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修真纪实》 第1章 地缚灵 五月是京城最好的季节。 该开的花大都开了,绿叶子也都舒展开来,天气是不冷不热,没有了春天的大风,也还没迎来夏日的酷暑。 二十岁的周靖钻出自己租住的大杂院,先是走上十分钟到大路边上的公共厕所,胡同里杂居的出租房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每天早上胡同口的公共厕所都要排上长队,如果不是特别着急,她都会多走几步。 甩着手上的水珠,路边三轮车上卖的烧饼夹里脊两块五一个,多刷辣酱味道很不错,买一个边走边吃,五分钟到公交站正好吃完,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她就能从三环边上赶到二环外的环宇大厦,那是她上班的地方。 这是周靖在青鸟广告公司当前台的第十五天,也是她来到京城正好一个月的日子,作为西疆财贸学院的大专毕业生,本来工作是不好找的。 她也做好了要吃几个月老本的准备,谁知道就是个坐公交车的机会,让她看见了大厦门口的招聘广告,周靖学的是财务管理,但是这个大都市里集合了全国最好的几家财贸经济类大学,她这个大专学历连简历都递不出去。 所以,她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应聘了这个前台,没想到真的被录用了,不是她形象好,也不是她能力强,更不是她专业对口,而是只有她敢留下来。 脱了运动鞋,踩上小高跟,去卫生间把T恤衫和运动裤换成浅蓝色的小套装,说实话,这家公司也挺抠的,要求前台的着装,还要自己花钱买,这身衣服花了她足足四百块,三分之一的月工资啊! 是的,她一个月工资只有一千二,在这座商贸大厦里也属于垫底的存在,而且现在她还没拿到第一个月工资。 从抽屉里拿出今天的来访预约,面带微笑站在正对公司大门的工位上,上班时间掐得刚刚好。 可惜她这露着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并没有得到来往同事的认可,他们都紧皱着眉头,匆匆扎进自己的工位,管考勤的张姐在跟老板汇报今天又有三分之一的人请了病假,还有三个人提了离职。 他们公司不大,一共也就是六十平米一个大开间,老板在里面隔了十平米办公室,财务室是一个独立办公室,另外有两个六七平米的业务接待室,剩下的十几个人都被分在格子间里,中间用绿植分割了业务部门。 这些日子公司里的气氛是压抑而紧张的,任谁在一个阴森森的环境里工作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还总是出现物品凭空移位、饮水机自动出水、异响等让人头皮发麻的怪事,连吹在身上的风都是阴冷的。 这两个月,公司的员工一个接一个的感冒,有人都轮上第二回了,业务也是一落千丈,听老员工们闲聊,本来去年底为了迎接千禧年,他们这个小广告公司都接到了很多包装设计、户外装饰、墙壁涂鸦的单子,很是红火了一阵,现在却是连到手的单子都能飞了。 周靖就是在这么一个氛围里留下来的,来面试的时候本来是五个人,在电梯里听见别人八卦21层的怪事,再看看自己的面试通知---21层,一下电梯,阴风一吹,立马走了两个。 还剩下三个人,结果面试过程中,一本书自己飘了过来,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嗖~~~,面试的就剩下她自己了。 其实这个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就是访客登记、沏茶倒水、接打电话、给各个部门打下手,据说忙的时候前台就是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周靖就打算坐下了,穿着高跟鞋站一会儿就脚疼,而且对面的蒙恩传媒昨天刚在他们的公司大门上挂了个八卦镜,反射的灯光正好晃她眼睛。 就在她的屁股还没接触到椅子面的时候,他们老板谭总怒气冲冲的冲出了他的办公室,一头扎进了对面公司。 “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挂个镜子直接就照我们公司,这是几个意思?!合着你们惹的事,招了我们一身骚不说,还得镇着我们?!摘了!现在就摘!” 对面的两个秘书姐姐一人拉着他一只手,又是哄又是道歉,说他们老板这回真请着高人了,一切问题马上就能解决。 周靖看戏正热闹的时候,“叮咚”一声,电梯开了,蒙恩的赵老板恭恭敬敬的带着三个人上来了,打头的一个老者穿着唐装,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 赵老板一眼就看见了气急败坏的谭总,几步迎上来,不住嘴的说:“谭总,这回我真请了高人了!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眼看谭总还是不依不饶的,那个老者开口了:“两位老板不必焦心,今日某一出手,必定还你们一个风平浪静!” 谭总斜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得罪,指着赵老板的鼻子说:“我让你折腾,但是今天这镜子你必须给我摘了!” 然后他一甩手就回了自己公司,站在周靖旁边看着,弄得她也不好坐下,也只能陪着站着。 看着那老者在蒙恩传媒公司里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还掐算掐算,谭总小声嘀咕着,“这个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应该有用吧?” 周靖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心想这个老头大概就是看着还行吧,她不觉得掐算掐算就能送走这只被激起了凶性的地缚灵。 而且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老板,那只厉鬼现在就飘在他上面,七窍流出的黑血正滴在他不满四十岁就已经地中海了的头顶上。 第2章 符阵高手 那老者端着世外高人的范儿,手捋长髯,踱着四方步,在蒙恩传媒一边指着摆设布局说着这个煞、那个冲,让他们一会儿这里挪个花盆,一会儿那里添个鱼缸,又让两个徒弟从包里掏出些金灿灿的摆件,忽悠着赵老板。 周靖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正看着赵总这个也添、那个也要,妥妥的当着冤大头,那只地缚灵却像是突然发现了她似的,一点一点飘到她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漆黑的指甲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肩头了。 腾的一下,周靖肩头上一根黑气凝成的尖刺猛的对上了那手指,黑刺在指肚上扎了个小洞,一股鬼气激射而出,被黑气包裹,变成了个小球,从楼道的安全出口飞了出去。 那个厉鬼一愣,但极为变通,见奈何不得周靖,倒也不缠斗,又飘回蒙恩传媒了,那个老头拿了赵总厚厚一沓子钞票,正在吹嘘自己的法器是多么厉害,结果一只他刚卖出去的塑料貔貅飘起来了,追着他砸。 老头还没说完的话被噎在了嘴里,两下被砸懵了,第三下飞过来的时候,他“嗷呜~”一声怪叫,“有鬼啊!” 别看他岁数大,身手矫健不输给自己的两个徒弟,现在空中飘着的不光是那只貔貅,还有他们刚才刚摆上去的摇钱树、大白菜、三腿金蟾……,这些东西在半空流星一样,劈头盖脸一顿砸,三个人被打得鬼哭狼嚎,从消防通道一溜烟儿的跑了,当然也没忘了抄走赵总刚给的钱。 赵老板一边喊着“骗子!”一边追着三个高人跑出去了,剩下的人看着那在空中乱飞的摆件,几个大姐都已经跪在地上了,双手合十,嘴里磨磨叨叨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耶稣基督……,反正古今中外、满天神佛都叫到了。 而周靖看着厉鬼把那摆件一扔,出了蒙恩传媒的大门,一抬手又把那面八卦镜掼在地上,裂成了几块儿,行,谭总的要求达到了。 厉鬼周身鬼气蒸腾,七窍留的血开始顺着脸颊滴在地上,每一滴都在地上烧出一股白烟,它仰头长啸,气势不断上涨,漆黑的指甲陡然长长,尖端闪着幽光。 是什么刺激了它?还刺激得这样厉害?这只厉鬼有入魔的迹象! 就在周靖悄悄掐起一个法诀的时候,从安全通道里冲进来了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挡住了眉眼,普通的圆领衫、运动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 他应该是能看见那地缚灵的,一出楼梯间,就用食指和中指从兜里夹出了几张黄符,口中默念有词,另一只手掐起法诀,在空中虚点几下,就把符纸对着厉鬼甩过去。 那轻飘飘的黄纸似有重量,在空中缓慢向地缚灵逼近,又在那男子的手势变换中,把厉鬼围在中间旋转起来。 那厉鬼也不会坐以待毙,两寸多长的指甲直接抓上了符纸,一阵白烟腾起,它口中传出尖利的鬼鸣,旁人都像是听不见,只有周靖借着理头发的动作揉了揉耳朵,她被刺得脑仁都疼了。 几张符纸在空中转得越来越快,随着一声“镇!”的喝令,猛的向中心收拢,没想到那地缚灵一扭身“啵”的一声化作几缕黑烟,从符阵的缝隙间飞了出去。 符阵扑空,那人明显一愣,随之双手一挥,黄符在半空巡游,在蒙恩传媒和他们青鸟广告飘了一忽,周靖能看见原来那些四处飘散的黑气被符纸吸走了。 逐渐被染黑的符纸随着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在空中自燃起来了,等到纸灰落地,整个儿21层的灯都好像亮了几分,在场的人都觉得身上轻了几分,体感都温暖起来了。 那个年轻人双手微动,指间又夹住了几张符纸,随着法诀变换,在手掌上又是一个符阵翻滚,随着他嘴唇微动,八张符纸按方位紧贴在了21层的楼板上。 这个人的符阵运用不仅熟练,还能随机变换,周靖看他刚才念动咒法的口型,应该是用了镇邪、平怨、度厄几个不同咒法的杂糅,是个高手! “那地缚灵凶性已露,我已经泄了它的鬼气,不要再刺激它,能保得平安,没事儿放放清心普善咒。” 他刚说完,转身就遇上了骂骂咧咧上来的赵老板,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这位老板,事情我解决了,劳务费和材料费结一下!” 第3章 林道远 赵老板刚刚损失了一沓钞票,没想到那个老头居然跑得比那两个年轻人都快,追得他现在肺都疼,愣是连个尾气都没追上。 现在刚一进门就被个年轻人堵着门要劳务费,他觉得自己现在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蹦,气得手指捏得嘎巴嘎巴响,“你他……”刚一张嘴出声,就被他们公司的一个大姐把嘴给捂上了。 唰、唰、唰,他身边就跟雨后春笋一样钻出好几个人,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在他耳朵边上窃窃私语了半天。 他这才把要冲过去扇人两个耳光的架子放下来,清了清嗓子,拽了拽衣袖,抬头看着那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脖子都红了。 “那个,仙师在哪里修行啊?香火钱要怎么算啊?” 那个小伙子双手抱在胸前,盯着他看了一阵才开口,“在下林道远,师承说了你也不知道,现在你们这里这只入了魔的地缚灵已经被我打散了鬼气,暂时不会出来了,劳务费嘛,随缘,随主人家赏!” 他这么说反而让赵老板更为难,这给多少合适呢? 他这里还在权衡,青鸟广告多日没有响过的业务电话却突然响起来了,站在旁边的业务员下意识的拿起来“喂”了一声,然后就僵立在当场,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大声说了一句“您放心!我们公司资质齐全,绝对会全力以赴的!” 他挂了电话抬起头才发现,全楼层的人都在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对着谭总说:“老板,西山那个酒店又把单子给咱们了,说上一家设计资质没批下来,不能按时交图。” 青鸟广告这两个月霉运缠身,这是第一张复活的业务单,大家都欢呼了一声,然后用热烈的眼光看着站在楼层正中的林道远。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又对着赵老板一耸肩,意思是:看吧,有用! 然而最先行动的却是谭老板,他一拍脑门,几步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拿着一个信封又跑了回来,一把塞到林道远抱着的双臂中间。 “今天我们公司开张了,高兴!大家沾沾喜气!”话说得随意,行动间却很是恭敬。 林道远也不客气,把信封往兜里一揣,还了个奇怪的礼,“同喜同庆,财源广进!” 他刚说完这句话,青鸟广告的业务电话又响了,周靖竖起耳朵听着,心想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地缚灵的阴秽气场会影响公司气运,但空档两个月也确实是赶巧了,今天这两个业务电话来的时机真是巧了。 另一个业务员正好放下电话,“老板,咱们的装修建筑资质批下来了!” 哦,这个可是个比接个业务单子更好的消息,相当于业务拓展了一个领域。 谭总更是兴奋的当场一跳,当然他一跳也没能超过林道远的头顶,然后挥着拳头跑回去打电话,“太好了!我要再跟老王谈谈,看看西山酒店的施工能不能一并拿下来!” 他这头往办公室一扎,那边赵老板也坐不住了,赶紧让人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比刚才还厚的纸包塞给这个有本事的年轻人,眼巴巴的指望着也能得到一句“财源广进”。 然而,林道远只是收下了他的劳务费,然后盯着赵老板的眼睛说了一句:“缘法天成,善果不易,望惜取身边人,不要轻负!” 他又行了个跟刚才不一样的礼,越过听呆了的赵老板,径直下楼去了。 周靖看着林道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心里觉得他也是个有趣的人,对着他们谭总行了个平辈相交的礼,对着那个赵老板却行了个不沾因果的礼,给谁看呢?天地?还是那只地缚灵? 第4章 出来吧,别跟了 周靖想了想自己老板的长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除了头发少点儿,确实是有福之相。 青鸟广告已经活过来了,各个业务部门都开始运作起来,周靖也终于可以坐下了,站了这么半天,她觉得自己脚掌都木了,赶紧坐下,悄悄把高跟鞋脱了,活动活动脚趾头。 等到了中午,业务员们有客户的请客户吃饭去了,没客户的勾肩搭背出去吃饭了,老板带着一大堆资料出去了,剩下行政部门的前辈们有出去吃的,有减肥不吃的。 经过前台时,也有心情问问新来的小妹妹:“小周,吃饭去呀?!” 周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从包里掏出一个饭盒,“不去了,我带了,谢谢姐!” 办公室当然不好吃什么气味大的东西,半张烙饼、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加上一条黄瓜,五块钱之内解决午饭,营养也算均衡。 过后几天公司虽然都没加过班,但工作节奏却是明显加快了,连周靖这个前台每天都跑来跑去的,不是复印资料、图纸,就是给业务接待室送茶、送水、送咖啡,还跑了几趟外勤,真的就成了块砖。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下班,从挤死人的公交车下挣扎下来,她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挤得她都缺氧了,这一路上她脚就没沾过地,生生给卡在半空了,能到站下车都是拼了命的。 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半,路灯都亮了,从公交站走回家这一路上,晚上是个夜市,全是地摊,吃的、用的什么都有,周靖最喜欢在这里解决晚饭了,量大又实惠。 前面那家臭豆腐炸得特别好,金黄金黄的,外焦里嫩,一毛钱一块,还买十赠一,现炸的豆腐放在塑料小碗里,加上香菜、料粉、辣椒油,再从暖壶里倒一碗青灰色的咸卤子,热乎乎、臭烘烘。 周靖端着碗往路边上让了让,用小竹签子在每一块炸豆腐上戳上几个洞,再摁在卤子里吸饱汤汁,一口塞进嘴里,一咬就爆汁,咸鲜微辣,真的是让人上瘾的味道,而且泡的时间越长越入味,所以是越吃越好吃! 吃完豆腐,把带着香菜的卤子也一口闷了,大满足!她随手把碗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顺着夜市往前走,路过一个卖点心的小摊,全是酥皮点心,一块钱一块。 周靖捡了几块牛舌饼,这个点心咸甜味的,她上周买了一块吃着还不错,这次买几块周末当早点了。 挑了牛舌饼和枣泥酥皮,提了一兜子点心拐进了小胡同,她看看周围没有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着阴影的角落说:“出来吧,跟我好几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随着她的声音,从阴影里闪出个人来,还是圆领衫、运动裤,背着个双肩背包,林道远双手垂在裤线边上,隐约能看见袖口露出些许黄色符纸。 “你果然是个修者,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伪装的法门或是灵宝对不对?那天我是一点儿没有看出来,如果我身上没有识人的法器,还真不敢确定是你!” “那你跟着我好几天是为什么?杀人夺宝?”周靖嘴上问着,脚下几不可见的微动了一步,一把铁尺滑到掌心。 “不不不,”林道远连连否认,“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我的法器人、仙、妖、鬼、魔都能分辨,唯独你只能看出修行过,我更好奇你明明抬手就能灭了那地缚灵,为什么要放任它?” 周靖看着他摇摇头,哼了一声,这还是个好奇宝宝!“你师父没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她见林道远没有攻击意图,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了男孩叫嚣的声音,“你修魔对不对?我当时是在楼下捡到了一粒鬼气珠子,外面裹着精纯的魔气,后来上楼看见那地缚灵却是将要入魔,所以那魔气是你的,对不对?” 他看着周靖越走越远,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紧走几步追上去,又把声音提高了一度,“据我分析你是修魔,但又不是纯修魔,所以法器才分辨不了你,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灭了那地缚灵,放任它祸害别人?” 周靖觉得这狗皮膏药是甩不掉了,明明那天看着是个高冷的符阵高手,结果现在看是个幼稚话唠! 她停下脚步,不耐烦的对追着不放的“对不对”先生说:“我只是个普通打工的,能安安稳稳活一辈子就是终极追求了,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再有,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身上因果极重,沾染上了,你扛不起!” 看着他还想再跟着追问,她扔出了杀手锏,“别跟着了,要不我就喊抓流氓了!” 满意的看着被这句话定在原地的林道远,周靖终于能清静一下了,连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21层的生气流动越来越好,而她也能感觉到那个林道远还在她周围,但是只要他不现身出来啰嗦,就随他观察吧,反正自己也没干什么额外的事情。 又到周五下班了,谭老板在公司喊了一句:周末谁能加班?回应的声音寥寥无几,这一周大家的工作强度都不小,都想歇两天。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看着局面僵持在这里了,有几个年轻的扛不住表示能来一天,谭老板点点头,抬眼看着周靖问:“小周周末有事吗?” 还没等她回答,一个大袋子就放在前台桌子上了,“这是酒店外墙的设计图,钱均他们组都做好了,你明天送到西山那边去,让甲方先看看,我周一带着设计师过去跟他们现场讨论一下。” 行吧,这也没给她拒绝的空间啊!周靖拎起袋子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嗯,竟然是这里? 第5章 老照片 周靖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紧紧抱着装设计图的纸袋子,生怕一不小心被挤坏了,走过夜市的时候也没敢吃那些带汤汤水水的小吃,怕弄油了,只买了几个豆馅烧饼回家。 那烧饼薄薄的饼皮裹着甜甜的豆馅,表面上的芝麻烤得焦香,一口下去又脆又甜,八毛钱一个,真的是良心价了。 迈进她住的大杂院,有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大嫂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她也微笑着点头回礼。 这间出租房是在这个院子的东北角,夹在正房和厢房中间,是房东借着周边的墙直接加了个彩钢的顶,就为了能多收一份房租。 所以这个房子不仅小,还是个异形房,那儿那儿都是角,夏天不透气,冬天不保温,唯一的优点是便宜,周围的正经房子一个月房租要四百,这个房子只要三百。 能租到这里也是运气,上一任租户是她高中同学的姐姐,人家是西疆大学金融系的研究生,北漂了几年积攒了一些工作经验和经历,上个月南下鹏城了,听说她来京城要找房子,就联系了房东,让她接着租了。 对于周靖来说,居住条件是可以忍受的,便宜又地段好的房子却是不好找的,更何况那个姐姐把不方便带走的东西都留给她了,真的省了不少钱。 打开房门,她先摸索着找到灯绳,使劲一拽,屋顶正中悬着的白炽灯亮了,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房间里布局很简单,门正对着一个直角,靠墙向右放了一张单人床,左边是张八仙桌,一看年头就不短了,一条腿下面还垫着两本书,要不站不稳。 这房子只有靠门这边有个五十厘米宽的小窗户,窗台下面有个铁皮炉子,门后面的墙上钉了两个钉子,中间拉了一根绳子,上面用衣架挂着几身衣服。 周靖先把设计图放在桌子上,到院子打了一暖壶自来水,插上热得快烧开水,吃了一个烧饼,喝了一杯热水,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不知道是热水喝得还是天气热得,她觉得心砰砰跳,有些烦躁。 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她从床底下拽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在夹层里取出了一个木头盒子,红棕色的木头颇有分量,里面有一个红布包,布包下面还有一个雕花的木头盒子。 周靖把布包拿出来,用手划过木盒子上的图案,那些勾连的枝干和花朵是图案的一部分,看一眼都能感觉到之中的沉重,斜着在盒子开关的地方扭成一个团花,严丝合缝的扣着,手指划过的地方一股黑气一丝一丝飘出来,想要挣开盒盖。 她收回手指,在盒盖上虚点几下,凭空画了个诀,一股更浓重的黑气从指尖涌进木盒,颤抖的木盒立时就安静下来了。 周靖又把目光放到布包上,轻轻打开红布,里面放着一个很旧的红皮笔记本,纸都泛黄了,本子也快散架了。 在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照片,时间太久了,照片有些斑驳,但还能看清楚上面是三个人,中间坐着的是一个圆脸的姑娘,穿着斜襟的大褂,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后面站着两个人,左边是个小伙子,浓眉大眼,穿的是长袍马褂,右边是个高眉深目的姑娘,戴着小花帽,一看就是少数民族。 周靖摸着那异族姑娘的面容,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苍老而慈爱的声音:孩子,往前走吧,勇敢去迎接你的命运!不论好坏,别回头,总有你的一条路! 她抬起头让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流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过那张照片,背面写着:京城一行,得遇良友!后面写着一个地址,赫然就是今天设计图袋子上写的那个酒店的地址。 第6章 这儿风水挺好 第二天一早,周靖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她昨天做了一夜的梦,内容记不清了,但是应该流了不少眼泪,醒来眼睛涩涩的。 吃了两个豆馅烧饼,又灌了一瓶白开水,对着京城的交通图默背了一遍路线,她想了想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夹在了自己的笔记本里,放进了背包的夹层。 提着设计图,坐公交、转地铁、再坐公交一路向西,等她咣当到那个村口的时候,都下午快两点了。 按照地址上写的路线,她应该顺着国道往前走三百米,路南就是西山酒店的所在地。 可是周靖看着眼前的水沟上面架的三道汉白玉石桥有点儿傻眼,这个形制规格不低啊!再看看眼前这个铁栅栏门上挂着个极简陋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西山酒店,但是铁门旁边的围墙都是红色的,很有年代感的那种红。 她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倒退了几步端详了一下酒店的这个位置,它背靠着一座大山,山势在这里转了弯形成了一个凹陷,而西山酒店就坐落在这个凹陷里。 再转过身看看大门正对的方向,这条国道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就有路,但是能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而这个凹陷左右的山势都是伸展出去的,东边的山势略高,东西各有峰峦。 周靖在心里简约的画了个地势图,她于风水一道并不精通,但简单的讲究还是知道一点的,这个地方形同元宝,而且是个典型的前有照、后有靠、左青龙、右白虎的局势。 按说这是个好风水,不管阴宅、阳宅都是人丁兴旺、财源广进的局势,但她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走过石桥,脚下的路不是柏油路,也不是水泥的,而是青条石铺的,两侧是对称的三层小楼,期间散落着几棵合抱粗的大松树,路是个慢坡,走着一路慢慢向上。 按说已经是夏天了,现在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是这院里凉风习习,甚至风吹到身上还有点儿起鸡皮疙瘩,周围也没有人,只有风吹过松树发出的阵阵松涛,周靖走着走着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周围怎么感觉这么肃穆呢? 这里的办公区在最里面的一栋楼,常驻在这里的是青鸟广告业务部的老大郑好,因为这是他们公司最近最大的一单了,所以特别重视,他这一周就住在这里了,天天听着甲方提要求,再反馈公司让设计部改图纸。 周靖把最新的图纸交给他,郑经理仔仔细细的把各个修改的点都捋了一遍,又跟自己的工作笔记对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招呼前台小妹跟他一起去找村支书。 这个工程有两个甲方,其中一个就是国道对面的那个村,这块地方有一半是他们的,村支书家就在下了国道的一片场院边上,走着不用十分钟。 两个人下了国道又爬了个半坡,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迎面走过来,郑经理抬手打招呼,“王书记,跟您看看图纸!” 那老头呵呵笑着说:“那东西我可看不懂,不过我有个想法,正要去找你说说。” 他们俩一边说着,一边往场院走,那里能看见酒店的外墙,他们站在路边的大树底下,王大爷正指着酒店门口比划,“你们在那里给我们在楼顶上弄一个大酒坛子,我们村的老酒好着呢,多宣传宣传能搭着卖点儿!” 郑好低头奋笔疾书,王大爷又问周靖,“小姑娘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吧?觉得这景色好不好?” 周靖当然使劲点头,一个劲儿的夸赞,闲聊中问起了这个酒店的前身,“大爷,那院里全是三层小楼,看着年头都不短了,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以前啊,这儿是部队医院,周围的村子都在这儿看病,后来医院合并了,这块地方一直闲着,今年人家刚说要弄酒店。” 郑好在这儿一星期了,自然知道这些历史,还开玩笑呢,“那我住那个楼不会是太平间吧?现在晚上都冷!” 王大爷一摆手,“你那个楼一直都是办公室,不过你觉得冷也对。”他坏笑着扔出来了一个大炸弹,“这地方在医院之前,它是个坟圈子!” 坟地?! 郑经理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真的?!您老不会是故意吓唬我吧?!” 周靖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说这么好的风水,它肯定不能浪费! 王大爷颇有些自得的背着手,用下巴指了指那块地方,“我可不蒙你!那儿可不是普通的坟地,那是个王爷坟!” 第7章 守墓人 王爷?!哪个王爷埋在这儿啊? 看着郑好和周靖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王大爷更得意了,拉着两个人往大石头上一坐就讲上古了。 这个地方风水好,前朝建国的时候想在这里建皇陵,什么都建好了,就是最后金井没打出来水,那皇上就不能用了,只能另选了福地,这个地方就赏给了一个战功显赫的王爷。 郑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可能,人家陵墓都怕进水,干嘛还特意要找水?” 老爷子一听就不高兴了,“不懂别瞎说!皇陵当然不能进水,但是那棺椁底下必须打一眼金井得有水,皇上是什么啊?龙啊!没水,龙不就困在这儿啦!” 他看郑好还是不太相信,一指那石桥,“你认得那桥吗?那是金水桥!三道!什么规格啊?!埋在这儿的那王爷可是亲王,那都算他赚大了!” 然后看着那块地方感叹,“我小时候,那青石路边上都是石人、石马,里面还有王八驼石碑,那大松树林子瘆人着呢!大人不让小孩往里跑,我们都是偷偷溜进去玩!” 周靖捻了捻手指,踌躇了一下,小声问老人,“那里面应该有守墓的吧?” “有,顺着路往上走,后面那个村都是守墓的。” “那有住在坟地里的守墓人吗?” “也有,我记得是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就在宝顶前面的一个四合院里住,都怪怪的,我们都不敢过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另一棵大树底下围着下棋的一群老头招呼起来,“魏老师,你见过王爷坟那两个守墓的吧?” 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家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见过,我在这坟圈子里住了两年多呢!” 这个老人七十多了,是这个村里的小学老师,可以说现在村里五十岁以下的都是他的学生,当年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在山后面的那个村代课,他家不在这里,也没有地方住,村里就给他找了这么个地方。 当时刚一进院子,他都吓坏了,本来顺着青石路听着松涛往宝顶走就够瘆人的了,一开院门,正面北房门开着,供着一溜儿牌位,还挂着白布帐子点着香。 那村干部也有点儿害怕,喊了一嗓子说:有个老师借住两天,您们多照应!然后指着倒座南房说,“老师,您就住这儿!”说完就跑了。 院子里也没人出声儿,他没办法硬着头皮住下了,等他把房子里收拾干净,铺盖卷都打开了,太阳也下山了。 就听见东厢房的门“吱呦”一声开了,一个戴着羽冠穿着彩衣的老太太弯着腰走到院子中间,又唱又跳的打了一通鼓,然后就回去了。 西厢房里紧接着出来一个老头儿,穿着马褂,一路上念念叨叨的到正房点上两根白蜡,又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也回屋了。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谁都没看新来的老师一眼,也没人跟他说一句话,天都黑下来了,两个厢房相继亮了灯,他悄悄往两边房子里踅摸,我的妈啊! 东厢房外间端端正正摆着一口红色的棺材,那老太太正拿着块儿布擦呢,擦得特别认真!西厢房的老头坐在正中间的地上,拿着锤子和凿子正在雕木头,他身后的桌子上、架子上摆满了木头小人。 寂静的夜里,一个坟圈子、两个怪人、一溜儿牌位、一口棺材、一屋子木头小人,耳朵边上只有锤子砸在凿子上面的“当、当”声,这个年轻的老师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凉气从尾巴骨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小南屋,把三道门闩都插上了,点上煤油灯一宿都没敢吹!除非着火了,要不绝对不出去! 这话逗得周围听入了神的人们哈哈大笑,他们大都比他小几岁,小时候都进过王爷坟,但是都不敢往宝顶那边去,有个大爷还说那时候胆子大,都快跑到宝顶边上了,让那个老头儿盯了一眼,做了一宿噩梦! 在这些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忆往昔中,周靖插了一句嘴,“那他们靠什么活着啊?” 这回不用魏老师回答,周围的人就搭上话了,后面那个守墓的村子按时给他们送粮食,那个老太太是个神婆,平时也有人来找她看事,老头儿是个木匠,也给人打个桌子、椅子什么的,手艺还真的挺好。 郑好也听上了瘾,接着问:“后来呢?这个坟规格这么高,考古了吗?陪葬品是不是特别多啊?那盖什么医院啊,盖个博物馆,现在也是个景点了!” 王大爷一拍大腿,“考什么古啊?!封建余孽,炸了!” 啊?!炸了?! 第8章 炸坟 郑经理被惊得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会儿才嘟囔出一句,“好好的,炸它干嘛啊?” 这事经过的人就多了,一堆人给他们科普:开始没想炸坟,封建残余嘛,刨了就是了,结果没刨动!一帮人刨了两三天,宝顶上连块儿砖都没撬下来,这才动了炸药,好几十斤呢! 周靖没接触过炸药,也不知道好几十斤多大威力,但是想来动静肯定不小,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至于吧,炸药啊!那坟得多结实啊?” 王大爷把手一挥,对着那院墙一指,“丫头,你看见那墙了吗?老辈子都传说修这个墙的时候,往里掺的是熬烂了的糯米粥!后来生产队想挨着墙边上搭个牲口棚子,两个小伙子就往这墙上钉两个钉子,就钉了一天半!你想想那宝顶得多结实!” 旁边郑经理急着听下文呢,一直问:然后呢?炸完了挖出多少东西来? 说到这个,那些大爷们更来神了,说当时炸药的位置选得好,一下就把棺材炸出来了,当场就把那王爷的尸首拉出来了,也几百年了,愣是没烂!嘴里还含着夜明珠呢! 当时人们喊着口号,要把这些封建残余都烧了,可是眼瞅着那王爷的尸首上头发、指甲噌噌的长,又都胆小了,你推我、我推你,都往后退,谁也不往前去了。 旁边本来还有人加油打气,喊着口号、唱着歌,结果青天白日一个霹雷就打下来了,直直的劈在那宝顶上,给这帮人吓得全都跑了,等过一会儿再回来,那王爷的尸首就没了。 “那坟里呢?都有什么好东西啊?”郑好就关心这个。 “说到这个就奇怪了,这么高规格一个王爷坟,也没被盗过,但是真没什么东西,除了几把刀剑,就是几尊怪模怪样的铜兽,金银都不多,后来都支持国家建设了。”那个魏老师作为亲身经历者,当然最有发言权。 “那两个守墓人呢?”周靖最关心的是这个。 老人家摇了摇头,“炸坟的那天他们就失踪了,本来镇里还组织了人去找,但那个守墓村里的人都说不用找,也找不到,他们有自己的去处,后来找了几天没有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失踪了?!和这座坟的主人一起失踪了!周靖本来带着照片是想让这些老人们认一认,可是守墓人是失踪的,她想了想还是不要拿出来引人注意了,而且这些老人记忆里的两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怪人,跟照片上那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反差太大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他们这么一聊就聊到了太阳偏西了,郑经理经过这些故事的一通灌溉,心里有无数的小念头发芽了,他今天也不敢再住到这个前坟地里了,于是招呼着周靖回去,“小周,不早了,回家吧!你住哪儿啊?我给你带回去!” 两个人互相一介绍,一个住四环内,一个住三环外,周靖说了个四环边上的公交站,她坐几站车就到家了,郑经理又跟王书记告了别,说星期一他们公司领导和医院那边的领导都过来,大家再一块儿说说。 郑好从酒店的办公楼底下把自己的车开出来了,是一辆挺旧了的桑塔纳,黑色的车身棱角分明,就是一股臭皮子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周靖闻着这个味儿,车都没动呢,她胃里就是一阵子翻江倒海了,郑好开车还特猛,一路上急刹急停,晃荡得她头晕脑胀,只能死死锁着嗓子眼,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吐出来。 不过这一路也听他讲了不少公司里的事,别看这个公司就二十来人,也是一个一个小圈子,还有他们谭总也是挺传奇的一个人,他初中、高中都是在永平路上的,所以有几个大院里的同学,这才搭上这个工程的线,但是这个关系又没人家硬,所以工程拿不下来,就这设计都是捡的漏儿。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周靖咬着后槽牙跟郑经理告别,看着那破桑塔纳消失在视线里,她扶着路边一棵树蹲在地上就开始吐,今天中午她就在长途汽车站吃了一个煎饼,所以现在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就是些清水,但是吐出来就舒服不少。 靠着大树,从包里拿出水杯,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这才算是把这股恶心劲儿压下去,看了看站牌,离家还有五站地,算了,不坐车了,走回去吧。 顺着马路一直走,周靖很快就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明智,从四环往三环走的车堵得死死的,这要是在车上,一走一停,一走一停,她还得晕车! 而且看这个架势,她和公交车谁先到站还不一定呢?! 第9章 地缚灵又醒了 走了四十多分钟,周靖终于摆脱了晕车的状态,也觉出饿来了,今天中午那一个煎饼早消化完了,又吐了半天,现在已经是前心贴后背了。 路过小夜市,她直奔面条就去了,这个面摊是附近生意最好的一家,今天休息日快八点了都没有什么空位,平时的时候人更多。 五块钱一大碗的炖肉刀削面,热腾腾的摆在周靖面前,雪白的柳叶面条浮在酱色的汤里,汤面上一层油光,面条上头散落着七八块指肚大小的炖肉块儿,再撒上一把香菜,浇了一圈红红的辣椒油,一股荤香直往鼻子里钻。 周靖掰开方便筷子,把面从下往上翻两下,挑了一筷子吹了两下就一口秃噜进去了,连着吞了几口面条,那种粮食落进胃里的踏实感,真的是熨帖到每一个毛孔,她轻轻的喟叹了一下,拿起醋壶和大蒜,打算再战后半程。 旁边的座位又换了人坐下,她把扒下来的蒜皮子往自己跟前收了收,余光一扫,林道远!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大哥,这么盯着我累不?你没正事可干啊?” 林道远要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也小声说:“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没想到一个修魔的会过这样的日子,跟我听说的都不一样,我觉得这算是我的修行。” 周靖觉得这个人大概率是修行的姿势不对,致使脑神经有搭错的地方,修魔怎么了?修魔就不吃饭了?天天盯着她的社畜生活,还说是自己的修行!有病! 她摇了摇头,决定离他再远一点。 喝光了碗里最后一口肉汤,周靖捧着肚子慢慢溜达回去,把那张老照片原样放回去,等下周末有时间,她还想去那个王爷坟周边走走,总觉得这两个人不会走远。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忙忙碌碌的,她算是明白了当初的招聘信息上为什么写的是:前台文员,这个岗位真的不是一天在前台一站,摆个笑脸、接个电话就行了,什么杂活儿都是她的。 就像现在,大家都下班了,只有她还在跟一堆图纸奋战,这是设计部关于西山酒店的所有设计稿,是几版稿子都有,她得按照时间顺序捋好了,标上序号和修改时间,然后再复印几份,明天老板要用。 她一个学财务管理的,看着这些图纸都跟天书一样,觉得它们都长得差不多,只能仔细分辨图纸上那些龙飞凤舞的艺术性极强的字迹,看得眼都花了,突然听见电梯“叮当”一声,停在了21层。 这可新鲜了,自从这层不太平开始,基本上这座写字楼天黑以后都没人敢留下来,更别说这一层了,前两个月给加班费都没人要。 周靖放下图纸,目光迎上了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她个子不高,半长的头发烫了个大波浪,像雄狮脖子上的鬃毛,嘴上涂着大红的唇膏,目光冷冷的看着她,非常不客气的问:“你们老板呢?” 周靖条件反射的开口就说:“您好,欢迎光临青鸟广告!您找哪位?” 那个女人闻言一愣,看了看门口的铭牌,面上神色却缓和了不少,“青鸟广告?那我找错了!对面是蒙恩传媒吗?他们没人了吗?” 周靖看了一眼她身后黑洞洞的办公区,依然是微笑着开口,“应该是都下班了,我们这里最近是没有人加班的。” 来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对面门前的石狮子、石敢当和门上贴的花花绿绿的纸符,抿了抿嘴唇,嘟囔着“又蒙人!不回家说是加班,加到哪儿去了?!” 随着电梯下行的声音响起来,周靖刚想继续刚才工作,却发现一股股黑气从林道远设下的符阵里涌出来,像触手一样向她缠绕过来。 她脚边的垃圾桶里有几张废纸,在黑气的侵染下直接成了飞灰,看来不得不动手了,桌子上这些图纸要是毁了,设计部明天可能直接吊死在门口。 周靖起手捏了个剑诀,一道黑芒直射符阵正中,黑气翻滚后撤,一声鬼唳震得她头皮发麻,头上的日光灯开始一明一灭,几股黑气合成一股,想要飘起她身边的东西作为武器。 都是公司的办公用品,她可不想这个月工资还没领,倒先赔偿几百块钱,口中一喝,周身腾起黑焰,一把漆黑的刀出现在她手里,刀尖向前一转,就把那些黑气吸引过来了,唰唰几下就把它们打散了,逼回到符阵旁边。 “你怎么醒了?为什么攻击无辜的人?”周靖提着刀走到符阵下,抬手放出黑色的火焰,将那些黑气燃烧干净,一个身穿红衣的长发身影显现了出来,它抬头露出一张血糊糊的脸,一对尖牙露出唇边。 它狞笑着尖叫:“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把我扔下去?!为什么要镇压我?!啊~~~” 果然是失了理智,周靖抬手把一团黑焰塞进了它嘴里,老是这么大喊大叫的,她耳朵受不了。 在黑焰的灼烧下,那厉鬼痛得浑身颤抖,但眼中开始有神采闪现,周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电梯又是“叮~~~”的一声停在了21层。 第10章 层的主人 听到电梯里的脚步声向这里走过来,周靖来不及回头,右手一挥,魔焰凝成的黑刀化作一张网,把那个陷入自我情绪的地缚灵包裹其中,左手凝起一点黑芒,直奔来者面门。 只听“啵”的一声,一张黄符撞在黑芒上,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黑芒也在黄色的火光中消失不见。 而周靖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她无可奈何的说道:“大哥,来啦!你这符阵不严实啊!” 来的正是林道远,他也是一脸惊奇的看着符阵里不断涌出来的黑气,然后又绕着被魔焰钉在原地的地缚灵走了两圈,念叨了几句“不应该啊!理论上没错啊?!” 得,周靖确定了,这大哥就是一个修真路上的书呆子,怪不得说看着她就是修行呢?合着人家在这儿理论联系实际呢! 林道远几步转回她身边,兴致勃勃的问:“它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有点儿亢奋啊?你光打它,也不问问?” 周靖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位大哥,心想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应该能问出来了。 两个人互相接收到了对方的嫌弃,很有默契的转头看向地缚灵,周靖抬手把魔焰松开一些,从紧贴着的渔网变成了一个笼子,而那只厉鬼就在笼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嘴还在不停的动,奈何嘴里的魔焰塞得够紧,没有鬼唳传出来。 林道远掐住法诀,将一道白光打进了地缚灵的百会穴,但也只是定住了它一刻,眼看那张血糊糊的脸有愈发癫狂的趋势,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铜镜。 他一脸肉疼的将两张黄符叠放在镜面上,又咬破中指滴了一滴指尖血,符纸瞬间化为飞灰,而镜中一道白光射到了厉鬼身上。 那地缚灵立刻安静下来,把手放下,站得像笔直的木头桩子,而白光穿过鬼的身体,在半空中闪现出一些画面。 这真是一个狗血的故事。 这只厉鬼本来是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在父母家人的爱护下长大,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认识了英俊的小伙子,两个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以说人生是顺风顺水。 但是好景不长,她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而她悲痛之下不幸流产了,很长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只能将父母留下的公司交给丈夫打理,办公地点就是这个环宇大厦21层。 又过了两三年,她养好了身体,也已经成了全职太太,却发现那个从大学就陪着她的男人在公司里招猫逗狗,甚至和他的秘书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她不敢相信自己感情遭到了背叛,不死心的还想再挽回一下,毕竟有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滤镜。 于是女人穿上了漂亮的红裙子在一个男人声称加班的夜里,特意到公司来找自己的丈夫,结果把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堵在了办公室里,而面对她的指责,那个男人却不以为然,还反过来威胁她要是不老实接受就离婚,反正公司的财产他都转移了。 在这样的刺激下,女人当场突发了心脏病,看着痛苦倒地的妻子,那两个人没有意识到她是发病,以为她只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晕过去了,等发现她呼吸停止的时候才慌了神,可是这两个恶毒的人不但没有叫救护车,反而拿着她的手、抬着她的脚,把她架上了窗台,直接从楼上扔下去了! 他们打扫了现场,然后报警声称女人是自杀,这么粗糙伪装的现场自然没有瞒过警察的眼睛,女人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其他亲戚,他们也都不相信她会自杀,一直在提供各种证据。 女人死于非命,自然心有不甘,魂魄徘徊在此不能离去,她看着警察把那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带走,看见她的亲人带着他们的死刑判决来祭奠她。 她本来心愿已偿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这个21层,而家里的这些亲戚在一致对外结束后,对于她家剩下的财产怎么分割的问题,在公司爆发了激烈的内战。 看着本来亲如一家的人为了财产互相攻击,她失望又伤心,鬼气上涌,失去了神智,现出了鬼身,吓得那些人抱头鼠窜。 由于她这一剂猛药,那些亲戚们请了和尚、道士来超度她,又是念经又是烧纸,甭管是哪边的神仙了,只要能让她走,他们都试了,最后还找了两个神父来撒圣水。 但她已经是没有神智的厉鬼了,普通超度没有效果,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请了一尊麒麟镇在了她被扔下去的窗边,才算是踏实下来,而这个21层也被他们低价卖出了。 周靖和林道远一人一把小椅子,像看电影一样掠过了她的一生,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周靖看着魔焰笼子里一动不动的地缚灵,伸手把塞在她口中的魔焰收了回来,盯着她问:“原来你曾经是这21层的主人,失敬了!本来有麒麟瑞兽镇守,它既能压制你的凶性,又能化解你的怨气,只要放下执念,再过几年你就能再入轮回了,可这个时候你却破了这个超度的局,真身几乎入魔,是什么让你执着于斯,走这样一条不归路?” 