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女出村,生人勿近》 第1章 寡妇出嫁 夜色浓稠如墨,山道寂静,两侧高低起伏的野岭像两头蛰伏的凶兽,界碑上血红的字迹在迷瘴中犹如它窥视的眼睛。 马蹄声渐近,一支赶亲队伍从迷瘴中走来。 花轿里,穿着喜服的宋灵朝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了块白布,绑在身后的手正拿着一块碎瓷片割麻绳。 “撞、撞鬼了……”外面的奏乐突然停下,接着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宋灵朝停下割绳的动作,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花轿外,发出惊呼声的是拿着唢呐的乐夫。 后面骑在马上穿着新郎服的薛员外挥鞭过去,怒声叱道:“狗日的夯货,今天是老夫大好的日子,你敢说这种晦气话,回去就扒了你……” “老、老爷!”走在马旁的管家突然用力拉住缰绳,声音微颤:“这、这不是白天走过的地方吗?咱、咱们怎么又、又回来了……” 薛员外抬头看向前方,顿时咽了口唾沫。 他两眼发直地盯着前面的界碑,片刻后,朝后挥了挥手,“你去问问那小寡妇,这离清平村不远,她肯定认识路……” “哎,还是老爷聪明,我这就去问问!”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快步走到花娇旁,让轿夫把轿子放下。 掀开轿帘,只见宋灵朝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凤眸,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管家上前扯掉她嘴里的布,她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放开我!你们赶紧放开我!我要去给我相公收尸!” “宋娘子,你先别急,眼下有个更要命的事!” 管家哭丧着脸说,“我们在这个亡獠岭走了一下午,现在又回到了入口,怕是遇到鬼打墙了。” 宋灵朝愣了下,笑了,“你们还真是会找死,难道没听说过,进了亡獠岭的外地人,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吗?” 管家吓得脸色青白,慌张道:“宋娘子你是当地人,肯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吧?” “我为何要带你们出去?”宋灵朝眼神哀怨,凄然道:“我相公已经死了,我本想去给他收尸,却被婆婆强行卖给了你们,既然你们不肯放了我,那不如大家一起去死,我相公肯定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我呢……” 薛员外打马过来,折起鞭子指着宋朝灵威胁道:“疯妇,老夫今夜要是活不成,就在这儿和你入洞房,你就是死也是我薛家的鬼!” 宋灵朝双眼含泪,瞪了她片刻,似乎是妥协了。 “你们这样绑着我,要我如何带路?” 薛员外面露犹豫。 宋灵朝嘲弄道:“这里四下空旷,你们这么多男人,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跑了不成?” “给她松绑。”薛员外吩咐管家。 “是。”管家钻进花轿。 解开宋灵朝脚上的绳子后,准备去解她手上的,管家刚抬起头脑门就挨了个手肘,直接晕了过去。 宋灵朝推开管家,准备出去,外面又传来轿夫们慌乱的声音。 “什么声音?!” “我、我也听到了……” “鬼、是鬼叫,快跑!” 然后是薛员外气急败坏的喊声:“站住!混账东西!你们要去哪?!不准跑!都给我回来……” 马发出了一声嘶鸣后,薛员外惨叫了一声。 等外面重归寂静,宋灵朝才掀开轿帘,就见薛员外的马跑进了迷瘴中,轿夫和乐夫不见踪影,只有薛员外躺在地上挣扎蠕动。 他抬起头,对宋灵朝伸出手,“救……救我……” 口齿间,满是鲜血。 宋灵朝走过去,垂眼看着他:“薛员外,你买我时我就告诉过你,我是天煞孤星,克夫克子,我相公就是被我克死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救……救我……”薛员外七窍流血,死死抓着她的嫁衣裙摆。 “对了,这衣服是你的,你喜欢就还你好了。”宋灵朝脱下嫁衣,在薛员外头上铺开。 薛员外死死瞪大双眼,眼中只余一片红在不断扩张蔓延,最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吼——吼——”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野兽的嘶吼。 ‘亡獠岭’又名‘鬼岭’,附近几个村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尤其是夜间,别说是外乡人,就是当地人也没几个走得出去。 在她的印象中,清平村只有个樵夫进了亡獠岭,还能活着回去了。 听说那人在山洞里躲了一夜,翌日在日光最盛的时候,才下山走出去。 怪异的叫声在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响起,宋灵朝咬着牙脚下不停地往山上跑,穿过杂草丛生的林子和荆棘密布的小路,终于看到了个山洞。 洞在一处山坡上,她费了点力气才爬上去,手掌在尖锐的石头上划了一条口子,鲜血混着沙土,火辣辣的疼。 宋灵朝瘫坐在洞口,手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她了了眼来时的路,只见一片鬼影幢幢的深山密林。 她不敢看太久,起身扶着石壁往山洞里走,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蹲下小心摸索着。 什么东西,这么长?还有点硬。 宋灵朝越摸越心惊,最后摸到头,终于摸出来了。 手下的东西分明是块头骨! 她猛地跌坐在地,飞快跑回洞口缩着,头紧紧埋进膝盖里。 她没摸过人骨,却摸过羊骨,这手感肯定不会有错。 只是那脸上的触感不似光滑坚硬的骨面,更像是……皱巴巴的树皮。 是过世不久的人吗?怎么没有臭味儿? 没待多久,宋灵朝就觉得有点冷了,又一阵风刮过来,她打了个冷颤。 她露出半只眼睛,朝黑乎乎的洞里看去,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 也是,都死成那样了,应该不会诈尸吧? 宋灵朝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又开始撑着地往洞里挪。 “嘶——” 手不小心刮到尖锐之物,原本凝固的伤口又流血了,手心湿了一片。 宋灵朝收回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 折腾了一天,她也有点累了,靠墙闭上眼睛后,很快失去了意识。 好冷…… 谁在她颈边吹风?宋灵朝下意识缩起肩膀。 下一瞬,她猛地睁开双眼,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山洞里除了她就没别人了。 不对,还有…… “啊唔——” 颈侧突然传来一股刺痛,她痛得要叫出声来,嘴却被死死捂着。 第2章 洞遇僵尸 夜风吹开乌云,露出皎洁的明月。 宋灵朝被迫仰着头,月光洒进洞中,对面石壁上隐约可见自己与身后之人交叠的身影,那人干瘪的身影不断在变大。 体内的血液在急速流失,宋灵朝开始觉得头晕目眩,颈侧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甚至有种飘上云端的轻快之感。 她是要死了吗? 宋灵朝攒足力气,突然狠狠咬住那只放在她唇边的手指。 一股腥甜的气味弥漫在舌尖,宋灵朝还死咬着不放。 趁对方动作顿住,她连忙挣开束缚跑走,结果刚到对面身体就开始发软,扶着石壁才勉强站稳。 借着月色,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不,那不是人,更像是传说中的僵尸! 他有双血液浸染的眼睛,此时正冰冷地盯着她,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会在她眨眼之间扑上来。 外露的獠牙和唇上沾着血光,在月色下更衬得他肤色青白,气质鬼魅。 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头顶到肩膀之间是富有光泽的黑发,下至腰间的发尾却是枯草似的白发。 气氛僵持,宋灵朝根本不敢移开视线,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对方只是在等,等她耗尽力气扑过来。 “你……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宋灵朝试着打破寂静。 这僵尸身上穿了件玄色衣袍,衣服虽有些破烂,料子却是丝绸,上面还有金线绣的龙纹,生前应是大富大贵之人。 对方没有反应,也没有发起攻击。 宋灵朝松了口气,继续试探道:“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应该明白‘食不过饱,饮不过量’的道理吧?” “你方才也尝出来了,我的血是世间少有的纯阴之血,你若是现在将我吸干了,以后可不一定找得到了!” 她刚出生的时候,路过的道士就说她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人,是纯阴之体,对世间的妖魔邪祟有着致命的吸引。 而这样的体质天生克亲,连自己也活不过二十岁。 一开始家里人不信,可七岁那年,母亲死后,父亲就丢下她跑了,只给她留了房子和一些钱财,不至于让她饿死。 为了改命,她经常买一些记载了奇闻异事的书来看,久而久之,对自己的纯阴之体以及传闻中的妖魔鬼怪就有了了解。 回想起过往的经历,宋灵朝有一瞬的失神,等再回过神来时,那僵尸已近在眼前,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你说得对。” 耳边响起低层沙哑的声音,一股阴冷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宋灵朝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刚才……僵尸说话了? “吾可以不杀你,只要你同吾回陵寝。”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亲眼看见对方的喉结动了。 这怪物不但听得懂人话,还会说人话! 可她要是跟这僵尸走了,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最重要的是…… “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去玉台山给我相公收尸。”宋灵朝说。 担心他突然发难,她又放柔了声音商量:“等我安葬了我相公,我再去寻你,可以吗?如果你担心我跑了,可以跟我一起去。” 一路上还能照应着她点,给僵尸当血包总比丧命好。 “明日就走,你跑不了。”离光赤华说。 从陵寝醒来后,他一直靠着吸收日月精华增进修为,因此比其他僵尸都修炼得更快,不过千年便修成了尸魃。 若不是……他不可能吸食人类血液,对其他僵尸来说,那或许是珍馐美味,可对他来说,其与潲水无异。 可这人类女子的纯阴之血,闻着却是香的,他刚才差点就将人吸干了。 如今他身上中了禁咒,一旦发作,就会成为一具干尸。 要想破咒必须在陵寝的回魂阵中与拥有纯阴之血的人类换血,在那之前,也只有纯阴之血能暂时压制禁咒。 他必须带这个人类女子回陵寝! 宋灵朝愣了下,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果断。 她抿了抿唇,面颊微鼓,赌气道:“那你就吸干我的血吧!我现在是不会跟你走的。” 离光赤华定定看着她,眼神无波无澜,突然道:“除了纯阴之血,与纯阴之体交合也可,你若是不想跟吾走,便……” “不可能!”宋灵朝大喊,抱着胸后退了几步,对他骂道:““你无耻!你没皮没脸!你……” 猩红的眸子带着侵略性斜晲过来,宋灵朝登时止了声。 薛员外为人尚且不知廉耻,他一个缺乏人性的怪物又怎么会在意廉耻呢?惹怒了他,她恐怕连最后选择的余地都没了。 “好……”宋灵朝声线颤抖,有些哽咽:“我跟你走,但你不能碰我,否则我宁可死在你面前!” 见她点漆似的黑眸泛出水光,离光赤华收回视线,到洞口对着月亮坐下。 宋灵朝平复了下心情,没多久她又觉得头晕目眩,靠墙坐下。 洞口的光都被堵住了,洞内一片昏暗,宋灵朝将头放在膝盖上,暗自打量洞口那具高大的身影。 他在干什么?吸食日月精华吗? 书上记载,修为最高的僵尸名为‘尸魃’以日月精华为食,不食精血,可上天入地,呼风唤雨。 可这只僵尸看着吓人,却不像是会呼风唤雨的,若不是吸了她的血,恐怕还是个不能动弹的骨架…… 不知看了多久,宋灵朝渐渐睡了过去。 明月渐渐隐褪,离光赤华睁开血眸,脸色好了许多,他起身回到洞中,坐下时轻瞥了身形娇小的人类女子一眼。 黑暗中,他拿出一条素色锦帕,血眸渐渐染上彻骨的恨意。 一阵风吹进来,掀起手帕一角,露出了杨柳绣图。 宋灵朝再次醒来,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破晓的光洒进洞口,先前在那打坐的僵尸却不见踪影了。 走了? 宋灵朝欣喜抬头,身后突然响起低哑的声音:“白天你可以去找些吃食,今晚出发前吾还要再一次吸血。” 宋灵朝吓得一抖,按着胸口往里看,试探地问:“为什么要晚上出发,你不能见光吗?” “嗯。” 宋灵朝这下确认了,他肯定不是尸魃。 僵尸修炼成飞僵就可不惧日光了,飞僵比尸魃还低一级呢。 连飞僵都不是,她或许还有机会逃跑。 “那我能回家一趟吗?就在这附近,我想回去收拾些衣服和干粮,免得在路上还要麻烦你。”宋灵朝小心翼翼地问。 “早去早回。”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扬起嘴角,刚想敷衍下,又听他说:“别想逃跑,吾吸了你的血,你也喝了吾的血,不管你在哪,吾都能找到你。” “知道了。”宋灵朝叹了口气,“对了,我叫宋灵朝,怎么称呼你啊?毕竟要相处一段时间,我总不能一直喊你僵尸。” 她有意和这僵尸拉近距离,方便将来逃跑,可里面却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没有名字啊?”宋灵朝好心道,“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 第3章 烧死你 “白无常。” “离光赤化。” 两人异口同声。 “好名字。”宋灵朝点了点头,“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离光赤华:“……” 许是因为僵尸血的缘故,还未到正午,宋灵朝就顺利离开了亡獠山。 回到清平村时,已是午后。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都没人,平日这个点,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家休憩,可也会几个小孩在路上嬉耍。 今日这村里却静得诡异。 宋灵朝加快了脚步。 她家住在最北边,背靠大山,门前有条小溪,当年给她算命的道士说她家这房子的风水也不行,太阴了。 附近的邻居听了后陆续搬走,只剩下她家一户,后来母亲去世父亲离家,周围更是静得可怕。 那时太久没人跟她说话,八岁的她差点患上失语症。 直到有天,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小男孩差点在她家门前的小溪溺水了,这沉寂许久的地方才多了点生气,她也得以重新开口。 那小男孩就是她后来的相公,江珩。 走到家门口,宋灵朝发现门锁竟然是开的,以为进了贼,去柴房拿了把斧头才敢推门进去。 院子里没人,她推开西面卧室门,晃眼见床上坐了个人,提起斧头就冲过去。 走近了,斧头却堪堪悬在那人面前。 此人虽是她眼下最痛恨,最不想见的人,却也不能直接将人劈了,毕竟是她相公的亲生母亲。 她的婆母——秦氏。 秦氏刚打了个瞌睡,迷迷瞪瞪睁开眼,登时吓得惊叫出声。 “啊——贱皮子!你要砍死我啊?!” 那斧头就在她头顶一寸的地方,摇摇晃晃地,看着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宋灵朝有意吓她,没急着收回斧头,冷声道:“秦氏,我看在相公的面上唤你一声婆母,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如今相公才刚死,尸首都还未收回,你便为了那点黄白之物逼我做别人家的小妾,我不该砍你吗?” 当初秦氏对她和江珩的婚事本是万般阻拦,后来不知道江珩如何说服了她,秦氏虽不再阻挠,对她也没好脸色。 后来新婚当夜,江珩突然开化了灵根,玉台山的掌门玉隐仙人便要将他带走,收作关门弟子。 她想要挽留,可江珩目光赤忱地看着她说:“灵朝,你等我,等我修炼回来,定能为你逆天改命。” 这一等就是三年。 江珩刚离开,她就被秦氏赶出了江家,又回到了她的老房子。 这三年,她不止尽了儿媳应尽的孝,连江珩的那份也尽了,她给秦氏买肉买粮,洗衣做饭,劈柴耕种…… 后来秦氏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心安理得地受她供养,三年胖了二十几斤,却还是舍不得给她一个好脸色。 江珩死讯传来那天,秦氏提了桶潲水泼她一身,指着她骂得唾沫横飞,说她是丧门星,说她克死了江珩。 那时她悲痛欲绝,也觉得是自己害了江珩,不管秦氏做什么,都由着她发泄。 等她闹够了,宋灵朝说要去给江珩收尸,秦氏起初没有阻拦,可第二天村里突然来了个六十多岁的薛员外,说要挑个小妾,聘礼丰厚。 秦氏就不要她走了,逼着她改嫁,见她不肯就迷晕她送上花轿。 若不是那群人误入了亡獠岭,她现在就是那员外府里不知多少任的小妾了。 想到这里,宋灵朝眼中多了几分恨意。 秦氏见状吓得大哭起来,脸上涕泪横流,哀求道:“我错了,好儿媳,看在珩儿的面子上,就饶了婆母这一回吧!” 宋灵朝漠然看着她,“秦氏,如今江珩已死,你我婆媳缘分也到此为止,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这才收起斧头。 秦氏愣了下,哭得更大声了,坐在床边捶胸抹泪。 “可怜我老太婆,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媳也不管我了,我还不如去死……” 宋灵朝冷扫她一眼,“你既卖了我,我就不是你江家的儿媳了,你且自己走吧,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你、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我哪里是在卖你?我那都是为了你好啊……”秦氏大声哭喊。 “做人家的小妾,总比当寡妇好,你名声本来就差,又是丧门星又是寡妇,你以为清平村的人还敢留你吗?” “您不用操心,我这就要离开清平村了。”宋灵朝说,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什么?!你不能走!”秦氏突然尖声大喊。 宋灵朝停下动作,狐疑看向她,“我为何不能走?” 说来也怪,从刚才到现在,秦氏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她怎么逃回来的。 秦氏眼中闪过一抹紧张,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娘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继续留下来,咱娘俩也好有个照应,好儿媳,你走了谁来照顾娘啊?!” 宋灵朝收回目光,继续整理行囊,语气漠然,“什么娘?我娘早就死了,我方才说得很清楚了,你若再不离开,我便要动手了。” “你……”秦氏还想说什么。 见宋灵朝弯腰捡起斧头,立刻吓得窜了出去。 这才露出真面目,指着宋灵朝破口大骂:“贱皮子!丧门星!要不是我儿说你爹给你留了嫁妆,我怎么会让你进我江家的门?人家薛员外肯收你是看得起你,要不然谁会娶你这么个天煞孤星,你还敢这么对老娘,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宋灵朝身体僵了下,随即扬起斧头,作势追过去,秦氏大叫着跑出大门。 她立刻上前关门落锁,耳边终于清净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站在院子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原来是因为嫁妆,秦氏才会答应她和江珩的亲事。 那江珩呢?他也是为了嫁妆吗? 现在人都死了她又能去哪里找答案呢? 不管怎么样,那人陪了她多年,她都要去替他收尸。 而秦氏今日这般反常,她必须要尽快离开。 宋灵朝重振精神,回房简单洗漱了下,又换了套麻衣。 申时,她背上包袱,最后看了眼这住了十八年的房子,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大门从外面锁住了。 宋灵朝提起斧头就劈,劈了好几下才劈开。 她握着斧头,一路小跑到村口,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你们……”宋灵朝刚开口,后脑勺突然传来一股剧痛,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看见那群人都围了过来。 带头的是村长谭勇,他声音怨愤:“丧门星,都是你害死了我孙子,我要你给他偿命……” 好痛…… 宋灵朝被痛醒,像有人拿锤子在她后脑勺敲打,她挣扎着撑开眼皮,入眼是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村里的人拿着火把站在对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捆在柴堆上。 “你们想干什么?”宋灵朝声音微颤。 她从小受尽村里人的排挤与孤立,他们当她是什么脏东西,经常当着她的面骂她,还明目张胆地往她家墙角泼狗血。 可她从没想过,他们会要她的命。 谭勇举着火把走过来,火光映照出他狰狞阴翳的脸庞。 “烧死你!” 第4章 邪祟 “我知道我出生时日不好,你们听了算命的话,都不敢接近我,可我在清平村这么多年,村里一件怪事都没有,您为何说我是邪祟?” 宋灵朝强行保持镇静,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那僵尸不是说能找到她吗?见她迟迟没有上山,会来找她吧? “凭你是个丧门星!”秦氏从人群中走出,手里也拿着火把:“你娘就是被你克死的,要不然你爹怎么会丢下你跑了?还有我儿子,也被你克死了!” 宋灵朝冷静辩驳:“我娘是因病去世,江珩死在玉台山上,若他们的死都算在我头上,那我岂不成活阎王了?我若是活阎王,又怎么会被你们捆在这里?” “不算在你头上算谁头上?”秦氏大声说,“就是你把霉运传给了他们,只要是对你好的,就没一个好下场!” 心脏猛地刺疼了一下,宋灵朝扯了扯嘴角,“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可我不认!” 秦氏说:“他们的死你不承认,那薛员外呢?人家可是年逾七十的老员外了,要不是收了你当小妾,怎么会命丧亡獠山上?” 果然,她早就知道薛员外死了。 宋灵朝讥笑道:“你也知道他是年逾七十的老头了,还为了钱逼我去给他当小妾?你这么惋惜他,怎么自己不去当他的小妾?” “贱皮子,你、你不要脸……”秦氏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谭勇冷哼一声,“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只要她死了,咱们清平村就太平了。” “端过来!”他朝身后喊了一声。 谭勇儿子谭金安立刻端了个铜盆过来,里面装满了亮澄澄的水,递给他爹时,还眼神凶恶地瞪了宋灵朝一眼。 “谭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灵朝问。 “你该死!”谭勇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悲愤道:“我的乖孙儿就是被你招来的邪祟给吃了的!生吃啊!他那么小一点儿,流的血把地都染红了,你还敢说无冤无仇?我就是杀你千次百次,都难解心头之恨!” 原来前夜子时,大家都睡熟了,谭勇突然听见一道惨叫声,心慌得厉害,起床一看,孙子已经不见了。 等一家人找到后院,就见那站了个披头散发身上一丝不挂的女人,她手里拿着截白花花的东西正在咀嚼,仅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全是血,地上也全是血。 谭勇一眼就看到了他亲手给孙子打的平安锁。 宋灵朝见过那小胖墩,正是不怕人的年纪,大人不在的时候,还曾找她搭过话,是村里少有不会给她脸色的人。 “你孙儿既是被邪祟所杀,你为何不去找邪祟报仇,却来迁怒我?”宋灵朝高声质问。 她替那孩子惋惜,却不能背了这个罪名。 “轿夫都说是你招来的邪祟劫了轿,你还不认账?罢了,你还是下去找我孙儿赎罪吧!”谭勇抬盆泼出去。 宋林朝全身都湿了,她闻了闻味儿,顿感不妙。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油! 谭勇高举火把,嘶声呼喊:“乡亲们,让我们一起消灭邪祟,还清平村太平!” “消灭邪祟,还清平村太平!”秦氏和谭金安大声附和。 “消灭邪祟,还清平村太平” “消灭邪祟,还清平村太平” “……” 其他村民也跟着高举火把,齐声高喊。 “一二三,扔——”谭勇作势要扔火把。 突然间,一道黑影冲过来,撞飞了谭勇。 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惨叫,那黑影已经压在谭勇身上,用利爪刺穿了他的肩膀,血色浸染了他身上的布衣。 “邪、邪祟……是那个邪祟……”谭金安吓得跌坐在地。 人群顿时一片骚乱,村民们尖叫着四处逃窜,都顾不上还被捆在柴堆上的宋灵朝了。 “火!快用火驱赶它!”宋灵朝对谭金安大喊。 谭金安回过神来,脸色惊恐地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要逃跑,谁知那邪祟突然放弃谭勇,朝他扑了过来。 他本就吓得腿软,见状又摔倒在地,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走了。 邪祟就势扑在他身上,嘴巴几乎裂到耳后,露出两排紧密交错的啮齿,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啊——啊——”谭金安崩溃地大叫了两声,就晕了过去。 宋灵朝在一旁观察,发现这邪祟嗓子里发出的吼声,和在亡獠岭那天听到的确实很像。 奇怪的是,这邪祟似乎只追谭勇一家,对其他村民视若无睹。 邪祟抓着谭金安晃了晃,见他没了反应,便准备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放开我儿子,邪祟,老夫今天跟你拼了!”谭勇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抓着火把冲过去拦腰撞开邪祟,还抱着它不放。 宋灵朝疑惑皱眉。 就这点火恐怕烧不死那怪物,谭勇要赶走它直接拿火把上前驱赶便是,为何要抱住那东西? 不对!宋灵朝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谭勇是要把那邪祟推到她这边来,她身上淋了油,加上下面的干燥的柴堆,火一旦燃起来,足以困住邪祟。 看着逐渐逼近的火光,宋灵朝心底越来越沉。 她今夜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那算命的分明说她死于二十岁,不是还有两年吗? 她还没给江珩收尸,还没有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还没有找到父亲,还没有逆天改命,还没有……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死在清平村。 第5章 荫尸兰芳 火把甩了过来,宋灵朝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烧焦的气味没有传来,身体忽然一轻,一抹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间,好似冬日山谷间雪松的气味。 宋灵朝睁开眼,身上的绳子已经断开,一道熟悉的背影挡在她身前。 离光赤华! 不等宋灵朝解释情况,谭勇和邪祟就冲了过来,离光赤华单手握住邪祟的肩膀,轻松拦下他们。 在离光赤华的对比下,那邪祟都显得娇小玲珑了。 不知是不是宋灵朝的错觉,在他手中的邪祟老实了许多,被握住肩膀时甚至哆嗦了一下,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谭勇见又来了个红眼睛的怪物,起身瞪向宋灵朝:“这些邪祟都是为救你而来,你还敢说与他们无关,我倒是要问问你,清平村的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 宋灵朝百口莫辩,也不想再辩。 “我今日本就打算离开清平村,若如你所说这些邪祟是我引来的,那你现在放我离开,清平村不就没事了吗?” “那我孙子的命要如何算?!”谭勇震声道。 一旁的离光赤华突然说:“宋灵朝,你该和本王上路了,拦路者死。” “你!”谭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宋灵朝干咳两声,对离光赤华招了招手,示意他低下头,“你过来一下!” 离光赤华没动,漠然看着她。 宋灵朝叹了口气,只好自己踮起脚凑近,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着急赶路,可把人全杀了也浪费时间,还不利于你修行,不如换个和平点的方式……” 她顿了下,去看离光赤华脸色。 他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 宋灵朝只好接着说:“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帮忙把那个邪祟杀了,他们应该就不会为难我了,给它个痛快!怎么样?” “这是荫尸,才出坟不久,只要在暴露在日光下,便可瞬间灼烧成灰。”离光赤华说。 原来是荫尸,她之前也在书上看到过相关记载,只是世上吃人的怪物太多,她不是很确定。 书上记载,荫尸的形成是因为死者怨气极大,死时嘴合不上,阴气因此进入体内以至尸体不化。 荫尸其实也算是僵尸,没有修为也没有意识,只受体内的阴气控制,没有任何意识。 而荫尸喜吃人,尤其是……血亲。 宋灵朝想起幼时和阿娘玩捉迷藏,曾误入过谭勇老房子里的一间破屋,屋里落了层白蒙蒙的灰,到处都是蜘蛛网。 她呛得打了个喷嚏,本想转身离开,却被一面墙吸引了。 那墙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有文字,有抓痕,还有许多令人作呕的不明污渍,她看着那面墙,不知为何胸口窒痛,泪水不停从眼角滑落。 她不想过去,脚却不听使唤。 墙角有个大腿粗的柱子,深深打进了地底下,柱子上拴了根铁锁链,锁链另一头是个粗重的铁环,上面有层厚厚的褐色污垢。 她走过去蹲下,准备拿起铁环。 “朝儿!”阿娘紧张的声音突然响起。 幼年宋灵朝被叫住,猛地回过神来,大哭着跑过去抱住她:“娘……我害怕,朝儿好害怕,娘,带我离开……” “不怕,不怕,阿娘带你离开。” 阿娘抱着幼年宋灵朝快步离开了那间破屋,回去后才告诉她,那破屋曾关了个漂亮的姨娘,阿娘小时候见过一次,知道她的闺名叫兰芳。 兰芳是江城商户家的女儿,和其他公子小姐一起上山狩猎时不小心迷了路,在山上困了三日才遇到上山砍柴的谭勇。 谭勇把准备的干粮都给了她,承诺送她回江城,下山后却将她带回了清平村,说天色晚了睡一觉起来再送她回去。 她只当谭勇是救了她的好人,没有多疑,却没想到谭勇半夜会爬上她的床,她挣扎不过干力气活的谭勇,只能顺从。 谭勇以为她没了清白就会乖乖留下,没想到天还没亮人就跑了,可兰芳不熟悉村里的路又被抓了回去,自此就被锁在了那间屋里,直到怀上谭勇的儿子。 有了骨肉血亲的羁绊,谭勇以为她这下能老实了,就又把她放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留了个心眼,躲在暗中观察。 没想到兰芳这次不但要逃跑,还想掐死他们的儿子,谭勇大怒干脆打断了她的双腿,继续用铁链锁着她,一锁就是五年。 兰芳把一切都告诉阿娘,想要阿娘帮她去城里给她父亲送信。 可那时阿娘太小了,又从未出过清平村,只好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可他们都要她别管,还把她关了几天。 等她重获自由,准备独自进城时,又忘了兰芳给的地址,她又偷跑去那间破屋想再问问,兰芳却不见踪影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兰芳。 想起那面斑驳的土墙,胸口窒痛的感觉仿佛还未消散,宋灵朝紧紧按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 见她久不回应,离光赤华说:“若是想尽管了结她,本尊也可亲自动手,只是……” “不。”宋灵朝大声说,“该死的不是她,是谭勇!” “你什么意思?!”谭勇怒目圆睁。 在离光赤华的压制下,邪祟异常乖巧安静。 宋灵朝走到她面前,拨开她覆面的长发。 “谭勇,你看清楚这张脸,再好好想想,这邪祟到底是我引来的,还是你自己种下的报应?!” 长发下是一张染了血的灰白面孔,若是细看,也能从中看出原本清丽的五官。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谭勇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恐惧替代,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兰、兰芳……”他不敢置信地摇头,接着大声痛哭起来,“不……不是她……怎么会是她……她吃的可是她亲孙子啊……” 他突然扑过去死死掐住兰芳的脖子,面目狰狞道:“贱婆娘,你为什么不肯好好跟我过日子,当初你就想杀我儿子,死了还不安生,现在又来吃我孙子,你怎么这么狠心呐?你去死吧,去死!” 宋灵朝怔然,她以为谭勇看到兰芳的脸会悔恨交加,可他还是只把她当成了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离光赤华,放了她吧。”宋灵朝说。 离光赤华不悦看向她,突然皱抓着她肩膀换了个位置。 宋灵朝一脸莫明,“你干什……” 话未说完,就见他背后窜起熊熊火光。 第6章 江城 “去死,你们这群怪物,都去死!”谭金安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火把,以及装油的铜盆。 宋灵朝这才反应过来,离光赤华方才救了她。 “你、你背后着火了,我去找水……”宋灵朝慌张要离开。 “不用这么麻烦。”离光赤华抓住她的手,抬起一口咬在手腕上。 “嘶……”宋灵朝痛呼一声,愤懑地瞪着他的头顶,方才生起的那点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吸够了血,离光赤华背后的火也熄了,只是衣服更烂了。 他抬起食指轻轻朝后一点,谭金安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整个人陷进墙面,不知是死是活。 这时另一边又响起一道惨叫声。 没了离光赤华的压制,成为荫尸的兰芳再次朝谭勇扑了过去,不像先前那样玩弄,一爪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谭勇口喷血沫,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彻底没了生息。 可荫尸却没有吃他,转而朝其他逃跑村民看过去,最后视线锁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柴垛后的秦氏身上。 对上那双没有瞳孔的双目,秦氏大叫一声就要逃,刚跑了两步就跌倒了。 眼看荫尸飞了过来,她趴在地上朝宋灵朝大喊:“灵朝,救救娘,娘还不想死,你答应珩儿要好好照顾我……啊!” 荫尸掐住她的脖子提了起来,张开血乎乎的嘴就要咬上去。 宋灵朝只犹豫了一瞬,随即拿了根火把塞进荫尸嘴里,侧目对离光赤华道:“帮忙给她个痛快。” 她不是对秦氏还有所期待,也不是看在江珩的面子上,只是不想将来自己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件事心生罪恶。 “我为何要帮你?”离光赤华挑起眉峰。 宋灵朝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方才喝了我的血啊,你生前好歹也是皇室贵族,难不成还想吃白食?” 默然片刻,离光赤华还是出手了。 他瞬移过去,在荫尸头上拍了一下,整个尸身顿时像皲裂的石像一般碎成了渣。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宋灵朝看得目瞪口呆,手里还握着那根火把。 秦氏更是两眼翻白,直接吓晕了过去。 “雕虫小技。”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 她真的还能逃掉吗? 村民几乎都躲进了各自家里,只有秦氏还躺在地上。 宋灵朝没管她,从她身上撕了块布下来,将兰芳的骨渣包起来。 “你还要做什么?天要亮了。”离光赤华有些不悦。 宋灵朝迅速将那包东西打结放进包袱里,“好了,走吧。” “你要做什么?”离光赤华看了眼她的包袱。 “代我娘完成她未尽的承诺,送兰芳回家。”宋灵朝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说,“出了清平村的山就是江城,她家就在城里,很近的,到时候可以让我送她回去吗?” 离光赤华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女子,不知她为何总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可以吗?”宋灵朝有些着急。 “白天随便你去哪里,晚上不要耽误我的行程。”离光赤华转身离开。 宋灵朝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小跑着跟上去:“谢谢,离光赤华,我第一次见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僵尸!” 离光赤华:“你见过很多僵尸?” “那倒没有。”宋灵朝挎上包袱,“我知道自己的体质,平时几乎不出门,我只是觉得僵尸应该都没有人性。” 她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男人,又圆滑地补上一句:“不过你不一样。” 离光赤华没有回应。 “对了,你的陵寝到底在哪啊?离这儿远吗?我们要怎么过去啊?” 为避免患上失语症,宋灵朝平日独自在家就爱自说自话,时间长了就成了话痨,不至于让周围太安静。 另外,她现在多套点话,也好多做个逃跑计划。 “一路向北而行,两千八百公里,步行即可。”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听了还没来得及过脑,附和地点了点头,“是不远,才两千多……等等!你说多少?” 她跑到离光赤华身前,瞪着他:“两千多公里?你说步行即可?你好歹也是有陵寝的人,陪葬不少吧?怎么连马车都……” 看着他一身破烂的衣裳,宋灵朝默默住嘴了。 这僵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样,连衣服都没得换,又怎么会有钱呢? “好,就算坐不了马车,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动动手指就把人陷墙里了,就不能带我飞一下吗?” “可以。”离光赤华幽幽看着她。 宋灵朝松了口气,“我就说……” “阴气不够,要吸干你的血才可以。”离光赤华的血瞳闪过一道红光。 宋灵朝:“……” 刚才谁说这僵尸有人性来着? “算了,还是步行吧,反正我也坐不惯马车。”宋灵朝说,转身快走了几步,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山里的夜晚总是满天繁星,夏日宋灵朝最喜欢搬着板凳坐在溪边,一边踩水一边抬头观星,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一路繁星相送,宋灵朝跟着离光赤华,走过一座又一座大山。 在第三日的半夜,他们终于看到了江城的城门。 按照之前说好的,宋灵朝决定天亮后再进城找兰家的人,随便补充点干粮。 后半夜他们在城外河边生了一堆火,宋灵朝挽起裤腿,找了根尖锐的棍子下水叉鱼。 她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这几天都靠山中野味果腹,这次进城她还要补充一点干粮,能逃跑是最好。 宋灵朝从小就会叉鱼,很快就叉起了两条肥鱼,烤好一条后先递给离光赤华。 离光赤华接过,见鱼皮黑了一块,微微敛眉道:“烤焦了。” 手指一挥,那块焦了的地方就掉在了地上。 “焦了的鱼皮才好吃。”宋灵朝说。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 这一路上都是这样,一开始是宋灵朝靠了只野鸡,离光赤华在旁边一直看着,她就客气地往他那边递了递,没想到他真接了,还全吃光了。 吃了她准备的食物,还要吸她的血,宋灵朝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哦不,是没见过这么过分的僵尸,她一定要尽快逃跑! 吃饱喝足后,离光赤华开始对月打坐。 宋灵朝在火堆附近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天边渐渐显露鱼肚白时,离光赤华起身走到宋灵朝身边,准备叫醒她,才发现她不太对劲。 宋灵朝满头大汗,黛眉紧紧蹙起,脸上泛着不自然地红,表情惊恐地攥着拳头。 “阿娘……朝儿害怕……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第7章 小梦 血月高挂在夜空中,一群乌鸦飞过,停在附近的枯枝上发出交错的叫声,注视着下面挤挤挨挨的坟包。 “阿娘……朝儿害怕……”宋灵朝抱头蹲在一棵树下,发出隐忍的啜泣声,小小的身子不停发抖。 突然间,她不哭也不抖了,整个人僵住。 她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视线僵硬地往下移。 “啊——”宋灵朝惨叫一声。 有两只青白的手抓着她细瘦的脚踝。 她向后跌倒在地,才发现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断手,被发现后全部朝她飞了过来。 “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宋灵朝紧紧闭上双眼。 离光赤华俯身观察片刻,发现宋灵朝印堂上萦绕着一丝黑气,他伸手捏住那丝黑气往外抽,最后抽出一团脑袋大小的黑气。 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他眯了眯眼,赤眸寒光闪动。 “区区梦魔,也敢和本王抢人?” 五指收拢,黑气顿时化作一阵轻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朝儿,别怕,娘来了……” 隐约间,宋灵朝听见期待已久的声音,眼睫眨动几下缓缓睁开,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见身前有道高大的身影。 她径直扑过去,放声大哭:“娘,你终于来了,朝儿好害怕,娘,你别再把朝儿弄丢了……” 离光赤华:“……” “宋灵朝,你看清楚本王是谁?” 咦,娘的声音怎么变了? 不对,她娘明明已经去世了,这是…… 意识渐渐回笼,宋灵朝猛地松开手,退后好几步,脸颊发热。 “我、我做噩梦了……”她深深埋着头。 “嗯。”离光赤华语气还算平静,“方才你被梦魔的魔气缠住了,城里恐怕也有危险,你还要进去?” “梦魔?”宋灵朝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 难怪梦境会那么真实,好像真的回到了六岁那年,她和阿娘一起上山采野果,却不小心走散了,她走到了乱坟岗去。 或许是体质作用,她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看她,还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吓得根本不敢前进。 她在那里哭了一夜,早上才被阿娘找到,回去后病了半年,阿娘去其他村找了神婆过来给她除晦,才慢慢好起来。 方才那个梦放大了她那时的恐惧,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要不是有离光赤华,她或许还醒不过来。 可犹豫片刻,她还是背起包袱,“去,只要我不睡觉,这个什么梦魔就拿我没办法!” 离光赤华没有劝她,只是又提醒了她一遍:“早去早回,不要耽误我的行程。” “知道了。”宋灵朝心虚地应了一声。 回不回还不知道呢。 城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两人都是双眼无神,眼下乌青,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样子,什么都没问就放她进去了。 或许就是受那个梦魔的影响。 进了城就是街道,两边有卖东西的商贩,街道上还有不少百姓。 每个人都和城门口的侍卫一样,神情木然,眼神涣散,眼下乌青,脸色还有点发黑。 他们小幅度地晃动着身体,像一具具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放眼看去还挺瘆人。 宋灵朝有点不敢过去,总觉得这些人可能会在某个瞬间一起扑向她,对她发起攻击。 这时,人群中出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拨浪鼓,欢快地朝她跑过来。 好有活力的小姑娘,肯定没受梦魔影响。 小姑娘一路蹦跶到她面前,仰头露出两个小酒窝,“姐姐好,你是来江城玩的吗?要不要我给你带路呀?” “好啊。”宋灵朝放松了许多,“小妹,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可以叫我小梦。” “小梦……” 宋灵朝心底闪过一丝怪异,却没来得及细想。 “走吧,姐姐,我带你去玩。”小梦拉着她往前走。 宋灵朝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你知道兰家在哪里吗?应该是你们这儿的富商。” “知道啊,我带你去。”小梦步伐轻快,头也没回。 “好。”宋灵朝紧跟着她。 没注意到路上那些人会有意避开她们,互相之间却不会避让。 过了两条街,又穿过七八条小巷,兰府的宅子终于出现在宋灵朝眼前。 只是…… 兰府的牌匾半吊在大门上,摇摇欲坠,四处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房木腐朽发黑,地缝中生出了杂草。 看着许久未有人住了。 “这兰府的人都搬走了吗?”宋灵朝低头看向小梦。 小姑娘点了点头,舔了口糖葫芦,“二十年前就搬走了,听说是为了去找女儿,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你知道的还挺多。”宋灵朝摸了摸她的头。 她还是进去了一趟,里面比外面还要荒芜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院中间有棵枯树。 宋灵朝找了根棍子扫开杂草,走到中间的枯树下,用棍子挖了个坑,把装着骨渣的布包埋了进去。 “兰芳,回家了。” 重新将土撒回去堆成个小土包,宋灵朝在土包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兰府。 接下来她打算先去买点干粮,然后找点动物的血掩盖自己身上的血气,这样或许能逃脱离光赤华的追踪。 兰府大门外,小梦还坐在对面等她。 “小梦,你还没走啊?”宋灵朝惊喜过去。 “是啊,我答应了要给姐姐带路啊!”小梦笑容乖巧,把糖葫芦递过去,“姐姐,吃糖葫芦吗?” 是一根新的糖葫芦,有五颗山楂果。 “姐姐不吃,你吃吧。”宋灵朝说。 她可不能跟小孩抢食。 “我都吃饱了,姐姐,你吃。”小梦又往她跟前递了递。 “那好吧,谢谢小梦。”宋灵朝接了过来。 她其实也有点饿了,一口就咬下半颗山楂。 好甜。 “你家是卖糖葫芦的吗?”宋灵朝好奇问了一句。 小梦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离开。 宋灵朝一边吃糖葫芦,一边问她:“对了,小梦,我看城里的人都不太对劲,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啊?你看起来好像没事。” 要是直接说梦魔,小姑娘肯定会害怕。 “没有啊,他们不乖,没有好好睡觉才会那样,小梦每晚都乖乖睡觉了就没事。” 小梦回头看她,笑着说:“姐姐,你也要乖乖睡觉哦。” 第8章 重回清平村 看着那个笑,宋灵朝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走了一会儿,宋灵朝突然觉得有点困。 不行,她不能睡。 她用力掐了一把大腿。 “到了。”小梦停了下来。 宋灵朝强撑着眼皮扫视一圈,入眼是带血的案板和砍刀以及挂钩,石板上布满紫色的血渍,地上还有好几个血水洼,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哪?”她捂住口鼻后退,撞上什么东西。 “屠宰场啊,姐姐,你要去哪?你不是要血吗?” 小梦端着一盆鲜红的血,站在她身后。 宋灵朝猛地转身,顿时一阵恶寒。 从兰府出来后,她还没告诉小梦她要去哪里! 她转身要跑,困意却突然如潮水一般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宋灵朝软倒在地,小梦端着血走过去,对着她倾倒下去。 “姐姐,这下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睡觉了。” 稚嫩的小脸上神情贪婪,小梦痴迷地看着宋灵朝,垂涎欲滴。 “好香甜的人类啊,魔主一定会喜欢她送的这个礼物,届时她将成为魔主最得力的手下。” 宋灵朝挣扎着撑开眼皮,入眼是熟悉的屋舍和道路。 清平村?她怎么又回清平村了。 天色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黄沙,宋灵朝半眯着眼,往前走了一会儿,一个人都没看见。 走到江家门口时,宋灵朝停下脚步,上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试着推了推门,竟然推开了。 院子里也没人,宋灵朝往秦氏卧室里走时,心跳陡然加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停下来转身离开,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推开卧室门,宋灵朝看见秦氏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够了,别过去了! 宋灵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秦氏缓缓转动脑袋,发出咔咔的声音,仿佛紧密嵌合的木偶,渐渐露出了一张面无全非的脸。 她脸上布满血痕,眼眶里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鼻子皮肉外翻,大张的嘴里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嗓子里却发出仿佛被砂砾摩擦过的声音。 “灵朝,你为什么不救娘?为什么那么狠心?” “娘好痛啊,灵朝,我的眼睛呢?我的舌头呢?”她抬手抓向宋灵朝,“把你的给我好不好?” 宋灵朝惊慌转身,却发现身后站满了其他村民,其中就有村长谭勇和他的儿子谭金安。 他们身上也都是血,谭勇胸前有个血糊糊的大洞,谭金安的脑袋侧面凹进去了一块。 “都是你,宋灵朝,是你招来的怪物害死了我们!” “把我的心脏还给我!” “拿命来!” 所有村民都伸着手朝宋灵朝围拢。 推开他们,逃出去! 宋灵朝脑子里这么想着,动作却沉重迟缓,心里急得不行,身体却不听使唤。 焦急和恐惧的情绪瞬间填满了胸腔,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嘶哑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再次睁开眼,之前的人都消失了,四周场景也变了。 这是……她家的老房子? “朝儿……”虚弱的声音从床帐里传来。 宋灵朝慢慢走过去,突然一道光照在她脸上。 她侧目看去,发现外面天亮了,阳光从木窗的缝隙洒进来。 “咳咳……朝儿快过来……”床帐里响起几道急促的咳嗽声。 宋灵朝惊喜地瞪大双眼。 是阿娘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床边,果然看见阿娘躺在床上。 “阿娘!朝儿好想你,你别离开……”宋灵朝扑过去,紧紧抱着她。 宋母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道:“朝儿不怕,阿娘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陪着你。” 宋灵朝摇头,声音哽咽:“阿娘骗人,朝儿长大了,知道星星就是星星,不是阿娘。” 宋母没有说话,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一口血喷在她脸上。 “阿娘?”宋灵朝眼睫眨动,慌张爬起来,“我去给你端药……” “没用了……”宋母死死抓着她的胳膊。 她眼窝深陷,面容枯黄,嘴边还有未干的血渍,表情有些狰狞。 “宋灵朝,是你克死了我……咳咳咳……是你克死了我……”她瞪着宋灵朝不断重复那句话,不停咳血。 好多,好多的血,滴在她手臂上,湿哒哒的。 “不,不是我……娘……你别死……”宋灵朝哭得泣不成声,用另一只手去接她的血。 她未觉恐惧,只是感到绝望,几乎要喘不上气。 宋灵朝的血气断了。 夜色渐浓,离光赤华从山林中走出,不急不缓地进入江城,受魔气侵蚀的百姓都主动给他让道。 凭着宋灵朝残留的血气,他一路找到了兰府,在院中那棵生出了绿芽的老树下找到了兰芳的骨渣。 可是宋灵朝并不在此处。 离光赤华并未久留,将骨渣放回原处后,离开了兰府。 又顺着那股越来越淡的气息,找到了江城的屠宰场。 还是没有人,这里充斥着各种生物的血腥气味,宋灵朝残留的那丝血气彻底断了。 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滩血迹,离光赤华走过去,发现是人血,不过不是宋灵朝的。 那些血迹在地上隐约印出了一道纤瘦的身体轮廓,倒是像她的。 倏然间,离光赤华赤眸闪过一道红光,拂袖挥向斜后方的某个位置,一股凌厉的无形之风击中了什么,身后石墙碎了一块。 “大人饶命,是我……”虚弱胆怯的女声响起,碎墙下渐渐显露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是位身着白衣样貌清丽的女子,她脸色苍白地靠在墙边,眼神有些畏惧。 离光赤华眯了眯眼:“你是哪里来的女鬼?” 白衣女子跪下朝他磕了个头:“离光大人,我是兰芳,多亏了你和宋姑娘,我才能离开清平村。” “你跟着我做什么?”离光赤华漠然看着她。 兰芳急道:“宋姑娘送我回家后就被梦魔带走了,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可兰芳修为不够救不了宋姑娘,还请离光大人前去搭救!” 离光赤华神情漠然:“若不是她想逃跑又怎么会受梦魔蛊惑,她这般咎由自取,本王为何要救?” 第9章 破梦 兰芳怔了一下,着急地往前挪了两步:“可是离光大人,你不是每夜都需要宋姑娘的血吗?” 这一路上,她见离光大人每夜都会吸宋姑娘的血,之后一头白发就变成了青丝,皮肤也饱满了许多。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到了翌日傍晚,离光大人的头发又慢慢变白,皮肤也失去了水分变皱。 可见,宋姑娘的血对离光大人很重要。 离光赤华眸光冷冽地扫向她,声音像淬了冰:“你还知道什么?” “我……”兰芳缩了缩肩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不小心看见的……对您并无恶意,只希望您能救救宋姑娘。” 离光赤华冷哼一声,漠然道:“宋灵朝于吾而言,不过是一道还算合口的食物,可食物就是食物,少了她本王也饿不死。” 见他心意已决,兰芳也不敢再劝,况且宋灵朝已入梦许久,若是再不去救就要被魔气侵蚀殆尽了。 