都在“寻龙”,在永宁城,他找到了一条“残龙”,可那之后,他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扔下了自己捡来的孙女柳青芜,并在暗中护送着她去了龙虎山。 而后,以一个死人的身份,在鬼市十几年。 林怀景找到他之后,想要带他离开,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但林怀景还是找到了法子,可柳十八,却拒绝了。 林怀景不理解。 “为什么,您去了我府上,往后青芜来上京城,还能再见您,这不是……” “我没有脸见她,也不可能见她,世子若还叫我一声十八爷,还请别将我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小月,让我,在她心里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便好。” 看来柳十八对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其实十八爷没必要如此,青芜心地善良,她知道你的苦衷之后,必然不会怪罪与你,所以,没必要有罪恶感。” 林怀景安慰了一句。 “善良是她的,可我们不能因为她善良,而做伤害她的事情,她善良,所以可以对伤害她这个事情熟视无睹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柳十八的话让林怀景有些诧异,不过这话说的倒十分有道理,让他突然有些想见柳青芜,想现在就见到她。 说到这里,柳十八伸出手,一把按在林怀景的手背之上,对着他说道: “你命格奇特,又有天人之资,志向高远,心中想必自有天地,像你这样的人,往后,必是吞吐天地之大才。但我希望你记住,不管你到时候所处何地,所经何事,所遇何人,都不要忘了小月那丫头,不管她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得相信,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她也永远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不是,十八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林怀景隐隐有些不安。 “命格如此,我只是,有些心疼那丫头,这些年来,苦了她了。” 柳十八长叹一声,摸索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的小杰唤到: “小杰,过来扶我。” 那小杰赶紧过来搀着柳十八,临走之时,柳十八又说了一句: “世子的好意,老瞎子心领了,只是老瞎子这辈子注定要死在这儿了,到时候我若真死了,这个徒弟,还请世子多帮衬。” 说着便离开了。 林怀景站在那里,看着柳十八跟小杰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 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事情,也许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无力改变。 柳十八是天下闻名的相师,精通命理,他很清楚自己的命数,可他却无力改变,这辈子,只能在这阴暗的鬼市里了却残生。 而自己呢? 林怀景问了自己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柳十八说他有天人之资,有吞吐天地之才,这才听起来很吓人,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不知道。 未来自己会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林怀景现在也有些怀疑,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当真就是自己的命格,是自己的命。 到底是他自己要来上京城为质,还是命运使然?是命中注定他要遇上这么些人,还是他自己的行为导致的呢? 这好像是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可是自己的命,不应该自己把握吗?” 林怀景轻声回了一句,而后转身,带着诗柳,回到了府邸。 而府邸内,御子休那边正烦恼着,那个马观星到现在没出来。 明明自己的名声都被林怀景用这计给弄臭了,他居然还不现身,这让御子休很是头疼。 “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个马观星,也许不在上京城?” 阎达问御子休。 “不可能,世子说了他在,那他肯定在。” 御子休回答。 “世子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在。” 阎达点了点头,他倒是一点儿原则都没有,这应声的一句话,受到了御子休的一记白眼。 “可是如今,这人一直不现身,咱们是不是加把料,再把他的名声弄臭一些?” 阎达提议道。 “没用的,那个假‘马观星’现在已经被整个上京城的人认识了,再出来,不被打死就是被扭送衙门。” 这种事情,御子休怎么可能会没想过。 “但就,再找一个过来扮?” 阎达的这个提议让御子休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看向阎达: “阎统领兵领打仗也许是一把好手,可这种事情,好似并不精通。” “啊?先生此言何意?这……不行吗?” 阎达没明白。 “我要是再找一个人假冒,这效果就差了,一来人家早有防备,你出来了说你是真的?然后再弄些假的砸招牌?这一来二去的,就算真的马观星出来了,怕也没人信了,而且我也没办法分辨,这真的马观星是不是真的马观星了。” 这拗口的一名话点儿让阎达懵了,不过细想了一下,他也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这时林怀景走了进来。 “怎么样?有马观星的消息了吗?” 一直来,林怀景便问了一句,御子休点了点头: “这个马观星,看起来毫不关心自己的名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上京城各处我都布了眼线,连个像相师的人都没出现过。” 御子休回答道。 “那就怪了,难不成,他没在上京城?我被灵瑶那妮子给骗了?” 林怀景也开始怀疑情报的准确性了。 “应该不会,灵瑶是有求于公子,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无异于跟世子交恶,这种事情,她不会做,因为不划算。” 御子休摇了摇头。 “那,如果是真的,这个马观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这也不可能,一个相师的名声,比命都重要,如今他的名声变成了这样,他不可能不在意。” 御子休摇了摇头,然后提到: “还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 林怀景问道。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马观星,其实就是高潜林!!!” 第130章 不说真话?带回去 高潜林就是马观星? 这一推论,大胆至极,就连林怀景也不免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彼时的高潜林,只是一名卑微的皇宫内侍太监,一个西凉皇城中连为国捐躯都无法做到的贪生畏死者,竟能左右漠北大汗哈尔木都的意志,令一国大汗甘心赴死,且是以千刀万剐这样惨烈的方式? 若此事为真,堪称世间奇谈。 再者,高潜林图谋何在?若欲对付怀王府,理应促使哈尔木都持续抗争,又怎会拱手将如此巨大的功劳赠予怀王府? 昔日,怀王府因平定漠北而声名鹊起,军中声望如日中天,直至今日,投奔永宁军仍是无数士卒心之所向。 一切逻辑不通。高潜林即便对怀王府无深仇大恨,亦绝不会轻易给予其这般丰厚的馈赠。 “不太可能,他如果是马观星,当年不可能让哈尔木都自杀,要知道,当时哈尔木都亲自带队屠了自己皇宫,之后更是遣散了整支皇城禁军,靠着拓拔雄一人挡下了先登营第一波攻势,如果当时禁军还在,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彼时情境,哈尔木都若坚壁清野,胜算犹存。一旦怀王府战局不利,其地位岂能如今天稳固? “或许,高潜林的目标,并非怀王府?” 御子休望向林怀景,眼底闪过一抹深邃莫测。 “非怀王府?那是为何?为了对付大周?还是漠北?漠北既已覆灭,武威城如今仅为大周一州府。若针对大周,高潜林位高权重三十余载,欲行不轨,易如反掌,还是不合情理,实在想不明白。” 林怀景并非未曾虑及高潜林可能对大周构成威胁,但其权柄所向,皆是对大周忠心耿耿之举,何来危害一说?故此念头亦被他抛诸脑后。 “然而……” 林怀景沉吟片刻,“若高潜林确是马观星,一切便豁然开朗。身为马观星,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与能力,对于冒充者损毁声誉之举,或许早已无动于衷,毕竟他已不做马观星多年。” 林怀景如是剖析。 此刻,门外冯天奇步入,拱手禀报: “世子,有情况。” “何事?” 林怀景问。 “城北出了个摊位,号称是真正的马观星,早前几日来的,是骗子。” “他现身了?” 闻此,林怀景喜出望外,未曾料想,自己这边苦思冥想之际,对方竟主动现身,并且明目张胆摆摊以挽回名誉,此乃意外之喜。 “世子勿急,此番举动,恐有阴谋。” 御子休警示道。 “无论真假,先前往探查,总好过在此束手无策。” 言毕,林怀景出门上马,仆人已牵马待命,他纵马疾驰,直指城北。 城北已排成长龙,林怀景颇为讶异,众人先前被骗,何以仍愿耐心排队? 但从解卦人满意的神情中可见,这位马观星,似乎真有两把刷子。 林怀景远处下马,缓缓步入队伍,隐约听见交谈声。 “据说此卦,极为灵验?” 在队列前方,一名男子转头对身旁的伙伴讲道: “确实如此,我那同窗前去求卦,连科举的时日都被精确预测,更令人瞠目的是,卦师竟预言他尚未察觉的妻子已怀有身孕。待他回家,请医把脉,你猜如何?果真喜讯降临。” 闻此言,前方的男子面露惊异之色,惊叹道: “这么说,这位大师是真的高人?之前的那位,显然是欺世盗名之辈了?” “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对方笃定地回应。 而林怀景在一旁插话,提出了疑问: “有没有可能是他又是一个骗子?” “这位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给人算卦分文不取,无利可图,若非真有本事,怎会甘愿让这等美名旁落他人?” 这番解释让林怀景心中的疑虑稍减,随即向对方施礼道: “兄台言之有理,我这就前去探个究竟,失陪了。” 语毕,他脱离队伍,沿着蜿蜒的人龙向前行进。 抵达队首,只见一处简陋的摊位,旁边竖立着一面幡旗,“卦”字赫然其上,旗下小字镌刻:“算无遗策”。 摊位之中,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岁上下的相士,正为一位被母亲牵来的孩童摸骨看相。 “这位夫人,您孩子的根骨奇特,天赋异禀,但精神稍欠清朗,心性又静不下来。故而,读书识字或许并非最佳选择,若习武数载,他日必能成为大周的栋梁之才。” 妇人连连颔首,感激涕零: “多谢大师指点,我明白了,多谢多谢。” 说罢,欲递上一两银子作为报酬,马观星却摆手婉拒: “夫人折煞老朽了,说过不要银子,便是不要。” 妇人无奈,只好收回银两,领着孩子离去。 “下一位。” 马观星高声唤道,而林怀景却径直越众而出,挡在了即将上前之人面前。 “这位居士,还请排队。” 马观星当即提醒,示意林怀景到队伍尾部。 “我只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林怀景解释道。 “公子说笑了,每位来此皆是为解惑,何来特例?请排队等候。” 马观星含笑应答。 这时,林怀景直接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原本排在前面的男子: “我买你的位置。” 对方接过银票,二话不说便离去了,此等好事,谁会拒绝? “现在,我能向先生提问了吗?” 林怀景问道。 “公子请讲。” 马观星挥手应允。林怀景瞥了一眼旁边的阎达,阎达心领神会,迅速隔离了队列后方,以防闲杂人等偷听。林怀景站起身,目光炯炯直视马观星,缓缓靠近低语: “我想请问先生,关于昔日漠北大汗哈尔木都之事。” “哈尔木都?他有何事?” 马观星一脸茫然。 “先生没认得哈尔木都吗?” 林怀景问道。 “未曾听闻,更不认得。” “那么,拓拔雄呢?” 林怀景追问。 “同样未曾听闻。” 马观星再次摇头否定。 “我再问一次,先生当年对哈尔木都,究竟说了什么让他有如此反常之举?” 林怀景坚持询问。 “恐怕公子是误会了,老夫并不认识什么哈尔木都,更不曾对他说过什么,公子请回吧。” 马观星挥手示意林怀景离开,岂料林怀景语气严厉地命令道: “阎达!” “在!” “把这个骗子押回府上,本世子要亲自审问。” “遵命!” 阎达即刻率人上前,林怀景则向马观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先生现在可以全装不知,但入了我的府邸,本世子有的是方法让先生开口。” 第131章 犯众怒?我犯的就是众怒 马观星并没有打算回答林怀景的问题。 所以林怀景直接将他绑了打算带回来,这一下,惹得那些排队之人的不满。 他们直接上前将林怀景他们围了起来,高声要求林怀景放人。 林怀景也不着急,让人弄来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直接坐了下来,还让人去异食居弄来了酒菜,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吃了起来。 此时正是正午,暖阳当空,晒得人有些慵懒,林怀景喝了些酒吃了些肉食,看着那些要求放人的百姓说道: “几位,这人我是不会放的,你们要是有能耐,大可以试试冲阵,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些将士,皆是我永宁军先登营的猛将,当然,如果你们不让本世子走,本世子也无所谓,正好这天气清冷,晒晒太阳,也是舒坦。” 说着打了个吹欠,躺在椅子上晒着暖阳睡了过去。 正午,正是饭点,那些百姓正饿着呢,又看着林怀景那一顿狼吞虎咽,一个个都饿的不行,有不少已经打了退堂鼓。 这时,离林怀景所在不远处的一间阁楼里,小六子上前向高潜林回话: “大人,世子他被百姓拦着没法离开,不过,那些百姓迫于永宁军的军威,不敢更进一步,两边僵持不下。不过这世子倒有些手段,吃了些东西,让一些百姓动摇了。” “让人点个火吧,都来上京城这么久了,总得让他知道知道,这里可不是永宁城。” 高潜林叮嘱了一句,小六子点头,转身看向身后一人: “没听到吗?怎么当的差,还不快去办。” 那人听罢,赶紧转身小碎步下了楼,高潜林却是转身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你跟我多久了?” 小六子转身低头,换了张笑脸: “回大人,小六子得大人赏识,得已伺候大人,已七年了。” “七年了,我待你如何?” 高潜林问道。 “小人蒙大人知遇之恩,大人待小人,恩同再造!” 小六子回答。 “恩!同!再!造!所以让你对手底下人,如此刻薄寡恩吗?” 高潜林脸色阴沉,看起来极是不悦。 小六子听罢,立马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直接跪了下来,一头磕在地上: “小的知错了!” “小六子。” “小……小人在。” “记住了,他们跟咱们一样,都是苦命人,苦命人,就得互相扶持,我就是我当初为什么扶持你的原因,明白了吗?” 高潜林提点到。 “小的……小的明白了,也记下了,小的,以后一定注意。” “下去吧,别搞砸了。” 高潜林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刻薄下人的人,在他眼里,太监,本身也是下人,哪怕他如今位极人臣,可下人,还是下人。在那些士大夫眼里,他还是个低贱的下人。 自己都是下人,又有什么资格对下人刻薄。 林怀景还躺在那里睡着,边上着着数十府兵,身后是阎达跟冯天奇,所有人都身披重甲,兵刃亮身,正是这样才让那些百姓不敢再进一步。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喝道: “大仙神卦,我们怎能让这怀王府的质子将大仙带走,这里是上京城,我就不信他敢杀人,大家快上,把大仙抢回来,谁救出大仙,谁先算!” 这人都有从众心理,当一个人这么喊的时候,也许还会观望,可慢慢的,人群中这么喊的人越来越多,然后,他们当中有些人,当真冲了过来,却被阎达直接拦下,没有林怀景的命令,他们自然不可能下杀手的。 “阎统领。” 林怀景喊了一声。 “末将在。” “这当中有些人在带节奏呢,他们想要鼓动百姓冲阵,哪些人,你看清了吗?” 林怀景问道。 “回殿下,看清了。” 阎达回。 “那还等什么,他们敢冲阵,就杀,别怕,我替你兜着。” 得到林怀景的承诺之后,阎达手中长枪一挥,高声喝道: “众将士听令!” “在!” 答声震天。 “得我军令,凡冲阵欲对世子不轨者,视为刺客,格杀勿论!” 好家伙,林怀景让他把带节奏的杀了,他倒好,直接就把冲阵的视为刺客,还格杀勿论,这百姓也不是傻子,刚才还群情激昂呢,这么一听,都不敢动了。 而那几个之前起哄的也不敢说话了,偶而有一个没收住还在那里带的,直接被冯天奇揪了出来,当众给砍了。 这一下,所有百姓做鸟兽散,林怀景看向边上的马观星,问道: “都一个多时辰了,先生是不是想到了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了?” 都见血了,林怀景认为这算命先生应该怕了,哪知道这马观星却是拱手一礼: “回公子,老朽当真不知道公子所问何事,也当真没见过什么哈尔木都。” 听到这里,林怀景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起身: “带回府!” 就这样,那马观星被林怀景带回了府上。 虽然他没有拷问的习惯,带带回府之后这心理上的压力还是不小的,特别是林怀景可以将一间柴房弄成了刑房,里头各种刑具看起来相当的吓人。 让人将马观星吊了起来,林怀景坐在他面前,喝了口茶,而后继续问道: “那哈尔木都给了先生什么好处,居然替他隐瞒至此,如今这局面,先生也算仁至义尽了,何不……” “老朽当真不知道公子所问何事,老朽实在不明白,为何公子如此笃定,老朽认识那个叫哈尔木都的呢?他到底是何人?” 林怀景感觉这马观星太过可以了,哈尔木都当初被凌迟之时,天下尽知,以他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没听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一定没说真话。 “看来不用点儿手段,先生是不肯说真话了,罢了,我不习惯见血。” 林怀景起身,走出了柴房,身后阎达却是拿出一条沾着盐水的皮鞭,对着马观星说道: “先生想好了,我这一鞭下去,可是皮开肉绽,这鞭子上的盐水,也会让先生瞬间想起很多的事情。” 说着还挥了挥鞭子,发现阵阵破风之声,而后继续说道: “以先生的身子骨,怕是挨不了三鞭,现在是,第一鞭,先生,可准备好?” 就在这时,门外冯天奇冲了进来,边冲边朝着林怀景喊道: “世子,大事不妙。” “怎么了?” 冯天奇办事一向很谨慎,如今如此失态,想必是什么大事。 “城南,又出现一个马观星,言前面两个都是假的,他才是真的!” 第132章 多久未见凌统领 林怀景大感意外。 自己这边刚抓了一个还没开始审呢,外头又出现一个,还说前俩都是假的他是真的? 第一个是假的林怀景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把这个不花钱算卦以挽回名声的马观星当成是真的,结果,又出一个? 林怀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我们都被高潜林骗了,他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原想利用虚假信息引出真正的马观星,孰知高潜林棋高一着,布置两枚棋子,林怀景点头暗忖,即便再捕一人,高潜林也能源源不断地制造替身。 “高潜林,确实是个棘手的角色。” 林怀景轻声自语,步入简陋柴房,见阎达尚未行动,便趋步向前,直视那位自称为马观星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自称马观星的?” 对方望向林怀景,一脸无辜地回应: “公子这话问的,马观星这名字是父母给的,什么叫自称啊,你的名字,是自称的吗?” “放肆!” 阎达闻言欲施惩戒,却被林怀景挥手制止。林怀景上前一步,质问道: “那人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死都不怕?” “嘿嘿,公子这话说的,老朽不是连死都不怕,老朽是自知不会命绝与此。” 相士厚颜无耻地答道。 “何以见得?” 林怀景追问道。 “公子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我是看相的。若连公子非滥杀无辜之辈都看不出,我的相术岂非白学了?” 自称为“马观星”的人狡黠一笑,让林怀景气结。显然,自己已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 “可是我方才的举动,你也亲眼目睹。” 林怀景不甘示弱,试图反驳,方才他的确杀人了 “煽动民心,混淆视听者,较之直接行恶者更为可憎,该死。” 这话一出,林怀景彻底没了脾气。原来对方早有心理准备,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高潜林指使你们……” “公子多虑了,高潜林是何人?老朽亦是闻所未闻。” 相士未待林怀景说完便打断,显而易见,想从他口中榨取有用信息绝非易事。然而,他的话也间接证实了这一切幕后策划者正是高潜林。 “罢了,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于你。此局非你所能操控。” 林怀景未曾预料到高潜林会布下此等棋局。原以为马观星名声受损,本人必现身澄清,却不料高潜林接二连三地抛出假冒者,反证了之前诈骗钱财的亦为李鬼。 马观星不仅名声得以保全,反而因此声名鹊起。试问,若非人物本身极具吸引力,何至于引来众多仿冒者? 尽管林怀景心中不愿,却不得不承认,高潜林此举实在是高明至极。 关于马观星的一切线索仿佛在此中断,林怀景深知,要继续追踪,唯有从高潜林处入手。 “这只老狐狸,确实难以捉摸。” 林怀景深深叹了口气,而一旁的御子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世子勿需惋惜,此局亦早在在下筹谋之中。” 闻言,林怀景目光转向御子休,眉宇间带着几分好奇: “亦在你计算之内?如此说来,你还有妙计找出这个马观星?” 御子休淡然一笑,答道: “倒也不是什么妙计,只是现下已可断定,那高潜林与马观星之间,关联匪浅,且非同小可。” “这种事情,怕是连街头孩童都能看出,否则他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维护这马观星的名声。” 林怀景面露苦笑,望向御子休,此事岂非显而易见? “正因如此,我们可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御子休言辞意味深长,似有千钧之力。 “不是已经做了吗?被他化解了,用两个假的。” 林怀景回应,语气中不乏遗憾。 “先前做的尚不够彻底,还需加码。” 御子休言毕,悠然伸展身躯,踱步而出,边走边道: “此事世子毋须挂心,我定会让那真正的马观星无处遁形。既已归附公子麾下,自当让你见识一番,在下的手段。” 林怀景内心涌起一股熟悉感,恰似父亲对待荀议那般,沉稳与释然,令人心安。 既然短期内难有马观星的线索,他决定将重心移至个人修行之上。 近来事务繁重,令他颇感懈怠,至于与诗柳之情,前车之鉴柳青芜让他学会了自制。 鬼市一役,虽与阿耶什仅交手一招,足以让他意识到与江湖顶尖高手的差距。即便已破境入观鱼,面对阿耶什,仍如幼童般不堪一击。 这份挫败感沉重无比,修为突破如此之快,却依旧不堪一击。为专心修行,他决意迁往钦天监,张祁闻居于彼处,既能得其闲暇指点,实为上策。 计划既定,吩咐诗柳打包行装,随即策马出府。半途,偶遇熟人——羽林卫统领凌振,正值休沐,独自漫步,身边并无随从。 林怀景驱马至其身前,勒紧缰绳,自高处凝视着凌振。后者正专注于挑选货物,转身便对上一匹骏马,抬眼则是林怀景那充满鄙夷的面容。 “末将凌振,拜见世子。” 凌振礼数周全,毕竟与怀王府无冤无仇,朝堂之事与其无关,故无需对林怀景有何敌意。 “凌统领,今日休沐?” 林怀景坐于马上,随口问道。 “回世子,确实如此。” “真乃巧合,我正欲前往钦天监,然京城繁复,路径难寻,不知凌统领能否指路一二?” 凌振徒步,陪林怀景前往,自是需代为牵马,林怀景此举,颇有几分刻意折辱之意。 并非林怀景心胸狭窄,如果凌振只是对他理手,针对于他,他自可一笑了之。但凌振受高潜林指使,这一路从永宁至上京多有动作,尤其是对林若汐出手,这触及了林怀景的底线。家人不可欺,他必须让凌振明白,世间万事,皆有可为与不可为。 “愿为世子效劳,牵马前行!” 出乎意料,凌振毫无愠色,爽快接过缰绳,引领着马匹,朝钦天监方向缓缓行去。 第133章 失意的凌振与霜寒的男子 凌振的反应让林怀景内心惊诧不已。 他难以置信,一位羽林卫的统帅竟能展现出如此无波无澜的性情。林怀景一声令下,对方无不从命,这哪里是一位掌管千军的将领应有的姿态? 思及此,林怀景翻身下马,迈步走近凌振,与之并肩。凌振略显讶异,侧首望向林怀景,疑惑问道: “殿下不正是为了折辱在下而来?何故此刻又弃马步行?” “难道说,你期待我对你施以羞辱?” 林怀景反问道,语带机锋。 凌振苦笑,神色无奈: “殿下言重了,这世间,又有谁愿意甘心受辱?” “听凌统领此言,似乎近日颇多不顺?” 林怀景敏锐地察觉到凌振的气场已不复往昔的锐气。 “殿下勿需再以此职相称,我已非羽林卫统领了。” 凌振淡淡回应,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释然。 “什么?!” 此事林怀景并不知情,心中不免又添一份惊讶。 “殿下见笑,在护送您至京途中,遭遇连串风波,伤亡之余,羽林卫又被殿下带走一员,更不必提途中无意间触怒了灵瑶公主,三皇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其怒火,总得有人承当。” “高潜林是以你为替罪羊了?” 林怀景恍然大悟。 “一般人物,如何能平息三皇子之怒,于是,我便成了那个‘最佳’人选。” 凌振坦然以对。 “那你如今担任何职?” “不过是守城校尉,看守定安门罢了。” 凌振轻描淡写地说。定安门位于京城西面,相对偏僻,负责的是物资运输,就连守门官职也是最不起眼的,可见其遭贬之甚。 “实话实说,起初我确有羞辱你的念头,毕竟你曾对我姐姐不敬,尽管知晓你并无伤她之力,但触及家人的事,我不能无动于衷。” 林怀景坦陈初衷。 “末将明白。” 凌振目光清明,似是早已洞悉一切。 林怀景欲言又止,本欲邀凌振若过得不顺,可考虑前往永宁城,以他的才能,当个统领绝非难事。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自己的境遇尚且困顿,皆因与怀王府关联,此时若凌振再投身怀王府,恐怕前路更是险恶重重。 鉴于当前自身实力,林怀景自知无法确保凌振平安抵达永宁,对凌振而言,生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心念电转,林怀景重上马背,高声命令道: “凌统领,请为我牵马领路。” 凌振心照不宣,引领林怀景至钦天监府邸近处。林怀景驱马疾行,凌振则在背后深深一拜,深知林怀景此举实则是为自己周旋保全。 正当接近钦天监之际,一阵寒意骤然侵袭,破空之声紧随其后。林怀景蓦然回首,只见一枚暗器正疾射向他的太阳穴。 此暗器速度惊人,若换作往昔,林怀景或许避无可避,而今的他,已非吴下阿蒙。 金光咒瞬间激发,那寒光闪闪的暗器被金色光芒牢牢阻挡在外。定睛一看,那暗器竟化作一滴清水。 “霜寒之力?” 林怀景心中一凛,瞬时想到了某个名字。他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屋檐之上,一身白衣的萧宁玉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正冷冷注视着他。 一见此人,林怀景顿感一股寒气自背脊升起,这位外表柔弱的“男子”,散发出的气息让人心生寒意,尤其是这寒冬腊月,即便无雪,那份刺骨的寒冷仍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小哥,许久未见,修为大进啊。” 林怀景策马回身,目光炯炯望向萧宁玉,响亮地问道: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显然,萧宁玉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境遇。虽说是钦天监的大门,并未使他心生畏惧,但那里面住着的老者,足以令他心中忌惮。 “此乃钦天监,你可知晓,当今掌管此地的是何许人也?” 林怀景追问道。 “此人身份,于我何干?” 看来这位江湖人士,确实不通朝廷之事,就连林怀景最大的依仗——身为钦天监主事的师父,他也浑然不觉。 “至关重要,因为那人正是我的师父。” 林怀景答道。 “你师父?那又如何?他能护住你吗?” “是否能护我周全,尚不可知,但挫败你,应当绰绰有余。” 林怀景自信满满。 “是吗?他是何人?” 萧宁玉兴趣盎然。 “老夫便是。” 一道声音悠悠传来,萧宁玉猛然仰首,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之上,站立着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手执簿册毛笔,似是从繁忙公务中抽身而出。 “哎呀,原来是天师府的天师,怎会现身此处?” 萧宁玉问候一声,转而望向林怀景: “上次一见便知你非池中之物,竟然是天师府的高足,实在罕见!看样子,今日难以再与兄台切磋一二了。” 有张祁闻在此,纵使有实力一战,多数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败给张祁闻,不算什么耻辱,但这老道脾气古怪,万一失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战胜张祁闻?即便奇迹般取胜,随之而来的将是天师府无尽的挑战。那些老道士个个面皮薄,且视天师府的名誉为重,故而,勿轻易招惹天师府之人,即便是天师本人不动手,其下七大高手已足以令江湖动荡。 “你若真欲比划,只要不危及其生命,我自是不会干涉。” 张祁闻心中倒是期望萧宁玉这样的高手能与林怀景对峙。如今他能传授林怀景的东西已不多,这年轻人天资聪颖,许多东西一点即通。 但也正因为如此,更需非凡机缘。否则,再高的天赋也可能止步不前。 “真的?那就请天师做个见证,今日我倒真想与这位小哥切磋一番。” 萧宁玉闻之,顿时兴致勃勃。林怀景却暗自纳闷,为何此人总是对自己紧追不舍。正当此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星星点点,渐变为鹅毛大雪,迅速覆盖了整个京城。 生长于南方的林怀景,首次目睹雪景,兴奋不已。随即想起身旁的萧宁玉,好奇问道: “这是你的手笔?” “兄台说笑了,能令天地换颜的,恐怕只有你那师祖张通玄了。” “今日不斗,我欲赏雪,不知阁下可愿同行?” 林怀景邀约共赏雪景,此等良辰美景,若再加上身旁的冷艳……呃……权且算作“美人”吧,毕竟若萧宁玉为女儿身,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不过话说回来,据说海外异域有百多种性别之分,甚至有人自称是布口袋,那么,将萧宁玉视作“美女”,也算不上奇谈了。 “甚好。” 萧宁玉欣然同意。此刻,高潜林踏雪而至: “世子,今日恐怕这雪景怕是赏不成了,宫中急召!” 第134章 奉天殿赏雪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怀景就只见过元庆帝两次,原本以为他都把自己忘了,结果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召他入宫。 无奈,林怀景只得跟着高潜林入宫。 路上,林怀景看着高潜林在前面带路,那扭捏的小碎步让他有些想笑,不过想到马观星的事情之后,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高公公,马观星的手笔,做的漂亮,让我也无能为力啊。” “世子说笑,老奴并不知道什么马观星,想必世子弄错了。” 没想到高潜林居然不认了,林怀景听罢脸上一惊: “高公公是说,你不知道马观星?” 高潜林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林怀景,笑着说道: “世子当真这么关心马观星吗?他现在就在上京城,但世子想要找到他,怕是这点手段还是不够,世子也别多费心思在老奴身上,想从老奴身上得到什么线索,怕是做不到。” 说罢继续往前,林怀景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跟着他一路进了皇宫,到了奉天殿,这个大殿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如今元庆帝让他来这里见,想必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陛下,怀王世子到了。” 高潜林上前拱手回话。 “嗯,你先下去吧。” 元庆帝高坐龙椅之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一摆手,示意高潜林下去,高潜林深施一礼,慢慢退了下去。 林怀景则站在那里,见元庆帝半天没有动静,赶紧行礼道: “臣林怀景,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没有动静,又高声喊了一句。 “怎么,等朕一下都等不及了?” 元庆帝的声音传来,他没有睁眼,还是闭着,脸上带着笑意。 “回陛下,倒也不是等不及,只是这外面雪景太盛,实在不想错过。” 听到林怀景的回答,元庆帝睁开了眼问道: “你没见过雪吧?” “回陛下,的确没见过。” 元庆帝笑了笑: “来,过来扶我起来,咱们叔侄俩好好赏赏雪。” 林怀景听罢,赶紧上前,扶着元庆帝站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这元庆帝的精神相当的好,起来之后居然直接走到殿外,在殿前的长廊下站定,看着下面的雪景,朝着跟过来的林怀景说道: “这奉天殿是整个上京城最高处,在此可以俯览整个上京城,这里,便可以看到天下闻名的京城雪景。” 大周的京城雪景天下闻名,林怀景早有耳闻,方才一路过来已觉惊奇,而现在,站在这上京城的最高点,亦或是大周的最高点再俯览整个上京城,林怀景才知道什么叫奇,什么叫景。 北风如刀,以大地为案板,视众生为鱼肉,呼啸而过,惊得上京城百姓赶紧各自回屋。 万里飞雪,化苍穹为熔炉,幻万物似白银,顷刻间,上京城茫茫一片,其间夹杂袅袅炊烟,当真世间奇景。 “你父王,身体可还康健?” 面对如此奇景,元庆帝开口了。 “托陛下的福,倒还是康健,只是二十年前之事时常入梦,让他寝食不安,每每于噩梦中惊醒,便痛哭流涕,令人不忍。” 林怀景这话说的有些夸张,当年之事时常入梦不假,可如林常洛这般人物,怎么可能痛哭流涕,如此说话,也只是想让元庆帝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是大周欠他们怀王府的。 “大周若没有你父王,也没有如今的盛世,今日你我在此,不必拘礼,只谈叔侄,不谈君臣。” 元庆帝说着伸手,抓起栏杆上的雪,捏成了一个球,而听到这话的林怀景心里也有了主意。 “恕小侄愚钝,实不知现在可为盛世。” 林怀景的话让元庆帝愣在了原地,也将那想要将雪球扔出去的动作僵住了,他收回自己的手,把玩着手里的雪球,朝着林怀景问道: “如今四海臣服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这还不算盛世?” “陛下只在这宫墙之中,见到的,也只是这宫墙之内的景致,诚然陛下如今可以俯览整个上京城,可这皑皑白雪之下的黑,陛下是否能见到呢?” 林怀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此言何意?” 元庆帝自然是能听出林怀景的言外之意的,可他不明白林怀景所指为何。 “我来上京城时,遇到一队人马,他们押着一群老幼妇孺的流民,当时我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希望他们在路上能好过一些,而当我再次遇到他们时,那些老幼妇孺已经没了,只剩下一袋用来报军功的耳朵。” “流民?我大周物华天宝,各地风调雨顺,何来的流民?” 林怀景想说的,是流民被杀良冒功,而元庆帝关注的,却是大周不可能有流民,让这林怀景突然有点儿失望,对大周失望,也对这个元庆帝失望。 “近百流民被杀良冒功,毕竟不关心,却在关心,他们的真实性?” 林怀景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深宫大院,看似气势磅礴,更多的却是一个牢笼,将这位大周的元庆帝困在当中,让他只看到了底下的大臣希望他看到的太平盛世。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明君,可如今呢?林怀景想要打破这个牢笼,让他看看这个天下,看看真正的百姓疾苦。 “自然,陛下若有疑问,可以出了这宫城去看看,不过,可不能穿你这身衣服。” 林怀景回答道。 这一下,元庆帝傻眼了。 “看来,底下的人没有跟我说真话。” 他也明白这当中的意思了。 “不过,对怀王府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出自陛下的本心。” 林怀景这话并没有激起多少波澜,元庆帝回头看向大殿之上自己的那张龙椅,指着它对着林怀景说道: “如果你是我,你坐在这张椅子上,你会任凭一个藩王有如此权势吗?三十万大军,只要三十万永宁铁骑还在,朕才是真正的寝食难安!!” “呵呵。” 林怀景一脸的苦笑,“陛下有空应该去永安州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过的怎么样,看看那里,为什么叫永宁,我父王从未对这张椅子动过丝毫念头,他要的,只是天下不再有战乱,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说到这里,林怀景长叹一声,看向远处: “我实在想像不到这一片雪白之下,藏着的是怎么样的血腥,陛下这个时候召我前来,又让所有人退下,想必,有别的事情吧?” “怀景啊,你果然,不一般,朕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承袭了怀王之位,会来上京城吗?” 第135章 皇帝的转变 “会来上京城吗?” 元庆帝这话其实是在问林怀景,如果有一天他执掌怀王府,会不会觊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听到这里,林怀景却是一脸的苦笑,方才提到的几十条人命,都没有办法提起这位大周帝王些许的恻隐,他在意的,只是那个皇位,那个至尊之位。 “陛下放心,如若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真相,我怕是连怀王府都不愿意承继,我向往的是茫茫江湖,而不是庙堂。” 林怀景的回答让元庆帝的心稍安,他看向远处,看着上京城那一片白色,喃喃道: “也许,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回永宁城了,朕会给你放行。” 林怀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的看着大周的皇帝陛下,而后问道: “陛下这是,放我走?我,没听错吧?” “怎么?你想朕收回成命吗?” 元庆帝转头看向林怀景。 “那倒不是,只是小侄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选择此时放我归去?” 一直以为,将他弄来上京城为质都是这位陛下的意思,而且他来之后,上京城各方盯他盯的相当的严,虽然他出去过几次,可那也是涉险出去的,这当中上京城是什么意思或者说这位是什么意思,林怀景怎会不知。 “你觉得是为何?” 元庆帝看向林怀景。 “不知道,人人皆言帝心如渊,我又如何能知。” 林怀景回答。 “哈哈,帝心如渊,人人都言帝心如渊,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是不是真的走近帝心了呢。” 元庆帝长叹一声,而后继续问了一个让林怀景脊背发凉的问题: “你觉得,太子跟老三,你看好哪个。” “!!!” 林怀景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叔父,这问题问的,不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吗? “陛下这话问的,我可不敢说,看好谁?我谁也不看好,陛下现在正值盛年,没必要考虑这些,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陛下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量。” 这话说到元庆帝心里了,最近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好,都能开二石弓了,如今的他,感觉比自己当打之年更强健,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你可曾听过,回光返照?” 元庆帝这话比上一句更让林怀景心惊,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皇帝,说自己回光返照? “陛下说笑,哪有回当返照这么久的。” 林怀景心里,没有那些礼教束缚,这说起话来,自然直来直往,哪怕是自己的长辈,这让一直以来都被恭维着的元庆帝很是受用。 自登帝位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一些体己的话。 “哈哈哈,也对,看来是朕想太多了,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不回去,回去干嘛。” 林怀景的回话让元庆帝一愣: “怎么着,你这是,喜欢上上京城了?连家都不要了?” “上京城好啊,有如此雪景,世上少有,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事情,得在上京城做。” 林怀景回答道。 “什么事情,需要在上京城做?” 