第11章 我的执念是什么? 那厉鬼抬起头,两道血泪顺着脸庞蜿蜒而下,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来,有人封了她的口?周靖刚想抬手却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转头问林道远,“大哥,给翻译一下?” 林道远无语的看着她还没放下的手诀,右手拇指在左手掌心一捻,食指相勾连,袖口飞出一张符纸,带着白光打进了地缚灵的眉心,一股黑气从她的七窍散逸而出。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醒过来的了?只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公司的老板跟秘书在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就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我要他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都不得好死!” 阴风猎猎,围着魔焰笼子打着旋,女鬼身上的红裙子悄悄变长了,向周靖两个人的方向伸过来,却在碰到魔焰的时候像是被烫了一样,不仅飞快的撤了回去,还传传出了低低的鬼唳。 “我们与你没有因果纠缠,袭击无辜的人只会让你越来越凶厉,如果沾上了人命,你就真的难入轮回了。”林道远厉声劝诫着,同时手里拿着一只法铃,铃声清越,加上他说话时调用了真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攻击下,厉鬼的眼神也清明起来了。 终于清醒了的女鬼,委委屈屈的诉着自己冤枉,原本依附在麒麟脚下,她一直是沉睡的,只等褪去这身凶厉之气,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是21层几经易手,人们都不知道在这里摆麒麟的原因了,这个蒙恩传媒的老板想博个好彩头,把麒麟给换了,换成了一尊金蟾。 说到这儿,周靖就把事件前后给串联起来了,女鬼是死于非命,心有不甘,又因为当时无心踩到了夜半红衣这样的雷,被束缚在了身死之地,后来请了麒麟来化解,本来是顺利的。 但是这个蒙恩传媒的老板动了那尊麒麟,把她惊醒了,而且这个老板出轨秘书,跟女鬼生前的遭遇重合了,大大激发了她的怒气,所以21层就开始不太平了。 他又请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镇压女鬼,但是自己还在公司里肆无忌惮的撩,所以激得这厉鬼越来越疯,而这些形形色色的“高人”不全是骗子,也有二把刀,怨气没散还把厉鬼禁言了,就这么不断的叠buff,搞得本来只是地缚灵,最后都快入魔了,这时候林道远把她封在符阵里了。 今天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是蒙恩传媒老板的太太,说起的加班、不回家等等话题,又跟地缚灵死前的经历重合了,而且活人的一腔怨气成了引动她出来的引子,不断重复痛苦的死亡原因过程让她直接疯了。 现在问题就很明了了,周靖直接问这个地缚灵:“你现在想怎么样呢?你被束缚在这里是心有执念不甘,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厉鬼还是木呆呆的站着,眼睛看着周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执念?我的执念是什么?” 大概她太久没有用过脑子了,已经不会思考了,过了五分钟依然站在原地重复着执念的问题。 周靖看了林道远一眼,对着地缚灵一努嘴,那大哥瞬间接收到了信号,手上又摇起了法铃,大声问鬼:“孤魂困于此地,执着何事?可是于死不甘?” 周靖听了一闭眼,完蛋!有这么问鬼的吗?于死不甘?!废话!谁二十多岁平白让人弄死能死得甘心啊?!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厉鬼身上的鬼气陡然扬起了漩涡,一声鬼唳尖得能捅破天,“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拿着我家的钱还背叛我,他明明说过一辈子忠于我们的感情,结果没几年就变心了!凭什么他们不仅不救我,还要害我性命!凭什么?!” 周靖狠狠瞪了林道远一眼,双手高举,放开了自己的气势,魔压笼罩之下,鬼气被压缩回了厉鬼体内,不等林道远开口,周靖抢先说:“就凭他们是卑劣小人,人性险恶,不是你的原因,不要因为他们的错误断了自己的生路!” “他们凭什么活着?” 周靖一脚踹在林道远的大腿上,“想好了再说话!” 林道远被踹了也不敢回嘴,刚才确实是他不过脑子,差点儿坏了事,赶紧摇起法铃,左手掏出刚才那面镜子,嘴里念叨几句,把死刑判决书的画面定在女鬼面前,“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身败名裂,现在坟头草都得两米高了!而且到了地府,还得再算一遍账,几辈子都别想好!” 听了这个回答,女鬼身上的鬼气翻滚的力度降下来了,她又问:“凭什么这个公司的老板也不干人事?明明也是靠着老婆家做的生意,所以才取了蒙恩这个名字,暗地里却是搞三捻四!我就是要折腾他们,让这些狼心狗肺的玩意都不得好死!” 林道远接不上话了,一边摇着法铃,一边踢周靖的小腿。 “他们不是东西,你就惩罚自己?!越是牵扯他人因果,你的神智就会不断丧失,等到彻底失了神智,你要么被人收了,三魂七魄打散,要么入了魔,造下杀孽,被天雷劈成渣渣,散在这天地间!” 周靖顿了顿,“你要是真想替天行道,首先得能离开这里,我可以给你一点魔焰,你就此遁入深山修炼,什么时候把这一身鬼气转化成魔气,修出一颗魔心来,才算是小成,估计最少得两三百年,中间还不能出岔子,要不然你还是魂飞魄散的命。” 听到她这么说,林道远急了,“你不能这么干!万一真修出个魔来,会害更多人命的!她本来就无辜,送她去轮回才是正道!” 第12章 我超度?! 周靖一把拽过林道远挡在身前,小声说了一句:“快诵经!让她保持清明!” 趁着厉鬼在用自己不多的脑子思考周靖提出的几种选择时,林道远用加持了真气的声音开始诵读《清静经》,在法铃的护持下,鬼气渐渐平静下来。 周靖对着这开始迷茫了的地缚灵大喝一声:“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那女鬼喃喃自语道:“我想爸爸妈妈!我好想我爸爸妈妈!”随着这句话说出来,一滴一滴血泪掉在地上,渐渐蜿蜒成了小河,而女鬼身上的黑气散开了,头发和指甲都变短了,脸上的血污也慢慢褪去,一个清秀的姑娘出现在了原地。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我识人不清找了个渣男,可他不值得我要死要活的,我只想最后跟他说清楚,是他不要脸,我想给我的青春画个句号,谁知道他们会直接要我命啊!”鬼泣声声,是对生的眷恋,是对仇人的愤恨,是对前路的迷茫。 林道远见厉鬼清醒过来了,这才擦了擦一头的汗,把法器收起来,对周靖说:“阳世间的执念终于放下了,她父母已逝,正是送她入地府的好时机,你超度了她吧!” 周靖觉得自己当初也走眼了,就这还高人呢?缺根筋吧! 林道远看她没反应,还催她,“快点儿啊,这可是大功德,可遇不可求啊!” 周靖一抬手,手心腾起一朵魔焰,看着那厉鬼说:“我超度她?!物理超度啊?!” 林道远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我老是忘了你是修魔的,可我在你身上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魔气对外界的侵蚀,你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偏执或是毁灭的倾向,包括你刚才把魔气放出来,我也没出现什么幻觉,道心也没有不稳定。”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周靖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现在不是研究我的时候吧?赶紧干正事!” 林道远立马把嘴闭上了,从背包里掏出毛笔、朱砂和黄裱纸,现场叠了几个元宝金钱,口中诵着《救苦妙经》,拜了四方天地,升表上疏,又焚化了黄纸,现场画了一道符,把地缚灵引到其中暂且存身。 周靖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她对于修道者知道的不多,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样的科仪,也是看什么都新鲜。 随着地缚灵被收进黄符,盘踞在21层的阴寒之气减轻了大半,周靖看着林道远把符纸收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好奇的问:“这就超度完了?我以为会现场开个什么门,把她直接送到地府去呢?” 林道远解释了一下,这只厉鬼现在已经恢复神智了,最好是送到宫观全方位的做一场法事,顺顺当当就送走了,没必要惊动城隍或是直接请地府的人上来,他明天把符纸送到东岳庙去,等到七月十五地官赦罪,观里会有道场,到时候她就可以解脱这一世了。 周靖一边听着科普,一边把椅子什么的都按原位摆好,幸亏刚才动静不大,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恢复了现场,她又忙着复印那些图纸,都九点多了,再不赶紧干,就要睡办公室了。 林道远收好了东西也过来凑热闹,他看着那一摞图纸,觉得比自己那些符还不好认,周靖哪能放过这样的免费劳动力啊?直接抓过来帮忙了,看不懂不要紧,会装订就行。 一通忙活,终于在十点半之前把这些图纸都复印装订好了,一摞一摞整齐的摆在办公桌上,周靖把门一锁,撒腿就跑,快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他们顺顺利利的离开了环宇大厦,周靖没有感到地缚灵被束缚回去,看来刚才的超度应该是成功了,那个无辜的灵魂终于离开了身死之地,从痛苦的过往里解放出来了。 林道远在她的感染下也是一通跑,气喘吁吁到了公交站才回过神来,他又不用坐公交车!但是都跑到这儿了,干脆就跟着这个小姑娘走一路,探探她的底,对于这个难得一见的修魔者,他可是好奇的很呢! 第13章 末班车 一分钟之后,末班车准时驶进了公交站台,周靖拿月票跟售票员一晃就上车了,她都找到座位坐好了,林道远还在买票呢。 末班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周靖一肘子怼在林道远的肋骨上,“大哥,你也坐这趟车,哪站下啊?” 林道远往旁边挪了挪,“想知道啊?不告诉你!”他是觉得这都半夜了,一个姑娘自己在外面走不安全,想着送送她,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当然这要真遇上事儿,到底谁不安全还不好说呢。 周靖也不追问,你愿意跟着就跟吧,公交车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多了,想着出租房的院门肯定是关了,这个时候开门回家,免不了得挨院里觉轻的那几位念叨几句,要不一会儿直接翻墙? 她不说话,旁边的林道远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了,售票员也在跟司机聊着天,怕他犯困,就听见那大姐说着说着,就摩挲起自己的胳膊来了,“今天还挺凉,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按说这个时候了,不至于啊。” 周靖听着这话,一回神,嘶~~~,还真是挺凉的,阴凉!她又怼了怼林道远,正好公交车到站了,一刹车那大哥一头就磕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了,不过人是立马就清醒了。 随着车门一打开,一团阴气扑面就涌过来了,三个男人排着队上了车,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可能站的时间长了,走路略有些僵硬,售票员问他们哪站下车,三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到头儿”。 周靖和林道远看着他们僵着手指头掏出零钱买票,转头对视了一眼,又来活儿了! 今天这个点是真正啊!心里吐槽,手上可是没闲着,一个把背包拉开拿出了一沓黄纸,一个掐起手诀走到司机后面,假装看线路图。 车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雾,司机小声念叨着,“怎么一下就起雾了?好家伙,这能见度也就五米吧?” 车速一下就慢下来了,司机睁大了眼睛努力分辨着前面的路况,售票员有点儿慌了,她想打开车窗看看外面的情况,手刚落到玻璃上,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她吓了一大跳,刚想尖叫,就被人把嘴捂上了,猛的一转身子,才看见是林道远,他站在那儿对着她猛摇头,在她耳边用气声说:千万别出声。 售票员大姐脑子里闪过了自己从小到大听说过的所有抢劫案,一个劲儿的点头,也用气声说:车上没钱! 林道远下一句话直接就噎在嗓子眼里了,他让人认成过骗子、精神病,还没有人拿他当过劫道的呢。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后上车的那三个乘客焦躁不安起来了,打头的那个嘴里念叨着“快点儿,快点儿!赶不上了!” 司机本来认路就费劲,还有人使劲催他,当时就冒火了,“这么大雾,开不快!这是末班车,你们赶什么啊?赶着投胎啊!” 这句话说出来,那三个人更急了,站起来就奔着驾驶座走过来,“快点儿!快点儿!” 售票员大姐在他们后面突然发现车里的灯开始一闪一闪的,而这三个人脚下却没有影子,她张大了嘴刚想说什么,林道远眼疾手快的就把她嘴又捂上了,而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本青灰色的脸上突然开始流血,血从七窍里涌出来,他无声的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尖牙。 大姐一时没控制住,两眼就开始翻白,尖叫声被捂在了嘴里,只发出几声嗯、嗯,身上就软下去了,斜靠在座位上。 周靖好像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细声细气的跟司机聊天,“师傅,甭听那些不靠谱的,咱们得保证安全,您就慢慢开,这不是着急的事。” 眼看那三个人就要摸到司机身后了,一股魔气从周靖身体里爆发出来,三条黑丝带勒住了他们的脖子,堵住了他们的嘴,把他们定在原地,然后她把手一收,拽着三个人就往车厢后面走,把他们裹得蚕蛹一样绑在座位上。 然后三张黄符从林道远手里凌空飞起,直接贴在了三个男人的面门上,本来还在各种挣扎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像三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了。 车窗外的大雾渐渐散开了,但售票员大姐更加惊恐了,因为窗外的街景她没见过,要知道这条线路她跑了快二十年了,闭着眼都知道这一路上有什么建筑,但是现在周边的这些房子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式。 司机也发现不对了,哆嗦着手想停车,但是前面拐过弯出现了一个公交站,站牌下站着密密麻麻一群人,都是一样的装束,站得直挺挺的,全都面向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车子靠着惯性逐渐滑行过去,司机大叫一声,他刚刚借着车灯的光看了一眼,这些等车的人脸上都没有五官! 第14章 阴阳路 正在司机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耳边是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不要刹车!油门踩到底,往前冲!” 他根本来不及去判断这个指令的正确性,下意识的按照声音的内容去执行,脚从刹车上抬起来,换到油门上一踩到底,纵使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了,也紧紧把着方向盘,一刻也不敢松懈。 公交车从那些无脸人面前唰的一下就飞过去了,本来是僵立着的一片,看见这车没有停下让它们上车,居然纷纷跟着车后面追上来了。 这些无脸人奔跑的速度极快,跑在前面的,在接近车尾的时候双手像橡胶一样拉长,抓住车子后面的保险杠,然后整个儿人就吸到了后挡玻璃上。 后面的人并没有跟着跑,而是把身子俯低,四肢并用在地上连蹦带跳,几步一跃竟是比前者的速度还快些,几下就蹿到前头去了,然后掉过头来扑向公交车的前挡玻璃。 短短几十秒,公交车的左右车窗上都爬满了无脸人,砸得车玻璃咣咣响,车上原本被绑起来的三个“人”也好像磕了兴奋剂,身体充了气似的膨胀起来,想要一举把身上束缚的黑气崩断。 林道远先是吓得一愣,然后屁股上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噌的一下就弹起来了,先是给座位上的三个“人”头上又加了一道符,再把背包的拉链一把扯开,手忙脚乱的往出掏毛笔、朱砂和黄裱纸。 他手上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我去,这是谁家点的阴兵?!这么多!有这个速度直接跑着去就完了呗,开什么阴阳路?!” 八道符篆很快就画出来了,他一抬手把它们贴在了公交车的四周,正在砸车窗的无脸人好像被烫了一样,纷纷从车窗上跳下去,车玻璃算是保住了。 而守在司机身后的周靖,双手一挥,两道魔气透出车体,在车头前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屏障,把扑上来的无脸人弹开,然后黑气向车体蔓延,把那些攀在车轮上的、跳到车顶上的、正在啃底盘的阴兵一个接一个弹出去。 “会不会召真阳?”周靖对背后的林道远喊道。 “会!我有符,怎么用?” “开窗,往前扔!”随着周靖的一声令下,两道黄符从车窗飞了出去,一上一下的定在车前魔气形成的三角屏障上。 林道远就是开窗扔符这么一个动作,人迅速就缩回车里了,饶是他够快,外面的阴气都堵得他脸青了,眉毛头发上都结了冰花,手上更是一片青白。 他赶紧运起真气,把入体的阴气化解开,然后盯着前车窗看。 那两道符上的朱砂符字在浓重的大雾里依次亮起红光,车头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猛的一拐方向,随即四周的大雾开始消散。 但闪过红光的黄符逐渐开始焦黑,周靖见状招呼林道远,“接着用符引路,不要断了!” 又是两道黄符从车窗飞出去,顶在车前引路,连着六道黄符都燃尽了,他们才从浓雾里冲出来。 把浓雾甩在身后,公交车像劈开大浪的航船,从一个诡异的通道里出现,随着车轮咣的一声落了地,眼前又出现了昏黄的路灯,车外又响起了虫鸣,车子猛的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售票员大姐颤抖着指向车外,“能下去吗?” 看着他们两个都点了头,她才扶着把手东倒西歪的下去,然后蹲在路边就开始吐。 司机师傅也从驾驶座出溜下去了,他脚都木了,双条胳膊也僵了,现在就只能保持着把方向盘一个动作,手指还是半握拳,只能慢慢活动开。 周靖和林道远也下了车,四处张望着,“这是哪儿啊?” 脚下的路都是石子,明显不是城市道路,虽然有路灯,但往远处看全是黢黑一片,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旁边有一座还没完工的桥,工地围挡上贴着工程名字。 两个人辨认了半天才从那些模糊的字迹里看见一个词:小肖村桥。 小肖村?!周靖没概念,另外三个人可都知道,这都到了南五环了,这个桥修了好几年了,一直断断续续的有事故。 这个地方离他们那条公交线可远着呢! 再看看表,离那三个“人”上车刚过去十分钟,司机和售票员现在还缓不过神来,一辈子鬼故事听多了,谁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了故事里的一员了! 周靖指了指车上那三位,问林道远:“那三个算什么?要不你接着超度了?这回得请城隍或是鬼差了吧?” 她看着大哥耳朵尖上爬上了一抹红色,但是人一直没说话,忽然就悟了,“大哥,你有编制吗?” 第15章 不讲理的老道 “我有师父!”林道远赶紧解释,“但是他的身份有点儿复杂。” 周靖虽然也好奇,但是当务之急是处理了车上那三个冤孽,于是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这三个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处理?” 林道远走到车厢边上,把车玻璃上的符纸摘下来,然后看着那三个已经一动不动了的“人”说:“这三个应该是役鬼,就是开阴阳路的坐标,属于有主的,放开了他们自己就回去了。” “直接放了?!不说咱们这半宿白忙活了,就说这两位,”周靖一指旁边还是魂不守舍的司机和售票员,“他们俩要是在那条阴阳路上待得时间长了,再拉上那些阴兵,就算到了地方还有命在,阴气入体也得大病一场,绝对影响寿数,就这么放了?!” 林道远也很无奈,但还是得解释,“妹妹,你想想能点起那么多阴兵,能开一条阴阳路的人,得有多高的修为,咱们惹不起,万一对上了,人家说一句耽误事了,搞不好咱们还得挨顿打。” 闻言,周靖只能摇摇头,“你们京城修真界就这么不讲理?” 她话音还未落地,身后就传出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当然要讲道理,但不是跟那些凡人和你这样的魔物讲的。” 随着话音传过来的还有一道劲风,周靖一拧身子堪堪躲过这一下,林道远则是向前一步,一道黄符擦着她耳朵飞射出去,替她挡下了第二下攻击。 周靖转身看了看出手的这位,一身道袍齐整,颌下三缕短髯,“阁下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却是个喜欢背后伤人的!” 她才不是个闷声吃亏的性子,这件事情上自己本来就占着理,那就没有让人数落的道理。 “邪魔歪道,话还挺多!”老道士说话间又聚起两道金光,直奔她丹田而来。 周靖抬手以魔气为屏障,但是三道屏障都没挡住那金光,于是双手凭空一抓,一对黑色的长刀出现在她手中,手腕一抖,两朵刀花碰上了金光,同时崩了个粉碎。 那道士没想到她居然能抵挡住,手掐剑诀,两道更大的金光又扑过来了,周靖也没想到这个老道士能以大欺小到如此地步,正要解开自己身上的禁制,却看见一道红色的惊雷从背后跃到自己面前,“咔啦~~~”一声把金光劈了正着。 林道远沉着脸走到周靖前面,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郝真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视人命为草芥,对个后辈也一样下得去手!” “你小子的五雷符修得挺娴熟,就是不往正路上走,这几年你师父不在,你居然搭上了魔,今天我得替他教教你!”老道士拂尘一摆,身后显出万道金光。 林道远抬手在身前放出了五道雷符,周靖再次化气为刃,同时放出魔压,黑色的魔气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将林道远和两个无辜凡人都围在中间。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拂尘虚影从天而降,拂去了郝真人的金光,也把林道远的雷符击退回了他手里。 从远处又急匆匆跑来一个道士,只穿了道袍,没戴道冠,边跑边喊:“师兄,冷静!别动手!道远,你也冷静!” 是一个比郝老道年轻不少的道士,跑过来一把拉住林道远的手,对郝真人说:“师兄,都是你的后辈,不能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见林道远收起了雷符,周靖也把手上的长刀散去了,但放出去的魔气没有收回来,还一直处于警戒状态。 郝老道愤愤的对后来者说:“你就是护着他,你知道他们今天耽误了多大事吗?” “都是小辈,说几句就算了,那边的事情不是也顺利收尾了吗?他师父不在,有什么不对的,慢慢教就是了。” 周靖越听越不对味,这个话里话外的都是说的他们不对,果然像林道远说的,不但不认错,还嫌他们耽误事。 两个还未结丹的修士,她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也有一拼之力,当即冷笑一声,“呵,说得好像我们犯了多大的错,你们是多么宽宏大量一样,伤了活人的事是一句不提,今天没赶上末班车的人你们给解释吗?公交公司那边你们怎么说?要是这两个人受了阴气、承了因果,你们猜三清面前是记功还是记过?” 一句话怼的两个道士都是一愣,郝老道面上一红,恼羞成怒的又要动手,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这位道友,师承哪里?今日多有冒犯了。” 周靖抿嘴一笑,“普通人罢了,没什么师承。”同时加大了魔压输出,两个道士面上都是一肃,提起真气抵御魔气侵袭。 就在这时候,售票员大姐站起来了,颤颤巍巍走过来问周靖:“今天这事儿是他们捣的鬼,对不对?” 见周靖一点头,她几步抢上前,抡圆了胳膊,每人给了正反两个大耳刮子,扇得那叫一个结实。 两个老道都给打蒙了,郝老道更是不端着自己的高人形象了,“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吓死老娘了!我们平时都是规规矩矩的,你凭什么整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唬我们,刚才我都听清楚了,你们就不顾我们死活,我呸!” 那大姐上去又是一顿扇,打得两个老道连连后退,那个郝老道又聚起金光想要伤人,没等旁边的人拉他,也没等周靖出手拦他,大姐眉间射出一道金光,直接把他打出去五六步。 功德金光!这真是活久见了! 第16章 功德金光 这凡人有了功德金光护体,那可就不一样了,两个老道都不敢用道法伤她,就像刚才周靖说的,伤了这样的人,三清面前交代不过去,而且修行路上还容易反噬,搞不好下次雷劫就会被多劈几下。 可要是不用道法,这大姐连扇带踹,那战斗力爆表,她后面那个司机师父已经把扳手拿出来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看样子不给他们两下,这心头恨是消不下去了。 周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个发展方向,她本来都做好了苦战的准备,豁出去今天受点儿伤,也得给这两个不干人事的老家伙捶一顿,结果一个售票员大姐就把这事干了,那大巴掌扇的,她看着心里那个爽! 司机大哥也冲上去了,几扳手下去,郝老道鼻子就流血了,两个人一看这架势,惹不起还不跑吗?道袍一抖,人就退出去好几米,临走还不忘了恶心林道远一句:“师侄,与邪魔相交不可取!” 然后,两个人咻呼~~~一下,跑没影了。 司机大哥还没出够气呢,对着两个人背影破口大骂,对方长辈含量极高,充分体现了语言文化的多样性。 他在那儿骂,大姐在一边揉着手腕子,刚才那一通输出,她手都扇肿了。 宣泄完了,他们也该走了,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是过夜的地方,再说这么大一辆公交车没了,不回去交代一下,公交公司就该报警了。 司机师傅辨了辨方向,拉着他们回场站,现在这个时候也回不去他们原来的线路上了,能顺利回场就不错了。 路上周靖跟大姐闲聊,说一看见她就知道平时好事没少做,大姐还没说话呢,司机就说了,“那可不,姐是我们车队有名的雷锋岗!” 大姐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不能给家里丢人,这都不算事。 周靖再一打听,好家伙,这大姐的爷爷参加过抗战,牺牲在战场上了,她爸爸接过枪跟着队伍南征北战,一直打到最南边,还支援过兄弟国家,受了伤才回来的,她是从小就跟着爸爸照顾周围的军属、烈属,长大了更是热心肠。 周靖心里暗暗咋舌,这功德金光是祖宗余荫,加上个人修持,还得加上些国运加持,刚才那两个老道绝对是跑对了,这样的人但凡他们敢伸手,挨雷劈都是轻的! 不过现在售票大姐和司机大哥发愁的是今天这事怎么交代,他们这事说出去谁信啊?!就这么跟调度说,都得说他们俩疯了,这个月全勤奖金都没了。 林道远安慰他们,表示这还有两个人证呢,他先帮忙说说,等天亮了,他给找人去,保证他们没事。 周靖心说,你不找人,那大姐一身金灿灿她也有不了事。 等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开回公交场站的时候,都凌晨三点多了,值班调度都快急疯了,咆哮着问:你们跑哪儿去了?! 结果听司机把事一说,他第一反应就是:你俩撒癔症呢吧!合起伙儿来蒙我! 林道远赶紧站出来作证,还把那两个老道的名号都说了,要是不信你们一会儿上协会核实去。 他这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调度又不得不信,总不能是司乘加上两个乘客半夜开着公交车瞎逛,回来还编故事糊弄他吧!他只能向上报告,那报告写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太玄幻了。 把事情交代完,售票大姐和司机大哥都回宿舍休息去了,周靖和林道远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也从公交场站里出来了,眼瞅着快四点了,还回什么家啊?!一会儿就坐头班车上班去吧! 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京城的东边了,这个场站周围都是刚拆迁的荒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周靖后悔了,刚才应该就留在公交场站里,直接坐头班车出来,不过那个调度老是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盯着他俩,着实是太考验人的心理素质了。 这个场站只是停车没有公交站,坐车还得走好远,两个人从天黑走到天亮,总算是看见人气了,然后四只眼同时盯上了一个早点摊。 两个人跑了一宿都饿了,不说别的一人先来一碗馄饨、两个油条,周靖一根油条四口就塞进去了,再喝一口馄饨汤,舒服!加上一大勺辣椒油,招呼老板,“再加两屉包子!” 这一顿早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周靖的饭量也成功的惊到了林道远,“妹妹,挺能吃啊!” 周靖才不理他呢,吃饱了不想家。 等到了公交车站,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周靖直接上班去了,林道远则是要去东岳庙,他说得找自己师叔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靖车先来了,等到她上了车,他在下面喊了一句,“晚上我去找你,请你吃饭!” OK! 就他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指不定是个什么故事呢! 第17章 羊肉馆子 周靖觉得自己真的是天选打工人,一宿没睡,只是在早高峰的公交车上眯了一会儿,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一天她都不困。 今天白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跑跑腿、倒倒水、发发呆,还能正点下班,难得不加班的日子,她到点儿就欢快的奔出去了。 一出环宇大厦的楼门,就看见林道远在不远处的树底下等着呢,看见她出来了还使劲招招手。 “想吃什么?今天哥哥请客!”林道远还是背着那个双肩包,但是换了身休闲服,头发也剪短了,周靖到现在才真正看见这哥长什么样,以前他那个长刘海把眼睛都盖住了,上衣领子还老是竖起来,一张脸挡了一半,她除了能看见个鼻子,其余啥也看不见。 今天乍一看这大哥的真容,周靖觉得眼前一亮,林道远不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特别英俊的人,但是这张脸很耐看,眉毛很浓,眼睛不是很大,可是有神,顶着个毛栗子头,绒绒的黑头发支楞着,让人手痒想要撸一把。 “大哥今天挺帅啊!”她蹦跶过去先夸奖了一句,“吃什么都行,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就好。” 于是两个人坐着公交车就奔西南四环了,下车一看又是一片荒郊野地,周靖心想,这但凡换个姑娘,都得觉得你不怀好意。 林道远在前面带路,说他有个朋友在这边开了个羊肉馆子,特别火,今天他特意让人家给他留了个地方。 七拐八拐,又穿过一条田间小路,前面才有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走近了发现是一个大院,院外面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远远就能闻见一股肉香。 院子里是露天的,一排一排塑料桌子和凳子,大都坐上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烤的脂香,还有孜然辣椒那霸气的香味。 一个穿着白T恤、大短裤的年轻人在各个桌子间穿梭,一会儿拿着纸笔给人点菜,一会儿端着盘子来回走,一会儿又跟相熟的客人打着招呼,忙得跟陀螺一样。 他们刚一进院子,他就看过来了,林道远对着他一抬下巴就算是打招呼了,他也一招手指了指西北角,示意那边有地方。 林道远带着周靖走过去,发现是在正房和院墙中间的夹道里给他们放了一张桌子,确实是没人过来的清静地方。 坐下没两分钟,那个老板就拎着两瓶啤酒过来了,“老林,可以啊!我说怎么还给我打电话让留个清静地方呢,原来是带着小妹妹来啊,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妹妹!” 林道远看着他挤眉弄眼、话里有话的样子,站起来就扳他肩膀,把胳膊勒在他脖子上,“好好说话,这就是个妹妹,刚认识没两天!” “好、好、好, 就是咱妹妹!妹妹吃什么?咱家别的不敢吹,羊肉绝对好!” 周靖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大男孩打打闹闹,用手一指林道远,“林哥说了算。” “嘿,真给你面儿!”老板把林道远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拿出记菜的小本自己就开始写,“那听我的吧,来个羊排,我给你一半水煮、一半烧烤,这也就是老林来了,别人我才不费这个事儿呢!然后我看着给你们掂兑几个菜,先喝口啤的解解渴,一会儿就上菜!” 老板说完一阵风似的就刮走了,林道远拎起一瓶啤酒问她,“你喝啤酒吗?要不我给你拿两瓶汽水去?” 周靖摆了摆手,“不用,就它吧,我也好久没喝了。” 冰凉的啤酒一下肚,两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一个笑起来特喜庆的小妹开始给他们上凉菜了,酱牛肉、拍黄瓜、炸花生米…… 这个小夹道里过堂风一吹,倍儿凉快,周靖抬手就干了两杯啤酒,林道远直让她慢点儿喝,她斜了一眼,“知道我们那大乌苏吗?姐能对瓶吹。” 要不说酒桌上人与人之间距离容易拉近,两句话他们就放下了各自的腼腆和表面上的矜持,周靖也不再客气,“今天那事怎么着了?” 还没等林道远回答,老板端着大盘子就过来了,两个不锈钢的平盘,一边是雪白的手把肉,一边是红亮的烤羊排,“来,妹妹尝尝咱们家的拿手菜。” 周靖也不用筷子,拽着羊骨头就抄起了一块手把肉,咬了一口,“这肉确实不错,奶香味的,够新鲜。” “哟,吃主啊!那就给一不错的评价,怎么着也得是真棒吧?!”老板半开玩笑的指着自己家的羊肉。 “哥,我可是西疆人,我要是说这羊肉不错,那可就真是不错了!” 一句话说得老板眉开眼笑,正好有客人大声招呼着,他对着周靖一挑大拇哥,转身就去忙了。 她吃完了手上的手把肉,又抓起一块烤羊排,“这回接着说吧,咱们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到底什么情况?” 第18章 陈年往事 林道远夹了几颗花生米扔在嘴里,咔咔嚼得倍儿香,又干了半杯啤酒才说:“我把公交车的事儿告诉我师叔了,他在协会里有职位,已经反应上去了,下午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说沟通好了,协会给那两个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该!” “协会就是管道士的?”周靖也很好奇。 林道远给她科普了一下,他说的协会全称是玄门联合会,不光是道士,只要是非自然的人和事都管,主要是各方沟通和情报收集,真正到各自的修炼上是不管的,也跟上头有联合执法办公室,那就是硬碰硬的地方了。 两个人都手里举着一根羊排骨,一口肉、一口酒吃得爽快,周靖问他既然学了道法,还有所成就,为什么不做道士,是不是家传的火居道士。 林道远顿了一下,摸摸鼻子给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家在京城最北边的山旮旯里,三十年前有一批知识青年到了村里,其中就有他爸爸,那时他妈妈是村里的一枝花,两个人看对了眼就结婚了,很快就有了他。 后来政策变了,他爸爸考上了大学回了城,他妈妈带着孩子在村里等,等啊,等啊,等来了离婚的消息。 他妈妈也是个犟骨头,村里的大娘、婶子们都劝她带上孩子去找找,没准儿他爸爸家里看见孙子就改主意了,可他妈妈就是不去,说是自己一个人也能把孩子拉扯大,不去过那低人一头的日子。 可是她这个孩子从小就爱闹毛病,还是个夜哭郎,整宿整宿不睡觉的哭,有人指点她到村后面的小庙里去找那个老道士给念叨念叨。 她妈妈就带孩子去了,老道士问了生辰八字,说是他命轻、魂火不旺的缘故,容易招惹那些东西,让每个星期到庙里住几天,镇一镇就好了。 从此他就开始了住在庙里的生活,别说真管用,那时他都快四岁了,看着老道士干什么都新鲜,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学,老人家看他学得还有模有样的,也随手教一教。 随着他学得越来越多,老道士发现他资质不错,就问了他妈妈的意见,正式收他做了徒弟,教他吐纳打坐,引气入体,后来又发现他在符篆一道上颇有天赋,就着重教他这个。 直到他上了初中,那天庙里来了一个年轻的道士,老道士指着他让叫师叔,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他师叔哭得眼睛都红了,临走时说:“现在形势不一样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看看你徒弟,孩子资质好,将来进了这个圈子,什么都没有,被人欺负!” 老道士什么都没说,但林道远知道师父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又来了两个道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指着他让叫师伯,但是让老道士一顿扫帚给打出去了。 两个人恼羞成怒对着老道士大发厥词,说他现在没了度牒,收了徒弟也是野路子,三清座前不升表,将来他一辈子进不了昆仑境。 这回不用老道士发话,林道远抄起镐把子就把他俩抡出去了,可是师父却听进心里去了,等到他初三毕业上了中专,他老人家说是要出趟门,结果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师叔又来过一趟,才知道老道士走了的事,他告诉林道远,原来他们师兄弟都在一个大观里修行,那两个道士跟他们有点儿拐弯抹角的师承关系,平时也都是师兄弟叫着,他师父的能力很强,本来是要接任观主的,结果赶上了运动,林道远的师祖正好云游去了没在观里,那两个师兄带着人把观冲了,撕了他师父的度牒,把他赶出去了。 他们这一脉是供奉王灵官的,本就是雷火性子,他师父一气之下就跑到他们这个山旮旯里了,因为这里有一座灵官庙。 而他因为年纪小受到的冲击小,在东岳庙里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后来一切都好起来了,他想把师兄找回去,却发现那两个师兄已经把观里的庙产送得差不多了,换了个观主当。 他也只能在东岳庙里接着看守灵官殿,前两天京城组织成立了一个玄门联合会,他师兄找到以前的同门师长,给他安排了工作,自己却跑了。 “那两个道士就是昨天那两个?”周靖听得入了迷,肉都忘了吃。 林道远点点头,“就是他们俩,一个姓郝,一个姓赵,主要干的是风水堪舆这方面的活儿,也能驱驱鬼邪,但是手上有几件法器挺厉害。” “确实不是东西!”周靖总结道,“不过这么一说,大哥你也不小了,今年得快三十了吧?” “没有!我二十七,还没到生日呢!” “二十七!你比我大七岁!天啊,我不应该叫你大哥,应该叫你大叔!” “别、别、别,就七岁,不至于。” 两个人正你来我往的抬着杠,老板又悄咪咪的溜过来了,听见这个话尾巴,也跟着掺和,“七岁可叫不了叔!妹妹,咱们老林还年轻着呢,心态永远十八岁!” 他们三个正说笑着,就听见“咣啷~~~”一声,院子中间有张桌子的客人提着个啤酒瓶子和邻桌起了争执,情绪激动之下就把瓶子磕碎了,用玻璃茬指着人家脑袋骂。 “诶呦喂,怎么又打起来?!”老板一路小跑着去劝架,而周靖和林道远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因为一股阴寒之气悄悄爬上了他们的脚。 第19章 你不高兴我就开心 周靖将魔气聚在眼睛上,四处环视了一圈,一丝一丝的黑气从院子外面向内蔓延,在中间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正在吵架的两桌人正好站在漩涡点上。 在阴气的侵蚀下,吵架的人越来越激动,连劝架的老板也渐渐起了火气,林道远拿过放在一旁的背包,想把符纸拿出来,结果被周靖压下来了。 “你这符纸太显眼了,一飞出去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周靖没让他用符,自己掐了个法诀,将自身的魔气聚成一个小球,中指一弹,把它定在了半空中。 魔气本身也是天地间的一种造化之气,自然吸引着阴气聚集,随着阴寒之气被抽离开人群,吵架的人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吵了个脸红脖子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板看两边都不那么剑拔弩张了,赶紧叫服务员拿几瓶啤酒过来,趁热打铁给两方都倒上,把稀泥和好了,又跟附近的客人陪着笑脸,这里敬一杯那里敬一杯,好不容易才把气氛又热起来。 等他回到周靖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已经满头都是汗了,林道远又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啤酒,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怎么茬儿?听刚才这意思,最近打架的人挺多啊!” 老板一拍大腿,“嗐,这个星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这个九十点钟,就老有吵架的,我都想把营业时间定到晚上九点结束了,真快受不了了!” 周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晚上九点半,现在生意依旧火爆,外面也还不断有客人来,大都是续摊的。 三个人又瞎聊了一阵儿,周靖他们就告辞了,林道远要给钱,老板自然不收,两个人拉拉扯扯撕吧了一阵子,钱也没给出去,走的时候,老板还喊着:“妹妹,常来啊!老林不过来,你自己也来,咱们这儿夏天热闹,等凉快了来尝尝哥哥的红焖羊肉,那也是拿手的!” 他们两个离开热热闹闹的小院,走出了大概两百米,回头观察着它周围的环境,这个小村子正好在一片刚拆迁完的荒地边上,羊肉馆子在村子的最东头,这个院子位置突出,本身就跟村里的其他人家隔着一段距离,紧挨着拆迁的地块,现在又利用拆出来的空地摆了大排档。 他们站在村子这边,也没有听到很大的喧闹声,应该不是扰民的事。 周靖看了一会儿问:“你朋友这院子到底算哪个村的?” 林道远立刻就明白她想问什么,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老板姓杨,房子算是这个村的,他姥姥家是这里的,不过也是外来户,所以房子才建得这么靠外,去年拆迁时开发商想一起拆了,他们村没同意,说要拆就全村拆,不能单拆一户,就搁置了。 他姥姥年纪大了,一直住他舅舅家,杨子上的职高,考了厨师本,原来在的那个饭馆改制了,他就出来单干,正好这个院子一直空着,就开饭馆了。 “他学厨师的?我以为你们俩是同学呢。”周靖站累了,找了棵大树靠着。 “不是,他爷爷家和我爷爷家是邻居,两年前遇上点儿事,我就伸了伸手,这么着混成朋友了。” 爷爷?!周靖人也不困了,腿也不酸了,眼睛都立起来了,“你爸不是陈世美了吗?你还认爷爷?” “认,干嘛不认!”林道远又接着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他爸爸高考上了大学,毕业分在了化工厂,后来娶了他们车间主任的女儿,那女人是二婚,还带着一个女孩,他们俩结了婚好几年都没孩子,好不容易怀了一个还流产了。 眼看着他们岁数越来越大,两个人都烦躁老打架,话里话外的离婚这事就说走嘴了,周围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就慢慢传起来了。 这下他爷爷坐不住了,把他爸爸骂了一顿,拿着钱就摸到他们山里的村子里去了,倒不是良心有多不安,就是觉得丢人了,那时他刚上初中,看见这么大一个孙子,这爷爷眼泪都出来了,想把他带走。 谁搭理他啊!孩子小的时候没人帮扶,现在大了想擎现成的,便宜全让你们一家占了!老头不光没把孩子领走,还差点儿让村里人揍一顿。 但那个时候他妈妈身体就不好了,等到他上初二的时候就去世了,中考志愿是他师父帮着参谋的,考了个中专学的是家电维修。 后来他师父也不知所踪了,他的学费是师父走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后来他师叔又给他贴补了些生活费,这才坚持到了毕业。 等到毕业的时候,他爷爷又找上来了,前两年他爸爸总算是有了个孩子,但一出生就有血液病,没两年就走了,所以又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了。 那时他分配到了电器厂,老头带着他爸爸来劝他回家住,离得又近还不用住集体宿舍,他本来是不想搭理他们,但看着他爸爸那跟吞了苍蝇似的的表情,他就点了头了。 等他回去了才知道,他爷爷在二环边上的胡同里有两间房,自己住一间,还有一间就放着着杂物,他后妈带来的那个女孩要结婚,想占这房子,他爷爷不乐意,所以把他找回来就是当枪使的。 林道远讲到这儿,一脸嘲笑的说:“我不在意那一间房子,但是看见他们那吃了的样儿,我心里就痛快,所以那房子我就住进去了,我天天在他们鼻子底下蹦跶,他们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后来他们电器厂倒闭了,他住的那间房子正好临街,就挂了个牌子,开了个家电维修部。 就这么聊着闲天,终于等到了羊肉馆子关门,老板开了个小面包走了,住在这里的服务员也关灯了。 夏夜里,万籁俱寂,午夜到了! 第20章 聚煞阵 随着羊肉馆子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人眼能够看到的范围里就失去了最后的光源,而在周靖的眼里,眼前的世界反而更加活跃了。 她一挥手散去了小院上空魔气凝结成的小球,失去吸引的阴气又开始向院子里集结,在这个交子时的时刻,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看清楚它们行动轨迹的时候。 两个人猫一样潜回到院墙外,根据最大一股阴气的指引,周靖走到一段院墙下,蹲下身子,在离地不到三尺的一块青砖上发现了一道红色的符,它就画在砖块上,红色的道道散发着一股腥气。 林道远是用符的行家,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聚煞的,用的是炮制过的癸水,意在增加所聚之煞气的阴性,而且这应该是一个聚煞阵,符篆绝对不止一道。 他掐算了一下这个引煞的数量,如果都是这个程度的聚煞符,那应该要四道,在方位上堵住了这个院子的开门、休门、生门和杜门。 有了这个计较,他们很快找到了第二道聚煞符,但是这道符没有像刚才那样画在砖上,而是将一张符纸塞在了墙缝里,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臭味。 林道远想要把符纸抠出来,刚一伸手就被周靖攥住了,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尸油!老林说到底还是个成长在和平环境里的萌新,对这些犯忌讳的东西远没有周靖知道的多。 听说是尸油,林道远心里一阵翻腾,后退了两步,不是吓的,是恶心! “你怎么知道是它的?好像也不吃惊?” 周靖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因为我是邪魔歪道啊。” “你敷衍我,我都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你了,你也不礼尚往来一下!”林道远意思意思的抱怨着。 “有机会吧,现在你知道太多了不好。”周靖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一笔就带过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把后两道符找出来了,区别于前面两道符的阴狠,这两道只是正常的聚煞符。 