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铁骑二十万,我当皇帝怎么了?》 第1章 夜宿青楼,出门大婚 巳时,日上三竿; 大楚王朝,京城当中,最富盛名的妙玉坊内; 荒唐一夜的萧御正在宽大的床榻上做着美梦,身侧,一位绝美女子正双手抱胸侧躺在边上默默流泪; 甚至不敢哭出声来,怕扰了身旁贵公子的好梦; 早上的青楼,清冷是应该的,留宿在此的嫖客也睡得正香; 嗒嗒嗒嗒嗒~ 马蹄声踏响青石板,一队身披甲胄的雄伟军士,腰悬阔刀,破门而入,惊醒了一众嫖客;老鸨子甩着手绢急忙出面; “哟~几位军爷,您这是...” 红唇粉腮的老鸨子嘴上说着,目光却落在随后踏足妙玉坊之内的一位老者,瞬间收起了令人作呕的腔调,正色道:“萧爷,您这是?” 萧正抬头环顾一周,瞄了一眼被动静惊醒的嫖客,眉头微皱,看着出面相迎的老鸨子,低声问道:“我家公子在哪儿?” “小公爷在三楼,采花阁!” 惯于察言观色的老鸨子看到萧国公府摆出这种阵仗,识趣地老实回答,并未多言语一句; 萧正一摆手,同行甲士立刻登上三楼,领头的轻叩三声房门之后,并未等到房内回应,便破门而入; 哐~ 房门应声而倒; 为首甲士看着床榻上满眼朦胧的萧御,躬身拱手道:“少爷,公爷在街口等你!” 满脑袋浆糊的萧御看清了来人是自家府上的护卫,正要发火,却听见这么一句,思绪立马清醒; “什么?我爹来了?” 甲士退出房门,萧御手忙脚乱地穿着散落一地的衣衫; 待到萧御出门,床榻上的女子才揭开蒙着头的被子,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后悔与害怕...凌乱的头发与眼角的泪痕,在这张绝美的脸颊上,更衬托出一抹残败的别样美感; 毫无波动的灰白眼神中,满是对日后生活的恐惧; 被破了身子的花魁,还能当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么? ...... 大楚王朝开国功臣,领镇北将军,封护国公的萧晃,战功赫赫戎马一生;马背上搏杀来的功名,血水里滚出来的汉子,看着眼前站没站相的儿子,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爹~” 萧御的开口并未唤来萧晃的回答,而是身旁的管家萧正,亲自压下轿子,开口道: “请公子上轿!” 严密宽大的轿子内,摆放着一整套大红衣衫; 萧正跟在轿子外面,吩咐道:“少爷,将里面的衣裳换了吧;” “啊?” “老爷吩咐的!” “哦!” 此时此刻,紧挨着皇城的护国公府上,张灯结彩,门口高悬的红色彩带异常惹眼; 先一步骑马而到的萧晃,远远地看到停在府门出的一顶小轿,紧绷着的脸总算是有了些许喜色; 这顶轿子,精致小巧,大体呈翠绿色,只是在轿帘上,围了一圈儿红绸;轿子周边,也未有丫鬟仆从伺候着; 而后翻身下马,转头望向高耸的皇城内墙,不由得紧了紧手中马鞭;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凭着一柄长枪杀出来的军汉莽夫,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懂朝堂; 功成名就之际,他也曾书卷不离手,历朝历代的史书,也曾悉数翻阅; 历朝历代,开国之臣,大多落个晚年被清算的下场,像他这般军中宿将,戎马一生鲜有败绩的将军,翻开史书,晚年死在皇帝手中的,数不胜数; ...... 耳听得身后甲士走动之声,萧晃这才丢下马鞭,望着准备了差不多门脸,一抬手,府门内,滴滴答答的吹鼓之声便以响起; 府门外的小轿,伸出两根纤细白嫩的手指,轻挑轿帘,金莲玉足缓缓探出轿外,水蓝色的金缕绣花鞋上面,是一身得体的正绿色嫁衣,纤细修长的身材给人一种胖一分臃肿,瘦一分孱弱之感; 另一边,稀里糊涂换上红袍的萧御大大咧咧地从轿子当中下来,仅一打眼,就看到了这位从轿子当中身穿嫁衣下来的女子; 咕咚~ 不争气的口水从喉咙中咽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女子,捏呆呆发愣; 美,实在是美; 昨夜在他床上的花魁芙蓉,在这个女人面前,只能算作山野村妇; 美人在侧,他连府门上飘挂的红绸都未曾注意; “正叔,这小娘子...” 还不等萧御说完,府中传来的吹鼓惊醒了发呆的他,他这才注意到这极为不寻常的一幕; “少爷,今日您成婚!” “啊?” 萧御一度以为自己耳背了; 成婚?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喜服,在扭头瞄了一眼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小娘子,好像...他并不是很抗拒这门亲事; 一侧,今日的另一位新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言行举止轻佻无度的萧御,不过,她的眼底,并未有什么不满;依旧如同下轿时那般模样,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 在萧正的操持下,萧御和这位独自前来的小娘子并肩踏足府门; 前厅,到处可见布局的仓促; “小娘子,敢问...” 厅前,萧御还想问上一问这位美艳绝伦的小娘子姓甚名谁; 但萧正的一声高喝,再一次打断了萧御话; “吉时到,新人行礼~~~” 护国公萧晃,依旧是那一身未曾褪去的朝服; 看着跪倒在膝下的两人,一直紧绷着的脸总算是有了几分笑容; 就在这时,府门外,一道尖声高喊; “圣旨到,护国公萧晃,世子萧御接旨!” 稳坐厅堂的萧晃,双手微不可察地轻颤一番,深吸一口气,看着内院总管双手托着圣旨踏足厅房,这才起身,拱手行礼道:“臣,萧晃,接旨!” “臣,萧御接旨!” 跪着的萧御当即掉头,头朝着门外跪下,哪怕是向来不干人事的他,也觉得今日之事,哪哪都透着诡异; 他爹作为护国公,领镇北将军,皇帝下旨合情合理; 他一介白身,不入朝堂,未有功名,皇帝给他下哪门子旨? 皇帝的贴身太监王怀海,撑开圣旨,朗声道: “诏曰:近日异族屡犯边僵,着:镇北将军萧晃,率领大军开赴北疆,巡查边关,抵御异族;未有诏,不得回京! 另:护国公之子萧御,志虑忠纯,性行淑均,常有报国之思而贤名享誉市井;特赐陌刀卫左镇抚使之职,全权清查丞相王同光勾结敌国之案; 钦此!” 王怀海宣罢圣旨,笑眯眯地看着萧晃父子,开口道:“公爷,世子,接旨吧!” “谢,陛下!” 萧晃接过圣旨,正欲开口询问一番,王怀海却先一步开口,一边打量着布置简陋的现场,一边开口说道:“萧公,咱家知你与王相,曾有着过命的交情;但...有些事情,不能沾,也不能碰;” 说到这儿,王怀海转头看着并肩站定在一旁的萧御,笑眯眯地开口:“若是咱所记不错的话,世子之名,是陛下亲口取的吧?皇帝陛下,可是念着情呢; 一个儿媳妇,左右不过是个女人;陛下念着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您可千万别认下什么义子侄儿的; 喜酒就别准备了,咱家也该给陛下复命去了,这一趟,耽搁了不少时间!公爷,您也快些出发吧,多耽搁一天,我楚国百姓,可就多遭一天的罪啊!” 王怀海说罢,带着宫中侍卫转身便走; 身后,冷汗顺着萧晃花白的鬓间流向脖颈; 这是皇帝对他毫不掩饰的警告,那位自知时日无多,着急给太子铺路的皇帝,已经对手握朝堂半数文臣的左相王同光下手了; 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该轮到这个军中威望无以复加的将军了? 皇帝的旨意太快了,都不给他请辞的机会, 咣当~ 萧御身旁,自始至终淡漠的女子,此时此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指甲刺进掌心,一缕鲜血顺着缝隙流出; “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和他拜堂的女人,突然到来的圣旨,现在的萧御,想要一个解释; “子安;” “爹;” 萧晃看着难得正经起来的萧御,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希望,嘱咐道:“爹老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也老了;此去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独居京师,日后,低调做人,公正行事;凡事,多问问你娘子的意见,多问问你正叔的看法;” 萧晃说罢,深吸一口气,猛然转头,朝外喝道:“来人,披甲备马!” “萧正,府上之事,你多上心;皇帝准许我护国公所属的二百甲士,我留在府邸;但记着,除此之外,就连子安,都不可有甲胄!” 管家萧正连忙应和:“将军放心!” 就在这时,跌落在地,身着嫁衣的女子,起身之后,重新朝着萧晃跪了下去; “儿媳王音希,见过父亲;” “诚心待吾儿!” 说罢,萧晃披甲上马,腰跨弯刀,朝着城北军营而去; 萧晃心中自然是门清,他昔日率领的几大主力,这些年都囤积在西侧防线,防备着大梁,而北疆之地,领兵之人乃是当朝王爷,皇帝之弟:楚雄! 他去北疆,就是被换个地方软禁而已,或者说,他死在了北疆,死在异族蛮子手中,那些替大楚镇守西防线的骄兵悍将,心里不会多想; 第2章 洞房花烛日 马蹄声踏响青石板,萧晃走了; “正叔,究竟发生了什么?” 纨绔惯了的萧御,虽然向来不干人事儿,但并不代表着没有脑子,但从未接触过朝堂的他只是觉得非常奇怪,但想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管家萧正正欲开口解释一番,身侧那自称是王音希的女子,抬眸看向萧御,一字一句说道:“夫君,今日你我大婚,先入洞房吧,若有不解之处,我为你解释;” 此时,萧正也点头赞同:“也好;” “唉,不是~” 萧御懵了,从他爹萧晃和管家萧正言语中,并不难听出,他们对这个叫做王音希的女人,十分信任; 可凭什么啊? 他好歹在京城当中混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就能如此?那他娘的还要权力地位做甚? 至于入洞房的正事儿? 昨夜才在花魁芙蓉身上泄了火的萧御,还真就没有这种想法;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是最重要的; 莫名其妙的领了个从四品的官职,陌刀卫左镇抚使,查察王丞相? 对事情的未知,总让他有一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 ...... 萧御房中,秉去左右侍女; 就在他等着王音希开口解释这一切的时候,那料想,背对他的新娘子,抬手拉松腰带; “夫君,入洞房了~” 透过门缝往外看,正午日头正盛; 做好准备的王音希,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开口幽幽说道:“难不成?要妾身服侍相公?” 这是黄花大姑娘能说出口的话? 好像,这话落在萧御耳中,竟然....没有听到一丝丝的娇羞; 要知道,昨夜的花魁,还知道羞人,死缠烂打的让自己吹灯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想了一出溜,直到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窜入萧御鼻子当中;他这才注意到,这个现在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已经贴到自己身上了; 褪去外衣的王音希,一双玉臂钩住萧御,胸前一片白皙就在萧御眼前,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 咕咚~ “莫非,是夫君昨日在那花魁身上用尽了力气?今日不行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沁人的幽香,脸贴脸的挑逗,没火的萧御此时此刻也是一股邪火从心头涌出; 作为堂堂汉子,这事儿能惯着她? “夫君,你看~我漂亮么?” 操~ ...... 两刻钟之后,王音希趴倒在萧御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满是汗臭味儿的空气。 身上撕裂之痛,尚不及心底悲痛万一; 等萧御喘匀了气息,抬手撩去王音希脸上碎发,稍稍抹去她脸上的泪滴与汗水,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这才问道:“发泄完了?” 王音希无动于衷! 萧御继续说道:“既然心底稍微痛快了些,说说吧,这短短的一个朝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又是什么身份?” “丞相王同光,是我父亲!” “什么?我在京城这么多年,可没听说王丞相家里有女儿;” 萧御下意识的反驳之后,双眼盯着趴在自己怀中的王音希,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与你同岁,自幼便回了老家,一年前,我父亲将我接入京城,准备给我寻觅夫婿;” “一年前来京城?你生得如此娇媚,一年间,我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面对着萧御的各种怀疑,王音希继续解释道:“一年内,我未曾踏出府门半步;” “你挑选的夫婿,是我?” 萧御一番话,正伤心的王音希轻呵一声:“你觉得呢?纨绔之名享誉京师的萧小公爷,且不说名声如何,武将之首与文官之魁联姻?” 说完这句话的王音希,清怜的眸子眨啊眨,让萧御老脸一红,他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是愚蠢的问题; “唉!” 王音希一声轻叹,从萧御身上滚落下来,侧躺在他身旁,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免得着凉之后,这才主动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今天早朝,太子参我父亲勾结敌国大梁;而且,已有证据! 我嫁你,不为别的,只求活命!虽说护国公与我父亲为了避嫌,常年不来往,但总归是从战场上,刀枪里滚出来的兄弟,我虽女子,但身上,亦有王家血脉;” 王音希说着,但萧御却是有些不信; 王丞相,和他爹一样,封公爵,位极人臣,有必要勾搭敌国大梁? 怎么?大梁缺皇帝了?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公子,萧管家说,陌刀卫的人在府中等您;” “好,知道了,我这就来!” 王音希听到陌刀卫三个字,深吸一口气,开口对着起身穿衣的萧御嘱咐道:“夫君,你此次办案,切记:定要符合律条法纪,定要与人公开,切不可单独会面任何人; 哪怕是我兄,我父,千万别单独见面,千万别有所谈论; 我父亲一时不查,现已身陷死地,现在,许多人就在等萧家步入王家后尘;” 知晓此事严重的萧御,也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下了!” 萧御整理好衣着,正欲开门之际,忽然,王音希开口叫住:“夫君,妾身还未取表字,夫君起一个吧;” 萧御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就叫‘明空’吧!” “谢夫君赐字!” 第3章 上任陌刀卫,查抄王相府 前厅; 一队身着轻装佩刀的陌刀卫分列两侧; 管家正在厅内陪衬; 身后两人,双手托举; 一人托刀,一人举衣! 见的萧御入厅,为首一人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高声道:“属下陌刀卫千户张合,见过萧镇抚使;” “哦,原来是张千户;” 随口应和了一句之后,萧御转头看着外面的一行人,好奇道:“不知这是?” “萧大人有所不知;” 随后张合抬手指向身后奉刀捧衣的两位,分别介绍道:“这两位是刘安千户,李居千户;萧大人,镇抚使麾下,下辖千户五人,百户二十五人;余下众人,都在门外候着呢;” 张合说罢,抬眼瞄了一下,看到萧御没有主动的打算,便小声催促道:“萧大人,上面的命令下来了,还等着咱去执行呢;您不知道,陌刀卫不同别处,事情做不好,可是要问罪担责的!” 管家萧正也是连声附和:“公子,既然圣旨已下,自当为君分忧才是啊;” “是这个理,更衣吧!” 说罢,萧御脱去外袍,换上专属陌刀卫镇抚使的官服,腰悬令牌,左侧悬挂长刀;挺拔的身姿在合体的官袍下,倒将萧御这纨绔少年,衬托出了几分英才! “走吧,张千户,点齐人手,赶赴相府!” “遵命!” 张合挺身,踏前一步,冲着门外,高声道:“萧大人令:所有人,查察相府,出发!” 府门外,是早已准备好的骏马! ...... 萧正,看着身着合体官袍软服的萧御,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少爷萧御的衣服,都是由府中丫鬟缝制的,如此看来,府中皇帝的眼线不少,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皇帝的人,还是中途被收买过去的; 既然府中有皇帝的人,那么,谁敢保证,府中杂役丫鬟,不是旁人的眼线? 脑海中迅速闪过萧御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但仔细捋下来,他还真的没想到萧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顶多喜欢赌两手,逛逛青楼,斗鸡遛马; 再不济,便是顶着“护国公”的名头去外面嚣张一番; 萧御向来的所作所为,虽说纨绔不成材,但还真不算违背大楚律法; ...... 高头大马上; 萧御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张合聊着天; 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短暂的沟通不难发现,他现在麾下的五个千户,隐隐以张合为首; “张千户,上面下旨,让我们查王相串通敌国的案子,先前举证王相的证据放置在什么地方?” “在我陌刀司,非首领不得查验;萧大人,上面说是查案,但实际上,这事儿已经在今日朝会上,便盖棺定论了;王丞相在面对太子呈递的证据面前,并未多言,均供认不讳; 我们去,无非是羁押相府内的一众人员,再者,抄家查封相府内一切东西,要是能搜查到其余东西,那便是意外之喜、额外之功了!” “哈哈哈,如此,倒是个轻便活;今日完事儿,交了差之后,我们一起去妙玉坊耍耍,几位的花销,我付,啊~我付!” 萧御拍着肩膀大肆保证着,惹得身后几位千户连声恭维; “萧公子大气~” ...... 萧御打马,赶赴老丈人家; 姑爷头一次上门,就抄老丈人家的,从古到今,闻所未闻! 而在护国公府邸; 两位丫鬟低声敲响楚天卧房门; “少夫人,奴婢二人,前来伺候少夫人浣洗、更衣;” 躺在床上神游天外的王音希,听到门外传来的消息,猛然回神,睁开双眼凌厉地看向房门外; 这才多久? 但凡萧御是个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安排侍女前来让她起身下床榻; 他难道不知道女子初次便如此疯狂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来人想要做什么?诛杀王家唯一能活下去的血脉? 时至今日,为大楚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王丞相一家,尽悬于屠刀之下还不够? 王音希想要大声嘶吼,像要个疯婆子一般宣泄心中悲愤,指天怒骂皇帝老子老而昏庸,残害忠良自毁长城; 可她不能这么做,满腔的悲愤却要依旧憋在胸中,还要在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正常模样,来面对,可能砍向她的刀子; “进来吧!” 王音希说完之后,双眸平静地看向房门; 进门的侍女,并未第一时间看向床榻,而是四处打量一番,眼神扫过房间角落之后,才躬身走向床榻; 看着一片狼藉与水渍血渍共存的褥单,两个侍女下意识地回头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床上还有个少夫人呢; “少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 “嗯!” 等王音希穿好衣服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向浴室之后,留下来的另一人,立马关上房门,开始在萧御房中的犄角旮旯处翻找; 箱柜之中,床榻之下自然是搜寻的重点,当这些地方都找寻过后,这个侍女甚至开始在凌乱的被子中不断摸索; 等确保这个房间当中没有多余之物之后,这才着手收拾床榻,换上干净的被褥; 后院,那顶王音希乘坐的小轿,已经被大卸八块,里里外外检查得干干净净了! ...... 忠国公府门外,门可罗雀; 萧御拉着缰绳,无不感慨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今日朝会之后,才多长时间啊;罢了,不说这些了,劳烦诸位同仁,动手吧;” “得令!” 唰~ 张合翻身下马,叩开府门,大批人马蜂拥而入,一时间,相府内,女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等陌刀卫控制住府内所有人之后,萧御才慢慢走进府中; “一切按照法度办事,所有人不得徇私;” 萧御的一声高喝迎来了府内陌刀卫的齐声应和,就在这时,一位身穿华袍,年近三十左右的男子冲破陌刀卫的封锁,径直跑到萧御跟前; “萧公子,我知道音希嫁你为妻,我~” 王齐说着,就准备伸手... 萧御眼疾手快,立马退后一步的同时,起手拨开王齐的胳膊; 他甚至都不敢去与王齐对视,直接看向近处的陌刀卫:“都他妈是死人啊?连他妈个读书人都看不住,还不快拉下去?” “是~” “萧公子,萧公子你不能这样,我是音~~” 萧御抬手,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攀亲戚? 嫌他萧御活得太滋润了? 那个叫王怀海的太监说的很清楚了,一半个女人,加上他爹护国公的面子,倒也无妨;但涉及到男人,就两说了; 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丞相王同光的嫡长子! 相府人群中,站在首位的长髯老者,看到萧御毫不客气的对自己儿子动手,非但不恼,反而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萧御; 满腹经纶,久居朝堂的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例外; 只可惜,前朝的历史,犹如车轮,碾过了他的身子; 此时此刻,悔恨也好,怨怒也罢,不过只是徒劳,皇帝老儿高坐金銮殿,今日既开金口,他王家覆灭,再无更改; 皇帝,是不会错的! 第4章 面见皇帝 将王齐押到场中之后,余下的陌刀卫齐刷刷抽出腰刀,举在身前,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相府,面积很大,查抄起来,也颇费时间; 好在陌刀卫这些人,都是专业的; 查抄之人,记录之人,均在有条不紊的行动; 看了一圈儿,只有萧御这么一个闲人,在无聊地打着哈欠; 陌刀卫的人好一番搜查之后,张合捧着册子前来禀报:“萧大人,府中一切财物都清点清楚了;” “哦?” 萧御接过册子,翻动的同时,随口问道:“我们的丞相府中,有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财物与他的食邑俸禄,对得上?” “这...” 看出了张合的犹豫,萧御也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收好册子,将相府一干人等,先行羁押,一切,交与上司定夺!” 张合见萧御如此识趣儿,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连连点头:“是!” 从相府到陌刀司的距离,并不算太远; 等萧御亲手将老丈人一家送进牢房之后,就不打算过多地掺和了; 在陌刀司,左镇抚使办公的地方,同张合聊着闲话,就等散衙时间到了之后,麻溜地逃离这是非之地; “张千户,京城这么多的青楼,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喜欢去妙玉坊么?” “这~属下不知,我们兄弟们闲暇之时,一般喜欢去教坊司;当然,手头不宽裕之时,也会去别处耍耍~至于妙玉坊嘛~您也知道,那里面的价格,属实不低!” “哈哈哈~” 萧御笑着摆摆手:“今日散衙,妙玉坊;” “哦?萧大人为何如此钟爱妙玉坊呢?” 萧御满脸暧昧:“你是不知道啊,妙玉坊清倌人多啊,我呢,别的不爱,就他娘的喜欢清倌人; 哈哈哈,你说说,那些个女人都到了青楼了,都当了婊子了,还不卖身,也不知道是谁惯的那些个臭毛病?你是不知道,就在昨天,妙玉坊的那个花魁芙蓉,还不是乖乖的陪了老子;” “萧大人当真~~” 张合话说到一半,突然,一位身穿陌刀卫官袍之人大踏步走进房来,引人注目的是,同其他人一样的官袍,胸前用金线绣着一只仙鹤; 萧御不认识此人,反倒是张合,立马起身,恭迎道:“见过首领;” 萧御闻言,同样起身; 他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男人,能是陌刀卫的首领,皇帝的绝对心腹! “下官才上任,不识首领,还请...” “萧小公爷,客套话就别再说了,随我来吧,皇帝召见!” “啊?” 但看着来人随后转身离开,萧御抬腿跟上; ...... 路上,萧御舔着脸快步上前,试探性地问道:“首领大人,陛下召见我,不知所为何事啊?” 楚风面无表情,冷冷地开口:“擅自揣摩圣意,乃是大不敬之罪!” 闻言,萧御哂笑一声,不再言语! 只是安静地跟在身后,朝着皇宫走去; 卸下腰刀,当值御林军搜身过后,萧御第一次踏足皇城,纵使心中非常好奇,但还是压住心中好奇,微微低着头,看向脚下青石板,默默地跟在楚风身后; 承德殿外; 萧御恭敬地站在外面; 殿内; 头戴金冠,身着龙袍,须发皆白,面带愁绪,不怒自威的皇帝,放下手中奏折,看向迈步走来的萧风,开口问道:“人带来了?” “回陛下,就在殿外等候!” “你觉得他怎么样?” 萧风拱手道:“与传闻相差甚远,今日所做之事,看不出有纨绔的行事作风;做事谨小慎微,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着萧风的回答,稳坐龙椅的皇帝,轻笑道:“呵呵,从来没有人说过,纨绔子弟能和愚蠢之人划上等号;罢了,让他等上两刻钟,在宣吧!” “是~” 皇帝说罢,身后的贴身太监王怀海连忙应下; ...... 萧御低着头候了许久,心思浮动,不断左顾右盼,急性子的他第五次拉着边上的太监,说皇帝怎么还不召见的时候,这才听到殿内太监的一声高喝:“宣~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御觐见!” 一旁的太监,连忙说道:“萧大人,快去吧,宣你呢~” “哦哦~” 萧御才动脚,忽地,想起什么,伸手一摸怀中,扯出一张银票来,也不看数额大小,偷摸塞到边上太监手中,低声道:“多谢公公提醒;” 说罢,这才重新迈步,朝殿中走去; ...... “臣,萧御,叩见陛下!” 萧御进门便行跪拜大礼,虽说皇帝召见,用不着行跪拜大礼,但礼足总是好的; 看着萧御跪在下面,屁股撅起的滑稽模样,老皇帝一声轻笑:“呵呵,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抬手指了指别处,王怀海连忙搬过矮凳走向萧御; “时间过得真快啊,记得小时候,朕还抱过你呢,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坐下聊吧;” 萧御小心翼翼地将半拉屁股搁在矮凳上,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了一眼上位,这个大楚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 只见皇帝老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一个简单的对眼,让萧御一颗小心脏噗噗直跳,又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己身前三尺外的地砖; “怎么,朕长得很吓人?” “臣、臣怕御前失礼!” 砰~ 拍案声起,落在萧御耳中,心神犹如被大锤抡过,整个人下意识地又跪倒在地; “那你可知,收留犯官之女,已然触犯王法?王同光所犯谋逆大罪,按照律条,乃是诛族大罪?莫非,你是觉得,大楚的王法律条,管不到护国公府?” “要死了要死了...” 萧御跪倒在地,身似筛糠,止不住的抖动,脑海中被恐惧填满,哆哆嗦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连忙抬起头来,顶着满头的冷汗,哆嗦着说道:“陛下,臣冤枉啊,我也不知道王音希是王丞相之女,更不知道王丞相能犯下如此大罪,冤枉啊!” “既然不知,你又如何能抢在朕的圣旨前面,与犯官之女成亲?你又如何能与陌生女子成亲?” “陛、陛下,我就是觉得那女人生得好看,这才...” 滴答,萧御嘴上说着苍白无力的解释,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滴落在下;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萧御如此不堪的丑态,不仅不恼,反而嘴角露出浅笑,别的都能作假,满身的冷汗,又岂是人能装出来的? 承德殿内; 陷入诡异的安静。 就在萧御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被王音希带害死的时候,上位这才开口:“罢了,此事既然你不知,看在你父护国公的面子上,朕便网开一面;下去吧!” 萧御闻听此言,愣了半晌,而后才反应过来,梆梆绑三个响头磕下:“谢、谢陛下!” 说罢之后,强撑着发软打颤双腿,才走三步; 吧嗒~ 摔倒在地的萧御也顾不得什么叫做殿前失仪,手脚并用,狼狈的走出殿门; 等落日余晖照耀在身上,他这才缓过神,扶着柱子站起来,左右打量一番,认清了来路之后,朝宫门外走去; “楚风!” 侧房内,楚风紧走两步:“陛下!” “你给朕看看,萧御出宫之后,会去哪里;” “是!” ...... 第5章 散心 一路跌跌绊绊出了皇城; 直到这时,他才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有心直接回家,但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官袍,又想了想,还是先往陌刀司走; 陌刀司,左镇抚使衙门,张合同四位千户均在此地,并未早早离去,哪怕此时已经过了散衙时辰; “哟,几位都在;” 张合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萧御,心中知晓萧御在面圣之时发生了一些事情,立马转头给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别张罗其余之事; “呵呵,萧大人,我们几个没事儿干,坐这儿闲聊几句;您大婚之日,让您出差使也是上面的决定,现在散衙了,您还是快些回府吧;” 张合说罢,余下四人也是连连应和:“是啊~” 本来想回家的萧御,脑海中就不知怎么,闪烁到了王音希那个女人,怨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他爹远赴北疆,他的小命也差点玩玩,当时,皇帝的那一声冷哼,差点给他魂吓飞了; 那女人好看归好看,但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儿下来了,能有自己的性命值钱? 再说了,诺大的京城,他一个堂堂公爵之子,能缺了漂亮女人? 当即摆手,叫停了起哄的几人,斩钉截铁道:“这是什么话?既然我萧御说了,要请诸位兄弟去妙玉坊耍耍,我又怎么能失信于人?丈夫一诺,重于千钧; 走,此时天色渐晚,华灯渐起,青楼寻乐,正当时啊!” 张合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忍住妙玉坊美人儿的诱惑,一个个点头应下; 这种不花钱就能去高档青楼玩上一玩的感觉,太适合他们这群苦当差的了! ...... 夜幕下的妙玉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单单是前来寻欢的嫖客,这条街上,汇聚了不少小商小贩,趁着妙玉坊达官贵人的往来,做些糊口的小买卖; 老鸨子戴花擦粉,带着一群衣着清凉,身材曼妙的姑娘不断的在门口迎客,张口老爷,闭口公子; “哟~小公爷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嗯!” 萧御不见喜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和平时的轻浮模样相差甚远,识趣儿的没有多问,立马示意身后的姑娘围上去,你一言她一语地哄着萧御往里走去; “去,没看见小爷身后还有五位兄弟么?大桌雅间,好酒好菜,将你们妙玉坊的姑娘都叫出来,让我兄弟好生挑选;” 二楼雅间内; 一排排风尘女子为站一排,供张合几人挑选,萧御则是一杯接一杯酒水下肚,珠帘外,歌舞伎平稳的乐器声与若隐若现曼妙舞姿慢慢安抚着萧御不稳的心神; 今日里,惊惧交加的萧御,又蒙头喝了不少酒水,顿感一股困意袭来,迷迷瞪瞪,半醉半醒之间,就听到大厅内,一阵突然的吵闹声; 再睁眼,雅间内,就剩下逐渐放缓动作的歌舞伎和两侧斟酒的女人,至于张合五人,早早去了内房! “他妈的,谁再吵?” 萧御一阵不耐烦,吓得一旁斟酒妓女连忙应答道:“下面来了几位贵公子;他们吵闹着要让芙蓉姐姐陪他们饮酒!” “他妈的,多贵的公子,敢扰了小爷的兴?” 被搅了兴的萧御也没了继续在榻上小憩的念头,带着怒,径直朝下面走去; 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帘外跳舞的舞姬连忙出门,去将此事告诉老鸨子; 单从萧御摔门而去的姿态就能猜到,小公爷发怒了! ...... “小爷我出三千两,就想请芙蓉姑娘喝上一杯!” “滚开,什么鸟地方来的人,竟敢在京城大言不惭,芙蓉小姐,家父户部侍郎,另请白银两千两,不为别的,就想当一回姑娘的入幕之宾;” “小生不才,原为姑娘赋诗一首,还请姑娘以歌和之~” 余下之人,起哄的乌泱泱一片; 二层高台上,怀抱琵琶的芙蓉望着下面一群人,瘪了瘪嘴,放下琵琶,起身朝众人欠下身子,施个万福:“诸位公子,小女子只卖曲艺;” “切,莫非,是我等出价没有旁人高?芙蓉姑娘说个数,在下,颇有家资!” “装清高的婊子,小爷点你,是给你脸了,怎么?在青楼里想要挂牌坊?” ...... 七嘴八舌的起哄声不绝于耳,下流粗鄙的侮辱之言落在芙蓉耳中,羞得她面红耳赤,但既不敢还嘴,也不敢走开,只能跟个木桩子一样,直愣愣的戳在原地; 带着火的萧御,径直来到人群后面,抬脚便踹了下去; 那人一时不察,没有防备,向前一扑,又带倒了两三人; “滚开!” “你...” 被踹之人家中也是小有实力,是妙玉坊的常客,一看来人是萧御,骂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缩在一边,默不作声; 萧御看都不看一眼,朝着人多处又是一脚; “刚才,是你们再吵闹?” 户部侍郎之子郭景,自然是认得萧御的,看萧御出头,刚想说什么,哪料想,近处一位身着华丽,腰佩极品玉佩的青年,主动搭话:“我们如何,与你何干?” “嗯?” 萧御顿时来了兴趣; 这京城当中,年轻人不认识自己的,还真的不多; 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外地来的?” “是又如何?莫非,京城的青楼,外地的不让进?小爷我还真就看上她了;” 这人说罢,抬手一指台上的芙蓉,继续开口:“这个女人,应该是妙玉坊的头牌吧,小爷我今日开价八千两,你开价要是比我高,我转头就走!你要是没钱,就别搅了小爷的兴!” 林东才说完,就看到沙包大的拳头朝着自己打来; 砰~ “婢养的东西,区区商贾之家,也敢如此托大,在老子面前倨傲;” 萧御嘴上骂着,只觉得不解气,抬起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踏步上前,又狠狠朝着身子踢了几脚之后,上前踩着李正的脸,嘲讽道:“看清楚了,踩你脸的,是朝靴;老子用过的东西,也是你们这群人能觊觎的?” 萧御这句话,让一旁的郭景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青楼女子,就因为你萧御玩过,就不让旁人玩了? “萧公子,您这话,大了点吧?” 听郭景一言,萧御斜眼瞪过去,然后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 “你什么你?郭景,老子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没抽你,怎么,上赶着找抽?刚才我要是没有听错的话,你要豪掷两千两?” 郭景捂着脸:“你,这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呵呵~” 萧御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穿的衣服,老子陌刀卫左镇抚使;我来问你,你父不过一户部侍郎,并无食邑,一年俸禄几何,才能让你随意拿两千两白银来青楼挥霍?” “我、我...” “滚~” 郭景如蒙大赦,立马扒开人群,狼狈跑开! 这时,老鸨子掐着嗓子走了过来; “哟,小公爷,您与他置气,这是给他脸上贴金呢~” 一嗓子说完,一抬头,立马招呼道:“我说芙蓉姑娘啊,快些下来陪小公爷解解闷儿~” “不用了!” 动手揍了两个人,感觉心中积郁之气少了很多,气也消了大半: 往外走之时,一位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正好挡在他前面,正是那位想以诗文白嫖的书生; 不由分说,抬腿就是一脚:“没钱逛尼玛的青楼!” “同我来的那五位兄弟,你们好生伺候着,记我账上!” “小公爷您就放心吧,我们妙玉坊,可最会伺候男人了!” 第6章 夜聊 老鸨子看着躺在地上,脸上还拓着鞋印的男人,眉头一皱,向后招了招手:“丢出去!” 两小厮上前抬着就往门口走; 偌大的京城,有钱算什么? ...... 此时,楚风桌子上,悄然放下一张记录着萧御今晚所作所为的纸张; 皇帝依旧稳坐高台,案桌边上,奏折还有许多; “陛下!” 楚风低声开口,皇帝楚驷放下手中奏折,饶有兴致道:“拿来朕看看!” 看着上面萧御的荒唐行径,皇帝轻笑道:“这小子,仗他爹萧晃的势还不够,还要仗朕的势;楚风,你说被朕训斥之后,不回家反而去青楼,你说他这是怕朕,还是不怕朕?” “陛下,先前萧御在宫里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罢了,不过是个小辈,关于他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今日废掉王同光,朝堂之上,原属于丞相一党的人,你们可得盯仔细了,要是有人上蹿下跳,都给朕记下来!” “是!” ...... 护国公府内,灯火通明! 管家萧正忧心地在门前走来走去; 眼见着萧御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街口,萧正立即小跑着上前:“公子啊,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没什么,去妙玉坊坐了坐,正叔,要没事儿,我回去睡觉了,刚才多喝了几杯!” “好好,没事儿就好;” 萧正笑着说罢,回头一蹬:“还不快扶着点公子?” ....... 房中,王音希望着推门而入的萧御,识趣地起身,拖着不太方便的身子,倒着茶水端过去; 小声开口:“夫君今日,进宫面圣了?” 才伸出手准备端茶杯的萧御,手一颤,一个没抓稳,打翻了茶杯; 哐啷~ 茶杯碎裂,茶水散落一地; “你怎么知道?” “猜的!皇帝今日下旨,将你纳入陌刀卫,而你呢,又娶了我,皇帝见你,很正常;他吓唬你一番,就代表着这事儿过去了; 现在,更让我好奇的是你的表现;” 萧御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两股颤颤,冷汗淋漓;” 然后,萧御又给自己辩解道:“你是不知道,皇帝高坐龙椅,那一双眸子盯着你,至高无上的气势压着你,太吓人了;” 萧御说罢,发现王音希以一种非常特别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 “我才发现,你和平时传言中的样子,相差甚远;看来,你只是喜欢玩,并不笨!” “那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嘛?为什么突然间,你一家...” 王音希依着桌子,扭头好奇:“这你能看不透?你是不是不读书?” 萧御尴尬地挠了挠头:“你是知道的,读书没有斗蛐蛐好耍~” “蛐蛐儿...” 王音希有些无语; 她一介女儿身,在老家日日苦读,明思辩理;萧御倒好,护国公独子,世袭罔替,地处京师,竟然整日斗蛐蛐... “既然你不知,那此事说起来,话便长了;夫君,先上床歇息吧,我与你慢慢说;” “嗯,也好!” 熄灯,一张被褥内,两具躯体紧贴在一处;王音希感受着身旁炙热有力的身躯,理了理思绪,说道:“你知道,我爹为什么面对太子的栽赃,而没有采取反制么?” 见萧御不作声,她继续道:“有道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动了杀心,任何反抗,都是枉然;” “皇帝知道你父是冤枉的?” 王音希苦涩一笑:“不,太子之意,便是皇帝之意;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王朝的开国之功臣,有几人能得善终? 远的不说,就说前朝,大周皇帝穷极半生打下的天下,麾下文、武二臣,可堪天功;可后来呢?” 萧御喃喃道:“后来...文臣赵恭,犯贪污之罪,死于革职还乡之途;大将军许定国,于宫廷饮酒,欲对妃子行大不敬而被满门抄斩;” “是啊,许定国七十三了,欲对妃子大不敬?可笑么?” 王音希继续道:“我们的皇帝,老了;怕太子上位,无法掌控我父;他怕楚家的王朝,落在了旁人手里;我父错就错在,大楚九州十三地,有一半的刺史,都是我父曾经的学生!” “可...王丞相为什么不站队太子呢?” “你知道...历朝历代,以太子之位荣登大统的,有多少么?” 萧御摇头; 王音希喃喃道:“纵观历史,只有三人!我们的太子,中庸恭孝,平时哄的皇帝很开心,可论手段、心机,和三皇子楚治差远了!且不说暗地里被楚治拉拢的大臣有多少,就单单一点,掌控宫中御林的奋武将军张奎,是三皇子的亲娘舅,光凭这一点,就已经很...” “这事儿,你都知道,皇帝不知道?” “皇帝?表面上,他们兄弟几人,兄恭弟谦,和睦的不得了!” “你才来一年,怎么知道这么多?” “在我父边上听得多了,也就记下来了;” 等王音希说完这一切之后,萧御突然间,想到了他父亲萧晃; 嘶~ 要说丞相王同光身后牵扯势力雄厚而引来了皇帝猜测的话,那么...他爹呢? 作为开国功臣,军中宿将,隶属他爹手下的将领,可一点都不少; 这一次被皇帝一封圣旨调到北疆,说是巡查边关,但... 心思玲珑的王音希看穿了萧御的担心,开口安慰道:“夫君,将心放宽,父亲不会有事的;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那...” “皇帝下旨,让父亲去巡查北疆,只是托词;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则是圣旨当中最后的那一句:非有诏,不得回京! 你要知道,父亲大人曾经麾下的主力大军,如今都调至西边防线,防御大梁;若真的要对我们萧家动手,皇帝是不会让父亲离开京城的!” 王音希条理清晰的分析安慰,让萧御安心不少; “希望如你所说吧;” “对了夫君~” “嗯?” “以后你在府中,要当着下人仆从的面,时常呵斥、训骂我;” 就在萧御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儿的时候,王音希继续开口:“你时常逛青楼,有没有看顺眼的青楼女子,接回来一个;” 萧御炸毛了:“你开什么玩笑?青楼妓女,岂能进我萧家大门?” “夫君,你作为护国公独子,表现得越不堪,皇帝对我们的戒心就越小;我作为王家嫡女,你和我之间的间隙越大,皇帝、就越发地安心!” 萧峰心头,不知怎地,莫名地浮现出今日皇帝望向他的那种眼神,心下一颤,当即说道:“好,妙玉坊有个叫芙蓉的,我明天让正叔去赎身带回来;” “别,你明天带着几位甲士,前去妙玉坊,仗着萧家的势,抢回来!” “啊?这...我爹不是让我安稳么?如此行径,恐怕...” “据我所知,掌控妙玉坊产业的背后之人,乃是三皇子!” “三皇子~~~好,我去!” “嗯,去之前,记得骂我一顿,好了夫君,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第7章 三皇子楚治 清晨,缓好身子的王音希专门起了个大早,在侍女的服侍下,收拾完了之后,特地提前,亲自为萧御准备好洗漱之物; 然后,又在萧御面前,笨手笨脚地打翻在地; “他妈的,会不会伺候人?端个水都能打翻,老子要你有何用?真他妈晦气;” 说着说着,王音希眼泪下来了; 顶着张梨花落雨的脸蛋儿,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开口:“夫君,我~” “我什么我?看着就来气,滚,还不如青楼的婊子会伺候人!” 说罢,萧御一脸气愤的穿戴好陌刀卫的官衣,扬长而去; 而此时,萧御院中,不少侍女低头悄立,不敢有丝毫逾越,只有两人,微微抬头,彼此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左右打量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然转身离开了! ...... 脸上依旧挂着委屈的王音希,装作不经意,环顾一周,发现院中之人,少了一位,挨个仔细看清之后,才发现,少了的那个人,正是昨天给她收拾房间的人; 单单萧御院中,就有两个人,也不知这偌大的护国公府,近百仆从丫鬟,又有多少双旁人的眼睛,在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己,盯着整个萧家! ...... 在陌刀卫当差,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摸黑起来去参加朝会,只需要准点点卯即可; “哟,几位来得挺早啊,昨夜,玩得可还开心?” 听着萧御的打趣,张合舔着脸:“沾了萧大人的光,我们几个糙汉,也尝了一会嫩肉的味道,妙玉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真不错!” “是啊是啊,我听说,昨天萧大人在妙玉坊,可是大发神威啊?” 萧御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嗐,左右不过是个外地来的商人之子,若非是吵得凶了搅了我的兴致,小爷我都懒得收拾他,脏手! 罢了,不提这些,今日,上峰可有差使吩咐下来?” “没有;萧大人,我们陌刀卫,还是比较悠闲的;不像京兆府的衙役,每人还需巡街;一般的案子和特殊犯人审讯,下面的百户都会做好!” “哦,这活儿不错!要是没事儿,中午聚福楼,我请大家喝酒!” ...... 靖王府内,三皇子楚治身着蟒袍,望着跪倒在厅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林东,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脸上却带着笑,一脸的关心:“林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走路摔着了?跪着做甚?快些起来说话!” “殿下,殿下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林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昨夜在妙玉坊,小的让人给打了啊!” “哦?谁这么大胆?敢动林兄弟你?” “殿下,我问清楚了,就是萧御啊;” “萧御?护国公嫡子?哎呀,林东,你怎么惹了他啊?别跪着了,快些起来;给我说说因为啥,要是你占理,这个场子,我给你找回来!” “真的吗?” 还不等楚治点头,林东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口诉说着心里的委屈:“殿下,昨天晚间,就因为我在妙玉坊内,想要一览花魁芙蓉,结果...结果萧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不由分说的就将我打了一顿,还拿脚踩着我的头; 殿下,他这不是欺辱我,他这是打您的脸啊?” 起初,楚治听着林东的说辞,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当林东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他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愚蠢的林东还以为楚治是在恼怒萧御,看到楚治变了脸色,心中一喜; “原来,是为了个妓女,妙玉坊么~~~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让人送到你府中!” “那~萧御呢?” “呵~” 林东的无脑倒是逗笑了楚治; “怎么?你还想要让国公之子、陌刀卫从四品官员给你磕头赔罪?” “不敢...不敢!” 林东诚惶诚恐,蠢笨如他,也听出了楚治言语中的不耐烦; “行了,你安心养伤吧,后续之事,你安排人找我府中管事的吧;本王近期事情颇多!” “是、是~” 等林东出了府门,后堂悄然走出一位身着长衫,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附在楚治耳边,轻声道:“殿下,这一次,林家多送了八万两白银来京城;” “哦?二十八万两?看来,江南一带的行情不错;” “不过...” 这人低声的一句不过,让楚治意识到这多出来的八万两,另有缘由! “不过什么?” “这一次林雄派遣其子林东前来京城,乃是避祸;江南道总管周瑞,巡察江南,已然察觉到了苗头,林家被死死盯上了; 林雄想让殿下在朝中为他斡旋一番;江南三州刺史,皆在周瑞的调查之下,外加王相被查,他们...成了惊弓之鸟,很有可能抛出林家而保自身;” 砰~ “这群废物!” 一声怒喝之下,楚治手边做工精良的青花茶盏四分五裂,崩裂在四处; “先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周瑞曾担任太子洗马,是太子绝对心腹,让他们小心行事,这才多少时日?” 三息之后,震怒的楚治逐渐压住了怒火,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先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弃车而保帅!林家每月上供的钱粮,固然重要,可江南三州的刺史只要是我们的人,等风声过了之后,再扶持一个林家,也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做好准备吧,林家事发,必定震惊朝野,此事,坚决不能牵扯到我身上;先生,你安排人传信给杨福安、张宣、李泽三人,让他们三人撇清自身关系,一口咬定,江南之事,皆是林家所为! 另外,让暗堂的人赶赴江南,确保林家在朝廷的查抄下,灭得干干净净,别留下什么火星子!” “好,我这就去安排!” “哦,对了,就让在京城的林东,成为此事的引子,记着,一定要让他与林家之事,有上些许联系!如此,才能天衣无缝!” 楚治说罢,背手回转后堂! 府门匾额上,靖王府三个字,在中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8章 须臾间,青楼女子的不同命运 无所事事的萧御,熬到了散衙时间; 早早的离开,回到府中,换上一身华丽长袍之后,带着府中侍卫,大摇大摆的径直走向妙玉坊; 心底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一想到忠国公王丞相一家人的下场,心底的不愿也悉数消散了; 诚然,国公之子带着侍卫强抢青楼艺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护国公的颜面就让他丢尽了; 但颜面和性命比起来,那个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就在萧御出了府门朝着妙玉坊进发之际; 妙玉坊内,那个见了达官贵人就娇笑着迎上去的老鸨子,此时在房中,毕恭毕敬地听着来人的吩咐; 等那人说罢,老鸨子一本正经地应下之后,快步走出房门,冲着远处的女子说道:“去,将芙蓉姑娘带来!” 此时,夜幕微降,花魁芙蓉正坐在房间内,任由两名女子为其梳妆打扮,镜子当中的她,脸面上尽是凄苦; 昨夜,若非半途中突然杀出醉酒的萧御,替她解了围,以她对王妈妈的了解,后果是什么,恐怕不言而喻; 两侧的梳妆女子,望着这个比她们清白,比她们好看的芙蓉,眼底闪过讥讽,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眼神中,皆闪过嘲讽; 就像昨夜聚在一起的嫖客骂的那样,都到了青楼当了婊子了,摆出清白之姿给谁看? 描眉画眼,唇红腮粉,长发盘起,上插银簪... “芙蓉姑娘,妈妈请你去一趟;” “这就来!” 应罢门外之人的言辞,芙蓉轻咬下唇,踌躇一番之后,起身出了房门; “哎,小青,妈妈叫芙蓉去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这破了身的清倌人啊,可就不值钱了,我猜,一定是来了贵客,点名要芙蓉接客呢;” “不会吧?昨夜萧公子才为了芙蓉与人大打出手...” 那个叫小青的,不屑地“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萧公子看上的清倌人可不在少数,然后呢?玩个四五天,腻了之后还不是一甩手当垃圾丢了? 而那些人,哪一个逃脱了接客的命?要我说啊,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到了青楼,就别太装。哄高兴了恩客,让人赎身去当个外室,已经是好得不得了的命了!” ...... 门外,芙蓉深吸一口气,轻叩房门之后,开口说道:“王妈妈~” 咯吱~门开了! “芙蓉啊,快些进来;” 老鸨子二话不说,伸手拉过芙蓉进门之后,脸上堆起“慈爱祥和”的温暖笑容,就仿佛芙蓉不是她青楼当中的女人,而是她的亲女儿一样; “芙蓉啊~” “妈妈您说~” “你说,你当初被人卖到我妙玉坊,这一年多来,妈妈对你咋样?” 芙蓉抿了抿嘴唇,喃喃道:“妈妈对芙蓉,自然是极好的!” “呵呵,既然如此,我求你件事儿,你可得应下;” 一听这话,芙蓉脸上的苍白,透过胭脂,眼眸中,尽是绝望; 这话,她已经听到太多次了,今天,终于轮到她了么? 老鸨子继续说道:“昨天的林公子,看上你了,你去跑一趟外宅,就当还一还妈妈的恩情,好么?再说了,林公子乃是江南富商,你伺候好了,说不定他将你养做外室,也好过在咱们这妙玉坊过活,你说呢?” 说完这句话,老鸨子朝外挥了挥手,立马走来两小厮,大有一副强请的架势; “我、我...” 芙蓉纵使心头有万般无奈,可...皆堵在喉间,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 就在这时,负责大堂的小厮快步跑来,扒在门上,连声说道:“萧、萧公子来了;” 老鸨子十分不耐烦:“来了你们就去伺候着啊?” “不是,萧公子点名要见芙蓉姑娘~” 一听这话,老鸨子精心描画的柳眉瞬间皱到一起,转头瞪了一眼边上的芙蓉之后,迈步走了出去; 而一侧的芙蓉呢?长出一口气,心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贵公子来青楼,专门点她这个艺妓的名字,所谓何事自然不言而喻,总不能是为了那顿妙玉坊的酒菜; 可对她来说,总归...那是同一个男人! 咣当~ 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同前天一样无助! ...... 前厅,萧御身后站立着四位腰悬阔刀的侍卫,门口分作两侧,站着六位甲士,目视前方,娇媚白皙的青楼女子,仿佛不存在; 萧御大大咧咧地靠着椅子,双脚搭在桌面上,两侧,三名小厮捂着脸,蜷缩在一旁; “他妈的,妙玉坊的人呢?小爷上门,就来几个小厮迎接老子?” 伴随着萧御的喝骂,老鸨子快步从后院走来,尚未到跟前,便捏着嗓子娇笑着说道:“哟~萧公子,您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啊;快些来,让安排几个姑娘来给您去去火气,免得烧伤了身子;” 说着,立即招来几名衣着清凉的女子; “滚~” 萧御一声喝骂,让脸上挤着笑的老鸨子当场愣在原地; 今日的萧御,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都他妈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能他娘的上了老子的床?芙蓉呢?去,叫她出来!” 带着目的来的萧御,自然是怎么张狂怎么来,怎么不讲理怎么来; “哟~萧公子,芙蓉今日她不方便,你是知道的,女人家总有那么几天,不能让那些污秽之物玷污了您不是~这样,我给您另找两位姑娘,都是清倌人,公子您看怎么样?” 忒~ 一口浓痰bia在地上; “我说老鸨子,你今天听不懂人话?别说不方便,就是死了,今日小爷我也得看到芙蓉的尸体摆在老子面前;”、 老鸨子立刻一副哭唧唧的模样:“萧公子,您可得讲理啊~” 讲理? 萧御笑着往后一趟,伸手拍了拍身后侍卫悬挂在腰间的刀鞘; 其意味,不言而喻! 人群中,一名身穿普通衣衫的男子,朝着老鸨子使了个眼色,老鸨子当即心领神会; “哎呀,萧公子,我可真是怕了你了,我这就去给您问问芙蓉姑娘的意思!” 说罢,扭身便走,临了,还不忘嘱咐:“将萧公子伺候舒服了!” ...... “怎么办?萧御拦在前面,很难...” “罢了,随便找个女人送到林东住处,别耽搁了时间;” “不送芙蓉,可以吗?会不会耽搁主子的大事?” “不会,不该问的别问;” 正说着呢,先前给芙蓉化妆的两人结伴下楼,老鸨子抬眼一看,随口说道:“小青,有个贵公子点了你的外宅,收拾一下,随人去吧!” “啊?哪家公子啊?” “就是昨天的林公子,你有福了;” 小青一听,两眼放光:“真的么?我这就好好收拾收拾!” 对于昨天被萧御踩在脚下的林公子,小青还是有印象的,且不说林公子乃是江南富商的公子,扬言间就是八千两白银;就单单长相俊朗白皙,就已经很能让小青这种人动心了; 反正被人捅烂了,被俊公子捅上一捅,不亏! ...... 哐当; 芙蓉望着大力推开门的老鸨子,正欲开口说什么,哪料想,老鸨子率先开口:“别愣着了,走吧,萧公子点名了,必须要见你,机灵着点儿,想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听话的姑娘,可没什么好下场!” 芙蓉深吸一口气,眼眸低垂:“我晓得!” ..... 起身出门,整理好妆容衣衫,从旁人手中接过琵琶,侧抱怀中,轻步来到大堂; “萧公子!” 萧御没有搭话,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也不理会近前来的芙蓉,只是冷冷地开口吩咐身后的侍卫:“带走!” 说罢,率先从椅子上起身,朝外走去; 身后站立的四位披甲侍卫,齐声应下之后,一左一右,分作四边将芙蓉围在其中; 一众小厮看着不对劲,忍着脸上尚未散去的火辣,连忙上去,卑微地拦住去路:“爷,您这是要将芙蓉小姐带去哪里啊?” “呵呵~” 萧御微侧地低下头,一声轻哼过后,嘴角带着浅笑,向其招手:“来,你过来我跟你说;” 小厮谄媚地躬身,小心翼翼地上前; “爷~” “回去告诉你们管事儿的,这个女人小爷我看上了,识趣儿的,让她带着卖身契来我护国公府邸;” 啪啪啪... 萧御拍打着小厮的面皮,一字一句道:“记下了?” 咕咚~ 一道口水吞入肚,望着萧御那玩味的眼神,连忙点头:“记、记下了!” “嗯;” 这人的态度,让萧御很满意; 可下一刻,迎接他的确是萧御突然的耳光! 啪~ 先前敢拦他的路,这让萧御很不满意; ...... 一耳光之后,小厮识趣地退开,萧御豪横地带着芙蓉,大踏步走出妙玉坊; 出了门,余下看热闹的嫖客才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其中,不乏达官贵人之子; “唉,护国公离京,萧御行事便如此肆无忌惮,如此大张旗鼓地抢夺青楼妓女,实在是...护国公的赫赫威名,都让他败完了!” “谁说不是啊,青楼女子,玩玩就差不多了,我要是哪天真领回去一个,别说当妾了,单单进了我家门,我爹能给我打到我娘都不认识!” “这不是护国公他老人家不在么,来来来,不提这些,喝酒喝酒;” 这两位公子身侧,半裸衣衫的美艳女子,望着堂而皇之出门的芙蓉,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羡慕; 同为沦落的风尘女子,芙蓉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出了这个门,不论萧公子如何待她,日子总归比这妙玉坊中好过,这欢歌笑语的妙玉坊内,不知有多少女子,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 扑通! 出了妙玉坊,芙蓉快走几步,跪倒在萧御身前;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哪料想,萧御甚至都懒得低头看她一眼,掠过跪倒在地的她,径直向前; 甚至,就连身旁的披甲护卫,都不曾拿正眼瞄她一眼; 芙蓉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埋着头紧紧跟上萧御; 她已经从魔窟中出来了,至于接下来是虎穴还是狼窟,总比在妙玉坊强; 谁来也巧,就在萧御带着芙蓉前脚出了妙玉坊,后面,那个叫小青的女人,在两个人的带领下,从后门悄然离开,往西大街走去; 和满是当朝勋贵的东城不同,京城西大街,住的多是些富庶商人; 从江南来的林东,府宅就在其中! 第9章 西大街的惨案 护国公府门前,萧御大大咧咧的走进府门,忽然,回头向下一瞄,只看到自己脚后,有一只绣花鞋; “嗯?” 扭过头,望向身后的芙蓉,目光一低,淡淡地开口:“退回去;” 芙蓉小心翼翼地收回右脚,双足并立,低头站在门前,安静的等待着吩咐; “你们两个,带她从后门进来;” “是!” 侍卫高声应和,立马转头,带着芙蓉绕向后门; 府宅后门,一般是府中下人仆从出入的地方,多用于采买、出入污秽之物; 低头走的芙蓉,从来就没有想过,她能从护国公的正门进去,她期待着,期待着能从侧门进府; 只是... “你们将这儿擦洗一番;” 黑夜中的一句话,落入尚未走远的芙蓉耳中,宛若一记重锤砸在心头,委屈的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胸前; 一年多以来,她日夜提防、不止一次以死相逼,保留的底线,成了天大的笑话; 坏她身子的人,是他,如今,嫌她脏的人,也是他; 青楼就是青楼,叫做妙玉坊如此高雅的名字,也是青楼; 妓女就是妓女,哪怕她只有萧御一个男人,那也是妓女; ...... “少爷,回来了?” “嗯,正叔,给我安排些吃食吧,有些饿了!” “额~” 管家萧正顿了顿,小声说道:“少爷,少夫人好像今日亲自下了厨;” “哦,这样啊,行,那我就先过去了,哦,对了,我带来的那个女人,别怠慢了,让府中下人,大张旗鼓地动起来,一切用具的规格么,往高了使;房间就安置在我院子边上;” “好,少夫人先前有安排;” 萧御满意地点点头:“嗯,如此便好;” ...... 就在护国公府邸,丫鬟侍女熙熙攘攘为芙蓉收拾住处,安顿一切起居用品的时候,小青,在两人的伴随下,敲响了西大街一家并不起眼,但内里别有格调的府宅; “林公子,主子安排的人,已经来了;” 喝着小酒的林东,连声说道:“快将人带进来;” 一旁伺候的无须男人,连忙劝阻,低声说道:“别啊,现在有甚情趣可言?待到好生沐浴打扮一番之后,您在细细品尝,这才有趣嘛! 这女人啊,和一桌饭菜一样,得色香味俱全才行,生冷熟热,各有滋味啊!” “嘿,没想到你一个无根之人,对女人如此了解;不错不错,来,斟酒,小爷我就先等上一等;” 被嘲讽无根之人的男人,不恼也不怒,脸上堆着笑,提起手边酒壶,恭敬斟满,道:“林公子,您尝尝这酒,这可是皇家御酒,平日里,就连主子,都舍不得喝啊!” “哦?过真?” 说着,林东接过酒杯,仰脖喝了个干净; “嗯~果真好酒,再来再来....” 一连三杯,自认酒量上佳的林东,身子一软,倒在了石桌前; 后堂; 一间宽大的卧房内,陪着小青来的两位仆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个包袱,并不忌讳,当着小青的面打开; 里面,是做工精良,泛着银白色的“另类刑具”; “这是...” 小青见状,身子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捏着手绢儿的手下意识地摆放在胸前; “小青姑娘,您别怕,我们公子,就喜欢这个调调,您放心,只要您伺候好了,必然不会亏着你;你看,这些个家伙事儿,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做的;” “这...好吧!” 纵使小青心中无比害怕,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是点头应下了; 混迹青楼,什么男人么见过? ...... 一道凄惨的哀嚎声在寂静夜晚中,向远处飘去; 几家犬吠声,叫响于夜空; 昏倒在地的林东,被人搀扶到房中,剥去衣衫,沾染着血的鞭子与竹签,被人塞到手中,撒在身旁; 临走之际,那人从怀中掏出小瓷瓶,朝着林东嘴里滴了一滴; 再看悬挂在梁上的小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 护国公府中; 萧御品尝着王音希亲手做下的饭菜,不断地点着头:“嗯,没想到娘子你还有如此厨艺;” 王音希轻动筷子,陪着萧御,一边笑着说道:“既然夫君喜欢,我常做给你吃;” “可别,我娘子哪有沾染烟火气的道理;” 说着,伸手牵过王音希左手,捏在手里抚摸:“你这手,就适合品茗读书,瑶琴下棋;” 萧御说着,王音希渐渐红了眼眶; 这个纨绔之名在外的浪荡子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如过她的择婿之列; 哪料想,初见至今不过两日,他便待她如此之好; 市井间流传的纨绔之言,似乎在这间院子里,在她面前,并没有显露半点; “怎么了?” “没怎么,妾身只是觉得,嫁给你,定是上天赐予的恩典;” “呵呵,不是我赚了么?捡了个如此漂亮、聪慧的夫人;” 说罢,萧御放下筷子,正视着王音希,脸上也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开口:“明空,不过短短两天,我便知晓,你不似寻常妇人般短视;我知道你比我聪慧,日后若是我做事考虑不周,你要多给我出出主意;”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说的这又是哪里的话;” 望着眼前王音希的柔情吐声,萧御缓缓贴近,伸手揽着后腰,在耳边小声开口:“夫人,身子好些了么?” “嗯~” 一声蚊子般的应答,萧御躬下身子,拦腰抱起,朝着暖好的床榻走去; 怀中之人,双臂绕着萧御的脖子,一张红透了的俏脸,紧紧埋在胸前。 第10章 过府问话 西大街,出事了; 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女人哀嚎不断从林东府中传出,可能一两次哀嚎,算不得什么,可一直持续很久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自然有旁人前去报官! 午夜; 一队手持火把的衙役,停留在林东府门前; 众人前方,一位身穿家丁服饰的人,连声说道:“官爷,就是这家,先前女人的惨叫声就是从这家传出来的;” 京兆府尹内当差的捕头斜挎着腰刀,抬头望了一眼府门上的匾额; “林府?什么来头?” “头儿,这所宅子登记的信息,是江南那边来的富商!” 下面人的一句话,让带队来的马捕头放心下来,在京城当差,没眼力劲儿那可是要遭殃的,天知道那块儿云彩下面带着能淹死他的雨; 但外地富商,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去,叩开府门;” “是!” ...... “哎哎哎,你们干嘛啊?别的地方你们查也查了,看也看了,这里是我们公子卧房,这三更半夜的,搅了我们公子的觉,不太好吧?” 捕快马奇闻听此言,驻足侧身,问道:“你是说,这间屋子,是你们公子的卧房?” “是啊,怎么?” 马奇眉头紧皱,立马问道:“我来问你,房中,可曾传来女子惨叫之声?” “这...” 仆人稍有犹豫,一旁差役上前,悄声道:“头儿,这里面有事儿,这间房里,有血腥味儿;” 马奇点了点头:“我等大张旗鼓的搜查,这间府邸,竟然只有这么一个仆从陪同,主家不露面,这已经说不通了; 达官显贵还则罢了,一介商贾,怎会如此托大,小觑我等?陈三儿,破门!” “是!” 抬脚猛踹; 哐当! 房内景象,令众人深吸一口气,午夜凉风吹过房檐,十数位衙役聚在一起,只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 “来人!将府中众人全部扣押,任何人不得离开;” 捕快马奇快速果断的下令之后,又转身冲着一旁的人说道:“三儿,你快些去,将老徐头请来;” 老徐头,是在衙门中做了一辈子的仵作; “将房中景象记录在册,好了之后,任何人不得移动物品,将房中醉酒之人拖出来,死者等老徐到了,验过尸体之后在解下来!” 满身酒气的林东被人拖拽之后,迷迷瞪瞪地醒来,慢慢睁开双眼之后环顾四周,茫然道:“你们什么人,要做什么?” 马奇厌恶地看了一眼装无辜的林东,一招手,身后衙役将其五花大绑:“关入大牢,天亮交与大人审讯!” “你们要干什么?冤枉,我、呜呜呜~~~” 一块破抹布被捣在林东嘴里; 至于林东的喊冤,马奇理都不理,已经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了;再说了,有几个人在被抓的时候,嘴里不喊冤枉的? 很快,画匠记录,仵作验尸,一套流程高效严谨,各种细节均记录在案; 毕竟是天子脚下,王都京师,发生了人命大案,谁都不敢轻视; ...... 日出东晓,萧御已经三天没有睡过懒觉了; “夫君,你昨天带回来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啊?” “芙蓉~” 王音希伸手抚平萧御衣襟上的褶皱,轻皱琼鼻:“夫君,既然将她接出了青楼,再叫人家的艳名,多少有些不合适;她本名叫什么啊?” “额~” 看出了萧御的尴尬,王音希浅笑着说道:“好了,妾身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陌刀司点卯吧;府中之事,我就看着安排了;” “嗯;” ...... 这一夜,萧御睡得香甜,可苦了隔壁院子中的芙蓉; 虽然只能从后门进府,但府中昨晚的架势,可一点都不小,一切用具准备齐全不说,单单门外听用的丫鬟就有五六个; 就在芙蓉一位萧御又要在她枕边过夜的时候,这漫长的一夜,都没有看到萧御的影子;反倒是让她失眠了,一夜未曾闭眼; 清水净面,好好梳洗一番,提了提精神之后,就打算继续回房子里带着,她可不敢随意在府中乱走; 就在这时,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妈子,径直闯入院中:“芙蓉姑娘,少夫人有请;” 说完这一句之后,用着旁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到底是青楼来的婢子,连规矩都不懂;” 才回到房中的芙蓉还能说什么?只能闭口不言地独自一人跟在身后,提心吊胆地去见主家; “婢子芙蓉,见过夫人!” “抬起头来;” 芙蓉听的此言,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前方,只看见一位身穿紫色长裙,头戴珠玉凤钗,长相极美的女子稳坐前方,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一个对眼,芙蓉心凉了半截,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的身段样貌,可...在夫人面前,她过去唯一值得骄傲的点,泯然众人; 王音希同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眼前女子,心中有些惋惜; 确实是当花魁的,长相还真过得去,只可惜,看面相和当前举动,就不是个泼辣之人,倒是有股子温婉气; “既然进了国公府,芙蓉这个名字,就别再提及了;你原来叫什么?” 芙蓉连忙回答:“婢子原来叫汪芙;” “嗯,挺上口的名字;” 王音希点头感慨一句之后,望向一旁,开口道:“都下去吧,既然是夫君带回来的人,我和妹妹好好聊聊;” 等到下人退开,左右无人,王音希看向面对自己依旧有些惶恐的女人,淡淡地开口:“汪芙,别拘谨,你能从青楼出来,是我让萧御这么做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听从我的话; 事情做得好了,我便让夫君收你做个妾室;要是闹幺蛾子,你么,就从那里来,回哪里去吧;” 扑通; 汪芙立即跪倒在地,无论王音希说的是真是假,都连忙表着忠心:“奴婢不敢有二心;” 望着汪芙的动作,王音希十分满意; 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府中有些人,我不是很喜欢,派到你身边之后,挑挑刺,让萧御有正当理由将她们处理掉;” ...... “哟,萧大人,我们哥几个还以为你夜宿花魁床,今日里要错过点卯呢:” “哦?” 看出了萧御的不解,张合连忙解释:“您昨日从妙玉坊带人回府的事情啊,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闻言,萧御无奈地摆摆手:“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让诸位见笑了啊!” “说甚见笑,我几人,羡慕还不及~” 就在几人没事儿干闲聊之际,门外有人跑来禀告:“萧大人,京都府尹汤大人派人相请!” “哦?汤文渊?他找我做什么?” 萧御心中奇怪,总不能是为了芙蓉吧?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能惊动京都府尹? 还是一旁的张合提点道:“萧大人,咱们上面的人,这些天都在忙着王同光通敌的案子,京城之中,要是有需要咱们陌刀卫插手的案子,汤大人来找您,也在情理之中;” “嗯,倒也在理,我去看看!” ...... 京兆府衙前,大门紧闭,门前倒是站满了想要看热闹的百姓; 望着萧御身穿陌刀卫官服推开大门走进衙门,许多有见识的百姓,立即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唉,老王,看到了没有?这事儿可不小,都惊动陌刀卫了;” “是啊,怪不得不开府门让我们老百姓看呢,我估摸着,又是牵扯到王孙权贵了;” “兄台是不是言过了,西大街尽是商贾,如何能与权贵扯上关系?更何况,我听说死的人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既然如此,那又如何能惊动陌刀卫?” “这...” ...... 衙门内,留着山羊胡,头戴官帽,身着官袍的清瘦中年男子,一见萧御前来,这位正四品官老爷也不敢托大; 连忙起身,拱手相迎:“萧大人;” “汤大人客气了,不知唤萧某前来,有何要事啊?” “有桩案子,要问上一问萧大人,同时呢,犯人言语中,提点到了三皇子殿下,需要陌刀卫的萧大人来做个见证;” “案子?什么案子?” 萧御确实一脸懵,抛开昨夜不说,这几天,可是他最安分的两天; “不知萧大人,认不认识林风?” 面对着汤府尹的认真询问,萧御肯定道:“不认识,姓林的人,我只认识奋武将军林环;莫非,这个林风,和奋武将军有关系?” 眼见萧御如此肯定,汤文渊眉头微皱,思索一瞬后,高声道:“将人犯带上来;” 一侧,手铐脚镣尽加于身的林风,嘴里塞着破抹布被人押解上堂; 虽为阶下囚,但眼神中,却竟是猖狂;惶惶官威,尽丝毫不惧! “萧大人可认得此人?” “他啊,见过一面,说认识那太抬举他了;” “那你为何打他?又因为何事起的冲突?” 汤文渊的语气让萧御非常不爽,论两人之间的官职,他不过高半阶而已,当即一股子牛气顶入胸,正想开骂,忽地记起王音希昨天给他的忠告,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只是冷下脸来,不耐烦地开口:“青楼当中,他扰了我的兴,区区商贾之子,老子动手之前,还用得着问姓名?” “你既然不认识,为何得以确定,他是商贾之子?” 不识趣儿的汤文渊继续逼问,得到的,却是萧御的怒喝; “汤文渊,老子忍你很久了,老子是陌刀卫左镇抚使,不是你衙门里的犯人;能他娘的为了一个婊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夜之间花出去八千两银子的,不是商人是什么? 哪个朝公之子能如此行事?如果有,汤大人你告诉告诉我,老子入职陌刀卫,正愁没功呢!” 第11章 荒唐的审讯 一见情况不对,一旁少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舔着脸上前躬笑着说道:“萧大人,切莫动怒;天子脚下,京城当中,发生如此残忍的虐杀案,汤大人身上的压力,也很大啊!而犯人,张口三皇子,闭口靖王殿下,实在是不敢大意!” 说着,又连忙给汤文渊使眼色; 汤文渊小步上前,略带歉意地开口:“萧大人,在下也是破案心切;又牵扯到靖王殿下,这才...” “那你问完了没有?” 眼见萧御有离开的意思,汤文渊一脸为难,而打圆场的少尹,连忙说道:“萧大人啊,莫急、莫慌;您啊,先看上一眼卷宗,然后您给汤大人参谋参谋;” 说罢,一旁负责记录的衙役快步上前,将早就整理好的证据,递了过来; 萧御拿在手里,大概扫了一眼,回过头来瞄了一眼林东,这才开口:“汤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在怀疑什么呢?” “可犯人,始终不认啊!” 萧御气笑了; “呵呵呵,汤大人果真如同坊间流传的那样,公正清廉,刚正不阿;可...我大楚律,有犯人不认,就不定罪之说么?” “这...” 汤文渊一时语塞; 从他的经验来看,此案疑点颇多,这才想要从林东来京之后接触过的人口中寻出一半点蛛丝马迹,可萧御一句话,倒成了他的不是! “萧大人,虽然物证齐全,可是,能让林东醉死过去的酒水,应该非常多才是,可在他饮酒的地方,才发现一只空酒壶; 其二,根据衙门捕快勘察,不难发现,死者悬吊的未知,根本不是一个醉酒只能单独能绑上去的; 其三,犯人和死者,并未有任何下体交合痕迹;” 汤文渊说着,林东不断地点头;只是口被堵住,难以开言; “好吧,既然汤大人有不同的意见,那就好好查查,要是没有其余事儿,萧某就先离开了;” 说着,萧御就打算转身离开,哪料想,汤文渊却连声叫住萧御:“萧大人,且慢离开,此案,若是萧大人审理,该当如何?” “呵呵~既然汤大人问了,萧某也不好不答;若是在下审问,在证据如此确凿的情况下,我就问这位林公子,他认不认罪; 若是他认,那便判个死刑,菜市口一刀下去了事儿;若是问什么都不答,那也无妨,上报刑部,提交证据,一般这种杀人残忍,拒不配合且顽固不化之人,官家判个车裂,不为过吧? 要是这位自认为身后有大靠山,一口一个靖王殿下,那边不好意思了;诬蔑当朝皇子,这罪,可比他杀人重多了; 轻一点的,怎么也得是个凌迟,若是靖王殿下怒了,或者传到皇帝耳中,这位林公子的三族,恐怕就...” 萧御说着让人胆寒的话,言语中,满是权贵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说着让林东两股颤颤的言语,走到他边上,轻拍肩膀,继续道:“林东啊,我倒是希望你胡说一番,一般皇帝下旨抄家诛族的事儿,都是我们陌刀卫的活儿; 你是不知道啊,在下入陌刀卫之后,可还寸功未立呢;” 汤文渊听着这一番说辞,欲言又止,他暗骂自己真是想瞎了心,好端端的,问这么一号人作甚? 萧御抬手取下林东口里的烂抹布,不等林东开口,萧御笑嘻嘻的说道:“听汤大人说,你很狂?说说,你是给谁办事儿的来着?” 扑通,林东一个站不稳,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萧御大腿:“大人、萧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请您明察啊大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我也没有见过;大人...你明察啊;” 萧御低头,脸上尽是些不耐烦之色,站立在两侧的衙役很有眼力劲儿,上前拉开林东;萧御抬手掸了掸被林东双手扒拉裤子,朝着汤文渊耸了耸肩:“你看,依旧嘴硬,但...他好像没有在提靖王殿下,依我看,就给他个车裂吧;” 说罢,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后面,汤文渊目光深沉,听着萧御那不着调的审案言论,并不置可否; 等萧御出了衙门之后,他看也不看一眼哀求喊冤的林东,而是喊过两班衙役:“来啊,将林东压入大牢;” “是!” “汤大人,汤大人我冤枉啊,汤大人...” “将此案,就按照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大人的意思,记录在案,上报刑部;记着,卷宗注明,这是萧大人审讯的结果!” “大人英明!” 边上的少尹连忙拍上一记马屁; 至于林东先前一口一个的靖王殿下,汤文渊自然是相信的,寻常商贾,又岂敢沾染皇子,就像萧御所说,污蔑皇子的罪过,可比杀个人重多了; 至于靖王为何会与商贾有牵扯,恐怕只为银钱; 站在汤文渊的视角,他处置林东,就是断了靖王的财路,区区京都府尹,可担不起,要是换做陌刀卫,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 就在这时,一封绝密信件,已经在日夜兼程送往江南的路上了; 而这封信件晚间抵达江南地界,送到江南三州刺史手中的时候,就代表着,将会有数千人因此丧命,一桩惊天大案浮出水面,震动朝堂; 当然,这一切,和现在的萧御,看上去没有太大关系; 从京兆府尹衙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萧御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着,盘算等下去哪儿解决午饭; 初入官场的萧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汤文渊摆了一道,也不知道,就因为多说了两句话,他这个官场中的小透明,就被卷到了一场风暴中; 正漫无目的的溜达呢,拐过街角,一群人拥挤在路边,当中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萧御咧嘴一笑,正愁无聊呢,饭搭子来了; “我说汉子,你这山货,也未免太次了些,你自己看看,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拿这些当宝贝,五十两银子,小爷我全收了;” “五十两?五百两我才卖你;” 同样一道声音响起,单听声音,粗狂豪迈,中气十足; 第12章 路收悍卒,兄弟交心 “汉子,五百两多了些,少点,一百两我要了;” “说五百就五百,少一厘不卖,要是你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 “嘿,你这...” ...... “哎哎哎,别挤着了,让开让开;” 萧御在人群后扒开一条缝,不少人不满身后有人挤,正准备后头喝骂,一看到萧御身上穿戴的官袍朝靴,顿时化作鹌鹑,识趣地挤向两侧; “我说老吴啊,你啥时候跑京城来了?你那死鬼老爹又给你钱,让你来京城祸祸人了?” 吴显搭眼一瞧,喜笑颜开:“哟,萧大哥;” 而后看着萧御身上的官衣,微微皱眉:“大哥,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披上陌刀卫的衣裳了;” “嗐,别提了,怎么说呢,稀里糊涂的就当官儿了,还他娘的是个从四品;你大哥我这几天的生活,加起来可比前半辈子的变化都大;当官了,也娶媳妇儿了,你呢,不好端端在西定府呆着,不逢年过节的,跑京城作甚?” 吴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爹的意思,不止我来了,秦淮、秦安两兄弟,傅甲、张玉明他们这些人,都在路上;” “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边上那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不满地开口:“我说,你们不买我的货,能不能去别处闲聊?” 此言一出,边上看热闹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那魁梧汉子的眼神中,多了些难以置信; 就算是乡下来的莽夫,不识品阶秩序,认不得陌刀卫官衣,也该认得这位身穿的是官袍吧? 这么勇?民赶官走? 萧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望着那汉子,说道:“我们买;” “这位大人,先说好了,少于五百辆,我可不卖;” 萧御抬眼扫过,望清楚了摊子上的东西,心中有些不快; “就一张虎皮,一张熊皮外加些零碎,就要五百两?你这汉子,莫非觉得京城大户多而漫天要价?” “大人,您可仔细看看;我这两件皮子,可和其他的不一样;” 萧御蹲下来,一边伸手,一边说着:“怎么?你这皮子被和尚开过光?” 说着,上手抹过身前虎皮; 柔、顺、滑... 这个手感,就代表这张皮子,是新猎的! 再看熊皮,太阳底下泛着光泽; 这一下,萧御来兴趣了,低头细细摸索一番之后,眉头微微皱起,进而抬头打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身材魁梧的汉子; “没破损?” “呵呵,公子好眼力;为了围猎这个大家伙,我和三位兄弟,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崭新无伤的虎皮熊皮,再加上虎骨虎鞭和熊心熊掌这些零碎,要您五百两,真不多;” 哪怕萧御未曾接触过军营,但最基本的还是知道一些,军营中的百战悍卒,四人徒手,都不见得是一只大虫的对手; 望向这人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儿; “我给你八百两银子,这些东西,我要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很看好你,跟着我干,如何?” “跟着你干?看家护院?” 望着这汉子有些犹豫的眼神,萧御会心一笑,淡淡开口:“家父护国公萧晃;” 护国公萧晃这五个字一出来,这汉子翻身便拜:“草民许洪,见过萧公子;” 此人识趣,萧御很是开心,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到对方手中:“许洪,好名字;这里是一千两白银,多出来的银钱,权当与你和其余三位兄弟的安家费,你且收下; 将这些东西带去护国公府邸,然后留下地址,过些日子,会有人前去找你;” 许洪望着萧御递过来的银票,稍加犹豫,抬手接下;再度拱手拜谢:“谢公子;” “行了,去忙你的吧,哦,对了,护国公府邸在东城,你不识路的话,到了东城,你可以打听打听;” 许洪手脚麻利地将摆在街上的物件儿收拾妥当,挤过人群,朝东大踏步而行; ...... 看到萧御随手就是一千两,吴显脸上满是羡慕; “老吴啊,别愣着了,走吧,聚福楼,咱哥俩喝点儿;” “哎呀,萧大哥,早知道京城带着如此安逸,当初我就不应该死缠烂打的跟着我爹去西定府,安安心心呆在京城享福多好;” 起初,萧御并没有听出吴显的言外之意,只是随口问道:“怎么?西定府很苦?也是,毕竟是屯军之所,比不得京师繁华;” “唉,当初我缠着我家老爷子前去西定府,就没想着能有多舒坦,可...” 说道这儿,吴显一声苦笑:“萧大哥,你知道我这一趟回京,身上带着多少钱么?” “多少?” “三百两;” “多少?三百两?” 萧御不可置信的重复一句,一脸的不可置信:“三百两?怎么说你也是侯爵之子,怎么如此寒酸?” 是的,就是寒酸; 三百两银子听上去很多,但那也得分人;对百姓来说,三百两无疑是一大笔银钱;可吴显是何人? 他爹平南侯,可是实打实的食邑千户; “唉;” 吴显又是一声轻叹,萧御感觉到,这里面有事儿啊; 当即说道:“走吧,聚福楼,咱哥俩边喝边聊;” “也好!” ...... 快走几步,聚福楼内,三楼雅间; 吴显三杯寡酒下肚,心里憋的事儿便忍不住了; “大哥,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大帅辞去大将军之职,大帅麾下曾经的三大营主力,已经有很久没有足额发放饷银了;不,应该说,整个西定府内驻扎的军士,这两年来,都没有足额发放过饷银;兵营上下,怨声载道; 三大营上下,全靠我爹和张伯父他们顶着,上奏的折子入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有心入京朝见陛下,严明此事,可...陛下有令,在外将领,非有诏,不得回京;” 提着酒壶的萧御,听到吴显这么说,当即心中一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事儿啊; 他在京城,可从来没有听到过朝廷税收欠佳的消息,也没有听过他爹抱怨过这些; “这么说,吴伯父将你派来京城,是为了军饷之事?” 吴显摇头:“不是,临行前,我爹嘱咐我,就在京城安稳呆着,任何事儿都别掺和;” 吴显一言,在萧御心中激起千丈巨浪; 这说辞,这态势,怎么看怎么像来京当人质, 而这个人,不仅仅是吴显,还有张玉明,秦淮、秦安,傅甲... 这只是吴显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呢。 与人一吐心中苦闷,吴显心中舒坦多了,忽然想起,刚见面之时萧御说的那句话,带着好奇,问道:“大哥,先前你说你成家了?” 提起王音希,萧御严肃的脸上倒是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缓缓点头:“是啊,就前两天,事情比较急,也没什么操办;不过,你嫂子,人还是不错的;” “幺幺幺,人还是不错的~~~哪家大小姐啊?能让大哥你这青楼浪子服服帖帖?” “王音希,王丞相的闺女;” “王...” 这下,轮到吴显震惊了; “左相的?” “嗯!” 啪~ 吴显酒杯砸桌:“大哥,你糊涂啊,你怎么~” “我爹安排的;怎么,王丞相的事儿,都传到西定府了?” 一听是护国公安排的婚事,吴显微微摇头,重新端起酒杯:“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萧御举杯相迎,一饮而尽; “唉,大哥,你说朝廷这是怎么了?这些事儿,我怎么就看不懂呢?你说王相,他、他...他怎么可能勾结大梁啊? 大哥,你不知道,就在昨天,我爹听说王相的事情之后,破了从不在军营喝酒的规矩,一个人在军帐内喝得酩酊大醉; 大哥,难道说,这朝堂之上,有奸佞作祟?” 望着面前气愤填膺的吴显,萧御笑了,笑得很开心,拍着他的肩膀:“老吴啊,看来军营,真的很能磨练人,你长大了;知道关心家国天下了; 听哥一句劝,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比不得军营;战场上,敌人杀人用刀子,用长枪,这里,杀人可用不着这些; 你知道么我这个陌刀卫的官儿怎么来的么?皇帝亲封的;你知道我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做什么吗?查抄我老丈人,王丞相的府邸;你知道临行前,我夫人是怎么嘱咐我的么?她告诉我,听令行事,切勿寻私; 京城当中的这些日子,你就乖乖待在侯府,闲得无聊就练武看书,没事儿别出门,府中杂役和婢子侍女,我让我府上的人来几个; 这些事儿,我们掺和不起,最少,我们现在掺和不起; 来~” 萧御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第13章 萧晃兵书,练兵之法 一场酒,从中午喝到傍晚,在吐出心中不快与为难之后,两兄弟,一人说着京城花柳趣事,一人说着西定军营的豪迈武勇; 而在护国公府邸,王音希在管家萧正的陪同下,推开了护国公萧晃的书房; 本来呢,王音希是打算在其中找寻一些书籍,好劝说萧御多读书,尤其是兵书,王音希断定,作为沙场宿将的萧晃,书房内兵书绝对不少; 萧御,绝对不能在陌刀卫中久待,他日后,领兵在外的几率非常大,总得识兵、知兵; 萧正自然乐见其成,笑呵呵地跟在王音希身后; “咦?” 