元庆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我们自己家的事情,陛下也知道,二十年前征漠北,我等于失去了三个哥哥,这个事情一直是家父心头的死结,我希望自己帮他结开。” 林怀景说完,元庆帝点了点头: “是啊,当年的战事惨烈,朕也听说了,不过,这一仗,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你说要查,是因为当中,有什么猫腻吗?” 元庆帝也觉查到了当中的问题。 “只是有些怀疑,倒也没有实证,如今,我也是摸石头过河,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吧。陛下,如果没什么事,小侄就先告退了,这突然降雪,府里头都是南方来的,我得回去盯着些。” 这也是元庆帝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跟他说自己不想在这儿待了,虽然林怀景还找了个借口,可在他看来,这已然跟别人大不一样了。 “哎呀,朕还真是喜欢跟你说话,你若不离开上京城,要时常进来与朕聊聊,你我叔侄二人不谈国事,只谈家事。” “小侄领命。” 林怀景拱手行了一礼,也不等元庆帝说话,转身就走,这让元庆帝一下子愣在原地,然后突然爽朗大笑。 “哎呀,四哥,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不像我,四个儿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林怀景告别了元庆帝,往外走时遇到了在那里等着的高潜林,见到他欲过来迎他时林怀景却是回道: “不必劳烦高公公了,我认得路。” “世子聪慧,可有些路认得,有些路,却未必认得。” 高潜林这话里有话,林怀景却是一下就听了出来。 “那高公公觉得,本世子哪条路不认得?” “呵,陛下让世子离开上京,世子为何不从啊?” “!!!” 此时离奉天殿怎么说也有十丈左右,这个距离,他居然都能听到,这修为,的确惊人。 “我从不从的,跟高公公无关吧?还是我留在这里,碍着高公公事儿了?” 林怀景反问。 “哪里,世子想留就留,与老奴无关。” 高潜林的改口让林怀景明白这当中一定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高潜林接下来的布局,这也一下子让林怀景坚定了想要留下来的决心。 “那是跟三皇子有关,还是跟,灵瑶?” 林怀景想要试探一下,可是高潜林这只老狐狸却是波澜不惊,只是看着林怀景: “世子是否,太幼稚了些?” 林怀景一撇嘴,没再理会高潜林,自己跨马直接出了皇宫。 这刚出皇宫就看到不远处那一袭白衣,让林怀景诧异的是,这萧宁玉明明使的是霜寒之气,可这雪花却无法靠近他,每一片靠近他的雪花,都在接近他的瞬间消散了,林怀景勒马停步,朝着萧宁玉喊道: “兄台这是还没走?” “走?你不是让我一起赏雪吗?” 萧宁玉居然是在等他? 第136章 雪中怀景 林怀景没想到这入皇宫也不少时间了,这萧宁玉居然没走。 看来自己随口一句这小妮……不对,是这爷们儿当真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修行之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林怀景只得硬着头发跟着这个“美艳的男子”一起去了一处高处。 要说这萧宁玉还真是会找地方,这地方虽然不像奉天殿那里可以俯览整个上京城,但也可以看到大部分上京城的雪景,的确是个好去处。 更绝的是,那里居然还有一个草亭,里头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桌子上还放着酒菜,看来是萧宁玉弄的。 “兄台还真是有心啊。” 林怀景见罢说了一句。 “与世子一起赏雪,自然要多准备一些,如此,喝酒赏雪,岂不美哉?” 萧宁玉边说边示意林怀景坐下,坐下之后,他给林怀景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拿起来后,朝着那杯酒吹了口气,那酒面之上,立时现出薄薄的一层霜。 而后,他将手里的那杯酒递了过来,笑着说道: “不知道世子有没有胆子喝这一杯呢?” 林怀景说也未说,直接拿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一股子寒意直冲天灵,让林怀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使劲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而后运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过了许久,那寒意慢慢退去,林怀景四肢及脸上,都有一股子白霜。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身上的白霜慢慢便化去了。 “世子这修为倒是进步神速,我这酒名曰百年霜,可不是一般人能喝下的,世子这修为跟胆识,确实惊人。” 萧宁玉看着林怀景,朝着他说道。 “这隆冬季节,喝冰的就算了,还是葡萄酒,实在无趣,兄台要不要试试我这景怀春,这可是我入上京之后酿的头糟酒。” 林怀景说着将腰间一个玉葫芦取了下来,打开盖子,一时间酒香四溢,连萧宁玉都瞪大了眼睛: “好香的酒,这景怀春我也喝过,却并见过如你这般香醇的。” “上京城跟永宁城不一样,永宁城四季如春,这粮食长的快,上京城就不同,这粮食长的慢,酿出的酒,更醇,更香。” 林怀景说着将手里的酒倒了一杯给萧宁玉,萧宁玉伸手接过,看向林怀景: “这酒,可需要冰镇。” “这酒,最好这样喝。” 林怀景说着一饮而尽,而后长舒一口气,高声吟诵道: 雪压青松志愈坚, 寒风吹面意犹前。 平生未改凌云志, 直上青云览九天。 “好诗!” 萧宁玉说着拿起酒怀一口饮下,那醇美的景怀春让他瞬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感觉心口好似有一团火,那股子燥热迅速蔓延全身,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猛的转头看向林怀景: “你给我喝的什么?” “特酿的景怀春酒啊,这可是世间仅有,怎么样,味道如何?” 林怀景一脸得意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副得逞的坏笑。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萧宁玉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怀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善待于他,他居然敢对自己下毒。 “我就随便找了一点儿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没准是,春药?” 林怀景回答道。 听到这里,萧宁玉青丝瞬起,双目含怒,全身寒霜之气蒸腾而起,青丝渐白,双手化爪,朝着林怀景大声喝道: “你居然如此歹毒,看来我早前不该放你!” 话音落下,萧宁玉单爪凝气,直朝着林怀景而来。 “逗你的!” 爪至,离林怀景不到一寸,却是停了下来。 “何意?” 萧宁玉茫然。 “我说什么你都信,你这江湖这么混的,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九,怎么会如此的,单纯?” 林怀景实在想像不到用什么词形容他,最后只得挤出单纯二字。 “那我为何心绪激昂?全身燥热?这明显就是……” 此时的萧宁玉小脸通红,看起来相当的可人,此时的林怀景心中暗道: “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你说什么?” 萧宁玉感觉自己幻听的了,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我说,那不是什么春药,只是这酒用的法子比较特别,会比一般的烈酒更烈一些。你喝下去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喉咙里有好似有一条火龙直往下窜?那是因为这酒太烈的缘故。” 林怀景说着坐了下来,拿起还剩下的那杯葡萄酒,同样一口喝了,而后又灌了一口自己葫芦里的景怀春。 “舒爽。” 这寒冬腊月,这杯烈酒下肚,眼前如此雪景,再加上边上还有“佳人”相伴,倒也真是应了“舒爽”二字。 那头的萧宁玉已然慢慢的适应了这烈的极至的酒,不过从未喝过这种酒的他很明显有些酒量不济,小脸通红,而且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怎么,一杯就受不住了?” 林怀景转头看向萧宁玉,打趣了一句。 萧宁玉晃了晃头强行支撑起来,朝着林怀景说道: “哼,这点小酒,我才不会……” 话未说完,萧宁玉一头栽了下去,这酒量,当真有点儿上不了台面。 林怀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而后看向萧宁玉,伸长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伸手想要去试试他是不是女子,结果手伸一半又收了回来。 “趁人之危,岂是君子之道。” 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转念一想: “老子一直以来都是纨绔,什么时候是君子了。” 说着直接朝着萧宁玉的胸口伸手,不过最终,他还是停下了手。 不是他有多正派,而是觉得就算知道他是女的又怎么样?以对方的身手,到时候不得追杀自己到天崖海角?为了占这么个便宜,没必要。 说着就坐在那里喝着酒看着雪景。 雪慢慢停了,临夜时太阳升了出来,血红色的夕阳将这片雪景染成了别样的血红色,林怀景好似终于看到了那片白色之下的另一种颜色,一种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血红色。 “这天下众生芸芸,可这至尊之位只有一个,那个位置下面,怕不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林怀景不免感慨了一句,举起葫芦又要喝时,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那玉葫芦抢了去,而仰头喝了一口: “何事能让世子居然说出如此感慨?” 第137章 自己打自己 林怀景大惊,转头看向边上的萧宁玉,方才抢玉葫芦的,就是他。 他明明刚才已然醉倒了,为何这么快就醒了? “你刚才,装的?” 林怀景问了一句。 “自然不是,我酒量不济这是事情,但我这身霜寒之气还是有点儿用的。这酒气入了身,虽然让我醉倒了,可我这身霜寒之气却能慢慢将这酒气化解,所以,我这酒醒的比一般人快很多。” “刚才,你又喝了一口哦。” 林怀景提醒完,萧宁玉一脸诧异看着他,然后,又倒了,倒的时候他手里的葫芦直接掉了下去,要不是林怀景眼疾手快,这价值连城的玉器怕是要当场殒落了。 “就这酒量还喝呐?” 林怀景一脸无奈,又喝了一口酒,继续看着那夕阳斜下,这时,萧宁玉却是抬起了头,一脸漠然的看着林怀景。 “这次这么快?你这眼神,何意啊?” 林怀景看他眼神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了一句。 “你是何人?” “什么?” 听到这话,林怀景傻眼了,敢情这是喝断篇了? “你是何人?” 萧宁玉猛的站了起来,周身真气骤起,一脸杀意。这时的林怀景立马明白了,这哪是喝断篇,这是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林怀景啊,你……你不记得了?” “什么林怀景不林怀景的,看你一脸纨绔好色之相,一定不是好人,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去了你这祸害!” 萧宁玉说完,直接朝着林怀景动起手来。 林怀景懵了,全然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这萧宁玉方才还跟自己聊的开心,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还要对自己动手。 “不是,我啊,林怀景啊,我们刚才还在喝酒的啊。” 林怀景赶紧解释,真要动起手,他可不是这位的对手,人家天下第九,哪是一个才入观鱼境的他能挡下的。 要知道一个大境界就已然是云泥之别,而他跟眼前的这位,差的至少两个大境界,真要交手,自己怕是一击都挡不下。 “不认得!” 萧宁玉大喝一声,直接将自己的真气提至极致,而后脸上露出惊讶之意: “没想到几月未出来,这副身子的境界更高了。” “什么意思?这副身子?” 林怀景没明白。 “哈!” 萧宁玉一声大喝,直接一掌轰来,林怀景一见,立马往后一撤,好一掌的掌劲打在地上,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冰丛。 这一幕惊得林怀景大气不敢出,这是冲着要他命来的啊。 来不及多做感叹,那萧宁玉又一掌将那冰丛击碎,而后再跟一掌,无数冰渣似飞刀一般朝着林怀景飞了过来。 林怀景赶紧起金光咒,可以他现在金光咒的强度,完全不可能挡下这些冰渣,于是,他转念一想,试着运气将金光全部调到自己的身前,在双掌间形成一张金色的盾,硬是要接下那些冰渣形成的飞刀。 那些冰渣一点点飞来,一击一击的砸在林怀景那金光咒形成的盾牌之上,每一击,都震的林怀景后退半步,让他只感觉自己双臂发麻。 “这就是江湖第九的实力吗?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眼看着眼前的金光咒就要碎裂,林怀景发出一声感慨,正想着如何应对呢,却听到那头的萧宁玉居然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你作甚?这是我朋友,你怎可对他下如此重手?给我滚回去!” “不行,三个月了,我终于出来了,这副身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回去!” 萧宁玉自己跟自己争吵了起来,也停下了手里对林怀景的进攻,林怀景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这是作什么?演折子戏呢? “这身体是我的,你给我滚回去!” “明明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发挥这身体最大的实力,方才你看到了吗?我的催空掌已然可以击出如此大的冰丛。” “那是我修炼的结果,跟你有何关系?你居然敢争功?赶紧回去!把身体还给我!” 林怀景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看着萧宁玉自己跟自己争吵,只是这两种声音很明显有差别,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却相当的有趣。 “这人看起来明明就是坏人,你还跟他做朋友,我看你是看上他了。” 那个对林怀景动手的声音突然说了一句让林怀景脊背发凉的话,自己是被这阴柔的萧宁玉看上了?这萧宁玉果然有龙阳之好? “你放屁,我与他志趣相投,深聊了几句,怎么就成喜欢了?三个月前,你还跟费正阳眉目传情呢,要不是我拦的及时,你就中了那王八蛋的奸计了!” 林怀景一下来了兴趣,他终于知道当时这萧宁玉为什么对费正阳下死手了,敢情这里头还有感情问题,现在看来,费正阳应该没有龙阳之好。 “在外人面前你敢揭我的底,咱俩都别活,我要杀了我自己!!” “!!!” 林怀景这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了,有人用杀了他自己来威胁自己?这……想到这里,林怀景突然笑出了声。 “不许笑!” “不许笑!” 两个声音同时朝着林怀景喝了一句,然后左右掌同时出,林怀景赶紧纵身一跃上了高处的,直着底下萧宁玉跟自己吵架: “我都说了不许动他。” “你自己都动了。” “我那是阻止你!” 林怀景这才发现,自己底下那两个冰丛一个挡在了另一个前面,只是这种阻止的法子,更像是怕打不死补一招的吧? “呃,那什么,二位,要不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林怀景见这事儿好像没完没了,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聊就聊。” 萧宁玉说着,坐了下来,一眼就看到林怀景放桌上的那个玉葫芦,直接拿了起来,伸手要喝。 “不行,你喝不了,这酒裂。” 这声音一听就是方才被这酒放倒的。 “哼,我还怕烈酒?再烈的酒我都喝过,我不似你这般胆小之辈,连酒都不敢喝!” 说着直接豪爽的仰头喝了一口,然后…… 林怀景一脸哀怨的看着萧宁玉一头栽了下去,原本以来有什么乐子看的他看到这场景是一脸的失望。 第138章 争姐姐? 林怀景第一次看到两个……不对,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正以为有什么乐子可以看呢。 谁知道这萧宁玉酒量实在不济,喝了一口就又倒了。 这世间奇闻让林怀景大感意外,伸手取回葫芦,又喝了一口,看着躺在自己身前这身材曼妙的“男子”,再加上烈酒上头,让他多少有点儿难以自持,慢慢朝着那醉倒的“可人儿”伸出了手。 眼看着就要触及萧宁玉时,他突然又坐了起来。 “这酒果是浓烈,这一杯就受不住了。” 萧宁玉开口了,一听就是那个要杀林怀景的说的。 说着转头看到了林怀景,立时眼带杀机。 “你这登徒子,是不是想趁人之危!!” 这可不怪人萧宁玉,当他看到林怀景的时候,他那手正伸向自己呢,这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不是,误会了,我……” 林怀景赶紧解释,可这突然变得阴冷的四周已然说明一切。 又是一掌推来,林怀景赶紧运气对了一掌,而后被这一掌的掌劲推出去一丈多,再一看自己的手,满掌白霜。 这霜寒之力果是惊人,这江湖第九的实力,的确不是现在的林怀景能够对抗的。 他赶紧凝气与掌,将那霜寒之气逼退,可就在这恍惚间,萧宁玉已至。 这个江湖第九,可不会给林怀景这样的喘息之机,此时的林怀景与他只有一寸之遥,四目相对,林怀景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那刺骨的阴寒。 “受死!” 萧宁玉嘴里呢喃了一句,一掌而下,林怀景想要撤却已是来不及,那掌直接朝着林怀景的心口而去,可最终,却停在了半空之中。 “我说了,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许伤他!” 一个声音响起。 “混蛋,放手,方才我醉倒之时,这登徒子欲行轻薄之行,就此等人你还称为朋友?” 另一个怒喝了一句。 “这是我的身体,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谁说的?我是姐姐,你应该听我的!” “娘亲说你出生只比我早了半柱香,哪里算什么姐姐,我才是姐姐,你给我让开,我要杀了他!!” 林怀景看着这萧宁玉的自导自演,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等等!! 林怀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赶紧伸手,示意萧宁玉停下争吵,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们俩,都叫自己是姐姐?” 这一下,萧宁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的全身真气升腾而起,而后一阵劲力夹杂着寒霜之力形成的雪花,直接将林怀景吹的睁不开眼,等风雪落下,萧宁玉已然没了身影,只留下那桌子上的酒菜。 “呵,有点儿意思,还真就是个女的。” 林怀景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而后,给了自己一嘴巴: “真后悔,刚才应该快点儿上手的,就算占不了多少便宜,摸一把也是好的,这江湖第九的身子,总不是一般人能摸的。” 说到这里,他那个悔啊。 不过这一次倒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那个美艳绝伦的萧宁玉其实是个女子,只是,这个小妮子喜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儿让人害怕。 既然萧宁玉已经离开,林怀景也没再逗留,直接回府了,他有种感觉,他跟萧宁玉,一定会再见的。 此时的萧宁玉,并没有离开上京城,而是去了一家酒楼,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什么茶也没点,只要了一壶景怀春。 “都是你,害得我暴露了,我这装了男子这么久了,没想到一朝尽毁。” 萧宁玉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而后又立马换了张脸: “这事儿能怪我吗?你若让我杀了他,就没这么多问题了,我要杀他,你还一直拦着,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哪有,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修为精进这么多的。” 萧宁玉就这样自己跟自己的聊的正欢,而他的美貌与不同寻常的举动到底是引来了众人的围观,酒楼中的那些酒客们惊讶于萧宁玉那超凡绝尘的美貌之余,更对她的身世产生了兴趣。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男扮美人到底哪里来的,可不说别的,光凭着这张脸,就可以惊艳整个上京,让上京城风月场里所有的花魁暗然失色。 可他那脸若冰霜,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让边上蠢蠢欲动的富家子弟们望而却步。 要知道,上京城的那些富家子弟,单拎出来任何一个,都是家世显赫的官宦之家,这当中,自然胆儿大跋扈之辈。 吴文华死后,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名叫贺之昭,家中三代都是朝中重臣,他有个儿子,叫贺彦文。 这个贺彦文平日仗着家里的荫风跋扈惯了,每每出门身后都跟着十几个打手,见没人敢上前跟萧宁玉搭话,便带着人走了上来。 “小美人,一个人喝酒岂不寂寞,要不要哥哥陪陪你啊?” 不等萧宁玉回话,贺彦文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伸手要去摸萧宁玉的手。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萧宁玉转脸看向贺彦文,冷笑一声,自言道: “看来你的眼光还不错,至少那姓林的,还像样,这个就……” “你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 贺彦文一脸茫然,完全没弄明白眼前这美娇娘是什么套路。 “没什么,看来,公子是想跟我喝上一杯?” 萧宁玉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朝着贺彦文笑了笑,这一笑直接迷的贺彦文神魂颠倒,完全没了主意,半天才反应过来: “如果能与姑娘同饮,自是小生三生有幸。” “想与我喝酒,好说,替我办件事便可。” 萧宁玉回了一句。 “哦?何事?姑娘请说。” 贺彦文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我听闻,怀王世子,如今在上京城。” “是啊,姑娘打听他做甚?莫不是想见他?” 贺彦文问道。 “不是想见他,我呢也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头,既然来上京城了,那我想请公子帮个忙,揍他一顿,如此……” 那贺彦文一听,有些犹豫,倒不是他怕林怀景,而是知道他身边有永宁铁骑,要动他,怕是不太容易,于是问了一句: “不知姑娘,跟这林怀景,有何过结?” “林怀景色名在外,曾轻薄于我,我便要让他长点儿记性。” “这个……” 贺彦文虽然跋扈,却也还是有点儿数的,自然知道自己跟那位怀王世子没法比,所以还是有些犹豫。 “那这样,公子不必揍他,只要在他府门前叫骂,骂的越难听越好,我会在别处听的,骂到满意便可。” 萧宁玉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出,仟仟玉指点了一下贺彦文的手背,继续说道: “公子若是替小女子出了这口恶气,今日小女子便陪公子喝个痛快。”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贺彦文一下子就昏了头,直接点头到: “姑娘放心,我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说着直接起身,一摆手,带着自己那十来号打手,冲出了酒楼。 第139章 为搏红颜一笑 贺之昭身为户部侍郎,虽说在一般人眼里算是大官儿了,可这个官儿在林怀景眼里,却是屁都不是。 没法子,人家老爷子是王爷,身边那些个统领,哪一个是小于三品的? 就这样一个从三品的侍郎,如何能入他的眼。 这些事情,贺彦文是不清楚的,跋扈惯了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骂林怀景一顿,然后跟美人好好风月一番。 不敢打他,骂总是可以的,他也不信因为他骂几句,林怀景能在这上京城中,天子脚下,把他怎么样。 他再是个世子,如今也只是个质子,只要做的不过份,他能如何? 而此时的萧宁玉突然明白,其实有些女儿身也挺好,至少有些事情,自己不必亲自动手。 贺彦文带着大队人马直接朝着林怀景的府邸而去,自己带的人不多,他又让人花了些钱,去街上找了几十个混混,有了这些人打底,贺彦文心里也有了底了。 一群人到了林怀景府门前,贺彦文先开口叫骂道: “天下第一纨绔林怀景,永宁废物林怀景,好色之徒林怀景……” 好家伙,一口气给林怀景加了几十个称谓,自己骂完之后还让别上人的跟着骂,骂的好有赏,只是他骂的实在太长,很多都没记住,边上的人骂起来那叫一个乱。 “公子,这可不行。” 不远处的萧宁玉站在高处,朝着贺彦文喊了一句,贺彦文一听,立马让所有人闭嘴,然后自己一个词一个词的前面喊,他们后面跟着大声再喊一遍。 此时的林怀景正在院内玩雪,一个南方人,这辈子没见过雪,这可是生来头一遭,自然是喜欢的紧,跟诗柳两人也不管天色渐暗,就在那里玩儿雪。 而后,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怎么了?” 林怀景问了一句。 “回世子,不知道,外面突然来了一群人,好像……” 阎达进来回话。 “好像什么?” 林怀景问。 “好像在骂世子?” “啊?” 听到这里,林怀景一下来了兴趣,来上京城这么久了,还真就没人当面骂过自己呢,这追到府里骂的还是头一遭,他赶紧拉着诗柳就往外走去,想看看过来骂人的到底是谁。 走到大门后,并没有让人开门,只是站在门后,想听听外头怎么骂的。 一开始这贺彦文还自诩读书人,骂的还算是文雅,可后面的萧宁玉却一直不满意,没法子,贺彦文为了讨好她,就越骂越脏,越骂越难听,弄的门后跟林怀景站在一起的诗柳都有些生气了,好几次想要杀出去,都被林怀景拦下。 “无妨,再听听。” 林怀景当然不是真的在听,他在等御子休那边的消息,他得知道骂人那位到底是谁。 外面的萧宁玉一看,得,骂上瘾了,于是朝着贺彦文说道: “公子再骂半个时辰便可回酒楼了,小女子在那儿,恭候大驾。” 说着直接就回酒楼了,那贺彦文一听,骂的更来劲了。 “你就敢断定林怀景会出来?要是骂了半个时辰他还不出来,不得便宜了这姓贺的?” 萧宁玉问“自己。” “他要是不出来,他就不是林怀景了,我已经给姓贺的小子添了火了,我打赌,他等一下,一定会骂一句林怀景接受不了的话,这话,便是他的催命符!” 萧宁玉脸上露出邪魅一笑。 没一会儿,御子休返回,回报道: “世子,一共四十几人,大部分是街上的混混没什么背景,带头的那个叫贺彦文,户部侍郎贺之昭的独子,不知道今日哪里吃错了酒,过来这里叫骂来了。” “户部侍郎?就是吴文华之前那个位置吧,这么快就有人接手了,看来这位置不太吉利啊,我都没惹他,他来骂我作甚?” 林怀景有些无语,就在这时,听到外头贺彦文大声怒骂道: “你这个窃国之贼林常洛的儿子,你家死了两个疯了一个,你就是第四个,你爹没隔壁,回头你也是个残疾……” 此时的林怀景,脸色铁青,骂他?他无所谓,反正他做的那些个事情,被天下人骂的可不少。可是骂怀王府,骂林常洛,不行,更别提骂他那两位为大周战死的哥哥以及痴傻的兄长了。 “阎达!!” 林怀景大喝一声。 “末将在!” 阎达早就想动手了,正憋着一股子气儿呢,一听到林怀景叫,立马应了一声。 “杀吧,留下姓贺的。” 林怀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林府的大门打开,阎达带着二十余人杀了出去。 这些正规军战力惊人,哪是贺彦文带过来的打手跟混混能比的,一时之间,惨叫声连连,不消片刻,贺彦文便跪在当中,身边还跪着十余个混混,一个个都在那里死命的磕头求饶: “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 林怀景慢慢走了出来,看着这一地的尸体脸色阴冷。 “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对对,我们知错了,大人,饶了我们吧。” 那群混混见到林怀景,赶紧求饶。 “你们不是错了,是知道自己今日活不成了,你们可以骂我,我脸皮厚。可是……我们家老爷子,为了大周失去了一条手臂……” 林怀景说着慢慢走到贺彦文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继续说道: “我的两位兄长,是为国战死的,另一位,也是因为大周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有他们,哪里会轮得到你这等废物,在此饶舌喷粪呢?” “大人饶命,这事儿都是他让骂的,我们当真不知情!” 边上人一听,立马继续求饶。 “阎统领,我的军令不重人是吗?我让你,杀!!” 林怀景朝着阎达瞪了一眼,阎达惊得立马动手,直接将剩下的尽数斩杀,只余下贺彦文一人。而此时的贺彦文,只感觉自己裤裆先是一阵暖意,而后便变得冰冷,不用想也知道,他虽平日里跋扈惯了,可这真正的杀伐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已然吓尿了。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希望得一条性命,于是战战兢兢的朝着林怀景说道: “我……我爹是户……户部侍郎,你敢……敢动我!!” 林怀景听罢,冷笑一声,回道: “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是高潜林站在这里骂了方才那些话,本世子,也要让他偿命!!” 第140章 你这是找死 贺彦文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想要博红颜一笑,居然会有杀身之祸。 眼前的这个怀王府的世子,如今的上京城质子,好似并没有其他质子般柔弱的任人宰割,他居然大开杀戒了。 他有些懊恼,他父亲来上京城接任的时候跟他说过,初来上京,应该低调做人,不要惹事,这上京城的水深,没准一下就惹了不该惹的。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父亲说这话的意思了,因为他的确惹了一个不该惹的煞星。 “林……世……世子殿下,我……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还请饶我一,一次!” 他怕了,这回是真的怕了,再大的色胆面对生死悠关,终究还是略逊一畴。 林怀景听罢,却是笑了笑: “我问你,你为何无缘无故过来骂我?” 林怀景不明白啊,跟你贺家又交集,若不是今日因为被他骂而查了一下,他连这贺家干嘛的都不知道,怎么就如此深仇大恨这般辱骂呢? “这……” 贺彦文到还是个要脸的,说为了一个女人行如此狂悖之事,实在有些难在启齿,所以一下子不知如何应答。 “看来贺公子是不想说,也罢,那就,杀了吧。” 林怀景说着就要起身,贺彦文一听,赶紧上前,一把抓住林怀景的脚,说道: “在北遇客栈遇到一娘子,生的极是美貌,我上前搭话,她让我过来打你一顿便同意与我吃酒,起初我是不同意,她就改成骂你几句,她……她方才还在这儿的,许是见世子出来有些怕了,就走了。” 这贺彦文一惊,把什么都交代了,交代的还相当的痛快,林怀景却是有些茫然,一个艳绝的姑娘?谁? “这姑娘,长的什么样?” 他问了一句,贺彦文又是一阵描述,得,林怀景这回是明白了,敢情是萧宁玉。知道来龙去脉,也算是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儿了,于是他看向贺彦文: “原本你说了这些,我倒是可以饶你,但你咒我父王,辱我兄长,我怕是饶不你得?贺彦文,你知道吗?你这是找死,因为你,你们贺家的官运,算是到头了!” 话音落下,林怀景伸手抽出身边阎达腰间的刀,而后只见得寒光一闪,那贺彦文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方才林怀景断了他手筋脚筋,这辈子算是废了。 “冯天奇!” 林怀景喝了一句。 “末将在!” “将这贺公子送回府上,将今日发生之事尽数告知贺大人,顺便再给他留句话,此事,未完!” 冯天奇拱手回应,带着十余人,将那贺彦之扛了起来,直接带走了。 林怀景回头看了眼诗柳,示意她将剑扔过来,提着剑,他只身一人往那客栈走去。 这刚走没几步呢,就看到后面一队官兵急冲冲的也朝着那客栈走去,好家伙,连官府都惊动了,看来这萧宁玉应该是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赶紧追了上去,结果还没到客栈门口呢,就远远看到那客栈整个都被冰封了,门口还站着几个冰雕似的官军。 这一幕让林怀景大吃一惊,之前跟萧宁玉交过手,虽然不敌,却也没有感觉她居然有如此能力。 以一己之力,居然将这么大一座客栈都冰封了。 如果说冰封几个死物还不算什么太惊人的话,客栈外面那十几个官军的“冰雕”以及客栈内所有被冰封的人,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些人里不伐江湖人世,其中有些也有真气在身,可从他们被冰封的模样来看,他们甚至连拔出兵器或者逃跑的动作都未能做出来就全部被萧宁玉冰封了。 林怀景走到客栈前,在客栈门口还有十几个官军正拿着刀,可是他们不敢再靠近,因为前面十几人刚接近那门就被寒气冰冻了。 “让来,我去!” 林怀景说了一句,那些官军回头一看发现是林怀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带头的过来劝道: “殿下,这里头是魔头萧宁玉,江湖第九,杀人如麻,您还是……” “我认得她,我进去会会她,还有,她不是魔头,她是女魔头!” 林怀景纠正了一下,然后往里走去,带头那捕头还想拦,却被别上的劝住了: “杨大哥,让世子进去试试吧,既然都认得,想来应该无事。” 边说边使眼色,那个姓杨的捕快没明白,还想拦呢,林怀景已经进去了,见林怀景进去了,那劝说的低声说道: “杨大哥糊涂,这是怀王世子,陛下的眼中钉,若能就此除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姓杨的捕头一听,先是一愣,而后算是默认了。 林怀景这边一踏进那客栈门口,立马感觉到一股子寒气侵身,而后,双脚边开始慢慢挂霜,看起来就要被冻上了。 他赶紧运气,利用金光咒将那寒气逼退,而后一步入了客栈。 这一进客栈,就看到满客栈的“冰雕”,回头看到角落里的萧宁玉,她坐的那张桌子边上,围着十来号人,看动作,好似都是过去找她麻烦的。 看来她这张脸哪怕扮成男相,依然会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 “你一个练霜寒之气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林怀景边说边走了过去,结果还没走到呢,就看到几针冰锥飞了过来,却是尽数被他的金光挡下。 跟之前要取他性命之时的强度不同,这一次很明显没有用全力,因为他的金光护体,毫发无损。 “你怎么来了?” 萧宁玉见进来的是林怀景,便问了一句。 “这话说的,你找人这么骂我,我就不能过来问问?” 林怀景反驳道。 “怎么着,兴师问罪来的?外头那些捕快,也是你弄来的?” “那跟我可没关系,我就算要兴师问罪,也不可能找捕快,你的手段,我是清楚的。” 林怀景回答。 “不是兴师问罪,那你来作甚?” 萧宁玉说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林怀景一看,这不正是景怀春酒吗? “怎么,我亲酿的景怀春酒,喝着不过瘾,又来这里继续喝?要不,我陪你?” 林怀就问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冻在这儿?” 萧宁玉问。 “你会吗?你不会,你不是那个姐……还是妹妹?她比较凶,你不是。” 林怀景看出来这个是之前跟他喝酒的那位,而不是要取他姓命的那位。 “什么妹妹,我是姐姐!” “……” 没想到这位还没走。 “不是,我不明白,你这是,怎么搞的?” 从一开始见到萧宁玉这个样子后,林怀景就对这“两个”小妮子相当的感兴趣,他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 萧宁玉看向林怀景。 “自然。” “知道之后,我会杀了你,你还想知道吗?” 萧宁玉冷若冰霜,一脸的肃杀之气。 “我想先听听,然后再考虑,让不让你杀。” 林怀景回答道。 “听后,可就由不得你了。” “也未必由得你,说吧。” 林怀景直接一把将那几个冰雕推到一边,自己坐了下来,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看向萧宁玉。 第141章 萧宁玉的秘密 萧宁玉那双明亮的眼眸仿佛深藏着冬日的寒霜,每一丝目光都凝结成刺骨的冰冷,死死锁定了林怀景。 而林怀景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中把玩着精致的酒杯,悠然自得地小酌起来,唇角挂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来吧,趁四下无人,那些被你用寒气封住的家伙们可听不见我们的悄悄话。” 林怀景边说边举起筷子,准备品尝桌上的佳肴,却发现菜肴皆已被寒气覆盖,形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壳。他略显无奈地轻轻敲击着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费劲地从冰层之下夹出一块鱼肉,细嚼慢咽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嗯,这鱼肉经过寒气的洗礼,似乎更添了几分鲜美,别有一番风味。” 林怀景的这番评论,让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稍显缓和。萧宁玉听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冷言回应: “或许吧,不过这些被冰封的人是不是能听到,我无从知晓,毕竟我从未被冰封过。” 萧宁玉的回答让林怀景差点儿把手里的酒壶给摔了,他眼珠一转,随即提出建议:“那不如换个说话的地方如何?” “随你。”萧宁玉轻轻点头,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对于死人而言,选择安息之地是最后的权利。” “既然是我选,那就去钦天监吧,那里我比较安心。” 林怀景的话语落下,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弦外之音。 萧宁玉闻言,眼中的惊讶难以掩饰。 林怀景见状,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让我选的,不是吗?” “你以为,在张祁闻眼皮底下,我若真要动手,他能保得了你?” 萧宁玉的反问锋利如刀,直指要害。 林怀景笑容不减,语带狡黠:“坦白讲,我并不认为你会对我下手。但你若真要动手,与我那位龙虎山的便宜师父之间的对决,我倒是颇有兴趣,想来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萧宁玉对林怀景的态度愈发感到困惑,自己若真有杀心,此刻他已命丧黄泉,无论张祁闻还是张通玄,都难保他周全。然而,林怀景竟表现得如此毫无畏惧。 “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认定我不会取你性命?” 萧宁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林怀景闻言,轻轻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桌前,双手撑着桌面,逼近萧宁玉,眼神中满是戏谑: “只因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世间的女子遇见我,无一不倾心。你,自然也不例外。” 萧宁玉生平首次遭遇这般直白的调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而此时,她的体内似乎有另一重性格猛然爆发,脸上怒意横生: “哼,好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今日便由我来取你性命!” 林怀景一听此言,脸色骤变,不待对方出手,转身便向客栈外狂奔。萧宁玉岂能轻易放过,紧随其后,追逐展开。 尽管林怀景在修为上远不及萧宁玉,但逃跑的技艺却是出奇的高超。早知自身修为有限,他便专攻身法,以备不时之需。如今看来,这番苦练确有成效,萧宁玉一时间竟未能追及。正当双方距离逐渐拉近,钦天监的轮廓已在视线中隐约可见。 “你是愿意坐下来与我好好谈谈,还是先进去与我家那位道长切磋一番,再来聊你的那些琐事?” 林怀景脸上依然挂着玩味的笑容,这无疑惹恼了萧宁玉,但在钦天监的地界,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萧宁玉牙齿紧咬,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心中的愤怒如同即将喷涌的火山: “我后悔,没有尽早除掉你。” “世事无悔药,况且我们没必要剑拔弩张。关于你是女儿身的秘密,我从未向他人透露。再者,我对你颇有好感,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挚友,行走江湖,非得刀光剑影不可吗?” 林怀景摆了摆手中的葫芦,言语间透露出一股洒脱不羁。 此时,另一个萧宁玉的声音响起,似乎赞同林怀景的观点:“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住口,你只是被他迷惑了,这身体属于我,我绝不允许你将它便宜他人。” “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我是姐姐,我说了算。” “我才是姐姐!” 