阵眼找到了,破阵就容易得多了,林道远主修雷火,对这种阴煞的东西压制性很强,但是雷符的动静有点儿大,周靖用魔气在四周布下了静音结界。 随着四道雷光闪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周靖捂着鼻子退后几步,感受着空气中的生机开始流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生气流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有一种涩滞的感觉,就算是刚刚破解了聚煞之阵,现在周围的气机还在紊乱中,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情况,不仅还有少量的阴煞之气在汇聚,而且大量的生气依然在游离。 林道远又把刚才发现聚煞符的地方检查了一下,确实都毁得干干净净的了。 两个人又退开一段距离,远远观察这个聚煞阵,刚才的四煞堵门破开之后,紊乱的气机已经开始规律运行了,依然是煞气聚集,生气疏离。 周靖再次抛出了魔气小球,把聚集的阴煞之气拔出来,根据刚才的方位测定,他们又在景门、伤门、惊门三个位置发现了聚煞符,不过符的材质普通,效力也不大,也就是增加一些口角摩擦,让饭馆的经营上不太顺利,没有刚才那个阵的那种霸道。 就这么一个聚煞阵居然还有阵中阵?! 周靖看着老林把这三张聚煞符毁了,又在原地埋了三道召真阳符,矫枉必须过正,羊肉馆子的风水阳气这些日子被消耗驱离了不少,需要加强一下。 这三个地方的符纸一换,她觉得身上一轻,再看周围的生气流动,终于正常了。 林道远拍着身上的土回到她身边,嘴里念叨着:“我把符纸埋在土里,过些日子一下雨就失效了,不会对本地的风水影响太大,不过就杨子这个小饭馆,至于下这么大力气吗?还两个阵套着!” 周靖觉得应该不是一波人干的,后面三张符那个聚煞阵,不管是方位,还是符纸的威力,都仅仅是不想让人好过,没有触及小饭馆和经营者的根本。 但是他们开始破的那个聚煞阵就是动真格的了,如果四张符纸都用特殊材质,这个阵布下一天之内就得沾人命,即使他用了两张普通聚煞符,阵法的叠加效用在那里,今天要不是他们两个伸了手,刚才也得见血。 下黑手的人动机很明显,就是冲着这个生意不错的小饭馆,区别在于一个是暗中下绊子,一个是举着刀劈门。 至于是什么人干的,这个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周靖跟老林感叹:没别的,肯定是利益,人生在世,唯有财帛能动人心到这种地步。 林道远走在回去的小路上跟她说:“明天我还得给杨子打电话,得让他把院墙重新刷一下,沟沟壑壑的都得抹严实了,平时多看着点儿,周围还得养几条狗。” 然后,他两步走到周靖前头,倒着走着看着她说:“我现在特别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个千年老妖怪?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那你觉得我有多大?” “就你这副人生导师的样子,少说也得四十吧!” “我抽你!” 夏夜寂静的小路上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是他们俩的聊天声,在这样的嬉笑中,东方既白。 第21章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看着发白的东方天际,周靖觉得自己真是命苦,连着两天晚上不睡觉,白天还得接着上班,天天都坐头班车,除了有座,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处。 她还得从西南四环外杀到二环边上,公交车也没有直达,她得在哪一站倒车来着? 看着陷入了自我沉思的周靖,林道远几次想张嘴都没好意思开口,眼看她都走出去五十米了,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我师父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总该报个平安回来吧!” 明明周靖是一个比他小了七岁的小姑娘,但是自从认识她之后,他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相信她,所以他把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拿了出来,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不告而别,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自己的,他就在一觉醒来后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只有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我有事出门了。 周靖沉吟片刻,停下脚步对他说:“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昆仑境,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两个道士在赶你师父出观的时候,不仅仅只是撕了他的度牒,那个世俗间的东西是可以弥补的,他们不会在后来说出你也不能进昆仑境的话。” “昆仑境是什么地方?” 听见这个问题,周靖都惊了,“你不知道昆仑境?!”看见林道远迷茫的摇头,她无语了片刻,“你师父真可以,没准儿是怕你将来真的进不了昆仑境会失望吧,那他告诉过你修真的境界分级吗?” “是后来我师叔告诉我的,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我中专毕业的时候差不多是炼气五层,这又是十年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水平。” 十八岁的炼气五层!周靖现在大概能明白他师父的心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周靖科普小课堂又要开课了。 首先,元婴并不是修真的尽头,它上面还有破虚、大乘、飞升等等境界,不过现在这个世界灵气匮乏,能修到金丹期的修士都是凤毛麟角。 然后就是昆仑境,它是前辈大能们开辟的一方小天地,灵气比现世要充裕的多,金丹以上的修士可以凭师门传承,定期到指定的地点凭信物开启境门,进入其中修炼,但是这个小天地是只进不出的,唯一离开的办法就是修炼到破虚,然后破碎虚空进入更高的世界。 它就相当于是修真界的提高班,不进昆仑境几乎就没有自己修炼到元婴的可能,那就跳不出这个世界的生死轮回,金丹修士只能延长寿命,但是阻止不了肉体的衰败和灵魂的散逸。 林道远听得入了迷,直到周靖讲完了半天,他才又提出了问题:“那如果没有师门传承,是不是就不能进去了?” “也不是绝对的,师门传承是正常的上升通道,相对比较容易,对于散修来说,只要实力够强,意念够坚定,找到昆仑境与现实的交界,能够强行打破壁垒,也可以进入小天地,但是这至少也是元婴期的实力,要求其实比较变态。” 最后周靖拍了拍林道远的肩膀,当然是踮起脚来拍的,“所以我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师父丢了师门传承,而你的天赋又高,让他觉得你进不了昆仑境是他对不起你,所以他自己悄悄的出门是解决这个事情去了。” 这个说法逻辑很通,林道远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师父:这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爷俩摊开来说,他是师父从小带大的,他是什么脾气秉性,难道会因为这个事情心生怨恨?! 周靖看着他脸上一会儿气愤,一会儿犹疑,一会儿眼含热泪,就跟表情包连放似的,觉得自己要是不打断他一下,这哥们儿有可能在这里就走火入魔了,也问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大哥,你到底会不会超度?会不会请城隍什么的?” 林道远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不会,师父没教过我这些科仪,他只教我雷法、符篆和吐纳修真,后来还是听我师叔讲过一些。” “那个地缚灵你是怎么超度的?” 林道远摸摸脑袋,小声说:“没超度,我当时升表用的是太上赦罪文疏,我见师叔用过,那厉鬼本来就没什么罪,当时执念也不重,这个表就直接把她跟空间的联系隔开了,我用了召真阴符,让她暂且存身,第二天就交给我师叔了。” 周靖心想,他师父是按照战斗法师的标准培养的吧?!这家伙合着跟自己一样,出手就会灭杀,超度就是物理的。 不过这样就把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两个人也穿过了荒地,远远看见了早点铺的炊烟。 “走,吃饭去吧!”周靖欢快的脚步暴露了她一颗向往美食的心。 林道远在她后面喊:“今天晚上我还去找你吃饭啊?” “不要!我要回家睡觉!自从认识你,我就没平静日子过了,你个柯南!” 林道远心想,咱俩谁柯南啊?!我这二十七年遇见的怪事,都没有认识你这两天遇见的频率高! 第22章 梦魇 晚上下了班的周靖怀里揣着两个特价面包,一把推开了出租房的门,看见自己的单人架子床,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是可以吐纳打坐代替休息,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在床上躺着美美睡一觉的满足感。 时钟刚刚走过晚上八点,她就已经躺在床上了,虽然这个小房间只有一扇窗户,彩钢顶也是不散热,现在还没到暑伏的时候,汗水就抑制不住的往外冒,但是这些都不影响她躺平,享受自己的宁静时光。 夏天晚上的大杂院是热热闹闹的,陆续下班回来的人们在院子里洗衣服、聊天、乘凉,不断有人在走动,高高低低说话的声音透过窗户和门缝传进来,反而衬托出房间里的安静。 夜深了,人们各自散去,院子中间的灯也关了,除了有风吹过的声音,就是偶尔传来的犬吠了。 陷入沉睡的周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汗水像小河一样在她皮肤表面流淌,蓝白格子的床单上氤出水渍,如果有修士在这里的话,就能看见周边空气中的阴气在向周靖聚集,很快她整个人都被阴气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 熟睡的周靖并不能感知现在外界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梦中的她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飘在半空的旁观者,一个是五岁的自己,光着脚在一条碎石路上奔跑,后面有东西紧紧跟着她,鼻尖萦绕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是尸油!就像昨天晚上闻到的那样,梦里的周靖分析着。 脚被那些不够圆滑的石子划得道道伤痕,但她就像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停不下来的往前跑。 突然,后面正在追着她的东西猛的向前一窜,它像是某种四足着地的动物,几个飞扑就跑到了她的前头,急刹之后一转身,就等着小周靖一头撞上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东西蹲坐在地上,对着小小的自己张开了上肢,好像是要给她一个拥抱似的,她想停下来,但是腿不听自己的话,还是按照原来的频率在摆动。 她只能看着自己风一样冲向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距离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那个东西,它好像是个人,全身用黑色的布条缠着,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布袍,像是一具木乃伊,但是没有那样的干瘪。 现在这个东西正大张着手臂等着自己撞到它怀里去,甚至它还张开了嘴,不,那不能称之为一张嘴,那只是一条裂缝,几乎把那缠满布条的头部直接分成了两半,裂缝里是闪着寒光的利齿,足足有好几排。 越是靠近它,那股尸油的臭味越浓重,熏得飘在半空的成年周靖一阵干呕,醒来!快醒来!她不停的呼唤自己,想要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梦境。 但是现实中的周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任由阴气侵袭着自己的身体,她无法醒来也无法动弹,汗水已经把床单浸透了,连垫在下面的褥子都潮乎乎的。 梦中的小周靖已经被那个怪物抱住了,满是利齿的深渊巨口眼看就要把她的头整个儿吞进去了,成年周靖伸手去拉她,但手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飘在空中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而小周靖的头已经消失在那张巨口之中了,抓不住?!那就是虚幻的存在!谁是虚幻的?我?还是她? 每一句疑问都像是利剑攻击着这个梦境,一连串的质问下,眼前的画面开始破碎,但破碎的画面边缘都流出了鲜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流血,好像要和这个梦境一样碎裂掉。 现实中的周靖终于能动了,她猛的坐起来,坐得笔直,睁开的眼睛就像两颗黑曜石,一点儿眼白都没有,颤巍巍的把两只胳膊举得与地面平行。 就在她要无意识的起身时,眉间闪出了一道红光,额头上显现出一个圆形的法阵,鲜红的法阵像流动的鲜血,每一个符文都活起来了,它们在空中放大、旋转,把侵入的阴气打散、驱离,又在她的身下重新组成阵法,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直到红光包裹了她的全身,才渐渐暗淡,重新飞入她的眉心。 梦中的周靖发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流血了,而黑白色的梦境已经完全破裂,小周靖的头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最后一片消失的碎片就是她带着笑的眼睛。 她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要把刚才的恐惧、焦虑和惊慌都从胸腔里挤压出去,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她正在在消失。 而现实中的周靖已经放下了手臂,盘坐在床上五心朝天,随着魔气在经脉间翻滚,一个小周天运行下来,她身上的汗终于干了。 随着一声鸡鸣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她也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来的同时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的黑白分明了。 她坐在床上回了回神,摸着汗湿的床单想着,都是昨天那张符纸闹的,这是多久她都没再做过跟那件事情相关的梦了?这次不仅做了梦,她还入了梦,如果不是身上有禁制,那这次她跟头就栽大了。 第23章 三喜临门 看着外面刚刚蒙蒙亮的天,周靖端起桌子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这一宿她出汗出得都快脱水了。 又嫌弃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床单,把暖瓶里的热水倒出来,先是把身上擦了擦,又给头发过了过水,幸好上周刚剪了头发,短发就是方便,这个大杂院里是没有洗浴间的,大家洗澡都到公共浴室,这大早上的人家肯定不开门。 换了清爽的衣服,她又到院子里把睡衣和床单洗了洗,单人的棉布床单洗起来省力,也容易干,等到她下班后来就能用上了。 今天起得早,昨天夜里消耗又大,周靖现在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干脆出门去吃拉面了。 这家拉面馆刚开了两个月,生意好的不得了,以前京城多的是擀面、削面,拉面是这两年才兴起来的,就这么个小小的面馆,桌子都摆到门口外面了,等着吃面的人排着老长的队。 周靖要了个大碗面加了个卤蛋,好不容易才在角上挤了个地方,香香的辣椒油多放几勺,闻着就让人陶醉,本来她还想再来两瓣蒜的,考虑到上班的问题,还是遗憾的放弃了。 这样的面当然没有她在西北吃得那么地道,但是总比现在满大街不知道烤的什么肉的串更接近她原本的饮食习惯,所以也算聊慰乡愁了。 呼噜呼噜吸进一大口面,再喝一口飘着红油的牛肉汤,空虚的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充实,面条得赶紧吃,在汤里泡一会儿就不劲道了,周靖有些嫌弃的把香菜往一边拨了拨,她也是吃香菜的,但是牛肉面在西北是放蒜叶的,放香菜的面她也是头回见。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唏哩呼噜,她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还是这个面条吃着痛快,什么时候公司楼下也开一家就好了,她天天中午去吃。 这两天公司在装修,自从他们老板申请的装修建筑资质批下来了,他就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装修公司,执照什么的都办下来了,办公地点就紧挨着青鸟广告,老板把隔壁的办公室租下来,名字叫青鸟装饰,一看就是一家的。 所以这两天上班时间都伴随着刺刺啦啦的电钻声和叮当叮当的敲击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每个不得不留在这里办公的人都愁眉苦脸的。 但是今天周靖一进公司大门,就觉得气氛不一般,居然每个人都是眉开眼笑的,几个消息灵通的姐姐都在交头接耳,还有兴奋得上蹿下跳的,这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好事发生了? 今天难得的是全员到齐,既没有出门谈合作的,也没有请假的,谭老板当众宣布:明天将在京西酒店开展本公司的第一次福利出游,一共三天,吃住全免! “哦~~~”周靖都跟着欢呼起来了,今天是周三,那就是说周四、周五不上班了,周六回来,连上周日等于连休了四天。 谭老板表示,明天隔壁要拆隔断墙,然后还要重新粉刷,尘土和气味都太大了,在这儿待着也是受罪,这半年除了被隔壁公司连累的那两个月,业绩一直都不错,干脆大家一起出去玩一圈,回来可得好好工作,把这个钱翻番的给老板挣回来。 周靖觉得他说了这一大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不过,京西酒店?不就是他们参与设计外观的那个吗?前身可是个王爷坟啊? 她转头瞄了一眼郑好,果然这位部门经理脸色有些发青,听说他后来都没在那边住过,多晚都开车走,不回家也到离得最近的镇上住,说是自己在工地睡眠不好。 其实因为什么,周靖非常清楚,也非常理解,换任何一个普通人,也做不到心无芥蒂的住在那里。 出去玩和不上班都是让人高兴的事,尤其是这两件事还一起发生了,财务大姐也站起来宣布,既然高兴那就更高兴一点吧,趁今天人齐,把这月工资发了。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天啊!他们公司是下发薪,得等到每月的二十号才发本月工资呢,今天才十六号,真的又赚一笔。 周靖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笔工资,基础工资加上津贴到手一千两百六十五,比她合同上的工资还多六十五呢,说是交通津贴和误餐补助,她这个月没少出去跑腿送资料,也是她该得的。 真好,挣钱了!多了六十五呢,能顶上十大碗牛肉面呢! 周靖美滋滋的把工资又数了一遍,然后收到背包里,财务大姐一个一个的发钱,还嘱咐每一个人都把身份证号给她,她要去银行给大家办工资卡,以后发工资就直接打卡了,方便又安全。 还有大哥问,以后还发现金吗?赵姐抿着嘴一乐,又瞟了老板一眼,小声说:“奖金还是会发的,怎么?想攒小金库啊?” 引得周围的人都哈哈笑,那大哥也不恼,挺自得的看着这些比自己小一点儿的同事说:“别光笑话我,先把你们个人问题解决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靖靠在前台的接待桌上,也看着大家笑,她觉得自己运气挺好,误打误撞找的这份工作,不说挣得多少,工作氛围是挺好。 第24章 老板真抠 公司把集合地点定在了永平路,周靖又是起了个大早,赶着头班公交车才没迟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不是公司包车,他们得跟人拼车。 谭老板笑呵呵的站在大巴车边上,跟几个公司之外的人相谈甚欢,周靖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行止姿态,应该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 眼看快要出发了,他们公司的人被化整为零,这辆车上塞几个,那辆车上塞几个,周靖觉得他们都是被夹带的私货,就这么晃晃荡荡的在别人好奇的漠视下被拉着走了。 有专车就是快,上次周靖来送设计图,坐公交车花了多半天的时间,今天也就两个多小时,他们就到地方了。 带着他们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京西酒店前身的那个部队医院的,后来那些分散的医疗点被合并了,那块地方才空出来的,这次人家是要到深山区巡诊,路上有几个休息点,京西酒店就是其中之一。 不说别的,山区就是比市区凉快,周靖吹着山风听着那些中年医生对年轻人回忆自己的青春年华,指指这座山,再看看那道岭,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这块地方虽然不再是医院了,但是将来营业之后会是医院的一个培训点,承接部队医院每年的专业培训,算是一个稳定客源了。 经过短暂的休息,医院在这里留下了几个医生和护士,他们会在附近镇上的卫生所坐诊两天,其余的人继续向深山区进发。 谭老板则是带着他们这二十来人走进了没完工的酒店,这时大家才发现自家老板是如此的抠。 中午他们是蹭工地的大锅饭,下午要跟施工方来个碰头会,图纸上还有一些细节要砸一砸,晚上他们就住在这里,酒店的整体装修虽然还没完工,但是房子并没有闲置多久,家具也都有,凑合住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是医院的风格就行。 周靖心想,老板真是人才,要不说食宿全免呢,合着全是蹭来的,老板就是老板,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大家还以为真是出来旅游放松呢,结果就是换了个地方上班,还要直面甲方,真不人道! 再一次踏上青石铺就的甬道,周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郑好,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谁也没提王爷坟的事,无知者无畏。 走到工地的食堂的时候,谭总又高声叫着跟管食堂的人热烈拥抱了一下,他倒是走到哪儿都有朋友,然后招呼大家赶紧吃饭。 周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打过饭了,每人从大筐里拿一个大瓷碗和一双筷子,排队到大锅那里,大师傅一人给盛一碗熬菜,馒头自己拿,也没有桌椅,一片人洒落在树荫下,或站或蹲,吃完了馒头,绿豆汤管够。 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今天这熬菜还挺香,大肥肉片子、白菜、海带、木耳、豆腐、粉条,黏黏糊糊一大碗,这个柴火大灶做出来的味道也确实是平时吃不着。 周靖抓了两个馒头,找了个树荫就蹲那儿了,她总觉得自己手里这几样东西,站着吃不是那个味儿,这时候要是有人在旁边拖着哭腔喊两句:“我的个天啊~~~,你怎么就走了~~~,那么好的人呐!”就更对味了。 下午开完会,太阳都偏西了,就看见村里的王支书开着一辆三蹦子,“突、突、突”就来了,后面车斗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车刚停稳,她手一撑就跳下来了,身手那叫一个矫健。 谭总招呼大家过去卸货,周靖走近了才看见,车上拉的都是床单被套,王支书正跟老板指着大妈说:“放心,都是我们家的昨天刚洗的,绝对干净。” 每人领了一套,周靖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嗯,一股太阳的味道,干净的肥皂味,真舒服。 他们刚想回去找房间,就听见王大妈说话了:“嚯,这么多姑娘、小伙子,这回热闹了!不过,你们晚上可别出去瞎逛去!”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她才伸着脖子,把头微微低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晚上这山边上有小白人!” 啊?!什么时候又有小白人了?!周靖本来以为她也会讲王爷坟的事呢,结果人家说了个小白人! 这边老太太还讲呢,“你们听我说,等着这天黑了,就别在那大路上走,万一有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伸手拦车,千万别停!直接开走!你要是走着,就调头回来,千万不能回头看!” “那要是回头了呢?”还真有捧场的。 “回头就麻烦了!轻的也得发三天高烧,说胡话!重的……”老太太摇了摇头,看来重的挺惨。 周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白人是什么啊?” 老太太还是一脸神秘,“听说就是穿着白衣服,这脸上没有鼻子、眼,一张嘴那么大个儿!” “合着您也没见过?!” “见过了,我还能在这儿站着!” 大家听到这儿都是哈哈一笑,觉得这老太太就是编故事吓唬他们的,也有几个胆小的,现在已经抱着膀子搓鸡皮疙瘩了。 周靖觉得,王大爷和王大妈不愧是两口子,一个说王爷坟,一个讲小白人,他们俩应该搭档讲鬼故事去。 而且这块地方不大,传说还挺多,地图还带自动刷新的,这回除了王爷、祭司,又有新boss了! 第25章 徒步 晚上还是在工地食堂蹭的,大锅的过水面,有炸酱和西红柿鸡蛋两种浇头,黄瓜和大蒜有两大盆,全都自己盛。 还是这个蹲着的姿势,周靖秃噜了两大碗,旁边有跟老板关系好的同事已经在问了,“谭总,咱们这三天全都吃食堂?” 谭老板正咬了一瓣大蒜,又秃噜了一口炸酱面,才说话:“哪能啊?!明天咱们徒步去,中午带你们去吃私房菜!” 还有私房菜呢?!周靖看了周围这一圈的山,估计甭管吃什么,在这荒郊野外的都得是独一份。 谭先生虽然是他们的老板,但是非常的平易近人,几口吞了一碗炸酱面,又不客气的排着队挑了一碗面浇上了西红柿鸡蛋卤,口味一定要吃全。 盛夏时节,天黑得晚,六点多钟正是漫天火烧云的时候,周靖跟着几个大姐到河边溜达了一圈,吹着顺河的小凉风,把脚泡在被太阳晒了一天温呼呼的河水里,感受着水的流动,看着远处的孩子在河里打水仗,真的特别能让人平复心情。 天刚一擦黑,她们就回来了,毕竟王大妈那个小白人的故事言犹在耳,用人事张姐的话讲:人生地不熟的,多加小心准没错儿。 坐了半天车,开了半天会,大家都累了,这山里的晚上是真黑啊,一点儿光污染都没有,周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没赶上工地的早饭,人家干活的都起得早,他们八点起来,人家活儿都干上了,谭老板带着他们到镇上的早点铺吃油条、馄饨、老豆腐。 然后,青鸟广告的二十来人开始了今天的徒步旅行,昨天晚上周靖特意看了一眼地图,从他们这个酒店到阳台山脚下直线距离就有二十公里,更何况这个山路十八弯啊,想一天打个来回,老板这是带着他们来旅游,还是军事拉练啊! 不知情的人们还在说说笑笑,甚至有拉开嗓子一路高歌的,好在路上基本没人,不至于吓着人家,但是随着这个路程越走越远,大家慢慢的就都闭嘴了。 再走一阵子,就有喘上的了,队伍也越拉越长,几个落在后面的人直劲儿的呼唤谭老板:“谭总,还有多远能到啊?” 某人微微一笑,“早着呢!这也就刚三分之一!” “啊~~~”所有人哀嚎一片,纷纷停下脚步在路边一坐,不行了!走不动了! 谭老板把腰一掐,“怎么不走了?上面那个娘娘庙可是4A级景区呢,门票就得五十,你们不去可是给我省钱了!” 周靖一下就明白了,合着徒步的意义在此啊!他们老板不愧人称谭老抠,那是真抠啊! 但是再想花老板的钱,自己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行,就算这帮人咬着牙走吐了血,这一天顶多能走到售票处,还得走回来呢,不行,花老抠的钱是爽,但显然命更重要。 谭老板见大家都表示走不动了,不去了!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走!咱们吃饭去吧,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原来一切尽在人家掌握之中。 从山路上的一个小岔道拐进一个山洼洼,在向阳的山坡上散落着几个院子,有个跟谭老板年纪相仿的男人正站在路边等着,看见他们就抬起手来打招呼。 谭老板又是扑上去一个拥抱,然后两个人就开始边走边聊,周靖跟在后面,特意加强了听力,才听清楚他们说话。 这个人跟老板是同学,酒店的设计工作就是他牵的线,本来青鸟广告是想连施工一起拿下的,但是明显没有现在施工方的关系硬,所以没有成功。 但是这个人又给他们找了个活儿,就是眼前这几个院子,有人想装修成又能吃饭、又能娱乐、又能住宿的私人小庄园,今天他们就是来实地考察的。 原来这帮人徒步了半天,就是走到下一个工作地点来了,周靖真的觉得大家都挺可怜的,看着被老板点着名字叫过去的员工,嗯,他们更可怜,加班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中午饭是试菜,就是这附近的大妈们做的农家饭,让大家都吃一吃,看看什么菜色更受欢迎,做法上要不要改进,原来吃饭也是工作的一环,估计也是不要钱的,佩服! 不过这顿饭确实很有特色,而且还不用蹲着,周靖吃了凉拌的山野菜、豆腐扣肉、炸小河鱼,一个字:香! 还有几个菜,大家都没见过:炸窝瓜花,一朵刚开的瓜花挂上薄糊,炸得外酥里嫩,一口下去还能吃到花的香味;炸咯吱,不是他们常见的那种厚实的,是薄薄的、酥酥的,一咬就碎在嘴里了,再用糖一溜,周靖自己吃了大半盘;炸三角,豆芽韭菜馅的,非得烫着嘴吃才最香,就是有点儿硬,周靖吃了几个觉得自己上牙床子都硌软了,不过吃了还想吃。 又拿了一张杂粮糊糊摊的锅翻,裹上炸香椿鱼、炸花椒芽,一口下去,那股特殊的香味能从口腔直冲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真的是爱的爱死了。 周靖吃得直打饱嗝,还舍不得放下筷子,心想不知道这个业务要不要人常驻,她可以申请的。 第26章 小白人 周靖这一顿饭真的是吃到嗓子眼了,但是事实证明,老板的每一顿饭都不是白吃的。 下午,所有人都领到了量房子的任务,这个山坳里有六座院子,除了他们吃饭的这个,全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设计部的人分了六组,带上其他部门的同事,拿着尺子和纸笔,一间房一间房的量,从地面到房梁,从天井到院墙。 周靖跟猴似的上蹿下跳,扯着皮尺到处跑,中午饭晃荡晃荡就下去了,真的没有一粒米是白吃的。 设计部的同事不仅把各个数据都记录下来,还把整座山都画了个简笔画,把各个院子周围的环境都用画笔直观的体现出来。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连谭老板都是灰头土脸的,老房子里的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有的房子已经变成了小动物的乐园,一下午净听见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呼喊了。 中午饭吃得太丰盛了,晚上就是简简单单的玉米面粥、小咸菜,想吃干粮的是窝头,听着简单,那咸菜倍儿好吃,不是齁咸的还脆,一大锅稀粥最后锅底都刮得干干净净的。 带着第一手的测量数据,青鸟拉练队又上路了,踩着落日的余晖,越走天越黑,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说说笑笑的,等到太阳一下山,凉飕飕的山风一吹,都不说话了,那天王大妈讲的鬼故事他们可都听见了。 山区的道路除了村里,路上是没有路灯的,只能靠往来车辆的车灯照照路,山路又窄,周靖几次都走到旁边的排水沟里去了。 就在他们快要回到酒店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嘴里低低的叫了一声,掉头就跑,把后面的人吓了一跳,纷纷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的人指着身后叫道:“小白人!小白人!” 真有小白人?!周靖没有跟着跑,站在原地往前张望,山根底下果然有几个模模糊糊的白影子,受到活人气息的刺激,正在慢慢向他们这边靠过来,当然没有王大妈说得那么恐怖。 周靖又用魔气蒙住双眼,这才看清楚那些白影子并不具有实质上人的形态,而是一股股精纯的阴气互相勾连形成的阴气团,但它怎么是白色的呢?阴气应该具象出黑色才对啊? 眼看着前面的同事们都跑得差不多了,而后面的人还没有跟上来,她几个弹指将自己的魔气悄悄打进白影内部,就像是在那些阴气中间按了颗炸弹,随着她的牵引,魔气爆开把这些阴气团也炸开了。 她身后的同事们正在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乱叫,刚才没有跟上的人也不敢过来,只有谭老板一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她身后问:“小周,你看见什么了吗?” 周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才转身对着大家说:“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没有什么小白人啊?” “不可能!我看得真真儿的!”一个业务部的大哥躲在人群后面反驳。 但也有不信邪的人,特别是看见老板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大着胆子走过来,伸着脖子先看一眼,然后赶紧转移视线,没有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才看第二眼。 诶~~~,这确实没有什么白色的人啊!一个两个这么说的,自然就有更多的人凑上来,阳气聚得足了,阴气就被挡出去了,四散之下就不会重新聚集成白色的影子了。 这就跟敌人是弹簧、你弱它就强是一个道理。阳气弱的时候,就是黑夜里的明灯吸引阴气过来,阳气强的时候,就是正午的阳光,可以把阴气冲散。 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小白人,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是那几个人在演戏吓唬自己,所以除了言语上的谴责之外,还给了他们一通温柔的暴击,捶得他们嗷嗷喊冤。 周靖也觉得他们挺冤的,但她是不会说的,要相信科学,看着他们被弹脑瓜崩真的很欢乐! 第27章 夜探 眼看天就要黑透了,谭老板招呼大家别闹了,赶紧回去吧,这些人就罚他们明天给大家买早点,他今天早上就看见了一家卖羊汤的,生意特别好。 周靖觉得自家老板绝了,自己请客就是豆浆油条,别人请客就是羊汤烧饼,真的是不负“老抠”之名。 虽然大部分人没看见白影,也起哄围攻了声称看见的人,但是心里还是发毛的,都加快了脚步,上午得走四十分钟的路程,这会儿不到半个小时,就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跟周靖一个房间的两个姐姐都是主力设计师,刚才搭郑经理的车回城里了,他们得把昨天甲方的现场会提的意见落实了,还得把今天测量的数据整理出来,下周就要开始第一版设计稿了。 郑好同志又被吓得不浅,就是没有把人拉回去的活儿,也会找个由头跑路,自打知道这是个坟地,他就昨天住了一宿,据说眼都没合。 所以今天晚上周靖享受了一个大单间的待遇,大家这一天又是徒步又是测量,都走拉胯了,说是打扑克牌,不到九点就散了,全到床上卧着去了,不到十点,楼道里除了呼噜声就没别的声音了。 周靖也把灯关了,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刚才她算了算,今天正好是阴历五月初一,是一个月中阴气最盛的日子,那些“小白人”的出现会不会跟这个时间有关系?但它们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阴气和魔气的具现都是黑色的,区别在于阴气颜色浅淡一些,而且属性单一,全是寒性的;魔气颜色浓重,属性繁杂,不仅有寒性的,还有各种元素属性的,取决于个人的先天条件和所修炼的功法。 等到十一点一过,周靖悄悄推开窗户,今天没有月亮,但是漫天星河也是极灿烂的,这幅星空美景在城里已经看不见了,但她现在也没有心思欣赏,而是顺着外墙表面的排水管爬到了地面。 她一落地就先闪进了一个墙角,确定四下无人才悄无声息的潜出了酒店,已经半夜了,不仅是这个工地,马路对面的村庄也是一片漆黑,偶尔远远传来几声犬吠。 周靖站在汉白玉的金水桥上,从衣服前襟里掏出了一个吊坠,是一块黑色的石头,用一条皮绳挂在她脖子上,貌似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但是当一股魔气注入其中的时候,它的表面就显现出一个圆形的法阵。 当然只有周靖将魔气灌注到眼睛里才能看见这个法阵,它可以探测周边一定范围内的气机变化,如果身入险地,跟着生气的流动走肯定脱险的几率会更大一点。 现在她在法阵中找到了阴气的流动变化,确定了一个方向,并不是找到了源头,因为在法阵中没有看到爆发点,看来是超出了法阵的探测范围,还需要她走得更远一点。 离开了村庄的范围,就失去了人造光源,除了夏夜里的风,就剩下虫叫蛙鸣了,顶着漫天星光,周靖在马路上狂奔,速度不慢但悄无声息,仿佛她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很快她就到了河边,然后顺着河水溯游而上,踏过遍布鹅卵石的河滩,又经过了一个村庄,河道逐渐变窄,河水越来越湍急,河流的走势也愈发贴近山体。 终于,前面没有路了,两侧是直上直下的山壁,两山夹着的河水最浅的地方也没过了她的大腿,而且人在水流中根本站不稳,但是黑石法阵已经显示出阴气的爆发点就在前面河水一拐弯的地方。 周靖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借着星光观察了一下,石壁全是近乎九十度的光滑石面,没有可以接力攀爬的地方,倒是靠近河水的地方歪歪扭扭长了几丛灌木,那枝杈横生平行在奔腾的河水之上,模糊的黑影映在石壁上随着夏风摆动,像是择人而噬的怪兽,等待着猎物上门。 第28章 养尸地 周靖现在还不能凌虚飞渡,但是短距离内借力使力,还是能应付眼前这个局面的。 她手腕一翻,一把黝黑的铁尺就反握在手里了,深吸一口气快跑了几步,一脚蹬在石壁上,身体便向上蹿起几尺,魔气外放形成了一艘小船样的屏障,垫在她脚下。 周靖在空中滑翔几步,落下时就踩在水面上的灌木枝上,借力再向前冲一段,没有灌木的地方,就用铁尺在山壁上一抵,这把铁尺所到之处留下了一个个的小坑。 她就这么手脚并用的在山水之间连蹦带跳带划拉,跑了四五百米才转过这个弯。 眼前的河滩变得开阔起来,大山在这里缩回去了一块,形成了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凹陷,周靖定了定方位,这里正处在水南山北,是个两阴汇聚之处。 河对面的半山腰上是经过京西酒店门口的那条国道,这里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能看见,却都会一闪而过,不会深究,行人没有特殊工具也到达不了这里,确实是个隐秘的地方。 周靖又看了一眼黑石法阵,它显示阴气爆发点离着河边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河岸就是两米宽,难道是这山腹里有什么蹊跷? 她伸出手刚想摸摸这山壁,冷不防旁边一个黑影从暗处蹿出来,奔着她的手腕子就去了。 周靖非常诧异,自己的魔气一直都是外放警戒的状态,却一直没有感受到旁边还有别的东西,伸出去的手掌立马改变了方向,掌缘横扫,一把魔气所化的弯刀正对那袭击者直劈过去。 眼看就要撞在它头上,却不想那东西居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儿,嗖的一下,不仅躲过了她的攻击,还顺势跳到了她的身后。 周靖另一只手收起铁尺,也抓着一把魔气弯刀,两把刀一高一低、一上一下把身前要害都护住了,背后还是山壁,她这才仔细打量地上的黑影。 原来不止一只,都是圆圆的脑袋、半圆形的耳朵,身体是圆滚滚的细长条,现在正用两只后爪支撑在地面上,整个儿身体直立而起,两只眼睛都盯着她,在黑夜里闪着绿色的荧光,这是一群黄鼠狼! 看见是它们,周靖松了一口气,这些小东西虽然有些邪门,但都还是未化人形的兽类之身,身上妖气不盛,伤不着她。 她这一放心,人就往后一靠,没想到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未知的风险,她顾不上摔得生疼的尾巴骨,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周靖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面山壁原来是幻术,这片河滩地远比她看见的要大。 她看那几只黄大仙没有袭击她的意思,转过身伸出手在空中试探着往前伸,果然!手穿过了那面“山壁”,它后面也是空的,但是空气比外面凉了许多,她把胳膊都伸进去左右一晃,什么都没有碰到,看来里面空间不小。 周靖刚想抬腿往里走,站在她身后的黄鼠狼口吐人言叫住了她:“小丫头!不可妄动!那里面的东西凶得很,万一放出来了,不光是你,这方圆百里都得遭殃!” 她盯着那说话的大仙,它的个头在这一群里是最大的,头顶和尾巴尖上各有一撮白毛,盯着她说话的眼睛并没有用幻术,而是坦荡的与她对视,而在魔气灌瞳之下,看见它们周边环绕的都是那种白色的阴气。 看来这里真的是小白人出现的源头了。 周靖笑了,对着那黄鼠狼行了个礼,“老人家费心了,我是个修魔之人,为探究这些阴气而来,解惑也是我修炼的一部分,我不动真气、不通阴阳、不惊天地,只为求一个明白,以魔气包裹周身,绝不会惊动他物!” 说完,她运起敛息之术,在魔气的遮掩下,果然与周围的阴气完美的融为一体,“这是我宗门独有的敛息术,您看没问题吧?” 那老黄鼠狼双眼荧光大盛,却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这才点点头,却没有放了周靖自己进去,而是跟在了她身后。 周靖穿过山壁,一步踏入幻术之后,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个凹陷比在外面看来要大上三倍,山壁脚下有一个洞口。 它藏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下面,不弯腰很难发现,周靖费力的爬进去,里面却是豁然开朗,不仅能站直,头上都看不到顶。 顺着几级石阶翻过了挡门石,空间越来越开阔,周靖却是越走心越惊,这里不见天地、不见日月星辰、不见四时变幻,洞里有常年不化之冰,这不是两阴交汇之处。 这是九阴汇聚之地!这是一块养尸地! 第29章 棺材 确定了这里是养尸地,周靖对刚才黄大仙嘴里的那个厉害东西,心里倒是有了个底,这个地方恐怕只有一种东西---僵尸! 她咬紧牙关、默念心诀,开始在周身经脉里运转魔气,自从离开西疆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魔功修为彻底打开,平时为了少惹麻烦,她用得最熟的是敛息术。 魔气荡漾,在她身边散开又齐聚,无声无息间,夹带了不少阴气在其中,周靖就像一只变色龙,气息完美的融合在这块养尸地里,而魔气最后聚成一朵未开的黑莲,将她裹在花心的位置。 一人一黄鼠狼静静的顺着石头铺好的阶梯一步步深入山腹,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石坑。 不同于一路上的黑暗,这个石坑周围竖着很多石柱,柱子顶端都镶着一颗珠子,散发着柔白色的光,而最显眼的是坑中间的石台上放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比平时常见的七尺三要长上一倍,宽更是得有五尺,红漆涂得很厚,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漆面依然平滑光亮,但是现在棺材上纵横交错了无数的黑色方格。 红与黑的搭配在这里极具视觉冲击力,而棺头、棺尾都贴着黑色的纸条,上面的图案周靖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这是木匠的墨斗画的线,看来这棺材里封印的必然是一具僵尸。 周靖又走近了几步,发现有台阶可以下去,就顺着往坑底走,结果台阶只有三级,她一脚踏空就直接出溜下去了。 还没等她站稳,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就闯进了她的眼里,吓得她后退一步直接贴在了石坑壁上,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她才四处张望了一下。 那个巨大的棺材前面,紧挨着石台横放一副红漆的正常棺材,这副棺材顶上盘膝坐着一个老太太,她面对着台阶掉下来的地方,不管是谁下来,第一眼都能看见她。 她身上穿着白色羽毛编织的上衣,前心后背挂满了铜镜,腰上系着兽皮彩条,神帽上十二叉铜鹿角,都垂着彩色的飘带,她膝上横放着一面兽皮鼓,鼓面上能看到弯弯曲曲的符号,但周靖不认识,老太太一手持鼓槌,一手拿面具,不知道在这里端坐了多少年。 周靖贴着石坑壁向一边挪动,蹭到了棺材的后面,那里跪着一个人,穿着长袍马褂,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手里捧着墨斗,跪在那里面容安详。 一个萨满巫师、一个木匠、封印的巨大棺木,周靖被搞糊涂了,这些跟白色的阴气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回到地面上,围着石坑走了几圈,发现那些石柱的排列也是一个封印法阵,走累了就蹲在坑边上,看着那萨满巫师出神,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很熟悉。 好像刚刚见过似的,在哪里见过呢?周靖抓着头发,把自己到京城之后的行程捋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了! 那张老照片! 她激动的跳进坑里,仔细端详了两个人面容,没错!他们就是那照片里的两个人,虽然都衰老了,但是五官轮廓都能对得上! 就是他们!王爷坟的守墓人! 第30章 遗书 没想到以为没有了下文的事,在这里居然连上了! 周靖又围着石坑走了几圈,这两个人是王爷坟的守墓人,那这口巨大的棺材里是谁就很明显了,能让他们以身相殉的只能是坟里的那位王爷。 但是现在京西酒店的那块地方风水是很好的,怎么会养出一具僵尸呢?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咣当”声,定睛一看,是布满了墨线的棺材盖子在震动,卧靠!不会是那大爷要出来吧?! 周靖一口魔气提到檀中,脚下不丁不八站了个步型,这死了三百年的王爷也不知道修成了个什么,大概率她打不过,现在能不能跑掉也不好说,但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奔跑中露了气机,就成活靶子了。 就在棺材盖子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的时候,坐在棺材前头的老太太头上、身上的飘带无风自动,怀中文王鼓的鼓面上那些红色的线条依次亮起,周靖耳边仿佛听到了“咚咚”的鼓声。 在鼓声中,石坑边上的石柱顶上那些发光的珠子也是忽明忽暗,光线聚成一束直刺向上,周靖的目光随着那些光柱向上移动,这才看见石洞的顶上垂下来很多人偶。 她眯起眼睛仔细分辨,不!不是人偶!是佛像?形态各异的佛像!现在这些佛像正沿着某些固定的轨迹规律的移动着,在移动间散发出氤氲的玉光,将周围的阴气全都染成了莹白色。 啊!原来是这样!这些阴气被佛光侵染,所以褪去了黑色,转成了白色,只留下了阴性,却没了寒性,散逸出去又不被正常的阴气融合,只能自己聚团,所以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小白人”。 但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侵染影响这么多的阴气,这些佛像只怕也不一般。 周靖沉下心来观察这些佛像的移动规律,发现它们的移动轨迹暗合星图,又数了数佛像的数量,108!这是用108尊罗汉布下的星宿大阵! 随着佛像运行速度越来越快,一股股莹白色的佛光被棺材后面跪着的老者手中的墨斗吸收,然后形成一道道银白色无形的线,覆在棺材上的墨线上,一个周天运转下来,那棺材终于平静下来了。 所以这两个人是在镇守这具僵尸!周靖有些悟了,等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石坑里的光线又重新暗淡了下来,她又一次下到了坑底,再次仔细端详两个守墓人。 