看着兰芳离开的方向,离光赤华的眼眸微闪。 血流了一地,宋母突起的眼球向上瞪着,干裂的嘴唇张开,突然不动了。 “阿娘?”宋灵朝轻轻喊她,泪水滑落眼眶,又晃了晃她的肩膀,“阿娘你醒醒……阿娘?” 她手指颤抖地伸到阿娘鼻下。 没气了。 “阿娘!”宋灵朝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紧紧抱住她冷硬的身体。 “咚——咚——”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闷响,伴随着木头绽裂的声音。 宋灵朝猛地转头,紧紧盯着那扇破了两个洞的木门,心跳陡然加快。 “咚!”伴随着这声闷响,半块斧头卡在门板上,门板震了一下,缓缓倒下。 拿着斧头的男人走进来,他穿了一身麻衣,身材微壮,脸上有一圈络腮胡,头上缠了条头帕。 “爹?”宋灵朝愣愣看着他。 宋父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有点模糊,只对那一脸络腮胡子有点印象。 自她有记忆起,这个男人对她就很冷淡,也不爱讲话,但只对她这样,对其他人很热络。 所以他走的时候,她也算不上有多难过,后来也并未思念过。 对她来说,这个爹还没有那些村民熟悉。 对了,她爹早就走了,在她娘死后……那刚才是…… 宋灵朝觉得头有点痛。 “孽畜!是你克死了你娘,我要杀了你!”宋父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狠厉,突然抬起斧头朝她砍过来。 宋灵朝闪身躲过,在地上滚了一圈,趁斧头卡在脚踏上的时候跑了出去。 “丧门星,我要杀了你!”宋父很快拔出斧头,紧紧追在她身后。 宋灵朝一步也不敢停,跑出大门后,径直向不远处的小溪跑去。 小溪对面有一片树林,更有利逃跑。 眼看就要跑到溪边了,她不小心踩了块石子,向前扑进了小溪。 听着脚步声渐渐逼近,宋灵朝立刻想爬起来,视线落在小溪里,动作突然顿住。 水是死的,而且没有她的倒影。 “去死吧!”宋父走到近前,高高扬起斧头,对准她的脖颈。 宋灵朝双手紧握成拳,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仰头看向下落的斧头,并未闪躲,也没有闭眼。 眼前的景象迅速消失,宋灵朝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然后是一阵强烈地失重感,大地裂开了一道缝。 她强忍着没有闭眼,身体落下缝隙然后到了高空,继续急速下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宋灵朝穿过寺庙的屋顶,落进了一道熟悉的身体里。 是她自己的身体。 一阵眩晕后,宋灵朝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掌握权,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破庙里面,身体被麻绳紧紧绑着。 不远处,那个叫小梦的姑娘坐在神龛上。 她左手捧着一颗紫色的珠子,右手竖起掌心散出黑气,送进那颗紫珠里,珠子的颜色便越来越深了。 难怪她没有受梦魔侵扰,恐怕她就是梦魔! 宋灵朝没有声张,半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寻找可以解开麻绳的东西,看见门口有块破瓦片。 可是从这里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只有赌一把了。 宋灵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 神龛上,小梦动作一顿,转头看去。 “你竟然醒了?”语气微惊还夹杂一丝怒气。 宋灵朝也不装了,冷冷看向她,“你就是江城里的梦魔吧?” 小梦小心地收起紫珠,跳下神龛,走到宋灵朝身边,语气轻蔑道:“只有你这种蠢货看不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灵朝问。 “当然是利用你们提炼出魔气,孝敬给魔主大人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只配做我们魔族的养料。”梦魔高傲地抬起下巴。 可她现在还是小孩模样,这样子看着实在有点滑稽。 宋灵朝唇角抽了抽。 梦魔见状顿时怒了,神情暴戾地瞪着她:“你在笑什么?不准笑!你敢嘲笑我,你们这些人类,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乖,再把你打晕好了……” 她转头焦躁地寻找趁手的工具。 宋灵朝意识到不对,迅速朝门口挪动身体。 “就你了!”梦魔视线定在泥塑神像手中虚握着的石锤上。 等她拿下石锤,宋灵朝才挪到门边,抓住那块瓦片。 梦魔走到她身边,单手抬起锤头,嬉笑着问:“姐姐,你觉得是你用瓦片割绳的速度更快,还是我落锤的速度更快啊?” 宋灵朝冷冷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在不停割绳。 哪怕割不断,她也不能停,哪怕再次睡过去,她也会再次醒来。 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不自量力。”梦魔嗤笑一声,锤头对着她的脑袋砸下。 紧要关头,宋灵朝往旁边滚了一圈,锤头砸在了地上。 “还敢躲?”梦魔收敛了笑,双眼充斥着怒火,“我看你能滚到哪去!” 说着,追上去连连砸了好几下,都砸空了。 可宋灵朝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旁边又有一根柱子挡着,再来一锤她恐怕就躲不过了。 梦魔看出了她疲态,冷笑着上前,举起斧头重重砸下。 又砸空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拖走了宋灵朝,还解开了她的绳子。 第10章 梦散 宋灵朝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刚成型的小灵,也敢来和我抢人?”梦魔怒气冲冲地摔出石锤,砸在宋灵朝身侧。 宋灵朝耳边响起一声惨叫,一身白衣的女人渐渐出现在她身边,虚弱地捂着肩膀。 “你怎么样?”宋灵朝担心地扶住她。 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可她知道对方刚帮了自己。 兰芳摇了摇头,眼神温柔地看向她:“宋姑娘,我是兰芳,谢谢你送我回家,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兰芳?!”宋灵朝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你们说够了没有?”梦魔不耐出声,“姐姐,你不会以为靠着这个小灵就能从我手里逃走吧?” 话音刚落,她便瞬移到两人面前。 方才她没有使用魔气,纯粹是瞧不上宋灵朝人类的身份,可现在这两个女人彻底惹怒她了。 “宋姑娘,你快走,我来拖住她!”兰芳动作迅速地推开宋灵朝,抬手挡在梦魔身前。 宋灵朝犹豫片刻,转身跑了出去。 “你找死!”梦魔手心催生出魔气,掐着兰芳的脖子甩了出去。 她刚准备追出去,兰芳又扑过来抱住她。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让你再死一次。”梦魔不断催动魔气,包裹住兰芳,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宋灵朝跑到院子里,抽走扫帚上的木棍,然后折返回去。 “怪物,我跟你拼了!”宋灵朝大喊一声,举着棍子冲了过去。 梦魔没想到她还会折返,也没想到她竟然妄想用棍子来打她,当即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接那根棍子。 就是现在。 宋灵朝的手迅速在她腰间滑过,另一只拿着棍子的手根本没使力气,梦魔接住后她就顺势松开手,抱着兰芳退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流畅顺滑。 “你……”梦魔愣了片刻,才找回刚才的气势,表情凶恶道:“你竟然敢回来,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等等!”宋灵朝伸出握着的手,“你要不先看看你身上有东西掉了?” 她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珠子。 “凝气珠!怎么会在你手上?!”梦魔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即想起她先前那套掩人耳目的动作。 “卑鄙的人类,你刚才是在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梦魔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发抖。 宋灵朝抬了下眉,“怎么,只允许你骗我,不允许我骗你啊?人类到底哪里蠢了?为什么你对人类的成见这么大?” “你懂个屁!”梦魔冷哼一声。 “当初我还是梦灵的时候,为了缓解人类的悲痛和恐惧,要将他们噩梦吸收到自己身上,还不及净化就又要去下一个梦境,数不清的噩梦缠在我身上,你不懂那有多痛苦!要不是魔主开解了我,我现在还在苦海中。” “成为梦灵并不是我的选择,凭什么你们的痛苦要由我来承受?为什么你们有那么多恐惧和悲伤还不去死?” “人类都该死!你们也该死!”梦魔说着,眼睛变成了紫色,手心蓄出一团黑气。 “诶!你别动啊,你要是敢过来,我现在就把这东西吃了!这是要给你那个魔主的东西吧?”宋灵朝将珠子放在嘴边,作势要吃。 梦魔果然停下了,只是眼神阴冷地等着她。 “兰芳,我们走。”宋灵朝扶着兰芳往外走,眼睛戒备地盯着梦魔。 走到门口,宋灵朝才收回视线,揽着兰芳加快了脚步。 梦魔见状,对着宋灵朝甩出手里的黑气。 兰芳感觉灵敏,下意识推了宋灵朝一下。 宋灵朝没站稳,仰头摔在地上,疼得吸了口凉气,手里的珠子甩到空中,刚好落进她口中。 入口即化。 宋灵朝惊恐瞪大双眼,立即掐着脖子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梦魔发出一声厉吼,身体渐渐裂开,化作一团浮在空中的黑气,面积比寺庙还大,黑气中隐约可见五官轮廓。 兰芳赶紧上前扶起宋灵朝,两人看着黑气步步后退。 黑气张开深渊般的大嘴,朝她们冲过去。 宋灵朝和兰芳紧紧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她只觉得衣领有点发紧,脚下突然空了,她缓缓睁开眼,就见自己和兰芳都在空中。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扭头看去。 竟然是离光赤华! 宋灵朝顿时有种看见神仙的感觉。 只是此时他头发都白了,脸上的皮肤也有点皱,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离光赤华一手拎着一个,飞到空中,避开了梦魔。 “离光赤华,你怎么回来?”宋灵朝还是忍不住问。 兰芳也是一脸惊喜,“是啊,离光大人,你先前说宋姑娘只是一道可有可无的食物,我以为您不会来了!” 离光赤华:“……闭嘴。” 一旁的梦魔开口道:“你是什么东西?不想死就赶紧离开!” 不同于先前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梦魔本体的声音粗重沉闷。 离光赤华并未说话,手掌轻挥,旁边水缸里的水顿时化作剑雨飞了过去。 梦魔闪身避开,身上还是挨了几下,可他却大笑了起来,嘲讽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就这点招数,还不够给我挠痒痒,还有什么招数,给你个机会,全部使出来!” 宋灵朝在一旁有些着急。 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离光赤华身边,抬起手腕递过去:“是不是要吸血了?” 离光赤华侧目看向她,拉住那只手臂用力一扯,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看着就像宋灵朝靠在他怀里。 他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宋灵朝,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惩罚你了吗?记住,下次再敢逃跑,我就吸干你的血。” 说完,低头咬上她纤长的脖子。 随着血液的浇灌,离光赤华的发色渐渐变深,脸上的皮肤重新变得饱满起来,就连那双赤红的双眸也变亮了。 “简直是浪费本座时间。”梦魔不耐地说了一句,再次朝他们飞过去。 飞到一半,他突然察觉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气息,顿时停了下来。 他预感不好,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动弹不得。 “本王还未允许你离开。”离光赤华起身离开,收起獠牙,转身看向梦魔。 宋灵朝头晕腿软,失去支撑后差点摔倒在地,一旁的兰芳及时上前扶住她。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梦魔的声音染上了恐惧。 “你碰了本王的人,该死。”离光赤华淡淡道,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五指猛地收紧。 “啊——魔主……”梦魔惨叫一声,随后化作一阵黑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条锦帕从空中缓缓落下,离光赤华眸光一凛,飞身上前抓住,盯着帕上的柳条图案,眼底恨意涌动。 第11章 生病 缓了一会儿,宋灵朝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见离光赤华久久不动,过去推了他一把。 “喂,你怎么了?” 见他手里攥了张锦帕,疑惑去拿:“这是……” “无事,该走了。”离光赤华避开她的手,将锦帕收进袖子里。 “等一下!”宋灵朝想起什么,大叫一声,急忙拉住他。 “我刚才不小心把梦魔的珠子吃了,好像叫……叫凝气珠,他准备送给那个魔主的东西,我吃了不会有事吧?” 离光赤华甩开她的手,伸出食指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指尖红光闪动。 宋灵朝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后,离光赤华放下手,脸上情绪不明。 “怎么样?”她有些紧张地问。 离光赤华薄唇微动,顿了下,才开口:“吸收得很好。” “啊?”宋灵朝愣住了。 “你本就是纯阴之体,纯粹的魔气对你而言并无伤害。”离光赤华淡淡解释了一句,转身离开。 这大概就是福祸相依,可如果有选择,宋灵朝还是想当一个普通人。 从寺庙离开后,他们回到江城街上。 此时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没了梦魔的控制,江城百姓都恢复了意识,只是神态间还有些疲惫。 宋灵朝好奇地四处张望,收回视线时,走在前面的离光赤华已没了踪影,未留下只言片语。 一旁的兰芳说:“离光大人去城外等你了。” “走了更好,我们再逛逛。”宋灵朝主动上前挽住她,“对了,兰芳,你是怎么回事啊?那个梦魔为什么说你是‘灵’?” “灵就是人的三魂七魄,先前我的三魂被禁锢在尸身内,七魄却回了家中,在你送我回兰府后,我的三魂七魄聚集在一起,就成了灵。”兰芳说。 听了兰芳的解释,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吗?其他人能看见你吗?” 说话间,一个挎着竹篮的妇女径直从兰芳的身体间穿过。 兰芳摇了摇头,停下脚步:“一般人看不见我,宋姑娘,多亏了你我才能回家,如今我心愿已了,可以去转世了。” 宋灵朝愣了下,意识到她这是要告别。 “你要走了吗?” 兰芳点了点头,身体浮到空中,她笑着祝愿道:“宋姑娘,有缘再会,希望你未来的日子平安,喜乐,自由……” 她的身体渐渐消散,化作细碎的荧光飞向夜空。 宋灵朝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自由……她还要多久才能获得自由呢? 兰芳离开后,宋灵朝在夜市逛了一圈,她这辈子都没出过清平村,更没有逛过这样的夜市,对一切都很好奇。 期间她买了些干粮,看到有卖红枣的,也狠心买了一点。 如今每日都要掉血,她得抓紧补补。 路过成衣铺,宋灵朝忍着心痛进去买了一套玄色长袍。 这次逃跑失败还得罪了那只大僵尸,要想有好日子就要讨好他,否则往后若都像今夜这般吸血,她恐怕活不了多久。 东西都买完后,她的钱包也快空了,宋灵朝痛心疾首地离开了江城。 出城后,没走几步,就见离光赤华等在路边。 宋灵朝小跑过去,递上刚买的衣服,“这次是我不对,耽误了你的行程,这件衣服给你做赔偿。” “不必。”离光赤华没有接,只垂眸了了眼,冷淡道:“本王不穿这种次料做的衣服。” “次料?这可是我新买的成衣!”宋灵朝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服气地说:“这料子再次也比你这一身破衣服好吧?” “往后不必做这种杂事。”离光赤华不为所动,漠然离开。 “好,算我多管闲事,我回头拿去卖了。”宋灵朝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原地生了会儿闷气才跟上去。 “对了,我身上的银钱快用完了,下个城镇歇两天可以吗?我想去采草药换点钱。”宋灵朝并肩和他商量。 “我说了,不必做这种杂事,不要耽误我的行程,另外……”离光赤华侧目看向她,“往后日间你也不能离开。” “为什么?!”她大叫一声。 离光赤华没说话,宋灵朝追上去拉住他,急道:“是因为我这次逃跑吗?我以后不跑了行不行?你原谅我一次。” “松手。”离光赤华眉心微蹙。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宋灵朝眼神执拗。 离光赤华赤眸微闪,宋灵朝顿时觉得手心灼烫,不得不松手。 低头一看,手心都烫红了。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破罐子破摔道:“那你干脆把我杀了,反正我肯定会逃走,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和你这种僵尸待在一起!” 她懒得再伪装了,反正不管她如何示好,这只僵尸都不会放过他。 离光赤华脚步微顿,微微侧目,声音冰冷:“你可以试试。” 之后的半个月,宋灵朝一直在和离光赤华较量,尝试了各种逃跑方法,最后都被抓了回去,还穿过了两座城镇。 离光赤华乐在其中,没有束缚她的行动力,就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直到宋灵朝生病了,这段你追我赶的日子才暂时告一段落。 前一天她只是觉得头有点晕,翌日就彻底爬不起来了,开始上吐下泻。 最近几天他们都在路上,之前在江城准备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宋灵朝只能天天吃野味,找不到鱼肉,就只能吃野果。 大概是昨天吃错了野果。 眼看又要入城了,她却在山洞里躺了一天。 到了往日该动身的时候,离光赤华走到宋灵朝身边,就见她双手交叉抱着胳膊,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看起来很冷。 头上却满是汗水,濡湿的发丝凌乱地黏在她颈侧。 ‘“宋灵朝?”他推了推她,“该动身了。” 微潮的睫毛颤动几下,宋灵朝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从嗓子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冷……好冷……” 月光倾洒,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片刻后,离光赤华发出一声轻叹,俯身将她抱进怀里。 第12章 青阳城 好冷,好冷啊。 宋灵朝用力蜷缩着身体,可体内源源不断散发着寒意,整个身体像个冰窖一样。 突然间,一个狭窄却温暖的空间包裹住她的身体,渐渐驱散了体内的寒气,她下意识抱紧了热源。 “娘……” 离光赤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垂首在她耳边低语:“你若是撑不过来,本王今夜就吸干你的血。” 他擦了下她汗湿的脖颈,咬了上去。 宋灵朝疼得皱了下眉,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睁眼就见离光赤华的侧颜,愤愤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禽……兽……” 说完又闭上眼睛,身体渐渐变得轻盈,一点儿也不冷了。 翌日,宋灵朝被鸟叫声吵醒后,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发觉身体好了一半,只是还有点疲乏。 昨晚…… 她猛地坐起来,气势汹汹地瞪向在对面打坐的离光赤华,“我昨晚都病成那样了,你还吸我的血,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离光赤华未睁眼,淡淡反问:“你看本王是人么?” “你……”宋灵朝气结。 也对,僵尸能有什么人性,还好她命硬,挺过来了。 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好运了,她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没人性的禽兽! “今日你可以进城去买药。”离光赤华突然说。 宋灵朝微微瞪大凤目,狐疑道:“你会这么好心?不怕我跑了?” 离光赤华:“若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但是我告诉你,找到机会我还是会逃跑!”说完,生怕他反悔,宋灵朝立刻跑了出去。 山下就是城门,宋灵朝走近后抬头看了眼城门上的刻字。 ——青阳城 此城源于四大仙门之一的青阳派,几百年前,青阳派还没有入门要求,人人都可以入门学习修仙,很多人慕名前去。 可大部分人从少年修炼到中年,连金丹都未筑成,不得不下山给新的弟子腾地,又舍不得放弃,便住在山下继续修炼。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人迁入,这里逐渐发展成了城镇,现在城里还是有不少人修仙,加上仙门护佑,城中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常有人来找仙家办事,城门守卫一般不会看路引,宋灵朝顺利进去。 这里的街道比江城还要宽敞,到处都是叫卖声,小摊上卖什么的都有,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宋灵朝没有去药铺,她身上的钱根本不够买药,还不如留着买几张逃命符,这才是她这次进城的目的。 城中临河之地有诸多算命摊位,幢幡之上皆刻有其名号及所涉事务范围,宋灵朝看了一圈眼睛都花了。 这些小摊前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人,只有排在最后的那个小摊没人,连算命的人都没有。 不对……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算命摊桌子后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蓬乱的长发覆盖在脸上,看不清容貌。 在他头边,还趴着一只煤炭似的小黑狗。 宋灵朝刚准备离开,小黑狗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就见那躺着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在空中翻了半圈,稳稳落在板凳上,隔着摊桌一把抓住宋灵朝的手腕。 “姑娘,算命吗?” 宋灵朝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他的脸。灰蓝色的布条遮住了他的眼睛,嘴边长了圈粗糙卷曲的胡子,几乎看不清五官。 难怪摊位前一个人都没有。 “姑娘?”那人又喊了一声,声音透着一丝焦急。 “噢……好……”宋灵朝还是在摊位前坐下了,抬头看了眼他的幢幡。 上面写着‘无量道长’四个大字,另外还有几行小字,写明了他会算命、驱邪、保平安、转运以及牵姻缘。 见她坐下,张无量松了口气,热络地问:“姑娘是要算姻缘吗?” 摆摊半月,这姑娘是他第三位客人,此女印堂发黑,凤目含煞,面若白纸,一看就是大衰之相。 “不,我要驱邪。”宋灵朝说。 嚯,果然,来大生意了! “实不相瞒,驱邪正是在下的看家本领。”张无量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胡子,开始套取客人信息,“请问姑娘姓名?要驱的是什么邪?” 宋灵朝疑惑地蹙起眉,“做你们这行的不是什么都能算到吗?” 张无量愣了下,突然严肃道,“姑娘,若是毫无依据便能通晓天地那是在窥探天机,会遭天谴的,贫道这双眼睛便是下场。” 宋灵朝果然被他唬住,凤目微睁,歉疚道:“对不住,道长,是小女子冒昧了。” 随即认真回答他先前的问题:“道长可以叫我宋灵朝,我想请您给我几张可以避开僵尸的符纸。” “僵尸?”张无量皱了皱眉,“什么样的僵尸?” “会说话,会走路,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晚上还会对着月亮打坐。”宋灵朝说。 “赤眼僵尸?还会吸收日月精华!”张无量猛地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宋姑娘,你是在哪碰见的?后来是怎么逃走的?” 这僵尸至少是飞僵,寻常人碰见恐怕逃不了,前不久玉台山的玉隐仙师就为了抓一只飞僵受了重伤,闭关到现在还没出来。 “是在……”宋灵朝顿了下。 离光赤华虽吸了她很多血,可也救了她好几次,她也不想害他。 况且,还不知道这无量道长法力怎么样,若是引他去和离光赤华打上一架,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她只是想逃走,却不想背上谁的性命。 她补上方才的话:“是在梦里,我梦见有只红眼睛的僵尸要吸我的血,他还会说话,说不会放过我,夜夜都要来吸我的血。” “这样啊……”张无量的眉头顿时舒散开来,重新坐了回去,靠在椅子上说:“那我给你写个安神符吧?” 宋灵朝有点不太满意,“除了这个,有没有可以避开他的符咒啊?我是怕万一他真来找我呢?最好有能掩藏气息的那种符咒,什么妖魔鬼怪都找不见我。” 这样就算离开离光赤华,也不怕其他邪祟找上她了。 “有啊。”张无量勾起一边嘴角,“就是价格更贵一点。” “多贵啊?”宋灵朝试探地问了一句。 “这个数……”张无量伸出五根手指。 宋灵朝:“五文钱?” “是五两白银!” 第13章 隐息符 “多谢无量道长,我再去别家问问。”宋灵朝温婉地笑了笑,起身就走。 什么无量,无良才对! “等等!宋姑娘——”张无量跨过桌子一把拉住她,笑道:“凡事好商量嘛,你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咱们就再谈谈?” 宋灵朝蹙眉看着他,“可再谈我的钱也不够啊。” “没事。”张无量急道,“我再给你便宜点,三两白银怎么样?” “还是不够。”宋灵朝摇了摇头。 “一两白银,不能再低了。”张无量咬着牙道。 宋灵朝失落地叹了口气,“要不我还是走吧。” “行,你来说,你来说个价!”张无量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竟然也是个穷鬼。 “我只有一文钱。”宋灵朝说。 “一……一文钱?”张无量难以置信地伸出食指,笑着抖了下肩:“你分明可以直接问我要的,竟然还愿意给钱,贫道真是谢谢你了。” “可以直接要吗?”宋灵朝两眼放光。 张无量顿时黑了脸:“不可以。” 宋灵朝:“那……” “等着!”张无量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在桌上铺开一条黄纸,毛笔蘸上朱砂,提笔准备画符。 苍蝇腿也是肉啊。 “等一下。”一只素手突然压在纸上。 张无量有些愤怒地抬起头,“就一文钱,不能再少了!” “不是要讲价。”宋灵朝说,“我只是希望无量道长可以证明一下这符是真的有效,毕竟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张无量冷哼一声,“一文钱你还想办大事?” “一文钱又如何?”宋灵朝有些不服气地说,“俗话说花小钱,办大事!还请道长务必证明一下,否则这符我恐怕不能要。” 张无量深吸了口气,隐忍道:“好,我证明给你看,手拿开!” 宋灵朝这才挪开手。 一点红迹落在黄纸上,笔走龙蛇间,所有符号、文字和图案全部一气呵成。 转瞬间,一张符就画好了。 张无量抬袖拭了下汗,提起符纸展示给宋灵朝看,解释道:“这是‘驱魔符’,只要贴上它任何妖怪都不敢近身。” 宋灵朝点了点头,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符。 “你看这里……”张无量从桌底拎出来一个空笼子,见宋灵朝眼神疑惑,解释道:“这可不是空笼子,里面关了只小灵呢。” “哦!”宋灵朝凤眸微睁,一副惊吓的样子。 其实不久之前才见过。 “来,别说我骗你,你把这个通透镜戴上看看。”张无量又从桌上找出一个类似镜子的东西给她,竟然可以挂在耳朵上。 宋灵朝戴上通透镜后,往着笼子里看了看,果然看见里面有个面色惨白眼下乌青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六岁左右,两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正放光地盯着她。 “看见了吧?”张无量问。 “嗯。”宋灵朝点头说,“里面有个小男孩。” 不等她说完,张无量突然把手里的符贴在小男孩身上,“看见了就行,咱就把这符,往这儿一贴!” “啊——”小男孩惨叫一声倒在笼子里打滚,头顶冒出白烟,看起来极其痛苦。 “看见了吧?咱这符效果怎么样?”张无量一脸得意。 宋灵朝放下通透镜,不忍地蹙起眉,“可以了,无量道长,把符撕了吧。” “哟,还挺心善。”张无量意外地挑了下眉,不急不缓地撕掉符纸,“怎么样?宋姑娘,要不要多来几张?保证邪祟不能近身!” 想了下离光赤华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场面,宋灵朝觉得是挺解气的,就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要这个符。” “嘿!”张无量拍了下桌子,“你这丫头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要能隐藏我气息的符,只要能躲避妖魔邪祟就够了。”宋灵朝说。 “你早说啊。”张无量轻咳一声,小声嘀咕,“浪费我一张纸。” “那种符可以管多久?”宋灵朝问。 “呃……一个月左右吧。”张无量含糊道。 “一个月……”宋灵朝想了想,说:“那就来三张吧,三文钱。” 这样起码有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够去玉台山找江珩的尸首了吧? 张无量愣了下点头,“成交!” 符很快就画好了,宋灵朝把钱放在桌上,准备收起符就离开,从张无量手里拿符的时候,对方却不放手了。 “你干嘛?”宋灵朝立刻压住桌上的铜板。 “那个,你确定只是梦见僵尸是吧?”张无量不放心地看着她。 宋灵朝:“是啊,怎么了?” “无事。”张无量这才松了手,突然认真道:“宋姑娘,若是问题没有解决,或者变严重了,记得回来找我,我的摊位就在这儿不会走。” “能退钱?”宋灵朝问。 张无量神色诚恳:“能给你换一张。” 宋灵朝对他温婉地笑了笑,“放心吧,无量道长,要是符没用,我就把那只僵尸引到你这里来。” 说完,转身离开。 张无量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心中默念:罪过,罪过。 随即激动转身,抓起桌上的铜板就去隔壁街买了三个包子,回来后自己吃了一个,又拿了一个凑到小黑狗嘴边。 “给,煤炭,快吃。” 小黑狗从他手里叼走包子,三两下就吞了,然后盯着他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 “这个要等下,你虎子哥还没吃呢,今天这单全靠他。”张无量摸了摸煤炭的脑袋,转身去桌上点了三支香,将包子放在香前。 “虎子,吃饭了。” 他转身看向笼子里的小男孩,就见他手里拿着那个包子,却没有拿起来吃。 张无量奇怪道:“虎子,怎么还不吃啊?平日不是天天念叨着包子香吗?” 虎子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扔掉包子:“这个包子不香,刚才那个姐姐才香呢,看起来好好吃……” 张正量皱起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虎子,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姑娘体质是不是有问题?” “是啊。”虎子舔了舔嘴唇,眼睛闪闪发光,“她的阴气好浓郁哦!想吃!” 难道是纯阴之体?张无量表情僵硬。 完了,完了,他这次要害死人了。 第14章 金叶子 离开河边后,宋灵朝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费劲口舌才住上一间最次的厢房。 今夜她不回山洞,离光赤华肯定会来找他,若是这‘隐息符’有用,他在城里闻不见她的气息便会追出城去。 这样她的处境就更安全了。 只是…… 宋灵朝拎着钱袋抖了抖,一个铜板都倒不出来了。 “唉……”得想办法尽快赚点盘缠才行。 之前在清平村,她经常上山采药卖给同村的药贩,换来的钱勉强够生活。 可是据她今天的观察,许是全民修仙的原因,青阳城的百姓都很健康,城中连医馆都没有,她采了药恐怕也卖不出。 客栈人倒是挺多,不知道还缺不缺伙计,只是伙计的工钱不多,她不知道要做多久才能存够盘缠。 “赶紧砸门啊,还愣着干什么?若是我儿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定要让你们这破客栈付出代价!” “可……可我们老板不在,夫人您要不再等等……” “再等我儿子就死了!里面躺着的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你等得起,我等不起!好,你不砸是吧,我来砸……” 宋灵朝正思考着做什么营生,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吵闹声。 打开门,楼梯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她也站上去探头看了看。 就见一个穿进戴银的贵妇急躁地在厢房门前低头踱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店小二则紧张地跟在她后面。 转头差点撞上,她一把推开小二,哭吼道:“狗东西,你挡着我干什么?赶紧给我把门砸开啊!我儿还在里面呢!” 小二好声安慰道:“夫人,你冷静一点,门是被反锁的,里面也没什么声音,小公子或许是……” 贵妇瞪着他,双眼含泪道:“可我儿子中邪了,要是邪祟控制他伤害自己怎么办?” “好,你不砸门是吧,我就用头撞,等我撞死在这里,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我相公是湘城有名的酒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贵妇说着,一闭眼,一咬牙,就要冲过去。 “夫人,我可以帮你把门打开。”宋灵朝上前拉住她。 贵妇闻言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她的手,“太好了,小姑娘,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宋灵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温婉地笑了笑:“不客气。” “这位姑娘……”店小二欲上前阻拦。 “放心。”宋灵朝截断他的话,笑着道:“我不会弄坏门。” 不弄坏门怎么开?店小二心中好奇。 就见那姑娘走到门边,随手从头上取下一只发簪,插进门缝里搅了几下,紧紧反锁的门就开了。 听见身后的惊呼声,宋灵朝侧身让开,“夫人,门开了,您进去吧。” 小时候秦氏不准江珩来找她玩,外出干活时就会把他锁在家,宋灵朝因此特意去学了各种开锁的技巧。 贵妇立刻推门而入,见儿子躺在床上急忙扑了过去,哭喊道:“儿啊!你怎么又想不开了啊,没了你娘可怎么活啊!” 宋灵朝在门口看了一眼,那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穿着雪白的里衣躺在床上,脸色虽有些苍白,看着却不像是出事了。 果然,在贵妇的哭喊声中,少年渐渐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惺忪,视线先是落在贵妇身上,随即转向门口围观的众人,脸色渐渐变得通红,眼神羞窘又恼怒。 贵妇见他无事,顿时有些无措,“川儿你……你方才是在……” 少年一把推开贵妇,低吼道:“你又要干什么?连觉都不让我睡了么?我若是真死了,那也是被你逼死的!” 说完,也不管贵妇脸色如何,掀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包住。 “川儿,娘是担心你啊……”贵妇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想要触碰又不敢。 宋灵朝收回视线,关上了门,顺便驱散了其他人,“好了,大家都回房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人都散开后,她也准备回房,身后的门却再次被打开。 “等等,小姑娘……”那位贵妇追了出来。 宋灵朝应声回头,她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夫人还有何事?”她轻声问。 对上她的视线,贵妇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才哑声道:“方才多谢你了,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 贵妇递给她一片金叶子。 宋灵朝眼前一亮,极力克制着伸手去拿的冲动,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这……这不好吧,我也没做什么。” “给你,就拿着吧!”贵妇扯过她的手,强硬将金叶子塞入她手中。 宋灵朝紧紧抿着唇,生怕忍不住笑出来,那就太无礼了。 “那就谢过夫人好意了。”宋灵朝温婉地点了点头,随口关心一句:“不知您和令郎来青阳城是做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贵妇重重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 原来母子俩来青阳城也是找高人驱邪的,贵妇是湘城最大酒坊的老板娘李太太,中邪的则是她的儿子李川,少年因为中邪性情大变,还曾几次做过伤害自己的举动。 “听说青阳城的道士都会驱邪,我就想带川儿来看看。”李太太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儿以前是多么乖顺开朗的孩子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整日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爱跟人说话,动不动就发脾气,还动不动就伤害自己,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可宋灵朝年幼便于父母分离,虽成过一次婚却未生子,着实不懂与家人的相处之道,不知如何宽慰她。 只能生硬安慰一句:“李夫人,一切都会好的。” 或是看出她的尴尬,李夫人点了点头,擦干泪便与她告别回房了。 回房后,宋灵朝拿着金叶子倒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种好事都叫她撞上了,她才不是什么丧门星呢! 这下不但有钱了,她还想到了一个生财的好主意,要是运气好,接下来几个月的盘缠都有了! 夜间睡前,宋灵朝按照无量道长说的,在隐息符上滴了一滴血,放在胸口的位置,这样符纸便开始起效了。 许是兴奋,又许是紧张,她有些失眠,一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睡前还想着要是符文无效她明日要如何应对离光赤华。 翌日,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床上,宋灵朝缓缓睁开眼,见细小的尘埃在光下飞舞,出了一会儿神。 少顷,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下张望,翻看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连桌底和床底都蹲着看了一下。 离光赤华真的不在,符纸起效了?! 第15章 贫道知错了 前夜,离光赤华在天黑后隐了赤眸进城,循着宋灵朝的血气走到一家客栈前,本想进去将人抓走上路,一只剑突然横在他颈前。 “阁下为何私藏我师父的绣帕?!” 剑主人是个戴着白色面具穿着柳青色长袍的青年,手中握着一面绣帕,正是从离光赤华袖中掉落的。 离光赤华冷目横扫,那剑身顿时覆上一层冰霜,断裂成截掉落在地。 江玉行目眦尽裂,脸上满惊愤之色,一掌打过去,“狂徒,竟敢毁我寒玉剑,今日我岂能饶你!” 离光赤华闪身躲过,顺势在他肩上打了一掌,起身登上房檐向城外飞去。 肩膀传来剧痛,江玉行的表情有一瞬扭曲,他扶住脱骨的肩膀,愤恨瞪着离光赤华离开的方向,准备追上去。 他身后另一穿着青袍的男子上前拉住他,拧眉劝道:“江师弟,算了吧,那人恐非常人,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松手!方才是我轻敌了,有师父传授的缚灵阵,我定能抓住这狂徒。”江玉行冷冷看着他,“你也别忘了,临行前师尊特意叮嘱了,出来后一切听我的!” 温玉悯蹙眉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松了手。 “一群胆小怕事的废物!”江玉行嗤笑一声,飞身追了过去。 江玉行离开后,其他师弟上前,有些担心地问温玉悯:“师兄,江师弟不会出事吧,仙门大比过几天就要开始了,他要是在这时候出事,咱们回去怎么跟师尊交代啊?” 温玉悯冷哼一声,神情阴冷,“你方才没听他怎么说吗?咱们这位师弟啊,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灵修,能出什么事?况且他自诩是玉台山未来的掌门人呢,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 宋灵朝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客栈,出门正巧遇上昨夜那对母子。 昨夜她还不确定那符纸是否有效,如今确定符纸有效便可实施她的生财之道了。 “李夫人,这是要走了吗?”宋灵朝主动上前打招呼。 李夫人见是她,微笑着回应:“那倒不是,我们昨日才到青阳城,只是到得有些晚了,一个道长都未遇到,想着今儿早些带川儿去看看。” “你呢?要走了吗?”她看了眼宋灵朝身上的包袱,笑着打趣道:“你一个小姑娘来青阳城是来求姻缘的吧?” “还走不走啊?”一旁的少年不耐催促,他今日换了一身宝蓝色锦衣,衬得脸色更苍白了,两眼无神,神态焦灼,看着是有些不对劲。 “夫人,实不相瞒,我也是来驱邪的,为我自己驱邪。”宋灵朝说。 “你?”李夫人惊讶看着她。 宋灵朝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沾血的符纸,“多亏了青阳派的道长,给了我这张符纸。” “天哪!”李夫人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青阳派可不轻易给人办事,就是有钱也未必能请到,姑娘你是在哪里遇到的?” 就连一旁少年的眼珠也抬了抬。 “那道长曾在对付妖邪时受了重伤,才离开青阳派下山了,虽受了伤可道长的符纸还是很有效的。”宋灵朝半真半假地瞎编。 “只是不知今日那位道长还在不在,我可以带您和公子过去碰碰运气。” “那太好了,姑娘,你可真是我们母子俩的福星啊!”李夫人惊喜道。 宋灵朝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两个字称呼她。 不是丧门星,而是福星。 不管先前是怎么想的,这一刻她是真的希望能帮到这对母子。 一年一度的仙门大比就要开始了,今年举行的地点在青阳派,此次魁宝是青阳派的清心秘籍。 可笑的是,青阳派的老掌门才羽化不久,却无一人提出延后这次仙门大比。 青阳城作为各派仙门弟子的接待点,青阳派今日派了不少人来巡城。 这种时候,张无量本该藏起来,可他今日还是照常出摊了,只希望昨日那姑娘还能活着回来找他。 只要她能活着回来,他张无量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做个有良知的好道士,再也…… “无量道长!”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无量抬头看去,就见昨天那姑娘朝他的摊位走了过来。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低头在桌上看了看,试图找出一个可以遮挡的物件。 可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还是老老实实认错挨打吧! 来到摊前,宋灵朝欲引荐李夫人和李川,开口喊道:“无……” “贫道知错了!”张无量闭上眼,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李夫人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地上的道长,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宋灵朝。 “对啊,无量道长,你这是什么情况?”宋灵朝干笑两声,上前去扶张无量的胳膊,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就算我给你带了笔大生意来,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吧?” “什么大生意?”张无量迟疑道,“你不是……” “多亏了道长的符纸,我昨夜睡得好多了,这不就给你带生意来了吗?”宋灵朝拉了拉他,“无量道长,你赶紧起来给人家看看,一会儿我再跟你商量点事儿。” 张无量这下明白了,可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那符竟然有用?不可能啊,他明明…… 可人家生意都送到眼前来了,他现在才发现宋灵朝身边还有两人,看那两身行头就知道是有钱人。 那就……就先看看再说吧。 张无量轻咳一声,抖了抖衣袍,转头对两母子微微一笑,“说来二位可能不信,方才我是跪拜的是宋姑娘头上被我用符纸请来的护身神。” 李夫人恍然,眼神敬畏又惊奇地去看宋灵朝头顶。 “他老人家已经走了。”张无量微笑着说,“现在来说说您二位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哦,好……”李夫人连忙收回视线,将身边少年推到他面前:“大师,劳烦你看看我儿,他身体里是不是进了什么邪祟?自从去了学堂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夫人将之前给宋灵朝说的又说了一遍,李川垂眼盯着地上,一脸不情愿,却没有反抗。 “大师,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李夫人终于说完了,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张无量没急着回她,反而看向李川的方向,“你娘说你中邪了,你觉得呢?” 第16章 分钱 李川低着头,没有回答。 张无量对宋灵朝说:“宋姑娘,你先带李夫人离开一下吧,我单独给这位公子看看。” “好。”宋灵朝看向李夫人,“走吧,夫人,我陪你去街上逛逛。” “要不我、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李夫人有点不放心,目光迟疑地在少年和张无量身上来回打量。 张无量故作不快,叹了口气:“邪祟轻易出不来,自是需要一些特殊方法引导,您若实再不放心,就带令郎去别处看看吧。” “没、没不放心。”李夫人急忙摆了摆手,她心地看向儿子,“那川儿,娘先和宋姑娘出去逛逛,你好好听道长的话啊?” 李川还是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走吧,李夫人,无量道长会照顾好令郎的。”宋灵朝拉着依依不舍的李夫人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后,张无量拍了拍李川的肩膀,“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不想去书院?或许我可以帮你。” 李川惊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张无量轻笑一声,“你娘不是说了吗?本来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去了书院后就变了,问题肯定是出在书院里啊。” “那你不觉得我是中邪了吗?”李川问。 “中邪可不是你这样的。”张无量说,“你看起来身体状态是不好,不过自我意识很强烈,与其说是中邪,不如说是生病了,生的还是心病。” 听他这么说,李川顿时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 “现在可以说了吗?”张无量轻声问。 李川嘴唇蠕动了几下,艰难从嗓子里挤出颤抖的声音:“我……我不想去书院,我想酿酒,想卖酒,想像我爹一样做生意。” “你爹的酒一定卖得很好吧?我看你和你娘穿着打扮都不一般。”张无量认真听着,适时接了句话。 “嗯。”说起父亲和酒,少年眼中渐渐有了光彩,隐隐有些自豪地说:“我家是是湘城最大的酒商。” “那你的想法很好啊。”张无量笑着说,“将来接手你父亲的生意,继承湘城最大的酒商,你和你的家人都可以不愁吃穿。” 李川失落地摇了摇头,“可母亲说士农工商,士在前,商在末,她想要我走仕途,特意花了大价钱送我去了最好的书院。” “你无心读书,只想接管父亲的家业,便以自尽的方式来反抗?”张无量挑眉问。 “当然不是。”李川眼眶又红了,握着拳激动道:“就因为我是花钱进去的,那些绅士子弟都看不起我,说我和我父亲是逐利之徒,他们整日整日地欺辱我,就连夫子都看不起我,我讨厌书院!讨厌那些同窗!讨厌那里的一切!” “我每天都觉得身体好重,好累啊。”李川表情痛苦,泪水夺眶而出,“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或许死了就轻松了……” 听着他的抽噎声,张无量抬手给他抹了抹泪,“死确实是最简单的事,可你真的甘心这样结束你的一生吗?我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事,离开你讨厌的那个地方,可你还是要试着正面解决那些问题。” “真的可以吗?”李川抬头看他,脸上挂着泪水。 “当然。”张无量说,“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怎么配合?” 青阳城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没走多远李夫人就想回去了,宋灵朝硬是又拉着她在城里转了一圈。 在路上看见不少穿着统一的修士,问了路人才知道一年一次的仙门大比竟然要开始了,这次的举行地点就在青阳派。 太好了,若是仙门大比,玉台山肯定也会派人前来参加,那她就可以找玉台山的修士问江珩的下落了。 想着这些事,她有点走神,等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重新回到了河边。 好在无量道长并未再赶人。 张无量对李夫人交代道:“李夫人,令郎的邪我已经除了,只是公子与书院这种地方气场不合,很容易招来附近的邪祟,往后还是不去为好。” “这就好了?”李夫人急忙去看儿子,果然见他脸色好了许多,眼中也有了些许光彩。 “娘,我没事了。”李川扯了扯嘴角,态度的乖顺。 “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夫人登时激动得落泪了,转头对张无量道:“一切都听道长安排。” 张无量点了点头,“另外,公子身上还有残留的祟气,需以酒气去之,正巧夫人家经营着酒坊,回去可让公子多接触一下。” 一旁的李川偷偷去瞥母亲的脸色,神色有些紧张。 “这……”李夫人眼神狐疑起来,奇怪道:“酒气还有这功效吗?” “自然。”张无量信誓旦旦道,“稍后贫道再画几张符,回去放在公子枕边,公子定能早日痊愈。” 一听还要画符,李夫人这才信了,连忙点头应下:“好,一切都听无量道长的,大恩不言谢,妾身不胜感激,还不知道长对于此次施法,有何费用之需?” “咳。”张无量轻咳一声,摸了摸胡子,语气随意,“李公子与我也算有缘,且此邪祟也不算难对付,李夫人看着给吧。” “呃,这……”李夫人有些为难,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宋灵朝,低声问:“宋姑娘,你当时是怎么给的啊?” 宋灵朝和张无量对视一眼,随即纷纷移开视线。 “我当时将身上全部的家当都交给道长了,毕竟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命没了再多的钱也无福消受啊。”宋灵朝说。 张无量:“……” 李夫人觉得宋灵朝说的有道理,也不问她全部家当是多少,干脆也将全身家当交了出来,连身上首饰都取了下来,只留了点回去的赶路钱。 张无量画好符交给李夫人,最后只收了一半的钱财,首饰那些也退了回去,这才送走母子二人。 看着人走远了,宋灵朝将手掌摊到张无量面前,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张无量装傻看着她。 看着他脸上的蓝白布条,宋灵朝突然好奇道:“我早就想问了,无量道长你这眼睛好像不影响视物啊?” 张无量轻咳一声,偏了偏头,“那是因为贫道开了天眼。” “哦,这样啊……”宋灵朝手又伸了过去,笑着道:“我给道长介绍了这么大一单生意,不该分我一点吗?” 第17章 水牢 宋灵朝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这无量道长这么抠门,肯定不会轻易给她。 好在现在她知道了仙门大比的事,幸运的话找到玉台山的弟子问问,或许就能找到江珩尸骨的下落了。 等安葬了江珩,她就不着急赶路了,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只要不把出生时日告诉他人,应该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吧? “可以分你一半。”张无量说。 “什么?”宋灵朝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可以把这些钱分你一半。”张无量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开始数钱。 宋灵朝看着他数钱,直到拿到钱后,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无量道长,没想到你这么大方,为什么……” 为什么昨日要对她狮子大开口啊? “不要就还给贫道。”张无量没好气地说,作势要拿回来。 他才不是大方,只是怕这她以后发现那几张符纸没效会来找麻烦。 “要的,要的,多谢无量道长。”宋灵朝喜笑颜开,慌忙把钱放进包袱里。 拿了钱,她就准备离开了。 “宋姑娘准备去哪里?”张无量见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要去找人……”宋灵朝说,“对了,道长知道仙门大比吗?或者认识玉台山的人吗?” 无量道长毕竟是青阳城的人,肯定比自己了解仙门大比和各派的修士。 没想到对方却连连摆手,矢口否认,“不认识,不认识,既然无事你就快走吧。” “好吧,那就告辞了……”宋灵朝有点失落,准备离开,转身后再次顿住脚步。 不远处的桥上,一群穿着蓝袍的背着剑的修士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哪个仙门的修士吗?”