二人内心的争执再次上演,林怀景点了点头,心中好奇,这两位如果同时发声,将是何种场景? “不如这样,我们先停止争吵。记得刚才那个风景宜人的草亭吗?不如返回那里继续谈如何?” “听他的吧。” “不可以!” “走吧,你真以为能胜过张祁闻吗?” “只有你怕他,我可不怕。” 即便口头争执不休,身体却不自觉地遵从了林怀景的建议,两道身影跃起,朝着记忆中那片静谧的草亭飞掠而去。 草亭依旧,寒风抚过,带来阵阵寒意,与先前不同的是,此刻周围多了几分宁静,仿佛连风都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不简单。几缕夕阳余晖洒落,为这场意外的会面披上一层柔和的金纱。 林怀景率先落座,悠然自得地拿起自己的葫芦倒了一杯酒,仿佛完全不担心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会有的激烈。他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探究,似乎对萧宁玉体内那奇异的状况充满兴趣。 “你体内的另一个你,似乎与你性格迥异。” 林怀景开口打破了沉默,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惊诧,更多的是温和的好奇。 萧宁玉紧随其后,冷冷地坐在林怀景对面,双手交叉,眼神戒备,却又掩不住内心的一丝复杂情绪。 “这不关你的事。” “哦,不,这关乎你们的合作,或者说是共存。试想,如果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以后你是不是不会杀我了?而你也会过的更好?” 林怀景的笑容中藏着一丝狡黠,他似乎总有办法将局势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解决?你以为自己是神医再世吗?” 萧宁玉的讽刺并未减少对林怀景提议的兴趣,毕竟,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不是神医,但我认识一些有趣的朋友,他们可能能帮上忙。”林怀景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第142章 意外的往事 林怀景口中的那位“有趣的朋友”,便是薛佳,御医薛仲的独女。 在林怀景尚未满三岁之时,体质之弱,如同嫩柳扶风,疾病缠身,几乎就是一个药罐子。 那时的怀王府尚沉浸在一场震动朝野的辉煌胜利余晖之中,朝堂上下并未如今天这般视之如洪水猛兽。帝王闻悉林怀景孱弱之躯,即刻派遣宫中首屈一指的御医薛仲,远赴永宁府,为幼小的林怀景调理体魄。 薛仲一行驻留三月有余,随行的还有位年仅十四岁,灵动活泼的女孩——薛佳。 这段时日,薛仲以针灸疗愈林怀景,而薛佳则细心照料其日常饮食与药膳。 在林怀景眼中,这位长他十余岁的女孩,成了除却林若汐之外的另一位温暖依靠,如同姐姐一般的存在。薛佳通晓医理,在他心中构筑起一座无所不能的高塔。因此,若萧宁玉果真遭受隐疾之苦,林怀景坚信,求助于薛佳,无疑是最佳选择。 言及此,萧宁玉静默以对,目光深邃地望向林怀景,半晌未语。 “难道,你还不信任我?”林怀景轻启酒葫芦,正欲畅饮,却被萧宁玉猛然夺去,一饮而尽,而后狠下决心:“好吧!” “怎的,又说行了?” 两人故态复萌,争执不休。 林怀景满脸苦笑,无奈之下只好向“二位”提议:“要不再合计合计?” 闻此,这对“姐妹”瞬间偃旗息鼓,再次举杯共饮,仿佛借酒壮胆,随后缓缓道出: “实则,我们乃同胞姐妹。” 林怀景内心暗自感叹,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还需特意言明?这等事实,凡有目共睹者,皆可察觉。 “我姐妹俩出身中原名门望族,本姓胡,家父为中原富贾,财富足以敌国。二十年前,大周征伐漠北,家父一腔爱国热血,闻知前线怀王林常洛战事胶着,物资告急,便自行筹集大量物资支援,却一去不复返。” 林怀景闻言,心中惊骇不已。当年林氏一族攻克漠北武威城出现变故,正是因后勤辎重遭劫。而今听闻萧宁玉之父于前线运送物资时失踪,两件事之间是否存有关联? “后来,家族可有派人查探?” 林怀景急切追问。 “派了,据永宁府回复,闻悉家父前往前线,当即派遣整个辎重营接应,结果……” “结果连同辎重营一起消失无踪,是吗?” 林怀景已猜中结局。 “对,你怎么……”萧宁玉话音未落,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凝视着林怀景,“这些事情,怀王都告知你了?” “没错,二十年前的辎重营神秘消失,直接导致前线粮草短缺,迫使家父不得不仓促发动强攻,导致我三位兄长二死一痴,更使我母为保怀王府血脉延续,年至不惑仍诞下我,最后身体每况愈下,过早离世。” “你说什么?” 萧宁玉震惊之余,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军事机密,非寻常人所能知晓。 林怀景同样未曾料想,自己竟与萧宁玉有着这般微妙的关联。 “未曾想,此事竟也牵涉到你的家族,你……” 林怀景忽然悟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二十年前她仅是个幼儿,换句话说,她如今不足二十四岁,而这样的年纪,已在江湖中排名第九? 这意味着什么?站在面前的女子,难道不是一位旷世奇才? “有何不妥?” 萧宁玉疑惑地望着林怀景。 “你,二十四岁,竟已是江湖排名第九?” 林怀景心中震撼难以言喻。除却姐姐林若汐,他从未遇见如此天赋异禀之人,不,或许她的才能已超越了林若汐。 “这,很难吗?”萧宁玉的反问让林怀景哑然,难吗?林若汐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剑术亦有小成,却仍未挤入江湖前二十之列,何况她还年长萧宁玉几岁。 “这并非关键所在吧?”” 另一位“萧宁玉”缓缓启唇。 “哎,说来也是,后来呢?你目前的处境,和这一切有何关联?” 林怀景好奇地追问。 “父亲失踪之后,小叔便觊觎起我家的产业。作为孤儿寡母,我们三人自然无力抵挡家族的排挤,最终被迫流离失所。母亲在郁郁中离世,只留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萧宁玉神色一黯,语气也随之沉重。 “于是,我俩踏上了流浪之路,西行至西域。途中,遭遇了马匪的洗劫,她为护我周全,不幸遇难。” 萧宁玉的面容骤变,情感随之波动。 “而我,则因缘际会在西域拜入惊鸿仙子冷凝霜门下,习得了霜寒之术。”她话锋一转,表情再次微妙变化。 “我还是不解,这些往事与你们现今的状况有何瓜葛?” 林怀景困惑依旧。 “自从拜入门下,我心无旁骛,刻苦修炼,终有所成。然而破境之时,我惊觉体内另有一个声音,恍然发现她竟与我共生一体,从此我们便如此并存。” 萧宁玉解释道。 “之后,你们就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生活?” 林怀景对于这种奇异情形感到不可思议,她们竟能坦然接受而不寻求解决之道。 “我们背负太多,加之我很珍惜有她的陪伴。我们学艺有成后,首当其冲便是剿灭那群马匪,随后清算了小叔一家,这也正是世人将我们视为魔头的原因。但除此之外,我未再妄动杀戮。” 萧宁玉语气坚定。 “那客栈里的那些人呢?” 林怀景点出了那个满是冰雕的地方。 “没有了我的真气支撑,那些冰雕很快便会融化,他们只会受到轻度内伤,并不会致命。” 另一“萧宁玉”接口道。 “原来如此。” 林怀景点头示意理解。 “现在你已然知骁一切,你认为自己应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萧宁玉发问。 “我会帮你,不仅仅因为我们的友情,更因二十年前的真相,那关乎你父亲,关乎怀王府追查了这么多年的真相。” 林怀景神情严肃,出乎萧宁玉的预料。 “你是说,你会介入调查……” “并且帮助你们。” 林怀景接口道。 “如何助我们?她不愿离开,我亦无法独活,她意图占据这个身躯……” “这是我的身体!!” 两位“萧宁玉”再度争执起来。 “够了,别吵了。随我拜访一位高人,她定有良策。” 林怀景起身,仰望苍穹。 “在京都这么久,却未曾拜访于她,是时候去看一看了!” 他话语间满是对即将见面之人的期待。 第143章 安国公府 林怀景携着萧宁玉来到城北一座宏伟的府邸前,轻敲那扇朱红大门。 不消片刻,门缝微启,一个府中仆人的面孔探了出来,眼中满是戒备。 “请问,找哪位?” “我二人求见薛佳薛大夫。” 林怀景礼貌而坚定地回应。 仆人脸色一沉,不悦地回绝: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语毕,门扉重重合上,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萧宁玉紧跟其后,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人家并不欢迎你啊。” “这可是为了你。找不到她,你的状况岂不是更糟?” 林怀景无奈一笑,再次举手敲门。门再度开启,那位仆人面露厌烦之色,“都说没有此人,你怎么这般不讲理?” “请问,此处可是安国公府?” 林怀景不动声色地询问。 “是又怎样?” 仆人反诘,态度愈发无礼。 “这就奇怪了,薛佳被陛下赐婚与安国公之子,乃人尽皆知之事,怎会没有此人?” 林怀景心中疑惑丛生。他在京城已有一段时日,因怀王府先前的困境和皇室关系微妙,直到目前局势稍缓,加上萧宁玉的病情,他才决定来访。但薛佳避而不见,实在出乎意料。 仆人正欲再次闭门,突感一股刺骨寒意袭来,门瞬间结霜,仆人吓得手忙脚乱,边逃边喊:“鬼啊!” “轮到你出场了。” 萧宁玉朝林怀景示意,林怀景会意,真气流转,使出一式‘龙吸水’,轻轻松松将仆人吸至眼前,手扼其肩,重申道: “我最后问一次,薛大夫是否在府上?” 仆人在疼痛中连连点头,“在...在府上。” “带路。” 林怀景语气冷硬,仆人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引路前行。 “看来咱们的世子殿下学的挺快,立马就知道怎么样才能最快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萧宁玉打趣道,随林怀景步入府内。 然而刚入府,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护院立时包围了他们。人群之中,一位衣饰华丽的青年男子,应是安国公之子。 “什么人,竟敢私闯安国公府?” 那公子显然未曾见过林怀景,故而未能识破其身份。他目光一转,落在萧宁玉身上,为其倾城之色所震撼,一时间愣在原地。 “阁下应是安国公公子吧?我此行是为了寻访您的夫人,薛佳薛大夫。” 林怀景的话让对方如梦初醒。 那公子却未直接回应林怀景,而是对着萧宁玉施礼, “在下俞千岳,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林怀景松开仆人,大步上前,挡在俞千岳面前,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公子勿怪,在下林怀景,特来求见薛佳薛大夫!” 闻得林怀景之名,俞千岳面色骤变,连连后退几步,仔细打量着对方,“你就是那位将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的怀王府世子?” “不敢当,何来天翻地覆之说?京城这点波澜,与我而言还只是开始,若要见识真正的天翻地覆,阁下还请静候。” 林怀景笑答,对于外界的评价,他自有一番淡然。 “常闻怀王世子好色成性,风流无度,身边常有美女环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俞千岳目光流转,落在萧宁玉身上,缓缓言道: “佳人如斯,却委身于纨绔之侧,实乃明珠暗投。” 闻言,萧宁玉非但未恼,反而轻笑出声,眸光流转间,她反问道: “阁下可曾知晓我是何人?” 俞千岳拱手作揖,态度谦和: “未曾有幸。” “知与不知,皆无关紧要。” 言罢,她的视线转向林怀景,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世子殿下,看样子安国公之子并不愿您见其夫人,此事,您意下如何?” 林怀景目光坚定,直视俞千岳: “此行寻访薛大夫,事态紧急,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若我不允呢?” 俞千岳面色淡然,显然无意妥协。 “那本世子唯有强行一试了。” 林怀景神色一凛,气势陡增。 “竟敢私闯安国公府?” 俞千岳心中暗惊,安国公府虽不及怀王府显赫,也是国公府邸,这位世子的胆识实在让人侧目。 林怀景点头正色道: “今日之事,关乎本世子信誉,既已许诺他人,便无退路,即便强闯,亦在所不惜。” 俞千岳闻此言,目光再度扫过萧宁玉,深吸一口气,终是侧身让道: “她在后院,二位自便。” 林怀景闻言,与萧宁玉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即向后院行去。 一旁家仆见状,欲言又止,似有顾虑。 俞千岳轻叹一声,洞若观火: “罢了,林怀景非池中之物,即便怀王府被陛下如此打压,他依旧在京都如鱼得水,这份能耐,绝非凡人可及。” 林怀景一路向后院深入,药香渐浓,令人心神一振。 “这股药香,应当便是正确方向了。” 林怀景难掩激动,毕竟,那是十数年未曾谋面之人。 随着指引,他在简朴的竹篱后院找到了一处独立小院,篱笆围成的墙,竹门轻掩,透着一股质朴。 近前几步,晾晒的各式草药映入眼帘,林怀景连忙敲门并呼唤: “薛佳姐,是我啊,我来看你了!” 门扉轻启,一名妇人从木屋中缓步而出,简短打量后,转身又走了回去,未发一语。 林怀景紧随其后,边走边急切询问: “姐,是我啊,还记得我吗?算起来我们有十多年的时光未见了。” 薛佳闻言,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回望: “你倒还记得?在上京城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还以为你早将我遗忘在旧时光里了。” “姐姐说笑了,就算忘了所有人,你也是我断然不会忘的其中之一。” 林怀景脸上洋溢着笑意,而薛佳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萧宁玉身上,轻轻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近年来你的风流韵事颇多,谁知道你是不是沉迷温柔乡,难以自拔了呢。” “哪有的事,姐你误会了。” 林怀景急忙解释,随薛佳步入小木屋,屋内景象让他愕然——一张简陋的床铺暗示着薛佳的生活清苦,与安国公府的荣华大相径庭。 “姐姐,安国公府,莫不是亏待于你了?” 林怀景心中不忿,出口问道。 第144章 把脉 昔日,身为御医的薛仲为皇帝试药,不幸发生意外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与薛仲相依为命的女儿薛佳一夜之间成为孤儿。感念薛家的忠诚与大义,帝王特赐婚,将薛佳许配给了安国公之子。 按理说,皇室亲定的婚姻应使薛佳的生活步入华贵,哪怕她痴迷医术,日夜沉浸在药炉之间,生活也不该显得如此清贫。只见她身着粗布麻衣,居住的简陋木屋中空无长物,就连床铺也是简简单单的木板拼凑,哪有一丝国公府夫人的模样。 “无妨,我本就出生于贫寒之家,若医者皆富贵荣华,那岂不是映射出世间的病痛太过沉重?” 薛佳轻叹。这正是其父薛仲一生所追求的理念——身为皇宫首席御医的他,本应享受荣华,却甘愿将所得赏赐用于购药,并无偿救助贫困病人。薛仲还时常带着薛佳四处施医赠药,而这份胸径也深深烙印在了薛佳的灵魂深处。 “宁可药柜积尘,但求世间无病。”与那些因药材或坐诊而大发横财的商贾和大夫相比,薛佳父女二人无疑是医德的光辉典范。 林怀景不解:“但你毕竟是国公府的夫人,他们怎能待你如此苛刻?” 薛佳苦笑:“我这婚事乃陛下所赐,而安国公之子早有青梅竹马,因我之故,他们被迫分离,他因此对我心怀怨恨。嫁入国公府十数载,我甚至连一次新房都未曾踏足。” 听到这里,林怀景心中了然,这些年薛佳的日子必然不易。 “姐,不如随我回永宁城,至少在那里……” 薛佳摇头:“到哪儿都一样,无论何处,我都会与药材为伴。我可以离开,但这满园亲手栽种的草药怎么办?它们可移不动。” 终其一生,她紧随父亲的脚步行医济世,最终自己也与药材结下了不解之缘。 “对了,你来找我,必定有事吧?” 薛佳的一句话让林怀景猛然醒悟,是啊,他此行确有要务。连忙唤来萧宁玉,一五一十地陈述原委。 薛佳沉吟片刻:“这病症颇为罕见,或许你该去一趟龙虎山,找你的师祖看看。” 话虽如此,薛佳手上的动作未停,示意萧宁玉坐下后,便开始为其把脉。 “龙虎山师祖算是个仙人没错,可这事儿,还得姐您来。” 林怀景一面套近乎,一面走到薛佳背后,轻轻地为她揉捏肩头。 “别这样,我可承受不起。你堂堂怀王世子,如此行为传出去怕是会惹人笑话。” “他人承受不起,姐你绝对可以。” 林怀景笑答,随即追问:“如何如何?脉象如何?” 薛佳瞥了他一眼,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林怀景未能领会,反以一脸茫然回应,让薛佳差点没被逗乐。 “我这儿看病呢,你在这儿干等什么?出去!” 林怀景闻言即刻醒悟,连声道歉退出屋外,自觉地带上门,在门外守候。 “站远点,女孩家的事,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见林怀景守在门口,薛佳又嘱咐了一句。无奈之下,林怀景只能退入小院,虽然他对萧宁玉之事极感兴趣,但自身修为尚不及高潜林那般,这样的距离,自是不可能听到什么。 待林怀景离去,薛佳对萧宁玉道:“看来,他对你十分在意呢。” "在意我?在意我什么?" 萧宁玉冷哼一声,反问道。 "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们已十几年未曾相见。可刚才,他的确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薛佳边说边为她把脉,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或许是因为他兄长的仇怨与家父的冤屈有所关联,让他感同身受吧。" 萧宁玉淡淡回应,目光转向薛佳: "薛大夫无需顾忌,但说无妨,有何不妥之处,直言即可。" 从薛佳的反应中,萧宁玉已隐约察觉到自身状况的不妙。 "只怕是……" 薛佳欲言又止,面露犹豫。 "薛大夫请直言相告。" "尊师是男是女?" 薛佳询问道。 "女。" 萧宁玉答道。 "可有子嗣?" 薛佳接着问。 "没有……" 萧宁玉心中猛然一惊。 "你是说……" "姑娘此生,恐怕难以生育,其原因,是修炼那寒霜之力所致……" 薛佳坦白相告。 "呵,无妨。修炼此功,只为复仇。只要能报得大仇,其余皆可不顾。" 萧宁玉毕生所求便是复仇,母亲之仇已报,父亲之死仍是个谜,前路漫漫,她还需继续努力。 "不可,我们已至如此境地,怎能孤苦一生?总得有人相伴终老,有人送我们最后一程。" 此时,仿佛另一个声音自萧宁玉体内响起,薛佳目睹着她与自己争执,时而哭泣,时而狂笑,状若疯狂。 薛佳颇为惊讶,诚然,这种症状她也是首次遇见。见萧宁玉情绪愈发失控,她迅速出手,握住萧宁玉的手腕,真气轻轻一提,一股无可抗拒的安宁力量瞬间遍布萧宁玉全身,使她顿时平静下来。 "我知晓你的病因所在,但现在的你,首要之事非解此症,而是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 薛佳言罢,萧宁玉微微点头,随后便昏睡过去。 "进来吧,把她移到床上去。" 薛佳放手,对外喊道。林怀景连忙进入,望着伏于桌上的萧宁玉问道: "她,她又喝酒了?" "哦?她的酒量很差吗?" 薛佳一边在药柜中寻找药材,一边问道。 "极差,一杯即醉。" 林怀景回答。 "她醉倒了,你可没趁机占便宜?小时候你可是连我的便宜都要占,仗着年幼,在我面前撒娇耍赖呢。" 薛佳笑言,让林怀景羞得满面通红: "那不一样,小时候不懂事嘛。" "不懂事都能这样,如今懂事了,岂不更甚?" "……姐……" 林怀景无奈苦笑。 "好了,她并非真的醉倒,是我用方法让她睡去了。你把她抱到床上吧,她可能需要睡上几天。" "几天?这么能睡?" 林怀景闻言,一脸愕然。 "她并非传说中的一人双魂,而是承担了过多的压力却又无处释放,渴望有人能与她分担。于是,她死去的姐姐成为了她心灵的慰藉。这是心病,治疗不易。" 薛佳解释道。 "所以,是压力过大导致她长时间未能真正休息?" 林怀景似乎明白了。这女子平时看似充满活力,实则是依靠其江湖排名第九的高深修为支撑。若换作常人,恐怕早已崩溃。 "这些年,她必定过得很不容易。" 林怀景点头低语。 第145章 薛佳的十五年 望着榻上沉沉入睡的萧宁玉,林怀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他难以想象,究竟需要背负多么沉重的压力,忍受多么深刻的孤独,才会在心底构造出一个虚幻的身影,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在内心深处进行一场无声的抗争。 萧宁玉以此方式自我否定,其内心世界的痛苦之深,不言而喻。 “哟,心疼了?” 薛佳望向林怀景,嘴角挂着一丝戏谑。 “并非心疼,只是我天生难以忍受他人承受苦难。” 林怀景回应道。 “是不忍他人受苦,还是不忍这样一位佳人受苦呢?” 薛佳边说边将一把草药递到林怀景手中,“去处理一下。” 林怀景接过分量不轻的草药,询问道: “姐,她的病症,真有法治愈吗?” “这么担心她?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这是心病,需要休息,需要学会释怀。我的药只能辅助,能否走出阴影,还得看她自己。” 薛佳说完,便转身忙活自己的事情。林怀景自觉地处理药材,同时向薛佳发问: “姐,你真不愿意和我一同南下吗?永宁城的药材也很丰富,不逊于上京。” “你有所不知,北方气候寒冷,药材生长缓慢,但药效更佳。若真要离开,我或许更向往北齐的药谷。” “那还是留在上京吧,你若去了北齐,恐怕相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林怀景话音刚落,便引来薛佳一阵嗤笑: “说得好像多想见我似的,可来上京一年多,这可是头一回来国公府找我。” "实属无奈,之前怀王府处境尴尬,我这质子身份又多有不便,我若贸然现身安国公府,恐将无端招惹是非,对你亦是不小的牵连。" 林怀景坦诚以告,昔日未曾造访,确是顾虑重重。 薛佳反诘道:“而今何以无惧?终归还是为了她吧?” “哪里,姐你误会了,时至今日,陛下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忌讳怀王府,我得其允准,已然可以回记永宁城了,只不过,我并未打算离开。”林怀景解释说。 “既如此,为何不回?京城之中,何人何物能牵绊住你的脚步?” 薛佳追问不舍。 林怀景点头沉吟: “一桩桩未了之事系于心间,三兄之仇犹未得报,昔年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更有亡者遗愿压于肩头,我不愿令任何期待落空。” 这一番肺腑之言让薛佳愕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长辈般的温柔与欣慰,笑道: “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偶有耳闻,虽多为负面,但我坚信那非你本性。今日一谈,我更确信无疑。” 林怀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还好有姐你始终信任我。” “那是,对了,若汐呢,现在何处?” 薛佳问了一句。 “我姐?不太清楚,她总是神神秘秘的,或许现在正在清凉山吧?” 林怀景言语间带着几分不确定。 薛佳闻言,眉眼微挑: “清凉山?不是说她已投入天文馆门下?” 薛佳显然对怀王府的消息颇为关注。 “是投了天文馆,不过她如今习剑,近日又闻清凉山有一剑痴剑法通玄,她欲前往一较高下。” 林怀景点点头。 “她还是那样争强好胜,记得在怀王府时,她还想与我比试医术,结果把你当成了试针的对象……” 提到此处,薛佳不禁笑出声来。而林怀景却是笑中带涩,那段用自己做针灸试验的记忆,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自那日起,他深刻领悟:危难时刻,姐姐身旁是最安全的;而在安全的日子里,姐姐却成了最不可预测的“危险”。 夜幕降临,林怀景腹中饥饿,却不见仆役送餐前来。 “姐姐,国公府的仆人们,怎还不送饭来?”他忍不住询问。 薛佳淡然回应:“他们不会来,平素里,我皆是亲自动手。角落里有我备下的食物,如果不嫌弃,你先随意吃点吧。” 林怀景闻言,走向角落,揭开锅盖,只见几碗清粥,旁边摆着几碟小菜。 “姐姐,你就靠这些充饥?” 林怀景难以置信,作为国公府的夫人,竟这般简朴度日? 薛佳一脸淡然:“习惯了,随父亲时也是这般清贫,这样的生活,我反而觉得自在。珍馐美味对我而言,与毒药无异。” 林怀景心中五味杂陈,他无法坐视他人受苦,更何况是薛佳。 国公府的大夫人,即便不受宠,也是皇命所赐的婚姻,怎能任由一个孤弱女子遭此待遇? 林怀景放下药材,毅然站起身来。 “你要去做什么?”薛佳连忙追问。 “去外面找些吃的回来,没肉我可吃不下。” 林怀景转身向薛佳投以温柔一笑,薛佳信以为真,不再阻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熬制自己的药。 穿越小院的篱笆,林怀景步入前厅,恰巧目睹俞子岳正与孩童嬉戏。薛佳曾言与俞子岳未曾共寝,孩子自是不可能出自她身,换言之,这应是俞子岳与其侧室所生的骨肉。 见林怀景怒气冲冲而来,俞子岳急忙命人将孩童带离,随即上前询问: "敢问世子,病情可有定论?" "病情尚且无碍,唯独心火略盛,敢问有何良策,以解此急?" 林怀景反问之。 "这个……在下学识浅薄,实在无从知晓,世子未曾向贱内询问吗?"俞子岳反诘。 "贱内?哼,我听说我姐乃因陛下赐婚方入安国公府,于府中也算正室,你竟如此待她?" 林怀景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 "你姐?何时世子多了这样一位姐姐?再者,我何尝亏待于她?一切皆由她自愿,她渴望如此生活,我特为她置办小院,允其种植药材,何来亏欠一说?" 俞子岳满脸无辜,然林怀景并不买账。 "俞子岳,身为男儿,若心中有怨,岂能向妇人施压?只因赐婚之故,使你与青梅竹马无缘结发,故而心怀怨怼,可是?" "是也非也,与世子无关。"俞子岳淡淡回应。 "她是我姐,与我无关?十五年前,我已认定她是我的姐姐,时至今日,这份情感更甚。俞子岳,若你真是条汉子,不应将怒气转嫁于她。倘若你对那青梅竹马情深似海,该当直面皇权,踏入祁天殿,迈进御书房,向陛下直言不讳,拒此赐婚,因你心中唯有那竹马之女,非她不娶!" 言至于此,林怀景情绪激昂,逼近一步,用力将俞子岳按在墙壁上,厉声斥责: "而非在此,对她百般刁难,折磨人心!" 第146章 一动惊朝堂 林怀景凝视着俞子岳,胸膛内的愤怒如烈焰般难以平息。 纵然心中诸多不快,薛佳毕竟是皇家赐婚,怎堪遭受此等冷遇? “你既已知晓我心中那位青梅竹马的恋人,自然明了这些年我心中的愤懑与无奈。” 俞子岳回报以讥诮一笑。 “哦?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惺惺作态,扮演一个多情种子。若你真的一往情深,又怎会方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身后的女子?我林怀景风流成性,天下皆知,也从不遮掩,不像某些人,空有非分之想,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无半分。” 言至此处,他骤然逼近俞子岳,目光如炬,续道: “你故作深情,难道是标榜自己不好色?非也,你这是企图以这种方式吸引更多女子为你倾心。听说你目前已有七房妾室,论手腕,虽同为好色之辈,你的计谋确实高我一筹。” 林怀景一语中的,直指俞子岳的本质,令其瞬间面露愠色,手指直指林怀景,厉声喝斥: “满口胡言!你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在上京,我俞子岳可是出了名的痴情男儿。况且,我的那些侧室,皆是心甘情愿与我结缘,并非什么手段使然。” 对于名誉之事,俞子岳向来看重,如何肯轻易承认。 “哼,事实如何,你心中自知。不过今日我前来,并非为了与你争论,你的所作所为,祸害几人或纳妾几何,与我无关。但有一点你必须谨记,只要我姐姐还在府中,她便是安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你若胆敢再有半点不敬,不妨试试我怀王府的手段,若不明了,大可去询问安国公,他应深知。”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林怀景对安国公毫不畏惧,此举让俞子岳颇感不悦: “林怀景,他人或许忌惮你,但我俞子岳可不怕。这里是上京,不是你的永安府,这里可是安国公府,你敢在此放肆?待他日家父上奏天听,即便是怀王出面,恐怕也难保你周全。” 在他们眼中,当今帝君断不会轻饶林怀景,殊不知,时局已悄然生变。 林怀景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你大可一试,但只要你敢动我姐姐一根寒毛,我必叫安国公府灰飞烟灭。” 随后,林怀景点向闻声而至的护院,语气森然: “你们也尽管试试,若敢动手,我誓让你们满门皆亡!” 林怀景话语间杀气腾腾,神色阴沉,那些护院被震慑得动弹不得。 “林怀景,你真以为,我安国公府惧怕你怀王府?” “惧还是不惧,你自个儿掂量。别忘了,若非当年你父亲追随我父王立下那些微不足道的战功,何来今日的国公之尊?别说你,就连安国公本人,见了我父王也要毕恭毕敬,唤一声上位。” “你究竟意欲何为?” 俞子岳面色阴沉,质问道。 “去,准备些佳酿美酒送往后院。本世子驾临,竟无丝毫招待,这就是安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说罢,林怀景转身离去。 俞子岳脸色铁青,咬紧牙关,命令仆从: “速去膳房,备上等酒菜送过去。” “公子,这口气,我们就这么咽下了?” 仆从不满,反倒是这位公子显得颇为释然。 "又能怎样?你要亲手结果了他?别再招惹他了,尽早把这个灾星打发走比什么都强。他可是一个连太子和三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狂悖之徒,早日送走,早日安心。” 林怀景在上京的种种作为早已传入众人耳中。眼下的太子势力衰微,若非有林怀景撑腰,怕是早已被三位皇子取而代之,至少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此刻,林怀景拜访安国公府的消息不翼而飞,迅速传到了三位皇子和太子的耳中。 这消息对于整个朝廷而言无异于惊雷,尽管安国公眼下仅是个虚职,手无实权,但其在军中的威望犹存,更别提他是林常洛的老部下,这让所有人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于是,三皇子先行一步,晋见了元庆帝。 "见就见了,你急什么?" 元庆帝向林怀义问道。 "父皇,您想想,安国公乃怀王旧部,在军队里,尤其是在羽林卫中享有极高威望。林怀景若真与他搭上线,恐怕上京城里……" 林怀义的话已十分直白,几乎是明示林怀景可能在上京掀起波澜。 元庆帝闻言,面色顿时一沉: "你是说,林怀景想借一个安国公之手谋反?" "儿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林怀景未必会如此行事,但为防万一,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明智的。" 林怀义答道。 "老三。" 元庆帝呼唤了一声。 "儿臣在。" "与灵瑶公主成婚后,你们二人的相处如何?" 元庆帝询问道。 "回父皇,一切甚好。灵瑶公主不仅容貌出众,且才智并蓄,贤淑能干,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妻子,近来多亏有她相助。" 林怀义答道。 "嗯,她远离南越,远嫁至此,你必须好生待她,不可有丝毫怠慢。" "儿臣铭记在心。" 林怀义恭敬地应答。 "至于怀景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那日降雪,朕召见了他,长谈良久,他并无谋反之念。即便将来继承了怀王府,也不会有此等想法。" "父皇认为,林怀景所言可信?" 林怀义追问。 "他生性不羁,厌恶条条框框的约束。如果不是怀王府需要有人继承,他恐怕更愿意浪迹天涯,做个行侠仗义的游侠儿。这样的心境,怎会有叛逆之心?你下去吧,子势弱,你当勉励之。" 听完此言,林怀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跪地朗声应道: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你当勉励之"这句话,成了林怀义此生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元庆帝,他的父亲,终于默许了他参与夺嫡之争。 此前,元庆帝为了平衡朝局,从未有过如此明确的暗示。如今,这是观念上的改变吗? 林怀义心中欢喜万分,步出皇宫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许多。这一切,都被高潜林以及太子看在眼里。 太子林怀仁也来了,此刻正由高潜林引领着,前往见元庆帝。 "三弟似乎颇为高兴,看来父皇对他说了些什么??" 林怀仁说道。 "殿下言辞须谨慎,天子心意,岂是我们所能轻易揣摩的。" 高潜林连忙提醒,林怀仁一听,连忙拱手道: "高公公言之有理,速带本宫去见父皇吧。" 第147章 宫中秘谈 皇宫,庄严肃穆,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照耀在巍峨的宫殿之上。 御书房内,元庆帝端坐龙椅之上,威严中透着几分慈祥,目光落在下方躬身行礼的太子林怀仁身上。 "起身吧,此处无外人,无需拘泥礼节。" 元庆帝温和地说道。 林怀仁恭谨回应: "礼乃国之根基,不可废,行礼乃是儿臣的一片孝心,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这份诚挚让元庆帝面上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行了,朕知道,一直以来,还是你最贴心。" "回父皇,儿臣贴的,是孝心,是忠心,是为国为民的仁爱之心。" 林怀仁的语气温和却坚定。 元庆帝笑道:"说得好听,那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你与你弟弟倒是配合得默契,一个刚离开,另一个就到了。" "回禀父皇,儿臣刚得知林怀景前往安国公府。怀景身份特殊,加之安国公曾为怀王旧部,儿臣担忧事有不妥,特来向父皇禀报。" 林怀仁拱手答道。 元庆帝闻言提醒:"我与怀景交谈良久,他并无不轨之心。" "儿臣深知怀景无夺权之意,但安国公多年隐居,近日却突然外出,且目的地竟是永安府,此事不得不防。" 林怀仁的话语使得元庆帝神情凝重。 "此事确凿?" 元庆帝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忧虑。 林怀仁惊讶地反问:"难道父皇尚未得知?或许消息尚在途中?" 元庆帝沉吟片刻: "若真如此,看来得密切留意安国公府的动向了。" 他转而注视林怀仁: "你为何特意向我提及此事?坊间传言,怀景对你颇为支持。" 林怀仁恭谨地答道:"天下归心,臣子尽忠乃是大势所趋,怀景所支持的并非儿臣个人,而是大周江山,是父皇您。" 元庆帝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话才像是太子说的。朝局虽日趋稳定,对你不满者仍存。朕现在所做的,便是为你排除障碍,以待将来你登基时能顺利执掌大周。" 林怀仁心中感激,连忙答道: "父皇正值盛年,龙体安康,继承大业之事尚早。儿臣只愿父皇康健长寿,其余皆不足挂齿。" "当真不在意?" 元庆帝追问。 "确是如此。" 林怀仁毫不犹豫。 元庆帝颔首: "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下去吧,关于怀王府之事,朕自会处理。身为太子,你需勤于政务,朕有意逐步让你尝试监国之责。" "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厚望。" 林怀仁深深施礼,退出御书房。 随后,高潜林缓缓步入,元庆帝转而询问: "我对两个儿子如此,是否过于苛求?" 高潜林恭敬作答: "陛下英明,所行皆为至理,天下也许有不是的帝王,却没有不是的父亲,何况陛下连帝王都没有错。" 元庆帝叹了口气,又问: "你认为太子与老三,谁更适宜承继大统?" 高潜林忙退后施礼: "老奴惶恐,此等国之大事应由陛下圣心独裁,老奴岂敢妄言。" "不必紧张,我们不过随便聊聊,直言无妨。" 元庆帝宽慰道。 高潜林稍作放松,回答: "太子与三皇子各有所长,无论谁登基,都是大周之福。陛下教导下的皇子,必非凡品。" 元庆帝闻言,轻轻摇头,手指微动,指向对方: “你啊,说话总是这般滴水不漏。” 语毕,面色一沉,压低了声音,探问: “她已多日未入宫,今日,还不来吗?” “陛下,恕老奴斗胆直言,此事或许该就此放手。” 高潜林破例未遵从元庆帝之意,反而劝其收手。 “何出此言?此人初乃由你引荐,现下却要朕……” “陛下,时移世易,三皇子已非往昔,且宫中耳目众多,趁事态尚未失控,陛下应以大局为重。” 高潜林耐心劝解。 “但这……” “若陛下执意于此,老奴即刻遍寻天下,我大周地灵人杰,必有佳丽,不让于她。” 高潜林回应道。 “既如此,罢了。你说得对,此乃一错,若再错下去,恐将无法挽回。能在适时收手,不失为明智之举。” 元庆帝内心亦明,有些事,一旦失控便也不可收拾了。 三日后。 安国公府内。 林怀景坐于门廊,手捧清粥,旁侧萧宁玉已醒,同样持碗共饮。 “闻前几日我听闻你尽享山珍海味,怎今日与我同品粗茶淡饭?” 萧宁玉略显诧异。 “姐她吩咐过,你需食清淡,我若大鱼大肉,岂不馋煞了你?” 林怀景之言,令萧宁玉一愣,旋即笑道: “你竟是为了我,才喝这粥的?” “自然,难道你以为另有他因?” 林怀景答道。 “呵,有意思,念你有心,我便稍加点拨你一下如何?” 萧宁玉所言,自是修为之事。 “指点我?你不会想让我也学你那霜寒之气吧?我这心头一团热血,可不想凉了。” 林怀景玩笑一句,萧宁玉不以为意,起身取一木棍,步入院中,对林怀景言: “武学浩瀚,看似纷繁复杂,实则万流归宗,究其根本,武技练至极致,便会殊途同归。” 言罢,凝神聚气,细木棍上缓缓覆上一层薄霜,渐化为晶莹冰剑,令林怀景瞠目结舌。 “剑道之要,在于‘意’,即剑意。剑意着重于意,而非剑本身,悟透剑意,则一花一叶亦可为刃。” 话音落,萧宁玉剑锋一挥,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冰晶。 先前她言武学终归一致,此刻,正以这一剑,向林怀景直观展现。 望着地上剑气凝成的冰晶,林怀景内心震撼不已。 这意味何?意味着萧宁玉深谙剑道,而她,从未以剑法为战。 “所谓的剑意,其实直白一点,就是你对剑法的精髓、以及剑心合一的至高境界的领用,它超脱了剑招与剑势之限,使剑法达至玄奥无极!” 言间,萧宁玉再挥一剑,此剑与前迥异,冰剑之上的剑气化为万千细小剑芒,笼罩庭院。 “这,便是剑意吗?” 林怀景,震撼难掩! 第148章 剑意 林怀景不是没见识过高手对招。 他曾亲眼目睹张祁闻这世上的稀世高手之一,在永宁城外轻描淡写地出手,雷电轰鸣般的一击,转瞬间便解决了潜伏的刺客。然而,张祁闻从不佩剑,其后与姐姐林若汐相遇,她的剑术固然超凡脱俗,却仍未触及这般化境。 至于龙虎山上的剑术切磋,那些师叔伯们对他虽偶有指点,不过是试探浅尝,未曾显露真章。至于拓拔雄,昔日交锋仅是点到为止,这位强者显然未尽全力。更别提与杜白的那一面,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人,又怎会对一个无名小辈倾尽全力? 因此,对于那些名满江湖的剑客真正的实力,林怀景实则未有亲历。 直至此刻,这座小院仿佛成了无处遁形的舞台,他才初次领略到了何为真正的剑术绝学,而这一式,竟是出自非剑客之手。 更为震撼的场景接踵而至。 萧宁玉凝聚气力,横扫而出,一股磅礴剑气将漫天剑芒悉数瓦解,随后如晨露消散于无形。这份收发自如,足见其对真气操控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高手,人人皆称林怀景为旷世奇才,相比之下,眼前人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看清了吗?此乃剑意。尝试调动你的真气,使剑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心合。到了那时,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则足矣。对真正的剑士来说,持剑与否,并无太大分别,因其所依仗者,乃是心中之剑。" "心中之剑?" 林怀景脑海中浮现出曾读过的话本中,那句“剑断肉身,心斩神魂”的描述。在剑道的奥义中,心中的剑象征着更高层次的修为。 他伸出右手,两指如剑,缓缓聚气,试图在指间凝聚真气形成剑影,遗憾的是,无论真气的纯净度还是驾驭能力,他都无法与萧宁玉匹敌。 "不急,慢慢领悟,时间还长。" 萧宁玉含笑言之,似乎带有几分戏谑,令林怀景不悦,遂转身至一旁独自练习。 "感受如何?醒来后,你的那位姐姐有出现过吗?" 薛佳的询问打断了萧宁玉的沉思,让后者猛然回神:"没有,每次休息之后,她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现身。" "那或许你需要更多休息吧?" 薛佳回应道。 萧宁玉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渴望着那位妹妹的陪伴,长久的孤独使她分外珍惜身旁的温暖。 "你现在无需再感到孤单,也不缺陪伴了。" 薛佳道。 "为何这么说?" 薛佳指向林怀景:"他既然称你为姐,你便也把他当作弟弟。我这个弟弟,恐怕从未对人如此上心过。萧姑娘,何不试着敞开心扉,去了解他呢?" "薛大夫怕是误会了,我们只是因共同目标,其他的……" "同为女子,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问问自己吧,再多的辩驳也无意义。" 薛佳轻轻拍打着萧宁玉的肩,语带温柔地劝导: “有时,尝试着释怀过往,接受全新的自己,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的人,或许都有全新的发现。” “释怀?过往的种种犹在眼前,此等血海深仇未雪,叫我如何释怀?” 萧宁玉面色一凛,语调陡变,仿佛是另一个人占据了她的灵魂,她注视薛佳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敌意。 “薛大夫是为我们好啊!” “但也不能要求我们忘记仇恨,仇雠未报,心以何安!” 