按照那个老师的说法,他们是在炸坟之后将王爷的棺椁移到此处的,那他们也在这里守了三十多年了,这是多大的决心和毅力,能在自己生前布下大阵,然后从容赴死,死后依然守在这里,不用怀疑,他们的魂魄只怕也困在这里了,只要自己敢动那棺木一片木屑,他们仍会暴起。 周靖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往坑边上一靠,觉得后背有点儿硌得慌,用手一摸,好像坑壁上有字。 她转过身,两只手在石头上摩挲,确实是有字!借着明珠的幽光,加上手指的摸索,她发现这是守墓人留下的遗书。 承祖宗遗命,看守肃王陵寝,吾二人出身家族世受皇恩,本应于皇权飘摇之际,放出肃王不坏之身,以拯王朝于危难。然,王朝末年朝野崩坏,升斗小民朝不保夕,自由民主之火种已成燎原之势,既是气数已尽,何苦再添杀孽! 吾二人寻得此处养尸之地,将不坏之身置于其间,以罗汉伏魔阵镇压之,借天时地势抽取阴气以散之,以吾二人神魂为引,守之。 待千百年后,阴阳平和,肃王解脱之日,乃吾三人再踏轮回之时! 第31章 我自西疆来 周靖口中喃喃自语,将这一封遗书念到了最后一个字,眼眶里已经湿润了。 这封遗书把她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这位肃王爷就是王爷坟的主人,他是前朝开国时最为能征善战的将军,想来也是未得善终,有方士提出了一个废物利用的方法,想榨干这位王爷最后一点价值。 他们在王爷怨气未散的时候,用偏门手段把他的魂魄禁锢在体内,这座王爷坟修在风水俱佳的地方,为的是更好的吸引天地之气,但是墓室中肯定另有布置。 结合那天那个老师的话,墓室里没有出土什么像样的陪葬品,金银器也不多,尽是些怪模怪样的铜兽,那就应该都是镇器,它们在地下改变了风水走向,将王爷的尸体在漫长的岁月里养成了一具僵尸,作为王朝最后的守护者。 守墓人是家族传承的,使命就是看守这具僵尸,并在危急时刻把他放出来,甚至他们两个还能操控僵尸,不坏之身说明这具僵尸的等级至少是飞僵。 萨满巫师上可沟通天地神明,下可通晓万物妖鬼,操控僵尸应该是以她为主,那位老木匠她不确定是不是鲁班传人,但他的能力肯定与巫师不分伯仲,这里的阵法只怕就出于他的手笔。 这两个人的能力放在当时绝对称得上是惊才绝艳,所以在那张老照片上,他们两个还不是那个木匠和神婆的形象,而是非常体面的。 但是前朝覆灭的时候,那个政权已经烂透了,内政外交都是一塌糊涂,国家面临分崩离析,灾荒遍地,可以说是是天怒人怨。 两个守墓人没有遵从祖先传承下来的遗命,把这具僵尸放出来大杀四方,他们对时局的担忧,对王朝的失望,对周围普通人的悲悯,使他们做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 这块养尸地就成了僵尸和他们自己的葬身之地,养尸地可以养出僵尸,但是如果僵尸本身蕴含的阴气远超养尸地可以提供的阴气时,就能源源不断的把阴气从僵尸体内抽出来。 就像是家里的腊肉腌的咸了,就放在淡盐水里泡,盐分就会从高密度的地方向低密度的地方转移,腊肉就不会那么咸了。 罗汉伏魔阵的意义不仅是镇压僵尸,还能影响养尸地的阴阳变化,经过阵中佛光的侵染,阴气属性虽然没变,但寒性大大降低,散逸出去对普通人也不会造成身体上的实质损坏,而灵异的存在还能减少这里被人发现的可能。 那个老师说常看见老木匠在屋里雕刻小人,估计那些小人就是布阵用的罗汉像,前朝皇族除了供奉萨满巫师,还以信佛者居多,所以佛像、佛光对皇族出身的王爷震慑力更大些。 他们两个人在王爷坟被炸之后,立刻把僵尸移到了这里,作为守墓人他们没有履行职责,但是作为随着时代前进的人,他们明白一具僵尸并不能扶大厦于既倒,挽狂澜于倒灌,只能拉更多的人给这个腐朽的王朝陪葬。 于是他们放弃了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真正做到了悲天悯人。 所以他们将自己禁锢在这里除了守护,也是一种谢罪,辜负了家族几百年的职责嘱托,那他们就以身为祭,以死谢罪! 周靖相信两位老人家的魂魄此时就在这个石坑里看着自己,他们盯着每一个外来的闯入者,但凡有不轨的举动,就立时阻止。 她几步走到石坑上面,面对棺木端端正正的跪下,对着两个守墓人执弟子礼,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朗声禀告: “晚辈周靖,自西疆而来,今天给两位前辈请安了!我的太姥姥叫阿依努尔,八十多年前曾经到过京城,与您二位相交为知己,后来国家遭逢大难,战乱不断,跟你们失了音信。 山河平定后,她重伤在身不能再远行,身故之前特意将一张照片交给我,希望能跟你们有个交代,今天我完成了她的嘱托,也在这里感佩前辈大义!” 说完,她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没有香火,她也不敢擅动,怕惊了那僵尸,就在黑莲之中以魔气化了三柱香,敬在身前。 她磕完了头,一股白色阴气飘了过来,围着周靖绕了几圈才消散,又在空中重新聚成了一只手,指向了出口。 “晚辈告退,打扰了!” 周靖倒退着走到石阶边上,又鞠了个躬,这才转身离开,而那只老黄鼠狼一直跟在她旁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 第32章 羊汤 周靖一直提着一口气,直到出了幻境才吐出来,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黄鼠狼,现在都是直立着身子,面对养尸地的洞口,后腿盘坐,两条前腿交叉着,闭着眼睛在那些阴气中一呼一吸。 一直跟着她的老黄鼠狼这时又说话了:“多亏了这个地方,我们这一大家子借着这些阴气修炼,短短几十年修为就有了大进展,既然承了那两位高人的好处,自然就要帮他们完成愿望,所以我们就一直守着这里,保证没有人能进去。” 周靖对这些黄鼠狼也很佩服,兽类的修炼比之人类更难,要在漫长的岁月里收敛本能,守心炼心,还要有大造化能躲过天灾人祸,才能在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灌注下化为人形,而化人只是它们踏上修真正途的第一步。 这些黄鼠狼本来是在山林中自由跳跃的生灵,因为借了佛光阴气修炼,就自发在这里守护,也算是全了因果,它们的这份心性能够支持这些小家伙走得更远。 看着那只老黄鼠狼也坐到洞口边,开始引动阴气入体吐纳,周靖也就不去打扰它们,她看了看这个地势,决定在幻境山壁之外再添一层幻术。 障眼法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她小的时候,太姥姥经常用这个哄着她玩儿,所以她学得第一个术法就是它,十几年了也是练得娴熟了。 这里本就不起眼,她也不用画蛇添足,就只是把山壁与河水的距离再缩短一些,看着岸边河水侵蚀的痕迹,以前这里的水比现在要大,原本幻术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山水相连的,现在已经有两米宽的河滩了。 布好了障眼法,她又设下了几处警戒与自己神魂相连,一旦受到术法攻击,就会给她报警,在自己的障眼法和守墓人的幻术中间再设了两道攻击线,她的修为有限,这些手段的防御能力不强,但是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真到了那一天,她不一定能及时赶到,主要防御还得看那两位前辈的,她这一路行走顺畅,纵然有魔气护体和敛息术的功劳,最主要的没有触发攻击,洞里有一些关隘节点,她都能感到丝丝的恐惧。 干完这些事,东方已经破晓了,黄鼠狼们也都结束了修炼,三三两两的回到山里去了,周靖目送它们消失在山林里,自己也该回去了,要是同事们找不到人,解释起来也麻烦。 趁着天色还有些混沌,她沿着河边一路跑,找了个河水最窄的地方,几下跳到河对岸上了国道。 等她跑回京西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她想着大家应该不会这么早起床,结果在大门口碰见了老板,“谭总,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谭老板也是一身运动服,“出去跑两圈,你够早的啊,都回来了!” 周靖打着哈哈就把话茬岔过去了,回到房间里先洗了个澡,住酒店比出租房方便的一是去厕所,二就是洗澡。 痛痛快快的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楼道里开始有动静了,随着人们的醒来,一切都鲜活起来了,周靖坐在窗口边上往下看,人们的欢声笑语和昨晚的僵尸妖鬼对比鲜明。 就算她是此道中人,有的时候也会恍惚,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孰真孰假最是考人心性。 人都起来了,谭老板也一圈跑回来了,昨天看见小白人的那几个倒霉蛋被提溜出来,他们把大家都吓得不轻,今天的早饭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谭老板早有预谋的把大家带到了一个羊汤铺子,果然是人来人往生意火爆,他们这十几个人还等了一会儿才全都坐下。 这家的羊汤雪白,膻味还小,入口是一股肉的浓香,滚烫的汤把香菜烫得半熟,再加上韭菜花和辣椒油,一口下去就一个字---香! 他们家的烧饼可以夹肘子,肉是论斤卖的,你要多少就给加多少,按重量结账,周靖要了二两肘子肉,厚厚一片夹在刚出炉的火烧里,肥肉都熥得透明了,油沁在火烧的面里,咬一口外层酥脆内里香滑。 大家都是一边吃一边叫好,平时不吃肥肉的几个大姐都吃的满嘴流油,还说是肥而不腻,还能补充胶原蛋白。 就在周靖狠狠咬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个熟人。 第33章 板条 那人一进来就跟老板打招呼,“谭总,上午到村委会坐坐吧,你上回说去我们家,我想着这么多人,还是那边宽敞,中午就在那儿吃吧。” 谭老板赶紧把嘴里的羊汤咽下去招呼他:“王大爷,吃了吗?再添点儿!” 来的是村里的书记王大爷,这个村也是这个酒店的一个甲方,谭老板跟他约好了今天上午再听听村里的意见。 他摆了摆手,“刚吃完的,你们先吃着,我集上还摆着菜摊呢,先走了。”说完,风风火火就走了。 大家都吃完了,全都抱着滚圆的肚子摊在椅子上,听刚才王大爷说,今天是村里的集,这里逢二赶集,最晚到十点就散了。 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周靖就跟着一起逛大集去了,就在村子旁边的一块荒地上,摊子摆了好几溜儿,卖什么的都有。 要说生意最好的是卖豆腐的,他们这个村的水好,豆腐远近闻名,好多人从城里坐着公交车晃荡三四个小时来,就为了买几块豆腐。 看着豆腐坊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豆腐,队排了十几米长,每人最少都是五斤起步,闻着那豆腐香味,周靖心里都痒痒,但是她一不会做,二也没地方放,这个天她拎五斤豆腐回去,明天就得长了毛。 逛了一圈,有人手里提着青菜,还有去排队买豆腐的,周靖就在卖小玩意的摊子上买了几串山桃核,算是没空手回去。 等到大集散得差不多了,他们都到村委会的大办公室里找王大爷去了,那儿还有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个村因为是跟部队一起开发京西酒店这块地方,所以要在酒店大堂旁边单独弄一个门市,卖村里的特产。 他们想设计一个有特色抓眼球的宣传画,就画在外墙上,青鸟广告设计了七八稿了都没通过,这回设计师和甲方都到齐了,准备一次性把这事解决了。 村委会就在上次周靖和郑好听王爷坟的故事的那个场院边上,业务部门开会,其他人就可以放松一下。 她在场院上溜达着消食,还是在那棵大树底下,还是那些下棋的老人,还是那个姓魏的老师,一切就跟那天一样,她听着这些老人谈天说地,也挺有意思的。 村里人大都吃两顿饭,等到中午王大爷张罗着大家吃饭的时候,棋局还在继续。 中午饭是王大妈做的,大锅煮的板条,这个吃食周靖也是第一次听说,白面和玉米面两掺和的面团,擀薄了用刀划成条,煮熟了是淡黄色的,卤子是青椒茄子的,还有一盆泼了花椒油的咸菜汤。 面吃着是爽滑的,尤其是这个咸菜汤,其貌不扬,但是别有风味。 他们每人一个大碗,呼噜噜吃得起劲,王大爷跟人讲着古,指着给面过水的那个大盆说:“现在就是上岁数了,我年轻那会儿,要是有这个吃食,我能吃这么一盆。” 那些老爷子们哈哈笑着打趣他,说他吹牛,那个魏老师说自己可是见过一个能吃的,他小的时候住的房子旁边是个工厂,那个厂子里食堂有个大师傅,每顿能吃最大的那个笼屉一屉馒头,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去小饭馆,一顿饭都给吃了。 后来他毕业参加工作就到这里了,再加上那两年赶上自然灾害,这个人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道熬没熬过那几年。 大家都被他的故事吸引过去了,连面条都忘了吃,周靖咬着黄瓜想,这个饭量可是逆天了,难不成是个饕餮的亲戚? 第34章 新的开始 等到下午三点多,医院的大巴车终于开回来了,他们这十几个人又搭着人家的车回到了永平路。 这两天吃得太好了,以至于周靖晚上经过夜市的时候,居然看什么都不香了,最后挑挑拣拣就买了几个煮熟的玉米,早知道今天在大集上应该买几个自家种的西红柿和黄瓜,真的是傻了! 回到出租屋,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这一觉就睡到了周日上午十一点,公司里的设计部和业务部肯定都在加班,但她这种端茶倒水的小虾米就幸福多了。 下午房东来收房租了,他们这个房子是季付的,现在是六月下旬,正是要交三季度房租的时候,于是周靖刚到手的工资瞬间脱水四分之三,九百块房租一交,手里就剩下三张大票了。 这日子真是过得紧巴巴的,周靖送走了房东,躺在单人床上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兼职干干,要不然这么月月光的也不是个事啊! 在这个盛夏里的周一,青鸟装饰正式挂牌了,谭老板特意开了一个全员的大会,现在的装修公司还没有正式招人呢,基本骨架都是广告公司这边给搭起来的。 别的岗位都好说,财务这一块儿最重要,赵姐是广告公司的会计,这次也兼了装修公司的会计,但是出纳这块儿,谭老板就提了周靖的名字,问她这个学财务的能不能顶上出纳的岗。 周靖还没开口,就觉得一道热辣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天也不移开,顺着这目光望回去,发现是广告公司的出纳---张丽丽。 张丽丽比周靖大三岁,本科会计毕业以后就进了这个公司,这一年一直干出纳,估计这次她是想跟赵姐一样,也兼两个公司的出纳,能多挣不少呢,所以特别关注周靖的回答。 出纳比前台每个月多二百块钱,周靖当然也想多挣,但是张丽丽的目光实在是太灼人了,话到了嘴边转了几个个儿,最后周靖还是婉拒了,“谭总,我大专就学了两年财务,现在只有个会计从业资格证,也没接触过实务,我还是在前台多看看,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吧。” 谭总也不强求,“行,那就还是丽丽把这边的出纳也兼一下,财务你们平时多带带小周,以后万一谁有什么事,还有个能顶上来的。”然后又让周靖把装修公司这边文员的工作也先干起来,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两个公司业务范围最大的跑腿小妹。 散了会,有几个大姐经过前台的时候,都用食指点着周靖的脑门子,“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就放过了!”周靖也只是看着她们笑,弄得她们也没脾气。 张丽丽是打心眼里高兴,中午跑去买了一大包零食给周靖,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手把手教她做账,绝对不让她吃亏。 这热热闹闹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周靖一下班就看见了路边站着的林道远,“呦,林高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林道远已经在楼底下等了她一阵子,汗都把衣服洇湿了,手里正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往嘴里灌呢。 他今天过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是帮羊肉馆子的杨老板看个地方,离周靖租的那个房子不远,想着拉她一块儿过去,帮着掌掌眼,顺便蹭杨老板一顿饭。 有饭吃当然好,但是周靖也不是专门学堪舆的,她连修道的都不算,也就知道点儿常识,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林道远带着她往公交车站走,“没事儿,你有慧眼啊,帮忙看看就行,再说了,你跟我们想的方向不一样,没准儿还有奇效呢!”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周靖也没什么好推脱的,走吧!晚饭,我来了! 第35章 杨老板的烦心事 杨老板新找的地方比周靖的房子还得再往南三四站地,都快到四环了,旁边挨着两所大学,还有一大片花田。 听着是挺浪漫的,但是花田里不光有鲜花,还有农家肥,现在味道倒不是很浓,但是开春的时候,肯定是很上头的。 这地方也在一个村里,下了公交车还得走二十分钟,周靖觉得奇怪,杨老板原来那个院子不是生意挺好的吗?干嘛要搬家,拆迁了? 林道远也就顺势跟她八卦了一下来龙去脉,他们不是在羊肉馆子外面破了两个阵嘛,他第二天就找杨老板去了,让他粉刷一下外墙,再养两条狗,晚上看着点儿。 杨子当时低着头抽了半根烟才问,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见他一点头,也不说话,把剩下那半根烟也抽完了才说,不用费劲了,他知道怎么回事,过两天他就搬家。 这么一说,林道远的好奇心就勾起来了,追着问他怎么回事,都是兄弟说出来大家帮着端详端详。 杨老板磨叽了半天,现在羊肉馆子用的院子是他姥姥家的老房子,但是他有三个舅舅,大舅和二舅还好,都有稳定收入,就是他小舅没赶上好时候,现在也没工作,到处晃荡呢,自从杨子借这个院子干了饭馆,生意一直挺好,他就有点儿眼红。 说了几次,想让杨老板把这个院子还给他们家,他也是四九城的能人,干个饭馆绝对不会比自己外甥次。 杨老板好不容易把饭馆经营起来了,自然不会轻易让出去,家里的大舅和二舅都劝弟弟再想想,他们也不觉得小舅是干勤行的料,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就不是个干活的人。 小舅就在家里闹,还找杨老板他妈说她占娘家便宜,给老太太气的差点儿拿笤帚给自己弟弟打出去。 这么闹了一阵儿,小舅看着没人支持他,也就消停了,但是人也就阴沉下去了,谁都不搭理,林道远和周靖去的前两天,他刚刚去那个院子转了几圈,还说要帮外甥干活,弄得杨老板都受宠若惊了。 结果没出两天就碰上林、周这个柯南二人组了,杨老板琢磨着,除了这个小舅也没别人了,毕竟他们开饭馆的就讲究一个和气生财,没跟旁人起过什么龌龊。 可再怎么折腾,这也是自己亲舅舅,也不到撕破脸的地步,最后杨老板决定搬家!踏踏实实干买卖的,也不能千日防贼,大不了从头再来呗,这些客人不也是他从无到有积攒起来的吗?! 这么着,他在南边又找了个地方,想着过两个月搬过来,但是有了前面那么一档子事,他觉得还是让林道远他们过来看看,至少心里踏实。 周靖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要不说财帛动人心呢,亲舅舅和亲外甥就为了这么点儿事,估计这辈子就这么生分了。 她也好奇,杨老板的小舅舅从哪儿知道这样缺德的符阵的,谁给他的聚煞符,而且他们当时是破了两套符阵,哪套是他小舅舅干的呢? 林道远觉得应该是简单的那个,毕竟是自己亲外甥,怎么也不应该沾上人命吧?! 两个人下了公交车,一路往大学那边走,现在快要期末考试了,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挺多,路两边的小店也是一家挨一家,除了书店、饰品店、小超市,就是小饭馆特别多,周靖还看见一家卖拉条子和大盘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好久没吃过了。 一直走到路的那头,都快走到花田里了,才看见杨老板站在路边对着他们招手,他身后有一个破院子,屋顶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两个人在杨老板的热情招呼下,把小院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周靖用魔气灌瞳也仔细检查了,保证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林道远还煞有介事的掏出个罗盘,手里掐算着,嘴里念叨着。 他这番做派逗得周靖憋不住的笑,趁没人的时候,她杵了他一胳膊肘,你不是没学过这些吗? 第36章 兼职 林道远煞有介事的在院子里转着圈,一会儿让在这儿弄个水池子,一会儿让在那儿开个门,还让弄个白菜摆在屋里,指使得杨老板陀螺一样满地转。 等看得都差不多了,杨老板擦擦头上的汗,张罗着做饭了,林道远才小声跟周靖说:“我跟师叔现学的,不这么折腾折腾,他心里不踏实。” 周靖觉得这个就不算是玄学了,这应该算是心理学的范畴,但是这么个破院子,要什么没什么,晚上吃什么啊? 关于吃饭的问题,林道远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杨老板别的不敢说,说到吃那是专业的。 杨老板从面包车里拎出来一个煤油炉,又搬下来一张折叠桌,然后就是面粉、盆子、案板、菜刀……,周靖觉得他的那辆小面包都赶上机器猫那个口袋了。 看着咣咣揉面的杨老板,周靖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把尸油画的聚煞符埋在羊肉馆子外面,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知不知道杨子他小舅会埋下另外一个聚煞阵?还是说一切都是一只手在背后主导的? 院子里通了自来水,林道远把水打开放了一阵子,然后洗了一条黄瓜,咔嚓一下掰了两半,把黄瓜尖递给了周靖。 他咬着黄瓜尾巴晃到和面的杨老板边上聊天去了,周靖也不去纠结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听着他们俩一点儿不留口德的互损,笑得咯咯的。 很快手擀面就出锅了,过了凉水的面条爽滑筋道,放上调好的芝麻酱、黄瓜丝,再来两瓣新蒜,最适合这个大夏天吃了。 坐在台阶上吃着面,杨老板问林道远知不知道现在装修什么行市,他姥姥家的院子当时是什么都有的,他啥都没动,就在院子里砌了两个烤炉,这个地方显然得大动,他也打听了几家装修公司,报价差了好多。 林道远转头就问周靖,“你们公司接这个活儿吗?” 周靖刚咬了一口大蒜,辣得嘶嘶的,顾不上回答,先挑了一筷子面吃,咽下去了才说话,“我也不知道啊,我们那个装修公司刚挂牌,人都没招齐呢!” 杨老板拜托她明天上班给打听打听,还留了电话,虽然周靖只是个前台,但是搭个线、问个价还是ok的。 面条吃得快,从出锅算半个小时连碗都刷完了,杨老板开上小面包要回去了,问用不用搭他们一段,被林道远无情的拒绝了,说是离周靖家没多远,他们消消食。 在杨老板挤眉弄眼的打趣里,小面包一骑绝尘,看看黑下来的天,周靖也不客气,“走吧,把杨老板支走了,你想说什么?” 林道远“嘿嘿”一乐,两个人顺着花田的边缘往北走,现在正是茉莉花开的时候,随着夏风一股一股的花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妹妹,有兴趣兼个职吗?” 兼职?!当然有兴趣,周靖昨天还琢磨这事呢,今天这饭就喂到嘴边了。 原来是玄门联合会最近发现地面上不太平静,但是事儿都不大,出动联合执法又不值当的,所以想找几个修为还可以的后辈弟子,既能分担工作量,还是一种历练,这刚开始找的都是练气期的修士。 林道远的师叔在联合会里有个职位,知道他修为,上周末特意趁他去东岳庙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兴趣干这个,补贴虽然不多,但是不耽误什么事。 “能给多少钱?”周靖比较关心这个。 据师叔说,消灭非自然现象一趟给一百,提供重大线索五十,参与联合执法一百五。 这个钱是真不多,但是就像师叔说的,不耽误事,小打小闹的随手就收拾了,拿着证据就领钱,自己搞不定的向上报告,有修为高的前辈来处理,算是一种分拣,比较有工作效率,也不浪费资源。 所以林道远就想起了周靖,他不知道这个修魔的小姑娘是什么修为,但是他自己现在已经到练气七层了,两人一组应该没问题。 周靖对他有好事不忘了拉自己一把的行为表示赞赏,同时问了一句:“这个兼职是不是现在就开始了?那我们是不是至少有五十块钱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道远看向了一片茂盛的茉莉花,一阵阴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没有开天眼的他直觉这里不太对,随口问了一句:“这里好阴!什么情况?” “阴气上冲,怨气盈天,快入魔了!” 第37章 茉莉花田里的秘密 林道远给自己的额头贴了一道通明符,看见一丝丝黑气从一丛丛茉莉花下面透出来,黑气缠绕的茉莉比旁边地里的那些花苗都要粗壮些,花头也大,香味也浓些,但是香味里掺着些腥气。 这肯定不正常,但是怎么处理呢?要说把这块地毁了,那很容易,都用不着周靖动手,他自己两道符就能给劈透了,然后呢?这地下要是有邪魅,自己拿走挣一百,怎么跟花田的主人交代?再说谁知道花田的主人是不是邪修啊?!万一有点儿得打马赛克的东西,还得找公安局,最后还是联合执法的事! 周靖不知道这么会儿功夫,他脑子里转了这么多东西,还在那儿算钱呢,“你说咱们是挣五十,还是一百,要不看看能不能挣一百五吧。” 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玄门联合会没有斩妖除魔这一说吧,别钱我没挣着,后边还跟着一堆追杀的。” 林道远赶紧摆手,“没有!联合会里有好几个妖修,越是层次高的越不迂腐,我跟师叔提过你,他还挺好奇的,让我哪天带你去找他玩呢!” 那就好,周靖一摆手,别愣着了,找地方打电话去吧! 林道远转身就往大学那边跑,这边一眼望过去全是花田,不可能有公用电话,大学里边学生多,刚才那条街上好几家能打电话的。 周靖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快九点了,正是阴气上涨的时候,花田里的黑气阴怨纠缠,丝丝缕缕侵染着那些茉莉花,花开得正好,可惜了! 她这里惋惜鲜花,那些黑气却像是有生命一样向她脚下蔓延过来,她看了一眼默默的退后了两步,结果一股阴寒血腥的阴气猛的向她扑过来,差一点儿就沾到她脚上了。 周靖皱着眉头,聚起一道魔气屏障挡住了这道攻击,然后一个侧身,手里已经握住了魔气所化的弯刀,迎头就是一击。 刀风过处,阴气破碎,那血腥的阴气立刻分散开来,不再向她这边攻击,但是魔气荡涤之下,茉莉花也被吹得左右摇摆,地下的土露了出来。 一股淡淡的腥臭直抵周靖的口鼻,她身形一晃,好像站立有些不稳,赶紧倒退了好几步,直到闻不见那些味道了。 而这血腥阴气好像发现了周靖的弱点,在花田里盘旋了几圈,带着更浓的腥臭味结成了一条绳索,像毒蛇一样围着她打转,只要周靖一晃神,它就会咬上她的脖子,收割她的性命。 周靖一咬舌尖,保持自己灵台清明,心下发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双手一合,手中的弯刀一分为二,刀刃之上魔焰沸腾,她体质特异修炼的是火属性的魔气,妖冶的火苗跳跃在她的瞳孔里、刀尖上,被魔刀劈到的阴气开始燃烧。 在她的攻击下,花田里的阴气断尾求生,舍弃了沾染了魔焰的部分,拼命向花田中心收缩。 周靖也没有乘胜追击,她现在觉得手臂有些重,抬起来有点儿费劲,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她就会发现,她的眼白在消失,黑眼球正在扩张,眼看就要占满眼眶了。 一道红色的符纸从远处飞射而来,随着一声低沉的雷鸣,一股雷霆之气把她周围的阴气一扫而空,那些难闻的气味也被荡出去老远。 周靖晃了晃有些站不住了,但是她的眼睛开始逐渐恢复正常,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支撑住了她,“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透出来一股疯狂,她狠狠的盯着这块花田,“尸油!这里有很多尸油!” 第38章 师叔来了 听到尸油两个字,林道远胃里就是一阵翻腾,他拽着周靖后退了几步,几张除秽符在身前排开,本来是想把那些不好的气味挡回去,谁知道那阴气霸道,几息之间就把符纸沁黑了,一片飞灰随风去。 林道远一惊,没想到这个阴气有这么大的能量,站在原地没动,那阴气趁他愣神儿的工夫,又结成绳索想勒他脖子,被一直警觉的周靖一刀给打散了。 “打架呢!发什么呆?”周靖的一声暴喝把林道远的神思拉回来了,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赶紧抬手放出五张雷火符,一张雷符在天,四张雷符镇守四方。 他刚想松口气,周靖一把拉着他往后一跳,一只阴气大手从地下冒了出来,一下握了个空,她把魔刀一横将它齐腕斩断。 林道远觉得丢了面子,阴沉着脸嘟囔了一句,“给脸不要脸!”把手一收,五张雷符飞回来,又搭上几张火符,手腕一翻,符纸呈宝塔之势把两个人包在中间,四周雷龙翻滚、火龙巡回,那阴气见占不到便宜,这才回到花田上空,对着他们张牙舞爪。 周靖这才松了一口气,斜着眼瞥着林道远,“林哥这战斗意识不行啊!没打过架?” “架是打过,那是跟人打,这玩意儿见的都少,我一个修电器的,跟谁打去啊?!上回跟鬼打是那个地缚灵,跟修士过招是那俩老道,都让你打差不多了,我都没怎么动手!” “嗯,那你适合干这个兼职,多少积攒点儿实战经验,你太嫩了。”周靖是实话实说,但林道远有点儿受打击,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们这里沉默了没多长时间,一道车灯的光劈开了夜的黑暗,由远及近飞驰而来,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几个人向这边跑过来了。 打头的是一个瘦高瘦高的中年道士,后面跟着一个胖胖的老和尚,再后面跟着三个便装的中年人,别看岁数都不小,跑起来都不慢。 打头的一僧一道看见他们这副对峙的姿态,一个掐起了灵官诀,一个口宣佛号,随着天地间灵气调动,排山倒海的向阴气压过去,直逼得它龟缩在花田中不敢出来。 林道远等他们到了身边才撤掉了九天雷火大阵,对着那个道士行了礼,“师叔,我说的就是这里。”然后又跟其他人见礼,大家都点点头,转身盯着这块花田。 刚才那股张牙舞爪的阴气他们也都瞧见了,现在也不敢掉以轻心,三个便装的中年人一个提着判官笔,一个拎着桃木尺,最显眼的是一个穿了一身大红套裙的女人,手里一把小木剑嗖嗖转。 三件法器放出了道道光华,或引神明之力,或镇邪恶之法,把血腥的阴气砸回了地底下,最后那个提着判官笔的在半空中写了一个金灿灿的“镇”字,然后一掌拍在茉莉花上。 随着金光没入花的枝叶,一股恶臭四散开来,周靖被熏得实在受不了了,跑到一边就开始吐,太臭了! 这几个人也在原地站不住了,全都凑在一起退开了好远,师叔拉着林道远开始一个一个介绍,那个大和尚是灵岳寺的惠恩长老,剩下的三个人都是联合会的领导。 师叔拍着林道远的肩膀说:“小子,吓着了吧,这么点儿小玩意儿就上了九天雷火大阵,杀鸡用牛刀啊!要是再厉害点儿呢,直接请灵官?” 还没等他答话,吐得脸都发白了的周靖摇摇晃晃的回来了,师叔转头一脸慈祥的看着她问林道远,“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小姑娘吧?” “对。”林道远把周靖叫过来,“这就是我张师叔,他在东岳庙,那个是惠恩大师,这三位是联合会的领导。” 周靖晕晕乎乎挨个儿见礼,“我叫周靖,是北漂打工的,我修魔。”她决定还是把话说在前头,也看看这些人对于修魔者的态度,再决定能不能挣这个兼职的钱。 好在大家表现得都很正常,只有那个拿判官笔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我叫裴德,在联合会里负责执法部门,修魔者在京城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了,你练的是哪门魔功?” 周靖笑了笑说:“裴前辈好,我还没有练功法呢,平时只是引气入体、吐纳周天,所以修为不高。” “为什么?” “时机未到。”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着机锋,结果是最该沉得住气的大和尚先开口了,“行了,瞎问什么?这个小施主身上没有血气,眉目之间也不见邪气,你大可以放心!” 惠恩大师一言就把尴尬的局面打破了,大家都轻松起来,另外两个人也自我介绍了一下,用桃木尺的是联合会负责内联修士的岳峰,用木剑的是负责外联政府部门的侯佳欣,都是练气九层的修士。 周靖又挨个儿问了好,指着那个花田问:“我们能挣这一百五吗?”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张师叔看了看她,“看情况吧,不过你们那五十肯定稳了。” 就在他们谈笑间,那些开得正盛的茉莉花突然开始枯萎,花田像是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顶着那个“镇”字就要破土而出。 第39章 娃娃 但是在场的人并不惊慌,侯佳欣甚至还击了一下掌,“好家伙,它可是出来了!” 今天是联合会开例会的日子,要不然他们这帮人也不会到得这么齐,正赶上老张天天夸的那个天赋绝佳的师侄打电话说有大发现,他们就一起跑过来了。 不过这趟跑得值了,看这个样子,普通的修士还真不一定弄得了,更别说那些缺乏历练的后辈弟子了,看看老张他师侄,能力确实不错,这个岁数雷火双修,随手大阵就摆下来了,就是经验太少。 三个联合会的业务主管刚才把驱邪的阵法打在地上,就是要让土里的东西待不住,自己蹦出来,现在他们摆好了架势,就等着它自投罗网呢。 茉莉花田里现在已经全是干枯的花苗了,隐隐能看到地下有绿色的光线在移动,最后在花田一角冲出了一束绿光,同时在相反方向的地里飞出了一个拳头大的东西,贴着地皮快速的向其他地里跑。 好一招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如果围剿它的是林道远和周靖,没准儿它就真跑了,但是围着的是联合会武力值一等一的三个老油条,今天算它倒霉! 绿光一闪的时候,确实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三件法器也都砸了个空,但是裴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花田四周设下了屏障,那东西一跑,几个大大的“界”字就把四面堵得严严实实的。 “砰”的一声,那东西撞在了结界上,刚想再扎回土里,一把木剑几乎跟它同时到了结界边上,一下把它捅了个对穿,剑身一阵金光闪过,它就冒起了黑烟。 眼见着它掉在地上不动了,一群人才围过来看,诶~~~,这不是个布娃娃吗? 林道远用符纸裹了手,把它从木剑上扒拉下来,周靖也伸着脑袋过去看,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娃娃,一块四方的白布,里面塞了一个圆球,用一根麻绳一系就是娃娃的头了,剩下的白布散落下来算是身子,那个圆球上简单画了几笔黑红色的线,就是娃娃的眼睛和嘴了。 周靖盯着娃娃看了一会儿,觉得它脸上的线段动起来了,眼睛弯了两下,嘴也动了两下,好像在跟她说“来吧,一起玩儿啊!” 这时她听见耳边一声“阿弥陀佛~~~”,眼前的一切都化成了旋转的线条,打着旋涡飞走了,一片白光闪过,她猛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两手向前伸着,差一点儿就抓到那个娃娃了。 而现在她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林道远手里捏着一张清心符正准备往脑袋上拍,嘴里还不住的说:“周靖,周靖!醒醒!醒醒!” 见她眼神清明起来了,大和尚才把自己的佛珠拿回来,“小施主神魂不稳,修炼之中要格外小心,容易失魂反噬。” 周靖往后退了退,离那个娃娃远了一点,几个前辈还在四下检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现在这整个儿地里都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久久不散。 几个人转了一圈有些疑惑,岳峰用手掂着自己的桃木尺若有所思,“这个地方存在时间不断了,估计养的这个东西应该也快成了,今天怎么不仅漏了阴气,这个娃娃还主动操控阴气伤人,按说它要想伤人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什么今天突然暴起要伤修士呢?” “它可能受了什么刺激,觉得有敌人威胁它。”侯佳欣退了几步猜测着,她有点儿受不了这个臭味了。 “可能是因为我。”周靖白着小脸躲在阴影里说,看着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说,“我小的时候走失过一次,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那段记忆被家里长辈封了,但是自那之后,只要我接触到尸油,就会失魂。” 她指着那个娃娃说:“它可能是把我当成一个大娃娃了,它们是同类相食的,它想把我吞噬掉,以增长自己的能量。” “难怪刚才别人没事,只有你会被它蛊惑。”林道远下意识的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从背包里拿出几张清心符,一股脑塞在周靖的衣服兜里。 张师叔在一旁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这师侄真是太不开窍了,没救了! 第40章 警察来了 周靖还在捋着口袋里的符纸,那边岳峰和侯佳欣都在打电话,一个联系擅长封印阵法的修士来现场盯着,一个联系刑警队过来,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正规的流程,联合会就是科学和玄学中间的纽带。 看着他们手里那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移动电话,周靖真的有点儿羡慕,这个玩意是真方便,刚才他们要是有手机,直接在这儿就把电话打了,省得林道远跑来跑去,不过这个小东西可贵了,得三千多呢。 张师叔让林道远画几张镇魔符贴在血腥娃娃上,看着他从背包里翻出黄纸和朱砂,周靖笑着打趣他,“我还以为你的背包里什么符都有,要什么拿什么呢,原来也要现画的。” 林道远无奈的看她一眼,“你以为我能未卜先知啊,平常用得多的能备一点儿,这八百年都用不到一回的,我要是都画出来放着,这个背包都不够用。” 周靖缓过劲儿来了,看着这群人哪儿哪儿都新鲜,又跑到大和尚身边去问:“大师,您在这个联合会里管什么啊?” 惠恩大师笑眯眯的捻着佛珠,“贫僧干什么都是平常,就是岁数大了些,见得多些,所以就是动动嘴,也是他们尊老爱幼,非要给我安个顾问的名头。” 那边张师叔还在教育林道远刚才符阵用得时机不成熟,周靖指着他悄悄问和尚:“那个老师傅是管什么的?” 大和尚也把声音放低,锃亮的大脑袋摇晃着,“他啊,是联合会的狗头军师,别看打架不行,卜算一途能出其右者不多,不管是相面、测字还是推演,他都精通。” 看着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小声跟自己背后说人,说完还眨眨眼,意思是:就咱俩知道,你可别出去说。 周靖觉得这个和尚爷爷好可爱,特别是现在有点儿贼贼的样子,他们两个说是什么都平常,不善争斗,但是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他们比那三个主管速度还快呢。 她觉得要是这个地里的东西不长眼,直接奔着这两个老的去,搞不好当时就能被抓了擦地,不用那三位费劲了,她直觉一直挺准的。 很快,支援的修士先到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递给裴德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个桃木匣子,那个坏了的娃娃被放在里面,用一道黄符封住了开口。 随后一辆警车开过来了,没拉警笛,很低调的停在联合会的那辆小面包旁边,车门一开下来一个熊一样健硕的男人,他几个跨步就过来了,“你们什么情况?发现什么了?还特意叮嘱要带法医。” 还没等侯佳欣开口,他自己就接上了,“卧靠!这味儿绝了!要说这儿没东西鬼都不信!小邵,看你的了!” 他实在是太壮了,把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走近了周靖才看见他后面跟着三个人,一个比他矮了一头的男生正在给同事发口罩,看着他一点头,拎着检验箱从地边上开始检查,剩下两个人在周围寻找可疑的痕迹。 “你们今天人挺齐啊,谁先发现的?”他看起来跟联合会的成员都挺熟的样子,也不客套,直接就开始了解情况了。 周靖觉得像是上学的时候老师提问的样子,不自觉的就把手举起来了,“我们发现的。” 她一举手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林道远没忍住又呼噜了她脑袋两下,收获了一个白眼。 周靖把他们从这里经过发现阴气的过程简述了一遍,当然那些不科学的现象就省略了,联合会的三个主管也不时插个话,解释一下,最后裴德说了一句:“李队长,这个东西吧,危险性挺高的,你们要是有了什么发现别轻举妄动,咱们两家先沟通一下。” 哦,这个警察姓李,还是个队长,周靖在心里做着笔记。 李队长转过头又问他俩:“你们俩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溜达什么呢?” 周靖指了个方向说:“我租的房子在那边,从这里走过去用不了四十分钟就到了,谁知道走到这儿就出事了。” “肯定是这小子的主意!”他一指林道远,咧着嘴就笑了。 邵法医这时提着检验箱回来了,“光线太暗了,我提取了一些样本要回去检验一下,这个地方有些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李队长把车钥匙扔给他,看着警车开走了,他招呼另外两个人开始拉警戒线,一个法医的感觉是在无数的命案里培养出来的,有的时候准得可怕。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响了,听着那边的叙述,李队长的眉毛能夹死几只蚊子。 他挂了电话跟这几个老的少的说:“你们撤吧,这里我们接手了。”然后开始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看样子这个阵仗小不了。 侯佳欣拍拍周靖的肩膀,“妹子,你那出租房不能洗澡吧?跟我们去办公室凑合一宿吧,这一身的味儿不好解释。” 等着侯佳欣把几张符纸递给李队长,他们就坐上了联合会的小面包,周靖切实感受到了这股味儿有多窒息,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堪比化学武器。 第41章 夜游 联合会的办公地点在东岳庙边上,是个两进的小四合院,他们从车上一下来,门口值班的老头本来迎上来想打个招呼,一阵小风吹过去,他调头就跑了。 侯佳欣拉着周靖往里走,“甭管别的,先洗澡去,咱们办公室有备用的衣服,你穿一套走,不用客气!” 周靖在浴室门口看着手上的新衣服,心里说:是不用客气,这衣服在夜市要价顶多十五一件,谁买还能砍价。 但是有干净衣服总比身上这身臭气哄哄的强,她洗完澡顺手把衣服也洗了,夏天干得快,明天一早她还能穿着自己衣服上班去。 这一折腾又到凌晨了,周靖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她说她不记得小时候走失的事了,这是真的,太姥姥当时确实封了她的记忆。 但是这些年只要接触尸体,她就会做噩梦,虽然醒来的时候会忘掉大部分,但是次数一多,她还是会留下一点儿印象,比如说身上裹满黑布条的怪物、不停奔跑的自己,还有挥之不去的尸油味。 她知道这是那次走失时发生过的事,特别是这两年梦做得越来越频繁,她得到的记忆碎片也越来越多,直到她来到京城才安宁了一阵子,可惜太姥姥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给她解惑。 上次接触到尸油之后,她不仅做了噩梦,居然还入梦了,差点就陷在里面了,今天那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尸油,她现在有点儿不敢入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她越想撑着,眼皮越沉,入睡的时间反而比平时还要快一些,当房间里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时,在联合会放置特殊物品的房间里,传出了细微的“哒哒”声。 是封印着那个娃娃的桃木匣子,盒盖正在轻轻的上下翕动,一股风从里面缓缓的吹出来,一点一点的把封住开口的符纸吹开,然后盒盖打开了一条缝。 一块儿白布从缝里探出来,上下左右试探了一下,盒盖被抬得更高了一点,那个圆乎乎的娃娃头出现在这道缝里。 本来是画上去眼睛像是活了一样左右动了动,它用白布撑住盒盖,那个球一样的脑袋就钻出来了,剩下的白布接住了下落的盒盖,轻轻的把它放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娃娃站在桌子上,先是看了看自己被木剑贯穿的胸口,撇了撇嘴,撩起布边揉了揉,又转动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纵身一跃,它就飘在了半空里。 它一边的白布向上一飘,好像举了一下胳膊,与它隔了好几间房子的周靖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娃娃浮在房间中央上下跳动,散落垂下的白布一飘一飘,周靖闭着眼睛坐了起来,僵直着胳膊腿走向了休息室的门口。 她眉间的红色法阵又出现了,但是这次红光一闪却没有发挥作用,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敲回去了。 失去了保护的周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黑暗里走向关着娃娃的房间,随着她越走越近,那娃娃脸上居然能看出喜悦与志得意满,它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控制着周靖走到了这扇门前。 听着她的脚步停下来,那娃娃用白布对着门口做了一个勾手的动作,门外的周靖也抬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白布向下一落,周靖的手却没动,娃娃有些疑惑的侧了侧脑袋,刚才的兴奋劲儿平静下来了,又把白布往下落了两下,而周靖的手还是没动。 那娃娃感觉不对,猛的张开了嘴,是的,它本来画上去的嘴张开了,就像周靖梦里的那样,直直的把头分成了两半,一股阴秽之气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兽头,也张开大嘴,向门外的周靖咬过来。 而周靖这时放下了门把手上的那只手,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没有变成全黑,两朵绿色的火焰正在瞳孔中燃烧,她嘴角一勾:就凭你还想坑我第二回?! 第42章 斗娃娃 周靖手臂交叉在胸前,聚魔气为盾,那兽头一口咬上去反而被粘住了嘴,黑色的火焰顺着它咬合的地方向上蔓延,把整个兽头都包裹起来了。 兽头在半空中抖动了几下,见挣脱不了魔焰的束缚,就散开成了一片黑雾,想要化整为零的逃脱掉,没想到魔气也随着散开了,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裹着这些阴气,在周靖和娃娃之间形成了一片魔焰海。 娃娃对于这样的变故非常气恼,本来要把周靖变成自己的傀儡就差最后一步了,却是功亏一篑,反而被周靖戏耍了。 它的白布都扬起来了,像水母一样在屋子里飘了几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放弃了对门外那些阴气的控制权,一头就从门上头的窗户撞出来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人,周靖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裴德就醒了,他们在院子里过招的时候,人都往这边跑过来,连张师叔都站在廊下看着了。 所以娃娃刚一出现在院子里,面对的就是两老、两少、三主管的齐整阵容。 它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今天要不是想要控制周靖,那个盒子可困不住它,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它也只是围着周靖转圈。 岳峰用桃木尺凭空点了一下,“你忒不拿我们当回事了吧?这好歹都是修士,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操控活人,当我们都是纸糊的?!” 那娃娃也不理他,围着周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停在了她面前,用简笔画的五官跟她对视,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从它脑袋的那个球里传出来:“我说为什么一看见你就兴奋,这真是一具做娃娃的好材料!而且你还是个半成品。” 