宋灵朝惊喜地问了一句,身后却迟迟没有回应 回头一看,哪还有无量道长的身影啊? 宋灵朝掀开桌布,在桌子底下找到了他,奇怪道:“无量道长,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快走,快走,别问那么多。”张无量对她挥了挥手,急道:“你赶紧走,别跟其他人说你见过我!” 宋灵朝不明所以,还是放下了桌布离开了。 眼看那群修士走近,她主动走上前,准备问问玉台山的事,谁知她刚走近,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剑。 握剑的青年修士站在其他修士前面,应该是领头的。 可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拿剑抵着她?就算是仙门也不能这么嚣张跋扈吧? “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宋灵朝垂眸看着剑问。 拿剑的修士冷冷瞥她一眼,并未回答她,侧目对身后的其他修士命令道:“去把张无量那个叛徒抓过来!” “是。”他身后几个修士点头领命,跑到无量道长的小摊前,拔出剑将桌子围了起来,其中一位少年修士上前掀开桌布。 对里面低声道:“无量师兄,出来吧。” “明心……”张无量叹了口气,爬出桌子。 周围修士立刻上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反压制住他的手,带到还拿剑抵着宋灵朝脖子的青年修士面前。 “道玄师兄,人抓到了。” 宋灵朝完全不知道眼下是何情况,她看向张无量,“无量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又为什么要抓我?” 张无量也没回她的话,只是对被称为道玄师兄的那人说:“张道玄,放了她吧,她只是我的客人,与我并无关系。” 张道玄冷哼一声,“是不是客人,不是你说了算,都带走!” 悬在颈边的剑终于离开,宋灵朝刚想逃跑又被打晕了。 再次醒来,宋灵朝发现自己身处在水牢里,周围光线昏暗,空气寂静,只听得见细小的水流声。 手脚都被铁环锁住了,她只能扯开嗓子冲着外面大喊:“有人吗?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抓我?” “别喊了,没用的。”旁边突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谁?”宋灵朝吓了一跳,侧头看过去,隐约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水牢,但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张无量。”那道声音说。 这下宋灵朝听出来了,确实是无量道长的声音。 “无量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灵朝急道,“他们为什么抓你?抓你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抓了?” 张无量虚弱地喘了口气,解释道:“说来话长,他们是青阳派的修士,与我有些恩怨,从李夫人那里看到我画的符后,就问出了我的下落,又正巧看见你我在分钱,便认定你和我是一伙的。”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宋灵朝问。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张无量虚弱道:“他们说我偷了咳……偷了法空师尊的清心秘籍,那是此次仙门大比的魁宝。” 宋灵朝:“法空师尊?” “青阳派的掌门,前不久羽化了。”张无量说。 “那你到底拿没拿那个清心秘籍?”宋灵朝问。 “拿了……”张无量又咳了两声。 宋灵朝:“……” “无量道长,我知道你爱财,我也爱财,可是有些财咱们碰不得啊,你听我的,赶紧把那个秘籍交出去,咱们就能早日出去了。” “可我没偷……”张无量咳够了,补上方才的话。 “那……”宋灵朝欲言又止。 那人家门派的宝物怎么到你这个野道士手里了啊? 张无量知道她想说什么。 黑暗中,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因为那是师父亲手传给我的,我决不能让它落入其他门派手中。” “法空师尊是你师父?你真的是青阳派的修士?”宋灵朝有点惊讶。 空气陡然沉寂下来。 少顷,张无量嘶哑的声音才响起:“以前是,现在的我……不配。” 如今他没了金丹,丹田也毁了,连炁都聚不成,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废物!不配做青阳派的弟子,也不配做师父的徒弟。 宋灵朝顿了顿,接着前一个问题,“你说那本秘籍会落入其他门派是怎么回事?就算它是此次仙门大比的魁宝,也未必会落入其他门派吧?” “我不敢赌,况且……”张无量冷声道,“况且道玄这个叛徒,早就和玉台山的人串通好了,此次仙门大比的胜者只会是玉台山。” “怎会如此……”宋灵朝感叹了一句。 此事太过复杂,又牵扯众多,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解决的,她只想从这一团乱麻中扯出一条生路来。 “道长,你信我吗?” 第18章 乌羌 青阳城外,几束紫光照亮了夜空,与之对应的是地面上灵光浮动的法阵。 缚灵阵的轮廓是由紫色灵线牵引而成的六芒星,六个阵角由六种不同的奇异符文组成,每个符文都闪烁着银白色的光。 江玉行双目紧闭,立于法阵的正北位,两手在胸前快速翻飞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弧形结界包围了法阵,法阵中间,是衣袂飘摇的离光赤华,他神色清冷,双眸恢复了赤色,漠然的目光却丝毫未分给正在朝他收拢的灵线。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缚!”随着最后的咒音落下,江玉行猛地睁开双眼,凝着紫光的指尖直指阵眼。 忽然间,狂风大作,法阵加快了收拢的速度,锋利的灵线仿佛闪着寒光。 就在灵线靠近离光赤华时,却突然纷纷断开,整个法阵顿时分崩离析。 “怎么会……”江玉行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面具忽地裂开掉落在地,露出脸上从右眉角延至左边嘴角的长疤,胸口也传来一阵剧痛,张嘴呕出一口鲜血。 竟是遭法阵反噬了! 他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渍,单膝及地撑着身体,不甘地抬眼瞪向朝他走近的白发男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破了他的缚灵阵! 离光赤华走到江玉行身前,垂眸看向他,“你认识玉隐?” “我师尊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江玉行眉间凝着一层寒霜,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 “说!”离光赤华寒声命令,双眸闪起红光。 江玉行捂住脖子,脸色痛苦地倒在地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他的脖子,江玉行脸色涨得通红,在地上翻滚挣扎,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是……” 眼中红光渐渐暗下,离光赤华继续发问:“玉隐带回去的飞僵如何了?” 江玉行浑身瘫软,闭上眼睛喘了口气,冷硬回道:“那孽畜自然是关起来了,你若是遇上我师父,下场也是一样!” 离光赤华听后并未做声,只是眯了眯双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要私藏我师父的绣帕?”江玉行哑声问。 “回去问你师尊便知,告诉她,我会亲自找她讨回属于我的东西。”离光赤华说,声音像淬了寒冰。 又问了飞僵的关押之地后,离光赤华直接将人打晕便离开了。 天色渐亮,他只好先回山上,在山洞里等到天黑才重新下山,回到前夜未进的那间客栈门前。 可宋灵朝的血气竟消失了。 他去别处找了找,最后在河边发现了她残留的一丝血气。 凡人之躯不可能在一天内逃到他闻不到气血的地方,除非…… 宋灵朝又将血气藏起来了。 江玉行回到客栈时,用布遮着脸,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沙土和血迹,看着格外狼狈。 他本想直接回房间,却房门口遇见了刚巧开门出来的温玉悯。 瞧他这副样子,温玉悯愣了一下,上前关心道:“江师弟,怎么弄成这样了?” 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江玉行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不必幸灾乐祸,那白发邪祟就是师尊遇上也未必有胜算,若是你遇上……那便只能等着我们给你收尸了。” 温玉悯抿了抿唇,并未与他计较,“那师弟身体无碍吧?可还能参与三日后的仙门大比?反正那秘籍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师弟若是撑不住不如在客栈好好休息?” “我不去,难道要你这个连金丹都未筑成的去吗,那玉台山的脸面恐怕都要丢尽了!” 江玉行冷笑着嘲讽了一句,便推门进了房间,重重将门合上。 温玉悯盯着那扇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翳。 回到房间后,江玉行拿出传音符,符纸漂浮在空中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音。 “玉行,何事唤为师?” 江玉行姿态恭敬,回禀道:“师尊,昨日我遇见了一个修为极高的邪祟,不但震碎了徒儿的玉寒剑,还破了您传授于徒儿的缚灵阵。” “哦?这般厉害,那邪祟是何样貌?”玉隐语气却并未多有波动。 江玉行回忆了下,简短概括道:“白发,赤眸,长相极为俊美。” 传音符陷入了寂静。 “师尊?”江玉行试探地喊了一声。 “是尸魃。”玉隐的声音多了一丝沉肃,“他同你说了什么?” 竟然是尸魃,江玉行心下微惊,稳了稳心神才回道:“他问了那只飞僵的下落,徒儿给了他地牢的位置,他若想救那只飞僵,咱们可来个瓮中捉鳖。” 玉隐默了默说:“不必,趁着这段时间,你去调查一下他来青阳城的目的,随时和为师汇报情况,另外,仙门大比也要好好准备,务必拿到清心秘籍。” 江玉行对着传音符恭敬作揖,“徒儿谨遵师命,定不负师父所托!” “嗯。”玉隐淡淡应了一声,随口关心了一句:“你身上的伤势如何?别忘了服用蚀神丹。” 江玉行脸色微变,还是恭顺应道:“是。” 烧了传音符后,江玉行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对着手心倒出一粒红色药丸。 迟疑片刻,放入口中。 “呃……”丹药迅速起了作用,江玉行头疼欲裂,紧紧抱住头,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的疤痕愈加狰狞,痛苦地在床上翻滚,没过多久,汗水就浸湿了床被。 玉台山,寒云洞内,寒冰床散发着袅袅白气,一身青衣的玉隐盘腿坐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眸,露出冰蓝色的瞳孔。 她起身走到隔壁洞中,洞内有个水潭,水潭里用锁链吊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缚魂钩深深钉入他的琵琶骨,男人雪白的身体上布满血痕,脑袋软趴趴地垂下,蓬乱的长发遮着脸,看不清容貌。 玉隐踩在水面上,走到水潭中间,玉手勾起男子的下颌,露出他惨白清俊的脸。 “乌羌哥哥,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啊?” 男子挣开半只血糊住的眼睛,紫眸中是令人胆寒的恨意,粗哑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我一定会杀了你……” 玉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缓缓抚上他的琵琶骨,用力按住,媚眼如丝般黏在他脸上,嗔怪道:“乌羌哥哥,你现在的心可真狠呐,玉隐的伤才养好,你又要对我动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何况你的乌王还没有死,你这么想他,不如我将他绑来和你作伴,怎么样?” 乌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并未挣扎,听见她后半句时,却猛地挣扎起来,“你说什么?!” “这么激动啊?”玉隐突然上前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笑容妩媚,“别着急,他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第19章 相好的 水牢里暗无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甬道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宋灵朝抓住围杆看过去。 来人正是之前用剑抵着她脖子的张道玄,他手里握着一条鞭子,过来后一眼也未看她,径直走进张无量的水牢。 鞭子狠狠甩下,张无量闷哼了一声。 “说,秘籍到底藏在哪里了?!” 张无量发出一声轻笑,疲惫地喘息着:“我不说你又能怎样?如今我连丹田都没了,只剩下这副残破的身躯,随你折腾,或者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秘籍的下落了。” “好啊,想找死,我就成全你!”张道玄咬牙切齿地说,挥动鞭子又狠抽了他几下。 鞭子抽在皮肉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仙长,饶了他吧……”宋灵朝突然出声,语气不忍。 张道玄动作微顿,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张无量,哼笑一声,“对,我还差点忘了,你这儿还有个相好的。” “不、不是,我不是他……”宋灵朝欲解释。 张道玄未听她解释,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一下,宋灵朝水牢里的水位突然开始上涨。 他用鞭子在张无量脸上拍了拍,笑着道:“张无量,我现在是杀不了你,可我能杀了她!你以前不是天天念叨着‘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么?就忍心看着你这相好的为你去死?”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张无量低念着,漠然闭眼,“她今日若死了,便是她的命,你今日所作之恶,来日也会报于自身。” “好!好!”张道玄气笑了,“好个福祸无门,惟人自召,那你就好好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未几,水位就淹到了宋灵朝的脖子。 “仙长,我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饶了咕嘟……”宋灵朝仰着头放声大喊。 她话还未说完,水就淹到了嘴边,被迫吃了一口水。 “你知道?”张道玄眼神狐疑。 低头一看,张无量皱起了眉,瞧着是有几分紧张。 冷水不断灌进口鼻,还在上升,宋灵朝闭上了眼睛。 少顷,水位突然急速下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宋灵朝鼻腔和气管进了不少水,趴在地上用力呛咳。 张道玄走过来,用鞭子抬起她的下颌,“说吧,秘籍在哪儿?只要所言非虚,我就放了你。” “在咳……在一个山洞里。”宋灵朝眼尾滑下两行清泪,看着楚楚可怜,“仙长,我不想死,求你饶了我。” “宋姑娘!”张无量突然大喊了一声。 “闭嘴!”张道玄抽了一下栏杆,问宋灵朝:“你继续说,哪个山洞?” 宋灵朝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就、就在青阳城外,我不知那洞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可以带你过去……” “那你是如何知道张无量将秘籍藏在那处的?”张道玄并未轻易信她。 “我、我……”宋灵朝故作心虚地低下头,“我曾帮无量道长介绍了几单生意,可我觉得他分的钱还是太少了,就想跟踪他看看他有没有藏钱。” 张道玄大笑了起来,“好,我姑且信你,明日你便带我上山拿秘籍,记住,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是,仙长,小女子知道了。”宋灵朝声如蚊蚋。 张道玄离开后,水牢再次陷入了寂静。 须臾,张无量虚弱的声音响起:“宋姑娘,出去后你要怎么逃脱?”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宋灵朝说,“我会帮你拖延一点时间,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吧。” “谢谢……”张无量顿了顿,“还有抱歉。” 他说的是符纸无效的事,昨日宋灵朝与他商议对策时,他就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算了。”宋灵朝叹了口气,“都是为了生活嘛,你也不容易,况且钱你已经加倍还给我了,以后别骗人了就行,否则就像你方才说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师父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想你将来靠着坑蒙拐骗过一辈子。” 张无量许久没有再说话,就在宋灵朝快睡着时,才听他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快睡吧。”宋灵朝含糊应了一声。 翌日,宋灵朝是被冷醒的。 水牢温度太低了,昨日又打湿了衣服,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现在还是潮的。 “张无量?”宋灵朝对隔壁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有点担心,她最多是冷得睡不着,可张无量一身伤,泡在刺骨的冷水中,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张无量,你醒醒!”宋灵朝又喊了几声。 “这么关心他?要不把他也一起带走?”一道玩味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道玄从甬道走过来,手里握着一只蜡烛,烛影在他脸上跳动。 “这样自然更好。”宋灵朝看着他着急道,“仙长,无量道长看起来伤得很重,可以先帮他看看伤势吗?” 张道玄敛起笑,目光沉沉,“若不是为了秘籍我早就杀了这弑师判门的混账了,如今秘籍已有下落,我还管他生死做什么?” “可……”宋灵朝迟疑道,“可我也不是很确定秘籍一定在那个山洞里,仙长不如先留他一条命,一同前去,若是真的找到秘籍了,再杀了他也不迟。” “你在耍我?”张道玄眼神一瞬变得凌厉。 宋灵朝惶恐垂首,怯懦道:“小女子不敢,只是怕误了仙长大事,才实话实话。” 张道玄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哼一声,“你最好是不敢,要是敢耍花招,你的下场只会比张无量更惨,孰轻孰重,你可掂量好了。” 他离开后不久,有其他修士来给张无量喂药,才发现他已经晕过去多时了。 张无量服药醒来后,修士就将他们都带出了水牢,只是手上还捆着绳索,看着像麻绳,周身却闪着淡淡的光。 “这是锁灵绳,上面施了咒语,没有解咒是解不开的,越挣扎就捆得越紧。”张无量在一旁解释道。 天光之下,宋灵朝才发现他的蓝布和胡子都没了,清俊秀润的五官完整地展露出来。 只是他脸色苍白,双唇干裂布满血痂,看着有些脆弱。 “无量道长,你没事吧?”宋灵朝关心了一句。 不等张无量回答,张道玄就拿着鞭子过来了,那是一条通体发红的铁鞭,鞭体上布满倒刺。 “少说废话,带路!”铁鞭重重打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尘土飞扬。 第20章 仙长可认识江珩? 青阳派建立在三座相连的高山之上,巍峨入云,地势陡峭,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山间云雾缭绕,路上多滚石,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同行下山的一共有七人,只有宋灵朝走得有些吃力,好在最后还是安全下山了。 下了青阳派就是青阳城,宋灵朝说的那个山洞在城外的另一座山上,出城必须要经过城中主街。 街上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让宋灵朝有种死刑犯游街的错觉,她极力将头埋在胸口上,差点撞上前面突然停下的人。 “道玄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道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宋灵朝猛地抬起头。 张道玄身前站了个人,被他挡着只露出了一角青色衣袍。 “此二人私藏了我派宝物,正要前去收缴。”张道玄与那人客气地解释了一句。 “是何宝物?不会是……” 张道玄截断他的话,笑道:“放心,玉行兄,之前答应你的不会变。” “这便好,那就不打扰道玄兄办事了。”那人说着,似要离开。 宋灵朝急着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将将转身,她看见对方戴了一张白色面具。 许是听错了。 那人离开的脚步却突地顿住,片刻后又转过身来,面具下的黑眸直直望向她。 宋灵朝与之对视,那股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欲开口说话时,对方却又挪开了视线。 “道玄兄……”江玉行声线微颤,他顿了下,将那股颤意压了下去,才继续道:“我还有些事想要同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道玄愣了一下,微微蹙眉,却还是点头应了,“好,走吧,还请玉行兄长话短说。” “你们先带这二人出城,在城外等我。”他交代另外四位修士,随后跟江玉行进了临街的茶铺。 宋灵朝目送着两人消失的身影,被身后的修士推了一把才收回目光。 “你怎么了?”张道玄关心了一句。 宋灵朝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不答反问:“方才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看衣袍应该是玉台山的人,可我没见过,我之前一直同师父隐居在青阳山上,鲜少与其他门派弟子交流。”张无量说。 “玉台山……”宋灵朝眉心微凝,低声喃语:“那会是江珩吗?” 张无量见她并不想说,也不多问,只是提醒了一句:“别想了,先走吧。” 茶铺内,江玉行喝了两杯茶,却一字未言。 “玉行兄,你到底想问何事啊?若是不着急,我就先去办了事再来找你。”张道玄有些不耐道。 “稍安勿躁。”江玉行又抿了口茶,才开口道:“我是想问方才与你同行那女子是何身份?到底拿了你们什么东西?你们要如何处置她?” “问这些做什么?”张道玄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道玄兄回答我便是。”江玉行放下茶杯,声音微冷,“当初你同我要玉台山的秘药时,我也未追问过缘由吧?” 张道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僵笑道:“玉行兄所言即是,只是那姑娘是个外乡人,我也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只知她姓宋,要让她帮忙带路找我派的法器,只要东西找到了,就会把她放了,毕竟我们是仙门,不能滥杀无辜啊。” 江玉行沉吟片刻,突然说:“我同你们一起去。” “什么?”张道玄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同你们一起去找东西。”江玉行重复了一遍,一口喝完了杯里茶水。 “这是为何?”张道玄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 江玉行知道他们要找的是秘籍了?还是冲着那个宋姑娘去的? “不必多问,我不会过多干预你们门派之事,走吧。”江玉行起身往外走。 张道玄拧着眉锤了下桌子,还是跟了出去。 未等多久,宋灵朝便看见张道玄和那戴着面具的青袍男子一同走来。 “走吧。”张道玄说了一声。 宋灵朝和张无量走在最前面,中间是另外四位青阳派的修士,张道玄和江玉行跟在最后。 宋灵朝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视线只落在面具男身上,可对方始终避着她的视线。 张道玄发现后,故意靠近江玉行试探道:“玉行兄,那姑娘好像一直在看你,你们是不是认识,要不我把她牵到后面来?” “不必。”江玉行直接拒绝了,“就这样走吧。” 张道玄抬了抬眉,拿鞭子指着宋灵朝,呵斥道:“总往后看什么,老实带路!” 本以为宋灵朝会立刻收回视线,毕竟从这几次接触来看,这就是个胆小的普通女子。 没想到她会直接停下,向他提出要求:“仙长,我可否与你身旁的公子说两句话?” 张道玄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江玉行。 江玉行戴着面具,看不清情绪,也没有说话,想来是不愿意。 “说……”他刚想拒绝。 “可以。”江玉行说。 宋灵朝和张道玄换了一个位置。 一时无话,几人开始上山了,太阳也升到了正空,炙烤着大地,空气中热浪滚滚。 宋灵朝本想着如何开口,此时却突然走神想到了离光赤华。 她原本是想带这群人去山洞的,幸运的话,离光赤华还在山洞,或许可以帮她和张无量逃脱。 不幸的话,离光赤华走了,那她和张无量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就算离光赤华在山洞,恐怕对他也极其不利。 何况他已几日未吸血了,现下还不知道身体是何状况,若是成了干尸,还能救他们吗? “姑娘,你为何来青阳城?”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宋灵朝回过神来,语气迟疑道:“我……我来找人。” "找谁?"他问。 宋灵朝定了定神说:“亡夫。” 那人突然安静了。 “你是玉台山的修士吗?”宋灵朝主动发问。 迟疑片刻,那人点头:“是。” “那仙长可认识江珩?” 这次迟疑的时间变长了,长到宋灵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可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微哑。 “认识……” 第21章 入洞 宋灵朝微怔,“他在何处?” “死了。”江玉行说,“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说,他的尸骨……在何处?”宋灵朝加重了声音,侧目看向他。 江玉行撇开视线,垂着的手紧握成拳。 默了片刻,他才轻声道:“尸骨无存。” 宋灵朝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试炼时掉进了万兽洞,你不必再找了。”江玉行从怀中拿出一个手镯,“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想来是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宋灵朝垂眸接过,泪水从眼眶泻落,“好,多谢仙长告知,我不会再找了……” 手抬起又放下,江玉行喉结攒动,哑声道:“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宋灵朝忽地笑了,“不亏是玉台山的仙长,还真是热心肠啊,既然如此,不知仙长可否连我那同伴一起救了?” 她看了眼走在最面前的张无量。 江玉行握了握拳头,眉目深沉,声音冷了几分,“你同那人是何关系?” “仙长只需回我,救还是不救?”宋灵朝看着他问。 江玉行拧着眉,迟迟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宋灵朝收回视线,抬脚离开,走到前面和张道玄换回了位置。 张道玄回来后,见江玉行臭着一张脸,也未多言,免得自找没趣。 “放了那个姑娘。”江玉行突然说。 张道玄皱起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在东西找到之后,至于她旁边那个……” “杀了。”江玉行眉间凝着一层寒霜。 张道玄意外地挑了下眉,笑道:“正合我意。” 这里不像青阳山那般高,只是路有些狭窄,路边杂草丛生,几人衣袍上都沾染了不少草屑。 经过一番跋涉,一行人终于到了半山腰的林子里,也就是山洞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竖洞,上面铺了一层落叶当掩护,张道玄站在洞边往下看,一片漆黑,可见此洞不浅。 “你确定东西就在这下面?”他转头看向宋灵朝,“里面不会藏了什么陷阱吧?” 宋灵朝笑了笑,“道玄仙长若是害怕,可以让我下去探路。” “不可!”江玉行指着张无量说:“让他去,东西不是他藏的么?” 张无量冷笑一声,故意问他:“我为何要将藏起来的东西给你们?你可知张道玄要找的是何物?” “你不去也得去!来人!”张道玄突然大呵一声,指着张无量,“把他给我丢下去!” “是!”其他修士听命,上前架起张无量走到洞边,直接推了下去。 须臾,洞内传出一声闷响。 江玉行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张道玄一眼。 “现在轮到宋姑娘了,请吧。”张道玄给她解了手上的锁灵绳。 “下去后拿了秘籍就过来拉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看在江玉行的面子上,他特意要人给宋灵朝准备了一条绳子。 宋灵朝走过去系上绳子,看了一眼江玉行,见他朝自己走了两步又停下,冷笑一声,转身决然跳入洞中。 洞内,光线昏暗,宋灵朝下来后先扫视了一圈,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 不是离光赤华,而是张无量。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伤,她上前摸索了一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脏。 还好,还有一口气,不过要尽快就医,否则也有生命危险。 旁边有条甬道,宋灵朝走到道口,抬起手腕在墙边锋利的石头上划了一下,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和张无量身上的利器先前都被缴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放血,才可能引来离光赤华。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甬道内都没有动静,血渐渐凝固了,她只好狠心又划了一下。 “还没找到?”上面传来了张道玄不耐的喊声。 宋灵朝未回话,他们估计不知道下面还连通了甬道,才会将他们都丢进来。 她走到张无量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将人拍醒。 “呃……”张无量喉间发出声音,听着像醒了。 “能走吗?”宋灵朝低声问。 不等张无量回答,就将人扶了起来,往甬道走。 张无量意识清醒了点,尽量减少身体对她的压力,疑惑道:“我们要去哪儿?” “往里走看看。”宋灵朝说。 两人走进甬道,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着墙走。 道路逼仄,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还时不时会撞上。 “没事了,我自己走吧。”张无量放下了搭在宋灵朝肩上的手。 “行,那你自己小心脚下。”宋灵朝乐得清闲。 这张无量看着瘦弱,可到底是男子骨架,架着也不轻。 “嘭!” 张无量刚在她前面走了几步,突然摔倒了。 “怎么了?”宋灵朝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因为腿受伤了,准备过去扶他,结果脚下踢到一个东西,差点也摔了。 “什么东西?”她扶着墙站好,又用脚踢了踢。 障碍物完全拦住了去路。 忽地,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她脑中闪过,宋灵朝急忙顿下身摸索。 皱巴巴的树皮,枯草似的头发,是离光赤华! 只是成了一具干尸。 宋灵朝立刻将受伤的手放到他嘴边,挤压伤口确保血能流出来。 “啪嗒……”血珠砸在唇上的声音在甬道内被放大,血腥气也愈加浓厚。 “宋姑娘,你受伤了吗?”张无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没事。”宋灵朝紧紧注意着离光赤华的身体变化,“无量道长,你继续往前走,不用管我。” 张无量却不答应,爬起来后转身往回走,“是我害你陷入了陷阱,我怎么能把你丢下?” 察觉他在靠近,宋灵朝着急大喊:“你别过来!” 张无量脚下又踢到了什么,未听宋灵朝的,准备抬脚跨过,脚踝却突然被一双手抓住。 “怎么还没动静?”张道玄在洞口来回踱步。 江玉行也是眉头紧蹙地望着洞口。 “要不一起下去看看?”张道玄提议道。 江玉行:“现在不怕陷阱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张道玄没好气回怼了一句:“你方才不也没敢下去?” 江玉行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张道玄咂了咂嘴,不屑道:“你不去也罢,我就不信那个废物能设计出什么厉害的机关!” 第22章 你尝过饥饿的滋味吗? “宋姑娘,你抓我脚干什么?”张无量试着抬了抬脚,却根本抬不动。 宋灵朝:“……” 她要怎么告诉张无量,那不是她的手。 “我呃……”她刚想解释,脖子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两只大手紧紧按着她的肩。 “宋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张无量有些着急。 那只抓着他脚踝的手虽然松开了,可宋灵朝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太对劲。 "我、我没事……"宋灵朝极力控制着声音,“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就地解决一下,你往前面走点吧……” 她能感觉得出来,离光赤华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此时还是先支开张无量为好,否则道士碰上僵尸,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啊?那、那我先往前走,你慢慢来……”张无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即刻转身,慌得像已经看见宋灵朝在如厕了一般。 人走远后,宋灵朝也没有挣扎,默默承受着,毕竟要求人办事。 这僵尸吸够了,自然就会放了她。 可她开始头晕目眩的时候,离光赤华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够了……”宋灵朝推着他的肩膀,小声求饶:“离光赤华,够了,松开我吧?” 离光赤华暂时从她颈边退开,却没有松开她的肩膀,只是在她耳边低语:“我是不是说过,再敢逃跑就吸干你的血?” 阴冷的气息拂过宋灵朝的颈侧,附近的汗毛全部激得竖了起来。 话落,獠牙再次狠狠刺入她颈上的两个血窟窿,比前一次刺得还要深。 “该死,果然跑了!”张道玄站在道口,在墙上锤了一拳,急道:“玉行兄,他们肯定跑不远,我们得赶紧追上去!” 说着就进入了甬道,走了几步却发现江玉行没跟上来,只好退了出去。 “你怎么回事啊?”张道玄朝他走过去。 “别过来!”江玉行突然大吼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你去吧,我不去了。” 张道玄愣了下,离开时忍不住低声抱怨:“还真是反复无常,玉台上第一灵修也就这点胆子……” 江玉行并未在意他的话,他还站在方才落下来的地方,身体微微发抖。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灯笼似的眼睛在盯他,后背很快就被汗濡湿了,他想离开这里,两只脚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有千斤重。 “嘭!”甬道传来一声炸响,随后是张道玄的叫骂声。 洞穴摇摇晃晃,开始坍塌,张道玄扛着个人跑了回来。 “快走,洞要塌了!”张道玄催动灵力飞了出去。 江玉行神思被打乱,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紧随其后飞了出去。 刚在地面上站稳,就见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带着宋灵朝飞远了,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江玉行顿时脸色大变。 竟然是那只尸魃,他为何要带走灵朝? 日光打在眼皮上,宋灵朝缓缓睁开眼睛,见周围景色迅速变换,才意识到离光赤华正抱着自己在林间穿梭。 这只僵尸不但会飞,还不怕太阳! 可她失血过多,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天已经黑了,宋灵朝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抬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她竟是在一间房内,睡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只是…… 宋灵朝用力扯了扯手臂。 她两只手怎么都被锁起来了?还是被一条比她手腕还粗的铁链锁着的,另一头扣在头顶的床柱上。 难道她又被张道玄抓起来了?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被离光赤华带走的。 那只僵尸怎么会让她睡在房间里,还用铁链锁着她? 宋灵朝满脑子疑惑,却迟迟无人来给解答,只好再次打量起眼前的房间。 床上挂着紫色的纱帐,地上铺着她从未见过的绒布,黑得发亮的桌椅,以及绣着大片乌鸦的屏风,都彰显了房间主人的富贵。 没过多久,宋灵朝又睡了过去,后来是被饿醒的。 梦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睁开眼就见桌上摆满了菜肴,一个黑袍男子坐在旁边。她视线移过去时,正对上一双赤眸。 离光赤华! 他身上的衣袍还是之前的款式,却明显换了一套新的,袍布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光。 平日总是披散着的头发也梳起了一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矜贵的气质。 可惜再矜贵,也是个冷血的僵尸。 “离光赤华,你为什么要锁着我?”宋灵朝抬起手臂冷声质问他。 离光赤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锁着,你就跑不掉了。” “之前不是你亲口说的我可以逃跑试试吗?”宋灵朝不服气地说,“再说,我不是又回来了吗?你还吸了我那么多血,还不够吗?” 离光赤华侧眸看向她,“吾是说了你可以跑,但没说你跑了不会惩罚你,既然你自己回来了,就该做好受惩罚的准备。” “你尝过饥饿的滋味吗?”他神色冰冷地问。 宋灵朝当然尝过,父亲离开时给她留的钱并不多,没过多久,家里就一粒米都不剩了。 可那时候她还不懂赚钱,也不会赚钱,饿了就去别人家讨吃的,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赶走了,有的村民甚至会动手打她。 还有小孩儿会借此戏弄她,说一口牛粪,一口饭。 宋灵朝当然不肯,和那小孩打了一架就跑进了山里,最后借着山中野味果腹,还学会了摘草药换钱。 “你什么意思?”宋灵朝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离光赤华说:“你让本王饿了这么多天,吾自然也要你尝尝这种滋味。” 宋灵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可我已经让你吸了那么多血……” “所以本王也为你准备了一桌佳肴,等饿够了你,再喂给你吃,如何?”离光赤华嘴角含着一丝笑。 宋灵朝气得发抖,眼眶通红,大声道:“有本事你就把我饿死,到时候你也只能当一具干尸!离光赤华,我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第23章 喂饭 见她泪如雨下,离光赤华移开视线,缓缓道:“想要吃东西也可以,下面我说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不得隐瞒,可能做到?” 宋灵朝抹了抹眼睛,声音微哑:“我才不稀罕,不吃就不吃!” 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一声轻笑响起,宋灵朝不敢置信地看向离光赤华,“你还取笑我?” 震惊的情绪比气愤还多,毕竟这只僵尸之前从来没笑过,更别说取笑了。 在她看过来时,离光赤华已收敛了笑,挑眉问:“当真不吃?” 哭也哭过了,气也气过了,肚子还是饿的,宋灵朝有点犹豫。 骨气不是骨汤,不能果腹。 “你想问什么?”她有些别扭地问。 离光赤华眉头微抬,很满意她的识趣,“你和那群臭道士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们引过来?” “就这件事啊?”宋灵朝松了口气,这也不是特别难回答的问题。 她隐去了买隐息符的事,只说想赚点小钱,却被无辜牵连关进水牢。 然后从张无量口中得知了他和青阳派的恩怨,以及青阳派和玉台山之间的勾当,为了逃跑才带那群道士来山洞。 “事情就是这样,可以让我吃饭了吗?”宋灵朝咽着口水说。 “那本秘籍在那个道士身上?”离光赤华问。 宋灵朝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你到底让不让我吃饭,饭都要凉了。” “凉不了,本王还未问完。”离光赤华眉头轻蹙,甩了下袖子,桌上的菜又开始冒热气了,看着像刚出锅的一样。 宋灵朝都看呆了,“你这不会是障眼法吧?” “我想看看那本秘籍,你去给我拿过来。”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他师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连往日的师兄弟都不给,我怎么给你拿过来啊?再说,还有青阳派和玉台山的人……” “这是你的事。”离光赤华冷漠道,“我只要结果,如果你不想被绑在床上饿死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 宋灵朝忿忿不平地瞪着他,还是答应了,“行,不过你要先帮我把无量道长救出来,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或许会拿出秘籍。” 离光赤华点头,“可以。” “那现在能给我解开,让我吃饭了吧?”宋灵朝没好气地扯了扯手臂上的铁链子。 “给你解开,你又逃了怎么办?”离光赤华往空碗里夹了点菜,“今夜本王还要吸血,明日同你去救人。” “那我……”宋灵朝想问那自己怎么吃饭,就见离光赤华端着装了菜的小碗走过来。 她瞠目结舌,“你、你不会是要喂我吧?” “有何不可?”离光赤华在床边坐下,夹起一箸青菜送到她嘴边。 宋灵朝盯着裹了一层汤汁的菜,咽了口唾沫,犹豫了片刻,眼见汤池要滴落了,才抬头迎上去吃了。 嚼了几下就咽下去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汤汁,盯着他手里的碗,小声要求道:"我想吃肉……" 她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就是住客栈的时候,因为没钱也只敢点一些素菜。 离光赤华并未多言,给她夹了一块肥厚相间油润晶莹的五花肉。 她一口吃进嘴里,立即露出满足又惬意地表情,离光赤华看着,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加快了投食的速度。 “刚才那种肉,我还想吃。”宋灵朝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盯着他手里的碗,咽了口唾沫。 “一道菜只能吃一筷。”离光赤华说。 “为什么?那多浪费啊!” “规矩。”离光赤华说。 他手里的碗空了,脸上闪过一丝意犹未尽,却还是放下了筷子。 比他还意犹未尽的是宋灵朝,她根本没吃饱。 “怎么不喂了啊?” “规矩。”离光赤华起身准备离开。 宋灵朝一把抓住他衣袍,“等等,你这都什么破规矩,是你的规矩又不是我的规矩,你吸了我那么多血,我不多吃点怎么补得回来啊?人家杀猪还要先养膘呢,你不把我喂饱,我怎么给你供血啊?” 离光赤华犹豫了,不过这不是宋灵朝随意抓他衣服的理由。 “放手!”他眉头轻蹙,扯了扯衣服。 “不放!”宋灵朝说,“除非你让我吃饱。” 就见离光赤华的赤眸闪过一道光,手掌立刻传来一股灼烫,宋灵朝不得不松手,幽怨瞪着他。 “你就欺负我不会法术!” 离光赤华甩身离开,却没有出去,而是走到桌边,又往碗里夹了一些菜,重新回到床边。 “还有得吃啊?”宋灵朝的眼神顿时柔和了。 这碗吃了一半,她就有些饱了,为了降低离光赤华投食的速度,她开始没话找话。 “这到底是哪里啊?这些饭菜和你身上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我的。”离光赤说。 宋灵朝以为是他花钱买的,惊讶道:“你哪里来的钱?” 离光赤华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是我的宅子,衣服,食物,都是我的。” 又问了几句,宋灵朝才搞清楚。 原来离光赤华生前真的是王,陵寝有不少陪葬品,在成为僵尸后他也没有一直待在山里,而是拿着那些陪葬品到处买宅子,还做起了死人生意。 所谓死人生意,就是卖纸钱、卖花圈、卖棺材甚至是卖坟地。 不得不说,这僵尸还挺有生意头脑的,毕竟这事间到处都会死人,每天都会死人。 没过几年,他的生意就做大了,而且做得越来越大,现在全天下都有他的产业。 可宋灵朝就不明了。 她问:“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之前不换衣服,还跟着我一起吃野味。” “耽误行程。”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那现在就不耽误了?”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生怕离光赤华会立刻拖着她起来赶路。 “现在有更要的事要做。”离光赤华说,赤眸一瞬间变得冰寒。 见状,宋灵朝不再多问,无论是何事,她目前肯定是跑不了的。 青阳城,蓬莱客栈。 这里是青阳城最大客栈,也是此次仙门大比接待各门派修士的重要客舍,玉台山的修士们就居住在此处。 而此时,修士们都聚在一楼交流灵修术法,二楼的一间客房却门窗紧闭。 江玉行坐在桌前,目光如炬地看着对面,“你要找的到底是不是清心秘籍?” 第24章 抄本 “玉行兄此话是何意?我不是说了只是一件法器吗?”张道玄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 江玉行冷笑一声,“你若是不说,我也可以亲自去问张无量,刚好我这里也有他想知晓的事。” 杯里的水溢出来了,张道玄还维持着倒水的动作,语气微惊:“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他是张无量?”江玉行推开他的手臂,“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总有办法知道,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否则你这代掌门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还不好说。” 握着茶壶的手收紧了,张道玄坐回去,扯着嘴角笑了笑,“是,我要找的确实是清心秘籍,可我不是有意要骗玉行兄,只是……” “若是我不问,你是准备在仙门大比时给我假的秘籍吗?”江玉行冷声问。 “自然不会。”张道玄苦着脸说,“我就知道玉行兄你会误会当初才不敢说,想着尽快找到秘籍就没事了,谁知道那张无量宁死不给,这次还联合那宋……” 见江玉行脸色不好,他跳过那几个字说:"联合那女子耍了我们,眼下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江玉行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蠢!” “你——”张道玄敢怒不敢言,语气淡了下来,“那玉行兄有何高见啊?” “是人就会有软肋……”江玉行端起桌上溢满的茶水,反手泼在地上,“我不就是因为拿着你的软肋,才能让你堂堂青阳派的代掌门在我面前忍气吞声么?” 此话说得张道玄心里越加不痛快,可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张无量的弱点…… 青阳派,水牢。 又回到这个地方,张无量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凭青阳派的救命丹药吊着一口气。 夜间,水牢外响起了脚步声。 张无量一听就知道是谁,连头都未动。 “没用的,我绝不会告诉你秘籍的下落,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虚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张道玄这次却未被他激怒,冷笑道:“好师弟,你不是师父最喜欢的徒弟吗?他老人家都过来了,你也不起来看看?” 张无量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就见他单手抬着一个木匣子。 “这……是什么?”他心里似有所感,却不敢确认。 “咱们师父的骨灰盒啊,你不知道吗?”张道玄掂了掂手里的木匣子,突然想起什么,故作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我处理师父遗体的时候,你正因为弑师的罪名在天刑台受剖丹之罚呢。” 张无量紧紧盯着那个木匣子,浑身都在发抖,从牙关里挤出声音:“张道玄,你想干什么?” “完成你的心愿啊。”张道玄笑着问,“你不想看看师父最后一面吗?” “你这个畜生!”张无量目眦尽裂,朝他扑了过去,却被锁链紧紧拉住,只能发出嘶吼:“张道玄,师父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是个畜生!” 啪!张道玄挥鞭抽向他。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好心带师父来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骂我?你搞清楚,你才是弑师之人!” 他动作幅度有点大,单手抬着的骨灰盒差点掉下去。 张无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紧张地看着那个木匣子,声音有点崩溃,“道玄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师父他从未苛待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从未苛待?”张道玄笑了,眼神却异常阴冷。 “是,他从未苛待过我,因为他就从未正眼瞧过我,在他眼中我和这山里的野鹤也并无两样,凭什么?凭什么我比你先上山,先拜他为师,他眼中却只有你,只将秘籍传给你,连掌门之位都要留给你,你凭什么?!” “师父他……”张无量想解释。 师父不是没正眼瞧过他,还总是指点他练功,可张道玄太过要强,以为师父是觉得他什么都做不好,在故意找麻烦。 师父是给了自己清心秘籍,那是因为他不适合这本秘籍,并且给了他玄铁鹿皮打造的铁鞭,可他却觉得师父是在施舍他。 至于掌门之位,师父是要传给自己,那是因为青阳派的掌门上任后就永远不能再下山,师父怕张道玄不能适应。 可转念一想,这些话,无论是他还是师父都说过无数遍了,张道玄从未听进去过。 他问:“那你现在拿师父的骨灰是想做什么?逼我交出秘籍吗?” 张道玄冷哼一声:“你明白便好,也省得我多费口舌。” “好,我答应你,我把秘籍交给你,你好好安葬师父,不得再打扰他。”张无量没有犹豫。 “可以。”张道玄点头。 反正等拿到秘籍,留着张无量也没用了,到时候这老头的骨灰要怎么处理,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么? 见他迟迟不开口,张道玄不耐催促了一句:“说啊,秘籍在哪里?” “拿笔墨纸砚,还有烛台来。”张无量说。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张道玄眯了眯眼。 张无量平静道:“秘籍全在我脑子里,我得写下来。” “不可能,我亲眼见过那本秘籍,你又想耍我?”张道玄还是不信。 “那也是抄本,清心秘籍历代都是口口相传,师父为方便我背记才会记在册子上,等我记住后,师父就将抄本烧了。”张无量解释道。 张道玄鞭子指着他,“好,我最后再信你一次,若是再敢骗我,我就将这老头的骨灰拿去填粪坑!” “你敢!”张无量顿时激动起来,抬头狠狠瞪着他,“张道玄,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骂吧,你也只有现在还有机会骂我。”张道玄得意道,“等我拿到清心秘籍,整个青阳派就都是我的了!” 张道玄大笑着离开水牢,没过多久就派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以及烛台。 翌日,负责看守的人将张无量通宵写好的秘籍送去了青阳顶,张道玄正在那里练功。 收鞭,纳气。张道玄擦了擦汗,迫不及待从他手中拿过秘籍抄本,翻看了几页,并未觉得不妥。 他沉吟片刻,对手下吩咐道:“拿去再誊抄一份装订成册,然后处理一下,别让其他仙门看出来这是抄本。” “是!”看守领命,却未离开,迟疑道:“掌门,那罪徒要如何处置?” 张道玄眯了眯眼,沉吟片刻,道:“先关着。” 一旁陪他练功的张明心有些不解,“哥,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杀了张无量吗?” “杀了多没意思。”张道玄用丝帕细细擦拭铁鞭,眼神阴冷,“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亲眼看着我成为青阳派的掌门。” 第25章 救人 窗外夜色渐浓,屋内菜香四溢,今日的菜都是宋灵朝亲自点的。 有红枣排骨、爆炒猪肝、鸭血肥肠等,全是补血的菜。 见菜都上齐了,宋灵朝迫不及待地扯了扯铁链,对坐在桌边的离光赤华说:“吃完就要出发,可以先放了我吧?” 她可不想每天都被一只僵尸喂饭,容易消化不良。 离光赤华未动,看着桌上的菜蹙了蹙眉心,一副嫌弃的样子。 “这就是你想吃的?” “是啊,你那是什么表情?”宋灵朝趁机抱怨了一句,“要不是你天天吸我血,我也用不着吃这些。” 离光赤华撩起眼皮看过去,抬袖一挥,她手腕上的锁链就开了。 宋灵朝活动了一下手腕,就跑到桌前吃了起来,吃得投入又认真。 “好吃?”离光赤华突然问。 “你要不尝尝?”宋灵朝拿起多余的筷子递给他,眼睛却未离开饭碗。 “不必。” 宋灵朝放下筷子,感叹了一句:“你要是能让我天天点菜,我肯定赶都赶不走。” 离光赤华眼眸微动,起身离开房间:“吃完尽快出来。” 半个时辰后,宋灵朝挺着吃撑的肚子出了房间,才看到这宅子的部分样貌。 宅子很大,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穿过回廊可以看到那边有个池塘。 