萧宁玉的声音在自我争辩中回荡,仿佛内心正经历一场无声的风暴。 薛佳深深凝视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试着控制自己,试着做自己的主人,也试着放过自己。” 言毕,她转身步入药房,继续处理她的药材云了。 萧宁玉独坐于石阶之上,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控制自己,做自己的主人?还要试着放过自己?” 仿佛有一线光亮穿透了迷雾,照进了她的心房。 而在另一侧,林怀景历经无数次挫败后,终于迎来了突破的一刻。 右手剑指轻点,一股纯粹的剑气激射而出,地面顿时裂开一条深沟,连附近的药圃也被波及。 这一刻,他愣住了,以往所谓的剑气皆需借剑为媒介,今却能仅凭双指释放? 再试一回,效果依旧,只是力道的掌握稍显生涩,又一药圃遭殃。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林怀景狂喜之下,连出数招,随即仰天长啸: “怎么会这样,竟然如此简单?什么心剑合一,原来并不难嘛。” “你干了什么?” 薛佳的声音响起,望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她满是难以置信。林怀景瞥见被毁的药圃,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旋即迅速收敛,佯装惊慌道: “哎呀,姐姐,我……我正在修炼,刚悟到心剑合一,一时忘形,这……姐姐,我……” 面对薛佳锐利的目光,他一脸尴尬。 “你这点小聪明,还想瞒我?若真无意为之,怎会选择最普通的药材来毁?你既怕伤我心,又不愿无所作为,是吧?” 薛佳的话让林怀景愈发尴尬,毕竟,一针见血。 “这个……姐姐,难怪都说行走江湖最不该得罪的是大夫,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啊!” 林怀景苦笑着回应。 “得罪不得大夫,是因为大夫救人无数,积下恩德,一旦得罪,即使他们不言,那些受恩的人也会站出来替大夫出头,这和我是否能看穿你无关。” 薛佳边说边走向受损的药圃,正欲查看,忽然间,一股寒意骤起,整个庭院瞬间被霜雪覆盖。萧宁玉立于木屋之顶,目光冷冽地盯着薛佳与林怀景: “你二人阻碍我姐妹报仇,今日若不取你二人性命,怕是会被你二人说服,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 萧宁玉面目狰狞,脸上杀气尽显,手中霜寒之气隐现,那一头青丝,因为这寒气,而结霜化白。 好一副杀神之姿,好一个冷若冰霜的天下第九! 第149章 浩瀚无匹的一剑 无论是林怀景还是薛佳,均未曾预料到,在萧宁玉独处的时候,她心中的那份执念竟悄然说服了已然有些认清自己的萧宁玉。 江湖排名第九的强者,如鬼魅般突现,即便林怀景近来修为有所增进,面对如此强敌,依然显得力有不逮。不容分说,他一把拽起薛佳,向门外疾驰而去。 然而,萧宁玉岂是能让人轻易脱逃之辈?只见她身形一展,单臂挥洒,顿时间,无数冰晶凝聚成锐利的冰刺,如暴风骤雨般朝二人袭来。 林怀景眼见不妙,立即将薛佳护于身后。他深知萧宁玉身为武林第九高手,先前所展现的剑气已令人咋舌,此刻攻势更不可小觑。于是,他摒弃脱逃之念,驻足转身,聚气丹田,竭力催动真气至极致。 尽管心中并无把握能抵御此击,林怀景仍旧拼尽全力,提升自身真气强度。刹时之间,他面露狰狞,青筋毕露,衣物随风猎猎作响,周身七窍隐隐渗血,场面骇人心魄。 眼看肉体即将达到极限,林怀景右手剑指凌厉一挥,刹那间领悟的剑意汹涌爆发,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划破长空,将那些密布的冰刺一一击碎,并顺势向萧宁玉袭去。 萧宁玉大为惊骇,急忙双手结印,于胸前凝成一层厚实的冰壁,硬生生地接下了这雷霆一击。即便两者修为悬殊,林怀景这一全力以赴的攻击,依然令萧宁玉面前的冰壁粉碎,且余波荡漾,将她震退数步。 “噗!”一声低沉的闷响,林怀景倾尽全力的反扑,使他的身体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失控的内力在体腔内肆虐,林怀景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随即踉跄跪地,目光定格在萧宁玉身上。 萧宁玉亦感五内俱震,只觉内息动荡不已。暗自调息,勉强镇压下沸腾的气血,轻抹嘴角血痕,低语道:“林怀景,你小子这是奔着杀了我来的啊。” 林怀景喘息急促,转向薛佳,勉力挤出一丝微笑,虚弱言道:“姐,你看,我…还是能保护你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昏厥倒地。 萧宁玉目睹林怀景倒下,神色一愣,旋即欲再次发起攻势:“正好,一并了结你们!” 就在其冰刺将触及林怀景之际,一只手掌恰到好处地搭在了她的肩上。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她极度意外的面容——薛佳,何时悄无声息地立于背后? 正当萧宁玉疑惑之际,一阵奇异的香气钻入鼻端,令她愕然失语:“你,何时…” 话语未尽,萧宁玉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时光流转,林怀景恍惚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草席上,萧宁玉则静静地躺在邻近的木床上。他猛地坐起,望向不远处忙碌配药的薛佳,庭院内的寒气已消散殆尽。 “姐,怎么回事?她怎么也倒下了?难道是我的那一击?” 林怀景难掩激动,若是他能使这位排名第九的高手昏迷,是否意味着自己也有望挤身江湖顶尖之列? “你想多了,是我将她药翻的。” 薛佳直截了当地回应,不留丝毫情面。 “确实,您是什么人呐,所用之药,自然不可能普通。” 林怀景微微颔首,正欲起身,胸口却猛然袭来一阵剧痛,喉间一紧,又是一口殷红溅出。 “姐,我这是怎么了?” 此番确是让他心生惧意,往昔种种伤痛加诸一身,似乎亦不及此刻沉重。 “你还怎么回事?这般强行催动真气,身子哪里承受得住,心脉已损,你可得小心了。心脉损伤非同小可,需静养调息,且暂不可再动用真气。” 薛佳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提醒道。 “什么?这……” 林怀景未曾料到,事态竟会演变至此。心脉受损,光是听起来就让人感到沉重。 “姐,对不起,你的药圃……” 林怀景望向门外,萧宁玉那凛冽的霜寒之气肆虐后,药圃中的草药已是一片狼藉。 “无碍,那些尚未成熟的药物,重栽即可。” 薛佳倒显得颇为豁达,并未动怒。 “那……既可重栽,何不随我去永宁城?反正都要重来,如果你喜欢寒冷,我可以请家父将天剑峰峰顶的斩月坪让给你,那里终年雪覆。” 斩月坪位于天剑峰巅,因山高入云,故常年白雪皑皑,传说古有仙人立于其上,以剑斩月,因而得名,乃永安州地势至高之处。 “终年积雪反而不宜栽种,要寒而不冻,你这傻小子分不清吗?” 薛佳笑着责备。 “总有办法的,总好过留在这里。” 林怀景真心不愿薛佳继续在此受苦。他不忍见她煎熬,即便自己心脉受损亦浑不在意,只盼能带薛佳远离此地,逃离这皇权为她设下的无形囚笼。 “不必了,你的心意……” “咳……咳……” 萧宁玉醒来,轻咳两声,起身后察觉心口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感觉……” “心口有些憋闷吧?” 薛佳问道。 “嗯!” 萧宁玉点点头。 “正常现象,你中了我的迷香散,稍后自会好转。” 薛佳解释道。 “薛大夫,刚才我好像感觉到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那样的身法……” “哪有什么突然,你本就受到他剑气影响,有些眩晕,否则我哪能轻易靠近。” 薛佳边说边端来两碗药,各递给一人: “喝了吧。” 两人依言接过,服下后,林怀景只觉药力温暖全身,试着提气,却又一口血涌出。 “都说了,心脉受损,再强行提气只会加重伤势,神仙也救不了你!” 薛佳并未阻拦,只是这么一说,林怀景不敢再试。萧宁玉闻言,大吃一惊: “你心脉受伤了?” “嗯。” 林怀景点头承认,目送薛佳忙碌于处理药材,连忙低声抱怨: “我让你想办法毁掉药圃,好让我带姐离开,你倒好,差点让我命丧黄泉?” “若不如此,怎能逼真?再说,不逼你一把,你怎能迅速领悟剑意?” 萧宁玉立刻辩解。 “胡说,我在此之前已领悟剑意,还想找你试试手,现在倒好,心脉受损,不知何时方能恢复。” 林怀景立刻埋怨起来。看来,他们合演了一场戏,企图摧毁薛佳最后的牵绊,从而带她走,但看样子计划并未如愿。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不消片刻,整个小院已被团团围住。余子岳提剑上前,指着林怀景点喝道: “林怀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常洛杀我父亲,今日我便取你性命,为父报仇!” 第150章 安国公之死 这事儿闹的,萧宁玉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林怀景还想着把薛佳带走,结果这头还没着落呢,那头又出事儿了。 安国公前往怀王府林怀景自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何他会选在这个时候来见薛佳的原因之一。 那安国公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真要闹起来不好看,所以他借着安国公出去之时,又遇萧宁玉有需要,正好来这一趟。 国公府这一行,就算没有萧宁玉,林怀景还是会来的。 可眼下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安国公居然死了,还是死在了永宁城? 这一下,林怀景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俞子岳一定会认为他父亲的死跟怀王府有关,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这事儿怎么会成这样? 他有些想不明白,怀王府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个,公子,此事肯定有误会,安国公乃是我父王的旧部,就算当真死在永安府,也不可能与怀王府有关,真相如何,还需先查明。” “查明?误会?哼,你且看这封传书吧。” 俞子岳怒喝一声,将一封手书扔在地上,林怀景刚要去捡,萧宁玉却是一指,那手书慢慢飞入其手。 “大敌当前,不可能做这下身之事,这是取死之道。” 萧宁玉提醒了一句,而后将那手书递给林怀景,林怀景接过来一看,当下大惊。 这书信里的文字很小,也很多,讲的大概意思是安国公前往永宁城怀王府拜访怀王林常洛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之后便是他死在怀王府的消息,忤作查验之后发现,安国公死于中毒。 在怀王府中毒身亡,全天下都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怀王要他死。 试问一个人如果能在怀王府里头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以怀王府之前跟朝廷的关系,林常洛就算有十条命怕都已经没了。 林怀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好似一切都解释不清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现在在安国公府,既然知道,他为何还要这么做?这不是把自己逼往绝路吗? 这要换在平时他也不怕,可如今他心脉受损,自己本就不精通招式,现在真气也没了,要怎么杀出去? “都说是误会了,你若不信,应该去永宁城怀王府查,在这里围着我们作甚?” 萧宁玉冷面寒霜,朝着俞子岳说道。 “姑娘,此事是在下与林怀景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干,你若想走,在下不留。” 俞子岳回了一句。 “是吗?那我若要带他们俩一起走呢?” 萧宁玉问道。 “那自是不能,一个是陛下赐婚的发妻,一个是杀父仇人,如何能让?” 俞子岳自是不让。 “如果,我偏要呢?” 萧宁玉一步上前,将林怀景二人护在身后,朝着俞子岳说道。 “那就只能将姑娘与他们一起留下了。” 在杀父之仇与美人之间,俞子岳倒还是清醒的。 “那我就,偏走。” 萧宁玉说罢真气轻提,寒霜再起,那些护院手中的兵器上皆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气,惊得他们一脸诧异。 “这江湖之大,包罗万向,却是这霜寒之气最是难得,你到底是何人?” 看来这俞子岳也并非十足的浪荡公子,对于江湖之事,还是颇有了解的。 萧宁玉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林怀景: “世子殿下,告诉他,奴家是谁,再问问他,奴家想带你们走,使不使得。” 看来这萧宁玉当真是看不上这俞子岳,连多一句都不想跟他搭话。 林怀景还是第一次帮人传话,却是看向俞子岳: “听清楚了俞公子,这位便是天下第九,霜寒仙子萧宁玉。” 这霜寒仙子是林怀景临时替她起的,话本小说里的江湖人不都有个名号吗?之前她是男的,这回是女的了,这名号总得换了。 不过这事儿他完全没跟萧宁玉商量,听的萧宁玉一愣,转头看向林怀景,林怀景却是轻声说道: “怎么样,我临时想到的,这名号可以吧?” “就这你还邀功呐?” 萧宁玉明显不太满意。 “这还不行?如此霸道的名号。” 林怀景却是觉得他临时想起来的这个相当的不错。 “罢了,先出去再说。” 萧宁玉不想跟他纠缠,转头朝着俞子岳说道: “今日我欲带此二人离开,你那些小小的护院,能拦下我吗?” 说罢真气再提,方才那些兵器上的霜气却是更加凝重,惊得那些护院纷纷将手里的兵器扔在地上,可就算这样,俞子岳却是丝毫不退。 “你以为我会怕你?” 萧宁玉一摆手,四周立马出现许多弓弩手,而后,一些火油扔了上来,砸在了林怀景他们三人的脚下。 “就算是江湖第九又能如何?方才让你走,只是可惜了你这姿容,并不是我怕你,这些火油加上那些火弩,就算大罗金仙,也未必能出去。” 林怀景后退两步,轻声问道: “这些你有把握吗?” “哼。” 萧宁玉却是冷哼一声,朝着俞子岳喝道: “来吧,我倒想看看,你这安国公府,到底有几成成色。” 听到萧宁玉这般说,哪怕俞子岳再有惜玉之心也不可能再多说什么了,一声令下,火弩直接射了过来,林怀景赶紧挡在薛佳面前,就在那些火弩射过来的同时,一道冰壁突然升起,将所有火弩矢尽数挡下。 可对方毕竟人多,这些火弩也总有没注意到的。 一时之间,火光四起,直接将三人围在当中,俞子岳站在火焰之外,一脸的得意: “林怀景,今日我且看你如何逃出这漫天火海,怀王敢杀我父亲,今日,我便要他儿子陪葬!” 俞子岳看上去有些癫狂,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看起来相当的激动。 没法子,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轻易就将林怀景逼入死境。 如此火势,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人能逃出来。 火势勇猛,林怀景将两个姑娘挡在身后,看着那火慢慢朝着自己这边蔓延过来。 “俞子岳,你我怎么说也是皇家赐婚,你若今日杀了我,他日如何向陛下交代?” 薛佳终于开口了,她的身份特殊,她若是死了,皇帝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哼,林怀景色胆包天,觊觎俞某发妻,求而不得,最后狠下毒手。而俞某见罢,替发妻报仇,杀了林怀景!” 这些事情,俞子岳,也想到了。 第151章 疯魔俞子岳 火舌舐天,小院在一刹那间被熊熊烈火吞噬,化作一座赤红的囚笼,将夜色牢牢锁住。 林怀景三人困于火海之中,薛佳的殊死抵抗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俞子岳心中的杀机如同暗潮汹涌,计划着将这一切归咎于林怀景那流传甚广的风流韵事,这理由既巧妙又看似无懈可击。 “我还余有一丝真气,你带薛姐走,我则凭借轻功闯出这火海。” 林怀景沉稳提议,语气中透露出决绝。 “不可轻举妄动,此刻使用轻功无异于自寻死路。你以为那些弓弩手会轻易撤离?一旦暴露,等待我们的只会是万箭攒心的结局。” 萧宁玉连忙出声警告,言语中满是焦急。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莫非……咳……真要葬身于此?” 林怀景难掩内心的焦灼,面对这生死悬于一线的绝境,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而萧宁玉却显得异常冷静,她转头对林怀景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死于此地?这区区火海,岂能成为我的葬身之地?简直是荒唐之极!” 话音未落,她上前一步,体内真气奔腾而出,伴随着寒冰之力的磅礴释放,衣角与发丝随寒风起舞。萧宁玉朗声道: “世人皆知‘千尘斩’乃我之绝学,殊不知,我已习得师父他老人家未完之秘——霜寒冰域!” 随着宣言落下,周遭温度骤降,凛冽寒气如冬日狂风般骤然降临,视线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众人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当林怀景勉强睁眼时,发现那肆虐的火海已被冰封,一切都凝固在这冰冷的艺术中,小院变作了晶莹剔透的冰雕世界,连火焰都被瞬间定格。 施展完此招,萧宁玉脸色苍白,望向林怀景: “这本是我一直藏着的杀招,未曾想今日竟会用上。” 边说着,她以手为引,地上迅速升起一道冰墙。紧接着,她一掌拍碎冰壁,冰屑激射,伴随着凄厉的哀嚎,无论是潜伏的弓弩手还是护院,皆无一幸免。 正当萧宁玉欲对俞子岳下杀手时,林怀景连忙阻止: “留他一命。” “他方才可曾手下留情?他可是企图取你性命!” “他虽对我怀有杀意,但这背后是他对父亲之死的误解,以为怀王府脱不了干系。我深信,怀王府绝不是幕后元凶。若现在杀了他,真相可能永不见天日。” 林怀景目光坚定地看向俞子岳,继续说道: “我虽对你的行径不齿,但念及你父亲曾是我家老爷子的旧部,这份交情让我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希望,俞公子能给予我时间查明真相。” 林怀景坚信父亲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毕竟他对昔日旧部的情谊深厚,安国公自然也不例外。 “你太过天真了,你认为在怀王府,没有你父亲的首肯,谁又能悄无声息地取走一位国公的性命?” 俞子岳难以置信,但在这一刻,即使心存疑惑,他也无计可施。 “无需再与他理论,信或不信,已无关紧要。他对结发之妻尚且能狠心抛弃,如此冷血无情之人,与之多言又有何意义。” 萧宁玉从心底里鄙视俞子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薛佳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更是国公府的女主人,他的狠辣手段实属骇人听闻,全不顾及皇家婚约的尊严。 言罢,她转身离开,俞子岳无力阻挡,只能目送她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林怀景与薛佳随后跟上。 林怀景驻足于俞子岳前,目光坚定: “无论你如何想,我坚信此事与怀王府无关,我定会找出确凿证据,为你也为你的父亲讨回公道。” “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无法手刃你,他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悉听尊便。” 既然不信,林怀景也无从辩解,此事暂且作罢,真相终有一天会浮出水面,让他信服。 随后薛佳步至林怀景面前,目光冷淡,毫无情感: “你如此待我,我不怪你,皇家赐婚亦非我所愿,但这些年来受你照顾,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对国公府有所亏欠,如今这一把火,也算是了结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半点瓜葛。” 言罢,她便欲离去。 “且慢!” 俞子岳厉声喝止,面色严峻, “你我之间是当今陛下赐婚,倘若你就这样不辞而别,世人将会如何看待于我?” 直至此刻,他挂念的仍是自己那可悲的声誉。 “这与她何干?” 林怀景转身,目光如炬,质问道。 “皇家赐婚,岂是你说散就能散的儿戏?” 俞子岳不顾林怀景的质疑,紧盯着薛佳。正当薛佳欲开口之际,他猛然发难,袖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悄然抵住了薛佳细嫩的脖颈,冷冽的目光射向林怀景: “林怀景,我知你二人关系匪浅,今日,关于家父之死,我必求一真相。你若自刎与我面前,我便放过她!” 林怀景闻此,脸色骤变。若是他人,他或许能置之度外,但为了保护薛佳,他连安国公府都不愿轻易涉足。刚一相见,便横生此等波折,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更无法容忍薛佳再受一丝伤害。 然而,此时的他束手无策,唯有先稳定局面: “俞子岳,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安国公之死确实事有蹊跷,你不必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来,想想你的妻儿,他们何其无辜。” 林怀景的话语看似劝解,实则暗含威胁。俞子岳并非无懈可击,若非心系子女,怎会在怒气冲冲的林怀景面前先行护子撤退? 孩子,正是他的软肋。 “林怀景,你好大的胆子!” 俞子岳瞬间捕捉到言外之意,手中匕首又紧了几分,薛佳的颈间缓缓渗出了血迹。 “不要冲动!” 林怀景心头一凛,急忙摆手,试图让俞子岳冷静下来。 “林怀景,现在,立刻,在我面前了结自己!” 俞子岳愈发用力,一旁的萧宁玉焦急万分,欲出手相助,却因先前那一击耗损过多真气,能站立已属不易。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保证,放过她。” 林怀景决定先稳住对方。 “不行,怀景,你……” 薛佳闻言急欲劝阻,却被俞子岳紧紧捂住了嘴。薛佳内心暗自蓄力,正待反击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太子驾到!” 第152章 太子救场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太子林怀仁突然而至,随行的,是他那整装待发的两百精锐府兵。 府兵一到,即刻将安国公府团团包围,太子步伐从容步入府邸,目睹当前景象,不禁愕然。 满地狼藉,寒冰四布,此等手笔绝非凡人所能为。 “俞子岳,见了本宫,难道不需行礼?” 太子先是微微颔首向林怀景致意,随即转向俞子岳询问。 “殿下恕罪,今日情况特殊,难以行礼。” 俞子岳手中的薛佳未有松动,那是他手中最后一张底牌。 “令尊之事,朝廷已悉知。陛下特命我前来慰问一番。” 太子并未责难,毕竟人逢丧事,理应体恤。 “殿下关怀备至,然而,杀父仇人之子近在咫尺,若殿下真心慰问,在下杀了林怀景后再问不迟。” 言毕,匕首又紧了几分,薛佳颈间缓缓溢出血痕。 “俞子岳,薛佳乃陛下亲赐婚配,你这是悖逆圣意!我看你是不打算要这安国公府了!” 太子目睹此景,厉声训斥。 “请殿下宽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陛下今日降罪于我,也须等我报仇雪恨。” 俞子岳言毕,转向林怀景: “林怀景,你自裁吧。” 话音未落,俞子岳突现恍惚,眼神迷离,随之缓缓倒下。 “这……这是何故?” 林怀景一脸惊愕,全然不明所以。 薛佳无奈地摇头: “你总说莫得罪大夫,瞧,这就是后果。” 随后向太子行礼: “民女薛佳,拜见太子殿下,俞子岳已中迷药,殿下可带他下去了。” 林怀仁闻言,赞不绝口: “薛大夫果然手段高明,来人,先送俞公子回房休息,其他事宜,我们从长计议。” 薛佳搀扶萧宁玉缓缓退下,林怀景却走近太子,问: “太子此行,怕不仅仅是慰问吧?” “呵呵,果然瞒不过你。” 太子挥手摒退旁人,贴近林怀景低语: “是怀王亲自传来消息,安国公之死确系他所为。” “什么?” 林怀景困惑不解,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父亲会做出这等事。要知道,安国公曾是他的得力旧臣。 “不可能,父王为何要这么做?” 太子环视四周,压低声音: “这是怀王向陛下示好的举动。安国公一直怂恿怀王谋反,此次前往怀王府,意在劝其起兵,怀王盛怒之下以毒酒除之,再向陛下告密。陛下龙颜大悦,得知你身处安国公府,即刻遣我前来相救。” “但若安国公真有谋反之举,这国公府岂能……” “怀王信中亦言,安国公乃国之栋梁,战功赫赫,若公开其谋反之嫌,岂不是说朝廷有眼无珠?加之他在军中威望犹存,故不宜张扬此事。” 虽然林怀景难以相信林常洛会杀害安国公,但这盘棋局的巧妙,倒确实像是出自他之手。 “陛下也同意了?” “自然。”林怀仁淡然回应。 “可是,俞子岳说是安国公是被毒杀的,他这关,怕是……” “此事,陛下自会作主,他要是认了,就当安国公是病死在怀王府,他要是不认,那就是谋逆,灭九族之罪。”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家最是凉薄,皇室那点所谓的恩宠,哪一桩哪一件背后不是暗藏交易。 在这样的前提下,余子岳别无选择,唯有认命。认,则他将成为新任安国公;不认,则余氏一门殆矣。即便他心中仍存报复怀王府之念,那也是自寻绝路,一旦对怀王府动手,便是坐实了父亲的叛逆之名,满门皆诛。 这是一条看起来没得选择的道路,不管俞子岳是想报仇还是想认命,就眼下而言,他只认下自己父亲病死这个事实。 当然,所有这些的前提是怀王府与朝廷维持良好关系。一旦双方关系再现裂痕,此事必将成为朝廷打压怀王府的借口。 林怀景不明父亲为何要行此险招,但这步棋确实让朝廷对怀王府渐生信任。 毕竟,没有帝王会拒绝一个握有把柄的权臣,更何况是掌握三十万铁骑的怀王府。 告别太子林怀仁后,林怀景踏上了归途,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离城前在通天阁问父亲的那句话:“怀王府,可曾向人低过头?” 长久以来,他认为怀王府从不低头,父亲亦然。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林常洛为表顺从,杀了欲图起兵的安国公。朝廷对此自是喜闻乐见,林常洛等于亲手递上了把柄。 林怀景困惑不解,不明白从不屈服的父亲为何会这么做。 离开安国公府,薛佳与萧宁玉在外候着。萧宁玉真气大损,需静养恢复;林怀景心脉受伤,连薛佳都束手无策,或许唯有上龙虎山求见那行踪神秘的老祖方有一线生机。 “怎么了?看你似乎心事重重。” 薛佳关切地望着林怀景。 “安国公之死,恐怕真是我们家老爷子所为。” 对薛佳,林怀景毫不隐瞒。 “这事儿,跟我说合适吗?” 薛佳略显惊讶。 “我虽然现在有点儿累,但我还没咽气呢,这样的事情你直接说了,到时候你那杀人不眨眼的父亲灭口,我可挡不住。” 一旁的萧宁玉插嘴调侃。 “怕了?怕就紧跟着我,别离得太远。有我在,保你们周全。” 林怀景半开玩笑地说。 “你想得美,我倒不怕,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薛佳瞥了眼已入睡的萧宁玉,她实在太累了,这一躺下就睡过去了,方才那惊天骇地的一招,已然耗费了她大量的真气。 回到府邸,吩咐诗柳和画眉安排两位姑娘休息,林怀景独自走向后院。 他许久未见李灵妤,多次允许她回家,但她并未离去。一是李卫心告诉她,留在这里对家族最好;二是这小姑娘发现林怀景也并非无情,自己身为正妻,留下亦无不可。 步入院门,林怀景对着忙碌的小丫头小玉呼唤: “小玉,你家小姐可在院中?现在有时间吗?” 小玉一听,立刻跑进屋内,满脸惊喜的边跑边大声通报: “小姐,世子来访!” 第153章 林常洛的用心 正当暮色温柔,林怀景踏入李灵妤的静谧小院,并非为了与这位俏皮佳人共赏月色。 府中近日悄然竣工的秘密通道,曲径通幽,连接至后巷一家客栈的僻静后院。 这家客栈虽仍在迎客,其后院却已悄然变身为一间奢华上房,隐秘而尊贵,仅供特殊之需。 李卫心,这位权倾朝野的宰辅,每当思念爱女之时,便借由这条秘径,如夜行者般悄无声息探望,心中难免涌起几分难言的尴尬。身为大周肱骨臣,这般行径确乎有损威严,但在当前局势下,他不得不与林怀景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惹来非议。 “请他进来吧。”李灵妤轻声吩咐,小玉闻言连忙开启门户,林怀景步入其中,随即对小玉说道:“我与小姐有要事相商,请你在门外守候,未得允许不得入内。” “是,奴婢遵命。” 小玉含笑应答,脸颊微红,似乎窥见了林怀景的意图,随后乖巧退出。 门扉轻合,林怀景转瞬向李灵妤询问:“李相今日来过吗?会来吗?” 李灵妤面色不悦,反问道:“难道你只是为了见我父亲,所以你才会踏足我这小院?你与诗柳之事,我可是有所耳闻。” “何出此言?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谁如此多嘴?” 林怀景不禁追问。 “此事无需你操心。” 李灵妤傲娇地瞥了他一眼,林怀景只好服软: “好吧,我的大小姐,今后我定常来拜访。你父亲何时到?我这次确实有要事商议。” 李灵妤这才放过他,向内室喊道:“爹,你听见了吗?再不出来,他可要着急了,到时候咬人可就不好看了。” 李卫心笑声朗朗,自内走出,银须轻拂,目光温和地看着林怀景。 “世子急了要咬人,本相倒想见识见识。” “丞相,事态严重,您还笑得出来?” 林怀景焦急地说。 “我自然知晓,因此第一时间赶来。只是未曾想,在你心中,温柔乡竟占了上风。” 李卫心回应道。 “温柔乡?什么意思?” 李灵妤一头雾水。 “没什么,你先进屋,我和你父亲谈正事。” 林怀景连忙转移话题。他深知李灵妤醋意不小,却不知她为何而酸,莫非真把自己当作未来世子妃了? 李灵妤并未深究,径直走入内室。 “丞相,我们家老爷子他……” “我听说了,怀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不待林怀景说完,李卫心已洞悉他的问题。 “为了我?为了我什么?此事几乎让我丧命于国公府。” 林怀景困惑不解。 “你这不是没死吗?”李卫心反问道。 “我是说,若非萧宁玉在侧,或许……” “不会的,即便没有萧宁玉这个江湖第九,尚有高潜林,他绝不会容许你出事。你若是死在上京城,死了安国公府,把安国公九族屠了,怕也是不够!” 李卫心摆手示意,继续说道: “怀王府世袭罔替的圣旨尚未下达,你虽为世子,按礼法,是不能接掌怀王府的。怀王此举,旨在向朝廷示好,为你争取这世袭罔替的恩旨。” “但为此牺牲安国公,是否过于……” 毕竟安国公是林常洛昔日的部下,草率行事无疑会影响军心。 “负面影响固然存在,但长远看来,利益更大。此事缓和了怀王府与朝廷的关系,也为你的离开创造了条件。安国公之死,解开了怀王府面临的诸多困局。” “丞相的意思是,之前……陛下提及我可以返回永宁城,其实并非因为我个人,而是因为老爷子的布局?这盘棋早已悄然布下?” 林怀景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你倒不算愚钝。以陛下的性格,若非大局所需,岂会轻易松口。” 李卫心轻吐一语,执起茶盏浅抿一口清茗,续言道: “陛下近来身康体泰,心境畅快,加之安国公之事,若有何请求,趁此刻提出,恰逢其时。” “我有何求?安国公之事尚不明就里,即便关乎世袭罔替之恩典,亦不必急于片刻,来日方长,机遇自现……” “机不可失。” 李卫心蓦然打断林怀景的话语。 “什么意思?” 林怀景一头雾水,“怎讲机不可失?” “此类良机不再复得,若此次陛下不颁下世袭罔替之旨,恐怕怀王府再难盼来此等天恩。” 李卫心直言不讳。 “为何?难道陛下……” “张祁闻适才被调离京城,现已踏上归途,重返龙虎山。” 李卫心言及此,令林怀景困惑不解。 “这跟,没有机会了有关系吗?还有,为什么把老道士调回去了?” 林怀景仍是一头雾水。 “紫微星暗淡,天命更替迫近,有人意图阻止张祁闻将此事禀报陛下,故在其欲晋见圣颜之际,强硬将其调离。” “紫微星衰,天命交替?李相的意思是,陛下的……” 林怀景猛然醒悟,“但陛下龙体安康,气色颇佳,若真如此,恐有奸人作祟?” “天象莫测,料你父亲身边的占星师亦难窥其详,但他确信,陛下时日无多,是以急迫,乃至行此险棋。” 李卫心解答道。 “哎,不对,李相,您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此事我竟一无所知。” 林怀景愈发迷茫。 “怀王府与朝堂多年不合,却安然无恙,试问何故?” 李卫心对林怀景露出了几分狡黠的微笑。 “李相……难不成,您也是……” “无人知晓我的背景,我由一介小县令攀升至今日相位,三上三下却依然能稳住中堂,除却雷霆手腕,自然离不开背后高人的扶持。” “那位高人,是我们家老爷子?” 林怀景彻底震惊,原来大周宰辅,竟是自己人? “若非如此,我屡屡呈上针对怀王府的计策,又怎能次次奏效?” 李卫心言罢起身,语气沉重: “你不知,你入京为质,实乃你父亲一手策划。” “甚至,姚琦也是他安排的吗?” 林怀景点滴之间,面色沉郁,姚琦,此事一直如同一根刺般插在林怀景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第154章 选择 尽管内心无法全然接纳,林怀景却能体谅父亲为保住世袭罔替之位,不得不除去那位早有反心的安国公。在他眼中,父亲林常洛始终期盼大周江山稳固,断不会做出谋反之举。这份苦衷,他懂。 然而,面对姚琦——一个本分的女子,遭到如此折辱,林怀景心中燃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愤怒。 “姚琦,原名吕梦婍,出身徽州临弋府万香楼,本就是风尘女子,还是花魁。” “......” 林怀景刚欲发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得哑口无言。这姚琦的演技竟如此高超,让他当初丝毫未觉破绽。片刻后,他忽然释然。一个久经风月场的女子,见惯了人间百态,演技于她而言,或许只是生存本能,信手拈来。 “罢了,若非必要,何须揭穿。” 林怀景自语着,试图宽慰自己。 “吴文华在职期间,鱼肉乡里,怀王早有除他之意,但其作为朝廷命官,下手总得名正言顺。” “于是,便借你入京之机,设计使吴文华得到吕梦婍,再将她献入京师,顺势让吴文华踏入京城,谋得侍郎之位。” 这一连串布局,在此刻豁然明朗,似乎每一步都在父亲的精心算计之中,从永宁城到京师,他从未脱离过那双无形的掌控。 对此,他不禁感到一丝压抑。即便远离了永宁城,他依旧如笼中鸟,父亲的手掌便是那无处不在的囚笼。就像孙行者纵有七十二变,也难逃五指山下。 “眼下京师情势如何?我那便宜师傅就这样一走了之?以他的性格……” “龙虎山素来不愿涉政,自大周立国以来,职责仅在于护佑国运。张祁闻入宫,只因钦天监之职在身。如今他已离职,自然不会再管。” 李卫心解释了张祁闻离去的原委。 “但若陛下身体有恙,皇权有变,王朝更迭,恐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历朝历代,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无数纷扰,最终承受苦难的,往往是无辜的黎民百姓。 “因此,京师需要你,你必须设法稳住大局,护一方安宁。” 李卫心望向林怀景,语气沉重。 “需要我?我能做什么?手下仅百人,我还深受内伤,真气难以提起。难道说,京师的禁军、羽林卫甚至巡防营中,也遍布父亲的眼线?” 林怀景点点头,苦笑中带着无奈。即使他愿意挺身而出,现实允许吗? “确实存在,朝中各军皆有怀王府的眼线,但多非要职。因此,京师三军在关键时刻,无法直接助你。” 李卫心坦诚相告。 “那我凭何稳局?单凭一己之力?” 林怀景不解,李卫心却笑而不语,反问道: “京师之中,除了你提及的三方势力,是否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 “隐藏?没……” 林怀景猛然醒悟,京师地底深处,的确潜藏着第四股力量——他们被江湖遗弃,却又在暗处编织着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群被江湖遗忘的人,却成了林怀景守护京师的最大资本。 “鬼市?” 这突如其来的答案让他难以置信。他想象不出父亲用何种手段能让阿耶什这样的番邦武林人士俯首听命,这听上去近乎荒诞。 “正是,鬼市。” “但,阿耶什会帮我?” 阿耶什这样的高手,岂会轻易臣服于他人?试想,他那身铜皮铁骨,即便在自己突破境界之时,也无法令其受到丝毫损伤。 “你可曾记得,王爷当年策马江湖,几近横扫武林。而那些侥幸逃脱的生还者,为避王爷锋芒,大都遁入鬼市。彼时的阿耶什,不过是番邦微末之辈,他又凭什么能成为鬼市的鬼头号令群鬼呢?” “莫不是这阿耶什,也是老爷子早前布下的棋子?” 林怀景豁然开朗。 “近二十年光阴流转,如今的阿耶什已牢牢掌握了鬼市,任何心怀不轨之徒,皆被他一一清除。如今的鬼市,可谓是他一言之地,所以,你若想在上京城有所作为,其可为臂助。” 李卫心边说边拍了拍林怀景的肩头: “按王爷的意思,接下去,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我?抉择什么?” 林怀景明知故问。 “选太子,还是三皇子,又或者是……扶持其他皇子,乃至……” 听着李卫心的话,林怀景点头不已,一脸困惑。 “嘿,也许,你想尝试一下那至高之位?” 此言一出,林怀景目光大震,连忙摆手: “我绝无此意,那个位置可不是人能坐的,我这心性,坐上去怕死的更快。” “呵呵,难不成你说当今龙椅上坐着的不是人?” “我可不敢这么说,这话可是出自李相之口,这可是重罪哦。” 林怀景急忙撇清干系。 “考虑清楚了吗?助谁一臂之力?” 李卫心再度追问。 “谁也不帮,我无意掺和,烦请李相转告阿耶什,让他保护好京城百姓即可,宫墙之内无论斗得如何天翻地覆,皆与我们无关。” 皇权争夺?林怀景从不挂怀,无论太子或三皇子胜出,对怀王府的影响都是有限。若元庆帝真有不测,新帝初立,朝局未稳,自顾不暇,又何来余力干预怀王府之事? 因此,林怀景无所畏惧,当务之急是尽快治愈心脉之伤。 “听闻你心脉受损,是否有意前往龙虎山求见张真人?” 李卫心洞察了林怀景的心思。 “正是,正欲动身,事务一了便行。” 林怀景点头答道。 “不必远行,出上京城北行七十里,有座硭荡山,山中藏一药王谷,谷中住着医术通神的药王孙思齐,能治世间诸疾,你去找他即可。” “此间竟有此等人物?也好,七十里之遥,总胜过跋涉龙虎山,我即刻启程。” “嗯,速去速回,伤愈之后,切记即刻返回京城,此地大局,亟需你来左右。再者,新皇登基之时,王爷亦将驾临京城,你可随之同行,同返怀王府,也不必再做这质子了。” “明白。” 林怀景微微颔首,继而又踌躇问道: “对了,李相,关于贵千金之事,可是我们家老爷子……” “那是你自己赚到的,这个事情,差点没给我肺气炸了。” 谈及爱女,李卫心面色陡变,显然此事初时并不在他算计之中。他复又无奈轻叹: “老夫仅此一女,望你善待于她。” “非我本意……” “木已成舟,你又有何话说?” 李相目光一凛,林怀景顿时无所适从。昔日欲与之为敌时倒无惧色,而今知其为同道中人,更是长辈,心中敬畏之情油然而生,自是不敢造次。 第155章 齐司又来了 离别了李卫心,留给这对父女宝贵的相聚时光,林怀景则转而寻访薛佳。 她正沉浸在片刻的安宁中,一夜的奔波确实让人心力交瘁。 林怀景心脉受损,自知不宜劳神,回到寝室,意外发现了诗柳静候一旁。 "听闻公子受了伤,奴婢特地熬了药,公子饮后休息为好。" 诗柳的话语温暖如春,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人心。 "伤及心脉,此药恐怕无济于事。" 林怀景轻叹,缓缓落座。起初因忙碌未觉,此刻胸口的窒闷与呼吸的艰难却愈发明显。见他面色苍白,诗柳连忙奉上清水。 一饮而尽,气息渐稳,诗柳服侍林怀景安寝,正待退出时,却被他留住。 "今晚别走,陪陪我吧。" 诗柳闻言,欲言又止: "可公子伤势……" "只想与你聊聊天罢了。" 林怀景轻声回应,诗柳点头,依偎身旁。林怀景心头悄然浮现出柳青芜的身影,默念道: "不知她现下如何,修行是否有成?" 伴随着诗柳的缕缕体香,林怀景渐渐沉入了梦乡。 晨光微露,当林怀景透露即将前往药王谷的消息时,薛佳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怎么了?"林怀景关切询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要离开的话,我想去北齐吗?" 薛佳的提问中带着深意。 "当然,当时我还纳闷呢。" "我向往北齐,是因为那药王谷虽处大周境内,却唯独向北齐出售珍贵药材。" "为何药王谷仅与北齐交易?" 林怀景疑惑不解,薛佳却无奈摇头。 "此事,我也难以知晓。" "那我们就亲自探一探药王谷,看这神秘的药王究竟何许人也。" 携同诗柳、萧宁玉和薛佳,一行四人乘坐马车,踏上了前往药王谷的旅程。 鉴于林怀景的伤势,诗柳主动驾车。行至城门,却被守卫的禁军阻拦。林怀景掀起车帘,询问缘由: "为何拦我?" 身为质子,林怀景在京中的处境众人皆知。禁军此举,显然是产东知道皇帝已然让林怀景回永宁城之事。 "殿下,若您要出城,需持皇上下赐的金牌令。" 禁军解释道。 "这么说来,皇上未曾软禁我,倒是你代劳了?" 林怀景反问道,话语让小校慌忙辩解: "世子言重了,此事,乃是慎刑司齐司大人的意思,世子若是想出城,还请进宫面圣,讨个恩旨才是。" "齐司?差点忘了,若论京城中谁最期盼我的死讯,齐司定然榜上有名。" 提及齐司,林怀景嘴角勾起一抹冷讽,连日的繁忙让他几乎忘了这个对头了,反正不管如何,其他人可放,齐司他是一定要杀的。 "原来我在世子眼中竟如此微不足道,竟被遗忘了。" 话音未落,齐司本人缓缓现身,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齐大人,皇上已允我离京,你却执意阻拦。看来,你在这京城中的地位自视甚高啊。" 林怀景巧妙反击,将局势反转。 "世子无需强撑,陛下并未对慎刑司下达旨意允许您这位质子出城,因此无论情理,我都必须阻止您。若您执意出城,亦可,只需入宫向陛下求取恩旨,我即刻放行。" 齐司淡然回应。 "但若本世子此刻便欲离去,又该如何?" 林怀景显得坚决不妥协。 "观世子面色,似乎身受内伤不轻,这是急于外出求医吗?你选择从会安门而出,目标并非龙虎山,而是药王谷吧?京城名医众多,若非必要,大可直接面见陛下,请其派遣御医为您诊治,这样一来,既可免去出城之行,也无需为我们增添麻烦了,岂不两全其美?" 齐司身为高手,虽不及高潜林身手卓越,但洞悉林怀景内伤之事仍易如反掌。 "我行何处,何需你管?今日我必得出城。" 林怀景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恐怕世子今日,难以如愿了。" 