王音希手指滑过书架,望着流传甚广的先贤兵书,并未着急取下架来,反而目光停留在一本并无标注的空白薄本上; 抽离书架,小心翼翼地翻开,仔细看过第一页之后,王音希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此书开篇,便写道: “兵者,国之利器也;强兵之道,乃为根基;然,甲胄之利,兵器之锋,只为富军;将悍不畏死,卒有死无生,是曰:悍军,可逞一时之勇武,并非常胜而无敌; 强军者,需帅明而将严,全军上下,具是一体;行动有方,调动有度;纪法严而将令清,万千大军,方能如指臂使而百战不殆; ......” 翻看第一页之后,王音希有些急促,连忙问道: “正叔,这字,可是父亲的笔法?” 萧正上眼观瞧,微微点头:“是老爷的笔法;这是...” 王音希将其合上,塞入怀中:“正叔,这应当是父亲自创的兵法;” “哦?少夫人,还懂兵法?” 这一下,换成萧正惊讶了,原先以为,这位饱读诗书的王丞相之女,不过是胸藏华章,熟络人情,当的女主人,协助小少爷打理好人脉,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没想到,她竟然能熟络兵书,这... 放眼整个天下,能熟络兵书的女子,恐怕只有眼前一人; 王音希倒也没藏着掖着,迎着萧正那期望的眼神,缓缓点头:“学过几年,算是略懂吧;” 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单看头篇,应当是练兵之术;父亲久居军中,所经大战、恶战不知几何,这本练兵之法,价值连城; 常言道:兵精将足,这个精字,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只可惜只有一本练兵卷;” 王音希感叹完之后,话峰一转,又说道:“不过...有这一本练兵卷,就够夫君学的了;” “呵呵呵;” 萧正脸上浮起一抹回忆,一阵浅笑之后,略显无奈地开口:“曾记得老夫人在世时,没少为少爷的学业操心,老爷前几年也时常督促少爷用功读书,怎奈何,少爷捧起书卷就犯困,一心只想着出府疯玩儿; 少夫人您想要少爷读书,恐怕...并非易事;” 一听这话,王音希不干了,当即娇声反驳:“正叔,我夫君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王音希维护萧御的话落在萧正耳中,惹得他极为宽慰,笑着抚须而去; 小少爷有此贤妻,何愁事业不兴? 萧正离开,王音希又伸手,挑选了几本先贤所着的兵书,这才关好房门,离开书房; ..... 太阳不曾落山,萧御便早早归府; 身有酒气而并无醉意,正准备回院中与他的娇妻说说话,与她聊聊吴显提到的西定府之事和这群人突然来京之事; 这些事情,萧御心头能猜个大概,却是难以琢磨内里缘由; 就在这时,芙蓉哭哭啼啼的从后院迎上来,看见萧御,婉转哀声道:“少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少爷;” 萧御眉头一皱,突然记起昨晚王音希交代的事情,当即舒展开眉头,望着跑向他,尽可能表演出一副妖艳贱货姿态的芙蓉,心中暗笑,随即装作一副醉酒微醺模样,张开双臂,将芙蓉搂在怀里; 抬手拂过芙蓉面颊上没有流出来的眼泪,装作一副怜惜模样,连声问道:“我的宝贝儿哎,你这是怎么了啊?” “少爷,您可得给芙蓉做主啊,有人欺负我...” 萧御当即变了脸色,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厉声问道:“谁?谁敢欺负你?是不是王音希?走,我这就去给你做主,在我家还能让别人欺负你?反了她了;” 远处拐角,被王音希派过来伺候芙蓉的两人,正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听着芙蓉的控诉和萧御的怒骂,脑海中立马出现婢子压正室的好戏; 万万没想到,缩在萧御怀中的芙蓉,抬手一指; 手指所指的方向,就是她们站立的方向; 咯噔~ 一丝不妙跃上心头,怪不得这位今日里不断挑她们的理,原来... 萧御一看,是两个年纪稍大的侍女,当即厉声喝道:“萧正!” 萧管家立马小跑着上前:“少爷;” “就她们两个婢子,以下犯上,将她们仗打二十,丢出府去;他妈的,看着就来气,我的宝贝儿,她们竟敢欺负?” “哎,昂少爷您别生气,我这就处理;” 萧正说着,一招手,远处仆从上前,不给她们辩解的机会,就立即拖了下去; 旁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芙蓉这个从青楼当中出来的女人,借着萧御的疼爱,拿两个侍女开刀立威; 就连被拖下去的两人,心里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心中怒骂芙蓉这个女人,以及暗叹自己的运气! 毕竟,这种手段,放在后宅中,在合适不过了; 一朝得宠的婢子,使些手段站稳脚跟,屡见不鲜! ...... 萧御院中; 王音希坐在凉亭当中,手里捧着那本未署名的册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研读; 咯吱~ 院门推开,惊动了她; 抬眼一看,就看到萧御和汪芙先后走了进来; 连忙放下手书籍,起身迎了上去:“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早?” 靠近萧御的时候,琼鼻轻嗅,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夫君,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你猜我今日遇到谁了?” 说完之后,余光一扫,发现院门敞开,当即不满的朝芙蓉呵斥:“长尾巴了?进门不知道关上?” “哦~” 芙蓉委屈应承,连忙过去关上院门,转回身就看到萧御大咧咧斜躺在椅子上,有心上前去献献殷勤,揉揉肩,捏捏腿什么的; 但... 她有些不敢去,萧御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谁知道会不会嫌她多事; 王音希递过一盏凉茶,随口问道:“看来,你不是和同仁去饮酒了;嗯...这我还真猜不到;不过,能让你主动提及,大抵是熟人,友人!” “嗯,今天中午我遇到吴显了,和他在聚福楼喝了点儿;” “哦?吴显?武威侯的长子?他怎么来京城了?是省亲,还是...” 萧御瞄了一眼边上犹犹豫豫的芙蓉,没好气道:“杵在哪儿作甚?” 一句话,王音希便知晓,这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也不再询问,反而当起了两人之间的和事佬; “啧,夫君,你对汪芙这么横干啥?她又没惹着你;” 然后看着远处略显尴尬与委屈的汪芙,招呼道:“你也是,夫君忙碌了一天,身子劳累,你也不给他揉按一番;” 汪芙听见少奶奶这么说,连忙上前,秀手搭在萧御肩上,揉捏按压; “夫君,饿了吧,我先去准备些吃食;” 说着,王音希就开始往门外走; “哎,干什么去?回来,府中又不是没厨子,忘了我昨日与你说过的话了?你下厨,水烧油热的,溅到你了怎么办?” “哎呀夫君,没事的!” 王音希撒着娇,笑嘻嘻的说道:“你今日不是让人送来了些东西么?熊掌,虎~虎骨什么的,我怕他们做不好,让他们处理了食材,我就去烧一下,不碍事的; 就这一次,我保证下不为例了,好不好嘛~~” 似王音希这般的可人儿撒娇,真的很难有男人顶得住; 最起码,萧御是打算缴械投降了; “哦,那可说好了,就这一次啊;” “嗯嗯,夫君,我去了~” 萧御望着脚步欢快的王音系,嘴角不由弯起弧度; 身后给萧御捏着肩的汪芙,看着萧御和王音希琴瑟和弦、恩爱有加的模样,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羡慕; 若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同样对她,那该多好? 不...哪怕只有一半好,那也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奢望! ..... 傍晚的夕阳,不热但刺眼; 萧御想也不想,随手扯过桌子上的书,打中间分开,扣在脸上,纸味墨香变着法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汪芙的动作也让他格外舒坦,不多时,便迷迷瞪瞪,假寐过去! 第14章 让人胆寒的猜测 哼~呼~哼~呼... 王音希望着就着躺椅呼呼大睡的萧御,有些好笑;当她看清了萧御呼在脸上盖脸的册子之后,就更加忍俊不禁了; 怪不得萧正下午会如此说,原来,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将饭食放在这儿,你们先出去吧!” “是,夫人;” 等到侍女离开,王音希俏步走到萧御身后,俯下身子小声在耳边轻呼:“夫君~夫君~” 看到萧御没反应,王音希眼珠子一转,脸上带着笑,伸出食指轻按萧御鼻尖,同时,声音稍大的喊道:“萧子安~” 睡梦中的萧御猛然惊醒; “嗯?嗯...干嘛突然喊我?” “吃饭了,困了的话,吃了饭洗漱之后再歇息吧;” “嗯~” 萧御伸着懒腰,嘴里嘟囔着:“嗯,既然是夫人的手艺,我可得多吃些;” 另一边,汪芙已经很有眼色的将饭菜摆起,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为萧御递过筷子; 要说手艺,他这个夫人是真的不错,隔着老远,就已经闻到诱人的香味儿往鼻子里钻了; 萧御伸出手,放在王音希身前; “手放上来;” “干嘛?” 虽然这么问,但她还是乖乖的将双手盖在萧御的大手上; 萧御手腕反转,将绸缎似的双手握在手中,里外翻看一圈儿,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一口; “你正经点,还有人在呢;” “嘿嘿,走,吃饭;” ...... 怎么说呢,汪芙定定的看着与夫人温柔调情的萧御,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儿;望向王音希的眼神,已经不是羡慕这么简单了; 可她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两人携手上前之际,卑微地递上筷子; 饭菜并不多,简简单单四个菜; 可~ 熊掌,虎鞭,炙烤的鹿肉,再带一个虎骨汤; 吃完饭之后休息? 这顿饭吃完了,还能休息么? 王音希接过筷子,望着站在一旁的汪芙,指了指旁边,笑着说道:“你也别站着了,餐盘中还有筷子,坐下一起吃点吧;” 还不等汪芙开口,萧御连连摆手:“别,夫人你亲自做的饭菜,我都不够吃呢...” 王音希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笑着摆摆手:“既如此,你先回去吧;” “是,夫人!” 汪芙蹲身行礼后,缓步离开; ...... 院中,就两人相对而坐; “怎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待见汪芙?” 萧御夹了满满一筷子鹿肉,放在嘴里含糊不清:“有吗?我没觉得啊,我觉得我对她已经可以了,若非是你,估摸着她这会儿还在妙玉坊接客呢;” “夫君,你啊,再怎么说,她都进府了;不能总当她还在妙玉坊中;再说了,我可是听说,是你坏了人家的身子;” “额~嗯,夫人,你这熊掌烧的好,鲜美无比;” “好吃就多吃些,有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啊?” “等府中一些眼线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后,我想让汪芙跟着我;身边没个听用丫鬟,总归是不方便的;我看这人性子温婉,倒是合适;” “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吧;” 萧御说罢,猛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嘱咐道:“提起丫鬟,我倒差点忘了;明日,你往吴显府上送些丫鬟仆人过去吧;” “吴显府上?平南侯府?” “嗯,他从西定府来,身上银钱不多,有些拮据;” “吴显?身上拮据?” 听到萧御这么说,心思玲珑的王音希瞬间觉得不对劲儿; “西定府出事了?” “按照吴显所说,确实有事儿,说来话长,吃完之后我与你详细说说;” “嗯;” 王音希点了点头,进而说道:“如此也好,倒是方便了我;今日不过才处理了两个在你院中丫鬟,其余人倒真的不好找借口;” “啊?将那些人送到吴显府上,会不会...” “不会!我心中有数,况且,这些人,还真不一定是皇帝的人;据我分析,这里面,有不少是三皇子的人;” ...... 就在萧御和王音希说这事儿的时候,靖王府,三皇子楚治手里拿着一卷案宗,看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这案子是萧御判的了?” 旁边身穿白衣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嗯,老狐狸汤文渊倒是没虚报;” “呵呵,没想到,他这种判案手段,倒是很新奇; 估摸着,今晚,周瑞就应该收到消息,开始动手了;快马加鞭呈报父皇,明日傍晚估摸着就能到; 既然萧御有心向本王示好,那倒也方便了;一个从四品的左镇抚使,处理这桩案子,倒也合适;” “殿下,萧御的身份,不同寻常,皇帝会允许他离京么?” “会的,萧御这不已经将主要犯案之人审讯完毕了么?再说了,杨福安他们皆是王同光的学生,眼下王同光出事,派遣朝中任何一人,都不妥,陌刀卫,是最合适的人选;” ...... 此时此刻,和王音希对坐而谈的萧御,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他今日早上的胡来,给自己招来了一桩麻烦事; “你是说,这其中,有人擅自克扣拨发给西定府的钱粮军饷?” “是啊,不仅是钱粮军饷,还有配给给西定府的军械甲胄,也缺了不少份额;你说,我要不要将此事上报给朝廷?” “不、不要!” 王音希拒绝得十分干脆; “夫君,你权当不知道此事;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后,王音希喃喃道:“军械粮草与饷银,都是由兵部统一发放,每一笔都记录在案,只有可能,在押送的路上做手脚; 军营主将既然不喝兵血贪墨,消失的那一部分饷银还有可能是中途官员做了手脚,可军械甲胄呢...” 想到这儿,王音希倒吸一口凉气,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有人养私军! 西定府将军的奏折,报入朝中,先到兵部,而能压下去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兵部尚书——徐江! 而徐江的背后,又是哪位皇子呢? 皇帝突然下旨,宣吴显,张玉明等西防线将领之子来京城,又是什么意思呢? 按照“规矩”,前线有战事,领兵将领的家眷需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以作保障;可...皇帝虽然老了,可并不昏聩,他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对大梁用兵的; 还有,大梁若是发兵来战,也不会是现在,她若是大梁皇帝,等楚国皇权交替,朝堂不稳之时发兵,那时候,机会才大! 想到这儿,王音希浑身一颤,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边上的萧御,笑着说道:“夫君,不想这些伤脑子的事情了;今日里你不是买了一张上好的虎皮么? 北疆苦寒,父亲又上了年纪,不如差人将虎皮给父亲送去吧;” 萧御不疑:“好啊,我就是给父亲买来的;” 听萧御说完,王音希又是一副不太好意思的语气,为难地开口:“要不,用我的名义给父亲送去吧,自从我们成亲,我这个当儿媳的都未曾给父亲奉茶,已经失了礼数;好让我借着你表表孝心;” “你这话说的,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什么你的我的,既然有心,咱俩谁送不一样;” 萧御苏联如此说,却是没有发现王音希眼眸深处的那一抹焦急与担忧; 既然西线无战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打算要对囤积在西定府曾经的统帅动手了;而召这些人前来,就是牵制警告曾经在大将军萧晃帐下忠心耿耿的将军们,别有其他的心思; 皇帝既然选择了让萧晃离京,就代表着不会用皇权诛杀,而是会用阴谋诡计,暗中谋划; 比如:老将迎战异族,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又合情合理! 消息与家书恐怕到不了北疆的父亲手中,只有她送礼传递的隐晦消息,就是不知其中意味,能不能感觉到! ...... 第15章 惨无人道的滔天大案 第二天,专门起了个大早的王音希,主动找上管家萧正; “正叔,昨日夫君找人送回来的一张虎皮,你派遣四名府中侍卫,快马送到北疆,交与父亲手中;给护送的侍卫嘱咐好,一定要言明,是我这个当儿媳的送来的礼物,聊表孝心!” 萧正一见王音希如此严肃,心中知晓这并非小事,郑重点头:“少夫人,我记下了!” 相较于京城的暗流,江南道,三州之地,一场令人胆寒的案件,揭过了最上面的一层遮羞布,大白于天下; 周瑞,皇帝加封江南道巡查使,掌管勘察江南三州之地的一切军政事务,只为保证占据大楚四分之一税赋的江南之地,政通人和,安稳顺畅; 扬州府内; 周瑞稳居行营,望着下方联袂而至的三位刺史大人,心中浮起一抹差异; 抬手打开他们递上来的折子,越看,脸色越黑,看到最后,周瑞勃然大怒,骤然起身,抓过折子,径直朝着台下三人砸过去; “杨福安,你作为扬州刺史,竟然放任如此恶徒大胆行事;” 下方,身着红袍官府,头戴乌纱官帽的三位,跟个鹌鹑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奏章砸在脸上; 奏章上面的东西,可是他们一起写的,又如何能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呢? 也就周瑞是个文臣,若是换作武将,恐怕此刻已经拔刀而起,点兵调将去杀人了; 位于三人中间的杨福安,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将奏章揽在手里,高呼道:“臣,有罪!臣做为扬州刺史,治下发生此等恶事,致使百姓蒙冤受罪,上愧于陛下所托,下愧于治下黎民!罪臣甘愿受罚; 罪臣祈求周大人,林家之事,由罪臣查办,也好...也好给我扬州百姓,一个交代;” “杨大人,林家做所恶事,就单单只有扬州么?苏州呢?杭州呢?” 余下二人,苏州刺史张宣,杭州刺史李泽连忙跪倒在地,口称有罪,一切说辞,与杨福安并无不同; 久在官场的周瑞哪里看不清,这三人分明穿着一条裤子; “现在认罪,动身诛杀恶贼,早干什么去了?如此恶事,我就不信三位大人先前对此一无所知;本大人可不敢用三位大人麾下衙役,你们这些人,还是去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去吧!” 周瑞被气得面红耳赤,气堵在身,抬手扫清桌案之物,笔墨纸砚,令箭官玺散落一地,朝外大喊道:“来人!” 副将披甲执刀立于门前:“大人!” “赵将军,你持我令符,前去扬州大营,调集府兵三千,外加我护卫队五百军士,分作数队,前往林家在扬州的所有产业,按照名单所属,青楼,赌场,码头,镖局,不可遗漏一处,期间胆敢有人反抗,无论缘由,格杀无论!” “是!” 副将领命退下之后,吴瑞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杨福安身上,不急不缓地开口:“杨大人,本官听说,本官听说,林家在扬州城外的东郊,有一处巨大的宅院?可有这事儿?” “有的,有的!” “那为何你呈报的奏章上没有提及?” “回大人,下官认定,这处宅子其内另有乾坤,且有传言,绿林游侠多聚于此地;一定隐藏着林家别的罪证,下官来之前,特地连夜派青阳太守钱化带人去围查! 下官斗胆,动用了青阳郡的衙役五百,长枪兵两百;只为不放走一人!” 周瑞闻言,半天不发一言,思索良久之后,才轻叩桌面:“既然杨大人安排得如此详细,那~本大人就去看看,看上一看杨大人是去清剿歹人的,还是去做其他事情的!” “尊令!” 周瑞才走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看向张宣与李泽二人,淡漠的开口:“张大人,李大人,扬州尚且如此,你们治下,很干净?就没有林家的产业?太阳落山之前,我要是看不到林家所有人尽皆伏法,三位大人的乌纱,我看也就别带了!” “是,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说着,张宣与李泽跪伏在底,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尽在不言中! 等周瑞同杨福安离去,张宣和李泽才从地上起身,一个个拍打着腿上的尘土,喃喃道:“查吧,林家罪大恶极,是该查查了!” 对他们来说,今日虽然看上去尽显狼狈,可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现在敢去林家在外的宅子,只能看到让林家最该万死,诛九族的罪证; 而他们三人,顶多是个失察之罪; 这个罪名,摊在江南三州大大小小的官吏身上,能见溅起多大的浪花? ...... 此时此刻,扬州郊外,一家占地甚广的高墙宅院内,燃起熊熊烈火,喊杀声骤起,数百身穿麻衣,头戴黑巾,手持兵刃的汉子从四面八方一涌而出,哪怕是对上府衙衙役和手持长枪,队列整齐的府兵,也丝毫不惧; 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强行冲杀; 带队而来的青阳太守钱化,令衙役府兵拦杀之后,自己退至外围; 骑着高头大马的披甲将军,拔出佩刀,高声令喝:“枪兵在前,衙役护卫两侧,诛杀逆贼;” “杀!” 齐声厉喝,杀气外溢,喝散逆贼胆气; 看似凶狠的贼众,遇上成建制的枪兵,那种源于街头好勇斗狠的戾气,并不能让他们活下来; 两百府兵长枪林立一字排开,衙役手持腰刀护卫在两侧,齐步向前逼进,那群游勇,只能一步步陷入死地,身上带着透明窟窿倒地身死; 半个时辰之后,贼人尽灭,骑马将军率先破开府门,场中景象,也让这位久居军营的汉子,脊背发寒; 场边、脚下排列的尸体,马踏过后,泥血浸染马蹄,都没让他皱眉犯恶心,都当作无物;反倒是眼前景象,让他打马停在府门前,不愿踏足; 只见这座宅子内,埋遍了半人高的坛子,坛子内,一小儿蜷缩在内,只剩头颅裸露在外,双眸空洞地望着门前; 因动乱打碎的坛子边上,躺满了全身畸形孩童,双臂缺失,双腿残缺的孩童,在这里都极为“正常”; 三尺孩童中,有头垂于胸前,脊柱弯曲高过头顶的,有双臂扭在身后,双腿粘连再一次扭成麻花状的; 有两腮无肉,齿舌外露,眼珠凸起,两侧无耳,面前无鼻的; 眼前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活脱脱的怪物,连点人形都不曾有; 在后面,几十位年轻女子与少女被关在笼子里,锈迹斑斑的栅栏上,暗红的血迹层层叠加; ...... 调拨马头,望向场外,看着被军士羁押的十几位活人,翻身下马,不由分说,抽出长刀便剁了一人; 然后提着人头,走到第二个人身前,染血的刀身拍打着面颊:“告诉我,这里面的人,是你们折磨的?” “哼~杀了我便是!” “好,我希望,等下你也这么硬气;来啊,将他的卵子割下来,剁碎了让他吃下去;我要让你,一口一口地吃了完你的肉;一刀杀了你,你觉得这不太便宜你了么? 你最好祈祷自己是孤儿,否则,我马彪保证,不论你家中有什么人,他们都会一个个死在你面前,而且,是惨死;” 太守钱化姗姗来迟,上前问道:“马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赶紧进去灭火搜查?主犯跑了怎么办?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哪料只是参军副将的马彪,这一次丝毫不给面子,抬手一挥,满是杀意的眸子看向钱化:“钱太守,马某人对你们这群父母官,很不满意;进去?要进去你们进去,老子不敢!” “马彪,你...你敢违命?” “钱大人,里面什么样子,你抬腿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手中五百衙役,不能搜查灭火?老子的兄弟们,我怕他们看了之后,别说剁几个杂碎,我怕他们连你也一起剁了!” “你...” 钱化没辙,只能自己招呼府中衙役动手; 几位打头的衙役先行冲进宅院中,看清了里面宛若地狱的场景之后,一个个哆嗦着身子退了出来; “一群废~呕~~~” 钱化不过瞄了一眼,当即一个没忍住,趴在门框上,吐着胃里倒腾的酸水; 马彪见状,也不再说风凉话,转头阴恻恻看向一旁的俘虏,当即招呼两侧军士:“王麻子,刘三儿,老子刚才的话没听见是吧? 给我扒了他的裤子,剁下来;” “是!” 到底是军士,效率就是高; 当即手起刀落,二两软肉便被切下来; 马彪也不嫌恶心,抓着流血的那东西,就往那人的嘴里塞; “啊~~~” 胯下剧痛让他长大了嘴巴嘶声力竭,正好被马彪塞了满嘴; “呜~~~呜~” 轮到第二个了,都不等马彪开口,那人身子一软,连忙说道:“大人,我招,我全招;我们也是受人指使的,是林家管家林环,让我们这么做的,大人,开恩啊大人,他们抓了我们的把柄,不这么干,我们就没命了啊!” “火是谁放的?” “林环!” “这么说,他还在里面?里面有暗门?” 想到这个,马彪不敢大意,或者说,心头怒火作祟,不想让罪魁祸首多活一天,当即下令:“来啊,所有人散开排查四周;看到可疑之人,立马控制!” 而后说道:“钱大人,都听到了吧?让你的人去灭火吧,然后从里面排查暗道;” 待到二百府兵走远,钱化才问道:“马将军,为何不军士也灭火?这样岂不是更快?” “钱大人,我们营中,有不少兄弟的儿子去年走丢了,官府也草草了事;这事儿曾在军中闹得沸沸扬扬,你觉得让兄弟们看到里面的一幕,会怎么想?” 嘶~ 钱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往下去向,万一军营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正谈话间,一溜马蹄声响起,身后则是整齐的踏步声; 钱化下意识的朝后一看,当即挑动眉头,不顾仪态,小跑着上前; 马彪同样如此; 第16章 林家伏诛 “卑职钱化,见过杨大人、周大人!” 周瑞勒绳立马,眼神望向宅子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有些失望地问道:“钱大人,可否抓住首恶,诛杀恶贼啊?里面,又是林家的哪桩不法营生?” “这...” 钱化下意识的瞄向一旁的杨福安; 周瑞居高临下看了个清楚,当即厉喝:“怎么,本官问你话,需要杨大人的首肯,才能回答么?”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言说;此行下官连同军中马彪将军,共诛杀恶贼三百二十余人,生擒十九,不,十八人; 马将军审讯之后,贼子招供,幕后指使者,乃是扬州城内林家的管家,叫做林环!这火就是林环放的,此人尚未伏诛,下官推测,着火的房屋下面,应该有暗道;” “嗯,宅中都有什么违法之事?竟然需要用火来掩盖罪行;” “这...” 周瑞一句话,钱化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小声道:“大人,里面,竟是些残疾孩童,还有林家擅自关押的女子;” “嗯,钱大人你继续率领军士衙役灭火找人,我去里面看看;” 说着,周瑞便翻身下马,杨福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紧随其后; 抬眼扫过,周瑞猛然变了脸色,连忙退出宅子,也顾不得仪态颜面,当即伸手扯过杨福安衣领,厉声质问:“杨福安,这就是你治下的扬州府么?哼,若是让我查到你与林家有染,我必杀你; 你不许走,也不许退开,你就给我在院子里,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你治下的百姓,好好看看,朗朗乾坤下的扬州府,是如何窝藏着人间炼狱的! 就在你的扬州城郊外啊,杨大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没有藏在深山; 你就站在这儿,让这儿受尽折磨的冤魂,好好认识一下,他们头顶的青天大老爷是何等模样,别到时候跟错了人!!! 娘妈的!” 骂完,周瑞翻身上马,带着所属卫队,径直朝着林家而去; 他到要看看,林家的人长了几个胆子,敢做下如此恶事,他到要看看,林家的九族,到底怕不怕死! 吧嗒,杨福安跌倒在地,冷汗顺着脖颈留下,打湿了大红色官袍下的内衬; 这会儿,他是真的怕了,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三皇子殿下派来的人,能够将一切证据抹去; 杨福安这幅模样,钱化还以为他是被院中景象吓到的,连忙上前,小声道:“刺史大人,我们还抓了些歹徒,都是一手造成这景象的罪人,您看,要不要审一下?” “审个屁,那谁,给老子将他们拉出去剁碎喂狗;” “是!” 马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点齐五十人,压着这票丧尽天良的混蛋,走向林子深处! 就像他刚才说过的那样,剁下来的肉会被塞进他们的肚子里,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味道; ...... 扬州城内,一处位于水榭边上的高门大院,已经被早早赶来的军士占领,没有上面的消息,林雄还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察觉;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传到了江南巡查周瑞耳中,也觉得没有什么,他认为自己的后台,足够硬; 就这样,等军士破开府门的那一刻,林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林家护卫下意识地上前阻拦,但面对齐刷刷的长枪与冷冽的长刀,很自觉地放下手中五花八门的刀枪棍棒; 军士鱼贯而入,林家上下,连带丫鬟仆从在内的所有人,三下五除二,均被扣押在地; “这位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林家,可是正经商人,每年的税赋,我都足额缴纳;” 跟在周瑞身边的副将赵统,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身穿绫罗,面向红润富足的林家管事人,面色一寒,冷冷道:“你就是林雄?” 林雄舔着脸:“是啊,小的就是林雄;不知军爷如何称呼?这里面是否有误会啊?” 说着,便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来,一边朝赵统塞着,一边继续说道:“这位军爷,一点意思,还请笑纳,若是误会解开,更有大礼奉上!” 赵统一巴掌拍开:“别,赵某人是爱钱,可这钱,我拿了怕掉脑袋;林雄,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事发了,还是想想怎么死比较体面吧;” 赵统还不知道扬州城外的事情,还以为林雄只犯下私设赌场,逼良为娼,巧取豪夺,草菅人命等恶事,若是知道了那些事,恐怕...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来啊,给我搜,大家都小心着点儿,林财主家大业大,说不定一些瓶瓶罐罐都是古董宝贝;” “是!” 近千军士齐声应和,吧嗒,林雄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他可是知道自己府中有什么,有太多能让自己脑袋搬家的东西了;单单锁在自己卧房的那一本私盐账册,都能令他万劫不复! ...... 大街上,一匹快马冲散人群,身着紫袍的吴瑞匹马单身奔赴林家; “周大人,林家所有人皆缉拿在案;” “嗯,干得好,不过,这还不够;你速速带人,让扬州府衙配合,将林雄三族悉数抓来,不必审问,直接打入死牢;免得到时候跑掉一两个,追捕又是麻烦事!” “是!” 赵统毫不犹豫,当即点齐一票人马,火速离去; 同时,负责清点的人手捧册子快步上前:“大人,府中人员清点完毕,少了林雄的长子林东,以及管家林环!” “知道了,将林雄压来!” ...... 院中,一把椅子上,周瑞稳坐其中,面前跪倒林雄,一言不发; “林雄,本官只问两件事,第一件,扬州城外庄园中,你将折磨到没有人样的孩童和圈养起来的女人,作何使用,从实招来!” “哼,什么郊外庄园,我不知道;” “第二件事,这扬州官场上,是谁给你撑腰,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我不知道!” 周瑞望着嘴硬的林雄,无所谓地笑了笑; 只是随口一问,说与不说,都需要一系列证据去探究真假; “林雄,我知道你有靠山,是这扬州官场上的也好,还是朝廷大员也罢,相信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活不下来;本官身后,站着皇上!” 此刻的周瑞,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如何写奏章禀告皇帝了;其中,自然是要提点几句杨福安这个扬州刺史的,不过,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堂堂一州刺史,如何处置,还需皇帝亲自批示; “大人,我在房中发现了这个;” 一名军士打断了周瑞的思绪,接过账本随手一翻,看清了里面记载的东西之后,轻呵一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林雄,你竟然还有私盐的买卖;一月产盐八千担,买卖不小啊,贩卖私盐再加上你的种种罪证,放心,本大人一定给你判个凌迟,将你剐个干净!” 今日里的所见所闻,已经震惊周瑞太多次了,要是在林家府宅中搜出兵器甲胄,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可惜,为什么林雄只有一颗脑袋,多长几个该有多好! 第17章 皇帝钦点 反观林雄,已经彻底认命了;不管他招与不招,他的下场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他就希望,自己死扛之下,保全上面的一众大老爷; 以此换来他儿子林东的安稳苟活; 起码,也算是他林家没有断了香火; ...... 查抄林家的军士干得热火朝天,扬州府衙的大牢内,已经人满为患了;周瑞发了狠,下面的人没有人敢在这件事儿上动手脚; 一份盖着江南巡抚的奏折,已经用八百里加急的最快速度,送往京城,呈递皇上;同时,周瑞也希望皇帝能另派旁人赶赴扬州,彻查此事; 他作为当朝二品大员,又担任江南巡抚,整饬吏治,巡查地方是一把好手,可是,查案破案,确实一窍不通; 否则也不会采取如此大的动静,用最直接也是最粗暴的方式来解决此事;大肆动用军队,将所有可能涉及此案的人员,全部逮捕; 目睹了惨案的周瑞,宁肯错杀一两个,也不愿有恶徒遗漏; 再说了,从林家产业中抓捕的人,能有几个是冤枉的? ...... 昼夜兼程,终于,一封夹杂着恐怖血腥的奏折,在日出之前,抵达京城; 由于挂着的是八百里加急的令旗,守宫之人并未阻拦; 就在大楚皇帝楚驷高坐龙椅,听着满堂文武禀奏着天下之事,御前侍卫的一声高呼,打破了朝堂之上的平稳; “报~~~扬州府八百里加急塘报!” “启奏陛下,江南巡使周大人发来八百里加急;” 一听是周瑞的折子,朝堂之上大半官员面面相觑,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只有位列次班的三皇子楚治,微不可察地朝着边上的刑部侍郎使了个眼色; “快,将奏折呈上来!” 身旁大太监王怀海一路小跑,将奏折托举在身前; 皇帝楚驷打开之后,越看,脸色越黑; 当他看到奏折之上提及私盐和六万余亩良田地契之后,整个人彻底怒了; 啪~ 随手将奏折甩在龙案之上,眼神扫过下方大殿,冷冷的开口:“来啊,你替朕给诸位朝公念念,周瑞的奏折中都写了什么;也好让诸位大臣明白明白,我大楚的江南,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怀海小心拿起周折,进而朗声道:“臣,江南巡抚周瑞启奏陛下:臣奉圣命巡查江南,初到之始,便听闻有匪患作乱,绿林匪寇多出没于此...... 然,林家一介商贾,勾结贼寇犯下滔天大罪;掠夺女子,或买与青楼牟利,或养于暗室加以凌辱调教,后高价买与富贵人家以供取乐,美其名曰:瘦马! 掠夺孩童置于瓮中,折其臂膀,斩其双股使其残疾,或剜眼割鼻削肉,使其面向丑陋,使其骨骼变形,而后流于街头,或乞讨,或表演巧技骗取钱财; 私自制盐、贩卖私盐,月产八千担,使得江南三州,私盐泛滥......” 奏折当中,林林总总罗列杀头之罪不下十条,听得满朝大臣胆战心惊,尤其是...私下买了“扬州瘦马”取乐的大臣,此刻额头已经遍布汗珠; “诸位大臣,都听见了吧?谁要是没听清,朕,可以亲自为你们读上一遍!” 皇帝冷冷的言辞敲打在众人心头,心中有鬼的那一批人,心中惶恐,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随大流高呼:“臣等有罪!” 只有列于首位,身着黄袍的太子,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息怒;” “息怒?朕没怒,朕只是心寒;区区一介商贾,就能犯下如此大案,将我大楚最为富庶的江南三州之地祸害得不成样子,而这种事,竟然需要朕派下去的巡查使才能发现; 是这些人手段高明,能瞒天过海呢?还是我大楚的官吏都是一群废物?又或者,沆瀣一气? 于正,你作为刑部尚书,江南之地大量幼童、妇女失踪,可曾收到地方奏章?” “未曾收到!” “看来,是地方出了问题;监察御史刘大人,以后啊,别盯着朝中大臣的小毛病不放,眼光往外面看看,我大楚治下,并非只有京城!” 皇帝说罢,当即拂袖而去,徒留一众大臣站立朝堂,面面相觑; 三皇子楚治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心里直突突,好像,这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准备的一系列说辞,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今年三十有二的太子楚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左边瞄了一眼万事不关心的老二楚顺,又看了一眼老三楚治,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承德殿,皇帝楚驷望着身下的陌刀卫首领楚风,冷冷的开口:“江南的事情,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 楚风的犹豫,说明了一切; 皇帝摇头自叹,而后道:“王怀海,召刑部尚书于正,侍郎韩回;” 太监王怀海小跑出殿,正逢太子楚长,连忙低声道:“太子殿下,陛下愠怒,心底堵着火呢,您快些去劝劝吧!” “好!” 楚长进殿,躬身行礼:“父皇;” “嗯;朕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父子之间,可以少些礼法束缚,你啊,就是不听!” 虽然嘴上埋怨着,脸上的却浮起几分祥和; 继续说道:“你推荐上来的周瑞,此人可堪大用;眼里装得下百姓,心里装得了朝廷,手腕魄力,均为上乘;等他处理完江南之事后,让他歇上一段时日;” 楚长默不作声,自当默认; “江南之事,你怎么看?” 楚长深吸一口气,言辞肯定:“定有官僚作祟;” “是啊,官商勾结,屡见不鲜;有些人啊,当了官,手里有了权,就耐不住心里的寂寞了;而商人呢,就像是闻见了屎味儿的狗,一个个上赶着送钱;” 谈话间,刑部尚书、侍郎齐至; “微臣~” “行了,朕不是要你们来行礼的;关于江南的案件,你们有什么看法?周瑞在折子上希望朝中有人去专门详查此案,你们刑部,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话音才落,一直等着机会的刑部侍郎韩回,不等于正开口,便直接说道:“启禀陛下,江南之案,主犯林雄之子林东,在京城犯下人命官司,着京兆府缉拿,由陌刀卫左镇抚使审问,现已羁押在牢!” 于正默不作声,只是双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听得此言,喃喃道:“哦?左镇抚使萧御?他会审什么案子?去,将卷宗找来;” 突然在这种场合中提及萧御,皇帝的兴致突然高了不少,看向一旁的楚风,问道:“萧御,在陌刀卫的表现如何?” 楚风丝毫没有犹豫,当即开口:“臣未曾给他加派任务,所以...无所事事;不过,每日点卯未曾落下;” 不一会儿,一路小跑前去取卷宗的韩回,已是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喘着粗气,将手中之物连忙呈上; 等皇帝细细看完之后,轻笑一声:“呵,此等审讯手法,还真是闻所未闻;楚风!” “臣在!” “朕就将江南的案子,交与陌刀卫手中,由萧御全权勘查,任由他怎么折腾,朕只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结局;萧御此行,不受任何人节制! 于正,你刑部派两个人前去协助;” “遵旨!” 皇帝摆了摆手,众人识趣地退下; 只有太子楚长,待到众人散去之后,这才问道:“父皇,为什么要点萧御啊?是不是太...” “你想说,太草率轻浮了?呵呵,你没发现么?朝中大臣啊,一个个的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他们去,无非是循规蹈矩而已,又能查出什么来? 让一个跳脱的小猴子过去,将这滩水搅浑,说不定,鱼儿就待不住了;行了,你也去忙吧!” “既如此,儿臣告退!” ...... 偌大的承德殿内,就剩下皇帝楚驷与宦官王怀海; 皇帝索性也不在掩饰,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而后眼神瞄向桌案一侧堆放的奏折,轻轻摇了摇头; 随手捻起一块糕点,打算吃些点心喝点茶水,提提神之后在批阅奏折; 一块精致小巧的糕点入口,便当即变了脸色,皱着眉将口中之物咽下之后,看向一旁的王怀海,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盘点心:“你来尝尝,今日的糕点,怎么没味儿啊?” 王怀海抬手一尝,连忙低眉道:“陛下,这酥糕,味道没问题啊;” “罢了,多半是朕今日嘴里没味儿,你去告诉御膳房,午饭调味重一些;将这茶水,换成浓茶吧!” “是!” 有这么一遭,皇帝也没有了吃点儿的兴致,当即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第18章 老将军“卧床不起” 才到下午,萧御很是无聊地半趴在桌子上,和一样闲出屁来的几个千户聊着八竿子打不着的闲话; “我说张千户啊,我上任几天了?” “五六天吧,怎么了,萧大人干嘛这么问?” “我快闲出一身毛病来了,你们哥几个还能闲着没事练练刀什么的,老子就在这里发呆,你说上面怎么就没有个任务什么的,也让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整天在这陌刀司待命,待哪门子命啊!” 张合倒是无所谓:“萧大人啊,闲着还不好?我们当差的闲着,不就证明官清吏明么?” “嘿,没想到,你他娘的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 正聊着呢,许久不见的陌刀卫老大楚风,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萧御,圣上有旨,着你前赴江南扬州府,全权查察林雄一案;下午准备一番,明早出发,人员自行拟定!这是圣上亲自点了你的将,只有一条,真相必须水落石出!给枉死的冤魂以及三州百姓一个交代! 案件过程,会有刑部专人送来;” 楚风说罢,径直转身离开; 很拽! 但萧御连叫住他的勇气都没有,谁让人家姓楚呢; 确保楚风走远了之后,萧御嘴里才嘀咕着:“他娘的,还真是禁不住念叨,当真是说啥来啥;江南,好远的!” 不管萧御愿不愿意,反正是如了他的愿,来活了; “张合,你与我一起吧,然后,带上你麾下的百户,以及卫中好手一百人;” “是!” 张合并未有丝毫犹豫,当即应下;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萧御这尊大佛不会再陌刀卫久待,潜龙迟早上九霄,抱上大腿,比什么都强; 就在张合出去点人的功夫,刑部侍郎亲自带着卷宗前来,相互寒暄一番之后,放下手中卷宗,转身离去; 萧御随手翻看卷宗,越看,脸色越黑,到最后,不知何时,拳头已然握紧; “林东是江南主犯林雄的儿子,怪不得呢;” 萧御当即便打定主意,让林东多活两天,明日下江南,定要带着林东一起; ..... 护国公府,萧御小院内; 正在聚精会神研读兵书的王音希,听得门外吵闹,抬眸一看,随手丢下兵书,主动迎上去:“夫君,散衙了?” 萧御扭头,看清楚院中没旁人之后,没好气的说道:“别提了,有差事,皇帝老儿让我去江南查案;还让我自行拟定人员; 我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哦?江南?哪一州啊?” “扬州!” 王音希听着,手上动作不停,递给萧御一杯茶水之后,随口说道:“一定是大案吧?怎么说陌刀卫也是皇帝用来监察百官的利器;” 萧御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还真是大案,扬州有个姓林的商贾,表面上是做丝绸生意的,暗地里却不干人事;开青楼逼良为娼,开赌场利滚利;这就算了,他还贩私盐,勾结绿林匪寇掠夺孩童女人;总之,他犯下的是,九族掉脑袋是一定的; 皇帝下旨,就是让我去查查,扬州城的官员有没有掺和此事;” “这案子不是扬州官衙上报的么?” “不知道,听刑部的韩大人说,是江南巡抚周瑞直接采取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上报的朝廷;就今天早朝的事儿;” “哦,这样啊!” 王音希简单的应和一声之后,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之后,转头看向萧御:“夫君,你先前说,皇帝让你自行拟定人员?” “对啊,怎么?” “既然如此,带上我呗!” 然后不给萧御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江南三州之地的刺史,昔日里,都曾是我父亲的学生;扬州知府杨福安,我敢确定,这桩案子,里面一定有他的参与; 当初,我父亲对他,并不是很看好,觉得此人表面忠憨,内里奸诈,同时又颇有才华;是想,一个并不昏聩,反而很有能力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治下发生了什么? 夫君,你去江南,和这群老家伙过招,嗯...不是我小觑你,我觉得你会被他们玩得团团转;跟何况,这一次离京,也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王音希展颜一笑:“这是秘密!” “好啊你,在我跟前都敢有秘密,看为夫治不治你,接招;” 丝毫不会功夫的萧御,当即就是一招“双龙探珠”; “呀~” 小娘子一声惊呼,娇笑着绕着石桌连连讨饶; ...... 大楚王朝,北疆防线! 堪堪入秋的京城,酷热难当;反观北地,已有少许冷意了; 护国公,领镇北将军的萧晃,此时身披甲胄,稳坐首列;大堂上,坐于高堂的周王楚雄,身披金甲,虎背熊腰,饱经黄沙洗面的他,面容黝黑,胡茬凌乱; “萧老将军,这几日巡查完了北疆防线,老将军觉得我北线,有需要做调整的地方么?” 谈及军事,萧晃思索一番之后,开口道:“周王殿下着手布置的防线,合理得当,蛮子若非大军压境,小股骑兵的渗透不足为惧;挑选我部精锐骑兵对犯境之敌围杀即可;” “哈哈哈哈,能得到老将军的赞誉,我等晚辈,也算是遇人之后,有谈资了啊;不过,据我所知,今年草原各部均有不同程度的旱灾,虽说并不致命,但却是能影响到蛮子的过冬; 恐怕,等秋收之际,会有不少部落前来打草谷,到时候,老将军有没有兴趣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出关耍耍? 萧老将军可能不知道,我北疆的诸位将军,可都是自幼听着老将军的赫赫威名长大的;老将军若是能上阵亲自教导一番,他们一个个,必将成为我大楚柱石啊!” 萧晃大笑,手抚长髯,豪迈道:“哈哈哈,为军为将,战于马背,死于沙场,乃是莫高的荣誉;既然周王殿下开口,老夫,也就不推辞了;再说了,老夫的寒枪,也好久没有沾血了!” 林雄听着萧晃豪迈的说辞,当即举杯:“来,诸位将军,与我一起,敬我大楚老将;” “敬将军!” ...... “站住,什么人?” 关外,城楼军士拦住四匹快马; “我等乃是护国公府上护卫,有要事须面见国公!” “等着!” 城楼上钓下竹篮,侍卫将随身令牌置于其中,验明身份之后,厚重的城门开启一道缝隙; ...... “萧将军,府门外有四名披甲侍卫,他们说是您府上的人,来给您送东西!” 侍卫的一声禀报,让饮酒的诸位将军面面相觑,周王楚雄那张黢黑的脸上更是浮起一抹诧异; 不等萧晃有所动作,他便率先开口:“既然是老将军府上侍卫,那便就能算是军中之人;来啊,将人请来;” “是!” 不一会儿,四名侍卫卸去腰刀,走上堂来,其中一人身后背着巨大的木匣子,来人也不见生,依次行礼之后,与堂中站定! “好,不愧是老将军府上出来的侍卫,单看这股子气势,就知道是精锐中的精锐;几位兄弟别站着了,快些交付任务之后,去吃些酒肉吧!” 周雄不给这四名侍卫单独接触萧晃的机会; 背着木匣子的那人当即取下背上之物,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张崭新的虎皮印入众人眼帘; 那人受托虎皮,径直走到萧晃身前,开口道:“将军,少夫人怕北疆寒冷,特地找来虎皮,送与将军夜间御寒!” 萧晃面色不该,眼神中的诧异一闪而逝,转头看向两侧,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向众人炫耀道:“呵呵呵,吾儿倒是有孝心;” 就在萧晃将要伸手接过虎皮之际,楚雄突然开口:“好货色啊,这张虎皮,难得一见;那汉子,递过来我看看!在北疆,狼见多了,虎还真的少见;如此精美的虎皮,本王已经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拖着虎皮的侍卫稍有些犹豫,但还是递上前去; 楚雄翻来覆去,将手中虎皮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夹带与不妥之后,笑着说道:“当真是好货色,这手感,一摸就知道是新猎的,最难得的,这张皮子上,不见破损,少见啊!若非是萧将军小辈的一片孝心,本王可真打算据为己有啊!” 萧晃笑而不语,什么意思嘛,很是明显! “来啊,给四位兄弟上好酒好肉,让他们吃饱喝足睡好之后,明日在上路!” “遵令!几位兄弟,随我来吧!” ...... 眼见周雄如此防备,萧晃也不急不恼,只是跟没事人一样,与众人共同举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稍有醉意的萧晃回到他在关内的宅子中,趁着酒劲儿,吩咐身后抱着虎皮的侍卫:“来啊,你们给老子将吾儿送来的虎皮铺好;” 感受着身下虎皮传来的感受,先前还酒醉的萧晃眼神瞬间清明,漆黑的夜中,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不断地揣摩着侍卫开口说的那句话; “少夫人心念北疆苦寒...” 若不是那丫头感觉到了什么,需要专门提点么? 琢磨清楚了的萧晃,心中无不感慨:“老家伙,你给我儿子,生了个好媳妇啊!现在当面谢你是来不及了,若是有缘,阴曹地府再见的话,老子在谢你!” 然后,第二天,初到北地的镇北将军萧晃,一把老骨头就着了凉,卧床不起! 第19章 许家四兄弟 第二天,萧御起了个大早,看着早早起来穿着比自己大一号衣服的王音希,萧御脑子里的那点瞌睡当即就没了; 反而“噗呲”一声,乐出声儿来; “你笑什么嘛?” “哈哈哈哈,你从哪儿找出来的这套衣服?裹在你身上,跟个穿上衣服的猴子似的;” 咣当~ 王音希一屁股坐在床上,撅着嘴闷闷道:“还不是为了你考虑,我一个女人,贸然出现在陌刀卫的队列中,你让旁人怎么看嘛!” “嗐,夫人啊,你就穿着干练些的衣服就好了;京城当中人多眼杂,你先行骑马出城门;等出了京城,你家老爷们儿给你搞一架马车; 皇帝老儿下旨了,这一趟的人由我拟定,旁人哪个敢说三道四?” 萧御提及马车,王音希当即有了主意,当着萧御的面,三下五除二将身上大了不止一圈儿的男装脱下,换上一套干练衣袍,敞开的袖口用护腕绑紧; “夫君这样,我先坐马车去东门等你,你的人出城之后,直接带我走就好了;我一点都不想骑马,磨得我腿疼!” “好吧,记得去和正叔打声招呼啊!” “嗯嗯,放心吧;” 说完,王音希还不忘了将那几本兵书拿在手上! ...... 望着越来越活泼的夫人,萧御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曾记得初次见面时,那双平静中带着愁苦的眸子,可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前厅! 王音希不忘给管家萧正嘱咐:“正叔,这一次我同夫君去江南,你大可放心;江南的案子,我心中有数,杨福安曾是我爹的学生,这个人我也了解;” “嗯,府中之事,这些日子我也会着手清理;” 萧正说罢,忽然响起了什么,扭头看向两侧,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询问道:“少夫人,您说,皇帝陛下真的...” “八九不离十,我父丞相被废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另立新相;这种不惜打乱朝廷运行也要空出来的位置,理由只能有一个; 等新帝继位之后,将丞相的位置留给新帝,方便新帝掌控朝堂;” 王音希对萧正没有什么隐瞒,随口说完这些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略带嘲讽的说道:“好像这些当皇上的,都只会用着一种招数!要我说啊,要是新皇帝没有能力掌控朝庭、平衡臣子,那还当什么皇上!” 说完之后,王音系又想起什么,继续说道:“一旦皇帝驾崩,我们萧家重新掌控军权的机会就来了,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势必会减少对府上的关注,你切记,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千万别擅自联系其他人; 一旦机会来临,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萧正闻听此言,发自内心的朝王音希抬手作揖,躬身行礼:“老奴记下了!” “正叔,您千万别这样,我当不起;” ....... 嗒嗒嗒嗒嗒; 马蹄声踏响青石板,一辆素朴的马车,在清晨朝着走过京城大街,朝着东门驶去; 萧御穿戴整齐,系好令牌,挂好腰刀,足蹬朝靴,身穿官袍,胯下战马,立于陌刀司门前; 望着眼前人人跨马的二百陌刀卫,一股莫名的豪情涌在胸口,酝酿许久之后,高声道:“出发!” 一声令下,众人齐喝,纷纷拨弄缰绳,调转马头,默不作声地朝着东门走去; “张合,我让你带的四件衣服带了没有?” “带了,就在我的马背上驮着呢,萧大人,您要衣服有什么用啊?” “等下路过的时候,带几个人走,哦,对了,你说,我作为左镇抚使,有没有招纳陌刀卫的权利啊!” “自然是有的,我们这几个千户都有权利,可上面有规定,陌刀卫没有出现空缺,是不能擅自招纳人的;” “嗐,就四个人,不碍事;正好我也缺亲兵,等下路过的一个叫做许家坳的村子之后,停一下,我带四个人来!” “好!” 张合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要抱萧御的大腿,这点事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二百人马出东门; 萧御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夫人的马车就停在路边,萧御打马快走几步,俯身挑起帘子,稍稍和王音希打了个照面之后,还不等萧御回头,张合下一刻就跟了上来; “张合,你来得正好,让兄弟们都慢些,护卫这架马车一起走吧;” 至于什么人需要坐马车,张合心知肚明,当即快马上前,传令道:“所有人,放缓速度;” 陌刀卫的人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 从刑部调来的两位主事,可就有意见了; 其中一人,跨马走到萧御身前,开口催促:“萧大人,如此拖拉,恐怕不太好吧?这马车当中,所乘何人?为何与我们同行?” 萧御气不过,当即回怼:“王大人,圣上令我全权负责此事,我想怎么样就怎样,显着你了?” “你...” 这时候,传完命令的张合正巧打马回来,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当即上前,抬手拦住人,扭过头淡淡地开口:“王主事,你第一次当官儿?” “张千户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想问一下,送你来当官的人,有告诉你这个官怎么当么?打个比方,你于今年三月,受理城西郑屠户伤人案件的时候,私自收取银钱八十两,而后将郑屠户伤人案件改为两人互殴;被郑屠户砍掉右手,打折三根骨头的人,和郑屠户所受的刑罚一样,关了一个月; 你看,我作为陌刀卫,知道这些事儿之后,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主事,你说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张、张千户可真会开玩笑...” “王主事,你学会了么?” “学、学会了!” “哈哈哈哈哈;” 张合之言,落在周围陌刀卫耳中,霎时间惹得众人纷纷大笑; 张合则是笑骂道:“一群小崽子,笑什么啊?看到没有,老子能教会读书人道理,我看日后谁他娘的还在背后称我为粗鄙莽汉!” ...... 许家坳,一座靠近官道的村落,由于地处京城郊外,村民的日子倒也过得去,闲时还能去山林之中狩猎一番,打些肉食的同时,还能换些银钱; 村口,四位精壮汉子围坐在一起,修葺着自制的猎弓,口中说着闲话; “我说大哥,你前些日子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这些日子过去了,也不见有人来寻啊?” 先前售卖虎皮的许洪,脸上依旧信心满满:“我有信心,我觉得萧公子不像是说大话诓骗的人;再说了,五百两的东西人家给了一千两,这还不能说明嘛;就算是富贵公子逗我们这些苦力玩儿,也不能花五百两啊; 哦,对了,你们都给家里说好了没有?爹娘、婆姨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二百两银子,够他们过活了;说实话,家里安顿好了,我也是真的希望去外面闯闯看看;” “就...” 才开口说到一半,忽然发觉到了什么,连忙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地面上,三息之后,这人开口道:“大哥,有马队来了;” “马队?” 许洪嘀咕一声,有些不解,他们这个村子,虽说有收皮子的商户,可那只是散户,哪里需要马队前来; “大哥,会不会是...” “我看八成是;”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没有坐着的定力了,纷纷站起身,望向村口; 不多时,身穿官服,腰佩弯刀,骑着高头大马的陌刀卫印入眼帘! 许洪以手搭棚,一阵眺望之后,在人群当中,瞄到了萧御的身影; “是了,骑马的军士当中,有那位萧公子;” 许洪确定的言辞,让其余三位瞬间来了精神;能跟着护国公的公子做事,对于他们这群庄家猎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其余人停留在官道上,萧御和张合两人快马疾驰至村口,看着村口的四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萧御就知道,他找对人了; 也不用费劲巴拉的找人打听; “许洪,还记得我么?” “记得记得!” “嗯,不给我介绍介绍其余三人?” 萧御说完这话,不等许洪开口,他边上那人便直接开口:“萧公子,我叫许刚;” “我叫许峰!” “我叫许山!” 等三人说完,许洪连忙开口:“萧公子,许山和许峰是亲兄弟,我们四个都是许家坳人,是自幼一块儿长起来的把兄弟!” “行,我记下了!” 说完,便从张合手中拿过特地多拿的四套官服,丢给他们:“给你们一刻钟,换上衣服,与家里人告别;” “哎,好嘞!” 许洪随手拿起一件,将其余三件散开后,便抱着衣服撒丫子往家里跑去; 其余三人纷纷跟上; ...... “张合,你看他们四个怎么样?” “不错,举手投足之间,有股子力道,精气神也足,是一块上好的璞玉,稍加训练,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精锐?恐怕不止;要是他们四个能徒手制服一头猛虎呢?” “什么?徒手?” 伴随着张合的惊呼,萧御耸耸肩:“他们说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是不是真的,到时候练练不就知道了!” 一刻钟不到,四人穿戴好衣服,一路小跑到萧御身前; 四人下意识地站成一排,挺胸抬头,供萧御检阅; “嗯,不错,有股子精气神;不过,想要跟着本公子,单单有精气神还不够,得看看你们的本事;跟上我们!” 说完,萧御双腿轻夹马腹,胯下战马稀溜溜地小跑起来; 许家四兄弟见状,连忙跟上! 第20章 抵达江南 从小路并入官道,跟着马屁股跑过来的四个人,抬眼一看,两百精锐跨马而立,气宇轩昂,胯下战马扬起一阵阵黄土,激起他们心中万丈豪情; 男人,或许都有一个骑马挎枪、征战沙场的豪迈梦想; 萧御倒是看清了他们四个心中的想法,当即一盆凉水浇下来:“别想了,你们四个,还没有配备战马的资格,或者说,还没有跟在本大人身后的资格; 我们骑马,你们四人跟在身后,不掉队就算通过;” 萧御言罢,许洪眼神之中充满了坚毅:“大人,山林之中,我们四人敢追熊捕虎,区区脚力,不在话下!” “有性格!” “出发!” 萧御提气,一声高喝; 希律律... 跃马扬鞭,漫天尘土中,四位精壮汉子奋力前奔; 队伍末尾,林东被绑缚双手,拴在身后,随队奔跑; 出城之时,萧御等人速度缓慢,体力充足的他还能勉强跟得上,但现在,体力耗尽,又迎马队加速,奋力跟上几步之后,右腿一软,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面皮贴地半尺,马蹄践踏起的碎石瓦砾,悉数扬在脸上,脚下靴子已经开始磨损破裂,裤子被凸起的锋利石子划破,鲜血才流出,又被落下的黄土盖住; 也就走了两刻钟左右,拖着林东的那人朝同伴招呼一声,那人快马上前,追上萧御:“萧大人,拖着的犯人不行了,两只脚都磨没了;” “找个木板子,两个人拖着走,留一气到扬州就行!” “是!” ...... 从京城当中出来的官道,尚且平坦,等到了稍有不平的路段,萧御当即开口,令众人放缓速度; 这一段路跑下来,大约有个二十来里,扭头看去,许家四兄弟,流出的汗水与马蹄激起的黄土搅在一起,完全看不清脸上如何,西心听去,他们四人,呼吸还算顺畅; 一口气二十里路,尚有余力,却是很可以了; 想了想,当即翻身下马,吩咐道:“我将马匹留下,你们三人轮流骑乘;” 说完,不等许家四人开口,萧御一转头,钻进了马车内; “嗯?夫君,你怎么进来了,不与军士同行么?” 说着,王音希朝着一侧挪了挪,萧御顺势坐在边上; “不用,这里往后的路,就不太好走了,放慢速度也很是颠簸;毕竟,马车想要跟上战马的速度,可不容易;” 说完,萧御张开双手,将王音希搂在怀中,笑眯眯地开口:“夫君搂着你呢,就感觉不到颠了!” 王音希也不嫌弃灰头土脸的萧御,反而主动往萧御怀里挤了挤,给自己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夫君,嗯...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儿尽管说;” “路上和扬州,和家里不同,以后,我们互相称呼表字;你叫我明空,我叫你子安,怎么样?” “好啊,明空大小姐;” “嗯嗯,子安公子!” ...... 腻歪一会儿之后,王音希渐渐变为一本正经的模样,虽然依旧躺在萧御怀中,开口却说着正事; “子安,这一趟前去江南,是我们的机会;你可千万别着急,我们最好在江南拖足够的时间;” “拖?” “对,最好能拖个一年半载的,最好这段时间,能让京城里的所有人都忘了有你这么个人;” “那...皇帝交代的案子怎么办?” 听着萧御傻乎乎的询问,王音希甚至觉得他有些可爱,展颜一笑:“不用到扬州,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林家上面罩着的,就是江南三州的刺史;再往上么...恐怕就到皇子身上了; 可你没有证据,查不到证据,既然他们选择将此事爆出来,就安排好了应对之法;他们比你更加清楚,证据是什么; 我们到扬州,只做一件事;” “什么事?” “林家倒了,届时会有大量银钱被查抄,你就以皇帝钦差的名义,将这批赃款封存,然后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悄悄告诉你,皇帝活不了多久了,荣登大典的,也未必会是太子,到了那时候,你身上的这套陌刀卫的衣服,也就能脱下来了;” 王音希依偎在自己怀里,云里雾里地说着让萧御不太明白的话,让萧御下意识地紧了紧的环抱着她的胳膊; 感觉到了萧御心里的不安,王音希抬起头在萧御面颊上轻啄了一口之后,安稳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则是不断回想着从京城到西定府这段距离的大致地形; 若是养私军,驻地定然会是一处深山老林; 仔仔细细回想一遍之后,没有任何头绪;心低失望,暗暗叹气; “若是有一份舆图就好了;” 哪怕是护国公府邸,也不敢有大楚的舆图,这若是被查出来,可是不亚于私藏龙袍重罪; ...... 一路舒畅,平安无事! 两天之后,周瑞带着他属下的巡查官员,前出五里,亲自迎接萧御这个“钦差大臣!” “萧大人,江南巡抚周大人在前面迎接!” 听着马车外面张合的声音,不只是萧御,就连王音希都有些诧异; 巡抚出城迎接,他们这规格,够高的啊! “子安,恐怕周瑞在江南三州能待的时间不多了,你下车之后,定要注意言辞,把义愤填膺的那一面拿出来;周瑞的嘱咐,你悉数应下就好,对了,尽量别对他提及我;” “嗯,放心吧,我晓得怎么做!” ...... 前方,周瑞身侧,只有副将赵统一人,外加两名侍卫; 除此之外,并未有扬州的任何官员; “周大人,迎接钦差的,就只有我们么?杨大人不来?这未免太托大了吧?” 赵统说起这事儿,周瑞当即变了脸色; “我这个江南巡抚都不知道钦差是谁,他们不来,想必他们早都知道了来人是谁!当真是手眼通天啊!我就盼望,来的人多多少少思量一番扬州百姓; 否则,这一次不拿扬州官场开刀,我们一走,用不了多久,第二个林家就又冒出来了!” 说话间,萧御带着张合,两人快马上前; 看到周瑞,当即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御,见过周大人!” 周瑞看着来人是萧御,脸上很是震惊,甚至都顾不上回礼,皱起眉头,反问道:“萧子安?怎么是你?陌刀卫?你什么时候入了陌刀卫?” “周大人,其实我也有些搞不懂,陛下突然下旨,我就成陌刀卫了,一则消息,我就屁颠屁颠地来了;听上峰的意思,这案子,很严重?” 萧御作为护国公萧晃的独子,怎么说呢,从一出生,他身上的目光就从来没有少过,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官员,对他就更加不陌生了; 而对于周瑞呢,萧御只是认识,仅此而已! “唉,惨绝人寰,人间地狱!老夫自以为是个读书人,如今上了年纪,自觉涵养尚可,那一日见了林家遭的孽之后,便什么都不顾了; 子安,陛下让你来查案,并且还是全权负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也别堕了护国公的威名!” “嗯,放心吧,那个林雄的长子林东,在京城犯了案之后,就是我审的,现在正吊着一口气拖在木板上呢;” “林东?原来他在京城;这下好了,林东归案,林环昨日被缉拿,林家上下,就整整齐齐了; 子安,你此行,带了多少人?” “两百陌刀卫;” “够用了,查案之时,你记着,扬州府衙上上下下,均不可信;对于主犯的关押与看守,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以防被人灭口!” 说罢,看着萧御在一旁认真点头的模样,周瑞这才发现,好好的迎接,却让他变成了说教; 当即摆了摆手:“子安啊,暂且不聊此事,走,随我进城,可是给你早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啊!” 说着,周瑞伸手抓住萧御手腕,两人携手,上了同一架马车! 余下的副将赵统则是等着陌刀卫大部队一起来了之后,将他们带去扬州城内的驻扎点; 抛开人,单论两百匹战马,就要许多人伺候,安顿他们,并非易事! 不过,赵统在看到陌刀卫中段护卫的马车之后,眼神中闪过不解之色,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忍了下来; 国公之子出远门,坐个马车,不算过分! 第21章 好官啊! 扬州府内,马车行驶在大街上,透过车窗,萧御望着比之于京城还要富足热闹的扬州城,下意识地感慨:“真热闹啊!” “是啊,在我看来,百姓的叫喊声,孩童的嬉戏声,比任何大家演奏的曲子都动听;江南三州,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又远离战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 可就是这么个好地方,从里面烂了; 我去过北疆防线,去过西防线,那里的人,才从战乱中走出来不久,依旧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尤其是北疆,本就天气干旱严寒,收成不好,还要时时提防蛮子突如其来的劫掠;” 说到这儿,萧御明显能感觉得到身边的这位官至二品的朝廷大员,低落的神情,暗淡的眼眸; 他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初出茅庐的萧御想要说上两句,最起码,他也想应和几声; 只是可惜,他周瑞,是皇帝的忠实拥趸; 而皇帝,正在想办法对付他爹,对付那个打下大楚江山的赫赫老将! “周大人高义!” 萧御只能这样开口,接下周瑞的话; 再然后,具是无言! ...... 到了,周瑞招待萧御的地方,就是他此行江南下塌的行营; 说是行营,也就是大一点的宅子,在江南地界,随便打眼一瞧都是美景的地方,这座宅子里,连点奇山怪石都没有,就是简单的青石板铺路; 旁边回廊的柱子,刷上去的大漆已经开始脱落! 简单的洗漱过后,摆放在圆桌前面的,不过是八道略显精致的小菜,饭碗里的大米饭倒是盛的满满当当; “萧大人,满饮此杯,解解乏!” 看着萧御稍显恭敬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周瑞放下酒杯,解释道:“萧大人,比不上京城,更比不上国公府,但这几位小菜,颇具江南风格;尝尝!” “哦,周大人请!” 一顿饭,酒不过三杯,既无歌舞作伴,也无侍女作陪; 但萧御吃的舒服,吃的安心; 当然,也吃得饱! 确实如周瑞所言,江南的小菜,清淡寡味,但有一股子食材特有的鲜! 酒尚欠,但饭饱了之后,萧御也是不打算多待,开口询问:“周大人,不知,下官在江南的栖身处,在什么地方?” “就在扬州府衙不远处,是衙门腾出来的宅子,已经打扫干净了;我差人带你去!” “好、额,不用,我先去找张和张千户吧,他那儿还有犯人呢,总得交代一下;周大人您忙您的,派个熟悉扬州的人引路就好!” 本想着直接应下,他忽然记起,媳妇儿王音希还在马车上呢,她一无官职,二无品秩,恐怕不好走; “也好,还望萧大人日后,以百姓为重,以皇帝为重,查清真相,还冤魂一个结果!” “下官谨记;下官告退!” ...... 一路上,萧御无视街边热闹,尽快赶往二百人马驻扎的大营,远远一瞧,就看到马车稳稳当当听在营寨当中,许家四兄弟分别站在不远处,将马车围在中间; 从萧府中出来的车夫,依旧斜坐在车头上; 身穿官袍,向门岗出示腰牌之后,萧御大大方方进入营地,耳听得不远处哄笑吵闹的热闹劲儿,萧御并没有理会,也没有前去同张合打过照面; 只是走向马车; 拨开车帘,萧御探头,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白皮小册子认真研读; 虽有些不忍心打扰,但还是开口:“夫人,饿了么?” 王音希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合上书册,抬起眼眸,嘴角勾起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御二话不说,钻进车厢,向车夫吩咐:“老李头,出营!” “好嘞!” 同时,隔着马车,向外大声喊道:“许洪,你们四个跟上!” 萧御都不用想,他们四个既然守在车辇边上,就一定没有吃饭; 对于他们今日护卫的这个动作,萧御非常满意;证明了他们四个,不但有一副好身体,还有一个好脑子! 最起码,知道轻重缓急! ...... “子安,出了军营,就别坐马车了;我们去街边走走吧,我也快看看扬州的风土人情,感受感受江南水乡;” “嗯,也好,说起来,咱们两人,还没有一起逛过街呢;” 扬州的街头上,萧御和王音希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四位虎背熊腰的壮汉,在后面,吊着仆从打扮的老李头; 俊男美女,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一路上,路人频频侧目,但慑于身后四位壮汉的威势,倒也没有不开眼的地痞流氓上前打扰; 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楼,萧御同王音希对坐,旁边的四方桌子上,挤着五个人; “许洪,想吃什么自己点,但别喝醉了;” 五道颇有江南风味的佳肴摆在桌前,纵使王音希肚中很是饥饿,但依旧保持着极好的涵养,不急不缓,小口而食; 萧御在周瑞府上吃得很饱,但还是拿着筷子,是不是得夹几口; 一个人吃饭,面前坐着的人,光看不吃的话,会让吃饭的人很不舒服,这是他当大少以来,总结的经验; 稍稍垫了些饭菜,王音希这才开口,谈及正事:“去了周瑞府上,感觉如何?” “嗯...说实话,周大人的境界,我拍马都赶不上;怎么说,我也是堂堂钦差,皇帝派遣,一个二品大员对钦差的接风宴,只有简简单单的八道菜,大米饭倒是管够!” “合理,周瑞若是铺张浪费,大摆筵席,那就不是他了;我父亲曾对我提过他,言辞中不乏赞美之意;这样的臣子,谁都喜欢; 对了,他有没有跟你提及案子的事情?” “隐晦地提了提,但没有摆在明面上,只是让我别堕了护国公的威名;” 说到这儿,萧御突然记起了什么,有些烦闷的放下筷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喝干之后,犹豫再三,才开口:“其实,从京城出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儿,但至今都没个主意;” 见此情景,王音希也放下碗筷,正色道:“你是想问,那些被摧残折磨的孩童和女人,该怎么处理么?” “你看出来了?” “其实,我也想过,你能这么问,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对么?” “有答案了,但我不知道对不对!” 萧御说罢,两人视线对在一处,心中都对彼此的答案心知肚明,可是...这个答案,他们却说不出口! “这个问题,你问过周瑞了么?” 萧御轻轻摇头; “晚些的时候,你带我一起去拜见周瑞吧,或许,他能有更好的办法!” “但愿吧!” 第22章 一次拜访,一场宴席 说完这件事,萧御看着没有了什么胃口的王音希,心中暗骂自己的粗心; 这种事儿说出来,她还能吃得下去才是怪事! 出了酒楼,又在街上逛了会儿之后,便回到扬州府衙边上,当地官员给他安排的宅子里;宅子不大,但也不小,三进院子,东西厢房齐全; 丫鬟仆从早已等候在此; “许洪,你们四个就暂时安顿在前院,我的安全,就靠你们四个了;你们要用的兵器,明日拿着我的令牌去军械库挑选;” “是;” “这宅子,看着还不错;单看布局,比江南巡抚的行营都好;” 王音希笑着说道:“这还真怪不到杨福安身上;周瑞这个人,要是给他安排一座大宅院,再给他安排几十个侍女仆从,恐怕他当场就得翻脸; 我记得我爹给我说过一件他的趣事;说周瑞初次上任安豪知府的时候,就有当地的一名富商,带着金银去拜访,结果...周瑞当场就翻脸了,将这个富商打入牢狱,罪名嘛,就直接是贿赂朝廷命官!” “如此看来,这性格能做到二品大员,当真是实打实的政绩堆上去的,一点水分都不掺;都说官场要经营,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 “是啊,还是那句话,像周瑞这样的官,皇帝都喜欢;就是可惜,周瑞太少,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个;子安,我看你言语中,对周瑞很是崇敬,假如,让你当周瑞,你当么?” “这...” “你看,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旁人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对于这种人,尊敬就好;” ...... 在院中闲聊小憩一番,稍稍减退路途上的疲乏之后,挨着太阳落山的时间,萧御带着王音希,主动登门拜访周瑞; 毕竟,按照常理,晚上,可是有扬州刺史杨福安,以及府衙众官员设下宴席,为萧御这位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当萧御一天之内再度登门,周瑞很是诧异,但还是连忙将两人请进房内; 王音希手中提着街面上买来的一些糕点,递给旁边之人后,笑着上前招呼:“周伯伯,还记得我么?” “你是...” 周瑞盯着笑颜如花的王音希看了半晌,只觉得眼前这名女子十分眼熟,好一会儿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你是音希?” “是啊,我是音希,周伯伯您还记得我啊;” 周瑞脸上浮现出一抹回忆,又有几分诧异和不敢置信;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可真不敢相认!快些进来!” 萧御看着周瑞对王音系表现出来的热情,整个人有些懵; 也没人告诉他,他媳妇儿和周瑞认识啊; 热情地迎过王音希,直到看见萧御,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狐疑地审视了一番萧御之后,周瑞看向王音希,主动问道:“音希,你和萧大人是...” “他是我夫君啊;不然,我怎会出现在江南,您说呢?” 周瑞恍然,心中徘徊:“原来是这样;” 然后,下一刻,他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而后看向萧御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亲切; 官员之间的拜访,经过王音希这么一掺和,就变成了熟人之间的拉家常; ...... 闲扯几句之后,王音希隐晦的朝萧御使着眼色,而萧御呢,自是明白; 当即轻咳一声,将周瑞的目光引了过来,这才收起脸上闲聊时的微笑,正色道:“周大人,下官这次前来,是有一件为难事,想要让大人参谋参谋;” “什么事儿啊?大可直言不讳!” 萧御一字一句的开口:“扬州府外,林家宅院,那被折磨到没人样的孩童和被凌辱的女子,该当如何!” 一句话,周瑞沉默了; 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 回头看向萧御,他断定,萧御心里也有办法,既然开口问自己了,又怎么回不去想这事儿; “罢了!” 心中一声轻叹,这个恶人,他来当; 萧御娶了王音希,就说明他如今的处地,也不是很好! “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那些神智尚且清晰的女子,将她们送回家吧,由官府补贴些银钱;至于神志不清、疯癫了的女子,请些好大夫看看吧,说不定能治好; 至于已经不成人样的孩童...” 说到这儿,周瑞深吸一口气,一咬后槽牙,一字一句道:“让他们饱餐一顿之后,就别让他们继续受苦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解脱,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这个恶名,他周瑞背了! “好了,萧大人,时间也不早了,我估计杨福安这会儿都派人去府中请你了;” 周瑞说罢之后,才转头看向王音希,语气软了些许:“音希,若是不嫌弃,在我这儿吃顿饭在回去吧!” “既如此,那就多谢周伯伯了!” 看着萧御起身,王音希又继续开口:“我去送送夫君!” 说完,便同着萧御一齐出了行营! ...... 门外十余米,王音希借着给萧御整理衣服的动作,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夫君,今日里他们说啥你都无需在意,怎么舒坦怎么来,可以无所顾忌;只需一点,临走之时,找个机会,单独对杨福安说这么一句:‘替我向三皇子问好!’,说完之后,不论他如何行事,你尽管走;” “好,我记下了!” 萧御并没有深问缘由,只是点头应下! ...... 才到宅子前面,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位身着青、红官袍的男人,左顾右盼搜寻者什么,远远的看到萧御之后,快跑几步:“下官扬州长史张寻、司马王辉,见过萧大人!” “哦,张大人,王大人,何事?” 萧御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回礼; 钦差嘛,就要有钦差的架势! “萧大人舟车劳顿,刺史杨大人携扬州上下官员,在府中设下宴席,为萧大人接风洗尘;”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虽然萧御当官不久,但最起码的潜规则还是懂的,当差办案,吃喝二字,在所难免! ...... “萧大人到~” 门口小厮一声高呼,杨福安立即起身,身后众人也连忙站起来,一个个带着熟络的笑,纷纷走向萧御; “萧大人当真是一表人才啊,如此年轻便身担重任,实在是我等楷模啊!” “是啊是啊,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真不愧为护国公之后,大将军之子啊!” “萧大人能来扬州,那可真是我扬州百姓之福啊;” ...... 好家伙,没走两步路的萧御,心中直呼好家伙; 到底是官场上的油子,这冠冕堂皇的套话马屁,真是张口就来? 一段路走来,萧御在他们眼中,就不是钦差大臣了,仿佛就是文武二圣转世,提笔安天下,挥剑定乾坤的人物; 最后,杨福安站了出来,高声道:“萧大人身负皇命前来扬州查察大案,外加一路上舟车劳顿,我们一同敬萧大人一杯,如何?” “应当如此,萧大人请!” 萧御自然不会推脱,端起酒杯,面朝杨福安:“杨大人请;” 而后从左到右,环顾一周:“诸位大人请!” 酒水下毒,众人落座,杨福安击掌三声,屏风后,丝竹之乐悠扬婉转,待到屏风撤下,清凉舞女扭动腰肢,模样身段,皆是上乘! “这...” “萧大人多心了,美酒佳肴岂能无乐相伴?再说了,今日宴会,只为接风,只论风月,不谈政事;” “嗯,如此...” 还不等萧御说完,身穿大红的一人,举杯上前:“萧大人,在下扬州别驾李延福;敬萧大人一杯;” “原来是李别驾,久仰~~~” 仰脖喝干,还不等萧御夹两筷子,就立刻有人上前:“萧大人,下官扬州长史张寻,先前我们见过;来,敬您一杯!” ..... 望着一个又一个的敬酒,萧御心中直骂娘; “婢养的,商量好的,让我难堪?”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轮,就看到那个叫李延福的,又有起身的迹象; 萧御连忙起身,环顾一周之后开口说道:“诸位大人,我们也认识得差不多了;萧某人不自量,也多少讲两句; 想必诸位大人心中也知道我萧某人来扬州所为何事,虽然有圣谕,让我全权负责,可我萧某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撵几根钉啊;所以,我负责的这件案子,若是有遇到诸位大人帮忙的,就还请诸位大人多多相助;” 萧御说完,场中陷入诡异的安静,仿佛场中的丝乐也轻了不少; 三息之后,坐在萧御左手边的杨福安开口:“诸位大人,既然萧大人开口了,还不给萧大人表个态?” “这是自然;” “唉,萧大人哪里话,用得着我老王的,尽管开口;” “说什么帮忙,都是为我扬州百姓,自然是分内之事!” ...... 霎时间,热闹的氛围再度席卷宴席,仿佛那三息安静不存在一样! 第23章 话说开了 “扬州果真上下一心,杨大人管理的好啊;” “哈哈哈,我等官吏,上达天听,下对黎民,若不能齐心协力、上下一心,势必有负于陛下,有愧于黎民;” “杨大人所说在理,萧某颇有受益;” 眼看着杨福安再一次端起酒水,萧御连忙拦下:“呵呵呵,杨大人啊,萧某不胜酒力,就此打住吧,某初临扬州,杨大人总不会让萧某人当众出丑吧? 再说了,如此珍馐,颇具江南特色,京城当中,可不易品尝;不细细品尝一番,岂不可惜?” “哦~呵呵呵,倒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萧大人请!” ..... 这一次,可真的能称得上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讲真,若是论饭菜质量,就萧御面前的这一桌,换成银子,能让江南巡抚周瑞一个月不停地请客,或许还能有剩余! “杨大人,时间也不走了,这几日连番赶路,身心俱疲,又加上吃饱喝足,下官这会儿,直犯困啊! 其余几位大人都喝得尽兴,就别打扰他们了;” 杨福安一听,连连点头:“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萧大人,我送你!” “也好!” 萧御等的就是杨福安相送; 到了门口,就在杨福安抬手之际,萧御手疾眼快,猛然按下,迎着杨福安不解的眼神,萧御在耳边,小声开口:“替我向靖王殿下问好!” 说完,摆手道:“多谢杨大人今日款待,就别送了!” 望着萧御离开的背影,杨福安没有变化的表情下,心中激起千层巨浪,背后顿感凉意; 怔怔愣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调转身子,朝着里面走去; 从一直低垂的眸子中不难看出,他慌了; 他原以为,这个护国公的二世祖,不过草包一个,来扬州,他好吃好喝好招待也就罢了,哪料想... “莫非,他什么都知道?又或者周瑞给他说了什么?刚才哪一句是诈术,还是真的?” 心中有鬼的杨福安,静不下心; ...... 深夜,杨福安宅院中; 江南三州其余两地刺史,张宣与李泽,身着便装,身披黑斗篷,悄然出现在杨福书房内; “三更半夜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李泽心里有些不满,言语中带着刺! “萧御来了,为了案子;” “来就来呗,怎么?一个二代,能泛起多大的浪?再说了,林家的事,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牵扯上我们的证据;你要是为了这事儿叫我们来,那...” 不等李泽说罢,杨福安当即开口:“临走之际,他说,让我替他向三爷问好;” 咣当~ 把玩着茶杯的张宣手一松,茶杯砸响桌面; 与李泽对视一眼,并未开口询问真假,而是开口问道:“三爷,可有消息送来?” 杨福安轻轻摇头:“老张,若是有消息,那我也不会深夜请两位过来;” 张宣闻言,缓缓点头,口中喃喃道:“看来,从京城来的这批人当中,有能人啊!只有非常熟悉京城内的势力勾画,才能猜到,我们三人,是听命于三爷的;” 杨福安眉头紧蹙:“不能啊,除了陌刀卫之外,萧御此行,也只有另外四个护卫和一个女人而已;” “莫非,能人藏在那四个护卫当中?” “看着不像!” 王音希作为女人,很是自然的将她忽略; 在世人眼中,被人称之为才女的女子,不过就是能在诗会上吟得一首好诗,弹得了一首好曲儿,亦或者,下得了一手妙棋,仅此而已! 从来没有人,能将一个女人会往幕僚的方向去想; 前思后想,李泽眼珠子一转,心惊胆战地开口:“两位,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周瑞告诉他的?” “周瑞?他自京城来,从千丝万缕中看出苗头,也并非不能!” 李泽的猜测和张宣的分析落在杨福安耳中,却并未得到他的认同; “我觉得不是,若是周瑞看清楚了一切,今日里来的就不是萧御了;一封密宗发至京,此时此刻带队来的,就是吏部官员和京中御林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那小子是猜的?要我看,给三爷一封信,问问清楚,对谁都好;若是三爷来信,言明这小子是来挑事儿的,做掉不就好了?” “你疯了?那可是护国公独子;萧御死在江南,你信不信萧晃那个老家伙能带兵平了我扬州府?依我看,就先问问三爷的意见,三爷回消息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杨福安的一句话,换来了其余两人的点头;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张宣说罢,瞪了一眼李泽:“老李,安分点!” “一个没有兵权的老家伙,怕什么?” “没有兵权?萧晃只要活着到达西定府,他调兵需要兵权?你要是想找死,别连带我!” 说罢,张宣起身,先行离开; ...... “喝了不少?” 萧御张开胳膊,待到王音希将外袍褪去之后,微微摇头:“喝了点儿,不算多,该说的话,我也说了;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始了?” “嗯,林家的人你可以随便审,反正皇帝老儿的旨意是查明扬州官场上庇护林家的官员,这事儿你拖着就好!” “说实话,自从我看了关于案件卷宗之后,林家的那群杂碎,我不想让他们多活一天;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京城当中,欺负人的事儿没少干,但...和林家的这群畜生比,我都能成了圣人!” “随便你怎么折腾,能出了你胸中那股子气就好;一直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王音希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在盆中打湿毛巾,拧个半干后,语气中略微带着不满:“许洪几个粗人不会伺候人也就算了,府中婢子也没个眼力劲儿,连热水都没有烧下,洗澡都不便,只能给你擦擦身子了!” 萧御脱下内衣趴在床上,任由王音希在背后揉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离开吧;” “已经让她们走人了,这杨福安,派人来监视我们,也不知道找些合适的人,当真是把我们当傻子看待!” 萧御微微侧目,而后哭笑不得的开口:“你不应该叫王音希的,你该叫王玲珑,好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我以后不叫明空了,叫玲珑?” “别,玲珑不好听,还是明空好听!” 啪~ 擦完后背的王音希淘洗完毛巾,轻甩在萧御后背上:“瞧你那德行,翻面!” “唉,好嘞!” 萧御连忙翻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撑开胳膊,任由王音希祸祸! 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很认真的开口:“明空,你今日叫我这么说,是打定主意,是战队三皇子了么?” 听见萧御这么说,王音希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答得坚决:“嗯,只有三皇子政变登基,我心里才能稍稍宽慰; 手足相残的结局,比之于家破人亡如何?再说了,只有楚治这种工于心计的人上位,我们才有机会; 子安,你认真同我说,你对我有没有怨气?毕竟,看上去,是我嫁给你之后,才逼得父亲远赴北疆的!” 说起这个,萧御收回手臂,枕在脑后,也不转头看着王音希,就这样定定的顶着天花板:“嗯...