它用自己并不存在的鼻子在空气里嗅着什么,“好熟悉的味道啊,这是桑帕的手艺,当年他出事之前就是在做娃娃,听说还找到了一个极品的材料,只不过没有做完!” 它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玻璃那样刺耳,听得周靖牙酸,连骨头缝里都是痒痒的,但是它的一番话却是给她提了醒:这个人认识他梦里的那个黑布条怪物。 “那个桑帕跟你是同行吗?他是不是一个裹满了黑布条的木乃伊?” “哈~哈~哈~”那个半空中的娃娃怪笑起来,“居然有人把卡米认成是它的主人?!哈,可惜桑帕那个老家伙已经死了,要不然我一定要看看他的表情!” 这个娃娃说了这么多话并不是真的和周靖聊天,它是在积蓄力量,刚才它飘过的路线,现在逐渐冒出了黑紫色的光,这是一个瞬移法阵。 它一张嘴,一条阴气结成的绳套喷了出来,直接就要套上周靖的脖子,“小宝贝,跟我走吧,把当年没做完的事做完,你会爱上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个时候它还想带着周靖一起走,但是在场的修士岂能让它如愿?! 不仅有法器当头砸下来,大和尚的十八颗佛珠飞在半空中挡住了它向上逃窜的路,林道远把身上的雷符都掏出来了,除了封堵四下的空间,还送了它一个五雷轰顶。 但是瞬移法阵的光线并没有被打断,眼看阵成它就要跑了,周靖动了。 那娃娃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跟周靖保持对视,虽然只是在圆球上画的两条线,但是周靖却有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后背发凉,精神开始恍惚,后来娃娃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却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阴气锁链要攀上她脖子的时候,眉心的红光再次闪现,截断了锁链的攻击通道,红色的法阵运行起来,周靖也清醒过来了。 化气为刃,魔刀出现的同时,刀尖就直对着娃娃的脑袋劈下去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表明刚才前后贯穿的那道伤口对这个东西没有什么伤害。 周靖想把这个娃娃留下来,既然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系,那就别走了,她想问个明白。 但是那个娃娃只有两个巴掌大,在各种攻击的缝隙里翻转腾挪,一时之间愣是没有一道攻击落在它身上。 周靖虽然几刀都劈空了,但是展闪腾挪之间也离开了瞬移法阵的范围,她散去魔气,把手指在额间一划,刚才闪动的那个红色法阵就出现在了她的指尖上。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带着法阵斜指向天,红色的线条流转,一根一根脱离开,向着那个娃娃缠绕过去,而她自己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 待到红色法阵消失,她周围的魔气已经比刚才浓厚了一倍有余,周靖两手一合,背后出现了一对黑色的羽翼,随着她的手一挥,无数的羽毛激射而出,覆盖了瞬移法阵的每一寸。 法阵彻底被打断了,而那个娃娃眼看逃走无望,也在原地蹦跳着转起圈来,像是河豚一样开始膨胀。 “它要自爆!”三个主管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同时加快了攻击节奏,也都伸出手去抓离得最近的周靖。 第43章 它还会回来的 周靖也知道这个娃娃要自爆,利用攻击的反作用力推着自己飞速后退,只听那个娃娃在空中桀桀怪笑着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白布。 “砰”的一声,那个圆圆的大脑袋爆开了,冲击力不亚于一颗手雷,震得人心肝都跟着颤几下,一股白烟趁着大家攻击停顿的时候,在空中转了几转,想找个空档钻出去,一个“灭”字组成的金笼迎面就把它扣在里面了。 白烟无处可逃在笼子里四处碰壁,裴德伸手提起笼子像遛鸟大爷一样晃了晃,“还不老实!” 这种阴邪之气自有一套处理流程,周靖就不管了,她现在小脸煞白,伸手把刚才抛出去的红色法阵又招了回来,看着那些线条再次结成法阵,便要将它重新送回额间。 然而变相陡生,地上刚才自爆的那个娃娃的残骸里突然窜出了一道黑烟,还是以锁链的形态冲到周靖身边,瞬间缠在了她身上,一闪就不见了。 “你跑不掉的!”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出现了,言语间带着恶狠狠的笃定。 周靖吓了一跳,本来要送入额间的法阵反手就铺在了地上,然而红光闪了又闪,身上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惠恩大师的佛珠在她身边转了几个圈,也是无声无息的就回到了大师手里,林道远的符纸贴了她一身,同样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六个人、十二只眼睛紧紧盯着周靖,生怕她下一秒就变成傀儡娃娃,周靖自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魔气在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异样。” 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周靖反而笑了,“放心吧,我是修魔的,而且我还有底牌,我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它的存在,而且有我在,就是明晃晃的坐标,它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大家把周靖打发去休息,他们干脆就不睡了,把打斗间弄得乱糟糟的院子收拾了一下,好在这个院子四周布了结界,要不就刚才那个动静,早就有人替他们报警了。 周靖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靠在休息室的床上闭目养神,捋一捋今天得到的信息。 当年她走失应该跟一个叫桑帕的人有关,他的目的是把自己做成一个傀儡,这件事应该是开始做了,要不然刚才那个娃娃不会说自己是一个半成品。 后来太姥姥把自己救回去了,封了她的记忆,但封印不了自己身体上的条件反射,比如说对尸油的反应,而且当时她伤了一魂一魄,所以她对于娃娃的催眠抵抗力特别弱。 那个人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刚才没入自己身体的黑色锁链可能是一种标记,他隔空操控娃娃的攻击力都这么大,那么如果真的跟他面对面了,自己要怎么办? 她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又一次走进了那个梦里,这回她没有在路上不停的奔跑,而是蹲在了那个裹着黑布条的怪物身边,伸出小小的手摸了摸它的脸,“卡米,你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你的嘴变得这么大疼不疼?” 那个怪物只露出两个眼睛,听到她的问题,木讷无神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些疑惑,转过头看着她,然后张开了那张大大的嘴,周靖看见在它喉咙深处好像卡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她看清楚,就被人拎着脖领子拽起来,她看不见他的脸,但鼻尖萦绕着尸油的味道。 下一个画面里,她就被人绑在了一根木棍上,一个人正在用黑色的布条包裹她的身体,而那布条上散发着浓浓的尸油味道。 她嘴里被塞了一个药包,支支吾吾的出不来声音,小小的她吓坏了,不停的扭动、尖叫,可是无济于事,那浸满了尸油的布条眼看就要裹到她脖子上了。 这时“咣”的一声,门开了。 第44章 测字 周靖从噩梦中被人拉出来了,在梦里她没有看见破门而入的人是谁,但是现实中打开房门的人是林道远。 端着个搪瓷缸子,浓浓的泡着茉莉花茶,热茶下肚汗就冒出来了,茶喝透了,汗也出透了,觉出饿来了。 天已经亮了,该上的班还是得上,上个月刚给她多开了六十五块钱的工资,这个月怎么着也得表现得积极点儿啊。 周靖定了定心神,跟几位前辈打了招呼就要走,结果被张师叔叫住了,他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她几眼,又掏出一个本子给她,“写个字,随便写,别想。” 她拿过纸笔,写了一个“念”字。 张师叔看着这个字,手指捻了捻,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心上有今朝,皆因昨日种种难忘,前因后果该是你的下场,未来一段时间你必是诸事繁杂,有些沟沟坎坎的都正常,有惊无险。” 又用手指了指周靖的那个“念”字的最后一笔,她的两个点是连笔,写得像个对勾,“只要心定了,没有过不去的劫。” 张师叔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收了纸笔,挥挥手让她赶紧上班去,又招呼林道远,让他也赶紧走,一会儿该堵车了。 林道远正在跟岳峰不知道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过了五分钟,他们两个人才一起离开了联合会的办公室,林道远把一颗串了绳的佛珠挂在了周靖的脖子上,又掏出个黄色的小香囊,让她贴身放着。 “这颗佛珠是惠恩大师让我给你的,说是借你玩儿两天,其实是护身的,你别摘下来,这个香囊是我跟师叔要的,上面的花纹可以辟邪,里面是我画的雷符,你也留着吧。” 听着林道远嘴里不停的叨叨,周靖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嘴角,“好,谢谢你们!吃饭去吧,今天我请客!” “哪能让你请啊,跟我走吧!”林道远带着她在小胡同里七拐八拐的找到一家小吃店,现在刚六点半,人还不是很多,一会儿包子、炒肝就端上来了。 说到炒肝,周靖不是太爱吃,觉得黏糊糊的,材料要是处理的不好又腥又硬,还挺贵。 但是今天这碗炒肝却是做得合了她的胃口,肝嫩肠软,不咸不腥,蒜香浓郁而不冲鼻子。 端起碗提溜一小口,黏糊糊的烫口,更让她满意的是那盘包子,半发面的水馅包子,皮上就透着酱色的油光,咬一口直流油,猪肉大葱的味道刚刚好。 吃一口包子,提溜一口炒肝,周靖足足吃了半斤包子才放下筷子,真香! 直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嘴里都是那股子包子味,用自己的玻璃瓶沏上一杯花茶,喝一口提神解腻,刚才在联合会她花茶喝得挺香,侯佳欣直接给她包了一包带走。 不花钱的她喝着更香! 等上班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周靖去找了业务部的郑好,自从两个人经历了王爷坟的故事之后,混的还是挺熟的。 她跟郑经理描述了一下杨老板的破院子,还有他想装修的效果,让郑经理估个价。 郑好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想了一会儿,带她去找老板了,“谭总,你昨天不是还说装修经验不足吗?今天就有能练手的了。” 谭老板接了京西山洼洼里的大工程,自然是上心的,这两天到处招人拉队伍,正发愁没有工程让他们磨合一下,周靖就送上门来了。 他要走了杨老板的电话,两个生意人自己就联系去了,周靖自然还是干她跑腿的活儿。 但昨天毕竟又是打打杀杀,又是被控魂,又是做噩梦,今天周靖难得的有点儿没精神,张姐从前台过来过去了好几趟,看着她说:“小周,今天不舒服啊?” 她赶紧笑了笑说:“没有,张姐,我昨天没睡够。” 张姐一摆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几块红糖姜茶给她,“少吃冰棍,年轻的时候得在意,上了岁数才不闹毛病!” 周靖什么也没说,沏好了红糖水,喝了大大的一口,张姐才满意的走了。 看着同事们忙忙碌碌的,她靠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甜甜的、暖暖的,真好喝! 第45章 现场 等到下班的时候,林道远又准时出现在环宇大厦的楼下,远远招呼周靖跟他走。 早上的时候,他和岳峰磨了很久,才弄到这个可以跟花田这个案子的机会,周靖身上不见了的那条黑色锁链一直挂在他心上,他想亲自跟着案件进展,有什么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心里才安定。 他过来是想问问周靖要不要跟他一起,毕竟这是有危险的事情。 周靖当然愿意了,她今天就琢磨着下班以后要不要去花田那边碰碰运气,那个娃娃背后的人必然不会放过她,那干嘛不先下手为强呢! 为了赶时间,今天他们打了个出租车过去,林道远说联系了李队长,他特意叮嘱他们两个别吃饭,所以就直接去现场了。 花田里走不了汽车,两个人还得走一大截,越走越臭,比昨天夜里的味道还要大,怪不得不让吃饭呢?!吃多少都得吐出来! 那片茉莉花苗都拔掉了,地里都翻了一遍,在自然光下,这块地里的土明显比旁边那块黑了许多,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蹲在地里用小铲子一点一点扒拉。 李队长带着好几层口罩招呼他们过去,指着那片地说:“这块地里的土都浸了人血,离地面五十公分以下一层尸油,这些土里还掺着打碎了的人体组织,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一个人的,你们过来就是夜里有事跟着,老裴说白天肯定没事。” 周靖也带上了口罩,林道远从背包里掏出个塑料盒子递给李队长,“这是我们昨天从这里带走的一个娃娃,它脑袋里有一块骨头。” 李队长戴上手套把盒子打开,端详了一下那一截有些发黄的骨头,“像是人的指骨。” 他把邵法医叫了过来,把盒子交给他跟那些证物放在了一起,他们这里交接着,从村子边上走过来了一个老头。 他捂着鼻子停在警戒线外边,跟李队长打招呼,“同志,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味儿啊?”又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有死人啊?” 李队长不慌不忙踱着步子靠过去,“不是死人的事,大爷是这个村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搭上话了,李队长说他们是环保局的,有人举报这块地有化学污染物,他们过来取个样。 老头说自己就住这边村头,看着他们又刨又捡的,怕有事儿睡觉都不踏实,这才来问问。 周靖不知道老人家话里的真假,但李队长的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佩服! 两个人又聊起了这块地的主人,李队长说找了一天都没找着,老头捂着鼻子一乐,“你要能找着就怪了!” 这话里有东西啊! 李队长一弯腰从警戒线里钻了出来,拉着老头走远了几步,掏出盒烟给两人都点上,这才问:“这地有故事啊?!” 老头深深吸了一口烟,闭着嘴停了几秒,才吐出个烟圈,手里点点着这块地说:“你们这就是遇上我了,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这块地是我们村里老王家那三小子的,可他人都不见了好几年了。” 这王家是这个村里的老户,家里四个儿子,日子一直是紧紧巴巴的,老大结婚早,没有什么彩礼,干脆就把地分了,哥儿四个一人一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这个老三最是游手好闲,出了名儿的懒汉,平时好赌博,没两年就把地输给了一个外地人,输了地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连夜就跑了。 债主找不着他,到他父母兄弟家去闹,人家都分家了,也没要出钱来,这块地说是输出去了,可是那个外地人一直不露面,这地也荒了好几年。 今年耕地普查,村里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说你要是不种村里就回购了,不能抛荒,这才有了这片花。 可是谁也没见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种的,老头把嘴凑到李队长耳朵边上说:“我有一天夜里跑肚,看见老王家的三小子在地里挖坑呢,月光底下我看得真真的,就是他,可是他没影子!” 第46章 固魂阵 李队长本来听得挺认真的,结果就听出来个鬼故事,无奈的一撇嘴,“大爷,你逗我呢吧!别是您睡懵了,眼花看岔了吧!” 那老头看他不信,鼓着腮帮子立起眼睛,拉着李队长的胳膊连连说:“我根本就没睡觉,看得可清楚了,那小子手里拿着个怪模怪样的铲子,挖几下还往地里倒东西,后来这片地里数他的茉莉长得好!” 李队长一指在地里忙活的法医们,“要不说这里有化学污染呢!您再想想,他倒的东西有颜色吗?有什么味道吗?” 他先是把话岔开,然后打着哈哈把老头送走了,一直咬死了自己是环保局的,就是取个样,回头就叫过两个队员,让他们去辖区派出所重新好好摸一摸情况,不管是老王家还是村头这大爷,都做一个充分的了解。 太阳下山了,警察就先撤了,他们回去要继续整理今天发掘的证物,而周靖和林道远就留在这里守夜。 离着花田两百多米的地方,公安局扎了一顶大帐篷,白天的时候放器械,也轮流休息,现在就是他们两个过夜的地方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翻找,地里的臭气稍微散了一点儿,但熏人的程度一点儿没减,周靖心想自己幸亏带了一身衣服,明天上班要还是今天这一身,那味道估计连楼都进不去。 两个人晚上也没法吃饭,帐篷里放着好几箱矿泉水,他们就坐在隔潮垫上靠着箱子聊天。 林道远一直对周靖特别好奇,因为中原近百年来战乱频仍,各个修真门派的传承都有缺失,妖修他还见过几个,魔修真的就只是听说了。 昨天晚上周靖所施展的种种手段让他大开眼界,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问个不停,特别是那个红色法阵,为什么能让人实力大涨的原理,他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周靖抱着水瓶子,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叭叭起来没完没了,脑袋都大了,自己当初眼得瘸成什么样才能把这货当高人啊?! 为了自己耳根清净,她不得不仔细给他讲了讲,这不是什么秘密,有点儿见识的人一看她就知道什么情况,除了这个修为尚可但没常识的奇葩,他师父真的是就教了修炼之法,其他的就都没提。 周靖抬手在指尖用魔气画了一个法阵给林道远看,“这是一个封魂固魄的法阵,我有一魂一魄被剥离过,所以神魂不稳,这个法阵就是要把散开的魂魄绑在一起,不断温养直到神魂稳固。” 林道远仔细看着这个法阵的每一笔构成,手上也跟着描画,他于符篆一途的天赋确实超群,描了两遍他就能用真气复原出来了。 这一手让周靖赞叹不已,化气为符要金丹以上修士才能实现,主要是对真气的控制要求极强,还要能在勾画间联通天地气机,哪一样都不简单。 而林道远还只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连练气大圆满的境界都还没有摸到,能够模仿出法阵的模样已属不易,何况她真的在这个复刻的法阵面前感觉到了一丝封震之力。 周靖心里觉得这个大哥挺可惜的,以他的天赋资质如果从小能够得到系统的指导,现在恐怕已经有了一冲金丹的实力了。 而林道远的注意力却被她话里的“一魂一魄被剥离”吸引过去了,“你现在也就刚二十吧,谁这么狠啊?!他剥离你的魂魄想干什么?” 周靖指了指那片花田,“我的记忆被封了,我猜是跟这个有关系,大概率是要把我做成娃娃。” 她又解释了一下固魂阵的作用,现在她受损的一魂一魄像是一块月饼被掰下来两小块,极容易离体,需要用这个法阵绑在其余的两魂六魄上,所以平时她调动的都不是完整的魂魄,只有解开这个法阵,三魂七魄归位,那才是她正常的实力。 这是她身上的禁制,也是一种保护,等到她的魂魄稳固了,这个法阵依然是抵挡灵魂损伤的盾牌,而且她可以利用封禁的力量去对付灵体,她昨天就用这个法阵攻击了那个娃娃。 林道远听得入了神,他一直都知道在修真这件事上自己缺了很多课,这几年师叔一直在给他补,但是张师叔自己也是小小年纪就离开师父了,很多东西他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一个愿意听,一个愿意讲,在这个小小空间里聊得热火朝天,连在鼻尖萦绕不散的臭味都忽略了。 眼看快到子时了,帐篷外的夏虫突然都不叫了,周边陷入了死寂,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慢慢停下了交谈,只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人默契的一左一右守在门边,手上都掐起了法诀,透过门缝往外看,一个黑影手脚僵硬,步履蹒跚的正在向花田里走。 第47章 尸傀 现在是月初,月亮刚刚是个小牙,要不是他们这个帐篷门头上挂了一盏煤油灯,这方圆几里之内都没有光源。 也就是借着这昏黄的灯光,他们才看到那个黑影,林道远从杂物堆里拿出手电筒,猛的打开电门一晃,大喝一声:“谁?!干什么的?” 那个黑影根本不理他,继续拖着脚往前走,等林道远和周靖追到地边上的时候,他已经走到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地里了。 周靖也拿着一个手电筒,她照在这个黑影身上才确定它是个人,而且这个身形、这个衣服看着还挺眼熟。 就在她琢磨着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人的时候,林道远已经动了。 前面这个“人”走路的样子绝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说不是一个活人,所以他手掐灵官诀,一道雷符直击他后心。 那个人也是不躲不避,任由一道带着黄色电光的雷劈在背上,也只是晃了晃,脚下还在不停的走。 周靖看着他身上那件都能敲下一层油泥壳子的大背心,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不是今天下午拉着李队长聊天的那个老头吗?! 她见林道远的雷符攻击不起作用,聚起魔气形成了一条绳索,远远勾住那个老头的腰往回拉,两下都没拉动,下午看着有些瘦小枯干的老头,现在仿佛重逾千斤。 两下攻击都没有奏效,他们可以确定这肯定不是一个“人”,不管它要到地里干什么,都必须阻止它! 为了不破坏现场,得先把这个东西弄出来,周靖腾起了魔焰,黑色的火苗顺着魔气绳索点燃了那个人身上的衣服。 在魔焰灼烧下,它终于停下了脚步,两只手反手抓住了燃烧的绳索,想要把它拉断,林道远又是一张雷符打向它的后脑,这次是紫色的电光浮现。 两相夹击之下,它终于不向前走了,被抓住的魔气绳索寸寸断裂,而它的头“咔啦”一下,居然整个转到了后面,一张嘴就把那张雷符叼在了嘴里,在它唇齿间紫色雷光闪过,也不过是给他增加了一些特效。 在电光闪动下,周靖看见它的身子也转过来了,现在它的面容完全不是下午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两颗獠牙支在嘴唇外面,两只眼睛都是纯黑色的,一点儿眼白都看不见,两只平伸在身前的手上漆黑的指甲足有两寸长。 “僵尸?!”林道远看着它不太确定。 “是尸傀。”周靖纠正了一下,心里却是有些不得劲,如果她猜得没错,当年那人就想把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这个东西可以说是刀枪不入,防御力强大,而且指甲上有尸毒,绝对不能让它近身。 叮嘱完了注意事项,周靖化气为刃,率先发动了攻击,然而魔焰接触到尸傀身上却不能像往常那样燃烧,而是渐渐熄灭了。 这样周靖的攻击就大大打了折扣,而尸傀也发现了这一点,猛的向她扑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连着几刀周靖就像是劈到了石头上一样,震得自己虎口生疼,步步后退之下倒是把它引出了花田。 另一边林道远再次摆出了九天雷火大阵,在周靖退后几步的地方,大阵升起把尸傀罩了个正着。 雷龙、火龙把它围在中间,从上到下给它犁了一遍,最后八方雷火聚在正中,一个大大的光球把尸傀吞没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尸傀身上冒出了丝丝白烟,周靖把魔刀收起来,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伙劲儿是真大! 林道远也喘着气走过来,这个大阵耗费的真气巨大,而且今天他是第一次真正催动了大阵运行,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只是勉力维持,所以张师叔总是教育他要量力而行,一击不中,后续乏力,容易将自己陷入死局。 两个人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刚要走过去查看一下,躺在地上的尸傀身上突然爆豆一样连响数声,然后直直的就立起来了! 第48章 仪式 再次站起来的尸傀面目大变,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烧没了,露出的是一具肌肉虬结的躯体。 头发也没了,脸上的肌肉向太阳穴吊起来,五官都变了形状,嘴一直咧到耳朵根,所有的牙齿都变成了锯齿状。 它微微弓下身子,对着周靖他们发出了野兽一样的低吼,蓄力中的四肢肌肉隆起,完全不像下午时看到的那个干巴巴的老头。 “哇,还有八块腹肌呢!”周靖再一次解开了灵魂禁制,红色的线条在她手指上跳跃,嘴里却还在打趣这尸傀。 林道远强撑着一口真气,放出了紧急事态的求救信号,这是联合会特制的,只有修士能够感受到,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什么都看,小心明天长针眼!”他走到周靖旁边,手上只捏着两张驱魔符,他的存货都用完了,现在也来不及画,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 那尸傀大喝一声,踏地咚咚有声的冲过来,饶是他们摆好了阵势依然被撞飞出去老远。 周靖两把魔刀架在身前,生生硬抗了尸傀这一撞,她知道林道远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他再是天赋异禀,练气期的修士能调动的真气也就那么多,所以自己先扛了一波攻击。 为了止住自己后退的趋势,殿后的那只脚愣是在地上踩出来一个坑,身形一稳,她立刻把固魂法阵放出去了,但是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缠绕上尸傀的本体。 这个法阵只对灵体有效,那么就说明眼前的这个东西跟那个娃娃有本质区别,它没有一丝魂魄存在于这具躯体之内。 对于周靖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好在它不会像娃娃那样控魂,对她这个不稳定的魂魄威胁小一些,但是这具纯傀儡的肉体太过强悍,硬碰硬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法阵没有起效,那个家伙又是一个前扑,周靖变刀为鞭,一个纵身从它头上越过去,把鞭子缠上了它的脖子,然后往帐篷那边拖。 那边好歹有盏灯,打斗起来视线更好,而且离花田也有距离,他们现在只能拖,拖到援兵到来。 鞭子上魔焰腾腾,但是对尸傀伤害不大,它没有痛感,皮肤好像对魔气的抵抗力也有加成,魔焰贴着它脖子烧了这半天,才刚刚有些焦黑。 尸傀双手握住脖子上的魔气鞭子,钉在原地任周靖怎么拉也是纹丝不动,片刻之后双臂一较劲,直接把魔鞭拉断了,周靖手上骤然一松,倒退了几步,直接就摔倒在地。 林道远捏着两张符纸在战圈外面游走,始终找不到切入点,见周靖摔倒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她和尸傀中间,把倒地的同伴护在了身后。 现在他手上捏着的是一张请神符,也是他这几年唯一画成了的请神符,面对如此强敌,请灵官附体是最后的底牌了,但他现在真气枯竭,即使经脉受损也不一定能催动成功,所以这半天他不光是在四处跑,还拼命运行功法,在经脉里多储存一些真气。 尸傀挣脱了魔气长鞭的束缚,转过身与两人对峙,周靖还没爬起来,林道远一动不动站在中间,看着眼前高大魁实的怪物,咽了一口吐沫,手指微曲,开始默念请神法诀。 没想到他的请神诀刚刚开了个头,那家伙突然退走了,而且是几个跃身飞快的向花田里跑。 两个人都愣住了,优势在它,它跑什么? 眨眼的功夫它就跑进了地里,一到花田它的动作就慢下来了,双脚有节奏的点地,双臂高举,快走到地中央的时候,它把手放在脖子上,一下居然就把头拔下来了! 周靖两个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操作? 再看那尸傀用双手举着自己的头,在地里踏步转圈,然后把头端端正正的摆在土里,无头的躯干依然在手舞足蹈。 周靖觉得这场面好像原始人在祭祀的感觉,不管它在干什么,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事,必须要打断它! 她挥手展开黑色羽翼,魔气带着她腾空而起,两把魔刀先于她飞射而出,将地上的头打歪,头离开了那个位置,尸傀的仪式被打断了。 无头躯干本来正在围着头蹦跳,突然头没了,它愣了一下,猛的转身就对上了飞跃而来的周靖。 第49章 援兵到了 周靖利用羽翼悬停在尸傀上方,手中魔气凝成的飞刀接连不断的往它身上丢,但效果也就是给它挠了挠痒痒。 尸傀没有了头,只能对攻击开展被动的还击,周靖利用这一点,一点点后退带着它离开花田。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道暗芒,没入了尸傀的心口,它的气势立时一变,躯体居然也膨胀了起来,一伸手就要抓上周靖的脚踝。 这变化来得太快,周靖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尸傀抓住,看着它指甲上泛着的黑色,看来这尸毒她是躲不过去了。 周靖只能尽量把腿抬高,无奈尸傀这一下实在是长得太高了,她的脚几乎与它肩膀齐平,再怎么抬也在它手臂的攻击范围内。 这时,一道劲风从她背后袭来,一股巨大的推力把她瞬间就送到了尸傀背后,那只手臂终是抓了一个空。 而在她原本的位置上,一张驱魔符正在变黑,原来是林道远见事态紧急,甩出了一张驱魔符,以驱魔符对魔气的驱逐作用为推力,直接把周靖推离了攻击范围。 周靖没想到驱魔符还能这么用,林道远在符篆一道上活学活用的能力真的很强。 顾不上夸奖同伴,她抓住这难得的攻击空档,在手里横了支狼牙棒,她的魔气也支持不住那羽翼了,干脆就收起羽翼,利用自上而下的冲力,一棒就把尸傀砸到了地边上。 眼看那尸傀就要离开花田了,几道暗芒再次浮现,原本摆在地上的人头一路向周靖滚过来,口中念念有词,周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扣在一口大钟里,不停被狠狠敲击,震得她神魂不稳,脚下开始虚浮。 而尸傀躯干在暗芒引导下,转身就继续攻击周靖,但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了,原来是林道远从地边上捡了一根浇水的橡胶管子,绊住了尸傀的脚步。 周靖咬着牙从两次暗芒出现的轨迹,判断出了潜伏在旁边的操控者的位置,但是她现在无法聚起魔气,更遑论化魔气为武器了。 情急之下,她的手四处乱抓,在腰间抓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早晨林道远刚给她挂上的,里面有一张雷符。 她努力保持着灵台清明,将雷符夹在两指之间,口中念诀催动了符纸,抬手就退出去了。 紫色的雷电闪过,一个黑影从一道矮墙后面窜了出来,林道远扔下已经断了的水管子,对着黑影就扑过去。 结果没跑两步,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张煞白的脸,脸颊上还有两团圆圆的腮红,一张樱桃小嘴对着他吹出了一口白烟。 林道远脚下刹不住车,直直的就撞上来了,这点儿白烟一点儿也没浪费,全都吸进去了,顿时天旋地转,一头就栽倒在地上了。 那张白脸上眉毛弯了弯,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口尖牙,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下去了。 周靖这边也不乐观,地上的那颗头现在飘在了空中,不仅对着她念咒,还准备对着她下嘴,而那躯干从地上爬起来也一刻不停的扑过来。 前后夹击,周靖站都站不稳了,这一下几乎是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遥遥一支拂尘带着红光砸过来,一下就把已经跳在半空中的尸傀躯干砸进了地里,马尾一扫,正中人头的面门,它一口钢牙没咬到周靖,塞了一口的马尾,被勒了个结结实实。 林道远倒地的一刹那,手指一动,四下里火光冲天,这里是他刚才布下的一个离火之阵,本来是想把尸傀引过来的,结果自己遭了埋伏,失去神智的同时,他下意识启动了阵法。 在火光下,偷袭他的那个白脸现了原形,赫然是个纸人头,火正克它,所以这一口也没咬下去,加上它的操控者跑了,只能在火圈里乱蹿,想要跑出去,却被人一把抓在手里。 “这个纸傀做得有点儿意思。”来得是个头发全白了的老道士,身后跟着张师叔。 他一指昏迷不醒的林道远,“这就是赫明收的那个小子?”见张师叔一点头,他也点点头,“确实不错,是个好苗子,就是你师兄教得不好,浪费了。” 老道士手一抬把林道远移到一边,又把还在地里挣崩的尸傀用真气锁链一勾就绑在了一起,跟那个纸人扔在一起。 又把昏迷中的周靖也移过来,端详了一下她的面相,“这个小姑娘……”想了想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合适,最后想了一个词,“兼容并蓄做得挺好!” 第50章 师祖 周靖躺在帐篷里,刚才她解开的固魂阵顺着她的魔气集结在她身边,那些红色的线条重新组合成法阵,嗖的一下隐没在她的眉间。 胸前的佛珠发出了莹白色的光,将刚才尸傀的头聚集起的阴邪之气荡开,周围的气机恢复平衡之后,她很快就醒过来了。 刚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干瘦干瘦的老道士捻着胡子俯身观察林道远,那大哥就躺在她旁边。 周靖手一撑地翻身就坐起来了,警惕的看着他,手上扣了一把魔气匕首,嘴上却是恭恭敬敬的,“这位前辈,可是您救了我们,小辈先行谢过!” 待她低头行完礼,张师叔正好推门进来,“你醒得挺快啊!比那个小子强多了!” 看见张师叔,周靖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但是匕首并没有散去,这时听见张师叔对那个老道士说:“师父,小远怎么还不醒啊?” 师父?!这是张师叔的师父,那也就是林道远师父的师父!那这应该是他师祖?! 看着周靖瞬间瞪大了的双眼,老道士对着她呵呵一笑,“小姑娘挺机灵的。” 然后接过张师叔手里的水碗,一张黄符在他指间燃成黑灰落在碗里,他随手用手指搅了搅,捏着林道远的鼻子就给他灌下去了。 周靖看着他那有些黑黄的手指头,觉得林道远这么晕着挺好的,眼不见为净嘛。 这碗水灌下去,一会儿就听见这大哥肚子里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口浊气就吐出来了,人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还没等周靖跟他说句话,林道远捂着肚子就蹿出去了,张师叔追在他后面喊:“村头厕所往左拐!” 过了好半天,他才拖着步子溜达回来,周靖觉得他人都瘦了一圈,精神有些萎靡不振,黑眼圈都挂上了。 “师叔,你给我吃什么了!” “你小子这回是运气好,你以为那尸烟的毒是好拔除的?要不是你师祖回来了,你这罪且有的受呢!” “师祖?!”林道远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又抬眼看了看那个干瘦的老道士,“就是他?” 张师叔一把打掉了他指着老人的手指,按着后背就把他推了过来,“还不赶紧给他老人家磕个头!” 林道远一脸懵的被推了过来,又一脸懵的被按在地上,梆、梆、梆三个头磕完,他都没回过神来。 那老道士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受了他三个头,这才满意的捋了捋胡子,“起来吧,给我磕了头,你就是我们门下名正言顺的弟子了,走到哪儿都有师门长辈在后面戳着!” 显然,张师叔把郝、赵两个道士欺负他们师徒的事情告诉这位了。 “那您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林道远对这个刚出现的师祖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更关心那个一路陪着自己长大的小老头儿的下落。 “唉,我一辈子收了四个徒弟,别人都是活络性子,就是你师父是个犟种一根筋,我心里有成算,你不用管了。” 说话间,帐篷里的光线开始明亮起来,周靖看了看表,六点半了,估计警察又快来了。 想着昨天那个尸傀的诡异行径,她思忖再三,开口问道:“爷爷,昨天那个尸傀是不是有什么神秘使命啊?它明明可以把我们俩一气收拾了,为什么打了一半就跑到地里跳舞去了?” 这声“爷爷”叫得老道士颇为受用,他让两个年轻人仔仔细细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走出帐篷,对着那块地掐算了掐算。 “你们两个运气不错,它是到这块地里来献祭的,有规定的时间和仪式要遵守,要不然你们都等不到我们来就得交代了!” 老道士说完,手指在空中一划,一道灵符就飘在了半空,随着他手掌一推,“咻~~~”的一下就没入了无头尸傀的胸口,然后手腕一翻,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五指一收,往胸前一带,一个黑黝黝的小人雕像就从尸傀的胸口飞到了他面前。 “东南海边的巫蛊之术,没想到还能见到他们的传人。”随着这个小雕像离体,本来结实强壮的肉体像个破了洞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老道士又走到那颗头前边,把自己的拂尘取下来,随手在鞋底上磕了几下,右手掐了个剑诀,抵在头的眉间,快速的画了个圈然后一抽,又一个小人掉在了他的掌心里。 尸傀的那颗头不但迅速干瘪了下去,还散发出了浓烈的臭味,熏得周靖连退了好几步。 老道士踩了踩脚下的地,“看来这地下有货啊!” 第51章 尸骸 随着太阳一起出现的是警察,法医面对地里又多了一具腐尸的时候,心里都是麻的,特别是李队长,听说这是昨天下午那个老头,想着自己还跟他交头接耳来着,顿时觉得自己脸皮上有些不舒服。 法医把身首分离的尸傀拉回局里检验去了,老道士把李队长叫过去,让他们趁今天阳光最强的时候,往地下深挖,这下面还有东西。 李队长看着这一大块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工程车,必须得上设备了,这光靠人不行了! 周靖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赶紧跑去上班了,临走还问张师叔,他们这一趟是不是能算一百五了。 张师叔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的点了头,拍着胸脯保证:她的一百五绝对跑不了! 人家师门三代有的是话要讲,周靖远远的跟林道远挥了挥手就走了,那大哥正拉着李队长跟他比划昨天矮墙后面偷袭他们的人的位置呢。 今天有点儿晚了,周靖路上买了两个烧饼,一边走就一边吃了,踩着点儿进了公司。 刚在前台站定,郑经理就过来了,“小周,上午跟我们跑一趟,昨天你说的那个院子装修的事,今天去实地谈谈。” 得,自己这趟冤枉路走的!她现在心里就两个字:无语! 于是,周靖在离开现场两个半小时之后,又回到了附近。 看着杨老板和他的破院子,郑经理和设计师两眼放光,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练手,不,应该是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郑经理开始跟杨老板就价格问题展开友好磋商,而周靖则跟着设计师拎着皮尺和纸笔开始量房。 面对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练手机会,郑经理自然不会放过,业务部一把手的能力在这个时候凸显出来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杨老板忽悠得两眼蚊香圈。 最后走的时候,杨老板直接把钥匙都拍给他了,搂着他肩膀直喊“兄弟”,周靖觉得现在郑经理就是把他拉出去卖了,他都得一脸感动的帮忙数钱。 郑好这一趟可不是就为了这一件事,他下午还得去趟劳务市场,装修的队伍也得赶紧拉起来,一环套一环的事可不能拖了后腿。 设计师拿了房屋数据,又跟老板聊了聊需求,下午决定四处走走找找灵感,就剩下周靖,郑经理大手一挥,这不是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吗?别倒腾了,你直接回家吧! 耶!周靖觉得今天真是幸运,让她捞着半天假! 在大学外面那条街上,她找到上次看见的那家馆子,要了一大盘拉条子,要说份量实在,还得是学校边上,这一盘子要是打包得用三个餐盒,还得使劲压一压。 吃完了饭,周靖站在街上看了看太阳,下午快三点了,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别说行人,连流浪狗都没有。 她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的就出了村,花田那边已经开过来了两辆挖掘机,远远的把警戒线都拉好了。 周靖兜里有临时工作证,一路畅通的找到了林道远,他正光着膀子、戴着口罩用大铁锹筛土呢。 看见周靖跑过来,他赶紧把她拉到树荫底下,“你不是上班去了吗?别往那边去了,那边地底下全是骨头!” 全是骨头?!周靖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她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看看骨头晚上就会做噩梦,把林道远往旁边一扒拉,自己就溜过去了。 两台挖掘机已经把地面挖出了个两米深的坑,现在还在不停的把地下的土层翻出来,土方都堆在一旁,好几个警察跟林道远一样的打扮,用盖房筛沙子的铁网一锨一锨的筛着那些挖出来的土。 一群法医在铁网边上捡着筛出来的东西,周靖凑过去一看,都是一段一段的白骨,但是都很短,这是被碎尸了? 看见师祖也在一旁站着,手里也拈着一块白骨,她就轻轻走过去了,借着他的手仔细观察,这骨头两端都是完整的,那就不是碎骨,“爷爷,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这么小!” 老人家一脸凝重,看着骨头叹了口气,“是人骨。” 人骨?!这么小?那就是小孩子的骨头? 周靖想着刚才林道远说这边地底下全是骨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多少孩子啊?! 第52章 怨气 看着法医捡出的白骨越来越多,李队长手都有点儿哆嗦了,赶紧把小邵叫过来,让他赶紧把死亡时间检验一下,这要都是近几年的,别说市局局长了,估计部里得直接下督导组了。 周靖看着旁边越来越多的白骨心里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见过不少死亡,但是这么集中的着实少见。 在村里走访的警察也回来了,这两天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找了不少上了年纪的村民了解情况,这块地的事情摸得差不多了。 确实跟那天得到的信息是一样的,这块地是村里一户姓王的人家的三儿子的,被他赌博输掉了,而且已经有五六年联系不到本人了。 而这块地最后的主人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王家人是在王老三那破房子的墙上发现了一个明显的电话号码,前面写着“买主”两个字,试着打过去居然通了,那边自然是否认赌博的事实,跟这个王老三也不认识。 但是电话打完了没两天,这块地就种上了,而且茉莉花还长得特别好,往来的买花人总有打听的,但是那个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试了两次就作罢了。 最离奇的是昨天的这个老头,村里人都说村头的这个院子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他们家也没有老头,民警都核实过了,这户人家搬到城里楼房都四年了,家里的老人早就离世了。 那这个老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李队长听得后脊背凉风嗖嗖的冒。 周靖觉得这具尸傀被放在这里恐怕就是看着这块地的,平时就不出现,所以村里人没有见过它,如果是这样,那么娃娃攻击她的时候尸傀就干看着?它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娃娃被他们带走? 如果尸傀是在此地看守什么东西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么它看守的就不是那个娃娃,甚至可以怀疑娃娃也是一个看守者,那个东西现在应该还在这块地里! 太阳稍微一偏西,老道士就让挖掘工作停下来了,工人和警察都陆续离开了花田,李队长亲自带着人去核实这块地以前有没有什么其他用途,还有一组人追着那个电话号码查下去了。 等到普通人都走干净了,老道士站在地边上,闭着眼睛就这么站着,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先时好似一柄利剑插在这里,随后气息开始内敛,逐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四下里寂静无声,周靖不自觉的就放轻了呼吸,生怕一口气喘大了,打破了这份宁静。 静到极处,变故突生,花田地下的深处一股浓浓的怨气开始升腾,眼前的世界褪去颜色开始变成了黑白,周靖仿佛听见耳边都是孩子的哭嚎声,绝望、无助、愤恨……种种负面情绪忽的闪上心头,她觉得自己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头脑开始模糊了,只想攻击,不管什么东西都想毁掉。 她胸前的佛珠已经发不出来光了,眉心的红色法阵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声长啸的时候,头顶百会穴一股真气腾起,在她头顶盘旋不散,凝成了一个绿色法阵。 绿光闪闪把她周身包裹其中,与周围的怨气隔离开来,过了好一阵子,周靖才恢复清明,好厉害的怨气! 她身子不敢动,四下观察了一下,老道士还是那个姿势站着没动,林道远离她不远,闭着眼睛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往自己的额头上贴清心符。 在怨气逐渐开始侵蚀周边世界的时候,老道士突然一抬手,一只三清铃在他手里极速的摇晃起来,铃声覆盖的地方怨气退散,生机重现。 原本散落四方的怨气聚在一处,像海浪一样拍向老道士,被他凌空一指钉在了原地,然后片片碎裂。 五道符纸悬在花田上空,五色光华流转,只是一个简单的五行阵法,却把那些怨气囚在其中,压回到地里。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怨气的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地面上显现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第53章 婴灵 地上的人脸乍一浮现的时候是紧闭着眼睛和嘴巴的,等它全部显形之后,眼睛就睁开了。 周靖从它的眼神里居然看到了懵懂、好奇、愤怒、仇恨……,如此多的情绪变化在一张怨气丛生的脸上杂糅,让人觉得非常违和。 它从花田里升了起来,看向了让它烦躁的源头,张开嘴喷出一股带着腐臭味道的怨气,直直冲向不停摇着铃的老道士。 铃声并没有因为它的出现而停止,反而对着它摇得更加急促,铃声带来的空间波动在怨气前筑起了屏障,不但挡住了怨气的进攻,还将它反卷了回去。 那张人脸看这一击没有成功,在半空中愣了一下,然后恼火的晃悠起来,张开嘴开始嚎叫,周靖听不到它的声音,但是声波好像已经推到了她身前,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随着它的叫喊,花田里升起了一个又一个幽蓝色的光点,每一个光点在空中跳跃几下之后就长出了头颈和四肢,赫然是一个个的婴儿模样。 不同于普通婴孩的娇憨无邪,这飘在空中的怨气婴儿全都是身子瘦小而脑袋巨大的形象,两只眼睛里冒着蓝光,手脚指甲都有寸长,裂开的嘴里是锯齿钢牙。 它们哇哇叫着互相扭打,飘在空中的人脸看见这些婴灵都出来了,嘴巴勾了勾,又对着老道士哈了一口气,那些婴灵就跟着一起冲过来了。 有一些半道上就掉队了,或是互相撕咬,或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比如说周靖和林道远,这两个站得直直的木头桩子好像跟别的东西不一样。 看着呲牙咧嘴飘过来的婴灵,周靖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不愿意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因为婴灵是极特殊的存在,它们在世上存活的时间极短,没有善恶观念,不是丧失,是它们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东西。 成年的怨鬼拔除怨气后,有的还能清明过来讲讲道理,它们则是压根听不懂人话,而且婴儿大都是先天之体,最能引动天地间的阴邪之气,所以聚集的阴邪怨气最是浓重精纯。 