到处都挂着画有乌鸦图案的灯笼,灯火却并不明亮,只有一层昏黄的光晕,而且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整座宅子有些诡寂。 宋灵朝搓了搓胳膊,靠近离光赤华,小声问:“你这宅子怎么没人啊?” 离光赤华:“你不是人?” “除了你我之外的人啊,比如给我做菜和送菜的丫鬟。”宋灵朝说。 “就在你面前。”离光赤华朝视线落在不远处虚空的地方,“他们都在看着你,要看看吗?” “……”宋灵朝用力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不用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松手。”离光赤华语气危险。 “我……”宋灵朝想说出去再松,想起之前烫手的经历,还是悻悻松开了。 下一刻,离光赤华搂住了她的腰。 “你干嘛?”宋灵朝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 回答她的,是一股突然来临的超重感,她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手直接抱住了离光赤华的脖子。 “松手。”熟悉的命令语气。 宋灵朝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见四周空旷,脚下是一片灯火阑珊。 她飞起来了? 不对,是离光赤华带她飞起来了! 虽然前不久才感受过,可那时她因为失血过多,根本来不及感受,现在只觉得惊奇,嘴下意识张开,吃进去不少夜风。 “再不松手,本王就将你丢下去。”离光赤华威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知道了。”宋灵朝缓缓松了手,全身的重量都挂在离光赤华的手臂上。 飞起来还算稳当,她渐渐放松下来,问离光赤华:“之前赶路为什么不飞啊?” 离光赤华:“不想抱你。” “你……”宋灵朝脸色涨红,想问现在怎么想抱了,又觉得这么问不妥当,只好闭上嘴生闷气。 夜风微凉,月亮大得仿佛近在眼前,地面上的一切却变得像蚂蚁一样小。 可是当他们靠近青阳山时,在一座座大山面前,他们也变得藐小了。 夜色下的山影带着一种未知的压迫感,脚下又是万丈深崖,宋灵朝身体变得有些僵硬,闭上了眼睛。 好在没过多久,他们就落在了青阳山的栈道上,只是栈道也很窄,且没有护栏,左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右边是深渊。 再次站在这条栈道上,宋灵朝还是有点腿软,紧紧扶着左边的石壁。 “怎么停下来了?” “有结界。”离光赤华看着前面说。 难怪之前宋灵朝的血气会突然消失。 宋灵朝什么都看不到,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离光赤华凌空劈了一下,“结界开了,你进去。” “就我?”宋灵朝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你呢?” “我阴气太重,容易被发现。”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有些焦虑,“可……可我也打不过那些修士啊?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还有那个水牢……” “少废话,进去。”离光赤华指尖凝起红光点在她眉间,然后推了她一把。 宋灵朝后退了几步,只觉身体窜过一道寒意,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你干什么了?” 离光赤华淡淡道:"不必惊慌,只是激发了你先前误食的那些阴气,勉强可以对付下那些修士,早去早归,吾就在此处等你。" “对付?怎么对付?”宋灵朝抬起双手看了看,也没什么不同啊。 离光赤华眉尖蹙起,不耐道:“遇见危险你便知道了,还不快走?” 宋灵朝只好转身离开,一路上小心谨慎,极力避开夜巡的修士。 绕了几条路,终于找到了之前那个水牢,只是门口还有个看守。 宋灵朝躲在巨石后面,观察了片刻,捡起一颗石子用力砸过去,刚好砸中看守。 “谁?!”看守跑了过来。 她立刻离开原地,围着石头饶过去,跑向水牢入口。 “站住!” 看守还是发现她了,追了过来。 宋灵朝自然跑不过,很快就被看守抓住了手臂,她心里一慌,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推。 一道红光闪过。 “啊!”看守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最后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我推的?”宋灵朝瞪大双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来不及多想,她从入口跑了进去,穿过一条漆黑的甬道后,果然看见了熟悉的水牢,隐约可见其中一个水牢里吊了个人。 宋灵朝走过去,却被围杆拦住了。 她抬起右手,抿了抿唇,试着将力气都凝聚在手上,然后用力劈了过去。 一声轻响,围杆断了。 可里面的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宋灵朝走过去,推了推那人,“无量道长?张无量?”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谁……”张无量恢复了一点意识。 “是我,宋灵朝,你怎么伤成这样?算了,我还是先带你出去吧……” 她说着,抬起手,催动那股力量砍断铁链。 “等等!”张无量突然大喊。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铁链已经被斩断了。 “怎么了?”宋灵朝不明所以。 “铁链上有感应咒,一旦断了,张道玄就会有所察觉。” 第26章 活人说不了话,死人可以 宋灵朝眉头紧蹙,来不及多说,弯腰去扶他,“不管怎么样,先跑了再说,说不定他现在睡得正香,感应不到呢。” 张无量跟着她往外走,疑惑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些小把戏。”宋灵朝含糊道。 好不容易离开清平村,她不能再把自己特殊体质轻易告诉他人。 “宋姑娘,你不必瞒我。”张无量说,“我知道你是纯阴之体,只是奇怪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阴气,这东西虽对你无害,可还是少用为妙,以免堕入魔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救你。”宋灵朝没好气地说,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势,“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少说点话吧。” 张无量就闭嘴了。 外面的看守还晕着,宋灵朝心里有点害怕,怕自己杀人了,可现在时间紧迫,她连过去探鼻息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上还算顺利,再绕着山下一层栈道就能到她和离光赤华的汇合点。 宋灵朝放松了点,对张无量说:“我就说那个张道玄睡死了吧,现在还没有追来呢。” 张无量:“还是小心点为好……” 趁着这个机会,宋灵朝试探地问:“对了,你师父留给你的秘籍怎么样了?你是放在安全的地方吧?” 张无量没回话。 宋灵朝以为他是在防备自己,轻咳一声,欲解释:“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交给张道玄了。”张无量说。 “什么?!”宋灵朝大喊一声,停下脚步,急声质问:“你怎么能给张道玄呢?他不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吗?” 这下完了,离光赤华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耍他,回去可能会杀了张无量,再把自己锁起来。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张无量,“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张无量:“啊?我……小心!” 他猛地瞪大双眼,用力拉了宋灵朝一把。 宋灵朝回头,就见她原本站的地方多了个大窟窿,要不是张无量拉这一下,她现在恐怕已经掉下去了。 “啪!”张无量后背被铁鞭抽了一下,当即喷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无量道长!”宋灵朝想过去扶他,可张道玄的鞭子又甩了过来。 她试着凝聚那股力量到手心,不知道是阴气用完了,还是她注意力不够集中,迟迟凝聚不起。 眼看鞭子朝着面门过来,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去,却一下踩空了。 “啊——” 脚下是万丈深崖,宋灵朝紧紧闭上了眼睛,手在半空中挣扎。 突然,抓住了什么。 她睁开眼,又见到了离光赤华,当即收紧了手指。 离光赤华拎着她回到栈道上,正好落在张无量身边。 宋灵朝去查看张无量伤势。 还好,人只是晕过去了,不过气息非常微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虽然他已经把秘籍交出去了,可到底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伤,不能见死不救。 宋灵朝没有告诉离光赤华秘籍的事,决定等回去再说。 见宋灵朝身边多了个赤眸男人,张道玄没有贸然出手。 “人留下,我可放你们离开。” 离光赤华侧眸,对宋灵朝道:“先带他走。” “好。”宋灵朝没有犹豫,扶起张无量便离开,走得有些吃力。 “站住!”张道玄甩出鞭子。 离光赤华单手截住鞭条,用力一扯,鞭子就到了他手中,张道玄向前狼狈扑倒在地。 “你,还不是本王的对手。”离光赤华挥鞭反抽过去。 张道玄闪身躲开,却滚下了山崖。 垂眸看了一眼,离光赤华丢下鞭子,转身去追宋灵朝,刚拐个弯就追上了。 宋灵朝尴尬扯了扯嘴角,指着张无量,“死沉,还得你来。” 离光赤华:“……” 最后还是他一手一个将人拎回了府邸。 张无量一直昏迷不醒,离光赤华叫了年轻的大夫来看。 宋灵朝对大夫多看了几眼,只因这大夫穿着打扮有点古怪。 大夫肤色青白,发顶插了三支黑羽,额间刺了个青色图腾,身上穿着黑羽制成的长衣,是她从未见过的服饰。 “乌鹤,此人伤势如何?为何迟迟不醒?”离光赤华走到床边问。 乌鹤收起药箱,起身先对离光赤华行了个礼,才恭敬回道:“回王上,此人之前剖过丹损了根基,身上伤势严重,多亏了有丹药吊着一口气,微臣才有机会给他诊治,现下虽保住了性命,何时能醒来却未可知。” 离光赤华眉头紧蹙,“有什么药能让他先醒来?” 乌鹤面有愧色地跪下,“是微臣医术还不够精进,请王上责罚。” “回去吧。”离光赤华说。 乌鹤离开后,宋灵朝见离光赤华还站在床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离光赤华并未看她,只是问:“你可知道方才那大夫是什么人?” “你的人?” “死人。”离光赤华说。 宋灵朝:“……” 就不该问,不过这答案和她猜的差不多,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见她不说话了,离光赤华看着张无量的眼神越加冰冷,“活人说不了话,死人可以。” “等等!”宋灵朝挡在床前,急道:“离光赤华,你冷静一点,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那又如何?”赤眸泛着冰冷的光。 也对,她不能和僵尸谈人性。 宋灵朝冷静下来,皱眉对他说:“其实他已经把秘籍交给张道玄了。” “你耍我?”离光赤华冰冷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 “不是。”宋灵朝解释,“我也是救了他才知道,不过没关系,青阳派明天会召开仙门大比,魁宝就是秘籍,我可以去参加。” 离光赤华:“你?以什么身份?” “灵华派掌门,宋凌。”宋灵朝说,“仙门大比其实并没有规定只能四大仙门参加,只是以往无人敢去。” 离光赤华沉吟片刻,看着她说:“宋灵朝,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仙门大比刚好要举办三日。 “好。”宋灵朝点头。 不好也得好,毕竟关系了两条人命。 第27章 灵华派掌门 “好了,姑娘看看是否满意?”乌鹤手里拿着刻刀,往后退开半步。 宋灵朝睁开眼,望向对面的铜镜,里面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眼睛似乎没什么变化,眉骨和鼻子变高了,下嘴唇变厚了,面部轮廓变得锋利又硬挺,竟然连喉结都突出去了。 整个人英挺了不少,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 “好看!”宋灵朝两眼放光,由衷赞叹。 为了参加明日的仙门大比,她和离光赤华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最好找人给她准备两套男子的服饰。 没想到离光赤华会找来乌鹤给她易容,效果还这么好。 宋灵朝换上男子的服饰,拿起折扇走到屋外,看见离光赤华正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赏月。 她走过去,用折扇点他的肩头,笑得风流倜傥:“兄台可认识在下?” 离光赤华转身看见那张脸,怔了一瞬,淡淡赞赏道:“乌鹤的易容术一直不错。” “”我本来也有几分男子气概吧?”宋灵朝笑着说。 她还挺喜欢现在这个样貌的。 离光赤华并未回应,只是问:“你打算如何赢得仙门大比?” “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赢得了?”宋灵朝说。 离光赤华:“……” 见他眼神变得危险,宋灵朝立刻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离光赤华:“继续说。” “反正魁首已经定了,等玉台山的人赢了比赛,我再趁乱拿走秘籍岂不美哉,不过……”宋灵朝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宋灵朝笑道:“不过你能提供一点帮助,当然是最好的了,起码能让我自保。” 离光赤华抬脚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灵朝小声抱怨了一句:“小气。” 然而她回房不久后,离光赤华又过来了,还给了她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木雕。 这娃娃长得…… 宋灵朝一边打量手里的人形木雕,一边抬眼打量离光赤华。 太像了,简直是缩小版的离光赤华。 什么意思?给她一个他自己的木雕做什么?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离光赤华淡淡解释道:“这是若木傀儡,里面放了我一丝元神,对付一般修士和邪祟没问题,有任何情况也可以通过它告知于我,另外……” 他顿了顿,对宋灵朝说:“从今夜开始,你每日都要滴血喂养它,否则作用就会失效。” 宋灵朝:“……” 难怪长得一样,大的要吸她的血,小的也要吸她的血。 “知道了。”宋灵朝没好气地说,她有点困了,随手将若木傀儡放在枕边,开始赶人,“交代完了吧?” “滴血。”离光赤化看着若木傀儡说。 宋灵朝眼神幽怨,拿刀子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了若木傀儡上。 血液渗入木头,迅速消失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怎么回事?”她眨了眨眼睛。 “吸收了,再滴两次即可。”离光赤华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他的,宋灵朝又滴了两次,随即含住还在流血的手指。 一滴也不多给,一滴也不浪费。 她拿起木雕,准备放到一边,手里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发出软糯的声音。 “主人~” 宋灵朝一惊,下意识松开手。 “哎哟,摔死我了。”木雕喊了一声,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 “你、你会说话啊?”宋灵朝还没回过神来,紧紧盯着床上的小东西。 “是啊,主人,你赋予了我生命。”小木雕站了起来,跑到宋灵朝身边,费力爬到她大腿上躺下。 “主人好香呀~”木雕仰头看着她,雕刻而成的小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主人,可以给我赐名吗?” 看着那具与离光赤华形神相似的木雕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宋灵朝心里还是有点复杂的。 不过很快就只剩下愉悦了,她把小木雕捧到眼前,手指戳了戳它的脸,笑着道:“那就叫你小华吧?” 小木雕蹙起那对雕出来的长眉,可怜兮兮的,“不好听,主人,可以换一个吗?” “小木?” 小木雕摇头。 “点点?” “听起来像狗。”小木雕说。 没想到小木雕这么挑剔,宋灵朝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 脑子浮现出离光赤华那张脸,总是冷冰冰的,似乎很少笑,唯一几次,不是在嘲笑她,就是冷笑。 “笑笑,怎么样?”宋灵朝问。 “这个好,谢谢主人,笑笑一定会保护好主人的。”小木雕咧开嘴笑了。 “笑笑……” 离光赤华在房顶上打坐,听见宋灵朝的话,蹙起了眉头。 罢了,只是个傀儡。 翌日,宋灵朝差点睡过头,难得睡这么柔软的床,还没有锁链铐着,她几乎是一夜无眠。 在铜镜前坐下,镜中还是英挺的面貌,束发更衣后就是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 这个时间点,离光赤华不知道在哪里,她让笑笑传达一下就离开了宅子。 这宅子四周僻静,实际上离青阳城也不远,她走了几里路就到仙门大比的进山入口了,入口设置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阶下。 阶口有两个青阳派的小修士负责对来人的登记报道。 一眼望去,人群中只有三种服色。 分别是青阳派的蓝袍,玉台山的青袍,药神谷的黄衣,还有流云宗的白袍。 宋灵朝一身鸦青色暗纹长衣,走过去排在长龙后面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少修士指着他议论纷纷。 “这谁啊?” “是不是走错了?” “来捣乱的吧?” 宋灵朝充耳不闻,但很快就有两个青阳派的修士过来赶他,“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这不是仙门大比的入口吗?”宋灵朝不解道。 其中一个修士不耐道:“是又怎么了?这与你有何关系?” “我来参加啊。”宋灵朝说。 “你?”两个修士上上下下地扫视她,“你是哪个门派的?” 宋灵朝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灵华派掌门,宋凌。” “灵华派?你听过吗?”那修士问旁边的人。 另一个修士摇头,不耐道:“反正不是四大仙门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赶紧处理了,别误了正事。” 两人上前押住宋灵朝。 “等等!”宋灵朝闪身退开,抬起木剑挡在胸前,“我记得之前的仙门大比也有其他门派参与,为何我不能参加?” 第28章 内定魁首 书上曾记载过,几千年前,世间妖魔横行,那时不止有四大仙门,还有众多小门派,都会参加仙门大比。 “休要胡说八道!”两个修士并不知道千年前的规矩,只知道近百年来,只有四大仙门够资格参加仙门大比。 再次上前抓她。 宋灵朝一边闪躲,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听闻此次仙门大比已内定了玉台山的弟子为魁首,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你们不许外派参加,是怕我抢了魁首的风头吧?” “法空师尊突然羽化,青阳派立刻找了个代掌门主持仙门大比,又内定了玉台山的人为魁首,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此话一出,全场沸然,各派弟子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不会是真的吧?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确实有古怪,法空师尊不过百十来岁,身体无恙,怎会突然羽化?” “对了,我前几天就见玉台山第一灵修和青阳派的代掌门一起出过城门,看起来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要是真的,就太不公平了,耍我们玩吗?” 那两个青阳派的修士见状脸色难看,本想着把这疯子赶走便是了,却不想他会说出这种疯话,此时眼中都升起了凶意。 “你这疯子,休要胡言!”两人催动灵气,一起拔剑刺了过去。 宋灵朝紧紧握着若木傀儡化作的木剑上,准备随时发出攻击。 叮!几枚银针横飞过来,打掉了那两柄剑。 一位黄衣女子挡在宋灵朝身前,昂首看向那两位修士。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况且这位道友并未胡说,千年前确有其他门派参与仙门大比,你们如此着急不惜对他下杀招,莫不是真像他说的那般,魁首已经内定好了?” 青阳派那两位修士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自知不敌便收剑入鞘,向黄衣女子抱拳作揖,“还请鸢尾仙子见谅,我等只是怕这疯子胡言乱语,坏了四大仙门之间的情谊。” 鸢尾冷哼一声,“这位道友讲话条理清晰,逻辑通畅,哪里像在说疯话,你们如此做派倒像是心虚。” “这……”两位修士一脸为难。 这时,不远处又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皆是青袍,为首的是戴着白色面具的青年修士,正是江玉行。 见此僵持之景,他走近后凝眉问了一句:“何事拦路?” “见过玉行师兄。”两位修士再次作揖,将方才之事复述了一遍。 说到内定魁首时,特意抬眼看了看江玉行才继续说下去。 江玉行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色,他身后其他玉台山的修士脸色却不太好,都横眉竖目地瞪着宋灵朝。 有人冷声道:“果然是疯子,这种疯话也说得出来,就算我玉台山赢得魁首,那也是实至名归,何来内定一说?” “既然没有内定,为何不让我参与?”宋灵朝问。 江玉行身后的温玉悯轻笑一声,“能将两码事混为一谈,并引人自证,依我看,这位兄台绝非心智失常之人,反而有着过人的智慧。” 其他修士愣了下,紧跟着附和,“对啊,不让你参加仙门大比是历来的规矩,与魁首是否内定有何关系?” 宋灵朝咬死不松口,“哪里来的规矩?近百年只有你们四大仙门参与仙门大比,是因为其他门派不想参加,并没有哪条规定不准参加啊,若是此次仙门大比之后加上这条规定,下次我不来便是了,可此次我来都来了,你们却多番阻挠,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你这分明是在诡辩!”那修士怒声说。 鸢尾冷笑一声,“不占理说不过,就说人家是在诡辩,果真是玉台山一贯的做派,我倒觉得这位道友说得句句在理。” “堂堂药神谷的大小姐,竟然帮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莫不是你药神谷怕输给我们玉台山,故意找来此人捣乱的吧?”另一个玉台山的修士说。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以为我药神谷的人会同你们这群伪君子一样么?”鸢尾手中的银针闪着寒光。 “够了!”江玉行冷叱一声,不屑地扫了宋灵朝一眼,“不过是个废物,想参加便参加,若是死在比试台上,休要后悔。” 闻言,宋灵朝心里松了口气。 江玉行应该没认出她,可他的面具之下又是怎样一张脸呢?会不会是那个人? 听这意思,玉台山的人是同意这疯子参加比试了。 两个青阳派的修士对视一眼,恭敬道:“各位稍等,此事还需用传音符问一下代掌门和长老们的意思。” 两人离开片刻,须臾,回来说代掌门和长老们都同意了。 众修士议论纷纷,青阳派的人继续组织登记事宜,几位身份尊贵的修士不用排队,可以直接上山。 江玉行等人已经飞走了,先前帮了宋灵朝的鸢尾也准备离开。 “仙子,留步。”宋灵朝叫住她,上前抱拳致谢,“方才多谢仙子出手相救,在下宋凌,敢问仙子名号?” 方才若不是这姑娘相助,她恐怕也不能顺利进去。 鸢尾却全然换了一副面孔,语气冷傲道:“你不必同我套近乎,我只是看不惯玉台山那群伪君子罢了,不过方才江玉行有句话说对了,你这种连筑基都未修成的废物,上去只会死在比试台上,你最好想清楚了。” “咦?我听说打不过可以认输啊,不用死在台上吧?”宋灵朝一本正经地问。 鸢尾嘴角抽了抽,严厉道:“你要认输?此举只会给门派蒙羞,若是我派弟子做出此事,哪怕在比试台上活下来了,回去也要受罚,再逐出师门!” 宋灵朝却不在意地摆摆手,“无碍,无碍,我派只我一人,没那么多讲究。” “随你。”鸢尾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召出紫色灵蝶,坐上去离开。 看着她的大灵蝶,宋灵朝满眼羡慕,转而看向望不到尽头的长阶,叹了口气,“不会等我上去,仙门大比已经结束了吧?” “不会的,主人,笑笑也可以带你飞!”化做木剑的若木傀儡在她手中震了震。 “那太好了。”宋灵朝惊喜道。 等登记好后,她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抬起木剑兴奋道:“好了,笑笑,咱们可以上山了。” “好哦。” 笑笑话音刚落,剑便飞了出去,拖着宋灵朝飞向空中。 忽地,身体停在半空,飞不动了。 她回头一看,就见一背着剑的白袍男子,正抓着她的脚。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用这等邪物?” 第29章 白泽 男子五官端正,眼神刚毅,浑身正气,一身白衣出尘绝世,一看就是正派人士。 被他看着,宋灵朝莫名心虚,强装镇定道:“在下灵华派掌门宋凌,兄台,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儿哪有邪物啊?” 男子眉目轻拧,“我方才见你与这木剑说话,里面定是有剑灵,不是邪物是什么?” “是……”宋灵朝叹了口气,“兄台,可否先放开我的脚,我下来再同你解释?” 男子迟疑片刻,松开手,眼神戒备地盯着宋灵朝。 宋灵朝落回地面,将木剑递出去,“这不是什么邪物,也没有剑灵,而是上古神木,我只是用了点独门技巧让它能说话,平时可以和我做个伴,不信你看看?” 男子视线落在木剑上,并未接过,指尖凝起一点白光,扫过剑身。 没有异常,真的是他搞错了? “抱歉,是我冒昧了。”男子面露愧疚,收起灵气,颔首致歉,姿态清雅。 宋灵朝松了口气,还好她早有准备,搞清楚了若木的来历,还确认了离光赤华的元神不会被发现。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无碍,无碍,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多条朋友多条路,多结实一些人,对她此时的目的大有裨益。 男子双手抱拳,神色认真:“在下流云宗掌门太壹师尊座下首徒,白泽。” 嚯,一听来头就不小。 宋灵朝学他抱拳,热情寒暄:“白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乃我之幸事!” 事实上,她先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她只知道四大仙门,分别是擅长灵修的玉台山、擅长符修的青阳派,还有擅长药修的药神谷,以及擅长剑修的流云宗。 至于仙门内有哪些大人物,又或是青年楷模,就不甚清楚了。 毕竟,当初就是一个自称仙师的野道士用轻飘飘几句话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她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门并无好感。 “宋兄?”耳边传来男子的清润的声音。 宋灵朝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抱歉,白兄气质绝尘,惊为天人,看得我都走神了,你方才同我说了什么吗?” 白泽双目微睁,似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可否借宋兄的若木剑看看,我之前从未见过此等神木,方便的话,在下还想记录一下,拿回去给我师父瞧瞧……” 从小有不少人夸他,可还未有人用如此浮夸又直白的赞词。 “可以啊。”宋灵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爽快递出木剑。 以为他口中的记录,是指拿纸笔画下来,没想到白泽却从挂在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只有他手掌大,两面都是镜面,比寻常铜镜光滑通透,一面镜框镶着红宝石,一面镜框镶着黑水晶。 就见白泽举起镶着红宝石那一面,对着木剑全身探照。 “这是在做什么?”宋灵朝有点紧张。 不会发现离光赤华的元神了吧? 白泽很快将若木剑还回去,面色如常地对宋灵朝解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法器,叫回溯镜,一面可以留影记录,另一面可以帮人回溯过往。” “这么厉害?”宋灵朝盯着他手里的镜子。 要是有了这个镜子,就可以知道江玉行和江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吧? 白泽浅笑,“宋兄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借用。” “真的?”宋灵朝抬头看向他,眼里多了几分真诚,“白兄为人爽快,我也不跟你客气,上山后确实想借用一下,回溯过往有什么条件吗?” “只需将你想探寻之人的血泪,滴在镜面上,然后念出回溯的时间即可。”白泽说着,将回溯镜递给过去,“既然你有需要,就先拿着吧,比试结束后再还我。” 宋灵朝惊喜接过,“多谢白兄信任,我必定好好保管!” 白泽抬头看了看日光,“时间不早了,宋兄要是不介意,可与在下一同前往。” “好啊。”宋灵朝点头。 若木剑虽能拖她上去,可那姿势看着不太安全,中途要是手酸了,后果不堪想象。 白泽取下背后的剑,手上捏了个诀,那剑便变大了数倍,自动浮在空中。 他先飞了上去,转身对宋灵朝道:“上来吧,宋兄。” 宋灵朝看着这比她头还高的距离,挠了挠额角,“白兄,其实我们灵华派都习惯从地面起飞,比较稳妥。” 白泽愣了下,了然一笑。 “抱歉。”剑往下沉了沉,停在宋灵朝脚边。 她这才抬脚站上去,剑身晃了晃,差点又摔下去,扶着白泽的肩膀才站稳。 “可以抱着我的腰。”白泽说。 他并未看出宋灵朝是女子。 宋灵朝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肩膀就好,麻烦白兄了。” 白泽很擅长御剑飞行,飞上云端时,剑身就变得平稳了。 很快,两人就到了青阳派的比试台,一块面积宽阔的山顶上。 比试台四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零零散散分堆站着,一块石碣前站的人最多。 “那是什么?”宋灵朝问白泽。 剑缓缓停在草地上,白泽收起灵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是争锋碣,上面刻有此次仙门大比的比试类目、比试规则以及比试流程等内容,宋兄第一次来,可以先去了解一下。” 他话音刚落,一群和他一样穿着白袍的修士簇拥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大师兄,你终于来了,那猪妖怎么样了?” “是啊,大师兄,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大师兄,我听说这次大比内定了魁首,咱们还要参加吗?” 宋灵朝趁乱离开,走到石碣前,往里面挤了挤,才得以看清整块石碣。 那是一块十尺多高的巨石,笔画清晰的字体浮在石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宋灵朝仰着头,边看边念,然后让笑笑帮她记录。 “第一日两场比试,分别是灵力测试及心性测试,其中灵力测试分为灵气强度测试、灵气化形测试、以及灵气恢复测试三个流程……此次测试决定了未来两日的对手、队友的分配以及初始排名。” “……请各位修士严于律己,不要作弊,一经发现,将永远取消参与仙门大比的资格。”宋灵朝念完最后一句,调转视线重头看了看。 “你还真上来了?”耳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30章 灵力测试 宋灵朝转头,见在山下帮过自己的鸢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她笑了笑说:“重在参与嘛。” 鸢尾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说:“你还不如直接放弃灵力测试,反正也不会取消资格,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放弃测试的修士很多,你的名字不一定会排在最后,这样至少比测出来一点灵力都没有要体面。” 闻言,宋灵朝挑了挑眉,有点心动。 她倒不是怕丢脸,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反正她的目的不是赢得比试,而是在魁首拿到秘籍后,从他身上偷走秘籍。 “谢谢鸢尾仙子,我会好好考虑的。” 半个时辰后,青阳山响起了三道悠扬的钟声,众人都聚集到了比试台下。 台上高位坐了四个人,其中三位老者是青阳派的长老,还有一位是年轻的代掌门。 宋灵朝看见那张脸,心下微惊。 张道玄,他果然没死,只有额角有块包扎的痕迹。 也是,若是连代掌门都死了,今日这仙门大比恐怕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长老们和张道玄轮流上香,致辞。 最后由张道玄宣布:仙门大比正式开始。 愿意上去参与灵力测试的自动排队,宋灵朝看见江玉行一行人,还有鸢尾和白泽都排在最前面。 台上测试灵力的东西分别是一块石头,是用来测试灵力强度的,灵力会使石头变色,白、黄、蓝、绿、紫、红六种颜色,代表了六种灵力等级,强度依次递增。 还有一沓画了图的宣纸,抽到的人要使灵力化形成纸上的图案,用来考验修士对灵力的控制能力。 最后是一盆土,土里埋了一颗花种,需要修士对其输送灵力,直至花开,测试修士灵力的恢复速度。 第一个上去的是张道玄,他是青阳派的代掌门,作为同辈灵力最高的弟子也要代表门派参与比试。 他催动灵力在手心,然后将手放在石头上,原本白色的石头变成了紫色。 第二个流程,他抽到的图纸是一只狐狸,试了三次,最后一次勉强成型,却与图纸上的狐狸有点差别,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狗。 台下有人发出了哄笑声,张道玄脸色涨红,走到那盆土面前,再次催动灵力。 须臾,土里冒出了绿芽,绿芽迅速抽长成花藤铺满桌子,开出大片紫藤花。 听着台下的惊叹声,张道玄的眉目才舒展开,并且渐渐上扬,迎着长老们赞赏的目光回到了代掌门的位置。 接下来上台的是江玉行,他将灵气注入在白石中,石头立刻变成了红色。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不亏是仙门第一灵修!” “上一次出现红石好像还是他师父玉隐仙尊参加仙门大比的时候。”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江玉行下颌微抬,因为面具看不出情绪,宋灵朝却能从他这个动作中看出他的高傲与轻蔑。 他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然对那些赞叹不以为意。 到了那沓画纸面前,江玉行随手抽了一张,抽到了老虎图形。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就出现在了半空中,与图纸上的老虎长得一模一样,还朝台下的人发出一声狂吼。 狂风袭来,是老虎的口气。 台下的人顿时都被吓住了,脸色惊恐。 “这实力哪里还需要内定啊?我赌上全部家产,这次肯定是江玉行夺得魁首。” “我都不好意思上台了。” “哎,当初就该去玉台山修行……” 玉台山的修士大多是一脸自豪激动,好像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是自己,只有温玉悯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之前那盆花已经被人带了下去,现在这盆是新的,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花种。 江玉行催动灵气浇灌花种,绿芽很快也冒了出来,渐渐变成了树干,装土的盆都被根茎挤裂了,树枝上开满了火红的杜鹃花。 “太漂亮了!” “真壮观……” “这比起来,上一个跟玩儿似的。” 听见台下的讨论声,张道玄的脸色更黑了。 宋灵朝也不明白他是因为比不过江玉行而生气,还是因为内定了魁首,不能大显身手而生气。 享受完众人的追捧,江玉行才走下台。 下一个是鸢尾,宋灵朝在心中默默给她加油。 她的石头是蓝色的,灵力不强,但对药神谷的人来说,她已经够强了,毕竟他们药神谷的人是以药修成为四大仙门之一的,灵力这方面确实有些薄弱。 鸢尾抽到的化形图案是细雨般的银针,灵力化形对她来说有点难度,但是银针化雨很简单,所以她给台下进行了另一番表演。 台下其他修士还是很捧场地惊叹了几声,毕竟他们平时修炼或者疗伤都要依靠药神谷的丹药。 只有之前在山下与鸢尾发生过争执的玉台山修士发出嘲讽:“嘁,灵力不行,连耳朵也不行,比试内容是灵力化形……” 叮!化雨的银针全部朝他飞了过去,却在他的面门前被一道屏障拦了下来。 盯着距离不足一寸的银针,修士惊恐地瞪大双眼。 这要全部扎在自己身上,他恐怕就成马蜂窝了。 鸢尾愤恨地瞪着江玉行,手下还在催动灵力与之较量。 “鸢尾仙子,大家都等着呢,继续下一个测试吧,后面还有机会同玉台山的人较量。”张道玄当了回和事佬。 他倒是挺乐意看两人打起来的,只是青阳派作为主场方,不得不出来调和。 鸢尾冷哼一声,眼神不善地扫了那修士一眼,收回银针,继续下一门测试。 这算是她的强项,药神谷的修士灵力虽不强,恢复得却很快。 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土中,一棵比江玉行还要大的桂花树长了起来,空气中飘逸着浓郁的桂花香。 鸢尾这才满意下台。 争锋碣上的比试条例变成了名次排位,如今江玉行排在第一,张道玄第二,第三是鸢尾。 青阳派擅长符咒阵法,代掌门能有这个位次也不错了。 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灵气测试,宋灵朝本想去四处转转探下路,见下一位上台的是白泽,又停下了脚步。 第31章 探路 令人没想到的是,白泽的石头也变红了。 台下再次炸开锅。 “这是谁啊?好像没见过。” “流云宗的大弟子,人家低调着呢,不像有些人……” “这么一看,红石也不是那么稀有嘛,说不定一会儿我上去也是红石,哈哈哈!” “做你的春秋大梦!” 宋灵朝下意识去看江玉行的脸色,视线挪过去才反应过来,人家戴着面具呢,别说是脸色了,表情都看不到。 倒是他身后的玉台山的修士都沉着脸。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都是红石是因为最高阶就是红石,实际灵力还不一定谁高呢。” “对啊,还好后面还有两个测试……” “肯定比不上我们玉行师弟。” 流云宗的修士并未因为旁人的话显露出丝毫骄傲或者生气的情绪,只是关切地看着台上的大师兄。 白泽也是,毫不关心台下的讨论,姿态从容地走到化形图纸前,直接拿起最上面那张。 是夔龙的图案,难度系数极高。 一则,这种生物是上古神兽,未见过活物细节处很难完善。 二则,神兽灵气强劲,那种压迫感一般灵气恐怕很难达成。 “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怎么就他抽个这么难得了?不会真有什么内幕吧?” “可惜了,那么强的灵气。” 台下一片唏嘘,流云宗的修士眉头紧蹙,担心地看着大师兄。 白泽脸色未变,向虚空运起灵气,灵线细腻灵活,犹如拥有了生命,在虚空中渐渐勾勒出龙形。 在一点点细化中,画纸上原本图形模糊的夔空在空中栩栩如生,在众人头顶上盘旋。 白泽手掌往前推了一下,加强了灵力的输送强度,夔龙仰天喷出一条火蛇,紧接着,又吐出了一条水蛇。 冰火两蛇交织在一起,渐渐消失,夔龙向上直冲九霄,遨游云间。 台下寂然片刻,即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先前用全部身家赌江玉行会夺得魁首的修士再次发出豪赌:“前一条赌注不算,这次我赌上自己的命,白泽肯定是魁首。” 其他修士连声附和。 “没想到擅长剑修的流云宗会有灵气如此强悍的弟子。” “对对,白泽若不是魁首,这仙门大比肯定有内幕。” 也有不赞同的。 “话也能这么说吧,后面还有好几场比试呢,仙门大比比的是综合实力,又不只有灵力。” 宋灵朝再去看江玉行,见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虽还是隔着面具,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或者是紧张。 白泽还是认真又从容的样子,仿佛根本听不到台下的讨论声。 最后一门灵气恢复测试,白泽用灵气浇灌出了一棵玉兰树,玉兰花经历了花开,花落,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像下了一场秋日的雪。 不出所料,争锋碣上排名第一的位置换成了白泽的名字,先前的排名依次下挪。 见榜首灵气如此强劲,排队测试灵力的人少了一半,可也不少,宋灵朝没了兴趣,决定去探探路。 青阳山道路极多,常走的修了栈道,不常走的就是一条布满石子的小路,极其陡峭。 宋灵朝走的是小路,小路上几乎没有看守,有笑笑在她也不担心会摔下山崖。 只是笑笑好像不想理她了。 宋灵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起变回木雕的若木傀儡,蹙起眉问:“笑笑?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没有回应。 她叹了口气,将它放在脚边,故作伤感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拿着你也没用,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吧。” 话落,宋灵朝起身离开。 “不行!主人,你别丢下笑笑!”若木傀儡迈着小木腿追了过去。 宋灵朝回头一看,顿时心都化了。 这小东西竟然还会走路,太可爱了吧? 她重新将小东西放回手里,见它撇着嘴,摸着他的头哄道:“说吧,到底怎么了?问题要说出来才能解决,不准和离光赤华学那种不说话的坏毛病,知道吗?” 笑笑点了点头,声音还是透着委屈,“主人为什么不让笑笑带你飞?是觉得笑笑飞得不好吗?还有,为什么要随意把我给别人看?”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会因此生气。 宋灵朝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因为我不想笑笑太辛苦了啊,有便宜干嘛不占呢?随意把你给别人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笑笑愿意原谅主人吗?” “好啊,笑笑原谅主人了。”小木脑袋点点头,高兴地在宋灵朝手心打滚。 两人重归于好,继续探路。 青阳城深巷的宅子内,漆黑空旷的地下室中心横陈了一具扶桑木打造的棺椁。 赤眸在棺椁中亮起,离光赤华不悦地蹙起眉心。 这丝元神太吵闹了。 不知不觉中,宋灵朝走进了一片树林,外界的声音渐渐被隔绝。 这时,笑笑从她衣襟冒出脑袋,软声提醒道:“主人,这里阴气很重,要小心哦。” “你怎么不早说?”脚步猛地顿住,宋灵朝立即转身往回走。 可还是晚了一步,回去的路完全变了,她坚持往前走了一会儿,走着走着,眼前的路就变得越来越宽广了。 眨眼间,宋灵朝已站在一条宽广的街道上。 有点眼熟。 不远处,有个杵着拐杖的老婆婆摔倒了,哎哟哎哟地叫唤,路过的却没人去扶。 她过去扶起老人家,问:“婆婆,这是哪里啊?” 不等老婆婆回答,两人身后又响起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兰芳!” 第32章 真假难辨 宋灵朝猛地回头,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小跑过来,神色焦急。 “吓死我,老婆子,你怎么突然走丢了?”他抓着老婆婆的手臂上下打量。 “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个小姑娘。”老婆婆笑着对宋灵朝说,“这里是江城,姑娘啊,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顿便饭?” 兰芳?江城? 难怪这条街这么眼熟。 有之前在江城遇到梦魔的经历,宋灵朝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喊了喊笑笑,却没有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变了。 如果和江城一样这里是幻境,那这具身体就是虚幻的,或许可以用那时破除梦境的方法离开。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中了障眼法,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应该还在林子里,衣服也没有变,就不能贸然伤害自己。 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然而,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对老人已经走远了。 宋灵朝连忙跟上去,却没想到两个老人腿脚这么利索,她跟到一条宽巷里就跟丢了。 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宋灵朝左边是墙,右边就是一户人家的大门。 她刚准备离开巷子,门突然开了。 “回来了?我刚想去叫你吃饭呢,快进来吧,你爹今天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一位妇人扶着门,笑容柔和,白里透红的脸色看着非常健康。 “娘?”宋灵朝愣住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扫到她身上穿的绸布,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她娘从未穿过这种质地的衣服。 而且,她家怎么会在江城? “傻丫头,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呀!”妇人出来拉她。 宋灵朝退后半步,戒备地盯着她,“别过来,你不是我娘!” 有了上次梦境的经历,她生怕对方会突然提起什么利器来砍她。 妇人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她。 这时,门内又传来了脚步声,手里握着菜刀的中年男子站到妇人身后。 那张脸和宋父一模一样,身上却穿着质地上层的绸褂。 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宋灵朝又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到墙才不得不停下。 她一点点地往旁边挪,准备趁两人不注意时逃跑。 “这丫头怎么了?”中年男子偏头问妇人。 妇人摇了摇头,眼神茫然又担忧,蹙眉看向宋灵朝,细声安抚:“朝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过来告诉娘,好不好?” 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是啊,今天你生日,爹特意下厨做了好多你爱吃的,马上就做好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屋说?”中年男子也往外走了一步。 宋灵朝见他腰间围了一条麻布围裙,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妇人趁机扑过来抱住她。 “没事了,朝儿,不怕啊,娘抱着你。” 宋灵朝顿时全身僵住,后背被轻轻拍打着,身前是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 宋灵朝视线下移,见妇人抱着自己,脸上是正常的含着担忧的五官。 没有满脸的血,也没有刺向自己的利器。 妇人和中年男人一直在关心她,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跟着两人进去了。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宋母拉着她回了卧房,要给她换身衣服,路上一直在跟她讲话。 到了房间后,宋灵朝要自己换衣服,宋母就在屏风后面等她,她趁机整理了下脑中凌乱的信息。 宋父因为药材生意赚了点钱,一家人就搬到城里来了,还买了一座不小的宅子。 “……也不知道买到梨花酥没有,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宋母在屏风外说着什么,宋灵朝脑子乱得厉害,没听清楚。 换好衣服后,宋母直接带着她去了饭厅,圆桌上摆满了菜,只有中间还有个空位。 宋父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端着最后一盘红烧鱼过来,放在中间。 “好烫!”他放下鱼,一边用指尖揉搓耳垂,一边招呼母女俩,“菜都好了,快过来坐吧,朝儿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想到什么,他仰头笑了起来,“是怕爹没给你准备礼物吧?放心,礼物已经在房间了,回头你自己找找看。” “谢谢……爹。”宋灵朝声音有些不自然,她收回视线,和宋母一起坐下。 这真的是她爹吗?好像是的,她对父亲的期望就是这样的。 盘子里的鱼裹满了酱汁,光泽诱人,宋灵朝去夹,筷子却被打了一下。 宋父笑看着她,“再等等,小馋猫,你相公还没回来呢,知道你爱吃梨花稣,他从书院回来就去排队了……” 相公?宋灵朝疑惑地眯了眯眼睛,脸色有几分茫然。 “娘子,我回来了!我买到梨花稣了!”一道喜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宋灵朝扭头看去,就见拐角处走出一位穿着白衣的青年男子,手里提着牛皮纸包好的糕点,脚步飞快地走了过来。 江珩!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 宋灵朝觉得头有点疼,手撑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是真的,他们都是真的。 娘没死,爹没走,江珩也没有离开,他们一起住在江珩,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 “娘子,你怎么了?”江珩来到宋灵朝面前,躬身搂着她。 “没、没事,可能有点风寒。”宋灵朝起身坐好,对他扯了扯嘴角,“江珩,我没事了,你去坐吧。” 江珩愣了一下,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才在她身旁坐下,眼睛却一直关心地看着她。 饭桌上,他们都在给宋灵朝夹菜,眨眼的功夫,她碗里已经堆满了。 见她不动筷,江珩又拆了糕点,递到她嘴边,“先尝尝,趁热更好吃。” “谢谢。”宋灵朝接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确实好吃,香软可口,入口即化。 抬头,江珩还盯着她,眉心蹙了起来。 “怎么了?”她问。 江珩摇了摇头,对她笑了笑,“没事,一会儿回房再说。” 饭桌上,聊起过往,宋灵朝才知道秦氏早已因病去世。 成婚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江珩住进了宋家,在江城当教书先生,月钱不多,几乎全拿来给她买吃买穿了。 宋母握着她的手说:“灵朝,珩儿对你如何,我和你爹是看在眼里的,你平时也要多体恤他,别总是跟他闹脾气。” “对,药铺我早晚都要交给你们打理,刚好现在让珩儿过来提前熟悉一下。”宋父跟着附和。 宋灵朝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多问,都点头应下。 这顿饭吃了很久,宋灵朝看着他们,心里好像被填满了,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这里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妖魔鬼怪,没有生离死别。 多好啊! 天色暗了,宋灵朝和江珩一起回房间,他们成婚了,理应住在一起。 江珩打了盆水来,要帮她洗漱,宋灵朝下意识躲开了。 “娘子,你还气我辞了教书先生的活吗?”江珩拧眉看着她,“我只是想去药铺为岳父分担一些,他和岳母辛苦了半辈子,应该享福了。” 原来是这样。 宋灵朝笑了笑,“没有,我没有生气,我支持你。” “可你今日都不唤我相公了,还同我那般生分。”江珩语气听着有几分委屈。 “相、相……咳咳咳!”宋灵朝脸颊发烫,实在喊不出口,假咳掩饰。 “没事的。”江珩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头缓缓靠近她的唇,“朝儿……”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江珩动作微滞,宋灵朝趁机偏头看去。 门扉上有道高大的身影。 第33章 张嘴 “可能是爹,我过去看看。”宋灵朝推开江珩,走过去拉开门。 顿时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白发赤眸的离光赤华。 “你怎么……” “谁啊?不是岳父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灵朝猛地把门关上,门外的身影却没有消失。 江珩来到宋灵朝身边,看了眼门外的身影,皱起眉问:“是谁?” 宋灵朝强行镇定下来,扯着嘴角解释,“没、没谁……” “你先睡吧,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她推着江珩回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坐下,严肃道:“江珩,千万别出来,我不会有事的。” 江珩担忧地看着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半个时辰后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嗯。”宋灵朝心不在焉地应下,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她深吸一口,重新拉开门,一路扯着离光赤华离开了宋宅,在外面的巷口才停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宋灵朝拧眉看着他。 离光赤华也看着她,眸光浅淡,他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被林子里九尾狐的妖气迷住了。” “我知道……”宋灵朝说,语气渐渐变得坚定,“可我想呆在这里,只要我还在这里,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离光赤华眉心蹙起,眼神变得危险:“宋灵朝,你还没有完成本王要你做的事,吾不会让你留下。” “如果我非要留下呢?”宋灵朝眼神执拗地看着他。 “那本王只能将这些人都杀了,幻境自然就消失了,或者……”他赤眸微闪,“你想亲自动手?” “不!你……”宋灵朝眼中泛着泪光,声音微哑,“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因为你的血!