别看你长得好看,心里要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一次皇帝召见我之后,出宫的路上,我在心里,把你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但后来嘛,我在妙玉坊喝着小酒,也渐渐的想明白了;这事儿和你,还真没多大的关系;我想,我应该感谢感谢西边的大梁,兵陈西定府的三大主力营还有些用处;皇帝老儿不可能像对付你爹一样,对付我爹; 否则...你我相见,可能会在诏狱当中!然后一起等着被砍头!” “你能想通这些,我真的很开心;不过...我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骂我的;” 王音希冷冷清清的声音在萧御耳边响起,听上去与刚才并无不同,但...他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嗯,骂人嘛~~~你是知道的,总归不是些恭喜发财,步步高升之类的话;” 说到这儿,萧御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突然的开口:“哦,对了,你刚才说的机会,是什么?” 如此粗糙的转移话题之术,王音希哪里听不出来,轻哼一声表示不满之后,不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让你当陌刀卫么?” “为啥?等着我犯错?然后找机会一刀咔嚓了?” “不,你入了陌刀卫,这是一个可以让你彻底远离军队、远离兵权的职位;你的身份太敏感了,西定府的那些个将军,看到你比看到他们自己的儿子都亲!”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官儿做;我要是性情淑均,那天下遍地都是忠臣义士!” 第24章 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说的机会是?” “自然是萧家重掌兵权了;皇帝驾崩之后,京城必然政变;到时候,大梁的探子只需将情报传递过去,不出一个月,大梁的先锋部队就会出现在西定府防线;紧随其后的,便是大兵压境; 哪怕西定府的大军据守城防,但那种紧张感一旦传到朝堂之上,这种情况下,你猜久居朝堂的那些个大臣,会想起谁来? 一旦让我们父亲接触到军队,到时候,不论金銮殿的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在想轻易拿捏萧家,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 萧御口中喃喃:“所以说,我们只需等着皇帝老儿驾崩?” “嗯,是这个样子,皇帝早一天死,我们呢,就早一天安全;夫君,时间不早了,睡觉吧;养个好精神,明日,还有得忙呢!” ...... 第二天清早,一觉过去之后,一路的疲乏一扫而空; 初升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萧御洗漱完,趁着王音希给他整理衣袍的空档,大喊道:“许洪!” 前门外的许洪一路小跑:“少爷!” “去,到军营告诉张合,让他带五十陌刀卫,前往扬州刺史府门前待命!记着,再把林东带上!” “是!” 看着许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萧御深吸一口气,看着王音希,再一次开口:“那群孩子,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他们活着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虽然我未曾目睹,但...昨日和周瑞的交谈,我便不难想象,让他们饱餐一顿之后安乐死,是最好的归宿!”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仇报了之后,在安心去吧!家里离衙门比较近,别出门!若不是我们不能有大动作,我真的想将那个姓杨的一起剐了!” “子安,信我,会有机会的;今日里,让扬州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来观刑吧,也让他们看看今后的下场!” “这是自然,谁都跑不脱!” 萧御说完,转身出门; ...... 扬州刺史府,萧御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上等张合他们一行人; 大约一刻钟,五十名精气神十足的陌刀卫在张合的带领下,齐至府衙; “大人;” “嗯,张合,你带我的令牌,直接去扬州大牢提人,将林雄及其府上主要涉案人员,给我带到扬州刺史府的大堂上!记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张合领命,带人直扑大牢; 而萧御,则是慢慢悠悠的走向林东,这个在路上被沙石一点点磨掉双脚的人,正死狗一般趴在石板上; “林东,江南案主犯林雄的长子,没想到,小爷我还真没冤枉你;怎么样,一路走来,滋味儿不错吧?” “求、求你了,杀了我,给我个痛快,萧御、不,萧大人,求你了!” 林东的这种可怜乞求的模样,或许放在京城,他能心软一次,但现在么,萧御只觉得可笑; “我来问你,你到京城,做什么?” “给、给三皇子送钱;” “多少?” “二十八万两!” “一年?” “一个月,每个月二十两,这个月周瑞下江南,这才多送了八万两,想让三皇子...” 林东话还没说完,萧御立马变了脸色,左右扭头看了一圈儿,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几个陌刀卫人员之外,并没有旁人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心里却翻起滔天大浪; 单单林家,一年就给三皇子提供二百四十万两银子,萧御不知道的定然会更多;一个皇子要这么多钱,肯定不是摆在家里看的; “怪不得明空会如此笃定,京城一定会发生政变!” 萧御心中嘀咕一句,看向左右两人,开口说道:“你们刚才听到什么了?” “大人,什么都没有!” “很好,烂在心里,一家平安!” ....... 不一会儿,萧御在府衙门口的动作,便引来了不少人,其中,杨福安率先上前:“萧大人,既然审讯犯人,为何不去府衙大堂中?” 杨福安客气一句,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东,稍稍侧目,看清了林东侧脸之后,瞳孔猛然放大,呼吸在一瞬间有些紊乱,但立马又调整了过来; 假装不识,指着林东问道:“这人谁啊?” “哦?杨大人不认识?” 杨福安微微摇头:“啧,看着有些眼熟;萧大人,谁啊?” “杨大人贵为扬州刺史,且在任九年,能不认识林雄的长子林东?” “嗐,放在之前,说句难听的话,区区一个商人之子,还真的如不了我的眼,怪不得我说有些眼熟呢,应当是在不经意间见过几次面; 说实在的,现在他在我眼中,现在的身份比过去的身份更能让我入眼;” 说完之后,不知怎地,杨福安望着残缺不全跟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林东,摇着头,喃喃道:“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报应啊;” 这人,戏还挺足; 萧御轻笑一声; “呵呵,杨大人,这可不是报应,这是我萧某人给他的一些惩治;若不是萧某想用他来刺激刺激林雄,恐怕,从京城到扬州的这一路上,都是林东! 哦,不提这些了,大早上的,有损心情;杨大人,且将扬州府的七品上的官员都喊来吧;” “这...” 杨福安有些犹豫,而后开口解释:“萧大人,这扬州府衙上下官员皆来此地,政务又该如何处理?依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还是有这个必要;” 萧御还没接话呢,一道熟悉且雄厚的声音从边上响起; 他和杨福安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周大人!” 来人正是江南巡抚周瑞; “杨福安,本巡抚命令你,扬州七品上官员,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到齐;也让你扬州府上下官员,看上一看他们治下的子民是如何模样,也让他们看看,残害百姓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是、是!下官这就安排!” “不用了,让扬州别驾李延福去;杨大人,你作为扬州的最高官员,给治下黎民喂一次饭,不算为难你吧?” “周大人哪里的话,自然不为难!” 周瑞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周瑞也只是带着厌恶看了一眼地上的林东,并没有在说什么,而萧御,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打发周瑞离开了; 他在,有些问题,不太好问啊,容易出事情; 第25章 审问林雄,敲打杨福安 不多时,张合便带着十七、八位林家的核心人物走来; “萧大人;” “嗯!” 萧御应一声后,为周瑞和杨福安介绍道:“这位是陌刀为张合千户!” 张合也是主动问候:“周大人,杨刺史!” 言语当中,稍显恭敬,但并不明显; 陌刀卫作为皇帝直属,主要任务便是查察官场,不和朝中之人亲近,是最基本的要求; ...... “东儿,东儿你怎么了?” 下带脚镣,肩扛枷锁的林雄,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躺在地上跟个死狗一样的林东,一瞬间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儿子; “爹?” 躺在地上认命了的林东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来了精神,胳膊吃力地从地上撑起来,让他的头换了面,看清了呼喊他的人之后,两行浊泪顺着面颊跌落在地上; “爹,儿子疼啊,疼啊爹,你快想想办法啊;” “儿啊,是爹害苦了你啊,是爹害惨了你,爹不是人,不是人啊!” 望着父子情深的一幕,萧御倒是相信,这会儿的林雄,心里倒是多多少少有些悔意; “哎,林雄是吧?这会儿后悔了?早他娘的干啥去了?” 听着萧御戏谑的声音,林雄猛然转头,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神死死盯着萧御; 冷不丁被林雄这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眼神吓了一大跳; 好在林雄两侧的陌刀卫很有眼力劲儿,一起抬手,刀鞘顶端猛地砸向腿弯处; 吧嗒~ 林雄跪倒在地; ...... 这个小插曲过了之后,萧御心里琢磨的事儿,总算是让他找到了点苗头,试探性地问道:“周大人,那些人,来这儿么?什么时候来?” “自然来;我已经安排赵统去接了;算时间,也快到了,他们不来,扬州官吏来了有什么用?” 说完,周瑞还不忘瞄着杨福安,淡淡地开口:“再说了,杨大人还等着给治下百姓喂饭呢!” 当真是不禁念叨,说什么来什么; 才说完,几辆马车慢慢悠悠碾过青石板路,在赵统的护卫下,稳稳当当听在众人面前; “萧大人...” 周瑞话还没说完,萧御连忙抬手,不顾礼貌地打断周瑞的话之后,连忙说道:“周大人,一切就拜托你了,我就不看这些人了;我怕看了之后,晚上睡不着觉; 你先让孩子们吃些好的吧,我带犯人去里面审审,看看抓住林东这个软肋之后,能不能从林雄这个杂碎口中敲出点东西来;” “嗯,也好!” 既然周瑞有心替萧御扛下这个烂摊子,自然乐得看到萧御完全不沾这件事,离开也好; 周瑞点头,萧御连忙喊上杨福安:“杨大人,走吧,先去衙门里审审,等周大人这边完全准备好了,你再来帮忙,如何?” “本官作为扬州刺史,理当如此;萧大人请~” 杨福安满口答应下来,他也想在场盯着萧御,万一林雄开口胡诌,他也能在其中斡旋一番! “张合,将人带到大堂,记得拖上林东!” “是!” 张合一直胆战心惊地瞄向马车里,微风卷起的车帘让他看清了车厢内的一抹真相;当即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从心间流转; 从纸上看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不用亲眼看到这些,再好不过了! 当即大手一挥,将手下五十陌刀卫,纷纷调入扬州衙门的大堂! 主审萧御自然高坐上堂,杨福安搬着椅子坐在侧位; 啪~ 一拍惊堂木,两侧威武声; 萧御看着手边厚厚的一沓卷宗,直接翻到从林雄家中查抄出来的银钱那一页,望着上面的五十多万两银子,心里一清二楚的萧御,当即开口:“林雄,我来问你,这些年犯案时聚敛的脏银,都在什么地方?” “哼;” 林雄瞄了一眼边上的杨福安,不屑道:“你们官府不都查抄了么?怎么?我府上的钱,不够你们分的?” “林雄,本官劝你从实招来,你犯下的是诛族大罪,临死的时候,没必要在搭上一顿皮肉之苦;” “这位大人,您别这么贪心;五十万两银子,不少了;更何况,这就是我林家的所有钱财,我一个死囚,可没地方再给您搞银子出来;” 萧御一边问话,眼角的余光都一直在侧位的杨福安身上,这几句话出来之后,明显能看出杨福安有些紧张,当即决定加一把火; “我说林雄,你的嘴硬,有些小儿科了;你之前,掌控着江南将近一半的丝绸生意,茶叶也做得风生水起,你能为这区区五十万两银子犯下如此大罪?怎么,茶叶丝绸的买卖,让你攒不下这么多钱?” 说完之后,萧御转头,带着笑看向杨福安:“杨大人,你说呢?是不是这个理?” “我、呵呵、萧大人说得不无道理!” “嗯,既然杨大人也觉得不合理,不妨猜猜,这个林雄,会将剩下的脏银藏在什么地方,毕竟,杨大人作为扬州刺史,猜得比我要准一些!” “这...” “哎,杨大人你不用着急,慢慢想!” 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模样,萧御就知道,一定另有收获; 敲打完了杨福安,萧御慢慢转过头,脸色也彻底阴下来,望着场中跪着的一群人,看了一圈儿,淡漠的开口:“谁是林环?” 三息过后,场中无人应声;张合上前,一把扯起林雄身后左侧的一个男人,将其重重地甩在最前方:“大人,他便是林环!” “让他抬头;” 张合薅着头发,猛然向后一拽,林环哀嚎一声,一张脸让萧御看个真切; 大长脸,凸起的高颧骨,一双狭长的眸子,双腮无肉,骨相尽显,奸细的下巴还留着一嘬山羊胡,左下巴还长着颗带毛的痦子! “人都说相由心生,就你这副模样,当真该死;” 一句该死,林环胯下一股热流顺着膝盖打湿了地面,当即跪在大堂,朝着萧御疯狂磕头:“萧大人,饶命啊萧大人;” 林环的求饶,不但没有让萧御心软,反而心中的戾气更加重了; 这会儿想起饶命了? 不难想象,那些被掠到郊外庄子里的女人和小孩子,是如何去哭喊着饶命的,而林环,又可曾给他们一条生路? 虽未见过,但那种女人和孩子哭喊的求饶声和林环那可恶的嘴脸,已经在萧御脑海里有具体形象了; 或许,真实的场面,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残忍十倍、百倍! 看着堂下求饶不止的林环,萧御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开口: “饶命?老子能让你好死,都他妈的对不起门外的孩童;” 第26章 敲打杨福安,张合的手段 啪~ 惊堂木下,林环心如死灰; “犯人林环,本是林雄家奴,于扬州城外设下庄园,勾结绿林强盗掠来少女孩童,凌辱调教后卖与他人取乐,或置于瓮中使其残缺,或削其面相,斩其手足;一年多来,近千孩童因此丧命;此等手段,残忍歹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冤魂;” 萧御一字一句说罢,抬手捻起令箭,继续道:“本官宣判:犯人林环,极刑处置!” 咣当; 乌黑令牌置于地,一侧负责记录的官员放下手中笔墨,拿过印章叩于卷宗之上; 这一刻,天王老子来了,林环也活不了! 听令的张合,小步上前:“大人,您说的极刑,是...哪一种?” “嗯?除了凌迟,还有别的?” “这...” 张合稍微一犹豫,看着众人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只得以开口:“在陌刀卫,剜心抛腹,剥皮充草,油烹...” 张合还未说完,萧御抬手打断:“好了好了,张千户;将此贼压下去,就在扬州府衙门口,当着幸存受害者的面,处以极刑; 至于什么刑罚,你自己看着办;” “是!” 张合领命,就在招呼人将这个双腿吓软,屎尿横流的恶贼拉下去之时,大堂之上,突生异变; 一直表现出一副悍不畏死模样的林雄,猛然发力,左推右挡撞开两侧侍卫之后,猛然朝着萧御扑了过来; 不,应该说是额头朝前,径直朝着萧御面前的桌角扑来; 众人惊呼之际,张合眼疾手快,横插一步,双手握住刀柄,朝着林雄小腹猛猛一击;而后转身甩腿,一脚将林雄踹翻在地; 就看见林雄弓着身子躺在地上不住的打摆,脸上涌现一抹异样的潮红,面色狰狞而张口无声; “哼,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有怕的啊;张合,将林环拉出去行刑;” 一声吩咐后,萧御环顾四周,而后翻看手中册子: “接下来我看看,负责林家私盐买卖的又是哪个啊?” 还不等下面有所动作,大堂口,一名衙役前来禀报:“刺史大人,周大人唤你出去;” 坐在侧位的杨福安,瞪了一眼门口衙役,又瞄了一眼萧御,立马换上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去去去,没看到本刺史陪着钦差大人审案么?” 嗯?先前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杨大人啊,周大人毕竟是江南巡抚,既然差人唤你,就去看看吧,说不定有要事;这审案的活儿,我做就好了,各司其职嘛;再说了,这边上还有专人记录,您想了解案件的话,查阅卷宗就好!” 杨福安见推脱不了,也只好点点头:“萧大人说得在理!” “哎,等等;” 就在杨福安起身的空挡,萧御又反常的开口叫住:“杨大人,萧某让您猜的事儿你还没给我个答案呢;您作为扬州刺史,您猜出来了,林家会将赃款藏到什么地方么?” 这一句话出来,杨福安逐渐直起身子,脸上那种万年不变的笑容也消失了;一双眸子逐渐冷了下来,睁睁盯着萧御看了几个呼吸之后,看到萧御脸上浅笑不变,一副等着他回答的模样,这才不甘心地开口:“林家府宅是周大人命令所属卫队,以及调集府兵查抄的; 只搜查了林家的房子,并没有做到掘地三尺;本官觉得,要是还有脏银,不是埋于地下,就是沉在塘底!” 听到这话,萧御脸上笑容更胜,拱手称赞:“杨大人不愧为刺史,考虑的问题,果然全面;这样,林家暂且由杨大人你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待我明日提审完犯人,后天我亲自带人去搜查; 这是从我大楚百姓身上喝血吸髓敲骨搞来的脏银,本官绝对不允许一个银豪子流落在外!” 萧御依旧说着大义凛然的话,若是放在之前,杨福安高低要恭维应和几句,但现在,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先前他避之不及的衙门外,现在的他甘之如饴; “萧大人有信心就好;周大人派人喊我,杨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拂袖而去! 在场的但凡不瞎,都看出了杨福安的反常,张合凑上来:“萧大人,杨刺史这...” “不用管,你去忙你的,记着,手段有多残忍要多残忍;外面,可还有苦主等着消怨索命呢!” “是;” 张合立马点出六个人,将林环拖了出去; ...... 威武大气,代表着官家庄严的刺史府外,今日里,车马排成长串,左右街头,皆有军士封路; 一位又一位,模样宛若恶鬼的畸形孩童,被小心安置在软凳上,身前摆放着碗碟,衙役正拖着大桶,手执马勺,将炖煮好的羊肉分在孩童面前的碗碟当中; 周瑞身后,一排官吏躬身站立;一个个官袍乌纱,朝靴罗袜,威武体面; 不过...此时,一个个低着头,在这位江南巡抚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瑞抬眼一看,望见杨福安同张合先后走出衙门,身后耷拉着双腿发软走不了路的林环; “杨福安;” 听到周瑞呼叫自己大名,从衙门出来,心中极为气愤的杨福安,当即心中一惊,小跑着上前:“大人!” “你着手安排,让你扬州府上下的官员,亲自喂这些残疾孩童吃饭,让他们饱餐一顿;明白了?” “明白,下官明白!” “心里别觉得自己委屈,当官了还要为百姓喂饭,没有百姓,你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周瑞说完,不再看杨福安,而是径直朝着张合走来; “张千户,萧大人如何宣判此贼罪行?” 张合俯身拱手:“罪大恶极,叛出极刑!” “嗯,合理;别走太远,就在这儿吧,当着受害人的面,让他的痛苦,消减一番这些孩童心里的怨气! 不过,凌迟太慢了,张千户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自是有的,萧大人也吩咐了,手段怎么残忍怎么来;本来我想着将他的头皮割开,灌入水银,将人皮剥下来之后,趁着人还没死透,扔去山林当中让鸟兽蚊虫竞相蚕食的;但那样时间会有些慢; 所以下官打算,削去五官,剐干净四肢之后,将其剜心刨肺;” 第27章 开刀,喂饭,消减怨气 看着张合面不改色的说着令人胆寒的话,周瑞暗不可察的咧了咧嘴角,他怎么说都是个文臣,听着这种死法,难免有些... “嗯,既然萧大人有安排,那就执行吧;” 张合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之后,立马吩咐人从大牢当中找来十字架,开始往上面固定死狗一样的林环; 而一侧,扬州大小官员,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对面前的孩童表示出任何的傲慢与不满; 周瑞走了过去,在中间段,亲自蹲伏在一位脊柱被压弯,整个身子蜷缩起来的孩童面前,也没有再说其他的,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上一块炖煮软烂的羊肉,递到孩子嘴边:“来,张嘴吃些吧;” 面前的孩子并未张口,而是双目赤红的死死的盯着前面已经被榜上十字架的林环; “会给你报仇的,那个折磨你们的人,会在你面前死得很惨的;来,吃饱了之后,看他怎么死的;” 周瑞夹过去的肉,被这孩子张口咬住,死死不松口,甚至周瑞都能听到牙齿咬着筷子嘎吱吱的声音; 而后,一下一下,仿佛嘴里嚼着的不是软烂的羊肉,而是林环的骨头; ...... 手脚麻利,一切准备妥当的张合,连带其余三个陌刀卫,手里皆拿着一柄小直刀,也就扳指宽,一寸多长; 但上面,并不像寻常刀刃一样光滑锐利,而是两侧的刀口上,专门敲打出来,如同锯刃的倒刺; 半桶凉水泼向林环,昏死过去的他被激醒,然后,张合连同三个陌刀卫,一同将手中遍布倒刺的小刃,捅向林环的手指与脚趾; 都说十指连心,刀刃入指,鲜红的血液下面,便能看到被染红的指骨,然后,刀身旋转,刀刃一侧钩住骨边,慢慢往外抽; 嘎吱... 手指骨上,被活生生挂下一层骨腻子,粘连这血肉; “啊~~~” 疼到极致的痛感,换来的则是林环的无尽嘶吼,可这声音,落在周瑞耳中,落在他面前的这群孩童耳中,怎么就这么动听呢? 一声嘶吼过后,林环再一次耷拉着脑袋; 张合神情淡漠,摆了摆手,又是一盆凉水; “林环,别急,这才哪到哪儿啊,才两根手指,两根脚趾而已,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四肢削个干净!” 一声狞笑后,张合再度动手; ...... 哐啷~ 就在周瑞边上,扬州司马王辉,是个身材矮小,身材臃肿的胖子,吃力的蹲在前面,许是面前的小孩太过吓人了; 或者说,心中有鬼,林环的哀嚎惊到了他; 总之,在林环那一声惨叫响起之际,他手中端着的碗,一个不稳,摔落在地,递到孩童嘴边的肉,也甩了下来; 好巧不巧,就在他小心翼翼抬头瞄向身旁周瑞的时候,周瑞也恰好转头看向他; 两人相对,王辉更加慌张了; 低头一看撒了一地的羊肉,他是知道周瑞想来节俭的名声的;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抓在手里,想也没想就打算往自己嘴里塞; 抓着羊肉的手才到身前,周瑞当即变了脸色,不管不顾,起身一脚踢到王辉手臂上,迎着王辉惶恐的眼神,周瑞一字一句喝道:“打翻了碗就去盛,这肉,不是你能吃的!” “是、是!” 跌落在一旁的乌纱也来不及去捡,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盛肉的大桶走去; 望着官居扬州司马的王辉如此不堪,周瑞失望地摇了摇头,横挪一步,蹲在王辉刚才的位置,轻声开口道:“来,我喂你吃点东西;” 周瑞此时面前的这个孩子,被削去双耳,戳瞎一只眼睛,鼻子也被削去鼻尖,最令人恐怖的,则是他的两腮肉,被完完全全割掉; 只剩上下嘴唇包裹着前面门牙; 从侧面看去,黄到发黑的牙齿完全裸露在外; 哪怕是这样,周瑞的眼神中,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害怕与嫌弃,像之前一样,夹起一块肉,递到嘴边; 温热的羊肉落在嘴里,汁水不受控制地从腮边流出,这时周瑞才发觉,他面前的这个孩童,外露的牙齿再加上咀嚼的动作,再搭配上干枯的面部,整个人就像是咀嚼着东西的骷髅... 怪不得王辉会害怕... 没有腮肉的保护,一条舌头早就发烂,上面满是脓疱,温热的羊肉落在上面,疼痛让他本就可怖的面貌更加狰狞; ...... “周大人;” 重新打好肉的王辉小声开口,周瑞头也不回:“你去喂他,这孩子我来喂!” “好,好 对此,王辉求之不得! ...... 渐渐的,这些孩子也都已经吃饱了,有一个算一个,皆双眼凌厉的望向前方,林环双手双脚已经被撕去血肉,显露白骨; 泼醒林环的水于喷洒出来的血,混为一处,流向更远的地方; 大堂当中,萧御靠着椅子,也没有了审讯,而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林环一阵高过一阵的哀嚎,只有跪倒在下面的林家其他人,体似筛糠,瑟瑟发抖; 终于,林雄忍不住了; 或许其他人还有一丝丝活命的可能,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绝地活不下了,能够好死,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望; “大人,萧大人,我招,我全都招;这两年我做下如此恶事挣来的钱财,大多都上交给了三皇子楚治,还有杨福安、张宣、李泽,他们也都没少分钱,我在江南做的一切,他们都心知肚明,甚至...那一处盐井,都是杨福安给我找来的! 大人,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让我痛快的死...” 林雄这么一番话,倒是让萧御难做了; 他能不知道,这些年来他通过这种手段挣下的钱,都上供给三皇子和扬州当地官员了么? 他在京城拿到卷宗的那一刻,知道了林东就是林雄长子之后,就知道了; 可...他知道又能怎么办呢? 一份奏折,参三皇子草菅人命,大肆敛财? 萧御抬手摸了摸脖子,他还想让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多带=待些年月; “林雄,我来问你,可有证据?” 第28章 超度,林雄的招供 “有,有账本,这两年内,我送杨福安的,送三皇子的这些银钱,都有记录;往来书信我也私自留下两份; 就在我林家大门后的中间地砖下,那里有暗格!” 林雄说着有鼻子有眼,若是没证据,那萧御完全可以假装是林雄死到临头开口乱咬; 但现在... 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辙,只能差人去看看了; 一抬手,找来近处的陌刀卫,吩咐道:“六子,伍三儿,你俩去看看;” “是!” 萧御有些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心里盘算着这两人将证据拿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将证据交上去,率领陌刀卫联合周瑞,查抄江南三州刺史,然后一封奏折交到皇帝手中;如此一来,江南恶事大白于天下,杨福安几人也落得个抄家斩首; 可他呢? 别忘了,皇帝老儿之所以没有像对付丞相王同光一样对付他萧家,不是皇帝念旧,而是他萧家曾经掌控着军权,现在,他爹萧晃在军中依旧有着影响力; 所以不能莫须有,得找正当罪名; 他将折子呈上去,皇帝老儿反手一个诬告皇子的罪名就下来了。死的这些江南百姓,和皇帝的权谋比起来,无足轻重; 单单丞相一案,天知道牵扯进去的无辜百姓有多少! 他萧御可没有高尚到拿萧家几十口子人的性命去换江南冤死百姓的朗朗青天; ...... 府衙外; 林环已经不知道昏死多少次了,被血缠满的四肢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只有几条主血管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就在张合准备往两条大腿上动刀的时候,周瑞看着神情有些低迷的孩童,心中估算了下时间,开口催促道:“张千户,就在这些孩子面前,帮他们报了仇吧!” “是!” 张合一声应允,朝着外面打下手的衙役喊道:“去,打一桶凉水来;” 不一会儿,衙役抬来深井当中冰凉的井水,张合接过,一下子直接泼到林环胸口处; 被凉水猛地一激,林环因为恐惧和疼痛,跳动过快的心脏猛地骤停,张合眼眸一冷,反手抹过剔骨刀,向前一送~ 噗~ 然后手腕发力,猛然向下一滑~ 左右两侧的人,连忙上前,趁着林环尚未死透,双手插入伤口,然后卯足了力道向外一拉,胸腔被扒开,皮肉被活生生地撕裂,骨头被硬生生掰断; 心肝让人看个真切; 也就在这时候,那一排排孩童,慢慢悠悠闭上了双眼,逐渐停止了呼吸,走得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环的惨叫声,落在在场的诸位官员耳中,皆脊背发寒,更无一人敢于直视! “赵统!” “属下在!” 周瑞指了指最后面的马车:“请大师们下来吧;” “是!” 随着赵统的招呼,把守在马车前后的侍卫纷纷打开车门,内里身着僧袍,肩披袈裟的和尚,手持法器,低头上前; 领头的快步来到周瑞身前:“周大人!” “嗯,讲着些孩子超度超度吧,也让他们早入轮回;还有,这些孩子的尸首,你带回去,妥善安置;” “老衲晓得!” ....... “唵班杂萨朵吽.....” 萧御听着门外响起的经文,不由得一阵心急,这代表着门外的事情完了,若是等到周瑞回来,那两名陌刀卫真的找到了所谓的证据,那事情就大条了; 依着周瑞的性子,这事儿铁定瞒不住; 不; 应该是这事儿绝对会被他闹大,先前王音希就说过,周瑞是从太子府上出来的官员,铁铁的太子嫡系... 既能攻陷三皇子,又能惩治这些扬州恶官,一举多得! 正这么想着呢,周瑞的影子便出现在大堂口; 萧御不敢怠慢,毕竟,今日衙门口这一出,是他周瑞替自己做的; 连忙起身:“周大人;外面的事情,都了解了?” “嗯,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周瑞侧过脸,望着地下跪倒的犯人,转口问道:“萧大人,这里怎么样?可有收获?” “倒也谈不上收获,林雄招了,说有牵连旁人的证据,陌刀卫的兄弟正在去找;” 萧御说着,余光瞄到了从衙门口一路小跑进来的两人,心中一惊,仔细看去,六子和伍三儿两手空空,心中长出一口气; 但脸上,却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然后不顾礼仪,抹过周瑞,主动迎出去; 周瑞见状,满脸好奇,连忙转身; “回来了?东西呢?” 问出这话的萧御心里依旧打颤,他深怕这会儿,眼前的两人从怀中掏出点什么来; 迎着萧御希望的眼神,六子微微摇头,回禀道:“大人,按照林雄所说,我们确实在那儿找到了暗格,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萧御回头,对上周瑞,脸上挂满了失望,进而一丛怒火从心头燃起,三两步走上前去,抬手扯住林兄头发,往后撕扯地说道:“好你个林雄,如今沦为阶下囚,在这官衙大堂之上,依旧满口谎言,哄骗于我;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骂完还不解气,重新坐上大堂,惊堂木拍下;‘ 啪~ “来啊,将此獠拖下去,掌嘴三十;” “是!” 陌刀卫齐声应和,两人拖着林雄就往外走;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人,您明察,明察啊大人!” 但陌刀卫并没有给林雄太长的时间为自己喊冤,才出大堂,手掌宽的板子就已经招呼上了; 第一下,立竿见影,浮肿了半边脸,嘴里还能呜咽几句,很快,第二下下来,嘴里见血的林雄,三五日怕是开不了口; “萧大人!” “周大人您说;” “某想知道,林雄先前说了什么?让萧大人如此生气;” “唉!” 一身叹气,萧御连忙上前,拉着周瑞走到角落僻静处,附在耳边小声开口:“这人开口,不经言明江南三州大小官员都与其有染,更将幕后黑手指向朝中皇子... 然而,陌刀卫的兄弟去找他所谓的证据,却一无所获,这不是扯虎皮做大旗,逗人玩嘛;我琢磨着,林雄这王八蛋,一定是想借着势,给我们施压,想要在百死无生的境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到底是心狠手辣犯下滔天大案的主犯,到了这种境地,依旧不慌不忙地找寻着让我们忌惮的东西,不断给他加码!” 萧御言语中,或多或少的将林雄定性为此案的最大黑手;三州刺史也悄然变成了江南隶属的所有官员,点名道姓的三皇子更是模糊成了当朝皇子这一范围; 第29章 萧御所托之事 萧御说着,周瑞听着; 等萧御说完之后,周瑞抬起眼眸瞄了一眼,而后低下眼眉,不在过多的询问,而是话峰一转,开口说道:“萧大人,昨日陛下来了旨意,王丞相之案,牵扯出了不少官员;眼下朝中空缺,让我速速回京; 这儿的案子,就全靠萧大人你了,还望你以大楚律法为重,以江南百姓为重;” “哦?” 周瑞话说完,萧御心中一喜,但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复杂; “周大人啊,说句实在的,小子穿上这身衣服不过十余天,您在江南,小子若是心有疑惑,还能找您解惑,您要是走了...” 萧御说着,一声长叹:“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让我来查这个案子,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下手啊;” “呵呵呵~” 萧御的话听上去坦诚,但周瑞却是一阵轻笑,笑得萧御一阵心虚; “萧大人啊,虽然我早就认识你,但却从未似今日这般接触过;这两天下来,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远远没有先前在京城当中表现得那样不堪;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周瑞这是话里有话啊... 萧御更加心虚了; 当即转移话题:“周大人赞誉了,小子一定尽心尽力!毕竟,这是圣上所托,小子自然不敢大意;不知周大人打算何时回京?” “门前之事已经处理完毕,赵统也回去收拾东西了,今日下午吧,收拾好了就起程;” 今日下午么? 萧御眉毛一挑,一念涌上心头,当即开口:“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眼看着就中午了;不如,在小子住所,吃上一顿便饭再走吧;权当是小子为您践行了; 我也知道您的性子,对于杨大人安排的宴席,我估摸着您没有兴趣!正巧,音希烧菜的手艺不错;也算是我们两个当晚辈的,一些心意!周大人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千万别推辞;” “这...” 周瑞习惯性的想要拒绝,但萧御言辞真切,外加王音希的那一层关系... 最终,周瑞点了点头:“嗯,如此,那便叨扰了!” “唉,说什么叨扰,您能来,小子高兴都来不及!” 随即转头,朝着大堂之上的人,吩咐道:“来啊,将这群人压下去,本大人择日再审;” ...... “少爷,周大人;” 门房处,许洪大嗓门的问好声惊动了在院子当中看书的王音希,听见对周瑞的问好,她连忙起身,转回身将手中册子放在卧房后,这才款款像两人走去; “周伯伯,夫君!” 王音希识趣儿的没有提及衙门之事,而是就像个寻常妇人一样,迎接夫君带来的客人; “夫人啊,今日下午,周大人便要回京了;你去准备些酒菜,我们为周大人践行;” “哎,好;周伯伯,夫君,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准备!” 王音希不给周瑞开口的机会,立马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 “许山!” 当当当~ 精壮汉子小跑着上前:“少爷;” “去泡些茶水来;” “哎!” 周瑞好奇地环顾四周,这院子里,连个仆从侍女都没有,不由得微微皱眉,他萧御也不是如此清贫的人啊; “萧大人,为何连个侍女都没有;杨福安如此粗心?” “呵呵,周大人,您这还真的错怪杨刺史了,本来是有的,丫鬟仆人一应俱全,可一个个笨手笨脚的,连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都让我打发走了,等这两日忙完,打算在找些过来;” “原来是这样!” 言语间,许山端着茶壶过来; 萧御亲手为周瑞倒上茶水,示意许山下去之后,这才凑过去,小声开口:“周大人,小子这儿,还真有件事儿,不知您为难不为难,方便不方便!” 周瑞端起茶杯,轻抿一小口,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这顿饭不会白吃;说吧,什么事儿啊?” “唉!” 萧御一声长叹,抬起头迎着周瑞看过来的目光,喃喃开口:“按着音希的关系,我也就斗胆,叫您一声周伯父了; 您此次回京,也清楚,音希的父亲,我的岳父,左丞相王同光被太子查出通敌,已经被罢免官职,压入诏狱; 想必您也猜出几分了,音希嫁我,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一次我来江南,带着她,一是为了散心,二来嘛,也是为了让她别那么难受;” 萧御絮絮叨叨的说着,周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萧大人,你不会想让我入京之后,去插手王丞相的案子吧?这恐怕...圣上金口玉言,既已成事实,又如何能更改?” “不,周伯父,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万一陛下下旨,王丞相有个好歹,您能看在旧相识的份儿上,替我和音希,收敛了尸身,好生安葬!然后将此事了解; 我不想音希再因为这些事儿,牵扯到一些别的事情;也不想岳父大人身死之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现如今,我父前往北疆防线,京城当中,我只能拜托周伯父你了!” 说完,萧御起身,当即拱手弯腰,朝着周瑞深深鞠了一躬! 望着萧御如此感人肺腑的说辞,周瑞也是一声轻叹,起身将萧御扶起:“难为你一片孝心了;看来,音希真的找了个好夫婿; 王丞相之事,你尽可放心;想当初,丞相对我,也是颇为照顾,现如今,当初的穷小子也位列朝班了;虽不能扭转结局,但王丞相的身后之事,你尽可放心!” “小子萧御,再次拜谢周伯父!” 说完,萧御又是一躬! 第30章 楚治的态度 这一次,周瑞坦然的接下萧御这一礼; 待萧御行完礼之后,抬手指了指萧御原来坐的地方:“你这儿没外人,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我也就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我跟随太子爷,也有十来年了,太子这个人,忠厚仁德,倘若有一天荣登大宝,左相这件事,也就该昭雪平反了;我大楚的史书中,对于他,将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瑞说着,萧御心中有些不忿,人都没了,为楚家王朝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到头来反而成了皇权交接的牺牲品;连带着一家老小... 昭雪平反?人都死了,要名有什么用? 虽然心中不忿,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认认真真听周瑞娓娓道来; “我们这些读书人啊,步入朝堂后,所求甚多;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封妻荫子,福泽乡邻...但总归,逃不出个生前之事,身后之名!” 或许是前辈王同光的遭遇让周瑞心中有了感慨; 想想也是,如今的朝堂,丞相为空,一旦太子登基,他这个跟随太子的老人,又官居二品,很有可能接过王同光的位子,成为朝堂之上位列首班的丞相; ...... “周伯伯,夫君,饭菜准备好了;我温了酒,你们边喝边聊吧;” “好好好,也让我尝尝音希你的手艺;” 菜并不多,三菜一汤,也不是什么大菜,就是家常小菜; 可周瑞,就喜欢这一口; 王音希给两位添上酒水之后,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而周瑞和萧御,两人谁也没有提及先前在院中聊过的事情,哪怕...她是王同光的女儿! ...... 与此同时,京城当中,靖王府上! 望着周瑞送来的书信,楚治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书信上的字并不多,但在他看来,却是有些不能理解,或者说,不敢相信; 萧御,一个从不在自己计划中的人,在这时候,却主动窜了出来,怎么看,都是不寻常! “殿下,因为何事劳神?” 楚治一抬头,望着来人:“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是杨福安从江南传出来的消息;” 那人走上前来,捻起书信,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上面的内容之后,摸着下巴思量半晌; 而后,眼神中闪过一缕精光:“不知殿下,为何这一次突然布置让萧御去江南?” “我断定,江南的案子,一定会交到陌刀卫的手上,而楚风的陌刀卫我们插不上手,所以,只能让刑部侍郎参言,让萧御这个草包去了; 虽然暗堂的人做事手脚干净,但保不齐,陌刀卫的那群人就能查到点什么; 怎么?其中有蹊跷?” 那人苦笑一声,放下信件,微微摇头:“说来也巧,京都府尹审查林东之时,萧御恰好就听见了林东张口闭口皆是您的言辞; 再加上林家之事,联想到殿下您,不足为怪;只要这其中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投石问路?还是别的?” 楚治言罢,那人微微摇头:“我觉得并不是,别忘了,萧御的夫人,可是王同光的女儿;而王同光,就是被太子检举揭发而被压入诏狱的; 他这是闻到了风声,主动示好来了!而且,我觉得,萧御此举,早有预谋;京城当中,人多眼杂,盯着护国公府邸的不止咱们一家,太子、陛下,都有或多或少的关注; 一旦上了这靖王府,他可就有口说不清了;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到江南,就迫不及待的通过杨福安像您示好的原因! 看来,萧御背后有高人啊,这一步,胆大心细与魄力,缺一不可!” 来人说得有理有据,楚治不断地点头; “嗯,照你的意思,是应下了?” “如此大礼,自然得应下;虽说萧御纨绔不成材,可护国公萧晃依旧在世,前去北疆也有半个月了,可什么消息都没有传来; 这说明,萧晃依旧坚挺;这就是背靠大军的好处啊;” 说到这儿,这人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喃喃道:“王同光朝中势力不知几何,可皇帝一纸诏书,就什么都没了; 可萧晃呢?辞去大将军职位以有七八年,就待在护国公府邸颐养天年,可皇帝想要动他,却还要另谋手段,这后面,是西定府的三大主力营,骑步军将近二十万人马再给他撑腰啊!” 提到萧晃和西定府三大营,楚治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 “是啊,要是这二十万边军能够为我所用,我又何苦费尽心思地敛财,去将养那区区五千甲士!好了,不说这些了!” 楚治大手一挥,立即吩咐道:“你去给杨福安回信,就一句话:就说他与萧御乃是同僚;剩下的你看着加!” “是,殿下!” 这位身穿青袍的幕僚,恭敬退下; 空无一人的大厅内,楚治微微闭上双眸,脑海中回味着他生母熹妃自宫里给他送来的消息,嘴里喃喃道:“父皇啊父皇,你嘴里没味儿,一顿只吃半碗饭,精神头这两天却越来越好了,六十多的人了,还有力气宠幸后宫妃子,你说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 一顿家常便饭,两个小辈作陪,周瑞吃得十分舒心! 临出门前,又给萧御和王音希两人絮叨了不少好话,劝萧御好好做官,劝王音希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万事往前看... 絮叨了近一刻钟,周瑞这才在赵统的催促下回行营,准备起程回京的事宜! 萧御和王音希两人,并肩站在府邸门前,望着周瑞所坐的马车驶过拐角,看不见了之后,两人这才相视一笑,携手回家! “夫君,先前我去做饭的时候,你和周瑞都聊了些什么啊?” 王音希看似简单的一次闲聊,让萧御手里下意识地一紧; “没什么啊,无非是周瑞挂在嘴边的那些东西...” 萧御说着,发现王音希放慢了脚步,而后直勾勾地站在原地,贝齿轻咬下嘴唇:“其实,先前我瞄到了一眼,我看到你给他躬身行礼了;” 萧御打着哈哈:“周瑞作为前辈,又是二品大员,我一个后辈给他行礼,不是应该的么?” 说着说着,就看到王音希逐渐红了眼眶,轻轻抽着鼻子:“夫君,谢谢你!” 萧御一愣,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将面前的伤心人搂在怀里:“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说什么谢谢!” 第31章 撒娇,谁说萧御不看书? 从看到了萧御行礼,出来又听到萧御称呼周瑞为伯父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猜到了萧御先前的那一礼是在请求什么... 她也想忍住,不问不想,当作什么都并没有发生;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忍得住... ...... 依偎在萧御怀里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之后,扬起脖子盯着萧御,依旧有些泛红的眼眶里满是柔情; “你、下午还去衙门么?” 一听夫人都这么说了,萧御果断摇头:“不去了,衙门口一片狼藉,再说了,给杨福安一些时间,让他们商量商量;” 萧御说完,又连忙岔开话题,今日里,王音希心情不是很好,萧御也不想再拿这些事情烦她,又继续说道:“唉,对了,我看你这几日都拿着一个小册子看,从哪儿寻来的宝贝孤本?哪位先贤的着作啊?” “你说小册子啊,确实是宝贝,也确实是孤品,不过...这还真不是先贤着作,这是我在咱们家找到的!” “哦?府上找来的?看来是老头子珍藏的宝贝啊;” 萧御只是想找个话头转移王音希的思绪,让她别再惦念着那些个无能为力的惨剧;却不料,王音希带着笑,直愣愣地望着自己:“那本册子,这几日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想看么?” 闻听此言,萧御当即摇头:“嗯...要不,算了吧~” “唔~~~走嘛,就当陪我了;反正你下午没事儿做,我们一起喝茶看书,也是挺好的嘛!再说了,你就不好奇我爱不释手的小册子,是谁写的么?上面又写的是什么内容么?” “这...” 萧御犹豫了,讲真的,他一点都不好奇那本小册子是谁写的,写的又是什么,但...望着身前自己的夫人,拉着自己的胳膊可怜兮兮撒娇的模样,他还真的口中蹦不出来半个“不”字! 见萧御神情有些犹豫,王音希再一次贴上来,胸脯摩擦着胳膊,轻声开口:“夫君,求你了!” 靠~ 萧御的铠甲彻底被击穿,正了正脸色,缓缓开口:“既然夫人如此,那...为夫就给你个面子!” “嗯嗯...” 王音希说这话就拉着萧御往里屋走,临走,萧御还不忘朝着门口大喊; “许洪,把碗刷了!” 堂堂捕虎猎熊的汉子,跟着萧御没几天,倒混了个看门刷碗的下场! ...... 卧房中,王音希宝贝似的将手中翻熟了的册子递过去; “呐,你翻翻看,里面的东西感兴趣么?”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不就一本破...” 嘴上说着不屑,但随手一翻,打眼一瞧,当即倒吸一口气; 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他尚且不知道,但这字迹,可熟悉啊,横平竖直铁弯钩,一股子僵硬范儿,不是他爹这个莽夫的字,又能是谁的; 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我爹写的东西?” 王音希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萧御却乐出了声,一边笑着,一边给王音希说道:“嘿,他老人家还会写书?这么看,我萧家也算是高低有个读书人了;不过,咱爹那从小不认字,一直到现在也没喝多少墨汁的人,能写出什么来?” 听着萧御浑不吝的言论,王音希倒是没再说什么,反而心里有些开心,若不是他打心底把她当作萧家的人了,岂能如此说话? 一看这册子是他爹写的,顿时来了兴趣,想要看看这个军中宿将、手持刀枪打杀了一辈子的人,能写出什么高屋建瓴的言论来; 翻开册子,打头一看,一眼望过去,不过三两行,当即一愣,满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笑语盈盈的王音希,喃喃道:“兵书?” 这下,萧御傻眼了,心底想要看他爹笑话的心思一扫而光; 看着微微点头的王音希,萧御重新低头看向手中的这本薄册子,深吸一口气; 这还真如王音希先前说的那样,一件孤品,一件宝贝; 他爹萧晃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了一辈子,所经大战不知几何,是实打实从兵营当中靠着战功一路杀出来的将军; 这样的人晚年写出来的兵书,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明白其中的价值; 看着萧御的表现,王音希十分满意; “怎么?不太敢相信?” “这...你看了这么多天,看懂了?” 对于萧御的询问,王音希倒是十分坦然,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嗯,要不然,我也不会叫你来看书,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惊喜?” “真的是惊喜,我真的没想到老头子能写兵书,也真的没想到,我夫人竟然看得懂兵书;” 听着萧御的夸奖,王音希傲娇地仰起头:“人家是才女嘛!” “才女?才女不是手捧诗词歌赋、闲着么事游园赏花,吟诗作赋么?哪家的才女手捧着兵书不撒手啊!” “你家的呗!” 王音希也不知羞,笑着应一句之后,继续开口:“你不先看看?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教你;” “嗯嗯嗯,这我一定仔细看看;夫人,倒茶!” ...... 这本册子在手,上面并没有什么之乎者也的圣人言语,有的只是萧晃对于如何练兵的理解与感悟; 没了枯燥的言论,萧御一看书就犯困的毛病终于治好了; 不过...可能没有读过几本书的缘故,萧御的文学涵养嘛...实在是...一言难尽! 好在边上有王音希的指点; “哎呀,你这儿理解错了,父亲的意思是新兵入营,伍长、什长对他们的影响要高过将帅;” “夫君,你断错句式了,应该是这样的......” ...... 从中午到下午,再到晚上,萧御头一边读书的错误不知犯了多少,王音希就坐在边上,细细指引,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半点不耐烦; 而萧御呢,看了一下午的书,竟然没有觉得枯燥乏味,这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一个下午,一本小册子,萧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哪怕边上有个好老师,但依旧没理解多少; “夫君,今日里就到这儿吧,你看累了吧?” 老师发话了,萧御甚至有些不舍的放下书,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你别说,这书看起来,还真有点意思,比什么满篇废话的之乎者也好看多了;老头子还真有点本事!” “慢慢来,不着急;练兵之法,是一个将帅绝不能缺少的能力;战场之上,你多么精妙的指挥,都需要兵卒来执行; 尤其是大兵团作战,数十万人马的布控,士卒的质量,至关重要!” 萧御十分认同的点头附和; 第3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着萧御有些疲惫的模样,王音希连忙起身,走到萧御身后,双手放在了肩膀上,还没捏两下,萧御便抬手拦住:“干嘛?” “这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哪有这样的奖励,夫人...你对为夫的奖励,不如留到熄灯后吧?嘿嘿嘿~~~” 萧御故作猥琐的浪荡笑声,看的王音希翻起大大的白眼,但...始终是没有拒绝的! ...... 萧御和王音希一个下午,过的充实且舒心; 但...作为扬州刺史的杨福安来说,这个下午他一个人坐在书房,前思后想了半天之后,最终,在傍晚的时候,长出一口气,开口喊来了心腹管家,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啊?老爷,这...” 管家的不可置信惹的杨福安心中不快,阴着脸,一脸肉疼的喝骂道:“这什么这?还不快去安排?” “是、是!” ...... 寂静的午夜,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踏响扬州的青石板路,一串马车咯吱吱的停留在被查封的林家宅院前面;数十名赶车的光膀子大汉,默不作声的走向马车后面,四人一组,手持粗棒,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撕开了林府门上的封条,走了进去; 原本负责看守林家宅子的府兵,今夜全都消失不见! 池塘边,几人联手,将箱子稳稳当当地沉入塘底,激起的淤泥瞬间染脏了这一汪清澈的塘水...... 不消半个时辰,这些人来得安静,走得安静,府门上的封条,又重新粘贴上了新的! ...... 半夜不曾入睡的杨福安,听着管家从门外的禀告声,心里越发难受; “不行,这损失,不能让老子一个人担了;大家都有份儿,凭什么老子当冤大头?” 下定心思,打定主意的杨福安,脑海中想着说辞,沉沉入睡... 暂时没有收到三皇子楚治回信的杨福安,被第一天萧御的那一句话镇住了,在不知道萧御究竟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不敢有任何的心思去算计; 虽然他能做到在扬州只手遮天,可面对上面来的人,没有任何办法,周瑞是这样,萧御同样如此,隶属陌刀卫的萧御,可是能直达天听的! 至于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杨福安也好,还是张宣,李泽也罢,都没有想过,哪怕他们手下,都养着一票所谓的“绿林人士”! 钦差身死在他们治下,别说他们是三皇子的人,就算他们是皇帝的心腹,这个官也当到头了; ...... 雄鸡三唱,萧御带着王音希的嘱咐,意气风发的出门了; 昨天开刀泄愤,今日就得谋划些别的东西了,只希望,杨福安能够听清楚昨日自己的意思,不然...大家脸面上可都过不去了; “许洪,让张合带着所有人,直接前往林家待命!” 走在路上的萧御,心里盘算着杨福安能掏出多少家底来,至于会不会得罪死杨福安?这个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得罪就得罪了,他能怎地? 说不定,他在知道林雄昨日的口供之后,他还得说句谢谢呢! ...... 说来也巧,没走两步,恰好遇上昨晚没休息好的杨福安,萎靡不振,带着黑眼圈的杨福安和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萧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哟,杨大人,看来,昨日周大人走了之后,你玩得很花嘛,黑眼圈都出来了啊!” 听着萧御熟络的打趣,杨福安无力地摆了摆手:“萧大人说笑了,老夫年纪大了,再加上扬州眼下又是多事之秋,每日里政务都忙不过来,谈什么玩乐啊!” 杨福安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犯嘀咕,今天的萧御,明显要比昨天的态度温和不少,难道,是周瑞离开的缘故? 心里想着事儿,嘴上却依旧没有停下试探,望着萧御身后空无一人,陌刀卫的其余人也没有出现,当即心中一沉,开口问道:“萧大人,昨日不过只审问与宣判了林环一人,今日里是不是要提审旁人?” 闻听此言,萧御冲着杨福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容后,直接摆手拒绝:“不了,林家几个孽畜,犯不着一直占着府衙大堂;这两天我陌刀卫随便找个僻静地方,连审带杀,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想必杨大人昨日也看到了,我陌刀卫的一些手段,有些非常规!况且,今日里,还有最重要的事儿;” 杨福安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昨日悟到了萧御的意思,但杨福安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丝希望,希望萧御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年轻,只是随口说说; 可听着今天的意思,是要来真的了; “相较于审讯犯人,我更加看重的是林雄这些年来通过种种手段收集起来的赃款,杨大人,如今的朝廷府库,也不宽裕啊!” “萧大人果真是我大楚忠良,一颗心为国为民,杨某佩服!” 杨福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哎,杨大人过誉了;萧某来府衙,可是来找杨大人帮忙的;林家宅子占地甚大,与我同行的二百陌刀卫已经赶过去了,可人手还是不够,小子找杨大人您借人来了!” “好说,萧大人需要多少人?” “来二百吧,不论什么人,能下苦力就行!” “好,请萧大人先行去林宅,杨某带人随后就到!” 萧御也没有再多废话,拱手之后,转身离开; 杨福安看着萧御离开的背影,牙都要咬碎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他昧着良心攒下些家底,容易嘛~也不容易啊,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第33章 开挖,作秀 相较于杨福安的忐忑纠结,萧御可就轻松多了;嘴上说的和手里做的完全不是一档子事儿,一来一回,让杨福安这个刺史畏手畏脚,完全摸不透萧御的目的; 林家宅院,张合已经带着人马,先一步来到门口,看到萧御一个人慢悠悠走过来,连忙迎上去:“萧大人!” “张千户,来得很快嘛!” “萧大人令下,我们哪里敢耽搁;” “嗯;” 张合的态度,萧御十分满意,望了一圈儿,眼神所到之处,陌刀卫衣甲整洁,左手按刀挺拔站立,与边上的府兵截然不同,一股子精气神扑面而来; “不错,兄弟们精气神都很足,今天是个辛苦活,兄弟们都吃了么?” “这...” 张合一犹豫,萧御也懂,当即吩咐道:“就近,抓紧时间,我报账!” “是!” 这一次,张合的听令声都比以往大了不少; 当即转身,小跑上前,高声道:“陌刀卫,集合!” 等张合下完命令,陌刀卫两百人三三两两各自散开之后,萧御迎着周边府兵羡慕的眼神,径直走到他们长官面前; 萧御不认识,但...带队而来的兵曹参军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连忙直了身子,开口道:“扬州府兵张长史麾下兵曹参军王勇,见过钦差大人!” “哦,原来是王参军,这林府,自出事以来,都是你带人看守的?” “是在下看守,两班人马昼夜轮换;” “嗯,我来问你,这两天,有没有异常情况?或者说,林府内,有没有奇怪的响动?” 面对这萧御的询问,王勇回答得异常干脆:“回大人,没有!” “没有?” 萧御微微挑眉,望着这个浓眉大眼、站姿笔直的军中参军,心中暗自嘀咕:“没看出来,这浓眉大眼的汉子倒是个当官的料,对上级说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萧御的嘀咕自然也是落在了他的耳朵里,那人却神色依旧; “嗯,王参军,打开府门;” “是!” 一声高喝,转身便走! 咯吱吱~~~ 名义上尘封已久的大门被完全推开,萧御也没有要求府兵陪同,一个人进门,快走三两步,望着这座进门后就是水榭廊亭的宅院,心里还真有点喜欢上了; 一直生活在京城当中,江南别具一格的水榭景儿,还真抓他的眼球; 只可惜啊,做戏就要做全套,林雄花大价钱做出来的景儿,就要被悉数掀翻了; 迈步走到布控精致的水塘边上,抬眼一扫,那新折断的莲蓬茎、水潭边上,高处的水渍都还没干呢... 随意靠坐在回廊凳上,欣赏着最后的景象; ...... 没等多长时间,也就两刻钟不到,张合、杨福安两人,正好一起到了; “哟,两位一起来了啊;” “大人!” 张合不等杨福安开口,率先应承! “萧大人倒是惬意;” 杨福安的阴阳怪气,萧御表示理解,并不在意,而是直接下令:“干活儿吧,张合,杨刺史,林家宅院,掘地三尺;林家脏银,乃是民脂民膏,万不可遗失在外;” “是!” 在这种正式场合,张合的回答,总是那么的干脆利落; 杨福安也示意手下衙役开始,撬砖掘地! 好几百人开始忙碌,开始为合理的流程而空卖力气; ...... 开干没多久,杨福安便借着衙门有事转身离开了,他恐怕是见不得他的银子被白白贴上封条; 萧御心低一琢磨,这些人查到水塘边上,恐怕需要些时间,自己干坐在这儿,也有些无聊,况且,今日他还有私事要办呢; 当即找来张合,吩咐道:“这儿你盯着,但凡看上去厚一点的墙,地面,柱子和水里,都要查到,一旦查出东西,陌刀卫直接封查,任何人不得接手!” “萧大人尽可放心!”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说着,萧御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张合怀中:“兄弟们早上的饭钱!” “这...” “多出来的就当跑腿钱,兄弟们出门吃一趟饭,也蛮辛苦的!” 说完,萧御抬手拍了拍张合肩膀之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望着萧御离开的背影,张合摸了摸后脑勺,当差这么多年,只见过下属给上官送钱的,当然,他这个千户,自然也少不了私下的活动; 现如今,看到回头钱了? ...... 今日里,萧御打算给自己住处添置几名侍女丫鬟,来到扬州也有几天了,王音希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但扬州城,萧御是真的不熟,况且...什么样的丫鬟能入得了王音希的眼,他也拿捏不准,没眼力劲儿的丫鬟买回去,还不够人生气的; 思来想去,索性直接朝家走去; 带着王音希上街逛逛,也是不错的选择; ...... “什么?夫君,你不是有公务在身的么?林家那边的事情,还挺重要的!” “哎~不妨事,我看了,杨福安还是准备了的,就是一场戏而已,再说了,那边有张合盯着呢,出不了岔子,再说了,刑部跟来的那两人,进了扬州我就没见过他们,估摸着他们也是带着上峰的意思来意思意思;” 看着王音希有些犹豫,萧御二话不说,牵着手就往外走,便走边说道:“你看你,整日闷在府里,气色都不好了,今日里天不错,玩玩逛逛,再买两个你看着顺眼的丫鬟,多合适! 还有啊,你这一趟带的衣服不多,在铺子中量一下身段,做上几身衣服,还有,虽然你不常擦粉,但女人家的胭脂水粉还是要些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身男装么?反正我的衣服你穿不了,出门做上一身,万一遇到事情了,你还能穿着男装跟着我,帮我出出主意......” 听着萧御如同老婆子一般絮絮叨叨地念叨,王音希立马没有了再一次拒绝的心思,偶尔被夫君这样碎碎念烦上一烦,感觉...还真蛮不错的呢; 第34章 路遇卖身葬父女 “好好好,我随你去还不行嘛;你走慢些,仪态都不顾了啊!” “说什么仪态,就我牵着你上街,你的这个模样气质,就算是我身披一口破麻袋,旁人见了,也一定会觉得是哪个贵公子出门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听着萧御变着花儿地夸自己,王音希脸上不知何时挂起满脸笑,紧了紧挽着的手臂; 临出门,萧御招呼道:“许洪,许山,跟我出去一趟;” 才当完门房,又被当作随从使唤的许洪,听见招呼,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跟上; ....... 四个人都是外来汉,找了个人问清楚路之后,慢慢悠悠的朝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笑,京城没有的小玩意儿,不断地吸引着王音希的驻足; 要是遇到好看的,好玩的,或者有寓意的小玩意儿,王音希便主动买下;这时候的她,身上总算是有了些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而不是整天闷在房中,身上有股子暮气! 她与自己同岁,都是十八九的年纪,却一天天做着三十七八岁的事情; 平心而论,自从突然成婚,老爹萧晃奉旨远赴北疆,他入了陌刀卫开始,一直到今日,这段时间虽然短,但...经历的事儿却是不少; 他之所以做事顺顺当当,来到江南,行事也未有阻碍,全靠王音希在后面给他分析局势,送上建议; 这活儿,可是很耗费心神的! 今日里好好玩玩逛逛,当真不错! ...... “哎,夫君一看,那边有扎娃娃地,我们去看看;” 说完,不等萧御开口,不由分说,挽着胳膊的王音希已经开动了,萧御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跟着了! “呀~” 一声惊呼,王音希一眼扫过去,就在摊子上看到了一堆青红配色,半尺大小的布老虎,虎头虎脑中透着可爱; 王音希一手拖一个,置于胸前,回头看着萧雨,灵动的大眼睛眨啊眨,微微歪着头:“夫君,你看可爱么?” “嗯嗯嗯~” “夫君,咱们同岁,都是寅虎年生人,这两个小老虎正好对应着属相,你一只,我一只,正好哎;来,这只红色的给你,青色的归我;” 在自家夫人面前,萧御自然不会端着架子,当即拿过红色的那一只,举在脸前做了个搞怪的姿势; 王音希有学有样... “老板,这两个布老虎怎么卖?” “客官,一对四十大钱!” 萧御随手丢出一块散碎银子:“做得不错,甭找了!” “谢公子;” ...... 可能是王音希真的喜欢这两个小东西,跟抱狸猫一样,将这个东西抱在身前,萧御见状,也是拿在手里,没有像先前一样,丢给许洪; 一家制衣坊,王音希正在里面量身段尺寸,萧御坐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就听见外面聚起了不少人; 随意转头瞄了一眼,人群攒在一起,也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自顾自的抬眼看着扬州城上好布料的时候,外面攒在一起的人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最里面,时不时的有女人的尖叫声与哀求声; “许洪,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许洪面色不展,到萧御身前,低声禀报:“少爷,门口有个女人立了块牌子,卖身葬父;” “那吵闹声?” “有两个富家大少在搞事情,带着恶仆欺负人;” 许洪说完,有些希冀的看着萧御; 作为穷苦人家出来的汉子,对于这些事情,总是有一些特殊的憎恶; “走吧,出去看看;怎么说咱也是官家的人,既然遇上了,总归要过去看看的;” 萧御的回答,没有让许洪失望; 说来也巧,萧御起身的时候,王音希也刚好从里屋出来; “夫君,怎么了?” “有人当街欺负人,你夫君我打算去给他们普及一下我大楚律法!” “哦?一起吧!” ...... “让开让开;” 许洪、许山俩汉子身上挂着零碎,从外面往里扒拉,给萧御扒拉出一条道儿... 人墙扒开,就看到一个身破烂衣衫的女子,头发凌乱,低下头的脸看不真切,但边上看过去,也是脏兮兮的; 头发上插着的稻草十分瞩目,边上立着块牌子,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这一幕不稀奇,穷苦人家没了人,家中没有田地,连下葬的地方都没有,拿自己的命运换一个入土为安; 本来就已经很凄惨了,但...总有人不干人事儿啊; 站在萧御前面,背对着萧御的两位富家公子,边上跟着两个仆从打扮的男人;狞笑着蹲在那女子身边,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着令人难以入耳的话; 丝毫不顾及身前,躺着的是人家父亲的尸体;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口气也太大了,两百两银子,你值这么多钱么?怎么?你要给你死鬼老爹置办多风光的一场葬礼啊? 我家公子心善,看不得女人如此可怜,能给你七十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买点薄田,置办点棺材,够用了!” 两个下人在耳边絮叨了半天,那女子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渐渐地,这两位身穿绫罗的富家公子哥,有些没了耐心,一步上前,抬起脚踢在那女人的肩膀上,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臭娘们儿,小爷愿意花钱,你还不乐意了;惹恼了小爷,老子让你好看;” “您...您给我二百两银子,我...我跟你走;” 忒~ “陈三儿,你他妈瞎眼啦?没看到边上的躺着了一滩烂肉都他妈臭了么?还他妈不给老子丢到乱葬岗去?” “哎,好嘞~” 陈三儿连忙应下,低下身子拉扯着置放着尸首的草席; 那女孩儿连忙扑上去,但被另一个恶仆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只能歇斯底里地嘶吼; 这幅惨象,围观众人纷纷声讨,许洪、许山两个汉子,紧捏双拳,虎目圆瞪,咬牙切齿,死死盯着他们身前不干人事儿的两个富家子弟; 萧御这个向来纨绔的人也看不下去了,挥了挥手,许洪厉声爆喝:“住手;” 众人纷纷转头,许洪,许山两人一个箭步上前,一人一个,一拳一脚当即将恶仆干翻在地; “哪来的外地佬,敢他妈管小爷的事儿~” 许洪明显区别于扬州话的口音袒露他是外来人的事实; 前面俩富家子骂骂咧咧的一转身,骂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御身旁的王音希... 第35章 又是林家的孽 仅一眼,这两个人的眼神就一直没有从王音希的身上挪开; 其中一人还瞄了一眼身着陌刀卫服饰的萧御,但神色当中尽是轻蔑;令一个,带着令人恶心的目光,在王音希身上游荡; 得,让京城达官贵人、勋贵之后见之变色,绕着走的陌刀卫官衣,到了这扬州城,却被眼前这两人无视了; 红黑相间的官袍并不宽松,紧贴着身体,袖口扎紧,裤子也被束到朝靴当中,抛开精良的做工之外,他的这一身打扮,倒真的有些像武人的穿搭; “坏了,这几个外地佬,惹上陈家大公子和王家公子,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谁说不是啊,来到扬州讨口子,惹了陈家还能好?” 人群窃窃私语,言语中不乏对萧御几人的小觑,哪怕萧御刚才也算得上是见义勇为;一口一个外地佬,多少有些看不起的意味在里面; 围在人群中的两个老江湖,听着周边的熙攘,在萧御身上仔细打量一番之后,微微朝后退了两步,小声道:“恐怕,这人有些来头啊;” “哦?” “他脚下穿着的,是朝靴!你在看那两个出手的仆从,同样穿着朝靴;若是我猜测不错,这一行人,怕是公门中人!” “嘶~” 边上人倒吸一口凉气,来表示他的吃惊; ...... 一双贼眼盯着王音希挪不开的陈家大少,完全无视了萧御,笑眯眯的盯着王音希开口:“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萧家的!” 王音希不恼也不怒,抬手挽住萧御胳膊,反而带着浅笑; “小子,你姓萧?” “对,我姓萧,不过,相较于你们两个姓什么,我更加好奇,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如此行事?” “不不不,既得见如此美艳的小娘子,本少爷岂能对哪个臭乞丐感兴趣?” 陈全嘴上说着还不够,竟然胆敢朝着王音希伸出手来; 萧御突然抬起腿,一脚直接揣在陈全的小腹上; 咔、咔~ 两道骨折声起,许洪和许山两人直接掰折了那两个恶仆的胳膊,任由他们两人躺在大街上哀嚎而不顾,直接朝着敢对少夫人伸手的大少扑过去; 许山眼疾手快,将被萧御一脚踹个踉跄陈全缚住双手,常年执刀挽弓的大手就像是拷在一起的枷锁,令陈全动弹不得; 而许洪,从后面一个箭步上前,将王涛从后抱起,狠狠一个重摔之后,望着蜷缩在地上的王涛,轻轻松松,大脚丫子踩在背上,让他无力挣扎; “姓楚的,你这个小婢养的,在扬州城你敢这么对我,老子...呜呜呜~~~” 陈全受伤不重,还有心情开口骂人,许山二话不说,一张大手死死扣着他的下颚,既开不了口,也说不出话,只能跟个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乱哼哼; 反观王涛,被许洪一个抱摔砸在地上,这会儿还躺在地上顺气儿呢; “许山,放开他,没事,既然他想骂人,那就让他骂;” 虽然萧御嘴上这么说着,满是一副不在乎的语气,可...渐渐冷下来的眸子,却是实打实的; 骂他萧御不要紧,但...这个陈全敢骂娘,他可就真的生气了; 王音希感觉到了萧御的不寻常,慢慢收敛起脸上的那种无所谓,轻走几步,来到那个写着“卖身葬父”牌子边上的女人身边,轻蹲了下去; 她想知道这姑娘先前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同时,她也感觉到萧御动怒了,她不想待在身边,让他顾及自己,从而将火气憋在心里; 半蹲在长时间不洗澡,浑身散发着搜臭味儿的女人身边,王音希也没有表露出嫌弃,反而柔声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可以同我说说么?” “我~~~” “没事,我正好缺个丫鬟,我会解决你现在的困境,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 “我叫金莲,是扬州城外王家庄的人,前些年收成不好,交了税,留了种粮之后,家中没有糊口的粮食,正巧,林家的人来到我们村里,愿意借钱让我们度日,利息只需一厘; 可...可不知怎地,后面的利息突然翻了好多,我们借了钱得拿着先前签订的借条去衙门,可衙门说,我们的借条都是假的; 一时间没有那么多银子,然后...利滚利,我们只能卖掉田产抵债;我们一家,只能给人当佃户做工以存活; 后来,我那六岁的弟弟突然被人拐走消失了,我父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前日里亡故,小女子实在没办法,这才...” 说着说着,伤心的事儿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收不回去; 两条干瘦的胳膊保住膝盖,将头埋在里面,放声大哭; 林家,这又是一幢林家做下的滔天恶事; 王音希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没事的,金莲,往前看,凡事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放在身前:“金莲,你先去处理你父亲的后事,后面的日子,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如何?” 金莲见状,将两张银票紧紧攥在手里,微微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王音希之后,又连忙低下视线,不断地点头; “好;” 王音希起身,冲着许山喊道:“许山,麻烦你陪着这姑娘一起,帮她处理完父亲后事;” ...... 而另一侧,被萧御示意下的许山松开大手的陈全,那股子二世祖的劲头完全展现出来,虽然被踩在脚下,却依旧不懂得审时度势,什么难听的脏话都从口里冒出来,骂的越来越痛快; 只有萧御,定定的站在那儿,既不反驳,也不阻止,仿佛对他的一切谩骂都不存在; 而周边围聚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 终于,萧御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身穿官服的衙役驱散围在周边的百姓,为首地抬眼一扫,当即认清了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萧御,同时,眉眼一挑,也认出了被人踏在脚下,嘴里骂骂咧咧的陈全; “属下扬州府衙役李山,见过钦差大人!” 萧御转过头,望着单膝跪地,正给自己行礼衙役,开口道:“起来吧;” 然后手指点向地上的两人:“带他们去衙门;” “这...” 李山下意识地一犹豫,然后毫不客气地招呼手下兄弟干活儿; 就在昨天,他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位年纪不大的钦差大臣,是如何虐杀林环的; 第36章 能让人断头的头衔 待到众人散去,衙役也都压着那两人前往府衙,王音希这才上前,低声在萧御耳边大概说了金莲的遭遇之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询问道:“夫君,不如就让金莲来府上当个丫鬟,如何?” “自然没问题!这些事儿,你决定就好;” 说到这儿,萧御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一个可不够;” 王音系抬起眼眸白了一眼,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认真开口,说道:“夫君,你在扬州府衙当中,有没有看到从林家搜出来的地契?” “地契?还真有,怎么?” “刚才,那个金莲同我说了些话,言语中,我能听出来,她们整个村子里的地都被林家用一种不光彩的手段,联合官府强行夺了去; 我估计,不只是金莲这一个村子,你去了府衙,可以着重看一看这方面的东西与供词;我回去想一想解决的办法;不然...这件事受屈的百姓,可比那一群孩子严重多了; 若是杨福安不配合,你可以用‘流民’这个字眼,去给他施加压力!” “流民?” “对,万一这些被夺了地的流民活不下去,够奔京城求个活命的机会...” 王音希简单一提点,萧御顿时明白了过来;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放心吧,我一定让杨福安乖乖配合;” “嗯,夫君,你去忙你的吧!” ...... 扬州刺史府,萧御再一次上门; 和前两天的笑容满面不同,这一次萧御上门,可是全程阴着脸,谁的面子都不给; 一些小吏也不敢触钦差大臣的眉头,一个个唯唯诺诺,不敢言语; 不过,让萧御诧异的是,杨福安没有在刺史府内,不知道去了哪里; 扬州别驾李延福连忙上前,望着萧御阴沉的面庞,近前问道:“萧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别驾,扬州府的风气,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啊;本钦差上个街的功夫,就看到有人强抢民女,本官出言阻止,反被人骂遍了十八辈儿祖宗!” 李延福一听萧御自称“本钦差”,就知道萧御心里憋着火呢,当即就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立马站在萧御的立场上开言喝骂:“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萧大人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人将这几个不法之人逮捕归案;” “李大人,不用了,人我带来了;你看...是你扬州府审讯,还是我亲自审讯;” “萧大人放心,辱骂朝廷钦差并且当街强抢民女,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某亲自审讯,绝对给萧大人一个说法!” 李延福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立马转头吩咐道:“去,将萧大人逮捕回来的犯人压上大堂,本大人亲自审讯!” 萧御来扬州的这几天,几乎没有和这个扬州别驾打过交道,两人之间,只能说认识; 但... 作为,官居别驾李延福,可是扬州的二把手,但他并没有在萧御这个小年轻身前展现老一辈的傲气,反而处处顺着他; 只因为,他能感觉到,刺史杨福安这几天在面对萧御的时候,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忌惮,但并不全是! 浸淫官场几十年的他,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寻常,虽然他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这并不妨碍在某些事情上的立场; 刺史都愿意顺着萧御,他这个别驾没道理唱反调; ...... 可是,当衙役将陈全和王涛两人押来的时候,李延福就后悔了; “怎么是他们?” 王延福心中一惊,举着惊堂木的手僵在了半空; 一旁的萧御看出了不对劲,开口问道:“李大人,怎么了?” 王延福凑到萧御耳边,小声嘀咕:“萧大人,要不...我让这两人私下里给您赔罪,如何?” 王延福说完,又连忙开口:“当然,他们的‘诚意’绝对少不了!” 萧御闻听此言,眼神一眯,看着上堂不跪,见官不拜的两人,心中便有了计较; “李大人,看来,这两人,并非商人之子这么简单啊;你也给萧某人介绍介绍!” 还不等王延福开口,嚣张的两人依旧嚣张; 陈全更是甩开了两侧衙役,抬起手指着萧御,嚣张道:“姓萧的,别以为你请来李别驾、别以为到了大堂上,老子就怕了你,小爷我告诉你,我姐夫是折冲都尉,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姓萧的,我舅舅是扬州长史,你敢动手打我,老子...” “够了!” 王延福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怒喝,让两人闭嘴; “萧~” 王延福的话还没说完,萧御就抬手打断了,当即走了过去,并且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从上往下俯瞰着两位不知死活的人; “既然李别驾不好审,那就只好我来了!” 萧御说完; 啪~ 惊堂木拍下,两侧衙役齐声喝威; 但萧御并没有一本正经按照流程走,而是微微前倾,笑嘻嘻地望着下面有些不知之所措的两人,开口说道:“陈公子,王大少,你们姓萧的喊了一路,我也介绍一下自己,免得你们不知道栽在了谁的手里; 本官萧御,乃是京中陌刀卫左镇抚使,官不大,才从四品;” 他们有些不太了解陌刀卫左镇抚使是什么官职,权力如何,但听到是从四品之后,脸上的惊恐明显少了些; “但...不巧,本官来扬州,乃是皇上亲自下令,虽然萧某官不大,但高低算个钦差大臣;” 萧御提到“钦差大臣”这四个字的时候,陈全与王涛两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咽下口水,以平静内心,但... 有些弯下去的腰和有些颤抖的双腿,已经替他们回答了内心重新浮上来的惶恐; “别的不说,就单单一个当街辱骂钦差大臣,衙门大堂上,当着扬州刺史府官吏,指着鼻子骂我这个钦差大臣,该当何罪啊?” 萧御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但李延福已经听出了言语中蕴含的意味,当即朝着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二话不说,悄然转身就往内堂走去; 第37章 长史的面子?很大么 见这二人不说话,萧御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延福,依旧不紧不慢的开口:“李大人,你作为扬州别驾,你说,按照大楚律法,当街咒骂朝廷钦差,大堂之上依旧不惜悔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你说,这该当何罪啊?” “这...” 李延福好一阵犹豫,然后心思急转,连忙回答道:“萧大人,辱骂钦差,大楚律法没写啊;” “哦~~~那本官换个问法,他们两人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 “呵呵;” 萧御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这就好办了,那我问你,百姓入得府衙大堂,见官不拜,如何?咆哮公堂辱骂朝廷命官,有该当如何?” “仗、仗三十!” “李大人,本官作为陌刀卫左镇抚使,奉皇帝诏令来至扬州,一言一行,均代表皇帝;辱骂了陌刀卫,就代表着辱骂了皇帝,你说,这罪,又该怎么论?” “这...这...” 按照这个帽子扣上来,别说这个王涛有个长史舅舅,就算他爹是杨福安,也救不了; 李延福想着方子拖延时间,支支吾吾半晌不开口; 就在这时,一人连忙从府衙后面小跑上前,还未到身边,便高声喊道:“萧大人,萧大人切莫动怒;” 抬眼一看,不是王涛口中的“长史舅舅”又能是谁? 扬州长史——张寻! “舅舅,舅舅救救我啊~” 一见靠山来了,王涛连忙呼喊求救,哪料想,跑到一半的张寻,气呼呼三两步奔到他跟前,迎着王涛可怜巴巴求救的眼神,抬手就是一耳刮子; 不等王涛直起身子,又补上一脚:“你他娘的还不给老子跪下?府衙大堂岂容你如此放肆?” 噗通,王涛被踹倒在地,一旁的张合也顺势跪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的张寻,才重新看向萧御,脸上挤出笑容:“萧大人...” 还不等张寻说完,萧御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长史大人,你来得正好,看你这副模样,平常没少给你这外甥擦屁股吧? 外甥尚且如此,我已经能想到,你儿子又是何等嚣张模样;” “萧大人啊,此言差矣;” 说这话,张寻便已经凑上来了,附在萧御身前,小声说道:“萧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就不必了;罢了,既然张长史有心求情,萧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听着这话,张寻脸上浮起一抹喜色,正准备开口道谢,就听到萧御一拍惊堂木:“来啊,陈全,王涛,目无纪法,胆大妄为,当街强抢民女,辱骂朝廷钦差,在这公堂之上,大肆辱骂朝廷命官,两罪并罚,杖责六十!” “萧大人,你这...” “长史大人,别说本官没给你面子,没判个斩立决,就已经给了你几分颜面了,若是不服,尽管上报; 还有,听李大人说,陈全的姐夫是折冲都尉,一样的,若是不服,尽管来找我;” “你...” “左右听着,行刑之后,本大人要验伤,若有人徇私,哼!” 萧御一声冷哼,两班衙役齐声高呼:“属下不敢!” “张寻,我父,护国公,我娘,护国公夫人,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岂是这两个杂碎言语中能夹带的?今日里莫说一个长史来求情,就算杨福安亲自来求情,老子也不买账!” “还愣着干什么?要老子亲自动手?” 在萧御的呵斥下,两班衙役压着王涛、陈全朝着门外走去; 被萧御当面呵斥的张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向萧御的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火气; 一见事情有了着落,李延福连忙站出来,话音一转,就想要揭过此事; “张长史,日后好好约束一番后辈吧,王涛,属实有些过分了,等他受完刑罚,若有医师,说不定还能留得一条残命;” 李延福当着萧御的面,话说得直白,没有受完刑不能家属医治的规矩; 萧御也不当回事儿; 军营壮汉,三十大板下去,若是行刑之人不留手,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六十大板,就算衙役不下死手,一套扛下来不死也残; 张寻当着萧御的面,甩手便走; 而李延福,望着眼前这个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年轻人,稍微一顿,继续开口道:“萧大人百忙之中来府衙,恐怕不只是为了区区两个纨绔吧?” “自然不是;” 萧御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延福,慢慢开口:“本来我是来找杨刺史的,但你说杨刺史不在府衙,有些事儿,也就只能和李别驾商量了;” 李延福有些不想掺和到萧御的事情中来,这边还没有开口拒绝,萧御的话就落在了他的耳边; “李大人,本官今日,无意中发现了一桩严重的祸事,而祸端的根源,便是林家;” 说完,又继续补充道:“还有扬州官衙!” 李延福一听,就察觉到这事儿不小,当即婉拒道:“这...既然牵扯到了府衙,下官也不好做主啊,萧大人要不还是等杨刺史回来之后,再做计较?” “倒也可以,既然如此,就烦请李大人将从林家查抄出来的地契与有关地契的供词,给我整理出一份儿; 李大人,定要将此事上心,若是这事儿处理不好发生了别的乱子,莫说你,就连我,都落不着好儿;” “萧大人尽可放心;” 李延福应和一声,连忙下去安排; 他是一点都不想与萧御打交道,看似没有城府,但行事毫无顾虑,在李延福眼中,萧御比周瑞都难伺候,能远离就远离; 很快,李延福便送来了有关林家的所有地契与供词; 萧御并没有先看供词,而是仔仔细细整理了这些地契的所在地,细细勘察之下,果然,这些都是扬州城周边村庄的耕地; 不只是某家某户,而是整村整村的掠夺; 而上面官府更改地契归属的时间,都是两年多以前的秋后; 置于那一份简短的供词,则没有丝毫价值; 萧御看着手中地契,心中思索着对策; 按照律法,罪犯赃款以及其他财产,皆归属当地衙门所有,充作公产! 而萧御,却想将这些地契,从扬州刺史府衙夺出来; 一来,可以安置那些手林家官商勾结从而失地的百姓,让他们从失地流民重新变为持地农民; 二来么,来到扬州也有些时间了,他需要给皇帝一些交代,让皇帝看到他在扬州的一些功绩,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逗留在扬州; 若是长时间没动静,皇帝指不定就召他回京城了; 但...他这一举动,势必会触碰到整个扬州府衙上下官员的利益,毕竟,府衙公产产出的利益,到了年末,是可以分润府衙上下所有官吏的; 名义嘛,自然是“补贴”! 第38章 王音希的计谋有作用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王音希先前给他嘱咐的那样,用“流民”的名义去劝说杨福安,但...若是杨福安以律法相对,咬紧牙关不撒手,同时,抛出那几个林家买通的官吏来赌他的嘴; 那时候,他也没辙; 况且,那些个失地百姓,也不是真真意义上的流民,等案件结束,那些人将会成为扬州府衙下的佃农,替扬州府衙耕种; 这会儿,萧御有些后悔从杨福安身上敲诈银子了; 额外搜寻脏银的政绩,和安置百姓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大出血的杨福安,还能心平气和的依着萧御么? 不暗地里使绊子就已经算大度了! ...... 想什么来什么; 正后悔呢,张合便兴冲冲的找到了这儿; 一见萧御,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大人,林家府宅当中有收获,我们在府中水潭下,找到了三十余万两的脏银;” 得,现在后悔也晚了! 