齐司立场坚定,随后目光转向诗柳: "姑娘真是好运气,成为怀王世子侧室得以保命,但我倒是好奇,你究竟何时会动手取我性命?毕竟,你唯一的亲人,正是丧命于我手。" 齐司此举意在刺激诗柳,盼其情绪失控,以便有由头将其拘捕。他曾言要皇甫一族灭族,现今诗柳孤身一人,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此时,帘幕后走出一人,是薛佳。 "齐督管,别来无恙?" 薛佳打了个招呼,显然与齐司颇有交情。 "薛大夫?你怎会与他在一起?" "说来惭愧,林怀景乃是我的义弟,昨日为了救我受伤,是我建议他前往药王谷的。" 薛佳解释道。 "是薛大夫您的提议?或许薛大夫还不了解情况,世子他,目前无法离开京城。" 齐司并未因与薛佳的旧识之情而打算放过林怀景。 "无碍。" 薛佳跃下马车,来到齐司身边,问道: "若非当年家父救你一命,恐怕你早已化为黄土,坟头草都比你人高了。" "薛神医的救命之恩,齐某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那么,今日我欲带义弟出城,你意在阻拦?" 薛佳质问。 "抱歉,虽然我亏欠薛神医,但这事涉及京城安危,关乎国运,我不能放行,如有责怪,齐某愿一肩担之。" 齐司坚持原则,薛佳却轻轻一笑: "齐大人,不妨按压一下你的章门穴,看看有何反应。" 半信半疑中,齐司按下章门穴,顿感剧痛,随即口中鲜血喷涌。 "怎么会?你…何时下的手?" 面对薛佳,齐司立刻意识到自己中毒了。薛佳医术高超,不仅擅长用药,更精于施毒,这一点与她的父亲截然不同。 就在齐司与她交谈的刹那,她竟已悄然施毒,即便是齐司这样的高手,也在毫无防备之下中招,这如何不让齐司震惊。 而齐司看向薛佳的眼神里,居然带着些许杀意,这一点,林怀景立马感觉到了,赶紧上前一步挡在薛佳身前,他可不希望这齐司到时候鱼死网破,直接对薛佳下手了。 第156章 替诗柳出个头 齐司身陷毒阱。 而这幕后黑手,竟是薛佳。 作为昔日首席御医薛仲之女,薛佳不仅承袭了父亲精湛的医术,更掌握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用毒技艺。薛仲深知自己无法永远庇护女儿,故而传授其独门绝技,望其能在诡谲多变的上京城里,凭此自保。 此刻,这份才能正发挥着关键作用。 齐司望着薛佳,满脸难以置信。试图催动真气却发现,但凡真气一在体内流转,章门穴便如针刺般剧痛,令他痛苦难忍。 "你……真的不顾往昔情分?" 齐司质问道。 "齐督管真是风趣,刚才还说要对不起家父,现在又与我谈起了旧情?" 薛佳反唇相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需要帮助时你不念旧情,如今角色互换,你却开始提及旧谊。 "你究竟意欲何为?" 齐司虽心有不甘,面对薛佳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将小命断送在此。 "听说,我那弟媳的兄长,丧命于你手?" 薛佳回首瞥了诗柳一眼,继而追问齐司。 "即便如此,又如何?" "如何?呵呵,林怀景是我义弟,她自然是我弟媳。今天,我便要为弟媳讨回公道。" 齐司闻言面色骤变。以他当前的修为,寻常毒药难以近身。可如今身中奇毒,足见薛佳所用药之不凡,解法或许也唯有薛佳知晓。 "你想要我怎样?" 他的语调略微平和下来。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愿多管,我相信怀景会为她出头。你的命,应由她来决定。但今日你出言不逊,总得有个交代。跪下,向她道歉,放我们出城,解药自会赐予。否则,后果自负。" 薛佳无意替诗柳擅自报仇,她深信以林怀景的手段跟智谋,齐司至今尚存,必有其因。林怀景恐怕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让诗柳亲自手刃仇敌。 于是,她虽不伤齐司性命,却也要为诗柳出口恶气。 "你……" 齐司身为慎刑司总督,岂能忍受此等屈辱?可现实似乎已不由他主宰。 "怎么,齐大人当真是豪气干云,这是要置生死于度外了?" 见齐司迟疑,马车上的林怀景随即冷嘲热讽。齐司纵有千般不愿,为了活命也只得妥协,走到诗柳面前,拱手道: "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宽恕。" "我姐姐说,要你跪下!" 见他仅拱手致歉,林怀景不悦地打断。齐司瞪了林怀景一眼,咬紧牙关,重重地跪倒在地: "请姑娘宽恕!" "她现在可是本世子的侧室,说起来也是位夫人了。" 林怀景又添了一句。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饶恕!" 齐司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的。 "这态度,不对不对……" 林怀景摆摆手。齐司猛地抬头,双目圆睁,怒视林怀景。 "怎么,齐大人不满意?那算了,不必道歉,你自便吧。" 林怀景满脸鄙夷。而诗柳则示意薛佳上车,随后驾车扬长而去,对齐司完全不予理会。 这才是真正的羞辱——即使你在众人面前卑躬屈膝,我却不屑一顾。齐司在上京的声名,或许就此走向终结。 "齐督管,解药就在你身后。此毒需连续服用一月方能彻底清除,切记,切记。" 薛佳踏上马车之际,向着齐司呼喊一声。齐司闻声回首,目光落在身后不起眼的小瓶上,急忙将其纳入怀中。 "为何如此匆忙?" 林怀景轻轻挑开车帘,坐于马车门边的位置,望着面无表情的诗柳,疑惑问道。 "无谓之举,仇雠未报,他尚存人间,哪怕再多羞辱,也只是徒劳。" "你是在怪我,没有把给你兄长报仇的事情放在心上吗?" 林怀景探问,诗柳侧首凝视着他,轻轻摇头: "我相信公子承诺之事必能达成,是以我并不急于一时。" "我懂了,你安心,齐司自不会有好下场。" 林怀景言毕垂下车帘,马车一路向北驰去。 在永安州的永宁城。 怀王府的深处。 林常洛的书斋内。 "安国公的遗体,已安然送返了吗?" 林常洛向荀议询问道。 "请王爷放心,一切已妥当安排。" 荀议答道。 "你说,咱们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呢?怕是这小子知道安国公当真死于我手,已经开始骂我了。" 林常洛的目光深深锁住荀议。 "呵,我亦难以断言,但只要王爷认为值得便足矣。世子年少,军中威望未立,永宁军中能够援手之人寥寥,而心怀不满者却不乏其人,王爷苦心,世子有一天会明白的。" 荀议沉声回应。 "没法,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景儿无丝毫军功想要掌管怀王府自然不易。如此,我们也只好兵行险着,希望此局可以顺利助他执掌怀王府,甚至于,图谋天下!" 林常洛长叹一声,满含无奈。 "此局布局深远,且预留后手,应无大碍,只是那南越公主似乎助力林怀义掌控多股力量,已不在我们掌握之中。" 原来,就连南越公主灵瑶也是林常洛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她脱离控制早在预料之中,一个南越皇族之人,岂能全然信赖。若她始终唯命是从,将来怀景面对南越时恐会有所顾虑,如今顾虑已除是件好事。" 可见,在林常洛的规划里,征服南越亦是林怀景必须迈过的一关。 "嗯,的确如此。" 荀议点头赞同。 "如此,王府暂且交由你打理,本王需前往上京,世袭罔替的恩旨务必在陛下出事前拿下,别等着我那弟弟归了天这旨还没下来,那可就棘手了。" 言毕,林常洛站起,抚摸着那空荡荡的袖管,眼神中闪烁着毅然决绝的光芒。 林怀景这边,马车一路向北疾驰,不久便抵达茫荡山,深入十几里,药王谷赫然眼前。 及至谷口,浓郁的草药香令薛佳振奋不已,随着马蹄声踏入谷内,终至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 "此处应是药王孙思齐的居所吧?" 林怀景轻语,众人正欲上前,不料诗柳在外突感不适,身子一歪,自马车上栽落。林怀景急忙上前查看,却也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薛佳大骇失色,回头一瞥,只见萧宁玉竟毫发无损,反问道: "怎……" 话音未落,萧宁玉同样倒地不起。 "这香气有毒?" 薛佳立刻醒悟,这是中了迷香之类的玩意。 "哈哈哈,每年欲进我药王谷的人不计其数,能走到这里还不倒的,你是头一个,我且看看,你到底有何手段。。" 此时,一道笑声自谷内悠悠传来。 第157章 用毒圣手 薛佳也算是用药高手,如今所有人都倒下了,她如何不知那药香里头有古怪。 她这辈子都在跟药物打交道,身体对毒性自是有些耐性,所以她并没有倒下。 随着那笑声慢慢靠近,一袭身影渐近,自空中飘然落下,来的并不是药王孙思齐,而是他的两大弟子之一的青冥子。 药王孙思齐座下两大弟子,青冥子跟陆仙儿,青冥子善毒,而陆仙儿,善医。 两人一毒一药闻名天下,不管是使毒还是救人都出神入化,这也让寻觊觎药王谷的人不敢贸然闯入,任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青冥子,身披一袭宛如深邃夜空的青衫,衣袂随风轻轻摇曳,面容冷峻如千年寒石,透出一种超脱凡尘的气息。 他的双眼深邃,仿佛能洞察生死轮回的秘密,瞳孔中不时闪过一丝洞悉万物本质的幽光。 在这片幽光背后,隐藏的是他对毒物的极致理解,每一滴毒液、每一枚毒针,都在他的操控下化作无形的死神,于无声无息间收割人的性命,让人连死亡都来不及回味。 薛佳,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紫衣,身形轻盈若风中柳絮,曼妙无比,仿佛是夜色中绽放的神秘紫罗兰。 她慢慢走出马车,手持一把绘有古老而繁复图腾的羽扇,每当轻风拂过,羽扇微摆,似乎有淡紫色的烟雾自扇面袅袅升起,环绕周身,既迷人眼目,又让人难以捉摸其术之根源。那烟雾,仿佛蕴含着某些特殊毒物一般,预示着危险与诱惑并存的神秘。 “你就是青冥子吧?” 薛佳问了一句,如今不管是林怀景还是萧宁玉都已然昏迷,她却是不需要再作隐藏了。 多年风雨飘摇,让薛佳学会了隐藏自己,她一直以一个大夫在上京城生存,哪怕被俞子岳如此对待,却还是那般温善。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在那些杀人的毒物与救人的药物当中,到底领悟了什么。 “是我。” 青冥子回答道。 “我听说毒功相当精深,用毒之法也相当精妙,几乎可说是达到了生死由心的境界。” 薛佳的声音轻柔细腻,如同夜空中最细的丝线,轻轻勾勒出一抹难以抗拒的魅力,与夜色交融,增添了几分魅惑与微妙。 青冥子面对这番话语,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古井不波,唯有那双洞察秋毫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淡然回应: “不错,既然知我名号,何不就此退去,也省得你跟你那些朋友,丢了性命。” “你我虽从未见过,但你的名号我的确听过良久,这也是我一直研究毒物的理由之一,今日得见,倒也算是遂了生平之愿。可这药王谷,今日我有必需要进的理由,如若你要拦我,我也只能,班门弄斧了!” 语毕,两人身影忽如鬼魅,轻灵地在竹林中交错穿行,各自的袖口微动,藏于其中的剧毒粉末与锋利毒针,如同无声的死亡信使,在这刹那的交锋中划破空气,竞相展现它们致命的美感。 青冥子的四周渐渐浮现出一层层浅淡却清冷的青色光芒,那便是他精心研磨多年的秘技“幽冥青霜”。 这青霜触及空气,便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任何有幸或不幸被它触及的生灵,其经脉都会瞬间凝固,彻底失去抵抗之力。 而薛佳则优雅地挥舞着她的羽扇,一股宛如梦幻的紫色雾气随之弥漫,这正是她的招牌绝学“紫烟蚀骨”。在这紫色迷雾的笼罩下,即便是金银铜铁也能逐渐消融,更不用说血肉之躯,痛苦与毁灭的滋味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两种极端的毒力在空中剧烈碰撞,青色的寒芒与紫色的毒雾相互纠缠,彼此吞噬,绘制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壮丽画卷。四周的竹林仿佛也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所震撼,翠绿的竹叶纷纷扬扬,伴随着这场不为人知的较量而翩翩起舞,整个药王谷的气息都在这紧张而诡谲的气氛中微微颤抖。 两位用毒高手身形飘忽不定,一时贴身激战,一时又拉远距离互放毒技,他们的身法快如闪电,攻防转换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观者若非亲眼所见,定会以为这是天地间最绚烂的幻术。 正当战局胶着之时,青冥子似是不慎,身形略显迟滞,但这其实是他精心策划的陷阱。只见他周身的真气在这一刻陡然暴涨,一掌推出,青色光芒犹如怒涛翻滚,直击紫烟的毒雾,这正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幽冥回天掌”。此招以毒攻毒,利用对手的毒力反击自身,可谓毒功之最 薛佳眼见此景,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就恢复了从容,羽扇再度轻摇,原先混沌一片的紫色雾气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化身为无数轻盈的紫蝶,巧妙地穿梭于青冥子的掌风之间,寻找每一个细微的漏洞,意图攻击他的要害。 一番激烈的较量之后,两人终于缓缓后退,皆是气息略显急促,但在他们的眼中,除了对战斗的回味之外,更多的是对对方技巧的钦佩和理解。 “青冥子,你的‘幽冥回天掌’确实不愧为毒中圣手的绝技,着实让人佩服。” 薛佳的声音里满含真诚与尊重。 青冥子听闻此言,嘴角难得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位姑娘,你的‘紫烟’同样让我见识到了毒术的另一种极致,看来今日你我之间,是分不出胜负了,再斗下去,这药王谷一地生灵,怕都得死于你我之手。” 青冥子却也是个知进退的人,一听薛佳这么说,立马收了手,朝着薛佳恭维道。 “那我今日,能进得谷吗?” 薛佳反问。 “我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试探进谷之人,今日姑娘并未对我下杀手,可见你非恶人,请吧。” 青冥子一摆手,示意薛佳跟上,薛佳拱手道: “多谢。” 而后将诗柳跟林怀景几人弄进了马车里,正要驾马车呢,就听到萧宁玉说话了: “薛大夫如此身手,居然还会被自己的丈夫挟持?” 听到这里,薛佳大惊,猛的转头看向萧宁玉,给萧宁玉吓一跳,赶紧解释: “薛大夫别误会,此事我不会跟他说的,你一直瞒着他,总有你的道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参和。” 第158章 药王谷奇遇 萧宁玉也算是当世高手,这真气强劲,自不是一般的毒物能将她放倒的。 所以在众人皆被迷倒之后,她却假装也被放倒,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对他们下手,结果却是看到如此一幕。 薛佳方才施毒的手段先不说,就光这催动毒物的真气已非一般人能有。 她的身手,怕是在林怀景之上,这样一个人,居然一直委身安国公府当一个被人冷落的大夫人? 萧宁玉不太明白。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想瞒着,但我这辈子只想当个大夫治病救人,如若不是为了我这弟弟,我也不可能出手。” 薛佳看着萧宁玉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赶紧解释了一句。 “要说不说,这林怀景胎投的还真是好,有个王爷爹,还有个天下第一才女的姐,师傅是龙虎山的天师,师爷是天下唯一的谪仙。” 说着萧宁玉看向薛佳: “就连小时候认的姐姐,如今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你说这是他胎投的好呢,还是因为这小子为人不错,所以大家都愿意帮他呢?” 薛佳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两人跟着那青冥子慢慢进了药王谷,里头一间极为别致的小院儿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师妹,接客了。” 这青冥子这么来了一句,给薛佳他们弄不会了,这哪是药王谷啊,这口气更像是青楼。 “师父,你听,师哥又诓我,咱们药王谷,多少年没……” 一女子的声音边往里头说着边走了出来,而后一转头,就看到青冥子身后的马车,这便是药王孙思齐的另一个弟子,陆仙儿。 “真有人?” 陆仙儿看向青冥子,朝着他瞪了一眼: “师哥,都来人了,你不早说!” 薛佳这边一下马车,立马朝着陆仙儿拱手道: “想必姑娘就是孙药王的另一位弟子医仙陆仙儿了。” “客气,江湖中人抬举,不过我们这药王谷,已许久未来人了,师兄能领你们进来,想必你们也有些过人之处。” 陆仙儿打最了一番薛佳,开口问了一句。 “师妹,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可是个用毒圣手,方才她与我以毒会友,居然不分胜负。” 青冥子很是兴奋,赶紧介绍,陆仙儿听罢,看向薛佳: “能让我师兄这么说的人,这天下怕也没几个,看来姑娘确有过人之处,不知此番进谷,所为何事?” “我弟身受重伤,心脉受损,想请药王医治一二。” 薛佳回答道。 “不对吧?我闻见姑娘身上也有股子药香,应该也是个大夫,你医治不得吗?” 陆仙儿能在这药王谷复杂的药香之中闻到薛佳身上不同与药王谷的药香,可见其对药物的研究已入化境。 “陆姑娘说笑,上京城的药再好,也没有药王谷的好啊。” 薛佳回。 “你的意思是,你医治不了是因为上京城的药不行并不是你医术不济是吗?” 陆仙儿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要不,陆大夫先看看这人这伤如何?” 薛佳想的却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林怀景医治好,他这伤可不能拖,上京里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呢。 陆仙儿却是无动于衷,只是看着薛佳,笑道: “药王谷不是谁都能进,也不是谁都医的,能让你冒险进来的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萧宁玉还没出来,陆仙儿却已知马车里有两个人。 “不是两位,是一位,我没受伤。” 萧宁玉一听,赶紧走了出来。 “中了我师兄的毒,就算是天下闻名的高手都会有伤人,我没受伤?按按你的檀中穴看看?” 听到陆仙儿的话,萧宁玉按了一下檀中穴,果是有点儿酸麻。 “这位姑娘的修为想来不错,中了我师兄的手段还能运气自如,只是这小小的隐疾,还是有的。” 陆仙儿说着走向马车,拉开车帘往里探看好了一眼: “这就是病人?” “正是。” 薛佳回答。 “不医!” 合上车帘,陆仙儿直接一甩脸,回身就走。 “为什么?” 薛佳不明白,立马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那张脸,他看起来,有些让人讨厌。” 陆仙儿的回答让萧宁玉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薛佳倒没说什么,萧宁玉却是朝着陆仙儿竖起大拇指: “姑娘眼光真毒,他是挺让人讨厌的。” “医者仁心,再说姑娘也他并不相识,何必呢?” 薛佳反问道。 “医者仁心,你也是医者不是?你自己救啊?” “你……” 这一句给薛佳气的一时语塞。 “行啦,让他们进来吧。” 这时,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师傅,您都没见过就让他……” “别说了,都为难人家这么半天了,人家都没发作,让他们进来吧。” 里头补充了一句,陆仙儿一脸的不甘心,却也是只得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进去。 那头青冥子倒是相当的识趣,直接上前将林怀景背了进来。 进到里头,却是看到一个老者正在那里熬药,边熬边教道: “为人医者,当有仁心,如此来相求,何必刁难。” “师傅,谁都知道我药王谷医术高超,若人人进来都治,我们还忙得过来吗?” “忙不过来?有你师兄在外头布的阵,三年了,才进来多少人?” 老者想来就是药王孙思齐,他边说边抬头,看到薛佳之后,一下子愣住了,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 “姑娘可姓薛?” 薛佳听后拱手道: “回前辈,晚辈的确姓薛,单名一个佳字。” “薛佳?你可认得,上京城皇宫中御医之首,薛仲?” “前辈认得家父?” 薛佳听后,立时一脸惊讶的看向孙思齐。 “说来,他还是我的旧交呢,年轻时,常与我一起试药,这么一想,已经说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年?您从未去上京城见过父亲吗?父亲,也未来见过您?” 薛佳有些诧异,如此好的交情,却从未听自己的父亲说起过。 “我与他见解不同,志向不同,他志在庙堂,而我在江湖,所以很久没联系了。” 孙思齐摇了摇头。 “可是,父亲他哪怕身在庙堂,却也时常带着我去行医施药,无偿救济百姓,并不比前辈在这里差。” 一听孙思齐这般说自己的父亲,薛佳有些不悦,便回了一句 “都过去了,没必要争了,他现在,可好?” 孙思齐问道。 “父亲他,已经死了十余年了。” “什么,死了十余年了?唉,世道无常啊。” 孙思齐长叹一声,走到床边,一眼就看到林怀景腰间的玉佩以及上面那个“景”字。 “景字佩?他是怀王世子林怀景?” 孙思齐一下子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第159章 各施手段 林怀景这个“景”字佩的的确确是他最主要特征,但知道的并不算多。 可这孙思齐居然知道,看来他跟怀王府,怕也是有些渊源。 “师父认得他?” 陆仙儿一步上前,看着林怀景,问了一句。 “有些渊源,你去把个脉,看看什么情况。” 孙思齐回答道。 “不去。” 没想到陆仙儿却是摇了摇头,连自己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什么?为什么?” 孙思齐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不喜欢他,他长的,太过好看了,有些讨人嫌!!” 陆仙儿倒是相当的直接,这直接算是以貌取人了。 “为医者,当不能以貌……” “师父,您今天有点儿不对劲?是不是短人银子啊这般护着他?平日里,你可不干涉我医人之事。” 陆仙儿感觉自己的师父今日有异,便问了一句。 “我这连谷都出不去,哪里来的机会短人钱财。” 孙思齐立马否认。 “那我不医。” “只要药王前辈能我些药,我自己来医。” 边上薛佳一听,立马上前,她在上京城医不了林怀景,并不是因为她医术不够,而是没有那么好的药材,如今在这里什么药材都有,而且都是极好的,所以她觉得自己也能医。 “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 孙思齐点了点头。 “怎么,你说让你医就让你医?我说不许医!” 陆仙儿一听,立马又站了出来,朝着薛佳说道。 “不是,陆姑娘到底想怎样?让你救你又不救,我动手你又不让,难不成,你就是想看他死吗?他,不会欠了陆姑娘风流债吧?” 林怀景这名声天下尽知,看这陆仙儿好似对他有些怨气,薛佳立马联想到了这一点。 “你胡说,我从未见过他,哪里来的风……风流帐!” 陆仙儿一听急了,立马反驳。 “那你为何如此待他?” 薛佳不明白了。 “说了,看不惯他。” 陆仙儿回答。 “我看,是你医术不济,不敢医吧?又怕我把他医好了,让你丢脸是吧?” 薛佳好似一下子找到了突破点。 “哼,我医术不济?你若真有这么高明的医术,也不会跑到药王谷来!” 陆仙儿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医术有问题,可这话一下子也戳中了薛佳的内心,她自然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医术不济,两人立马对峙了起来。 “你没听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我医不好是因为没有好医,现在在药王谷有,好药,我自然可以。” 薛佳回答。 “无米之炊?你若真有这本事,上京城的皇宫里会没有药材?他可是怀王世子,想要些药材不是很简单吗?” 陆仙儿一脸不屑。 “那好,你我二人就比试一下,各施手段医这林怀景,将他心脉治好者胜,输的人就得承认医术不如对方。” 薛佳自然不让,直接朝着陆仙儿说了一句。 “正好我意,你准备认输吧。” 陆仙儿也是毫无惧色。 “好,既然如此,那我来做这个见证人,你二人各施手段,到时候是谁胜出,我自会公证评判。” 没想到这孙思齐居然还有这爱好,立马过来凑了热闹。 事情已定,二人开始各施手段,只是林怀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昏迷着呢,居然被当成了两人斗医的道具了。 “既然你说我药王谷药好,那我就当仁不让,先试试我这自制的续命神药——长生玉露。” 言罢,陆仙儿迅速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他打开瓶盖,将里头的液体慢慢拿入掌中,而后以内力催动,只见那液体凝成小珠而后被她直接按在了林怀景的心口处,那药神奇的进入了林怀景的心口,而后她说道: “想比慢慢服下,我这法子能直接让药物作用于伤患处,此药一入,他就算是个活死人,也当救活了。” 这药果然有效,陆仙儿以此法用了药之后,林怀景那原本苍白的面色竟有了一丝血色,心脉跳动的迹象也隐约可感。 见状,薛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要的就是这个,只要药王谷施了药,就算只有她也便可以救林怀景了。 只见得薛佳身形一展,如同鬼魅般来到林怀景身旁。她双目微闭,手指轻颤,仿佛在与伤者体内的气血共鸣。突然,他双手齐出,银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道道银色流光,精准无误地刺入林怀景周身穴位,每一针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力与精妙的医理。 随着银针的舞动,伤者体内的气血开始缓缓流动,原本受损的心脉也在这一股股温暖的力量下奇迹般地开始恢复。室内静得只能听见银针入体的细微声响和伤者逐渐平稳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根银针稳稳落下,林怀景猛的睁开眼睛,而后直接坐了起来,全身真气迸发,将身上的银针尽数逼出,而后吐出一大口漆黑的血,两眼一闭,又躺了下去。 “看来这受损的心脉是通了,接下来需要好好调理便可。” 见此情景,孙思齐却是说了一句。 “可是师父你还没说谁胜谁负呢。” 陆仙儿上前问道。 “这是你二人合作的结果,并无胜负之分,若非你的长生玉露护住他的心脉,薛姑娘也不敢行如此凶险之针。” 孙思齐不愧是药王,立马就看出这二人方才所行的手段了。 “凶险?师父,她方才那针,很凶险吗?” 陆仙儿问了一句。 “当然,以银针封闭他所有穴位,将他全身的气血引至心脉处,用那些气血逼出心脉处的淤血,使心脉复通,这可是天下少有的险招了。” 孙思齐解释道。 “当真如此?” 陆仙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薛佳,薛佳却是笑了笑: “药王前辈的确神通,我这针,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得多亏了仙儿妹妹的药以及施药的手段,如若不然,我当真不敢行此险招。” “嗯,如此说来,你二人,这是打了个平手,合作,救下了林怀景。” “等等,我好像感觉自己,上当了?” 陆仙儿看向薛佳,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薛佳却是笑而不语,很明显,这个没出过谷的小妮子着了她的道了。 第160章 治伤 陆仙儿那小妮子到底是年轻啊,就这样被薛佳给忽悠的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林怀景的心脉如今已然重被打通,真气也可以正常提,眼下需要做的只剩下静养,而在这里静养自然是最好的,因为这里有这世上最好的药材,可以助他更快的恢复。 陆仙儿已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有些生气,朝着薛佳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眼下她感觉自己着了道,相当的尴尬,还是不要逗留的好。 “药王前辈,我们还得待在这里几日,他的身体,怕是还需要调理。” 薛佳看向孙思齐。 “无妨,来都来了,待着便待着吧,若是取药,你可让我大徒弟带你去,他对你感观不错,对于能使毒,他都会高看一眼。只是我这小徒弟怕是有些不高兴了,女娃儿的事情,我不管,到时候她真要与你们争辩起来,你自己解决。” 孙思齐倒是乐的清闲,直接走了出去,对于薛佳跟仙儿的事情,他可不想管,女儿家的事情,越管越错。 得了孙思齐的首肯,薛佳立马去寻青冥子,青冥子自然不会为难,直接带着她去药房取药,结果门口却站着陆仙儿,她一脸怒气,看起来是来拦他们的。 “师妹,你在这儿干嘛?师父那没事儿了吗?” 青冥儿一见,心知这是自己师妹不服气,赶紧上来打圆场。 “师兄说笑了,这药房一直是我管的,如今不知哪里来的夷人却要来取药,自是要问过我,我不许!” 果然,陆仙儿直接了当,就是不想让薛佳取药。 “你为何一直针对我?方才你我比试,我也并未输你。” “未输我吗?若不是我的药,你如何能通他心脉?” 陆仙儿自是不服,方才她是被骗了,如果她不用药,哪有薛佳一展针法的机会。 “可若没有我的针,你最多也只能护住他的心脉,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他心脉复通不是吗?” 薛佳反问道。 “对嘛,这就对嘛,你看,你们俩合作,才使得那小子心脉复通,这说明合作会比单打独斗更好不是吗?” “合作?” “合作?”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然后“哼”的一声同时别开了脸。 这俩的误会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不过这也解决了陆仙儿的问题,她直接负气走了,薛佳倒是可以进去拿药了。 进去之后,她立马傻眼了,这里的药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药的种类非但相当的齐全,品质更是远在她想像的之上,上百年的人参都有几十根,这样的地方,她是做梦都想像不到的。 找到自己所需要的药,立马过去拿过去熬,结果却又遇上了陆仙儿,她也正在熬药。 “陆姑娘这是熬的什么?” 薛佳闻到陆仙儿熬的药味儿好像跟自己要熬的差不多,便问了一句。 “你手里的啊,你以为就你知道自己治他吗?” 看来陆仙儿还在跟她较劲呢,而且为了跟她较劲,居然放下了之前对林怀景成见,开始医他了,这让薛佳有些意外。 “嗯,不错,陆姑娘这药用的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咱们这次又是平手了。” 薛佳倒是想哄着陆仙儿,毕竟这丫头年纪跟林怀景差不多,小了她不少岁,可她又不想认输,所以就只能说又是平手了。 “不,这次不是平手,是我赢了,因为我已经开始熬制了,而你还没有,我的药,一定先到那小子嘴里。” 陆仙儿好像找到了自己赢的方法,薛佳一听,笑了笑,将那些弄好的药倒进了药罐里,点起了火,陆佳儿一看,说道: “现在熬是不是晚了些?你怕是……”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薛佳双掌凝出一股劲力,让那药罐底下的火更盛,用这真气相逼,这速度自然不可能会慢。 “你……” 陆仙儿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一脸茫然,她倒是也想这么干,可是她不是薛佳,没有这么高的内力,不,不是没有这么高,而是完全没有内力。 不过薛佳并没有打算真的赢她,她很适时的控制着自己的真气,让自己熬药的速度没有快过那丫头,如此一来,她又很可以的跟这丫头打成了平手。 “看来下次你得再更早一些喽?” 还顺便气了一下陆仙儿。 “你……” 陆仙儿一生气,直接不管那药就走了。 “喂,你不给他拿过去了啊?这不浪费了吗?” “对,我拿过去,我喂死他!!” 陆仙儿一听,回来拿药,边拿边骂道,听得薛佳扑哧一笑。 端着药去林怀景的房里,他还没醒,薛佳用银针闭了他这么多穴,身体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住是必然的,所以他当真需要多休息。 陆仙儿将药放下,刚要走,却是看到门口着着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她正看着自己,心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干嘛?” 那问了一句,而站在门口的,自然是萧宁玉。 “你不是说不医他吗?怎么还给他熬药啊?” 萧宁玉问道。 “这……要……要你管,你自己伤还没好呢,管别人。” 陆仙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就跑了,这时,薛佳进来了,看着她气鼓鼓的跑了,居然有点儿想笑。 “看来这丫头的脾气,被你完全拿捏了啊。” 看到薛佳,萧宁玉好似明白发生什么了。 “倒也不难,她这性子,当真让人讨厌不起来,是个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直率性子呢。” 薛佳说着将药端了进去,让萧宁玉帮忙给林怀景喂了下去。 “他还有多久能醒?” 萧宁玉问道。 “闭穴冲脉这法子极是凶险,若不是有那丫头的药,我当真不敢下针,如今这心脉重通,什么时候醒,得看他自己了。” “看他自己?有那丫头的神药护体,还如此凶险吗?” 萧宁玉有些诧异。 “心脉受损可不是一般的伤,你看他这几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心脉受损堵塞若不早治,别说真气了,全身气血难以流通,便是一条死路。” 这一点薛佳从未跟林怀景说过,原本她打算铤而走险,毕竟药王谷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而这次李卫心提出来,他虽然没有直说,其实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已然都打点好了。 药王谷再不齿大周朝堂,总还是大周所辖之地,这些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薛佳才会跟着来药王谷。 此时,药王孙思齐正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天空,长叹一声: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第161章 药王往事 两天后。 林怀景醒了,坐在门外,看着面前的药莆陷入了沉思。 “拿着,喝了。” 没想到这时陆仙儿过来了,直接递过来一个碗,里头有药,林怀景一脸诧异看向陆仙儿,然后说道: “你不会想药死我吧?” “此话怎讲?” 陆仙儿也是一脸茫然。 “我虽然昏迷,可外头的动静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你都说你讨厌我不想医我了,这回这么好心?” 陆仙儿也没想到她这话林怀景居然听到了,这下尴尬了,直接手足无措的将碗放在林怀景手里,说了一句: “爱喝不喝。” 然后转身走了,林怀景转头看着她,笑了笑,仰头把药喝了。 “你不是怕她给你下毒吗?怎么就喝了?” 见到林怀景直接喝了药,坐在房顶看戏的萧宁玉突然问了一句。 “她还真下啊?医者仁心,她只是嘴上不饶人。” 林怀景回答道。 “你倒是看的通透,这些天来,薛大夫一直忙里忙外,你一醒来就坐在这里,也不去见见她?” 萧宁玉为薛佳鸣不平。 “她现在正沉浸在那些名贵的药材之中,可没心思管我是不是醒了。” 林怀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姐姐了,当年她在怀王府的时候就因为沉醉在那里药品里好几次把身上插满针的自己给忘了。 “呃,倒也是,这地方,外对都是毒障跟迷烟,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萧宁玉点了点头。 “我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啊。” 没想到薛佳过来了,走到林怀景面前,直接伸手给他把起了脉,而后点了点头,面带笑意: “恢复的不错,已经差不多有七八成了,再休养两天,应该能痊愈了。你这身子骨,倒是特别,这要换了一般人,怕是还得三四个月呢。” “我爹说我是天人之资,本就不是一般人,不过跟我比起来……” 林怀景说着看向萧宁玉。 “你看着我干嘛?” 萧宁玉愣了一下。 “唉。” 想到萧宁玉二十来岁就成了天下第九,他突然感觉自己这天人之资也不怎么样,于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时,里头传来孙思齐的声音: “世子,还请入内一叙。” 林怀景有诧异,看了薛佳一眼,起身。 “去吧,药王前辈没恶意,许是有什么治伤的法子。” 薛佳安慰道。 林怀景点了点头,孙思齐在江湖中的名声相当的不错,虽然如今他已然不再救人,可他的药却还是流入了江湖,所以江湖中人对他相当的尊敬,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加害林怀景。 走进了一个房间,那房里四周全是药物,孙思齐正站在一个神龛前,朝着那神龛上了一柱香。而那神龛里,并没有供奉什么神明,也不是故人牌位,而是一块被黑布蒙着的什么东西。 听到林怀景进来,他转头看向他,问道: “世人皆知我不为大周献一药,如此,上京城亦无人寻我麻烦,你知道为何吗?” “晚辈不知。” 林怀景摇了摇头。 “因为你母亲。” “!!!” 林怀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药王谷居然还能跟自己家里的那位扯上关系呢?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我娘?您跟她认识?没道理啊。” 林怀景不明白,这个事情,他从未听说过。 “怀王之能,远在你想像之上,他所谋之深远,也非你能想像。当年他从漠北得胜回朝,他挟大胜之势,为报家仇,顺道荡平江湖,当时老夫亦身在江湖,自也是他荡平的对象。” 说到这里,孙思齐长叹一声,看向那神龛: “那一日王爷大军路过济阳府,原本是我灭我药仙会满门的,但当时同在济阳在王妃救下了我们,并在药王谷,给我留下了这一片清静之地。” “可是,药仙会,只剩下你们三人了吗?” 既然给他找了片清静之地,那药仙会应该留下来了,为何现在药王谷却只有三人了呢? “双子新丧,余子被逼疯,王妃当时也希望得到我药仙会的救治,能将大公子医好,可惜,那种病不是药能治好的。” 孙思齐长叹一声: “当时得么这个消息之后,刚在上京城剐了哈尔木都的怀王大怒,领兵而至。最终,还是被王妃拦下,但王爷与我约法三章,药仙会的人,不可再出谷,不可再施药,不可再出现在除了药仙谷外的大周国土之上。” “这就是为什么药王谷的药只通往北齐的原因?” 林怀景问道。 “是的,这些药,都是北齐的药贩子过来买的,总得活着嘛。当时药王谷还有几十名弟子,只可惜,不能出谷让他们无法忍受,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退出药仙会,而后出了谷,最后,只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有两个幼徒。” 说着孙思齐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怀景: “对了,当时王妃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如果还想生育,会有什么影响。” “你怎么说的?” 林怀景大惊,没想到自己的出身居然跟这里还有关系。 “怎么说的?我直言相告,以王妃当时的年纪,若是再想生育,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唉,原本以为王妃会就此断了这念想,可一年后,你出身了,我就明白,她到底理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孙思齐说着看向那神龛: “之后王妃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也常常让北齐的药贩子弄些上等的药送去怀王府,可最终,没能救下她。” “您的那些药,怀王府都收到了,后来这些药被薛神医跟薛姐制成了调理我身体的药,也算救了我。” 林怀景有些伤感,没想到当时王府里那些让他身体慢慢好起来的药,居然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他感觉自己欠自己母亲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此,甚好,王妃死之前,怕王爷知道当时她问过我生育之事而迁怒于药王谷,则留下了一把佩剑。” “佩剑?” 自己的母亲会武?林怀景从未听父亲提起过,非但如此,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这让他,非常意外。 第162章 王妃的往昔 林怀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居然会武式。 他从未听自己的父亲讲过,非但如此,整个永宁城就如同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他不理解,也不相信。 他不相信整整一个永宁城居然可以把这件事瞒的这么密不透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话现在林怀景想想就想笑,现在有了,而且半点儿没透出来。 “我娘的剑,是在那儿?” 林怀景看向那神龛上被黑布蒙着的物件。 “是的,此剑名曰秋水,是当年用一块天外落入秋水关的陨铁打造而成,因此得名。” “秋水?好秀气的名字,倒是与我娘极是相配。” 林怀景点了点头。 “王妃一身爱剑,这秋水,便是她从不离身的佩剑之一。” “之一?我娘有很多柄佩剑吗?” 林怀景听完更诧异了。 “有两柄,一柄就是这秋水,还有一柄,怕是需要王爷告诉你了。” 孙思齐说着看向那神龛,而林怀景却是猛的提气,单手一指,那黑布下的剑开始不住的抖动,发出阵阵剑鸣,而后,“咻”的一声出鞘,直接到了林怀景手中。 好一柄天下无双的秋水剑。 剑身修长,比一般的剑还长三分,犹如一汪秋水般晶莹剔透,深沉得如同深夜的苍穹,轻轻散发着冷冽的微光。 