否则还能因为什么?”离光赤华语气强硬又冷漠,“现在,就跟本王离开!” 为了家人的安危,哪怕他们都是假的,宋灵朝也别无选择。 “我可以跟你走,但我想先回去跟他们告个别。” 离光赤华蹙着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不解她为什么会对这些虚幻的人产生感情。 “不会耽误很久。”宋灵朝近乎哀求地说。 离光赤华终于松口:“早去早回。” “好!”宋灵朝立刻转身跑了回去。 巷子里只有淡淡的月光,看着她在黑暗中跑远的身影,离光赤华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宋灵朝推开卧房的门,江珩立刻迎了上来,仔细地打量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珩,我要走了。”宋灵朝声音微颤。 “走?去哪?”江珩眉心紧拧,眼中却是一片茫然,“是我们要搬家了吗?” “不是。”宋灵朝摇头,“我遇到一位大师,他说我天生慧根,要我跟他去修炼。” “不要去,娘子,你要抛下我吗?”江珩急切地抓住她的手。 宋灵朝有一瞬的恍惚,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抓着江珩的手挽留他。 “如果我不走,会给你们带来祸事的。”她挣开他的手。 “我不怕。”江珩眼神坚定,再次抓住她,“娘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不睡?”门口传来宋母的声音,她和宋父披着外衣,拿着蜡烛走了进来。 江珩像见到了救兵,拉着宋灵朝过去,对二老急声道:“灵朝说要离开,爹,娘,你们快劝劝她。” 宋父宋母和江珩的态度一样,不管宋灵朝怎么说都不准她独自离开。 就算要走,一家人也要一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担心离光赤华会等不及直接进来,宋灵朝推开他们跑了出去,他们却紧追其后。 “娘子!” “灵朝,你回来!” “姑娘,要走咱们一起走啊!” 出了宋宅,宋灵朝跑到巷口,拉着离光赤华继续向前跑。 几人一直跑到城门口时,宋父宋母以及江珩似乎被什么拦住了,只能站在原地含泪看着城外的宋灵朝。 看着城门在眼前一点点关上,泪水从眼角滑落,宋灵朝满眼不舍。 “都是假的。”离光赤华蹙起眉说。 “我知道。”宋灵朝收回视线,喃喃低语了一句,“可我的感受是真的,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离光赤华缓缓走近,背在身后的手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张嘴。” “什么?”宋灵朝愣了一下。 下一刻,离光赤华突然抬手捏住她的脸颊。 宋灵朝被迫张开嘴,垂眼见他手里握着一团黑气,意识到什么,用力挣扎起来。 “唔唔……” 可她根本不是这僵尸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黑气塞进自己的嘴里,最后全部吞下,身体才被放开。 宋灵朝弯腰掐住脖子,试图把东西吐出来,只吐出了一滩苦水。 “你……”她生气地抬起头,想骂两句。 眼前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树林杂草。 天地昼夜轮换,她又回到了青阳山的那片林子里。 “太好了,主人,你终于出来了,还好离光大人在我这里存了一丝元神,才能把你救出来。”笑笑从她衣襟处探出头。 “行了,我该回去了,你不要出来。”宋灵朝冷着脸说,一把将它按了回去。 她现在看见离光赤华那张脸就生气,怕忍不住会迁怒笑笑。 “哦……”笑笑声音有点失落,没再冒头。 宋灵朝失魂落魄地回到比试台,测试已经接近尾声。 争锋碣上,白泽的名字还稳稳地挂在争锋碣第一的位置上,后面三个名字也没有改变,第五名是温玉悯的名字,也是玉台山的修士。 排队的地方空无一人,张道玄站在台上,视线在台下一扫而过,“还有哪位修士要测试灵力吗?没有的话咱们就准备进行心性测试了。” “等等!”有个玉台山的修士突然喊了一声,“还有一个人要测试!” 张道玄微愣,“明玉兄,我记得你好像测过了。” 宋灵朝看过去,认出那是山下和鸢尾发生过争吵,方才鸢尾测试灵力时因为多嘴差点被她的银针刺成马蜂窝的那个修士。 “不是我。”贺明玉说。 突然抬剑指向宋灵朝。 “是他!” 第34章 幻林 宋灵朝愣住了。 又听贺明玉说:“他不是什么灵华派的掌门吗?在山下时还诬陷我们玉台山是内定的魁首,怕他抢了风头,真是笑话!嘴上说得那么厉害,怎么不敢来测试一下灵力?” 宋灵朝反应过来,淡定解释道:“我灵力确实不高,不必测试,可这不代表后面的比试我没有赢的可能。” “什么不高,是根本没有吧?”贺明玉讥笑两声,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废物,却非要来仙门大比,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不是什么妖魔伪装的?!”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了其他修士的戒心。 “要不还是测一下吧,不知名的小门派,真有可能是妖魔伪装的。” “是啊,近几百年还没有其他门派来过呢,万一出事了,都不知道事后找谁负责。” “还能找谁?谁放上来的找谁呗!” 青阳山的三位长老听了,也跟着警觉起来,给张道玄使了一个眼色。 张道玄当即会意,看向宋灵朝,“宋凌兄,还是来测一下吧?” 宋灵朝听那语气并未多少商量的意思,她若是不答应,现在恐怕就要被赶下山了,只得点头答应。 上台走到白石面前,她直接将手放上去,没有反应。 台下传来众人讥笑声。 “搞什么?催动灵力都不会,还是赶紧下去吧!” 宋灵朝抿了抿唇,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气沉三田,试着将体内的炁汇聚到手心……” 其他人似乎都没听见,她看向站在台下的白泽,对方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宋兄,不要紧张,这是传音咒,只有你能听见,你可以按照我说的,试着催动一下灵力。” 宋灵朝颔首,闭上眼,跟随他的引导去做,掌心渐渐有点发热。 台下响起惊呼声,她睁开眼,就见手下石头变成了黄色! “这不是有灵力?灵力强度虽然不高,但是没什么异常吧?” 贺明玉不敢置信地瞪着台上,“不可能!她在山下时明明就没有灵气!” “可能是人家隐藏起来了。” 别说是贺明玉,就是宋灵朝自己也震惊了。 她竟然真的有灵力? 难道是…… 她回想起不久前,离光赤华逼她吃了一团黑气。 可那种东西怎么会变成灵气呢? 还来不及多想,张道玄就催促她进行灵力化形的测试。 她完全不会,好在抽到的是火焰图纸,算是最简单的化形,在白泽的引导下,火焰勉强成型。 到了第三个测试,宋灵朝直接选择了放弃,这灵力若是九尾狐的妖气,用完就没有,她还是得省着点用。 有了前两个测试,足以说服众人要她留下,令她没想到是,经过这轮测试,‘宋凌’的名字在争锋碣上往前跳跃了一大段。 看着排名,鸢尾笑了出来,“贺明玉,看见没,人家的排名刚好在你之上呢,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真是太蠢了!” “你!”贺明玉脸色涨红,作势要冲上去,见周围没人拦住他,只好冷哼一声退回原地,“排名只是暂时的,后面的比试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好了,诸位。”张道玄适时在台上开口,“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尽快前往下一个测试点吧。” 在他的带领下,众人沿着栈道一起走去另一个测试点。 接下来的测试是心性测试,宋灵朝走在人群中,听其他修士讨论才知道测试点是一个叫‘幻林’的地方。 测试规则是分批进入幻林,因为里面有迷惑人心的东西,所以从林子里出来得越早的修士心性就越强,会综合灵力测试重新排名。 听到这个‘幻林’的作用,宋灵朝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瞥见一抹黄色的身影在靠近,她收敛了神色。 “诶,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鸢尾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宋灵朝故作惊吓,见是她又谦逊地笑了笑,“比不上鸢尾仙子。” “自然比不上我。”鸢尾扬着下巴说,“不过我很好奇,你在山下还一点灵气都没有,怎么到了山上就有了?” 想起方才台下的讨论,宋灵朝解释道:“在山下隐藏起来了。” “为什么?”鸢尾不解。 为了圆一个谎,她只好继续撒下一个谎:“独木难支,我一直想为灵华派找一些盟友,所以想隐藏实力,试探下各门派修士的品性。” 在离光赤华的鞭笞下,她现在说谎已经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或许是觉得这个理由过于荒诞,鸢尾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试探结果呢?” 宋灵朝说:“药神谷和流云宗可以结盟,青阳派和玉台山的人不可。” 鸢尾又笑了,“那我还挺期待你不隐藏实力的样子,如果能令我满意的话,我会考虑和你们灵华派结成盟友的。” “多谢鸢尾仙子,宋某定不会让仙子失望。”宋灵朝笑着颔首。 “对了!”鸢尾想到什么,凑近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你在山下说的,这次仙门大比已经内定了魁首的事,是真的吗?” 宋灵朝刚想回答她,就见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张道玄站在最前面讲话。 “到了,各位,这里就是幻林,一次可进去十位修士,按名次来。切记,超过一炷香还未出来的修士,将判定测试失败,为了各位的安全,会由本派弟子带出来。” 宋灵朝踮起脚去看,发现那所谓的‘幻林’果然是她方才来过的那片林子。 旁边传来一道轻笑。 “我才发现,你怎么这么矮?”鸢尾看着他打趣。 宋灵朝尴尬地笑了笑,“小时候吃不起饭,营养不良,鸢尾仙子,你在第一批吧?进去后一定要小心。” 看着他关切的样子,鸢尾有点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有什么好小心的,不就是九尾狐的幻术吗?本小姐很快就能出来。” 确实很快,不止她很快,一起进去的十个人,都是一起出来的。 众人都看傻眼了。 第一批修士中就有张道玄,他脸色不太好,走到三位长老低语了几句。 长老们齐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第35章 欲清泉 见张道玄迟迟不公开测试结果,周围其他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这次测试这么简单吗?竟然一起出来了。” 跟着第一批进去的修士古怪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性太强了,我觉得里面就是普通的树林啊。” “那肯定是这片幻林出问题了。” “看青阳派的人怎么说吧!” 张道玄和长老们商量一会儿,走到人群面前说:“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不知情的意外,幻林中的术法已经散了,一时找不到其他替代,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先取消这次心性测试……” 他话音未落,便有修士抗议。 “那怎么行?心性测试是每次仙门大比不可缺少的项目,人人都要参加,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是啊,不会是为了那个内定的魁首故意的吧?” “好歹曾是四大仙门之首,除了幻林就没其他测试方法了吗?”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看也是因为那个内定魁首,反正我不同意取消。” “对,我也不同意。” “我们都不同意,必须要进行心性测试!” 众人群情激奋,张道玄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还是鸢尾上前镇场子。 “各位稍安勿躁,我这里倒是有个东西可以进行心性测试,就是不知各位敢不敢用?青阳派又准不准许用?” 鸢尾从腰间的囊袋中取出了一个小葫芦。小葫芦在她手中渐渐增大,最后至少有一个脑袋那么大。 青阳派长老问:“这是何物?若是真能起到测试心性的效果,我青阳派定不会阻拦。” “这里面装的欲清泉。”鸢尾摇了摇葫芦,里面传来清泠泠的水声,“想必各位有所耳闻,欲清泉可以洗出人的邪欲,只要把手放进去,手主人的邪欲便会在水中化火焚烧那只手,邪欲越重火越大。” 闻言,众修士有点担心。 “那不是很危险吗?” “对啊,应该很疼吧?” “就是个测试,别到时候命都没有了!” 鸢尾嗤笑一声,鄙夷道:“如果连这点痛都怕,以后要怎么斩妖除魔,怎么修仙?还不如趁早离开!” “至于危险,我这里有特效药可以治疗灼伤,只要手不是灼烧成骨了,一夜即可痊愈,不会影响明日的比试。” “你们若实在害怕,那便算了,这心性测试也算测了个大概,你们这些人都是孬种!” 众人脸色难看,却敢怒不敢言,一是因为她的身份,二是因为她说的并无道理。 “我同意。”白泽突然出声。 “我也同意!”其他流云宗的弟子都跟着附和。 随后,众人都将视线聚集在排名第二的江玉行身上,他代表了玉台山的修士。 “无所谓。”江玉行淡淡道。 在他发话后,温玉悯开口道:“我也同意。” “玉悯师兄,怎么连你也……”贺明玉拉了他一把。 “看来你们玉台山也不全是缩头乌龟嘛!”鸢尾在一旁讥讽了一句。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贺明玉瞪向她。 鸢尾双手抱胸,斜晲他一眼:“谁不敢测试,我说的就是谁!” “测就测,谁怕谁?!” 玉台山的人也都同意了。 三大仙门都同意了,作为出场的青阳派也没理由不同意。 宋灵朝叹了口气,低声吐槽了一句:“怎么就没人问问灵华派的主意?” 其实问不问都一样,众修士都要测试,若只有她不同意,就太引人怀疑了。 葫芦里的欲清泉被倒入了铜盆中,那葫芦看着不大,里面的水却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为了给大家展示测试方法,鸢尾成了第一个测试者。 众人围成圈紧紧盯着中间,宋灵朝被挤到了前面,刚好能清晰地看清全貌。 鸢尾将素白的手放入水中,水质清澈,里面什么变化都没有,她额间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半柱香后,手从水里出来时,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像在热水里滚过一般,手指都还在抖。 鸢尾将手背在身后,对众人解释道:“每人浸半柱香即可,最后看手受伤的程度判定排名,若是时间未到便将手抽出,算作测试失败。” 众修士都咽了口唾沫。 有人小声道:“到底是装的还是演戏啊?怎么看着像下油锅?” “还好我排名靠后。” “都跑不掉,这是必测项目,不如早死早超生。” 有人轻蔑道:“不是我说,你们邪欲都这么重的吗?这有啥可怕的,无欲无求就没事了啊!” 其他修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鸢尾测试过后,就开始按照争锋碣的排名开始测试了,接下来是白泽。 白泽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伸入水中时也没有任何异常。 半柱香后,他的手甚至没有红。 “大师兄,感觉如何?”流云宗其他修士关心地问。 白泽回味了一下,笑着说:“起初有点痒,随后像是泡进温泉中,很舒适。” “真的假的?我有点怀疑他才是内定的魁首。” “你是不是傻,这泉水是药神谷的人提供的,人家为啥不帮自己门派,要帮流云宗啊?” “那谁知道呢?人心叵测。” 白泽回到人群中后,江玉行走了过去,他在铜盆边犹豫了片刻,才将手放进去。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先前并未任何异常的泉水竟冒起了白烟。 江玉行手臂一直在发抖,似乎随时都会将手抽出来,可直到半柱香燃尽,他也没将手抽出。 “可以了。”鸢尾皱眉道,“再泡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到时候我药神谷可不负责。” 他这才将手抽出,只见那只手血淋淋的,表皮蜷缩,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整只手臂都在大幅度地抖动。 “玉行师弟,你怎么样?”温玉悯上前扶住他,神色担忧。 “滚开!”江玉行声音像淬了冰,甩开他,径直离开。 众人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在他身后小声议论。 “这是恼羞成怒了啊?” “人家毕竟是第一灵修,恐怕没吃过这种瘪,觉得丢人了吧!” “也不知道他的邪欲是什么?能把手烧成那样,太可怕了吧!” 第36章 争执 江玉行离开后,就该轮到张道玄了。 宋灵朝亲眼所见,在众人都看着江玉行离开时,他咬破指尖在手心画了一道符。 果然,他将那只画了符的手伸进水里,水面没有任何异常。 手拿出来时也一点红都没有。 见众人惊叹的目光,张道玄难掩自得,“果然和白泽兄说的一样,入水时有些痒,后面却越泡越舒服了,若不是时间有限,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鸢尾哼笑道:“既然代掌门这么喜欢,不如测试结束后拿回房间洗个澡?” 张道玄嘴角抽了抽,并未与她计较,开始叫下一个人前来测试。后面测试的人多少都会觉得疼,叫唤声在林子里此起彼伏。 药神谷的人负责把特效药分给众人,上了药才勉强缓解了疼痛。 很快就轮到了宋灵朝,她将手放进水中,顿时有股灼痛感直冲大脑,咬牙忍过半柱香时,已是满头大汗。 有体内那股九尾狐的妖气护体,手并未出现伤口,只是有些红。 在一众抱着手痛得面目扭曲的修士中,她的情况还算好的了。 最后一名修士也测完后,争锋碣上的排名又有了变化,白泽还是稳居第一,江玉行却到了第五的位置,张道玄在第二,鸢尾还是第三。 宋灵朝因为只是手红,名次又往前跳了十多位。 夜色四合,张道玄宣布测试结果后,简单说了下明天的比试项目,随后便组织众人去青阳殿的偏殿用餐。 走在人群里,宋灵朝发现江玉行的手并未上药,还在滴血,其他同门劝他用药,他也无动于衷。 这对宋灵朝来说是个好机会,她不近不远地跟在身后。 进了偏殿,中间是一条大长桌,中间摆满了各色菜肴,名次越高的,位置越往前,面前的餐食自然也更好。 见江玉行准备落座,宋灵朝找准时机,突然大喊一声:“白泽兄!” 她快步冲过去,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了江玉行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血蹭上她的衣袖。 江玉行闷哼了一声,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啊!抱歉,抱歉!”宋灵朝故作惊慌,抓起衣袍一角准备去擦他的伤口。 手被江玉行抓住,那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手骨捏碎。 宋灵朝痛得吸了口气,拧眉解释道:“玉行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时,白泽走过来,握住江玉行的手腕,“玉行兄,他只是无心之失,何必如此计较,松手吧。” “放手!”江玉行冷叱一声,偏头看向他。 “好。”白泽声音平静,却未松手,“你先松开宋兄,有事好商量。” “放开我师弟!”贺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拔剑指向白泽。 流云宗的人见状,也纷纷拔剑相向。 原本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另外两个门派的人都在看热闹。 见状,张道玄出来说和:“各位要打可以,我青阳派有的是地方,但大家都累了一天,还是先吃了饭再打吧?” 无人动作,张道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准备再次劝说。 “流云宗,收剑!”白泽先他开口。 刷地一声,流云宗的弟子动作整齐划一地收剑入鞘。 “你也收了。”温玉悯拍了下贺明玉。 贺明玉不肯,“不行,他万一伤害玉行师弟怎么办?” “玉行自有分寸。”温玉悯说,“事情闹大了,只会给师尊丢脸。” 他特意加重了师尊两个字。 片刻后,贺明玉还未收剑,江玉行却松开了宋灵朝的手。 在他松手的瞬间,白泽也将手拿开了。 “别来找死!”江玉行对宋灵朝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偏殿。 “师弟,你不吃饭了吗?”贺明玉匆忙收起剑,瞪了宋灵朝一眼后,撞开她追出去。 宋灵朝被撞得晃了一下,白泽上前扶住她,关心道:“宋兄,你没事吧?” 宋灵朝摇头,作揖感激道,“方才多亏了白泽师兄,连累你了。” “无事。”白泽正色道:“你得罪了玉台山的人,在山上一定要小心行事,有事可来找我。” 宋灵朝:“好!” 这白泽兄当真是她见过最担得起‘仙长’二字的修士了。 “对了,你方才冲冲跑来寻我,是有何要事?”白泽问。 “哦……”宋灵朝愣了下说:“我是想来问白兄,那个回溯镜能不能再借我一天?” “当然可以。”白泽浅笑道,“下山前还我便是。” “好,谢谢。”宋灵朝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不还给你了吗?” 白泽笑着摇头,直白道:“你拿不走,我在镜子上下了咒,只要念咒镜子就会自动回来。” 宋灵朝嘴角抽了抽,“我明白了,多谢白泽兄解惑!”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对手。 告别白泽后,宋灵朝落座吃了几口菜,填饱肚子后就趁乱离开了。 吃饭前,张道玄就告知了他们各自在青阳山的临时住所。 宋灵朝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将脏衣服上带有血迹的袖子剪了下来,藏在枕头底下。 现在已经收集到了江玉行的血,只差他的泪,就能探明他到底是不是江珩了。 可她要怎么才能弄到他的泪水呢? 这时,一道细小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主人,笑笑可以说话了吗?” 宋灵朝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颗小木脑袋从衣襟探了出来。 “可以,出来吧。”想起白天的事,她歉疚道:“对不起啊,笑笑,白天我心情不好。” 笑笑跳到宋灵朝的腿上,声音重新活跃起来。 “没关系哒,主人,笑笑原谅你啦!” 宋灵朝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问:“笑笑,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哭出来吗?” “可以讲他的伤心事,还可以给他下毒,或者对着他的眼睛切洋葱……”笑笑说了一堆法子。 宋灵朝都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下毒比较靠谱,可是毒药要去哪里找呢? 她正思索着,笑笑突然紧张道:“主人,离光大人要跟你讲话。”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笑笑的声音陡然变了。 “宋灵朝,本王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第37章 讨药 宋灵朝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离光赤华的声音。 她回道:“还要再等两天,目前他们还没有对我起疑。” 离光赤华:“嗯。” 一阵静默后。 以为人走了,宋灵朝试探着开口:“笑笑?离光赤华?”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是离光赤华的声音。 宋灵朝低头一看,手在欲清泉泡过的红已经消退了,只有手腕有圈刺目的红痕,是江玉行方才留下的。 “比试的时太紧张自己捏的。”宋灵朝敷衍地解释了一句。 离光赤华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信没信。 “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只是回房换下衣服,一会儿还要去偏殿集合,去晚了可能会引起怀疑。”宋灵朝找了个理由,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却听离光赤华冷笑一声,“不是连饭都吃完了吗?还要集合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宋灵朝双眼瞪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她在山上的一举一动,离光赤华都能看到吧? 也对,这样就解释得通,她在幻林的时候,这僵尸怎么会赶过来了。 笑笑这个奸细! 离光赤华并未回她,沉声警告:“少做不相关的事,秘籍若是拿不回来,我会继续锁着你!” “知道了。”宋灵朝没好气地说。 少顷,离光赤华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笑笑软糯的声音。 “主人,我回来啦!” “好,回来得好。”宋灵朝勾起嘴角,拎住它的小胳膊提到眼前,“笑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离光赤华派来的奸细?” 主人笑得好可怕啊! 笑笑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软声道:“笑笑不是奸细!” “那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宋灵朝拎着它甩了两下。 “哎哟,好晕……”笑笑抱住小脑袋,皱眉委屈道:“那是因为离光大人的一丝元神在我体内,所以可以通过我看到主人的一举一动,笑笑也没办法呀……” 原来如此。 宋灵朝放下笑笑,起身准备离开,见它追上来,指着它严肃道:“你别跟着,听说青阳山有个药潭,可以洗去病气,我现在要去那里洗个澡,你就在房间乖乖等我,知道吗?” “好吧……”笑笑失落地垂下头。 离开房间后,宋灵朝去了另一个院子,是鸢尾居住的客舍,她人还没回来。 要想进院门,需要拿出对应的门牌,宋灵朝没有门牌只能在院门口等着。 客舍也是按照名次安排的,虽然都是单独空间,但是住宿条件和环境天差地别。?? 像鸢尾住的这个院子,风光旖旎,夜间可以赏月,清晨可观日出,还有一块坪地可练功,且因前十名只她一个女修士,这院里也只住了她一人。 男女不同住,白泽和江玉行等人住在另一个院子里,条件也相当不错。 反观宋灵朝住的那个院子,里面住了十多个人,因为背靠山林,太阳照不到,木头都有点发霉了。 等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宋灵朝侧目看去,来人正是鸢尾。 她几步迎上去,熟络道:“鸢尾仙子,终于等到你了。” “宋凌?”鸢尾停下脚步,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等我干什么?” “在下有事想找鸢尾仙子聊聊。”宋灵朝笑着说。 “那进去说吧。”鸢尾往前走了几步。 “不必了。”宋灵朝拉住她,“男女有别,在下不方便进去,前面有块坪地不错,咱们去哪里赏月如何?” 鸢尾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了。 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路边杂草丛生,到了坪地视野却豁然开阔,只有一轮珠月高悬夜空。 冷风习习,明月皎皎,两人一时无话。 仰头看了会儿,鸢尾忍不住转头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向来不喜这文人骚客才会做的闲事,有这功夫不如去炼药。 没想到她会先开口,宋灵朝笑了笑说:“鸢尾仙子是个爽快人,我来是想找鸢尾仙子讨个药。” 鸢尾拧眉:“你受伤了?” “没有。”宋灵朝说,“我是想讨一味毒药。” “毒药?”鸢尾眉心未平,半眯起眼睛,“你想毒谁?” “江玉行。” 鸢尾愣了下,轻笑一声。 “虽然我也挺讨厌那个人的,可他灵力修为都在你之上,恐怕你还没毒死他,自己就先死在他手里了。” “我没想杀了他。”宋灵朝说,“只是想戏弄他一下。” “什么?戏弄他?”鸢尾以为听错了。 宋灵朝轻叹了口气,直接道:“我想找你要可以催泪的毒药,不用致命,能让他哭得停不下来就行。” 鸢尾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你说实话,你和那姓江的到底有什么恩怨?” “恩怨谈不上,只是有点小矛盾。”宋灵朝张口就编了个故事。 “先前我只是个小镇里的野修士,靠着帮人算命安坟勉强养活自己,却撞上他来镇上办事,砸了我的摊子不说,还说我是无名无派的骗子,不准百姓们找我,彻底断了我的活路,更气人的是,我去玉台山找他师尊评理,他竟装不认识我,像赶叫花子一样把我给赶走了!” 宋灵朝说得义愤填膺,“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江玉行后悔,哪怕不能杀了他,也要看看他最狼狈的样子!” 鸢尾嘴角抽了抽,“所以……你想看他哭?” “是啊!”宋灵朝一本正经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嘛,让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就是最侮辱他的方式!” “似乎……有点道理。” 鸢尾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从袖口拿出两包药粉,一个是红纸包,一个是白纸包。 “记住,红纸包的是催泪粉,只要撒在他面前,呼吸间就可以让他中毒,如果是近距离用毒,你自己可能也会中毒,到时可以提前服用白纸包的解药。” “谢谢!还是鸢尾仙子想得周到。”宋灵朝伸手准备接过。 “等下。”鸢尾突然收拢手指,抬眼看着他,“不管你成功与否,都不要扯上药神谷,知道吗?” “明白,明白。”宋灵朝连连点头,保证道:“在下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肯定不会牵连鸢尾仙子。” 鸢尾沉声说:“不是不能牵连我,是不能牵连药神谷,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后背窜起一股冷意,宋灵朝咽了口唾沫,重新起誓:“鸢尾仙子放心,我绝不牵连药神谷,否则不得好死!” “拿去吧。”鸢尾这才将东西给他。 宋灵朝收好东西却没急着离开,试探道:“请恕在下斗胆一问,鸢尾仙子与玉台山又有何恩怨呢?” 第38章 中剑 头顶乌云遮住了明月,迟迟没等到回应,宋灵朝转头一看,就见鸢尾眸中似乎起了雾,眉目哀伤。 她顿时心头一紧,手足无措道:“是我失言了,仙子若是不愿提及,在下绝不多问,还请仙子不要伤心。” “谁伤心了?”鸢尾偏过头,声音微哑。 宋灵朝皱眉看着她,欲再宽慰她几句。 “玉台山的人是害死香蒲的帮凶!”鸢尾缓缓开口,神情悲愤,“香蒲天生异血,可治百病,是我们药神谷的圣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五年前,她在药田发现了一只被玉台山重伤的蛇妖,仙门和妖族一向势不两立,可香蒲还是心软救了那蛇妖。在她悉心照料下,那蛇妖渐渐痊愈,玉台山的人却在这时突然找上门来,那蛇妖忘恩负义,竟抓了香蒲当人质,想借此威胁玉台山的人放了他……” 鸢尾怆然一笑,偏头问她:“你可知结果如何?” 宋灵朝摇头,知道那结果定然不好。 “玉台山的人就是一群冷漠绝情的伪君子!” 鸢尾恨声道:“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民除妖,却罔顾香蒲的性命强行围攻蛇妖,逼得蛇妖杀了香蒲,他们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被蛇妖吸干了血!等我得知消息赶去的时候,香蒲只剩下干枯的本体,毫无生还可能。” 宋灵朝眉心蹙起,“那玉台山就没给你们一个解释吗?那香蒲姑娘好歹是你们药神谷的圣女。” “哪里来的解释?”鸢尾哑声道,"玉台山的人说,香蒲是咎由自取,如果她还活着反要治她包藏妖孽的罪过。药神谷的人说香蒲身为圣女却救妖邪之物,污染了圣女血,被杀也是自食恶果,甚至不准她葬在药神谷。” “香蒲曾说,行医者,不问善恶,那些指责她的人,或善或恶,无一不受过她的救治,他们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全忘了……你说她这一生到底值得吗?” 她看向宋灵朝,却突然愣住。 “你……你怎么也哭了?你也认识香蒲?” “嗯?”宋灵朝也愣了下,脸上有点痒,她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湿了。 她摇头,抬袖擦掉脸上的泪渍,“我只是觉得香蒲姑娘太可怜了。” 不知为何,她似乎能与那素未蒙面的香蒲姑娘感同身受。 鸢尾吸了口气,沉声说:“其实这件事还是怪那个狼心狗肺的妖怪,所以我亲手杀了那孽畜,这世上的妖魔鬼怪就没一个好东西!” “人心有时候比妖魔鬼怪还可怕。”宋灵朝低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鸢尾没听清。 “没什么。”宋灵朝摇了摇头,作揖告别:“今夜多谢鸢尾仙子陪在下赏月聊天,月过中天,在下就不打扰仙子休息了。” 鸢尾偏过头,不快道:“谁在陪你啊?本小姐是自己想赏月才来的,你要走赶紧走,本小姐还要再看看月亮!” “好,那在下就告辞了。”宋灵朝转身离开。 她本想明日再找机会下毒,却恰巧在路上碰见江玉行从院子里出来。她急忙躲进草丛中,等人走远后,跟了上去。 江玉行去了另一边的砰地,山石遮住了月光,四周光线昏暗正方便宋灵朝藏身。 她躲在石壁后面,只探出一双眼睛。 就见江玉行拿出了一张符纸,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符纸的一角陡然亮起蓝色火焰,漂浮在空中缓慢地向上燃烧着。 宋灵朝正疑惑他在干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玉行,今日测试如何?” 听见这声音,江玉行单膝跪下,抬手作揖:“徒儿无能,今日测试未能夺得第一,还请师父责罚。” 他声音微颤,似乎藏着紧张和畏惧。 宋灵朝当即反应过来,那声音的主人恐怕就是玉台山的现任掌门玉隐师尊了。 “哦?那第一是谁?好徒儿,给为师仔细说说今日的测试。”玉隐声音未变,听不出喜怒。 江玉行还跪在地上,将白日的测试过程仔细复述了一遍。 他并未提及‘宋凌’这个名字,宋灵朝松了一口气,看来江玉行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到时她去偷秘籍的时候也更方便。 听了江玉行的复述,玉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白泽……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没说完,宋灵朝只觉得江玉行身体紧绷了一瞬。 “江玉行,为师不管你用何方法,一定要夺得魁首,秘籍是其次,我玉隐徒弟只能当第一,明白吗?否则……江玉行这名字你恐怕也要不得了。”玉隐声音不急不缓,却令人毛骨生寒。 什么意思?什么叫江玉行这个名字也要不得了?宋灵朝凝眉思索,手指无意识扣了扣石壁。 江玉行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恭敬道:“师父放心,徒儿会杀了他……” “玉行,你近日真是懈怠了。”玉隐突然截断他的话,“后面跟了只小猫都不知道?” 宋灵朝额角一跳,暗道不好,一时心慌下意识转身逃跑。 声音正好被江玉行捕捉到,他催动灵气浮在空中,一眼就锁定了她的位置。 “哪里跑?!”江玉行飞过去,抓住宋灵朝的肩膀将她翻身压在地上。 宋灵朝用手死死捂着脸,心里追悔莫及,早知道还是应该带着笑笑。 “宋凌?”江玉行还是认出来了,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又跟踪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宋灵朝却能感受到他面具下的杀意。 “我……我只是路过。”她艰难道。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今日你都必须死!”江玉行再次收紧手指。 很快,宋灵朝连话都说不出了,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窒息前,她抬手猛地朝江玉行面门撒了把东西,正是鸢尾给她的催泪粉。 一股刺鼻的气味扩散开来,江玉行的手终于松了劲,宋灵朝推开他就跑。 仓促间,她没来得及用解药,也吸了不少粉末,泪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绊了一跤。 宋灵朝急忙直起身子,忽觉一股寒意爬上后背。 下一刻,一柄寒剑贯穿了她的身体。 “呃……” 第39章 证据 不等她反应,那柄剑又刷地被拔出,带出浓稠滚烫的血液。 宋灵朝肩下迅速洇出了一圈红迹。 多亏她方才躲了一下,否则这血迹就是在心口上了。 江玉行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那柄还在滴血的剑。 “江兄,你今日非要杀我吗?”宋灵朝转身面对他。 她脸色惨白,捂着伤口,鲜血不断从她葱白指缝中溢出。 江玉行知道,只要不止血,半个时辰后对方就会血尽而亡,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是,我今日必杀你,要怪,就怪你太不知分寸!”他提剑刺去。 宋灵朝已是强弩之末,毫无闪避之力,眼见寒剑逼近,她却有一丝分神。 若此人真是江珩,会在得知她是宋灵朝后放过她吗? 只能赌一把了。 “其实我……” “当!”剑身碰撞发出脆响。 另一柄玄铁剑从侧面飞来,挡开了江玉行的寒剑。 几番交斗后,白泽挡在宋灵朝面前,与江玉行提剑相持。 “江玉行,你要在青阳山杀人么?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白泽神色严肃,丝毫不见白日时的温煦随和。 正如当初误会若木剑是邪物时一样,但凡触及了白泽底线,他身上那股浩然正气便自发会显现,就像最炽热的太阳光,让人无法直视。 “让开,少管闲事!”江玉行手腕微动,剑身寒光闪动。 在黑夜里呆惯了的人,最不喜日光。 白泽眉心蹙紧,肃声道:“你若执意动手,我今日便只能替玉隐师尊好好管教你了。” “闭嘴!”江玉行猝然挥剑斩向他,一击不中又连挥了好几剑,像一只被触了逆鳞的龙。 他气息已然乱了,白泽的灵气却依旧平稳,轻松躲过他的剑气。 足尖踩着江玉行的剑身,白泽一跃而上,翻身从他头顶刺下。 江玉行狼狈躲开,肩膀却还是被划了一剑,待他提剑准备反击时,玄铁剑尖已抵在他喉间。 白泽:“你输了,还要打吗?” 江玉行握剑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再提起。 输赢已定,宋灵朝松了口气,眼前顿时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疼。 剧痛唤醒了意识,宋灵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嫩白细腻的脸蛋。 皮肤真好。 “你醒啦?!”鸢尾惊喜握住她肩膀。 “嘶——”宋灵朝痛得倒抽一口凉气,面容扭曲道:“鸢尾仙子,你捏着我伤口了……” “哦,抱歉,抱歉!”鸢尾连忙松手,“感受一下,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 缓过那阵疼痛,宋灵朝低头看伤,见身上换了一件里衣,顿时有点紧张,“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你那什么表情?”鸢尾没好气道,“以为我占你便宜了啊?放心吧,衣服是白泽给你换的。” 宋灵朝:“……” 心提得更高了。 当时乌鹤只给她修了五官和脸部线条还有喉结,其他身体构造却没有变化,所以她一直穿着束胸。 白泽会不会发现了? 宋灵朝逡巡一圈,发现这是青阳派给她安排的房间,现在房内却只有她和鸢尾。 “其他人呢?”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了了。 “都在外面等着呢?”鸢尾说,“你要是撑得住的话,我现在就把他们喊进来。” “都有哪些人?人多吗?”宋灵朝问。 鸢尾开始收拾药箱,“不多,就青阳派大长老、张道玄,还有江玉行和白泽,以及他们的师兄弟们。” 这还不多? 宋灵朝叹了口气,“叫进来吧。” 事情早晚要解决,若是耽误了比试,离光赤华又要找她麻烦。 众人进来时,宋灵朝下意识先去看白泽,正巧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白泽先错开目光,眉心微蹙。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宋小友……”走在前面的大长老开口问道,“你可知江小友为何要伤你?” 宋灵朝收回视线,冷笑道:“江兄哪里是要伤我,他分明是想要我的命!若不是白泽兄拦下他,我现在已然是个死人了,毕竟死人才能闭嘴嘛!” “你这话是何意?”大长老皱着眉,视线在她和江玉行身上扫荡。 方才在外面,他们已经问过江玉行了,可对方却一声不吭,他们才不得不等宋凌醒来问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灵朝说。 “我路过听见江玉行同他师父传音,因今日白泽兄占了他第一的名次,师徒俩就谋划杀了白泽兄,发现我偷听,便要先杀了我灭口!” 众人一惊,大长老道:“宋小友,此事还需慎言,玉隐乃百姓心中的活菩萨,江小友也是同辈中的第一灵修,怎会做这种事?” 宋灵朝语气散漫:“还能因为什么?嫉妒呗,不想他人抢了他们师徒的风头。” “胡言乱语!”江玉行沉声驳斥,“分明是你偷听我和师父传话,又对我下毒,我才对你动手。” “你二人各执一词,可有证据?”大长老问。 不等宋灵朝开口,江玉行先拿出来一张红色的牛皮纸,上面有残留的粉末。 “这就是证据。” 他怎么会有这个? 宋灵朝握紧拳头,触及鸢尾警告的视线,她连忙解释道:“我是对他下毒了,可那是因为他想杀我,我是为了自保才会下毒。” 一旁的张道玄笑了笑:“这时候先后顺序就很重要了。既然玉行兄拿出了证据,宋兄可有证据,证明玉行兄是因为你听见他预谋杀人的话,想要灭口才对你动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宋灵朝。 “当然有!”她拿出回溯镜,“我这里刚好有个宝贝,可以回溯过往。” 看清那镜子的模样,流云宗弟子皆是一惊,看向白泽:“大师兄,那……” “无碍,是我借与宋……宋兄的。”白泽解释道。 大长老和张道玄对视一眼,问她:“这镜子当真有此效果?” “自然,只需要我和江兄的一滴血以及一滴泪,便可回溯先前发生的一切。” “那……那便试试?”张道玄看向江玉行,“江兄以为如何?” “这就是你的目的?”江玉行定定看着宋灵朝。 “什么目的?”宋灵朝故作茫然,“不知道江兄此话何意?” 默然片刻,江玉行还是答应了。 他只能答应,否则就是变相承认了方才是在杀人灭口。 若只是他一人说倒也没什么,可这还牵扯到了玉隐,他绝不能让人起疑。 少顷,宋灵朝和江玉行各自在镜子上滴了一滴血。 随后,张道玄拿出两道催泪符,贴在两人身上。 宋灵朝滴泪后,由张道玄将镜子拿给江玉行。 一滴泪悬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随即落下砸在镜面上。 第40章 镜碎 “咔嚓!”一声脆响,镜子碎了。 “这……这怎么突然碎了?”众人惊诧地瞪大双眼, 流云宗的修士,却要急哭了,“大师兄,回溯镜……” 白泽抬手止声,“无碍。” “江玉行,你是故意的,故意把镜子弄碎了!”宋灵朝激动起身,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 “你别急啊,小心伤口。”鸢尾上前扶住她,斜晲了江玉行一眼,奇怪道:“我也觉得挺蹊跷的,怎么好好的镜子,到他手里就坏了?” 江玉行冷嗤一声:“我也觉得挺蹊跷的,我好好拿着这镜子,它怎么会突然碎了?” “对啊,谁知道是不是姓宋的找不到证据,就故意拿了个烂镜子出来,骗我们说是什么回溯镜,想用连环招设计我师弟?”贺玉明在一边帮腔。 这时,流云宗的小修士对他大喊道:“你胡说,我大师兄的回溯镜一直保管得好好的,不可能是烂的!” “哟,原来这镜子是你们流云宗的啊?”贺明玉挑高眉毛,“那怎么到了这个姓宋的手里啊?” “是我借给宋兄的。”白泽说。 贺明玉轻笑一声,“那在白兄手里保管得好好的,到了那姓宋的手里就不一定了,我劝你们好好看看,那镜子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 “你胡说,分明是你师弟打碎了镜子!” 宋灵朝看向白泽,愧疚道:“抱歉,白泽兄,我没保护好你借给我的镜子,但那肯定是真的,我没有……” “我相信你。”白泽对她笑了笑,对众人道:“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我借给宋兄的回溯镜,并且可以修好它……” 顿了下,视线扫过众人,见张道玄蹙了下眉,他又接着道:“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张道玄眉心顿时松开,笑着道:“既然这样,就先继续比试吧,等回溯镜修好了,再分辨谁对谁错,另外……” 他看向宋灵朝,“宋兄伤重,不如先退出,好好养伤?” “不必!”宋灵朝眼神坚定,“我可以继续比试。” “这……”张道玄迟疑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比试啊?” 鸢尾说:“用了我的药,宋凌明日就可下床走动了,不妨碍比试。” “好吧,那事情就先到这里,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张道玄领着众人离开了房间。 最后只有鸢尾和白泽还留在房内。 “鸢尾姑娘还有事要和宋兄谈吗?”白泽笑着问。 “啊?”鸢尾愣了下,看向宋灵朝,“应该没、没什么事了吧?” “那可否让我单独和宋兄聊聊?”白泽说。 “啊,好。”鸢尾起身离开了。 白泽立于床边,保持着一定距离,思索着如何开口。 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宋灵朝不安地抬眼,就见他直直盯着自己,顿时更心虚了。 “白、白泽兄,抱歉,是我没保管好回溯镜,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白泽轻笑出声,“我打你做什么?”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宋灵朝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白泽迟疑了一瞬,语气肯定道:“你是女子。” 不是问句,是直述。 宋灵朝心头一震,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 “抱歉,宋姑娘。”白泽面露愧色,突然对她作了个揖,“方才给你上药时我才知你是女子,未经你同意,我不敢透露给别人,所以只能闭着眼给你换药,冒犯了。” “啊?”宋灵朝愣了下,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无碍,无碍,多谢白兄给我保密,那个……白兄可以继续替我保密吗?” 白泽未立刻答应,“宋兄方便告知缘由吗?” “我……”宋灵朝垂下头,迅速编好了理由,“我自幼因女儿身被父母抛弃,在外又因女儿身不能做事,便常年以男子面貌示人,生活才方便许多。” “原来如此,宋姑娘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向他人透露。”白泽眼含悲悯。 看着那双眼睛,宋灵朝内心愧疚更浓,“多谢白兄,对了,那江玉行对你确有杀心,你一定要小心他!” 白泽颔首:“好,多谢宋姑娘提醒。” 宋灵朝不自在道:“你还是喊我宋兄吧,免得隔墙有耳,我听着也更顺耳些。” “那好,宋兄,你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白泽离开后,宋灵朝躺回枕头上,吐出一口浊气。 然而,这气刚吐了一半,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主人,你怎么受伤了啊?”笑笑担忧地在枕头边走来走去。 “我没事。”宋灵朝有气无力地说,“你千万别……” “别什么?”离光赤华的声音陡然出现,“别告诉本王?”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不是,我是要它别担心,当然也不用告诉你,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还能继续留下来,不耽误拿秘籍。” 离光赤华冷哼一声,“宋灵朝,本王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惹是生非?你为什么不带着若木傀儡?” 宋灵朝心虚道:“我只是想自己出去走走,谁知道会遇到这些事,没死不就行了,又不会耽误你的事。” “别以为死了就能解脱。”离光赤华冷声说,“你就是死了,本王也有办法把你锁住。” “行,我知道了,你说够了没?”宋灵朝没好气道:“说够了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参加比试呢。” 不等离光赤华回应,宋灵朝直接用被子捂住脑袋,开始装睡。 反正这僵尸再厉害,现在也不可能过来拉开她的被子。 被子里氧气稀薄,装着装着,宋灵朝就真的睡了过去。 枕头边,若木傀儡闪过一道红光,就见细碎的红光渐渐幻化成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离光赤华的模样。 幻影侧躺在宋灵朝身后,抬手掀开她的被子,紧接着拉开了她的衣襟。 雪白光滑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昏睡中的人却一无所知。 那幻影俯下身,唇瓣贴在有些渗血的纱布上,伸出玉白的獠牙,刺了进去。 第41章 界跃门 “嗯……”睡梦中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却没有醒来。 可渐渐地,她眉心舒展,嘴角上扬,睡得越发香甜了。 翌日,宋灵朝被外面的钟声吵醒,又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准备换衣洗漱。 解开上衣时却愣住了。 纱布不见了,伤也不见了。 原本的血窟窿完全愈合,连块疤都没有,只有附近有两块可疑的红痕。 像……像被蚊子咬了两天后消肿了的样子。 “鸢尾的药竟然这么有效?不亏是药神谷大小姐!”宋灵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穿鞋时,她发现消失的纱布就躺在地上,只以为是睡梦中的自己拆掉扔了的。 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将笑笑放进衣服里,出了房间。 青阳派给众人准备了早膳,就在昨天的偏殿里,方才的钟声就是提醒众人用早膳的。 宋灵朝走去偏殿,路上遇见了往相反方向走的鸢尾。 她先抬手打了个招呼,“鸢尾仙子这是要去哪里?不去用早膳吗?” “诶!”鸢尾惊讶地看着她,还绕着她转了一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怎、怎么了?”宋灵朝紧张起来,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你小子可以啊!”鸢尾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我还担心你早上起不来床,说先来看看你呢!” 宋灵朝松了口气,摸着肩膀笑道:“还多亏了鸢尾仙子的神药,伤口竟一夜就痊愈了。” 以为她这是吹捧之言,鸢尾神气道:“那是自然,我们药神谷的药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你也别太大意了,我给你的药至少还要再涂一天,免得生疮。” “啊?”宋灵朝愣了下说,“可是伤口已经痊愈了啊,而且一点也不疼了,还要涂药吗?” 鸢尾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问她:“你方才说的不是夸张用词?你是说你的伤口真的痊愈了?” “是啊。”宋灵朝点头,“连块疤都没有,就只有……” “怎么可能,你给我看看!”鸢尾杏眼圆睁,抓住宋灵朝的衣襟就要扯。 “哎!哎!鸢尾仙子,这样不合适……”宋灵朝抓住她的手,身体极力后仰。 “别动,你给我看看!”鸢尾不依不饶,用灵力控制住她。 眼看她要扯开自己的衣服了,宋灵朝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寄希望于笑笑。 突然,两道蓝白色的光环圈住了鸢尾的手腕,使她被迫松手。 白泽挡在宋灵朝身前,低声道:“鸢尾姑娘,光天化日,脱男子衣裳,不合适吧?大家都看着呢。” 鸢尾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路上有不少修士盯着这边。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毒瞎你们!” 人群顿时散了,鸢尾拧眉看向白泽,“还有你,赶紧给我松开!” “那你可要冷静点,比试就要开始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白泽解开了禁制。 鸢尾冷哼一声,对宋灵朝道:“你小子晚上脱了衣服等着我,我一定要看看你那伤口怎么回事!” 说完就走了。 白泽转身关心道:“宋兄,你没事吧?” 宋灵朝摇头,感动道:“没事,多亏了你,白兄,你人真是太好了,每次都是你救我于危难。” 白泽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与宋兄投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直呼我名。” “好啊,白泽,你也是。”宋灵朝话音刚落,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 对上白泽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哎,现在去偏殿吃饭肯定来不及了,走吧,咱们先去比试台。” “给你。”白泽从宽大的袖口拿出一个纸包。 香味扑鼻而来。 宋灵朝接过来拆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两个大馒头,惊喜抬头:“你怎么还带了两个包子?” “给你的,快吃吧。”白泽说。 “谢谢……”宋灵朝盯着大白馒头,狠狠咽了口唾沫,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口感松软绵密,有股淡淡的甜味。 “凑吧,窝边凑边次,瘪大误了笔子……”她包着嘴里食物含糊道,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拉着白泽离开。 走到比试台前,宋灵朝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 胸口有点哽,她随手锤了锤胸。 下一刻,一个水壶递到了她面前。 宋灵朝眼前一亮,侧目看向白泽,“你怎么什么都有?” “是你准备太欠缺了。”白泽笑着说,“喝吧。” “谢谢,我下次一定记得带。”宋灵朝接过,仰头隔着壶口喝了一点。 这时,台上突然出现一道泛着七彩光芒的水门,立于正中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是什么?”宋灵朝盯着那扇水门。 白泽也看着台上,“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青阳老祖留下的界跃门。” 他话音刚落,那水门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正是青阳派代掌门张道玄。 “诸位,有幸再聚,今日我们要进行的是个人比试。