婴灵可以说是最直观的体现了人性中的恶,它们最单纯也最残忍,攻击简单粗暴,一律都是贴脸开大。 周靖可不想跟这些东西贴脸,一把拉过林道远往后退了好几步,闪开了第一轮攻击,然后祭出固魂阵,将婴灵困在阵中。 老道士一边摇铃,一边念叨着迁拔亡灵的符文,将婴灵赶到一张飘在他身前的紫色符纸里,那是一张封魂符,鬼魂沾身就不得逃脱了。 林道远看着紫色符令非常羡慕,掏出了自己的黄色雷符,抬手就要打出去,被周靖按住了,“别惹它们,要是一下打不死,沾上就甩不掉!” 老道士也朗声叫道:“小远,别用雷符,这些小家伙可是记仇的!” 周靖操控着固魂阵将他们这边的婴灵都移到了紫色符令前面,看着它们被封起来,才放下心来。 那张人脸没想到这些婴灵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就被封起来了,在半空中飘了几圈,面积逐渐缩水,当最后一点蓝光消失的时候,它也几近消散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通过人脸的嘴巴传了过来,“你是谁?这么多年,我都没听说过有你这样厉害的人!” 老道士收回符令,打了个稽首,“贫道五木,刚刚出关,让你错过这许多年,真是对不起了!” “五木!”那人脸像是想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嚼烂了,但是没了婴灵力量的支持,它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临消散前它突然飘到周靖身前说了一句“不错!”,然后啵的一声就消失了。 “什么不错!”林道远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但是周靖明白,这个声音跟在联合会要控制她的那个娃娃的声音一模一样,背后应该是一个人,它说得不错指的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适合做傀儡了。 她也知道这两天固魂阵用得太多,频繁调动自己尚且不稳的神魂,对她的影响会越来越大,但是这几天的经历如果不用固魂阵,那估计死得更快,这是个无解的事。 被这么个恶心东西盯上,看来得翻一张底牌了! 第54章 黑盒子 五木道长把婴灵都封好,招招手把林道远叫过去了,拿着符纸、指着花田开始现场教学,周靖看着那大哥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样子忍俊不禁,明明昨天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现在要是有尾巴他能摇出残影来。 四周的生物也都恢复正常了,虫鸣、鸟叫、风声依次响起,生机重新焕发出来了。 林道远在师祖的指导下用五雷符清除花田里的怨气,周靖则被指使着去帐篷里扛出来两把铁锹。 老道士走到花田中心的一个位置,用手比量了比量,把两个年轻人叫过来,就一个字“挖”。 花田里表层比较松软的泥土都已经挖出去了,现在都是邦邦硬的土壳子,周靖的铁锹使劲往土里一插,也就能扎进去十公分,再用脚踩下去,她挖一下林道远能挖一个坑。 这大哥还笑话她不会用铁锹,根本不在意周靖想扑上来咬他,结果被自己师祖一脚踹在屁股上,顿时老实了,咣咣使劲挖。 一会儿,今天晚上来值夜班的联合会成员就到了,两个中年男人都是一身运动服,但那个大肚子是真的圆润。 见到五木道长都是恭恭敬敬的,估计老人家出关的事现在各个宗门世家都知道了。 老道士也不客气,指挥着他们两个去拿铁锹跟着一块儿挖,说实话,这两个人活儿干得还不如周靖呢! 四个成年人吭哧吭哧挖了两个多小时,天气又热,后来的两个大爷汗流得跟瀑布似的,脸都白了,周靖都怕他俩一头栽在坑里。 终于,不知道是谁的铁锹碰到了异物,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林道远把手里的工具一扔,就想跳下去捡,周靖赶紧拉他,手还没伸出去呢,他就被师祖一脚踹到一边儿去了。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就敢直接下手?!有脑子吗?”林道远被骂得头都不敢抬,估计以后的日子他也少挨不了踹,谁让他基础知识薄弱呢! 在五木道长的指挥下,四把铁锹在土里一通翻找,总算是让他们搭上来一个黑盒子。 几个人把盒子抬到地边上,全都拧着眉毛端详它,这上面的怨气也太重了,而且现在也没有人碰它,但是盒子里传出了砰砰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按捺不住想要冲出来。 老道士让几个后辈全都退后十米,自己掐了剑诀,一道真气打过去把盒盖带开了。 周靖瞪大了眼睛往盒子里看,刚刚不停撞盒盖的东西,现在却是老老实实躺在那里,白花花的一片。 她不敢往前走,只能伸直了脖子张望,那盒子里的东西动了几下,晃晃悠悠的坐起来了,是一副小小的骨架! 周靖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这具骨头架子也就二十厘米长,煞白煞白的,关节之间用什么东西穿起来了,所以现在它能够坐卧行走。 它先是环视了一周,然后张开大嘴开始嚎叫,跟刚才的那个巨型人脸的攻击方式一样,但是声音更加的尖利刺耳。 嚎叫只是第一步,这个小骨头架子见什么都没有招呼出来,直接就飘起来了,十根手指都跟锥子一样,幽幽的闪着蓝光。 老道士并没有给它表演的机会,一阵三清铃摇得地动山摇,另一只手在空中描画着法阵,红光一闪就没入了白骨架的额头。 本来气势汹汹的骨头人,一下子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在半空中晃悠了几圈慢慢又躺回到盒子里了。 啪嗒一声,盒盖又关上了,这次怨气没有外泄,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黑盒子一样,五木道长把手一收,盒子就飞到了它道袍的袖子里,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天黑了,留下了值夜班的两个大哥,老道士带着周靖和林道远顺着田边往外走,林道远忍不住问:“师祖,那个盒子里是什么啊?” 老道士叹了口气,一是因为自己这个徒孙真的是没有常识,二是为了木盒里这具骨架。 这是一具砌骨,顾名思义是堆砌起来的骨头,是尸傀的一种,取不同的枉死之人身上不同部位的骨头,用秘法拼在一起,它听从制作者的命令,攻击能力极强,因为它杂糅了每个人枉死的怨气,相互叠加的效果是n次方的呈现。 而今天这具砌骨用的全是枉死的婴儿,所以才会这么小,它的怨气这么大恐怕这些婴儿都不是善终。 林道远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反人类吗?! 老道士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小子真是见得少啊!以前打仗那会儿我们什么阴损招式都见过,这都是排不上号的!” 渐渐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终是走进了这个都市繁华安宁的时候,正好是周靖家旁边的夜市,闻着整条街的粽叶香,周靖恍然想起来,今天是五月初五。 “爷爷,吃粽子吧!今天端午节,我请客!”周靖拉着两个人找了个生意最好的摊子坐下,自己跑去买粽子了。 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两样粽子,老板问她要豆沙的还是小枣的,眼睛却老往五木道长身上飘,“妹妹,这位道长从哪儿来啊?” 周靖刚才一直在琢磨砌骨的事儿,这才发现老道士身上穿的道袍跟这个夜市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不光是老板,过往的行人也都在偷偷看他们。 “啊~~~,我爷爷今天给人家跑龙套来着,明天还得去,他们就让他把衣服穿回来了。”周靖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 一听这话,老板立马就放松了,“嗐,群演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有鬼呢!”他利落的拿出两个盆各捡了五个粽子给她,还从旁边的大茶壶里倒了三碗山楂麦芽水,一块儿端上了桌。 “老爷子,拍戏好玩吗?一天能挣多少钱啊?”老板大声跟他们聊着天,周围一听,原来是拍电视的,也就不那么关注了。 周靖每种粽子吃了一个,她爱吃豆沙的,又细又甜味道更匀,沾上白糖咬在嘴里咔嚓响,再喝一口山楂水解腻消食。 吃完粽子,三个人就各回各家了,周靖拐了几个弯才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小房,这两天真的是多事之秋啊! 第55章 育婴堂 都九点多了,房子里的热气还蒸得人难受,周靖把窗户和门都打开先出出热气,自己拿了洗漱用具去了公共浴室。 她倒是不怕丢东西,院子里都是乘凉聊天的邻居,而且能从她屋子里顺东西的,也得看看命硬不硬。 洗去了这一身的汗和泥,整个儿人都精神不少,周靖拎着顺手洗的衣服溜溜达达回来了。 跟邻居们打了招呼,在树底下吹了会儿凉风,她才回来,屋子里热气已经散了不少,等到她收拾好了,院里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开了。 她一直等到周围都静下来,才从床下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那个雕花的木头盒子,随着一阵古怪的音符从她嘴里传出来,那盒子上的雕花开始扭动起来。 等到她的哼唱停下的时候,盒子自己打开了一条缝儿。 里面又放着两个小盒子,都缠着浓浓的魔气,周靖随手一挥将魔气打散,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取出了一束羽毛。 不是那种硬羽,而是一束绒毛,纯黑色的一球,用手抚过去是绒绒的丝滑,看样式就是西疆的姑娘们跳舞时插在帽子上的那种。 周靖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矍铄的老太太在节日里着盛装,戴着这羽毛和小姑娘们凑在一起翩翩起舞的样子,好像那伸着手叫她一起来的老太太还在她眼前一样。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她的眼眶又湿润起来了,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她把小盒子都放好,又哼起了刚才的歌谣让那些雕花自己勾连一片,把盒子封死了。 她拿着羽毛在手里晃了晃,从包里摸出了一个钥匙扣,把羽毛固定在背包上,这样一看它就像是背包的装饰物一样。 这两天连着打了几场架,她现在神魂乏的不行,却不敢直接睡去,现在这个状态只怕又要入梦,陷在里面出不来是很危险的。 她躺在床上,将固魂阵唤了出来,红色的线条拆解开将自己包裹起来,心中默念法诀,固魂阵在她身边由大变小没入眉心,又从眉心显出由小变大覆盖全身,周而复始。 配合着魔气运行小周天,周靖检查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经脉,如果有暗伤要尽快疗愈,从身到魂无不如此,魔气将经脉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发现那黑色锁链的踪影,当时明明看着它没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原理?周靖不是傀儡师,自然窥不到人家的门道,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这一遍遍的运功中,她的心沉静下来了,人也放松了,魔气的不断运行驱开了她身体内外的阴邪之气,一觉就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 从这天开始,周靖和林道远隔一天到花田值一次夜班,却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再遇见过。 林道远又跟着自己的师祖重新开始了学习,不同于他师父放养式的教法,他现在每天都有背不完的典籍,练不完的基本功。 用五木道长的话来说就是,科仪你可以不会,毕竟也不靠这个吃饭,但是各种疏、文、表得会,总不能除了摆阵就是请神,基础知识和常识必须得通透,行走世间才有底气。 周靖每天看着他愁眉苦脸的练功,心情非常愉悦,大家都是这么练过来的,没道理你可以跳过去。 而在她的期盼中,公安局这边的检验结果终于出来了,这些婴儿的骸骨时间跨度非常大,至少都是三四十年前的,最久远的都能有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还有骨头留下?!周靖觉得这块地肯定有问题!成年人的骨头在这种非冻土的环境下,只要湿度正常,十五年基本上就什么都找不着了,何况是婴儿的骨头! 李队长听见这个结果,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只要这个检验结果禁得起查,这些尸骸就算是历史遗存,我的天啊,谁能知道他当时看见那么多骨头心里都哆嗦成什么样了,这要都是十年以内的,这个案子得顶天了! 他又带着人跑了几趟档案馆,才从建国前的资料里翻出来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现在花田的位置属于一个育婴堂。 育婴堂?!这就对上了! 以前的育婴堂里多是被抛弃的女婴,营养不良加上医疗条件恶劣,很多孩子活不了多久就夭折了,育婴堂就在旁边的荒地上挖了个大坑,把夭折婴儿的尸体草草一埋。 还有不少人家生了女孩不想抚养,也不管是不是还活着,直接就抱过来扔进了坑里,很多婴儿都是在坑底挣扎数日才死去的,所以怨气冲天,婴灵不散。 后来山河平定,生活安稳下来,男女平等的概念逐渐被人们接受,扔孩子这种事被严厉禁止了,这块地方也被复耕为农田,这些骸骨就深埋地下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找到了这个地方,重新激发了怨气埋下了那具砌骨,利用婴灵设下了阵法,还安排了看守,他到底想用这些婴灵怨气养出个什么东西来? 周靖觉得他所图非小,如果只为祭炼一具砌骨,他大可以寻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要知道这块大地上连绵百年的战祸,比这个地方怨气深的地方有的是,为什么非得在天子脚下干这个? 她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绝对不算完!而且这样的地方只怕还有,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而追查电话号码的那一边也不顺利,王老三家发现的那个电话号码是一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那个老板交代根本不认识王老三,也没有承包过花田,更没有种过茉莉花! 警察把那个老板家的祖上三代都查了个底掉,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线索好像都断了。 但是也好像没断,埋下砌骨的人在盯着周靖,想用她的身体做傀儡,总有一天会自己蹦出来。 而那个公用电话所在的小村庄里现在租住着很多建筑装修的工人,有一部分被青鸟装饰公司招走了,他们现在就在离花田不远的地方给杨老板装修院子。 而周靖作为公司里的跑腿小妹,每隔几天就会来一趟,或是送图纸,或是跟着郑经理忽悠杨老板。 一切的一切都在周靖身上有了交叉点! 第56章 杨老板的未婚妻 周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她现在每天忙着上班、下班、值夜班,月底的时候联合会给她发了五百块钱的值班费,可把她给乐坏了。 在花田这里值夜班除了最开始那回赶上事了,剩下的日子都是平平静静的,这么着五百块就到手了,快顶上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这份兼职干得过儿啊! 花田这边经过半个月的挖掘和筛查,总算是清理完了,联合会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和老道士给做了做法事,祛除了阴邪之气,那这块地现在也没人敢接手。 从地里挖出来的那么多婴儿的骸骨,村里人可都看见了,拍着大腿、摇着脑袋的说“造孽”,现在都传说这块地方到了晚上就到处是鬼火,阴天就能听见鬼哭,弄得村里的人都不敢往这边走了。 周围几块地的主人可是着急了,没人过来买花,他们的收入就下去了一大块,而且自己也不敢一个人过来干活儿,都得拉帮结派的才敢往这边走。 最近他们都联合起来找村里,说是想要换地,换谁的地没说,反正现在这块地方是不要了,换不了就坐在村委会不走了。 这热闹看得周靖乐呵呵的嗑了两斤瓜子,这边也不用她值夜班了,作息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现在她在公司主要就是跟进杨老板的院子这个工程,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每天在南二环和南四环之间来回跑。 跑得勤了她跟装修的工人也都混得挺熟的,赶上饭点儿就跟他们一起吃大锅菜,还能省一顿饭钱。 说来也奇怪,这个工程开始了一个半月了,杨老板愣是一面儿都没露,给他打电话总是找不到人,有一些需要他这个甲方拍板的事情,他都说你们看着办吧,弄得设计师心里特别不踏实,生怕最后装修完了,他来一个不满意,再不给结尾款,那就亏大发了。 周靖今天又跑工地来了,结果赶上了冰雹走不了了,干脆就坐在窗户底下看着那些小冰球乒乒乓乓的砸得四处乱蹦。 这种强对流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东边天上就挂了彩虹了,有个贴砖师傅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走过来,伸出头在空气里感受了一下,“可算是凉快点儿了,这两天闷的厉害!” 正说着话,外面的院门一动,大家的眼睛都被这个动静吸引过去了,从外面进来了一男一女,周靖一看,呦,杨老板来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可是中大奖了,赶紧迎上去,“杨哥,您总算来了!快,我得给您介绍介绍,看哪儿不合适,咱们还来得及改!” 她伸出去招呼的手还没放下来,一只白皙的手先她一步挎上了杨老板的胳膊,一错身就把周靖挡出去了。 嗯?什么情况?就算自己跟杨哥不是朋友,就是普通工作关系这个敌意也有点儿明显啊! 她顺着那胳膊往上看,好漂亮一个姑娘,而且特别白!白到发光的那种! 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踩着一双白色的细跟皮凉鞋,鼻梁上架着一副今年最流行的茶色墨镜,下巴往起一抬,压根儿就没拿眼瞧她。 周靖的手就有点儿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了,旁边施工队的工头一看这个架势,怕她脸上挂不住跟客户起了争执,赶紧上来打圆场,把两个人接进院子里了。 杨老板也跟没看见她一样,从她身边过,眼都没斜一下,这有点儿不对劲啊! 周靖悄悄跟在后面,观察着杨老板的一举一动,越看越不对劲,他脸上倒是一直挂着笑,可是眼睛里没有笑意,怎么形容呢?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再说他的眼睛,不光没有笑意,也没有神,看着木呆呆的,好像有一层雾隔着。 自打他进了院子,也不跟人打招呼,不管工头说什么,他的回答都是“行”、“没问题”、“你们看着弄就行”,然后总要带一句“这是我未婚妻,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 谁也没问他啊?!这大哥找了个漂亮媳妇高兴傻了?!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他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被漂亮媳妇拉着就走了,自始至终他都没跟周靖说一个字。 听着外面汽车打火启动开走了的声音,一院子的工人都有点儿懵,这主家干什么来了?这么晃了一圈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说,这就走了? 过了几秒钟,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出了一句酸不溜丢的话:“看看这个傻样,还挺有钱!” 工头赶紧走过去照着后脑勺就是一下,“就你话多,干活去!” 工人们一哄而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就留下周靖站在院子里还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不对!杨老板有问题!刚才他的这一番表现跟那天在羊肉馆子里的那个精明能干的小老板差得太远了,根本都不像一个人了。 工头又走到她身后,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呢,又是一个劲儿的劝解,“小周啊,别生气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这个主家也可以了,还没瞎挑刺儿呢!等你见的人多了就习惯了。” 周靖回过神来,跟他把话题岔开随便聊了两句,看雨彻底停了,就拿上东西回公司了。 经过大学城的时候,她到底没忍住给林道远打了个电话,这大哥上个星期刚给自己买了部新手机,确实找他是方便多了。 周靖跟他确定了晚上没事,就约他吃晚饭,让他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林道远想了想,把地点定在了周靖家旁边的小夜市,那里人多,来来往往的说点儿什么反倒方便,而且大晚上的女孩子吃完饭就直接回家了,省得到处跑不安全。 虽说不一定谁不安全,但是这份心意周靖收下了。 下了班,她直接就奔夜市了,他们俩说好在烧烤摊集合的,现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她得提前过去占个位置,要不你就等着去吧,晚饭能直接变成夜宵。 等林道远到的时候,烤串正好上桌了,周靖就点了几个羊肉串给他,自己都点的是鸡翅、鱿鱼什么的,西北人出了西北,就不怎么想碰羊肉了。 林道远把包往旁边一放,招呼老板上两瓶啤酒,自己又拿餐巾纸把桌子抹了一下,“怎么想起我来了?有什么事?” 周靖组织了一下语言,“杨哥有对象了,你知道吗?你见过吗?” 第57章 郎师傅 林道远听了这话,手里擦桌子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听说了,没见过,怎么了?” 周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边喝着一边把下午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觉得呢?你跟杨哥更熟,觉得正常吗?” 林道远撸着串儿摇了摇头,“不正常!我跟他认识了好几年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想他能把一个小饭馆经营得风生水起,肯定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林道远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点滴,越琢磨越不对劲,凑到周靖跟前说:“我这些日子特别忙,白天得顾我那个家电维修部,晚上隔几天就得去我师祖那里上课,跟杨子联系就没有以前多了。” 然后他也说了些杨老板不对劲的地方,以前一到夏天,他们几个朋友总是约着撸串,今年他虽然忙,也抽功夫组过两次局,可是杨老板一次都没来,总说自己忙。 那个羊肉馆子都给了他小舅舅了,还有什么可忙的呢?一来二去这帮朋友都对他都有点儿意见了,有一天林道远走在胡同里碰上了他爷爷,老爷子逮着他这通发牢骚。 说自己这孙子自从认识了一个姑娘,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天天不着家不说,手里有点儿钱全倒腾出去了,这刚处了几天对象啊?就喊着下个月要结婚了,这家里人谁都没见过那女孩呢! 还不能说他,一说就急,跟个炮筒子似的,末了让林道远看见杨子好好劝劝他,结婚的事儿不着急,先慢慢处着,把正事捡起来是最重要的。 可是林道远也找不着杨老板啊!他又约了两次,人家连电话都不接了!他也正纳闷着呢,今天周靖就撞见他们了。 问题是周靖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妥,她一个修魔的,对阴气、邪气、怨气都挺敏感的,但是杨老板身上什么都没有,她感受到的是纯纯的愉悦,仿佛他就是因为一个漂亮媳妇高兴傻了。 而且他们出现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太突兀了,周靖总觉得这两个人,不,是那个漂亮媳妇奔着院子里的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去的。 既然这件事都觉得不对劲,那就得好好查查了,两个人兴趣都上来了,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分了分工,林道远负责主动出击,在杨老板有可能出没的地方找找,周靖负责守株待兔,看着那个院子等待杨老板的再次出现。 只要找到了人,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下手,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再拿不准就想办法送到东岳庙去,五木师祖最近都住在那里。 至于理由,林道远一摆手,没有理由!就冲他谁都不搭理,挨顿揍都属于活该! 他喝干了手里的酒跟周靖说:“你也买个手机吧,就是方便!到时候咱们不管是谁堵着他们俩了,互相招呼一声多方便!” 周靖也心动,可是手机太贵了,最便宜的也得两千多,等于她上个月白干了,还得把那点儿值班费搭进去。 林道远一摆手,“我最近琢磨着学修手机呢,将来修这玩意儿的肯定比修电视的多,刚认识了几个朋友,我给你鼓捣一个二手的,便宜不少呢!” 这个行!周靖跟烧烤摊的老板又要了一瓶啤酒,给大哥倒了一杯,剩下的自己全干了,然后一抱拳,拜托了! 吃饱喝足,林道远把她送回了出租房才回去,他们俩谁也没有发现背包上的黑色羽毛亮了几下,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一只黑色的蜗牛正在对着他们伸出触角,一下就被拍扁了。 第二天,周靖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跟郑经理说,自己昨天见到甲方了,但是什么事都没干成。 郑好听了这通捶胸顿足啊,他一直找杨老板找不着,就昨天没去结果就错过了。 但是杨老板昨天是干什么去了呢?就转了一圈,正好昨天那个工头也在公司,他又跟着琢磨了一下,想不明白就开了个玩笑:“这个杨老板不会是听说郎师傅昨天去,所以特意去观摩的吧。” 郎师傅是谁? 工头看着两张迷茫的脸,赶紧解释了一下,这个郎师傅是个小有名气的木匠,活儿干得特别漂亮,而且他干活的时候,谁都不能看着,怕别人学了他的本事去。 他也不固定在哪一个施工队,只要给的价钱合适他就干,这两年在几个施工队之间来回串,名气是越来越大,好多人家装修都指明了让他来做木活。 “咱们这个工程还用得上这么好的木匠?”周靖咋舌不已,要不说还得是有门手艺傍身呢! “咱们设计师给设计了一个雕花梁,你别看那个院子破,那根大梁正经是块好木头,咱们要求又高,找了好几个木匠都不敢接,这才高价请了他。” 工头坐在椅子上,讲得兴头起来了,摸出一根烟点上,“小周,你昨天去是不是觉得人比往常多?那都是看郎师傅去的,总有不死心的想看看人家怎么干活儿,能不能偷一手,再有他们说这个郎师傅平时也是谁都不搭理,干活的时候才能看见他。” “他们私下都认识啊?”周靖倒了一杯水给他,打算多套点儿话出来。 工头对她给端茶递水这件事非常受用,眯着眼睛喝了一大口才接着说:“当然认识了!他们都南边一个地方来的,算是老乡呢,他们这些干活儿的抱团可厉害了,都是一个村的组一个队,租房子也租在一块儿,谁要是惹了一个,那就惹了这一帮人!” “他们都住哪儿啊?”郑好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插嘴问了一句,这些工人是他带着从劳务市场找的,但当时没问他们住处,现在算补课了。 工头想了想说了个地名,他们公司这些工人全都在那个地方附近租房子,跟郎师傅离得不远,这才搭上线把人请过来。 周靖觉得这个地名特别熟悉,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等把工头送走了,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时,她突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电话号码的所在地吗?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58章 纸傀 这一个上午周靖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郎师傅、杨老板的未婚妻、花田里的娃娃还有她自己,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串着,扯动了哪一个最终的指向都是自己。 她下午正好要送资料,现在公司对着的各个政府部门的审批材料都是她在跑,这个月她终于从前台文员升级到了行政文员,工资又涨了二百块钱,刚高兴了没两天,就碰上这个事儿了。 下午送资料基本上就不用回公司了,她找了个借口又来到了装修中的院子,果然那个郎师傅今天还在,她拿着工具箱进去了两趟,就为了认认人。 这架大梁足有五米长,三面雕花是个大工程,不过工头说郎师傅是出了名的手快,干了这些日子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完活。 刚才她进去的时候也看见了那大梁,上面花鸟鱼虫都雕得栩栩如生,郎师傅坐在梯子顶上抬着头、举着手正在干活,他干活不像别的木匠师傅要先画图,而是直接上手就雕刻,好像那些图案直接就印在他脑子里。 周靖也抬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换了几个角度才看清楚全貌,这个郎师傅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偏黑,按说这个长相应该是个粗犷汉子的感觉,但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师傅没有什么生气。 从屋里出来,她不动声色的跟大家说说笑笑起来,套了套他们日常生活的情况,正好又赶上人家吃晚饭,她也不挑食,跟着吃了顿面条,却发现郎师傅一直没过来。 再一问,这个郎师傅干活不吃饭,不管是午饭还是晚饭,他从来不往跟前凑,而且不住工地,天黑一定要回家。 周靖越听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有道理,他太不正常了!吃完了饭,她打了个招呼就先出了院子,但是并没有回家,而是提前去了这些工人们租房子的地方。 这里已经离市中心很远了,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风貌,工人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大院,看样子应该是以前的村办企业,现在都搭起了一排排的活动板房。 每一间板房前面都横七竖八的拉着些绳子,搭着各种各样的衣服,门口还有火炉,随意堆着的几个破盆里栽了葱蒜,有几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干活。 周靖不敢靠得太近,她一个生人出现在这里太显眼了,多看两眼里面的人都要问一句“干嘛的”,远远看了一阵儿,她爬上了院子后面的一棵大杨树。 浓密的枝叶完美的遮盖了她的身形,运起敛息之术隐藏起自己的魔气波动,她像只变色龙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一动不动的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过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太阳都落山了,干活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周靖盯着进院子的人,一个、两个、三个……,一直没有看见郎师傅的影子。 他今天不回来吗?还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正在她犹疑的时候,郎师傅出现了,他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脚步好像有些踉跄,有看见他的人伸手跟他打招呼,他却理都不理,直接冲进了最靠边的一间板房。 周靖等了半天,那间房子的灯都没亮,别的人家都有灯光,来来往往的人聊着天、吃着东西,还有几个小孩跑来跑去,而郎师傅的那间房子门窗紧闭,声息全无。 夜渐渐深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睡去了,等到最后一盏灯都灭了,周靖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后院墙。 立着耳朵听了听附近的动静,她用手指扒住了外墙的砖缝,脚尖借了个力,刚想爬在墙头上,却发现手底下全是玻璃碴子,没有下手的地方。 她又轻轻跳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了个口罩带上,又拿出一副劳保手套戴上,这都是今天她提前在五金店买的,本来是想着有备无患,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无声无息的爬上了后院墙,又盯着那间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板房观察了一阵儿。 她没有从这间房子里感受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奇怪了!她明明是亲眼看见郎师傅进了房间,一直盯着他没有出去过,怎么会没人呢? 周靖轻飘飘的从墙头上跳到院子里,然后弯着腰一路小跑钻到了板房的后窗户底下,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临近的几间房里都有呼吸声,而这间房里确实没有。 她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从背包的侧袋里摸出了个薄铁片,顺着窗户缝伸进去上下左右移动,完全没有障碍,窗户没锁。 轻轻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周靖谨慎的等了几分钟,才轻手轻脚的翻进去,反手又把窗户虚掩上。 她贴着墙站着,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干净!太干净了!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板房里就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没有什么遮挡,一览无余,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有一层薄而均匀的尘土,她又往床那边走了两步,随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也是一层土。 单人床是靠边放的,床单铺得平展展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床头上摆放着叠得像豆腐块儿似的被子和枕头,一点儿也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这个郎师傅人呢? 周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连床底下都看了,没有! 难道自己刚才有分神的时候,他跑出去了? 就在她瞎琢磨的时候,后背一阵酥麻,脖梗子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立马矮身一低头,向着旁边一个前滚翻就滚走了。 回头一看,一张煞白的纸脸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两只无神的大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只手上五指如勾,另一只手上举着一把纸糊的大刀。 它弯着腰,这个姿势好像要抓住什么然后一刀砍上去,而动作指向的就是刚才周靖站着的地方。 仔细看这个纸人的五官轮廓竟然与郎师傅相仿,周靖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个纸傀! 第59章 脱逃 难怪这个屋子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原来根本就没有人! 周靖微微弯着腰,化出了自己的魔刀,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这个房间太小了,真的动起手来,恐怕旁边的人分分钟就会被惊醒。 她一点一点挪到了窗边,把手背在身后轻轻一推,整个儿人往后一倒就从屋里翻出去了。 纸人认准了她这个目标,如影随形的跟着,它行动间也没有大的声响,只有纸张摩擦传出的簌簌声。 既然已经交上手了,再遮着盖着就没有意义了,周靖把魔气放开,一个个气旋向着纸人卷过去。 纸傀把手里的大刀一摆,将魔气旋向两边荡出去,自己连点儿摇晃都没有,周靖也没想着能靠这些气旋把它卷走,只是用魔气把她进来的痕迹抹掉,明天郎师傅肯定是不会去上班了,如果有人报了警,她可不想当嫌疑人。 把纸人引到村子外面,她觉得手脚都轻快起来了,终于不用拘着了。 这个村子外面是一马平川的田地,种的全是西瓜,现在都摘了一大半了,满地里都是瓜秧子。 周靖手里的魔刀腾起了魔焰,逼得纸人后退了几步,上次跟花田里那个举着头跳舞的怪物过招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些傀儡都是没有魂魄的,她的固魂阵对它们起不了作用,所以只能硬碰硬了。 纸傀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制作的,明明是轻飘飘的纸扎,却有比常人还重的质量,踩在地上也是一步一个坑,但是躲起攻击来,又能在半空飘转,时轻时重的攻击让人无法琢磨。 它手里的那把大刀虽然也是纸扎的,但是每一刀劈下来都带着尖锐的刀风,周靖毫不怀疑这个玩意儿碰到自己身上,立时就能开个大口子。 她今天化出了一把苗刀,双手紧握刀柄用尽全力与纸人对劈,这个家伙出刀迅猛,势大力沉,她惯常用的鸳鸯双刀虽然攻防兼备,但是力量不足,只有被打得连连后退的份儿。 又是三刀劈完,周靖微微有些气喘,她刀上的魔焰几次都沾到纸傀身上了,但闪了两下就熄灭了,说明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能够全方位压制她。 越是这样的时候气势越不能丢,一口气没有顶住,就是步步溃败的结果。 周靖又提起一口气,口中轻叱一声,抢在纸傀之前发动了攻击,打乱了它的节奏,终于跟它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她手腕一抖,将魔刀用力掷出,趁着纸人一偏头的功夫,翻手将魔气结成网,兜头扔过去,魔气网罩在纸傀身上,瞬间收紧,却在碰到纸刀的时候,层层断裂开来。 周靖从背包上把黑色的羽毛取下来,插在了自己的头上,随着口中法诀一出,黑色的光芒裹满了她全身,纸傀的所有攻击都被挡下了。 光芒散尽之后,出现在原地的周靖身上从头到脚披着一层黑纱,头上的三尖花帽正中插着那束羽毛,双手横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天魔女!”纸傀腹中突然传出了沙哑的人语。 “果然是你!”周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几次交手之后她就发现傀儡虽然没有魂魄,但是操控者可以用自己的神魂附体,来观察或是控制对手,比如联合会院子里的那个娃娃,后来一直是附体状态在跟他们斗法,这个时候是可以攻击到操控者的神魂的。 随着她话音而出的是红色的固魂阵,扭曲的线条在空中摇摆,将纸傀和操控它的神魂一起定在了原地。 随后巨大的镰刀落下,想要直接让它身首异处,眼看镰刀尖上的黑芒就要碰到纸傀的脖子了,那纸人脸上突然五官向上一吊,一张诡异的笑脸出现了。 它的嘴里、耳朵里、眼睛里,还有胳膊上、腿上一下子长出了无数黑色的触手,反而卷住了周靖的镰刀,让她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再劈下去一厘米。 触手顺着镰刀的柄飞快的生长,向着她的手就扎过来了,周靖用力把镰刀往回拽了两次都是纹丝不动,这下逼得她不得不松手了。 她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离纸傀大概十米远的地方,一挥手,镰刀就消失在触手堆里。 周靖控制着固魂阵不散,又利用魔焰点燃了纸傀的身体,趁着纸傀灭火的空档,她咬着后槽牙把魔气顶上去,周身的黑纱开始闪烁起点点星光。 星光在空中交汇成了一道星河,每一颗星星都带着毁灭的气势砸向了纸傀。 魔气也是天地间的造化之气,不同于修道者吸收的灵气平和轻灵,它是世间暴戾毁灭意念的具化,因此修魔者想要取得更高的成就比修道者更难,他们必须保持本心不被魔气同化,还要驯化其为己所用,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同阶的修魔者能够顺利提升一个小境界的不足两成,能顺利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更是只有千分之几的概率,但正是因为艰难,修魔者的境界一旦提升,他们的战斗力比同阶的修道者要强。 这些蕴含着毁灭之力的星星一接触到纸傀的身体一部分就爆裂开来,炸得它片片彩纸飞扬,露出了内里的骨架,周靖隐约看到了莹白色的棍状物闪过,心里掂量着大概率是人骨。 另一部分星星则是如同水滴入海一样消失在了纸傀的体内,现在那里是被固魂阵困住的一部分神魂,暴戾的情绪在不断滋长,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哈哈,你就剩下这样的手段了吗?来,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毁灭是什么样的!” 纸傀在固魂阵里虽然不能移动,但是现在它在不断膨胀,把身体表面的纸张都撑得裂开了缝儿,“你看,我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你永远都追不上!” 眼看纸傀就要自爆了,却突然就没有声音了,身体也迅速瘪了下去,那个沙哑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天魔女蛊惑人心的本事果然厉害!我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周靖觉得固魂阵的压力突然增大,红色的线条已经绷不住了,她明白是操控者又一部分神魂降临到这具纸傀身上了。 她努力稳住固魂阵,想再多留他一刻,手里的镰刀又重新出现,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的劈向纸人的头顶。 却听见“啵~~~”的一声,纸傀瞬间缩小到了手掌大小,在空中飘了两下,向着一个方向流星一样消失了。 而她的镰刀一下子劈了个空,连带的她整个儿人向前扑倒,已经力竭的周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玩偶一样的纸傀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周靖恨得邦邦捶地,她还是实力太弱,哪怕只是低一个小境界,她也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第60章 家电维修部 周靖坐在瓜秧子上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情,事已至此,多想无用,还是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她和这个傀儡师早晚要有一场面对面的战斗。 她重新退回到了纸傀居住的板房里,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她用魔气把自己的指纹消掉,又把屋里的尘土重新吹得均匀,从窗户翻出来,一步步退到院墙边上和大树底下,把自己活动的印记全都消掉。 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凌晨四点了,要不找个公交车直接上班去?!再一算日子,今天是周六!上什么班,找林道远去! 等她坐着车咣当咣当的从京城南边赶到二环边上时,都快上午十点了,她按照林道远给她留下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家电维修部。 这是一条不长的胡同,灰扑扑的墙,灰扑扑的瓦,临街的窗户还是老式的木头窗棂,刷的绿漆都因为时间太长而斑驳了。 她一直走到头才看见个木头牌子,上面用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家电维修部”,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放在了窗台上。 旁边是一扇看起来就有年头了的木门,门扇和门框之间缝隙大得能直接伸进手去,周靖推了一下,里面栓住了。 于是她开始敲门了,从“叩叩叩”敲到了“咣咣咣”,里面终于有动静了,“谁呀?!今天休息!” 周靖嘴角一勾,她也不出声,继续敲,终于门“咣”的一下拉开了,“有病吧!不是说了吗?今天休息!” 林道远睡眼惺忪的光着膀子,拉开门就是一顿输出,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人,立马消声了,两只手到处乱划拉,总算是抓到条毛巾挡在胸前,“那个,那个啥,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他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把周靖迎进去,把散落在桌子、椅子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扫,“你先坐,我先洗脸去。”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周靖都憋不住笑了,这大哥还不好意思了,整得跟小媳妇似的,又不是没穿衣服,那大短裤不是遮得挺严实的吗?! 她没笑两声,林道远又一转身跑回来了,看着她坐在那里笑,脸都红到耳朵根了,他两下把窗户都打开了,才又跑出去。 听着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周靖环视了一下这间小房子,方方正正的顶多十平米,坐西朝东,有一扇小门通向院里,临街的这扇门应该是后开的,为了做生意方便。 中间放了两个衣柜做隔断,靠院子那边放了一张单人床,临街这边只有一张写字台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台拆开了的电视机,满桌子都是零件和工具。 床上的枕头和毛巾被都随意堆着,床边上和窗台上堆着形形色色的书,有道家典籍,也有流行小说。 看着这处蜗居,周靖突然就理解了林道远当初在环宇大厦发现自己也是修炼之人时的心情,他是一个颇有天赋的人,但是自修炼之初就没有得到系统的引导。 他的师父也许开始只是排遣寂寞,随手指点了几下,却发现了棵好苗子,收他为徒又因为某些原因而离去,徒留他自己在懵懂的年纪里迷茫。 如果林道远不曾窥见修炼一途上的种种常人不得见的力量,也许他就只是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一个家电维修工,会格外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但他不是,他是凭着自己领悟就在十八岁到了练气五层的修士,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蛰伏在这个小胡同里,平平淡淡的打发余生。 他的师承从世俗和玄门两个世界都没有得到完全的承认,除了他师叔,玄门之中没有人与他相交,如果不是他师祖出关,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他们俩那份兼职其实没那么容易得到。 所以她应该是林道远这个孤独的修道者见到的第一个同类,同为世人不待见的存在,所以他好奇自己的一切,急切的想要得到共鸣。 周靖还在感慨的时候,林道远甩着头发上的水珠走进来了,身上也穿戴整齐了,没有了刚才的局促,那个有点儿贱兮兮的大哥又回来了。 “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二手手机,我昨天拿回来了,一千五还送手机号,我给你挑了个好的。”