剑锋之巅,缭绕着浑然天成的玄妙纹理,既似秋水与长天交织的无边画卷,又如流云追逐那皎洁明月,轻灵中蕴藏着不凡的气质。 剑柄浑然天成,由一块温润若碧玉的奇异石料经巧匠之手细细雕琢而成。 握柄之际,犹如握住了一汪清泉,冰凉之意悠悠渗入掌心,继而渗透心扉,瞬间令人忘却尘嚣,心境归于平和宁谧。 柄身镌刻着精细图纹,波光潋滟,婉转流动,与剑身的凛冽锋芒遥相唱和。 此剑宛若自天地间撷取的一轴活生生的山水卷轴,每一寸都蕴含着灵动的气息,轻挥之下,仿佛能搅动周遭景致,让使剑者如同漫步于云雾缭绕、溪流潺潺的幽谷之间,流连忘返。 林怀景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柳青芜的青芜剑虽算不上是名剑,却也算得上是把上成的好剑。 诗柳的画殇剑是他从李卫心的库里寻来的,番邦进贡,自然也不会差。 而自己姐姐林若汐的般若剑是当年林常洛马踏江湖时从锻剑阁阁主段同和手里抢来的。 这三柄剑,都不算差,其中那般若剑更是江湖十大名剑之一,可哪怕是般若剑,与这秋水比起来,已然是黯然失色。 这剑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当林怀景握着它时,让他原本悸动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好似能够看清更多东西,心境也通明了许多,长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出了房门,提着剑,直接朝着不远处的一根大树挥出一道剑气。 剑气充盈,直接飞去,透过那树,将其后的一块大块击的粉碎,林怀景大惊失色,这可是他原本的修为完全做不到的。 只是这树…… 他刚想走这去看看那纹丝不动的参天大树,却见那树慢慢的倒了下来,压坏了一片药莆。 “哼,萧宁玉还说剑只是辅助,真正的剑客不需要剑也可以挥出强大的剑气,她要是见到这把剑,是不是得收回自己的话?剑,是可以让剑气更加强大的。” 林怀景说着手一扬,那剑归鞘,而后朝着孙思齐拱手道: “药王前辈见谅,方才一时兴起,又坏了您的药莆。” “无妨,这剑,在这里近二十年了,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孙思齐回答。 林怀景转头看向那剑,却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没办法完全驾驭此剑,它当留在此处继续护你药王谷,当哪天我修为更加精进时,自会来取。” “方才,世子使的不是,很轻松吗?” 孙思齐没明白。 “轻松吗?” 林怀景笑了笑,而后脸上一阵痛苦,轻轻吐出一点血丝在地。 “我用内力强行压制的,哪有轻松之说,我现在的修为尚如此吃力,娘亲当年却能应用自如?她的修为得多高啊。” 林怀景此刻想的,却是能早些回永宁城,问问自己那不像样的父亲,当年自己的母亲,到底有多厉害。 “这剑,放在此处,休要张扬,到时候怕是会被人盯上。” 林怀景叮嘱了一句。 “世子放心,老朽还没老糊涂。” 孙思齐点了点头。 “伤也好了,事儿了了,我得回上京城了,老爷子应该也动身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林怀景也同样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身去寻萧宁玉他们了。 “王妃,你当真生了个好儿子,如此神兵在手,居然没有一丝心动,得知你的过去与自己想像的不同,却也一点儿不气,不贪,不怒,收放自如,妙哉,妙哉啊。” 孙思齐看着林怀景离开的背景,暗自感叹道。 “不走?姐你……” 林怀景去找萧宁玉他们说明了自己想要即刻起程之事,而薛佳却选择留了下来。 “这里的药材我这辈子都未见过,我想在这里好似精进自己的医术跟用毒之术,待我出山之时,没准能帮上你忙呢。” 薛佳朝着林怀景笑了笑。 “药王前辈他,答应了?” 林怀景问了一句。 “自然,如若不然,我岂会如此与你说,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儿吧,我没事,这里才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我会一直看着上京城,如同往年一样,听着这江湖、这朝堂,这大周流传的,关于你的事情。” 听到这里,林怀景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头,流传的自己的事情,之前怕是没一件好事。 不过后面,应该都会是好事的。 “那,好吧,姐,我会常来看你的。” 林怀景笑了笑,转身示意了诗柳一下,而后打算离开,此时的萧宁玉,却也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呢?也要留下来?” 林怀景有些诧异。 “嗯,我打算在这里养伤,顺便,用这里的冰魄草提升自己的霜寒之气。” “你这玩意儿,少练吧,想来也对自己身体不好。” 林怀景提醒的这一句,倒是让萧宁玉愣了一下,而后笑道: “事已至此,已无退路,马不良还活着,我跟他的约定依然生效,这次你有伤在身,我放你一马,下次再见时,若马不良还活着,你我便是生死相搏了。” “那你得好好练,回头别打不过我。” 林怀景也笑着回应了一句,而后跟着诗柳一起上了马车,来时四人,归去时,却只剩下他与诗柳,归去的路,林怀景终是有些许惆怅。 第163章 上京城的黑影 上京城之夜,沉寂如常,却隐匿着不为人知的波谲云诡。 林怀景心中明镜,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之下,实则暗潮涌动。 他心脉新愈,真气仅回复至七成,不禁暗自懊悔未能取回母亲的秋水剑。虽自己尚不能自如驾驭,但在危急时刻,那剑中所蕴之威,足以助他抵御一二高手。 恰在此时,阎达匆匆归来。 "世子,有关郡主的消息。" 林怀景闻言,仰望苍穹中那弯新月,轻声问道: "是吉是凶?" "算是佳音,郡主前往清凉山,寻得那剑客,三式之内断其杖剑。剑客败北之际,以断剑施展出一记皓月斩,却仅削落郡主一缕青丝。" 阎达言罢,林怀景心中暗道:"能伤及我姐,此剑客绝非等闲。" 林若汐的武艺他自然了然于胸,虽不及萧宁玉,却也名动江湖,年复一年,修为未有丝毫懈怠。从天文馆挫败大师兄,到江湖行遍未逢一败,求名者众多,却无人能使她落败,足见其修为之高,非凡夫能及。 林怀景如今有伤在身,可就算他没伤之时,与林若汐相比,仍感逊色。 "药王前辈言,娘亲另有一剑,欲知详情,得问老爷子。难道那剑在怀王府?或许正是姐姐手中的‘悲秋’,秋水配悲秋,倒也相得益彰。" 林怀景心中嘀咕,又问道: "接下来呢?我姐去哪儿了?北齐?还是别的地儿?" 去北齐嘛,自然是冲着杜白去的,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剑圣,与之一战是天下所有剑客的终极目标。 "郡主她,往上京城来了。" 阎达之言令林怀景心头一紧,竟要来上京?家里老爷子也正在赶来的路上,难不成这聚少离多的一家要在这上京城团聚了? "她来上京干嘛?" 林怀景疑惑难解。上京江湖势力盘根错节,多为走投无路之辈,击败再多黑市高手,对她江湖地位并无增益。更何况,即便她意图挑战,那些高手未必愿意见她。那么,她此来意欲何为? "是王爷的意思。" 阎达答道。 "老爷子?他又想做什么?这上京城还不够乱啊?姐要是来了,不得弄的腥风血雨?" 自得知李卫心皆为怀王府布局之一,林怀景对这位父亲的猜度日益加深。曾以为对其了解颇深,而今才觉,所知不过是他想让人看见的一面。真正的怀王林常洛,或许唯有他本人才知晓。 "这老爷子,莫不是真觉得上京还不够热闹,非要聚齐所有人马。" 林怀景望向夜空,不知哪颗星辰为紫微,只觉满天星辰皆显黯淡,每一颗都像是隐藏的秘密。 "接下来这上京城会如何?怕是没有人能猜到,大周啊,终临动荡。" 心中忧虑之时,诗柳悄然近前,手持狐皮大氅轻轻披覆在他肩上。 "夜凉露重,世子重伤初愈,还需保重。" 诗柳轻声提醒,林怀景以笑回应,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问道: "假若一日,上京风云突变,你认为这里会怎样?" “不甚明了。”诗柳轻摇螓首,眸中波澜不兴。 “咦?不甚明了?”林怀景心下诧异,记忆中,诗柳总是有问必答,何时竟也学会以“不知”应之。 “此地未来如何,诗柳诚然无法预知,但无论风云如何变换,诗柳誓守公子左右,不离不弃。” 她抬首,眼中情愫缱绻,深深锁定了林怀景的身影。 “这我信。” 林怀景重重点头,心中默默盘算时日,那位令朝堂风云变色的老王爷何时将至。其行踪所至,必将搅动一番风雨。 “对了,待老爷子抵京,我许诺于你的事,亦将兑现。” “嗯?”诗柳一时愕然。 “齐司,他一定见不到明年的春花了。” 林怀景语毕,诗柳眼眶蓦地泛红。 “放心,我一定把他留给你,最后送他归西的那一剑,一定是你用你的画殇剑刺的。” 林怀景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嗯,我亦坚信。”诗柳轻轻颔首,信任之情溢于言表。 正当此时,一抹黑影突兀划过夜空,直奔皇宫方向。林怀景心中一凛,腊月时节加之怀王即将驾临,京师已实行宵禁,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思绪至此,林怀景心生好奇。 “不知道是何人,我且去会他一会。” “公子身上尚有伤。”诗柳有些担心,来者是何人都不明了,如此行事当真有些拖大。 “无妨,这里是上京城,还有禁军跟巡防营巡逻,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的。” 言罢,他甩下狐皮大氅,身形一展,翩然而起。诗柳高呼:“公子,剑!”随即,画殇剑如龙腾空,林怀景稳稳接住,疾驰而去。 追逐良久,终于在皇宫之外,只见那人静立原地,未发一言,仅凝视着林怀景的到来。 “看来阁下是算定我会追过来,在这里等我喽?” “你就是林怀景?” 来者问了一句。 “是我,如何?” 林怀景问话落空,对方并没有再理会,仅示意其手中剑。林怀景心领神会: “你想我拔剑?” 那人以手势挑之,林怀景一笑: “你我此时此地交手,宫内禁军、外巡防营闻讯即至,阁下怕是在劫难逃。” 本是善意提醒,不料对方剑光一闪,凌厉剑气直逼面门。林怀景侧身闪避,画殇出鞘,反击瞬发。 对手剑法诡谲,剑器独特,窄刃似铁棍硬开锋,平添几分冷冽。 数回合下来,胜负难分,而林怀景却愈战愈勇,即便身负伤,内力流转却更显顺畅自如,似有进境之感。 “巡防营已然渐近,阁下若不速退,待他们到了,你怕是当真插翅难飞了。” 林怀景好意又提醒了一句,对方充耳不闻,凝神聚气,一记横扫逼退他,而后双臂挥剑,如新月般剑气携破空之力,朝林怀景猛袭而来。 此斩气势汹汹,杀机四溢,林怀景见罢,心中有些诧异。 然而,哪怕心中有诧异,林怀景却是立而不动,面对迫近的剑气,竟无丝毫抵抗之意。 他……是认命了吗? 第164章 试探 就在那锋利剑气呼啸而至的瞬间,林怀景非但没有闪避之意,反而傲然屹立,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漠视。 突然间,一股裹挟着黑色雷霆的剑芒从侧面猛然掠出,将那道凌厉剑气击得粉碎,如同晨露遇日,瞬息消散。 随后,一个轻盈的身影翩翩降落在林怀景身旁,宛如飘叶落地,姿态优雅。 “你疯了吗?那剑气若是不全力以赴抵挡,足以取你性命!你究竟是无所畏惧,还是根本就不爱惜自己?” 话语中虽是责备,却满含关切。 “姐,我已经猜到是你了,不这样,怎么把你逼出来?” 林怀景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却藏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狡黠。 原来,来者竟是提早抵达上京的林若汐。她的突然出现,让林怀景颇感意外却又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怎么猜到的?”林若汐眉宇间带着一丝讶异。 “刚收到你去清凉山比武的消息,知道你的对手擅长杖剑。虽然杖剑已断,但以你的手段,再得一把并非难事。” 林怀景解释道,他观察入微,先前那神秘人所持的杖剑,即便隐藏于杖中未露真容,其剑的独特形态已泄露了秘密。 “呵,看来你初入江湖,消息网却已铺设得相当广泛。” 林若汐嘴上虽带着一丝冷嘲,眼中却是满满的骄傲与爱护。 林怀景却把这份“赞誉”轻松推给了父亲: “姐,这可不是我的能耐,等父亲来了,你直接问他吧。” “你倒是很洒脱,就没考虑过,万一那失败者心有不甘来找你算账,你岂不是早已丧命于此?” 林若汐心中后怕,不禁埋怨起林怀景的粗心大意。 “这种可能性,我自然是想过的,但我赌了一把。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的赌运一直都不错。” 林怀景一脸坦然,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边缘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这让林若汐既无奈又心疼。 转身对着那位已落败的蒙面剑客,林怀景拱手致谢:“多谢兄台援手。” 对方简短回应:“承诺之事已毕,后会有期。”说完,便如一阵风,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巡防营的士兵闻声赶来,一眼便认出了林怀景。 “殿下,您这是遭遇刺客了吗?” 巡防营如今由皇室直接管辖,对待这位世子自是格外尊敬。 林怀景点点头,笑道:“是我姐姐刚到上京,想试试我的身手。多谢各位兄弟们的关心,不过一切都好。” 言罢,他随手抛出钱袋给为首的士兵,豪爽道:“这点心意,请各位兄弟喝酒。” “这如何使得,我们的职责……” “兄弟多虑了,这银两并非仅因你们的及时到来,更是感激各位夜间辛劳,权当我请大家的一点心意。” “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 那名士兵接过钱袋,拱手自我介绍:“末将马天德,巡防营校尉。往后世子若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马将军,多谢了。那么,各位继续忙吧……” 林怀景点点头,马天德立刻会意,领着人恭敬退去。 “可以啊,这么快就学会了人情事故了,还懂得笼络人心?” 林若汐望着弟弟,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她未曾料到,林怀景竟有这般圆滑世故的一面。 “这里可是上京城,不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怀景的转变实属无奈。在永宁城,他可以肆意妄为,将那些贵族子弟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在京城,一切都不同了。 曾经的他,打架斗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认为作为怀王府的公子,身边有着众多侍卫和仆从,理应让他们有用武之地。而今,他变得圆滑,学会了收买人心,林若汐望着这样的弟弟,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那个曾经无所顾忌的纨绔子弟,终于渐渐地,变成了连他自己都可能厌恶的样子。 “这些时日在上京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林若汐问了一句。 “吃苦?你觉得你弟弟是那会吃苦的人吗?非但没吃,我还多了好几个媳妇儿,还有一个,在龙虎山呢,本少爷来上京城,吃苦的,应该是他们。” 林怀景有些得意,林若汐却是脸上带着一丝心疼夹着欣慰的笑容,这些风流韵事,早就传遍整个江湖了。 “我听说了,诗柳那丫头也被你纳了,怎么着,这天天泡在女人堆里,这修为倒是没落下啊。” 林若汐的修为不差,自然能看出自己弟弟这一身的真气。 “跟姐比起来还是差点儿。” 林怀景笑了笑。 “你仗剑走江湖的事情,我已然听说。听到你使剑,我便想试试你,可我若出手,你自然不敢使全力,所以……” “所以你让那人过来试我?就为了这个,你大老远跑去清凉山给人打一顿还把人剑折了?姐,你怎么说也是女儿家,有点儿女儿家的样子嘛……” “倒也不是,打败他之后我才想到可以如此,不过还是让你小子看穿了。” 自己的这个弟弟从小心思缜密,最终还是没有骗过他。 “呵,下次有机会再试,对了,姐,我想……” 林怀景好似要问什么,突然环顾四周,感觉不是很安全,于是改口道: “走,回府,我有事儿问你。” 说着就拉起林若汐往自己府上去,没一会儿到了府上,也不跟人打招呼,直接就拉进了书房。 “有什么事儿,你方才在外面就可以问,以我的修为,边上有人偷听,我不会不知道。” “谨慎些好。” 林怀景笑了笑,让诗柳送进来一壶茶,林若汐转头看向诗柳,诗柳见罢,赶紧见礼。 “不必如此见外,你现在也算自家人了。你自小跟怀景一起长大,最是贴心,有你在他身边,我倒是能放心些。” 林若汐说了一句,诗柳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 “这丫头,还跟之前一样,见了我怕。” 林若汐喝了口茶。 “没法子,整个王府,没人不怕你。” “那你怕吗?” 林若汐突然问道,这问题对于林怀景还说,那可是要命的,赶紧摆手: “我对姐你不是怕,是敬,自己的亲姐,怎么会怕呢。” 说完还长舒了一口气。 “说吧,想问什么?” 林若汐问道。 “那个,我知道了娘的佩剑。” 林怀景回答。 “知道也好,这事儿你迟早会知道。” 没想到林若汐居然也知道这事儿。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何要瞒着我?整个永宁城都没人跟我提过,这,瞒的也太好了吧?” 林怀景一脸的诧异。 “这事儿,对你来说,很重要。” 林若汐看向自己的弟弟。 “那不是更应该让我知道吗?” 林怀景不明白。 “这事儿要是让你当时的你知道了,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对于当时的你来说,这便是杀身之祸。” 林若汐表情凝重。 第165章 真相? 自林怀景记事起,关于姐姐林若汐的印象便凝结为二字:严苛。 而此刻,她的话语如同重锤,让林怀景猛然意识到事态的严峻。 "杀身之祸?这……" 林怀景一脸茫然。 "事实上,母亲最初并未打算生你。大哥虽心智受损,身体尚算安康,怀王府是否后继有人,于她和父亲而言,不过浮云罢了。" 林若汐徐徐道来。 "那为何……" 此事林怀景前所未闻,好奇心如被点燃的烛火,熊熊燃烧起来。 "那时我年仅数岁,记忆模糊,只依稀记得母亲言说一夜之间蛟龙入梦,父亲闻言大骇,连忙携她至法华寺焚香祈福,以求化解不祥。" "这是凶兆么?十八爷曾言怀王府内藏有残龙,想必指的便是此事了。" 林怀景点点头,诸多片段似乎在脑海中串连成线。 "这世间,真龙天子仅有一位,蛟龙入梦预示何意?" 林若汐的解释让林怀景蓦地沉默,蛟龙入梦,意味着府中藏龙,而龙,象征着篡权夺位。 "那,与我有何干系?" 林怀景追问道。 "很简单,自那晚后,母亲内心常感焦虑,直至怀上了你。" 林若汐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弟弟身上,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有了你之后,母亲心绪竟奇迹般平静下来,她心绪平稳,不再焦虑。" "这么说,母亲当年生我,并非如外界所传,仅为维系怀王府的血脉传承?" 林怀景似有所悟。 "父母二人向来超然物外,怎会有此等俗念。然而,你的降生,使得原已放松警惕的朝堂,再度对怀王府虎视眈眈。" "我不解,怀王府为何要趟这滩浑水呢?" 既然关系已趋缓和,又不急于承继之事,为何会选择在此刻,冒此巨大风险诞下他? "只因母亲视你为上苍赐予的珍宝,故而甘冒万险,也要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可姐姐,我还是不解,蛟龙与我何干?我若透露出去,何以会招致杀身之祸?" "蛟龙入梦而后才有了你,这说明,那蛟龙是投身在了怀王府。" 林若汐的话让林怀景愕然,脑中闪过柳十八的身影。 忆及当年,柳十八途径怀王府,仅一眼便言府内藏残龙,而彼时林怀景正在府门前嬉戏,如今细想,莫非柳十八口中的残龙正是自己? "不对,十八爷明明说府里有条残龙,那应当是指父亲,我并非残缺之人,再者,若我是龙,童年怎会体质虚弱,这说不通。" 林怀景困惑摇头。 "那蛟龙原不属于怀王府,却在梦中入了母亲的身,母亲怀了你之后,龙气附你体内,你自幼体弱,皆因你原本资质平平,难以承受龙气的磅礴。" 林若汐解答道。 "龙气寓于我身?那为何后来我能适应?" "你以为薛神医入府仅仅是为了调养你的小疾么?" 林若汐反问。 "不然还能为何?" 林怀景一头雾水。 "母亲将自身根骨转给了你,世间也唯有薛神医有此神通。" "!!!" 林怀景心头震撼,原来,自三岁以后体魄日益强健的背后,竟是母亲溘然长逝的残酷代价。 这份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万钧重锤,让他如何也无法承受。他,怎会是上苍赐予母亲的恩物?分明是个不祥之兆,为怀王府引来连绵不绝的灾厄。 他踉跄几步,颓然跌坐于椅,眼前一切恍如梦幻,难以置信。三岁丧母,那道横亘心间的伤痕,原以为是命运无情,此刻才知,竟是自己种下的因。 “你无需自责,母亲是心甘情愿的。。” 林若汐见状,柔声安慰。 “心、甘、情、愿?好一个心甘情愿!她可曾问过我愿意与否?她将这性命算在了我的头上,让我就此背负一生?呵呵,好一个心甘情愿,我终于明白老爷子为何一直想我习武,想来娘亲的修为定然非同小可,他不想娘亲这身根骨白费了。” 昔日温情,姐姐的教诲,父亲的宠爱,在这一刻似乎都蒙上了利益的阴影。林怀景心生疑惑,他们关怀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流淌着母亲血脉的这具身躯? “我甚至开始怀疑,你们对我的好,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因为我是娘亲的孩子。” “父亲和我,从未因娘亲的缘故,对你有过丝毫不同。” “自然,你们理应怨我。若非我,怀王府或许仍旧辉煌,免遭打压,免于算计。父亲或许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怀王,正率领大军,为大周的统一开疆拓土,那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林怀景苦笑望向林若汐,“而你,不会早早失去母亲,不必小小年纪就挑起王府重担。父亲也不会失去爱妻,独自守着王府度过十五载孤寂岁月,我们都该过得更好。” “你应该懂得,母亲做出那个决定时,内心是充满喜悦的,她将自己的爱寄托在你身上,而你,承载着永安的未来。” “但她本可不死,可以亲眼见证我们的成长,哪怕我永远长不大!” 林怀景眼眶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 “你母亲那时,所剩时日无多。”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林怀景姐弟齐齐转身,门外立着的,正是他们的父亲。 “为……为什么?”林怀景不解。 “她深受重伤,心脉受损,即便你母亲修为深厚,也难以逆转,留给她的时光,实在太短。” “我之前心脉亦受损伤,薛姐姐用银针治愈了我,为何当初……” “那是因为薛佳目睹你母亲遭受磨难后,历经多年苦心钻研,方悟出此施针之法,即便是薛神医那样的一代圣手,当时也是束手无策。” 林常洛解释道。 “所以,他们来府上助我调理,其实是幌子?真正的意图是为了治疗母亲的伤?” 林怀景目光迫切,望向父亲。 “正是。” “那母亲的伤,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得去问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林常洛脸上阴云密布,愤怒与无奈交织。 第166章 王妃的大局 自己母亲的伤,竟然与当今圣上有所关联? 林怀景初次听闻,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异。 但这番话语出自父亲之口,其真实性不容置疑。 “你是说,娘亲的离世,竟然与皇室有所瓜葛?” 林怀景震惊不已。 “当年皇帝在大战之际庆寿,彼时我正在与南越交战,怀王府内除你母亲外无人适宜赴京祝寿,因此她孤身一人前往京城,只为向陛下献上怀王府的寿礼。” “途中遭遇不幸?”林怀景连忙追问道。 “不,不是途中,是在京城之内。那时,你母亲被誉为‘天下第二剑’,仅次于剑圣杜白的剑术高手。” “娘亲竟有如此风采……” 林怀景难以置信,记忆中温婉柔弱的母亲,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天下第二剑,这等高度,怕是连拓跋雄也得忌惮三分。 “修为如此高深,何人能伤她分毫?” 林怀景急于探知。 “寿宴之上,你母亲中了毒。” 林常洛的话语如晴天霹雳,让林怀景瞠目结舌。皇宫盛宴,怎会出现下毒之事?这背后的手腕,能在皇帝寿宴上下毒,其人心计何等深沉! “中毒?娘亲修为高强,普通毒药难伤分毫,何况是在皇宫,这毒,岂能轻易算作……” “当时,赴宴者无一幸免。”林常洛补充道。 “什么!” 林怀景骤然意识到,皇权之下,皆是凉薄。为对付一介女子,竟能狠心对所有人下毒。 “此毒非比寻常,常人服之,只会稍感乏力;武者服用,则短时间内真气滞涩,全身绵软。” 林常洛续道。 “故而,他们选在娘亲中毒之时动手,对吗?” 林怀景点点头,心中疑惑如潮,他渴望了解所有的真相,每一个细节。为何父亲知晓一切,却迟迟未行报仇之举? 凭怀王府的实力,复仇并非难事,哪怕对手位高权重。 “你娘亲修为已臻化境,即便是这无形无味之毒,也只能抑制她一时半刻。最关键的是,凶手必须匿名行事,否则必将引来怀王府的滔天怒火。” “如此说来,伤害娘亲之人留下的线索必定少之又少。” 林怀景逐渐明了现实的残酷。 “确是如此,但我苦心调查近二十年,终于有所发现。” “是什么线索?”林怀景目光炯炯,望向父亲。 “京城高手多来自江湖,那晚就连高手如高潜林也未能幸免。而那些江湖人士尽管行踪隐秘,终有疏漏。不久之前,我找到了一个名字。” 林常洛沉吟片刻,眼神凝重地望着儿子,轻声道:“这也是我送你去龙虎山修行的一个缘由。” “什么?”林怀景不解。 “那人名唤赵传志,彼时已是龙虎七子之一,刚领悟了《归命七绝》。” “!!!” 林怀景未曾料到,母亲的悲剧竟牵涉到素来不问政事的龙虎山,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人竟是龙虎四杰之一的赵传志。此人为人狡猾,先前在龙虎山试炼中对他出手极重,若非张祁闻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龙虎七子,林怀景未能尽识,但在他心中,印象最深最差的便是赵传志。 “难怪初见赵天师便觉得不对劲,原来他与娘亲的离世有关联。” 林怀景喃喃自语,心中暗流涌动。 "关于赵传志是否参与了围攻你母亲之事,尚未有定论,但以其当时的修行造诣,确实有足够的能力对你娘亲构成威胁。” 林常洛缓缓道来。 “那你未曾试图找他对质?” 询问中隐含着几分急切。 龙虎山的地位超凡脱俗,即使是皇宫中的帝王前往龙虎山祈福,也需毕恭毕敬地拜见那位世间唯一的谪仙。大周的国运,可以说全系于这位谪仙之手。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想要动人家弟子,怎可不顾及这位仙人长辈的颜面? “一则,此事我也是近期方查得;二来,赵传志行踪不定,如风中浮萍难以捕捉;再者,京城事态紧迫,任何事情与世袭罔替的圣旨相比都得往后靠;至于最后……” “就连娘亲的大仇,也要因此退让吗?” 林怀景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未曾料到父亲竟会有此想法。 “你娘的仇,自是要报,我已追查近二十载,何尝不想手刃仇敌?但万事大局为重,若无怀王府作为依仗,我们又凭什么去深究旧恨?” 林常洛语重心长。 “娘亲最终平安回到永宁城,岂不是说明他们图谋未遂?娘她,难道从未提及幕后黑手?” 林怀景追问之下,只换来林常洛的一声沉重叹息。 “那时我刚从南越战场凯旋,永安一州,几乎户户戴孝,家家设灵。三十万永宁军,在连番苦战之后,仅余六万残存。永安州亟需恢复元气,怀王府亦无力再起烽烟。你娘为了大局,选择了将一切真相深埋心底。” “又是大局……我却似乎并未继承娘亲的这份胸襟,若换作是我,或许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林怀景言语间满是无奈,对母亲的大仁大义虽理解却难以苟同。 人生一世,怎能只为世人而活?林怀景不愿如此,他渴望活得自我一些,不愿一生为他人而活。 “你娘的胸怀,实非常人所能及。当年上京之事,她守口如瓶,只说是我马踏江湖时结下的仇怨。然而明眼人都明白,若只是江湖恩怨,怎能纠集如此众多的高手,十几人之众,若非你娘,恐怕无人能在那种围剿中幸免。” “我明白了,定会前往龙虎山,向四师叔问个明白。” 林怀景语气坚定。 “问明之后,你又打算如何?”林若汐追问。 “若他确有份参与,哪怕我就此叛出龙虎山云,也要亲手替娘亲讨回公道。” 林怀景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又怎知,他会对你吐露真言?” “在师祖面前,无人敢欺瞒。” 林怀景暗自希望张通玄能介入此事,有他坐镇,世间恐再无谎言可遁。 第167章 兄弟之言 赵传志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林怀景自然是一定要查出来了。 只是眼下他离不开上京城,林常洛来了,他想要走,皇帝是不可能同意的。 而且接下来上京城将会面临动荡,此时若是离开,怕不是嫌疑会到自己身上。 之前不知道这些,现在知道了,林怀景这心绪哪里能这么简单就能平复,今天晚上,他怕是睡不着了。 就在林常洛跟自己的一双儿女讲述当年的事情之时,一个声音却是飘然入室。 “怀王殿下,陛下有请!” 这个声音除了高潜林还能是谁,林常洛才来上京城不到一个时辰,皇宫里那位居然已经知道了?还让高潜林过来召见,上京城不愧是上京城,天下哪有人能躲得过里头那位的耳目。 “高公公还真是高深莫测,连我都不知你何时到的。” 林若汐看向高潜林,对于这个大内第一高手,皇帝身边最倚重的内侍,她是相当的谨慎的。 “我听若郡主不久前败了南宁剑仙甄不遇,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上京城了,郡主的剑意,想必比之前更盛。” 高潜林恭维了一句,林若汐没有理会,转身走进了屋里,林怀景则看着高潜林,问道: “高公公,陛下,只请了我们家老爷子吗?” “回世子,陛下只要怀王觐见。” 高潜林回答道。 “那行,老爷子,你进宫,我跟姐,在这儿等你。” 林怀景说着直接坐了下来,林常洛点了点头: “嗯,行,我先进宫,这陛下还真是神通广大,我这才进上京城,这热茶都没喝上一口呢。” 林常洛边说边往外走着,高潜林跟在身后: “陛下乃真龙天子,天下之事,自然尽知。” “呵呵,高公公说的是,不过,本王可是听闻,你在途中可是对汐儿下了手?” 林常洛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高潜林,眼神里带着萧瑟的杀意。 “王爷见笑,当时老奴并不认识郡主,只当是世子外面欠下的风流债,故而让凌统领出手,不成想,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呵呵呵。” 高潜林一脸谄媚的笑意,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凌振,让那个已然失宠正失意的前羽林卫统领担起所有。 “高公公这壮士断腕的手段,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那也没有王爷手段高明,凌振为何不被重用,还不是因为王爷嘛。” 高公公笑着回答。 “哼,高公公使的手段就不必加在本王身上了,本王要是动手,凌振必不可能现在还活着,高公公的心意,本王知道。” 高潜林一听,连连摇头: “多谢王爷。” 二人就这样进了皇宫。 御书房。 林常洛入内,朝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行了一礼: “臣林常洛,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兄,多年未见,你我之间,已然生份到如此地步了吗?” 高坐龙椅之上的元庆帝见到林常洛行如此大礼,便开口问了一句。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臣,先行君臣之礼,再叙兄弟之情!” 林常洛高声回道。 “平身吧,来人,赐座。” 元庆帝说了一句,高潜林立拿着一把椅子上前,放在林常洛边上,林常洛拱手道: “谢陛下。” 而后坐下。 “高潜林,出去吧,我要与皇兄多聊聊,周遭不许有人。” “奴婢明白。” 高潜林欠身退下。 “皇兄啊,这胳膊上的伤口,还疼吗?” 元庆帝问了一句。 “回陛下,阴天下雨起风时,会有些酸疼,平日,倒还好。” “你这条手臂,是替大周丢的,朕,以及大周所有的百姓,都不会忘。” 元庆帝说道。 “陛下言重了,为大周开疆拓土是臣的本份。” 林常洛回。 “怀景我见过几次,皇兄教育很好,不似外面传的那般不堪。” 元庆帝拉起了家常。 “犬子无状,在这上京城,怕是会给陛下添很多麻烦。” 林常洛笑了笑。 “倒也不算什么大麻烦,无非是,娶了李卫心的女儿转头又要纳妾这等小事情,血性男儿嘛,能理解。” 元庆帝点了点头。 “陛下宽宏。” 林常洛回了一句。 “皇兄,你看看朕,是不是还跟你印象中一样。” 元庆帝开口,林常洛自不敢忤逆,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元庆帝眼窝深陷,面如枯骨,看起来,怕是时日无多了。 “陛下想必是日夜操劳国事,有些累了,早前听闻陛下精神矍铄,如今看起来,却是如此疲累,陛下当保重龙体,好生休息。” 林常洛倒也不瞒着,直接回道。 “唉,还得是皇兄你啊,也就是你能说真话,朕怕是前阵子太过折腾,所以这身子一下子掏空了,的确需要好生休养了。” “常言道,色是刮骨钢刀,陛下,为了大周子民,为了江山社稷,还是要多多节制才好。” “呵呵,朕不是你,一辈子,只认一个王妃,朕要替大周开枝散叶,自不能与你相同。” 元庆帝自然不可能认错的,这话又很巧妙的告诉林常洛,他的事情,最好少管,君臣有别,可别失了分寸。 “自然,陛下为大周劳心劳力,实乃大周百姓之福。” 林常洛回道。 “你来,不就是为了那道圣旨吗?如果不为了那道圣旨,你怕这辈子都不会来见朕了吧?” 元庆帝问了一句。 “回陛下,陛下坐阵上京,掌管天下,臣,为陛下挡住来犯之敌,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见或者不见,臣之忠心,陛下圣明,定然知晓。” 林常洛回答。 “呵呵呵,皇兄,你我终究是生份了,当年你以一己之力推我到了这个位置,朕知道,朕也明白。这些年,你一定怪朕一直默许朝臣们对付怀王府,朕知道你委屈,可朕没有办法,朝局复杂,朕,总得找一个共同目标出来让他们齐心。” “陛下的苦心,臣明白。” 林常洛一脸的苦笑。 “你也别委屈,谁让你怀王府一家独大,除了怀王府,普天之下谁能让这么多朝臣批斗了这么些年却是岿然不动呢?三十万铁骑,朕实难心安。” 第168章 我的要求 无旁人在,元庆帝面对自己的这位兄长,倒是说的相当的直白。 一个手底下有着三十万大军的皇室,哪个皇帝都不可能完全无视,哪怕这个皇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的反意。 “陛下的担心,老臣明白。” 林常洛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可以理解,所以他也并不认为朝堂之前所做有何过份的,除了,那件事。 “明白就好,朕……” “老臣明白陛下的心思,也知道陛下所忧,但老臣不明白的是,当年老臣的夫人来上京城为陛下贺寿被人下毒之后遇袭,如今已过去近二十年,为何上京城,还未查出真相?” 林常洛抬头看向元庆帝,这话听着像是埋怨,其实更像是种提醒。林常洛想要提醒元庆帝,这是大周欠他们怀王府的。 “此事,朕一直着人在查,只可惜,那些凶手看起来都是江湖中各种高手,如今早已销声匿迹,当年你马踏江湖结下的仇,终是报在了怀王妃身上。” 元庆帝又将这事儿推给了林常洛,毕竟二十余年过去了,那些人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臣此来,除了求陛下那道恩旨外,还有一个原因。” 林常洛补充道。 “什么原因?” 元庆帝问。 “老臣最近得到消息,当年袭击王妃的人现在上京城鬼市之中,老臣希望陛下恩准,让我带三千永宁铁骑,踏平鬼市,替王妃报仇,还上京城清静!” 鬼市的存在一直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哪怕是皇帝,但他们又默认他的存在,甚至于上京城的那些高官们时常会利用鬼市排除异己,而现在林常洛的剑锋,直指鬼市。 “皇兄是如何得到此消息的?” 元庆帝反问。 “杀妻之仇,老臣一日不敢忘,这些年来为查真相从未间断,近日得到一些浅薄的线索,当年的凶手之一,现正在上京城鬼市之中,所以,此行来上京城,更重要的一点是,替亡妻报仇!” 林常洛这话说的极重,他是想告诉元庆帝,为妻报仇这个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哪怕是那道代表着怀王府未来的恩旨。 元庆帝一时语塞,居然半天没有回应。 “请陛下恩准!!” 林常洛紧逼一步,元庆帝如梦初醒,赶紧说道: “高潜林,进来!” 他喊的声音很轻,别说外头,就连林常洛都未必能听清,但是高潜林却是推门而入: “陛下,奴婢在。” “先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怀王。” 元庆帝回道。 “奴婢明白。” 高潜林说着从元庆帝身前的御案上拿过一道圣旨,慢慢的走到林常洛面前,轻声说道: “怀王,怀王府世袭罔替之权关系到大周根本,所以朝堂之中颇有非议,但陛下力排众议,还是下了这道恩旨。里头写着什么,怀王自看,如今上京城局势纷杂,怀王拿到恩旨好,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林常洛听罢,高声问道: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高公公你的意思?” “这是朕的意思,高潜林跟皇兄你说的话,皆是我的意思。太子跟老三现在斗的如火如荼,还将怀景拉了进来,如今局面已然脱离了朕的掌控,前阵子朕初觉时,便让怀景回去了,只是这小子想报母仇不敢离京,如今皇兄你来了,还是将他带回去吧,至于王妃的仇,待上京城事定,皇兄再来不迟。” 元庆帝却是替高潜林回答了。 “回陛下,老臣方才说了,替亡妻报仇之事,胜过一切,今日老臣前来最重要的便是此事。鬼市里头都是各种江湖走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败类,一直在上京城盘踞,恐对陛下不利,对江山社稷不利,陛下宽仁不忍除之,老臣愿替陛下分忧,除此大患!” 林常洛语气异常坚定,看起来不容置疑。 “怀王这是……” “陛下,怀王为王妃报仇之心情有可原,鬼市在上京城由来已久,却是为一大患,如能借机除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元庆帝有些生气,刚想发难,高潜林却是抢先说了一句。 “你也觉得此事可行?只是,这永宁铁骑入京,怕是……要不这样,皇兄,朕拨三千羽林卫予你,帮你报仇,以为如何?” “回陛下,为王妃报仇,不仅仅是老臣的心愿,也是永宁老卒的心愿,所以老臣想带着他们的心意,拿下鬼市!” 林常洛自然不愿,而这个举动,一下子让元庆帝紧张了起来。 一个镇守一方,手底下有三十万大军还所向披靡的将领要带兵入上京城?这可不是儿戏,弄不好可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的。 “陛下,奴婢觉得,此举可行。” 高潜林轻声回了一句,元庆帝有些诧异,回头看着高潜林: “为何?” “上京城局势纷繁复杂,如今陛下怕也不清楚到底哪些人投靠了三殿下,哪些人投靠了太子,这羽林卫跟巡防营是不是还可靠不得而知。但如果怀王带入京,他们怕是谁也不敢乱动,正好可借怀王之威平息朝局,也可向世了表明怀王府与陛下的关系,让那些有心觊觎的人不敢再进。” 高潜林轻声分析。 “可是,如果怀王他……” 元庆帝还是有些担心。 “陛下圣明,自然知道,其实怀王并不会反,所以陛下不必担心。” 高潜林不愧是跟着元庆帝这么多年的人物,元庆帝这话还未说完,他就知道元庆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如此……” 元庆帝犹豫了一下,而后看向林常洛: “皇兄,你替皇嫂报仇之心,朕明白,朕感同深受,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 “老臣感恩戴德,愿大周社稷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存!!” 林常洛一头磕在地上。 “皇兄言重了,高潜林,送皇兄出宫吧。” 元庆帝摆了摆手,让高潜林送林常洛出去。 出了御书房,走在出宫的路上,林常洛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转头看向高潜林,一脸狐疑的问道: “高公公,为何帮我?” “王爷说笑了,奴婢不是在帮王爷,奴婢是在帮大周、帮天下百姓。” 高潜林低首言道。 第169章 林常洛见齐司 不管高潜林把话说的多完满多无懈可击。 在林常洛的眼里,高潜林一定有别的目的,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他得立马去布置,不过在布置之前,他有个事情得去处理,有个人得见。 高潜林看着那失去一臂的林常洛慢慢的走出皇宫,脸上有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摇头看了看天,轻声呢喃道: “大周的天,要变了。” 林常洛出了皇宫,门外一小校带着两队骑兵候着,那小校以及身后的骑兵皆是一身铁甲,蒙着面,不过这身铁甲一看,就是永宁军的。 “王爷!” 见到林常洛出来,所有人翻身下马,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派个人出城,让背嵬军做好进城的准备,剩下的人跟我去齐府,我要去见见那位传说中的慎刑司齐督主。” 林常洛说着翻身上马,朝着齐司的府邸而去。 背嵬军是林常洛近卫,虽称为军制却只有三千人马,但个个都是各中好手,战力彪炳,当年马踏江湖之时负责扫平各门各派高手的,便是这支队伍。 虽然物是人非,三千背嵬因为战死、升迁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人了,但在荀议的调教之下,这战力,却是丝毫未减。他们也成了林常洛最后的底牌,最强劲的底牌。 如今他将背嵬军带来上京城,不管为了什么,其决心可见一斑。 吩咐完了事情,林常洛带着人马,到了齐司的府门前,示意了一下,先前那小校手一摆,一人翻身下马,上前敲门。 “谁啊大半夜的,知道这是谁的府吗?找死啊?有什么事明天来!” 没想到府里并没有开口,反而传来一声怒骂。 “看来这齐司齐大人的官威,不小啊。” 