反倒是萧御,这会儿脸上还得露出惊喜之色,听完张合的禀报,萧御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子,惊喜道: “哦?果真有收获?” “是的,整整七十大箱,排放整齐,内里是清一色的银锭;一箱五千两,很好数!兄弟们正在翻其余地方,说不定,还能查出来些;” “好,做的不错,将查出来的银子封存,与那五十万两脏银放在一处,没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调取! 等案件了结,我为你请功!” “谢大人!” 张合拱手道谢之后,急匆匆折返回去,照着萧御的安排处置; ...... “唉!” 望着张合离开的背影,萧御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等待杨福安的同时,思索着对策; 而让萧御心心念的杨福安,此时孤身一人来到了李泽的地盘上,同张宣、李泽三人碰面; 一来,他一个人被萧御敲诈,损失了那么多银子,心里不平衡,总得让其余两位分担一些; 第二嘛,算算时间,那一封发往京城的消息也应当有了回应,三皇子楚治的态度,则是解下来他们面对萧御的关键; 上来就拿杨福安开刀的萧御,是敌是友,就取决于今天了! 杭州城,一家不起眼的民房内,江南三州之地的一把手汇聚于此; 杨福安一看到早早在这儿等着的两人,也没有客气什么,当即开口道:“怎么样?京城当中的消息下来了么?” “老杨,你今日可有些着急啊?莫非...那个萧御找你麻烦了?” “是啊老杨,这可不像你,干嘛这么着急?” 李泽与张宣二人,面对着一反常态的杨福安,隐晦的对视一眼,丝毫不提京城之事,反而一言一语地试探杨福安; 一个人的开口,杨福安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两个人同时如此,杨福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让这两位心中起疑心了; 毕竟,他们做的,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当即便解释道:“别提了,老子能不着急么?萧御那个小王八蛋,看着年纪不大,下手是真的狠啊;第一天审讯,便诈走了老子三十万两银子;” “多少?” 张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李泽则是微微皱眉:“老杨,你疯了?你一个刺史,当着钦差的面儿掏三十万两银子?” 杨福安白了一眼有些白痴的李泽; 而李泽,也回过神儿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自己的话,确实有些... “是这么回事儿...” 杨福安也没藏着掖着,将萧御怎么逼他掏钱的说辞大概复述了一遍之后,望着两位同仁投来的怜悯眼神,只有自己吃亏的不满再度涌现; “我说两位,你们就没有什么表示?” “啊?” 李泽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表示?” “总不能,应付萧御的三十万两银子,都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张宣倒是明事理,当即一摆手:“行了,咱们仨的事儿,不会让你一人掏钱,我的那十万两,等安闲了,给你送来;” “凭~” “行了老李,要是萧御如此逼问你,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这钱,可以说是买我们平安的;” 张宣安抚住李泽之后,又给两人分析道:“如此看来,这个萧御,恐怕来的时候,就知道林家和我们的事儿,既然开口从老杨那里要到了功绩,他就应该不会将事情公开,我们损失点钱财换来平安,赚了!” 听着张宣的分析,杨福安点了点头:“嗯,我的看法和老张一样;不过,今日我可不是专程找两位要钱的; 京城的消息,是怎么说的?” 张宣从怀中掏出火漆完好的信封,交与两人检查无误之后,当面撕开,取出纸张铺在三人中间; 上面只有两行字:萧御与你们乃是同僚,望通力合作以福泽江南百姓; 后面的那一句基本上能当废话看,万一被人截停了,这就是三皇子告诫地方官员通力合作劝告书信; 三人望着前面那表明态度的一句话,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他们本以为,萧御初到扬州的那一句对三皇子的问好,是在表示投靠之心;就算三皇子认可萧御的投靠,对他们的传下来的消息也应该是“友好”,来给他们明确,萧御是他们阵营当中的人; 而这一句“同僚”,蕴含的意思可就大了; 这说明,三皇子将此人看作心腹,还真的有种让他们三个与萧御通力合作的意思; 杨福安看着李泽和张宣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出声:“两位,你们怎么看?” “上面来信了,还能怎么看?依着意思办呗!” 李泽随口一言,换来了杨福安的凝视; 萧御不在他们两人的地盘办案,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李,你说看着办的意思?是我们三个的事儿对萧御这位皇帝钦点的钦差大臣公开?” “老杨,这玩笑可开不得;” 张宣连忙出言阻止,进而说道:“既然上面说这个萧御是同僚,而我们先前也分析到了,萧御对我们的三个的事情多少知道些; 不如保持现状,彼此心照不宣;有了我们垫出去的三十万两银子,他也对皇帝有个交代,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你们觉得呢? 他若是贪功,抛几个下面的人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你们觉得呢?” 张宣一番话,李泽缓缓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贸然公开,就是将我们的人头放在萧御的铡刀下面,风险太大了;让他心中有猜测,但手上没证据,既不耽搁事儿,我们也安全;” 杨福安也点头道:“这样挺好!” 第39章 年轻人在官场,天生就有迷惑性 杨福安一来一回,可让萧御一阵好等,一直到了傍晚,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萧御才等来了这位扬州刺史; 望着杨福安身着便衣匆匆而来的模样,萧御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一定是和其余两位商量去了; 杨福安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萧御,眉头微挑,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反而笑着上前打招呼:“萧大人果真尽心尽力,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从杨福安表现出来的模样,萧御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也不拖大,站起身来,快走两步主动迎上杨福安:“哎,这是哪里话,萧某不似杨大人,眼里装着整个扬州百姓,萧某就只顾自己手上的这点活儿; 只可惜啊,能力有限,这不...找杨大人帮忙来了!” “哦?萧大人,你是钦差,什么事儿非要等我来才能做?难不成李别驾不配合你?” 萧御第一时间没有言语,反而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到杨福安落座之后,萧御坐在侧面,并没有直接开口提及地契之事,反而扯出了中午的那段插曲; “杨大人有所不知啊,今日里我与夫人上街,打算逛一逛,领略一番萧大人治下欣欣向荣、热闹非凡的扬州城; 但却遇到了一件糟心事;” “糟心事儿?” 杨福安有些不解; 萧御并没有表现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架势,反而苦笑一声,无奈道:“我高低算个当官的吧?身上带着皇命,虽然比不上周瑞的江南巡抚,但也算个钦差; 可...就在今日,我让两个当街欺负女人的富商公子指着我的鼻子骂娘;” 说到这儿,萧御一声长叹,苦笑着摇头:“哎,我爹护国公的颜面,陌刀卫的颜面,钦差的颜面,算是让我一个人丢完了!” “哦?” 杨福安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哪家的富商能这么勇? “萧大人的意思是...让杨某出面,收拾一番辱骂钦差的恶徒?” 虽然萧御言语中将自己说得惨兮兮的,但杨福安压根儿不信,萧御这种在京城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二世祖,能在扬州这地儿吃这种亏? 更何况,此时的他,身上穿着官衣,头上带着乌纱! 中午发生的事儿,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着都把仇给报了,还能等到现在跟他诉苦? 别的不说,陌刀卫持刀上门,哪个不开眼的富商能不磕头赔罪? “不,杨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辱骂钦差的恶徒,背后有人啊;一个是折冲都尉的小舅子,一个是扬州府长史的外甥; 但萧某为了惩治恶贼,驳了李别驾和张长史的面子...这不,杨大人你不在,萧某手上的事情没有扬州府衙配合,根本无法展开啊! 要知道,皇帝陛下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 萧御口里说着和目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引诱着杨福安一步一步地靠向他; 果不其然,当杨福安听到别驾李延福和长史张寻拒不配合萧御之后,当即一拍桌子,毫无形象地大声呵斥:“好大的胆子,这两人竟然敢拒不配合钦差之事,治家不严不说,还以一时喜好罔顾我扬州百姓于不公之地; 萧大人,你尽可放心,杨某今夜就去找两人聊聊,定要让两人亲自为你道歉;” “不!” 在杨福安惊愕的眼神中,萧御的拒绝果断而坚定; 然后迎着杨福安不解的眼神,萧御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杨大人,萧某希望您能站出来支持我,这就足够了;至于李延福和张寻,萧某一定要用实际行动打他们的脸,让他们明白明白,我萧某人要做的事情,就凭他们,还挡不住!” 萧御说着,先前面对杨福安时的谦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那种张扬,就好像,心中憋着一团火,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并且打脸旁人的意气; 当然,说好听点叫年轻人的意气,难听点,就是斗气! 和扬州别驾,和扬州长史斗气; 杨福安看着萧御展现出来的如此一幕,心中升起一抹不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为官多年的他心中明白,与李延福和张寻和解,然后暗地里使绊子才是官场上“明智”的选择; 斗气? 那是愚蠢到家的决定! 要是萧御笑呵呵地让他牵头,与两人“一笑泯恩仇”的话,他倒高看萧御几分,但现在么?顶多也就是仗着祖辈门荫的二世祖罢了! “萧大人你想让杨某如何?” “我要一个杨大人的答应...” 萧御最后对杨福安掏出了准备了许久的陷阱; 而心中轻看萧御的杨福安,并没有多想,而是顺着萧御的话头:“唉,萧大人此言差矣,萧大人奉命而来,扬州府衙上下配合是应该的,萧大人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杨某必定支持!” “杨大人这句话,萧某必定铭记在心;别的也不说什么了,杨大人的这份儿情,萧某记下了!” 萧御说完,脸上带着由衷的高兴,有模有样地朝着杨福安拱手之后,深鞠一躬; 如此低姿态的模样,让杨福安哈哈大笑:“萧大人,萧大人免礼就好;哈哈哈~~~” 嘴上虽然说着,但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笑吧,明天希望你还能笑出声儿来; “杨大人,萧某就先回去了,我估计夫人都准备好饭菜了;” “萧大人,某送你!” “不用,不用...” 杨福安客客气气地送萧御出了扬州府衙门; 而萧御,走在回去的路上,那叫一个舒坦,不止一次的夸奖自己的“聪明才智”; 况且,今日里看到杨福安对自己的态度,和早上的态度截然不同,看来...京城里来信了,杨福安这副模样,应该是把他当作“自己人”了; 不然,三十万两银子,杨福安没道理给自己好脸色的! 毫不客气地说,他萧御道扬州这几天,每一天的进程都非常顺当,就差这两天解决完地契的事情,给自己捞一件大功,呈报皇帝之后,再找个“神秘”的嫌疑人背锅,他就可以待在扬州稳稳地过日子了! 第40章 势 “捡着钱了?这么高兴?” 一进门,咧着嘴傻乐的萧御便迎来了王音希的调侃; “哎~小看人了不是,捡钱算什么?你夫君我今日,给老狐狸挖了坑,他跳下去了;” “哦?” 王音希柳眉微微上扬,无奈道:“你啊,别盯着杨福安一个人坑;当心玩脱了;” 而后上前,拿过湿毛巾,主动为萧御擦去脸上劳累一天的浮尘:“夫君,先别想着这事儿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来尝尝我今日新请来的厨子,看看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也好;不过...扬州菜吃个一两日尝鲜倒还可以,我还是习惯北方菜系;” “我就知道,我专门从扬州鸿宾楼请来的北方厨子,南北方菜系均有涉猎,先前试菜的时候我尝了,反正我是挺满意的!” “你满意就好;” 萧御说着,视线却落在了王音希身后身穿青色罗裙的女人身上,皮肤白皙,眉眼清纯,长得蛮标致; 脸上未施粉黛,也没有佩戴首饰,但端着净手盆的双手上,却带着老茧; “这是...” “哦,夫君,她就是今日里大街上的那个姑娘,事情也处理完了,我看着她挺机灵,就收她当个贴身侍女了;” 说完,王音希对着身后女子开口道:“金莲,叫少爷!” “奴婢金莲,见过少爷;” 一开口,有股子江南语调的温婉; “嗯,金莲,用心服侍夫人,日后少不了你的赏钱!” 仅一眼,萧御便对这个女人没了什么兴趣;不大的府宅有王音希操持,他什么都可以不用过问; ...... 萧御在府上,和王音希享用着新厨子准备的第一顿大餐; 而杨福安,在听到管家的禀报后,面对满桌子饭菜,瞬间就没了胃口,阴着脸,边上伺候的侍女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动静; 啪~ 一双筷子被重重地甩在桌子上,通体呈玉白的筷子断作好几节,崩散在各处; “你说什么?张寻的外甥被打死了?还有王都尉的小舅子也死了?究竟是什么情况?” 管家带来的消息落在杨福安耳中,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又被萧御耍了; 就先前萧御摆出的那副委屈模样,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惹了他的两个人在李延福和张寻的庇护下,没怎么付出代价; 但... “是的老爷,王涛和陈全被萧御下令,打了六十大板,并且...丝毫不让衙役留手,行刑的人最终还是留了手,让那两个下了刑具之后吊着一口气,还没到家就咽气了;” “萧御啊萧御,把人打死了还一副委屈样儿,还他妈给我下套,真有你的;” 杨福安嘴里喃喃地说着,而后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今日萧御在衙门,都做了些什么?光打人么?” “不是,要来了有关从林家查抄上来的地契与相关的供词!” “地契?供词?他不是要从私盐下手么?怎么又盯上地契了?地契能有什么名堂?” 杨福安心里琢磨着,想变了可能性,都没有想到,萧御打算还地于民;毕竟,这事儿整个大楚,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罢了,既然他今日里给老子下套,明天就一定会有动作;且看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吧;”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苗头的杨福安,只能作罢,看明天的情况决定是不是配合萧御,既然三皇子那边有提点,杨福安也不想给萧御偷偷使绊子... 不然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说不准以后,就要一起“共事”了! ...... 吃完饭,洗漱好; 时间还早,挑灯夜读一会儿之后; 床帐内,被子下,王音希贴着萧御说着悄悄话; “夫君,我觉得,你今日的这一番举动,坑是给杨福安埋下了,但他今晚就能反应过来,你杖毙那两人的事情一定会落到他的耳朵中; 到时候,一切就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反悔?” 听着萧御有些“天真”的说辞,王音希只能借着黑暗无奈一笑,自己这个夫君,还是有些“年轻”了啊; 官场上的事儿,私下的保证能算数? 甚至都不用杨福安出尔反尔,他在能保证不食言的情况下,用一系列说辞将自己的话“圆”回来; “官”字两张口,咋说咋有理! “夫君,你听我说,千万别信一个官员在私下里的承诺,尤其是...贪官!假如你今天给周瑞挖坑,让他掉进去了,那便没得说,你干得太棒了;很可惜,杨福安这种人,并不值得你信赖;” “那咋办?” 听着自己的“聪明”被王音希戳破,萧御也是有些不服气;他这会儿,想听一听自家夫人的意见; “你明日...千万别提及此事,将杨福安的视线转移到私盐上面去;然后,我安排许家四兄弟,去这几个村里走一遭;” “干什么?搜集证据?” “不...散布谣言,也不能说是谣言,告诉这些被骗了地的百姓一些事儿;我就不信,面对能拿回曾经耕地的机会,他们会一辈子当个佃户;他们能当佃户,他们的子孙呢?百姓看重的,无非是能养活他们的农田耕地; 我会告诉他们,京城里来个了钦差,查了林家的同时,要归还被林家骗取的土地,但扬州有官员不同意...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听着王音希在自己耳边悄声说着的这些话,萧御倒吸一口凉气; 和自己的“小聪明”比起来,王音希的手段,简直了; “联合起来,冲击府衙?讨回个公道?” “不,夫君,官场博弈,讲究的是一个‘合法’,百姓冲击府衙,那是‘暴民’,杨福安完全可以出动府兵镇压;你觉得,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冠上暴民的称号之后,面对手持长矛的府兵,会怎么样?一哄而散是最好的下场;” “那你的意思是?” “我会引导他们,前往京城去讨个说法...成千上万的失地‘流民’朝着京城方向涌动,你猜最紧张的是谁?” “杨福安...” “还有一个,会更加紧张;” 这会儿,萧御也明白了过来,低声道:“你是说——楚治?” 王音希没回答,自然是默认; 而后,依着萧御的肩膀,喃喃道:“那些个百姓,他们只会关心最终的结果,过程如何,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 夫君,行军打仗也好,官场斗争也罢,你要学会用‘势’”! 第41章 造势,鼓动村民 势... 萧御心里嘀咕,有些不太明白; 而王音希,也没想着通过简单的言辞,就让萧御明白过来,这几日萧御肯动脑子,就已经让她非常满意了; 要知道,二十多天前,他还是个留恋于赌场、青楼,无所事事,仗着背景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慢慢用心,慢慢改变,他们今年都才十八岁,年轻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本; 所以...王音希打算给做出改变的萧御一些奖励; 就在萧御心中嘀咕,回味王音希说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悄然翻身而起,让这段时间有所进步的萧御,好好享受夫人给他的“奖品”! ...... 第二天,萧御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闲溜达,将林家主要负责制盐、贩盐头头审讯一番,然后“私自”做主,将林家下面的盐池、盐井并入官家盐场; 并且,萧御非常“嚣张”的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等别驾李延福知道后,气呼呼地状告刺史杨福安,同长史一起大肆抨击萧御的不规矩; 而杨福安呢,则是笑呵呵地表示不要紧;盐池并入官家,也是为扬州提高税赋,大可不必如此; 至于萧御的“不规矩”,杨福安直接一句“钦差办案”,完全堵住这两人的口; 他以为,萧御如此行事,就是为了给李延福和张寻甩脸子半难看的,也以为,萧御在这事儿过后,就能安生一些了; 毕竟,这一日,他将大部分林家主犯悉数斩首,怎么看,都像是结案前的预兆; 萧御大张旗鼓的在前面吸引人的注意力,府上一直跟着萧御的许家四汉子,依着王音希的嘱咐,在周边找了些混子青皮,将林家查抄斩首的消息传遍了四周; 其中,就包括被林家勾结官府强骗去耕地的几处村庄; ...... 小王庄,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村落; 这里,出了扬州城,朝北顺着官道走上十五里地,就是这个村子所在地; 大片稻田插在良田当中,接连一片金灿灿的稻穗在这秋季显得格外诱人,稻田当中人不多,那是因为现在离秋收还差几天时间,稻穗没有彻底饱满; 似乎每个村口,都有一棵大柳树,小王庄这儿也不例外,大柳树下,三三两两的村民挤在一起,纳凉的同时享受着夏秋之季为数不多的清风; “哟,老王头,从城里回来了啊?还有钱进城买东西啊?” 身形有些佝偻的老汉面对同村之人的苦中作乐的调侃,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回家了,径直走到众人身边,在人缝里找了个角落坐下,哀声道: “唉~本想着趁着这几日农闲,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捞个苦力做,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全靠老婆子的一把把野菜活过;” 一提这话,树冠下纳凉的人没了先前的轻快,一个个愁眉不展,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他们眼前成片的良田望去;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只可惜,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使...田里的粮是他们种下的,即使,这片肥沃的良田,是他们一年又一年伺候的; 凄惨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转,不过,也没有多长时间,他们一个个的也就调整好了心绪,这两年,他们的这种情绪,实在太多了; 习以为常,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哎,老王,你不是去找地方下苦力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城里没活儿?” 一听有人问这话,老王头立马来了精神:“哎,你猜我在城里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老王,说说吧,总不能皇帝老儿下扬州了吧?” “是啊,要是皇帝老儿来了扬州城,老子豁出去这一身肉,也得拦驾,告上一会御状!老王,别他娘的卖关子了;” “是啊...” 见众人催促,老王脸上露出一抹痛快,开口道:“嘿,我听到林家犯了案,被京城来的钦差老爷拉到菜市口砍了;” “老王?真的假的?” “是啊老王,这话可说不得,我们这群人,还他妈的等着林家喂饭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老王眼儿一蹬,斩钉截铁道:“那还能有假?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他妈的跑了一趟菜市口,林凉那个王八蛋的脑袋我亲眼所见,都滚到臭水沟子里去了;” “该,林家那群王八蛋,天良丧尽,死了都得下油锅炸一遍;” “痛快,官家总算是有了一回良心;” “是啊,我们总算是不用为林家那群喝人血的王八蛋做事了,想必,今年的收成下来,我们能多分润点;” 一群人聚在一起咒骂林家,为以后的日子做憧憬的时候; 一家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坑坑挖挖的泥路上; 马车的出现吸引了树下许多人的目光,在众人的眼神中,金莲挑开门帘,跳下马车,冲着众人问好; “哟~金莲,你这...马车都混上了啊?不错不错...” 金莲身上带着事儿,也不往家走,径直朝着这群人走来,与众人蹲在一处,自然是要提及她现在的日子; 在这群糙汉子眼中,“卖身葬父”的下场并不是太好...但现在,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三大爷,我现在给京城来的贵夫人当丫鬟呢,主家待我很好的;” “哟,不错不错,京城里来的,富商吧?” 金莲摇头:“不是...是钦差大人,林家的那些人就是我家老爷下令斩首的;” 金莲一句话,霎时间让周边的人不淡定了; 官家夫人的侍女和富商夫人的侍女,那差别可大了去了; 说不定有朝一日,金莲也能飞上枝头; 就在一群糙汉子老大爷围着金莲献殷勤夸奖的时候,金莲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人瞬间不淡定了; “哎,你们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啊?钦差大人查抄林家只有,想将林家骗过去的土地归还出来...” 这番话,金莲说出口来,轻描淡写;可落在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耳朵里,不亚于沉雷滚滚,万里电光; 短暂的寂静之后,这些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间迸发出急切的喊闹声,你一言我一语,金莲甚至都听不到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好了;” 人群当中,最有威望的三叔公站出来,连续两声叫停周围人的吵闹之后,蹲在金莲身前,用一种庄重的语气,开口问道:“金莲,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少爷昨天就想归还土地了,可...” “可是什么?” “可是,扬州府衙的人不同意,他们还是要将从林家收上去的地契作为扬州府的地契;昨天少爷就和刺史大人大吵了一架,可...没用;” 金莲说完,众人眼神中的那股子希望瞬间破灭,蹲在地上询问金莲的三叔公,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佝偻的脊背又弯了不少; 金莲给了他们莫大的希望,但希望,又在这一刻破灭; 金莲不知道什么叫做调动情绪,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引诱,她只是按照王音希的意思,一句一句的将话说了出来; “不过...” 这一句不过,又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起; 金莲没有吊他们这群苦命人的胃口,而是直接开口道:“不过,我听夫人今日念叨,若是皇帝能看到这里佃农的苦日子,事情就会很轻松的解决;” 金莲一句话,让这群斗大个字不识一箩筐的庄稼人,心里有了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发了疯的生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地上的三叔公身上; 年逾六十的三叔公,重重的一拍地:“走,老子活了六十来年,早就够本了。我当佃户挨饿可以,但我的小孙子才五岁,他不能挨一辈子饿;” 老人家一开口,仿佛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 谁还没个后辈?他们能当一辈子佃农,靠着主家赏下的口粮过活,他们的儿子呢?孙子呢? “金莲啊,你是我小王庄的大恩人啊;” 三叔公说罢,以六十多岁高龄的身子,跪倒在地下,给十几岁的小姑娘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之后,方才起身; ...... 如此一幕,不仅在小王庄上演,更在周边许多村落中一同上演; 很快这些相互有亲的村落边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细数下去,足足有好四五千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拖家带口,只为拿回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 有的村子里还有教书先生,在“读书人”的建议下,他们没有一窝蜂的涌上扬州,而是一路朝北... ...... 一天的留言散步,一天的发酵,到了第三天,发现这群人的地方官吏逐级上报,第三天傍晚,长史张寻拿着下面传递上来的消息,一路小跑地找到了杨福安; “大人,杨大人,大事不好啊;” 这两天没有萧御上蹿下跳地搞事,杨福安难得清静; 可是...张寻急匆匆的模样,打破了杨福安养了一天的好心情,眉头皱起,看着额头上都有些冒汗的张寻,呵斥道:“张寻,怎么说你也是扬州长史,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狼狈?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虽然杨福安话是这么说,但张寻哪里敢怠慢,当即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将下面传上来的消息递给杨福安; 杨福安接过看的时候,张寻开口说道:“大人,下面有几个村子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朝着北边走了; 富安县令拦都拦不住,设立起来准备拦截的衙役也被村民冲开,不过从那些村民口中得到了些消息,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是打算去京城;” 听着张寻的禀报,在看着手上的消息,杨福安脸色由红变青,在变黑; 啪~ 那张可怜的纸被狠狠拍在桌子上,杨福安咬牙切齿道:“这群刁民;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骂之后,杨福安立马朝着张寻喊道:“快,让孙连马上调兵,火速前往这群刁民的前路进行拦截,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群人拦在扬州境内;” “是!” 张寻立马应声而去; 杨福安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这些人前往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就算是去给皇帝老儿拜寿,他也坚决不能让这几千人涌向京城;甚至,都不能让这些人出扬州; 一旦出了扬州,事情就不受他控制了; 哪怕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起来了,但总归是在扬州,他这个扬州刺史就还有处理的办法; “来人;” “大人;” “快去将李延福喊来,还有,备好快马!” “是!” 衙役小跑着出去,杨福安再一次拿起手里的消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背着手踱步,脑海不断思索,这些人卡在秋收之际一窝蜂地涌向京城的动机是什么; 一群农夫,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放弃即将成熟的粮食... 而且,富安县令写得很清楚在,这些聚集在一起的不只是青壮和男丁,而是拖家带口,老人、孩子、妇孺一齐动身; 正想着呢,别驾李延福快步上前; “杨大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自己看;” 杨福安将手里的纸甩给李延福,等这位别驾大人看清楚之后,转口问道:“李大人,你怎么看?” “这...” 看清楚事情的李延福,也是一阵头大,他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儿; 不过,他的反应也非常快,当即说道:“大人,赶紧派人去拦住这群人啊,绝对不能让他们出扬州;” “这不用你说,我已经让张寻通知孙连了,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跳动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 李延福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若是不解决好这件事儿,恐怕你我的官儿,就做到头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去一趟就知道了;” 杨福安正说着呢,衙役小跑着上前:“大人,马匹备好了;” “嗯,带着一班衙役,随我走!” 李延福同样没说二话,跟着杨福安的步伐就往外蹽; 第42章 府兵动 “嗯,这么说,暂时的一切都在计划内?” 看着吃饭都心不在焉的萧御,王音希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放心吧,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别急,这会儿有的是人着急; 你吃完饭之后快些休息吧,我估计后半夜,杨福安就带拍门喊你了;记着,明日去的时候,你就当个看客,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不论是面对杨福安也好,还是那些村民也罢,你就装傻充愣,什么都不知道;不论谁问,一口咬定,村民当中流传的消息就是“谣言”,让杨福安抗下所有的压力;” “万一...杨福安急眼了,下令府兵动粗怎么办?” “没那个可能,顶多是镇压,也就是领头的几个挨一顿揍,挨一顿揍就能换来良田,这买卖对他们不亏的;” 王音希说得坚决,萧御的担心也渐渐落了下去,低下头扒拉两口饭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这活儿我干着真还蛮紧张的;要是干不好,咱俩可就有大麻烦了;杨福安这个老狐狸的眼睛,可是很毒的;” “没事,我相信你;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是不赖呢;” 王音希说着,自然而然地给萧御身前酒杯甄满酒水; “那我真是谢谢你哦;” ...... 富安县的官道上; 富安县令郑海满头大汗地跟着几个衙役一路狂奔,总算是在他的地盘上赶上了这一群拖家带口的流民; “快,你们几个快去前面堵住这些人,告诉他们,万事好商量,先停下来再说;” 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之后,又连忙赶路;争取用最快的时间赶到最前面; “周大人令,尔等刁民立即停下;” 衙役的一声高呼,让郑海差点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破口大骂:“蠢货,没眼力劲儿的蠢货;” 这种情况下,刁民,是他妈能说出口的?不给这群人跪下磕一个,他们能停下就算烧高香了; “三爷,官家这是第二次拦了,怎么办?” “哼,还能怎么办?这群烂屁眼儿的货,就会欺负我们这群庄稼汉,林家诓骗我们田地的时候,我们和衙门讲道理了,然后呢?不管他们,谁拦都不好使,闯过去,老头子豁出去这一身剐,也得讨个说法;” “对,冲过去,一头一个刁民,老子这会儿就当个刁民;” “说的是,有本事就砍了老子的这颗脑袋去;” 民众拖家带口地走不快,郑海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当即拦在几个老人面前:“老丈,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我们有话好商量,行不行?您说说,您打算干点什么啊?” “干什么?扬州活不下去了,我们打算拖家带口地去京城讨饭,怎么?县令大人总不能不让我们去讨饭吧?” 为首的老者不屑地说着,同时主动上前,挤过郑海以及身旁衙役; 郑海没辙了,看样子这群人都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你们都是我扬州的良善百姓,不论你们去哪里,扬州总归是你们的根; 这样,眼下天也黑了,你们也走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歇,我让衙门给你们准备吃食,斜上一晚,在上路不迟啊!” 郑海此时的这副模样,谁看了不得说上一声“父母官”; 可谁能想到,就在两年前,他的县衙与林家相勾结,将眼前这些人的耕地悉数掠夺,他们这群人,也成了人家的佃户; 郑海的这一番听上去苦口婆心的话,落在百姓耳中,权当是耳旁风,领头的不言语,身后的脚步依旧不停; 他们这群人,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总得为自己,为后代争取些东西; ...... 就在郑海喋喋不休的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让这些人停下来的时候,忽然,远处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 身后,则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郑海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任由百姓从他身边跨过却丝毫不在意; 府兵来了,总归对这些刁民有办法了; 郑海的底气来了的时候,这群让他苦口婆心劝阻的百姓,又一次成了刁民; 毕竟,在他的理解中,这些人能冲散衙役,面对军队,总该收敛一些了吧? “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封路!” 率领府兵火速赶来的孙连身披甲胄,勒马高喝,身后小跑而来的兵卒有条不紊的分作左右两侧,在百姓前面百步处驻足; 然后,齐刷刷的盾牌立在地上,身后长枪齐刷刷地搭在阵前; 这是面对敌人冲阵时,最常见的防御方式! 但现在,他们将枪头指向大楚百姓; “所有人,不得越过军阵,违令者,死罪!” 孙连厉声高喊,杀气腾腾的模样再配上前面长枪林立的军阵,人群当中,有人胆气不足,开始逐渐放慢脚步; 孙连瞪大了眼睛居高临下,看着逐渐放缓脚步的众人,脸上浮起一抹满意; 郑海则是从人群当中窜出来,连忙跑到孙连身边,连连道:“孙将军来得真及时啊,郑某先前可对这群暴民没有任何办法; 对付暴民,还得是你们;” 孙连未曾下马,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孙某不过奉命行事;” 谈话间,百步距离眨眼而过; 几个领头的村中老者,脸上丝毫无据,府兵的枪尖都快抵到脸上了,脸上依旧毫无变化,一双双眸子扫过前方,正准备开口; 跨马而来的孙连快速赶到,身后跟着的则是狐假虎威的郑海; 眼见局势趋于稳定,孙连身后亲兵点起火把,照亮周边; 孙连望着面对枪尖丝毫不惧的几位领头老者,颇有礼节的抬手抱拳,开口说道:“本将孙连,奉命拦截;老丈还是等会儿吧,刺史杨大人就快到了;” 孙连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刺史,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听到的消息,就是这个刺史大人百般阻挠,不给他们归还耕田; 第43章 杨福安懵了 一听刺史之名,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躁乱,七嘴八舌的,让外面的人听不真切,但...这种突然的变化,让原以为稳操胜券的孙连,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枯瘦的妇人挤过人群,扒开最前面带头的那几个老头,凑近身子,借着火把的光,盯着盾牌后面举着长枪的一位军士; 看清楚之后,颤抖着声音,开口说道:“王圆儿,我是三婶儿啊;” 咕咚~ 人群当中,手持长枪的汉子看清楚了那妇人的面容之后,重重地咽了一口气,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没有了力气; 在那妇人悲哀的眼神下,那人不顾军纪,稍显哽咽地开口:“你是,三婶儿?你...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 “圆儿,我活不下去了;我已经两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他们...他们把我们的地都给骗走了;” 那妇人哽咽着擦去眼泪,然后重新抬起头,望着手持长枪对准自己的王圆儿,继续说道:“圆儿,你五岁没了爹娘,十七岁去参军,是三婶儿养了你十二年,如今三婶儿活不下去了,你还要断了婶儿的唯一一条活路么?” “我...我...” 孙连一听,顿感大事不妙; 府兵本就是各地方招上来的,如今面对百姓,出现这种情况... “所有人,胆敢撕裂军阵,动摇军心者,军法从事!” 孙连如今只能厉声呵斥麾下军士,以军法相压... 只可惜... 军阵当中传出的阵阵杂音,让孙连心慌; 至于王圆儿,这会儿已经丢下手中长枪,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走到别处了; 当兵吃粮,是不假,为朝廷卖命没错,可没有眼前瘦骨嶙峋的三婶儿,他早就死在五岁的时候了; 别样的情绪在周边蔓延,这群由扬州府内组建起来的府兵,几乎每一个,都是来自周边村落... 渐渐地,顶在前面的盾牌没有那么结实了,指向众人的长枪,也没有了先前的凌厉; 阻拦人群的堤坝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进而整条防线开始崩塌; 孙连高举马鞭,不断喝骂,望着无动于衷的军士,那最后一道命令始终没有说出口; “孙将军,孙将军你快些想想办法啊?这些暴民一旦出了扬州府,那就坏事了啊!” 还没得意两分钟的郑海,又慌了; ...... 一路骑马狂奔的杨福安和李延福,终于赶上了; 孙连一看,长出一口气,打马追上挤过军阵的人,横马挡在前面,开口道:“几位老丈,扬州刺史来了,有万千委屈,先讲道理,讲不通,您在走,如何?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群当兵的,也不想拦你们;” 孙连一个将军,在这些人身前,已经够低声下气了; “哼,现在讲道理?晚了!我们这群人和你们官府讲道理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们是当官的,可天底下的理,你们官家占不完!” “千说万讲,总得见过刺史大人,把事情说明白吧?若是官家对不住你们,我孙某目送你们离开,绝不阻拦;” 孙连好言相劝,杨福安也打马来到众人身前; 顾及百姓突然发难,并未下马,而是在马背上拱手,向他面前的数千百姓行礼,借着火光,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为首的几位老人身上; “本官扬州刺史杨福安,几位老人家心中有何冤屈,尽可讲来,本官绝不偏袒我扬州府下的所有官吏;” 杨福安说罢,李延福同样开口:“本官扬州别驾,给你们担保;有何冤屈,尽可言明!” 百姓前面的老者彼此对视一眼之后,中间的那人开口:“刺史大人,林家在两年前勾结县衙,将我们几个村子的良田诓骗,如今林家事发伏诛,朝廷要将我们的耕地还回来,你为何阻拦?” 一句话,不仅问懵了杨福安,连带着边上的孙连和李延福,都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还地于民? 谁提议的?谁阻止了? 这让久经官场的杨福安,一时间没了言语; 这里面有事儿啊? 但...此时此刻,他来不及想究竟是谁在里面搅和,他在思索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承认? 没有的事儿怎么承认?再说了,承认了就代表这事儿是真的...到时候,这事儿更加难办; 否认? 表示自己没有阻拦,府衙发放耕地?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林家的契那是赃款,都要归于府衙的;一旦开了口子,其他人闹不闹事? 眼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杨福安深思熟虑,而是开口辩解道:“老丈,你说的这事,本官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我们都知道了,京城来的钦差大人查了林家之后,要将耕地归还给我们,就是你不让;到如今,你还万般抵赖,拒不承认; 这就是你们官家说的讲道理么?让开,扬州活不下去了,我们去京城讨饭,脏不了你扬州的地面!” 杨福安这会儿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大半辈子就说了这么一句实话,到头来,旁人还不信; “诸位诸位,在听我说;” 杨福安扯着嗓子,将杂音压下去之后,立马开口道:“老丈,你说是钦差大人要给你们归还耕地,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从那里听到的消息,这样,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请钦差萧大人前来,让他亲自跟你们说,如何? 一旦钦差大人说明此事,解开了其中的误会,诸位就原路返回,各自散开如何?请相信官府,官府、朝廷是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杨福安略带激情的喊完,现场一片寂静,很明显...到了这会儿,当官的说出来的这些话,在他们耳中,就跟放屁差不多; 不过...一听要给他们还地的钦差能来,这数千百姓,头一次彻底安静了;他们也想见一见,这个心里想着他们穷苦百姓的钦差,究竟是何人; 杨福安说完,看着暂时稳住的局面,不顾马背颠簸,当即掉转马头,就要折返; 哪料想,却被百姓叫住:“你不能走,谁知道你走了会给钦差说什么,当官的不能去;” “对,当官的不能去;” 百姓乌泱泱起哄,杨福安苦笑一声:“衙门里的人不去,谁能去?” 杨福安说罢,百姓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妇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让王圆儿去,我信他!” 众人一听,王圆儿不就是给他们让道的军士么?顿时觉得可行,当即乱糟糟地开口:“对,让王圆儿去;” 杨福安扭头,不解道:“这王圆儿是?” 孙连赶紧回答:“大人,王圆儿乃是我麾下一军士;” 解释完之后,孙连冲着远处喊道:“王圆,过来;” 心知闯了祸的王圆儿一愣神,在周边同袍的注视下,一路小跑,就算军法从事,他也认了; 还不等心中忐忑的王圆开口,杨福安便立马吩咐道:“你去扬州城,请钦差萧大人速速来此;” “啊?” 王圆儿懵了,什么钦差萧大人?这是他一个当兵的能认识的? 杨福安也是明白了过来,当即扯下腰中令牌,塞到王圆儿手里,告知萧御府宅地点之后,说道:“快去,敲开萧府大门,就说我请萧大人快速来此地;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 王圆儿磕磕巴巴应下,转身就准备往扬州城跑; 孙连立即翻身下马:“骑我马去,要快!” “是!” 第44章 穷酸书生也有信义 铛、铛铛; “谁啊?” 许峰拉开门一看,一名身穿旧铠的军士一副着急模样; 王圆儿也不太懂深夜叩钦差府门需要注意的礼仪是什么,当即将杨福安给他的令牌往人前一推,连忙说道:“刺史大人让我请钦差萧大人立即前往富安县官道;” 许峰接过令牌,借着灯光辨明了真假后,说道:“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金莲轻声敲响卧房,睡不踏实的王音希率先醒来,轻轻唤醒萧御之后,等待萧御愣神清醒的功夫,冲着金莲吩咐:“别准备清水了,你去告诉许洪、许山,天黑,让他们备马,同夫君一起去;” 看着萧御恢复清醒,王音希伺候他穿衣的同时,嘱咐道:“夫君,路上天黑,慢些骑马,不急这一时;” “啊哈~~~” 萧御打着哈欠应道:“嗯...你夫君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骑术还是有点的;时辰还早,你别忙活了,再睡会儿吧;” 说话间,萧御穿戴好,在院子里随手捧起一捧清水打在脸上,祛除困劲儿了之后,大踏步走出府门,随手接过许洪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率先朝着北门走去; 萧御没有问前来的军士,那边的情况如何,无论什么局面,他今夜的任务就是和稀泥; 许洪、许山两位汉子同样跃上马背,只有步卒枪兵出身的王圆儿,望着策马而去的三人,颇有些狼狈的打马跟在后面,尽力去追赶; ...... 从扬州府到富安县的距离并不算太近,夜深天暗,萧御也没有策马狂奔; 杨福安在就在前面等啊等,等啊等...不只一次的抬头朝着扬州方向望去,他多希望下一刻萧御就出现在他面前; 反倒是这群最容易应激的村民,在村中长者的言语下,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等着,从他们脸上丝毫看不出急切; 李延福则是看准了人群当中一名身穿补丁衫的老汉面前,也不嫌弃,双腿盘起席地而坐,脸上带着“呵呵”,主动开口; 其他村户,都是短打衣衫,青壮汉子光着上半身的不在少数; 唯独这人,破烂长衫,头上挽着发髻,与旁人不同; “老兄如何称呼啊?” “不敢当别驾以兄相称,小老儿姓李名言字余长;” “哦?原来是余长兄;” 李延福眉头微挑,庄户人家有字的可不多见,李言的言行举止也让他有了猜测; 当即顺着话头:“听老兄谈吐,倒真不像个庄户人家,老兄读书人?” “呵呵,读书人不敢当,年轻之时,也只考了个秀才;” 一听李言是个秀才,李延福当即有了兴趣,和一群粗鄙乡民讲道理,难如登天,他们就会死掰着一条理不放; 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但眼前这人就不一样了,总归是读了几年书,知道些朝廷律法的; “余长兄啊,你是知道朝廷法度的,鼓动百姓聚众闹事,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况且,你也知道,林家诓骗了你们的地,然后事发,查抄出来的东西,不论是银钱、古董也好,还是玉器地契也罢,这都是赃款,需要统一上报朝廷的; 再说了,这两年你们当林家的佃户,如此艰难日子都过来了,当府衙的佃农,总归是比前两年要好些的;为何...要闹出如此之事?” 李延福自知事大,不敢有任何托大之举,搞清楚内里缘由,查清楚是谁的手在里面操控这是当下最主要的事情; 要是能想办法分化一两个领头人,就更好了; 李延福做足了姿态,扬州别驾的架势是一点没有; “呵呵;” 李言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说什么断头掉脑袋,我年老体衰,不事生产,这些年,当个教书匠,靠着乡邻的接济与弟子的束修勉强度日; 但现在呢,庄户人家没了粮食,饿着肚子,哪里还肯送半大小子前来读书认字?我又如何能有吃食?这不,只能随着大伙儿去找条活路了;这位大人,饿肚子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听着李言如此说,李延福心中有了计较,当即开口道:“老先生日子困难,是在下失职啊;老先生教书育人多年,想必写的一手好字,我担保,去府衙做一笔吏,如何?一年到头下来,不说大富大贵,吃喝总归是不愁的;” 对于一个乡野的教书先生,李延福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再高,他李延福自然开得出来,就怕没人信; 就在李延福满眼期待着眼前这个穷酸老头点头应下的时候,哪料想,李言呵呵一笑,朗声道:“别驾大人,您这话要是放在三天前说,小老儿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但现在?虽然小老儿功不成名不就,但总归是读了几本圣贤书的; 见利而忘义之举,我若是应下,莫说有何面目面见乡邻,就算是死了,都无颜面见先人!” “你...” 李延福顿时无语,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将这老头炮制一番,连个进士都没有摸到的穷酸,给他这个扬州别驾搞圣人言? 这么一来,分化之策失败,眼见着没什么机会的李延福起身冷哼,拂袖而去; ...... 嘎达、嘎达、嘎达... 马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坐在地上的杨福安几乎是跳着脚地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爬到路边的土堆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萧御; “吁~~” 萧御勒马,翻身而下; “萧大人啊,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被杨福安拉着手着急往前的萧御,透着一股子茫然,视线扫过人群,不解道:“杨大人这是何意?大晚上的操练府兵还不够,开始操练百姓了?” “我说萧大人啊,眼下情况十万火急了,你就别开玩笑拿我逗闷子了;是这么个情况,这些...” 杨福安本想着赶紧和萧御通个气,但... 拖家带口的这些人,等的不就是萧御这个钦差大人么? 当听到远处而来的马蹄声之后,这些人就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数千双目光就没有从萧御身上挪开过; “这就是钦差大人么?如此年轻?” “是啊,真是难以想象,莫不是刺史随便找来人冒充的?” “说不准;” ..... 众人熙攘之下,已经有人开始大骂狗官了; 在他们心中,能够称得上钦差的,怎么也得是上了年纪的官儿吧?一个少年当钦差,怎么琢磨怎么别扭; 在他们看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是做不成事情的; 第45章 最后的逼迫,令人窒息的脑补 越来越吵的场地已经不允许杨福安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将萧御推出去; “萧大人啊,这些百姓有问题要问你,你赶紧上前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 “哎呀,你去就知道了;” 杨福安将萧御推到众人身前,而后高声喊道:“诸位,这位便是皇帝钦点的钦差大臣萧御、萧大人,你们所听流言,可尽情询问萧大人;” 萧御被推到众人身前,借着微弱的火光,他隐隐能从前面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眼神当中看到希冀; 当即一种别样的心绪充斥心间;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趋于平静,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朗声道:“本官萧御,确实是针对林家一案,陛下派遣的钦差,尔等民众,有何问题,尽可开口;” 说罢,人群前面的一位长髯老者,主动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叩首行礼之后,一双眸子间满含希冀:“敢问萧大人,你说的归还林家勾结官府掠夺我等百姓田产的事儿,可是真的?” “这...” 萧御一犹豫,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杨福安,眉眼间“恰好”浮现一抹为难,确保这老汉将自己的神情看在眼里之后,萧御才果断摇头:“没有的事儿,本官不过陌刀卫左镇抚使,从四品官职,如何能决定如此大事!” 扬州百姓不知道陌刀卫是做什么的,但从四品还是知道的; 刺史杨大人可是三品官,从四品的官儿怎么能管得了三品官呢? 萧御的否认,让心怀希望的民众一阵哀嚎,从希望到失望,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 杨福安在萧御身后听着这些说辞,脸上的笑容开始浮现; 这下,这群刁民总该没有什么说的了吧? 踏前两步,与萧御并齐,大声喊道:“诸位,钦差萧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误会也解除了; 至于林家勾结县衙之事,我和萧大人也必将彻查到底,给你们一个交代;大家走了这么多路也累了,回去吧;” 信心满满的杨福安,却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不是让萧御出面澄清谣言,而是让他们这些人实打实的拿到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拿到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杨福安的话落下,众人熙熙攘攘的收拾东西,就在他以为这事儿成了的时候,这些百姓的方向不是调转回头,而是径直往前; “哎哎哎,老丈,这是干什么?误会不都解开了么?” “大人,我们在扬州,活不下去了,死了连个下葬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啊,我们只能去别的地方讨饭活命了;” 说完,几位老者带头,众人依旧像之前那样,一窝蜂地往前涌; 杨福安顿时急了,回头就要找孙连; 萧御先一步拉住他,脸上依旧带着浓浓的不解,开口道:“杨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听这些人的意思,是打算搞事情?” “哎呀,萧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这些人都是林家先前的佃户,听着林家被查,上赶着要地来了;你说,这地我能给么?” 这话... 看来杨福安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啊,不然绝对说不出这么“软”的话; 按照节奏,萧御打算添点儿火; “啥?” 萧御脸上满是惊讶,一转头,看向最后面三三两两为聚在一起的府兵,当即喊道:“那谁?杵在哪儿干什么?还不给老子将这群人拦住?让他们出了扬州,老子要你好看;” 孙连有气无力的吩咐这不肯动弹的府兵,是他不想么? 让这些当兵的对沾亲带故的庄户人下杀手? 随即萧御很是暴力的扯过杨福安,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开口道:“杨大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打是骂,亦或者跪下来求他们,总之,一定要阻止这些人去京城,搅了皇帝派给我的任务,老子跟你没完;三皇子的面子也不好使;” “我、我...” “我什么我?我的杨大人啊,让这数千百姓涌到京城,御史台的人上奏皇帝,查明了这些人是从扬州来的难民,那时候,别说三皇子出面了,就算你是皇帝心腹,这顶乌纱也保不住了,连带着老子都要跟着吃瓜落~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萧御说完,当即转头大喊道:“许洪,把马牵来,我们回去!” “唉哟,萧大人,您也帮忙想想办法啊?这会儿您怎么还有心思回府啊?” 萧御翻身上马,冷着脸,说道:“杨大人,有道是‘坦白从宽’,看这架势,这团火是包不住了,本官连夜写好奏折,也好过陛下下旨问责;反正我爹是护国公,无论怎样,陛下也不会因为这事儿砍了我的脑袋;” 萧御说完,立即扯动缰绳,打马往回走,在没有给杨福安开口的机会,也将杨福安逼到了绝路; ...... 没辙的杨福安一把扯过李延福,不顾形象的开口:“这些人不像自发走在一起的,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你刚才问到了什么没有?” “没有啊;” 看着有些到暴走边缘的杨福安,李延福眼珠子一转,小心开口:“杨大人,你说,这会不会是周瑞留下的后手?” “周瑞?” “对啊,他早就对我们看不顺眼了,想找茬又没有证据;你也知道周瑞是个爱民如子的人,地契就是他带人从林家查抄出来的,以他的眼界,看到地契的时候就知道周边有一大群人没有耕地; 朝中有令,他走的急,这才埋下后手,等林家案件要完结之际,来上这么一出;若是这些人去了京城,也如了他的愿,有理由对我们动手了; 要是我们满足这些人的要求,归还耕地,百姓的日子过好了,也如了他的愿;”、 先前李延福只是情急之中想到了周瑞这个人,来应付当前明显急了的顶头上司杨福安,但没想到,他顺着线条捋下来,越说信心越足,越说心里越踏实; 他此刻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 一听周瑞之名,杨福安心里咯噔一下,又听着李延福的一番分析,不住的点头,喃喃道:“此等手段,如果说是出自周瑞之手,那就不奇怪了;再加上萧御在扬州,他也不担心我们会下狠手; 既然是周瑞布控,那这一路上,他留下的眼线绝对不少;” 顺着岔道一顿乱想之后,杨福安最终深叹一口气:“唉,罢了;谁让人家是太子嫡系、皇帝宠臣呢,李延福,你快些去截住那些人,告诉他们,拿着林家与官府勾结的证据,明日来县衙,刺史府还地于民!” 第46章 奏折 杨福安点头,李延福听命行事,很快,这群聚在一起的民众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落在杨福安耳中,却不是个滋味儿; 也不嫌弃地上脏,依着树根坐下,望着天白出现的那一抹光亮,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过着萧御来扬州的所有事; 他总觉得,这事儿和萧御脱不开关系; 要说这事儿是萧御谋划的,他倒是有些不相信,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平日里行事,萧御身上那股子“稚气”骗不了人,一个跳脱的孩子,是静不下心来做这些事情的; 再说了,萧御是那种一心为民的人? 越想越乱的杨福安,翻身上马,自顾自地打马朝回走; 而... 富安县县令郑海,远远的听见李延福朝着百姓的高喝之后,吧唧一声瘫倒在地,冷飕飕的深夜里,豆大的汗滴不住的从额头渗出来; 颤抖着身子举起官袖擦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还地于民? 他的破烂事儿可就一点都藏不住了啊; 回想着那一日刺史府衙前林环的惨象,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县令大人,如今两股颤颤,竟不能站直身子; ...... 萧御速去速回,到家之时,天擦亮; 处理完事情的他本打算回来搂着媳妇儿睡个回笼觉,哪料想,一进门,就看到卧房当中亮着灯; “金莲,房中灯亮了多久了?” 金莲低头上前,躬身道:“少爷,自您走了后,房中灯一直亮着,夫人也没唤我~” “嗯~” 萧御挥了挥手,摒退金莲后,轻轻推开房门; 深怕饶了休息的王音希; 门开之后,定睛一看,王音希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思索,听见门外的动静,转头一看,当时眉开眼笑; “夫君,回来了?可还顺畅?” “嗯,一切就如同你预料的那样,府兵撑不起场子,杨福安拿这些人没有任何办法,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杨福安如何抉择了; 反正我临走的时候,杨福安的脸上可不好看;” 听着萧御说的这些,王音希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立马轻松下来:“这事儿,成了!” 然后又继续说道:“夫君,这事儿一成,就轮到我们表功了;喊金莲拿来笔墨,我说,你写;这封折子递上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待在扬州,静静的等待着京城当中的消息了;” “啊?” 萧御有些奇怪:“我们是不是等这几天将事情办完之后,再写奏折上报?” “不、我们必须要保证,是第一个将这儿的消息传递给皇上的;我们要学会抢功,只有皇帝认可的功劳,才是功劳;” 萧御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了,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些; “好,说实在的,给皇帝的折子我还是头一次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然失了礼数,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王音希笑了笑,没再开口; 等金莲将纸笔摆放整齐之后,萧御拿起笔,正要下笔,想了想,又将笔放好; “这...要不,你来写?我这字嘛...有些见不得人;” 一直对萧御百依百顺的王音希,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不,别担心字难看,要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你写的,那就更好了; 夫君,我说,你写吧;” 萧御重新拿起笔,王音希慢慢起身,开口道:“臣萧御,听从圣命赶赴扬州,查察林雄一案,现将进度呈报陛下;” 一句话说完,萧御有些犹豫的打断了王音希的说辞; “唉,就这么直愣愣地书写奏折么?不来点吹捧皇帝的说辞?” “用不着,皇帝老儿每天看的奏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来的闲心去看臣子的吹捧?我们的折子越简单,越能哄皇帝开心;就这样写吧;” “好吧!” 这么一说,萧御也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王音希再度开口:“其一,在周大人查抄赃款五十万两的基础上,又在林府水潭处查出白银三十五万两;合计赃银八十五万两,现已全部封存! 其二,林家私盐并入官盐,遭受摧残的孩童女子皆以妥善处置;不法赌场、青楼均以查封; 其三,主犯林雄与富安县令郑海串通一气,私自掠夺周边良田高达八万亩,五千百姓无地耕种,贫苦凄惨,已有形成大股流民逃向京城之兆; 臣念其民生之艰难,为稳定地方,同扬州刺史杨福安商议之后,将林家掠夺的耕田悉数奉还于民,现已安置五千流民; 其四,林家所犯之事,已有线索,江南三地,绿林横行,臣查到的种种证据,皆指向一群据啸山林的绿林,至于绿林之后是否另有主谋,暂未知晓; 臣萧御,必定竭尽全力,查清案件始末,不负陛下所托!” 王音希说完,长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会向一遍,没有批露之后,这才说道:“行了,就这样吧;” 萧御停下笔,望着纸上的短短几行字,心里总感觉不得劲儿; 但王音希说这样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夫君,张合这个人,可信么?” “哦?” 萧御沉吟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张合能不能信任,不过,王音希如此说,那就说明不只是送信,还有其他事;毕竟张合是陌刀卫千户,不是他萧家的侍卫家奴; “等下我给周瑞写封信,你让许洪跑上一趟吧,记着...既然张合不可信,那就错开时间,让张合先走,许洪跟在后面,晚上半天不要紧;” 王音希提起周瑞,萧御第一时间便想起他嘱托周瑞的那一桩事儿,斜眼偷瞄,看着王音希脸上依旧如常,眉眼间没有愁苦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不解道:“找周瑞作甚?” “他才从江南离开不久,心里对于这桩案子有他自己的猜测,在他的心里,杨福安绝对逃不开干系,让他给皇帝吹吹风,我们留在扬州城,就更加有必要了;奏折当众提及富安县令郑海,会主动让皇帝往上想,并不会很突兀!” “嘶~” 他知晓自己这位夫人心细如发,没想到,一份奏折,她环环相扣,能引导皇帝往对他们最有利的地方去想; 第47章 公开分地 至于她给周瑞的信,萧御也能猜出来点; 无非是言及杨福安这个刺史,对他查案多有刁难; “夫人,这一趟多亏了你和我一起来,不然...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 王音希听着萧御由衷的褒奖,微微摇头:“这算不得什么,一点小聪明而已;” 说着,萧御等墨干了之后,将自己亲笔书写的奏折装入信封,火漆封好; ...... 半个时辰后,张合带着两人站定在门前,萧御捏着信封,用心嘱咐道:“张合,你速速回京,将这封奏折送到首领手中,让他呈报皇帝;速去速回,不得耽搁!” “是!” 张合没有二话,当即将手中信封贴身放好,翻身上马,直奔京城而去; ...... 中午,许洪、许山两兄弟,同样骑马离开扬州; 许洪前脚离去,后脚杨福安便差人来,请萧御去府衙商议要事; 一听杨福安有请,萧御会心一笑,一切还真就按着王音希的设想进行; 不过...杨福安这个扬州刺史这几日也够憋屈的,钱没少花,一日安心日子没过,越掏越多不说,到头来再皇帝那儿,还落不下一个好印象; ...... 神情不展的萧御走进府衙,瞪了一眼杨福安,没好气的问道:“杨大人,那群刁民,你搞定了没有?你别告诉我他们还兴冲冲的朝京城走;” 高坐正堂的杨福安,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萧御,萧御开口说完,许久之后,才淡淡的开口:“萧大人放心,地契分下去,也就没事儿了; 萧大人身为陌刀卫,可曾想过,那些刁民聚在一起闹事,这背后究竟是谁在使坏?” 这是怀疑到他身上来了啊; 不过,此时此刻,事情定下了,杨福安莫说怀疑,就算有证据,他能把自己怎么着? 萧御脸不红心不慌:“我怎么知道?要不是你们扬州府衙逼得太紧,人家活不下去了,能冒着掉脑袋的勾当拖我们下水?” 一推二五六,萧御将责任加在那个郑海身上之后,继续说道:“若是杨大人只为了这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昨夜里失了的瞌睡,我总得补回来!” 说着说着,萧御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那就不拖着萧大人休息的时间了,本官就像告诉萧大人一声,明日清早,府衙归还地契,这是从林家查抄出来的地契,萧大人作为查察林家的钦差,总得到场;” “好说,某一定到!” 说完,立马转身; ...... 萧御离开后,长史张寻满脸不忿,立即给养福安进言:“大人,这个萧御,也太嚣张了吧?眼里全无我们这些人;” “张寻,你那外甥惹了不该惹的人,死了就死了,他这些年犯下的罪,砍十次都有剩余;他嚣张?你爹是国公,世袭罔替,嚣张怎么了?你要想给人暗地里使绊子,别带上我。” 心中烦闷的杨福安,训斥完张寻后,环顾一周,当即对扬州府衙上下的官吏警告:“这些日子都安生这点,萧御可不是周瑞,办人需要证据;吃了亏就悄悄的,别他娘的拿出来说事儿;” 杨福安说罢,众人皆低头不语,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口道:“李延福,你安排下去,羁押富安县令郑海,同林家罪犯官衙在一起;交与萧御审讯; 明日里做完分地后,你看着润色一封奏折,府衙的地没了,总得给皇帝表表功劳;扬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安顿数千人,皇帝心里多少能减少一下对我们的不满;赏赐就别想了; 张寻,给你三天时间,查明那些刁民背后是谁在指使,我的扬州城,容不下这些人!” “是!” 李延福和张寻连忙应下,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声音; 暴怒边缘的杨福安,没有人敢去触那个眉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萧御; ...... 没睡好的萧御,这一下午,手里捧着他爹萧晃留下的兵书不断地点头,看书助眠,还是有些许道理的;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扬州城门尚未打开,城门前便聚集着一大群手持“欠条”的百姓; 当城门大开之际,一股脑儿的争先恐后挤进城门,然后撒丫子朝着刺史府衙门狂奔,深怕走得慢了,去得晚了,还地的事儿就轮不到他了; 两班衙役早早准备好了,一个个手持水火无情棍,站定再两侧,面对百姓涌入,外边两人当即抬手,棍棒交叉,拦住众人; “未有令,尔等不得入内;” “官爷,我们是来领地的;” “等着,未有令,不得入内,这是规矩;” 和那一日行刑剐人不同,这一次刺史府门前大道并未封路,浩大的声势顿时吸引来了不少人,一个个围在周边,望着刺史府门前密密麻麻的百姓,围观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约么两刻钟之后,杨福安下令; 百姓有序上前; 萧御坐在次位,看着近前来的百姓一个个脸上带着的笑,也不觉得无聊,颇有兴趣的观看; 啪~ 惊堂木响起,杨福安开口道:“堂下之人,所居何地,姓甚名谁?可有与林家打下的借条?” “小王庄,草民王狗剩,有借条,林家诓骗我家八亩水田!” “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诓骗的田地,官府自有记录,用不着你来提醒;” 杨福安说着的时候,两侧衙役官差快速翻动林家地契,同时查看交易记录和林家所交的契税; 所说无误,查验核实后,签字画押,拿着原属于王狗剩的地契,走人; 当官差将薄薄的几张地契交到王狗剩手中的时候,只听见同行之人,一个个呼吸急促,迫于官衙,这才没有高声呼喊; 而王狗剩,朝着杨福安连番叩谢之后,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开; 第一个,第二个.... 杨福安亲自主持了一会儿,当着扬州城百姓作秀一番后,便起身换人,他则是亲身前往百姓身边,扯着嗓子安抚后面的人; 损失了地契,总得从民众身上赚些名声回来; 第48章 得寸进尺 “王老八~” “李二~” “王德子~” ...... 大堂之上,按着这些个村子注册的信息,挨个喊人,然后提交证据,分发地契,有条不紊的进行,排在后面的人虽然心急,但也等得起这一时; 围起来的扬州百姓,在这些村民口中搞清楚了事件之后,又看着杨福安亲自下场安抚后面村民的表现,纷纷开口赞扬: “杨大人当真是扬州青天啊,这事儿,老汉我活了六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啊!” “是啊是啊,先前都说刺史大人纵容富商官僚么,现在看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我听说,林家就是刺史大人逮捕的;” “谁说不是啊...” ...... 可能不满足是人骨子里的天性吧; 临近中午,就在事情进展顺当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喜笑颜开的百姓中炸响; “林家夺了我们两年的地,我们两年没有收成,官家应该给我们免税;” 人群中,一位身穿粗布衣衫的年轻汉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之后,立即窜到别处继续诉说着他自认为有道理的“歪理”! 很快,有些人被免税的字眼刺激到了,从最开始三三两两的应和,到后面演变成了颇有声势的呐喊; 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刷声名的杨福安,听着这群刁民不知所谓的呼喊,脸上挤出来的笑容立即僵硬在脸上,然后瞬间变黑; 朝着呼喊最高的人群深深望了一眼,记下叫喊最欢快的几个人之后,转身离开了; 在大堂上充当吉祥物的萧御,自然也听到了这群人的吵闹,犯困的他顿时来了精神,右手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上面的李延福同样示意堂中官吏暂停分发; “来啊,去外面看看怎么一回事儿?” “不用了!” 萧御叫停李延福,说道:“李大人你继续,萧某去看看,究竟是谁在捣乱;免税?亏他们想得出来;” 说着,萧御随手点到几名衙役:“你们几个,随我来;” “是!”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高喝一声,七八人齐刷刷的跟在萧御身后; 迎面便撞上黑着脸的杨福安; “萧大人在里面也听到了?” “那能听不到么?他们这群人喊得可欢实了,杨大人,咱们朝廷一让步,让这群人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我去给这些闹事的刁民,松松筋骨; 否则,现在就能这样,过几年岂不是要上天?” 说完,萧御立马给杨福安一点甜头:“杨大人,你先前在外面梳理百姓,安抚民众,已经很劳累了;这点小事轮不到您出马,萧某出面就好,保证让外面这群刁民服服帖帖的;” 杨福安回来,是打算亲自出面收拾这群人的,也算是为前夜里的事情出一口恶气,但萧御如此说,他倒也乐意见到; 他要是下手太狠,一早上辛辛苦苦在百姓面前建立起来的形象要下滑不少; 至于萧御? 他是钦差大臣,关扬州府衙什么事? 再说了,这几天没少坑杨福安,遇到这种事儿,他总得帮帮忙; ...... 紧走几步,望着下面颇具声势的喊叫,萧御并没有直接变脸,而是脸上带着笑,抬起手虚压,让场中安静下来之后,这才开口:“诸位,前夜里天黑,可能有些人不认识我,鄙人萧御,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钦差;” “萧大人,我们要减免税赋;” “对,减免税赋;不然我们就要进京城告御状;” “对,你们府衙和林家串通一气,让我们挨了两年的饿,必须给我们免了今年的税;” ...... 可能是看着萧御年轻,出来的时候脸上又带着笑,所以这群起哄的人,并没有对萧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 萧御站在台阶之上,目光如炬,在人群当中锁定了开口跳脱的几人之后,这才慢慢收敛起挂在脸上的笑容; 冲着几人招手:“本大人欣赏你们这种敢为自己争取利益的百姓,上前来,我们聊聊,一年的税赋,也不多,你们的道理说通了我,本官便做主;” 藏在人堆中的几个刺头彼此对视一眼,扒开人群主动走了上去,可能周边乌泱泱的百姓给了他们勇气吧; 萧御眼神扫过他们的双手,看着紧紧捏在手里的地契,并未多言,而是开口道:“倒是有种的汉子,哪个村的人啊?” “赵家村;” “你们都是?” “对、我们都是赵家村的;” “哦,一个村的啊?怪不得呢;” 萧御嘴里嘀咕,望着身前一个个咧着嘴傻乐的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个赵家村,风水不错啊,能出来你们这五个汉子,他们倒是有福了;” “萧大人过誉了;” 站在最中间的一人笑着迎合着,但其余四人,好像听出了萧御言语当中的不寻常,一个个眼神中带着慌乱,低下了头; 风水,这个词可不兴用在活人身上; “过誉?不不不,你们的胆子,本大人真的很欣赏啊;” 萧御说完,突然变了脸色,怒气愕然的喝到:“来啊,将这五个挑动民众的刁民压起来;重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 两侧衙役立即提着棍子上前; 哪料,其中有两人,不仅不服,还扯着嘴巴高喊:“萧大人,你肆意动刑,我要带着村里的人,上京城告你的御状;我不服,不服~” 对于这种无能狂怒,萧御懒得搭理,只是吩咐道:“他们两人,三十棍!” 然后看向身前所有人,喊道:“看来,扬州府衙门和老子这个钦差大臣,对你们这群刁民太好了,才让你们如此得寸进尺; 刚才你们喊得挺欢,听着,就因为你们先前的叫喊,今日分到地的村户,赋税额外加一成,赵家村加两成;秋收之后,胆敢有一人欠税,全体连坐,今日分发下去的耕地,全部收回; 你们不是乐意去京城讨生活么?你们不是喜欢去告御状么?记好了,本官萧御,尽管去告!” 萧御的话和那五个出头鸟的惨叫,落在所有人耳中,使得他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同萧御对视; 说完,萧御拂袖而去,众人这才敢低着头,同左右两侧的人,一齐暗骂上面挨棍的那五个人; 他们完全忘了,就在那五个人喊出免税的时候,他们也都齐声应和来着... 唯独赵家村的那一伙人,此刻木讷着脸,脸上的后悔再也掩饰不住;同时,同村之人的惨叫,并未让他们生出同情,反而有种别样的畅快; 大楚连年增加边军,赋税本就沉重,若是再追加额外两成,他们到手的粮食,恐怕不比前两年的多多少; 第49章 王同光狱中之言 一顿板子下来,场内所有百姓,都乖的根鹌鹑一样,炸毛?背后血淋淋、昏死过去的五个人就趴在他们前面,这就是最好的威慑; 萧御一看,没有人在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得知足,给他们分发土地,已经是大楚王朝的头一份儿了,不知好歹的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晚间,当李延福依着杨福安的意思,挥毫撒墨写奏折的时候,萧御的那一封奏折已经到了京城; 虽然是晚上,但张合并没有等到明天,而是通过陌刀卫的“加急”流程,将奏折送了上去; 当天夜里陌刀卫首领楚风就收到了这一份周折,看着信封上面完整的火漆,有心拆开看上一眼,但...萧御的特殊身份,还是让他压下了心中好奇; 看着承德殿内依旧亮着灯,楚风快步上前,埋头批阅奏折的皇帝,听着身侧的脚步,眉头微微皱起,转头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 楚风连忙开口:“陛下,这是萧御从江南送来的折子;” 一听是萧御,皇帝楚驷顿时来了兴趣,丢下原来手上的折子,抬手接过,撕开之后,看着上面扭扭捏捏的字,不由得会心一笑; “萧晃这个老家伙四十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看来,连课业都没怎么督促,这歪歪扭扭的字,倒是像他爹,拿笔跟拿刀一个鸟样子;” 也不知道这一番话,是说给楚风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皇帝也是人,人老了,总喜欢回忆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 撑开纸张,看着上面条理清晰,简单明了的叙述,皇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呵~没想到,这小子到了江南,事儿做的倒是不赖;” 看完一遍之后,皇帝一句不赖,便没有了下文,反而看着楚风,问道:“从西定府来的那一群孩子,平日里表现如何?” 楚风连忙回答:“本本分分,大多数都在府邸,没什么人情往来,也没有去护国公府邸拜会;” “嗯~” 皇帝应了一声后,沉默许久,这才冷不丁地开口:“北疆,还没有消息传来?” “没有;” 听着意料之内的回答,楚驷摆了摆手,楚风连忙退下; 偌大的承德殿,就剩下皇帝一人; 他也没有了批阅奏折的心思,反而顺势靠在龙椅靠背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喃喃道:“朕没多少日子能活了,你这个老家伙,让你先走一步,怎么就这么难呢?下了地府,朕给你们赔罪,还不行嘛?” 念叨完,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喊道:“来啊;” “陛下;” 大太监王怀海推门进来; “去给朕拿壶酒来;” 王怀海没有动,反而壮着胆子,微微抬头,小声劝阻道:“陛下,御医嘱咐了,让您少饮酒;” “朕想喝了,去吧;” 王怀海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还是转身下去安排了; 今夜里,承德殿的灯,半夜都未曾熄灭...... ...... 至于萧御送来的那封奏折,如同废纸一般,裹挟在案桌上的奏折堆中,被人遗忘了个干净; 向来勤政的皇帝,今日早朝罕见地没有露面; 而太子,才上朝不久,就被贴身太监王怀海叫去... 三皇子楚治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微眯双眼,抬手制止了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的兵部尚书,而后径直离开; 太子与皇子先后离开,朝堂之上,心思灵动之人不在少数; 一个个在心里浮起令人胆寒的猜测; ...... 深夜饮酒,却未宿醉的皇帝,今日里不再身穿龙袍,反而身上套着不合体的旧袍子,一个人坐在御花园当中,身前摆着一壶酒,左右各两个酒杯! 而从朝堂上离开的太子,依旧身着杏黄色四龙纹龙袍,现身诏狱; 身后两位无根之人,拖着御酒与菜肴; 吱呀呀,牢门打开; 此时,这间特殊的牢房内,曾经的丞相王同光,面见太子也不行礼,反而稳稳当当地斜靠在大床上,自顾自地翻着手里的书; “丞相;” “这儿没有丞相,只有勾结大梁的反贼;太子殿下,找错人了;” 听着王同光如此不屑的语气,太子楚长不仅不恼,反而面露愧色,愣了会儿之后,这才亲手从食盒当中掏出菜肴摆在桌子上,有亲自甄满酒水; “父皇让我来看看丞相;” 这句话一出,王同光丢下手中书籍,上前三两步,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站定的太子,长叹一口气,眼神中的落寞再也藏不住; 抬手示意太子坐下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反而端起酒杯,看着自己在酒水当中的倒影,愣了许久之后,并未喝下,反而重新将酒杯放回桌面; 重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太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赞成你当太子么?” 太子楚长一愣,他没想到,王同光在这种情况下,会说出这样的问题; 其实,这话,太子也想问问王同光,他凭什么一直反对? 甚至不惜搭上性命? “莫非?孤得罪过丞相?” “哈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惹得王同光哈哈大笑; “楚长啊楚长,你一直都是这样,硬不起来的性子,凭什么能当皇帝?你这样的储君,放在和平盛世,都不见得是一位明君;若是你今日奚落、羞辱老夫一番,临死之前,老夫倒还高看你一眼; 大楚强敌窥视,北有蛮夷,西有大梁,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大楚,你这性子当了皇帝,能撑起整个天下么?你敢孤注一掷的朝大梁用兵么?你敢御驾亲征草原各部族么? 你不敢,你甚至都没有想过,你的目光,永远放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来抠抠索索的算计着巴掌大的利益; 大楚需要的是能够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皇帝,而不是精打细算,小家子气的皇帝;老夫不过是不想看到我们拼死打下来的大楚,葬送在你手里罢了;” “你...你...” 第50章 暗流 楚长手指指着王同光,被他的这一番话气得哆嗦,想要反驳,却开不了口; “你看,我都这么看扁你了,你连骂人都不会,你只会抱着那所谓的圣贤书,去躬行上面的‘圣人之言’,你根本不会去想,圣人会不会是错的;” 王同光说罢,不屑地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 而后不再看脸色涨红的楚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小小的酒杯饮酒不觉得过瘾,捏着酒壶狂饮一通,餐盘狼藉,玉壶内美酒喝的干净后,一抹嘴,口中大呼痛快,挣扎着站起身,抬手细细整理好自己的发须衣衫,然后小心翼翼的平躺在床上... 楚长就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 这一天,皇帝楚驷,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从早上坐到了午间,寡酒换了一壶又一壶; 下午时分,太子楚长躬身立在远处,楚驷斜眼看见,抬手招来,望着酒气冲天的皇帝,楚长站在身前恭恭敬敬行礼问安之后,这才低声劝阻:“父皇,您的身子,怎么能如此饮酒?” 楚驷并未接话,反而眼皮子一抬,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楚长,一声叹息过后,龙目中第一次当着楚长的面,露出失望; “你怎么回来了?朕不是让你以晚辈之礼去送王同光么?” “儿臣~~” 楚长还要开口辩解,楚驷猛地拿起酒壶,就朝着楚长脚下砸去; 正要起身,突然间一个恍惚,腿脚不听使唤,有些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楚长见状,连忙上前,伸出去搀扶的胳膊却被他爹楚驷抬手拨开; “楚长,朕用不着你扶,你给朕站好了,站直了!” 太子楚长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只能乖乖地站好; “你给朕记着,王同光,有大功与大楚,若不是你的软弱,他也不会死,有朝一日你上位,朕要你第一件做的,便是为王同光昭雪平反,然后,赐下谥号‘文正’,让史官详细记载平生事迹;” “儿臣、儿臣记下了;” “下去吧,让人送酒来;” “父皇~您不能在...” “滚!” 楚长悻悻退开; ...... 丞相王同光被皇帝在诏狱赐毒酒而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周府,才从江南回京没多久的周瑞,听着下面人汇报的消息,愣愣出神~ 他想过有这么一遭,但没想到,能来得这么快; 看来~~~ 宫中那位时日无多了; “泉生,北疆是否有消息来京?” 管家周泉生细细回想后,回禀道:“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周瑞的脸上总算是闪过几分轻松,吩咐道:“你去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椁,在备好一架大车和人手;” “是!” 周泉生下去准备,周瑞则是转身回了后堂,在回转之际,已是黑衣黑袍; 正准备出门,迎面走来门口小厮,连声道:“老爷,门后有个姓许的汉子,说是从扬州来的,说是有故人之子的书信呈递老爷;” “扬州?故人之子?” 周瑞眉头微皱,立马想起萧御夫妇来,难道~~~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今日发生的事,就算京城当中有人传递消息,那也不会这么快; “信呢?” “那汉子说要亲手交与老爷;” “嗯,知道了;” 周瑞也没有差人将那人带进府来,正巧,他是要出去的; 府门前,许洪看着周瑞迈步而来,连忙上前,行礼拜见后,双手递过书信; 周瑞一看,果然是萧御府上侍卫,接过书信的同时,手上拆着书信,口上问道:“你家少爷在扬州,行事还算顺畅?” “回禀周大人,少爷行事顺畅,并无阻碍;” “嗯,回去之后带句话给你家少爷,莫让你家夫人听见;就说在扬州所托之事,周某替他办妥了;” “是!” 