我身后的这扇门,是我师祖亲手所造的界跃门,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界跃门中有三千世界,不同界中对应着不同的道修,我们今日的比试内容便是要各位依次进入界跃门,找到破界之道,以破界时间以及破界难度为名次的判定标准。记住,在界中受伤或者是死了,出来伤口也一样,诸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是一炷香的时间,困在里面未出来的人会由长老亲自引出来。” “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张道玄看着台下众人。 有人问:“进入哪个界可以选择吗?” 张道玄笑了笑,“好问题,我知道在场的各位有人擅长剑修,有人擅长符修,还有人擅长药修和灵修,可一旦进入界跃门,能不能遇到擅长的道修,就全凭运气了,甚至……” 他顿了顿,笑得有些诡异,“你们可能会进入鬼道,据我所知,在场的,应该没有鬼修吧?” 无人应答。 宋灵朝碰了下白泽,凑近小声问:“白兄,鬼修是什么?” 白泽也小声道:“鬼修者,皆为纯阴之体,擅长吸纳阴气与魔气等诸般邪气,将其淬炼为自己的灵气,以此提升修为。常隐匿于坟山与墓穴之中,深居简出,鲜少踏足尘世。由于其修行之法幽暗诡谲,故常遭世人及其他道修所忌,难以见容于世。” 纯阴之体?! 第42章 大肚疫 宋灵朝心头一震,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日离光赤华将黑气打进她口中的画面。 难怪……难怪她体内会有那些力量。 “宋凌?宋凌” 耳边传来白泽的喊声,宋灵朝猛地抬起头,“啊?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白泽蹙眉问。 “没。”宋灵朝扯了扯嘴角,“可能是被吓到了。” 白泽安慰她:“鬼修也是修士,也是为了成仙,不会轻易害人折损修为的。” “那就好。”宋灵朝心不在焉地点头。 台上,张道玄说:“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了,现在就依次进入界跃门吧,目前排名第一的是——流云宗的白泽。” “我先进去了,你小心点。”白泽叮嘱了她一句,飞身上台,进入了界跃门。 后面依次是张道玄、鸢尾以及江玉行,每进去一个人青阳派的弟子就会点一炷香,用来计时。 宋灵朝排在中后段,快轮到她的时候,白泽已经从界跃门另一侧出来了。 他一身白袍沾染了不少污渍,发丝也有些凌乱,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疲惫。 排在后面的修士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在流云宗弟子的帮助下,白泽拨开人群站到一边,看了宋灵朝一眼,才开口讲述他在里面的遭遇。 他进入的是符修道,界里是一座繁华的皇城,城中出现了多起破坟诈尸事件。 破界之道就是要查明诈尸的原因,并解决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能用剑,灵力微弱,只能依靠符箓阵法等,好在他平时对各修道都有接触,不至于太棘手。 最终他发现是皇室为了敛财破坏了龙脉,才导致阴气聚集,尸体破坟诈尸。 之所以会那般狼狈,是因为他在修复龙脉时,有皇室在阻拦。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出来了。 白泽说得不疾不徐,众人却听得惊心动魄,排名第一都差点出不来,他们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有不少修士都放弃了这次比试,也有继续坚持的,其中包括宋灵朝。 她也想放弃,可是比试和测试不同,现在放弃比试的人会直接被赶下山。 很快,宋灵朝就站到了那扇七彩斑斓的水门面前。 她穿过那扇门,眼前突然炸开一团强烈的白光,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微风拂面,耳边是乌鸦粗沉的叫声。 宋灵朝撑开眼皮,入眼是遮天蔽日不断扩散的乌云,整个视野都是灰蒙蒙的。 视线往下,是参差交错的屋脊,一眼即可看清所有房屋的占地面积。 这应该是个小镇。 之所以有这个判断,是因为她终于看见,眼前有座斑驳的石牌坊。 额枋上的刻字许多处都脱落了,勉强可以看清‘千子镇’三个大字,两边华表柱上的刻字也是同样的状况,分别写着‘子孙满堂’和‘德配天地’。 她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定在额枋下的钩子上,钩子上挂了根包浆了的黑绳。 看也看不出个名堂,宋灵朝进了镇子。 里面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边都是住户,此时却全都关门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又往里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人了,还是很多人,看着那些人,她停下了脚步。 街道两边都是人,男人盖着厚厚的棉被躺在破旧藤席上,女人跪在旁边给男人喂饭,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孩童,孩子们蹲在路中间玩游戏。 原本寂静的街道因为孩童稚嫩的声音增添了一丝诡异。 当宋灵朝出现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那些眼神炽热、紧张、蠢蠢欲动,看得她毛骨悚然,脚步定在原地,进退两难。 这时,一个戴着蓝色头巾,皮肤嫩得能掐出水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宋灵朝咽了口唾沫。 听女人用她平时听不懂,现在一听就明白意思的语言说:“宋大夫,你终于来了,我男人也染了大肚疫,求你救救他……” 女人突然跪了下去。 “哎,你先起来。”宋灵朝连忙去扶她。 刚把这女人扶起来,其他女人跪着的女人都朝她俯首磕头,齐声道:“求宋大夫,救救我男人!” “好好,我救,你们先起来。”宋灵朝只得先安抚他们。 听了她承诺,女人们才起身,眼巴巴地看着她。 “先带我去看看吧。”宋灵朝叹了口气。 看来她进的是药修道,破界之道应该是找出这个‘大肚疫’的源头,并且治好这些人。 蓝头巾女人带着她往自己家门口走。 “你叫什么名字?”宋灵朝问她。 那女人小声说:“育莲。” 玉莲,好名字。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走在前面的育莲又补了一句:“生育的育,莲花的莲。” 宋灵朝蹙了蹙眉,没有多言。 走到藤席前,育莲习惯性跪下,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落后半步的人。 宋灵朝躬身看了看,躺在藤席上的男人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颗脑袋,面颊内陷,面色灰白,瞳孔涣散。 看起来确实病得很重。 男人头侧有个痰盂,腐臭的气味幽幽飘了过来。 宋灵朝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捂着口鼻对说:“把被子掀开我看看。” 育莲犹豫了,面色羞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宋灵朝问,“不会没穿裤子吧?” 她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宋灵朝一本正经道,“看病就是要望闻问切,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他病在哪里?” 似乎被她说服了,育莲这才缓缓掀开被角,露出男人的身体。 宋灵朝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难怪叫大肚疫。 只见那被褥下,那男人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装满了水的牛肚。 男人没穿上衣,估计是穿不上,鼓胀的肚子将肚皮撑出许多像蚯蚓似的红色脉络,薄薄的一层看着随时都会破掉。 下一刻,那紧绷的肚皮下突然鼓起一只婴儿大的手掌。 “那是什么?”宋灵朝吓得后退半步,“他肚子里有东西?” 第43章 挖坟 “不、不知道……”育莲看起来也很害怕,唇瓣都在发颤。 后来经过一番交流,宋灵朝大致了解了男人的症状。 早期症状是嗜睡、呕吐,大概十多天后肚子开就始变大,且越来越大,连胸部都跟着变大了,呕吐的症状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所以才会在身边准备一个痰盂。 听了育莲的话,宋灵朝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症状……不就是女子怀孕时的样子吗?方才那动静就像是胎动,可男人怎么会…… 了解了育莲丈夫的情况,宋灵朝又去别家看了看,症状都一样。 他们说这病会传染,可镇上只有男人会得这种病,什么疫病是只有男人会得呢? 宋灵朝坐在育莲家门口,撑着下巴细细思考。 既然是疫病,总有传染源,宋灵朝问育莲知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比如喝了同样的水,吃了同样的食物,或者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育莲认真想了想,蹙眉说:“我们喝的都是千子河里的水,吃的也都是自家种的粮食,碰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农忙的时候,男人经常一起去地里干活,闲时就聚在一起打打牌。可是这几十年都是这样的,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半年前就突然出事了。” 女人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我男人之前身子壮得很,这才过了一个月,就瘦得不成样子了,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放心,我会尽力找到病因,治好他的。”宋灵朝生硬安慰了一句。 听了这么多,她难得从中理出了一点头绪,接着问:“你说这病是半年前开始的,那是镇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育莲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事,我那时出去了一趟,不是很清楚。” “那第一个得病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宋灵朝问。 “这个我知道。”育莲说,“第一个得病的是镇上有名的大夫,人已经死了。” “死状什么样?”宋灵朝继续问。 “不知道。”育莲抿了抿唇,“我害怕,没敢去看,我男人去了。” 宋灵朝有点失望,“那你能带我去那个大夫的坟地去看看吗?” “我……我不知道坟地在哪里。” 一问三不知,育莲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补充道:“我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行,顺便问问半年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宋灵朝说。 育莲点头:“好!” 她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可那些人都说半年前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不过她问到了坟地的事,大夫的表姨愿意亲自带宋灵朝过去,育莲要留下照顾丈夫,就没跟着去。 大夫的这个表姨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丈夫也得了大肚疫去世了,葬得离大夫很近。 走了一段山路,两人就到了坟地,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 老妪累得直喘粗气,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甩在地上,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大夫怎么还要看坟啊?” 宋灵朝没吭声,打量着大夫的坟包。 这坟修得很简陋,连块压坟的石头都没有,那老妪丈夫的坟都比这个修得好。 “他家里人呢?”宋灵朝偏头问。 老妪说:“他哪里有什么家里人,就娶了个媳妇还死了。” “怎么死的?”宋灵朝问。 “病死的呗,小媳妇身体不好,不能生养。”她说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 宋灵朝收回视线,又看向坟包,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可以挖坟看看吗?”她问。 来都来了,挖个坟应该…… “不行!”老妪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不能挖坟!死人不得安生,活人也不得安生,不能挖坟!” 不论宋灵朝怎么说,她都不松口,只是重复那句话:“死人不得安生,活人也不得安生,不能挖坟!” 宋灵朝只得先妥协,“好吧,那我们下山吧。” 老妪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不同于之前的不耐烦,老妪现在对她的态度甚至有点敌对。 回到镇子上后,连育莲都看出了不对劲,问她:“宋大夫,她怎么了?” 宋灵朝摇了摇头,没说挖坟的事,只是问她:“大夫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掉河里死的。”育莲惋惜道:“大夫妻子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可惜了。” 宋灵朝拧着眉,等育莲做饭的功夫,又去问了另一个女人。 得到了第三个答案——大夫妻子是在山上摔死的。 到底哪个是真的?又或者都是假的? 乌云压在小镇上空,迟迟没有落雨,空气变得格外闷热,难怪这些人都搬到家门口。 听育莲说,从半年前开始,千子镇就一直是这种天气,和疫病发作的时间差不多。 天色越来越黑了,育莲做好了饭,给宋灵朝端过来一碗。 “谢谢。”宋灵朝接过,随口问道:“你们还没有孩子吗?” 这个时间,其他家也在吃饭,先前围在路中间的孩子都回到了各自的家门口,只有育莲这里没有孩子。 “没有。”育莲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哽咽道:“就是因为我和阿良一直没有孩子,半年前才去县里的观音庙住了两个月,回来后不久,镇上的男人就开始传染大肚疫了。” 宋灵朝没想惹哭她,连忙安慰道:“没事,等你丈夫病好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嗯,拜托您了。”育莲回到男人身边,跪着给他喂饭。 宋灵朝问过为什么她们都要跪着喂饭,育莲只说是习惯了。 男人吃了就吐,喂进去的很少,听着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宋灵朝也吃不下了。 吃过饭后,育莲又拿了一床打了补丁的竹席出来。 “宋大夫,你晚上就睡这儿吧?” “啊,好。”宋灵朝愣了下。 没想到还会在界里过夜,外面的时间和里面的时间应该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如果她没办法破界,张道玄他们会不会故意把她困在界跃门里? 宋灵朝坐在竹席上胡思乱想。 起初,周围还有孩子的吵闹声和男人的叫唤声,到了半夜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宋灵朝眼睛睁开一条缝,见育莲睡熟了,才将眼睛完全睁开,小心翼翼地起身,猫着腰往外走。 走到石牌坊那儿,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明明没风,额枋下的那根绳子却在夜色中荡啊荡。 第44章 剖尸 身上顿时汗毛倒竖,宋灵朝不敢再看,闷头往山上走。 多亏了跟着离光赤华赶路的那些日子,她才能还算冷静地在夜晚的山林间穿梭。 到了坟边,她找了根木棍开始刨土,期间心跳如擂鼓。 大夫的坟本身就小,宋灵朝刨了没多久就刨出了一个坑,土里露出了一小截布料。 宋灵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那一角布料渐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是一堆布衣。 然而,那坑里竟只有那几件布衣,连块骨架都没有。 思索间,她用棍子挑开那堆衣服,有几只黑虫突然跑出来,四处逃窜。 宋灵朝伸手去抓,那虫子却似乎很怕她,逃得更快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到了她手里就死了。 她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它的模样,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虫。 体型细长,头部有三只复眼和一对长着倒刺的触角,身下有好几对节肢,像蜈蚣腿一样,所以动作很快。 未免明日被人发现徒增麻烦,宋灵朝往坟里点了一堆火将衣服和那些虫全烧了,重新将坟埋好才下山。 回到千子镇,宋灵朝刚躺回竹席上,对面的育莲突然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我、我去了躺茅房。”宋灵朝虚心解释。 育莲什么都没说,看了她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醒了?没醒?不会是梦游吧? 翌日,宋灵朝是被育莲叫醒的,眼皮还有点沉重。 昨夜她担心出事,一直保持着清醒,没想到天快亮的时候还是睡着了。 见她醒了,育莲准备好水要她盥洗。 “谢谢。”宋灵朝接过水盆,思索着如何问昨夜的事。 就听育莲说:“宋大夫,我昨夜梦见你了。” “啊?”宋灵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夜见她的事。 可她怎么知道昨夜是梦?会不会是不想为难她,才故意这么说? “梦见我在干什么?”宋灵朝问。 育莲一边做饭一边说:“就梦见你从外面回来。” “你怎么知道那是梦?”宋灵朝忍不住追问。 “不是梦吗?”育莲转头看向她,“宋大夫昨夜出去了?” 宋灵朝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好奇。” 育莲笑了笑说:“我从小就爱做梦,起初以为是真的,去问了梦里见过的人才知是梦。” 原来如此。 吃过饭后,宋灵朝要育莲带自己去看看那些刚死的男人。 育莲带她去了最里面的一户人家,育莲说这是她丈夫姐姐和姐夫的家,死的就是他姐夫。 这家人门户紧闭,育莲在门口敲了很久,才有个女人来开门。 只开了一扇门,臭味却扑面而来,宋灵朝屏住了鼻息。 育莲和阿良姐姐交流了几句,她是个脸色木然的女人,身型肥大,尤其是屁股,背上还背了个孩子。 阿良姐姐看了宋灵朝一眼,转身离开。 “进来吧。” 育莲和宋灵朝侧着身子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桌上有盏微弱的油灯,中间放了一副木棺材,棺材前有五个孩子在烧纸,最大的看起来十岁左右,最小的大概三岁左右。 那股臭味就是从棺材里飘出来的。 宋灵朝抬起又放下,看了一圈,似乎只有她难以忍受,就连育莲都没多大反应。 “放了六天,味道是有点大。”阿良姐姐说,面无表情地看向宋灵朝,“想看什么赶紧看吧,明天就要入葬了。” 宋灵朝点头,走上前去,臭味更浓了,她还是抬起手掩住了口鼻,那气味还有点熏眼睛。 她半眯着眼,透过半开的棺材往里看。 死者面色如灰,双颊深陷,肌肤松弛,仿佛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腹部却高高隆起。 宋灵朝手伸进去,抓住他的衣摆。 “你干什么?!”旁边的女人冷呵一声。 宋灵朝停下动作,手却没松,问她:“我可以看看他的肚子吗?” “不行!”阿良姐姐横眉竖目,语气冰冷:“我男人的身体怎么能随意给你看?!” 育莲拉了拉她的胳膊,哀求道:“姐姐,求你了,就算是为了阿良,让宋大夫看看吧?他可是你亲弟弟。” 犹豫片刻,阿良姐姐挥开育莲的手,语气不快道:“要看就赶紧看!” 说完,她走到前面去跟着孩子一起烧纸。 宋灵朝这才拉开了死者的衣摆,露出他高挺的肚子。 “其他人也是这样吗?死了肚子也没消下去?”她问。 “对。”育莲说,“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给它起了‘大肚疫’这个名字。” 宋灵朝没再开口,紧紧盯着那高挺的肚皮。 须臾,就见那肚皮鼓动起来,与昨日阿良的一样。 里面肯定有活物! “我想剖腹看看。”她对育莲说。 宋灵朝和育莲一起被赶了出去,阿良姐姐手里拿着扫帚,气势汹汹地指着她。 “什么狗屁大夫,滚!再来老娘就打死你!敢动我男人的尸体,除非我死了!” “还有你这贱人!”阿良姐姐指着育莲,“成婚这么久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我弟弟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阿良姐姐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宋灵朝意料之中,毕竟这里的女人连挖坟都不许。 两人只好先离开,回去的路上,育莲拧眉问:“宋大夫,一定要剖尸吗?” “嗯。”宋灵朝说,“要看看他们肚子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才有可能找出病因,你们就不好奇吗?” 育莲摇了摇头,在宋灵朝的目光下,又点了点头,“可是没人敢剖尸,对死者不敬,会遭报应。死者家人也不忍心,如果躺在那的是阿良,我也不会许你剖开他的肚子。” 宋灵朝叹了口气,“那我再想想办法。” 这肚子她必须要剖! 实在不行,只能估计重施了,反正到时候剖都剖了,最多挨两句骂。 夜半三更时,宋灵朝闭眼假寐,刚准备睁眼起来。 右胳膊突然一紧,像是有只手抓了上来。 宋灵朝顿时浑身一僵。 第45章 梦里见过 “宋大夫,醒醒……” 是育莲的声音。 宋灵朝睁开眼,借着月色,看清了蹲在她身边抓着自己胳膊的人果然是她。 “吓死我了。”她呼出一口气,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一直在装睡,要是睡了,就明天才醒得来了。”育莲说。 宋灵朝愣了下,“为什么要装睡?” 不会是看出来她晚上要去偷尸了吧? “要刨尸的话现在去最合适,阿良姐姐晚上睡得比我还熟。”育莲说。 “你……”宋灵朝吓了一跳。 育莲垂着眼,低声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活着的人更重要,我想帮宋大夫救阿良。” 她这才明白育莲的意思是要帮自己一起去偷尸。 “放心,我一定尽力。”宋灵朝说。 少顷,育莲带着她再次去到阿良姐姐家门前。 阿良姐姐抱着几个孩子睡在门口,睡得很熟,可他们身后的门却上了锁。 “宋大夫,这怎么办?”育莲皱眉问。 宋灵朝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取下头上的簪子,上前捣鼓了几下,锁就开了。 见状,育莲瞪圆了眼睛,眼神钦佩地看着她。 “走吧。”宋灵朝捂住口鼻,率先走了进去。 育莲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踮脚跟了进去。 进去后,宋灵朝拿火折子点了根蜡烛,要育莲拿着。 自己握着一把刀站在棺材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宋大夫?”育莲偏过头问。 “没事,再等下。”宋灵朝声音暗哑,嗓子眼有点痒。 她不敢动手。 毕竟脑子里想是一回事,拿起刀又是一回事。 她剖过鸡,剖过鱼,却没有剖过人。 可她必须要这么做,不能再耽误了,反正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 她反复安慰着自己,看似冷静地掀开阿良姐夫的衣摆,将刀尖对准他高挺的肚子。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尖厉的声音乍然响起。 宋灵朝耳朵抖了一下,手起,刀落,下划,动作一气呵成。 肚子剖开了,入眼是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啊——”又是一道比先前还要尖锐的惨叫声。 宋灵朝转头看去,阿良姐姐两眼翻白,倒在了门口。 “宋大夫,小心!” 育莲拉了她一把,脸色惊恐,声音都在发颤。 宋灵朝转头看去,就见密密麻麻的黑虫正从阿良姐夫肚子上那条划开的口子里爬出来,迅速包裹住他整个身体。 还有几只黑虫爬出棺材,来到了她们脚下。 是在大夫坟里见过的那种虫。 “啊!”育莲尖叫,拉着她要离开。 宋灵朝没动,盯着那几只虫,发现它们根本不敢往自己这边来,只在育莲脚边停了一下,又转身离开了。 “别怕,它们不会过来。” 等她们再次抬头看向棺材时,里面就只剩下阿良姐夫那身衣服了,一团密密麻麻的黑虫正动作一致地向门口挪动。 宋灵朝心下了然,点燃棺材里的衣服迅速罩住它们。 火里不断响起噼啪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尸体腐烂还臭的气味。 宋灵朝和育莲当场就吐了。 清晨,镇上所有女人都围在育莲家门前。 宋灵朝站在石阶上,手心里躺了只死了的黑虫,她展示给众人。 “这就是你们丈夫肚子里的东西,也是大肚疫的源头。” 她面色严肃,“如果你们真的想救你们的丈夫,就好好看看它,然后告诉我在哪里见过它。” “传给她们看看。”她将虫子交到育莲手心。 “好。”育莲手有点发抖,还是依次递到那些女人面前。 可她们看后都摇头表示没见过。 以为她们是不肯说,宋灵朝皱着眉说:“我知道你们其中有的丈夫已经死了,可你们还有孩子,如果不彻底根除疫病,孩子长大了也会被传染。” 女人们顿时慌乱起来,可还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认识那种虫。 这时,阿良的姐姐站了出来。 她昨夜醒来后,得知丈夫被黑虫啃噬殆尽,痛哭了一整夜,原本细长的眼睛此时肿得只剩一条缝。 她用那两条缝瞪着宋灵朝,嘶声吼道:“我们要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还要你干什么?要不是你剖了我男人的身体,他怎么会连具尸骨都不剩?你要是不帮我们把瘟疫解决了,就给我男人陪葬!” 其他女人跟着举手附和。 “对,陪葬!” “陪葬!” “治不好就陪葬!” “……” “大家冷静点。”育莲站出来安抚众人,“宋大夫肯定能根除疫病,我们再给她一点时间,毕竟咱们就只有这一个大夫了。” “育莲说得没错……”宋灵朝也只好先安抚她们,“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根治疫病的办法。” 众人这才渐渐散去,回到自家照顾男人孩子。 阿良姐姐却还站在原地,直直瞪着宋灵朝。 宋灵朝知道她还在执着昨夜剖尸的事,无奈道:“就算我昨日没有剖尸,你男人的尸骨也会被那些虫子啃噬殆尽。” “胡说八道!”她不信。 宋灵朝只得将自己挖坟的事告诉她。 没想到她听了,脸色陡然变得惊恐起来,和那个老妪一样,重复着那句话:“死者不得安生,活人也不得安生,不能挖坟!” “你会遭报应的!”她指着宋灵朝说,说完就跑了。 宋灵朝摇了摇头,疲倦地坐在竹席上,整理着这两天得知的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瘟疫的源头,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线索又断了。 头上投下一片阴影,宋灵朝抬头见育莲端了一碗水过来。 “宋大夫,喝点水。” “谢谢。”宋灵朝接过碗喝了一口,育莲却还没有离开。 以为她是在等自己手里的碗,宋灵朝说:“一会儿我自己放过去。” “宋大夫,其实我……”育莲欲言又止。 宋灵朝动作一顿,放下碗,温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黑虫是什么?” 育莲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开口:“我见过,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虫。” “在哪里见过?”宋灵朝追问。 “梦里。” 第46章 雁林药铺 育莲说:“从观音庙回来后的一天夜里,我梦见阿良和镇里其他男人一起去了坟山,他们挖了一座坟,坟里爬出来好多这种虫子,虫子爬进了他们嘴里,鼻子里,眼睛里,还有耳朵里……” 她脸色变得惨白,声音发着抖:“我扑过去救阿良,可是没有用,虫子太多了,后来我就吓晕了过去,第二天却从床上醒来。我立刻去找了阿良,可他什么事都没有,我问了挖坟的事,他只说我又做梦了……我昨夜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不信我。” 宋灵朝看着手心的虫子,低声说:“或许那不是梦……” “宋大夫,你说什么?”育莲没听清。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 “好。”育莲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宋灵朝若有所思。 前夜自己去挖坟,育莲分明看见她了,却以为是做梦。 那么有没有可能,育莲也确实见过这种黑虫呢? 可阿良为什么要骗她? 育莲看见阿良和镇上的男人去挖坟,挖的又是谁的坟? 手指在碗里蘸了点水,宋灵朝在地上写下了‘大夫’二字。 不可能是大夫。 这黑虫是源头,大夫应该是在那些人挖坟后病的。 宋灵朝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午间,大夫的表姨那个老妪提着篮子路过育莲家门口。 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宋灵朝猛地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快步追了上去。 “婆婆,等一下!” 老妪闻声停下脚步,转头见是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来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我那个窝囊侄子。” 宋灵朝听若无闻,笑着问:“婆婆,上次你说大夫的媳妇死了,那她的坟在哪里?两夫妻为什么没有葬在一起?” 老妪脸色更难看了,瞪眼吼道:“葬在一起干什么?又不是一块儿死的,那女人……” 说到一半又停下了,挥了挥手,“我不知道,别问我!走开!走开!” 宋灵朝追上去想再问问,可老妪非常抵触,差点对她动手,她只好作罢。 其他人也不肯告诉宋灵朝大夫媳妇的坟地,似乎有关她的事,镇上女人都讳莫如深。 回去问了育莲,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她死的时候我还在观音庙,平日跟她也不算熟络,没特意打听她葬在哪里。” 宋灵朝想了想问:“那她家人呢?在镇上吗?” 育莲这次却给出了意外之外的答案。 她说:“大夫媳妇不是我们镇的女人,是大夫从外面带回来的,刚来的时候身上穿金戴银的,可漂亮了,后来那些首饰拿去给大夫开了一家药铺,不过没有那些首饰她也很漂亮,好多男人都羡慕大夫。她要是能再生几个孩子,大夫肯定是镇上最幸福的男人。” 又问了几句,宋灵朝才知道原来大夫在八年前离开过千子镇,外出学医,一学就是五年,三年前才带着外乡媳妇回来。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宋灵朝急声问:“你知道他们家和药铺在哪吗?” “这个我知道。”育莲说,“大夫家就在药铺后面。” “带我去看看。” 少顷,育莲带着她来到她初来时路过的那条街道,两边依旧是门户紧闭。 宋灵朝这才发现,这些住户中间夹了一间药铺,破旧窄小的牌匾上写着‘雁林药铺’四字。 育莲说,大夫叫林风,他妻子叫雁舞。 由此可见,大夫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很爱他。 如此恩爱的两夫妻,到底为什么会先后死去? “你在外面帮我守着。”宋灵朝说。 药铺门上连把锁都没有,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入眼是一片斑驳杂乱的场景,药柜和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她随手打开几个药柜看了看,几乎全部是空的,整个药铺看起来像被土匪洗劫过。 后面的院子比药铺还要乱,院子里有棵梧桐树,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棉被衣服还有一些书也躺在地上。 宋灵朝看了一圈,发现整座院子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尤其是厨房,连一粒米都不剩。 她在两人的卧房和书房翻了好几遍,又去院里翻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实在是翻累了,宋灵朝在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歇了会儿就准备离开。 视线扫了一圈,突然瞥见树根下有堆落叶,下面似乎掩了什么东西。 扒开落叶,一本沾满了泥土的潮湿的手札露了出来。 封皮上写着《医行手札》,封皮的材质是牛皮纸,将手札保护得很好,只有第一页的字迹被晕染得有点模糊。 看了几页,宋灵朝猜测这应该是林风外出学医那几年的随行记录,大部分内容都与稀有药材、疑难杂症以及治疗方法有关,其中不止有正统医术,还包含一些旁门左道,甚至记录了偏远族群里的巫术。 她迅速往后翻看,精神高度集中,生怕错过什么内容。 可手札有厚厚的一沓,看了好几个时辰才看到一半,中途育莲还进来催了她一次. 宋灵朝要她先回去,手放在石桌上撑着头继续翻看。 终于,手札上的内容开始出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林风到了南边一个很偏远的村落,那里的姑娘头上都戴着漂亮繁复的银饰,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令他惊诧的是,当地人只会用各种各样的虫子疗伤治病,大部分都是毒虫,他试过阻止可因为语言不通差点被赶出村子。 好在他遇到了一个会说汉话的姑娘,那个姑娘就是雁舞。 在雁舞的解释下,他才知道当地习惯了以毒攻毒,因此血液中混合了各种各样的毒素,他们觉得生病是因为血液中的毒素不平衡了,用另一种毒平衡一下就好了,村里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疗伤治病的,普通医术对他们没用。 村民也知道了林风没有恶意,便热情地留下他。 为了记录那些毒虫和治疗效果,林风也答应了留下。 手札上因此记录了很多毒虫以及它们对应效用,还附带了毒虫的草图。 宋灵朝往后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了那只黑虫的草图。 林风给它取名为‘贪蚀虫’。 第47章 共此一生情义深 原来千子镇的男人不是染了瘟疫,而是虫疫。 贪蚀虫含剧毒,喜欢雄性身上的气味,所以只寄生在男人身上。 手札上说,这种虫非常贪吃,繁衍速度极快。进入男人身体后会分泌一种液体,导致身体主人产生嗜睡、呕吐的反应,随着虫子迅速地繁衍,肚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并伴随着阵阵腹痛。 那是因为它们开始啃噬男人的五脏六腑了,等内脏都被啃噬殆尽后,人也死了。 可虫子还是不知足,没吃饱,开始啃噬这具身体的皮肉和骨头,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些身外之物。 如此看来,林风的尸体确实很有可能是被这种虫子啃完了的。 那雁舞的尸体呢? 翻开下一页,里面记载了如何救治被这种毒虫寄生了的男人,以及根除此虫的方法。 看完后,宋灵朝心下微惊,感叹了一句:“这毒虫还真是恶毒啊!” 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心里也有了模糊的答案,宋灵朝合上手札准备离开,纸张有几页折了起来,她倒拎着书脊抖了抖。 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朝上那面是一首五言诗,字体娟秀,与林风的字迹大不相同,能看出诗者对诗中的‘君’缱绻的爱意。 ——朝随君侧夜伴君,药炉火光映君影,愿为君拂尘世烦,共此一生情意深。 落笔——雁舞。 宋灵朝轻叹了口气,小心将纸折起,准备放回手札中,却发现背面也有字。 是林风写给爱妻的信。 看完这封信后,宋灵朝只觉胸闷得厉害,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泪水不停滚落,止都止不住。 她缓了好久才平复心情,将纸收进手札中,离开了林家。 天色将暗时,宋灵朝要育莲将镇上的女人再次召集到门前。 “是不是真的找到救命药了啊?” “不能直接发药吗?太耽误事了。” “是啊,我还要回去给孩子喂饭呢。” 女人们心有不快,脚步懒散,可为了自家男人还是来齐了。 连阿良姐姐和老妪都来了,她们说要看看那虫子到底和大肚疫有什么关系。 底下吵吵嚷嚷的,宋灵朝只能扯着嗓子大声道:“大家安静一下,我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救人的事。” 闻言,那些人暂时止了声。 宋灵朝道:“今早给大家看的那个虫子还没忘吧?后来我去了林大夫家一趟,终于找到了这种虫子名字。” “它叫贪蚀虫,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蛊虫……” 她将虫子的特点和按照手札上的记载解释了一遍,只是故意将毒虫说成了蛊虫。 女人们听了脸色惶恐,又怕又厌恶,问她:“为什么去了林大夫家就知道了?”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说:“因为这种蛊虫来源于林夫人,她,就是下蛊之人!” 短暂的惊愕过后,人群中爆出了一片尖刻又恶毒的叫骂声。 “果然那个贱人!” “自己生不出蛋来,就到处勾引男人!”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整日寻死觅活,真不要脸!” “死了也不安生,吓唬我孩子又害死我男人,这么恶毒的女人下辈子只能当个畜生!” 女人们个个脸色狰狞,那模样恨不得将已死之人拖去鞭尸。 事实上,他们的男人确实做过这件事。 从她们的叫骂声中,宋灵朝逐渐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正如育莲说的那般,林风在外游历学医五年,带着妻子雁舞回到家乡,开了个药铺。 因为雁舞的美貌与财富,一开始是惹来了不少麻烦,但也解决了。 就如雁舞诗中所说,白日林风看诊她就在一旁包药,夜间林风在院子里熬药,她就在一旁捣药,日夜相伴,生活平淡而美好。 然而,他们在镇上生活了三年,却迟迟没有一个孩子,便有不少人以此嘲讽雁舞,说她身材瘦小,一看就不能生养。 雁舞素来不与他们计较,林风为人又太过儒雅谦和,甚至是有点软弱。 镇上的男人们便愈加得寸进尺,将嘲讽的矛头调转到了林风身上。 林风虽然生气,却也敢怒不敢言,雁舞却不忍丈夫受辱,第一次张口骂人维护丈夫,气急之下还动了手,彻底激怒了那群男人。 男人们本就贪图雁舞的美色,便接着这股怒气对她用了强,林风竭力阻止,却被打得头破血流,手脚俱断,动弹不得。 事后,林风想带雁舞离开,可他们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他自己手脚未愈,又高热不退,刚走出家门就晕倒了。 事情传到镇上后,所有男人都动了歪心思,反正睡一个也是睡,睡两个也是睡,那么多人,雁舞就是想去告官都不知道告谁。 更别说她那个孬种丈夫就像个死人一样,谁能作证他们干了什么。 林风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只有自己身上披着的被子还是好的,那是雁舞去年花了一整个冬天缝的,因为他喜欢竹子,青绿色的缎面上绣了一片竹林。 地上堆满了杂物,破碎的花瓶,歪倒的桌椅,散落的衣服…… 林风披着发,光脚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 声音越来越嘶哑,走到前院时,声音骤然停下了。 雁舞死了。 她躺在院子里,头上破了个大洞,血渍覆面,空洞的双眼望着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枯黄的梧桐叶为她遮身。 镇上的男人们来收尸,看见披头散发的林风吓了一跳,还以为雁舞诈尸了,反应过来后上前狠踹了他一脚。 林风紧紧抱着雁舞,抬起血红的眼眸瞪向他们。 男人们被他看得发毛,“看什么看,我们可没对她动手,是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想不开才撞墙死了,按照镇上的规矩,她这种女人死了也要在牌坊下鞭尸,灵魂才能安息。” 第48章 火光映天 他们要抬走雁舞的尸体,见林风抓着不松手,又打晕了他。 林风再次醒来时,雁舞已经吊在那座石牌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 镇长在旁边垂着眼睛,细数她无子的罪过,荒淫的罪过。 那些人以为林风要捣乱,举起拳头吓唬他。 可林风只是老实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脸上无悲无喜,像傻了一般。 男人们来了兴致,看着他故意将沾满血的鞭子甩得又高又响。 见一直是那副样子,他们渐渐又没了兴趣,手也打累了,就都散了。 等人都走后,林风试着去取雁舞的尸体,可是绳子太高了,他根本取不下来,就在下面站了半天,淋了满头的血。 最后他一把火烧了尸体。 雁舞什么都没剩下,只有额枋下那截绳子,在夜风中荡啊荡。 后来有人看见林风一瘸一拐地去了山上的坟地,给雁舞立了一座坟。 又过了一段时间,雁林药铺又开张了,镇上的人去药铺找林风看诊,他还和以前一样温良。 那件事渐渐被淡忘,镇里却开始闹鬼了,孩子们接二连三地中邪,都说看见了女鬼,眼神涣散地胡言乱语。 以为是林风搞的鬼,男人们又把他打得半死,可还是没用,孩子还是没恢复。 他们不得不相信孩子是真的见鬼了,还是个女鬼,可女鬼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因为女鬼是雁舞! 为了孩子,镇上的男人们相聚一起去挖雁舞的坟,试图以此震慑她的鬼魂。 所以才会有育莲看见的那幕。 那夜,他们确实去挖坟了,也确实挖出了贪蚀虫,只是后来觉得身体无异,就没当回事。 挖坟之后,镇上的孩子都恢复了正常,林风却开始生病。 看着他的大肚子,男人们嘲讽他,厌恶他,可没过多久,那些男人自己也有了大肚子。 林风是第一个发病的人,死得也最快。 临死前,他对镇上的人说:“这是报应,我没保护好雁舞,所以我遭了报应,你们杀了雁舞,你们也会遭报应,都会遭报应,逃不掉的!” 林风含笑而死。 正如他所说,欺辱过雁舞的男人们接二连三地死去。 镇上蔓延的不止有疫病,还有恐慌。 女人们不肯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对雁舞的死讳莫如深。 真相大白后,宋灵朝冷声呵止了女人们嘴里愈加难听的话。 “我告诉你们下蛊之人是谁不是要你们骂她,而是因为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蛊,可人既然死了,那……”她欲言又止,蹙起了眉头。 闻言,她们脸上这才浮现出悔恨的神色。 “这、这可怎么办啊?” “真的没救了吗?” “男人们就算了,孩子长大后该怎么办啊?” “宋大夫,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育莲也是一脸焦急。 宋灵朝看向她,“育莲,哪怕知道你丈夫也参与了那件事,你还是想救他吗?你不怕将来自己也会吊在那石牌坊下面吗?” 育莲抿了抿唇,低声道:“阿良对我很好,他会保护我的,而且……若不是这场虫疫,我或许早就怀上孩子,生了孩子的女人才能受人尊敬。” 说到这场虫疫,她眼中划过一丝埋怨。 宋灵朝垂下眼眸,自嘲地扯起嘴角,“有,还有其他方法。” “什么办法?”育莲惊喜地看着她,随即转身安抚其他人,“宋大夫说还有办法,大家先安静一下。” “什么办法呀?”女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宋灵朝。 宋灵朝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他们儿子的血喂养他们体内的蛊虫,可保住他们的命,但血不能断,且那些男孩儿们长大后也会染上虫疫,就需要后一代继续用血喂养。” 女人们又惊又怒: “那怎么行?怎么能用孩子的血?!” “是啊,要一直吸孩子的血,那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是还有一种方法吗?” “对啊,另一种方法是什么?” “另一种方法是……”宋灵朝顿了顿,迎着她们期待的眼神,继续道:“是将所有染上虫疫的人聚集起来,一把火烧了,彻底根除虫疫,可保住孩子的未来。” 全场寂然。 “我话止于此,怎么选择就看你们的选择了,想想是男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宋灵朝转身离开。 “宋大夫,你要去哪里?”育莲在她身后问。 她脚步未停,径直去了林家,在梧桐树下的石椅上坐下。 这镇子里的人让她恶心,不欲再插手,怎么选择全凭他们自己。 只是今日若是还不能破界,就只能在这里歇一夜了。 月上中天时,外面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男人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火光冲天,将那一片夜空渲染得如同白昼,火苗舔舐着空气。 积压已久的乌云突然散开,露出了满天繁星。 时候到了。 宋灵朝拿着那张泛黄的纸,离开了药铺,朝着火光方向走去。 还是在那座石牌坊下面,全镇只有那一块开阔之地,能装下足够多的命。 女人们还是选择了第二种办法,将镇上的男人都聚在一起烧了。 此时,那些男人们在熊熊大火中痛苦挣扎着,可他们积病已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或许是不忍心,那些将他们抬过来的女人们都带着孩子离开了,只有育莲留了下来。 她头发蓬乱,脸上布满抓痕,就站在那里无措地看着火中挣扎的丈夫。 宋灵朝没管她,走到火边,将手中折起的纸扔了进去。 热浪翻滚,吹开了纸,火光摇曳,映照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吾爱卿卿如晤: 笔墨沉重,心绪难平,吾在此与汝共植梧桐树下,提笔向汝倾诉心中之愧疚与悔恨。吾知,吾因天宦不能得子,令汝受尽世人冷眼与欺辱,而汝却为护吾尊严,默默忍受,未曾吐露一字。 卿卿,吾之至爱,汝之善良与坚韧,令吾心疼不已。汝为吾妻,本应享尽世间温情,却因吾之故,受尽屈辱与不公,吾痛悔矣! 吾常自问,何以为夫?何以为天?吾未能为汝遮风挡雨,反令汝为吾承担重负。卿卿,汝之忍耐与牺牲,令吾深感愧疚,无地自容。 而今,汝已离吾而去,吾恨未能为汝撑起一片天,护汝周全,愿以命偿之。 卿卿,吾之挚爱,待吾了却尘世未了之事,必将前来伴汝。 若来生有幸,若汝愿再续前缘,吾愿再为汝之夫,与汝再白首,护汝一世全。 落笔——林风。 火蛇卷住那张纸,眨眼间,便只剩下点点灰烬,随风飘散。 “庸医!” 身后传来一道愤恨的声音。 宋灵朝还未来得及转身,后背突然受到一股推力,向火中扑了过去。 “是你害死了阿良,去给我男人陪葬吧!” 第49章 破界 热浪灼面,宋灵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阵强光过后,她只往前踉跄了两步,就被人扶住了。 “宋兄,可有受伤?” 宋灵朝闻声睁开眼,视线上移,落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是白泽。 她破界回来了! “宋兄?”白泽担忧地看着她。 宋灵朝摇了摇头,“没有受伤,谢谢。” 她出来后不久,时间就到了,其他还未出来的人都被长老带了出来,都是一副失神的样子,不知道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争锋碣上的排面再次发生变化,江玉行竟然又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宋灵朝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人。 白泽浅笑道:“放心,我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此次是奉师命来历练,输赢不重要,况且,明天不是还有比试吗?” 宋灵朝点头,欣慰道:“你想得通就好。”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担心白泽,只是根据这两日的了解,白泽修为肯定在江玉行之上,没想到他今天的比试会输。 青阳派很有可能帮江玉行作弊了! 这次比试赛选了一大批人,最后能进入终极比试的只有九人,分别是玉台山的江玉行、温玉悯、贺明玉,以及流云宗的白泽、蓝溪、青河。 药神谷参加比试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只剩鸢尾,占了个第四的排名。 让人没想到的是,青阳派也只有张道玄一人了,还只是排名第三,三位长老脸色极其难看,感叹门派后继乏人了。 另外让众修士惊叹的是,那灵华派的宋凌竟然也留下了,还是倒数第二的成绩,顿时都对她刮目相看。 排名出来后,其他未通过比试的修士都下山了,其余九人回去休息,晚上再去偏殿用膳,顺便为明日的比试分组。 栈道上,宋灵朝与鸢尾结伴回客舍,鸢尾不吝赞赏道:“没想到你灵力低微,却能通过界跃门,有点本事啊?快跟我说说,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运气好而已。”宋灵朝谦逊道,将界中发生的事简短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鸢尾一脸唏嘘,“果然,比毒药还毒的是人心,那些人真是又坏又唇,若真是雁舞下的毒,哪里还会仍由他们欺负?还有那个林风,窝囊了一辈子,最后才捡起骨气,若是早点醒悟,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可人生哪有重来的机会呢? 宋灵朝也叹了口气,问她:“你呢?鸢尾仙子,你在界里遇见了什么?” “我可倒霉了,竟然进了鬼修道,我又不会鬼修那一套,一身灵气用不出来,不过还好能用药,过程虽然凶险了点,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 宋灵朝蹙起眉,“鬼修……” “滚开!” 一股大力推过来,她不设防,脚步踉跄,半截身子翻出栈道。 “小心!”鸢尾拉了她一把。 贺明玉从她们身侧的空位挤过去,还恶狠狠瞪了宋灵朝一眼。 “姓宋的,今日算你命大,明日又没有命就不一定了!” 宋灵朝还未开口,一旁的鸢尾便嗤笑道:“你个倒数第一,有什么底气说这种话啊?比试输了人家,就只会耍阴招报复啊?不亏是玉台山的人。” “你说什么?!”贺明玉气红了脸,却只是挺着胸脯,不敢动手。 “算了,鸢尾仙子。”宋灵朝说,“看样子他不止脑子有问题,耳朵也有点毛病,还是别跟他计较了,免得别人说咱们欺负人。” 鸢尾大笑了两声,“说得有道理,这种只会耍阴招的废物,我打起来都嫌脏手。” “你,你们……”贺明玉气得语不成句,半天才瘪出一句话来,“你们等着,等明日我师弟拿了魁首,看看谁才是废物!” 不等她们回话,就快步离开了。 宋灵朝和鸢尾对视一眼,齐声冷嗤。 “嘁!” 回到房间后,宋灵朝立刻反锁上门,拿出若木傀儡放在床上。 “笑笑,帮我喊一下离光赤华,我有事要问他。” “好哦,恭喜主人通过今日的比试,离光大人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笑笑开心地说。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 高兴?离光赤华会有这种情绪? 下一刻,软糯的声音切换成了冷沉的声音。 “找本王何事?” 宋灵朝甩开脑中的杂思,正色道:“我问你,我在江城误食的魔气,还有你给我吃的那团应该是九尾狐的妖气,它们是不是都在我体内转化成了灵气?” “是又如何?”离光赤华的语气不咸不淡。 宋灵朝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体质可以做鬼修,不但不告诉我,还在暗中推波助澜?” “不是暗中,本王是光明正大地帮你提升修为。”离光赤华说。 “可你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宋灵朝怒声道:“我只想摆脱你之后做个普通人,你凭什么替我做其他决定?” “因为你太废物了!”他声音变得有些不悦,“现在本王还没放过你,你就只能听吾的!” “你!”宋灵朝敢怒不敢言,只能气道:“真是不讲道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离光赤华冷哼一声,“记住本王交给你的事,若是完不成,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本王!” 一气之下,宋灵朝干脆将若木傀儡塞到枕头底下,抬手堵住耳朵,“听不见,我听不见。” 离光赤华:“……” 少顷,笑笑委屈的声音隐约传进她耳中。 “哎哟,主人,为什么要拿枕头压着笑笑啊,笑笑都动不了了。” 宋灵朝这才把若木傀儡拿出来。 戳了戳它的额头,没好气道:“要怪就怪你的离光大人吧,谁让他那么讨人厌!” 笑笑无辜地摸了摸脑袋。 “算了,也不怪你,陪我休息一会儿吧,累死我了。” 宋灵朝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外面传来用膳的钟声才醒来,起身前往偏殿。 今日偏殿用膳的只剩下九人,长桌上的菜品少了许多,不过她今日也能往前坐些了。 见人都来齐了,坐在主位的张道玄开口道:“首先,恭喜诸位能留下来参与明日的终极考试,另外,要耽误一点大家用膳的时间,在下要给诸位说一下明日比试的分组安排,若有意见,可及时提出。” 九人未有异议。 他便接续道:“明日参与终极比试的修士包括我共有九位,将以排名顺序分为三组,三人一组,参与三场比试,每场将淘汰一个组,留到最后的一组获胜。” “然后呢?”贺明玉问,“这次不会有三个魁首吧?” 张道玄笑了笑,“这个先保密,等明日完成那三场比试后再说,诸位可有异议?” 短暂的寂静后,张道玄拿起酒杯,正要开口。 “我有异议。” 第50章 分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宋灵朝身上。 “我有异议。”宋灵朝又重复了一遍,神情坚定又严肃。 张道玄扯了下嘴角,放下酒杯,抬手客气道:,“宋兄请说。” 宋灵朝直言不讳道:“我不满意现在的分组方法,按照名次顺序分组,那结果毫无疑问啊,你们这作弊也作得太明显了。” “是啊,我也不满意。”鸢尾附和道。 默了默,张道玄看向其他人,“那诸位觉得该怎么分呢?” “抽签吧。”宋灵朝说。 “我不同意。”江玉行突然开口道,“第一名为何没有任何优先权?” “那……”张道玄斟酌道:“那就让前两名自主选择,第三名和剩下的修士组队,前三名不能同组,这样如何?” 这下众人都没有异议了。 “那就由玉行兄先开始吧。”张道玄说。 众人看着江玉行,神色各异,大多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期待。 只有贺明玉昂首挺胸,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玉行师弟跟他关系最好,肯定会选他! 下一刻,江玉行沉声道:“我选温玉悯和……” 他顿了下,视线越过贺明玉,落在宋灵朝身上。 “和宋凌!” 众人愕然,没想到他会选昨日才发生过矛盾的人组队。 宋灵朝也有些惊讶,只是脸上情绪不显,也没有出声拒绝。 贺玉明脸色尤为难看,刚准备起身质问,手臂就被拉住了。 “不要生事。”温玉悯低声道。 他只好忍气坐下。 