说着,他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个小盒子,推到了周靖面前。 这是一只小巧的银灰色翻盖手机,周靖见过,全新的要将近四千块呢! 她把手机拿在手里来回翻看,手感还真的挺好,“这还挺新的呢,怎么这么便宜?” “有钱人呗!人家就喜欢最新款,但凡落后一点儿都看不上眼,急着就要出手,正好让我碰上了。” 他又拿出张电话卡,“给你选了个号,看看,168,怎么样?顺又发!” 一句话给周靖逗笑了,“大哥,你还信这个!” 林道远帮着周靖把sim卡插到手机里,再开机递给她,“这大周六的,你堵我的门,肯定不是因为未卜先知这个手机的事。” 第61章 杨老板出事了 周靖把手机往兜里一装,“钱,等我下回再给你,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 林道远也不在意的一摆手,等着她的下文。 周靖确定了左近无人,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林道远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觉得这个傀儡师会躲在哪里?” 大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个真不好说,怎么着?你还想一气儿端了他去?” “我跟他必有一战,明着打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他这么悄咪咪的背后下黑手,我是肯定斗不过他,而且我觉得杨老板的那个未婚妻可能跟这个纸傀有关系。” 周靖靠在椅子上分析着,其实她觉得那个漂亮女人也是个纸傀,但是没有证据,反正她肯定不是好人,是什么反倒不重要了。 林道远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半空琢磨了一阵儿,“我觉得她有可能也是个纸傀,杨子最近的这些不正常都是她闹的!”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就是她今天来找林道远的目的,郎师傅肯定是不会再出现了,在她的认知范围里,跟这个纸傀有关系的就是杨老板和他的未婚妻了,所以她来找林道远就是为了通过他找到这两个人。 林道远对这个事情的态度是一耸肩、一摊手,他也没地方找杨老板去,那家伙这半个多月连影子都看不见,他爷爷见天跟认识的人说:谁见着他孙子了给递个话儿,赶紧回来! 他爸妈嘴上说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仨多俩少,但是人是眼瞧着就瘦了,出来进去的也不爱说话了。 周靖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只能盯着这一条线了。 两个人聊了半天,眼看就过中午了,林道远一拍她肩膀,“别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哥带你吃饭去!” 他一说这个,周靖立马觉得饿了,她早饭都没吃,气的! 两个人没走临街的那道门,从他们家的院子里穿出去到了另外一条胡同,路上遇见了几个大妈,林道远挨个儿跟人家打招呼,大妈都特别热情,“小林啊,今天歇周末啊?呦,这是谁啊?” 她们眼睛都盯着跟在林道远身后的周靖,那眼睛里的亮光让她想起了戈壁滩上的狼,看着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林道远的脸又红了,“这是我朋友,今天过来找我玩儿的。” “哦,朋友好啊!好好玩儿啊!带着人家到处转转,那水边上景色又好又凉快!姑娘是哪儿的人?干什么的啊?” 大妈的热情让两个人有点儿手足无措,最后他们俩都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狼狈。 等拐出了这条胡同,又走远了一截,两个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对视一眼,不自觉的就笑起来了。 但是这份好心情仅仅维持到他们吃完饭回来,两个人一路天南海北的聊着天,越往家走路上人越多,他们院子门口更是聚了一大群人。 什么情况? 周靖站在人群外面踮着脚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一回头发现林道远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她拽了拽他的袖口,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林道远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好多警察在西房那边,那是杨子他们家。” 有警察走过来驱赶聚集起来的人群,在他们的不停疏散下,也是因为院子里没有新的动静,人群总算是散开了一点儿。 两个人也终于挤到了前头,林道远一再跟警察表示自己就住在这里,才没被推远,但是暂时也进不了院子。 西房门口的台阶上杨老板的妈妈半躺半靠在山墙上,不停的流着眼泪,见警察都收队要走了,一把就抓住最近的那个警察的裤腿哭嚎着:“同志,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小老百姓,没得罪过什么人呐!求求你们了!” 杨老板出事了?! 第62章 失踪 被杨妈妈抱住小腿的警察弯下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小声说着安慰的话,等屋里的警察都出来了,他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才跟着回去了。 警察都走了,门口的人群却没散,交头接耳的看着坐在台阶上痛哭失声的女人。 林道远用手把挡在他们前头的人往旁边挡了挡,嘴里说着:“借过,借过!”三两下就挤出了人群,两步就蹿到杨子妈妈身边了,“大妈,大妈,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杨子妈妈看见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小林呐,杨子丢了!他让坏人抓了去了!” “您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道远蹲下身子,抱着大妈的肩膀,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后背。 原来昨天后半夜,警务中心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还没等接线员开口,电话里就传出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救命!快救救我!”,然后就是“砰砰”两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倒了,然后那个人喊了个胡同的名字,电话就断了。 周靖听到这儿一皱眉,这个时间不是她跟那个纸傀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吗?她把纸傀的操控者的神魂多引过来了一部分,偏巧这个时候杨老板打了求救电话,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难道…… 杨大妈还在不停的说,她赶紧回了回神,又接着往下听。 接线员见电话突然断了,赶紧再拨回去,可是电话就再也没有打通,刑警队立马就被召过去了,围着这个电话开始调查,但是报警电话是用手机打的,现在这手机号码报刊亭都能买,根本没法儿查。 如果他不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办法做定位,所以那个地名就成了突破的关键,几个老刑警听了几遍,确定了这个地方就是林道远家所在的这条胡同。 刑警队的拿着录音来找属地的派出所,让片儿警都来听听认不认识这个声音,还真就被听出来了,他们的管片儿民警认出了杨子的声音,说这个孩子最近找了个女朋友,老是不着家,家里老人都急得火上房了。 于是民警带着刑警就找到杨子家里来了,把录音一放,三个老人都慌了神了,这是杨子的声音,没错! 他爷爷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刚才急救车给拉走了,警察仔细问了问最近都发生过什么事,又把杨子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杨大妈越说越着急,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眼睛就往上翻,林道远使劲的给她前心后背的顺气,嘴里不住的说:“大妈,肯定没事!咱们得相信警察,一定能把杨子找回来,对不对?您说他回来了,家里人都倒下了,他不得着急?是不是,咱们都得坚强,得等着他,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周靖上他屋里,“糖水!沏杯糖水!” 周靖一路小跑就去了,一会儿从他屋里端着个搪瓷的大把缸子就回来了,没有红糖,她沏了杯白糖水就赶紧端过来了。 杨大妈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杯,手才不哆嗦了,看着林道远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手紧紧的抓着他,“小林呐,我们就杨子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你说,这倒霉事怎么就摊上我们家了!小林啊,你们哥们儿平时关系都不错,你可得救救他啊!” 杨大妈并不知道林道远修士的身份,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每个人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大妈,您放心,一会儿我就找人去!把四九城翻过来,也得把杨子带回来!您上屋里躺会儿去吧,一会儿我大爷就回来了!”林道远边说着边把大妈往起搀。 杨大妈现在是全身都发软,哪儿都借不上力,林道远把她往起抱,她就顺着胳膊往下出溜,周靖在旁边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腰,两个人磕磕绊绊的把她扶进了里屋,让她在床边上半靠着被子半仰着。 这时候,外间来了几个老太太,都是居委会的,进门就说:“他大妈,这是怎么了?”一句话,杨大妈眼泪又出来了,“老姐姐,我活不了了!” 看见杨大妈有人陪着了,林道远拉着周靖出了院子,走到路边上伸手打了个车。 “咱们去哪儿?!” “东岳庙!杨子危险了!” 第63章 灯火阑珊处 周靖和林道远一踏进东岳庙就发现今天庙里的人特别多,好多殿前面都排着队,大家手里都拿着个小纸条,交给守殿的道士,再在旁边的小本子上记些什么。 走了几步,周靖突然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对于佛、道、俗世来说,这都是重要的一天。 避开熙熙攘攘的人流,两个人走进了后殿,一眼就看见张师叔在院子里坐着,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见他们两个走过来,张师叔远远的就把手指竖在了嘴唇前面,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等到他们走近了,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师祖这两天都在殿上守着,不能分心,你们要问的事情还要着落在南边,灯火阑珊之处,这次你们只能自己上了,他们都走不开。” 随着他手往正殿一指,周靖看见一群人穿着道袍端端正正在殿上坐着,最前面的就是林道远的师祖,在人群里她还看见了联合会的三个部门主管,还有几个人他们值夜班的时候见过。 三清像前面的供桌上除了香烛还有一张纸和一个木头盒子,周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花田里装着砌骨的那个。 怪不得都分不了身呢,显然他们是想利用七月十五这个大日子超度了师祖收起来的那些婴灵和砌骨。 那些婴灵都是生时横死,死后无祭,被埋在地下多年不见天日,既入不了轮回,又被束缚在原地不得动弹,可以说是怨气冲天,数量又多,想要超度干净真的是个大工程。 她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师叔,从他们进来他就是这一个姿势,这半天动都没有动一下。 周靖注意到他手里攥着几根长短不一的草茎,是蓍草?张师叔用它们占卜了?要知道用蓍草来占卜是极耗心血的,但是也更准,这种占卜的方式可以追溯到始祖那个时候,历史极其久远,对占卜者的要求也极高,现在会用、能用蓍草占卜的人越来越少了。 难怪惠恩大师当时说张师叔在占卜一道上天赋极高,也极为精通此道。 看着他有些惨白的脸色,周靖知道这是占卜结果消耗太大了,从自己包里翻出块巧克力问:“师叔,你吃一口不?” 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赶紧把巧克力递了过去塞在他嘴里,林道远一看师叔这个样子,赶紧跑到偏殿后面,接了一杯开水端过来。 张师叔连着吃了三块巧克力,又喝了一大杯水,身体终于能活动一下了,脸上也见了些血色,林道远也把心放下了,嘴上却没忘了打趣他:“师叔,我看您这儿得备点红糖了,平时没事也喝点儿,您得补补气血啊,好家伙,这几根草棍差点儿把您交代了!” 还没等张师叔张嘴,他又不说笑了,摸了摸他还有些冰凉的手,瘪了瘪嘴说:“师叔,我有个朋友过两天要去塞外出差,我让他给带点儿枸杞回来,您真得补补,我都怕那天您掐算着就晕过去了。” 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样子,张师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指了指门口让他们赶紧走,“一切当心!” 站在东岳庙门口,两个人犯愁了,南边的灯火阑珊处在哪儿呢?南边可是大了去了! 周靖掰着手指头算,在南边跟杨老板和他们都有关系的地方,排第一位的就是正在装修的院子,然后是她昨天探过的那个出租板房,别的好像就没有了吧? 林道远也没想出别的地方来,既然确定不了是哪一个,那就都去看看,宁可广撒网,也不要有了遗漏,这跟杨老板的性命可是息息相关。 从东岳庙到南四环最快的交通方式是坐地铁再打车,两个人随着人流进了地铁站,坐地铁的人不分时段永远那么多! 周靖个子小,费劲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才跟上了林道远的脚步,就在她跟对面乘客一错身的时候,手好像碰到了旁边乘客的背包,簌簌的纸响让她一激灵,这是带着竹骨的宣纸摩擦的声音! 她猛的一回头,身边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快步走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她想:张师叔说的灯火阑珊处,是不是也在提醒她,那个傀儡师就在日常能看到她的地方盯着她! 第64章 引魔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林道远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周靖赶紧追上去,她这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琢磨着刚才她听到纸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等到了大学城的外面,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找杨老板这件事情上,毕竟是人命关天。 还没等他们走到院子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了工头打电话的声音,“还没有找到?!这个郎师傅到底去哪里了?问问别的施工队,是不是被挖到人家那里去了?” 周靖有点儿同情这个工头,他还不知道纸傀木雕师不会再来上班了,那个干了一半的雕花梁,还不知道怎么收尾呢! 他们没有直接进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什么也干不了,而是找了个能看到院子的地方先猫着,现在已经快五点了,过不了多久工人们就该下班了。 果然,等到太阳下山了,三三两两的工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工头也骂骂咧咧的把门锁上,跟在工人后面还不停的跟他们说去找找郎师傅,这活儿这么撂着不是个事儿。 他们两个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返回来取东西了,才从后院墙翻了进去,避开地上杂乱摆放的工具和建筑材料,他们走进了正房。 随手把灯打开,一架雕刻了一半花纹的大梁出现在他们眼前,周靖还没有好好欣赏过它,两次过来的时候,郎师傅都在这儿,她的注意力也都在人身上,今天才算是好好看了这作品一眼。 整架大梁上都没有墨笔勾勒的轮廓,而是从中间整整齐齐的分为了两部分,一半是光梁,一半是雕刻完成的雕花梁。 周靖踩在梯子上,靠近那些雕刻精细的花纹仔细观察,这花纹的稿子是设计师特意做的,她送过来的时候也看过,现在还有印象。 她把成品花纹和记忆中的纹样一一对应,然后发现了些许不同,纹样中用的缠枝莲的样式在雕刻出来以后,有一支莲花的花瓣被扭曲了一下,再多看几支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缠枝莲都雕错了。 周靖把林道远叫过来,指着缠枝莲扭曲的花瓣问:“你见过这个符号吗?” 林道远用手描摹了一阵儿,自己又歪着头转着圈的观察,“这应该是一个聚气的符号,单独一个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是这里可不是单独一个啊! 他们两个在半架雕花梁里找出了所有的扭曲花瓣,然后把它们连起来,一个法阵的雏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虽然只有一半,但是效果已经可以想见了,这些聚气符号聚得是方圆之内所有的人之生气,不论是喜怒哀乐,还是惊恐悲思,都会被聚集起来,然后归于一点。 周靖顺着法阵的线条规律摸到了阵心,好在那里现在还是空的,人之生气是造化之气中最低的存在,因为它太过庞杂,饱含着欲望容易反噬自身。 不管是修的什么,只要是修士都几乎不会引人之生气入体,本来修炼之间把持本心就困难,再添欲望极易生心魔,不利于向更高层次的冲击。 生心魔?!难道这个地方镌刻的法阵为的就是心魔丛生吗? 周靖想到了一种在宗门之中被列为禁术的修炼方式---引魔,将七情六欲的生气引入魂石之中封闭,再用这魂石摆阵,人于阵中修炼,纳生气入体,整个儿过程如同养蛊,把持住了可修得情天欲海,对手只要本心上有一道缝儿,就只有沉沦的份儿了。 当然这个过程是极凶险的,如果自己本心不稳,就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后就会变成引魔阵的一部分。 引魔之所以成为禁术,就是因为折损率太高,而且沉沦引魔阵的人会逐渐丧失神智,无差别攻击身边人,在宗门中修炼太过危险,因此才被禁止的。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在引魔?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引魔阵?他跟自己又是什么渊源? 第65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周靖站在雕花梁底下沉思不语,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偏,牵扯也越来越大,她的脑子有点儿跟不上了。 而林道远则是在地面的搜寻中有了新的收获,在正房四角的墙缝里他抠出了四个纸人。 纸人背后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林道远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借运的。” 头上聚气、脚下借运,不管是谁进了这间屋子,也别想得了好去! 周靖为免夜长梦多,直接用魔焰把四个小纸人都焚化了,纸灰都包起来带走,至于梁上的花纹就得将来找专业的人来改掉了,他们俩要是动手,阵肯定破了,这梁也别想要了。 从房子到院子,他们仔仔细细的又搜了一遍,这次就没有任何收获了,看起来杨老板失踪跟这个地方关系不大,它的布局都是在小饭馆开业以后,利用人流来借运、引气。 检查完毕,把一切恢复原样,他们关了灯,又从后院墙翻了出去,两个人蹲在墙根底下大眼瞪小眼,现在要去哪里? 周靖觉得自己昨天去的村子是里不会有杨老板的,她跟那个纸傀在瓜地里打了那么久,傀儡师也是神魂附体,如果他就在附近,完全可以把自己直接拿下,根本不用让纸傀逃走。 昨晚那种情况,可以看出来傀儡师比自己高了得有两个大境界,如果是真身出手的话,现在自己估计已经变成娃娃了。 那这个灯火阑珊处是哪里呢? 两个人实在是找不到答案,林道远拉着她在大学城外面的小吃街上吃晚饭,为了方便省时,他买了两个土耳其夹饼,一边吃还一边挑剔,“这个绝对是鸡肉,烤得一点儿都不嫩,全靠这点儿辣椒孜然撑着,不是我偏向,真没有杨子那手艺好!” 烧烤?!杨老板?!灯火阑珊?!周靖的思路好像是被一道闪电给贯通了! 她一把抓住了林道远的胳膊,“走!快走!我可能知道他在哪儿了!” 林道远塞了一嘴的饼和肉都没咽下去呢,就被她拉走了,直到坐上了出租车,他才腾出嘴来,和司机一起问她:“上哪儿啊?” 周靖报出了个地名,正是西南四环的那个拆迁地块,林道远一下就明白了,羊肉馆子! 不错,就是羊肉馆子!它才是这一切事情的开端! 因为这个小饭馆的火爆,让杨老板进入了傀儡师的视线,他用聚煞阵和杨老板的舅舅双管齐下,把他逼走,现在装修的这个院子也是预备好的,就等着杨老板来租,要不然一般的出租房哪里会让他这么折腾。 也是因为这个羊肉馆子,让傀儡师发现了周靖,继而引起了他的巨大兴趣,把周靖变成自己的傀儡成了他的新目标。 他们两个觉得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激动得一击掌,看得出租车司机呵呵笑,那是个健谈的大哥,他一听这个地方就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去吃羊肉的,说那个羊肉馆子现在可出名了,每天都好多人去,他们现在过去不知道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林道远就跟他闲聊,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有什么特色菜,这个司机还真知道,说这半个多月去的人都是奔着他们家的生炙羊里脊去的,据说老板每天都是自己杀羊,新鲜的羊肉在滚烫的铁板上一过,刷上秘制酱料,不预约都吃不上! “那周围都是住家吧,杀羊动静又大,味道又大,人家能乐意让他们干?”林道远琢磨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随口一问。 “嘿,那老板聪明啊!对过不是拆迁了嘛,那地一直荒着,说是给了点儿钱,临时在荒地上圈了块地方杀羊,不过听说动静确实瘆人,白天都没人往那边溜达了!” 聊着天,时间过得就快,在司机热情的介绍下,他们到地方了! 看着熟悉的小院门口,看着门前的红灯笼和墙上拉的灯带,周靖和林道远脑子里都浮现出了那句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66章 羊圈 现在眼看就要到半夜了,可是院子里的食客依然是络绎不绝,门口放的宽板凳上坐满了等位的人。 周靖和林道远下车之后就各自在身上放了符纸,以保持灵台清明,刚才那个引魔阵给周靖提了醒,他们的对手可能不止是傀儡师,她有可能要面对自己的同道,于是她带入了一下自己,防御系统立刻就升级了。 他们就像普通的顾客一样,找服务员拿了个号,一看前面排着二十多桌,这真的是太夸张了,要是照着这个节奏,等他们吃上都得算是早点了! 两个人装模作样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林道远没看见杨老板的小舅舅,只有几个服务员不停的上菜、收拾桌子。 他们发现只要一进了这个院子,不管是谁都变得木头木脑起来,司机口中的那道生炙羊里脊完全没有卖相,串在签子上的肉片在铁板上一贴就走,再涂上红色的酱汁,看起来血淋淋的。 鼻尖闻到的除了羊肉的膻气、血腥气还有一股没收拾干净的脏器味,熏得周靖胃里一阵一阵往上翻腾,可是那些食客都木然的抓着竹签子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随着咀嚼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好像自己送进口中的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 看着他们大口的嚼着那顶多三分熟的肉串,红色的液体顺着下巴往地上滴嗒,周靖实在忍不住了,从门口跑出去,找了个角落就开始吐。 这个院子里已经布好了阵法,能同时迷惑这么多人,这个阵的能量可想而知,他们两个能力有限,还是得先找杨老板。 等周靖吐完了,他们有志一同的直奔羊圈去了,在城市里非要自己杀羊,还没有被执法部门端了,这个事情本身就反常,而且以杀戮这个行为来震慑他人,使羊圈这个地方与周围隔离开来,现在看起来漏洞挺多的。 越靠近羊圈,血腥气越重,但是没有羊叫的声音,今天的羊都杀完了?两个人越走越谨慎,终于在一圈破房子中间看见了一盏灯火。 这个拆迁的地块里还有不少房子是立着的,只是拆掉了门和窗户,院里的自来水还开着,哗哗的冲着水池子里的肉,一股股血水从池子里溢到了地上,顺着地面四处乱流。 有两个人蹲在地上正在磨刀,“唰啦~唰啦~~”刀锋在磨刀石上划过的声音,听得人牙酸,旁边的大木盆放着满满的羊下水,臭气熏天,两个人却像是闻不到一样,机械的移动着手臂。 就在周靖打算挪一挪脚步,再仔细观察一下其他的空房子里有什么的时候,两个磨刀人停手了。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周靖和林道远藏身的角落,咧嘴一笑,举着刀就冲过来了。 这么直接的吗?!周靖本来就做好了与人斗法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第一波攻击是物理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被逼退了二十多米,周靖尚且有魔气化刃,可以抵挡一阵,林道远只有符纸在手,被追得蹿房越脊,四处奔逃。 当然他也不是瞎跑,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他跑得每一步都是经过计算的,跟着师祖这段日子他的课也不是白补的,对于阵法和符纸之间的关系和灵活运用,他现在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很快追着周靖砍的那个被她的魔刀砍断了武器,自己被困在魔焰牢笼里;追着林道远的那个就更凄惨了,他一脚踩进了阵法陷阱,被灵气索捆得像个粽子。 收拾了这两个磨刀人,周靖和林道远开始一间一间的搜房子,第一间房子就把周靖又给整吐了,房子里全是骨架,血腥气招得苍蝇落满了房间里的所有表面,地上悉悉索索还有老鼠进进出出。 第二间里面都是羊皮,但是这间房子里格外干净,除了膻气味重,没有其他异味,皮子也摞得整整齐齐的,按大小分好了堆,房间正中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满是刀、剪子和针线。 两个人凑过去看了看,桌上还有半张羊皮,上面画好了黑线,就差剪裁了。 周靖用手比划着那些线条,脑子里不停的组合着立体图像,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好像是一只人手?! 就在她一激灵的同时,她身后的林道远突然转身打出了两道火符,“砰砰”两声之后,两个磨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脸上还是那个笑容,手里还提着两把菜刀。 而周靖眼尖的看见他们刚才被火符击中的地方衣服破了,露出了里面的皮肤,不像是活人,倒像是这桌子上的羊皮! 第67章 皮俑 这两个家伙不是活人,周靖早就想到了,但是居然不是纸傀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房间里面的空间有限,好在是没有窗户,周靖和林道远一左一右向两侧的窗洞飞扑过去,但是两个磨刀人也不是站桩的木偶,提着刀就追过来了。 周靖魔气化盾向外推过去挡了一下,自己借着这个空档跳出去了,到了院子里,顿时觉得有了发挥的空间。 这两个家伙比起纸傀来,力量上大了不少,也更加扛揍,周靖化出一条长鞭,尽量拉开两者间的距离,万一让他贴了过来,再想摆脱就不容易了。 林道远那边更加费劲,雷符、火符不断扔出去,把磨刀人身上的衣服都炸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里面的身体。 这具身体上到处都是红线缝合的印记,前胸后背和四肢上都有黑色的符文,随着符文的露出,这个磨刀人仰头嚎叫了一声,身上的肌肉都快速的鼓了起来。 皮俑!这家伙可是难缠了! 周靖和林道远本来是向两侧分开跑的,现在却被两个皮俑又赶到了一起,面对着舞得水泼不进的菜刀,他们两个踩着墙头就上了房顶。 本来打算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直接轰一波大招,但是脚下还没站稳,周靖就觉得后背上一阵发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没有一丝犹豫的,她拉着林道远一个跟头就又从房顶上滚下来了,然后两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跳下来的两个人就不好过了,一是攻击节奏被打乱了,很多手段都准备好了却都不能用,憋得人心里难受。 二是下面这两具皮俑早就磨刀霍霍等着他们了,一落地那菜刀雨点一样就砍过来了,周靖把魔气撑开护在了两人身前,才堪堪逃过一劫。 她双手一合,再向四下一挥,魔气向外爆发,把两具皮俑弹开了些许,终于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抬头看了看房顶上,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趴着一个人,蝎子一样伏在屋脊上,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手里握着两把剔骨尖刀。 这不是杨老板的那个漂亮的未婚妻吗?! 周靖觉得这次是找对地方了,杨老板应该就在附近了! 她把房顶上那个女人的身份告诉了林道远,那大哥很是诧异,抽空看了好几眼,“倒是挺漂亮的,怪不得杨子能被迷住呢!” 何止是人长得漂亮,这女人那一手剔骨刀也耍得漂亮,要是真能跟杨老板修成正果,一个剃肉一个烤串,那就真是天作之合了! 可惜这个女人也不是个活人,杨老板要是想多活几年,还是离远一点安全。 三具皮俑把两个人围在了当中,四把刀刃上寒光闪闪,现在可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周靖又从背包上取下了黑羽,而林道远则是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把手掌长短的剑,剑身是五枚铜钱串的。 “呦,大哥终于有家伙事儿了!不裸奔了!”周靖嘴上不忘了打趣他。 “跟我师叔借的,还得还他呢!”林道远把剑握在手中,一翻手腕,真气灌注其中,剑影猛长到一米五,双手握住剑柄,整个儿人的气势也凌厉起来了。 两个人的兵器攻击半径都远比菜刀强得多,这就叫一寸长一寸强,手里有了依仗,局面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这次换成他们两个追着这三具皮俑砍了。 皮俑的防御确实是强,但也禁不住带着魔法攻击的大刀片子老是往一个地方砍,特别是周靖的大镰刀,连砍带划拉,每一下下去都要在它们身上留几道印子。 终于在她锲而不舍的攻击下,一个磨刀人的脖子上被她开了一个口子,一股尸气喷薄而出,这具皮俑身上的符文亮了几下,最后还是熄灭了,这个磨刀人也像是撒了气的气球,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很快两个磨刀人都倒下了,只剩下那个女人还在不停的攻击,她身上早就开了好几个口子,但是对她的影响却并不大,而且周靖也没有发现她身上有那种黑色符文。 随着两把长兵器的一致压制,终于把她手里的剔骨刀打飞了,林道远欺身而上一张定身符就拍在了她的脑门上,但是她也就是定住了一瞬间,立刻又开始徒手攻击了。 林道远离得近结结实实的挨了两拳,鼻血都流下来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两滴血起了作用了。 皮俑沾了血的拳头开始迅速变得焦黑,她停下了攻击,张开大嘴高声尖叫,两颗犬齿逐渐长长,呲在嘴唇外面,面色开始泛青,指甲一下子就突出来两寸长。 她沾了血的手指表面片片龟裂,露出了里面的白骨,一股黑气飘出来,包裹住了伤处。 是魔气!周靖一把拉过林道远,自己挡在了他的前面,这属于自己的专业范畴了,这不是一具单纯的皮俑,她体内魔气充盈,应该是具魔化了的尸体! 就在这个女人大声嚎叫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两具磨刀人的皮俑,突然动了起来,不再是直立行走的人的状态,而是四肢着地,羊皮上钻出了白色的毛发,头顶上也钻出了两支角。 这披着羊皮的骨头架子,摇头摆尾的向他们撞过来,魔尸也挥舞着魔气拳头向周靖打过来。 林道远一摆铜钱剑,把两具骨头架子引到一旁去,现在它们邪气外露,正是符篆、法器可以克制的时候。 而周靖魔气化索,一下子就套在了魔尸脖子上,拖行了几步把她绑在了院子中间的柱子上,手掐剑诀在她拳头上一抹,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她体内被抽了出来。 这些都是最低级的人之生气聚起的心魔之气,周靖不屑于纳为己用,随手就散开在天地间,让它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随着魔气离体,她的獠牙收回去了,面色也变得苍白,终于恢复到了一具尸体的状态。 院子里也安静下来了,但是周靖觉得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昨天和纸傀交手的时候,那个傀儡师还神魂附体了,今天打了这么半天,报废了两具皮俑和一具魔尸,他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第68章 魂石 看着这一院子的狼藉,两个人顾不得收拾自己,搜索了附近的每一间房子,但是没有发现杨老板的影子。 难道他和这具魔尸分开了?林道远还扯开嗓子喊了几句,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周靖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簇黄毛在扑簌簌的抖动,走过去一看是只小黄狗,它把头埋在两爪之间,全身抖得像片落叶。 看来是误入此地的流浪狗,周靖提起了后颈,让它和自己对视了一下,看着狗子委委屈屈的眼神,她提着它走出了这个血腥的羊圈,又远远走了一段才把它放下。 “好了,这里安全了,赶紧走吧!”周靖刚转身要走,那小狗一下子就叼住了她的裤腿,然后使劲的拖。 “你要干什么?带我去哪里?”周靖不明白这只小狗的意思,见它这么坚持就跟着它走了几步。 这只狗把她带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破败的院子门口,里面杂草丛生,连屋顶都塌了一半,小狗并不进屋,而是在院子角落的一块空地上跳来跳去。 周靖走过去立马就发现了不一样,这块空地下面是空的! 她用手四下摸了摸,把浮土拨开发现了一块青石板,把石板移开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小黄狗开始对着里面大叫。 周靖不敢大意,把林道远叫了过来,看着这个洞口,他先是扔了两张除秽符下去,等了一会儿,周靖把魔气索捆在腰上,下到了地洞里。 本来林道远要先下来的,但是周靖觉得如果与魔气相关的话,还是让她这个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吧。 这个地洞像是几十年前村民响应号召挖的防空洞,墙壁上还留着铁锹挖的痕迹,有个长长的通道,一拐弯是个七八平米的开间,而地上躺着个人! 杨老板!周靖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她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阵仗有些诡异,杨老板直挺挺的躺在一张草席上,头、手腕、脚腕上都绑了白布条,头上、脚下各摆了三支白蜡烛,豆大的火苗随着她的进入突突直蹿。 周靖把这个画面记在心里,原路退出来跟林道远复述了一遍。 这大哥一拍大腿,“幸亏你没动他,他现在魂被人牵跑了,要是破坏了这个引魂阵,魂魄不能归体,杨子就变成植物人了!” 那怎么去找他的魂魄呢?林道远手一撑就跳下去,“交给我吧!” 周靖在地面上等着他,那只小黄狗就轻轻走过来趴在她脚边上,她蹲下身子从头到尾巴撸了它几遍,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面包掰碎了喂它,“你真是杨老板的救命恩人,等他好了你就跟他走吧,别在这里流浪了。” 正说着,林道远又上来了,一道发着红光的符篆飘在他前头,一直往外面飘,两个人跟着这道符一直走到了饭馆的后院墙,它才凌空自燃了。 凌晨三点多了,小饭馆里的客人都散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院子里是一片死寂。 周靖运起敛息术,悄悄的走进了饭馆,到处都是血腥气,桌子、椅子都散乱的放在院子里,碗和盘子都堆放在水池里,臭气哄哄的也没有洗,苍蝇都落满了。 正房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林道远跟在她后面翻进来了,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四张煞白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双腿一使劲他就从门口直接跳下了五个台阶,落在地上蹾得他脚后跟疼。 这四个人都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死气沉沉的脸上瞪着两只大眼,现在他们全都飘在半空中,脚不沾地的平伸着胳膊朝他扑过来。 林道远拍出了四道雷符,但是就在雷符即将沾上他们身体的时候,他在其中一个服务员的眼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惊恐眼色,是杨子! 他赶紧手掌向外,把雷符都劈歪了,但是这四个服务员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是直接攻击他。 林道远被他们打得连连后退,衣服都被挠破了好几处,但是看着那个服务员眼睛里的焦急和绝望,他又不能下重手攻击,真的是投鼠忌器! 周靖赶过来的时候,顺手帮他接下了一招黑虎掏心,刚要打回去就被拉住了,“不能伤害他们,都是生魂!” 生魂架傀儡,肉身炼尸傀,这是要炼魔尸啊! 周靖把林道远推到一边,一手魔气化为长索,把四个服务员聚在一起团团围住,另一只手持黑羽,在几个傀儡头上一扫,口中开始哼唱,随着古老的歌谣响起,生魂都停止了挣扎,四个傀儡手臂下垂,脑袋也低下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道远见时机成熟了,取出两道引魂符,一道贴在了杨老板头上,另一道则是要把另外三道生魂吸进去,还得去寻找他们的肉身。 杨老板的生魂被符篆牵引着脱离了傀儡之身,周靖都能看见它眼睛里的紧张和激动,可就在这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从北方正中的条案上,一道白光打向了四个服务员的身体。 林道远觉得手上的引魂符骤然一重,四道生魂都有要被拽回去的迹象,他手指在半空中连点几下,加大了自己的真气输出,跟对方开始对生魂的争夺。 周靖见四道生魂都成功离开了傀儡,手上一紧魔气索,把四具傀儡拖离了原地,黑羽凌空飞射过去,在傀儡头顶正中一挑,一块黑色的石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四块石头落地,四具傀儡瞬间失去了人形,变成了竹骨纸皮的假人,那道白光不再跟林道远争夺生魂,飞快的朝那几块石头卷过去, 却被周靖抢了先。 “把魂石还给我!”白光之中传出的声音清脆而稚嫩,居然是个小姑娘?! “谁教你这么炼傀儡的?”周靖没有提魔尸两个字,想探探她的底细。 小姑娘果然没什么城府,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这不是傀儡,这叫魔尸!比傀儡厉害多了,那个爷爷说我要是能炼出尸王,就送我一个最厉害的娃娃!” “什么娃娃?”周靖现在对这两个字可是敏感的很。 “就是你!”白光之中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个沙哑的男声,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对着她席卷而来! 第69章 刻刀 周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双手只来得及护住前心,被突如其来的神魂攻击在识海重重一击,固魂阵被打得离体,红色法阵在她脚下亮起,护住了她的神魂。 就算是固魂阵升起的及时,周靖还是被打得头晕晕的,胸口一阵憋闷,嗓子眼一股腥甜涌上来。 那白光晃了几下,本来都快散架了的纸人又支楞起来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把两个人围了起来。 林道远紧张的看了一眼固魂阵中的周靖,雷符、火符不要钱一样往外丢,四个纸人都被挡在了外面,但是那道白光在空中穿梭的速度极快,总是能找到空隙钻进来。 在它来来回回的攻击下,两个人身上脸上渐渐都有了伤痕,周靖咬着牙把固魂阵撒开,迎着白光扔了过去。 那东西被砸了个正着,在空中顿了一顿,这才让他们看清楚了它的本体,原来是一把刻刀。 看着这把一尺长的大刻刀,周靖想到了皮俑身上的符文,她直觉反应那些都是这把刻刀留下的。 刻刀又细又扁,刀头锋利,在固魂阵的符文之间来回穿梭了几次就把那些线条割开一个小洞,自己咻~~~的一下飞了出来。 周靖的神魂现在支持不了大的消耗,林道远再次使出了九天雷火大阵,九道金龙凌空游走,把两个人包裹在中间。 四个纸人受不住这样的攻击,不一会儿就烧了起来,白光之中那个童声又响起来了,“真是废物!这样就顶不住了!下次还是不做纸的了!” “不要着急,不用下次,你看这两个人怎么样?他们打坏了你的玩具,就把他们留下来吧!”随着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那把刻刀加大了攻击力度。 神魂的压制对周靖的伤害更大,她现在只能靠固魂阵分担压力,不能再给同伴支援了。 林道远也咬牙加大了真气输出,针对被刻刀攻击的阵盘进行修补,但是显然追不上破坏的速度。 随着“Duang~~~”的一声巨响,雷火大阵被刻刀戳破了,九条雷龙冲上了凌霄,刻刀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劲风杀过来,想在他们身上戳个洞。 周靖聚集起了仅剩下的魔气,化成盾牌挡在前头,与刻刀的摩擦之间火花四射。 林道远在刚才翻墙进来之前,在院墙外面设下了阵法,现在他能够保证这把刻刀飞不出去,不会伤及无辜,但是现在他们自己该怎么办? 林道远鼻子和嘴里都渗出了血来,经脉之中的真气都已经消耗一空了,周靖的魔气盾在与刻刀的对峙中自爆了,利用爆发力把它弹出去一段距离。 但是她也在固魂阵摇摇欲坠了,这个妹妹已经这样了,林道远把心一横,疯狂运转法诀,引气入体,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 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条经脉现在都是针扎一样的疼,入体的灵气开始迟滞,但他还在吸收中,眼看被弹开的刻刀又要回来了,多吸收一点儿就多一点儿活路。 那把刻刀明显不把他们两个看在眼里,还在空中摇头摆尾的得瑟了几下才冲过来,林道远设下的几重防御都像豆腐一样,一碰就碎了。 这次它想来是玩够了,一路奔着他们两个脖子就划过来,林道远挡在了周靖前面,想着就是死也不能让姑娘死在自己这个爷们儿前面。 他体内极速运转的法诀已经到了极致,身体表面都浮起了淡淡的血色,终于他到了一个临界点,就在他再次咬牙引气的时候,那层屏障消失了。 灵气以他为中心卷起了气旋,从他头顶的百会穴灌了进来,而刻刀被这股灵气龙卷风掼在了地上。 等它再飞起来的时候,林道远周边已经成了真空地带,九霄之外隐隐有雷声传来,周靖心下一惊,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进入了入定状态的林道远,这大哥要筑基了?! 现在的林道远正处在经脉被灵气洗涤,吸收形成的真气全部压缩液化的过程,防御力基本为零,刻刀在空中也观察了一下局面,“哈哈,乖孙女,爷爷送你一个更好的身体吧!” 周靖也拼了,林道远筑基不能被打扰,万丈高楼靠地基,现在把基础打结实了,将来他的路才能走得更远! 周靖放开神魂,三魂七魄归位,黑羽悬在头顶,黑纱缠身,镰刀在手,来吧!一战! 第70章 筑基 周靖虽然现在也是魔气耗尽的状态,但她手里的这把镰刀却是实实在在的灵宝,面对刻刀品质之上不落下风。 那层黑纱上的点点星光可以激发人心的欲望,助长心魔,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操控刻刀的神魂。 果然,那个女孩逐渐暴躁起来了,叫嚣着要把周靖剁成饺子馅,刻刀的运行轨迹开始杂乱起来。 镰刀的刀刃几次都碰在了刻刀的尖上,磕得刀尖上有了些细小的缺口,那个傀儡师也感觉到了孙女的失控,接过了刻刀的控制权。 这下周靖再想占便宜就难了,连着几下都打空了,而神魂上承受的威压也让她头疼欲裂,绿色的法阵再次出现了,它悬在周靖的百会穴之上,替她承受着神魂的压力,绿色的光点没入她的身体,修复着她的伤势。 周靖觉得神魂像是泡在了热水里,温暖又放松,舒服得想要立刻睡过去。 傀儡师又加大了神魂的威压,却被绿色法阵吸收了,它停下观察了一会儿,“咦?怎么会是……” 它话还没说完,小院外面的天空上厚厚的云层压了下来,紫色的雷电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林道远的突破到了关键时刻! 傀儡师感觉到了天地之威,想要抽身而去,却发现这个院子被禁锢住了,它跑不出去! 第一道劫雷落下来了!紫色的雷龙把苍穹撕裂成了两半,直劈这个小院子。 刻刀上依附的神魂是邪性的,它惧怕雷电这些天地正气的集合,现在四处躲藏,想要避开。 周靖哪里会让它如愿,被它虐了一晚上,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还给它,黑色的镰刀如影随形的跟着它,不管它往哪里钻,她都把它的掩体掀了。 林道远在劫雷落下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现在他的经脉里充盈着液化的真气,像是潺潺小河流动不息。 他抬手举天,两道符纸率先贴到了雷龙的头上,电光闪烁间就把一部分雷电消耗掉了,等劫雷落到院子里时,大部分劈在了林道远身上,还有一部分雷电追着刻刀就去了。 刻刀是金属的,它导电啊!傀儡师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稍微跑得一慢就被电得火花乱溅,几次下来它的神魂消耗极大。 周靖站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还帮雷电扫除一下障碍,她手里的镰刀是被魔气炼化过的,不怕雷电,所以她看戏看得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第一道劫雷刚刚消散,第二道雷就接踵而至,为了给林道远减轻些压力,周靖趁傀儡师神魂削弱、无暇他顾的时候,一下就把刻刀对着雷柱扫过去了。 就算傀儡师发现以后,拼命控制着刻刀向一旁转着圈的跑,也依然被劈了个正着,在雷火淬炼下,刻刀当场断成几节,控制者的神魂也湮灭了。 耶!周靖兴奋的一握拳,可算是老天开眼,终于把这个家伙收拾了,就算要不了他的命,这一下的神魂损伤也够他受的,让他老是欺负自己神魂不稳,报应! 还没等她高兴完,第三道劫雷就到了!紫色的雷龙有前两道加起来那么粗,声势浩大的携天地之威一起降下来了! 林道远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一缕一缕的,脸上七窍之中白烟升腾,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他已经没有符篆了,现在只能凭空化符抵抗雷电,效力不大,只能说聊胜于无。 而这道雷电也没有全部落在他的头上,在落下的过程中,它分出了十分之一劈在了院子四周,原来蛊惑食客的幻阵瞬间破碎,腥臊臭气冲天而起! 不远处的羊圈,还有更远的一个地方都同时响起了爆破声,这个局终于破了! 还没等周靖高兴起来,那雷柱居然分出了十分之三直直朝她打过来! 什么情况?!她又不渡劫! 