许洪应一声后转身离去; 周瑞看着信上的内容,脸上疑惑顿显; 信件上面的内容他倒是能很快明白过来,但这一手矫若惊龙字迹,倒是让他心中稍有疑惑; 这信件上的口吻,倒是符合王音希,但这一幅笔字,寻常女儿家可写不出来;笔锋游转间,丝毫不见女儿家的柔; 若是萧御代笔,那这位萧大公子,藏得也未免太深了; 能练出这一手好字的人,可真不像他看到的那样; 心中藏着些许疑问,乘车朝着诏狱方向走去,马车身后,一架大车上,拉着厚重的棺椁; ...... 靖王府上,三皇子楚治同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相对而坐; “先生,消息确定了,是真的,周瑞当街拉着棺椁前往诏狱,宫中也传来消息,佐证了王同光被赐死;我父皇让我好大哥亲自送去的毒酒;” “殿下,本来我以为,王同光最少要在诏狱中关押数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归西了;看来...” 说到这儿,那人抬眼瞄了一眼萧治的脸色,这才继续开口:“看来,皇帝陛下的身子,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前些日子宫中传来的那些消息,看来是回光之兆;” 萧治对于这一说辞,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的开口:“为了让大哥那个窝囊废顺利登基,父皇拿大楚柱石开刀,当真是废物一个,自毁我大楚根基; 我现在倒是真的希望,萧晃那个老家伙能够在北疆安稳活下来,届时...朝堂之上无领袖,我召萧晃回京,只要他点头,想必太子麾下的那群顽固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看着楚治信心满满的模样,对面之人,脸上闪过些许狂热,谋划许久,至今进展顺利,有心算无心,胜算很大; “殿下,既然宫中即将有变,蒋飞那边...” “嗯,他们确实该动了,先生,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兵器甲胄与人分开入京,切莫大肆行动,这种情况下,楚风的陌刀卫不会安稳的; 这五千人的落脚之处,我已经安排好了;” “好,蒋飞的性子确实不适合谋划此等细腻之事;” 那人应下,萧治站起身,喃喃道:“听说父皇连番饮酒,我这个当皇子的,也该去探望一番,表表孝心;” 第51章 噩耗传来 太子宫中; 被皇帝痛声训斥的楚长,面容不展,前脚刚踏入正厅,太子府属官便上前禀报:“殿下,周大人带着棺椁去诏狱了;” “哦?周瑞?嗯...王同光前些年与他有知遇之恩,让他收敛尸身,倒也合适;” 虽然王同光不支持他登基当皇帝,哪怕先前在监牢中,王同光将他贬得一无是处,但这会儿,他倒也没有同一个死人计较; “死者为大,以孤的名义,传下令去,让其余人切莫为难王同光后人,流放路上,好生对待;告诉周瑞,让他好生安葬左相;” “是!” ...... 王同光被刺死,皇帝孤身饮酒,种种信号传递的消息,让平静的京城当中,暗中多了些涌动; 新老交替,皇权更迭,如何站队,是朝中大臣永远绕不开的难题; 朝中被打上王同光旧党的一批人,听着左相身死,一个个往来频繁,私下接触甚多; 而朝中至今未立新相,六部尚书,变成了朝中首屈一指的重臣,尤其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两人暗中较劲,数次拜访太子,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更进一步; 反而与吏部对等的兵部尚书,依旧无波无澜; ...... 和前些日子悠闲的陌刀卫想必,这几日他们格外忙碌,京城当中,不断有消息汇聚于此,那位官员见了谁,说了什么,如雪片一般飞入陌刀司; 常伴皇帝身旁的楚风,将这些消息甄别后,将某些重要之事汇聚成册,一一记录; 随着时间流逝,楚风脸上的阴翳就越发明显。 皇帝还没死呢,他们便如此着急,想要做什么?但凡言语间不是太子拥趸的,都被他打上记号; 就等着皇帝腾出手来,一一清算; 为了太子能顺利登基,掌控朝堂,连大楚元老王同光都殒命于诏狱,一些拿不出手的小杂鱼,想必...这些人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渐渐地,楚风发现了一桩怪事; 一念心头起,顿感大事不妙,连忙转头询问两侧之人:“怎么收集上来的都是文臣?在京武将的消息呢?” “回首领,未有消息报上来;” 一句没有消息,让这位陌刀卫的首领,心间暗暗生寒,连忙吩咐道:“多多注意武将的动向,尤其是城北大营驻守的将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留意到;” 文官如此躁动,武将的安静哪哪儿都透露着不寻常; 京城这潭水随着王同光的身死已经被搅浑了,但这摊浑水中,能吃肉的大鱼却安稳如常; 说罢,立即起身朝着皇宫走去,这一发现太不寻常了,他必须要上报皇帝; 假如...假如有皇子渗透其中,不多拉拢,就拉拢其中一营人马,都将是天大的祸事; ...... 京城当中,各有各的算计,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萧御,此时位居扬州,日子悠闲; 在处理完分地之事后,他便彻底闲下来了; 在王音希的陪伴下,整日里看着兵书,倒也不觉得枯燥; 一连三日,连府门都没有出; 直到许洪从京城当中折返; “你说什么?” 萧御一脸惊骇的望着许洪,虽有准备,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事儿,本不应该发生的这么快才是; “大人,周大人就是如此告诉我的;并且,特地嘱咐,别让夫人知晓;” “呼~” 萧御长出一口气,问了问心神,这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别在旁人面前提及;” 打发了许洪,萧御用力揉了揉脸蛋儿,让自己尽量保持着之前的平静; 但... 转过身来,仅仅与王音希一个简单的对视,心思玲珑的她,便看出了萧御眼神中的闪躲与不平静; “夫君,发生什么了?” 靠~ 萧御心中骂娘,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将这一噩耗告知王音希,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 “许洪都回来了,张合还未回来,我心中好奇;” “张合?不应该啊,难不成,京城当中有要事?他被什么事儿拖住了?” “可能吧!” 萧御只能敷衍,他心中还不是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则消息传来...还是有些吃惊,就别提王音希了; 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结局,又是一回事儿; 但与萧御日夜相处的王音希,萧御的失态,都落在了王音希眼中; 稍稍扭过头去,抬手抹了抹红了的眼眶,许洪回来,萧御失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夫君,什么时候的事儿?” “明空,你...” 萧御罕见地没有称呼王音希为夫人,而是主动叫了她的字; “没事,我早有准备,不是么?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三天前;许洪告诉我,周瑞说,我拜托他的事儿,办好了;而那一天,周瑞全身黑衣打扮;” 萧御说着,王音希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 萧御见不得她这样,抬手将其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忍着了,哭出来吧;” 男人的轻声安慰,让王音希放下了最后的倔强,女儿家的柔弱,在这一刻彻底展现; ...... 哭累了,沉沉昏睡过去,萧御小心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外面天黑了,王音希才缓缓睁开哭肿的双眸,望着守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脸上的悲情稍稍散开; “夫君;” 王音希柔声呼唤,靠在床边一下一下打着瞌睡的萧御,猛然间惊醒,看着躺在床上,顶着红眼框,努力朝自己挤出笑容的王音希,连忙说道:“你睡醒了?饿了吧,我让厨房熬了羹汤;” 说着,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却忽视了趴在床边,被身子麻的双腿; 脚下不稳,重新跌坐在凳子上,但第一时间不是伸直双腿放松,而是朝外喊道:“金莲,你快去厨房,将羹汤端来;” 听着金莲的回应,他这才转过头解释道:“嗯...我的腿压麻了;不过我手没问题,等下我喂你;” 看着面前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王音希不争气的泪水又从眼见流出; 第52章 捅了江湖草莽的窝 “夫君,我想回老家看看;” “好,我们明日就走;” 王音希开口,萧御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当张合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京城当中的局势,和他没有关系了; 尤其..皇帝处死王同光,天下皆知后,已经没有人来关注他这个小人物了; 但... 他却忘了,搅动京城诡谲风云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将目光放在扬州这块土地上;而有些小人物,却视他如大敌; 在查办林家案件的同时,萧御将矛头指向绿林; 江南三州之地的刺史,非常有默契地一同下达了逮捕、清剿管辖之地的所有游侠儿,江湖门派、地下帮派和山间匪患;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适合背锅了,揪出几个县令,完全不够看;江湖门派倒还好说,有自己的产业,行事没有那么过分,至于其他三种人,嘴上说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但手上做着的全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官府一纸令下,让这群江湖人士,如同受惊的小鹿,纷纷四散奔逃; 萧御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江南三州之地的江湖人士,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在闹市街头露面,只能在荒野山林间苟活; ...... 应许下王音希的萧御,带着许家四兄弟,还有陌刀卫三十骑甲,从扬州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发; 川中府,是王音希的老家,隶属中原五州之一的肃州之地,距离扬州约一千七百里,从江南进中原,路途并不平坦; 虽有官道,但一路上,多有峻岭崇山,中原之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似江南富庶; 才出了扬州城,护卫在马车两侧的许家四兄弟,几乎同时转头盯向一处,那里,城门处,几个推着小车的汉子连忙压低斗笠; 许洪与许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不寻常; 骑在马背上的许洪,俯下身子轻轻敲响马车侧壁,附在车窗边,小声说道:“少爷,有人盯着我们;” “哦?能确定?” “嗯!” 许洪回答得很是坚决,那种山岭间磨砺出来的感知,并不会骗他; 这时,王音希带着些许沙哑:“恐怕是江湖中人,这些人行事没有底线,目无法纪,我们的身份他们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王音希带着些担心:“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 萧御立马拒绝:“我能让这些人吓住了?许洪,你唤杨琦来;” 张合这个千户没回来,杨琦是与他同行的百户,算得上是张合的心腹; “大人!” “嗯,杨琦,一路上不太平,拿着我的令牌去扬州军械库,挑选二十张弓,带着二十位善骑射的兄弟过来;” “是!” 接过令牌,立即掉转马头,奔向扬州府衙; “放心好了,五十陌刀卫,内有二十弓手,游侠儿可没有三头六臂;” 萧御说完,话峰一转,开口道:“看来,前些日子只让扬州府广发布告,是我太仁慈了;” “不要紧,到了中原地区,就好了;” 王音希安慰着说道:“别忘了你姓萧,到了中原五州,那里可离西定府不远,你的这个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要是生气了,你委屈地嚎上一嗓子,会有人给你出气的!” “也是,我的那些叔叔伯伯,我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老吴那群人在京城里怎么样了;他们的身份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香饽饽,千万别犯糊涂;” “这你就放心吧,他们比你安全多了,再说了,临走的时候,我拜托正叔对他们几个告诫一番,他们是边军出来的人了,不会拎不清的;” 杨琦离开,众人也走得慢,谈话间,只听得后面阵阵雷声; 不用想,就知道杨琦带着人回来了; 挑帘一看,后面来的这些人,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陌刀卫小队,他们一个个腰挂弯刀,马鞍边上挂着强弓,均是这票陌刀卫当中的好手; “萧大人,人齐了;” “嗯,出发!” ...... 萧御这边稍微加快了速度; 城门口窥视的那群人,却是调转了方向,来到城门侧面,聚在一起商议道:“花蛇,马车当中的就是萧御那个恶官;” “错不了,这种架势,出行五十四个骑兵护卫,除了他还能是谁?不说了,走,快些将消息传给大姐;” “好,你的马快,先走吧,我后面来;” 两人说罢,其中被叫做花蛇的那瘦小汉子,飞快地蹿到边上丛林,从里面牵出一匹高头大马,翻身而上,朝着小路疾驰而去; ...... 鹰嘴岩; 峻石倒悬,恰似鹰嘴倒钩而得名; 鹰嘴下方,一处天然溶洞顺着山势蔓延; 内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一张宽大的红木长椅上,铺着一张花豹皮; 纱斗笠照面,看不清楚面容,紧身青衣裹身,半斜躺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并青玉三尺剑; 下面攒聚着一群人,粗略看过去,大约有十五六个,形象打扮各异,手中兵刃更是五花八门,最让人诧异的是,这里面还混着一位身披袈裟的胖和尚,手边安放着一柄水磨禅杖; 洞外马蹄声踏响,众人纷纷侧目; 花名换做花蛇的精瘦汉子,一路小跑着进来,无视其他人,三两步上前,纳头便拜:“大姐,打听清楚了,萧御那个狗官,没有在扬州城,反而带着人出城朝北走了;” “哦?” 花蛇一言,不等上面的女人有所动作,攒聚在一起的汉子纷纷开口:“花蛇,姓萧的出门了,走的那条路,你现在估摸着他到了什么地方?” “走得青林道,今日晚间应该能到青阳府;他们有马车,速度不算太快;” 一听萧御他们入住青阳府,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 相较于其他郡县府衙,青阳太守钱化,在这些日子里,可是实打实派兵围剿周边草莽义士的; 土匪山寨自然不必多说,就连往来的游侠儿,也多被逮捕; 尤其是带队清剿他们江湖中人的参军马彪,更是残忍,不过十几天,死在他手下的江湖中人,就多达十几位; 第53章 青阳 渐渐地,众人无不将目光放在稳坐高椅的女人身上,期望着她能拿个主意; 感受着众人望着自己的目光,那女子这才不慌不忙的坐直了身子,透过白纱,环顾一周之后,这才开口道:“青阳府肯定是动不了手的;走青林道,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回京城; 过了青阳府,前路上,我们有的是机会;” 听着这么一番话,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胖和尚沉思片刻,开口道:“青鸾小姐,有何妙计?” “前几年我游历京城,萧御纨绔之名,京城人人皆知;多流连于花间青柳,想必是个好色之徒; 我们于路边草舍作计,以美色诱之,待到近身,一个纨绔,抬手杀之;” “好计策;” “虽是如此,但如此行事,恐怕...有些下作了?” “此言差矣,你我侠士,对付贪官污吏,何须光明正大?杀了贪官,给百姓还一个朗朗青天,才是正道!” “刘大侠说的在理;” ... 听着众人没有什么意见,那个被和尚唤作青鸾的女人,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立于众人身前:“既然诸位认同,那便走吧;” 说完,率先迈步走向洞外,翻身上马; 望着骑马而走的女人,众人纷纷拿好兵刃,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此去青林道,不算近; 他们也想骑马,可惜,买不起也养不起; ...... “大人,青阳府到了,是不是进城歇息一番?明日再上路;” “嗯,也好,杨琦,你快马先走,去告知青阳抬手钱化,让其准备好马料;客栈当中,马料参差不齐,免得伤了战马;告诉他,我们住一晚就走,不必安排其他;” “是!” 马车当中,看着萧御有条不紊的吩咐与安排,王音希称赞道:“夫君,你考虑事情越来越细致了;” “战马何其珍贵,不似寻常驽马所能比拟的;万一草料不精,伤了牙口就不好了;再说了,咱爹他的字写的虽然不咋样,但那本小册子上写的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 既然有条件,自然不能亏待着战马;” 萧御说到这儿,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唉,说真的,要不是怕犯了忌讳,我真的想招上三五百人,好好操练一番; 只能看不能做,憋得我难受!” 说起操练,王音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附在萧御耳边,低声嘱咐道:“夫君,我们入青阳,钱化必来相迎,等下你看看是不是能用不熟悉路的借口,从钱化手里要上一份舆图;” “舆图?” “对,有用,有大用!他要是不开口,就别问第二次;免得遭人怀疑!” 王音希说得真切,萧御小心应下; 别看萧御可以拿着陌刀卫的腰牌,随意从军械库中调取少量的兵刃弓箭,但让他直接去染指舆图,莫说杨福安同不同意,就算同意,萧御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将其带走; ..... 杨琦快马先到,等萧御的马车抵达青阳府城门前的时候,钱化已经等候在城门前了; 萧御也不拖大,下了马车,朝着钱化率先拱手道:“钱太守,有劳了;” “萧大人驾临青阳,钱某三生有幸,萧大人所需之物,某已经差人去准备了;萧大人,请~” “钱大人请~” 入了青阳,纵使萧御百般推辞,但终究抵不过钱化的热情,无奈,只能拉着王音希入席而坐; “嗯...钱大人,萧某并非公务而行,您能提供战马草料,某已经感激不尽了;” 说着,抬手扫过宴席上空:“如此规格,有些过了啊!” “哎~萧大人哪里话,我青阳府,说句不自谦的话,连年丰收,倒也称得上富庶二字,不过是些许家常小菜,萧大人,夫人,请!” 王音希自从下了马车,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萧御身侧,既不开口询问,也不答话,贤惠之姿尽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就在萧御和钱化详谈甚欢的时候,萧御记着王音系的嘱咐,低声道:“萧某久居京城,才来扬州不久,又欲往中原而去,路途颠簸不说,与我同行之人,也都是京城卫士,道路实在不熟,钱大人您看~能否给某一份前往中原的舆图?” 萧御说完,钱化举在手中的酒杯突然一个没拿稳,打翻在桌上; 仿佛没有听到萧御的说辞一般,抬手招呼一旁侍女:“来啊,给老爷收拾收拾!” 慢慢夹着菜的王音希神色不变,手中动作皆无停顿,萧御见状,也不再多说多问,仿佛先前的一番话,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等侍女收拾好了之后,钱化又是一副同萧御主宾尽欢的模样; ...... “能当上官儿的,都是人精啊!” 床榻上,萧御冲着王音希感叹; “谁说不是啊,不过,钱化这个人,倒是有趣;” “哦?怎么说?” “我听说,他是江南唯一一个动手捕杀江湖人士的官员;从林家事发之后,就开始了;听说,就是他,带兵查抄了林家在郊外的那一处宅院;” “看来,扬州官场,也并非全是草包;倒是有几个干事儿的人;” 对于萧御的称赞,王音希不知可否,而是紧了紧被子:“夫君,还是快些休息吧;许洪今日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你没有注意到,无论是青阳城门口的守卫盘查,还是城内的巡逻,都比扬州城跟家严厉; 看来,这位知府大人,也在防备着江湖游侠的报复; 明日里,日子恐怕不似今日这般顺畅;而且出了青阳府,前路大城不多,皆是小镇村落,也趋于荒凉;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倒是很好施展!” “哈哈哈,我倒是不担心,说得好听点,他们是江湖门派,孤身游侠,难听点就是一群流民贼寇;他们要是有人能从突破二十张弓的攒射,近得了我的身,我还高看他们一眼!” 萧御信心满满,王音希也不再说什么,倒不是萧御自大,事情确实如此; 见不得光的下三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妄! 第54章 粗糙的埋伏 次日清晨,二十轻骑打头,三十骑殿后上路,来往行人、商队都频频侧目,一个个思索着如此大阵仗当中护卫的马车当中,乘坐之人的身份; 才出青阳府,速度稍快,平坦的大路,萧御所乘坐的马车并不颠簸,离近中午时分,才出了青阳府的地盘,道路立马变了; 不仅窄了不说,一路上坑坑洼洼,下了雨的缘故,不少坑中还有积水; 只能将速度放慢; ...... 前路不远处,几辆老旧的大车上盖着篷布,正停歇在一处破旧的茶摊前面,好巧不巧地截断前路; 大车车轮陷入深坑当中,一批人三三两两围坐在茶摊外面,眼神是不是地向后面望去,心思,根本不在面前的茶水上; 其中,这一群大老爷们中,一位身穿艳丽华服的女子,很是端庄的单独坐在一处,单看背影,就能知道这女子定然长着一张绝美的脸蛋儿,只可惜,纱巾罩面,无以为观; 哒哒哒~ 战马特有的铁蹄声由远及近,落在这群人耳中,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有喜色; 连夜赶来,又等了一个上午,正主总算来了; 转过弯,陌刀卫打头的马匹映入众人眼帘后,一直带着纱巾的女子,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接下纱巾,青丝披在身后; 一张带着英气的绝美容颜毫无遮挡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气; 白皙的肌肤上点缀着丹唇琼鼻,柳眉下的一双眸子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再加上浑身散发的英武之气,更为这张绝美的脸蛋添加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穿着粗布衣衫的魁梧大胖子更是连忙低头,嘴里呢喃一句:“阿弥陀佛~” 大和尚都顶不住,这计策,稳了! 回过神来的众人心中大定,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很想继续盯着这位取下纱巾斗笠的青鸾小姐,毕竟这种模样的美人儿,天下少有;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他们不敢如此; 他们的性命,可比看美人儿更值钱! 至于他们的退路,这出茶摊后面五十步,就是一个战马跃不下去的陡坡,以他们的脚力,完全不成问题; ...... 马队打头的陌刀卫看着前面横在路上的大车,当即一抬手,叫停队伍; 杨琦拍马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 “前面有人挡路,看模样,他们的大车陷入坑中,起不来了;” “嗯,看来,大车的主家就在茶摊当中,你们两人过去,勒令他们挪开大车;” “是!” ...... 马车中的王音希和萧御,挑起车帘,看清楚了前面发生的状况后,萧御转过头,带着些许兴致,问道:“你觉得这是一场意外,还是有心人的布置?” “难说,单看大车,看不出个名堂,走近些看看茶摊上的人就知道了;” 王音希说罢,萧御转口说道:“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好啊,坐了一早上车了,我也有些乏了~” 杨琦看着萧御下车,捎带着不解,但并未开口,而是打了个手势,跟在马车身后的三十骑纷纷上前,配弓之人挽弓搭箭,配刀之人,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做足了防备姿势; 双腿控马,缓慢而行; ...... “路上大车,谁是主家?” 喝问下,茶摊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一人连忙上前:“我家的,实在对不住,陷车了;” “速速挪开,切莫挡路!” “嘿,你这骑马汉子,好不讲理,没看到大车陷在坑里么?我要是有办法,早拉出来了;” 听着眼前人的说辞,马五微微皱眉,转头看了一眼茶摊上的众人,催促道:“你们这么多人,抬不出来一辆大车?” “嗐,好汉,误会了,我和这几位可不是一路人...” ...... 马五和那精瘦汉子扯皮的模样,全都落在萧御和王音希眼中,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还是能猜个大概的; 茶摊外的情况,也能看个大概; “夫人,怎么样,我看出了些门道,你呢?” 王音希白了一眼,酸溜溜的开口:“你何止是看出了门道啊,自打下了马车,你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那边的那个女人;” 说完,王音希还不等萧御开口解释,又继续说道:“嗯~也不怪你,那女人,长得确实好看,我一个女人,都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嘿嘿~夫人,你可比她好看;” “德性~” 说完,示意道:“让前面的那两个人回来吧;” “哦?这么确定?” 虽然这么问,但萧御还是示意杨琦召回两人,免得出现不该有的情况; “连你这个流连于青楼、看惯了美娇娘的风流公子,看到那个女人都有些挪不开眼睛,那群穿着粗衣的莽汉,能如此安分? 再说了,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不带护卫一个人出门,基本上和找死差不多,看她淡定的模样,不像傻子!” 萧御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也是,我们身上的陌刀卫服饰一些人认不出来,不知道我们是官家的人,情有可原;但...我们这群人浩浩荡荡,骑马跨刀五十多人,出来答话的那精瘦汉子也太淡定了些; 不说弯腰躬膝,但脸上总要有些讨好吧,毕竟,他们是挡着我们的路了;可你看那人,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说完,马五也撤回来了,朝着杨琦,说了句:“不对劲!” 这样一佐证,萧御便不再犹豫; “杨琦,他们的退路只有茶摊后,让弓手封路,让十人队穿过左侧农田,截住后路,尽量活捉!” “是!” ..... 问路之人回去,萧御又在路边嘀嘀咕咕,这些都落在了这群草莽汉子眼中,看着不往近走的萧御,众人心中只打鼓; 不少人偷瞄那个青鸾,想要看上一看提出这个计策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哪料想,一阵箭簇临空袭来; 这些人反应还是很快的,见此情形,自知暴露了,一抬手,从桌子下拿出兵刃,翻起身前的桌子板凳,准备抵挡箭簇; 哪料想,这些箭并未对他们射来,而是纷纷射向他们右侧的门口; 那里...是他们的退路; ...... 胆小之人,翻滚着身子想要强行穿过箭雨从茶摊后逃走,但还未摸到房门,后背便插上四五只箭! 两轮骑射,左侧绕后的骑兵已经到位,挽弓轻骑也跃居至茶摊七八仗远,挽弓瞄准,威胁之意尽显! 杨琦不慌不忙,稳步上前:“放下兵器,说不定只是个误会,顽固抵抗,全部射杀!” 哪有什么误会,杨琦看着这些人手中的兵刃,心底的那一丝不确定便瞬间消散了,寻常行路人,多用梢棒防身,就算带有兵刃,也是粗劣的长刀; 正经人上路,哪有带着鸳鸯钺,流星锤,软爪的? 还有一位大胖汉子挺着一柄颇具分量的禅杖; 这只能是一场漏洞百出的下三滥埋伏! 第55章 王音希的怀疑 躲藏在木桌后面的青鸾,手持一柄短刀,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镇定,看着严阵以待的二十张弓和绕在自己身后的十名持刀骑兵,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慌乱,眼神不断地瞄向两侧,找寻着可以逃生的希望; 铛铛铛~ 前面被弓弦指着的那群男人纷纷缴械,青鸾抿了抿嘴,微微抬头,从马腿缝隙中瞄了一眼落在远处的萧御,眼神中闪过一丝绝决,而后缓缓起身,丢下手中短刀; “没劲,我还以为这小娘们儿会对我们出手呢,机会都给她了;” 距离青鸾不过三丈远的十名陌刀卫其中的一人,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 “得了吧老三,萧大人下令要活的,十有八九是因为这漂亮娘们儿,你个老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划破了点皮,扰了萧大人的兴致,你小子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后,催促着丢下短刀的青鸾:“走吧姑娘;” “哼~” 青鸾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这才磨磨蹭蹭的与众人站在大道上; “哟~老三,他还瞪你呢;” “哈哈哈,被小娘们儿瞪上一眼,这感觉也是不错的嘛~” 虽然断后的十个人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但出鞘的弯刀一直没有收回去; ...... “萧大人,一人想逃,被射杀,其余受俘;” “杨琦,绑了吧;这些江湖人,谁知道有没有出其不意的下三烂手段,我可是很怕死的;” 萧御一句玩笑话,杨琦咧着嘴应下!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这些江湖人有什么不一样,哪里来的胆子这么点人敢对我们下手;”、 “嗯;” 王音希微微点头:“其实,我很好奇,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她是什么身份;” “哦?” “从她的表现气质上看,和那些草莽有着很大的区别,恐怕不是简单的江湖女子;” 萧御耸耸肩,有些不以为意:“这还不简单,过去问问不就好了;这细皮嫩肉的,我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如此可人儿,你舍得用刑?” “她都准备要我命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 迈着胜利者的姿态,萧御带着得意扫过这些人:“啧~都说说看吧,什么身份?” “这位爷,这是误会啊,我们就是过路人;” “是啊,爷,你们误会我们了;” 一群人喊冤,萧御脚步停在那个大胖子身前,抬手取下他头上的帽子,看着光头上的戒疤:“大和尚,是僧衣不好穿,还是袈裟不好披?还是说,你这和尚的身份,见不得人?”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乃是游云和尚,只因僧衣破烂不堪,这才换上俗家衣衫;” 听着大和尚很合理的说辞,萧御配合地点了点头:“嗯,说得在理;” 就在这些人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萧御转头看向杨琦:“杨琦啊,前面到哪儿了?” “旌阳县!” “这样,我也不为难诸位,到了旌阳县,在那儿要是能查到诸位的身份,我便放了你们,如何?” 萧御一句话,让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有几人眼底深处已经有了几分绝望; “萧施主,贫僧还赶着去前面云浮庙中祭拜佛祖,耽搁了时日...” “大和尚,你怎的知晓,我姓萧啊?” “这~” “看样子你也是老江湖了,以后编瞎话,多想会儿~~~哦,与你说这些做甚,你们这群人也没什么以后了!” 说完,萧御很是失望地摇头走开,吩咐道:“将他们拴在马后,到了旌阳县,依律行事!” 一听还要到旌阳县,杨琦当即提议道:“大人,费什么事,不如就在这儿~” 说着,做了个手刀下切的动作; “杨琦,要是你挖坑埋,我没意见!” “额~大人英明!” 说完,萧御有些失望地看向最让他有兴趣的女人; 都说江湖之人、逢人便是江湖好汉,名号叫的一个比一个响,萧御还以为这些江湖之人有什不同呢; 现在一看,有些失望; 青鸾看着萧御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朝着自己走来,有些不自然地退后两步,绝美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害怕,轻抿着嘴唇,不敢与萧御对视; 等萧御近前,她带着害怕的腔调,怯生生地开口:“你、你要干什么?” 说完之后,她浅浅抬起眼眸,瞄了一眼萧御之后,又连忙低下头,活生生像个受伤的兔子; 一直跟在萧御身旁的王音希,见状,眉头皱起,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同时,眼神不断地在她身上扫视,从头到脚; 当她看到眼前女人脚上穿着的鞋子后,脸上的疑惑更甚,抬手唤来许洪,吩咐道:“许洪,随我来!” “是,夫人!” 看着王音希迈步朝着茶摊走去,许洪招呼着许山,连忙护卫在两侧; ...... 萧御看着离开的王音希,他便知道,自己这位聪慧的夫人,一定发现了什么,也不去管,反而看着眼前这位表现出一副娇滴滴模样的女人,言语中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轻佻:“这位小姐,你大可不必害怕,你与他们不一样;” “怎、怎么不一样?” “呵呵,在本公子这儿,漂亮的女人,总是有优待的,尤其是像小姐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本公子的优待就更多了;” 说完,萧御带着些许傲气:“本公子萧御,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啊?” “我、我叫柳如烟,他们都叫我青鸾;” “柳如烟,多好听的名字啊;小姐本为佳人,为何与贼同行啊?” “我、我...” 说着说着,这位柳如烟小姐,眼泪就下来了! 第56章 牵扯到了大梁 “如烟小姐,别着急慢慢说,还是那句话,小姐的这副模样,让我很有耐心;” “奴、奴家是他们掠来的,他们说,让...” 还不等这个自称是柳如烟的女人说完,边上的一人就不干了,当即大喝:“臭婊子,要不是你~” “啧~” 还不等那人说完,萧御一声不耐烦的轻啧,边上的陌刀卫倒持刀柄,狠狠一击撞在那人小腹上; 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便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开始抽搐; “如烟小姐,你继续说;” “他们让我勾引大人,然后...” 然后什么,萧御自然知道; 听着柳如烟说完,萧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眼前的美人儿之后,无不认可地说道:“嗯,他们如此安排,确实说得过去,你这副模样,本公子确实很喜欢;” 看着柳如烟还要说什么,萧御抬手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好了,可着扬州城打听,本官向来讲究公平,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说完,迎着柳如烟那一双充满希望与崇拜的眼神,转身朝茶摊外走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王音希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收拢在一起的短刀和那一顶勾着轻纱的斗笠沉思; 看着萧御站在自己边上,开口打趣道:“怎么?调戏完了?” “啧~” 萧御眉头一挑:“这是陌刀卫左镇抚使对嫌犯的审讯,怎么能叫调戏呢?” “好好好,审讯~” 跟着萧御过来的马五,听着萧御和王音希之间打趣,脸上的为难多了几分,但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大人;” “嗯?马五,你有发现?” “是,先前我和九位兄弟截断后路之时,近距离观察过,那个女人...在事发之后,选择的位置非常有利,在被我们包围之后,戒备的动作,很专业!” 听着马武的一番说辞,萧御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马五,稍稍提了提声音:“马五~” 有些忐忑的马五瞬间站直了身子; “你小子,一看就不是当官儿的料,上官的雅兴你是一点都不顾啊;” “卑职~卑职知错!” 看着马五脸上的局促,萧御摆了摆手,脸上也浮出几分笑意:“行了,别紧张,你小子不是当官儿的料,但作为军士,你小子很出色嘛;怎么样,这档子事儿完了之后,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萧御这番话,说得明白,边上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萧御啥身份他们一清二楚,跟着这位,前途比窝在陌刀卫好了不知多少倍; 马五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不住,抬手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大人给我脸,我肯定兜着~” “呵呵,好;” 说完,望着自己身边这七八个陌刀卫,大手一挥:“行了,都有点眼色,没看到老子要跟媳妇儿说点悄悄话么?麻溜的~” 一句话,众人嬉笑着一路小跑; 等萧御昨晚这一切,王音希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可以嘛,你这位萧公子,也知道用话来笼络人心了;” 就单单萧御说的那一句话,很是拉近这些军士同他这个国公之子的距离; “这不是有个女先生教的好么;” “德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萧公子还油嘴滑舌的呢?是不是在我面前一直都板着呢;” “嘿嘿~” 萧御抬手揽过肩膀,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嗯...我滑不滑,你没试过?” 王音希大大的白眼是对萧御恬不知耻的无语; 手肘轻顶,弩了努嘴:“不开玩笑了,说说吧,你这个从四品,对那个美人儿审出什么了?” 一听这话,萧御脸上的轻浮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阴狠; 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开口道:“嘴里一句实话没有,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想方设法地施展着那狗屁美人计,咱看她长得好看,她却惦记着咱的这颗人头;” “哦?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中计的模样啊;” “那是,也不看咱夫人是谁,区区美人计,吾弹指可破;” 明目张胆地夸奖一番身旁佳人后,萧御脸上总算挂上了几分正经模样:“这女人不简单,一个江湖女子,抛开长相不谈,论心智,可比那一群男人来得强; 不过,我倒是想不通,我和她之间,哪来这么大的仇?” “我觉得,那个女人,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江湖女子;” 王音希一句话,萧御认同地点头:“看你在这边磨蹭,我就知道你有发现;” 王音希一阵沉吟后,开口说道,并没有开口说她发现的线索,而是转头看向萧御,劝阻道:“夫君,要不,我们折返回扬州吧;” “吾~” 萧御并未拒绝,而是问道:“说说你的看法吧?” “那女人,开口的第一句我便听出了几分不对劲,一个江南地带的游侠儿,言语中带着几分大梁西僵地带的口音;” 听到大梁,萧御眉头一挑,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而王音希继续开口:“你看到她脚上穿着的鞋了么?那一双云路绣花鞋的面料,做工精美,条纹勾勒精细,那是大梁产的熟丝;眼下两国敌对,想要在大楚地阶上找大梁熟丝,可是不易; 而这种熟丝虽然精细,不似江南三地的生丝耐磨,那女人脚上的鞋子,磨损很小,只有一种可能;” 萧御明白了过来,接上话茬:“那女人才从大梁地阶过来不久;” “对,你在来看;” 说着,王音希拿起围着纱巾的斗笠,以及丢在地上的那一柄短刀和扣在桌底的长剑,这三样依次排开,摆在萧御面前; “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这几样东西,都能看出大梁的痕迹,尤其是这顶斗笠,编造手法和痕迹,都非常明显!” “你的意思是说,咱被大梁盯上了?” 萧御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不应该啊;” “没什么不应该的,我想,大梁在京城当中的探子,定然探查到了不寻常;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大梁这会儿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叩关! 你死了,父亲活着,放眼整个天下,只有大梁最开心,父亲和你在西定府的将军心中有什么分量,你是知道的,你身死,外加我父亲被皇帝赐死的这条引子,绝对能引起西定府将帅对大楚的怒火; 如此以来,坚如磐石的西定府防线,可就不是大梁越不过去的天堑了! 从这一角度来说,杀了你,比杀太子的影响都大!” “那也不应该啊,我这么重要,就派来这么一个女人?这他妈是有多看不起我?而且,这种手段也太...幼稚了吧?” “夫君,你是不是忘了,一连六七天,一直到都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昨日一动身,便是五十陌刀卫护身; 眼下京城当中风云幻变,西定府防线必然有旨意加强防务,探子并不好容易通过,我估计,这位美人儿能过来,她的女人身份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想必你也知道,关隘排查,年轻力壮的男人是排查的重点; 假设她先前一直潜伏在扬州,她打探消息外加布置,已经很快了,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布置; 再说了,上来就是美人计,看来对你的了解还是很多的;知道你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听着王音希鞭辟入里的分析,萧御有些烦得抹了抹脑袋; 转头看着放弃祭奠亡父,以自己安全为主的王音希,萧御下定决心,再说了,身边有人护卫,一般的危险,不足为惧; “明空,我决定了;娶你的时候,没给老丈人上聘礼,也没给他老人家磕一个,现如今,我这个当姑爷的,总该在坟前祭拜一番;” “夫君,你~” 当萧御不叫夫人,改叫她的字后,王音希就知道,萧御下定了决心; 还想在劝,却被萧御挡住:“你不是一直给我领兵当将军做准备么?要是这么点危险就吓退一个未来的将军,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这个理由,王音希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在出声; ...... 事情说定后,萧御转头看着柔柔弱弱,美艳绝伦的“柳如烟”,眼神中哪里还有先前面对面时的轻佻; “杨琦!” 听到萧御声音的杨琦小跑过来:“大人!” “那一群男人绑在马后,至于那个女人么~路边找个有坑的地方,剁了之后就地掩埋!” “啊?” 杨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男人带走女人杀了? 反了吧? “你啊什~” “夫君~” 就在萧与不满杨琦的反应,冷着脸催促的时候,王音希开口拦住了他; “怎么了?” “等到了旌阳县再说吧,有些事儿,我想和那女人聊聊,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萧御有些不赞同:“有这个必要么?那女人一看就是嘴硬的货色,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一刀剁了省事儿,那女人不像个省油的灯,万一出点别的幺蛾子...” “夫君,也就半天时间而已,耽搁不了多久,再说了,说不定我就能让她开口;她要是吐出点情报,我们就会安全不少;” 王音希都这么说了,萧御也点头应下:“罢了,杨琦,将所有人拴在马后带走吧,对了,这个女人,一定要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是!” 杨琦高喝一声,麻溜离开; 萧御的这个命令,就比之前的那道命令合理多了! 第57章 致命的疏忽,新思路 萧御给杨琦下令,可没有压着声音,那位自称是“柳如烟”的小妞儿,脸色神情立马就变了,眉眼间哪里还有半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一双美眸紧紧盯着从茶摊折返回来的萧御,想要引起萧御的注意,只可惜,萧御瞄都不瞄一眼,径直带着王音希上了马车; 而横在路上的大车,被轻易推翻在地,让开道路; 嗯... 要说这个柳如烟和旁人没有区别,还是不对的; 其余男人都是被栓在马队末尾,只有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女人,被拴在前面二十骑,身后就是许家四兄弟和拉着萧御的马车; “嘿,我说王权儿,你小子马后面不就栓个女人么?都出发了,嘴该闭上了吧?也不怕杨丛的马粪灌你嘴里;”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啊,觉得你就是嫉妒,我嘴里吃马粪怎么了?我后面还跟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张着嘴吃老子的马粪呢...” 拴着柳如烟的王权,悠哉悠哉地感慨道:“哎呀,我要说,咱张头儿天生就没有享福的命,咱哥几个,跟着萧大人出来算是走了好运了; 事少钱多还威风,不比窝在京城舒服?张头儿去了京城没回来,我估摸着又有苦差事了;哪像咱们,吹着小风,悠哉悠哉;” “是啊,尤其是你小子,还能遛遛美人儿...话说张头儿走了有五六天了吧?” “要么说他没享福的命呢,刚去就遇上事儿...哈哈哈...” ...... 马车当中,听着粗鄙军汉不拘一格的豪迈聊天,萧御窝在马车当中会心一笑; 刚想起身坐在马车头上,看一看前面娇媚又狼狈的身影,在和这群汉子聊聊不堪入耳的浑话... 才起身,一道灵光猛然掠过,和王权闲聊的宋安,一句张合回京五六天,提醒到了萧御; 起身之后,又坐会到车厢里,深吸一口气,眉眼间,明显带着心事; “夫君,你在担心前路么?” 王音希还以为萧御怕坐在外面会有危险,这才起身后又重新坐下; 萧御微微摇头:“不是,只是我猛然间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哦?什么事儿?” 萧御也没有瞒着王音希,他倒是很需要王音希为自己分析一番; “你刚才说,那个女人是从大梁过来的,原因是京城当中时局动荡,但...你没觉得,她来得太快了么? 就算大梁在京城的探子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大梁境内,安排人手,设法过关,赶赴江南,然后聚集江南这边的绿林人手...” 萧御说着,王音希变了脸色; 萧御稍微一提点,她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这一切看似很合理,但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东西:时间! 从京城的消息传递到大梁,然后从大梁折返至江南,中间还要穿越两次大楚看守最为严密的西定府防线; 莫说六七天,这一套流程做下来,十六七天能完成都算高效! 况且,细算下来,京城动乱的消息,是他的那一道折子递上去、张合送抵京城的时候发生的; 第二天,丞相李同光就被赐死了; 而京城当中的所有势力,都将皇帝赐死李同光作为“皇帝不行了”的标记; 某种情况上来说,是皇帝一手促成了京城动乱; 张合没有返回,同样很值得商榷... ...... 京城当中的坑,是皇帝亲自挖的,但这个坑,是要埋谁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不怎么听话,喜欢暗搓搓搞事情的三皇子楚治; 而萧御这边...又是谁呢? 皇帝? 应该不是,就算皇帝用这种手段,也不会派这么愚蠢的人来,能让他萧御一眼看出破绽的人,说上一句“垃圾”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这个人的意图还是很明显的,杀了萧御,罪让大梁背,然后从大梁的身份逆转萧御这个人死后引动的一系列问题; 陷入沉思的萧御和王音希,几乎同时抬头,而后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轻声说道:“太子~” 从受益的角度来看,萧御死在这种情况下,无疑对他更加有利; 但... 一向忠厚的楚长,能做这种事儿么? “多亏你拦着我,没有在刚才一刀剁了那个女人,不然,咱连个苗头都没有;” 王音希认同的点了点头:“嗯,看来,我们破局的办法,就在那个女人身上;夫君,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感觉皇帝在装病,为的就是看,谁会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然后,扫清障碍;” “嘶...看来,三皇子楚治,要遭殃啊;” “他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恰好在我们奏折送抵京城之时搅动风云,是赶巧了,还是从我们的折子上看出了什么;” 萧御皱着眉头回想了一遍,喃喃道:“赶巧了吧?我们的折子没道理啊?” “那未免也太巧了些,算了,先不想这事儿了,皇帝的心思可不好猜,要是父亲在,说不定能看透几分;” 说到这儿,王音希将话头掐住:“夫君,等下到了旌阳县,你吩咐外面的兄弟们,安排好人手值班守夜,多事之秋,不可大意!” “好,他们会自行守夜的,到了我在吩咐几句;” “嗯!” 第58章 青鸾的强悍 旌阳县的大牢当中,迎来了一批新客人;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是那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美娇娘“柳如烟”~ 受萧御的特别关照,这个女人在臭气熏天且肮脏的大牢当中,还是有了些优待,在男监一群饿花了眼,想瞎了心的犯人当中,她有了自己的专属牢房; 一个居于中间,旁边都是成群死囚的单独牢房; 一看这模样的女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侧肮脏的囚犯如同恶狼一般模样,双目赤红地盯着被粗壮栅栏隔开的美娇娘; 不断吞咽着的口水将他们眼底的欲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嘴里粗鄙下流、充斥着对女人极致侮辱的词汇悉数涌向女人的耳朵里; 自从被关进男监牢,青鸾的眼神中就没有了面对萧御时的媚态,转而变为冷漠与坚韧,进了监牢,就在中间盘膝而坐,仿佛一路上被战马拖拽奔跑的疲惫不存在一样,只是...呼吸的急促与粗重,难以掩饰; 囚犯的言语羞辱仿佛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影响,闭上双眼,调息休养一路而来的疲乏; ...... 对于这群秋后就要上断头台的死囚来说,青鸾这般模样气质的女人,莫说接触了,就连画中的女子,都逊色几分; 渐渐地,双目赤红的囚犯开始扯动腰间绑缚的布带,一张脸仅仅卡在栅栏当中,手自然而然地伸向下面; 青鸾平静的脸上,微微皱起眉头,躬下身子,绑在一起的手在地上摸索,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块被她捏在手中,手指发力,猛然朝着一旁甩动; 噗~ 一声不算大的声响被淹没在剧烈嘈杂的重呼吸和下流侮辱声当中; 那个叫喊最欢,率先扯动腰带的干瘦男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地,一缕猩红的鲜血顺着面颊留下; 整个人当即软趴趴的顺着栏杆瘫软在地上; 直到这时,小头控制大头的死囚,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左眼洞穿,死在地上的同伴,眼神中的欲望与疯狂这才被一丝丝的清明所取代,再然后,是从眼底升起的恐惧;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疯狂,纷纷缩在一旁; 是死囚不假,被关在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的大牢当中等死也不假,可...能够苟活些时日,谁愿意现在就死呢; 弹指杀了人的青鸾,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做一样... 诡异的安静在大牢中,显得很突兀; ...... 萧御这边,赴完宴席,微醺的萧御和王音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时,许峰快步走来:“少爷,那个女人,在大牢杀人了;夫人的计划,并没有奏效;” “嗯?” 萧御有些不明白,一个绑住双手,单独关押的女人,能杀人? 王音希同样有些奇怪:“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许峰将狱中看到的一幕说出来后,萧御和王音希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后怕; 一个小石子儿,就能杀人? 还好,先前在茶摊前,他们足够谨慎,并没有因为是个女人就掉以轻心; “看来,来人是个高手啊,还好我们处理的足够好;” 感叹一句之后,王音希稍稍沉吟一番,开口吩咐道:“被我们栓在马后面跑了那么久,武艺在高的人,恐怕腹中都饥渴难耐;许峰,再麻烦你一趟,给她送些吃的过去,切记,食物一定要干,最好是干面,里面多加盐! 等她吃完,将她绑好继续拖在马后面,焅干她,让她极度缺水;” “是!” 许峰领命下去安排; “夫人,我觉得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牢房刑具伺候一遍,什么话问不出来?” “要是那个女人是寻常江湖中人,自然没问题;但那个女人,一看就是某个人派来的刺客,弄不好还是个死士,肉体上的折磨,对这种人来说,效果微乎其微; 一旦大刑伺候下,伤了筋骨没问出来话,是很耽搁我们的行程的;杀了线索就断了,也不好;对付这种人,得慢慢磨; 我敢断定,这位‘柳如烟’,还憋着杀你的心思呢;” “啊?不会吧?” “一定会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同党;夫君,你等下让杨琦动动吧,带着人手跟在许峰他们后面,看看有没有人来解救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 要是没人来,我们就得当心了;本来我以为今夜能睡个好觉,但她在狱中的这种表现,我还真的有些害怕;” 王音希神神叨叨地说完,踮起脚尖,附在萧御耳边好一阵嘀咕; ...... 深夜,马蹄声与女人的娇喘响彻在旌阳县那坑坑洼洼的大街上,口干舌燥的青鸾痛苦地舔着嘴唇,中午温润的嘴唇,已经开始干裂,每呼吸一口气,喉咙和胸膛就火辣辣的疼; 身上的汗也干了,紧贴在身上的衣裙,仔细看去,有一圈儿明显的汗渍; 黑夜遮掩的房梁上,一群人轻身行走在上面,快速迈动的脚步并没有踏响瓦块,翻墙过户,众人停留在一处高于周边房舍的建筑顶上; 这是泾阳县的官家驿站,也是萧御休息之所; 丑时~ 万籁寂静,秋后蝉儿的叫唤也有气无力; 三名黑衣人熟络地跃下房顶,轻轻的落在楼梯上,猫着身子往上面探了一眼,没有发现护卫之后,缓缓从腰间抽出短刀; 弓着身子缓缓行进,贴着房门走的他们还能听到边上房间中传来的鼾声... 短刀插入门缝,撬开房门,就在推门而入的瞬间,一柄长刀猛然出现肩膀上,紧接着,院中火把亮起,埋伏在两侧房屋的陌刀卫瞬间涌出; 嗖嗖嗖~ 几声弦动,房梁上的余党捂着胸前的箭矢,从上面滚落; 事情败露,这些黑衣人既不跑,也不攻,拼个鱼死网破,反而齐刷刷的用力一咬~ 三五个呼吸,黑血从嘴角流出; ...... “他妈的,果然是死士,你又说对了!” 王音希没有回答,而是越过萧御,立马下令:“许洪,你快些去许峰那边,看看有没有这种情况,然后立马来报;” “是!” “许峰那边不是也安排了人手么?” “我倒是希望看到那边出事,怕就怕那边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 “啊?” 萧峰有些没转过来弯儿; 没发生这种事,不是好事情么?怎么还担心起来了? 第59章 敲开嘴巴 “那是因为,他们还有后手,今天的这一次袭杀,只是试探;” 王音希说完,去了没多久的许洪立马跑回来:“公子,许峰那边一切正常;” “果然~” 王音希脸色有些不展,但还是吩咐道:“许洪,今夜就得辛苦你们了,你们几个轮番溜那个女人,不管她求不求饶,都无需理会;要是她实在跑不动了,就把她绑好放在火堆旁烤;总之,千万别让她沾水!” ....... 陌刀卫轮番守夜,折腾了半宿的萧御,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日上三竿,才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身上尚未褪去的疲乏,深吸一口气,还是从床上翻了起来; 左右寻顾,破天荒的没有看到王音希,萧御甚至有几分不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夫人的日子了; ...... 驿站院子中,王音希坐在椅子上,望着趴在地上,连说话都没有力气的柳如烟,微微摇头; “啧啧啧,长成这副模样,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何苦呢?” 看着被绑成粽子模样的女人,王音希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当着她的面,将一盆清水,缓缓地倒在她身前; 全身上下都被紧紧捆起来的青鸾,躺在地上不顾已经彻底疲乏的身子,不断地向前挣扎,就像够到从她眼前倒下来的水流; 用尽全身力气够到流在地上的泥水,想也不想的就准备将脸扎下去; 王音希随手一挥,许洪猛地一拉绳子,青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只问你一遍,你的名字,你的任务,以及,你的身份!” 依旧安静的院落,沉默代表了一切; “很好,是你自己放弃了喝水的资格;心里可别埋怨我;” 说完,对着许洪吩咐道:“今天继续;” “是!” 虽然嘴上说着继续,但今天,许洪马背上,驮着许多水囊,跟着马匹艰难走路的青鸾,望着从自己眼前流下来,却始终落不到自己嘴里; 火辣辣的嗓子更加痛苦,对于水的渴望正在一点一点击穿她的心里防线; 一直到中午... 她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水~~~” 王音希手里拿着茶壶,慢慢靠近:“告诉我你的来历,以及你的任务;你不仅能喝水,你还能活着~” 或许是最后的执念,王音希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但...这个女人能够开口,就是好消息; 提起茶壶,水流慢慢落下,充满诱惑的声音在青鸾耳边响起:“你在坚持什么呢?人活着,你的坚持才有意义,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样的女人,老天爷将你生的如此漂亮、美丽、高贵,你就该拥有一个舒服顺畅的人生,你效忠的主子,无论将来有何成就,你依旧什么都得不到,因为,你只是一个女人...你现在坚持的,没有任何意义...” 王音希的话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似大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抡在青鸾的心里,极度缺水和身体上的疲乏,将她的精神折磨得不堪一击; “给~我~水~~~” 干枯的嗓子,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王音希闻言,嘴角扯出一抹笑,总算是有所收获了; 这一次,她不将水倾斜在面前,而是顺着青鸾的头浇下; 仰起头,感受着生命甘泉落在自己嘴里,然后流过干涸的嗓子,滋润着五脏六腑... 一股活过来的念头,从她的心头涌起,然后,贪婪的享受着这股滋味儿; “呼~呼~呼~”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王音希也不着急,一直等她呼吸顺畅后,这才不急不缓地慢慢开口:“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我不叫‘柳如烟’;” “我知道,这个名字,很不适合你;说说吧,你的来历;” 王音希听到这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心中便有了大概,她言语中容易让人误会的大梁西疆口音,没有了; 青鸾认命般地开口:“我叫向谣,代号青鸾;这一次下江南,就是为了刺杀萧御,然后嫁祸给大梁;” “向谣,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配;说说我不知道的,比如,你们的后手是什么,指使你的人,又是谁!” “我们来了有十五人,计划中,是我利用美色接近萧御;那群江湖人士,是我抵达江南之后花钱招募的;为的就是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一旦成功,我会留下属于大梁的证据,让人误判;” “指使你的人,是谁?” 向谣摇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在组织当中,只是小角色,因为萧御好色,所以才派遣我来行动;” “你们是什么组织,叫什么,在什么地方!” “细雨堂,杀手组织,总部在什么地方,我并不知情,但联络的地点,在京城外的大相国寺;” 听着向谣的说辞,王音希倒是没有多少失望,能够确定她背后之人是京城当中的某位人物,就可以了; 这个向谣要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是谁指挥的,那她反而不信; 但凡有野心做大事的人,决计不会犯下这种“愚蠢”的失误; 忽然,王音希想起了她漏掉的一点,怀疑的目光审视一番后,这才开口:“你昨日在狱中杀了人,手段很是高明,为什么在昨天的袭杀中没有展示? 最起码,用命搏一搏,是有机会的!不说杀死,起码能跑!” 一说这话,向谣当即嘴角露出苦笑:“计划中,是我用美貌钩萧御过来,然后我故意大声说上几句带口音的话,让同行的陌刀卫听见之后,在出手击杀;然后遗留兵器斗笠,来达成目的; 眼见萧御不上钱,我打算以身犯险,按照目标萧御的好色,指定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你没有想到,萧御不好色了!” 第60章 谣言四起,局势转变 王音希一句“萧御不好色了”,让向谣顿时无语,眼神中第一次浮现茫然之色,她一直对自己的身段样貌很有信心... 可王音希并不满足,而是继续问道:“你说你们一行人来了十五六个,其余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可能城里还有...昨天半夜有人来解救我,被我劝退了;” 向谣虽然说得很多,但...没有太多高价值的东西,不过能佐证是大楚京城当中的人来搞事情,就已经可以了; 而且,这个人,绝对是某位皇子; “多事之秋啊~” 王音希自顾自地感叹一句后,并未给向谣松绑,只是安排人给她准备些饭食茶水; “我什么都招了,你为什么还...” “嗯~~~你不知道那句话么?” “什么话?” 向谣大大都眼睛中满是疑惑,按照规矩,她应该给她松绑,然后她转换阵营,为她做事才对,怎么... “呵呵呵呵,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没骗你,但,我怕你骗我;你这样弹指杀人的手段,我很忌惮;” 王音希的忌惮不无道理,一个昨天有机会逃出生天的人,却拒绝了这个机会,这很难不让人有所怀疑,她受尽折磨依旧要当阶下囚都目的是什么; 毕竟,昨天向谣就已经知道了,萧御对她的美色毫无兴趣; 可她宁愿忍受折磨,这很奇怪; 王音希弄不清楚这件事,向谣就只能被绑着; ...... 而在京城当中,萧御这个负责查案的钦差大臣私自离开扬州的消息伴随着在路上遭遇刺杀的消息立即传遍京城;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有人想要让战功赫赫的护国公萧晃绝后; 砰~ 承德殿内,皇帝楚驷愤怒的将案桌上奏折扫向别处,一双龙目死死盯着站定在下方的楚风,一字一句开口道:“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回陛下,早上京城当中的市井茶楼均在谈及此事,由于涉及萧御,陌刀卫不敢有所有隐瞒...” “好一个市井,好一招妙棋,朕还没死呢;楚风,你马上安排下去,让陌刀卫、不,点起一百宫中禁军,立马去保护萧御,告诉禁军将士,萧御死了,所有人,全部陪葬; 还有,让陌刀卫,立马入驻武威侯府,平南侯府,定西侯府,从西定府奉旨入京的三位侯爵之子,不能有任何危险;” “是;” 楚风领命而去; “王怀海~” “陛下!” “走暗线传令,让楚雄暂缓行事,同时送去圣旨,必要时,可护送萧晃绕过京城,直接坐镇西定府;还有,让朕的三个逆子,立马滚过来见朕;” 听着皇帝的吩咐,王怀海不敢有半点迟疑,立马领命行事; 随着楚风、王怀海的相继离开,偌大的承德殿内,空无一人,楚驷坐在龙椅上,喃...喃道:“老东西,朕让你死的时候,你一直不死,你现在死不得了,可千万别出事啊;” 一阵呢喃后,楚驷缓缓闭上双眼靠在龙椅上,脑海中不断闪过他的三位好儿子,思索着究竟是谁,敢用大楚的江山来赌; 首先,太子并不在他的怀疑范围内; 剩下的老二楚顺,楚治,好像都有嫌疑; 慢慢地,又联系起京城武将太过于平静的消息,他本能地觉得,一桩足以颠覆大楚的阴谋正在酝酿; ...... 正这么想着呢,太子楚长,齐王楚顺,靖王楚治三人,联袂而至; “儿臣~~~” “免了;” 楚驷叫停假惺惺的问候; 视线不断地在他们身上扫过,最终,他将视线放在了老三楚治身上,淡淡的开口:“老三啊;” “父皇~” “你想当皇帝么?” 楚驷这句话,语气在平淡不过,但落在楚治耳中,却是滚滚沉雷; 噗通~ 二话不说,立马跪倒在地:“父皇,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万寿之躯~” “万寿之躯?你的意思是朕不会死?那你大哥,咱们的太子殿下,岂不是非常失望?我再问你,想不想当皇帝,朕死不死,无关紧要;” 这一刻,只有天知道,楚治有多想大声喊出来:“他想当皇帝,他做梦都想成为九五之尊;可...” 无论心里如何希望,但他,此时此刻,却连忙叩首:“儿臣不想;只有大哥登基,我大楚,才能一统天下,才能绵延万世!” “真心话?” “这话,实乃儿臣肺腑之言~” 望着跪倒在地口称不敢的楚治,皇帝眼中没有半点波动,微微侧目,将视线转到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楚顺身上,或许是心底带着心思,皇帝此时望着下面乖巧温顺,一直以来给人一种怯懦形象的老二,他的这副模样,让他联想到了隐忍; 一个忍常人所不能忍的老二,会是策划这一切的黑手么? 假如他的温顺与怯懦都是装的呢? “老二啊~” “父、父皇,儿臣在!” “嗯;” 楚驷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看着下面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回答的楚顺,楚驷随口问道:“老二,这些年你过得辛苦吧?” “儿臣不苦;” “老二啊,有时候,大可不必压着自己,你是朕的儿子,我大楚的王爷,论身份,普天之下,一等一的尊贵,可你为什么活得这么窝囊呢? 你看萧子安,不过一国公之子,在京城当中横行霸道,万事无忌,似他这般模样,才不枉父辈搏杀一世的功名嘛!活得快活,活得肆意,这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嘛!” 居高临下的皇帝言语当中提及萧御,他明显看到,太子楚长在听到萧子安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撇了撇嘴,似有不屑; 而现在还跪在地上的老三楚治和躬下身子的老二楚顺,他却看不真切了; “儿臣、虽不及大哥、三弟般聪慧,但儿臣也想为我大楚社稷操一份心,出一份力,纨绔子弟的声色犬马,并非为儿臣所愿;” “嗯、心系大楚,怀有家国,胸有天下啊;老二,你想过当皇帝么?我觉得,你当皇帝,一定比你大哥做得好;他不及你!” 一句话,老二楚顺同样跪倒在地; “不不不,大哥是太子,我、从未这么想过;” 砰~ 楚驷猛地拍响桌案,厉声呵斥道:“你没想过,但你做了;朕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对远在江南的萧御下杀手的同时,要在京城当中散播谣言? 你难道以为,朕让京城武将掌兵,你就能看到希望了么?你以为,一个窝在府里的人,就能躲过朕的监视么? 你以为,萧晃愿意看到他亲自带兵打下的天下,会因为一个鼠辈,而重新陷入混乱么?” 第61章 事情闹大了 皇帝的反问振聋发聩,楚顺一遍一遍的叩头,口称冤枉; 太子站在身侧,既不开口劝阻,也不为楚顺开脱,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 他不是傻子,今日谣言起于市井,他便知晓了,一个能自损大楚边疆防线的人,不论他是谁,都该以叛国罪论处; 而他的心中,自然有着他的考量; “老大~” “父皇;” “朕的身体不行了,时间不多了,你好好想想,日后登基,如何面对萧晃这位开国功臣,因为你弟弟的愚蠢,西定府的骄兵悍将,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 楚顺的喊屈叫冤,并未引来在场任何人的视线,老三楚治,冷汗已经将脊背打湿,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动作,心中却涌起一种极致的畅快; 阴差阳错之下,萧御,站在了他这边,而萧御的立场,就代表了护国公萧晃的立场;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老二做的,但皇帝如此一言,屎盆子已经扣在他脑袋上了,谁来也洗不掉,待到萧晃回京,一切...就有了新的变数! 整个大楚,或者说整个世界,无论是北疆外的蛮子,还是伫立西侧的大梁,只要老一辈的人还活着,就没有任何人敢去质疑萧晃在大楚士卒武将心中的地位; 大楚军神~ 有起错的名字,从来没有喊错的外号; ...... 大楚这几日开始动荡,作为宿敌的大梁,终于将传来的消息确认无误; 西京,一个规模不输大楚京城的城镇,便是大梁的都城; 和垂垂老矣的楚驷不同,大楚的皇帝,年不过三十,年富力强,登基七年,朝堂稳定,吏治清明,而大梁皇帝林羽,却拥有一颗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宏伟目标; 只占有大周覆灭后的半壁天下,大楚皇帝楚驷年老体衰,或许能满足,但他不是; 昔日里始皇帝一统天下,后继者无论如何分裂,大一统都是刻进骨子里的传统,削肉刮骨都无法更改; 林风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剑眉星目下的面容,无时无刻表露着刚毅与睿智; 此刻稳居龙椅,望着下面的官员,询问道:“线报可是真的?” “陛下,千真万确,我大梁在大楚京城的探子,纷纷来报,三支不同的暗线均发来同样的信息,并且,已经确定,大楚丞相王同光被楚帝赐死,大将军萧晃,被发配至北疆防线,居于楚雄麾下,手中并无军队;” 说到这儿,站在下方,身穿朝服的大臣,缓缓抬起眸子,眼眸中是压制不了的野心,直视龙椅上的林风,一字一句开口道:“陛下,如此情况,对我大梁来说,机会到了!” “是啊,机会到了;” 林风念叨一句,当即下令:“传朕旨意,大梁上下,各地府兵,整顿军马;户部向东荒关增发粮草,所属各处,秋收之粮,验收核查后,不必运抵京都,立马改道东防线各处关隘; 令,京都轻骑将领韩力,率领本部轻骑一万骑、重骑三千骑,立即赶赴东荒关,归属大将军林天麾下; 告诉林天,一旦机会来临,不必等朕旨意,立即发兵大楚西定府;” “是,臣这就去办!” 大梁丞相赵轩就要领命而去,着手准备; 林风却开口叫住迫不及待的丞相:“赵丞相,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想尽一切办法,给大楚境内增派人手,多在途中设置中转站,大楚京城当中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出现在林天手上,尤其是大楚皇帝驾崩的消息,更是重中之重;给朕的消息可以慢,但林天的消息,必须要早,要快,要准确; 七年前,朕登基始,大楚西定府派遣七万步卒,两万骑兵扣关,美其名曰:给朕的贺礼;多亏大将军林天拼死抵挡,这份贺礼才没有出现在朕的面前;如今,也该轮到我大梁,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了;” “陛下放心,这份礼,我大梁一定还的漂漂亮亮!” ...... 和大梁相比,大楚皇帝早就没有了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一门心思的想要保存他楚家的基业顺利继承;大楚朝堂的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在审时度势,挑选着各自效忠的对象,就等时机降临,做一做从龙功臣; 担任着守卫大梁的西定府将领,忧心忡忡,兵饷短缺,甲胄军械,老旧破损,军心日趋消散...纵使他们全力维持,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老功臣死的死,外放的外放,带领他们推翻大周,建立大楚的功臣尚且如此,他们,将来能有好下场么? 狡兔死,走狗烹,向来便是如此; ...... “张合!” 在陌刀司忙碌的张合,听见楚风的声音,连忙起身:“首领;” “你放一放手里的事儿,你和萧御熟悉,门口有一百御林军,领军之人乃是御林参军周元,你速速与他一同追上萧御,务必保护萧御安全;” “啊?萧大人不是在扬州么?” “哼,他带着五十陌刀卫赶赴中原,去祭奠王同光了;你同御林军日夜兼程,务必早早赶到他身边!陛下有令:萧御身死,护卫的陌刀卫、御林军,统统陪葬!” 说到这儿,不等张合领命,楚风不放心的继续嘱咐:“御林军都是粗人,你要打起精神来,到了萧御身边的时候,一切用具,都要严加排查,尤其是饭食,必须验毒;” “是,属下必不负首领所托;” 第62章 萧晃的逆鳞 京城当中的流言,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快速飞往大楚各地; 其中,自然有大楚王爷楚雄坐镇的北疆防线; 自从收到王音希这个儿媳妇儿送来的虎皮之后一直抱病在床,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的萧晃,在确定了消息的真假后,彻底怒了; 他打拼了一辈子,为的不就是萧御这个萧家的独苗苗么? 和根系庞大的家族不同,萧家这一脉,就是萧晃一个人从底层一刀一刀搏杀出来的,整个护国公府,除了萧晃,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萧御了; 他萧晃虽然说看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年纪摆在那儿; 萧御出事,整个萧家就断后了,没了子嗣绵延,萧晃的委曲求全,还有什么用? 老友王同光亡故,固然令萧晃心伤,但还没有触碰到萧晃的底线,但现在,儿子都成了楚家某些人为了上位的牺牲品,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一天,萧晃病也好了,精神也恢复了; 大帅府~ 楚雄看着重新身披甲胄,腰悬利剑的萧晃,眼神中带着些许恍惚~ 多少年了,这个自发卸任大楚大将军的老帅,再一次给北疆众将士展示出了一种令人胆寒的气魄; 平日里嘻嘻哈哈,仗着林雄的关系,时不时在萧晃面前出出风头、挑衅老将尊严的将军,此时一个个稳稳当当坐在两侧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了定的老僧; “老将军如此威严,想必是痊愈了,快快上座,正好,北边的蛮子有了动作,老将军~~~” 楚雄还未说完,萧晃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打断,言语间,没有给这位大楚王爷丝毫颜面; “不用了~本将,是来请辞的;要是一个部落的区区几千蛮夷你楚雄解决不了,这个北疆主将,你也别当了!” 萧御有危险的缘故,萧晃现在对姓楚的没有丝毫好感,哪怕这个人是大楚王爷,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 萧晃那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并没有让楚雄动怒,毕竟...能落到萧晃耳中的流言,自然瞒不过他,楚雄对萧晃的这副模样还是能理解的; 他的几个侄儿,都准备断萧家的香火了,还不能让人家生气? 但~ 理解归理解,可旨意他还是要遵守的,就像萧晃领旨前来北疆时的那样,虽然很不忍心让大楚的赫赫老将死于疆场,但他还是想方设法的让萧晃领兵出战; 皇帝的旨意,在昨天就送到了楚雄手中; “萧公啊;” 楚雄转换了称呼,并没有似之前一般,称呼萧晃为老将军,而是带上了官家的尊称; “陛下有旨意,萧公也是奉旨行事,皇帝未有召,萧公你擅自回京,可是忤逆圣意、抗旨不尊啊;” “吾抗旨,所犯之法,自去陛下面前领罪;” 一听萧晃如此说话,楚雄就知道他拦挡不住了; 但面对强硬的萧晃,楚雄丝毫不让:“萧公抗旨不尊,本王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若没有本王首肯,萧公恐怕是出不了城池,过不了关隘;” 仓啷啷~ 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楚雄; “楚雄,平日里,看在你姓楚的面子上,本将还能让着你点,今日里,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 “你~” 楚雄气急,张口却无言,只能眼神扫过两侧将领,希望有其他人插言; 但~ 目之所及,平日里叫嚣的将领,一个个就跟鹌鹑一样,坐在角落,闭口不言; 能坐在这间屋子里的,都不是俗人,脾气火爆的一根筋压根儿不存在,现在开口,暴怒的萧晃说砍就砍; 他们还敢还手不成? 这又不是冲锋陷阵,迎战外敌,堂堂王爷搞不定的事情他们插手,有没有效果另说,万一埋下点什么隐患,来日他们就是替罪羔羊... 眼见无一人敢起身相抗,楚雄只能再度以旨意相压~ “呵呵,林雄,老夫今日就骑马硬闯了,我等着北疆军士守护城门的重弩,射穿老子的身体!” 身居高位,名望更甚的老东西不讲理,耍起流氓来,是真的让人绝望; 楚雄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在萧晃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开之后,立马安排人通知下去,北疆沿途关隘,但凡见着萧晃的战马,立马开关放行; 萧晃出事的代价,纵使他堂堂王爷,都背不住啊; 谁让日益强盛的大梁兵锋,只有依靠萧晃一手提拔起来的强兵悍卒,才能与之一战; 想到这儿,楚雄恨铁不成钢地抬眼扫过麾下这群将领,暗自叹息; 他麾下的这群人,抵挡以游牧为主,不擅长攻城的蛮子到还能看得过去,一旦面对装备精良、三军用命的大梁精锐...... 大楚的大半壁天下是萧晃打下来的,现如今,还得依靠萧晃留下来的人马,去固守大楚疆土,而大楚王朝的人,为了萧晃打下来,守下来的皇位,却在处心积虑的算计这位功勋老将; 即使想到这儿,楚雄的面皮不由得一阵火热... ...... 砰~ 这几天,皇帝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而被他砸在地上的奏折,正是远在北疆的楚雄发来的; 八百里加急,抢在萧晃前面,抵达京城,落在了楚驷的桌案上; 很短暂的几个字:“萧晃大怒,悍然返京;拦了,剑锋相对,以死相逼...” “混账,混账东西...呼~呼~呼...” 几声怒骂下,楚驷靠着椅背大口大口喘着气; 也不知道这几声混账,是骂萧晃的,还是骂他那几个好大儿的; “楚风~” 盛怒下的楚驷,开口间,面对最为信赖的心腹,言语中也不乏多了几分戾气; “朕让你查的事情,有没有眉目?查到了是谁在背后捣鬼,散发谣言?” 陌刀卫首领楚风浑身一颤,不敢大意,连忙单膝跪地,回禀道:“已经再查了,顺着线索,暂时只能查到,消息是从大相国寺内传出来的; 最先说出口的,是前去上香的游客...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扩散出来; 那个人已经被控制,陌刀卫正在严刑拷打...” 诚然,短短两三天,能查到这儿,效率已经很高了,但楚驷依旧不满足: “朕给你一个期限,萧晃入京之后的第二天,你必须要将这事儿弄出个结果,否则...” 否则之后是什么,楚风一清二楚! 第63章 虎跃山脉 北边,萧晃快马而行,身后就跟着八骑披甲侍卫,为的就是能快上几分抵达京城,去给他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宝贝儿子在京城撑起一片天地; 在萧晃的眼中,他儿子既不成才,也不成器,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萧晃现在还没死呢,有的人就将注意打到萧御身上了,那有朝一日,他一命呜呼,萧御还能好好活着? 而南边,张合打头,周同次之,带领着京城御林军,呼啦啦沿路南下,黑色的铁甲在阳光下,依旧令人胆寒; 披甲军士,纷纷催动胯下战马,大有一副不顾及战马之势; 纵观朝堂,能让皇家卫士、宫中御林军出面保护的,一只手完全能数得过来; 而这一场漩涡当中的萧御,则是不慌不忙的带着王音希,在五十陌刀卫的保护下,继续朝西北而行; 探路的杨琦近前来报:“萧大人,再往前走二十里地,就彻底出了扬州了,但前路...” “前路怎么了?” “出了扬州,前面就是虎跃山了,山势险峻,路窄山峭,野兽多出没其中...” 萧御看出了杨琦的犹豫,笑呵呵地开口:“杨琦,别犹豫,有什么说什么;” “卑职担心,虎跃山山势险峻,道路窄小,两侧更有大树茂林遮挡,若是有歹人隐匿其中,用劲弩袭杀,兄弟们很难防备; 而且...您与夫人乘坐的马车,恐怕也难以抵挡;” 杨琦说完,有些担心地看着萧御,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劝说萧御绕路的措辞了; 但,听到这一则消息的萧御丝毫不慌; “嗯,杨琦啊,你考虑得很有道理,但...袭杀我们的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蟊贼,只能用下三烂的路数,你站在军队的角度才能有如此担心; 他们要是能凑齐射透车厢的劲弩来此,那他们就不是刺客,而是装备精良的叛军了;好了,别太担心,进山的时候,多注意两侧密林也就是了;” 听萧御如此说,杨琦还显然有些担心,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夹马腹,赶上排头之人,吩咐他们放慢速度; 马车的另一边,是被绑成粽子,连动手指头都费劲的向谣; “你听到了,说说吧,与你同来的刺客,都有什么装备;” “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没有劲弩,不过,按照那个杨琦所说,你还是别露面的好,小心些剧毒暗箭吧;有遮挡的情况下,他们能埋伏在距离你很近的位置;” “嗯~~~” 萧御一边点头,手上不自觉地放在了随风起落的窗帘上; 要说毒箭,只能从这个窗口上射进来; 看着还未到虎跃山,就已经开始怂了的萧御,向谣暗地里撇了撇嘴,多少有些不屑; 反倒是对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王音希,眼神中有着惧怕... 可能折磨她的一系列主意,都是王音希出的缘故,她总感觉这个女人,比萧御更难对付; 不,现在不能说是对付了,应该说,她比萧御更难伺候... ...... 自从在旌阳县,经过那一夜的袭击之后,接下来的两天,很是安稳,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出奇的安静,连点最基本的骚扰都没有遇到; 虽说这两天,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陌刀卫的看护也更加严格,一旦停下来休息,陌刀卫便霸道的阻隔所有人靠近; 酒楼的厨房里,从开始到结束,都有陌刀卫的人专门盯梢; 完全杜绝了下毒的可能; 对此,王音希和萧御一致认为,是陌刀卫的严密看护,让那些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手上的向谣,除了能增加马车的重量之外,好像完全没有了用处,她将知道了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之后,对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半点帮助; 指望她找出其余人的想法,也随之破灭了; ...... 两个时辰之后,乘坐马车的萧御,能够很明显感觉到颠簸,王音希秀手挑开窗帘,看了一眼天色,转过身给萧御建议道:“夫君,今日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快到虎跃山山脚了,让杨琦去找寻一处歇息之所,让陌刀卫的兄弟们休息好了之后,明日在进山吧;” “嗯,也好;” 朱家村,是官道附近的一处富庶村落,当然,富庶二字,是同其余村庄相比的,背靠虎跃山,春夏耕地之余,秋冬之际还能进山狩猎,采摘草药; 这处村子的村民,连年无害,风调雨顺,日子过得还是很红火的; 五十多人的马队进入朱家村,村正连忙上前迎接,然后腾空自家院子不说,连带着两侧邻居的院子,也都被腾空; 这种眼力劲儿,萧御很满意,当然,从来没有让钱为难的萧御,也付出了相应的报酬,让被迫与村里其他人挤一晚上的村民,脸上喜笑颜开; 本来就不敢有什么怨言,望着手上的银两,心低的那一丝不快立即消失; 虽说天气尚且暖和,但白天的时日,总归不如夏季长,天黑得也更快了,就在杨琦忙碌指挥麾下五十人的布置之时,萧御和面带几分富态的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虎跃山; 提到这一茬,朱山脸上奉承的笑收敛了不少,转而正色道:“大人,说道虎跃山,您明日进山的时候,还得小心着些;” “哦?” 朱山的一句好意提醒,让萧御来了好奇,让周边的陌刀卫,有了几分不满... 他们人马五十,用得着一个小小的村正提醒萧大人的安全? 朱山在看到陌刀卫军士的脸色之后,立马反映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萧大人,是这样的,我们村子离虎跃山很近,这几天,无论是白天晚上,都能听到虎啸传来;而且...听啸声,不是一只;” “哦?你们就没见这大虫下山?” 朱山摇头:“没有,晚间我们都将房屋关好,白天,谁也不敢进山探查...” “多谢老先生告知;” 朱山听到了萧御言语中的送客之意,连忙起身离开; “许洪,你晚上留意一下;别让猛虎惊散了战马!” “是~” 提及猛虎,许洪心里有了几分心思; 第64章 马踏齐王府 京城北门,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一股急促的马蹄声惊扰了路人,纷纷侧身避让;到了城门外,一路疾驰的萧晃放缓了速度,安稳入城; 离京不过月旬,看着眼前熟悉的京城,萧晃竟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早重回京城,不过,来都来了,总得给他儿子做点事儿,不然...那些小崽子,真当萧家无人? 哒哒~哒... 萧晃就这么跨马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让城里的人,看个真切; 眼下的局面,暗地里的谋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能让幕后之人小觑了他这个护国公; 不过两刻钟,萧晃回京的消息便传遍整个京城; 靖王府上,楚治听着管家的禀报,脸上的笑再也隐藏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是明显,眼神中带着热切,抬头看着东方,喃喃道:“二哥啊,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证据的...” 说罢,楚治连忙开口:“你马上给清缘先生传信,让他暂停一切行动,速速回京;局势,越来越好了啊!” ....... 护国公府上,管家萧正早早地站定在府门口等候,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街,终于,阔别一个月多的身影,从街边显现; 萧正一路小跑上去迎接:“老爷~” “嗯,萧正啊,家里一切可好?” 萧正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切都好啊;少夫人当家的那几天,发现了不少端倪,她走的时候,安排了下来,如今,咱们府上很‘干净’;” “干净就好...” 三言两语间,便走到门前,萧正就要搀扶萧晃下马,却发现,萧晃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没有下马的意思; “萧正啊,你先别急,敢不敢陪我去干点嚣张的事儿?” 听萧晃如此说,萧正笑了; “老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昔日里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我尚且不惧,现在那有什么敢不敢的?” 萧晃闻言,轻笑着说道:“呵呵~你这老家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拿出来炫耀啊?去下令吧,府中两百侍卫,披甲执刀,随我去齐王府上走一遭!” “是!” 