张道玄回过神来,接过话:“好,那接下来就是白兄了。” “巧了。”白泽笑着说,“我也想选宋凌。” 江玉行看向他,眼神不善,“可你不是第一名,没资格跟我争。” 白泽笑容不变,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冒犯之言,“我以为宋兄应该也有选择权,不如先问问她想跟谁一组?” “张兄,你说呢?”他看向张道玄。 “啊,是。”张道玄看向宋灵朝,调笑道:“没想到宋兄如此受欢迎,你是何想法呢?” 众人的眼神再次聚集到宋灵朝身上。 “多想各位道兄抬爱,这还真是不好选……”宋灵朝谦逊地抬手作揖,思忖片刻,下定决心一般说:“就选……选江兄吧,江玉行。” 按照如今的形式来看,青阳派还是最有可能将秘籍交给江玉行,跟他一队更方便拿到秘籍。 而且……她还是想找机会看看那面具下的脸到底什么样。 “看来你眼睛不瞎。”江玉行轻笑一声,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对此,其他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人莫不是不打不相识,私底下互相交好了?可就这短的时间内,也没见两人交流过啊? “抱歉了,白兄。”宋灵朝对白泽说,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愧疚。 “那白兄……”张道玄欲言又止。 众人再看向白泽,都有些替他尴尬。 可他却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冲宋灵朝颔首笑道:“无碍,我尊重宋兄的决定,那我便选同门弟子蓝溪和青河吧。” 张道玄点头道:“好,那便委屈鸢尾仙子和贺兄与在下一组了。”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鸢尾和贺明玉异口同声说,互相对视一眼,又厌嫌地同时挪开视线。 张道玄额角抽了抽,只觉威严受到了挑战。 他堂堂青阳派代掌门,怎么这些人今日接二连三地来反驳他? 其他人便罢了,药神谷就是靠着另外三大门派得意立足,尊称她一声鸢尾仙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还有那个贺明玉,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那宋凌都比不过,还有脸发表意见? “那你二位要如何?”他冷着脸问,声音明显透着不悦。 鸢尾对他也没好脸色,冷声道:“我自己一组,跟你们俩一组,就算赢了我都嫌不光彩。” 贺明玉闻言彻底爆发了,猛地拍了下桌子起身指着她:“你什么意思?小爷我还不乐意跟你一组呢!” 没入仙门前,他好歹也是世家嫡长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这些人怎敢如此轻视他? 张道玄也说:“还请鸢尾仙子慎言。” “有什么好慎的?我话就放在这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鸢尾恣意道。 张道玄拧眉思索片刻,叹气道:“那便我和贺兄一组,鸢尾仙子单独一组。” 这次他不再问其他人是否还有异议,径直拿起筷子说:“好了,诸位,动筷吧。” 江玉行那面具没有遮住唇部及下颌,是不影响进食的。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宋灵朝发现他擅用左手进食,且吃得不多。 这两点与江珩的习惯完全不同,不过习惯也可能会变。 果然,夹了几箸菜,江玉行便放下筷子拭嘴离开了,贺明玉见状立刻跟了出去。 远离偏殿后,贺明玉才出声喊住他:“玉行师弟,等等我!” 前面的人充耳不闻,他撇撇嘴,快步追上去。 走到他身旁,不满地问:“玉行师弟,你选玉悯师兄便罢了,为何选宋凌不选我啊?那小子从山下就开始针对你,还偷听你和师尊说话,你就不怕他到时候故意拖你后腿吗?” 江玉行寒声道:“明日是最后的比试,我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而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偏殿内,流云宗三人也准备离开了。 小师弟青河路过宋灵朝身后时,故意冷嘲热讽道:“有些人啊,真是眼瞎,竟然不选我大师兄,真是不识好歹!” 宋灵朝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青河。”白泽沉声道:“回去先练两个时辰的碧落剑,练不完不许睡觉。” “啊!大师兄,我……” 白泽:“三个时辰。” 青河还欲张嘴,蓝溪拽了他一把,“别说了,快走,你今晚还想不想睡觉了?” 宋灵朝本以为人都走了,松了一口气,身后却又传来白泽的声音。 “宋兄,抱歉,我师弟冒犯你了。” 她起身笑了笑,“是我该对你道歉,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师弟说的也没错。” 白泽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差点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不要生气才好。” 宋灵朝愣了下,真诚道:“谢谢,白泽,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第51章 鸡腿 用膳后,宋灵朝回到客舍,疲惫地躺在床上。 “主人,你怎么啦?”笑笑走过来,小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着那张与离光赤华极为神似的脸,宋灵朝闭上了眼睛。 “笑笑啊,明天就是终极比试了,你明天可一定要帮我。” 却听小家伙无奈道:“笑笑也想帮忙,可是主人,你们比试时周围布了结界,我也帮不了你啊。” “什么?”宋灵朝猛地坐起来,把他拎在手里,“那我带你来干什么?你怎么和离光赤华一样气人?” 木雕的小嘴只有一条线,那线往两边撇了撇,笑笑说:“离光大人说……说您可以吞噬魔气获得灵力,或许可以……可以应付明日的比试。” 在主人的怒视下,它还是坚持把离光大人交给它的话说完了。 “不可能!”宋灵朝说,“我才不当鬼修呢,大不了明日我就躲起来,等比试结束了再去偷秘籍。” “可是……青阳派戒备森严,主人你要躲到哪里去啊?”笑笑弱弱地问。 宋灵朝没理他,简单洗漱后便熄灯上床了。 闭上眼,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明日若突然消失,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拿不拿得到秘籍先不说,有没有命离开还是个问题。 也不能指望离光赤华,没拿到秘籍,那僵尸应该不会来救她,就算来了,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若明日继续参加比试,突然使不出灵力,也会引起怀疑。 左右都是死路,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 她坐了起来,幽幽问:“笑笑,现在这个时辰,我要去哪里弄魔气或者妖气?” “主人,你终于想通啦?”笑笑跳上她的被子,伸手凝结出一块粉团,“给你,主人,这是离光大人为您准备的。” 看着那粉团的模样,宋灵朝嘴角抽了抽,“这什么?怎么是粉色的,还是……大鸡腿的形状?” “是桃花妖的妖气哦。”笑笑说,“是笑笑给你捏成了鸡腿,主人喜欢吗?”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也对,离光赤华怎么会做这种事。 老话说得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妖气换了张皮,吃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就像是吃了一团鸡腿状的空气。 感受着身体内蕴含的蓬勃力量,宋灵朝终于能踏实地睡上一觉了。 幽深昏暗的海底,水母、梭鱼、章鱼等海生物纷乱逃窜,一只长约百尺的巨鲨快速游了过来,却顾不上捕食,时不时慌乱地回头去看,仿佛后面有比它更恐怖的东西追过来。 “还想逃?” 海面上,离光赤华立于半空中,看着水面下巨大黑影,手心凝结出一团红光,对着它打了下去。 海水溅起,形成一道宽阔的水幕,一声鸣叫从海底深处传来。 少顷,一团蓝色妖气从水中升起来,径直飞往离光赤华手中。 小海妖们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海沙下或海草中。 就见那吸了妖王妖气的尸魃手指轻动,那不成形的妖气便成了一只大鸡腿的模样。 翌日,宋灵朝终于吃上了青阳派的早膳,菜品还算丰富。 用完早膳后,众人便跟着张道玄一同前往今日的比试地点。 鸢尾走到宋灵朝身旁,同她搭话:“你今日起得挺早啊?准备得怎么样?” 宋灵朝点头,笑着道:“准备好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全力的。” “小子,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选择和玉台山的人组队,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鸢尾说,“他们玉台山的人鬼心眼可多着呢,你自己小心点,别什么都信。终极比试,向来生死不论。” 这倒是在宋灵朝意料之外,她还以为这种仙门之间的比试,只是比试修为灵力,不会拿命去比。 见她一脸意外,鸢尾又补充道:“留到终极比试的,都会在比试前签一张生死状,在比试中发生受任何伤甚至是死亡,都有此人自行负责,其所在的仙门及家人亲友都不得因此寻衅滋事。” 少顷,张道玄带众人登上了青阳山的山顶,上面有一块宽阔的坪地。 “诸位,就是这里了。”他转身看向众人,“我先讲一下这一场的比试内容与规则。” “这一场,要比的是诸位布阵与破阵的能力,按照昨日的分组,每组可选一人或者共同布下一个阵,再交叉进入其他组布下的阵中,以每组破阵的时间以及损伤程度排名,最后一组的所有人将被淘汰,不得继续参与比试。” “在比试开始之前,还是老规矩,需要诸位签下生死状,比试过程中生死不论,若是有放弃比试的,现在还来得及。” 张道玄说这话时,特意看着宋灵朝的方向。 “张兄看着我做什么?是想我先来签吗?”宋灵朝笑着说,“那我便给张兄这个面子。” 她上前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张生死状,毫不犹豫地在上面按下手印。 随后,其他人也陆续上前,按照各自的分组站在一起。 “江兄,温兄,承蒙二位照顾了!”宋灵朝主动朝两人说话。 “好说,好说。”温玉悯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好相处,只是那笑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听我行事,不要自作主张,误了我的事。”江玉行还是一副冷傲自大的样子。 宋灵朝点头,好脾气的样子,“好,在下尽量不给二位添麻烦。” 前面,最后一人也按了手印,张道玄大声道:“好了,生死状已签,比试正式开始!” 各小组站在划定好的位置上开始布阵,宋灵朝本想帮忙,江玉行却说不用他们,她和温玉悯只能站在阵外看着。 在结界的作用下,各小组看不见其他小组的布阵过程,却能从长老口中得知阵名。 最先布好阵的是鸢尾,她布的是幻烟阵,其次是白泽组的七星剑阵,还有张道玄的八卦阵,最后是江玉行布下的缚灵阵。 都布好阵后,众人离开结界,通过抽签交叉进入其他小组的阵中。 江玉行这组由温玉悯上前抽签,抽中了张道玄那组的八卦阵。 宋灵朝松了口气,连她这个从来没进过仙门的人都听说过八卦阵,对江玉行他们来说,应该不难吧? 何况,江玉行本就是内定魁首,看着他的面子上,张道玄肯定也不会为难他们。 她走在最后,跟着江玉行和温玉悯进入八卦阵,她刚迈入阵中,周围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江兄?温兄?你们在里面吗?” 第52章 八卦阵 倏地,黑暗中亮起一团紫光,宋灵朝循着光源过去,才隐约看见江玉行和温玉悯的身影。 其中江玉行双目紧闭,手指在胸前翻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掐诀念咒。 宋灵朝走过去低声问:“温兄,你师弟这是已经找到破阵方法了吗?” 温玉悯点头,“玉行师弟虽入门比我等晚,平日却勤学苦练,精通上百种阵法,这种八卦阵难不住他,你我在一旁等着便是。” “原来他比你们入门晚啊,难怪他看着和你们年纪一般,你们却都唤她师弟。” 黑暗隐藏了她眼中的迫切,宋灵朝故作好奇的追问:“那江兄到底是什么时候入门的,是你们师尊的关门弟子吗?” “他……” “闭嘴!”江玉行突然冷叱一声,打断了温玉悯的声音。 他侧目看向二人,愠怒道:“这不是普通的八卦阵,八个卦象与五行阴阳交错轮转,八门随时在变换,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儿聊天?” 宋灵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么紧张?身份肯定有问题。 “师弟何必生气。”温玉悯调笑道:“我们只是看你表现得游刃有余,我二人才不敢来添乱,有哪里需要帮忙,你只管知会我二人便是。” 宋灵朝觉得这俩师兄弟的关系也很微妙。 虽是同门,江玉行对温玉明却并不亲近,对其态度冷淡,还不如对贺明玉。 可在选人的时候,江玉行却还是选择了实力更强的温玉悯。 这温玉悯也是,看似好脾气,对江玉行总是温声细语,眉目含笑,只是说出来的话似乎带着另一层意思,还总是不顺江玉行的意。 或许她可以从温玉悯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江玉行冷声道:“一会儿我会暂时定住法阵,温玉悯趁机压住阵脚,待我找到生门后,宋凌先离开。” 宋灵朝挑眉,有些意外他会让自己先离开,可她不觉得这一定是好事。 “为何不一起走?” “八门一直在变换,至少要有两个人才能定住,温玉悯比你灵力高,更适合留下来定住法阵,你先出去,在外面破阵比在里面更容易。”江玉行难得花费口舌向她解释。 宋灵朝看不清他的脸色,可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只好先点头道:“好。”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江玉行至少现在不会对她动手。 商定好后,江玉行继续掐诀念咒。 “破!” 少顷,他猛地睁开眼睛,手指成诀,指尖凝结着紫光打向暗处。 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宋灵朝看见八卦状的法阵闪着金光在不停轮转。 “定!” 又一条灵线从江玉行指尖射出,定住西南方位的阵脚。 见状,温玉悯催出灵线,定住另一个方位的阵脚。 “开!”又是一道口令响起,江玉行定住的阵脚上符文突然开始闪动。 他侧目,对宋灵朝疾声道:“宋凌,生门开了,快过去!” 宋灵朝抬脚走去,越靠近心跳就越快,身上汗毛也竖了起来。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到阵脚前,她停下了脚步。 “你在干什么?还不出去!我和温玉悯坚持不了多久!”江玉行不耐催促。 “算了吧。”宋灵朝离开西南位,朝温玉悯的位置走过去,“我对阵法不太了解,就算出去了,可能也没办法破阵,还是温兄先出去吧,我来换他。” “不行!”江玉行沉声反对,“温玉悯比你灵力高,你来换他,肯定定不住阵脚。” “那可不一定。” 宋灵朝走到温玉悯身边,回想着白泽叫她的方法,指尖也凝出了红色的灵线,压住那块阵脚。 “果然轻松多了。”温玉悯惊讶道,“就算我现在放手,你应该也能应付,只是你的灵气怎会增长得如此迅速?” “我派心法玄妙。”宋灵朝勾起嘴角,“加上我这两日勤加修炼,灵气自然有所增长,放心吧,温兄,这里有我,你先出去。” 温玉悯看向江玉行,犹豫道:“那……师弟,还是我先出去?” 话已至此,江玉行也没有理由再阻拦,可他方才指的地方并非生门,而是死门。 他虽看不惯温玉悯,却不能在此时害了他,否则若是让师父知晓了,定会罚他。 见他久不出声,温玉悯又喊了一声:“玉行师弟?” “等等。”江玉行咬牙道,“我方才找错了,要重新找一下生门的位置。” “呀!”宋灵朝故作后怕,“那还好我方才没急着出去,看来做人是不能冲动。” 江玉行未再言语,手指紧握成拳,又松开,重复之前的动作。 “开!” 这次位置是在东北门,恰与先前的位置相对。 临走前,温玉悯侧身调侃道:“师弟,这次你可别再弄错了,免得比试还没结束,就背上了残杀同门的名声。” 说罢,不等江玉行回答,便径直走了出去。 阵内一瞬变得寂然,只余宋灵朝和江玉行两人,相对无言。 “你方才想杀我,这才是你选择我的目的。”宋灵朝肯定道。 “是又如何。”江玉行并未反驳,“你选我又有什么目的?为何三番两次地跟踪我?还毁我名声?” 不等宋灵朝回答,他便给出了一个猜测:“为了这次的魁宝?” “猜对了一半。”宋灵朝说,“另一半是为了看一看你面具下的那张脸。” 倏然间,她感觉黑暗中有股杀意朝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闪身离开。 一声巨响之后,她原本站的位置多了一条灵线,锋利的细线上泛着寒光。 紧接着,又一条灵线袭来,仅距离她的面门半尺之遥。 躲不开了。 第53章 对打 宋灵朝极力后仰,四周的黑暗却在这时破开,那灵线也在触及她眉心前,猝然散了。 是温玉悯破阵了!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 猜测江玉行撤走灵力或许是担心被人发现,也或许只是想吓吓她。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有惊无险。 这时,江玉行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宋凌,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都最好收起你那无畏的好奇心,否则,下次就不止是吓吓你了。” 话落,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宋灵朝握紧手指,平复了下心情,也离开了结界。 出去后,看见白泽和他的两个师弟也在,听长老说他们是第一个破阵的小组。 只是青河看起来伤势有点严重,满身是血,肯定不能再比下去了。 而她和江玉行这组是第二个破阵的,且三人都是毫发无伤,按照比试规则来看,他们还是第一。 接下来就看鸢尾和张道玄这两组谁先出了。 以人数和前两天的比试来看,张道玄那组明显更占优势。 可令人惊讶的是,最后先出来的,竟然是破了剑阵的鸢尾。 只是她身上受了不少伤,若是张道玄和贺明玉毫发无伤地出来,恐怕鸢尾还是会被淘汰。 然而,半炷后,贺明玉是被张道玄拖出来的,贺明玉七窍流血,显然不省人事了。 看见外面等的人,张道玄当场摔下贺明玉,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与愤恨。 长老们的脸色也不好看,谁能想到他们作为此次仙门的大比的主场方,却连终极比试的第一场都没过呢? 可作为长老,也作为此次的主场方,再难以接受的比试结果,也咬着牙公布。 “第一场比试结束,第一组第一,第二组第二,第四组第三,最后一组是第三组,组中成员张道玄和贺明玉取消继续比试的资格。” 大长老叹了口气,失望地看着张道玄,“道玄,掌门的位置我们还要再斟酌一下,剩下的比试交给我们主持,你回去休息吧。” 张道玄目眦欲裂,急声解释道:“长老,都是那废物拖累了我,我……” “来人!”大长老震声打断他,“把你们的道玄的师兄带下去休息!” 两位青阳派的弟子上前来拉住张道玄。 “滚开,我是代掌门,你们松手!”张道玄奋力挣扎,“长老,除了我,还有谁能做掌门,你不能这么对我啊!长老……” 为了破阵,他灵力和体力都消耗颇多,最后还是被拉走了。 三长老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摇头叹息道:“若是无量那孽徒没有弑师,我青阳派何至于此啊……” “够了。”大长老沉声道,“继续下面的比试吧。” 宋灵朝用余光去看江玉行脸色,果然见他眉头紧蹙。 这下唯一能帮他作弊的人都走了,这秘籍恐怕不一定会落在他手里了。 青河和贺明玉也接连被抬走疗伤,可以继续比试的便只剩六人了。 长老们带着他们又回到了第一天测试灵力的比试台,并宣布了第二场比试的内容。 第二场比试,考的就是团队的作战实力,三组一起上台对垒,哪个组的人先掉下来,哪个组就淘汰,其他组也不同再打了。 按理说第一组和第二组合作,一起攻击第三组,是最快最有胜算的计划。 可江玉行骄傲又自负,定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找白泽谈合作。 而白泽雅正端方,就算江玉行会找他合作,他也不可能会答应。 至于温玉悯和蓝溪,一个是无权置喙,一个是甘愿听命。 当然,宋灵朝自己也不想做这种以多欺少的事,何况对方还是鸢尾。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把对方当做朋友了,只希望一会儿在台上不要对上她。 少顷,六人在比试台上站成两排,两两相对而立,气氛剑拔弩张。 打头的是江玉行和白泽,两人的眼神已经开始较量上了。 中间是温玉悯和蓝溪,一个笑眯眯的,一个不苟言笑,也算是一种较量。 最后是…… 宋灵朝眼神无奈,也不知江玉行是不是故意的,竟还是要她对付鸢尾。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知道什么叫尊重对手吗?”鸢尾对她抬了抬眉,“一会我可不会让你,你最好也别手下留情,知道吗?” “知道了。”宋灵朝点头。 “现在——比试开始!” 随着长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比试台上立刻扩散出一圈强劲的灵气波,两侧松动如涛。 江玉行和白泽比的是灵气,短时间内,还看不出谁强谁弱,两股不同颜色的灵气抵在一起,看起来长度一样。 温玉悯和蓝溪用的则是剑,打得也是不分上下,几次差点被打下擂台。 到了宋灵朝这里,场面一时变得有点滑稽。 台下长老们看得目瞪口呆,就见那自称是掌门的小友,被药神谷那丫头追得围着比试台跑。 两人中间就隔着一臂的距离,可鸢尾就是抓不到她。 鸢尾怒声吼道:“站住!宋凌,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打吗?你跑什么?” “打不过就跑啊,我娘教我的。”宋灵朝边跑边喊,脚下速度却不减。 这两人转着圈跑,引得江玉行分神,被白泽的灵气逼得倒退了一步,败相初现。 江玉行眉眼间升起戾气,咬牙怒声道:“宋凌!你找死?” “咱们可是一队的,你要是弄死我,可就和魁首无缘了。”宋灵朝喘着气回应他。 对面白泽发出一声轻笑,看起来游刃有余。 对比之下,江玉行怒气更盛,却分不出精力再开口说话了。 另一边,鸢尾也追烦了,对宋灵朝背后甩出一枚银针。 “啊——”宋灵朝只觉全身发麻,惊呼一声,扑倒在地。 “你再跑啊?”鸢尾上前蹲在她身边,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面对自己。 宋灵朝讨好地笑了笑,“鸢尾仙子果然厉害。” “你少来这套。”鸢尾冷哼一声,“我现在把针取出来,你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一次,能行吗?” 宋灵朝叹了口气,“好吧。” 她不是不想打,只是她体内的灵气应急还可以,打架肯定会露馅。 又听鸢尾威胁道:“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让你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不敢了,不敢了。”她连声道。 鸢尾这才把她背后的针取下来,她手脚顿时恢复了正常。 “起来吧。”鸢尾的手伸到她面前。 宋灵朝抬手放上去,突然看见了什么,惊得瞪大双眼。 “小心!” 第54章 偷袭 宋灵朝看见一道灵气打向鸢尾。 可她话音刚落,鸢尾便被灵气击中,飞出比试台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鸢尾!”宋灵朝抓了个空,立刻下去扶她。 比试台上,温玉悯收起掌心,一旁的蓝溪将剑放在他颈边,神色愕然。 温玉悯垂眸一笑,“蓝兄,胜负已定,没必要打了吧?” “你耍诈!”蓝溪眼神厌恶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白泽过来拉住蓝溪,他和江玉行也停下了。 蓝溪皱眉道:“大师兄,方才我与这厮正在打斗,他突然挥掌打向背对我们的鸢尾仙子,这分明是偷袭!” “话可不能这么说。”温玉悯抬手挡开他的剑,“我们三组同台比试,可没有规定只能一对一。” “你!”蓝溪气结欲上前。 白泽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你们玉台山果然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鸢尾在宋灵朝的搀扶下站起来,抹掉嘴边的血渍。 宋灵朝也拧眉看着温玉悯。 这人简直是个笑面虎,比贺明玉还令人讨厌。 对上她的视线,温玉悯调笑道:“宋兄真是会怜香惜玉,可惜美人还是比不上魁首之位。” “你胡说什么?”宋灵朝眉心拧得更紧,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玉悯说:“方才不是你我一同商定的声东击西之策吗?宋兄现在莫不是想我一人背锅?” “你……”鸢尾转头看向她。 “我没有。”宋灵朝急声解释,“鸢尾仙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偷袭你……” 鸢尾却甩开她的手,垂眼冷嘲道:“是我识人不清,难怪你会和他们一组,原来是一丘之貉。” “长老,还不宣布比试结果吗?”一直未开口的江玉行突然出声,看向另一边看戏的长老们。 大长老这才走上台,对众人道:“现在输赢已定,鸢尾先被打下比试台,取消继续比试的资格,第一组和第二组饭后继续下一场比试。” 话落,他看向鸢尾,客气道:“鸢尾小友,可要在我青阳山休息几日?” “不必,本姑娘不想和这些心术不正之人再待在一起!若是连他们这种心术不正之人都能拿魁首,那这魁首也是一文不值!”鸢尾撂下一句嘲讽,便召出灵蝶离开了。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宋灵朝眼中划过一抹失落。 相处这两日,她已经把鸢尾当成朋友了,可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好了,各位小友,先去偏殿用午膳吧,下午再继续比试。”长老招呼众人去了偏殿。 宋灵朝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期间温玉悯同她搭话,她也未作回应。 没想到离开时,白泽会叫住她,两人一同回了客舍。 路上也是白泽先开口:“宋兄,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宋灵朝闷声问:“白泽兄,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知道温悯玉会偷袭鸢尾仙子。” “我信。”白泽肯定道:“我觉得鸢尾仙子也会信,只是方才那种情况,她还在气头上。” “真的吗?”宋灵朝半信半疑。 白泽说:“若是不信,比试结束后,你可以去找她,你们不是还要找药神谷当盟友吗?” “你怎么知道?”宋灵朝惊讶,她记得自己只给鸢尾说过这个事,当时还是瞎编的。 “鸢尾仙子告诉我的。”白泽说,“她还劝我也考虑一下,说你还想和流云宗成为盟友。” “啊,是……”宋灵朝尴尬点头,都顾不上伤心了。 没想到她随口编的谎话,鸢尾全都记住了,还帮她去找了白泽。 转瞬间,愧疚感又替代了尴尬,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白泽到了,宋灵朝与他告别,又走一段路,回到自己的客舍。 刚进房间,笑笑就从她衣襟里冒出头来:“主人,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比试吗?” 宋灵朝摇了摇头,“没有不好,只是有点复杂,交个朋友好难啊!” “笑笑就是你的朋友啊,我会一直陪着主人的。” 宋灵朝哼了一声,“可你是离光赤华的眼线,你说你是我朋友,那你能帮我从他手中逃走吗?” “不能……”笑笑声音弱了下来,“离光大人的元神在我身上,我也没办法呀。” “算了,不难为你了,我休息一下,下午还要去比试,这三天过得可真是比我在清平村过三年还要久……” 宋灵朝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直接没声了。 笑笑过去一看,就见她闭着眼睛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钟声响起,宋灵朝被笑笑唤醒,睁眼面前就是一只蓝色的大鸡腿。 笑笑说:“主人,这是新的妖气哦!吃起来可能还有海的味道。” 宋灵朝嘴角抽了抽,“也不必每次都弄成鸡腿的形状。” “那主人喜欢什么形状的呀?”笑笑问。 宋灵朝咬了一口大鸡腿,想了想说:“比如这个海妖,可以做成龙虾的形状啊。” “好哦。” 吃下妖气后,宋灵朝体内的力量再次变得充盈起来,困乏感也消失了。 鸢尾离开后,参与比试的就只剩五人了,宋灵朝估计下午只有一场比试了。 这场比试后,魁首肯定会从赢的那组选一人,不是白泽就是江玉行。 五人来到比试台,三位长老落后几步走过来。 下午的比试由二长老出来讲解比试内容和规则。 他手里拿了一个巴掌大轮盘,轮盘上有一些宋灵朝看不懂的图文,中间还有一个晃动的指针。 二长老抬手将轮盘甩了出去,那轮盘在空中迅速变大,至少扩大了一百倍,立在了比试台上。 “这是什么?和接下来的比试有关吗?”蓝溪问了一句。 “不错。”二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说,“这是我的四象轮,接下来要比的就是……” “气运。” 第55章 手滑了 “四象轮是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概念设计而成的,其中包含了四个生位以及四个伤位,中间是一根指针。” 二长老简单解释了一下,“今日的比试规则是你们依次上去转一次轮盘,指针转到生位则无事,转到伤位可能会受伤,并且被淘汰,最后哪个组剩的人多便哪个组获胜,若是结果一样,便重新再转。” 蓝溪皱眉道:“可我们只有两人,他们却有三人,这不公平。” 二长老仰天大笑,捋着胡须说:“这场比试比的本就不是公平,而是气运。” “可……”蓝溪还要说什么,却被白泽拉住了。 白泽对二长老作揖恭敬道:“我师弟冒犯长老了,多有得罪。” “无碍。”二长老摆手,扫视一圈,“各位小友们若是没有意见了,便按照名次开始吧?” 虽然是小组比试,可争锋碣上的名次还是会随着每个人在比试中的表现而变化。 如今碣上只剩下五人的名字了,依次是白泽、江玉行、温玉悯、蓝溪、宋灵朝。 确定名次后,白泽径直走上去,正如那日灵气测试一般从容不迫。 走到四象盘旁随手往上推了下转盘,转盘开始迅速旋转,指针对着的图文不停变换,根本看不清。 宋灵朝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起来。 渐渐地,轮盘的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可以看清指针掠过的那些图文,可始终没有停下来。 少顷,转盘终于停了,指针指着的图案似乎是一条龙。 众人都紧紧盯着转盘,然而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长老笑道:“恭喜白小友,转到了生位。” “多谢。”白泽浅笑颔首,下台时与江玉行擦身而过。 江玉行斜瞥他一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催动灵力飞身上台。 他抬手放在轮盘上,犹豫了一下,才往下重重推了一下。 轮盘再次迅速旋转起来,比先前转得还要快,江玉行额间的一缕发丝都飘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轮盘转动的速度才渐渐减缓。 宋灵朝忍不住说了一句:“江兄,这又不是谁转得久谁就赢了,属实不必转这么久。” 一旁的白泽轻笑出声。 “闭嘴。”江玉行冷扫了她一眼。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轮盘终于停下了。 宋灵朝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气运好,还是除了张道玄长老中也有人帮忙作弊。 江玉行竟然也转到了生位,指针指向的是一只老虎。 二长老看起来也有些惊讶,“看来今天的日头不错,竟然出了两个生位。” 江玉行这才走下台,眼神轻蔑又挑衅地看了白泽一眼。 后者却并未看他。 第三位上去的是温玉悯,他也在轮盘前犹豫了一会儿,半眯着狐狸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须臾,才在轮盘上推了一下。 他不似江玉行那般大力,轮盘没转多久就停了,指针指向一个又像龟又像蛇的动物图案。 依着前两次指针指着图案便是生位的共性,宋灵朝觉得温玉悯这次应该也是生位。 温玉悯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松了口气,可这气才松了一半。 轮盘突然喷出一团冰雾,他迅速后退,抬手挡住面容,小臂迅速凝结成冰。 “啊……”他惨叫出声。 这时,二长老飞身上台将人带了下来。 就见温玉悯紧紧抱着手臂,脸色痛苦,连站都站不住了。 二长老沉声道:“来人,带他去药泉浸泡。” 立刻有两位青阳派的弟子上前,扶着温玉悯离开了。 “他怎么了?”江玉行沉声问。 “这位小友转到的便是伤位,方才四象盘里喷出来的是极寒之冰,他那手……短时间内恐怕不能用了。” 二长老说着,自得地哼笑一声,“我先前便同你们说了这四象盘只能靠运气,其他技巧无用,下一位是谁?” “是在下。”蓝溪上前一步,紧了紧手上的剑,才走上去。 轮盘再次转起来,宋灵朝发现蓝溪额上冒了一层汗。 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别说是他,宋灵朝都开始害怕起来了,毕竟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而她的气运,一直不太好。 轮盘缓缓停下,指针指向了一片空白。 下一刻,轮盘和白泽几乎是同时发生变化。 轮盘喷出熊熊烈火之时,白泽也赶到了蓝溪身边,抓着他离开了原地。 只烧到了蓝溪的头发。 等两人下来后,二长老皱眉道:“虽然这位小友只伤了头发,可白小友却作弊了,所以……” “我知道,我们输了。”白泽说。 “大师兄……”宋灵朝神色愧疚。 白泽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必多想,比起魁首和魁宝,我觉得还是师弟更重要。” “不、不。”二长老连忙道,“老夫方才不是想说你们输了,而是想说这位小友淘汰了,可另一组也淘汰了一位,现在两生两死,输赢还未定。” “这或许就是天意,现在输赢就看这最后一位小友了。”二长老看向宋灵朝。 宋灵朝只觉一块块大石压在了自己头上。 不对,不是压在头上,是悬在她头上。 不知这石头会不会掉下来,什么时候掉下来,那种感觉才是最窒息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宋灵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比试台。 抬手转动轮盘时,手臂都在发抖,完全使不上力,结果手一滑,转盘已经动了起来。 这下根本没用力,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转盘就停下了,指针也指着一片空白。 “啊!”宋灵朝大叫一声,抱头蹲下。 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宋兄,没事了。”白泽的身影在耳边响起。 是白泽救了她? 宋灵朝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还在原地,白泽确实上来了,就在他身旁。 可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白泽笑道:“恭喜宋兄,你也抽到了生位。” “啊?” 直到下台了,宋灵朝都还有点不敢置信。 就她这气运,竟然也抽到了生位? “不错,不错,你三人今日的气运都不错。”二长老捋了捋胡子,感叹道:“可惜这魁首和魁宝都只有一个,按照比试规则,最后胜出的还是江小友这一组,白小友,对此可有异议?” 白泽摇头:“并无。” “好,那你们休息一下,稍后老夫的师弟三长老将会告诉剩下两位,魁宝的下落。”二长老说。 宋灵朝终于回过神来,惊讶道:“我和江玉行都能获得魁宝吗?” 第56章 伏魔殿 “不急,稍后便知。”二长老笑容神秘,转身离开了比试场。 “宋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白泽在一旁说道。 宋灵朝看向他,面露魁色:“白兄,以你的实力,这场比试若不是比运气,魁首肯定是你。” 白泽摇了摇头,“我此次本就是听命师父下山来历练的,魁首于我而言只是虚名。” “那你这就要和蓝兄回去了吗?”宋灵朝问。 “暂时还不会。”白泽看了江玉行一眼,“宋兄忘了回溯镜的事了吗?那镜子我已经修复了,长老们同意我在青阳殿等你二人回来,到时再测一次。” “啊?”宋灵朝愣了一下。 她还真忘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一会儿她没机会拿到秘籍,去青阳殿也是一次机会。 “好。”她抬手抱拳,“多亏白泽师兄,还我清白了。” 江玉行在一旁听着,哂笑道:“这话未免说得太早了,你到底清不清白还未可知。” 宋灵朝也不恼,“江兄放心,就算真相大白,看在你玉台山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到时候还要你给白泽兄赔个不是。” “你倒是说说,我凭何给他赔不是?”江玉行横了她一眼。 白泽出声劝解:“二位稍安勿躁,到底谁对谁错,青阳殿测试便知,在下就先离开了。” “好,白兄,再会。”宋灵朝作揖告别。 白泽和蓝溪离开时,三长老刚好走近,双方颔首示礼,擦身而过。 三长老不苟言笑,脸色神情严肃又板正,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在宋灵朝和江玉行面前站定后,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三长老,接下来是以争锋碣上的排名,从我二人中选一个魁首吗?”宋灵朝试探地问。 这毕竟是最具说服力也最简便的选择方式。 二长老却摇了摇头,“非也,要从你二人中选出魁首,还需要再进行一场比试。” 宋灵朝愕然,“还有比试?” “不错。”二长老肃声说,“这最后一场比试,比的是你二人的决断力。” 知道他要说比试规则了,宋灵朝不再多言,认真听着。 不管怎么样,这次比试之后,肯定就真的结束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忍忍就过去了。 然而,宋灵朝不开口,那二长老也不出声了。 连江玉行都等得有些不耐了,催促道:“还请三长老有话直说,这最后一场比试到底要怎么比?” 他昂首轻咳一声,这才接着道:“稍后我会给你二人说两个位置,乃是魁宝所在地,其中一个真的,另一个则是假的,两个时辰后,魁宝就会变换位置,所以你们一炷香内只能去一个地方,选择去哪里,全凭你二人的决断能力。” “那魁宝与位置有何联系吗?”宋灵朝问。 三长老颔首:“有。” 宋灵朝:“那长老就请说吧。” “那你们可听好了。”三长老说,“第一个位置是清心堂,第二个位置是伏魔殿。” “怎么样?你们谁去清心堂,谁去伏魔殿?或是两人都要去同一个地方?” 来之前,宋灵朝了解过此次的魁宝清心秘籍,据说是张无量的师父法空师尊在清心堂闭关时所创…… “我去清心堂。”江玉行说。 “你呢?”三长老看向宋灵朝。 “那我便去伏魔殿吧。”她说。 就算秘籍真的在清心堂,她现在也未必能从江玉行手中抢过来。 何况,在水牢时,张无量曾同她说过,那清心秘籍是他师父为伏心魔所创,与伏魔殿也是沾边的。 “记住。”三长老提醒二人,“不可使用灵力,只能用脚走过去,否则就算秘籍也会变换位置。另外,若是有人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了秘籍,钟就会响三次,另一人就没必要再找了,若是你二人都未找到,钟会响两次,明白吗?” “明白。” 宋灵朝问了青阳派的地址,伏魔殿和清心堂都在半山腰,却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位置,都要绕着山在栈道上走好几圈。 更糟糕的是,还有一条路没有栈道,道路狭窄又险峻,小石子特别多,踩上去脚就会往外出溜,她几乎是爬在地上趴过去的。 天边夕阳沉落,紫霞满天,宋灵朝终于看见了刻着伏魔殿三个大字的牌匾。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门口有两个弟子守着,待她说明来由后就放她进去了。 这是一座四通八达的大殿,殿内神像约莫有上百座,都翻找一遍时间肯定不够。 宋灵朝找门外弟子问了主管伏魔的神像,弟子带她去了正殿。 指着正中的神像说:“这是伏魔大帝。” 又指着左右两边的神像分别介绍道:“这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那是真武大帝。” 其中伏魔大帝的神像是一赤面手持大刀的武神形象。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是白面三目,身披金色铠甲,手握钢鞭的威猛形象。 真武大帝则是披头散发,身着玄袍,金甲玉带,手执长剑,脚踏龟蛇的英武形象。 宋灵朝向小弟子道谢,等人走了就开始四处翻找,却一无所获。 “主人……”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宋灵朝低头去看,是扒着她衣襟的笑笑,小家伙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眼睛上的那条直线都皱成波浪线了。 她吓了一跳,忙将小家伙捧在手里。 “你怎么了?” “好像是受神像压制了,尤其是中间那个……”笑笑虚弱道:“主人,你去神像里面找找看呢。” “好,那你在外面等我。”宋灵朝将小家伙放在了门外的柱子后面。 她重新回到殿内,先对各神像拜了拜,双手作揖,虔诚道:“对不住了各位,小女也是被逼无奈,各位在天之灵,请保佑我尽快找到秘籍吧……” 第57章 秘籍找到了 拜了神像后,宋灵朝登上贡品台,围着两边的神像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秘籍不在伏魔殿?在清心堂? 最后只剩下伏魔大帝的神像还未找过了,这位的神像明显比其他神像要大。 宋灵朝围着找了一圈没找到,突然曲起指节在神像上敲了敲。 空心的! 秘籍很有可能在里面,可要怎么查看呢?总不能直接把神像砸了吧。 她手还放在神像上,无奈地按了按,手指下的石像竟往里陷进去了一块,心房的位置出现了一圈裂缝。 “这就坏了?我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啊。”宋灵朝慌乱收回手,心虚地看了一眼外面。 还好,那两个守门弟子没有过来催她。 不过……坏都坏了,她看一眼也没事吧? 下定决心后,宋灵朝沿着那一圈裂缝用力一顶,那块石膏就掉进去了。 心房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她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到了一本册子。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三道钟声。 宋灵朝连忙拿出来一看,竟真的是清心秘籍! 封面写着“清心秘籍”四字,整个册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还有许多墨迹。 她打开翻看了一下,隐隐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宋灵朝没有多想,揣上秘籍出门,带上笑笑朝门口走去。 门口两位守卫见她出来,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她腿都迈出去几步了,却又停下,倒走到两位守卫面前。 愧疚道:“抱歉,在下不小心破坏了神像。” 守卫弟子看起来却并不意外,笑道:“宋修士不必担心,长老们已经交代过我们了,您拿着秘籍直接离开便是。” “那就好。”宋灵朝长出一口气,快步离开。 远离伏魔殿后,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秘籍和笑笑都拿了出来。 “笑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谢主人关心,我感觉好多了。”笑笑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那就好。”宋灵朝将秘籍放在她面前,“你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记下里面的内容吗?” “可以哦~”笑笑神气道,“笑笑不但可以一目十行,还能过目不忘。” “那太好了。”宋灵朝加快了语速,“笑笑,你听着,你现在马上把这里面的内容记下来,然后想办法告诉离光赤华。” “好哦,但是主人为什么不亲自回去告诉离光大人呢?” “迟则生变,还是尽早告诉他为好,而且……”她顿了下才道:“而且我还有事没做完,暂时还不能走。” “啊?”笑笑蹙起眉,担忧道:“可是离光大人要你拿到秘籍后就回去,不然他会生气……” “行了!”宋灵朝打断他,“到底他是你主人,还是我是你主人,赶紧按我说的做,记住秘籍里的内容,传给离光赤华。” “好吧……”笑笑开始翻看秘籍。 果然如他说的那般,他记得非常迅速,这秘籍本来也没几页,很快就记完了。 笑笑合上最后一页纸,抬头对宋灵朝说:“好了,主人,我已经传给离光大人了。” “这么快?都传过去了。” “嗯嗯。”笑笑蹙眉道:“离光大人说……” 他突然停下了声音,猛地转身看向后面空无一人的栈道。 “主人快走!”笑笑声音严肃道:“有杀气!” 宋灵朝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渐渐皱起眉头。 肯定是江玉行。 她一把抓起若木傀儡和秘籍,转身往方才的伏魔殿跑。 有青阳派的弟子在,江玉行应该不能把她怎么样吧? 可她还是慢了几步,刚望见伏魔殿的影子,身前的路便被一把剑拦住了。 是江玉行的寒光剑。 宋灵朝脖子后仰,顺着剑身看过去,“江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玉行冷声命令:“秘籍,给我。”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江兄在开什么玩笑,秘籍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能说给你就给你呢?” “那你就去死!”江玉行手腕猛地动作。 宋灵朝向后下腰,剑身从她面门刮过,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气。 她翻身滚到一边,江玉行紧追不舍,连挥数剑,剑剑都带着肃杀的剑气。 又躲过一剑,她迅速催动体内的灵气,用白泽教的方法将灵气凝聚成剑。 然而,那灵气却不听话地凝成了箭矢的样子。 在江玉行下一剑的剑气斩来之时,宋灵朝只能将灵箭射了出去。 令她意外的是,那箭不但破了那强劲的剑气,还射中了江玉行的肩膀。 只是在触及他肩膀那刻就消散了,也不知伤没伤到那人。 不过好歹暂时止住了江玉行的攻击。 “你急什么?”宋灵朝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不能把秘籍给你,可我总得提点条件吧?” 江玉行默了默,面具下那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条件?” 看来有戏。 宋灵朝勾了勾嘴角,“我给你秘籍,你摘下面具,给我看看你的脸。” “找死!”江玉行几乎从牙中挤出这两个字,再次挥剑斩向她。 宋灵朝凤眸微睁,迅速催动体内的灵气,却怎么都催不出来。 看来刚才那一下,已经把体内的灵气用完了。 眼看着剑气所化的大剑飞了过来,她却连闪避的空间都没有。 “笑笑,你再不动手,主人我就要死了。” “主人别怕,我来保护你!”笑笑从她衣襟中飞出,挺身挡在她面前。 “你干什么?”宋灵朝傻眼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小家伙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现在是要以身抵剑吗? “对不起,主人,我怕你嫌弃我,所以才不敢告诉你,若木傀儡根本不会打架,离光大人把我给你,除了随时查看你的情况,还有就是能在关键时候为你挡下一击,笑笑不能陪你了……” 剑气就在咫尺之间。 那一刻,宋灵朝什么都来不及想,也什么都来不及说。 她只来得及伸手抓住若木傀儡,收进怀里,然后转身蹲下。 这次要是侥幸没死,她回去肯定要好好教训这自作主张的小家伙! 第58章 传送门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刮来另一股剑气,宋灵朝侧目看去。 白泽的月白色的剑气打散了江玉行的剑气。 “江兄,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在青阳山杀人了,这次又是何缘故?” 宋灵朝连忙起身,小跑到白泽身后躲着,告状道:“白兄,他自己输了比试,却要来抢我的魁宝,我不给他就要杀了我,你可要替我作证啊。” 白泽蹙眉看向对面的人,“宋兄所言可是真的,你好歹也是玉台山第一灵修,怎能做出这种事?” 江玉行冷哼一声,收起剑。 “这与你无关,再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秘籍里面的内容吗?” 白泽说:“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这魁宝是宋兄找到的,那便是她的,其他人就算再想要,也不该明抢。” 宋灵朝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白兄身上还真有种老年持重的感觉。 这种要命的关头,他竟然对江玉行讲起了道理。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江玉行竟然听进去了。 就见他默然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次是我冲动了,告辞。” 话落,转身离开。 江玉行并非觉得白泽说得对,只是觉得他不好对付,继续缠斗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等宋凌下山落单后再下手也不迟。 这流云宗的人总不能一直跟着宋灵朝吧? “等一下!”宋灵朝连忙叫住他。 江玉行脚步微顿。 宋灵朝说:“江兄莫不是忘了,前夜你刺伤我的事还未出结果,如今白兄已将回溯镜修好,还请江兄配合一下,还我清白。” “你说我刺伤你是因为你偷听了我想杀了白泽的事,可如今白泽就在这里,现在那夜的真相还有何意义?”江玉行并未转身。 宋灵朝说:“一码归一码,你未伤害白兄是因为他身手比你好,并不能说明你没有害他的心思,再说,就算不看这件事的真相,也该看看你勾结张道玄内定魁首的事吧?” 江玉行冷嗤一声,“这就更好笑了,你从山下就一直说我是内定的魁首,现在秘籍却在你手里,我是不是也要怀疑你是才是内定的魁首?” “那是因为张道玄中途退出了比试,没了内应,结果自然不如你所意。”宋灵朝说,“当然,你也可以怀疑我,我可以接受回溯镜的探查,江兄是不是也要配合一下?” “荒谬!”江玉行甩袖离开,“我懒得同你多说,我现在就要下山,有本事就来拦我。” “白泽兄……”宋灵朝抬头看向还挡在他身前的人。 “放心,我已经通知长老们了。”白泽侧目笑道,“没有长老们的允许,他下不了山。” “那就好。”宋灵朝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一动不动的若木傀儡,用力敲了下他的脑袋。 低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宋兄,你说什么?”白泽再次侧目。 “没。”宋灵朝将若木傀儡放入衣襟中,“既然长老在等着,那我们也走吧。” 天上夜朗星疏,青阳殿正殿内,灯火通明。 三位长老坐在正位上,流云宗的弟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宋灵朝和江玉行则站在中间。 “三位长老,仙门大比已经结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阻拦我下山?”江玉行语气不快。 大长老客气地笑了笑,“江小友不必着急,我已传音告知玉隐师尊,你在这里还有杂事未处理,会晚一日回去,况且你的师兄们还在山上养伤,不如……” “什么?!”江玉行猛地惊喊出声,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谁准许你们给我师父传音的?” “大胆狂徒,敢在我青阳派放肆?!”三长老站了起来,挥袖一击。 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江玉行的手臂。 当的一声,寒玉剑掉在了地上。 “好了,坐下吧。”大长老脸上的笑敛了下去,“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老头欺负小孩呢,不过江小友,你未免也太不将我几人放在眼里了。” 三长老坐下,眼神不善地盯着江玉行。 “敢问,长老到底还有何事?”江玉行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往外蹦。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受伤的手臂,骨节泛白。 若是没有那张面具,宋灵朝猜想他那张脸如今应是极其隐忍愤怒的神情。 见状,大长老放缓了语气说:“乃是前夜你刺伤宋小友之事,白小友已将回溯镜修好,他和宋小友都希望我等主持公道,将真相调查清楚,还望江小友能配合。” “我若不配合呢?”江玉行抬头问。 大长老愣了一下,旁边三长老再次挥袖,朝江玉行胸口击了过去。 然而,这次半空中却有道无形的屏障却挡住了他的攻击。 “谁?!” 一扇叶子形的黑门渐渐在半空中显现。 与此同时,大殿内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徒儿,为师来接你了。” “师父,您怎么来了?!”江玉行浑身一震,看起来很激动。 宋灵朝和他离得近,却见他身体在微微发抖,似乎除了激动的心情还有害怕。 殿内其余人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没想到玉隐师尊会用传送门来接徒弟。 要知道能召出传送门需要玄仙的修为,这世上原本只有太壹师尊能使出,可没想到这传说因受伤正在闭关的玉隐竟也能使出,其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还不过来?”玉隐再次出声。 “是……”江玉行走了过去。 大长老回过神来,客气道:“玉隐师尊,老夫曾派人传信于你说明事由,可有收信啊?” “收到了又如何,没收到又如何,本座唤弟子回山,还需他人置喙?”玉隐声音清冷又散漫。 “你……”大长老气得横眉竖目,脸上有些挂不住。 “师兄,我去把人绑起来!”三长老说着,飞身下去,伸手抓向江玉行。 “师弟,切勿冲动,你不是她的对手!”二长老抬手欲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殿下两道强光相撞在一起。 “啊——” 一道惨叫声随之响起。 第59章 弑师真相 当光芒散去,只见三长老倒在地上,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江玉行和传送门都消失了。 “师弟!”另外两位长老仓皇起身。 二长老扶着三长老的身体,大长老则为其检查伤势。 “大师兄,如何?”二长老问。 大长老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声音略带哽咽:“全身修为都废了……” “什么?”二长老震惊,随即对着殿外怒声叱骂,“这玉台山简直欺人太甚!” 大长老叹了口气,“罢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怪他太过冲动了。” 满殿寂然。 