林常洛笑了笑,一摆手: “把门给本王拆了!!” 话音落下,林常洛身后所有人分开两列,队列后面是四台强弩车,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那大门的四角射去。 这是荀议琢磨出来的攻城利器,这玩意儿需要强弩射击,一头栓着绳麻绳,射出去可以洞穿城门,而后马的拉力直接将城门拉倒。 这器械对于第一道城门的杀伤力不大,但却可以轻易打开里头瓮城的城门,从而使大军能直接穿过瓮城长驱直入。 没想到这林常洛居然把这玩意儿弄到这里来了。 齐司府邸的门被钉住之后,十几匹马一起用力,而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堂堂慎刑司督主齐司的府邸,便是大门洞开了。 方才里头叫骂的那人一听这动静,赶紧过来探看情况,只是这门倒下时尘土飞扬,让他没有看清,而当他想继续骂时,尘土落下,却看到外面那几十骑兵整戈待旦,一下子吓的屁滚尿流,转头就往里头跑,边跑边喊道: “老爷,出大事儿了,老爷,有人杀进府里来了!!骑……骑兵杀进来了!” 此时的齐司还在此梦当中,突然听到这动静,立马坐起身来,而后提着剑杀了出去,却是看到林常洛带着人马就堵在他府邸大门口,满脸的肃杀之气。 不管怎么样,林常洛是王爷,他一个慎刑司督主在别人看来是大官儿,可以林常洛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他赶紧收起了剑,拱手道: “下官齐司,见过怀王殿下。” 林常洛没有下马,而是看着齐司说道: “齐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本王来府上,还被人叫骂,看来再过不久,陛下也入不了你的眼了。” 齐司听罢,看向方才叫骂那人,此时那人跪在地上吓的全身发抖,地上一滩不明湿处已然说明问题。 但齐司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知道林常洛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他不想给林常洛任何机会,于是,剑光一闪,那小人立马人头落地,齐司回首说道: “在下教导无方,此人已然伏诛,还请王爷恕罪!” “齐大人还真是心狠手辣啊,本王还想要问罪呢,你就把人杀了,这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平息本王的怒火?” 林常洛冷笑道。 “王爷说笑,都不是,下官只是为了给王爷一个交代,整个大周,除了陛下,没有人可以如此对王爷。” 齐司拱手回应,态度相当的恭敬。 “是吗?可本王听说,你杀了一个人。” “王爷说笑,慎刑司乃陛下直属,有先斩后奏之权,这手里死的人,怕是不比王手里少多少,当然,每一个死在下官手里的人,最后都呈报陛下,从未有失。” 齐司表情恭敬,这话却是想向林常洛表明自己的身份跟立场,他当然知道林常洛问的是谁,所以他直接将此事,推给了皇帝,如果你怀王真有这么大本事要替自己的儿子出头,那就去皇宫里,质问上头那位。 “我指的,是已成为我家景儿侧妃的诗柳家兄。” 林常洛直接回答道。 “呵,王爷问的原来是他啊?那就更怨不得下官了,他是皇甫一脉余孽,自然该死,如若不是世子力保,那他那个侧妃……” “她现在就在府上,要不,我带齐督主去见见,你顺便,把人带走,或者,当着本王的面,把她杀了?” 林常洛面色阴沉,杀气肃然。 “王爷说笑,现在她是世子侧妃,又有本王力保,自然不会有事,我想,陛下也不会有异议的。” 齐司回答。 “呵呵,齐大人倒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你知道本王来是为了什么,居然一点儿都不慌,也不知道先前送给齐大人的礼物,可还满意?” “王爷说笑,都是为陛下办差,何来的心慌?这里是上京城,不是永宁城。至于王爷说的礼物嘛,下官按照军制,都给王爷报了军功,哪怕那些只是拇指而不耳朵。” 齐司笑道。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如果有一天,本王的背嵬军入了上京城,齐大人该当如何?你是跑,还是受死呢?” 林常洛反问。 “王爷说笑,莫说您的永宁铁骑进不得上京城,就算当真进了,齐司头上,还有陛下,还有大周的王法。齐司未触犯我大周律例,王爷如何能治齐司的死罪呢?” 齐司一脸的不屑。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我想看看,当你看到本王近卫的时候,还会不会是如今的嘴脸。” 第170章 皇宫夜叙 林常洛去见齐司,其实是自己儿子的意思。 齐司是必死的,这一点不管是林怀景还是林常洛自然心中有数。 上京城要变天,介时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慎刑司督主的性命。 相比于这个,最上头那个位置是谁的,才最重要。 而林怀景让自己父亲提早过来警告他的原因也很明了,一个哪怕不怕死的人,也怕等死的煎熬。 不管齐司最后的死法有多惨,生前总也需要他受一些罪过的。 告别了齐司,林常洛带着人马回去了,当然,他没有回林怀景的府上,他去了各地王爷来上京城特有的驿馆。 他自然希望可以跟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儿多待会儿多聊聊,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布置。 带大队人马进上京城,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稍有差池,往后可能会成为众人攻击怀王府的由头。 他自然是不怕被攻击,可林怀景呢? 他希望为自己的这个儿子,把所有的路都铺好,所以他得谨慎,越谨慎越好。 齐司看着自己被损坏的府门,心中略有所思,回头让在那里处理尸身的下人拉了匹马过来,众身上马,直接去了皇宫。 此时的大周元庆帝,正坐在御花园,他心里百感交集。 “高潜林。” “奴婢在。” “朕始终觉得,让怀王领军入城,有些冒失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他也吃不准自己的这个皇兄有没有那种想法。 “陛下,旨已经下了,您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自不能收回。怀王一心为妻报仇,情有可原,奴婢觉得,以怀王府之能,若真有此歹心,不必等到现在。” 高潜林低声回答。 “其实,朕也明白,可是这次是怀王自己提出来的,总让我有些不安。” “的确,怀王来也不尽是为了已故王妃报仇,他只是借着这个借口,让上京城那些人知道,陛下并没有对怀王府不悦。” 高潜林分析。 “但愿如此吧。” 元庆帝摆了摆手,正欲起身之时,却感觉自己双腿失力,直接倒了下来,得亏高潜林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陛下操心国事,看来是累坏了,要当心龙体,早些歇息。” 高潜林提醒了一句。 “唉,老了,没办法,是该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扶朕去寝宫吧,不,今天,去皇后的坤元宫,老夫老妻的,好久没好好聚聚了。”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高潜林说着立马让人去安排,自己而将元庆帝扶去了皇后的寝宫。 一切安置妥当,高潜林走出大殿,看着满天繁星,深吸一口气,而后,看到下面走上来的齐司。 齐司身上有皇帝的金牌,任何时候都能见驾,宫里自然没人敢拦。 一见到高潜林,他立马上前: “高大人,烦请通报陛下,齐司有要事求见,怀王方才去了我府上,听他这口气,好像欲引兵入城……” “齐大人,此事,陛下已知,而且,是陛下准允的。” 高潜林回答道。 “什么?陛下为何如此糊涂……” “齐大人,这句话,我当没听见,再有下一句,身首异处!” 高潜林直接提醒了一句,给齐司吓的够呛,连连点头: “下官一时着急失言,还请大人谅解。” “齐大人,以我之见,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了,你之前所为,处处与林怀景为敌,如今怀王大军压境,要的,怕不仅仅只是当年的真相,还有你或者更多人的性命。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离开上京城,甚至离开大周。” 高潜林提醒道。 “高大人说笑,大周自有大周律法,下官未触犯我大周律例,我不相信怀王敢对我下手。” 齐司看着高潜林,一脸的坚毅。 “呵呵,齐大人果是天真,你可知道在皇家眼里,别说你一个齐司,哪怕是天下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牺牲品。这就是皇家的无情之处,对于皇家来说,你我皆是棋子,可是随时被放弃的棋子。” 高潜林冷笑道。 “那既然都是棋子,高大人,为何不离开呢?” 齐司不愿离开并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半辈子打下来的一切,他的权力、地位,还有财富,以及上京城那灯红酒绿。 “棋子,有棋子的宿命,我的宿命还没有结束,而你齐大人的宿命,并不在这里,如若强留,只会反噬己身。” 高潜林说着一摆手,“齐大人请回吧,陛下近日有些疲累,已经歇息了,不会见你。” 齐司听罢,却没有任何办法,他的确可以拿出金牌强硬要求去见皇帝,可他更知道,眼前的这个高潜林怕是全天下最了解皇帝的人了,他都这么说了,他强闯怕是自寻死路。 “那,好吧。” 齐司只得认命,转身就走。 “齐大人,好好考虑我跟你说的话,任何东西都不如命重要,命要是丢了,就什么都丢了。” 见齐司离开,高潜林又提醒了一句。 “我记下了,多谢高大人。” 齐司拱手行礼,而后离开了皇宫。 坤元宫。 皇帝躺在龙榻之上,边上躺着皇后,她侧着身子,面朝着元庆帝,元庆帝闭着眼睛,却是可以感受到皇后的呼吸。 “这般晚了,还不歇息吗?” 元庆帝问了一句。 “奴婢,有些疑惑。” 皇后回答。 “说来听听?” “陛下今夜为何会来奴婢的坤元宫?奴婢如果没记错的话,陛下上次夜里来,是七年前。” 皇后虽有皇后之尊,是元庆帝发妻,是后宫之主,可她毕竟年老色衰,皇帝已有七年未在皇后的寝宫过夜了。 “你是在怪朕吗?” 元庆帝问道。 “奴婢不敢,陛下能来,奴婢自是欢喜。” 皇后答。 “朕也不知道今夜为何会想到来你这儿,许是年纪大了,最近你我年纪时的事情,老是出现在朕的眼前,朕就觉得,这时间呐,过的真快,也许,到了朕该退位的时候了。” 第171章 宫变 一个大半辈子都贪恋权势,控制朝局的帝王,忽然间对你吐露想要退位的心声,你会是何感想? 皇后闻此言,瞬息间的惊讶后,立马回应道: “陛下正当壮年,此时谈及退位,是否为时过早了些?” 皇后生怕片刻犹豫,便会引来元庆帝的猜忌。毕竟,元庆帝生性多疑,任何微小的情绪波动皆逃不过他的双眼。 “岁月不饶人,今日起身时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元庆帝轻叹一口气,将这位相伴半生的皇后揽入怀中,皇后一怔,随后说道: “陛下近日尚频繁至校场观武,何来衰老之态?臣妾以为,不过是近来国事辛劳过度,稍作休憩自会恢复。” “朕的身体状况,朕有自知之明。近日确感疲乏,退位之心却也诚挚,皇后啊。” “臣妾在。” “你觉得,太子与三皇子,哪个更适合承继大统?” 元庆帝这一问,如惊雷突至,让皇后浑身一颤。 “但说无妨,朕只想与你推心置腹。世人皆言后宫粉黛三千,可朕知道,这后宫三千唯独你,能与朕言及肺腑。” 察觉到皇后的紧张,元庆帝连忙宽慰。 “这...臣妾实难判断。归根结底,是臣妾无能,未能为陛下诞下龙嗣,只得了一个女儿,若非如此,此事便无需...” “打住,此事不必再提,朕从未责怪于你。况且,正是因为有了你所生的唯一公主,朕方能享受这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你亦勿需多虑。问你,正是因为太子与三皇子均非你亲生,你的看法更为公允,若太子为你的骨肉,朕反而不会向你求答了。” 元庆帝温柔地继续安抚。 “那么,臣妾斗胆进言?” 皇后小心翼翼地试探。 “但说无妨,朕绝不怪罪。” “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臣妾接触有限,仅在臣妾每年寿辰之时前来行礼。以臣妾观之,太子持重有度,行事稳妥,知晓进退,礼仪周全;而三皇子则性格豪迈,行事果断,不受俗礼拘束,思维敏锐独特,皆是人中龙凤。无论何人承继,对大周而言,皆是福祉。” 皇后坦诚直言,元庆帝听后摇头轻笑: “何时你也学会像朝臣一般言辞闪烁?这般评说,与未言何异?言其稳重懂礼,岂非迂腐不化?论其果敢跳脱,岂非鲁莽无知?” 皇后闻言,尴尬一笑,说: “陛下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问臣妾?王位传承,终是陛下圣心独裁,臣妾区区一介女流,皆是妇人之见,何以能洞观全局?” “你对朕说实话,你真心如此认为?难道你不愿太子即位?太子乃安贵妃所出,当年你入宫时,安贵妃是你的侍女,曾与你共侍一殿,情同姐妹,若太子登基,即便将来朕不在,你的皇太后之位也稳固无比…” “呸呸呸……陛下说的哪里话,您龙体康健,哪有什么不在了的道理。再说,臣妾并不稀罕什么皇太后之位,倘若太子真能登基为帝,即便是让安妹妹坐上那个位置,臣妾也毫无异议。” 皇后闻得元庆帝此言,连忙出声劝阻。 “皇后啊,您就是心地太过善良,所以在后宫才会屡遭委屈。后宫那些纷扰,朕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愿过多干预罢了。记得不久之前,华妃指控您包庇安妃之事,朕为何未曾追究?还不是因为朕深知您是无辜的?这么多年,后宫诸人,他们的性情朕岂会不明?您宽厚仁慈,能忍则忍,不喜欢斤斤计较;安妃温柔贤淑,通情达理;至于华妃,性格颇为直率,虽爱计较,却也乐于主持公道。你们每个人,在朕的心中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说罢,元庆帝紧握皇后的手,温情脉脉地道: “自您十六岁嫁与朕,至今已共度四十载春秋。当初将女儿远嫁北齐,您还与我闹了许久,看如今,她过得最为美满,已为一国之后。这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懂得那么多权衡,只盼着儿女能嫁的近些,思念之时,还能随时探望。” 皇后轻声应答,内心深处,女儿是否真正幸福并不重要,不管幸福与否都远不及在自己身边来的重要。 “朕明白您的怨气,怨朕让她远离了我们。前些日子见了怀景,朕还真有些羡慕皇兄,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 元庆帝边说边笑,似乎一夕间消除了多年来的隔阂与疏远。这是二十年来,皇后首次笑得如此舒心,哭得如此释然。夫妻二人,彻夜长谈,最终在彼此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高潜林在门外轻唤: “陛下,该上早朝了。” 皇后恍惚中醒来,转向身旁的元庆帝,面露微笑,轻轻推搡: “陛下,该准备上朝了。” 未得回应,皇后加大了力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陛下,早朝时间到了。” 依旧没有动静,皇后顿时心急如焚,伸手试探鼻息,猛然间脸色大变,慌忙起身穿衣,高声呼喊: “来人!速请太医!速请太医!” 宫内瞬时陷入混乱,几十名太医匆匆赶来,围在元庆帝身边诊断。 皇后与一众嫔妃立于门外,焦急等待结果。 “皇后娘娘,陛下昨晚还好好的,怎会……” 高潜林上前探问。 “哀家也不清楚,昨晚陛下与哀家话家常直至丑时才歇息。今晨闻高公公唤陛下上朝,便轻声唤醒陛下,连唤了几声没有动静,哪知……” 皇后神色忧虑,而一旁华妃则指责道: “陛下终日为国事操劳,身心疲惫。就连日前在臣妾宫中,臣妾都不敢与陛下多聊几句,生怕耽误了他歇息。皇后却全然不顾陛下体恤,竟让陛下聊至深夜。” “陛下有陛下的想法,岂是我们所能左右。若他不愿意,哀家又怎能勉强?此刻太医正在尽力,华妃有这心思在这儿埋怨,还是多多替陛下祈福吧,毕竟现在太子还在东宫!” 皇后回应之际,太医们鱼贯而出,众人的心也随之悬起。 第172章 暗流来自高潜林 御医们缓缓步出,当前太医院的领军人物,赵悬壶,虽年逾古稀,却是一头乌丝,精神饱满如同壮年。 瞧见他们出来,皇后踏前一步,轻启朱唇: “赵太医,陛下龙体可安?” “皇后娘娘宽心,陛下龙体暂且稳固,不过是些微疲惫,需静养即可。” 赵悬壶的话语仿佛春风吹散愁云,让皇后与一众嫔妃心中的巨石落地。随后,他挥手示意其他御医退下,走近皇后面前,低声道: “皇后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皇后微微一怔,随赵悬壶步入僻静一隅。赵悬壶扫视四周,压低声音续言: “适才人多耳杂,不便明言。陛下龙体实已油尽灯枯,恐怕难以度过岁末。” 皇后闻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未曾料到情势如此危殆。 “竟已至如此田地?难道果真无药可救?不久前,陛下尚且龙体康健。” “娘娘,若非太医院束手无策,老朽又怎敢言此不吉之语。” 赵悬壶言毕,皇后仍旧半信半疑,昨晚还谈笑风生的元庆帝,转瞬便面临生死大限。 “老朽身为医者,朝堂纷争非我所长,然陛下一旦龙驭归天,朝野定会波诡云谲,对那至尊之位虎视眈眈者不在少数。望皇后娘娘能未雨绸缪,稳住朝局。” 赵悬壶一番点拨后,躬身退出,皇后也随之返回。此时,华妃忽问道: “赵太医与皇后娘娘私下交流,可是陛下的病情有变?” “华贵妃多虑了,陛下体虚需静养不宜妄动,故而需居坤元宫。老朽不过提醒娘娘日常照料之要,此事涉陛下龙体,知者越少,越是妥当。” 赵悬壶言罢,率众御医离宫。途中,他回首警告群医: “今日诊断之事,切勿外泄,此乃医者操守。若走漏风声,勿再行医之道。京师暗潮汹涌,自保为先,诸位可明白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随即恭敬应诺: “明白。” 皇后遣散众人,转身对贴身侍女雪卉吩咐: “去,召高潜林前来见我。” 须臾,高潜林即至。 “奴婢拜见娘娘。” 皇后凝视高潜林,沉声道: “高潜林。” “奴婢在。” “陛下最为信重之人,莫过于你。你伴陛下时日,甚至超过哀家。” 高潜林闻言,连忙低头答道: “能得到陛下信重,奴婢诚惶诚恐。” “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不得告知第三人,此事关乎大周朝局,江山社稷。” 皇后面色凝重,高潜林心中已略有所悟,忙应道: “奴婢领命。” “陛下时日无多,据赵太医所言,恐怕熬不过这个年关。” 皇后直言不讳,高潜林心中虽已有准备,表面仍做出惊讶之态: “可是,刚才太医不是说……” “当时场合不宜,太医不敢直言。如今,哀家只能与你商议此事,它关乎大周江山,务必谨慎行事。” “陛下尚未苏醒,此刻,理应由皇后娘娘主掌大局,稳固宫廷。” 高潜林坚定回应。 “依赵太医之言,陛下尚有一息之机,待回光返照之时,醒来之际,务必要让陛下留下遗诏,彼时,朝中数位权臣均需在场见证。” 皇后忽有所悟,视线转向高潜林: “今夜巡防营由何人当值?” “巡防营副统领林大海负责。” “林大海?不曾听说过,何以得此重任?” 皇后颇感意外。 “娘娘许是忘了,巡防营现在是三皇子节制,林大海正是由三位皇子举荐而来。” 闻此言,皇后猛地吸了一口气:“如今朝堂,尽是太子与三位皇子的党羽交织。你速去请李相与贺文贤贺尚书,尤为重要的是,务必请怀王即刻前来,切记,务必要快!” “娘娘此举意在……” 高潜林闻言,欲探皇后真实意图。 “朝中大部已投靠太子或三位皇子,可信者寥寥无几。怀王是唯一一个有些份量,而且可以确定不是他们两边的人,你速去,此事关乎重大,不得延误。” “奴才遵命。” 高潜林匆匆离去,未行多远,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高公公行色匆匆,所为何事啊?” 回首视之,除了灵瑶还有谁。 “我正欲寻你。” 高潜林答道。 “宫中那位,情况不妙了吧?” 灵瑶一语中的,这药是她下的,何时发作,她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确实如此,皇后娘娘如今主持宫中大局,命我召见李卫心、贺文贤及怀王稳固朝纲。你可先行告知三位皇子,令他早作绸缪,一旦遗诏非他,也好先行一步。” 高潜林提醒道。 “感激不尽,我即刻返回。不过,有一事始终不解。” “何事?” 高潜林问。 “高公公屡次相助于我,究竟所图何为?难道真希望三皇子登基?此与情理不合啊。” 高潜林未予理会,径直离去。灵瑶愣在原地,嘴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总有一天,我会揭开谜底。” 告别灵瑶后,高潜林并未直奔那三人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前往太子府邸,以其身手,无声无息地进入太子寝宫。 “什么?父皇他……” 熟睡中的太子闻言猛然惊醒,转身望向身旁佳人,欲问时,高潜林打断道: “太子无忧,那女子听不见,明日清晨自会醒来。” 显然,高潜林已施了手段。 “高公公把消息透给本宫,想来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他日本宫登基,此恩,必不敢忘。” “太子言重了,奴婢只是不想朝局不稳,社稷蒙难,陛下醒后会立遗诏,不管是立的太子殿下还是三皇子殿下,都请太子,早做准备。” 言罢,高潜林飘然而去,留太子一脸愕然。他开始盘算手头可用之兵,盘算完之后,摇了摇头,显然对眼下的局势,并不是很满意。 不管怎么样,三皇子手底下还有巡营防可用,而他呢?手底下只有府兵,府兵战力再强,也不可能是巡防营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随即出门: “来人,传毕休!” 毕休乃太子身边首席侍卫,亦统领府中兵马,此刻唤他,太子显然是想先下手为强。 第173章 忙活起来的太子 安排完府兵的事项后,太子仍旧感到不安。毕竟,三皇子身边有巡防营虎视眈眈,自己手下的府兵相比之下显得势单力薄。 此时,太子脑中闪过一个人影,一个还握有可堪一用的人马之人——齐司。慎刑司虽然人马并不多,可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特别是无常卫里头的那些鬼卫,一个个都是特别训练出来的。 于是,他连夜赶往齐司府邸,得知齐司已前往慎刑司,便立刻动身而去。 经过通报,太子步入厅堂。 “太子深夜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齐司一见太子,连忙拱手相询。 “齐大人,本宫有要事相商,至关重要。” 言辞之间,太子的意图不言自明,他希望齐司能支开旁人。齐司心领神会,立即将众人遣散,宽敞的书房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太子,但说无妨。” “宫中传来密报,陛下恐怕熬不过这个年关了。” 太子语气沉重地答道。 “什么?!” 这个消息让齐司震惊不已,满脸的难以置信。 “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言,这消息……” “消息千真万确。” 太子林怀仁坚定地说。 “可前几天陛下身子还硬朗得很。” 齐司依旧半信半疑。 “我何尝不知,但事实如此,这是众多御医一致诊断的结果。” 林怀仁不容置疑的态度让齐司不再质疑,他环视四周,贴近太子低语: “那么,殿下此行,就是为了此事?” “正是。齐大人,陛下尚未立下遗诏,据宫中消息,陛下醒来后便会有所决定。无论遗诏指定何人为继,本宫都欲放手一搏,争夺那至尊之位。” 太子的坦诚让齐司一愣,他没想到太子竟如此直接,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太子殿下将此等机密告知于我,想必是想拉我入局吧?” 齐司明白了太子的心思。 “老三有巡防营,我仅有的三百府兵还是私自招募的,远不及巡防营。要对抗巡防营,唯有借助齐大人的慎刑司。” 太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太子刚才也提到了,三皇子有巡防营,若我助他,岂不是更有利的选择?” 齐司反问,他深知自己正处于一个待价而沽的位置,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亟需他的助力。慎刑司虽近年来实力受损,但顶尖的鬼卫仍不在少数,他们在皇城中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你追随老三,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助我,则是雪中送炭。试问,哪一方会更重视齐大人?况且,目前我仍是太子,只要陛下未废黜我,我便是合法的储君,按照礼法,由我继承大统是顺理成章之事!” 林怀仁凝视着齐司,见其面色微变,乘势追击: “我听说齐大人与怀景有些不快,怀王也欲为子讨回公道。一旦我即位,定会从中调解,消除你与怀景的嫌隙。此外,高公公年岁已高,往后便只要专注宫中事务便好。至于他那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说到这里,林怀仁意味深长地望向齐司,意思再明显不过。齐司闻言,双目一亮,拱手应道: “臣遵命……不对,应是遵从陛下旨意,未知陛下欲臣如何行动?” “派你手下最得力的鬼卫监视老三,莫让他离开府邸。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但绝不可危及他性命。” 林怀仁回答道。 “保住他的性命?试问三殿下若逝,世间岂非再无人与殿下争锋?君临天下,怎可心怀妇人之仁?” 齐司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在这紧要关头,殿下竟仍念及对手的生死? “本宫可不想变成史书上记的一位弑弟篡位的帝王,本宫誓要成为大周史上最伟大的的君王,让青史仅铭记我的丰功伟绩,我要一统六合,令万民康乐。” 每位皇子在登基路途上,皆幻想自己能成旷古烁今的一代明君,林怀仁亦然。然而,梦想照进现实者,终究凤毛麟角。多数,不过是史书尘封中的一抹淡影,古往今来百十余帝王,最终能留下功绩的,寥寥无几。 “殿下胸襟万里,此愿必偿。” 齐司听罢,拱手回应。 “好,齐大人,本宫之成败,全系于你手。” 林怀仁沉声应对,看起来相当的看重齐司。 “殿下安心,三皇子绝无可能离开王府半步,无常鬼卫将如影随形。” 面对此等重要之事,齐司自是不会轻忽,一出手便是布下了无常鬼卫。 “我尚有急务,此事需深埋心底,若有丝毫泄露,你我皆将身首异处。” “殿下放心,必滴水不漏。” 太子离了慎刑司,即刻转赴驿站。 “殿下,您来得不巧,王爷刚入宫了。” “入宫了?” “正是!” “刚刚才入的宫吗?可有说过何事?” 太子问道。 “王爷没说,不过好像是要紧事。” 闻此,太子心头暗潮涌动: “终究是迟了一步,还先寻李先生商议一下为妥。” 言罢,即刻返程,让人召来了自己身边的第一智囊——李文山。 “殿下此举未免有些托大。” 李文山闻太子之谋,顿感不妥。 “先生何出此言?” “齐司虽然一直以来只听命于陛下,可是他背地里是不是替别人做过什么事情,殿下是否知晓?此人性子古怪,平日里与朝臣来往并不密切,可是他也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这样的人,不值得殿下冒如此风险。殿下应该先找我商议才是。” 李文山剖析道。 “事已至此,该如何补救?” “木已成舟,殿下唯有信任齐司。另一方面,殿下去找了怀王,还在这个时间点,等于告诉了怀王,宫里的事情,殿下已然知道了。” 李文山深入剖析。 “那,此事该如何应对?” “倒也不难,待天明,殿下速入宫,言有要事求见陛下。” “求见陛下?陛下龙体欠安,本宫怕是见不到。” “自然,届时,皇后必会出面。殿下不是提过,陛下曾有意让您监国?以此为由,询问何时开始尝试监国事宜。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便没有理由拒绝,陛下再逼她一逼,妇道人家,想来也顶不住,殿下就可以知道陛下龙体欠安,再去寻怀王不迟。” 李文山献上一计,似是良策。 第174章 暗流涌动 夜幕低垂,京城之上,灯火阑珊。 巍峨的大周皇宫内,御书房静谧而庄严,烛光摇曳,映照出皇后首次孤影独坐的坚定身影。 她肩负起前所未有的重担,独自面对朝廷风云,等待着由她亲自指派高潜林前去邀见的三位肱股之臣。她心中明晰,唯此三人,能安定朝纲,护佑大周江山稳固。 李卫心,其一生堪称传奇,从微不足道的知县跃升至宰辅高位,几度深陷囹圄又安然而出,每次归来总能建立奇功,人们私下揣测,他是否在狱中得了高人指点方能成就今日之位。尽管近期因林怀景大婚之事受人非议,但作为一国之相,他在百官当中的余威仍在。 贺文贤,当朝文官领袖,昔日在永安州的政绩斐然,入京后更是倾力支持文官阵营,对怀王府屡施压制,令文臣无不以其马首是瞻。有他在,文官集团便稳如磐石。 至于怀王林常洛,即便怀王府现下遭群臣排挤,武将们对其却是由衷敬佩。一介皇子,身先士卒,战场英勇,失去二子,虽断臂未阻其志,仍平定大漠与南越,这份悍勇,哪个武人不为之动容?林常洛在,武官阵容便乱不了。 李卫心威震百官,贺文贤稳控文官,林常洛威压众武将,若此三人力挺,朝局自可固若金汤。 李卫心率先抵达,紧随其后的是林常洛。刚下马,便见一顶轿子缓缓而来,不消说,贺文贤也到了。 贺文贤下轿,目光交汇于不远处的林常洛,略显尴尬,迟疑片晌,终上前施礼: “下官贺文贤,拜见怀王。” 林常洛笑语温煦: “文贤老弟,我们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在永宁之时,可不曾这般客套。” 贺文贤答道: “怀王言重,您是王爷,卑职仅是一尚书,行礼自是应当,何来的客套之说。” 林常洛针锋相对: “往昔贺大人主导下的那些参劾本王奏折中,可不见半点礼数,贺大人带领那群书生日日给本王扣逆反之帽,本王可都铭记在心时不敢忘。” 贺文贤毫不退让,即刻反击: “王爷常言文人误国,试问我国何曾因文官而衰败?反而是王爷,连年征战,使永安州家家缟素,户户灵堂,这便是您口中的利国利民?” 林常洛则立即应声道: “武打天下,实乃国之根本!自古以来,多少朝代更迭,无不是以铁血手腕,方能定鼎中原,开疆拓土。战场上,刀枪剑戟,方能彰显我大国威严,守护百姓安宁。反观尔等这般只知吟诗作对、纸上谈兵的文人,关键时刻,岂能护我河山,保我子民?” 贺文贤不甘示弱: “文能治世,此方为长治久安之道。国家之兴,不仅在于武力之强盛,更在于治理之有道。自古以来,圣明君主皆重文治,以仁义礼智信教化万民,方能使得民心归附,国家昌盛。文化繁荣,思想开放,方能吸引天下英才,共谋国事,自古以来的开明盛世,哪一个不是文人所治?” 林常洛闻言轻笑,摆手道: “罢了,你我间的分歧暂且放下,今夜皇后娘娘召见,贺大人以为所为何来?” “娘娘亲宣,非比寻常,我料定陛下身体必有变故。” 贺文贤沉声回应。 “除你我之外,娘娘亦召见了李相,贺大人何不再设想的大胆一些?依本王之见,此次召见或许关乎大周国运,譬如,确立下一位帝王人选。” 林常洛向来无所畏惧,但其言辞之大胆令贺文贤瞠目结舌。贺文贤虽已隐约察觉到元庆帝情况不妙,却未敢妄断龙体欠安至极。 “林常洛,你怎敢如此口无遮拦?身为臣子,岂能诅咒君上?此是为臣之道吗?” 贺文贤闻言,怒不可遏,指着他厉声斥责。 林常洛却面不改色,嘴角含笑,从容对曰: “本王鄙视尔等迂腐文士,你心知肚明内情,却怯于直言。你不仅自我噤声,更不容他人发声,闻逆耳之言便恼羞成怒。你愤怒非因本王对陛下不敬,实则因你无勇气直言,更难以置信世间竟有人敢于直言不讳。本王之言,揭开了你虚伪的面纱,粉碎了你那文人优越的幻梦。贺文贤,于本王眼中,你这等文人,不过尔尔,本王永远看不起你们!” 言毕,林常洛袍袖一挥,扬长而去,独留贺文贤一脸惊愕。欲反驳可林常洛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自诩博览群书之文士,竟在所谓粗鲁武夫前败于口舌之争,羞愤交加之下,他连忙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林怀景得知消息,携剑与林若汐共赴鬼市,欲借鬼市秘径出城,与位于南郊三十里外的背嵬军会合。 “皇后夜半急宣老爷子入宫,宫中显然有重大变故,按时日来算,应该也差不多了。” 行进途中,林怀景若有所思。 “娘娘深夜相召,宫中事态必严重非常,以我看来,应该是陛下出了什么状况,想来,上京城怕是要出大变故。” 林若汐亦表赞同。 “老爷子此行京城,竟将背嵬军尽数带来,沿途关卡,居然畅行无阻?实在费解。” 林怀景百思不得其解,永宁城至上京,千里迢迢,这三千背嵬军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抵达?要知道昔日在通州,边嘉运仅率二百铁骑才能行这千里之遥,而现在,是三千人马,还是三千骑兵。 三千铁骑,还是背嵬军,大周境内,能与之匹敌者寥寥,看来林常洛是当真下了大决心,布了个大局。 “父亲总有父亲的法子,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找背嵬军集合,天一亮,宫里的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可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陛下一倒,那个位置,全天下盯着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林若汐叮嘱了一句。 林怀景点了点头,赶紧前往鬼市。 可这次,鬼市并没有让他们轻易进去,一人守着门口,抱着双手,看着林怀景他们慢慢靠近时,猛然提气,一掌将那人逼退,而后高声道: “鬼头有令,自今夜起,鬼市不得出入!” 第175章 又来一怪 林怀景和林若汐二人瞠目结舌,眼前的情景超乎他们的预料。 宫中的风声刚透出不久,他们也才刚刚得到消息,可这鬼市却已经早一步有了反应,那位神秘莫测的鬼头阿耶什情报网之密,委实令人咋舌。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怀景连忙追问,虽然心中大概已有答案却还想试探一二。 可那人却是淡淡回道: “具体缘由在下也不清楚,但鬼头有令在先,二位还是请回吧。” 边说边轻轻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然而林怀景姐弟俩非但没有挪步,反而固执地立在那里,目光坚定地与对方对峙。 “二位这是何意?” 面对林怀景不善的注视,那人反问道。 林怀景沉稳答道: “今日我们有非要进入不可的理由,请你务必向鬼头转达。” 那人却毫不妥协: “我已说得明白,鬼市至今夜起不得出入,至于世子什么时候能进,得看鬼头什么时候松口。” 林怀景微笑中带着一丝挑衅,道: “你既知我的身份,自然也听说过我与崔人王的那一战。连他都不是我的对手,而你如此镇定,莫非自认手段更在崔人王之上?” “崔人王不过尔尔,世子虽胜,亦是惨胜。仅凭击败崔人王的实力,想要胜我,却是万万不能。” 那人言罢,目光转向林若汐,“倒是这位姑娘,身怀剑意,剑道造诣不凡,若要硬闯,虽然成功机率不大,倒是值得一试。” 林怀景闻言不悦,自己的姐姐有剑意在身,他就没有吗?他现在也提着剑呢,还受过萧宁玉的指点,怎么就被忽视了?立马就回了一句: “不是,你何意啊?我姐身上有剑意,我身上就没有吗?我也是使剑的。” “哼,世子心不诚,剑意何来?剑如知己,需真心相待。你剑气凌厉,实则依赖充沛的内力,并非剑意所致,剑,也是认人的。” 那人一语道破林怀景的症结所在。 “你不想习剑?” 林若汐侧首望向林怀景,语气中带有一丝询问。 林怀景的确不太想习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慢慢的开始习剑,甚至学习了萧宁玉的剑气,渐悟剑意。 内心深处,他对此是抗拒的,这份抗拒使得他的剑招难以发挥至极致。表面上看,他的剑气雄浑磅礴,这得益于张祁闻特传的内功修炼法门以及自身的卓越天赋,但这心结使他与剑和剑招之间总有隔阂。 “呃,不是很想。” 林怀景坦承,他不愿深究剑术,原因之一便是担心被剑术超群的林若汐挑战,这绝非他所愿。 “是因为我吗?” 林若汐,这名天资聪颖的第一才女,轻易洞察了弟弟的心思。 “当然不是,剑道深邃,而我资质平庸,实难窥其堂奥。” 林怀景试图掩饰。 “那你为何使剑?” 林若汐指了指他手中的剑。 “这个,不是没有趁手的兵刃嘛,就将就用一下。”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勉强,说完不禁尴尬地朝林若汐笑了笑。 “无需顾忌我,你若真有能耐,便应在剑道上超越我,那时方能在江湖中站稳脚跟。” 林若汐鼓励道。 林怀景摆摆手,笑道: “哪敢哪敢,姐,你从小到大我都怕,怎可能赢你。” 话毕,他转而面向那神秘人: “听你口气,实力显然在崔人王之上。这鬼市八怪:索命瘸子磨刀匠,人头豆腐庄稼汉,羊肉掌柜香肉馆,瞎子老怪催心肠,最问你是哪位??” “好说,在下羊肉掌柜田老猎。” 对方淡然承认。 “老猎?奇怪的名字?”。 “不是名字,是江湖人给的浑号。老头子曾经打猎为生,万物皆可狩,人亦在其列。” 田老猎悠悠回应道。 “那羊肉掌柜之名又从何而来?” 林怀景追问不舍。 “彼于鬼市操持一家羊肉小馆。” 田老猎简言以对。 “怕是不止售卖洋肉吧?”林怀景心存疑惑,如斯人物,怎会甘于经营寻常食肆? “此事与世子无关。” 田老猎试图回避。 “谁说无关?本世子颇感兴趣,欲往一探究竟,阁下可愿领路?” 林怀景巧寻借口,意图闯入。 “鬼市自今夜封闭,无人得入,老头子已然说过了。”田老猎重申规定。 “本世子意决,一定要进,阁下能挡下我们二人吗?” 林怀景踏前一步,毫无惧色,不虑田老猎会出手制止。 “老朽劝世子勿行莽撞,纵是世子之尊,加上那位姑娘,也进不得此门。” 田老猎之言挑起了林若汐的好胜之心,她凝视田老猎,对林怀景言道: “你且旁观,不得出手,我倒想试试此人,看他究竟能不能挡下我。” 林怀景面露同情望向田老猎,退后两步,补充说明: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亲姐,我们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剑术高手,不久前刚败了……败了……那位怎么称呼来着?” “南宁剑仙甄不遇。” 田老猎代答,显是对此颇为熟悉。 “正是,这甄不遇方才与我交手,剑势惊人……” “甄不遇?区区止羡境之辈,竟敢自封剑仙,南宁之地,看来是无人了。” 没想到连甄不遇这样的人物居然都进不了这田老猎的眼,也不知道是他的本事当真不凡还是在那里吹牛。不过林怀景倒也不在意,因为他提这一句不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姐姐有多厉害,而是让他知道,这位是怀王府的郡主,有这个身份在,田老猎怎么样心里都会有所顾虑。 他可不想到时候林若汐真要打不过,自己得出手相帮,自己帮不帮得了是一回事,真出手相帮了,后果怕是比帮不了还要严重。 与此同时,林常洛与贺文贤已步入御书房,李卫心随侍一旁。二人低首,唯有林常洛仰视皇后。 “怀王,忆及上次相见,已是二十年前,漠北大捷,你凯旋京师。未曾想,这一别竟是二十余年。” “娘娘所言极是,二十载春秋已逝,臣已渐苍老,而娘娘风采依旧。” 林常洛口吐莲花,皇后闻言摆手轻笑: “哀家也老了,这么晚了召你们三个进宫,想来你们应该猜到发生什么了。” “娘娘,可是陛下……” “陛下有恙,可能过不了年关了!” 皇后坦诚相告,言语中难掩忧虑。 第176章 天策宝印将军,加九锡 皇后的直接让李卫心跟贺文贤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他们虽然想到可能是元庆帝的身体有恙,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居然过不了年关。 “皇后娘娘,此事,是否太过武断了?陛下他……” 贺文贤开口问了一句,眼下这个情况,也就只有贺文贤不希望此事是真的了。 “赵悬壶看过了,这是他的说法。” “赵太医,这……” 这一下连贺文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们的皇帝,已然时日无多了。 “那,陛下他,可还有醒的机会?” 贺文贤立马又问道。 “还有,也就在明日吧,醒了之后,哀家会让陛下立遗诏,这也是哀家找来三位的原因,立遗诏时,三位都必须在场。” 皇后回应。 “老臣,领旨。” 贺文贤还没说什么,林常洛先行了一礼,应下了这事儿。 “真的,没有任何转机了吗?” 贺文贤还是不愿意接受。 “贺大人还是认了吧,娘娘自是这天下最不希望陛下出事的人,她也如此说了,想来是没有转机了。” 李卫心上前说了一句,而后朝着皇后拱手道: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等到陛下醒来,立下遗诏的。” “嗯,有劳李相了,哀家已让人准备了些吃食,李相跟贺大人可先去,等陛下醒后,哀家自会让人相请,至于怀王嘛,哀家想与他聊些家常,二位请吧。” 听到这里,李卫心跟贺文贤也不敢多说什么,与皇后告了别,直接就出了御书房,御书房里,只留下皇后、怀王还有高潜林三人。 “怀王。” “老世在。” 林常洛抬手回应。 “听说,这次带兵来的?” 皇后问道。 “回娘娘,老臣前不久听闻当年围攻拙荆之人就在鬼市当中,老臣自要为拙荆报仇,故而领兵而至陛下也已经同意了。” 林常洛回答道。 “怀王放心,这个事情,哀家已经知道了,哀家问你这话,不是想让你收手,而是想请皇兄你先以大局为重。皇嫂的仇,一定得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我大周的朝局。” 皇后这话说的直白,意思就是需要林常洛带着他的人马稳住如今将会动荡的朝局。 “回娘娘,老臣,惶恐,娘娘已经说了,陛下还会醒,到时候遗诏一下,大事皆定。” 林常洛却是如此回应。 “怕的就是这遗诏,怀王应该明白,这遗诏不管写的是谁,到最后一定无法让两边满意,太子跟老三任何一边不满意都将会掀起波澜,如今巡防营在老三手里,羽林卫并不一定听哀家的,哀家唯一能信任的,其实就是皇兄你啊。” 皇后以“皇兄”相称林常洛,自然是希望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她这次叫来了三人,但唯一能真正控制住局势的,在她眼里只有眼前这个林常洛。 “娘娘都这么说了,老臣自然不敢不从,只是,不知娘娘需要老臣做什么?” “很简单,明日遗诏下了之后,还请怀王将你的人马直接调入京,接管羽林卫和禁军以及,上京城的城防。” 皇后现在能想到的,就只能如此了,一直以来都倍受朝廷忌惮的怀王府,如今成了朝廷最后的倚仗,这实在是有够讽刺的。 “这个,怕是……” 林常洛故作纠结。 “皇兄不必多虑,哀家相信皇兄的忠心,希望皇兄也相信哀家的诚意。待京城事定,皇兄除了世袭恩旨外,加封天策宝印将军,赐九锡。” 这话别说林常洛了,连边上的高潜林都听傻了,古往今来,这九锡便是权臣篡位第一步,如今皇后直接将这事儿说出来了,这跟明摆着让林常洛篡位没什么两样了。 林常洛听罢,先是一愣,而后回道: “老臣谢过娘娘厚恩。” “皇兄不必谦虚,此是你应得的,此事,就有劳皇兄了。” “娘娘如此信重,老臣自不负重望。” 