萧正闻言,没有犹豫,没有劝说,如同在大帅帐内接过帅令的将军,立马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两队甲士鱼贯而出,冷峻的面庞下,隐藏着坚毅的心,踏在一处的步点,尽显精锐之气; 萧正来不及换甲胄,只能匆忙在腰间挂上长刀,跑在队伍正前方; 两百人立于府门前,任由秋风摔打在脸上,队伍中,没有丝毫杂音; 萧晃见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是掉转马头,二百甲士,行进间,只有甲胄相撞之声; ...... 东大街,齐王府上,一直给外人一种低调内敛的齐王楚顺,此时阴着脸,脚下四散开来的青花茶盏,揭示着在这间不大的厅堂中,楚顺暴露出来的盛怒; “反了,简直反了~萧晃好大的胆子,他怎么敢罔顾圣意,逆旨行事的?这大楚,是我楚家的天下,一个姓萧的,怎么敢如此嚣张?” 此时的楚顺,哪里还有半点温顺怯懦?盛怒下的他发丝飞舞,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也是,若是没有这股子疯狂,能为了一个皇位,将大楚的安危拱手送出去? 暴怒下的楚顺,一侧伺候的侍女和前来禀报消息的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和受惊的鹌鹑一模一样; ...... 华灯初上,齐王府门前,萧晃勒马而立; “去,踹开大门!” “是!” 萧正聊发少年狂,亲自领命而动; 咚~咚~咚 齐王府的朱红大门,很厚实~ 连续三脚下去,纹丝不动,但惊动了里面的侍卫; 隔着门,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谁啊?” 咯吱~ 边上小门推开,一个脑袋伸出来,看清楚的萧晃那张脸和身后的二百甲士之后,不仅没有回去禀报,也没有打开府门,而是继续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一群丘八,找死啊?敢踹齐王府?滚~” “操~” 自认为修身养性二十年的萧正,怒骂一句,三两步上前,狞笑着伸手,揪着衣领将齐王府的门前小厮提起,甩到萧晃马前:“小婢养的贱种~”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堂堂齐王,门口小厮听着萧正的怒骂,当即怒火中烧,跳起来指着萧晃鼻子骂道:“狗东西,带兵强闯齐王府,你想造反?” 啪~ 萧正反手就是一耳光,摇晃间隐约能看到几颗牙夹杂着血水散在地上; “你给老子看清楚了,来人是护国公,你这狗一样的东西,安敢如此?” “什么狗屁护国公,这儿是齐王府?你们这群臭丘八,有种就杀了老子,否则,齐~~额...” 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萧正随手抬起袖子,擦了擦腰刀上的血迹,瞪了一眼捂着脖子慢慢倒下的贱种,不屑道:“杀了,你能如何?” 萧晃随手指了指府门,萧正立马带着两个人从侧门钻了进去,从里面打开府门; 然后,萧晃微夹双腿,胯下战马跃上台阶,跨过大门,马踏国公府; ...... “殿下,殿下不好了;” “吼什么吼?嚎丧啊?” “不~不是~萧晃来了,他还杀了人...” 这话说完,还不等楚顺开口,前院便响起一阵叫喊声,很是杂乱; 萧家二百侍卫抽刀而立,严阵以待,看着阻拦他们的府中侍卫,眼神中隐隐带着杀气; “混账,谁让你们动刀的?还不赶快收起来?” 楚顺一路小跑,未到跟前,便呵斥府中侍卫,和萧府侍卫对峙的他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兵刃; 就在他们等待着萧府侍卫同样收刀的时候,哪料想,他们竟然纹丝不动,看到对手收刀之后,甚至往前逼近一两步,寒气逼人的弯刀都快抵到鼻尖了; 憋屈... 但齐王府的侍卫,只能捏着鼻子憋着气,忍下了; 第65章 老将的嚣张 哪怕是楚顺到跟前,前排的侍卫也没有收刀让行,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半尺的钢刀,楚顺都快气炸了; 但~咬碎了钢牙也得往肚子里咽,脸上还得带着笑:“萧国公~” “嗯;” 萧晃出声,楚顺身前的钢刀才收起,两名侍卫侧身让开一条缝隙,让齐王楚顺走过去; “萧国公,您带着甲士强闯我齐王府,不知所为何事啊?” 楚顺憋着气质问,却听见萧晃缓缓开口:“齐王?楚顺?你爹没告诉过你,同人说话,要抬起头么?” 好家伙,萧晃这话,可比强闯齐王府更加硬气,也比强闯齐王府犯下的罪过大多了,可萧晃却丝毫不在意; 楚顺袖子里攥紧的拳头开始颤抖,不得已,缓缓抬起头; 万万没料到,迎接他的不是萧晃的那张臭脸,而是迎头劈下马鞭; 啪~ 一声爆响,楚顺脸上立马浮现一条血淋淋的口子,鲜血渗出,成珠落下,染红了胸前衣襟; 楚顺一没有喊叫,二没有发疯,而是就这么顶着伤口,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心里憋着无尽的屈辱,抬起头,对上萧晃居高临下的那冷冷的眸子,任谁都能感觉到楚顺那平静神情下的怒火; 一直以来,这个给外人展现出的怯懦和软弱的楚顺,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模样; “萧国公的这一鞭子,孤记下了;” “戚~” 看着如同小孩一般闹脾气发誓隐忍的楚顺,萧晃不屑地冷嘁一声; 楚顺的这副模样,落在萧晃眼中,无异于是小孩行径; 探出马鞭亲亲拍打着楚顺另一侧完好无损的面颊,神色不变,淡淡地开口:“这一鞭子,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你最好祈祷吾儿萧御完好无损,但凡砸破了点皮,就不是这简单的一鞭子了;” “相当皇帝?想政变?想乱中取胜?某可以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儿心;” “这大楚,是我楚家的天下,还轮不到萧国公说三道四;也轮不到你萧晃,指手画脚;” “大楚是楚家天下,这不假,但你们的天下,是老子出生入死打下来了;你大可以去皇帝面前告状,说老子大不敬,说老子要谋反; 但你去告状的时候,别忘了带句话,告诉皇帝,有朝一日你楚顺登基,老子就能拖着这条残躯,再打一遍天下!” 萧晃说完,扯动缰绳,掉转马头,收兵的同时,还不忘留下一句话:“你和你那妖艳的媚妃一样,尽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别学人隐忍蛰伏,你不是这块料; 看看你手下的这群人吧,连主辱臣死都做不到,你这齐王,当得有什么意思?” 噗~ 望着萧晃离开的背影,楚顺一股子气走差,一股鲜血猛然喷出; ...... “哈哈哈哈哈,痛快,实在痛快;” 护国公府上,萧正等关上府门之后,立马开口放肆大笑; 萧晃看着如此模样的萧正,苦笑着摇头,萧正这副模样,他也能理解,近两年来,他这个护国公越来越低调,府上的人,多多少少憋了些火气,这让士卒出身的萧正,很是憋屈; 今日一事,这老家伙也算是痛痛快快地泄了次火; “行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如此轻浮,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事情就来了;” 说罢,萧晃刚准备去休息,一直赶路,他这一把老骨头,已经快撑不住了; 忽然间,余光瞄到一道身影,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开口道:“哎,萧正,刚才露面的那女子是谁?为何先前我未见过?” “额,是少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人;” “嗯?” 听到这话,萧晃瞬间不乐意了; “怎么?老子给他安排的夫人,这小子不满意?这么短的时间,他竟敢纳妾?” 眼见萧晃误会了,萧正连忙开口解释:“老爷,您误会少爷了;自从少夫人进门,少爷与少夫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这名女子,还是少夫人提议,让少爷带进来的; 先前我们府上各路探子很多,一来,可以借着那女人的手清除一些而不惹人怀疑,而来,少夫人的用意,是给其他人展现他与少爷不和的一幕;” 说完这些,萧正犹豫一番,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自从他进门,少爷从没有在她房中过夜;” “嗯?” 听着萧正的解释,萧晃转头玩笑道:“你这老家伙,为老不尊,竟然听老子儿子的墙根儿...罢了,萧明也不小了,等过了这桩难事,我给你儿子张罗一桩婚事,你个老小子,就能听你儿子的墙根了;” “额~” “你这段时间,得闲了的话,可以寻摸些大户人家未出阁的闺女了;至于那个女人,一切照旧,原来什么样,保持不变;” 说完,顿感疲乏的萧晃,没有心思在和萧正说些玩笑话,摆了摆手,朝着卧房走去; ...... 而与此同时,皇宫承德殿内,皇帝楚驷猛地咳嗽几声后,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而身后的太监王怀海,连忙上前抚胸顺气; 而下面站着的陌刀卫首领楚风,则是小心翼翼地将萧晃入京后在齐王府上的所作所为,告知于陛下; 包括动手打齐王,以及临走时候说了什么,全都一字不落的送进皇帝耳朵里; 听着楚风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伺候楚驷的王怀海,转过头瞪着楚风,示意他少说两句; 只可惜,王怀海的示意,楚风低着头,啥都没看到; “呼~这话是萧晃说的,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楚风回答的小心翼翼,但并未等到预想中皇帝的愤怒; 只听到:“好了,朕知道了,下去吧;记着,陌刀卫别去打扰萧晃;” “臣告退;” 楚风心中翻起巨浪,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行礼之后退身离去; “陛下~” 看着殿中没有其余人,王怀海才忧心仲仲的开口,言语中带着担心; “怎么,你是在担心朕,还是担心萧晃?或者担心朕那愚蠢至极的二儿子?” “陛下,您切莫气坏了身子!护国公..或许只是气愤下的无心之言;” “呵呵呵呵呵~王怀海,你与萧晃认识,少说也有三十年了吧?你觉得他说的这是句玩笑话?” “这...” 王怀海犹豫了! 第66章 靠山王——萧晃 王怀海的犹豫面庞下是什么样的一种看法,自然是不言而喻; 就像萧晃说的那样,大楚的天下,是他和他镇守在西定府的兄弟们一起打下来的;他萧晃,可不是王同光; 文臣,无论在朝堂之上如何权势滔天,只要皇帝不惜打破朝堂上的稳定,就一定可以收拾,哪怕这个过程,会被后人打上“昏君”的标签,只要当前有利于皇帝,那便无所谓; 可大楚的武将领袖不一样,尤其是,西面还沉这大梁这样一头随时等待机会扑杀上来的饿狼;大楚没了,谁当大楚的皇帝,重要么? 更何况,齐王楚顺,就从来都不是他意象中的皇位继承人,为了太子能够登基,他都忍痛拿下了王同光这个为大楚鞠躬尽瘁的老臣,而究其原因,是他不看好、不支持太子,仅此而已; “王怀海~” “陛下!” “传朕旨意,将媚妃打入冷宫,责令齐王闭门思过,未有令不得出府,由陌刀卫监察!” 楚驷说到这儿,话音稍顿,王怀海连忙抬头观瞧,楚驷微眯双眼,深吸一口气后,双目猛然睁开,眼神中带着坚定,以及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 “先去传令吧,然后通知诸位大臣,明日大朝会,在京七品上官员,必须出席;” 王怀海不敢迟疑,连忙退下安排; 偌大的承德殿,堆积如山的奏折后面,皇帝楚驷,在这一刻,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望着灯后面的黑夜,久久无言; ...... 次日卯时,深秋时节的京城,天尚暗; 文武百官浩浩荡荡挤在金銮殿前方,三五成群地挤在一处,言语间商议、猜测、思索着皇帝突然召开的大朝会,是为了什么事情; 但望着最前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稍显佝偻的背影,众人纷纷有了猜测; 昨日萧晃马踏齐王府,鞭打楚顺,这是何等大不敬之罪,在加忤逆圣意,擅自回京...众人暗自猜测,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是不是要步入左相王同光的后路了; 啪~啪~啪~ 三声鞭响,文武百官依次上朝,太子楚长站在首位,带领文武官员叩首行礼; “众爱卿平身~” 楚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王怀海:“宣旨吧!” 王怀海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上前两步的同时,眼神不自觉的飘向萧晃~ 萧晃自然是注意到这一幕的,但不论是心里,还是脸上,都异常平静,自从决定回京,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皇帝翻脸也好,纵容也罢,他萧晃一力承担;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 护国公萧晃,威加海内,制疑四方;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加封护国公萧晃为我大楚靠山王,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节制天下兵马,钦此!” 短短几句话,令当朝文武,纷纷倒吸侧目,罔顾礼仪而直视天子,他们很想看见皇帝被挟持的样子; 三皇子楚治,听到他身侧的萧晃被加封如此殊荣,一股不明所以的意味涌上心头,他莫名地有些心慌; 而太子楚长,眼神复杂难以描述; “靠山王萧晃,接旨吧?” 萧晃从短暂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皇帝,深深望了皇帝一眼之后,这才朗声道:“臣,萧晃,接旨!” 当他接过圣旨之后,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这个靠山王,可不是说说而已,有名无实的那种; 外姓封王,千年未有,靠山二字,更是分量十足,而节制天下兵马,那可就是实打实的权力了; 衮衮朝公,碌碌大臣,能猜透皇帝如此行事的,一个都没有; 而萧晃身后一人,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流,眼神时不时地瞄向左前方的三皇子楚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位高权重的兵部尚书——徐江! 对他来说,萧晃封王无关紧要,可...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让他眼前一黑; 最近两年,他做了什么,可是一清二楚的; 驻扎在西定府的三大营兵马,可是昔日萧晃的嫡系,而萧晃重掌兵马之后,必然要过问西定府的军事; 到时候...克扣军饷,少发军械以及扣押西定府军报奏折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一旦暴露... 莫说他这一个兵部尚书,恐怕就连三皇子楚治,都难以自保; 毕竟,克扣下来的这部份钱财军械,都是楚治训练私军的给养物料; 眼见着萧晃接过当朝接过圣旨、虎符,徐江只能竭力下压心中恐惧,双手下沉微微扶着大腿,让不受控制颤抖的双腿支撑着身子,别在金銮殿当中倒下去; 好在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萧晃身上,就连皇帝,也不例外,暂时没有注意到这位兵部尚书的丑态; 听着朝堂上彼此议论之声渐起,王怀海用他那尖厉的嗓子,开口喝道:“肃静!” “王怀海,宣第二道圣旨吧!” “是!” 众人一听,还有一道? 却见王怀海手中再度浮现一张明黄色卷轴:“皇帝诏曰:靠山王萧晃之子、陌刀卫从四品左镇抚使萧御,奉旨查察江南林家案件,查抄赃银百万两,安置百姓万余人,有大功于朝廷; 敕封萧御为越骑校尉,与西定府左大营中任职,钦此!” 先让萧晃重掌兵权,后封萧御为越骑校尉,这并非是有名无实的杂号将军,而是大楚常设四品将军... 领军地点更是有深意; 西定府,萧晃的嫡系军队; 这两道圣旨下来,大楚的半壁江山,可都交给萧家了;说的难听些,日后皇帝由谁当,得看萧家的脸色; 这和一个月前的打压萧晃,截然相反; 皇帝的变化如此之快,任谁也都难以料想,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萧晃昨日在齐王府的那一番话,吓住皇帝了? 皇帝本不该如此妥协才对; 难不成,皇帝老糊涂了? 第67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满朝文武诧异之时,皇帝两道圣旨宣布之后,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散朝”之后,在王怀海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出金銮殿; 莫名其妙; 真的很莫名其妙; 但皇帝离开,太子楚长脸上艰难地挤出笑,转身看向萧晃,抬手抱拳,恭贺道:“恭喜老将军了,我大楚安危,就有劳靠山王了;” “太子哪里话,大楚的天下,还得靠皇帝;” 同萧晃一句客气后,太子转身便走; 并未出宫,而是径直朝着皇帝批阅奏折的承德殿走去,他很不理解皇帝的安排,要去问个明白; 萧晃能封王么? 资历与战功,封王绰绰有余,打破传承千年的规矩,分封异姓王,太子尚能理解,但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 楚长不理解,也不敢想; ..... 而萧晃,捏着手里的圣旨虎符,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无视凑上来恭喜的人,绷着脸大步朝外快步走去; 不对劲,十足的不对劲; 皇帝不对劲,萧晃也不对劲; 封王,节制天下兵马,要名有名,要权有权,他萧晃如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的顶级权臣,不说大排筵席,但面对朝中大员的恭喜,总得笑着说几句客套话吧? 但现在呢? ...... “父皇,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什么?给萧晃封王?” 楚驷望着兴冲冲而来质问的楚长,言语间并没有不耐烦; “不,异姓王,给了就给了,但...父皇你为何要给他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利?还有,当初将萧御拉到陌刀卫,不就是让他远离兵权么? 但父皇您为何突然转变,不仅给他四品校尉,还让他去西定府...这不是让我大楚的军队,彻底打上萧家的印记么?” 楚驷望着下面气势汹汹,很是不理解的楚长,悠然叹气道:“哎,要是萧晃能这么想,就好了;” 这句感叹落在楚长耳中,让他一时转不过来弯儿~ 这里面,有事儿啊; “父皇何意?” “萧晃一介武夫,今年六十五了,你说,他还能活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以萧晃的声威,他有没有节制兵马的权利,重要么? 只要他活一天,西定府的将士,永远将他视为大帅;而护国公这个爵位,可是世袭罔替;但靠山王不是...” 说到这儿,楚驷的话头戛然而止:“朕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去琢磨;至于萧御去西定府,这更简单了; 一个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去我大楚最精锐军队去带兵,什么结局,恐怕我不说你也能猜到,萧晃在西定府新军中的威名,全部是上层将士赋予他们的; 而萧御作为萧晃的唯一血脉,他的不堪,是能将萧晃从这些士卒心目中的神坛上拉下来的;” 说到这儿,楚驷饶有兴趣的看向下方的楚长,卖了个关子,颇有雅兴的说道:“至于朕为什么突然封萧晃为‘靠山王’,另赐他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誉,这背后的思量,朕给你三天时间去琢磨,想通了之后,回来告诉朕;” “这...儿臣谨记;后必多加思量!” “嗯,要是没旁的事儿,你就回去吧;大楚日后的担子,还得压在你身上,你要是有想不通的,可以多问问周瑞的意见;他是一位不输王同光的大才!” 打发了太子楚长,楚驷拿起手边奏折,然后又烦心的丢掉,左右无法静下来; “王怀海~” “陛下!” “你去替朕恭喜一番靠山王,顺带将靠山王应有的东西送过去,然后,下午时分,你请萧晃入宫一趟;朕在御花园等你们;” “是!” 王怀海连忙应下,匆匆离去; ...... 护国公府邸,萧正满脸喜色的指挥着礼部的人小心翼翼的取下门口匾额,然后目送着挂起“靠山王府”的匾额; 异姓王~ 这三个字,萧正想起,心头便一阵火热与激动; 这是天大的荣耀,靠山二字,恐怕三岁孩童,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 兴高采烈的萧正,并没有注意到萧晃脸上时不时闪过的忧心; 靠山王带来的荣耀,并没有将萧晃冲昏,他反而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若是皇帝有心,他的这个头衔,应当和空缺的丞相一样,由太子上位之时在加封,如此才能彰显皇恩浩荡; 但...楚驷拖着活不了多久的身子,赐他靠山王,目的是什么呢? 反正绝对不是培养一个新帝掌控不了的权臣; 难道说,楚驷察觉到了危机,用靠山王的名头,来让他有理由,力保太子上位? 好像也说不通... 他这边才打算同皇帝撕破面皮,将矛盾摆在明面上,皇帝却转手来这么一手,靠山王的名头下来,萧晃昨夜的发狠,就显得没有一点道理了; 亦或者... 靠山王,是皇帝给齐王楚顺派人暗杀萧御的赔罪? 子债父偿? 可没有证据来表明,下黑手的就是二皇子楚顺啊,万一是老三楚治呢? 还是说,让老帅荣升异姓王,以此来安抚、激励西定府的将领? 总之,萧晃这个靠山王,当的心慌,一点都没有封王的兴奋,反而给他眼前罩上一层迷雾; ...... 罢了! 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 面对着满朝文武的拜帖,萧晃嘱咐道:“萧正,马上安排宴席,宴请诸位来宾;” “哎,好嘞!” ...... “王公公到~” 门口小厮一声高喝,王怀海笑眯眯地盯着头上的“靠山王府”牌匾好一阵发呆之后,这才迈步走进王府; 他和萧晃是老相识了,但...交情也就那样; 毕竟是皇帝身边人,和文武大臣走得近,那可是犯忌讳的事儿; “参见靠山王;” “王公公客气了,快请进;” “哈哈哈,王爷切莫着急,慢行~慢行~千年来第一个异姓王,某家可要好好沾沾喜气儿~” “王公公说笑了,公公日夜陪着皇帝,真龙之气尚能及身,区区王府,不值一提...” 第68章 入宫的“闲聊” 中午,繁杂珂杂的应付之后,萧晃甩下前来贺喜的文武百官,孤身一人同王怀海一同入宫; 突如其来的封王,萧晃确实要好好跟这位突然转变的皇帝,好好聊上一聊; 御花园内,大楚皇帝楚驷抛下政务,早早地在水榭边上温好了一壶酒,未穿龙袍,而是一身布衣; 听到动静,不等王怀海通报,也不等萧晃行礼,当即向两人招手; 王怀海望着这副模样的楚驷,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他记得,那一日处死王同光之时,皇帝也穿着这一套衣服,同样在御花园当中,喝着寡酒; 难道...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低着头上前的他,眼神左右乱瞄... 而萧晃,就不一样了; 大踏步上前,还未开言,楚驷便伸出手,指向面前的石凳:“你个老家伙,私下里行什么礼,坐下聊;” “谢陛下!” 萧晃不知道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行礼道谢后,这才坐在皇帝对面; 楚驷端起酒壶,为萧晃倒满一杯酒之后,这才开口:“你是不是在怨我?” “臣、不敢...” “不敢...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埋怨的;说的也是,当初我们推翻大周的时候,你就和王同光处得好,但...伯祥啊,你要理解朕; 御医说,朕也就能活两三个月了;送王同光走,朕心里也难受,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别无他法;” 楚驷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温酒下肚,楚驷脸上立马浮现一抹潮红; 萧晃眼见皇帝面颊的潮红,微微皱眉; 他和皇帝没少在一起喝酒,皇帝的酒量,他十分清楚,一杯酒下肚就上脸,这可不是他应该有的酒量; 难不成,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一杯酒后,皇帝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言语间也不再自称“朕”; “伯祥啊,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打破千年至皓,封你做靠山王么?” “不知...” “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本正经摇头的萧晃,突然间开怀大笑:“你这老小子,一直以来,都以粗人自居,可...我知道,你和王同光是一个鸟样子;” 皇帝似乎,一杯酒下肚,就带着醉意了;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靠山王,靠山王,朕、不过是给大楚,给太子,找了个靠山;在大梁的探子传来消息,那边,有动静了;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梁,已经开始向东线调集粮草了;我知道,以太子的能力,维持朝堂稳定,就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了; 让他初登大宝之际,调兵谴将去打退大梁,不可能,他没那个能力;放眼朝堂,能保住我大楚疆域、力敌大梁的,还得是你这个老家伙;” 说着说着,皇帝楚驷又是两杯酒下肚,然后面朝西方,无不感叹到:“你或许知道,亦或者不知道,在你辞去大帅之位的时候,朕不只一次的想要将你麾下、镇守西定府的那群骄兵悍将架空,将西定府的兵权牢牢控在手里; 只可惜,我失败了,而且,失败了不只一次;在西定府,你个老家伙的一句话,比老子的圣旨都管用; 也或许,我派过去的将领,都是庸才吧....” 楚驷说道这儿,眼神中闪过浓浓的嘲讽之色; 正欲端起酒杯之际,萧晃却突然伸手,握住楚驷伸出去的右手,同时,萧晃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陛下,臣斗胆,敬你一杯!” “好、好!” 喀~ 七钱小杯相撞于身前,两人一饮而尽; 望着萧晃仰头喝干了杯中酒水,楚驷脸上,这才浮现一抹由衷的笑容; “陛下,臣这一杯酒,可不是代表王同光原谅你,臣只是感慨,你都当了皇帝,还能跟我说这么多;” 萧晃说完,皇帝楚驷脸上的笑容悉数收敛... “唉,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便等我那天驾崩之后,亲自去下面给王同光赔罪吧;你这个当亲家的,还真合格啊!” “若非陛下,恐怕,我和王同光那老小子,这辈子是没有当亲家的希望了;不过...也算可以吧,也算是完成了我们俩年轻之时说的玩笑话...也算是弥补了一件憾事!” 随着萧晃端起面前的酒杯,两人之间的话,逐渐多了起来; 谈论的,全是些昔日打天下的时候,一同经历的险事、趣事... 就好像,是两个一同老去的挚友,在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之际,一同梳理人生当中的点点滴滴... ...... 虎跃山脚下,朱家村当中; 张合带领一百御林军,紧追慢赶,总算之追上萧御一行人了; 一大早,就在众人收拾齐整,准备过危机四伏的虎跃山之际,一股剧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杨琦连忙挑高远望,只看到一股飞扬的尘土浩浩荡荡; “大人,有股骑兵快速靠近;看阵势,大约有百人;未有旗帜!” “百人骑兵?” 萧御心中嘀咕,王音希在一旁喃喃道:“如此阵势,恐怕是京城来人了;” “京城来人?” “恐怕,有人要杀你的消息,在京城传开了啊;” 说话间,骑兵靠近,詹前陌刀卫便认出了为首之人,当即朝着萧御喊道:“大人,是张千户!” “张合?” 萧御同王音希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看来,京城当中,有人要我死,皇帝想让我活啊;” “是啊;” 王音希应和一句,紧接着便彻底放下心来:“既然皇帝派人来了,父亲在北疆,想必压力顿减,我们父亲,总归不会踏上我父亲的后路了;这么看下来,局势反倒对我们有利了;” 听着王音希的话,萧御同样点点头; 这点利害关系,他还是能看清的,就是不知道,那位无意间帮了他们大忙的皇子,究竟是谁; 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反正绝对不会是三皇子楚治...他要是想下手,在扬州的时候,危险就已经来了; 说话间,张合已经到了身前; 战马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萧御抬手挥散尘土,望着跃下战马,来至身前的张合,笑着迎接:“好你个张合,出息了啊;我出行,不过五十骑护卫,你倒好,一百披甲铁骑;” 张合三步上前,拱手见礼后,面对萧御的打趣,不敢接话,反而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禀报道:“萧大人遇刺之事,传遍京城;皇帝下令,派遣御林军参军周元,率领一百骑,专职保护萧大人安全;” “哦?” 萧御眼神看向后面,一眼扫过后,主动询问道:“哪位是周元将军?” 第69章 恍然大悟 随着萧御眼神扫过,排头边上一人,立刻翻身下马:“末将周元,见过萧大人!” 看着在自己面前行礼的汉子,萧御连忙伸手轻扶:“辛苦周将军了;” “萧大人客气了;” 周元起身,近距离望着萧御,这才发现,皇上让他带兵保护的萧家公子,好像和传说中的有些出入~ 毕竟是从京城来的,昔日里,萧御在京城当中,是什么名声,纵使是守护皇宫的御林军,也有些许耳闻; 斗鸡遛马,吃喝嫖赌...一副纨绔相,活脱脱的二世祖做派; 让军中最为精锐的御林军来护卫这样一位公子哥,周元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没有下马参拜的原因,但今日一见...真人好像和传言中的有些不同,尤其是他面对张合的说辞,给人一种特殊的“亲近之感”; 言语中,没有一丁点儿“国公之子”的高高在上... ...... 百骑奔驰而来,自然是打断了即将启程的萧御,从御林军的呼吸和战马不断喷吐的白气中不难看出,无论是战马还是军士,都非常疲惫; 萧御只能大手一挥,下令从京城当中赶来的军士休整一番,照料好战马之后再出发; 好在朱家村的村名,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家家户户有余粮; 萧御拿着银子开路,一个村子中,勉强凑齐一百五十匹战马所需要的精料; 出手大方,没让村户吃亏,家家户户也乐得伺候这些气喘吁吁的马匹; ...... 萧御则是拉着张合,遣散众人后,在一处房间内低声询问“京中之事”; 张合也是个明白人,自从陌刀卫首领楚风下了“萧御出事,随从皆斩”的命令后,他就知道,面前的萧御,已经没有人能困住他了; 皇帝都不敢让这个人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秉着抱大腿要乘早的原则,张合立马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御没有开口,王音希再一旁细细询问,张合也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这段时间,他在陌刀卫做事,一些市面上不流通的消息,他还真知道不少; “你是说,自从我父亲被赐死之后,京城当中就一直陷入动乱,各大官员纷纷走动,唯独,在京将领纹丝不动?” “是的,对此,首领楚风很是奇怪,一直让陌刀卫着重盯着,可那些武将,仿佛什么都不关心,既没有联系太子表忠心,也没有暗地里勾搭皇子...” “当真奇怪...” 王音希听着张合的说辞,暗暗嘀咕一句后,低下头开始沉思; 好一番沉思后,猛地睁开双眸,眼神中闪过精光,很有深意地喃喃道:“我们皇帝的三个儿子,本事不怎么样,野心却一个比一个大; 拉拢兵部,克扣军饷军械,养私军的三皇子我以为胆子就够大了,没想到,一直不引人瞩目的二皇子,暗地里的谋划却一点都不比三皇子少; 胆子,也比想象中的更大啊!” 王音希嘴里呢喃,张合听着她口中的说辞,顿时瞪大了双眼,脸上...少见的浮现出几分后悔; 他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三皇子勾结兵部尚书徐江,克扣军饷、军械,还养私军? 这是他一个区区陌刀卫千户能听到的内容么? 这会儿,他有些后悔,早知道,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而萧御和王音希,一点都没有顾忌张合这个外人; 萧御无视张合逐渐睁大的双眼和脸上的着急后悔,反而自顾自地问道:“看来...这一路上困惑着我们的问题,你想通了;” “是啊,张千户的消息,很有价值;那些没有动静的在京武将,哪里是按捺的住寂寞,而是早就靠向二皇子了; 我只能说,楚顺有些急了,他不该在没有确定皇帝病情的时候就贸然行动; 你作为萧家独子,杀了你,父亲大人震怒,西定府必将有所动乱,而皇帝,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安稳西定府局势; 而这一任务,自然会落在京城武将的身上,而皇帝,必然会给与他们兵权,到时候...” 说到这儿,萧御就已经很清楚了; 哪怕在京武将官职不高,所得兵权不多,但加起来...祸乱京城是一定的,楚顺都不需要攻破皇宫,只需要在一夜之间杀掉太子和三皇子,这就够了; 皇帝楚驷就仨儿子,老大、老三没了,皇位还能给谁? 而二皇子楚顺培养刺客,想必打的也是这个注意; 但... 寻常刺客,想要同时击杀太子和三皇子,难度不必直接刺杀皇帝来的小,所以他才另辟蹊径,想要通过更加暴力的方法来实现; 果然如同王音希嘀咕的那样,皇帝的三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楚长作为嫡长子,身居太子之位,稳扎稳打; 老二楚顺并没有想着得到皇帝的认可,而是选择直接干掉竞争对手; 老三楚治,则暗地积蓄势力,拉拢朝臣,等到时机成熟,直接开抢; ..... 萧御和王音希聊的畅快,在一旁的张合,人麻了; 这是他能听的? 但听得多了,渐渐的也就无所谓了,反而对泛泛而谈的王音希升出一种害怕的情绪; 人在路途,简简单单的几个消息,就能将京城当中的局势分析的清清楚楚; 这要是针对、算计个某人... 嘶~ 太过残忍,张合不敢深想; 萧御夫妇将这段时间的思绪理顺之后,仿佛才发现,这儿还有一个不该出现的张合; 两人对视一眼,萧御这才装作反应过来的模样,冲着张合说道:“张千户,还是谢谢你提供的这些消息,解开了我们夫妇一路上的迷惑;” 萧御一番话说完,张合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无论那种姿势面对萧御,总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嘴里磕磕巴巴道:“萧、萧大人客气了,我去外面看看他们休息的怎么样了;” 说完,不等萧御首肯,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第70章 突然的袭杀 有着五十骑陌刀卫保护的萧御本就不怎么担心前路,现在又多了一百御林军,他就更加安心了; 要知道,后面来的御林军,可都是披甲战士,和陌刀卫截然不同,莫说胯下有战马,手中有长枪,就算手无寸铁,强人来袭,将萧御团团围住,一身甲胄也不是短刀匕首能破开的; 解开心中疑惑的同时,顺手坑了一把张合,萧御心情很是不错; 一上午的休整,一路从京城赶来的御林军也多少缓过一口气了,萧御心中挂念着祭奠老丈人,便不打算做过多的停留; 一路快行,说不定,还能赶上头七; ...... 远离京城,消息未通的萧御,还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到,他爹到底有多霸气嚣张; 要是知道他爹成王了,想必又是不一样的一番景象; 初入虎跃山脉,虽说走的是开辟出来的官道,但受制于地形,山道窄小颠簸,蜿蜒曲折,虽说是秋季,但地处于江南边界,两侧密林依旧郁郁葱葱,不见凋落; 道路的宽度,勉强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护卫军士没办法在萧御乘坐的马车左右护卫,只能列为两队,尽可能地跟在马车后面; 才入虎跃山脉不久,也就在上山路段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忽然间,一声足以令万兽臣服的虎啸,响彻山林; 紧接着,又是一声充满兽性的狂野怒吼传来,这是黑熊的吼叫~ 希~缕缕~~ 一瞬间,战马四蹄颤颤,暴躁不安,哪怕军士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手里收紧缰绳,但源自骨子里的惊恐,还是让战马一阵慌乱; 战马面对虎啸,在军士的控制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拉着马车的驽马,却不似战马一般训练有素; 驽马惊动,蹄下乱窜,疯了一样往前面狂奔,本能的想要逃离让它恐惧的地方,但却苦了车厢里的萧御和王音希; 至于绑成粽子,担在马车门口向谣,在驽马刚开始暴动的时候,就已经被颠下马车了,整个人滚到车辙下面去了; 驽马不受控,这可苦了马车当中的萧御和王音希了,叮铃咣啷,不断撞向两侧车厢,王音希更是不堪,情急当中,萧御横在马车当中,双脚分开,背死死抵在车壁上,两只手死死搂住体弱的王音希... 护在前面的许洪,顾不得胯下战马是否受惊乱跑,立马跃下战马,铆足了力道想要控制拉扯的两匹驽马; 但人力,怎能与两匹疯马相敌? 而道路两侧,虎啸熊吼,依旧持续,一声更胜一声... 眼见着疯马有往崖壁上迈蹄的趋势,情急之间,许洪只得以大喊:“快让公子下车!” 许山不敢耽搁,转身打开车厢,王音希艰难的鼓上劲儿,接着萧御的推搡,先一步走出车厢,接着许山的力道,跃下马车... 许峰在一旁护着,并未受伤; 而萧御,双腿、双臂与脊背同时发力,在马车即将撵上两侧巨石,侧翻的瞬间,扑到许山怀里; 许山紧紧抱着萧御上半身,顺势一个侧翻; 砰~ 成功在马车侧翻前夕,安稳落下地面; ...... 就在众人围聚上前,关心萧御是否受伤之际,生长在道路两侧的参天大树上,居高临下,伸出三四只绿油油的长形木匣,上面,固定这两尺长的弓身弓弦; 弦上,一支支无翼短箭蓄势待发; 都瞄准了地上被许山压在身下的萧御,只等着起身之时,露出破绽; 身负皇命的周元,疯了一般跑向萧御,皇帝说的可是很清楚,萧御一死,全员陪葬... 嗖~ 在无人注意的斜上方,四支短箭直射萧御胸膛,发射弩箭的刺客,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同时做好了萧御中箭之时撤退的准备;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全力跑向萧御的周元,恰好与射向萧御的弩箭同时抵达; 叮~ 一声脆响炸响在周元耳边,同时,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同时,背上也先后被弩箭射中;其中一支,刚好就卡在甲胄的缝隙当中; 周元甚至都不需要回头,立马将萧御护在身下,同时大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 得亏御林军出身的周元身高体宽,能将较为瘦小的萧御完全护住; 等第二轮弩箭射来之际,靠得近的御林军,已经将萧御所在的地方团团围住,层层人墙,森森铁甲,在威力不大的手弩面前,变成了最为敦厚的盾牌; 同时,走在前面的张合,立马捕捉到了弩箭射来的方向,连忙下令:“贼人在左侧树上,弓手~” 张合令下,陌刀卫持弓之人,纷纷看准离萧御最近几棵树的茂密树冠,展开无差别攻击; 三轮箭矢下,还真有一个倒霉蛋被羽箭射中,惨叫着从树冠上跌落下来; “杨琦,你他妈死人啊,带人冲上去,剁了他们;” “是!兄弟们,跟我上~” 听着张合的命令,周元带来的御林军,都不用周元亲自下令,在周元喊出有刺客的下一刻,离萧御近的纷纷上前护卫,尾端距离远的,已经两两一组,抛弃长枪,抽出马背上的腰刀,钻入山林; 嘘~~~~~ 茂林当中,突然传来一声悠长响亮的哨音,众人只看到树冠一阵轻颤,然后四五道绿影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没入茂林不见了踪影; “周元,张合,让人回来;两两一组搜索周边,不必追下去;” 躲在萧御边上的王音希,来不及给萧御说,直接越过萧御,朝陌刀卫和御林军的两位头领下令; 好在他们脑子也清晰,并未让萧御说第二遍,就立即下令,让麾下士卒折返; 以暗打明,绝佳的出手机会,一击不中立即远盾,标准的刺客行事; 待到士卒将大道两侧突起的矮崖搜索一遍,确定贼子全都逃走之后,朝着周元打下安全的手势; “呼~” 神情紧绷的周元,长出一口气,萧御身前围绕着的三层披甲肉盾,终于有了松动; “萧大人,您没事儿吧?” 萧御看着周元,满是感激:“周大人,今日若非你在此,恐怕~萧某的这条性命,就让他们拿去了;” 周元也是一脸的后怕:“萧大人说的哪里话,职责所在,某必将一死相护;” 不仅是周元放松,一百御林军和陌刀卫,也同时放松下来,赶忙收拾烂摊子; 虎啸熊吼的威力,对于战马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除了少数战马站定在原地之外,其余大部分,都跑向远处; 萧御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转过身拉起地上的王音希,开口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异变突生~ 不过一丈高的崖壁中间,一株在寻常不过的绿植下面,猛然冲出一道炫影; 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人群中的萧御,手中的钢刀在太阳下,闪烁着夺命的光电... 第71章 隐秘的第二次 千钧一发之际,才放松心神的周元察觉到背后异动,慌乱转身;还未完全转过,只觉得腰间一股大力袭来; 锵~ 恍惚间,火光闪过,周元整个人踉跄扑向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 许洪猛然从侧面猛然杀入,一个扑杀,就在萧御双眼中倒映出钢刀映像之际,许洪全力的扑杀,将跃来的刺客撞偏~ 钢刀险之又险地擦着萧御衣服,砍向别处; 被撞倒在地,滚了两圈的刺客,眼中没有许洪这个坏了他好事的侍卫,重新握紧钢刀,重新杀向萧御; 才起身,两杆枪尖穿过身子,嘴角落下血沫,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这一下,可真的吓到了萧御,看到刺客伏诛,萧御才回过神来,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上,额头上布满汗珠,背后湿透一大片; 刚才那一瞬间,刺客的刀尖就离他三尺远... 不仅仅吓到了萧御,王音希同样如此,连忙扑在萧御身上,双手上下摸索的同时,带着哭腔:“夫君,你伤到哪儿了?啊?” 上上下下扫过去,没有在萧御身上看到血迹之后,这才放下心,带着后怕,捧起萧御满是汗水的面颊,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眼睛里全是泪花... 猛然坐倒在地的萧御,让她以为... “哈~我、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抬起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萧御脸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红色,但眼神中,依旧带着后怕; 就差三尺; 以那人冲过来的速度,许洪哪怕慢上那么一丝丝,看到刺客冲过来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自己安危的念头,恐怕都来不及扑走萧御; “他娘的,一环接一环,但凡出手,都冲着老子的这条命来的;” “萧大人,属下疏忽,让大人陷入险境,请大人责罚;” 周元单膝跪倒在地,朝萧御请罪; “周大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不是你挡在身前替我延误时间,给许洪提供了反应的时间,恐怕...我的这条命就没了; 再说了,那人隐藏的确实很好,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萧御说着,回过神的他迈步走向那一具尸体边上,一个劲儿地咂舌; 这个人,不仅衣服完全用草木汁液染绿,整个衣服,更是用满墙壁都是的树藤短草覆盖,若非有着人形模样,单单死在路面上,不仔细看,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丛乱生的杂草; 包括先前被陌刀卫用乱箭从树上射下来的弓弩手,浑身也都裹满了树叶,蹲伏在茂密的树冠,不动,很难发现; 王音希看着精心准备过的刺客,低头沉思半晌,皱着眉头,径直走向摔打在一旁,没有人关注地向谣边上; “别装死了,这一群刺客,是你的人?” 说着,王音希将手弩摔在向谣面前; 看清了手弩模样,向谣没有犹豫,立马说道:“是同我来的一批人,但...我对他们真的不熟,我和他们,只是出发前,领取特定兵器的时候见过一面,并未有过交流;” 听着向谣的回答,王音希不满地抿了抿嘴:“你的暗杀,和他们比起来,跟三岁孩童一般幼稚~” 王音希不敢想,要是他们毫无防备地遇上这群人,是否还能安全的走到现在; 包括袭杀开始之前的绵延不断的虎啸熊吼,他们的每一步,都给了萧御极大的威胁; 用虎啸惊动拉车的驽马,将萧御从专门加护的马车当中逼出来,然后以淬毒弩箭居高临下射杀; 射杀不成,假装退走,隐匿在崖壁处的后手等众人放松警惕之时,再度出手; 一环套一环,绵延不绝; 出手狠辣,目标明确不说,单单隐匿功夫,就不是一般杀手能具备的; 还有,那一声恰到好处的虎啸...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老虎的,但这一定是他们的手笔... 想到这儿,王音希听着渐弱的虎啸声,心中疑惑,转头喊道:“许洪~” “夫人~” 王音希看着身前满身尘土的许洪,言语中带着些许关心,问道:“你还有力气没有?” 许洪一听,这是有事儿啊,当即开口道:“夫人吩咐便是;” “既然如此,你便带着本家兄弟,引上一队人马,去山里看看,那一声突然的虎啸是怎么一回事;山岭间,你们四个比军士熟悉的多!从御林军当中借上几副盔甲,切记,当心自身;” “是,夫人放心;” ...... 看着许洪兴冲冲离开的模样,王音希看着地上的向谣,继续问道:“既然见过,他们一行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当时我见过的只有九个人,领头的人,黑巾罩面,并未看见相貌;” “最少九个...现在,还有七个人;” 王音希暗暗沉思; 五个人持手弩,一人指挥,一人埋伏,发动第二轮袭杀,也就是说,另外两人,在密林深处,操控野兽...好精密的配合; 环环相扣,丝毫不差! 有了第二次的袭杀,张合与周元,都不敢轻易离开,麾下军士也都不敢离开,只能派出一半的人,去追寻散乱的战马... 效率大打折扣; “张合,你让兄弟们去看看,马车还能不能修好;” “是!” 不一会儿,张合兴冲冲的回禀:“大人,车辙未断,车厢有破损,兄弟们正在修补;” “好!” ...... 说着,王音希上前,依着萧御坐下; “问出什么了么?” 王音希点头:“嗯,向谣说,他们一共九个人,和她不是一路人,只是见过,并不熟悉;” “你觉得,能有几分真?” “我估摸着是真话,和她那拙劣的刺杀比起来,这群人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萧御深有同感:“是啊,专业的刺客,当真恐怖如斯;两拨刺杀,都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要不是周将军带着御林军的披甲卫士前来,凭着没有披甲的陌刀卫,还真的挡不住;” “是啊,若不是第一次向谣出手,想要在案发现场留够‘证据’,我们必定凶多吉少;” 说着,王音希给萧御展示一尺长的弩箭; “夫君,你看,这箭头,不论是造型还是做工,都能看到大梁的影子;” 萧御看着王音希手里的弩箭,有些头疼:“这一路上,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次袭杀,日日防贼,当真不自在;” “谁说不是啊...” 第72章 老虎幼崽 再说许洪一行人,第一次穿甲胄的许家四兄弟,哪哪都透着别扭,甲胄防护力自然不用多说,但首次披甲,总感觉有一种束缚感,没有穿着布衣时来得轻快; 可纵使这样,许洪四人,没有一个人有过脱下甲胄的念头,先前刺杀萧御的种种手段,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是没有甲胄防护,恐怕...突然出现的袭杀; 小心翼翼地登山,腰刀握在手,不断地劈砍、挑拨身前的荆棘,猎户出身的他们,相对于御林军,在山岭间的经验,总归要丰富很多; 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开路职责; 一路朝着先前有虎啸的声音处走去,速度说不上快,但也不慢;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山风吹入众人鼻腔,许洪低声提醒道:“小心~” 然后听在原地,细细嗅了一番之后,脸上多了一丝惊奇:“这...好像是虎血的味道~” “大哥,是虎血的味道,这味道和我们剥虎皮的腥臭一模一样;” 听着身后兄弟的回答,许洪有些不解:“当真奇怪,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定是大虎被重伤时所留下的,这山林中,熊可不是虎的对手;况且,时至深秋,天气转凉,熊就更不应该冒然与虎搏杀;” 不明白归不明白,许洪当即出发,朝着深处的血味儿处进发;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处稍显平坦的杂草平台处,一只斑斓猛虎横躺在地上,胸膛被利爪抛开,一头壮硕黑熊身上遍布伤口,这会儿正俯下身子掏虎肉吃... 吼~ 一声怒吼,凶相尽显; 许洪望着黑熊脖颈间依旧膛着血的伤口和背上翻起的恐怖血肉,并未对凶相尽显的黑熊有任何恐惧; 反倒是御林军,纷纷架起长刀,眼神中都是提防; “大哥,看那边~” 随着许山伸手一指,许洪望着二尺不到的洞口,嘴角不由得仰起; “嘿,兄弟们,活该咱哥几个领赏!” 严阵以待的十名御林军纷纷转头,望着洞口有些许不解,他们看得慢了,没有瞄到先前探头探脑的几个小东西; 其中一人不解地开口:“许洪兄弟,莫非哪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不是宝贝,胜似宝贝啊;以公子的大方,将这俩小东西献出去,银钱少不了咱的;” 说罢,当即开口:“兄弟们,这头大熊与猛虎搏杀,力气用竭,身受重伤,别看它一副凶相,伤不了人了; 走,随我砍杀它;说不定运气好了,咱哥几个也能尝一尝熊掌的滋味儿...记着,熊皮粗厚,砍杀不动,我们四兄弟在面前牵制,你们朝着它背后的伤口用刀子,往深了刺!” 说罢,许洪主动上前,身后十三人纷纷跟上; 众人大笑,依令行事; 虽然御林军第一次面对黑熊,胆气中带着些许惧怕,但毕竟是精锐军士,下手极为狠辣~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黑熊倒地气绝,许洪二话不说,立马跑向先前的洞口,小心探查一番后,放下刀刃,半个身子探向里面,从洞内揪出不足两个巴掌大小的幼兽来; “嘶~这是、虎崽子?” “我也头一回见,抱好了,里面还有一只!” 就在一群人欢呼雀跃地看着身上没什么毛的虎崽子的时候,一御林军连忙喊道:“有线索~后面有人洒出一条血路来,边上还有熊爪痕迹!” 等到许洪看清楚之后,心中便有了大概; “这血,应该就是雄虎的血了;先前朱家村的人说,这山中有虎啸,但却不下山,应当就是母老虎要下崽了,利用啸声肃清领地; 咱也是倒霉,能让虎啸惊了马匹;走吧,回去了;” 虽然王音希没有明说,但许洪还是知道自家主子担心的是什么,探查清楚之后,一群人开始下山,唯一不同的,便是手中多了两个小家伙、多了四个熊掌; 沿着开辟出来的路下山,原路返回的他们也少了几分防备,速度要快上不少; ...... 官道上,这么长的时间,士卒也稀稀拉拉的将受惊的战马收拢在一处,那两匹拉车的驽马,也都找了回来; 看着许洪安稳下山,靠着马车休息的王音希对其投向询问的目光; 许洪连忙上前:“公子,夫人,探查清楚了,虎啸和熊吼,都是野外生物,山间恰逢一母虎产崽,贼人一雄虎血引诱一头黑熊与母虎相斗,这才有虎啸熊吼声传来,惊扰了战马; 还有,我们上山,并未受到贼人袭杀,也未发现贼人踪迹;” 王音希听着许洪的回答,眼眸深处的担忧消散; 世间能人异士不少,人力操控虎豹,并非不可能,要是沿途时有虎啸惊扰马匹,速度耽搁不说,危险将会更大! 但听许洪这么说,王音希心中大定,如此巧合之事,他们恐怕遇不到第二遭; 而且,王音希将这一群刺客的协同手段,崽心中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问清楚了这些,就在萧御转身重新走向马车之际,许洪连忙开口:“少爷,夫人,在山上,得了两件稀罕东西;” “哦?” 说着,后面的许山快步走来,将怀中之物递上前; 萧御看着毛都没几根,才恍惚睁眼的小东西,并未认出来这是什么,但...心中有了猜测; “这是...猛虎幼崽?” “正是,恰逢母虎产子,倒是让我们赶上了;母虎护崽,它身死,倒是留下小崽子;” 听着许洪的肯定,萧御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也不嫌它身上的怪味与肮脏,伸出手指轻轻拨弄; 男人,很难拒绝日后有一只对自己温顺的斑斓猛虎相伴左右; 当即大手一挥:“这两个小东西,我很喜欢,你们十四人,具有赏,一人二百两银子;” “谢公子;” 御林军的那十人小队,彼此对视一眼,当即喊道:“谢萧大人!” “行了,出发!” 说着,萧御欢喜地抱着这俩小东西,钻进马车; 王音希也是如此,对这俩眼神都尚未睁开的小老虎很是喜爱,时不时的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但可惜,能不能养活还是个未知数; 第73章 放弃开府的靠山王 出发的晚,在加上中途刺客袭扰,耽搁了不少时间,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他们一行人尚未攀爬至最高处; 只能在半途找一较为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吃些备好的干粮,一百五十人的护卫轮番执勤; 马车里,萧御却犯了难... 他吃的东西虽不可口,但总归可以下咽,但依偎在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吃什么,可就为难了; 就算萧御再没见识,也知道,毛都没长出来的崽子肯定要喝奶,但这荒郊野林的,哪有奶给它们喝? 毫无办法的萧御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了马车门口绑起来的向谣身上; ... 嗯~~ 胸前规模不小~ 向谣被萧御看得别扭,一旁的王音希瞬间无语:“你指望她身上有奶啊?” “那么大,挤挤呢?总不能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饿死了吧?那也太...” 王音希瞬间翻着白眼:“别这么扯,你要是想摸了,自己去上手,别扯这么不靠谱的借口;至于这两个小家伙,没辙,将干粮揉碎成渣子,用温水多泡些时间,搅拌成糊,看看能不能喂下去; 过了虎跃山,派人四处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来下了崽的母羊、母狗,这么小,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了;” “只能这样了!” 听着王音希的说辞,一旁的向谣暗自长出一口气... 世上,哪有男人不好色啊;就算王音希长着天底下一等一的美貌,总有腻了的时候,男人嘛~~~ ...... 萧御一行人还在虎跃山脉当中蹉跎,从京城出发的小黄门,怀揣圣旨,已经狂奔向中原五州地区; 与此同时,原护国公萧晃,打破千年至皓,被皇帝加封为靠山王的消息,如同巨浪一般,从京城扩散,涌向四面八方,席卷人间; 速度扩散的消息,竟然隐隐超过朝廷的昭告天下的速度; 和皇帝一阵痛饮的靠山王萧晃,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已经换过牌匾的府邸当中,当前靠山王府的所有人,连带着后院马棚的畜牲,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公爵不多,但每个朝代,总归有那么几个,但异性王...可着史书翻,都不一定找来一两个; “王爷,您回来了;” “嗯~” 萧晃带着酒劲儿,拍着萧正的肩膀,吩咐道:“你去给咱的祠堂布置一番,老爷我今日要祭拜祖宗;” “是!” 萧晃摆了摆手臂,就近跌坐在一旁的石砖上,望着夜空中的那半轮残月,怔怔出神; 布衣出生,能做到异姓王,无论楚家王朝抱着怎样的心思,他总归是在公爵的位置上,更进了一步; 萧家祠堂并不大,只有四处灵牌,萧晃父母、祖父、以及早些年亡故的夫人灵牌; 萧正手脚麻利,点起香烛,摆放好蒲团,就算齐了; “行了,萧正,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待会儿;” 待到萧正退去,萧晃毫无形象地坐倒在蒲团上,看着上面的灵牌,绕过祖父,双亲,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侧面的一块灵牌上; 挣扎着站起身,抬手将上面沾染的浮尘掸去后,手指摩挲着,嘴里絮絮叨叨... ...... 次日清早,借着酒劲儿一番诉说的萧晃,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不,蟒袍加身,比往日更添几分威武; 这时,萧正才想起问上一句:“老爷,开府之事?” 原本,萧正是打算从萧晃嘴里问个大概方向之后,再去着手安排的,毕竟,昨天来贺的官员中,有不少四品、五品缺少“底蕴”,无法更进一步的官员隐晦地提出过这事儿,萧正都将其记在心里; 哪料想,萧晃摇摇头:“不,我们不开府!” “啊?” 这会儿,轮到萧正震惊了; 不开府,王府的权力,又该如何展开? 对于不开府,自然是萧晃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眼下朝廷并不稳定,连个丞相都没有,他萧晃在开府,势必会加剧朝廷的动荡; 他萧晃要做的,就是整合天下兵马,最起码,大楚境内,有多少能用之兵,披甲率多少,要做到心中有数; 死敌大梁虎视眈眈,就等一个机会便会发兵叩关,这是一定的; 平心而论,对大楚最为有利的,便是皇帝入冬之后驾崩,这样的话,西定府前线,寒冷异常,大楚作为守城方,在天气上就能拥有大优势; 大梁前线之人,并非是愣头青,顶着天气劣势强行攻城,只能回损耗自身的兵力; 对于据守一方,临时冻些冰块,便能取代滚石擂木... 等到来年开春,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新帝安稳朝堂了;到了那时候,后方朝堂无虞,军械粮草后勤之事,条理清晰; 他西定府的二十万儿郎,便了去了后顾之忧; 但皇帝啥时候驾崩... 这谁都说不准,万一挺到开春呢? 见萧晃说的坚决,萧正也没有再劝说,忽地,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王爷,公子那边?我们要不要说上一声?” “嗯,倒是可以说上一声,我去书房写封信,你让人送到他手中;这小子马上要去西定府任职了,还是四品校尉,得嘱咐两句,千万别给老子丢人;军营当中,不比其他地方,老子的面子是大,他的那些叔伯也都对他很是疼爱; 但,军中,一直是强者为尊,老子的身份带给他的荣耀,可用不了几次;” 说着,立即兴冲冲地朝着书房走去; 提起萧御,这位靠山王,立马来了兴致,毕竟是自家儿子; 一进门,萧正准备笔墨的功夫,萧晃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神扫过去,立马发现,房中缺少了几本书; “萧正,谁来过我的书房?” 萧正研着墨,头也不回地说道:“先前少夫人来过,还看到了您攥写的兵书呢,都搬走了,少夫人说,咱萧家,总归是要掌握兵权的,故此,少夫人她要劝说少爷读兵书;” “哦?” 而后萧晃一声轻笑:“呵呵,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听不听他媳妇儿的话;要是听的话,那可真就是一物降一物了;想当初,老子为了他的学业,可没少下功夫,翰林院的夫子,都请来好几位了;他倒好,不出三天,全给老子打发了;” 萧正也是想起了曾经的趣事,浅笑着说道:“老爷,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感觉,自从你那一日匆忙离开后,少爷,变了挺多的;” 第74章 抵达甘州 听着萧正为萧御辩解的言论,萧晃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混小子,早些年不知之乎者也为何意,现在想看书,还想看兵书,能不能看懂啊?怕不是翻过一遍又一遍,最后只会按照兵书上的来,那就坏了; 为军为将,最忌讳的便是照本宣科;” “王爷,少爷身边,有少夫人教呢;” 听闻此言,萧晃这位先前还碎碎念的靠山王,终于闭嘴了; 他也不知道,他的老友王同光,给他生出来一位怎样的儿媳妇; 好在,尴尬局面并未持续多久,萧正研好墨,摆放好笔墨纸砚,萧晃执笔,一份带着嘱托与热切期盼的家书,被府中侍卫贴身带好,从京城出发,一路朝西,疾驰而去; ...... 而在虎跃山脉,休息一夜的萧御,再深夜并未遇到任何事,一切相当顺畅; 那群刺客也不是庸才,能够布置出如此精妙的刺杀行动的,岂能不知道,才遇袭的当晚,正是护卫警惕心最高的时候? 他们是千日贼,但萧御,却很难做到千日防贼; 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的防备,谁能受得了?总有松懈的时候; 他们等的,就是那一刻中松懈的时候,然后,他们就会突然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萧御身边,将淬满剧毒的匕首,刺入萧御的心脏; ...... 白日里受了惊吓的萧御,在今夜睡得格外香甜,一直到清早,军士熙熙攘攘的动作声才吵醒他; 短暂的恍惚之后,萧御走下马车,就看到王音希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再喂那两个小家伙吃面糊糊; 嗯... 还真让它们俩活下来了; 昨夜没死,今日里出了虎跃山脉,给它们找点奶喝,还是挺容易的; 露宿荒野,也没什么可讲究的,随便捧起一捧清水朝脸上一丢,然后胡乱一抹,便能驱散残余的困意,再配上山间早晨清凉的风,萧御立马恢复精神; “夫君,要吃些东西么?” 萧御摆手:“没啥胃口,等兄弟们收拾好了之后就出发吧,早些过了虎跃山脉就好了;” “嗯,也好;” 众人继续上路,负责护卫的张合与周元,还没有从昨日林中袭杀的阴影中走出来,哪怕在狭小的山道上,萧御的马车两侧,强行挤下一名护卫; 而负责前路的御林军,更是将开路职责发挥到了极致; 缓坡出,打马上坡,排查前路,陡崖出,果断放弃战马,人力攀爬而上,力求扫清一切危险; 若有人疲乏了,便立即换人,轮番上前; 如此严密的排查,换来的就是萧御无惊无险的顺途; 今日一番比较,萧御算是彻底明白了军队和陌刀卫之间的差别了;寻常护卫任务,陌刀卫众人做的有声有色,执行命令来,也很是果决; 但和军中精锐比起来,这错差,可不仅是披甲与不披甲的区别; 京城当中尚未经历生死搏杀的御林军都有如此威势,萧御很难想象,北边对抗草原蛮夷的北军,又是何等风光; 更别说,他爹萧晃一手带出来,镇守大楚西防线的西定府三大主力营,大楚首屈一指的精锐,又是何等的铁血; ...... 下山路稍显平坦,萧御鬼使神差之下,掏出了怀里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他爹手书,王音希很是推崇的兵书; 对面,与萧御同行的王音希,笑语盈盈的看着这一幕,小心的将萧御脚边趴伏的小东西揽过来... 男人,骨子里有一种金戈铁马的豪气; 太阳西沉,张合贴上来,再马车外喊道:“萧大人,虎跃山过了,我观将士多有疲乏,前方有一村落,您看...是不是可以在村落当中歇息一晚?” “张合,离前面城镇还有多远?” “这...” 这问题,张合也不知道啊,他作为京中陌刀卫,怎么能知道中原周边地区的详情啊? 对此,萧御也表示理解:“张合,派人快马去前面找人问问,若是今天能够奔城镇,就让大伙儿多坚持一会儿,我们连人带马,这种偏僻的小村子,可供不起;” “是!” 像先前萧御驻足的朱家村,已经算得上是村落当中,很富裕的了,陌刀卫的五十人马,不过一夜半天,都快把村子里的豆料搜刮光了; 而眼下,他们一百五十人,一百五十匹战马... 村子里没有那些东西,就算萧御给钱也白搭; 过了山脚下的颠簸,整个队伍的速度稍稍加快了几分,没多一会儿,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回禀道:“大人,前方有座回廊镇,隶属于中原甘州下,永定府花河县;该镇多用于山货贸易,虽原住民不多,但各色商贾聚集于此,故镇内客栈酒楼居多,物资亦丰盛;” 打听得很清楚; “嗯,去告诉张合、周元,前往回廊镇休息;” 抵达甘州地界,王音希回乡的心更迫切的几分; “夫君,甘州、肃州,乃是中原大州,彼此接壤,过了甘州的定安府,走官道畅通无阻的话,只需两天时间,便能抵达我老家,肃州的川中府;” “嗯;” 萧御应了一句,抬手捏着王音希垂下去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想必有周瑞照看,你再老家的家人,当地官员不会太过为难的;” 王音希的说辞,落在萧御耳中,以为是担心在她在老家的家人,故而开口安慰; 王音希听在耳里,暖在心里,但还是开口解释:“夫君,别为我担心,我老家之人,不过是我三叔一脉,以往仗着我爹的势,一直多吃多占,因为我是女儿家的缘故,并未对我有多少关心;我和三叔一脉,情分并不多; 我再老家唯一牵挂的,便是教我读书的师父;” “哦,原来是这样;” 萧与恍然,忽的,萧御发现了不对劲; 师父? 弟子称呼教书先生,一般都称之为“先生;” 身怀学问的大儒,也该称之为“夫子”才是,师父这个称呼...倒像是民间传授手艺和宗教教义中人的称呼; “师父?” 听着萧御的疑惑,王音希解释道:“嗯,就是师父;我从六岁起,就跟着师父,是师父教我这般学问;我师父,是山中道观的道姑,唤作:红拂道人;” “红拂道人...” 萧御嘴里念叨,记下这个名字后,不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而是打趣道:“还好,你没出家当个小道姑,不然...我可就要打光棍了;” 王音希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开口:“嗯...我十来岁的时候,也想过出家来着,不过...我师父不让,只认我做个俗家弟子;” “哈哈哈,那她一定是觉得你没有慧根,参悟不透天地之理;” 王音希:...... 她能说,师父当初给自己相面算命,看出了自己命格不凡,才不肯收的么... 第75章 啥?我成小王爷了? 抵达回廊镇的时候,天刚好黑下; 呼啦啦一群骑兵涌向这座以商贾小贩为主的小镇,小镇当中,亦是灯火通明,各类收售药材、兽皮兽骨、各种珍贵树木的贩子密密麻麻,吆喝声不绝于耳; 哒哒哒~ 骑兵开路,不算宽大的小镇街道顿时发生骚乱,他们这个地方,历年来,也就秋冬之际热闹些,又何尝见过如此威严的骑兵; 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御林军自发围住,陌刀卫上前,盘查过后,直接下令,让客栈伙计调解,将最顶层的一批房间腾出来; 倒不是陌刀卫霸道惯了,而是萧御的安全,不能忽视;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也知晓那群刺客的手段,他们没有大意的余地; “嘶~好大的阵仗,来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你看,骑兵盔甲,有些像御林军,而且清理客栈的刀手是陌刀卫,估计...是京城当中的大官;” 人群当中,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贾,见多识广,京城自然也去过,也曾见过陌刀卫和御林军,这才能认出来; 听着这位身穿夹袄的富态汉子如此说,围在周边指指点点的人群立马闭嘴,京城来的大人物,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眼见人群攒聚,周元深怕有刺客混入其中,立马指挥士卒驱散围观人群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确保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在三个人的护卫下,请萧御下了马车; 借着夜色掩护,对面街道上的一处房屋顶上,小心翼翼的探出人头来,架起手弩,瞄向马车口,但看着被三名披甲卫士挡在最中间的萧御,秒了半晌,没有稳妥的下手机会之后,又重新落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一位身穿八品官袍的老者,带着一位仆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来; 才到门口,便被军士拦下; “这位将军,我是回廊镇镇守王寒;” 听到这话,才走到客栈大堂当中的萧御和王音希,同时回头,看到来人身着官袍,又是未老者,便挥了挥手,示意门口军士放行; “卑职王寒,萧大人驾临小镇,卑职未能迎接,请赎卑职失察之罪;” 进得门来,王寒便连忙躬身行礼,不敢有半分逾越; “哦,王大人,萧某并非公务,乃是私事路过回廊镇,大人不必客气,快快请起;” 听萧御这么说,王寒立马换了称呼:“多谢小王爷;” 说罢,便直起了身子; 但... 他的称呼,却让萧御很是不解; 小王爷? 喊谁呢? 他爹萧晃不是护国公么? 在山里的这些时日,发生什么了? 萧御心中胡乱猜测着,却没有向王寒喊错的方向去猜测; 怎么说,镇守也是八品官吏,这种错误,他不会犯; 同时,王寒一句“小王爷”,顿时让周元、张合在内的所有军士,纷纷怀着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萧御随便找了张桌子,同王音希入座后,示意王寒同坐; 座位上,萧御好奇道:“王大人,你为何称呼我为’小王爷‘?” 这下,轮到王寒瞪大双眼了,失礼的反问道:“小王爷不知道?” 说完,王寒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礼,连连致歉; “哦,王大人不必如此,这两日,我都在虎跃山脉当中,信息闭塞,对于某些事情,我并不知晓,还望王大人为萧某解惑;” 原来是这样; 王寒心中恍然,这才解释道:“哦,小王爷,是这样的,就在今天早上,上面发下榜文,公报天下;皇帝加封原护国公萧晃为我大楚靠山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同时,节制天下兵马”; “啥?” “什么?” 萧御与王音希同时惊呼,转而对视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 连带着听见消息的护卫士卒与陌刀卫,眼神中的震惊都一点不比萧御少,一个个的呼吸急促,伸长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异姓王,还是靠山二字; 嘶~ 这对于萧御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可...他此刻竟然有些不可置信; 还有剑履上殿等一系列的殊荣,放眼天下,他萧家的富贵,已经顶天了,更何况,还有节制天下兵马这种一等一的权力; 呼~~~ 萧御长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镇守,感谢道:“多谢王大人,若非王大人告知,萧某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说完之后,萧御回归正事,拜托王寒提供战马豆料等一切物资之后,又托付他帮忙找了些新鲜兽奶,这才告别王寒; 上楼,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压在萧御和王音希心头的那一份喜悦,终于可以爆发出来了; “哦吼吼~~~哈哈哈,咱成小王爷了,媳妇儿,你成小王妃了,开心不?” 看着萧御得意忘形的模样,王音希同样满面笑容,抛却了心中压抑,陪着萧御开怀大笑; 小王妃的名头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萧晃封王之后的权力:节制天下兵马; 萧家的名头,再配上这个权力... 毫不夸张地说,除了那一座皇宫,大楚的天下,皆可去的! 等萧御畅快的发泄完心里涌出来的那一份喜乐之后,两人这才回归正常; 至于再下面听到萧御如此放肆大笑的士卒,心里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换做他爹,别说成为千年未有的异姓王了,他爹能博个男爵,他都能从早到晚笑上三天三夜; 只可惜啊... 他家的爹,不给力; 第76章 小肉团子喝兽奶,啪啪作响 甘州永定府,傍晚才至此地,身怀圣旨的小黄门,深夜时分便已经收到消息,小王爷萧御已到了甘州地界; “海公公,按照萧御行进的速度,大概是不会进入永定府了;” “嗯,明日,我们去官道上相迎萧大人吧;宣了陛下的旨意,就没我们事了;记着,明日面见萧大人,所见所闻,全都忘了为好;” 这位让人称之为海公公的中年无须之人,却是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长相极为周正; 眸子划过众人面颊,无不警告道:“咱家知道,来的时候,你们其中某些人,收了不该收的好处,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这大楚的天下,有一半儿得姓萧,一些不该得罪的人,你们要心里有数; 靠山王未能封王之前,就敢马踏齐王府,鞭打二皇子,现在,剁了咱几个的脑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们收的银钱,还不足以拿着脑袋去做事;” 说完话,边上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默不作声; 见此情形,这位常伴大太监王怀海左右的海公公,眼神微眯,心中了然,但却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 ...... 回廊镇,客栈半夜,俩肉不丢的小东西在地上翻滚,头栽在木盆下,一下一下吸舔着兽奶; 床榻上,哪怕是一路疲乏的萧御,也没有了睡意; 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 萧大公子还未从晋升小王爷的喜悦中缓过来; 侧过身子,面向王音希,轻声开口:“夫人,你睡了么?” “没有,睡不着;” 平躺的王音希侧过身子,与萧御贴面,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上; “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有点怕睡一觉醒来之后,结果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原来...你是舍不得这富贵;” “那不然呢?” 王音希言语中有些无奈:“还以为,你在和我一样,在想着父亲是怎么在京城掀桌子的呢;” 说完,王音希言语中带着后怕:“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做的,但...他老人家,一定是不顾生死,入了京城给你讨了公道回来;” 王音希的这番话,压下萧御心中的激动:“一个公道,能换来靠山王?” “自然不能;但...帝王行事,讲究一个平衡,一定是咱们父亲,发了狠,打破了皇帝心里一直守着的平衡线;所以,他在赌;” “赌?” “对,赌你日后,成不了大事;以千年未有之荣耀,换一个安稳健全的大楚,然后,赌你不能成事,赌下一任皇帝,能够制衡你,将本朝舍出去的权力,悉数拿回来;” “嘶~” 萧御才恍然大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喃喃道:“他娘的,老子这是让人看扁了啊;不过,咱那皇帝,果真能有如此魄力?老子要是成材了,那他楚家的江山,可就不太稳当了啊;” “你可以小瞧太子,小看任何人,唯独,不能小看我们的这位皇帝,前朝大周分崩离析之际,能够占据半壁江山的人,可绝对不是庸才;” 说完这话,王音希话音一转,宽慰道:“不过,这事儿,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和一个月前相比,优势尽在我们这边; 我估计,还有惊喜等着我们呢;” “哦?什么惊喜?” “父亲封王了,并且节制天下兵马,你继续在陌刀卫任职,就有些不合适了,我估计,皇帝要么卸了你的陌刀卫官职,让你回归白衣,要么...会让你去军中任职;文官,眼下不是你的去处; 无论哪种,哪怕归于布衣,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听完王音希的分析,萧御也是跟着感叹:“是啊,好处多多;” 然后故作惆怅道:“但,也有一件坏事,需要我们两个去面对;” “哦?” 王音希顿时来了兴趣,她思索了许久,都没有察觉到,封王的萧家,能有什么不利之事; 黑暗中的萧御,贱兮兮的开口:“突然成小王爷,都给我搞失眠了;疲乏的身子与亢奋的精神很是犯冲啊,赶路之人要是睡不好觉,可是大忌;” “你~” “所以,为夫打算做点什么,来粉碎楚家王朝害我睡不着觉的阴谋;” “你~” “哎,夫人,时间不早了,此等办法,还得夫人多多配合为好,为夫的方法,对于失眠有奇效;” “唔~你身子不是很疲乏么?” 黑暗中传来萧御的低笑:“嘿嘿嘿,夫人,你没听我说么?为夫的精神,可是很亢奋啊,不信你来摸摸看~~~” “外面还有人呢~别...” “没事,咱俩小声些...” “嗯...” ...... 要么说虎豹豺狼多夜间出动呢,就连圈养在房中,巴掌大小的小虎崽仔,到了深夜,添奶喝的动静,都要比白日里的动静大上许多; 小舌头拍在奶水上,啪啪作响; 时不时的,还打个奶呼呼的饱嗝~以告慰那充实的身子; ..... 将客栈团团围起来的披甲军士,无形间摒退了英魂不散的刺客,萧御这位新晋小王爷,后半夜睡得很是踏实; 清早时分,补好物资的甲士护卫着马车,继续向北; 王寒这个回廊镇的镇守大人,一路上卑躬屈膝,送到小镇门口,若非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有心送出去十里八里的... 折返路上,来回廊镇收山货的商客,难掩心中好奇,壮着胆子在街边询问:“王大人,昨夜里来的人是谁啊?看那架势,莫不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儿?” “切,胡掌柜,收你的皮子,官面儿上的事,少打听;” 眼见着王寒没有生气的架势,这位姓胡的掌柜,连忙从一旁匣子当中拿出两团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去:“王大人,山里猎户送来的东西,王大人辛苦了一夜,补补身子~” 说罢,将两块肥厚的熊掌递了过去; “嘿~” 王寒一见,随手扒拉开,也不走了,顺势靠在装满货物的大车上,不慌不忙地开口:“眼皮子浅了不是?这京城里的大官是多,但这也要分跟谁比,和那位比起来,这一般的官儿,可比不了;” 王寒如此说,胡掌柜就更加好奇了,连忙追问道:“究竟是谁啊?” “胡掌柜,看在你多年来一直在镇上收山货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一人,你小子可别咧着嘴满大街嚷嚷去;” “王大人,我胡三儿是啥人,您还不知道么?” “哪位,可是小王爷;” “小王爷?” 啪~ 王寒照脑袋就给胡三儿来了一下:“你他娘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慢?昨天上面的人才在镇门口贴下来的告示,忘了?” 胡三儿恍然大悟:“你是说,靠山...” “那不然呢,那位可是靠山王的独子;” 王寒说罢,摆了摆手,起身的同时,嘱咐道:“府中没啥好厨子,让酒楼的厨子烧好后送来;” “哎哎,好嘞,小的再给您来一条鹿儿身上的好东西~” 第77章 你便如此这般... 呱嗒呱嗒呱嗒~ 平整的官道上,闲来无事的萧御撩开车帘往外瞧,眼帘中,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田铺在两边,头戴斗笠遮阳的精装汉子一个个赤裸着上身,浑身充满干劲儿; 妇人孩童也都齐上阵,路边的驴车上,麦菅摞得高高的,粗麻绳拴着往村里拉; 虽然贵公子出身的萧御,不是生产,也不知民间疾苦,但看着大楚百姓秋日里丰收的模样,还是打心眼里高兴; “大人,前面快到永定府了,我们要不要进城歇息一番,吃完午饭后在继续上路?” “不用了,周大人,告诉前面的人,不到夜晚不进城,尽快赶到肃州川中府;一旦进了城,少不了和官员打交道,难免拖延时间;” “是!” 周元领命而行; 而早早的从永定府中出来的一队人马,就在前方官道旁的驿站中歇息; 看着身披甲胄的御林军探路而来,海公公麾下小黄门连忙上前阻拦; “何人拦路?” 御林军虽然认出了宫中太监的衣服,而拦路之人,也是面白无须之人,但心中提防,既不下马,也不落枪,就勒马而立; 拦人的小黄门,心中不由得一阵恼火,以往在京城,面对那些身着紫袍的高官,哪一个不是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要是萧御在此,他绝对恭恭敬敬,但...一个臭丘八,怎敢如此待他? “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御现在何处?圣上有旨意;” 这小太监,说的话倒没毛病,但这一副语气,却很是僵硬,给人一种很拽的感觉; 嘿~ 连他们这群才从深山当中出来的军汉,都知道了萧晃为靠山王,萧御乃是小王爷的事情,这群从京城里来的太监,没道理不知道啊; 还一口一个左镇抚使,一口一个萧御,那群一贯看见权势就谄媚的太监,前来宣旨,连一句小王爷都不叫? 当即心中疑惑,带着几分防备,手中长枪轻点,闪着寒光的枪尖对着来人,冷声道:“证明你身份的腰牌,挂于枪尖;” “你~我是宫中之人,你个臭丘八,敢如此对我~” 见来人顾左右而言其他,立即喝道:“我再说一遍,证明你身份的腰牌,挂于枪尖,否则~~~” 否则后面是什么,没有说,但意思非常明显; 其余人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警觉,右手捏紧长枪,左手扯动缰绳,将这人围在其中; “哎呦喂~” 海公公远远地看见好像他的人与萧御的护卫起了冲突,脸上跑上前去,一开口,便是那种太监特有的腔调; “三德子,你个狗东西,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回去等着吧你;” 呵斥一句前来拦人的太监之后,海公公看着长枪紧握的军士,口中连称误会; “哎呀,看四位的铠甲,是护卫宫中的御林军吧?我,海大富,是王公公手下的人;” “我是御林军不假,但我并未在宫中见过公公,请公公出示腰牌,我要辨明身份;否则,小王爷的车辇不停,还望这位、海公公理解;” “哎呀,理解、理解;” 一边说着,一边从胯上解下系着黄穗儿的腰牌来,挂到突前的枪尖上,一遍挂着,一遍问道:“敢问,这次带队而来的,是哪位将军啊?” “参军周元!” “嗨呀,原来是周元将军,我与他认识啊;劳烦你将腰牌送到周将军手上,他能认出来;” “等着!” ...... “周大人,前面驿站有人拦路,说是宫里来的太监,前来宣旨;” 说着,便递上令牌; 周元拿过一看,确认无误; “嗯,确实是宫里来的;” 说罢,便折返到萧御车门前:“大人,宫里来了太监,宣旨来的;就在前面驿站;” “哦?行吧,时候也不早了,索性就在驿站中歇息一番吧;” 吩咐完周元,萧御无不感叹道:“嘿,你还真神了;一切尽在你的预料当中啊;” 面对萧御称赞,王音希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她并不认为猜中这些事有多难,反而饶有兴趣地望向萧御,开口道:“夫君,你还记得吴显在京城给你说过的话么?” “吴显?记得啊,怎么了?” “别忘了,扬州城里,现在还有你收缴起来严加看管的八十万辆银子呢,万一皇帝一纸诏书将你甩去西定府,你好意思空着手去拜访几位侯爷么?” “啊?空手?萧正说什么穷家富路,走的时候给我塞了一打银票,有个几万两...不说多了,但也不至于空手吧?”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听你和吴显说的那些话,西定府的财政一定非常难,有八十万梁白银的注入,势必会缓解非常大的压力; 再说了,银子开道,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上等手段,西定府的高层,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必然会对你多多照顾,但一些中下层的官军,或者说,军营当中,一些战功卓着,悍勇拼杀而活命的彪悍士卒,不见得对你这个贵公子有多少敬意; 得了你的好处,就得给你面子,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刺头挑事儿,你才能施展自己的手段,让士卒认可你;” 王音希的这话,有道理,而且,很有道理; 但~ “那玩意这封圣旨不是调我入军,而是呵斥我回扬州,或者勒令我回京,又该如何?” 王音希眼珠子一转儿,一个很“大胆”的主意跃入脑海; “夫君,你敢不敢玩把大的?” “大的?说说看~” “现在咱暂且不动,一旦听到来人的圣旨是调你入军的,你便如此.....” 听着王音希轻声在耳边的说起主意,萧御眼睛越睁越大... 王音希说罢,萧御咽了咽口水,喃喃道:“玩~这么刺激的么?” “你是小王爷啊,你怕什么?” “对啊,我是小王爷啊;我爹靠山王啊,大楚的靠山啊,我怕什么...” 第78章 封越骑校尉 正这么说着呢,马队缓缓停下,先一步抵达驿站的陌刀卫也已经将这座不大的驿站控制起来,确保没有危险人员混入; 除了驿站外,四周开阔地,贼人无处藏身,哪怕这样,周元也是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四周; 待到萧御下了马车,宫中来的海公公这才从手边明黄匣子里,双手托举着圣旨,高过头顶; 与海大富相识的周元,也只是陪在萧御身边,朝着海大富微微点头,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御接旨;” “臣~” 萧御说着,撩起长袍,刚准备屈膝; 哪料想,海大富先一步开口:“小王爷,出门在外,条件简陋,礼仪不周,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有点儿意思; 萧御重新抬头,打量了一番浓眉大眼、不苟言笑的海大富,慢慢伸直了腿,缓缓抬起手:“臣萧御,接旨;” “诏曰:封陌刀卫左镇抚使萧御为越骑校尉,择日于西定府北大营中任职;” 短短一句话,相较于在大朝会上的旨意,海大富的这一道旨意,很干;既无前因,也无后缀嘉勉,就是单纯的一封升官调令; 陌刀卫左镇抚使,从四品; 越骑校尉,正四品; 且在最为精锐彪悍的西定府军中任职~ 好像,就是给人一种“维护靠山王面子的人情调令”; 短短一句话,宣读完圣旨后,海大富笑眯眯地合起圣旨,超前一递:“萧大人,接旨吧;” 俯首躬身的萧御并没有搭话,反而转头看向一侧单膝跪地的张合,直接开口道:“张千户~” “啊?” 张合不明所以地抬头; “陛下有旨意,如此一来,江南林家案,可以了解了;你去江南,处理后事,将林家尚未处斩的余犯,悉数斩首;并且,带领留在江南的一百五十为陌刀卫士卒,押送查抄出来的赃款,送往西定府;” “这...” 张合人麻了; 前面还好说,但押送赃款去西定府,萧大人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将这笔巨款收为己用么? 私下里还好说,但这可是当着宣旨太监的面儿啊,这和当着皇帝的面谋划贪污有什么区别? 萧御皱眉呵斥:“这什么这?听不清本官命令?老子现在还是陌刀卫的左镇抚使呢;” “啊?是!” 萧御一点拨,张合立马反应了过来; 那海公公还手里托着圣旨,萧大人并未接旨呢; 嗯~ 吩咐完张合,萧御这才摆出一副恭敬模样,从海大富手中接过圣旨; “臣、萧御,谢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完公事,萧御也不见外,探前两步,拉过海大富的胳膊,快走一两步,避开众人,小声说道:“这一路上,辛苦公公了;” 说这话,一张银票就送了过去; “哎,这说的是哪里话,小王爷乃人中龙凤,此去西定府,更是如龙入海,再无羁绊;能与小王爷结下一面之缘,何谈辛苦二字;” 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动作,任由萧御将银票塞到自己怀中; “哎~海公公说的这话,可有失偏颇了;说什么如龙入海,海公公在宫中服侍圣上,萧某人在西定府抵御外敌;咱俩的目的,可都是为了我大楚江山稳固而努力啊; 不过是职责不同罢了,海公公以为呢?” “哈哈哈,小王爷说的,在理,在理~” 海大富一声应和,而后低声说道:“小王爷,今日咱家只为宣旨而来,发生的一切,其余之事,咱家一概不知;” “多谢公公;” 纵使海大富不这样,萧御也不怎么怕这事儿传在皇帝耳朵里;但能省去些麻烦,还是不错的; 离了海大富,萧御带着王音希前往驿站里,休息稍作休息; 而与海大富相识的周元,这两人则凑到一处; “周将军,你们御林军的护卫,可够严实的?” 周元无奈:“谁愿意这么折腾啊?我们来的时候,上面下了死命令,小王爷出事,我们都得陪葬;不由得我们不小心,而且,就在虎跃山脉里头,要不是有几分运气,恐怕...刺客现在都还没抓住呢; 所以,将士们也都不敢大意,先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公见谅;” “嗐,不碍事,都是一群没眼力的货色,还把这儿当京城呢;不过,周将军,你也算是走运了,这一趟能跟着小王爷一起; 靠山王,可是如日中天啊;” 周元笑了笑。没再说话; ....... 而一旁的张合,则跟在萧御身旁,一直听着萧御的吩咐; “张合,你就听我的去做就是了,养杨福安那几人,不会拦你,也不敢拦你,顺带手的,将我在扬州府邸的人和一些书籍带上就好;一些杂物,金莲会收拾好; 先前说将那笔赃款押运到西定府之事说辞,我会在肃州川中府小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直接将东西送到川中府即可;” 说完,一旁默不作声的王音希,很是罕见地开口嘱咐:“路上小心些,别太大意;送货不比护人;” 才说完,张合蹭得站起身子,保证道:“请夫人放心;” “坐坐坐,起什么高调;张合,说真的,你在陌刀卫也干了几年了吧?我这趟去西定府,身边也没个帮手,愿不愿意在陌刀卫中带两三个兄弟,同我去西定府?” 