须臾,大长老才唤人将三长老抬了下去,整个人又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他走到白泽面前,声音沧桑又疲倦:“白小友,你也看见了,这事不是老夫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啊,如今我青阳派连个掌门都没有,也是自身难保,实在是没有心力再为这种小事操心了,你们还是回去自行处理吧。” 白泽颔首,恭敬又愧疚道:“晚辈惭愧,未想玉台山掌门会插手此等小事,致二长老受损,晚辈心中难安,不敢再行打扰。” 大长老摆了摆手,便要同二长老离开。 “长老请留步!”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白泽意外看向宋灵朝,皱眉欲劝解:“宋兄……” “放心,白兄,我自有分寸。”宋灵朝说,“二位长老,在下还有要事未说。” 两位长老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她,眼中隐隐都有些不耐。 “宋小友还有何时?秘籍都拿到了,受点小伤又何必纠缠不放?况且,此事说起来与我青阳派并无干系……” “长老误会了。”宋灵朝截住他的话,解释道:“我要说的并非此事,而是有关你们青阳派的大事。” “那是何事?”二长老皱眉问。 宋灵朝不答反问:“长老们可还记得我上山前说过,玉台山的人是此次比试内定的魁首?” 说起这事,长老脸色更不好看。 大长老没好气道:“自然记得,只是如今秘籍都已落入你手,我师弟也被玉台山掌门废去修为,难不成你还要说我们青阳派与玉台山有所勾结?” “非也。”宋灵朝说,“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与玉台山勾结的并非是青阳派,而是……青阳派代掌门,张道玄!” “你休要胡说!”大长老横眉竖目地瞪着她,“道玄为何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因为江玉行手中有他的把柄。”宋灵朝说。 大长老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把柄?” “弑师的把柄!”宋灵朝肃然道,“他不仅弑师,还将此罪名嫁祸给了法空师尊最受宠的小徒弟张无量。为的,就是抢夺掌门之位。” “你休要胡言!”大长老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道玄平日虽看着有些不成器,可他是法空师尊看着长大的孩子,师尊还亲手将清心秘籍给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 他想到什么,浑浊的双眼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不过是个外派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张无量那个孽徒?!” 宋灵朝挑了下眉,“不错,是张无量告诉我的,可他是法空师尊亲手带大的,又是未来的掌门人,弑师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为何你们不信张道玄会弑师,却信张无量会弑师?另外……” 她从怀中拿出秘籍,“这本清心秘籍并非是法空师尊给张道玄的,而是张道玄用法空师尊的骨灰,逼迫张无量交出来的,现在他人还因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呢。” “你……”大长老还欲辩驳。 “长老,你先别急。”宋灵朝再次截断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用回溯镜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师兄。”二长老在大长老耳边低声道:“此事确有蹊跷,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们都在气头上,听了张道玄的教唆才会深信不疑,现在想来,无量那孩子平日虽不常与你我交流,对师尊却极其恭敬,确实没有理由杀害法空师尊啊,要不还是借回溯镜看看吧?” 大长老白眉紧拧,面色犹豫,垂眼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又担忧道:“只是现在只有张道玄一人在这里,回溯镜能看到过往真相吗?” “可以的,长老。”白泽上前道:“只要有张道玄的一滴血和一滴泪,便可回溯他生平做的所有事。” 大长老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主位,“那今日便要你们这些小辈看一回笑话吧。” 白泽恭敬道:“大长老言重了,我师父曾说过,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二长老也坐了回去,欣赏地看着他,“你师父教得好啊。” 白泽浅笑不语。 大长老吩咐弟子将人找来。 很快,张道玄便过来了,远远见殿中的阵势,脚步顿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他走入殿中,对高位作揖,“大长老,二长老,二位唤道玄过来是有何事?” “你可知此次大比是谁拿了魁宝?”大长老问。 闻言,张道玄下意识巡视一圈,却并未找到江玉行的身影。 “弟子、弟子不知。” “是宋凌。”二长老说。 张道玄惊讶地瞪大双眼,看向宋灵朝,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是自己找人做旧的清心秘籍。 怎么会是她?江玉行拿不到秘籍,会不会将那件事说出来? 长老们叫他过来,难道就因为那件事? 张道玄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扯了扯嘴角,垂着眼道:“那就恭喜宋兄了……” “多谢,不过……”宋灵朝故意顿了下,才不疾不徐道:“说起来,这秘籍还真是个烫手山芋,江兄为了这份秘籍又来杀了我一次,还说……说这秘籍本来就是他……” 张道玄身体一僵,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强装镇定道:“他这是气急了在胡言乱语吧,这秘籍怎么会是他的,分明是我师父给我的。” “是吗?”宋灵朝凑过去,俯身看向他的眼睛,“可他还说,这秘籍是你和他做的交换。” 额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地上掉,张道玄五官僵硬,完全笑不出来了,躲开她的视线,含糊道:“什么交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用清心秘籍找江玉行换了毒死法空师尊的秘药,现在够明白了吗?” 第60章 镜开 张道玄猛地抬起头,狠狠瞪着她,大叫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他这反应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正常,两位长老失望地摇了摇头。 宋灵朝厌恶地蹙起眉,后退半步,“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用回溯镜看看吧,要是我误会了你,我亲自向你道歉,这本秘籍我也不要了,怎么样?” “不!”张道玄下意识拒绝,反应过来后,用力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主位的长老。 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哭求道:“大长老,二长老,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师父,是张无量杀了师父,跟我没有关系啊!”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神色都不好看,冷声道:“既然你没有做,那就听宋小友的,用回溯镜看一下,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张道玄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对他深信不疑的长老会帮着宋灵朝说话。 “可……可我毕竟是未来的掌门,这事要是传出去,就算我没有杀害师父,也有损青阳派的名声啊。” 一道凌厉的眼风扫向他,大长老沉声道:“谁说你是未来的掌门了?先前不过是要你做代掌门考验下你的能力,事实证明,你各方面的能力都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门派,掌门人选我们还要再斟酌。况且,若当真要这弑师的凶手做了掌门,我青阳派才是真的名声尽毁!” 话已至此,张道玄说再多都没用,见求情没用,他又换了一张面孔。 “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尊称你们一声长老,你们却联合外人一起算计我。” “你们算什么?不过是三个老不死的,等你们也死了,这青阳派只能靠我!” “大胆狂徒,你敢对我等这般放肆!”二长老拍案而起,怒气腾腾地看着他。 “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不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吗?今日我就是不用回溯镜,你们又能奈我如何?还有你——”他神色嚣张,抬手指着宋灵朝。 “你是张无量那个废物派来的吧,不但抢走了秘籍,还教唆这群老家伙,我今天若是不教训教训你,怎么做得稳这掌门的位置?” 他眼神一凛,迅速从身侧的囊袋中抽出铁鞭,朝宋灵朝的面门甩过去。 宋灵朝刚要闪躲,逼近的鞭尾却在半空中被斩断,跌落在地。 其他鞭子似乎也在瞬间失去了支撑力,软趴趴地缩了回去。 “断、断了?”张道玄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短了一截的鞭子。 白泽收剑入鞘,面无表情道,“抱歉,张兄,下手重了点,可你不该在我面前随意出手伤人。” “来人!”大长老对殿外喊道,“来人,把这出言不逊的孽徒捆起来,老夫今日定要为青阳派好好清理一下门户!” 张道玄还是双眼失神地看着手里的鞭子,被同门绑起来时也没有挣扎。 二长老起身走过去,亲手取了张道玄的一滴血和一滴泪放在回溯镜上。 那镜子虽修好了,镜面却有一道裂痕。 白泽握住镜柄上的黑水晶,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放于胸前,闭眼念了一段密咒。 “镜开!” 他猛地睁开双眼。 众人就见那镜面炸开一道金光,光芒散去后,半空中出现了一面光屏。 屏上出现了张道玄的身影,背景像是一家酒楼的厢房内,他端着酒杯,正在和对面的人说。 可是屏上只有他的身影和声音,对面是谁并不清楚。 只见两人欢谈片刻,对面伸出半只手臂,作势要给张道玄什么东西。 那截露出的衣料是青色的。 张道玄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接,随后手心便多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看着那药丸,他迟疑地问:“这药当真是无色无味,吃下也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张道玄松了口气,才将药小心收起了起来。 随后举起酒杯,笑着道:“放心,江兄,事成之后,仙门大比的魁首非你莫属,那秘籍自然也是你的囊中之物。” 尽管已经猜到了,可看到这里,两位长老还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张道玄。 这孽徒竟真的勾结外派,内定了仙门大比的魁首,只这一点就是众仙门之耻! 被锁灵绳绑着的张道玄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不在意结果了,只是眼神僵直地看着地面。 光屏中的画面一转,还是张道玄的身影,背景却变了,像是在一间卧房里。 “这是法空师尊的袇房!”二长老惊呼,怒不可遏道:“这孽畜要做什么?” 尽管知道这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可亲眼看着还是忍不住升起怒火。 只见张道玄进去后,紧张地逡巡一遍房间,才走到放在中间的桌子边,将那枚血红色的药丸丢进茶壶里,然后抱起茶壶晃了晃,又打开壶盖看了看,才离开。 屏上画面再次一转,这次是宋灵朝熟悉的背景,竟是关押过自己的那个水牢。 屏上还是只有张道玄的身影,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水牢外,垂眼看着一个方向,眼神轻蔑又得意。 “张无量,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条狗都不如!” 屏上看不见对面的张无量,只能听见张道玄对他一句又一句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没了金丹,你就是个废物!可惜啊……可惜那老头看不见了,不然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后悔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师父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他最爱的徒弟因他没了修为,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是啊,是我下的毒又怎么了?谁让那老头偏心,眼里只容得下你一人,竟然连掌门之位都要传给你?他该死!” 画面到此为止,光屏瞬间缩回了镜中,镜面又恢复了原来斑驳的样子。 “畜生!果然是你下的毒!”二长老怒气腾腾地走到张道玄身边,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张道玄掀起眼皮,眼神阴鸷地看着他,咧着嘴桀桀地笑:“可惜了……” “孽畜!你还笑得出来,你可有半点悔意?”大长老也指着他,怒声质问。 第61章 剖丹 “有……”张道玄怨毒地看着他们,“我只后悔没有将你们这三个老不死的一起杀了!否则这掌门之位早该是我的了!” “孽障!你找死!”二长老狠狠瞪着他,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张道玄脸歪向一边,嘴角溢出粘稠的血液。 “不知悔改的东西!”大长老也耸着白眉,斜晲了他一眼,“来人!把这孽障押进水牢,明日行剖丹之罚!” “不……大长老,你不能剖我的丹!”张道玄这才慌乱起来,用力挣扎着,可身上的缚灵绳却越捆越紧。 方才进来绑他的两个弟子,又将他拖了出去,大殿才恢复安静。 大长老重重叹了口气,身体往后趔趄了一下。 “师兄!”二长老连忙上前扶住他。 大长老摆了摆手,“无碍,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宋灵朝和白泽,真诚道:“多谢两位小友,助老夫清理门户,肃正门风。” 白泽作揖还礼,“大长老不必客气,此事对晚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是多亏宋兄揭露真相。” 大长老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宋灵朝,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在犹豫什么。 见状,宋灵朝主动发问:“大长老有话要同我说?” “是……”大长老垂下眼,又叹了一口气,面露愧色,“此时是我们师兄三人识人不清,误会了无量,方才听宋小友所言,可是见过无量?知道他在哪里?” 他说到最后,语气难免显露急切,原本耷拉着的松垮眼皮也抬了起来。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我确实在山下见过无量道长,大长老莫不是想找他回来?” 犹豫片刻,大长老还是点了点头,“说来惭愧,门中弟子皆为庸碌之辈,唯有无量和张道玄那孽障算是少年英才,尤其是无量,他从小便掌握了炁的用法,灵根通透,是法空师尊亲自选中的掌门继承人,因此从小便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如今我派掌门空悬已久,只有无量能担此重任啊,还请小友告知老夫他的下落,我们几个老家伙愿意亲自请他回来!” 他言辞恳切真挚,宋灵朝却嗤之以鼻,“你们既然这般看重他,为何当初不肯信他,剖了他的金丹不说,还毁了他的丹田?” “你别太过分了!”二长老上前一步,不悦道:“我们当时也是深受蒙蔽,如今得知真相,不就将那孽障关起来了吗?你还想怎么样?说来这乃我派中私事,哪里轮得到你这毛头小子评头论足?” “师弟,不得无礼。”大长老拉了他一把,对宋灵朝客气道:“宋小友别介意,我两位师弟脾气都有点急。” “无碍。”宋灵朝微微一笑,"两位长老也别怪我多管闲事,我只是觉得就算告诉你们无量道长的下落也没用,正如张道玄所说,如今被毁了丹田的他与常人无异,就是回来恐怕也担不起这掌门之位。" 大长老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宋小友不必担心,此事是我们几个老家伙识人不清,对不起无量,只要他肯回来,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为他修复丹田,并助他重新修炼。” “好吧。”宋灵朝这才松口,“二位长老也不必挂心,无量道长先前被张道玄折磨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我山下友人家中养伤。” 闻言,大长老急切道:“那我明日便派人随你一同下山接他回来,不对,我明日亲自随你下山。” 宋灵朝却回绝了,“我是觉得此事还是要先问过无量道长为好,况且他伤势未愈,不宜搬动,待我回去同他讲了,他若是愿意回来,再通知几位长老如何?” “这……”大长老和二长老对视一眼,还是点头应了,“那便依宋小友之言,麻烦你了,不论他是否愿意回来,都请你尽快给我等一个答复。” 宋灵朝:“好。” 一切都谈妥之后,众人都离开了正殿。 现下夜色已深,宋灵朝和白泽不得不再在青阳山留宿一夜,两人一同回客舍。 “白兄,真是对不住,要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已经下山了。”宋灵朝看着并肩的人说。 “无碍。”白泽脸上挂着浅笑,“我两位师弟伤得也不轻,正好可以休息一夜。” 宋灵朝抿了抿唇,又问:“那回溯镜虽然修好了,终究还是有了裂痕,你师父会怪你吗?” “不会。”白泽说,“师父待我如子,从不苛责于我,况且这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他不会过多干涉。” “那就好。”宋灵朝终于放心了。 此次虽然没能确认江玉行的身份,但好歹完成了那僵尸的任务,回去应该不会被他锁着了。 还认识了像白泽和鸢尾这两个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 到了白泽居住的客舍门口,两人互相告别。 宋灵朝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白泽竟追了上来。 “怎么了?” “宋姑娘。”白泽神色认真,“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赶回宗门,恐怕没机会同你告别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这次得罪了玉台山,下山后一定要小心。” 一股暖流划过心间,宋灵朝点了点头,感动道:“好,多谢白兄,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好,我等你。”白泽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敲一下可以储物,敲两下还可以传音给我,另外,将来你若真的来流云宗找我,将它给守山人看,他们便会放你进去。”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手环,环内似乎有一条小彩鱼在循着环道遨游。 “这是什么啊?”宋灵朝两眼发光地看着手环,却忘了去接。 “是我自己做的法器,名为七彩流光环,你……不喜欢吗?”白泽眼中划过一抹紧张。 “喜欢,喜欢。”宋灵朝高兴接过,套在手腕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不太好意思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没什么东西能作为回礼。” “无碍,你喜欢就好。”白泽笑着道。 宋灵朝想了想,承诺道:“那等以后我来找了你,再补上回礼。” “好。” 第62章 见异思迁 回到客舍后,宋灵朝没直接倒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从怀里拿出若木傀儡。 “小家伙,谁让你自作主张为了挡下攻击的?”她脸色故作严肃。 笑笑低垂着脑袋,一副丧气的模样。 “说话啊,你平时不是话很多吗?别装可怜。”宋灵朝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笑笑没用,主人肯定嫌弃我了。”小家伙抬起头来,那双实心的眼睛里仿佛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我……”宋灵朝顿时都顾不上生气了,生涩地安慰他,“谁说我嫌弃你了?我也是废物啊,你要是太厉害了,我还不想要你呢!” “真的吗?”笑笑眼巴巴地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宋灵朝说,“你本来长得就像离光赤华,要是还像他那么厉害,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宋灵朝,你说什么?”若木傀儡的声音陡然变了。 “啊!”宋灵朝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拍了拍胸脯,才拧着眉道:“离光赤华,你要出来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就是个凡人,不经吓,吓死我谁给你办事,谁给你饭吃啊?” 离光赤华:“……拿到秘籍了,为何还不回来?你又想逃跑?” 即使看不见他的样子,宋灵朝也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我哪敢啊?”她解释道:“我不是夺了魁首吗?三位长老非要给我办个接风宴,就又耽误了一夜,明日我肯定回来。” 担心离光赤华不答应,不等他回应,就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无量道长醒了吗?” 若木傀儡突然安静了下来。 “离光赤华?走了?” "醒了。"离光赤华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又晕了。” 宋灵朝:“啊?” 离光赤华说:“本王找他确认秘籍的真伪,他以为吾偷了他的秘籍,要同吾动手。” 宋灵朝嘴角抽了抽,担心他对张无量起了杀心,又说:“你可千万要留他一条命……” “怎么?”离光赤华截断她的话,冷声问:“你很关心他的生死?” 不等宋灵朝回话,又幽幽道:“本王记得你有个丈夫,这么快便见异思迁了?” “你在胡说什么?”宋灵朝一脸莫名地看着若木傀儡,“我的意思是,无量道长是青阳派的人,你若是将他杀了,只会徒生事端,到时候又要耽误你的行程。” 见对方没有立刻回应,她又忍不住小声嘟囔:“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见异思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离光赤华哼笑一声,冷漠道:“宋灵朝,本王不管你有没有见异思迁,明日你若回不来,这次任务便不作数,吾会继续锁着你。” “不行!”宋灵朝急道:“我明天肯定回来!你不能不做数,为了这本秘籍,我费了好大的功夫。” 若木傀儡又没声音了。 “离光赤华?”宋灵朝急得握着它晃了晃,“你听见没啊?我明天肯定回来。” 笑笑回来了,“主人,离光大人听见了哦,他说只要你明天听话回去,就不会锁着你了。” “那就好。”宋灵朝想起什么,突然挺起腰,神色严肃地盯着若木傀儡。 “笑笑,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对不对?” 若木傀儡连连点头。 “那你说,现在我和你的离光大人比,谁更重要?”宋灵朝暗示地眨了眨眼。 笑笑蹙着小眉头,犹豫了一下,坚定道:“主人最重要,离光大人第二重要。” 宋灵朝笑了,摸了摸他的木头脑袋,“乖笑笑,既然主人最重要,那就别告诉离光赤华,我今天留下的真正原因,好不好?” 笑笑表情苦恼,挠了挠头,犹豫着开口:“主人,其实我……”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其实什么?”宋灵朝疑惑地看着他。 若木傀儡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记住了,主人,我会帮你瞒着离光大人的。”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笑笑。”宋灵朝满意地笑了笑,“那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好哦,是什么事呢?”笑笑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以后,不管发什么了什么,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像今天那样帮我挡下来,我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如果你因我而出事,我会伤心一辈子,知道吗?”宋灵朝表情严肃,语气却轻柔而认真。 那双实木的眼睛似乎又湿润了,笑笑声音哽咽:“笑笑知道了,主人。” “好了,睡觉吧,明天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宋灵朝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可是主人,离光大人要你早点回去哦?”笑笑弱弱地提醒她。 宋灵朝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道:“他是要我明天回去,又没说明天什么时候回去,睡个懒觉能耽误多久啊?” 笑笑:“好像也是哦。” 青阳城郊,一座深宅大院孤零零地伫立在野地上,入户大门上的牌匾空无一字,衬得整座宅院更加荒寂。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见宅中榭顶上坐了一个人,月光似活水般流向那人。 “王上,我调查清楚了,那女人是想要这秘籍里可以压制心魔的心经。”乌鹤落在他身侧,单膝跪下。 “起来吧。”离光赤华睁开眼睛,收起打坐的姿势,“你的意思是她生了心魔?” “是。”乌鹤说,“因魔气改变了她的外貌,为了维持原来的样子,那女人才……” 他猛地止住声音。 “她才将本王的血抽得一干二净!”离光赤华接上他的话,赤眸中迸射出森寒的恨意。 乌鹤垂首不言。 “继续说吧。”离光赤华恢复如常。 “是。”乌鹤继续道:“除了您的血,那女人还在召集众魔收集魔气,属下特意去翻了古籍,发现有两种方法可以对付心魔,一种是清心秘籍中可以压制心魔的心经,另一种,则是可以将魔气净化为灵气的丹药,名为淬气丹,只是这种丹药成分极其复杂珍稀,炼药条件也极为苛刻,如今恐怕只有药神谷的谷主可以炼制。” “药神谷在哪个方向?”离光赤华侧目问。 乌鹤皱起眉,“您是想……可您体内还有禁咒……” “无碍。”离光赤华眼中闪起一点红光,嗓音深沉道:“本王绝不会让那女人如愿以偿。” 第63章 拦路 翌日,宋灵朝一觉睡到自然醒,起身后走到窗边一看,远处火红的太阳压着山峦。 “竟然没睡过头,还能看到日出。”她感叹了一句,抬起双臂伸懒腰。 “主人,那不是日出,是日落哦。”笑笑在她肩膀上弱弱地说。 手僵在半空中,反应过来后,宋灵朝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她急冲冲回到床边收拾包袱,手忙脚乱的,还一边抱怨:“完了,完了,小家伙,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笑笑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可是主人你说要睡懒觉的啊……” 宋灵朝也没空跟他计较,在客舍里转了几圈,终于把东西收拾齐整了。 明明来的时候包袱还有空余的,结果刚才差点装不下,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会变大。 出了院子,她犹豫片刻,还是去找了长老们告辞,才知道白泽果然一早就下山了。 三位长老再三嘱托她一定要跟张无量说明情况,最好能帮他们劝他回山。 就这谈话的功夫,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赶在天黑前离开,她只好先答应。 长老们这才放她走,还送了她一张飞行符,说是贴在身上后在十二个时辰内都可以任意飞行。 这可是好东西,比白泽的御剑飞行还要方便,宋灵朝看得两眼发光,觍着脸多要了几张。 有了飞行符,不到半个时辰,宋灵朝便落在山下入口的位置。 她本想继续飞回去,可是离光赤华的宅院在另一边的城外,要穿过青阳城,还是不宜太高调了。 只是宋灵朝没想到,路上会有人等着他。 她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前面三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肯定不是来找自己叙旧的。 “江兄特意在山下等我,还是为了秘籍?”她眼神聚集到最中间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站在最左边的贺明玉没好气道:“废话!不然你这种小喽啰,凭什么值得我们等你一天一夜?” “小喽啰?”宋灵朝轻笑一声,“可就是你口中的小喽啰我,是此次仙门大比的魁首,你们这群手下败将来抢我的魁宝,说这种话合适吗?” “你!”贺明玉提起剑,怒声道:“玉行师弟,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让我过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江玉行淡淡应了一声。 “等等。”站在最左边的温玉悯突然开口,他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他先是对贺明玉道:“这里离青阳派不远,打斗声容易把人引过来。” 接着又看向宋灵朝,声音温润道:“宋兄,只要你主动交出秘籍,我们可留你一条全尸。” 他也不想杀人,可正如宋凌所说,玉台山的人去抢魁首的魁宝,传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宋灵朝又笑了,“看不出来,温兄看起来这么斯文,竟然还会说笑话,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宋兄,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温玉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声音也降温了。 “我们还急着回去交差呢,是你主动交出来,还是我们动手来抢,好好想想吧。” “好,那我想想。”宋灵朝拧着眉,垂下眼睫,一副为难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考虑。 贺明玉着急道:“还等什么啊?就这么个废物,动动手指就解决了……” “我想好了。”宋灵朝抬起头说。 温玉悯:“怎么样?” “我可以把秘籍交出来,不过……”宋灵朝抬起手,“我要他亲自过来拿,只能他一个人过来。” 她指着江玉行。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贺明玉皱眉问。 “怎么?你们三个人还怕我一个小喽啰啊?”宋灵朝抱着手臂,语气散漫。 “你少来这套,谁知道你想对我师弟做什么,要拿也是我来拿。”贺明玉抬脚准备过去。 一直没开口的江玉行突然抬起手臂拦住他,“不必,我过去。” 话落,他走过去,在距离宋灵朝一臂的位置站定,声冷如冰:“秘籍,拿来。” “等等啊,我找找。”宋灵朝侧身,作势在包袱里翻找,余光却盯着眼前的男人。 须臾,她声音再次响起:“找到了!” 手迅速离开包袱,伸到江玉行面前。 江玉行垂眼扫过,那只手上分明空无一物,五指收拢朝着他脸上的面具而来。 “你找死!”一声怒叱,没等那只手碰到自己的面具,江玉行先打出一掌。 “呃……”宋灵朝胸口传来剧痛,猛地吐出一口血,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不等站稳,就见江玉行又提剑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看见面具下那张脸了,就能确定江玉行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了。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腰间突然一紧,她回过神来,看见那柄刺过来的剑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动弹不得。 下一瞬,那手指微微一动,那原本闪着寒光的剑便碎成数截洒落在地。 熟悉的招式看得江玉行胸口一震,他敛眉看着眼前白发赤眸的玄袍男子。 “怎么是你……” 想起什么,他猛地看向宋灵朝,瞪大双眼:“你不是宋凌,你是宋灵……” 不等他话落,离光赤华抬手,朝他推出一掌。 一张金色的巨掌打向江玉行,他闪躲不及,被击飞数丈之远,狠狠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比方才的宋灵朝伤得还要重。 “本王的人,你也敢动?”离光赤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见状,温玉悯直接转身飞走了。 “温师兄!”贺明玉追了几步,又转头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江玉行。 挣扎了一下,还是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他戒备地看着离光赤华,喉结上下攒动,“不管你是妖怪,我警告你,我师尊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她肯定……” 他说了一堆,却发现对面的妖怪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离光赤华本想将这两个人类解决了,胸前突然一重,低头便见那女人晕了。 他蹙起眉,垂着眼不满叹息:“吃了那么多妖气,怎么还是这么废物?” 第64章 瞎忙 意识渐渐回笼,宋灵朝睁开眼,入眼是熟悉的紫罗兰色的纱帐。 她屈起手肘撑着床,试图起身,顿时一股疼痛袭来,身体又砸了回去。 痛得她直抽气。 “起来了?”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乌鹤手里的端着一个碗,他先将碗放在桌上,将纱帐挽起来后,又回去重新端起碗。 一股浓郁的怪味钻进宋灵朝的鼻腔。 她顿时皱起眉头,耸着鼻子,嫌弃地偏了偏脸,“乌大夫,你端的这是什么?” “大夫?”乌鹤新奇地挑了下眉,在床边坐下。 “是啊。”宋灵朝表情不变,“你不是离光赤华手下的大夫吗?” “其他人都唤我巫师。”乌鹤笑了笑说,“不过我更喜欢你的称呼。” “这是你的药,你伤了肺腑,短时间内不宜动身,最好静养几日。”他用勺子不断舀动碗里的药汁,碗里不断冒出炫白的烟气。 黑澄澄的汁水光是看着就令人反味,宋灵朝忍着疼痛往里挪了挪,“这是什么药啊?闻着怎么这么怪?我非吃不可吗?” “怪吗?”乌鹤不解地看了看,“我可在里面放了不少宝贝,平日只有王上可以享用。” “好了,药凉了,来吃吧。”乌鹤舀起一勺作势要递到她嘴边。 宋灵朝闭了闭眼,痛苦道:“我、我自己来吧……” “别动。”乌鹤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我刚说就忘了,你的伤,不宜动身。” 宋灵朝顿时全身僵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乌大夫说话凉飕飕的,笑起来也让人后背发凉。 “罢了,看来你确实不喜欢。”乌鹤将勺子放回碗中,表情似乎有点遗憾。 以为他说的是药,宋灵朝松了口气,下一刻,一根细细的竹管递到了她嘴边。 “不喜欢我喂你,就用这个喝吧。”乌鹤笑眯眯地说,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这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必须要喝哦。” 眼看逃不掉了,宋灵朝只能含住竹管,屏住呼吸,一口将碗里的药吸光了。 一滴都不剩。 打开呼吸,那股怪味顿时弥漫在喉口间,宋灵朝忍不住呕了好几次。 “这么难喝?”乌鹤不悦地撇撇嘴,最后还是给了她一枚蜜饯。 宋灵朝又喝了几口茶水,嘴里的味道才被冲散了点。 见乌鹤端着碗要离开,她连忙拉住他问:“我昏迷了多久?离光赤华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王上此时应该还在地室休息。”乌鹤说。 “地室?在哪儿?”宋灵朝下意识地问。 乌鹤看着她笑而不语。 她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担心我现在去偷袭他吧?先不说我受了重伤,就算我没受伤,你觉得就凭我能伤到你的王上吗?” “不,我是为您着想,王上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乌鹤还是笑着说。 “好吧。”宋灵朝叹了口气,又问:“那张无量呢?他怎么样了?离光赤华有没有说怎么处理他?” “离光大人说他可以交由宋小姐安排,他现在还在昏迷中,需要我为您带他过来吗?” “还在昏迷中?”宋灵朝惊呼,“昏迷这么久,不会出事吧?” “放心,宋小姐。”乌鹤说,“王上嫌他太吵,我只是给他服用了一些迷药,不会对身体有害。” “哦……那麻烦你帮我把他带过来一下吧。”宋灵朝说。 “好。”乌鹤转身离开了。 趁着房内没人,宋灵朝忍着疼痛,还是坐了起来,将枕头放在身后靠着。 乌鹤很快将人带了过来,只是宋灵朝没想到人是绑在椅子上的。 张无量看着越加清瘦了。 “给他松绑吧。”宋灵朝说。 乌鹤听命上前为他解开绳子,又将解药塞进他口中,对宋灵朝道:“有事可以唤我,我就在门外。” 随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服下解药后,张无量悠悠转醒,看清对面的人后顿时站了起来。 “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被那尸魃抓起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见宋灵朝脸色惨白,怒声道:“那尸魃还是打伤了你?这个畜生!” 宋灵朝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又拉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唔……唔……”张无量还想说话。 宋灵朝拧眉看着他,没好气道:“想活命就少说两句,这好歹是他的地盘,你能不能别这么嚣张?” 见他点了点头,才松手。 “这可怎么办?在下自身难保,恐怕救不了你。”张无量唉声叹气,看起来确实很担忧。 宋灵朝心中动容,语气好多了,“放心吧,我没有被他绑架,只是……” 她顿住,想了想,才继续道:“只是合作关系,反正这个不重要,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宋灵朝简明道:“前几日我去青阳派参加了仙门大比,不但拿了个魁首,还帮你洗刷了冤屈,长老们都知道张道玄的阴谋诡计了,后悔当初那样对你并且,长老们想问你还愿不愿意回去接手掌门之位,只要你愿意回去,他们肯定会拼尽全力为你修复丹田,重筑金丹。” 短短几句话,张无量脸上的表情比唱戏的变得还快,以至于宋灵朝的声音落下许久,他都没反应过来。 宋灵朝偏了下头,拔高声音问:“无量道长?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啊?”张无量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你不但去参加了仙门大比,还夺得了魁首?” “是啊,我还帮你拿回秘籍了。”宋量朝扫视一圈,视线定在靠墙的架子上,用下巴隔空点了点,“就在那个包袱里,你要是想要,就拿回去吧。” “那……你……”张无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中渐渐蓄起一层水雾。 宋灵朝顿时懵了,“你哭什么?” 张无量摇了摇头,强忍着情绪,“我没事,秘籍你留着吧,其实那只是我的抄本,里面的全部内容我都记在脑子里,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只是……” “等等,你说什么?”宋灵朝打断他,“你的意思是,那秘籍根本不是你师父给你的,只是你自己的抄本?” “是也不是。”张无量说,“秘籍确实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不过我都记在脑子里,张道玄手里那本是我的抄本。” 宋灵朝:“……” 那她这几天到底在瞎忙什么? 第65章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怎么了?”张无量发现她脸色有点不对劲。 宋灵朝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就算她当初知道秘籍就在张无量脑子里,恐怕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要他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好了,先不说秘籍的事,方才我同你说长老希望你回去,你是怎么想的?”她问。 张无量低下头,“我……我会回去,不过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师父,那毕竟是它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那你赶紧回去吧。”宋灵朝说。 她本就不想插手他们门派之事,只因为秘籍之事对他心有愧疚,在青阳山时才会顺手帮他洗刷冤屈。 而现在,她只希望张无量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免得离光赤华心血来潮大开杀戒。 “宋姑娘,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对你虽没有男女之意,可你不计前嫌为我洗刷冤屈,我心中也是万分感慨,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立刻这虎狼之地!”张无量严肃道。 “你少说点吧……”宋灵朝扶额叹气,“我帮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会跟你离开,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和这宅子的主人是合作关系,不是被他抓来的。” “你这是在与虎谋皮!你可知自己是何体质?”张无量神色愈加严峻,横眉倒竖。 “我知道,纯阴之体嘛。”说起这个宋灵朝就来气,“你也知道我是纯阴之体?那你当初还拿假符来骗我,不是谋财害命吗?” 张无量顿时泄了气,面如土色,愧疚地抓了抓脖子,低声道:“抱歉啊,宋姑娘,我那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丹田又被毁了,全然忘了师父的教诲,我真是……” 他越说越懊恼,突然跪了下去,“对不起,宋姑娘,我当初那样对你,你却愿意帮我,我欠你一条命!” “哎哎!你快起来!”宋灵朝惊呼一声,伸手去扶他,身体一扯又痛得动不了。 见状,张无量连忙上前关心:“你怎么了?” “没事,你先起来说话。”宋灵朝皱着眉道。 张无量这才站起来,“那你……” “我还不能跟你离开。”宋灵朝看着他说,“那僵尸暂时还不会伤害我,跟着他也算是也吃有喝,你就放心吧,咱们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张无量黯然垂下双眼。 见状,她接着道:“恩怨一笔勾销,才能做朋友啊。” “好啊!”张无量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那你跟我讲讲这次仙门大比,你是怎么赢的吧?” 宋灵朝半真半假地给讲了一遍,讲到鬼修时,她说自己是无意间修炼的,没提离光赤华的手笔。 张无量听了,担忧地看着她:“你这个体质确实适合做鬼修,可是这种修炼方式还是太危险了,可谓是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宋灵朝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当初才那么抗拒做鬼修,可如今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况且经历了这么多次危险,她也意识到,想要保护自己一定要变强,不能每次都依靠其他人来救。 或许……等她足够强大,就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特别的体质了,也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了。 “我还是想继续修炼。”她眼神坚定,“无量道长,你对这方面的了解肯定比我多,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张无量叹了口气,“彻底解决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尽量避免,那本清心秘籍你平日可以好好看看,里面有一段心经记得每日诵读,可静心除晦。” “还有这个……”他从收纳袋里拿出一本三指厚的书,“这是《寻道》里面记载了各个修士的修炼方式以及修炼过程,你按照这上面记载的修炼,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切记,不要” “好。”宋灵朝接过书,认真点了点头,“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那……你多保重。”张无量站起身,看着她真挚道:“宋姑娘,这次在下回山后若是能顺利继承掌门之位,就再也不能下山了,将来若是有事,可来青阳派找我,我还是欠你一条命。” “好。”这次宋灵朝没有拒绝。 临走时,张无量又给了她几张传音符,还教了她怎么画符,说将来她修炼步入正道后,可以自己试着画符。 这样折腾一通,外面天都要黑了。 为避免他和离光赤华碰面,宋灵朝不得不再次催他离开。 张无量脸上有些挂不住,“宋姑娘方才不是还说要和在下做朋友吗?怎么这般急着赶我走?” “我这不是怕天黑路不好走吗?”宋灵朝干笑道。 “罢了。”张无量叹了口气,“那在下便真的离开了。” 他说着,转身欲出去。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乌鹤走了进来,“张公子,这是要离开了?” 见状,张无量戒备地后退一步,挡在床前,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宋灵朝顿时心里一紧,忙出声道:“是啊,乌大夫,你家王上不是说他交由我处置吗?” “宋小姐别担心。”乌鹤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只是来送张公子出去。” “不必!”张无量冷声拒绝。 乌鹤还是那副和善模样,只是莫明道:“要委屈张公子一下了。” 话落,抬手挥了下袖子。 宋灵朝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面前的人突然倒下。 “他怎么了?”她惊吓道。 “别担心,宋小姐,他只是晕过去了。”乌鹤不急不缓地解释道,“王上每处宅院外都有结界,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可张公子毕竟是修士,还是要小心为妙,不然会很麻烦的。” 宋灵朝松了口气,“好,就按你们以往的规矩来,别伤害他就行。” “那我便带张公子离开了。”乌鹤请示道。 “嗯。” “对了。”乌鹤扛着张无量,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宋灵朝说:“宋小姐,方才你和张公子的谈话我会照实全部转述给王上。” 说完,打开门走了。 宋灵朝愣在床上,仔细回想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 第66章 做得不错 那药的味道是怪了点,疗伤效果却十分显着。 乌鹤送完张无量回来,顺便将晚膳端到了宋灵朝房,放在中间的八仙桌上。 “宋小姐,起来用膳吧。” “你不是说……”不宜走动吗? 宋灵朝话没说完,起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胸口不疼了。 “诶?”她惊奇地瞪大双眼,“你这药效果这么快吗?” “效果是很快。”乌鹤笑着道,开始布菜,“不过是里面一味麻痹痛感的药物。” “……” 宋灵朝:“就是说我一会儿吃了饭又会开始痛?” “不一定是吃完饭后。”乌鹤布好菜,转头看向她,慢声催促道:“时长不一定,要看个人的体质,所以宋小姐最好尽快过来用餐。” 宋灵朝一溜烟走了过去坐下,看清桌上的菜色,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 “怎么都是素菜啊?” “饮食要清淡。”乌鹤将玉箸递给她。 宋灵朝斜晲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小声嘀咕:“巫师怎么也讲究这些啊?” 以前在青平村的时候,她生病了也没钱去看大夫,都是自己扛过去,从来不讲究这些,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吃这些没盐没味的东西才会…… 她夹了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放进嘴里,美妙的味道顿时冲散了心中的不快。 “味道真好!”宋灵朝由衷夸赞,又尝了尝其他菜,味道都不错。 清爽又开胃。 “别站着了,你也坐着吃点?”她招呼乌鹤,眼睛却没离开过桌子。 “不必,我已经很久进食了。”乌鹤这么说着,却还是坐了下来。 宋灵朝也不管他,继续埋头进食。 她快吃完的时候,乌鹤突然站了起来,“宋小姐,我先离开了。” “啊?等等,我马上就吃好了。”宋灵朝声音有些含糊,她嘴里还包着食物,说着又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不然一会儿找谁收拾桌子啊? 可乌鹤还是径直打开门出去了,宋灵朝皱着眉,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屋外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乌鹤出去后对那道身影行了个礼才离开。 那道身影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叮的一声轻响,宋灵朝手里的筷子掉在了碗里。 离光赤华怎么来了? 来兴师问罪的? 可自己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吧?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宋灵朝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并且开始隐隐作痛。 糟了,药效也快消失了。 离光赤华走到桌边,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上。 赤眸直直盯着她。 “你……”嗓子有点发紧,宋灵朝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过来了?” “吃好了?”离光赤华扫了眼她的碗。 “嗯……”宋灵朝点头,端正坐姿面向他。 没吃好也要吃好了,总不能让他看着自己吃吧? 沉静片刻后,离光赤华突然声音平静道:“这次你做得不错。” “什么?”宋灵朝抬起视线看向他。 这僵尸是在夸她? “不过……”离光赤华并未解释,也未重复,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要向本王解释一下,你为何三番两次地招惹玉台山的弟子?” 虽然没说名字,宋灵朝也知道他说的是江玉行。 她若是现在实话告诉他,离光赤华会帮自己调查江玉行的身份吗? 宋灵朝掐了掐手指,有些犹豫。 离光赤华:“嗯?” “我只是有点好奇。”宋灵朝说。 “好奇什么?”离光赤华眯了眯赤眸。 宋灵朝抬起头,语气随意道:“他整天戴着个面具,正常人都会好奇那面具下是一张什么脸吧?”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这僵尸只顾着赶路,怎么会浪费时间帮她调查呢? 须臾,离光赤华直直看向她:“你最好灭掉这多余的好奇心,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他神情还是那般漠然,也不知信没信。 胸口猛地传来剧痛,药效彻底消失了,宋灵朝双手紧握成拳,垂下头低声道:“知道了。” “呃……” 一道低音从江玉行嗓子里挤出来,他眨动几下眼睫后挣开双眼,漆黑一片。 适应黑暗后,借着窗外的月光才看清这是自己的房间。 他拖着发软的身体,手脚慌乱地下床,找到烛台点燃了上面残留的蜡烛。 光晕一点点变大,房内的光线也终于亮了起来。 卸力后,江玉行只觉身体疼得快要散掉了,直接躺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师弟!”贺明玉推门进来,见状连忙冲过去,扶起江玉行回到床边。 刚在床边坐下,江玉行立刻推开贺明玉,抬手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 “你送我回来的?” 因他方才避之若浼的动作,贺明玉原本耷拉着眉眼,闻言又扬起嘴角,“是啊,我可不像温师兄那么怂,见了那大妖怪就丢下我们跑了。” 江玉行盯着地面,冷嗤一声:“他一直都这么胆小。” 贺明玉没接话,好奇问他:“师弟,那妖怪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你也打不过?” 他问完就后悔了,只觉周身的气息又冷了几度,且许久都未有人再出声。 贺明玉内心忐忑不安,他这师弟厉害是厉害,就是情绪有点阴晴不定。 他正想着找个理由离开,江玉行突然又开口问:“师尊出关了吗?” “哦对!”贺明玉猛地拍了下额头,“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师尊还未出关,不过师尊让你醒了就去寒云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师弟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尊有这么可怕吗?还是他看错了? “师弟?” “知道了。”江玉行声音如常,“你先出去吧,我穿好衣服就去找师尊,待我回来,你可来选一件宝物。” “好,谢谢师弟,那我就先走了。”贺明玉高兴道。 要不是师弟出手大方,他也不会总是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 待人离开后,江玉行还坐在床边,他取下面具,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狰狞的伤疤不断抽动。 他抬起手,死死按住伤疤,双目布满血丝。 这次等待他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