林常洛抬手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高潜林见林常洛退出去了,却是看向皇后: “娘娘如此重恩,怕是……” “这天策将军,倒是只是个由头,哀家当真希望怀王能受了这九锡,如此一来,不管太子还是老三继位,怀王府都会真正的众矢之的。上京城如今需要怀王府,但将来的陛下不需要。” 皇后却是将心思放在了这里,林常洛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受了,这让皇后终是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林常洛走出御书房,抬头看着天,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去寻李卫心他们去了。 “娘娘此举,怕是有些太过冒进了。” 第一次,这是高潜林第一次如此跟皇后说话。 皇后一愣神,一脸诧异的看向高潜林: “高潜林,你说什么?” “回娘娘,方才娘娘也说了,上京城如今需要怀王府,娘娘却还行如此心机之事,若是让怀王揣摩到了,怕是会陷上京城于危局。” 高潜林直言道。 “高潜林,记住自己的身份,如若不是陛下信重你,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跟哀家说话,信重你的是陛下不是哀家,方才怀王并没有怀疑,而是很高兴的受下了,这说明,哀家做的对。” 高潜林听罢,赶紧点头: “娘娘圣明,是奴婢唐突了。” “知道就好,去准备一下吧,天一亮,陛下想来就会醒了,太子跟老三那边儿,也让人盯着点儿,别出什么岔子。” “奴婢尊旨。” 高潜林退了下去,皇后一下子坐在了龙骑上,闭着眼睛,而后伸手摸了摸那龙骑两边龙形扶手,轻声呢喃道: “这位置,谁说一定要男儿做,女人,就做不得了?” 偏殿。 “李相,你说,皇后娘娘会跟怀王说什么?” 贺文贤问李卫心。 “圣心难测,这娘娘的心思,也难测,本相不知,但总归,是与陛下的事情有关。” “陛下前几日身体都还硬朗,为何突然倒下了?李相就不觉得,事有蹊跷?” 贺文贤对于元庆帝倒下的事情,还是不能接受,总觉得,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阴谋。 第177章 阿耶什的灵通消息 李卫心看着贺文贤,他没有说话,可这眼神里,却给了贺文贤很多的信息。 “难不成,李相不觉得有异?” 贺文贤又问了一句。 “这种事情,贺大人还是少想为妙,如果贺大人说的是真的,那就证明如今的陛下已然失势,这皇宫已然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了,你我也无能为力。如果说的是假的,贺大人这便算是构陷皇家,百死不恕之罪。” 李卫心提醒道。 “可是,你我身为大周之臣,食大周之禄,自然要替大周……” “贺大人怎么就敢肯定,眼前将要发生的事情,对大周不利呢?” 这时,林常洛到了,朝着贺文贤问了一句。 “怀王的意思是,如今这宫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大周来说,不算是件坏事?当今的陛下……” “当今的陛下是本王的胞弟,是本王一手扶持着他坐到如今位置的胞弟,他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比贺大人清楚,如今之事,只要处理得当,朝中有贺大人跟李相,自是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是怀王府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贺文贤开口反驳道。 “怀王府的处境很差吗?怀王府自立府以来,就一直镇守我大周西陲、南境,不管朝廷如何看待,怀王府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这一点,贺大人应该清楚。所以,不管朝中发生何事,对于怀王府的影响并不大,难不成贺大人以为,那龙椅换了个人坐,朝廷就会兵发永安州,讨伐怀王府吧?” 林常洛回应。 “哼,怀王倒是心宽,哪怕陛下如此了,想的也比一般人周到。” 面对林常洛的态度,贺文贤自然是不理解的,所以,他一脸鄙夷的回应了一句。 “一切,等到天亮便有结果了,贺大人,不必着急。” 林常洛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们二人,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另一边,鬼市。 林若汐跟那田老猎的战斗还未分出胜负,这田老猎的确不是一般人,真气霸道,招式狠辣,虽然他没有伤林若汐之心,但招式却还是霸道非常,让林若汐一时半会儿居然拿他不下。 林怀景站在边上看着,想帮却又不敢帮,林若汐这个姐在他心里头的压迫感,终还是压着他不敢上手。 那田老猎看向林若汐的眼神明显变了,没了之前那种轻视,多了一些诧异。 “没想到你一个女娃儿,如此年轻居然有这般修为,倒是让老头子有些吃惊。” “好说,我也没想到,这上京城除了高潜林外,居然还有人能挡下我的剑,前辈才让我诧异。” 林若汐嘴上倒也不饶人。 “呵呵,看来一时半会儿你我之间也分不出胜负,姑娘若不是早些退去,再寻他法,也省得在此浪费时间?” 田老猎倒是不想打了,这么半天也分不出胜负,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拿她不下,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徒劳。 “倒不如前辈退去,放我们二人进去,也可避免继续交手不是?” 林若汐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以她的性子,不把这田老猎打败,怕是不会罢休。 “世子不劝一下吗?再这么打下去,不管胜负,我二人怕是都得真气耗尽而亡。” 田老猎看向林怀景,朝着他说了一句。 “所以说田老前辈不如把我们放进去,再这么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林怀景也开口劝道。 “进不去的,就算我放你们进去,里头还有人拦你们,就算你二人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再见到鬼头。” 田老猎倒是直接,说出了眼下林怀景他们将要遇上的难题,看来阿耶什的的确确不想让他们再进鬼市,不用想也知道,后面拦他们的,一定也是八怪之一。 这也就是说,还真是不好进了。 “有点儿意思,今日我若能闯进去,那就证明我的剑已然可以睥睨天下了,这趟上京城,还真是来对了。”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激起了林若汐的胜负欲,可她连第一道田老猎都未能取胜,后面几个至少有四个在他之上,想要胜他们所有人,谈何容易? 不,不是谈何容易,而是根本不可能。 除非张通玄能亲临,要不然这个天下,怕难有人有这样的手段了。 “真是见鬼,我不就是为了出个城嘛,何必搞的这么复杂。” 林怀景长叹一声。 “世子想出城,倒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操着相当蹩脚的中原官话的声音传来,全天下,用这种口音说话的,怕也只有阿耶什一人了。 “我还以为鬼头当真要当这个缩头乌龟呢。” 林怀景见到阿耶什,调侃了一句。 “世子深夜要出城,想来是知道上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阿耶什说道。 “呵,我知道什么应该不算稀奇,我现在觉得奇怪的是,为何鬼头你会知道上京城发生了什么?” 这个事情要不是林常洛的关系,林怀景也不一定能知道。而现在,这个阿耶什居然知道,而且还早一步做出了反应,可见他的手伸的有多长。 “这个,不需要世子担心,世子想要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下需要世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阿耶什看向林怀景。 “说来听听?” 林怀景并没有直接答应,虽然他知道自己好像没得选择,但也不想把话说死,他得知道这个经营鬼市几十年的鬼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怀王此来,是冲着鬼市来的,或者说,冲着鬼市里头的某些人来的,所以,我希望世子能劝说怀王放弃这个念头,如此,今日我鬼市的大门便向世子敞开。” “!!!” 林常洛带着背嵬军来,在林怀景看来是冲着皇宫里那位来的,而现在,阿耶什居然说是冲着鬼市来的? 这个事情林怀景都知道,可眼前这个鬼头居然知道。 “不行!!” 林若汐一听,立马不乐意了,直接出面制止。 “我同意,此事,我会出面劝说我们家老爷子。” 几乎同时,林怀景居然同意了。 “怀景!!” 林若汐一脸诧异看向自己的弟弟,而林怀景却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姐姐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而林若汐看着林怀景那严肃的表情,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欣慰。 “好吧,听你的。” 生平第一次,林若汐让林怀景主导一切。 第178章 皇后的野心 得到了林怀景肯定的回答,阿耶什的目的已然达到,没再多想,亲自带着二人进了鬼市,从那秘道出了城。 一出城,朝着背嵬军营地而去的路上,林若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鬼市下手?” “姐你知道?” 林怀景问了一句。 “哪怕是皇宫里那位这些年如此相逼,父亲都没有想过带兵入京,你觉得,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他行如此悖逆之事?” 林若汐看向自己的弟弟。 “我想,应该跟娘亲的死有关吧。” 林怀景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既然也想到了,为何还要答应那个鬼头?如此一来,父亲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就无法完成了?” 林若汐说道。 “不会的,老爷子想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啊?” “父亲很看重你,你说的话,他怕是会听,哪怕这个事情,关系到娘亲。” 林若汐回了一句。 “是啊,老爷子会听,可我不会啊。” 林怀景笑了笑。 “你不会?何意?” 林若汐没明白。 “我是说会帮他劝,可我没说怎么劝,会不会成功,这种事情,谁能保证一定成功?” 林怀景却是早就想到了对策,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样子,林若汐突然有些想笑。 她身处江湖已久,早就习惯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事情,所以她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过这无赖的行事风格,倒是的的确确像是自己这弟弟的性子。 两人有说有笑去了背嵬军大营,刚到营门外,立马被人拦了下来。 “我是林怀景,我找魏统领。” 林怀景上前答话,那守门的士兵上下打量着林怀景,然后将信将疑的朝着边上一人说道: “你看着,我去回报。”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统领魏续出来了。 “末将魏续,见过世子、郡主!” 魏续出来见礼道。 “魏统领,去准备一下,天亮之后,随我进城。” “末将明白。” 另一边,三个大周最权重的大人物,坐在偏殿等天亮,林常洛在边上闭目养神,慢真运气,体内的气已然运行两个小周天了。李卫心倒是睡的踏实,贺文贤则一脸警惕的看着林常洛,好似自己只要一闭眼,这位大周最有权势的王爷就会立马取了他的命一般。 坤元宫。 元庆帝突然之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坐在边上看着他的皇后一见,赶紧上前: “陛下,你感觉怎么样?” “朕,怎么了?” 元庆帝转头看向皇后。 “陛下,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太医都过来看过了。” “朕睡了一天一夜了?想来是朕太累了,只是这觉睡了这般长,这身体怎么还是感觉没什么气力呢?” 元庆帝说着就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皇后,朕……朕……” “陛下,赵悬壶赵神医说,陛下过不了年关了。” 皇后如实回答。 “什么!!” 元庆帝大惊,他努力想要站起来,想要证明自己没事,可是却完全无力,最主要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些诧异,而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一口漆黑的血,而后,心口的剧痛让他面目狰狞,他这才发现,自己当真已然命不久矣。 “为何……咳……咳……” 连着咳了几声之后,元庆帝两眼一黑,又下子失了神,半天才缓过来,可这身子,却是虚弱的不能再虚弱了。 他看向自己的皇后,她就坐在那里,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叫……叫太医!” 元庆帝艰难的说了一句。 “陛下,赵神医都看过了,回天乏术,如今,为大周计,陛下应该留下遗诏,如若不然,大周怕是要乱。” 皇后回道。 “你……你想做什么?你希望朕,立谁?” 元庆帝看向自己的皇后,他现在突然明白,眼前的这个皇后,已然不是平时那个看起来贤惠柔弱的后宫之主了。 “这是陛下圣心独断之事,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知。但不管陛下立谁,希望陛下可以给臣妾一个机会,一个垂帘听政的机会。” 听到这里,元庆帝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皇后的野心,怕是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你……你,呵呵,来人……来……” “还请陛下三思,臣妾是在给陛下机会。” 皇后见元庆帝想叫人进来,立马打断了他。 “给朕机会?你给朕什么机会?” 元庆帝有些激动,虚弱的他已然开始大口喘气了。 “淫子之妻,这可是要遗臭万年的事情,陛下想臣妾将此事,诉诸史官吗?” 皇后面若冰霜看向元庆帝,这句话让元庆帝的双眼一下子瞪的老大,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点事情,居然让皇后知道了。 “你……你是如何……” “这后宫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瞒住臣妾,就算陛下让高潜林去接人,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保证百步之内没有人。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如今陛下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还是听臣妾一句劝,陛下以为如何?” 皇后看起来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把柄,元庆帝已然没有任何选择,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忍受自己遗臭万年的。 “你就不怕朕死之前,杀了你?” 皇后上前,将元庆帝扶起来时,元庆帝问了一句。 “陛下当然可以杀了臣妾,但是却杀不尽天下人,只要天下还有人,臣妾自然就会让世人知道陛下做的。” 皇后的回答让元庆帝直接没了底气,见他不说话,皇后继续说道: “等一下臣妾会让李相、贺大人还有怀王进来,届时,陛下要怎么说,遗诏要怎么立,臣妾以为,陛下应该清楚。还有,臣妾得提醒一下陛下,那南越公主,是老三的人。” 这句话很明显,皇后是希望元庆帝立林怀义。 “朕,知道了。” 元庆帝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没有什么比死之前被如此控制更让人遭心的。 “陛下知道就好,臣妾这就去叫人。” 皇后得逞,心满意足。 第179章 殡天 坤元宫。 林常洛三人跟着皇后走了进来,门外候着的,是赵悬壶。 “陛下,怀王李相还有贺大人进来了。” 皇后上前说了一句,元庆帝转头看向进来的三人,想要开口,可是身体的气力却让他只能发出相当微弱的声音,此时的他,连坐着的气力也没有了。 “陛下,老臣来了。” 怀王先走到了元庆帝面前,朝着他说了一句。 “皇……皇兄!” 元庆帝声音很轻,林常洛却是听得真切,他弯下腰,凑近元庆帝,点了点头: “陛下有什么想说的,说于老臣、李相还有贺大人听便好,我三人,定然能完成陛下的遗愿。” “好,三位爱卿,大周,就靠你们了。” 元庆帝说着,看向身边的高潜林,朝着他点了下头,高潜拿着圣旨跟笔墨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笔交给元庆帝,元庆帝拿着笔,颤颤巍巍在上面写着什么。 写了许久,写的满头大汗,而后拿出玉玺盖了下去,之后看向高潜林,示意他下去。 高潜林躬身退去,元庆帝看向林常洛: “皇兄!” 林常洛听罢,赶紧上前: “陛下,老臣在。” “大周,就托付给你了。” 元庆帝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朝着林常洛伸出了手,林常洛赶紧上前握住。 “朕这一辈子,了无遗憾,唯一对不住的,就是皇兄你啊。” “陛下,君臣之间,没有对不住之说。” 林常洛出言安慰道。 “呵,你啊,还是那副样子……” 元庆帝说着,抬头看向上方,嘴里低声呢喃道: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然后张着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皇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后悔什么,是后悔如此对待怀王府,还是后悔,走出了那将他带进深渊的一步。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这个一直最看重权势的帝位的大周元庆帝,终于在悔恨当中,走完了自己并不精彩的一生。 他走的并不安详,他是带着恐惧走的,走的时候,还怕自己的名声被毁。 看到元庆帝咽气,林常洛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他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这时,皇后看完了那遗诏,朝着林常洛三人说道: “三位,陛下的遗诏,你们最好是过目一下。” 林常洛听罢,给了李卫心一个眼神,二人上前,双手接过遗诏,打开看了一眼: 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忧勤,励精图治,期许海晏河清,万民安乐。然天命有常,人生如寄,朕今病体沉疴,恐难久延于世。念及此,心绪难平,特留遗诏,以告天下。 一、朕之子嗣中,林怀义仁孝聪颖,德才兼备,甚合朕意。自今而后,林怀义即皇帝位,尔等臣工,当尽心辅佐,共谋国是,勿使朕有遗恨。 二、林怀义虽勤勉,对于国事却还生疏,故在其继位之初,由皇后监国总理国事,直到新皇可正常处理朝政。 三、朕在位期间,虽力求治国安邦,然世事纷扰,总有未竟之志。望新皇继往开来,秉持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使国家昌盛,百姓安居。 四、边境安宁,乃国之根本。朕望新皇与邻国修好,以和为贵,然亦不可忘战备,固我疆土,保我子民。 五、文化昌盛,乃国之灵魂。朕素重文教,望新皇继续倡导儒学,广开才路,使学问之道昌明于世,以资治理。 六、朕之身后,丧事从简,勿以金玉珠宝陪葬,以免劳民伤财。陵墓规制,亦应遵古制,勿过奢华。 七、朕之遗爱,尽在苍生。望新皇及诸臣工,勿忘朕之初心,常怀忧民之心,勤政爱民,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以上七点,皆为朕意,朕言至此,心已足矣。愿皇天后土,佑我大周万世太平。朕去之后,尔等当勉力前行,勿负朕望。 这一遗诏一下,林常洛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当中,震惊更多一些。 “哀家也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哀家一妇道人家,哪里会处理国事,然陛下如此遗诏,哀家自也无奈,还请三位臣工辅助哀家在新皇登基之初,处理国事。” 皇后看着三人,提醒道。 “老臣惶恐,定然不负圣恩。” 林常洛回了一句。 “三位且行下去,这遗诏也当保秘,待陛下入皇陵之后,哀家自会请怀王公诸与众。” 皇后继续说道。 “臣等,告退。” 三人异口同声,而后各自退去,皇后看向边上的高潜林,说道: “高公公!” 而后点了点头。 高潜林见罢,走到殿外,高声道: “陛下,归天啦!!” 这时的太子林怀仁刚入宫,立马就听到了,这时的他立时心惊肉跳,赶紧朝着坤元宫跑了过来,迎面遇上了林常洛三人。 “皇伯父!” 林怀仁立马上前见好,而后问道: “父皇他……” “太子,陛下殡天了,你去见见吧。” 林常洛说了一句,又感觉不妥,继续提醒道: “陛下身后事故然重要,太子还是多想想之后的事情吧。” 说着便离开了。 “怀王这是在提醒太子?遗诏之事还未公布,这是大周最大的秘密,你居然如此提醒?这是完全没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贺文贤却是有些不满。 “贺大人,皇后监国,你觉得此事没有蹊跷吗?” 边上李卫心却是问了一句。 “有,那也是陛下定的,我等臣子,有何……” “按贺大人之言,如果陛下错了,为臣者也只能看着他错吗?” 林常洛看向贺文贤。 “陛下如今已然殡天,这遗诏便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为臣者,自然要按这遗诏进行,自古以来,遗诏都是皇帝进皇陵之后再公布的,怀王方才,明明就在提醒太子。” “难不成,贺大人希望我大周换新帝之时,皇宫内血流成河?想看着三皇子跟太子自相残杀?贺大人身为尚书郎,文官党魁,这心思,未免太过歹毒了些吧?” 李卫心朝着贺文贤说了一句,给贺文贤气的够呛,正要说什么时,宫墙外,传来了动静。 第180章 摇摆 太子才刚进宫立马就听到了元庆帝驾崩的消息。 而后,城墙外已然开始了行动。 林怀义虽然未得到消息,却也开始行动了。 他身边有一个常子布再加上灵瑶二人,自会给他出谋划策,只是,他刚出门就被一枚暗器挡住了去路。 林怀义虽是皇子,却也有些身手在的,这枚暗器落在了他的脚前,让他后退了两步,而后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说明这个使暗器的人,有着相当的实力。 “何人敢在此造次?” 林怀义高声问道。 “咻!” 又是一枚暗器,不过这次上面扎着一块白布,林怀义伸手解下那白布,上头只有四个字:出府者死! 林怀义大惊,转头看向暗器所来方向,朝着那边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宵小,敢在此造次?本王就不错,你敢杀我!” 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又一枚飞刀射出,在林怀义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一下,惊得林怀义立马停下了脚步,这一击稍偏半寸,自己怕是刚才已然死了,对方好似,并没有打算留手。 这时,身后的常子布来了。 “殿下!” 常子布表情凝重。 “怎么了?” 林怀义已感大事不妙。 “回殿下,在外面布防的府兵,尽数被杀了。” 常子布回了一句。 “什么!!何人所为?” 林怀义又一次震惊了。 “不知,但都是一击毙命,想来是高手所为。” 常子布回道。 “高手?这上京城,除了皇宫里头的高潜林外,也就鬼市里有这样的人物了,难不成,有人动了鬼市?” 林怀义立马感觉到问题不对。 “不,殿下还少想了一个地方。” “哪儿?” 林怀义问。 “慎刑司!” 常子布不愧为林怀义身边第一智囊,他立马想到了还有一个有着相当高手的地方——齐司的慎刑司。 “慎刑司有父皇直接控制,如果他们动手了,是不是意味着父后不想我离府?” 林怀义看向常子布,常子布点了点头: “的确,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看来父皇是想把皇位传给太子,我忙碌半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太子继位,怕是第一个会拿我祭刀立威啊。” 林怀义突然感觉有些绝望。 “殿下,方才在下说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常子布提醒了一句。 “难不成,还有不合理的?” 林怀义问道。 “自然,还有一个解释。” “什么?” “宫内的消息殿下知道,太子,也知道,所以他早一步去找了齐司,如今的齐司已然投效了太子,投效了他认为的,大周未来的君王。” 常子布分析道。 “先生的意思是,慎刑司在这里拦着,可能是太子的意思?” “不错,所以眼下的事情,得有殿下你作主。” 常子布回答。 “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是父皇……” “殿下还有的选吗?” 常子布问了一句,林怀义这才明白,他现在已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现在退去,太子登基,自己必死无疑。 如果现在孤注一掷搏一把,没准还有一丝生机。 “活下来,赢他,坐上那个位置,才是殿下如今唯一的选择,胜,者君临天下,败,亦不失为英雄也!” 林怀义听罢,看着常子布,眼神里带着些许动容。 “我若败了,这王府上下,怕是无一生还。” “选择跟殿下那天起,这就是我们的命,殿下赢,一起赢,殿下败,一起死!!” 常子布回答。 “好,今日,本王就此一搏!” 林怀义说着往前一步,朝着不远处那暗器飞来看方向高声喝道: “本王林怀义,要见齐司齐大人,还请各位通传,大周如今朝局不稳,齐大人若忠于陛下,当以社稷为重,怎可助纣为虐!!” 不远处,一个杀手手里攥着一些暗器,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齐司,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大人,是否去见他一见?” “你觉得,我应该去见吗?” 齐司反问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太子败了呢?” 那人回答。 “失败?现在我们回头去帮三皇子,到时候三皇子就算成功了,也不会太看重我们的。” “雪中送碳固然可以得到重用,但锦上添花却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这里,齐司愣了一下,轻声问了自己一句: “立于不败之地吗?是这样吗?” 这边林怀义见没人回应,又喊了两句,而后,又往前走了一步。 “殿下当真不怕死?” 经过短时间的思想斗争,齐司终还是出来了。 的确,就现在的局势而言,三皇子更具优势,他那手下说的没错,雪中送碳的确可以更受重用,但风险太大,锦上添花却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你会杀我吗?” 林怀义问齐司。 “殿下觉得呢?” 齐司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与皇子说话,因为现在的他,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齐大人若是想杀本王,现在就可以动手了,以齐大人的身手,本王是敌不过的。” 林怀义倒也是直接,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没准,但大抵觉得齐司是不会动手的,如果要动手,他大可不必出来。 “陛下让我看着殿下您,宫内的情况并不乐观,希望殿下能体谅。” 齐司并没有说自己是受太子指使,而是说自己是受皇帝之命,如此一来他也就可以在林怀义这里摆脱之前相帮太子的事实了。 “那你现在却又出来是为何?” 林怀义回答道。 “太子入宫了,不管怎么样,就我而方,更看好三皇子你,所以,我打算违这辈子唯一一次陛下的口谕,放殿下进宫。” 齐司回了一句。 “太子都进宫了,怀王他们也进宫了,看来父皇情况很不妙,你见过他吗?” 林怀义想从齐司口中得到一些宫里有用的信息顺便再甄别一下齐司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 “陛下是天子,早就感觉自己身体不适,故而之前给我下了口谕,如若宫出出了状况,要先控制住殿下,以防殿下动乱朝局!” 第181章 双子入宫 齐司只是稍一调整,立马就将自己说成了一个哪怕到现在依然忠君爱国的慎刑司督主。 林怀义也没有怀疑,毕竟齐司一直以来都只听元庆帝一人之令,如今这般说,也是合情合理。 “那现在齐大人想如何行事呢?” 林怀义看向齐司。 “方才下官说了,殿下可速去皇宫,不过最好带上巡防营。” “巡防营?何意?” 林怀义立时觉得齐司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回殿下,下官奉旨监察百官,自是知道一些殿下不知道的事情,太子已然入宫,而就在刚才,羽林卫接手了禁军的防务,如今已控制整个皇宫。” 齐司能在上京城这么久,控制着慎刑司这么久,自是有他的能耐的,皇宫那里稍一有异动,他立马就知道了。 “看来宫里当真出了大事了,怕不是父皇他……” “怀王李相他们原本打算出宫,却被羽林卫拦了下来,如今还在宫中,想来是怕宫里的事情传出来,以微臣之见,宫中的事情怕是已然定了,殿下何不赶紧进宫试探一二?” 齐司回答。 “多谢齐大人,若真有一日本王荣登大宝,齐大人,乃是第一功臣!” 林怀义说着立马让人牵来马,与常子布一起朝着巡防营大营而去。 对于林怀义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他得在第一时间入宫,第一时间控制京城,巡防营人手虽然不多,但对比太子手底下的人手,已然足够。 眼下最难处理的,是羽林卫,如今羽林卫已接手京中布防,他们一直是上京城最重要的战力,巡防营想要控制大局,就得出奇致胜。 “殿下,你可先进宫,巡防营由在下处理。” 常子布给了林怀义一个提议。 “嗯,先生此言正合我意,如今羽林卫已然接手城防,巡防营想要控制局面,需要出奇致胜,这是先生的拿手好戏,本王在宫里,等着先生大作。” 林怀义说了一句。 “殿下放心!” 常子布说着,纵马前往巡防营,而林怀义则去了皇宫。 此时的皇宫里。 林怀仁看着皇后娘娘: “母后这是作甚?为何不让孩儿,见陛下最后一面?” “陛下已然殡天,赵神医正在里头处理最后事宜,太子且稍候,与哀家在此,等一人。” 皇后娘娘回答道。 “等人?何人?” “等老三啊,宫中的事情你知道了,老三会不知道吗?” 皇后笑着回应道。 “这个,母后说笑了,儿臣并不是知道什么,而是想进宫面见……” “行了太子,有些话哀家不说透你也应当明白,莫把哀家当那痴傻之辈,你若不知,你父皇驾崩你为何半点儿吃惊都没有?想来是早就知道你父皇他病重之事了,此事,哀家不想追究,哀家能理解你们所作的一切,但是现在,陛下遗诏已下,一切,当按陛下旨意行事。” 太子听罢,愣了一下,而后连连点头: “母后说的是。” 没一会儿,老三林怀义来了,一进来看到皇后跟太子,赶紧上前行礼: “儿臣林怀义,见过母后,臣弟见过太子。” “平身吧。” 皇后回了一句,太子则赶紧上前: “你我兄弟之谊,怀义何需如此多礼。” “太子是储君,这礼,自要是见。” 林怀义回道。 “行了,你们两兄弟就不必假模假势的在哀家面前装什么兄友弟恭了,赵神医在里面,你们二人且先候着,哀家叫你们了,你们再进来。” 皇后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进去。 皇后这一走,林怀义立马看向太子,朝着他试探道: “母后今日说话如此古怪,想来是手里有了父皇的遗诏,太子觉得,那遗诏里的名字会是谁?” “本宫不知,也劝三弟莫要打听,历来遗诏都是皇家最重的机密。” 太子林怀仁提醒了一句。 “太子说的是。” 林怀义赶紧应声。 殿内。 “赵太医,如何了?可有异样?” 赵悬壶此时做的,其实算是忤作的工作,但是因为涉及的是当今的皇帝,所以需要由他这个太医院之首来处理。 “回娘娘,其他地方都没有异常,但微臣在陛下的血液里,查到了一种特殊的药物。” 赵悬壶回答道。 “药物?陛下是因为这个死的吗?被毒死的?” 皇后听罢,很是诧异。 “回娘娘的话,陛下不是中毒死的,陛下的死是不事跟其血液里发现的药物有关,还没办法确认。” “没办法确认?连您都查不出来吗?” 连赵悬壶都查不出来,倒是让皇后娘娘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得先等微臣拿回去好好查一查,试试这药物的药性方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药物应该没毒。” 赵悬壶回答道。 “这个药,有没有可能,激起人的某些欲望,让陛下深陷床苇?” 皇后轻声问了赵悬壶一句,赵悬壶愣了一下,而后回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一切都需要微臣测过药性方能定性。” “如此,罢了,此事,不可与外人讲。” “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赵悬壶点了点头。 “太子,进来吧。” 皇后说了一句,太子听罢,回头看了眼林怀义,脸上有些得意之色。 “三弟,为兄先进去了,你在此稍候。” 说着转身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赵悬壶站在皇后身边,床上躺着当今的陛下。 “父皇!!” 太子想也没想,直接朝着作痛苦状边朝着床边跑去。 “行了太子,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 皇后娘娘直接将他喝止,然后说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趁现在,如若不然,到时候在灵堂之上,可就没有机会了。” 太子听罢,赶紧起身: “母后,儿臣是想问,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事情,赵太医,你来回答。” 皇后看向赵悬壶,赵悬壶赶紧朝着太子拱手道: “太子殿下,陛下是忧心国事,劳累过度以至伤及心肺。” “劳累过度?父皇向来忧心国事,如此,唉……” 太子长叹一声。 “赵太医,你出去,把陛下死因告诉三皇子。” “微臣明白。” 赵悬壶说着走了出去,皇后娘娘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就没有事情,要问哀家吗?” 太子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便拱手轻声问道: “敢问母后,父皇的遗诏写的,是否……” “不是你,但哀家看好你,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皇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第182章 皇后的手段 皇后的话让太子林怀仁大惊失色。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不在遗诏当中。 这就说明皇帝在死之前将皇位传给了老三。 “母后是说,父皇他,将皇位,传给了老三?”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是的,但哀家看好你,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需要哀家明说吗?” 皇后回答道。 “儿臣自是知道,只是,如今老三手底下有巡防营,而儿臣手底下……” 林怀仁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京城何时,由他巡防营作主了?” 皇后反问一句,林怀仁一愣,拱手道: “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明示。” “哀家让羽林卫接管了整个上京城城防,你觉得是为何?” 皇后问道。 “儿臣以为,母后是想控制京城局势,不让有些人,有可趁之机。” 林怀仁回答道。 “这只是其一。” 皇后答。 “不知,其二为何?” 太子反问。 “其二,自然是为了你啊傻儿子,如今上京城所有布防皆由羽林卫接手,巡防营的实权暂时被夺,他们想要出营,得有哀家的御旨。” 皇后这意思就是说,巡防营现在林怀义调动不了,那这对于太子林怀仁来说,当真是一个相当好的消息。 “太子手底下,现在还能调动谁?” 皇后继续问道。 “之前有个齐司,我让他盯着老三别让老三出府进宫,如今看来他是失败了,或者说,他已然投效老三了。” 太子倒是看的透彻。 “齐司投效了老三,你手底下是不是就没有能用得上的人了?” 皇后明白了。 “朝中,倒还有几个老臣……” “没用,朝中的那些个大臣,都是随风倒,他们是见谁得势就跟谁,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这满城百姓来的靠谱。” 皇后立马否诀了。 “除此之外,儿臣身边,当真无人了。” 太子失势也就最近的事情,可是就这最近的事情,让他原本的势力一下子土崩瓦解,一下子被林怀义压了过去。 “去鬼市找阿耶什吧,弄几个高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用法,对阵冲锋不行,那就斩将夺旗。” 皇后脸色阴郁,看得林怀仁心里一阵发毛。 “多谢母后指点,儿臣这就去准备。” 得到了皇后的首肯,太子林怀仁很是高兴,虽然自己的父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他,可如今主理宫城的皇后还站在自己这边,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哀家看好你,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 皇后叮嘱道。 “母后请讲,儿臣洗耳恭听。” 林怀仁赶紧拱手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到时候真坐上了这个位置,放老三一条生路,封他个偏僻之地,当个富贵王爷吧。” 皇后此时展现出的宽仁让林怀仁大为感动,他连连点头: “儿臣明白,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儿臣告退。” 说罢慢慢退了出去。 “老三,你也进来吧。” 此时的林怀义已然知道了皇帝的死因,见太子出来脸色不错,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听到皇后唤他,他也走了进去。 “儿臣林怀义,见过母后。” 进来之后,也是行礼。 “行了,你也不爱行礼,跟你父皇都少有礼数,今日见我一妇道人家,何必假模假势的让人心烦。” 皇后一摆手,示意林怀义起来,而后继续问道: “你父皇没了,如今朝中大局,哀家决定让李相、贺文贤贺大人还有怀王主持,你可有意见?” “一切,听凭母后作主。” 林怀义拱手道。 “哀家一妇道人家,哪知这许多,所以问你们两兄弟意见,哪想你跟太子一个德性,一切听凭哀家作主?哀家真要做得了这个主,你二人也就不会如此莽撞的就往宫里闯了。” 皇后厉声回了一句,林怀义赶紧跪下磕头道: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心父皇安危,所以……” “有些话说多了,倒显得假了,你此来,不仅仅是为了你父皇吧?不过你倒也不装,不像太子,一进来就朝着那床磕头痛哭,这一点,你比太子强。” 皇后说了一句,转身看向床上躺着的元庆帝的遗体。 “今日在你父皇的遗体前,哀家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你问吧。” 林怀义听后,愣了一下,磕在地上看着地面,半天没有出声。 “怎么?不想问?也不想知道?这应该是你最关心的吧?” 皇后问了一句。 “母后,儿臣想……想知道,父皇的遗诏当中……” “不是你!” 皇后回答。 林怀义听后,很明显的身子软了一下,瘫软在地,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皇后见后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又问了一句。 “如果……儿臣是说如果,如果儿臣想要……” 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 “哀家入宫之前,母亲曾教导哀家,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争取,如今,哀家把这句话送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得靠自己。” 皇后说着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祁天殿的方向,继续说道: “那个位置,哪一个不是踩着尸山血海上去的。”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林怀义: “你有没有踩上去的决心?” “儿臣……” 林怀义听罢,一头磕在地上: “儿臣愿听母后教诲,若真有一日儿臣能坐上那个位置,母后便是太后,儿臣……儿臣视母后为尊。” 林怀义这是表忠心了。 “是不是视我为尊,对哀家来说并不重要,哀家看好的是你,太子势弱,你手中有巡防营,当可以利用一下。” “儿臣明白。” 林怀义一听,立马就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巡防营如今需要哀家的手谕才能出营,但哀家不能如此明着帮你,能不能将他们调出来帮你,得靠你自己。” 皇后提醒道。 “儿臣明白,儿臣一听不负母后圣恩。” 这时的林怀义突然明白方才太子为何是这种表情了,他一定是知道这遗诏里的内容了,想到这里,林怀义心里头一喜,他也没想到皇后居然会帮他。 如此一来,自己手里有巡防营,太子手底下能用的人马却是不多,这么一算,自己胜算极大。 “行了,去吧,巡防营出营之后,哀家会羽林卫暗中放行,之后的事情,就靠你了。” 皇后摆了摆手,林怀义恭敬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