早就打定主意的张合不见任何犹豫,当即点头同意了下来:“小王爷给我脸,我肯定兜着;” 眼见张合答应的如此痛快,萧御心中一喜; 要知道,他从陌刀卫中调离,这个从四品的左镇抚使,有八成几率能落到张合头上;一介白衣,能做到从四品的官位上,可一点都不容易; 张合说放弃就放弃,他很欣慰; 第79章 消息传入西定府 西定府; 这是大楚防御西边大梁最重要的一座军镇; 相较于寻常州府的繁华热闹,这座军镇,大不同; 西定府内,常驻百姓少之又少,三座大营驻扎在内,只有少许商贾小贩,在此地开些酒楼客栈,以此谋生; 娱乐手段更是少之又少,只有些许暗门娼妓,隐于民房暗巷之中; 这座军阵,只有震天的喊杀操练声与战鼓军号,战马的嘶鸣与踏响的铁蹄,是白日里的主旋律; 俯瞰西定府,这座处在大梁与大楚咽喉位置上的重镇,整个呈器字形布局,其中,北,西、南分别驻扎镇守西定府的三大主力营; 而东城,则是小片的民房与一些简单的商贸; 而西定府中间,则是集中起来的府邸; 供西定府将军与其家属居住; 正中间,则是一座雄伟大气的帅府; ...... “哈哈哈哈哈~” 一位制式将军甲胄的汉子,手中拿着一份榜文,一路大笑而来,翻身下马,缰绳马鞭随意地丢给门口士卒之后,笑声不停,风风火火地朝着帅府而去; 进门来,一位膀大腰圆,络腮胡子铺满下颌的彪形壮汉,坐于上位,乃是西定府三军主帅——吴达; 左侧一边,坐着两位身穿甲胄的将军; 其中稍显干瘦的乃是右营将军张浦,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随生白发,但难掩浑身英雄气; 第二人,乃是掌管中军的傅立;天生一副黑脸样貌,黑面黑甲黑披风,颔下长髯飘然及胸; 眼见左营主将秦乾不仅来迟了军中会议,反而如此不着调,拿这张破纸大笑而来,惹得三位老兄弟齐齐皱眉; 张浦是个急性子,不等吴达先开口,他便笑骂道:“我说老秦,怎么,你家挖出金子了啊?这么高兴?” “是啊老秦,金子有多少啊?少了可不顶用;” “他妈的,你们一群人,掉钱眼里了?就知道钱钱钱~这东西,给多少钱都换不来;” 秦乾说着,将手中的纸张甩到两人面前,而他自己,则是自顾自的跑到右侧席位,二郎腿翘起,美滋滋地嘬上一口茶叶沫子; “什么啊,神神叨叨~” 张浦嘴里念叨着,随手打开一看,顿时讲不出话来,这位掌控右营八万大军的主帅,霎时间变了脸色,面色娼红,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老秦,这是真的?” “废话~皇帝的大印你看不见还是不认识?” 傅立心中非常好奇,抬手夺过; 张浦也不与他争夺,望着主座上面望眼欲穿的吴达,立即开口道:“老吴,大喜事啊皇帝给咱大帅封王了;异姓王,取靠山二字;” 咣当~ 吴达手中揉搓的小玩意儿当即掉在地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浦; 见此情形,秦乾也不在看戏,继续补充道:“不止呢,大帅除了封王之外,还有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也就是说,大帅,又能领着咱哥几个打仗了;” “好,好啊!” 半晌,回过神来的吴达才吐出这么一句来; 然后,也不顾什么,三两步上前,从傅立手里抢来盖着皇帝大印的纸张,来来回回看了个真切; 一种别样的喜悦,在这四个手握重兵的将领中蔓延; 许久之后,张浦才压下心中难以置信的喜悦,扯起咧到耳根子边上的嘴角,看着上面的吴达,问道:“大哥,今天咱这个会,还开么?” 不等吴达开口,一旁的傅立大大咧咧地开口:“开会?开个屁!大帅掌兵了,还能让朝廷的那一群腌臜小人给咱难住?现在轮到他们着急了; 克扣咱西定府的军械军饷,能在大帅哪儿落得好? 咱们上书大帅,必不似之前一样,奏折入了朝廷便杳无音信;大帅,必然能给咱们解决这桩难事;” “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帅才封王,会不会太麻烦大帅了?” “秦乾,你个老小子,跟大帅生分?当初,缠着绕着,非要大帅给他找媳妇儿啊是谁啊?” 秦乾:...... 听着几个老兄弟开始翻陈芝麻旧谷子的丢人事儿,吴达就知道,又该吵吵起来了; 一起活了一辈子,说这种糟烂事儿,三天三夜说不完; “好了好了,今日里逢喜,别他娘的吵吵;一年前我就想给大帅说说了,但念在大帅卸任大将军之位,不问军事,这才担心扰了大帅; 今时不同往日,我给大帅写封书信,言明此事便好;” 见着吴达发话了,其余三人也都做罢; 别看这四兄弟当中吴达长相最为魁梧彪悍,但心思确实四人中最为细腻的,老大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说完话,吴达看着三兄弟,高声喝道:“吴忠~” 门口亲卫闪身上前,尊称道:“将军!” “去,取一坛子酒来;” “是!” 吴忠领命而去; 吴达看着三位:“别崩着了,今日大喜,可以小小的破戒一次,但...心里带点数儿,别他娘的喝醉了;” “谢大哥!” 一听有酒,三人又咧着大牙傻乐; ...... 酒非好酒,菜非好菜,不过是一只烧鸡,一盘“耐叨”,仅此而已; 酒喝到一半,吴忠快步走来,冲着四位将军禀告道:“将军,兵部来人了;” “嗯?” 张浦率先反应过来,梗着脖子问道:“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啊?” “一个人,不过是兵部的一位从事;” “从事?他妈的,老子倒要看看,眼下大梁虎视眈眈,陈兵关外,皇帝能派什么草包将军来西定府霍霍;让他将调令放下,然后让他滚蛋!” “是!” 秦乾抓着一把花生米丢到嘴里,大咧咧地开口:“我说老张啊,别上火,咱西定府这些年,来的草包还少啊?别生气,不值当; 在皇帝的圣旨上,那些个看了几本兵书的草包,一个个都他娘的是兵仙转世,牛皮吹的震天响,拉到校场上,连个阵列都够呛; 该让他滚蛋就让他滚蛋,咱西军,不养废物;” 说着话,吴忠进来了; 离门最近的傅立,一把扯过调令,也不看火漆蜡封是否完整,抬手便撕开,借着微醺的眸子这么一看; 稍有些朦胧的眼神瞬间清明,微微抬眼环顾一周,看到没有人注意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将这封调令装好; 秦乾这位北大营的统领大咧咧地开口:“我说老傅,别愣着了,给大家说说啊;” 傅立眼珠子一转,装作原来的模样,抬手端起一碗酒,豪饮一气之后,压住扑腾、扑腾跳跃的心脏,言语中是一如既往的不屑; “没什么,今天兵部给咱塞进来的人啊,还不如之前的几个草包呢;一个勋贵之后,纨绔之名,老子在西定府都有所耳闻;八成是读书不成,过来军中镀金的;” 秦乾没有听出傅立言语中的不对劲,反而大大咧咧的说道:“老子最烦的就是仗着家里有点势力的纨绔了;想当初,我家老大秦淮,十来岁的年纪在京城当中不学好,老子吊起来抽; 可千万别分到我北大营来,不然,他敢给老子尥蹶子,你看我北大营的军棍揍不揍他;什么纨绔不纨绔,我看啊,就是打的少了;” 眼见秦乾如此,傅立心中便有了计较,抬起筷子废了老大劲儿才夹起一粒花生米:“还真不巧,就在你北大营;” “我可...” 秦乾眼看着骂娘的话就出来了,傅立连忙阻拦:“哎~~,来的这人还真有些来头,老秦你这暴脾气,别给人真打坏了;这样,你要是嫌麻烦,就让他来我中军吧;” 不明所以的秦乾喜笑颜开:“嘿,这感情好;” 随后倒满酒:“来,老傅,够仗义,兄弟敬你一杯;” “哎,咱兄弟谁跟谁啊,在你手下和在我手下,不都一样么?说着作甚,干了;” “在理,干了!” 当 瓷碗相撞,一饮而尽; 傅立喝罢,倒提酒碗,以示自己一滴不剩; 第80章 萧御,是个香饽饽 “啧、嘶~啊~” 秦乾放下酒碗,抬手胡乱抹去胡子上沾染的酒渍,一抬手,将桌子上的调令摸到自己手中; 傅立连忙抬手,却没有按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有些红了; 当即转头看向老大吴达:“大哥,我和老秦的事儿,你听到了吧?” “嗯嗯,听到了,你小子,老秦承你的情还不够?” “嗐,哪能呢,就是害怕老秦反悔,到时候大哥你做个证就好了;” “嗯?” 吴达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话...怎么生怕秦乾反悔啊? “来的人是谁啊?你小子看上了?” 傅立打着哈哈:“嗐,没啥,就是子安;” “哦~子、” 吴达端着酒的手愣在了半空中,反应过来的他直勾勾地望着傅立; “子安?萧子安?萧御?” 吴达嘴里这一串名字,听的张浦目瞪口呆,转过头盯着红着脖子点头的傅立; 与此同时,看清兵部调令的秦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傅立,恨得牙根儿痒痒; “我说傅立,你他妈的,跟老兄弟打马虎眼儿?嗯?花花肠子耍到老子头上来了?” “嘿嘿嘿~” 傅立连忙笑着应承:“老秦啊,不、秦大哥,刚才大哥和老张都听见了,你可是亲口说,将子安调到我中军的,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砰~ “放屁!” 秦乾拍桌而起:“这男人在酒桌上说的话,就好比婊子在床上说的话,那能当真么?嗯?总之,盖了章的调令在这儿,老子先前说了什么话,老子不认,不认!” “我说老秦啊~” “什么他娘的老秦,叫老子秦乾;” 砰~ 傅立也不干了,拍着桌子喊道:“秦乾,你小子喊什么喊?啊?就你那三句半都够不到的水平,你小子能教子安什么啊?” “我呸,我水平不高,你傅立有多大能耐啊?上回武演,也不知道是谁八千人挡不住老子三千人马的突袭;” “他妈的,骑兵多了不起啊?老子那八千人里,要是有骑兵,你小子敢来?要不是老子爱惜你小子麾下的战马,你小子麾下骑兵,早就哭爹喊娘了;” “哎,老子骑兵多就是了不起,这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要认;不服?不服也给老子憋着;”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三脚猫的功夫,也配教子安?” “说谁三脚猫呢?老子揍你两个,气儿都不带喘的;” “切~” “不服?不服练练?” “操,练练就练练,老子还能怕了你?” ...... 看着两人嘴里不干不净地推搡着往外走,一旁的张浦不仅不拦着,反而美滋滋地夹起一筷子鸡肉送到嘴里咂么滋味儿; “我说大哥,子安真要来?” 吴达无奈地摇头:“你看他俩这架势,能假的了?你说老傅也是,在这事儿上面耍什么心眼子啊;” “嗐,眼馋了呗;不过...他俩这么搞,子安来了咋办?夹在他俩中间受气?就一个子安,给谁都不公平;” 听张浦这么说,吴达一抬眼皮子:“嗯,你说的有道理,你说怎么办?” 张浦不由地搓搓手:“大哥,我觉得啊,既然左大营和中军都不合适的话,这不还有我右大营呢么;” 都一个马勺里滚出来的兄弟,张浦一抬屁股,吴达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嗯,倒也不是不行;” 张浦脸上的笑还没有落下去,就听见吴达继续开口:“去外面,将那两人放到,你一手压一个,这事儿,我拍板了;” “额...” 张浦脸上的笑渐渐僵住; 他倒是想...只是可惜...没那能力; ...... 京城,靠山王府; 兵部尚书徐江冷汗淋漓,站在大堂下,是掩盖不住的心虚; 萧晃手里翻动这账册,吴显、傅甲、秦淮、秦安两兄弟,还有张玉明这五个小辈,以小辈之礼,站在萧晃后面; 等萧晃翻完账册后,合上这一份完美的账册,抬头看着徐江,开口道:“徐江啊,你这个兵部尚书,当的很合格嘛;这账册,不差分毫啊;” “王爷说笑了,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但,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我身后的这五个年轻人,你认识吧?” “认、认识,这五位公子,都是西定府将军的子嗣,都在西定府军中任职;” “嗯,认识就好,那你说说,兵部的账册无误,但他们从西定府来,说西定府边军,连续两年饷银未满;军械甲胄也多有缺减; 兵部和西定府,对不上号啊!” “这...这...” 没辙,一番犹豫之后,徐江只能说出这几日想好的说辞; “这说不定,是中途官吏和押送官员的环节中出了问题;下官一定彻查,给西定府的将士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了,只能先将责任推出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说不定,这桩掉脑袋的事情,就有了转机; “嗯,徐江啊,这理由,倒也有几分可信;” 萧晃说完,还不等徐江松一口气,就听见萧晃继续问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听一下你这个兵部尚书的意见;” “王爷,什么事儿啊?” “西定府主帅、平南侯吴达,在军饷、军械缺少之后,曾三番五次上报朝廷,你们兵部,收到西定府的塘报没有?” 能没收到么,那些来自西定府的塘报,送至兵部,是他这个兵部尚书一手压下来的; 但,这会儿莫说萧晃询问,就算是诏狱当中刑具加身,也不能承认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没有,下官起誓,绝对没有收到任何塘报;说不定...西定府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中途山川相隔,深山之内,匪患频发; 说不定、说不定西定府的塘报,让山匪劫了;” “哦?这个理由,很是新奇嘛;山匪劫塘报?本王活了六十多年,还真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儿;” 啪~ 萧晃拍案而起,望着下面舔着脸陪笑的徐江,一股火气冲天而起; 厉声喝道:“好你个徐江,本王问话,竟拿如此荒唐的理由搪塞本王,巧言令色,大言炎炎,莫非,你以为你官至兵部尚书,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么? 边军,条件何其艰苦,西军更是肩负着整个大楚西防线的安危,大梁兵锋何其锐利?一旦西线失守,大梁精锐长驱直入,尔等以为,还能在京城当中享受着富贵荣华?” 萧晃动怒,徐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作揖连连求饶:“王爷,下官冤枉、冤枉啊;” “哼,冤枉?徐江,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是你立马补齐两年来所欠西军军饷、军械,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若是补不齐,你就别和本王解释了,去宫里,对皇上喊冤吧!” “是、是,多谢王爷开恩,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必不让我大楚边军受了委屈;” 萧晃挥手,徐江连滚带爬,一路小跑出了王府; 第81章 半夜的鸟叫 出了靠山王府,徐江这位官至二品的兵部尚书,额头冷汗不见消散,心中惊恐亦不减少,反而脸上又新添愁容; 两年间,经他手克扣的西军军饷,他心中自然有数; 那近两百万两的银子,他可是分文没动,全都进了三皇子楚治的腰包; 这会儿事发了,他上哪儿去找补? 要是二十万两,他还能稍微变卖些家中之物,但二百万两... 求户部再拨二百万两银子? 没辙,站在大街上思来想去,只能朝着靖王府的方向溜达; 他是为三皇子做事的,眼下事发了,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三皇子手下之人,大家伙儿凑凑,说不定...能让他过了这一劫; 先将军饷补齐,至于军械...军械坊的产量就那么多,他也没辙; ...... “徐大人,快快请起,发生什么事儿了?何至于此啊?” 楚治看着跪倒在地的徐江,假惺惺地上前扶起; “殿下,救命啊殿下,靠山王、靠山王萧晃,要查西定府大营军饷缺少之事啊;” “哦?” 低着头的徐江没有注意到楚治眼神中的寒光冷意,等坐稳之后,楚治眼神中尽是紧张之色,看着眼前的徐江,问道:“徐大人,你先别急,仔细说说,萧晃同你说什么了?” “殿下,皇帝陛下一个月前召西定府四位将军的嫡子入京;萧晃封王之后,这几人前去贺喜,定是他们将这件事告知与萧晃; 萧晃令我补齐所欠西军的军饷、军械;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便告知陛下;查察西军军饷、军械之事;” “原来是这样;” 楚治心里念叨,但嘴上,却说这截然不同的话; “徐大人,且放宽心;你是为本王做事,本王必不会让你吃罪;你这就回去,将府中值钱的物件变卖,本王呢,也给徐大人筹措一番;必定助徐大人渡过难关;” 楚治一番话,说进了徐江的心窝里; 连连道谢之后,便转身回府,筹措银钱去了; 望着徐江匆忙离开的背影,楚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事发,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间以身犯险,哪怕缺少了徐江在朝堂之上,这对于他楚治很不利,对于他手中的政治力量,是一种极大的削弱; 但有些事情,不能露馅儿。 看着徐江出门,楚治开口道:“去将先生请来;” “是,殿下!” ...... 甘州、肃州交界处; 土路上,借着西风扬起黄土; 粼粼盔甲在太阳下面反着亮光,被护卫在中间的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一路疾驰; “周元,到肃州了没有?” “到了,按照现在的速度,今晚抵达冀州府,若无耽搁,明日晚间,便可抵达川中府;” “嗯,辛苦了;” ...... 冀州府,算得上是肃州地界最大、最繁华的一处城池; 冀州尚武,民风彪悍,想当初,大周王朝腐败不堪,民不聊生,率先发动起义的,便是这冀州知府; 当然,先前的冀州知府和现在的冀州知府,不是同一个人; 相较于较为普遍的文官主政,冀州府却是武将当权; 听得靠山王萧晃独子萧御自江南而来,冀州知府韩涛亲率府衙文武,前赴城门迎接; 到了这儿,萧御对他爹萧晃的名头,有了具体化的认知; 以往的文臣,要么惧怕以往护国公、现在靠山王的权势,小心应承,要么想要搭上他这小王爷的名头,多多奉承; 但韩涛不同,提及靠山王萧晃,神情中的崇拜难以掩饰,就好比白首皓经之徒得见至圣先师的那种狂热; 动辄,便提及萧晃前半生所经历的战役,谈论布兵排阵、谋略妙计,萧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时常无语以对; 好在同席的王音希,多加帮衬,这才不至于萧御再冀州府官员面前露怯; 酒席散罢,没喝多少酒的萧御满头大汗,走出招待之所,在甲士的护卫下,长出一口气; “夫人啊,我怎么不知道,咱爹这么厉害呢?在牛首山,一万打八万?还打赢了?吹的吧?” 王音希一脸无语相:“夫君啊,前些年你年轻的时候,父亲闲暇之余,就没有跟你说过这些?” “嗯...倒是说过,我以为老头子喝了点酒吹牛逼来着...你想啊,一万打八万,要是能赢,那对面的将领得多废物啊; 别说八万人了,就算是八万头猪,一万人也抓不完啊;” “得得得,净说些歪理;你口中的废物将领,是人家大梁的侯爵;” 萧御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冀州府驿站,早早腾空; 带着酒劲儿的萧御睡了没一会儿,也许是茶水喝多了,只觉得下身小腹内有些膨胀,打算翻起身子痛快开闸放水之时,迷迷糊糊间就听见外面有声鹧鸪声儿在叫唤; “嗯?” 萧御抬手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恢复清醒后扯着耳朵静静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那声鸟叫还在继续,但护卫的士卒却没有响动; 嘘~ 舒坦; 抖抖肩,摸黑朝床上走的时候,先前的鸟叫声也停了; 这几天赶路,确实辛苦,王音希睡得实诚; 悄声上床,扯起被子的时候,萧御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反应了过来; 大半夜的,连鸡都不叫,哪来的鸟叫声,又不是蝙蝠猫鸟; 稍微一动脑子,萧御猛然想起,那天在虎跃山脉中遭遇劫杀,贼子撤退的时候,不就是用鸟雀之声传递的撤退命令么? 既然能传递消息,驿站当中的侍卫又没有察觉到异动... 倒是有点意思; 萧御顿时没有了睡意,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学着王音希的模样,梳理着事情真相; 大概,午夜醒来的时候,很适合思考; 萧御今夜思绪非常清晰; 既然要取他萧御的这颗项上人头,既不搞潜伏,也不搞渗透,反而在外面学鸟叫; 这是想联通里面的人啊; 萧御喃喃道:“怪不得,咱媳妇儿一路上都绑着哪个叫向谣的女人呢;” 想到这儿,萧御翻身睡觉; 且看明日她一个被绳索绑缚的女人,如何作妖; 第82章 向谣倒戈 清晨一早,王音希起床的动作很小,但还是惊醒了萧御,他记着昨夜里那桩事儿呢,起身附在王音希耳边,一阵嘀咕之后,王音希眉头皱起,思索片刻之后,方才舒缓; 很是欣慰地扭头看着萧御:“夫君,你可以啊;” “嘿嘿,夫人教得好!” 嘴上嘻嘻哈哈,心里却很是受用; 自从昨天夜里动脑筋想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后,那种滋味儿,着实美妙; 萧御发现,以前最烦这种需要脑子不断思索的破事儿了; 但现在,嘿,还真喜欢上那种感觉了; “那夫君,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啊?” 萧御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嗯...昨晚我想通哪一点之后,就睡觉了,没往下想,就是想看看那位不惜每天绑成粽子也要跟在咱身边的女人,会怎么作妖;” “嗯,也是,与其蒙头瞎猜,不如后手制敌;走吧,洗漱上路了,今日,我就能回家了;” “嗯;” 一切收拾妥当,在韩涛的再三相送下,萧御踏上最后一天的行程; 才出冀州府城门,照常担在马车前板上的向谣,冷不丁地开口:“小王爷,做个交易如何?” 来了; 王音希和萧御对视一眼,萧御以一种很突然的表情,看着被绑成粽子的向谣:“哦?难得你能开口说句话,说说吧,什么交易;” “有人要我杀你,但...我并不打算这么做,我为你做事,你给我荣华;” “哎?我知道你之前打算杀我来着,但现在...” 萧御眼神瞄向捆着向谣的绳子:“现在你想要杀我,恐怕多少有些难吧?来,展示展示你现在能杀我的能力,然后再提其他;谈生意嘛,你总得拿出点本钱才行;” 才说完,向谣莫名一笑,只看到绑缚着她的绳子猛然一松,然后,本该横躺在马车前板上的女人,猛然一甩头; 当~ 拇指大小的扁平利刃钉在萧御脚边的马车木板上; 嘶~~~ 萧御倒吸一口凉气,刀片是哪来的?还有,绳子怎么能突然断掉? 他突然觉得,自己得脖子凉飕飕的... “小王爷,现在,我们能聊一聊了么?” 说完,看着将马车团团围住士卒,以及闪着寒光的长枪; 她要是想要动手,萧御,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当然,坐下聊,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了,我喜欢和漂亮的女人聊天;” 说着,萧御亲自撩起车帘,请向谣进入马车; 同时,抬手挥散了严阵以待的士卒,怪不得他们反应慢,谁能想到,指头粗的麻绳,它说断就断了呢; 临了,萧御余光瞄了一眼掉下去的麻绳,断口处大部分很整齐,只有一点点有着扯断的痕迹; 萧御最后进入马车,不大的车厢塞进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好家伙,向谣这个女人,不但丝毫不见外,甚至还坐在一处,伸手逗弄着初长绒毛的两头小老虎; “怎么,不给原来的主子效力了?” “是啊,昨夜我的同伙告诉我,二皇子栽了,从京城传来消息,让我放弃原来的计划,直接杀了你泄愤;” “哦?昨天夜里就那几句鸟叫,传递的消息能有这么多?” “哦?你有察觉?” “这不废话?你家的鸟三更半夜的叫啊?二皇子楚顺栽了,这倒是新鲜事儿,知不知道详情?仔细说说;” 相较于向谣口中所谓“原来的计划”,萧御对二皇子是怎么栽的,更有兴趣; 只是可惜,向谣摇头:“这我不知道,你不是小王爷么?你打听二皇子的情况,比我方便把?” 萧御有些失望:“那你说说你知道的;” “我确实叫向谣,设计杀你,只是第一计划,若是失败,便当作俘虏,等第二拨人马出手杀了你之后,我这个同党,便要招供;然后一口咬定,我就是大梁人,你就是大梁杀的;” “那我死了,你岂不是也要完蛋?” “有人给我承诺,会救我出去;以前嘛,对于这种说辞,还是相信的;” “那现在呢?” “现在?我不是有更好的选择了么?异姓王小王爷,你这个身份,在我眼中,比栽了的二皇子,更有价值让我效忠;”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认可我?” “那倒不用;” 向谣难得调皮了一句,然后正色道:“入川中府,那残余的七人,会隐藏在城门上,手持厚刀,居高临下刺杀你,这是我的投名状;” “可以,这份礼,我萧御收下了;” 眼见着萧御放松了警惕,向谣摇摇头,提醒道:“小王爷,别大意,细雨堂是二皇子楚顺一手培养出来的专业杀手,我就不提了,在虎跃山脉出手的其他人,什么手段想必你也知道; 余下的七个,你知道位置,我相信你可以一网打尽,但...备不住还会有人来;我可不想我的新主子死得不明不白;” 一听这话,萧御有些烦躁,妈妈的,简直没完没了; 一直听着话的王音希,开口问道:“你们细雨堂的总部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但绝对在京城;我所在的分部,就在京城郊外大相国寺边上的一个叫做济世堂的地方;那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的同僚;哪怕是门口扫地的老太太,都涉及到收揽情报;” 听着向谣如此干脆的出卖队友,王音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和一群杀手谈忠义...没那个必要; “夫君,看来,得麻烦一下父亲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让他老人家出面帮帮忙,不然,整日里防贼,迟早有疏漏的时候;” “小王爷,我们之间的生意,你看...” “啊?向谣姑娘,咱们不是已经成一伙儿的了么?你放心,楚顺能给你的,我萧御,都能给你;” 萧御一句话,让向谣心情大好,玩笑道:“啊?那万一楚顺当了皇帝,念着我的功劳,觊觎我的美貌,封我为贵妃呢?” “哈哈哈,这你放心,楚顺,当不了皇帝;” “哦?何以见得?” “因为,我萧家不同意!” 第83章 中川府王家 好一个萧家不同意; 萧御如此霸气的话,简直说在了向谣的心坎里; 这不比二皇子楚顺暗地里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刺杀来得让人安心? “我说向谣啊~” “哎,小王爷您说;” 萧御盯了盯脚下的刀片,饶有兴趣地说道:“呐什么,你这一身武艺,能打过外面的几个御林军啊?” “额~” 这下,轮到向谣尴尬了; 喃喃道:“那什么,你是知道的,女人家的力道,拿刀剑基本上破不开甲!更何况,人家是用枪的! 至于暗器...这给外面兄弟们按摩差不多;” 就这,还是向谣抛开战马的战力论证; 看着向谣有些脸面有些红,萧御也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了; 还是王音希心思细腻,看出了向谣的窘迫,问道:“那陌刀卫呢?” “陌刀卫,在他们下马的情况下,正面对决,我一个人打两个应该还可以,拼死能打三个;” 王音希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当即称赞道:“嗯,那你已经足够强了,要是在晚上你偷袭暗杀,想必战况又会不一样;” 向谣展颜一笑,算是默认了; 一旁,萧御探出身去:“周元!” “小王爷~” “有消息,那群刺客会在今晚进入川中府的时候,从城门处袭杀;” 周元立马明白了萧御的意思,连忙保证道:“请小王爷放心;” 说完,亲自点齐一票人马,快马而行; ...... 看着周元离开,萧御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虽然周元官职不高,但能在御林军中做到参军的,必然有两把刷子; 说了那群贼子的行动,他周元要是还搞不定,那这个参军,他也就别当了,都不够丢人的! “夫人,这都要见你娘家人了,不给我说道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中川府王家要是不吃我父亲瓜落儿的话,那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成小王爷了,我成了小王妃,那群人,必然顺着这杆子往上爬;等真到了王家,全族上下,必然一个个舔着脸,上赶着巴结你;” “哦?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很不待见你二叔一家?” “嗯,从上到下,一家子势利眼;没多大本事,借势那一套,倒是玩得炉火纯青;小时候我曾在他府上住过两年,嗯...就因为我是个女人,不怎么受待见; 我到京城的时候,他们却没少巴结我大兄;” “哎,照理来说,他们也应该巴结着你啊,怎么反而不待见你?” “嗐;” 王音希耸耸肩:“那时候,我们全家都在京城,我因为师父的缘故,带着几位家仆回了老家;我估计,他们以为我是女人的缘故,在家里不受宠呢;” “哦,这样啊,那一家子,还真够短视的;” 萧御恍然,想起什么,问道:“王家一脉的祖宅?现在你二叔在住?” “自然不是,我家祖宅在山上,无论再怎么修葺,那也比不上在川中府的大宅院啊;” “哦,那倒简单了;你夫君我别的没有经历过,但别人的奉承嘛,说句不自谦的话,我从小听到大;一般二般的人拍马屁,真不见得能让我高兴;” “没事,夫君你要是兴起,大耳刮子扇他我都乐得见到;” “哈哈哈哈哈~” ...... 肃州风貌,千里大同; 川中府知府孔直此时在府衙当中,看着面前富态之人,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去过; 不是旁人,正是王音希那势利眼的二叔,王同义; 与左相王同光是同胞兄弟,长相面容也有几分相似,但... 今天距离王同光下葬,不过第六日,可这位浑身上下,连点白布都没有; “孔大人啊,有消息,今日里我那侄女婿萧御就到咱川中府了,您看,旁晚时分,咱是不是去城门口迎接一番?” “这是自然,小王爷与王妃携手而来祭奠左相,在下身为川中父母官,理当相迎;” “孔大人,在下今晚在府中设下宴席,还请孔大人今晚赏光;” “呵呵,王兄说的哪里话,小王爷驾临,在下能够陪同,是在下的福分呐;王兄就算不邀请,本官也得舔着脸上门叨扰一番呐;” “哈哈哈哈~孔大人,当真有趣;” 说着,王同义大笑着出门; 后面,孔直看着王同义猖狂大笑出门而去的背影,恨得牙根儿痒痒; 以前什么样他不知道,但... 自他五年前上任川中知府后,这五年来,李同义可没少借着朝中左相的权势胡来; 好不容易等到左相下台,王同义失势,这一个月来,他面对王同义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眼色,一些时日的谋划,正准备收拾了王家,给自己出口恶气,以正官威、顺带给川中百姓一个交代的时候,京城又传来消息; 这老王八蛋又搭上了护国公的线; 前两日,朝廷布告下发,护国公成靠山王了,可把他没气出个好歹来; 亲侄女儿成了小王爷的正妻,偌大的川中城,一日之间,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就不明白了,王同义这老王八蛋,运势怎么能这么好; ....... “小王爷,事儿办完了;” 天擦黑,就在萧御能看到川西府的时候,周元一个人颠马过来:“小王爷,事情办完了,七个人,整整齐齐,但没有活口; 入城口也被兄弟们把持住了;” “嗯,干得不错;” 萧御应承一句,但看到周元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是有事儿啊; “怎么了?” “小王爷,城门口处,川西知府孔直带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兄弟们要不要去梳理一番来人的身份信息;” 周元这话,说得小心翼翼,深怕惹到车厢内的王音希; 他也知道,萧御之所以费劲巴拉地从扬州转道肃州,就是陪着王妃回老家祭奠; 周元心里知道,那些人都是王家旁支,是王音希那边的人; 但那些人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人,老的少的都有,万一当中混进去一两个... 毕竟,那些人的藏身手段,他是领略过的; 萧御如何疼爱王音希,这么多天是看在眼里的。闲暇时间,同张合也聊了几句;按照张合告诫,惹恼了萧御,八成还有好,但王音希一旦拉下脸来...得罪了的人,估计得分八段; “不碍事,就...” 萧御还没有说完,王音希的声音从里传来:“周将军,该查的就查,不必顾忌;查的时候,有人要是说了什么,不必恼火,问清楚名字便好;” “这...” “就按夫人的意思办;” “是!” 第84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货 “小王爷和王妃要来了啊;王福,让大家伙儿打起精神来,别他娘的一个两个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王同义说罢,抬头望着官道,不由得搓了搓手,满眼期待; 没有看到马车,反而望见单骑驶来; 正是去而复返的周元; “来啊;” “在!” 看守着城门口的御林军,齐声应和; 周元稳坐战马之上,抬眼扫过攒聚在一起的王家众人,与王同义对视一眼,迎着王同义不解的眼神,咧嘴一笑,抬手指着王家众人,下令道:“验明眼前众人的身份,所有人搜身,检查是否身藏利器;” “是!” 御林军动作很快,立即将王家众人与川中府的官员隔开,令众人相互指正,言及身份; 王同义人傻了,他不太明白,周元在搞什么名堂,但当着川中府上下官员,让萧御的人搜身,这不是砸他王同义在川中城的名声么? 当即上前,言语中带着不满:“这位将军,你为何搜身?我可是王家之人,小王爷的正妻王音希,那是我亲侄女;” “你是何人?” “川中府王家家主,王同义!” 周元呵呵一笑:“哦,原来是王家主;” 就在王同义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哪料周元朝着军士喝道:“都他妈瞎子啊?这么大个人看不见?拉下去搜身;” “我是王家家主,你这劳军,安敢如此?” “王家主,这么说,你的面子,比小王爷的安全,更重要了?” “你、你...” “有什么话,搜了再说!” 王同义被拉了下去,两双大手在绫罗华美的袍子上面上下其手; 王同义整个人面色通红,紧咬牙关一句不发; 这哪是搜身啊,这是当着川中官场上的人,抡圆了胳膊抽他的脸面呢; 听着边上川中府官员传来的讥笑之声,王同义这个王家家主,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从头到脚搜寻一遍之后,王同义不顾自己凌乱的衣衫,三两步冲到马前,抬手指向周元,就打算将他的面子和王家的面子找回来; 丢人啊,太丢人了; 枉他来之前,在川中府的官老爷面前,不断地吹嘘他和小王爷萧御、小王妃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王音希在世的唯一血亲长辈... 这下好了,吹出去的虚言,一句句都砸在他的这张老脸上; 疼啊! 未曾开言,就听见官道上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同义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招呼族人的同时,双手连忙整理衣衫; 小王爷萧御他是头一回见到,能不能留下好印象,抓住机会将这段亲戚关系坐实了,可就在这一哆嗦了; 周元望着颇为滑稽的王同义,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怪不得王妃要如此吩咐,这位王家家主,确实够丢人的; 他也能理解了,昔日里左相权倾朝野,他的胞弟却只能在老家当个富家翁了; 原来只是扶不起来的一滩烂泥; 扯动缰绳,掉转马头,待到开路的御林军停下脚步,周元连忙上前:“小王爷,都搜查过了;” “嗯;” 萧御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之后,这才走下马车,王音希紧跟着下来,挽着萧御的胳膊,款款朝迎接他们的众人走去; 与其他时间的穿着打扮不同,这一次萧御,一身素衣,额头之上,绑着一圈儿白布条; 王音系,头饰上,也带着一朵白麻孝花; 王同义打眼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开口,就听见川中知府孔直,带着所属官员,朗声道:“在下川中知府孔直,恭迎小王爷;” 萧御同样拱手躬身,王音希在一侧施以万福:“孔大人客气了;承蒙圣恩,萧某被封为越骑校尉,与孔大人一样,均为四品官秩,在下哪里能配得上孔大人恭迎二字;” 孔直一听,顿时愣了愣,听这口气,见这做派,这位小王爷,好像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二世祖的盛气凌人呢? 小王爷的目中无人呢? 这边,王同义不甘寂寞,连忙上前插言:“在下王同义,拜见小王爷;” 萧御没有接话,反而王音希开口:“二叔,你是长辈,何必见礼;” 王音希的话让王同义心中一喜,才直起身子,就听王音希带着些许奇怪:“二叔,我父亲头七未过,您和堂兄堂妹,怎么不见孝啊?” 不等王同义开口解释,王音希又自顾自地说道:“莫非,是送父亲落叶归根的周瑞周大人不让?” 萧御接上话茬:“哎,定然不是,是我亲自拜托周瑞料理岳父大人的身后之事,况且,周瑞未发迹之前,也曾受过岳父大人的恩惠,又岂能在这种事上为难?” 萧御说罢,与王音希一道,将目光转向王同义以及他身后的王家众人,等待着他们的解释; “这...这.....” 王同义急得乱转,忽然想到一个能勉强糊弄的理由,正欲开口,但话音未出之际,就听见他的大儿子王东开口了; 萧御等着听王同义的解释呢,就听见王同义身后一位约么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解释道:“小王爷,堂妹,是这样,我也曾听闻,大伯是犯了通敌之重罪,皇帝陛下未涉及九族,实乃天恩浩荡... 我们,也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祭奠;” “东儿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些道歉?” 王同义慌了,他还以为自家大儿子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言论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愚蠢; 实在没说的,你说上一句为了迎接小王爷,沐浴净身换衣之后,忘了或者来不及准备,都能将遮掩过去; 但偏偏,说了不该说的话; “哦,王、额,按照音希的关系,我也应该叫您一声二叔;” 萧御假客气一句之后,脸上似笑非笑:“看来,二叔家教很严嘛,能够将国家法度与个人亲疏区分开来,很是难得啊;我都替我那一心为大楚的岳父大人开心;” 说罢,扭头看向一边的孔直,没有心思再去瞄上一眼王同义;他萧御不是啥好人,但还是有点原则的,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货,实在懒得搭理了; “萧某在路上多受颠簸,身心俱疲啊,劳烦孔大人准备一下驿站;” “哎,好好好,我这就去为萧大人准备;” 孔直心里都要乐开花儿了; 不给王同义站台,别说驿站,就算是萧御开口要占他的府邸,孔直都愿意带着一家老小夜宿街头; 第85章 祭奠 孔直接连应下,萧御对其点点头,率先迈步; 一边的王同义,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不难看; 临了,他还想在坚持一下,反正今天的脸面都丢没了,在崩着也没啥用了; 当即开口,语气中带着恳求:“音希,二叔家里,都给你安排好了,不回家么?” 这句话,有意思; 按照常理来说,他这个二叔的家,现在可以说得上是王音希的娘家了; 听见这话,萧御心中微动,放慢脚步,等待着王音希的回答,现在就是他与王音希商议之后,故意让王同义这一家子难堪的; 算得上是打压,当然,也能看做是一种保护,不管背景如何,王同义一家子并无官职在身,也无爵禄加封,一味的嚣张,迟早落个消家灭族的下场; 萧御放慢脚步,就要看看自家媳妇儿会不会被一句“回家”打动; 就在王同义崩着个大脸盘子等着的时候,王音希并没有回头,二叔主动挽着萧御的胳膊:“二叔说的哪里话,我现在嫁做人妇,自然是夫君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完,挽着萧御的手轻轻捏了捏,萧御心中了然,转头看向有些不自然的孔直,抬手做出有请的姿势; “孔大人,请~” “哦哦,萧大人请~” 孔直脸上,明显带着几分如释重负般的轻快; 但另一侧,王同义的脸色,则彻底黑成锅底了; ...... 相较于王同义家中的精心布置与准备,招待官员的驿站当中,可就有些寒酸了; 酒是好酒,但准备的匆忙,菜品稍显寒酸,不过,萧御也不是为了这一顿饭,孔直也没有说出什么不符合招待场合的话来,言语中,也都是些酒桌上常用的恭维之词; 既没有不要面皮的硬拍马屁,也没有再言语中夹杂王家在川中城的霸道无理; 一顿饭,宾主尽欢; 晚间,回到驿站房间内,王音希看着笨手笨脚打水摆弄毛巾的向谣,有些无语地接过她手里的活计; “看起来,你没有伺候过人啊;行了,让我来吧,杀人的手做这些,确实不怎么样;” 向谣有些尴尬地站定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刺客带来的心理压力在今日里消散,萧御在酒席上多喝了几杯,带着小醉,挥了挥手:“行了,没做过这些就别杵着了,休息去吧,对了,记着给那两个小家伙喂奶;” “哎,好!” 望着向谣离开,萧御随手接过王音希递来的热毛巾,在脸上乱抹一顿之后,囫囵不清的说道:“早知道,就将金莲带上了,这些小事都让你来;” “怎么,嫌弃我伺候的不好?” “怎么会?咱还不是心疼你?怎么说你男人也是堂堂小王爷;” “你说这话,我又不是自幼养在深闺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跟着我师父修行的时候,没少做劈柴担水,烧火煮饭的事儿;你真给我找十个八个丫鬟仆从前呼后拥地伺候着,我还不习惯嘞~不像你,天生的富贵命;” “嘿嘿~” 听着王音希的打趣,萧御嘿嘿一笑; 对于这天下绝大多数人来说,他萧御,确实生来就是富贵命;家中独子,在外无争端,在家无竞争; “行了行了,别忙活了,你要是不嫌我身上臭,我还擦什么身子啊;” “谁说我不嫌弃了?起来擦干净了再睡;” “哎~” ...... 南山,听名字,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现在,或许就不普通了,只因为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埋葬着一位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 清早,天蒙蒙亮; 萧御带着王音希,身着素衣,带着一些简单的祭品,踏着露水未曾消散的山间小径,向上攀登; 说攀登许是有些不妥,这座南山,并不陡峭,一路平缓向上的山路,是往来行人踩出来的路; 天边红日高升一尺,山林间雾气散开,目前约莫一里外的小洼地,就是萧御老丈人王同光墓穴处; 王音希望着有些气喘的萧御,有心歇歇,但萧御却摆着手拒绝了:“一股劲儿走到了再歇吧;” 一刻钟后,萧御抬脚迈过最后一道坎儿; “嗯?” 只见王同光墓碑前方,站定着一位身穿道袍的老妇人,身前摆放的香烛文表一应俱全; 萧御有些不解地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道姑,后面,王音希定睛一瞧那道姑,当即喊道:“师父~” 听到后面有声音,那道姑转过身来,提在手上的红色拂尘很是惹眼; “哦,是音希啊~” 萧御心中恍然,快走两步在这位道姑面前站定,轻搭一礼:“小子萧御,您就是红拂道长?” “贫道红拂子,拜见小王爷;” “您是明空师尊,是小子长辈,切勿多礼;” “明空?” 红拂子嘴里轻念叨一句,眼神飘向一旁的王音希; 王音希笑着解释:“师父,明空就是我啦~是夫君大婚之日,给我起的字!” “哦,是这样~明空,倒是个好名字;” 红拂子说完,眼神不自觉的瞄向萧御的脸蛋儿,仅端详一眼之后,连忙朝边上走两步:“小王爷,音希,你们先拜祭吧;” “嗯;” 看着萧御埋头摆弄香烛的背影,红拂子双目不离萧御身形,不,应当来说,是眼神没有离开过萧御的后肩; 也不知道萧御那捏不出二两肉的肩膀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红拂子,越看越投入,越看越入迷; 护卫萧御的两个随从,看着这位身穿道袍的红拂子的动作有些反常,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不认为萧御有危险,也就作罢,权当没看见这档子事儿; 摆香插烛; 萧御跪在地上,身前烧着纸钱,嘴里念叨着:“王丞相,老岳父啊;您把闺女交给我就放心吧,娶了您闺女,小子还不曾给您磕几个呢,今天这头,磕得有些晚了,您老见谅;” 王音希跪再一旁,红着眼眶,紧紧咬着下嘴唇,憋住眼泪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石碑上的字,愣愣出神! ...... 第86章 红拂子 纸钱烧完烧化,垫上酒水,萧御双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上四个头; 临了,搀起身子有些发软的王音希,将其搂在怀里,宽慰劝说王音希,从亡父坟前的悲伤中走出来; 红拂子也走过来,搀住王音希右侧,与萧御一样,出言安慰劝说; “夫君,师父,我、我没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音希,人生之路,需往前看;心低有怨、有恨、有怒,何故加于己身而忘其他?” “嗯?” 萧御听着劝说开导王音希的红拂子说的这番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余光瞄了一眼,见红拂子面色如常,他也没有在往深了想; “是啊夫人,红拂道长说得在理,咱还年轻,往前看,心里别憋着气,小心伤了身子;” 听着现在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劝说自己,王音希深吸一口气,抬手抹过有些红的双眼,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夫君,师父,我没事的;” 说罢,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亭子,继续说道:“夫君,上山走累了,我们去前面亭子坐会儿吧;” “嗯!” ...... “师父,一年前你不是说要去游历天下么?怎么...” 红拂子轻轻摇头,解释道:“确实走了不少地方,大楚的北边,南边,也都去了去,看了看;本想着去大梁看一看,可惜,边关戒严,过不去,只能回道观了; 回到青屏山上,听闻...这才重新下山,前来祭奠;” “哦,这样啊;” 王音希点了点头,而后记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师父,和风师叔,还在青屏山修行么?” “不在了,观中师侄说,和风师兄半年前下山了,好像是朝西去了;你也知道,和风师兄一贯热衷于世俗修行;” 红拂子解释一番后,转口说道:“怎么突然想起你和风师叔了?” 王音希眼神轻瞄了一眼萧御,而后解释道:“是这样,皇帝让夫君去西定府领兵;虽然西定府主将对夫君多有关爱,但...领兵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我想请和风师叔帮帮忙来着...” “哦?” 红拂子转头看向萧御,抬手恭喜道:“小王爷一入西定府,恰似潜龙入水,待到时日,必定一飞冲天;” “红拂道长说笑了,皇帝封我为军中校尉,但...小子并不知兵;这个月,明空对我多有教学,那也是纸上之兵,当不得真;莫说什么潜龙入水了,能在军中站稳脚跟,小子就心满意足了;” “非也、非也!小王爷身世显贵,荣华加身,不骄不躁、谦虚自省已然盖过天下娇子;” 红拂子开口称赞萧御一番之后,继续说道:“贫道自幼入道,对于风水学说,也算是稍有研究:小王爷单名一个‘御’字,运势恰西北而起;假如贫道所料不错,给小王爷您赐下这个‘御’字的人,必定福泽深厚,运势滔天; 而西定府,就在西北方;御,磅礴大气,睥睨西方;小王爷您乘着赐下‘御’字的余威,必定冲天而起...” 萧御听着红拂子一番弯弯绕绕的说辞,心中也多有些惊讶; 记得大婚那一日面圣,皇帝老儿曾言,自己的名字,是他给取的; 还真对上了运势滔天这四个字; 但... 皇帝口中的御,可不是这个意思; 面圣之时,皇帝也曾有过告诫,自己的名字是他起的,千万别让他失望; 萧御也曾思索过,皇帝赐下的这个“御”字,乃是掌控、驾驭的意思; 毕竟,驭这个字,叫出来可太难听了; 至于红拂子口中的福泽深厚,运势滔天,也能看作是他爹萧晃,以前护国公,现在靠山王,哪一项都能靠上这八个字;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御面色不变,心中不觉得有些轻看红拂子,街头算命道士,大多说些模棱两可的说辞; 念在这位是自家媳妇儿的师父,萧御脸上并无半点异色,只是认真地听着; “不过...” 红拂子一番话说下来,望着萧御眉间,似有几分看不透之意,带着几分不解; “哦?道长,不过什么?” 萧御在边上应承一句,怎么说也是王音希的师父,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不是... “是啊师父,不过什么啊?” 王音希也有些好奇,跟着发问; “不过,小王爷的气势,近几天涨得有些快了;” 萧御无语,心中暗自徘复道:这不废话?我爹封王了,我的气运能不涨? “这股陡然而起的气势中,带着几分杀伐气息,很是凌厉;” “这不废话?不是才说了么?老子在西定府当了校尉了,军中任职,能不带着杀伐?” 萧御心中暗骂一句,多少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只能出言,提醒道:“红拂道长,皇帝才任命我为越骑校尉,在军中任职,沾染一些杀伐,不是应该的么?” 萧御本意是提醒红拂子差不多就行了,他已经看出满口胡诌的江湖术语了; 但红拂子却是微微摇头,语气坚决,否认了这一点; 一双眼眸依旧望向萧御身后,斩钉截铁地开口:“不,不对,小王爷身上乍起的这股子杀伐气,来自正西,而非西北; 道祖曾言:圣兽白虎坐镇西方而主杀伐;小王爷这几日,是否沾染了白虎之气?” “白虎?” “对,就是白虎!” 萧御微微侧目看向王音希,王音希微微摇头; 听红拂子说的肯定,萧御开口道:“道长这话,说的未免玄乎了些吧?世上大虫,均为黄皮黑纹,哪有白色的? 不瞒您说,小子身边这几日,还真跟着两只老虎,但...那两个小老虎,不过堪堪满月,身上的乳毛都没长齐;这啥颜色的,我还真不好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小家伙的妈,是黄皮黑纹的! 道长的意思是说,这两只巴掌大的虎崽子,其中有一只是闻所未闻的白虎?奶都喝不顺畅的小东西,能给我带来正西的杀伐?” 听着萧御这番话,红拂子品到了萧御话中的不耐烦,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小王爷,贫道入道几十年,这道家望气相面的本事,也多少学了些; 小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有一言,看在音希的份儿上,贫道不能不说:小王爷,您身子骨弱,也未曾见血,受不得浓郁锐利的杀伐之气; 白虎傍身,大有脾益;但想要化解加于您身上的杀伐之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白虎养于军营,让白虎与军队的杀伐之气相糅合,方能无虞!” 说罢,红拂子起身掸袍,不顾王音希的挽留,率先下山! 第87章 徐江自杀,“区区”军饷 额~ 红拂子说走就走的风格,还是多少有些出乎萧御的意料;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这么一大串神神叨叨念下来,总该有所求才是,不说权势,也得求点钱财嘛~ 说实在的,萧御已经准备好掏银票了,但这个红拂子,就这么走了? 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萧御心里还真没底,难不成,红拂子说的都是真的? “这...” 王音希神情同样有些恍惚:“难不成,那俩家伙里,真有一个是白虎?” “不是吧?” “夫君,你不懂;师父的道术,很是玄妙;否则,我这个曾经的丞相之女,会跟着师父在荒山道观中修习十余年?” 有道理! 十分有道理! 萧御伸长了脖子往外瞅瞅,才离开的红拂子,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别看了,师父早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也好,回去我就仔细瞅瞅,白虎?我还是有些不敢信;” “虽然我很相信我师父,但...我也有些不敢置信,咱们随手捡到的小老虎,其中能有白虎;” 萧御很是认同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东西,随便出现在身边,总有种不真实感; 回去之后问问许家四兄弟,他们久在山林狩猎,山林间的东西见得多了,说不定就能从他们那儿知道些东西;” ...... 京城; 京兆府尹处,汤文渊这位“青天大老爷”只觉得天塌了; 今日清晨,有人报案,言及朝廷二品大员,身居六部尚书之一的兵部尚书徐江,身死于郊外庄园内; 他是丝毫不敢怠慢啊,一边上报朝廷,一边派遣府中衙役连忙赶赴案发地点,同时,他本人一路小跑至陌刀司,将此事禀告给陌刀卫; 虽然报案人是找的他京兆府尹,京城地面上发生人命官司,第一负责人也是京兆府衙门,但也要看死的是谁; 堂堂二品,不是他这个京兆府尹能兜得住的! “你说什么?徐江死了?” 萧晃看着管家萧正带来的消息,眼角微不可察地挑动几分,一股子愤怒莫名的从胸中浮现; 这群人,当真好算计; 享受着西定府边军带来的安稳,却喝着边军的血来享受荣华,事发了,他也没想着深究,只想从他们口中将克扣的兵血掏出来,但他们却以杀人灭口为手段; 宁可舍得当朝二品,也不舍得入口的“兵血”; “他娘的,萧正,准备一下,本王要入宫面圣!” “是!” 萧正退走,萧晃脸上的怒气却并未消散,眼神扫过案桌上的那一封信件,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凌厉; 他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什么脾气秉性,他一清二楚,能够在贺喜的消息中夹杂着求援的话,那就说明,西定府的情况不能乐观; 吃粮当兵,当兵吃粮,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西定府和北疆的边军,粮草都是由就近州府上缴的税粮供应,不够的再从朝廷下拨,所以西定府那边,军粮不成问题; 但...不是所有参军士卒,都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状态; 他们也要有妻儿老小养活,就指望着那点军饷过日子; 历朝历代,就没有一家欠饷军队能有战斗力的,连最基本的军饷都不能保证,士卒凭什么要在疆场上为朝廷卖命? 难道,指望着连军饷都要克扣的官府朝廷,能将阵亡抚恤金顺利发放到士卒家中? ...... 就在萧晃入宫面圣之际,京兆府尹与陌刀卫两方,齐齐抵达京城郊外的庄园内; 两方人手,不断地勘察分析现场,均认为,徐江属于自杀; 至于自杀的理由? 徐江脚下的桌子上,有他亲笔书写的“罪证”,克扣西定府军饷之事,被靠山王知晓了; 有理有据,逻辑闭环! 然后,不出俩时辰,一封有关于徐江自杀的奏折,已经出现在了皇帝楚驷的桌案上; ...... 大楚皇帝楚驷越发的老了,面皮松弛,已经没有几分原来的样子了; 稍显吃力的睁大双眼,努力看清奏折上的内容之后,望了望左边帮助他处理政务的太子,又抬头看了看在下方坐定的靠山王萧晃: 长叹一口气,不知是羞愧,还是惋惜,开口道:“呵呵呵,京兆府和陌刀卫两拨人马,认定了徐江是畏罪自杀;” 看着手上的东西,他这个当皇帝的心里门儿清; “陛下,臣以为,奏折并非为真;前日,臣将徐江唤来府上问过,也随口说了两句,臣的意思说得很清楚,补上西定府边军所欠军饷即可; 说句不客气的话,一个二品大员,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自杀,而且还是畏罪自杀;” 萧晃一番话,皇帝楚驷轻轻抬了抬下垂的眼皮,闭口不言; 而太子楚长,则立马起身,快步走到萧晃身边,言语中带着询问:“靠山王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臣以为徐江之事,可以暂缓,日后详查;但西定府之事,拖不得;和平年代也就罢了,但西防线的战争,就在眼前; 太子殿下未经战阵,可能有所不知,欠饷士卒,士气将会何等低落,若是来敌强悍,将军阵前相逼,极有可能引起士卒哗变; 臣以为,还是让户部再拨一批饷银,中途严加守护,送抵西定府,以安将士之心;” “这...” 听萧晃这么说,太子犯了难,下意识地看向皇帝; 皇帝楚驷,是个知兵的,作为大楚的开国皇帝,没少驰骋疆场;他心里清楚,萧晃的话,不仅没有夸大,反而有些保守了; “王怀海,让户部尚书潘云来一趟;” “是!” ...... 不一会儿,户部尚书潘云挺着个大肚子,一路小跑地来到承德殿内; 看着下面还喘着气的潘云,皇帝也没有在意他的御前失礼,直接问道:“潘云,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钱?” “陛下,户部没钱;” “嗯?没钱?今年大楚各地,既无天灾,也无水患,户部的钱呢?” “陛下,今年加派了修缮皇陵的工程;去年收税,已经花完了,今年的税收还未收上来;” 萧晃从潘云说话的口气中,就已经有判断了,这人,是个清官; 最起码,看上去像个清官; 掌管户部,是个肥差,很少有人能当着皇帝的面,将没钱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既然他敢如此说,那就只能证明他不怕查; “皇陵?” 皇帝嘴里喃喃,稍稍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下令:“行了,皇陵暂且停下,户部尚未派出去修缮皇陵的钱,还有多少?” “二十五万两;” “全部派发给西定府,有点算点吧;” 皇帝下令之后,看向萧晃,语重心长地说道:“伯祥啊,今年只有这么点了,权当救急,西定府的官军,是你一手带出来了,你多上心;” 萧晃动了动嘴皮子,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皇帝还有话没说完,他真要着手解决当前困境,应该派出这二十五万两之后,下令各地州府,将已经收集起来的税银发往京城...然后补齐后续; 但他没有;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皇帝还在给太子铺路; 新皇登基,朝中无钱,也是大忌! 第88章 以西定府继续姓萧为代价,换吾儿楚长登基 “行了,潘云,太子,你们下去吧,朕和靠山王说说话;” “臣告退;” “儿臣告退;” 待到太子离开,王怀海也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悄然退下; 偌大的到承德殿,就剩下两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 “伯祥啊;” “陛下!” 楚驷微微摇头,有些不满萧御的称呼,开口说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一声大哥;” 萧晃没有犹豫,重新开口:“大哥!” “二弟啊,告诉你一件事儿,我活不了几天了;这几日,我经常梦到王怀江他们,我知道,这是那时候的兄弟们来接我来了;” 王怀江,是贴身太监王怀海的亲哥哥,多年前的拒虎关战役,王怀江替楚驷挡了致命一箭,替楚驷死了; 也就是在那一场战役中,王怀海也被箭矢射到的关键部位; 王家两兄弟,一死一伤,自此绝后! 楚驷望着有些出神,怀念当初的萧晃,继续说道:“老二啊,你心中带着气,我没面皮在要求你什么,你看在我要死了的份儿上,咱哥俩做一笔交易,可好?” “交易?” “我用萧御侄儿在西定府站稳脚跟、收纳西军的条件,换取太子登基;” 看着萧晃愣神,他笑着解释:“我信潘云,他说户部没钱,那就是真没钱了;但别处,却是有钱,你儿子萧御,在江南查超出八十余万两的脏银,这笔钱,我可以不闻不问,由萧御侄儿,以萧家的名义,给西定府带过去;” 不等萧晃开口,楚驷继续念叨着:“老二啊,你也知道,长儿,那是我和秀芝唯一的儿子;他不登基,我没脸面去见秀芝;” 卢秀芝,大楚皇后,皇帝楚驷尚未登基前的正妻; 提及楚驷,萧晃也是稍微变了变脸色; 皇后卢秀芝,在事成之前,对他这个二弟,没少照顾,他们一群老爷们儿冲在前面,后方家眷,包括他萧晃的妻子,都是卢皇后在照看; “大哥需要我怎么样?” “你花点心思,控住城北大营,万一我哪一天死了,宫中要是乱了起来,你送楚长坐上皇位;” “那...” “哎!” 楚驷一声长叹,许久之后,才开口:“若是有条件,许他们一世无忧吧;” “我记下了;” ...... “记下?单单记下可不行;” 回川西府的路上,王音希心情稍微好转,此刻望着苦着脸的萧御,忍者心中笑意,崩着脸,故意不去看萧御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反而声音中带着些许冷峻; “啥?我记下都不行?那要我怎样才算合格?” 萧御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望着化身为王夫子的王音希,心里是有苦没地儿说去; “自然要理解透彻,才算合格啊?你是去当将军的,虽然只是个四品校尉,那也是个将军,将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带领麾下士卒,怎么赢才是关键,赢最为重要,怎么用最少的损失赢下战斗,这才是你能拥有麾下士卒爱戴的关键; 至于你说的与士卒同吃同住,完全没那个必要,你一个将军,莫说与士卒同吃同住,就算你拉下架子,把麾下士卒当大爷伺候着,仗打不赢,都是白搭! 行军打仗不比其他,别照搬兵书上的东西,那样的话,你还不如不读兵书呢;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这才是需要你这个当将军的人需要具备的东西;” 王音希边走边说,萧御就跟个小跟班一样,紧紧跟在身后,不断地点头; “嗯,说的有道理;” 然后萧御又有问题抛出来:“我去的时候,不一定遇得到仗打啊,要是我按着咱爹的那本练兵册子入手训练,你说能不能增加士卒对我的认同啊?” “夫君~” “哎,你说!” “你有时候,别将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世上没有按着书走就能做成的事儿,要是那么容易,那些一辈子功夫研究圣人言辞的人,早都挤满朝堂了; 凡事你得要多想多思考,不能一成不变; 父亲归纳的练兵之法,却是很详细,也很有效果,你要是拉起一支新军,原封不动的照着上面的步骤练兵,那没有什么问题; 但...你得知道,西定府驻扎的军士,号称我大楚最精锐的虎狼之师;且不说他们平日所经历的训练如何,就你这种走马上任的新官儿,贸然更改军中以往的训练之法,可是大忌; 你的身份能在西定府给你带来太多的便利,但这不是你在军营当中胡来的理由;好感这种东西,时间长了,是能耗光的;” “啊?” 萧御此时,顿感前路茫然啊; 就要到西定府任职了,他这个越骑校尉,还啥玩意儿不懂呢; 军中领兵,自然不缺乏那一股子热血之气,但光靠这满腔热血,可办不成事儿; “那我到了之后,该咋办嘛?你看你夫君我的这胳膊腿儿,也不是靠一身勇武能服人的人,要是不在别的上下功夫,区区校尉都不能够胜任,丢的可不是我萧御一个人的人啊; 我爹靠山王的脸面,我也能顺带着丢干净咯!” 第89章 王音希要回京 “多看多听少说话,私下里别崩着自己的面皮,凡事多向几位叔伯请教,他们会很乐意教导你的; 四品校尉,你手下要么有两千骑兵,要么是八千步卒,对下面的几位副将别太倨傲,你怎么着都能在西定府混下去;” “嗯嗯~” 萧御连连点头,这种情况下,还得靠自家媳妇儿; 否则,他都准备到任之后,就和当初在京城上任陌刀卫一样,先请自己的上司、副将去青楼玩上一圈儿,然后再谈其他;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 公子哥儿笼络人心的办法,总是这么简单枯燥; 可这种方法,放在别处,很有效果,但要是在军营...可就难说了; 当兵的,谁希望自家将军是个只会吃喝玩乐逛窑子的花架子? 一旦打起仗来,是要死人的; 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可不是说说而已; 正说着话呢,迎面就遇到一大票人,人群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不是旁人,正是王同义一家子; 看着萧御与王音希并肩而行,王同义一路小跑上前:“哎呀,小王爷,您~~~ “哦,二叔啊;” 萧御正想着事情呢,懒得和王同义寒暄掰扯,一看这群人的这副模样,甭问,就是打算要当着自己的面,去祭奠岳父大人的; 好在自己面前落个好印象; “哎,小王爷您说~” “你先去山上祭奠吧,有什么事情,回来之后在家说;” “哎哎,好好好!” 王同义也是个人精,自然听出了萧御的言中之意,一句“在家说”,不就表明萧御愿意登门了么? 连忙点头应下,连带着超南山走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 “要不,你别回京城了?西定府虽然条件差点,但我和吴伯父说说,求求情~” 路上,萧御很是为难,已经开始想办法让王音希跟他一起去西定府了,虽然条件是差点儿,但自己好歹顶这个小王爷的名头,在西定府这种军事重镇当中要个多豪华的宅子不太可能,但一般的府宅,想必还是能有的! “嗯,夫君,不是我嫌弃条件不好,也不是怕习惯不了西定府的生活,而是我得去京城;父亲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照看不到的地方; 朝堂动荡,越是远离漩涡的地方,越安全,但也代表着没有什么际遇,越靠近漩涡中心,就越能捞得到好处; 要是京城的事情顺利解决了,我就来西定府陪你;” 萧御停下脚步,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王音希,眼神中多有不舍; 但他也清楚,自家媳妇儿说的是实话; 近两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自己背后出谋划策的感觉了,王音希要走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儿;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老爷们儿看自家媳妇儿的眼神呗,还能是什么眼神;” 萧御压着心里的不舍,勉强开了句玩笑话后,抬手搓了搓脸面:“走了,你可得多陪我两天;” 王音希往左边横挪一小步,主动将小手塞到萧御的手掌心中,让他牵着自己,也是带着些玩笑话,开口道:“两天哪够?陪你三天!” 萧御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用不由心的笑来掩饰了; 牵着王音希慢慢走着,边走边看,两个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四处打量着川中府周边的景色; 王音希时不时的指着,同萧御说着儿时在某处发生的趣事; ...... 才从城外走到川中府大街上,吃上两口从街边小店买来的热腾腾的肉饼,晚去南山祭拜的王同义,就喘着粗气赶了过来; “二叔,您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腿脚够麻利的!” 王音希不由得回头打趣,萧御的脸上也尽是戏谑; 王同义被萧御看的浑身不自在,但还是舔着脸咧着嘴,解释道:“小王爷,音希,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怕你们回家了,家里没人招待嘛;” 王同义说罢,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王音希,他有些不太敢直视萧御; 王音希呢,则是看向萧御,大有一副让萧御拿主意的架势; “呵呵,二叔一片好心,我们做晚辈的,又怎好违背呢?” 说罢,萧御看向王同义:“二叔,既然如此,往后几日,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小王爷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和音希的住处,我老早就安排好了;” 说着,便上前带路,丝毫不顾及他这个王家家主的脸面; “二叔,光我和音希,这可不行,你让人去驿站,叫来许家四兄弟,还有一个叫向谣的女子,外加一小队御林军过来;” 迎着王同义错愕的眼神,萧御笑着解释道:“没办法,就是这么麻烦啊;不然,我昨夜也不会住驿站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一个小队的御林军,要三十余人,外加许家四兄弟,这么多人马入住王家,说不麻烦那是开玩笑的; 但只要能将萧御请到王家,别说麻烦了,就算是将王家府宅的大门拆了,那都划得来; ...... 川中府王家,还是很好找的; 可着川中城,最大最气派的那个府邸,就是王家大宅; 本着这个原则去找,哪怕是第一次来川中府的人,都能找个八九不离十; 不知道的,还以为川中府知府姓王呢; “耶~二叔啊,你这府邸,够气派的,比我家的王府,看上去要豪华得多啊;” 站在王家大宅前,透过大门向里看去,只能看到一块画着奇花异兽的影壁,但影壁上的装饰,却大有文章; 宝石点缀,铜渡金瞄; 再往后看,就只能看到房顶了; 但偏偏夺人目光的,就是这房顶,一水儿的翠绿琉璃瓦,接着太阳的光辉,熠熠放光; “小王爷说的哪里话,陋室而已,哪里比得上京城王府,您说笑了;” ...... 厅堂当中,喝着嘴里很有滋味儿的茶水,萧御就有些不得劲儿了; 路途颠簸,本就疲乏,今日里登山祭拜,又走了些山路,出了些汗,在街上吹着风,尚不觉得有什么,但坐在厅堂当中,两口热茶下肚,萧御就感觉浑身黏黏糊糊的; 到也不客气,放下茶杯,直接开口说道:“二叔啊,让府中的人准备些热汤吧,我得好好洗漱一番,解解这一路上的疲乏;” “哎;” “王贵儿,快去安排;” 王同义巴不得萧御不客气呢; 第90章 王知画 看着萧御和王音希下去准备沐浴了,王同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萧御这个小王爷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而且,这还和京城当中的那些亲王不一样,手里有大楚兵权的萧家,可在也倒不下去了; 能扒上这样一尊大神,他王同义这一辈子在肃州这块地面上,可就能横着走了;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萧御对他的殷勤有些不上心,或者说,是对整个王家都不太上心; 王同义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在王音希的身份上,她是自己的侄女,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啊,二叔哪有一句爹好使? “来啊~” “老爷;” “去将知画喊来,要快!” 王知画,王同义的亲闺女,而且她母亲是王同义正妻,并非小妾所生,年方十六,模样出落的水灵,比不上王音希,但也差不了太多;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王同义平日里并不上心,几位哥哥也并不疼爱,所以,王知画身上,没有大家小姐的那股子蛮横娇气,反而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王同义了解男人,这股气质,很勾男人; 虽然他的小闺女已经和肃州另一大族有了婚约,但...靠上小王爷,能会在意毁去婚约? 哪怕做妾,那也是小王爷的妾; ...... 浴室当中,泡过香料的浴汤上面散落着几片香叶花瓣,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仆正调试着水温,此时已然快临近中午,慢慢热了起来,要契合着外面的温度,浴汤温度要比晚间的时候稍凉; 正这么准备呢,浴室门被推开,王知画并未换上丫鬟服饰,而是挑选了一套较为清凉的纱衣; “三小姐!” “嗯,你们忙,别管我;” 几位侍女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也不敢去深想,只是忙着手里的活计; 浴室另一侧,萧御褪去外衣,等待着浴室备好; “小王爷,准备好了,请您沐浴;” “嗯!” 萧御也没想太多,走到浴桶边上脱个赤条条,噗通一下就跳进去了; “哦~舒坦啊;” 这段时间的疲乏,在热汤的刺激下,仿佛被一扫而空,靠在浴桶边上,慢慢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在里面泡着; 听着浴桶里面没有了动静,王知画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怯懦,透过水雾,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浴桶当中的人; 这就是爹爹说的小王爷? 这就是音希姐姐的夫君,好俊俏啊; 王知画小脑袋瓜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边想着这是音希姐姐的夫君,一边又想着自己爹爹的嘱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敢违背爹爹的话,想要壮着胆子上前,主动搭话,可...每当有这种念头浮现,却本能地升起另一种念头; 这是音希姐姐的夫君,她这么做,不好; 小脑袋瓜子里天人交战,有些摇摆不定; ...... 萧御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一个身材姣好、容貌曼丽的小美人儿,手里捏着瓢,正满脸纠结的望着他; 足足泡了一刻多钟,感觉到有些凉了,他都懒得睁开眼睛,只是开口道:“水凉了!” 听到萧御的话,王知画不敢耽搁,连忙拿着瓢起身上前,从温桶当中舀出满满一瓢热水来,扑啦啦倒进浴桶中; 嘶~ 好巧不巧,有一串儿就落在了水面下萧御的小腿上,烫得他直咧嘴; 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正准备发火,睁眼就看到第二瓢热水倒下来; 在水里的萧御连忙收腿,这才没有遭受第二波; 打眼儿一看,是个十六七岁、娇滴滴的小姑娘,萧御心底的火气也散了不少,这个年纪,这毛手毛脚不小心的动作,一看就是王家新招来的婢子; 和婢子发火,有失他小王爷的身份; “好了好了,一点都不会伺候人;过来给我按肩搓背;” “哦!” 王知画一声轻哦,三两步走到萧御身后,一双柔荑搭在萧御肩上,也不懂按摩手法,就是用力捏; 但手上没劲儿,简单的捏肩,都不太合格; “你是新来的,以前没伺候过人?” “没有!” 王知画实话实说; “怪不得,也不知道王同义那老家伙怎么想的,这不是扫老子的兴嘛~” 萧御嘴里嘀咕着,一字不拉落在了王知画的耳朵里,虽然萧御言语中对她爹王同义没啥好话,她也不敢出声,憋着气在后面老老实实的捏着肩膀; “算了,也就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这毛手毛脚伺候人,是要挨骂挨打的知不知道?我告诉你,记着啊,以后给浴桶添热水的时候,别他娘的一股脑儿的倒进去,瓢挨着桶边,热水慢慢往下溜,记下了?” “嗯!” 萧御说了一大串,后面的王知画,鼻子里就挤出一个嗯字来,搞得萧御是伺候她的一样; “嘿~你这娘们儿~” 哗啦啦啦~ 萧御从浴桶中直起身子坐直了,转过头看向着让人生气的婢子,想要看看,王同义给他安排的婢女,究竟有多大的谱儿~ 不回头还好,这一回头~ 萧御愣住了,跑到嘴边的脏话又让他咽了下去; 纱衣轻便,可这么一遇水,轻便的纱衣可都贴在身上了,白色纱衣下,大红色的肚兜透过两层纱衣,那叫一个清晰; 他都能看到肚兜上金线勾勒的牡丹; 这可不是正经侍女穿的衣服,还有,这女子头上的簪子,好像是金的; 耳垂下面亮晶晶的,像是金片子耳坠; 那家女子这么愚蠢,带着金子卖身为婢? 至于水下不自觉昂起的小头,萧御决定,晚上在犒劳她; 王知画是个女人,不论是昨晚在城门口的迎接,还是先前在府门前的迎接,都没她的份儿,所以...萧御不认得她; 当前,只能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知画~” 规规矩矩报上自己的名字,怯懦的神情,清脆的嗓音,让小头崛起的萧御,心跳快了半拍; 第91章 眼皮子浅的人看不长远 萧御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她,在水中哗啦啦转身,想之前一样靠在浴桶上,背对着王知画,心间闪过几分别样的心思,开口说道:“王同义是你什么人?” “我、我父亲!” “嗯~” 本来还想着犯犯错误的萧御,听此一言,活生生地将不该有的心思掐断了; 看来,王同义不但想当自己二叔,还相当自己老丈人啊; 但... 萧御想了想这一大家子的行事风格,果断放弃; 王知画确实好看,与自己三言两语地交谈也不难发现,她不是有心机和善妒的人,但一个王知画,换来这么一大家子实在亲戚,划不来,十分划不来; 想想第一次上老丈人门的时候,左相王同光的态度,再看看王同义这一家子的表现,萧御就纳了闷儿了,同样是一个爹娘生的,做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行了,别愣着了,出去吧;换些会伺候人的过来;” “哦~” 王知画还是这副模样,连个“是”都不说; ...... “娘,你怎么在这儿?” 王知画正准备开口让门后候着的侍女进去,还不等开口呢,就看到自己娘亲一脸怨恨的盯着自己看,脸上竟是不耐烦; 既不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问自家的女儿感觉如何,开口便是:“不争气的玩意儿,你怎么出来了?你看看你这副死样子,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说这话,上前当即扯开贴在身上本就朦胧的纱衣,白皙光滑的玉肩连带着大半片肚兜裸露在外面; “进去~” “我~” 王知画噙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鼓起勇气反驳道:“小王爷说:我不会伺候人,让我喊会伺候人的进去!” “往男人怀里钻不会?” 说着,就要扒着王知画重新往里面送~ ..... “嗯?” 萧御一看,又是这姑娘,而且衣裳...更加不雅观,就差光着进来了; 还不等王知画开口,萧御皱着眉头,低声喝道:“出去~” 两头受气的王知画,吧嗒吧嗒,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站在门口,埋着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萧御越想越气,他妈的,安安心心洗个澡都洗不好; 猛地从浴桶当中站起来,伸手扯过架子上搭的毛巾,胡乱将身上擦干后套上自己的衣服,三两步走到门口,抬手拨开挡在门口的王知画,抬脚将门踹开; 砰~ 守在门口的妇人和一众丫鬟,全都一激灵~ “小王爷~您~” 萧御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蹙眉喝道:“你他妈谁啊?王家管事儿的?老子洗个澡都不能舒心,你们王家诚心的?” 抬手指着身后低下头的一群丫鬟,骂道:“这么一群丫鬟在门口等着,老子不配让她们伺候还是怎的?” “不是,小王爷,误会啊;” “误会不了!” 门口的吵闹惊动了另一侧洗漱的王音希,就在萧御气呼呼地打算扒拉开这群人的时候,王音希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推开房门:“夫君,怎么了?” 眼神扫过去,王音希看到了跟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缩在一边的王知画; “咦?知画?你怎么在这儿?” 王知画顶着红红的眼眶,有些委屈地开口:“姐姐;” “你说他怎么在这儿?打算给我搓背来着,妈的,撵走撵不走;” 萧御气呼呼地给自己解释一番后,转头盯着王知画她娘,警告道:“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告诉王同义,老子也好,萧家也罢,不是什么人都能搭茬的!” “小王爷,误会啊,我是怕这群乡下丫头伺候不好小王爷您,这才让知画...” “嘁,糊弄鬼呢?再有下次,别说我不认长辈!” 说完,萧御气呼呼的扒拉开一群人,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这事儿搞得...王音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二叔,也未免太心急了些,而且,他们是真的不把自己这个侄女儿当回事啊; “二婶啊,你给二叔说说,就算你们有心想要知画给萧御当妾室,找他没用,得找我;我不点头,知画的清白,不就白白坏掉了么?” 说完,王音希也不等头发擦干梳好,带着不知所措,满脸委屈的王知画,出了房门; ...... “他妈的,王家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房间当中,萧御一边给王音希梳头发,一边控诉着王同义的不讲究; 但凡他没把持住,天知道王音希会不会生气; 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睡旁的女人,而且还是人家妹子,这得多混帐啊; “行了,王同义眼皮子浅,你又不是不知道,走的时候和孔直通通气吧,别让他们仗着靠山王的势,败坏我们的名声;” “怎么,下定决心了?” “那不然呢,我这个二叔二婶啊,做的多少有点过分了,当着我的面抢我男人,真当我没脾气?” 王音希说到这儿,稍稍往后,靠在萧御身上,替她妹子鸣不平:“不过,这事儿,还真怨不得知画,她的性子我知道,逆来顺受的;” “嗯,这我倒是信;那姑娘,怎么说呢...可惜摊上了一双不靠谱的爹娘;” “怎么?看上了?” “啧~” 萧御低头望着靠在自己肚子上的王音希,丢下梳子,伸手捏着她那细腻的脸蛋儿:“你这话说的,没意思了噢~有你,我还能看上其他女人么? 有你这么个贤内助,公主小姐排着队,我都不带看一眼的!” 王音希笑的开心:“真的?” “那还能有假?别说什么王知画了,那个向谣漂亮吧?你夫君我正眼瞅都不瞅她一眼!” “也是!不过,知画也确实有些配不上你,模样确实好看,但她腰上有三个芝麻大小的黑痣,倒是不美;” “啊?有么?没有吧?” 萧御说完,就后悔了; 连忙低头,果不其然,对上的是王音希大大的白眼; “额~我的意思是,嗯...我不知道有没有~” “夫君~” “哎!” “以后说谎的时候啊,底气足一些,别磕磕巴巴的,这样我就更容易相信了!” “好,我尽量改~” “好你个萧御,你还真打算继续骗我啊?” “错了错了,好夫人,为夫知错了,再说了,我能瞒过你这个在世女武侯嘛~” ....... 王知画抬起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听着房间里的嬉戏打闹声,她不知道该不该敲响房门;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当中,带着几分羡慕; 她有婚约了,也不知道以后和她的夫君能不能这样嬉闹; 第92章 临别,道士和风 一连三天,萧御陪着王音希,好好逛了逛热闹的川中府; 原定在川中府休息十来天的计划,也随着他老爹萧晃的一封书信而破碎; 好在张合不负期望,将至关重要的那一批银钱安稳押送过来; 就在萧御同张合在一旁说话的时候,王音希思来想去,最终转头将目光放在了向谣身上; 军营苦,驻扎在西定府这座军镇当中的官军,更苦; “向谣!” 听见王音希开口叫她,向谣不敢耽搁,小跑着上前:“夫人~” “你随萧御去西定府;” “啊?” 向谣当时就愣住了,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说她跟着夫人王音希么?眼见着就要回京了,她却要跟着萧御去西定府,这... 西定府那地方,是女人能待住的么? “夫人,要不我还是...” 向谣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王音希变了脸色,对上王音希望过来的眼神,向谣心里惶恐,连忙闭上嘴巴; “让你去西定府,是打算给你个机缘;照顾好萧御,你什么都重要;记下了?” 此刻,向谣不敢拒绝,虽然心中很不愿意,但还是点头应下:“夫人,我记下了;我会照看好小王爷的;” 向谣很识趣,王音希很满意; “嗯~” 盯着向谣,犹豫了许久之后,这才开口,悄声问道:“向谣,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 看着王音希说的为难,向谣心中好奇,主动凑上去询问; “你是不是处子!” “啊?” 听王音希说完,向谣整张脸腾的一下,瞬间红彤彤的; 半晌,向谣才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向谣的意思,王音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段时间,伺候好萧御,到时间了,我做主,将你纳为妾室!” 不等向谣点头同意或拒绝,王音希又吩咐道:“西定府军营,多枯燥乏味,整日里操练,难免火气旺,西定府又是军镇,没什么好去处,切莫让萧御沾染暗门娼妓;” 说完,不给向谣拒绝的机会,转身朝着萧御走去; 向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双美目时不时的望向不远处的萧御,神情一阵恍惚,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 青屏山当中,有一座香火还算可以的道观; 祭奠了王同光的红拂子,回到道观当中; 还算大的院子里,一位并没有身穿道袍,反而穿着一袭白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在认认真真地扫地; “回来了,人见到了?” 红拂子点点头:“见到了;” 白衣男子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气运加身,运势不凡;才加封将军,便有西方白虎...” “说点我感兴趣的;” 此人如此无理,红拂子却不怒也不恼,反而主动开口:“大概看了一眼,胸无点墨,腹无才华,文不成,武不就,既无定力,也无毅力;不过,倒是听劝!” “哦?听谁的劝?” “自然是音希那丫头的,总不能听我这个老婆子的;对了,音希还向我打听你来着,看样子,是想让你出山,去帮她男人;” “红拂,你应下了?” “我敢做你的主?自然是推脱你不在;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和风,去不去在你;” 此人便是王音希希望请出山的道士和风; “听劝,倒是有点意思,这世道,年轻人能听劝的,不多了;” 红拂子抬眸,有些差异,能让和风感兴趣的人,可不多,转口问道:“这么说,你看好大楚?” “不不不,我很看好大梁;相较于大楚,大梁朝堂和睦,吏治清明,皇帝雄心壮志,文武野心勃勃; 反观大楚,楚驷老了,暂且不论,你看他那仨儿子,没一个能摆上台面的,与大梁皇帝比,差远了;王同光被处死,大楚更是自断一臂,啥时候萧晃出点事儿,大楚八成就得玩完儿~” “那你...为什么对楚御感兴趣?” “你不觉得逆天而行,才能足够展现我的价值么?” 红拂抬眼一瞄,看着斜望西方的和风,撇撇嘴:“说点真实的!” “大梁架构完善,我插不上手;只有跟着萧御,借着他的身份直插西定府,当个能说的上话的军师幕僚,我才能施展才华抱负;” 红拂子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嗯,这倒是实话;不过,萧御听音希劝,可不一定听你的主意;还有,最好别起歪心思,音希那丫头,可不好糊弄;” 和风仿佛没有听到红拂子说的话,反手丢下扫把,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山门别关,万一萧御看不起我,给我打回来,我还要靠着香火钱活命呢;” ...... “夫君,我给这俩小东西起了个名字;” 川中府内,王音希一手托一个小虎崽,说着临别时的话; “名字,倒是忘了起;你有什么好建议?” 王音希看着绒毛开始长齐的小虎崽,低声开口道:“夫君,要是其中真有我师父说的白虎,切记要将其养在军营当中; 万一有白虎的话,就叫它:赛龙~其余一个,就叫随风; 如果,就是两只平平无奇的小老虎的话,就叫它们随云和随风吧,怎么样?” “随云随风,赛龙;” 萧御嘴里念叨着,不住地点头:“嗯,好名字;” 而后王音希坐上马车,朝萧御挥了挥手:“行了,我走了,陌刀卫护送,你也别担心;快的话,不出月旬,我就能去西定府找你去了;” “嗯;” 看着王音希放下车帘,萧御再一次嘱咐护送的陌刀卫:“杨琦,路上注意安全,尽量稳当些; 金莲,将夫人照顾好了;” “嗯嗯,小王爷放心;奴婢不敢不上心;” “好了夫君,一路上有知画妹妹与我说话聊天,也不苦闷,你啊,就放心好了;” 临走,不知怎么回事,王音希不由分说的将王知画以京城当中无闺友的名头,带上了马车,说在京城陪她解闷儿; 就连萧御问,王音希也含糊其词,不肯细说; 张合在萧御的示意下,脱离了陌刀卫,打算跟着萧御去军中发展,回京的陌刀卫,只能由杨琦掌控; 好在杨琦在之前一路上护送萧御,路上没出什么大的岔子,萧御也放心; 再说了,将近二百陌刀卫,想必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人上前打扰; 目送着马车出了城门之后,萧御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第93章 宝马良驹——黄骠 一转头,这才发现,向谣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俏生生的站着; “哎~你怎么...” 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王音希走的方向; “夫人说让我跟着你;” 向谣说着解释的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哦,端茶倒水都不会,跟着我干什么啊?快些跟上,回京城照看...” 萧御没说完呢,就看到向谣摇着头,表示拒绝:“夫人说我跟着你,我就得跟着你;我...我听夫人话;” “嘿~行吧;” 说着,一指在地上乱跑的两个小东西:“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俩小东西;” 向谣连忙弯腰,一手抱一个,心里无奈,这位小王爷就这么看不上自己啊?她向谣长得真不差好吧? 说完,不再管向谣,而是直接喊道:“周元!” “小王爷~” “让你的人护送银两,用过午饭便出发前往西定府;做好准备!” “是!” ...... 孔家府宅; 萧御第一次登门,在川中府的这几日,孔直多次想要宴请萧御,都被萧御婉拒了; 但今日却反了过来,萧御在川中府鼎香楼中设宴,专门邀请川中府知府孔直; 孔直在接到萧御的请柬之后很是诧异,他这几天都想办法想要与萧御拉上关系,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 怎么今日要走了,反而在鼎香楼单独设宴请他? 孔直看着手上的请柬,心思多转,各种原因都想了个遍,最后,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萧御惧内! 与王家关系亲切的王音希才走,萧御就邀请自己,和前日的种种态度截然不同,如此一对比,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中午,鼎香楼没有了往日人声鼎沸的热闹,孔直一身便装,欣然赴宴; “孔大人,快些请坐!” “小王爷,折煞在下了,您相邀,孔某莫敢不从;” “嗐,说什么莫敢不从这种话,你是四品文官,我是四品武将,孔大人,咱们平级啊;” 话是这么说,但...谁能拿异姓王小王爷的官职说话啊? 看着孔直坐下的动作稍显拘谨,萧御决定,还是将话说开为好,不然,老让一个四品知府提心吊胆的,也不像话; “孔大人,今日萧某请你来呢,是有要事拜托;” “小王爷您吩咐,孔某若是能做到,必不推辞;” 萧御抬手,给孔直身前的酒杯斟满酒水,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来川中府也有几日了,我隐隐听人说,有人在打着我靠山王府的名头行事?” 听萧御说这话,孔直俩眼直勾勾的盯着萧御,眼神深处,是很难掩饰住的激动,抬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话,终于等来了么? 萧御继续说道:“我父才被陛下封王几天?这些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打着我靠山王府的名头肆意行事; 往小了说,这是蓄意抹黑我父靠山王啊,往大了说,这是在欺压良善百姓,蓄意破坏我大楚的统治啊;” 说到这儿,萧御主动举起酒杯:“孔大人以为如何?” 孔直连忙将手中酒杯递过去,轻碰一下后,连忙开口:“小王爷正可谓我大楚忠良啊,为了我大楚治下安定,不惜俯身躬查,去除我大楚四地顽疾之藓,萧大人,真乃我大楚栋梁啊! 萧大人,孔某敬你;” 这读书人拍马屁,水平是要高一些,孔直这一番话说下来,萧御嘴角不自觉勾起,心里十分受用; 至于王家,愚蠢至极; 听不懂自己与王音希的敲打暗示,反而不满足当前的关系,一门心思地想要钻营攀高枝,这种愚蠢的人,言语上的敲打不顶用,不懂得收敛,那就只好下手收拾一顿了; 打疼了,想必就知道改了; ...... 萧御三言两语讲话说开过后,孔直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拘谨,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去西定府上任,和来川西府祭奠老丈人不一样,哪有将军乘车坐轿上任的? 自然,酒没喝多少; 知晓萧御此行并没有良驹骑乘,孔直连忙牵来一匹好马良驹,备好上乘的马鞍,权当谢礼; 萧御一句话,他这个川西知府不在担心王家背后的势力,他这个知府,能够完全行使自己的权力,送上一份谢礼,合情合理! 鼎香楼门口,萧御看着衙役牵来的马匹,眼神中多有诧异,转头看了一眼孔直,没有开口; 这马~ 萧御昔日里在京城,斗犬溜马也是个中翘楚,别的不说,他自认为相马还是有些眼光的; 但...孔直牵过来这匹马,整体呈黄色,腹部多有小白斑点,除此外,额头还有一抹圆月白; 要说宝马,不说腾转挪移间有龙影虎形之象、日行千里之能,但总得是膘肥体壮,肩高胯宽的吧; 而孔直牵来的这匹马,干干瘦瘦,肋条显露在外,莫说战马了,比之寻常驽马,在外形上也略有不足; 唯一稍显不同的,那便是这匹马儿眼神俊亮,四蹄宽大; 孔直看到萧御脸上并未露出喜爱之情,他也知道,自己的这匹马,卖相确实不怎么样,连忙接过缰绳,牵着这匹黄骠马,走到萧御身边; “小王爷,这马,您得细看;” “哦?” 孔直开口解释:“小王爷,此马产自西凉,名曰:西凉玉顶干草黄,您看这马脖颈上的一溜鬓毛,远处眺望,是不是像一卷干枯荒草?也叫黄骠马; 这马,即使草料喂足喂饱,也不长膘,所以这马,还有个别名,换做:透骨龙;但您细摸骨架,比之寻常战马,要宽大不少,骨架宽大,筋骨强劲,论速度,可以说不输绝世良驹啊!” 萧御听着孔直的介绍,不断地点头,上前两步,嘴里念叨着:“黄骠~” 正要抬手摸摸,哪料黄骠猛然跃起,前蹄腾空; 希律律~~~ 这一声马儿的嘶鸣,清澈透亮,入耳带着一股子精气; 镗~ 前蹄下踏,马蹄铁与青石板相撞,明显能感觉到砸在地面上的那股子力道; “好马~孔大人,当真是一匹宝马良驹啊!萧某在此,谢过了;” “常言道:宝马配英雄,这马儿在我府上,难免埋没,跟着小王爷驰骋疆场,才是正途!” “哈哈哈,这份情,萧某记下了;” 说着,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感觉着胯下马儿腰腹间的力道,心中了然,俯下身子,轻轻拍打着马儿脖颈,稍作安抚后,抓紧缰绳,双腿轻夹马腹; 哒哒哒~ 平稳坦荡,这马儿慢跑起来,半点都不颠簸; 萧御有心试试全力奔跑起来是何等景象,但城池当中是跑不起来了; “周元,出发西定府!” “是!” 第94章 吴达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周元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道:“出发!” 哒哒哒~ 咯吱吱~ 拉着白银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吱吱作响,但特殊加固过的车辙和车轮,完全不会因为速度快而出现情况; 没了马车的拖累,萧御的这队人马,速度快了不少; 浩浩荡荡一票人马,当中唯一的女人便是向谣,但...她可不是王音希,在萧御这儿没有特殊待遇,该骑马就得骑马; 至于颠簸和磨得大腿疼... 忍着! ...... 出了城,官道平坦,秋日西风烈烈,吹得衣襟阵阵; 张合与周元一左一右,伴着萧御走在最前方; 张合低头,看着萧御跨下黄骠,有些不太明白,堂堂小王爷,为什么会骑着一匹瘦马; 萧御似乎感觉到了张合的疑惑,心中也想着肆意狂奔一番,便说道:“张合,你小子看什么呢?这马可是孔直送给我的;这是匹宝马,晓得不?” “小王爷,要我说啊,这孔大人也是小家子气,府上没好马,不送也就是了,我不会相马,但模样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这马儿饿的斗皮包骨了,再快能有多快?” 周元也点点头:“是啊小王爷,张合说的在理,但凡宝马,哪一个不是膘肥体壮的,这马...我看够呛;” “呀哈~听你们俩的意思,这是不太服气啊;既然如此,咱们比比?” 说着,一抬手,扯下腰间玉佩,提在手上:“这枚玉佩,就当作彩头了,如何?” 说完,萧御回头喊道:“许洪,你们四个也来,一起比比;” 许洪知道萧御的性情,当即拍马上前:“哈哈,小王爷大气,这枚玉佩,我许洪看上了,拿回去当传家宝,正合适!” “想要,那也得有本事才行;” 说完,萧御将玉佩塞进怀里,一招手,七人平行后,向谣在后面大喊一声:“开始!” 令发,七人齐齐猛夹马腹,挥动马鞭,口里吆喝着:“驾~” 七人当中,就属周元这小子霸道,挺着身子,马鞭挥下,跨下战马便抢了个开口,比旁人多出一个身位来; 萧御双腿猛夹马腹,大腿发力,借着马镫,半蹲在马上,一手攥紧缰绳,屁股离开马鞍,猛地抽动马鞭,胯下黄膘被催动,一股子力道顺着马镫传递上来,看着瘦弱的黄膘四蹄腾空,带着萧御,猛然窜出去; 黄膘步幅大,力道足,每一次落地,都要比寻常战马多出去两三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赶上周元,萧御扭头看向周元,咧嘴一笑之后,再度挥鞭,其余六人,就只能在萧御身后吃灰; 跑了不过三里地,谁的马快,一目了然; 冲刺之下,黄膘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依旧如常; 待到众人赶上之时,萧御摸着马背,炫耀道:“怎么样,你们一个个的,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果真是好马;战场之上,轻骑兵冲刺也不过五里之地,这匹马儿跑完三里地,还是先前模样,不仅速度快,耐力也不俗,当真不寻常; 小王爷,合得来的宝马也不好寻找,您这真的是捡着了啊;” 萧御也是脸上高兴:“说什么捡着不捡着,都是人家孔大人大方,将这好马送于我;” ...... 西定府就在肃州边上,说远也不远,快马一日便能到; 但萧御身后带着银钱,走得不算特别快,但一天半的时间,怎么也到了; 而这边萧御一动身,西定府那边就有了消息; “大哥,好消息啊;” 西定府主帅吴达放下手中之物,看着傅立喜冲冲地跑来,心中便有了计较; “怎么,小王爷动身了?” “嗯,从川西府出发了,但走得不算太快,一队人护送着几大车东西,我估摸着明日天黑前,就能到咱西定府;” “总算等来了,你快去,将给小王爷安排的宅子打扫一遍;” “啊?大哥,不是前两天就已经打扫一遍了么?” 吴达眉头一皱:“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咱西定府风沙大,这两天西风又刮得紧,灰尘不少,再扫一遍;” 吴达发话,傅立却没动,木头桩子似的盯着吴达,有些委屈中又带着几分期待,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这小王爷...您究竟打算给谁啊?” “你说呢?那不,白纸黑字外加大印写的很清楚,除了北大营还能去哪儿?再说了,北大营当中,精锐不少,秦乾那小子麾下中层军官大多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一个个的,有股子铁血气势;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给他一队骑兵比较合适;” “哦?” 傅立有些不明白:“骑兵?大哥,这骑兵可不好带,一个个的,骄横的很,要不,还是给他一批步卒吧?让小王爷练练手,熟悉熟悉军营后,在给他单独成军;” 吴达眼神一瞥,淡淡开口:“傅立;” “大哥!” “问你个问题,知道大帅当初为什么让你小子执掌中军么?” “我打仗猛啊!” “猛?哦,你的意思是,秦乾和张浦不猛?都是泥捏的?当初大帅就是看出了你不爱动脑子,才把你甩到中军的;毕竟打起仗来,中军跟着老子这个主帅的时间多一些; 而南北大营,则需要将帅自己调节,捕捉机会;” 吴达说罢,迎面看着傅立那满脸不服气的表情,当时就笑了:“嘿,你他娘的还别不服气,我问你,我让小王爷去执掌一队骑兵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么?” 傅立翁声翁气的开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哥你肚子里的蛔虫;” 吴达听了直摇头:“我问你,对面大梁什么动静?” “增兵整军啊;” “这不就得了,我估摸着,要不了几个月,就要有战事的;一旦京城那位闭了眼,大梁绝对发兵; 到时候,咱西定府就要面对大梁的绝对精锐;你说,不论是你,是我,还是秦乾张浦,会让骑兵守城么?” “哦~” 傅立恍然大悟,看向吴达:“大哥,你是这个;” 说这话,便竖起大拇指; “想明白了?” “嗯嗯,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滚去扫屋子,你小子给我亲自扫;” 第95章 有没有本事,没饭吃都得挨饿 “小王爷,天快黑了,前面有一小镇,乃是西定府军镇与外界的中转之所,不妨在里面歇息一晚;” “嗯,好~周元,你速去安排;” 萧御点头,派遣周元快马入镇做安排; 关东镇; 坐落于西定府正东而得名; 说是小镇,但实际上,就是一处大型物资中转站; 西定府所属粮草,皆由周边各州、府、郡县从税粮中分出比例,运送到西定府,以减去中途运输的损耗; 为了杜绝可能存在的暗探细作,这些押送粮草的各地府兵及衙役,不能直接进入西定府,而是将粮草押送至关东镇,由西定府边军派遣士卒,在关东镇核查详细,确保无误之后,由西定府的士卒接手押送至西定府; 不仅是粮草,就连朝廷下发的饷银、补充的甲胄、战马,以及从各州府兵中挑选补充至西定府的士卒,都要经过关东镇; 所以,这座关东镇,是西定府面向大楚的一座门户,完全由西定府边军实施军管,镇内,只有一小部分客栈旅店以及商户,经营的人,也都是西定府边军知根知底的人; 想要进镇,必须要有官家出面书写的文书,并且还得要有正当理由; 什么是正当理由? 那就是川西府军士认可的理由,要么物资周转,要么战马交易,反正得跟边军扯上点关系; 比如,手拿州府大印的文书,你说你进去逛逛看看等等人,那不好意思,这个理由,边军不认; 而此时此刻,一白袍先生,牵着匹劣马,就被关东镇守门军士给轰了出来; “等人?等什么人?你这书生,你当这关东镇是茶馆儿啊;” 那白袍先生跌跌撞撞的站稳,从怀里掏出书信来:“我有文书,你为何不让我进?” “文书?” 守门军士接过书信,上下左右调换个儿看了一圈儿,随后攒成一团推到那白袍先生的怀里,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狗屁文书?老子不识字;滚开,军镇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你、你~” 看着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士卒,这位白衣先生,腹中纵有千万华章,却半点开不了口; 索性,牵着劣马原走几步,坐在门口等待时机; ...... 不一会儿,周元快马而来; 守门军士看着来人身穿宫中御林甲胄,同样不放行,左右两人长枪架在中间,喝道:“站住,什么人?” “啪~” 周元扬起马鞭抽在架起的长枪上,同时喝道:“妈的,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宫中御林参军周元;” 说罢,解下腰牌丢到其中一人手里,供起查验,而后继续说道:“告诉你们管事儿的,皇帝钦封越骑校尉、小王爷萧御的车驾即将抵达,让你们管事儿的做好准备,怠慢了小王爷老子扒了你的皮;” 周元说罢,查验腰牌的士卒也确认了周元身份,收起长枪,小跑着上前来将腰牌归还周元的同时,大声喊道:“是,我这就通知我们将军;” “嗯...” 周元满意的应了一句后,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不远处,目睹了刚才这一幕的白衣先生,目瞪口呆; 自己好言好语,反而不招人待见,这位呢,好家伙,上来就是一马鞭,守门军卒也不见得动怒,反而很受用... 而且他一听周元是萧御马队的前锋,当即上前,拦着周元的去路,连忙开口:“这位将军是小王爷的护卫?” “你是何人?” 从青屏山一路赶来东关镇的和风,连忙从怀中掏出几块散碎银子递了上去,同时说道:“周将军,劳烦您告知小王爷,就说青屏山和风,在这儿等候大驾!” 周元颠了颠手里那七八两银子:“何风?还青屏山?等着!” 说完,周元反手将几两碎银子丢到关东镇守门的士卒手中,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小子看好喽;” “是!” 那两人美滋滋地将银子塞到怀里,大声应和; 和风一见此情形,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是想着混到关东镇去,寻个客栈酒楼,摆摆姿势,装一番高人模样,好引起萧御的注意; 但现在... 只希望音希丫头随口提了一句的话,给萧御的印象足够深吧; 不然,等萧御进了西定府,他更没辙... 这年头,谋个好前程不容易啊; ...... “小王爷,前面有个叫做何风的人,想要见您;” “何风?” 周元点点头:“对,是叫何风,是什么青屏山来的;” “青屏山?” 听周元提及青屏山,萧御猛地想起来,王音希那神神叨叨的师父红拂子,不就是青屏山的道士么? 哪天见面时,自家媳妇儿好像提到过; 萧御连问道:“那人是不是个道士?” 周元摇头:“不是,穿着一身白袍,也没有梳道教发髻,有点胡子,倒像个教书先生;” “嗯,走,去看看,这人,我还真有点兴趣;” 王音希那神神叨叨的师父他是见识过了,这位让王音希主动开口询问的师叔和风,萧御很感兴趣;想要看看,这人手里到底有没有点东西; ...... 斑驳的马蹄声响起,关东镇守将赵白,带着麾下几位助手,早早等候在门口,昂首以盼; 来的可不是寻常校尉,而是小王爷啊,是萧家的小王爷; 听见声响,和风也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牵着他的那匹劣马,站得笔直; 萧御眼神扫过关东镇东门,视线落在边上的那一袭白衣身上,微微皱眉; 按照某种逻辑来说,越有本事的人,越发的有脾气性格,身上也自然带着一股子傲气,一种小觑天下人的傲气; 但眼前的和风呢?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种迫不及待的渴求; 这能是有本事的人? 不像啊! 不过,既然前日王音希主动提及询问,想必,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萧御可能不信自己,但对于王音希,还是很值得相信的! 只可惜,和风听不到萧御的心声,要是能听到此时的萧御在像什么,绝对大呼冤枉! 有本事的人,也他娘的会挨饿啊; 腹有诗书气、胸藏锦绣文,计定天下兵,掌内乾坤藏; 可一顿不吃,也饿得慌; 第96章 关东镇 眼见着萧御骑着黄膘马,一步一步走近了,和风心里有些着急,但始终压着先一步开口的欲望; 萧御走的近了,轻拉缰绳,翻身跃下黄膘马儿,三两步走到那位白衣男人身前,主动拱手道:“敢问先生,便是青屏山的和风道长?” 和风听到萧御主动开口,心中大定,长出一口气,不敢托大,连忙回礼道:“小王爷,在下正是和风!” “请先生帮我!” “小王爷相邀,属下莫敢不从!”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一拍即合; “哈哈哈~我得先生,如鱼得水耳~” 说罢,萧御便与和风并肩上前,朝着镇门外等候的赵白走去; “末将关东镇守将赵白、” “副将李魁、” “拜见小王爷!” 萧御连忙上前:“两位将军,快些请起;小子何德何能啊;” 赵白想象中,萧御的那种狂傲和不可一世并没有发生,反而很是谦卑地将他和李魁两人搀扶起来; 他赵白看守关东镇也有几年了,关东镇往来之人,不乏大家族子嗣,虽然比之萧御,如荧光比之皓月,但那些人的脸上,对他们这群苦当兵的可没多少恭敬; 嘴上不说,但表现出来的态势做不得假; 将萧御迎进关去,赵白的眼神被御林军护卫的几辆大车吸引住了; 没说萧御携带着货物抵达东关镇啊; 而且,看车辙印,这几辆大车的分量,可是不轻; 赵白有些犹豫,抬眼轻瞄了一眼萧御之后,下定决心,还是以任务为重; 查察往来货物,是他这个关东镇守将的职责; “小王爷,末将斗胆冒昧询问,与您同行的几辆大车内,是何货物;” “这...赵将军,我的货,都要查么?” 赵白不为所动:“小王爷恕罪,末将职责所在,不能不查!” 萧御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怎么为难赵白,只是点点头,侧过身子在赵白耳边低声道:“货物特殊,你可以自己看,看完之后,别伸张出去;” “特殊?” 赵白不疑有他,在层层御林军的护卫下,揭开两辆大车上的篷布,打开箱子,接着火把的光景往内一看... 白花花的银锭整整齐齐堆满了箱子; 嘶~ 怪不得说货物特殊呢,这也太特殊了; 当即,叩下箱子,贴好封条; “小王爷,是在下唐突了;” “不碍事,关东镇的规矩我懂,你速速去西定府禀报,让吴大帅派人前来押解;” “是,末将这就去办!不,末将亲自去办!” ...... 一入关东镇,一股子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映入眼帘,连同行的张合与周元,也是频频打量周边; 这座军事重镇,给众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直~ 道路宽广平坦,横竖相交,中间若无遮挡,便能从这头望向那头;而且,道路和外面官道一样宽,若是拆下城门,一队标准的五排骑兵便能畅通无阻的展开冲锋; 丝毫不会因为城镇而让战马跑不起来; 城门主干道两侧燃起火盆,照亮道路,而其余大路,上边悬挂这严禁点火的标识; 而主道边上,每一个火盆边上,都有一左一右两个士卒看守,并未佩戴刀枪,而是拿着铁锨,不远处还堆放着沙土! 看着萧御对这些小事很有兴趣,副将李魁解释道:“小王爷,是这样的,我们关东镇承担着西定府大营的军资转运,同时,也有物资、粮草、军械暂时停放在镇中,为了确保物资安全,所以我们才如此安排;” “嗯嗯,李将军,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也别把我太当啥都不懂的纨绔子弟;我就是之前没见过,看个新奇;” 一旁的周元也是应和:“是啊,早就听闻西定府治军之严,乃我大楚独一份儿,以往我在御林军,还多有不屑,心里想着,我御林军怎么着,也不必边军差劲啊; 但今日一看,果然开了眼界,见微知着,这关东镇便如此严格,很难想象,聚集了我大楚二十万精锐马、步军的西定府,又该是何等模样;” 李魁对周元这个身形彪悍的参军,很有兴趣,听得此言,不由得玩笑道:“没辙啊,谁愿意这样严阵以待,都是被逼出来的; 不提之前,单单这两个月,这关东镇,便查处了七个大梁的探子,都是以各种身份想要混进来,探查军情和烧毁物资的细作; 更何况,对面的大梁在边关囤积的军队,可一点都不比我们大楚差;” 周元看着李魁这位副将略带残缺的甲胄,心中一叹:“是啊,都说当兵苦,可论苦,你们边军,才是真的苦啊;” “行了,李将军,安排食宿吧,我无所谓,尽可能给御林军兄弟们安排些好饭食,今天过后,周将军他们就要回京复命了,权当是我给他们送行了;” “是!” 李魁领命,然后看向周元:“周将军,我们有军令,不得饮酒,所以...这关东镇内,也没什么酒水,只能抱歉了; 不过...伙食,我一定给诸位安排最好的!” “哈哈哈...” 周元大笑着回应道:“什么酒不酒的,你们边军辛苦,我们御林军也不是吃精粮细米的小娘们儿,不管什么,管饱就行!” ...... 而另一边; 西定府,大帅府内; 吴达正在对这案桌上散落的几本账册发呆; 哪怕将事情告到靠山王萧晃那里,也没辙啊,朝廷一句没钱,就算看了从中作梗的兵部尚书,那也弥补不了西定府大营二十万士卒所欠缺的饷银; 只能弥补二十万两,这哪里够啊; 正发愁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亲兵首领吴忠轻敲房门,上前禀报道:“大帅,关东镇的赵白有要事前来禀报!” “赵白?想必是小王爷抵达关东镇了,让他进来!” “是!” 吴忠传令,候在府门外的赵白小跑着上前,一进大堂,连忙行礼,喊道:“末将赵...” 话还没说完,便被吴达打断:“行了,废话少说,说什么事儿?是不是小王爷来了?” “禀大帅:小王爷萧御同一百御林军抵达关东镇;小王爷说,请大帅派亲卫,先一步护送物资到西定府;” “嗯?” 吴达听赵白这样说,心中有些不解:“物资?怎么?萧御的行李很多?” 赵白小声解释道:“大帅,小王爷所说的物资,末将查验了一番,均是白银,每辆大车装4箱,足足有四十辆大车;” 听到赵白的话,吴达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赵白,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赵白磕磕巴巴道:“末将、末将只是查验了其中一辆大车,但听小王爷的意思,好像、好像都是;” 砰~ 吴达兴奋地一拍案桌,朝外大喊道:“来啊!” 吴忠大步上前:“大帅!” “吴忠,关东镇有一批货,你速速带领护卫营两百军士,将其...;” 吴达说到一半,立马改变了主意,重新说道:“不,你今晚挑选二百军士,明日一早,随我去关东镇,亲自迎接小王爷萧御!” 吴忠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吴达,这种命令说道一半改口的作风,明显不是吴达的性格; 虽有些奇怪,但还是接下命令; “赵白,今夜你不必返回关东镇,在我府上随便找一房间住下,明日一早,你与我同行;” “是!” ...... 赵白退下,大堂中恢复清净,吴达忍着心中激动,在心中暗自盘算:“官银,常规情况下,一箱五千两,一车四箱,两万两,四十大车...” 想到这儿,吴达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带着炙热; 八十万两银子,外加老帅从朝廷中争取下来的二十万两,这两日,将会有整整一百万两白银运抵西定府; 这么一来,一直压在西定府主将身上的财政担子,就能彻底卸下来了; 虽然还不能完全弥补这两年所减少的饷银,但总归能弥补不少,他也能够稳定军心,全力去准备防守大梁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第97章 我可是改邪归正了 当天晚上,这位手握二十万马步卒的大帅,睡了个好觉; 清早,天微微亮; 一夜好觉的吴达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想要见萧御是真的,想要赶紧将萧御带来的银子带回西定府,也是真的; 咯吱吱~ 厚重的城门被一帮军士吃力推开,吊桥放下,二百虎狼之师朝着关东镇一路狂奔; ...... 关东镇内,萧御同周元相对而坐; “周将军,多亏了你和麾下将士们的护送;此地无酒,只好以茶代酒了;” “小王爷说的哪里话,为军为将,听命行事,理当如此;二来,能够与小王爷同行几日,也是末将与麾下兄弟们的荣幸;” 说完,周元端起身前茶水,一饮而尽; “好了,多谢小王爷亲自送别我等军士,我们也要回京复命了;” 说罢,周元起身作揖:“小王爷、末将告辞;” 说罢,翻身上马,朝着早就做好准备的御林军,喊道:“出发;” 萧御起身,挥着手,与众人告别; 一旁的副将王魁,喃喃道:“小王爷,这位周将军,倒是适合沙场冲阵,落在御林军当中当个参军,屈才了!来我边军,当个将军,绰绰有余!” 王魁口中的将军,乃是从四品、五品的杂号将军,但不论品阶,都比在御林军当中当个参军前途光亮; 跟在萧御身后的和风也是点点头:“是啊,御林军那地方,没出身没靠山,能力再强也是摆设;” 说到这儿,和风转口问道:“小王爷,既然您也觉得周元适合领兵,为何不像张合一样,将他拉拢到麾下?” 听和风这样开口,萧御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看向和风,一旁的副将王魁,则是上下打量了这位在他关东镇找上小王爷的白袍先生,眼眸中竟是嫌弃; 这问题,是一个类似于幕僚先生问出来的话? 萧御此刻对这位和风先生彻底不报有希望;这人...八成是自家媳妇儿看走眼了; “和风先生;” “嗯?” “你知道御林军是干什么的么?” “自然是拱卫皇城,怎么?” “对啊,拱卫皇城;也就是说,御林军上下,只能有一个效忠的人,那就是皇帝;虽然我们也都效忠于皇帝,但这两者之间,有着绝对的不同; 今日里我留下周元,我是没啥罪,但周元就意味着背叛皇帝,我死不死另说,周元是活不了多久了;” 耐着性子解释完之后,萧御侧着头,轻飘飘的开口:“和风先生说出这种话,是在教考我呢?还是真的不知道呢?” 面对萧御的挤兑,和风脸色不变,反而嘴角勾起笑,朝着萧御俯身而拜:“在下何德何能,敢教考小王爷;” 看着这副模样的和风,萧御心里还真的没底,要说先前和风是真的不知道,那现在还能表现出这副模样,那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正这么思索呢,就听见一位士卒快马前来:“小王爷,王副将,大帅到了;” “大帅亲自来了?” 王魁有些惊奇,萧御则是毫不意外:“王副将,走吧,西门迎接大帅;” ...... 靠近西门,一眼望去,就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轻甲的魁梧军汉,被众人围簇在中间,豹头环眼,面容黢黑,颔下一圈络腮胡子,犹如刚针、恰似铁线; 虽然同吴达有五六年没见了,但他的这副粗犷模样和五六年前没有丝毫变化,萧御自然是认得; 还没靠近呢,就听见吴达那大嗓门儿开口,就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和萧御的关系一样; “哈哈哈,子安侄儿,你可让吴叔等的好急啊!” 看着张开双臂大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吴达,萧御不敢托大,快走三两步,到身前纳头便拜:“末将越骑将军萧御,拜见吴大帅!” “好,好好好啊~” 吴达口中连连叫好,上前扶起萧御,蒲扇一般的双手下意识地拍着萧御的臂膀,将萧御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而后连连点头:“嗯,长高了,身上有股子精气神;” “吴叔也是,气势不减当年;” “哈哈哈,那是,你吴叔我啊,再打个十年、二十年,完全没有问题!” 说罢,眼神扫过萧御身后跟着的一批人,掠过张合几人与许家四兄弟之后,最终将眼神落在的向谣身上; “怎么不见音希那丫头?” “哦,吴叔,我可不想媳妇儿跟着我在军营遭罪,再说了,京城也有事情;” 吴达扭头,咧嘴一笑:“你小子,这就替你婶儿打抱不平了?不枉你婶儿这几日念叨你,走吧,先回西定府; 你傅叔、秦叔和你张叔,也都在西定府等着呢,咱回去慢慢聊;” 听着吴达口中那熟悉的名字,萧御呲着后槽牙傻乐;转头吩咐道:“张合,许洪,你们吧该带的带上,出发了;” “是!” 吴达冲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努努嘴:“路上收揽的?” “是啊,怎么样?不错吧?” 吴达点点头:“嗯,模样身段确实可以,就是屁股不够大,老话讲,不好生养;不过,你小子也算有福;” 嗯? 模样?屁股? 萧御望着向谣的背影,心底微微点头,但脸上却是满脸的无奈:“吴叔,说什么呢?我说的是刚才我身后的那些兵;” “哦~” 吴达有些意兴阑珊:“那几个兵有什么好看的,是骡子是马,拉在校场上溜一圈儿能坚持下来,丢在战场上滚一圈儿能活下来,那才是好兵;不见血的雏儿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吴叔,他们可见过血?” “切~” 吴达抬手指向张合几人,言语中带着不屑:“陌刀卫的吧?充其量也就是精锐一些的捕快;菜市口砍几个犯人也叫见血? 战场和刑场可大不同,战场上的人,可是敢拼着自己半条命,也得想方设法的将你的小命儿拿去的人;不是我小觑他们,你带来的那十来个人,第一次上了战场,能够握紧刀枪就算可以了;” 萧御不自觉地挠挠头:“不至于吧?” “很至于,不过,这几个人底子不错,好好磨砺一番,倒是勉强能成材!” 吴达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萧御:“不过你小子嘛,慢慢来,别着急;你就算是快石头,老子我也能将你盘圆润喽~你吴叔我舞文弄墨不在行,但论起战场上杀人的本事来,还是有些的;” “那是,小时候我就没少听老头子说,想当初白狼山一战,您千骑破...” 话还没说完,吴达抬手照着萧御后脑勺,轻轻一巴掌:“别耍嘴,怎么还学会拍马屁了呢?子安,咱爷俩可先说好咯,你这几年在京城的荒唐事儿我没少听说,可军营不比其他,你小子要是还不学好,喜欢胡来...就别怪你吴叔我的军棍不认人了!” 听闻此言,萧雨转头看向吴达,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萧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同样一本正经的开口:“吴叔,自从我成家之后,就改邪归正了;” “真的?” “真的!” “既然改邪归正了,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萧御一听,就是向谣的事儿; 当即举起右手:“吴叔,那女人真不是我带来的,是音希安排来的;心思玲珑不说,身手也还说得过去;” 啪~ 萧御只觉得自己右手背火辣辣的疼; “有事儿说事儿,我还能不信你不成?别老举着爪子念叨~” “哎!” 第98章 军营当中,得称官衔! 看着与自己嬉皮笑脸的萧御,吴达也是笑眯眯地惯着,看着他带来的二百亲卫带着那四十辆大车咯吱吱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吴达这才小声说道:“子安,听赵白说,车上都是银子?” “嗯,在京城的时候,听吴显说,西定府缺钱,全靠您和张叔他们撑着;这不~八十万两,小子给您的见面礼,怎么样?”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吴达也担心,担心这钱来路不正... 萧御则是一连鸡贼模样:“吴叔,咱这不是当了一阵子陌刀卫么?还跑去江南查了件案子,这些钱,可都是上了名录的赃款;我接到来您这儿任职的圣旨后,就让人拉回来了;” “嗯?你这么做,不合规吧?” “合规,我听音希的建议,先下的命令,后接的旨;” 萧御说完,咧嘴一笑:“再说了,前线都要打仗了,这银子送到朝廷,还不是得下拨到边军?这银子一入国库,天知道还能剩多少; 反正银子我是拉到咱西定府了,皇帝老子有本事能从士卒手里将下发的饷银收上去,我算他厉害;” “呵呵,你小子,你放心,我一定让全军将士念你一个好;” 萧御满脸憨笑:“那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许洪、张合几人也都各自收拾得差不多了; 看着几人精简的行李,吴达脸上又多了几分满意之色,可当他眼神瞄到一侧的向谣身上时,难得浮现出几分好奇来; “咦?那女人怀里的是...” “嗐,过虎跃山脉的时候,从山林中捡来的两头小虎崽子,这不,才开始长毛;” “小虎崽子?” 这么小的虎崽子,养大了说不定能敛去身上的野性; 吴达心动了,也不见外,当即开口道:“子安啊,你一个人养两头...要不,送给我一头?” 说完,吴达又连忙说道:“我也不白拿你的,我府上有一匹西凉来的纯种汗血马,山川江河如履平地,我拿宝马与你换,咋样?” 满脸希望的吴达看向萧御,却看到萧御一脸苦笑地摇头:“吴叔,这可不行,早就和媳妇儿商量好了,一人一个...送我的那个吧,舍不得;但送我媳妇儿的那个...小侄儿回去,可就遭殃喽!” 看着萧御这副模样,吴达一摆手,满脸嫌弃:“行了行了,瞅你这副样子,一口一个媳妇儿,怎么,老子没有啊? 子安啊,不是我说,你小子,回头得震一震夫纲了,你大小也是个小王爷,回头传出去惧内,不像话,知道了么?” 吴达说罢,转身上马,临了,还不忘在瞄上一眼毛茸茸的小虎崽子; 萧御也是接过赵白递上的缰绳,翻身跨上黄膘; ...... 路上,安稳无话,只有临到西定府的时候,吴达放缓速度,转过头对着萧御,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子安啊,军营处,不比其他;上下级,必要遵从,你是小王爷不假,但在这里,你只能是越骑校尉; 还有,出了军营,你叫我什么,我都乐得回答,但在西定府,你只能称呼我为:大帅!对于你其他几位叔伯,也要以职务相称; 你在北大营,也就是你秦叔麾下任职,我调两千精锐骑兵给你,但你先别急着插手练兵之事,先将军营熟悉了来;” 听着吴达的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萧御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吴、大帅,末将记下了!” “嗯,走吧,我估摸着,他们几个也都等急了;” ...... 从东门进,同样平坦宽阔的主干道,大道两侧散落着几处店面,远端隐隐看去,还有民房; 大体,好像和关东镇差不了多少,来往巡查的军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由于是快马,萧御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这座军镇有什么不同; 城中心,大帅府前,三位大汉早就等在此地,伸长了脖子望着东边儿,期待着许久未见的自家侄儿; “来了~” 秦乾望着那头响起的马蹄声,自顾自的念叨一句,紧接着,吴达与萧御一齐出现在仨人视线当中; “哈哈哈~子安啊子安,你可算来了;听说你要来,老秦我可是摆着指头过得每一天啊;” 秦乾看都不看吴达一眼,三两步上前,亲手将萧御从马上扶下来; 余下的两人也是连忙围上去; “哎呀,子安,不错嘛,长高了,也精神了;” “是啊,都成家了,是个男人了;” 张浦拍着萧御的肩膀,继续说道:“这肩膀上,也该担事儿了;” 吴达摇头苦笑:“行了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像什么样子,你们仨别杵着了,滚进来说话;” ...... “哎,老薛,听说了么?咱们北大营的越骑将军今日到任了,我听巡逻队的赵老四说,大帅和三位将军一起迎接嘞~” 另外一人也凑上来:“是啊,我前天路过的时候听我们副将说,这人好像是什么小王爷;” 听着这两人的话,和边上辅兵一起洗刷战马的薛义,慢慢停下手里动作,站直了身子朝着两人咧嘴一笑:“嗐,你们就瞎打听吧,这来的谁,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说着,就要在井边打桶新水; “哎,我说老薛,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按照惯例,咱们营今日里可是有训练任务的,这不逢年过节的,突然让我们停下训练,洗刷战马,这不是明摆着嘛~我们以后,要归这位贵公子管了;” 正说着呢,就看到薛义就跟没听到一样,已经摇起了辘轳~ 王安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过薛义:“我的薛大哥啊,你能不能认真听听我说的话?” “老王,我听着呢;” “你就光听着?” 薛义有些无奈:“王老哥,我不听着还能怎么办嘛?这么贵气的小王爷,咱粗人能搭得上话?” “你怎么这么轴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你的这身手,窝在这儿当个冲锋陷阵的卒子,你不觉得窝囊啊?再者说了,这军饷越来越少了,你就不想着给你家那口子多寄些回去?多亏了今年是个丰收年,要是有点灾害... 你听老哥哥一句劝,等那位将军整顿兵马的时候,你得主动,你这一身武艺,咱北营中能赢过你的没几个,到时候你表现表现,这新官到任啊,都得寻摸着找些人手帮衬他,这是你的机会,记下了?” 听着王安话中的一番好意,薛义有些意动,但眼神中又带着几分犹豫:“王老哥,咱军中看军功,我参军一年多,还寸功未立呢?” “你是不是傻?说看军功,但上面的人真的欣赏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了,你的本事,咱营中谁不知道?又有哪个不服?” 王安说罢,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这会儿,薛义也没有了继续打水的心思,蹲在井边,望着自己的战马发呆; 第99章 三代单传,人丁不旺 而在京城当中,杨琦同样完成护送任务,王音希安稳抵京; 靠山王府,萧正敞开大门迎接; 王音希不顾风霜颠簸之态,径直前往正厅,去拜见父亲大人; 这是她作为萧家儿媳,第二次拜见父亲; 大婚之日,始终是有些匆忙的; “儿媳王音希,叩见父亲大人!” 王音希稳稳当当三个头磕在地上,萧晃受了礼之后,这才连忙让身后侍女将王音希搀扶起来,看着面前风尘仆仆、难掩疲惫的儿媳妇,萧晃没有说让其歇息的话,而是对着萧正吩咐道:“下去安排吧;” “是!” 萧正应允一声,躬身在王音希身前:“主母,请您沐浴更衣后,前往祠堂祭奠先祖!” 一句主母,让王音希微微一愣,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朝着萧晃拜谢道:“必不负父亲大人重托;” “没事,不妨大胆一些,咱们萧家倒也能算得上家大业大,禁得起败家!以后行事,无需畏手畏脚;” 萧晃说罢,又语重心长地嘱托:“我老了,子安又不成才,一些人一些事,得靠你挑起大梁、担起重担来;” 女人家步入祠堂祭祖,历朝历代不说没有,但也极为罕见,大多都是遗存的高辈分“老祖”在后代不成才、不成器的时候,接过重任,告祭先祖; 而萧晃让王音希在没有萧御的陪同下,以后辈之身份,独自一人祭拜祖先,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不合乎礼法做派; 落在夫子大儒耳中,必定会遭其唾弃; 但萧晃就这么做了,他用这种姿势告诉世人,王音希不仅仅是靠山王府的一位女眷,也不仅仅是萧御正妻这么简单; 她王音希是萧家人,一言一行,一语一诺,均带着萧家靠山王府权威! ..... 香汤沐浴,焚香净衣; 虽身无品阶,但萧晃准备的衣物,直接无视礼法,身着大红广绣礼服,身披鸾鸟地裙,头戴展翅凤冠,三缕步摇齐肩,朱唇降点,眉黛眼波... 靠山王府内,香烛齐摆案前,祠堂门前,黄土垫道,红毯铺路; 萧晃身着滚肩蟒袍做执礼人,一步一步引着王音希,在侍女家仆的见证下,举步踏入祠堂; 鼓起严、鼓再严、鼓三严... ...... 王府内,被萧御抢来过后丢在府中不再过问的汪芙,悄没声儿地寄在婢子侍女当中,远远的望着那个女人,身着华服彩衣,在靠山王的指引下,踏足祠堂; 贝齿轻咬下嘴唇,眼神里,几分羡慕,几分希冀; 她的出身,就代表着一辈子都不可能去靠近、去迈入那一座供奉着萧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 可凭什么? 她的身子,不也是萧御要了去的么? 羡慕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不甘心; 诚然,她现在的日子相较于之前,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天堂,整个京城,或者说,整个大楚的青楼艺妓,谁不羡慕这个被带进靠山王府的“芙蓉姑娘”? 可人,一旦见识了更好的,又岂能甘心在自己的泥潭里挣扎; ...... 萧御正妻——王音希回京之后的祠堂祭祖,风一般传遍京城; 民间俗人尚不觉得有什么,言语间谈论此事,总觉得靠山王有失礼法,才过门的女儿家,岂能不在小王爷的陪同下单独祭祖,这不是有损王府威严礼法嘛~ 但靠山王萧晃名声在外,市井百姓议论归议论,始终不敢多加言语,权当作市井谣言一般,听来打发时日; 可这事儿落在京城当中的高官勋贵耳中,则又当别论; 不合礼法又怎样? 萧晃一辈子做下不合礼法的事情多了! 王音希拜过萧家祖先,那就不只是萧御正妻那么简单了...她从一个可以不问世事的贵夫人,摇身一变,成了萧家说得上话的主事人; 有这么一层身份,她要是现在为亡故的左相王同光翻案,都不再是奢望; ...... 昔日里,依附于左相权势的朝员官吏,自从王同光被下罪之后,均摄于皇帝威严,不敢造次,官场之上,也活的小心; 想要另找靠山,又怕恶了太子,十分忐忑; 但现在,听到这一消息的他们,埋在心底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之前萧晃封王,这群人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要在王府上找个合适的位置,从而搭上靠山王这一靠山; 可谁能想到,萧晃竟然不开府; 他们散发出去的投靠之意,也沉于大海,杳无音信; 朝堂之上,四海之内,为官之道千千万,但只有一条做不得假:那就是得有靠山,得有派系; 没有靠山,没有派系,那么这个官儿就做不长久,跟别提做的滋润往上爬了...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这些昔日的“丞相党”,多少和王音希沾着点香火情; ...... 太子府内,楚长听说了这事儿后,好不容易从宫中的奏折当中钻出来,连忙回到太子府上,看着早早等候在此的周瑞,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文德,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不由得太子着急,当初王同光是怎么回事儿,他比谁都清楚,倘若王音希真的借着靠山王之手,为其父王同光翻案,那么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他这个太子; 周瑞老神在在,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安抚着眼前有些着急的太子:“殿下,莫急、莫慌;我虽然暂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晃要让王音希这丫头主事萧家,但我确定,绝对不是为了翻案而来; 这样的话,也太明显了些...” “就算萧晃不想,但那女人~~~” “殿下,昔日臣在扬州时,也与王音希打过几次交道,这女娃儿,天生聪慧,绝非同一般女子短视;” “那萧晃?” 周瑞摸了摸颔下胡须,一声轻叹:“殿下,您不觉得,如日中天的靠山王萧晃,没人了么?” “没人了?什么意思?” “靠山王萧晃为家中独子,同辈之间,既无兄弟,也无姐妹;而往上,他既无叔伯,也无姑嫂;往下看,只有萧御这个嫡子,靠山王妃去世的早,他也没有纳妾续弦... 偌大的靠山王府,姓萧的只有三个,管家萧正,还是从战场上带来的部下,改姓萧;这也是他孤身入北疆而无惧,听闻萧御遇险之后,无视圣旨强闯关隘,马踏齐王府的原因; 萧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萧御一纨绔子弟,人还在西定府,他只能如此,将王音希这丫头推上台前!然后,趁着他的余威,扶上一把!” 说到这儿,周瑞满脸惋惜地看向楚长:“殿下,这家族当中人丁不旺的隐患...想必臣不说,您也知道! 依我看,萧晃,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100章 人手、谍报、她不知道的后手 听周瑞说罢,楚长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文德,你说得不错,是我过于担心了;你忙你的吧,我还得去承德殿批阅奏折;” 周瑞看着连这个点事儿都装不住的太子殿下,开始有点理解王同光了; 勤奋、仁德,可这心胸、魄力,实在难以恭维; ...... 靠山王府; 还是先前萧御的小院子,除了门口一圈儿花草干枯,剩下的,好像还是原来模样; 王音希正在三个侍女的服侍下,褪去华服; 这套衣服好看大气是不假,可穿在身上,实在有些不方便; “知画~” “姐姐~” 王音希望着身前有些怯懦的妹妹,带着三两分笑意:“别不习惯,这儿是姐姐家,也是你家,别总低着头,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喜欢的,大大方方说出来,或者安排下人仆从去做;” 说到这儿,王音希话锋一转,又说道:“知画,我可能会很忙,有些时候,可能会照看不到你;” “我、我没关系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带我来京城啊?” 听到王知画这么说,王音希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眼神中也带了些欣慰; “什么理由,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放宽心,我不会害你的;” 王音希说罢,朝门外喊道:“金莲,去将汪芙喊来;” 门口的金莲不知道汪芙是谁,但这并不重要,朝着一旁边上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女子连忙朝门外快步走去; 汪芙这个女人,在府上的位置,很尴尬... 侍女不是侍女,也没个妾室的身份,反倒像萧御养在家里的“外室”; ...... “主母!” 听着汪芙的称呼,王音希眉头微皱:“什么主母,以后叫我夫人或者姐姐;” 说罢,拉过知画来,介绍道:“这是我堂妹知画,第一次来京城,你们两个日后多亲近,汪芙,你在府上一直没出门,想必也有些闷了,这几日你带着知画,去京城当中好玩的去处多逛逛;” 汪芙听到王音希如此说,心间忐忑顿时消散,连忙应下后,拉着知画的手出了小院; 她是个有眼色的,带着王音希的吩咐,连忙出了门,不在王音希面前晃荡碍眼; 而安排好了这些琐事、换上了常服的王音希,并没有让金莲跟着,而是独自一人,走出了小院; 往厅堂走去的她,迎面便撞见萧正; “主母~” “嗯,正叔,父亲在忙没有?” “王爷正在书房;” “哦,有些事要与父亲说,正叔,你也来吧;” “这~” 看出了萧正的犹豫,王音希直言不讳:“正叔,没什么可犹豫的,我与父亲说的事情,少不了你的帮忙;走吧,也省得我在跑一趟;” “好吧!” ...... 砰、砰砰~ “嗯~” 萧晃抬眸一看进来之人,放下手中笔墨,指了指边上的椅子; “音希啊,找我什么事儿?萧正你也坐,站着碍眼不知道啊!” 萧正咧了咧嘴角,坐在了右手边,王音希的对面! 既然主动找上了,王音希也没有客气的意思,不加掩饰,直接开口:“父亲,我需要人!” 萧晃侧目,听着王音希言语中的坚定之意,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才是他萧晃儿媳应当有的果决; “什么人、多少人、你要做什么?” 萧晃三问之后,话锋一转,略带关心地开口:“音希,你大可不必太着急,舟车劳顿,路途颠簸,安心在府上休息几日,养足了精神,再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王音希却是摇头:“父亲,我和子安分别,独自一人回到京城,可不是贪图府上荣华来的;子安在西定府,日子艰苦,还要面临战事,我这个当妻子的,可不太好意思独自享乐; 所以,请父亲帮我!” 萧晃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开口道:“说吧,什么人?” 王音希一字一句地开口:“父亲,我想要皇帝手里针对大梁的暗探谍报网!” 一旁听着的萧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王音希,而萧晃,同样有些震惊; “理由~” “大梁陈兵东防线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大战一触即发,彼此双方都在等一个契机;谁也不知道这个契机什么时候降下;” 说道这儿,王音希轻呼一口气,继续说道:“父亲,正叔,你们戎马半生,历经大战不知几何,对于战争,比我要熟悉得多; 战争,尤其是大规模战役,在双方实力均等的情况下,打的就是双方将领的脾气性格,多谋善计,多疑谨慎、勇猛刚烈,胆小甚微,稳健多变.... 而大梁,老一辈将军死的死,残的残,少有能继续领兵之人;年轻一辈将帅的脾气性格,我们不知道也不了解,身后延续的关系网络,我们也一无所知... 皇帝那儿或许有,但这些情报落不到前线将帅手中,没有任何用途,只能是囤积起来的废纸;” 王音希说的有道理吗?很有道理; 但这个提议,或者说这个要求,未免太大胆了些; 来的时候,王音希已经做好了准备,想了种种萧晃拒绝的理由,同时也准备好了劝说的话语; 但当她说完的时候,萧晃面色不变,余光瞄向对面的萧正,萧正同样如此,面色如常,就好像王音希先前之言,对他们来说,就跟说午饭吃顿什么一样平常; “音希啊,你说得很正确,两军对垒,将帅的脾气秉性,至关重要;但你想过没有,即将发生的战争,对我们大楚来说,是一场绝对的防守; 西定府城高墙宽,粮草充裕,而主将吴达,又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应对防守,出不了大茬子;” “父亲,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反攻大梁?率领您昔日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统天下,为后世子孙,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王音希这句话,说的激情,换来的是萧正的呼吸急促,以及萧晃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要是说没有呢?我封靠山王,位及人臣;吴达四人,也都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冒死出征,领兵血战,换不来什么了...更何况,有大梁横在关外,我们武将,才有用武之地;” “但这天下,始终是分裂的,假如父亲您做着半壁天下的靠山王而沾沾自喜,恐怕~我父忠国公,就真的冤死了;” 王音希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萧晃,与其对视,不闪不避; 一息、五息、十息... 终于,她从萧晃因为年老而浑浊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赞扬; “吾儿有你,普天之下,皆可去得!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子安那混小子,肯听你的话了;” 萧晃一句感慨,收起脸上笑容,一脸严肃道:“萧正!” “王爷~” “去将姜度喊来;” “是!” 萧正一声应允,快步出了门! “姜度?” 王音希听到这么名字,眉头紧皱,总感觉这么名字她在哪儿听说过; 王音希的一声呢喃落在了萧晃耳朵中,还以为她在奇怪,也不开口询问,而是莫名的问道:“音希啊,你觉得,你们王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嗯?父亲,我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年王家的日子,像不像食邑万户的国公过得日子?” 虽然不知道萧晃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开口回答:“我记忆中,我们家的日子,确实不太...奢华!比之富商都略有不足;我一直以为,是我父节俭,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啊;” 王音希不明白萧晃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她清楚,萧晃绝对不会再这种场合下无的放矢; “记得大楚立国,皇帝楚驷荣登大宝之日,我和你父亲、和当皇帝楚驷三个人,坐在一起喝了一夜的酒,酒醉之时,你父亲曾言:我们推翻了大周暴政,我们占据了半壁江山,我们打退了北荒蛮夷; 但是~如果这方天下不能再我们手里、不能再我们下一代人的手里统一天下,那么,我们便是千古罪人,是整个民族洗刷不了的耻辱; 因为,只需两代人,后人便只会记得,他们是楚人和梁人,会遗忘,楚人和梁人,根里其实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 萧晃的话,声音低沉,却振聋发聩; 王音希喃喃道:“我想,我大概能明白父亲当时的用意了;” “自那以后,我整顿兵马,加强边关,率兵远征北疆,扫平我大楚北疆威胁,只为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一举击溃大梁的机会; 但可惜...机会出来了,我却没能把持住,天佑大梁,出现了一位惊艳绝伦的天才;我依旧记得那一日,大梁东防线摇摇欲坠,我大楚兵锋踏破防线,长驱直入的希望就在眼前,可...唉!!!”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萧晃没有往下说,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萧晃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我整顿军队,你父亲王同光,则是组织人手,在大楚境内,大肆发展人手,建立谍子,收集情报; 这个姜度,就是你父亲手下谍报组织的首领; 而那一次战争失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老对手身上,忽视了那位当时年不过十八的天才将帅! 而这位天才,如今则是大梁东线防御的主将!” 第101章 姜度 “这个人,就是林天?” 王音希嘴中喃喃,萧晃顺势点点头:“是啊,就是林天,大梁皇帝林风的同胞兄弟,掌管东疆防线的最高武将,也是整个历史上,独自掌军十八万,最年轻的帅才!” 萧晃说着,言语中难掩羡慕之意; 既羡慕大梁君臣和睦,也羡慕大梁能够出现一位年轻天才; 比之人家,再看萧御,实打实地主家的傻儿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玩意儿... 羡慕啊! 萧御有人家一半的能耐,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正说着呢,萧正轻轻推开房门; 身后跟着一位中年模样的男人,中等身材,做农家短打装扮,面相更是平平无奇,长着一张丢在人群当中一眼扫过去,绝对不会让人看第二眼的相貌; 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是王同光花费数十年在大梁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的头子; 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王音希就明白了之前与萧御成婚的第一天,那些被安排在府上的探子不惜暴露也要想方设法搜查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姜度,拜见靠山王;拜见小姐!” 他对王音希,依旧沿用了丞相府上的小姐称呼,而非其他; “姜度,今日带你来,没别的意思;从今往后,你和你手下的人,听从王音希的指挥;” 说罢,不等姜度有什么意见,萧晃继续说道:“不仅是你,我靠山王府能动的力量,也会听从她的指挥,哪怕是要动用军队,我这个老头子,也会给予支持;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安顿京城,整顿朝纲,为前线做准备;” 萧晃说罢,姜度稍稍转头,仔细盯着王音希看了一眼之后,侧过身子,单膝下跪:“姜度见过主子;” “嗯,起来吧,我会让你们这群人,发挥大用、立下大功的!” 姜度并无言语,只是起身站直了身子; 一个女人领导他,嗯...且看吧; 内心深处,指定是不服的,哪怕这个女人是王丞相之女、靠山王的儿媳妇; 王音希也明白,自己一介女儿身,想要让姜度这种人服气,很难;先前的那一句主子,也全靠她爹和父亲的面子; 不过不要紧,当下心里不服气没关系,听话就好,以后...自然就服帖了; “姜度;” “主子~” 姜度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认真,萧晃也没有说什么,王音希要人,他给了,能不能降服,就看她了; “说一下你在大梁安排的人手吧;” “主要人手集中在大梁西京,以各种身份潜伏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青楼,镖局,乞丐,地下势力...以及各级官员府中; 针对大梁东防线,我们的人很难穿插其中,混在里面的人不多,而大梁东防线和西京之间的官道,分布着我们的人手,若是启动,可拦截塘报;” 姜度说着大梁各地分布暗探的情报,言语笼统,并未涉及详细信息,但大概这些人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却让人能知晓; 而这个回答,已经很能让王音希满意了,她也没有说要一定弄清楚大梁究竟有哪些人; “嗯,姜度,等下把有关大梁东防线情况的线报送来,我要看;剩下的,一切维持不变;” “是,属下告退!” 说完,在王音希的点头示意下,姜度一人退出书房; ...... “音希,你觉得怎么样?” “他很适合,而且,我也相信我父亲培养起来的人手;” “你满意就好,不然...你让老头子我舔着脸去找皇帝要人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偌大的京城你就放开手脚折腾吧,早折腾早安定;老头子我给你撑腰; 但有一点,是皇帝的底线,也是我的底线,决不能变!” “请父亲示下:” “下一任皇帝,一定是太子楚长;这个,绝对不能变!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说完,萧晃不等王音希有何应答,起身走出书房; 就在萧正要起身跟上的时候,王音希却是开口:“正叔,府中让出些人手来,我带着他们去杀些人!” “是!” 萧正一声应下,既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询问要杀什么人,只是默默的出了门去安排人手; 一百五十人带甲侍卫,跨马而行; 腰悬野战马刀,比之寻常腰刀,更加细长; 背负箭袋,马鞍边上挂着二石弯弓; 王音希一身劲装穿着,萧正居于右侧身后; ...... 京城外,相国寺周边; 这一处向谣提供的此刻据点,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而且,总得做点什么让京城当中的人知道知道,她王音希的立场; 坐在一边,看着里面之人含不畏死的从四面八方冲击着靠山王府侍卫组成的包围圈,她就有些想笑; 堂堂二皇子,尽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刺客? 在成建制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哪怕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人; ...... 靖王府上,三皇子楚治,看着眼前依旧是一袭青衫的先生,脸色阴晴不定; “殿下,您大可不必纠结;靠山王终究是老了,而萧御又不在京城,如此决定,倒也在情理之中,并非一时玩笑; 而且,相比于靠山王,王音希对我们更加有利;二皇子派人袭杀她和萧御,更引来靠山王马踏齐王府; 而太子...要知道,左相王同光之案,就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太子全权查办的,包括诏狱中的一杯毒酒,也是太子亲自递过去的;纵使王音希在如何大度,面对着杀父仇人,又岂能有好言语?更别谈效忠之事!” “本王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靠山王萧晃,能让一个女人,做主当家!” 楚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细细想了一番之后,还是吩咐道:“这样,你让人去靠山王府送上拜帖,就说本王请越骑将军萧御,在鸿宾楼一叙;” 第102章 虎啸营 西定府,北大营点将台前; 萧御身着一身得体铠甲,腰悬佩剑,许家四兄弟跟在身后,按刀而立; 一侧,北大营主将秦乾没有了昨日相聚时的喜色,满脸庄重的站于高台看向校场,紧凑的西风夹杂着寒意,也没有让这位老将动容; 校场内,两千骑兵肃穆而立,人无杂音,马无嘶吼,一个个地打着响鼻,时不时地刨着脚下的沙土; 骑兵身后,同样两千辅兵手持长枪,庄严肃穆地列阵站于身后,没有因为他们是辅兵,就懒散不堪; 军容齐整,杀意震天,萧御脸上同样没有了先前的嬉笑,全神贯注地望着校场,感受着来自沙场战士望过来的眼神,不由得下意识挺了挺胸膛; 自今日始,他将会是这四千人的将领,一旦战事起,他就要率领着兄弟们去往战场拼杀,他们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将与自己息息相关; “将士们~” “喝~” 秦乾一声高喊,回应他的,则是声势浩大的一声齐喝,听着四千人的齐声暴喝,将萧御心底那颗炙热的心思彻底点燃; 男儿当如此~ 不管是在台上,还是台下校场; “萧将军,训话吧!” “是!” 被秦乾唤作“将军”,萧御心中一阵满足,瞪大了双眼,视线扫过场内众人,这才踏前一步,气沉丹田,铆足了力道喊了出来:“虎啸营的将士们;” “喝~” 萧御的喊声落在众人耳中稍显稚嫩,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自然没有老将般的雄厚沙哑,但萧御敢拍着胸脯保证,他这一次开口,绝对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将要说的话喊了出来; 而战士们,依旧是同样的应答,同样的气势,言语中没有一丝丝因为萧御而松懈; “本将萧御,我来西定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率领你们,用手中的长枪,去刺破敌人的胸膛;用胯下的战马,去冲破敌人的阵线;用我们无敌的姿态,去为我大楚的后世儿孙,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杀!杀!杀!!!” ..... “子安啊,说得不错!” 秦乾笑着称赞憋红了脸的萧御,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欣慰; 原以为,他这个小王爷得从头教,一些毛病得从头该,但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他只能说,不愧是“老帅”的儿子,这军营里的本事,当真是天生的,先前的那一番训话,当真提气; 为子孙后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说得真提气; 听着秦乾的称赞,萧御只是咧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行了,校场上兵也点了,去兵营当中看看吧,也让你麾下将士把你这个主将认认清楚;” 秦乾吩咐下,萧御高呼“是”之后,带着许洪四人,转身去往军营; 一直跟在萧御身侧的两位中年汉子,同样打算迈步跟上,却听见秦乾开口喊道: “赵虎、王宣!” “末将在!” 看着精神保持得不错的两人,秦乾心中很是欣慰,尤其是关于赵虎的姿态,他很满意; 萧御入主北大营,自然要挤下去一人,眼下正值秋末前冬,另起一军不现实,只能调拨老部下,如此一来,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赵虎,就成了牺牲位; 当然,虽然降职,从骑兵统领变为副将,但事情,总归是有两面性的,萧御的身份,他们两人心知肚明,注定不会在一个“区区”四品校尉上待很久; 但与萧御这个小王爷结下情谊,这份机缘,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赵虎啊,从主将落为副将,心里别有芥蒂,你和王宣两人,好好辅佐萧御熟悉军营,在一些事情上多多提点; 莫急于一时,你们两人都还年轻,将来,该有的都会有的!” 赵虎看的明白,想的透彻;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这种能跟在小王爷身后伺候的机会,可是不多; 尤其是他们这种没有后台人脉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请将军放心,末将二人一定辅佐好萧将军!定然让萧将军早日适应军营,降服众人!” “嗯,你们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秦乾听着面前二人的连番保证,满意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他们言语中想要搭上萧御而不快,人嘛~总归是要懂点实际的! ...... “唉,薛义,别猫着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王安身旁的薛义满脸窘迫:“我~我怎么说嘛!” “哎呀,你这一身武艺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真怕了你了,等着~” 说罢,王安三两步挤过人群,正巧遇到走来的萧御,当即便喊道:“战神,将军来了,你还不过来~” 好家伙,王安开口便是战神; 这俩字... 在军营当中的威力,可不是一般大! 不出王安所料,萧御在听到有人这么喊之后,带着好奇的眼神扭头看向他这边; 看着这位“老兵”,带着好奇上前:“老哥,你说的战神,是谁啊?” “还能是谁?我们虎啸营中的猛将,战马之上,长枪无敌的薛义呗!” “哦?” 萧御还奇怪呢,周边围聚在一起的军士纷纷转头,看向薛义的方向; 这些人,听见王安这么说,嘴里不仅没有不服气,反而一个个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军营当中,自然是强者为尊,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能让这些彪炳老兵服气的,恐怕手上真有两下子; 随着众人自发让开的一条道,薛义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魁梧的身子在萧御面前站得笔直,双眸偶尔显露精光,气息悠长,两条臂膀在衣甲下鼓起,单看身形,就感觉此人力大无穷; “你就是薛义?这位老哥口中的‘战神’?马战无敌?” 薛义知道,他的机缘就在眼前,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道:“虎啸营中,单对单,我确实没有对手,包括...” “包括两位将军?” 薛义稍显犹豫,而后坚定地回答:“是!” 第103章 比斗 肤薛义回答的肯定,与此同时,受了秦乾点拨的两位副将,也恰好听见了这一说辞,当即在远处应和: “将军,薛义说的不错,我和王副将,也曾与薛义切磋过,确实不是对手;只因军中有规矩,为立军功者,不可加升; 所以,我和王副将商议后,将薛义放在锥形阵最前方,充当我虎啸营最为锋利的刀刃;” 锥形阵,萧御自然了解,整队骑兵呈尖三角形状,形似锥子而得名; 锥形阵头阵,非万人敌不可担任,几乎要用一人之力,率先踏破步军严防死守的盾牌防线,为后续骑兵踏出缺口; 但凡骑兵用锥形阵冲锋,担任这个位置的士卒,但凡在大战当中活下来,普通士卒连升三级都不是奢望; 破阵之功虽比不上斩将夺旗、陷阵先登,但排个第五,没有人会有异议! ...... “薛义~” 萧御看着面前这位壮汉远超旁人的臂膀,不由得暗自点头; 随后,他却将视线落在薛义身上的甲胄以及手中的兵刃上,甲胄乃轻骑制式盔甲,比普通士卒要好一些,但始终是普通了些,这样的甲胄,可有些配不上薛义这样的猛人; 再看他的兵刃,一杆制式骑枪,长三丈,这样的分量落在普通人手中,可能合适,但再薛义手中,就有些轻巧了; “你这一膀子力气,拿着这兵器,恐怕有些不趁手吧;” “这...” 薛义笑得有些勉强,一点都没有勇冠三军的豪迈;不过,这个回答,足够了; “许洪、许峰、许山!” “在!” 听着身后的回答,萧御看着薛义,一字一句的开口:“这样,口说无凭,军中之事,还得讲究个亲眼所见;我身后这四位兄弟,联手可擒猛虎; 今日里,你与三人对战,倘若能赢下来,我自己掏钱,请军械局最好的工匠,为你量身打造一身盔甲,再以你的要求,给你一套趁手兵刃,刀枪剑戟、任由你选; 另外,昨日里吴大帅送了我一匹宝马,名曰:白龙驹,我一并送你!” 说到这儿,萧御耳听得周边士卒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炙热的眼神,以一种鼓励、欣赏的眼神看向薛义:“军中自有规矩,无军功不可升,此令不可违;但除此之外,只要你够强,本将保证,该有的都会有,本将保证,你的这一身武艺,不会被埋没;” 处在人群当中的薛义,耳听得萧御如此承诺,眼神中满是火热,宝马良驹、兵器甲胄,这些对于军中任职的人来说,可是能活命的宝物; 而且,小王爷出身的萧将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与地位而轻看他,反而对他多有鼓励,这让他如何能平静; 士,为知己者死! 薛义侧目,将视线落在许洪三人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后,眼神看向萧御身后:“萧将军,既然这四位兄弟合力能擒虎,薛某斗胆,想与四位兄弟一同切磋;” “可以,有股子猛将的傲气;西定府军饷有缺,想必你也不例外,你若是能打赢许洪四人,我单独赠你白银三百两;” 说完,萧御挥了挥手后,主动朝后退走几步,围在四周之人,也纷纷退开,给薛义与许洪四人留下施展空间; 看着面前四人,薛义主动抱拳行礼:“四位壮士,承蒙将军看重,薛某必不能让萧将军失望,但有得罪之处,还望四位壮士原谅;” 许洪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头却身宽体重的薛义,以及他脚下扎根的步伐,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 “薛将军言重了,我四人本是猎户出身,并未与军营中人有过交手,今日里能与薛将军这样的猛士切磋,实乃我四兄弟之幸! 请~” “请!” 一番简单的客套后,场中五人不再言语; 薛义双手在前,摆出防守姿态; 许家四兄弟则分开,将薛义围在中间;彼此都在观察着对方的套路与破绽,谁都不敢贸然进攻; 军中切磋,自是拳脚为主... 一番对峙,西风穿过人群,扬起校场尘土,薛义面前的许峰眼神微咪,避免尘土吹进眼中; 就这一个动作,让薛义抓住了机会,脚下猛动,不见花哨的炫技,就是简单的一个箭步踏前,右手成拳,直砸许峰面庞; 朴实简单,却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砰~ 一声闷响,抬手抵挡的许峰只觉得双臂酥麻,脚下不受控制地连退三步,薛义正欲建功,只觉得自己脑后生风,想也不想是其余三人攻来; 心中大喊一声痛快,收拢双臂,左攻右挡,庞大的身形中带着与其不相配的敏捷,身形猛然向前一探,就攻许峰这漏出破绽的一人; 虬龙般的双臂带着强横的力道,挤开许峰护在胸前双手,顺势侧身贴近,宽厚的肩膀猛地一靠; 许峰就像被狂奔的马儿冲撞了一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悬空,跌落在三步开外,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面色涨红,已无再战之力; 这一招,哪怕是不懂武的萧御,都能看出薛义留手了,但凡薛义靠的拿一下不用肩膀,而是支起肘子... ...... 点兵台上,吴达悄没声儿地走上前,看着伸长了脖子往下了的秦乾,同样好奇地向下瞅了一眼; 看到下方在比武,好奇的同时,开口问道:“老秦,子安的表现怎么样?” 秦乾才发现身旁站着的吴达:“大哥;” 招呼一声后,秦乾指着的儿子,这在军中,就是不一样,你看现在的子安,还哪里有前几年在京城不学无术的那种纨绔子弟模样?” 吴达也同样点头,表示赞赏:“嗯,确实不错,单单能放下小王爷的身段,能同士卒站在一处,就已经很让人欣慰了;原虎啸营的赵虎,没什么别的想法吧?” “没有,赵虎是我的老部下了,稍微提点了两句,他想得很明白;” “嗯,那就好;” 说完,吴达看着已经快分出胜负的比斗,吩咐道:“行了,别看了,让你麾下的各营主将,今日下午来帅府,商议补发军饷之事!” “是,大哥!” 第104章 西定府,还是姓靠山王的萧 吴达扭身离开,秦乾往下瞅了一眼 先前萧御的说辞他都听在耳中; 他能够面对欣赏的将士,能够牢记军中将令而不随性所为,就已经很能让人满意了,对那个薛义,不论是兵器甲胄,还是宝马钱财,都是他萧御个人对于薛义的喜爱而赐下的赏赐; 他有那个本事,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但萧御只要敢仗着自己小王爷的身份给薛义升官,哪怕是只给薛义一个伍长,那也是违反军记; 他们这些叔伯长辈,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那些小有军功的人却还不够升官的士卒,又该如何看待? 纵使他薛义一身本事能将天给捅破了,但对于军中,可是寸功未立; ..... 校场之中,也有了胜负,四人合围之事有了缺口,薛义压力骤减,防守之余,让其抓住机会,一招突如其来的之东打西,猛然一个高鞭腿砸在许山的肩膀上,减员两人,局势以定; 一对四,稍显吃力,没有干净利落地解决,但总归是赢下来了; “不错不错,果真是一员骁将;” 萧御拍着手上前称赞; “将军谬赞,属下愧不敢当;” 薛义如此谦卑,萧御更加喜爱:“行了,有本事,张狂一些也无妨,答应下你的事物,待我回府后让人给你送来,钱财宝马必不少你,兵器甲胄也给你开下条子,你去与军械局的人商议;” 萧御说完,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周边望向自己的眼神,卯足了力气,朗声道:“诸位袍泽,其他事,我萧御不敢给你们保证,但有一条,我萧御在这儿,能拍着胸膛给你们保证:兄弟们拼着命立下功劳,该有的赏赐,我萧御,必不克扣分毫!” “威武!威武!威武!” 齐喝三声威武后,虎啸营众人,看向萧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认同; “赵虎、王宣,你们带领众兄弟继续操练;” “得令!” ...... 回府的路上,萧御看着被薛义砸了一腿,每走一步便呲牙咧嘴的许山,随口问道:“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许山咧嘴强硬道:“没事,薛义收力了,我缓缓就好了;” “嗯;许洪,第一次和军中悍卒交手,感觉如何?” 许洪倒是无碍,听的萧御如此问,苦笑着摇头:“少爷,确实是我们四兄弟眼皮子浅了,先前还以为,军中悍卒,大多是御林军周元一般;没想到...” 许洪说到这儿,快走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向萧御,大声喊道:“属下办事不利,让少爷输了宝马,请少爷责罚;” “行了行了,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起来吧;就算你们四个赢,我该给他的也一样不少;认识到差距就好,眼下我在西定府,安稳的很,也不需要你们护卫;有事儿没事儿的,去跟薛义请教一番,学些本事来才重要;” 说到这儿,萧御顿了顿,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腰刀和那一身陌刀卫的装扮,以及府中张合的穿着,皱了皱眉头,吩咐道:“等下你和张合他们通通气,去军械局寻一身盔甲和趁手的兵器,入了军营,再穿着陌刀卫的衣服,不合适;” “是!” 听到有盔甲,许洪心中带着几分欣喜; ...... 按照规矩,萧御一个区区的四品校尉,应该只能分到一个小院的;沾了他老子靠山王的光,吴达给萧御准备的院子,是个二进宅院;当中还有一个蛮大的院子; 一进门,萧御就看到向谣在院子里逗俩小东西,它们俩落在萧御手中也有一个月了,光秃秃的肉球也开始张绒毛了; 萧御很希望,能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当中,能长出闻所未闻的白色皮毛出来; “少爷~” 向谣也不叫萧御小王爷了,转口称呼为少爷; “嗯,待得还习惯么?” 向谣很实诚的摇头:“不怎么习惯,但我会习惯的!” “嗯,军营当中多有不便,寻常日子,别出门乱跑,有了吴婶儿送来的仆从,你也不做那些洗衣做饭的琐事,你就安顿好府中之事,当个管家就好;” 向谣脑子里回味着分别之时王音希嘱托她的说辞,抿了抿嘴,望着萧御走过的身形,不由得抿了抿嘴; ...... 下午时分,西定府帅堂! 吴达稳坐高堂,两侧三军将领依着官职,分批而坐,萧御同样如此,身披甲胄坐于末端,双目向前一言不发; 镗~ 吴达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缺位之后,开言道:“诸位,今日只说一件事:军饷!” 听的军饷二字,众人心头皆是一惊; 他们已经反复问过军需官了,朝廷前日拨下来的饷银,只有区区二十万两; 就算抛开将领校尉的俸禄不谈,这二十万两全部分发下去,不分兵种,每人一两都够呛,这让他们如何面对麾下士卒? 好在能坐在这儿的将领,都是各营主将,久在军营,心思沉稳,虽然心中叫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知道你们心中想的是什么,我们西定府的军饷之事,我也派人去告知靠山王,只可惜,朝廷无钱,只调拨了区区二十万两;” 说到这儿,吴达话峰一转,眼神瞄向末端萧御,继续说道:“好在小王爷萧御,给我们西定额外带来了八十万两白银,解了我们西定府上下军士的燃眉之急; 稍后,军需官会按照各营具体人数发放饷银,但请诸位将军,给麾下士卒说清楚这笔饷银的来路; 诸位将军,心中也要有数儿;” 私人劳军,便已经犯了忌讳,更别说私人发放饷银了,换做旁人,哪怕是皇子,敢做出这种事,最少也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可偏偏,这个人姓萧; 吴达说罢,场中近二十位将领,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稳坐末端的萧御,仔细打量一番后,一个两个对视一眼,而后起身站定,面向大帅吴达,齐声喝道:“末将遵令!” “嗯,去安排吧!” 第105章 对自己狠,才能成大事 兄弟们今天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军饷,我的俸禄,有了;但是,这笔钱,不是朝廷的,而是我们的越骑校尉,萧御萧将军,冒着被皇上治罪砍头的风险给我们拉回来的...” 这样一段几乎相同的话,在西定府三大营中,由各营主将说了出来,就是这样明目张胆且肆无忌惮; 不管士卒认不认同,基层将领如何看待,吴达再一次,让萧这个姓氏,传遍整个西定府; “大哥,这么做,能不能行啊?会不会让子安太过冒头了;万一京城那边...” 秦乾有些担心; “不妨事,是朝廷的人贪墨了我们的饷银,二十万将士抛家舍业地挤在这连个娘们儿都看不到的西定府,替大楚守着国门,没有只干活不给钱的说法; 这话儿,说破大天也是我们的理,再说了,你看看对面大梁这段时日的调兵,只要皇帝没有老糊涂,咱们西定府,就稳如泰山;” 吴达说罢,起身拍了拍秦乾:“子安在你营中,你要花些心思,可千万别把他当作镀金来的贵公子; 哪里做得不好,该训就训,该骂就骂,让他尽可能地熟悉军营当中的一切才是正事;等他知晓这一点后,在教他行军布阵、临阵对敌的本事;” 秦乾点点头:“嗯,放心吧大哥,我晓得!” “嗯,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 与此同时,京城当中; 在靠山王府收到三皇子楚治请柬的王音希,看清内容之后,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喃喃道:“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急,楚治,急点好啊...” 说着,拿着请柬找到管家萧正:“正叔,今日中间,陪我去鸿宾楼去一趟吧;” “嗯!” 萧正并未询问王音希所去何事,所见何人,只是点头应下; ...... 日头当空,午时一刻; 鸿宾楼三楼雅座,天字号包厢,做书生打扮的楚治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门口,堂堂皇子,身边并无陪同,只有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书生作陪; “少爷,别着急,既送请柬,会来的;” 说着,主动起身,给楚治身前斟满酒水; “这女人做事,真不痛快;如此拖沓,怎能成事;我看啊,萧晃这是老糊涂了,偌大的基业,让一个女人出面打理!” “少爷,切莫小觑,她可是左相之女,绝非寻常妇人;” “嗯;” 踏踏踏~ 鸿宾楼整个三楼都被楚治包下,此时能在房门外走动的,一定是正主; 楚治正了正衣衫,望向房门; 萧正推开房门,扫视一圈,确保没有旁人后,退出门外,朝着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治自然是认识萧正的,也明白萧正在靠山王府的地位,如今看到萧正如此恭敬,心下凛然,微不可察地望向旁边的白袍书生; 但见王音希,身穿宝蓝缎武生公子巾,宝蓝缎箭袖袍,鹅黄丝鸾带,月白色衬衫,青缎压云薄底快靴,好一个俊俏公子打扮; “王、公子,请坐;” 萧正踏前一步主动拉开座椅,待到王音希坐下后,他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没有丝毫逾越; 这会儿,轮到楚治身边的那个书生尴尬了,瞄了一眼楚治后,很是小心地起身,站在身后; “这位先生,看着有些面生;楚公子,不给在下介绍介绍?” 楚治一顿,思索了片刻后,只是简单介绍道:“府中管事;” 见楚治没有说其姓名,王音希心中也有了几分考量,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直接开口:“楚公子请我来,不知所为何事?眼下此地无外人,不妨说说;” “令父的遭遇,我很痛心;一个为我大楚鞠躬尽瘁的左相,一个同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功勋,皇帝只因为他会成为某个废物的阻碍,便...落得如此下场; 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在下实在难以接受;” 王音希眼神瞬间变冷,深吸一口气,看着桌子对面的楚治,拳头下意识握紧:“你不该说这些,尤其是,对我说这些;” “你的仇恨不该对我,那个人是太子,是皇帝的心头肉,掌中宝;” “你认为,你能当得了皇帝?” 楚治看着王音希,微微摇头:“不,我从不觉得,我能荣登大宝;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大楚谁能够在日后坐稳龙椅,皇帝说了都不算数了;” 说到这儿,楚治往前一探,凑近之后,小声道:“得靠山王说了算;” “楚长、楚顺、楚治,长顺治,寓意多好啊,你去翻翻史书,好像每一个开国皇帝,都希望自己的王朝长顺治安,但我觉得,没有完成大一统的王朝,不配长顺治安,你觉得呢?” 听着王音希这样没头没绪的话,楚治微微蹙起眉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从我个人而言,我最讨厌顺,因为他,我夫君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菜,因为...要有人试毒;可偏偏,我最欣赏他,因为他足够狠; 被青楼强行夺来的女人,散布在大楚富饶之地、残疾如恶鬼的孩童,被人做局输光家产的赌徒,被豪强夺取了天地的老农...这些人够可怜吧? 我承认,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足够狠,但并不够,对外狠,对不如自己的人狠,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对内狠,对自己人狠的人,才能称之为狠;” 楚治掩在桌面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因为用力,关节处发白,但他脸上,依旧平静,看着面前的王音希,缓缓开口:“我还是不懂!” “天下两分,灭掉其中之一,天下自然归于一家;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有个人的计策很好,没有了竞争对手,一切便水到渠成,楚...公子,你觉得呢?” 王音希说罢,看着楚治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心中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即起身:“太子已经稳居东宫十多年了;单单一个周瑞,便可顶半个朝堂,可文人的笔杆子,挡不住挥来的刀剑!” 说完,转身离开包厢,待到回过身,一个无人看到的角度,嘴角悄然弯起,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中,浮着几分痛快! 第106章 早乱早定 看着满桌子佳肴完好无损,对面甄满酒的酒杯纹丝未动,看着人来又离去的包厢门,楚治呆呆地望向前方,久久未动;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开口:“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太子的势力,遍布朝堂;” 遍布朝堂,也就是说,尽是些六部文官和手中无兵的虚职将军; 整个大楚,北边蛮子蠢蠢欲动,已然有出兵叩关的趋势,西边防线,大梁的兵锋就差开赴西定府关外; 大楚,但凡有能力的将领,都在外各自领兵,余下的也都被皇帝打发去了大楚各处州府,整顿府兵,严加操练,随时准备支援边疆; 唯一未动的,就是驻扎在京城一侧负责保卫京城的护卫军,以及宫中五千御林军; 除开御林军之外,那三万兵马的调动之权,皆在靠山王萧晃手中; 他精心操练的五千披甲精锐,一旦杀入京城,砍杀太子楚长与二皇子楚顺,都不用攻入皇宫,大楚的天下,就一定是他的; 但... 楚治伸出手,颤抖着端起眼前的酒杯,还未送到嘴边,颤抖的右手便将浅杯中的酒水挥洒一空; 气不过的楚治将其狠狠砸在地上,疯魔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尽全力扯过不远处的酒壶,将其一饮而尽后,眼神中的怯懦与害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坚定与残忍; “你带他们进来,就走东门;” “殿下!” 白衣书生还想再劝阻一番,得到的却是一双如同恶狼一般嗜血残忍的眼神; “是!” “王音希,高高在上的贱女人,有朝一日...” ...... 靠山王府,萧晃书房内,王音希看着桌案后面的萧晃,目光坚定,不闪不避; 反倒是站在王音希身后的萧正,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直面萧晃的眼神; “你下手有些狠了;” “我并不觉得的,迟早会有这么一遭,早来早结束,对谁都好;而且,一个只顾自己,不顾大楚安危的皇子、罔顾天下百姓的靖王,死就死了,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早死早安生; 而且,您不觉得,一个病入膏肓、就吊着一口气的皇帝,会拖死大楚么?” 明明是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女子,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藐视皇权的霸气,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足以抄家灭门的言辞; 纵使萧晃,也不得不用温热的茶水来掩饰内心的震惊; 长饮一口茶,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后,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王音希,一字一句道:“我现在有些怀疑,将这些事交予你手中,究竟是好是坏;” “您可以收回去,我也会忘记我这几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罢了~” 叮当一声; 萧晃长出一口气,将虎符丢在桌案前,喃喃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这点道理,我萧晃还是知道的; 这是虎符,护卫营认符不认人,你看着安排吧;” 说完,萧晃不由得提醒道:“记着我的底线!” 王音希没有矫情,上前取过沉甸甸的半壁虎符,在手中摩挲的同时,保证道:“父亲之命,不敢忘;” “嗯,萧正,万一调兵,你去;女人家,拿着兵符去北营,也是摆设;” “这~是!” 应答了萧晃一辈子命令都未曾犹豫的萧正,到了这会儿,破天荒的头一次嘴里出现了话佐料,带着几许颤抖,应下这个不像命令的命令; 他感觉,自己要去做灭杀幼龙的泼天祸事了; ...... “呼~” 书房恢复清净,萧晃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看着身前攥写到一半的兵书,心绪不宁的丢下笔,转头看向立于桌案前的青玉宝玺,上面的捘猊雕像冲着门口; 这是他曾经的护国公印玺,现如今,他贵为靠山王,早已有了五爪蟒印,可他桌案上成列的印玺始终没变; 护国公,是他打下来的,靠山王,是他逼宫得来的; 今日王音希一番话,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左相王同光身死,他不能接受,可事已至此,放任王音希,带着报复的心思去插手皇室,真的合适么? 哪怕...王音希说得很合适,一锤定音,将动乱时间压缩到极致,对整个大楚,万利无一害;唯一不希望看到的,恐怕就是卧床不起的皇帝了吧; 皇子动乱,亲儿子自相残杀,一个奄奄一息的皇帝,恐怕有这个消息做催动,停下来的皇陵,就又该动工了; 而且,他隐隐感觉,他这个儿媳妇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可...他儿子萧御,能担起这份源自于枕边人的野心么? 他自从没有攻破大梁十八岁天才将领镇守的城池后,萧晃小觑天下人的傲气便消散殆尽了,他只知道,身份、年纪、性别,和能力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我该去见见皇帝了;” 呢喃一句后,萧晃起身,跨马走向皇宫; 这一次入宫,没有甲士开道,没有仆从侍从,只有一匹马儿,一身白衣; 没有靠山王的殊荣,没有蟒袍玉带,就好像,简简单单的一个老头子,去送相交多年的另一个老头子; ...... “靠山王觐见~” 皇帝楚驷躺在龙床上,听着边上王怀海的通报,干燥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吃力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没有了九五之尊的霸气,连朕都不自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