镰刀横举,红、绿两色法阵隐入身体,周靖将魔气聚在头上生生挨了这一下,电流在身上一通游走,那酸爽真是让人难忘!连神魂都是麻酥酥的,半天都恢复不过来。 剩下五分之三的雷柱不再分兵了,全部落在了林道远的头上,大地都跟着颤了两颤,一阵烟尘腾起淹没了他的身影。 怎么样?成功了吗?周靖焦急的盯着烟尘的中心。 第71章 小黄狗 等到烟尘落尽,周靖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发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修真的雷劫,他们修魔的渡的是心劫,不用这么大的动静。 那林道远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算是渡劫成功了吗? 她围着这大坨黑乎乎的东西走了几圈,刚想伸手推他一下,就听见咔咔几声,黑壳子上裂了几道缝儿,然后哗啦一下就塌下来一堆黑灰,露出了里面的人。 林道远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还处于渡劫之后对天地规则的感悟之中,但是他现在的形象非常微妙。 他在一堆黑灰里,就是一颗剥了皮的煮鸡蛋,全身上下的皮肤晶莹如玉,是的全身上下! 他的衣服都在雷劫里烧没了,全身的毛发也都脱落了,周靖看着他就想起了一个特别贴切的东西---叫花鸡,熟了之后剥掉泥土的叫花鸡。 她越想越可乐,蹲在地上捂着嘴笑,也不敢大声怕打断了渡劫者的感悟,只好给自己憋得几乎内伤。 过了一会儿,林道远从感悟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抱着肚子笑的周靖,然后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挺凉快的,哪儿哪儿都是嗖嗖的。 再低头一看,“啊~~~”的惊叫声惊得周围村里的狗都跟着叫起来了,他只有两只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捂住哪里。 最后他呈现出了这个双腿夹紧、双臂抱肩的姿势,跟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一样。 周靖笑得更欢了,这次是哈哈大笑,不用再憋着了。 林道远把她指使出去找衣服,自己爬到一边把刚才扔出去拾荒背包捡回来,看了看那些封着生魂的符篆,还好,都没有损伤。 周靖满村子瞎走,她现在到哪儿给他找衣服去啊?!都睡觉了,没有开门的百货店啊!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翻进了一户人家,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拿走了一条大短裤,在夹子上夹了十块钱。 等林道远有了衣服,两个人又跑回了那个破院子,小黄狗还趴在洞口边上守着呢,听见有人来立刻站起来对着门狂叫,直到看见是他们两个才“呜呜”着跑过来,在他们脚边上厮磨。 “真是好狗!不想给杨子了,我想自己养!”林道远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实在是舍不得放手。 “一会儿把杨老板弄上来,让它自己远。”周靖觉得小黄狗守着杨老板好几天应该是有些感情的,还是让它自己选择比较好。 林道远看了看时辰,不能再耽搁了,带着生魂下了地窖,那里面地方实在是狭窄,而且能捣乱的东西现在都破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周靖没有跟着他下去,而是带着小黄狗往更远的地方走。 刚才天雷破局的时候,这边是响了两声的,除了杨老板被困住的那个小院子,这边还有一声响,她现在正好搜索一下,还有三个生魂没有找到身体呢! 按照炼魔尸的路子,这肉身应该离魂魄不远,炼制者将生魂拘在傀儡之中,以魂石为依托训练他们的服从性,利用魂石中的欲望散去生魂的人性,留下的就是魔尸的欲念。 而他们的肉体就在离魂魄不远的地方祭炼,由于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不远,所以他们都还能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状态,这样生魂就不会飘向地府,等到肉体被炼得坚硬如铁,再引欲念归体,这就是一具初级的魔尸了。 循着刚才那声响起的方向,周靖走了一阵子,小黄狗一直在前面带着路,只要她一停下来,它就回头来叼她的裤脚,好像知道她在找什么。 跟着它一人一狗越走越荒凉,直到看见一个长满了荒草的大院子,小黄狗在门口“汪汪”叫了几声,带着周靖直接就走到了院子中间的水井边上,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转圈。 周靖见状,从旁边找了些枯枝败叶,团成一团点着了,从井口扔下去,借着这点儿火光观察下面的情况。 果然,井壁上有浅浅的脚窝,苔藓上也有爬上爬下的痕迹,这口井下面有玄机! 周靖摸了摸狗头,自己点着了几根木柴,顺着井口里的这些脚窝就摸下去了,等她再上来的时候,一脸兴奋,三具肉身都在这儿呢! 她抱着小黄狗转了几圈,还跟它贴了贴额头,这可真是一只灵犬!别说林道远舍不得,她都想抢过来自己养了! 第72章 烂摊子 周靖带着小黄狗回去找林道远,另外三个生魂还在他背包里。 正好他从地窖里爬上来,蹲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在下面待时间长了有点儿缺氧。 “你没把杨老板拉上来?” “那家伙死沉死沉的,弄不动啊!”林道远把手一摊,非常无奈的说。 另外三个人也是这个情况,好在天亮以前全都生魂归体了,现在这个情况就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了。 于是在农历七月十五的凌晨四点半,林道远拨通了刑警队李队长的电话。 在“嘟、嘟……”了好几声之后,一个睡意正浓的声音传过来,“喂?谁?!什么事?” 等到林道远描述完了现在的情况,对方是醒了,绝对的清醒了!但是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再确定一下这些情况是真实的吗?!报假警可是够拘留的!” “我描述不出来现在有多混乱,您过来看一眼,绝对比我说的更糟!”林道远再一次补刀。 等到李队长带着人赶到了现场,他才知道林道远的描述有多么克制。 先不说饭馆那个院子里什么样,就是它那个味道,连他们这些出惯了现场的老刑警都干呕,更别提林道远拉着他们从地底下拉上来了四个昏迷不醒的活人,都是近半个月里报了失踪的。 再到羊圈那个院子里一看,除了一屋子都半腐烂了的羊骨架子,院子里还散落着臭烘烘的羊皮,最主要的是有一架人骨上蒙了一张人皮! 完完整整的!好像就是这个人的血肉都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了骨架撑起皮肤,而且还不是干尸,皮肤是舒展而有弹性的,让检验的法医啧啧称奇。 四个人都让救护车拉医院去了,警察们这才来到了饭馆,李队长以为刚才看到的那些就是这次出警的极限了,谁知道大头儿在这儿等着呢! 这些老刑警有一个算一个,自打进了这个院子,一个一个的排着队出来吐,还都吐了不止一回,特别是有一个还来这里吃过饭,那更是吐得都直不起来腰了。 林道远自从那四个人都送走了,他就踏实了,至于这个现场怎么解释,那是警察的事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衣服,眼看太阳都快升起来了,他还光着脑袋和上身,而且现在还没有眉毛,真的是特别吓人。 有个对附近比较了解的警察给他们指个方向,说往那边走两站地有早市,现在肯定有卖衣服的了,但是只能周靖自己去,林道远得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完善出警记录,既得贴近事实,又不能脱离科学。 周靖其实挺好奇他们这个故事怎么编,但是看着林道远那个可笑又可怜的模样,她还是先买衣服去吧,都走出老远了,还听见那大哥跟她喊,“别忘了买帽子和墨镜!” OKK!等到她抱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故事都编好了,拿过来一看,嚯,那是相当的有水平! 昨夜,有林某某和周某二人因朋友杨某失踪,到xx区xx村xx号院找杨某的舅舅了解情况,发现有不法分子在售卖的食物中添加违禁品,而且饭馆的卫生条件极为恶劣,在这过程中,有犬只发现异常,进而发现了有非法拘禁人员,后报警。 经报案人证实,经营饭馆的人没有露面,听声音一为沙哑男声,一为清脆女声,其他指征不详,有不法活动的嫌疑。 周靖对着他们一挑大拇指,这笔头子是真可以! 这边事情就没有他们的事了,林道远打算去看看杨子,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周靖看他非常自然的就把小黄狗装到自己的背包了。 “诶,这只小狗我要养!”她一把抓住背包带就不放了。 林道远自然也是不肯放的,最后还是李队长说,让他养吧!你那个出租房不能养狗的! 周靖这才悻悻的放下手,心里想着要攒钱、要买房,等她有了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小黄狗抢回来! 于是她一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李队长,“李哥,我们这个是不是算见义勇为啊?能有奖金吧!” 第73章 后续 李队长正琢磨着面前这个烂摊子下一步该怎么收拾,冷不丁听到周靖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才说话:“理论上应该算,我回去就给你们上报,等通知吧。” 好的,奖金有希望啊!周靖跟着林道远一起去看杨老板,不知道他醒过来之后,身体上、神智上有没有影响。 因为背着小狗,他们就没坐公交车,就在路边打了个面的,由于现在时间还早,一路上畅通无阻就到了医院。 这四个人都被拉到这里来了,还有警察跟着,他们有联合会的临时工作证,所以顺利的进入了病房,医生说他们现在生命体征都平稳,但是身体都虚弱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好吧,本来还想等他醒了问一问具体情况呢,这下得无限期拖后了。 不过他们过来也有好处,就是警察还在核对他们的身份,以便通知家人,别的人他们不知道,但是杨老板认识啊! 所以杨老板成了第一个找到了家人的,当电话打通的时候,杨大妈那哭得沙哑的声音特别让人心疼,听到儿子找到了,她那边半天没动静,周靖都怀疑她是不是晕过去了,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 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告诉她人在医院时,她就一直念叨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个医院离林道远他们那个胡同不远,不到半个小时,杨大爷和杨大妈就互相搀扶着过来了,林道远和周靖都没有露面,现在两个人也没有明面上的身份,没法解释昨天白天发现人丢了,结果晚上他俩就给找到了,好像他们知道内情似的。 两个老人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三个人里有一个就是杨老板的小舅舅,现在饭馆名义上的所有人。 他这些日子都是生魂离体的状态,那傀儡师是怎么找上他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呢? 看着坐在病房门口打电话的老两口,他们俩悄悄的离开了医院,知道杨老板死不了就好,后面的事情还得等他醒过来再说。 这一晃就快到中午了,他们两个折腾了一宿都是灰头土脸的,干脆就去了联合会的办公区,那里有给修士的临时休息区。 周靖把一身的尘土洗掉,换上今天在早市买的衣服,是的,今天去早市给林道远买衣服,她自己也没落下,真的是便宜啊! 又一次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这一次她睡得特别沉,而且一点梦境都没有,醒来后神魂舒畅的像新生儿一样,周靖觉得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觉了。 落日的余晖映在窗棂上,临近的东岳庙里在做法事,吟唱诵经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听得人心里一片宁静。 今天是七月十五啦! 周靖听到院子里林道远在逗着他的小狗,自从进了这个院子它就特别安静,可能这只狗真的对造化之气敏感吧。 林道远也睡了一会儿,小狗就一直守着他,那个看门的大爷叫了它好几回都没叫走,还是林道远醒来以后给它找了个塑料盒喂了点儿水。 又用院子里的水池给小狗洗了澡,现在就在门口用吹风机给它吹毛,周靖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毛绒团子四爪朝天、露着肚皮的乖巧样子。 真是太可爱了,洗干净了才发现这只小狗身上白毛更多,脑门正中有一撮黄毛,两只小耳朵耷拉下来,跑起来的时候像蝴蝶翅膀一样一扇一扇的。 身子现在也就小臂这么长,看门大爷说它还不到一岁呢,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大概率是个串儿。 周靖表示无所谓,他们喜欢这只小狗又不是因为什么品种。 林道远给小狗煮了一包没放调料的方便面,看着它吃得头都不抬,转头跟周靖说:“咱们俩也找点儿饭吃吧,今天饭馆关门都早,晚了就没饭吃了。” 行吧,细算起来他们也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可是昨天被那个羊圈和饭馆刺激了,周靖现在想什么都不想吃。 林道远也一样,现在别说肉了,西红柿鸡蛋他都不想吃,一看见那个红色他就想起饭馆里的那个酱了。 最后俩人就在旁边的小饭馆要了两份素炒饼、一份酸黄瓜,又买了两瓶汽水往下顺了顺,这一顿就算是凑合了。 夜色降临了,中元节最重要的环节就要开始了。 第74章 中元节 路边全是烧纸的人,有一个人对着几个圈的,也有几个人围着一个圈的,但是在火舌舔舐下飞腾在风里的,不仅仅是纸灰,还有生者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与挂牵。 他们两个走到个卖冥币的小摊子前,现在冥币的品种也挺多的,除了整张的白纸、黄纸上打了铜钱的印,还有印着玉皇大帝和天地银行字号的红票子,有大张的祖宗树,折好的金元宝都堆成了小山。 周靖买了一摞黄纸和一堆金元宝,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个打火机,随着人流在路边上卡了个地方,也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把纸钱元宝点着了,看着腾起的橘色火苗,心里暗暗祝祷:所有故去的亲人、朋友都能好好的。 风带着纸灰在她身前打了个旋,好像真的有人跟她打招呼似的,她笑了笑,修魔的到了太姥姥那个境界,身死道消之后一生所炼的魔气随着灵魂要再历心劫,成功了就能从地府走一条炼心之路到昆仑境,失败了就消散在天地间了。 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小老太太走到哪里了,也不给她托个梦什么的。 嘴里念念叨叨的把纸钱元宝都烧完了,脸被火烤得热烘烘的,眼睛也是干涩的,今年没有在西疆的地面上,不知道他们收到的时候会不会稍微晚一些。 两个人各自收拾好心情,一起继续往东岳庙走,今天的法事格外盛大,他们到后殿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封着万千婴灵的符令在供桌上发着紫光。 在众多修士的念诵下,它慢慢飘向半空,在三清像前缓缓转着圈,随着法磬一声悠远的长鸣,一道门在殿顶开启。 门越开越大,从里面涌出一股死气,死亡的气息沉沉的压在每一个人心上,它们铺出一条往生之路一直延伸到符令边上。 像是母亲伸出手臂的召唤,一个个婴灵从符令里浮现,排着队走上这条路,一步接着一步,身上的戾气渐渐被净化,怨恨也慢慢褪去,每一个婴灵都恢复了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模样。 它们眼睛里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怀揣着对亲情爱护的渴望,一步一步走向了归途,它们生不逢时,初见天日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徘徊世间多年不得解脱,今日终于重新踏上了轮回之路。 在场所有的修士俱都低眉顺目,口中念诵经文助它们往生之路更加顺遂,周靖没有跟着唱诵,她不修这个,但是一片祝愿的心力还是能融进去的。 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供桌上的木盒带着桌子开始摇动,一股黑气攀上了为婴灵开的往生之路,顺着路向那扇冥界与人界的门飘过去。 然而门没有接纳它,反而向外推开,这股黑气执着的想要进去,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婴灵的队伍都被打乱了,被惊扰了的婴灵又开始重新滋生戾气,并试图离开队伍。 乌木道长在唱诵间把拂尘一摆,在那木盒上一扫,那股黑气就像被烫了一下一样,迅速后撤离开了往生之路。 婴灵的骚乱很快就停止了,它们又恢复了刚才的队形和状态,而那股黑气盘旋在木盒上,周靖居然看出了一些垂头丧气的感觉。 等到婴灵都进入了界门,所有修士的唱诵开始把声调往上挑,声音也越来越大,不断的用天地灵气洗涤婴灵的魂体,作为这方天地对它们的祝福,希望在下一次轮回中,这些未被善待过的灵魂能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界门即将关闭了,木盒上的黑气向上抬了抬头,终究还是进不去,有些颓丧的伏在盒盖上,五木道长伸手点了点它,“你不是单一魂体,怎么进得了冥界?!等我们把你逐块分开,再找到原本那些尸骨,才能一个一个给你送走,不要心急!” 哦,周靖恍然大悟,木盒里是那具砌骨,它杂糅了许多人的尸骨和怨气祭炼而来,难怪不得轮回。 不过要找到砌骨每一块的来源,再重新组合,恢复成许多个独立的人,这个工程可就大了。 第75章 无巧不成书 这个惊心动魄的周末结束之后,打工人自然要上班了,但是杨老板进医院这个事还是影响了小院的装修进度,他先是失踪,后来在医院也是一直昏迷。 警察也上门了解过情况,郎师傅也报了失踪,公司决定先把进度停下来,看看事态发展,万一结不了账呢。 周靖跟着林道远去医院去看过两次,杨老板一直都没醒,把他爸妈急得够呛,好在生命体征一直平稳。 林道远说是因为魂魄离体时间长了,现在得重新适应,什么生物磁场之类的都紊乱了,所以他还得再躺两天。 就在周靖觉得没她什么事的时候,李队长又找到她了,拿了一张照片让她认人,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面目严肃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姑娘。 周靖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跟纸傀木雕师长得一模一样,她敲了敲照片问:“这是郎师傅?” 李队长点了点头,“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眼熟?” 周靖闻言仔细端详了一阵儿,别说,这个五官、这个轮廓,要是放大些……,不就是杨老板那个未婚妻的样子吗?!八九不离十啊! 她是具魔尸啊! 看着她惊诧的眼神,李队长一拍大腿,“就是她!对不对?” 这么巧的吗?!周靖用手在这两个人中间划了一条线,“他们两个是……” “父女!” 郎师傅原本就是京城人,早年在西北插过队,木雕的手艺就是跟村里的老木匠学的,这个女孩叫郎雨,是他跟村里一个女孩结婚之后生的,但是他妻子后来重病没了。 赶上回城的时候,他家里也没有人了,硬是自己考上了大学,生生抱着孩子杀回来了。 他家里人没了,却留下了一处宅基地,本来村里是要收回的,结果他回来了,就硬是留住了,地址就是他们公司正在装修的小院子。 周靖一听,这可是越来越玄乎了,“也就是说,郎雨是租房子给杨老板的房东,后来还成了他女朋友,郎师傅是房东她爸爸,一直在装修队里做木匠,还谁都不知道他们俩的这个关系。” “郎师傅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怎么又成装修的工人了?” 李队长喝了口水,继续介绍。 郎师傅大学毕业之后,一直也没有再结婚,就守着闺女过日子,自己分配到一家剧院做美工,十年前他闺女处了个对象,他不同意,结果人家两个人私奔了,听说去了南边。 他找了一阵子,把自己工作也辞了,跟着去了南边找孩子,就一直没有回来。 但奇怪的是,三年前郎师傅就跟着装修工人一起回到了京城,但是他不仅没有回家,而且谁都没联系,自己每天就是跟着各个装修队做木活,好像自己不是京城人一样。 而郎雨是半年前才回来的,到村里办了宅基地的手续,然后就开始出租,要价很高,有几家看房子都没租成,后来遇上杨老板之后,她不仅把价钱订的极低,而且租房期限写的是五十年,相当于半送了。 半年前,那就是比自己到京城的时间早了一点儿,因缘际会,无巧不成书啊! 估计郎师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纸傀了,只是顶了他的身份和相貌,那么他的尸体在哪里? 郎雨肯定是魔尸,他们这对父女真是让人唏嘘,好好两个人出去,一对不人不鬼的东西回来,这个傀儡师也是,可着这么一家祸祸! 周靖的手指划过照片上的人,纸傀、魔尸、砌骨、婴灵、娃娃……,现在就缺了一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第76章 苏醒 郎雨是个超自然的东西,警察已经知道了,毕竟人骨架着人皮,完完整整的还保持着生物活性,就是血肉都不翼而飞了,这种情况再说科学,法医能把书糊他一脸。 但是郎师傅也不是个人这件事,李队长刚知道,“诶哟,这家子人怎么这么倒霉啊?!” 从周靖这里得了这个线索,他得赶紧回去布置布置,看来南边得加大力度了,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了,“你们那个见义勇为的申请批下来了,一人有两千块钱,有时间你跟小林去局里领一下。” 耶!又有钱了! 周靖跳起来给李队长鞠了个躬,吓了他一跳,摇着头说,“你个小财迷!” 李队长走了没一会儿,林道远来了电话,说杨老板醒了。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这好事扎堆儿来了。 下了班,她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医院,林道远在门口等着她呢。 楼道里还是浓浓的消毒水味儿,但是杨大爷和杨大妈脸上都有了笑模样了,前天杨老板的爷爷也出院了,今天也特意来看孙子来了。 护士把他们送到病房,说了句“小声点儿”就走了,这个双人病房现在就杨老板一个人,大家也就没什么拘束,纷纷问他怎么回事。 杨老板看了一眼门口,周靖会意去看了看,确保没人又把门关紧了。 “林哥,我谢谢你!”好久不说话了,杨老板的声音都是哑的,“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和那个妹妹去找我,我现在指不定是个什么东西呢!” 他这话一说出口,把杨家三个长辈都惊到了,使劲看着林道远,又看看自家孩子,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故事。 “你知道那个郎雨不是人?”周靖问。 杨老板点点头,他告诉林道远,郎雨是租房给自己的房东,自从认识了她,脑子是一天比一天糊涂,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明白了一下,发现周围都是羊骨头架子,他坐在血水里正剃肉呢,旁边还有两个磨刀的,看着可瘆人了。 他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好像又看见了当时的场景。 他一转身就看见郎雨爬进来了,一张嘴比他脑袋还大,吓得杨老板一边跑就一边报了警,为了不让这些怪物再打电话说是开玩笑报假警的,他把手机都摔碎了!然后三个怪物围过来,他脑袋一晕就又不知道了。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就一直在端着半生不熟的臭肉给人吃,想跑却动不了,只能顶着个壳子干活,直到看见林道远,他想张嘴喊,也发不出声音,还举着刀要砍人。 就是他眼睛里这份挣扎让林道远认出来了,后来他就被封在符里送回了身体,直到今天才算是能控制着自己睁眼说话了。 听他说完,杨家三个老人都拉着林道远和周靖不住声的说谢谢,杨爷爷甚至还要给他磕一个,吓得林道远差点儿先给他跪下。 把三个老人都扶到椅子上坐好了。他才跟杨老板说:“杨子,这件事你可不能光谢谢我。” “我知道,还有妹妹呢!等我好了,我请你们吃饭,随便点!” “我说得可不是她。”林道远卖了个关子,顿了一顿才接着说,“你得谢谢一条狗,它守了你好几天,硬是顶着那些怪物的威压,跑过来找我们救你,要不是它,我且找不着你呢!” 杨大妈一拍巴掌,“是不是院子里你刚抱回来那只小狗?” 一得到肯定答案,她就说:“我说你也不会随随便便养个狗,等我回去就给它炖大骨头,我得好好谢谢它!” 杨大妈又问了问另外没醒过来的三个人是不是也跟自己儿子一样,过几天就能醒过来,那里边还有一个自己的亲弟弟呢! 林道远安慰老太太,估计他们是被控制的时间更长了些,所以得多恢复几天,杨大妈这才放下心来。 又坐了一会儿,护士到时间就来赶人了,他们两个人就赶紧出来了,那三个人的目光都快能在他们身上烧出洞来了。 出了医院没走几步就是东岳庙了,周靖随口问了一句,“听说庙里有各行各业的祖师爷,那傀儡师的祖师爷是谁啊?” 林道远想了想,“偃师或是陈平,他们是木偶戏的祖师爷,木偶跟傀儡差不多吧。” 周靖觉得差不多,偃师跟随周穆王,陈平是西汉重臣,都是长期生活在西北。 西北?!周靖有一根神经跳了跳,谁说纸傀就一定顶的是个死人身份,万一郎师傅没死呢? 第77章 神魂自愈 周靖心里有许多疑惑,晚上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也还在不停的琢磨着这个事儿,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她这一夜必然是不会好过的,梦境会一个连着一个袭来,扰动她的神魂旧伤。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她这一夜只是梦到了一些旧事,但是神魂却没有陷入其中,早晨醒来的时候,也没有以往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周靖试着把固魂阵解开,然后发现原本总也和主魂融合不好的那一魂一魄居然粘住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她把固魂阵放开,任由神魂自我融合,在魔气流转中感受着魂魄生长出的魂丝在互相勾连,慢慢的靠拢。 这种神魂自愈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是如此的舒服,竟让她全身都懒散了起来,眼皮也不由自主的合上了,这个回笼觉睡得那叫一个香,差点儿她就迟到了。 坐在工位上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些日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哪一件能治好她的神魂呢? 正好小院装修的工头来了,跟郑经理那里大吐苦水,说自打警察来过之后,他们就停工了,现在看这个工程接亏了,这么停滞下去不是个事儿,问有没有别的活儿他们先干着。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工头说前两天天气不好,西南边那雷打的,跟有神仙渡劫似的。 周靖听了暗笑,可不就是渡劫嘛!倒不是神仙,只是一个小小修士筑基了。 不过说到这儿,她倒是想起来当时那个向她劈过来的劫雷,当时就觉得自己的神魂都是麻酥酥的,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吧! 她越琢磨越是这个道理,她这一魂一魄被固魂阵绑了十几年了,一直长不好,应该是魂魄剥离的时候沾上了什么负面的东西,劫雷劈她可能也跟这个有关系。 雷火是世间正气之集合,最是见不得腌臜东西,估计这一下就是把魂魄上的阴邪之气劈掉了,所以这些日子她的神魂开始自愈了! 真是好事! 她这里神游天外,工头和郑好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走神了,你们刚才说什么?” “我们说妹子跟杨老板比较熟,他最近怎么样了?这个工程接下来他有什么想法啊?”工头笑眯眯的跟她套近乎。 周靖也不瞒着他们,没什么好隐瞒的,“他醒过来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关于这个院子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他也没工夫想这个事儿呢。” 郑经理让她抽功夫去看看杨老板,顺便探探口风,周靖满口答应下来,这个工程是她牵的线,当然希望能够善始善终。 下午她趁着送资料的机会提前下班了,一路直奔公安局,她跟林道远约好了来领他们俩的奖金,能顶一个多月的工资呢! 虽说警察是不会赖账的,但是这个钱她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最踏实,明天就去存成定期存款,利息还能多挣几个呢! 美滋滋的揣上大信封往外走,她被林道远给叫住了,今天杨老板出院,杨大妈特意让他叫上周靖去吃饭。 正好!她顺便也可以问问装修的事,于是两个人一起坐车就回家了。 一进院,真是热闹!院子正中间摆了三张大圆桌,都铺着大红的桌布,上面摆着应季的瓜果,还有瓜子、花生和糖,不知道的以为杨老板今天结婚呢! 杨大爷和杨大妈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站在那儿拉着客人的手说话,林道远的小狗身上也裹了块儿红布,头上戴了个小红帽子,趴在院子一角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院子的人来来去去,一声都没叫。 这时候杨老板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了,邻近的人都伸手要扶他,“慢着,慢着,你还是得好好养着!” 他走到院子中间,对着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是拱手行礼,“大爷、大妈、叔叔、婶子,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在这儿谢谢诸位,前一阵子劳您们费心照应我们家。” 大家自然都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甭客气”、“街里街坊应该的”之类的客气话。 杨爷爷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里里外外的张罗着,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前两天心梗住院的样子。 很快,饭馆的伙计来送菜了,大家也都找地方坐下,周靖自然是挨着林道远坐,但是总有一道视线粘在她身上。 顺着目光看回去,是邻桌的一个中年妇女,穿的体面,跟别人也是语笑晏晏,就是时不时的要瞥她一眼。 这是谁啊? 第78章 老绿茶 林道远也看见她了,脸色有些不好,拍着周靖的肩膀跟她换了位置,把那道灼人的视线给挡住了。 菜上得很快,饭馆就在胡同口,热菜摆上桌的时候都还带着锅气呢,杨大妈买了两扇排骨,饭馆里给代加工的,她挑了肉最多的一块儿给了趴在一边的小狗,还摸了摸它的脑袋才走。 林道远小声跟周靖说:“现在这小狗地位比杨子还高,杨大妈还张罗着要给它盖个棚子呢,让我拦下来了,说别让人家看出它金贵来,再把偷狗的招来,她这才消停了。” 周靖边吃边听他闲聊,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虽然吃得快但是吃相好,同桌的大妈都夸她是个福气重的,一看就压得住事儿。 杨老板每桌都敬酒,到他们这桌的时候,她开口叫了一声“杨老板”,马上就被打断了,“妹妹,叫什么老板?!就这回这事儿,你跟老林,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就叫我杨子就完了!” 行嘞,周靖也不是那磨叽的人,直接问他装修那院子他打算怎么办,工程队等着回话呢。 杨子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过两天我得问问警察,我那合同还算数不?只要合同没问题,那地方我还接着干,不说别的,这不是还有您二位压阵呢吗?” 两个人聊了几句,杨老板又接着敬酒去了,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起天来,刚才盯着周靖那个阿姨贴过来了。 “你是我们家道远的对象吧?一直没见过,今天头一回。”好家伙,一张嘴这绿茶味浓浓的。 “阿姨好!我记性不好,您担待,您是?”周靖跟林道远混得时间长了,说话也带了些京城特色。 “我是她妈,平常也没怎么听他提过处对象的事儿,这一下子就给带回来了,还挺突然!” 这颗挑事儿的心真是昭然若揭,周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想原来这就是林道远的后妈啊,估计是房子没占上拿自己撒气呢。 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客气话,“林阿姨啊,我是现在给杨老板干活儿那装修公司的人,今天过来问他点儿业务上的事,顺便蹭个饭的,跟林哥也没见过几面,他提我干嘛?您家要装修吗?” 一句话给绿茶阿姨堵回去了,杨大妈看见他们这边搭上话了,赶紧过来打着哈哈把林阿姨架走了,这阿姨走的时候还委委屈屈看了周靖一眼,好像是她欺负人似的。 那边主桌上有个老爷子斜了这边一眼,把八钱杯往桌子上一放,拉着长声说起来了,“杨子,不是你林爷爷说你,以后这找对象得把眼睛擦擦,咱们长在这皇城根儿底下,那是天子脚下,后辈媳妇怎么也不能找个老外县!” 他这话一说,院子里都安静了,谁都没法儿接他这话茬儿,眼看这气氛一下就冻住了,杨爷爷赶紧拎着酒瓶给他把酒满上,“老哥哥,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咱们这岁数的人操心的事儿,我跟您说,上个礼拜……” 随着他把话岔开,聊起了文玩,气氛才渐渐又活络起来,林道远一脸歉意看着周靖,“对不住,他们看我不顺眼,连累你了!” 周靖并不在意,大象怎么会跟蚂蚁较劲,再说今天又不是自己的场子,杨老板的面子还是得给,不过林道远这些家人确实够奇葩的,“你爸怎么没来啊?” “据说今天值班,别提他,能气死你,跟他比这俩都是正常人!” 听林道远这么一说,周靖反而更好奇了,他爸爸也是个七尺男儿,居然能比这俩还奇葩,那得是什么样儿啊?! 林道远用口型说了一句:“老绿茶!” 哦,那这不就是绿茶一家嘛! 第79章 素斋 最后席都散了,林爸爸也没回来,周靖也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极品,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些遗憾的,真没见过这样的物种,她好奇啊! 杨老板歇了两天就请了律师去咨询他的合同是不是还可以执行,郎雨被法医拉回实验室的时候,身体上的细胞都还有活性,但是那个状态她也不可能是活人。 由于郎雨的死亡时间无法确定,所以合同的有效性是存疑的,直到法医给出了死亡证明,显示她的死亡时间是林道远渡劫那一天,律师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合同就可以执行了,但是房主没有了,这份合同得跟村里备案,房租也得交给村里。 律师也是跑了好几趟才把这个事情砸实了,毕竟当初郎雨订的价钱太低了,他也是费了不少劲儿才摆平了村委会。 于是小院的装修又重新拾起来了,杨老板来现场的那天已经是行走自如了,本来周靖还没想好那个雕花梁要怎么处理,已经形成的阵法改不好容易留下隐患。 但是杨老板非常简单粗暴的告诉新来的木工,这些雕花全部铲掉!工头非常舍不得这些雕刻了一半的花纹,纸傀木雕师不说别的,手艺是真的高啊! 但是杨老板坚持要把这些他不清醒的时候做下决定的方案全部否定,对这个周靖是举双手赞成,她也想着是铲掉,但是这块木头也不是她的,据说还挺贵,她想着还得给杨老板做做工作呢,结果人家自己就上道了。 这个院子本来大面上装修的就差不多了,雕花梁又不做了,大梁铲完细了一圈,工头心疼得直吧唧嘴,但是收尾的活儿也得零零碎碎的干半个多月。 鉴于杨老板现在良好的身体状况,林道远和他们的朋友特意给他组了个局,庆祝他劫后余生,周靖自然也跟着去了。 地点定在了杨老板的同学家,他也是个大厨,家里是个独门独院,适合他们这帮人疯一下。 周靖一进门,觉得这个小院子可真是好,转过影壁是四四方方的空地,窗前有石榴树,有种着荷花的大缸,里面还有小金鱼,地上都漫着青砖,砖缝里都扫得干干净净的。 正房的屋檐底下挂了红纸的条幅“热烈庆祝杨志刚同志恢复健康”,周靖这才知道杨老板的大名叫杨志刚,平时大家都是直接叫杨子的。 他这个同学叫屈征,光着膀子系了个围裙,正在往桌子上端菜呢,看见他们进门,下巴一抬就算是打了招呼了,“杨子看着还行啊,恢复得不错!” 后边跟着出来了三四个人,有的拿着碗筷,有的提着成箱的啤酒,都忙活起来了。 屈征把菜放在桌子上,招呼着大家入座,嘴上还问杨子,“怎么样了?听说现在吃不了肉了?” 杨子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别说吃了,我现在想起来都难受,你可不知道我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了!” “能好好活着就得了!今天你尝尝我做的菜,都是素的!” 素的?!周靖看着自己眼前一盘一盘的红烧肉、羊肉串、炸鱼……,这些居然都是素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 等到大家都做好了,杨子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啤酒,“哥儿几个,我这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真的是烧高香了,也劳您们惦记着了,我先干一个!” 他一口干了杯啤酒,又倒满了,对着林道远和周靖说:“我能有条命,得谢谢林哥!谢谢周妹妹!什么都不说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们就吱声,我绝没二话!”说完又是一口闷。 “行了,行了!酒得慢慢喝!先尝尝我这菜,绝对不一般!”屈征见他激动起来了,赶紧劝着他把酒杯放下,再怎么说也是刚出院时间不长。 “这菜可是真行!不是咱们职高学的那几样啊?!”杨老板边吃边夸。 周靖夹了几筷子,越吃越惊艳,真的太好吃了!素斋她也吃过,大都是用豆制品代替肉,不是做得太油,就是千篇一律的味道,但是今天桌子上这几道菜,鱼有鱼味还能吃出鱼肉纤维的感觉,肉有肉味入口软滑而不烂,比真鱼真肉还香几分! 看着他们吃得这么香,屈征有些得意的说:“怎么样?不错吧!这都是我新学的!” 屈家祖上号称在御膳房干过,大家以为这是家学渊源,没想到是现炒现卖,都围着他问从哪里学的。 他也不卖关子,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第80章 庙里的胖师傅 今年年初的时候,屈征陪着他奶奶去庙里烧香,本来以为就是周围的几个寺院庵堂转转,谁知道老太太一上车就让他一直往城外开。 足足开了三个小时,都到了荒无人烟的山沟里了,还让他往前开,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奶奶,他真得怀疑是不是要把自己卖了。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小庙前面,他一下车都惊了,不宽的山路两边停满了车,全是来烧香的。 他以为是这庙里有什么神异呢,结果他奶奶挨个儿殿都拜拜完了,拉着他就直奔斋饭去了,一个人十块钱随便吃,不浪费就行了。 不管他这一路上有多少不明白,端起碗来的那一刻就全明白了,这斋饭真香! 那天他生生把自己给吃撑着了,要知道他们家几辈子都是厨子,在吃上面可是挑的很,在外面很少有吃得上口的饭,可这顿斋饭真是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原来素菜还能这么做! 自那之后,他没事儿就跑那个小庙里吃饭去,越吃越上瘾,就想要见见那个做饭的师傅,想跟他学学这几个菜。 可是庙里的和尚不让他进后院,怎么说都不管用,后来还是他奶奶出面去找主持,说是自己年纪大了,来一趟不方便,自己这个孙子就是想学两个菜回去做给她吃,也是一片孝心。 总之,好话是说了一箩筐,主持和尚勉为其难的点了头,但也说要随缘,这个师傅教不教他不一定,庙里做不了这个主。 屈征这才见到了做饭的大师傅,刚一见面就吓了他一跳,当时那个胖胖的大师傅正吃饭呢,两个拳头大的馒头他几口就是一个,就着一盆炒咸菜丝,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十几个馒头。 可给屈征吓坏了,生怕这师傅撑出个好歹来,结果人家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一抹嘴,转身又端出来一盆疙瘩汤,咕噜咕噜都喝了。 他看着都撑得慌,可人家没事儿! 屈征不说话,那个师傅也不搭理他,自己干着自己的活儿,等他自己回过神来,赶紧窜进去,帮着人家刷锅洗碗,都收拾利落了,才跟师傅说自己想学做菜。 那个师傅还是不搭理他,自顾自就走了,屈征有韧性,也知道艺不轻传的道理,就每天都去帮厨,那个师傅也不避着他,用什么原料、怎么处理、放什么调料、用什么火候都让他看着,就是不说话。 屈征明白这就是教自己了,能学多少看自己的悟性,于是他干脆就住在庙里了,足足烧了三个月的火。 过了这三个月,老师傅终于跟他说话了,“行了,看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做饭这个事情得自己琢磨,庙里的菜没有荤腥,不仅仅指的是没有肉,还有很多调料也不能用,离了这个环境,吃的人也没有这个心境,味道就差了,你回去自己琢磨吧!” 屈征就下山了,临走给老师傅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师父”,回来他就配着各种调料做改良,今天桌子上这几道菜都是他改过好几遍的。 这故事够传奇,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有人比划了比划馒头的大小,不太相信的问:“这么大的馒头,能吃十几个?!这得多大的胃啊?!” 屈征一撇嘴,“十几个?!我跟你说,就庙里那个大笼屉,”他随手在半空里一划拉,比划了一个大圆圈,“我师父能吃一屉,玩儿似的!” 越说越邪乎了!可是周靖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儿耳熟! 第81章 杨老板的打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因为大家都开始关心杨志刚同志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杨子喝了一口啤酒,嘬着牙花子说:“肯定还得干饭馆!我房子都装修完了,不能这么空着,本来是想天气一凉了上羊肉锅子,红焖羊肉咱拿手啊!可是现在我往那儿一站,闻见肉味就吐!”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估计杨老板这个后遗症没个两三年是过不去了,他一个厨子做不了肉菜就只能做素菜了。 屈征也想到这个了,指了指桌子上这几个菜,“一会儿我给你写个菜谱,回头你就卖这个得了。” “那不行,这是你的菜,费劲巴拉研究出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杨子连连拒绝,人家也得吃饭,这几个菜也是烧了三个月火才有的一点点基础,后来也是花了大心血改良的。 “你把那个庙的地址告诉我,改天我去烧个香,这一身晦气得去去,也吃顿素斋,没准儿就有辙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折腾到了半夜,都喝了啤酒就不能开车了,就在屈征的小院里住下,周靖得走,她在这儿不方便。 林道远借口送她也就跟着出来了,周靖看着后面起哄的人说:“不用送我,还有人能劫了我去?” “走吧!再怎么能干,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大半夜在街上溜达。”林道远出了院门又说,“李队长找咱们呢。” 看来这次的事有眉目了,这大半夜的也没地方打车,林道远借了屈征的二八大杠,带着周靖骑着就走了。 路上他还一个劲儿的念叨,还是开汽车好,明天他也去学个驾照,买个二手车,再有这种事开上就走,那是多么的方便。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到了公安局,林道远出了一身的透汗,门口早有警察在等着他们了,直接就把两个人领到了刑警队的会议室。 一推门,周靖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仙了?这一屋子烟雾缭绕的,空调开得特别冷,一进屋都扎骨头。 她边挥着手把鼻子尖上的烟气赶开,边搓着露在外面的胳膊,“李叔,你们要成仙啊?!” 李队长两个眼珠子熬的通红,看见他们不适应屋里的环境,站起来把空调关了,又把窗户打开,打发刚开完会的队员去休息,自己把林道远和周靖招呼到会议桌边上坐下,“夜里爱犯困,冷点儿大家都精神。” 他又点了根烟,跟两个人介绍了一下案件的后续。 前两天另外三个人都陆续醒过来了,除了杨子的小舅舅,还有两个养殖场的老板,根据他们自己描述,警察把事情按照发生的先后顺序捋了一下。 把这几个人串在一起的关键就是郎雨,她先是认识了杨子的小舅,发现了生意兴隆的羊肉馆子,然后就撺掇他把院子占下来,为这事儿他小舅和小舅妈天天打架,他小舅妈有一次撞上郎雨差点儿就动手了。 后来杨子自己放弃了那个羊肉馆子,她又帮着联系了那两个养殖场的老板,让他们给饭馆送羊,还帮着找人谈下来了那个羊圈的地方。 等这边新的羊肉馆子开张了,她又把自己家的院子挂在中介出租,然后借着房子就把杨老板拿下了。 现在问题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背后还有什么人? 看着他在纸上画出来的人物关系图,周靖也在上面接着写,现在能看到的是有人要制作魔尸,这是一个“小女孩”,只能从声音上先这么判断,并不绝对。 她的目的是做出一具尸王跟傀儡师交换娃娃,她和傀儡师是爷孙相称的,那么现在看来,想要尸王的是傀儡师,那么他要魔尸干什么?明明他自己就可以制作非常厉害的傀儡。 而且魔尸真的就炼了这几具吗?别的地方会不会还有?这些都是问题! 第82章 分析 看着李队长强打着精神跟他们讨论,周靖实在是不忍心了,她把材料要过来,让李队长也去睡一会儿,他们两个在会议室研究研究,保证不把材料带出去。 等他走了,周靖把四个,不对,是五个,得加上郎雨,把五个受害人的资料都在会议桌上一字排开,然后一个一个看过去。 这五个人年龄、性别、经历、职业完全没有重合的地方,为什么是他们五个呢? 周靖拍了拍林道远的肩膀,“会算命吗?” “刚学没两天。” 学过就行,周靖让他看看能不能算算这五个人的命理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没准儿就能找出什么规律来。 她自己则是陷入了沉思,炼魔尸和引魔阵这两种禁术都出自她的宗门,要说不是冲着她来的,她自己都不信。 她好好的回想了一下太姥姥给她讲过的宗门故事,他们这个修魔的门派没有一个对外的名号,只以地名代称---香雪海,在天屿山深处,组织架构非常松散,也不出来与其他门派交流,所以一直不为人知。 直到有一个叫木提江的人从禁书阁偷走了两种禁术的修炼方式,他们才被外人知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木提江在外面引魔炼尸,掀起了血雨腥风,他又打着香雪海的旗号,所以香雪海成了魔教。 终于,他把自己折腾没了,也把香雪海的名声搞臭了,那些自诩的名门正派们为了斩草除根,打着斩妖除魔的名义,按照木提江提供的路线把香雪海给毁了。 当然他们也不能白跑,进了香雪海就奔着书阁、丹房、宝库去了,香雪海的主事人是长老会,平时各干各的,有大事就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眼看这次在劫难逃,长老们以自身修为开启了香雪海的防护大阵,这个阵法不仅可以攻击入侵者,而且不是修炼书阁之中的法诀的人不能进入核心区域,同时打开了一个残存的瞬移法阵,把还活着的弟子们都送出了天屿山。 后来那些“正义之士”在西疆追杀这些弟子们好几十年才消停,而她的太姥姥就是那些残存弟子的后代,香雪海的修炼之术就是这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如果说禁术阁也是书阁,那么魔尸是不是就能算是修炼香雪海法诀的人? 如果这样分析下来,这个傀儡师是想进香雪海?! 没错,魔尸身上有魂石、有引魔阵可以被认为是香雪海的自己人,但是炼魔尸的人却不一定,只要是修士都可以用这两种禁术炼尸,不管是真气、魔气、阴气还是邪气,能引动造化之气就行。 周靖一拍大腿,她这个思路应该就对上了,想把自己做成娃娃也就说得通了,她可是正正经经修炼的香雪海的法诀,如果成为傀儡就肯定能进去,并且能完成傀儡师想要干的事情。 据说当初那个木提江就是进了香雪海没多长时间就盗书逃走了,并没有学到法诀,那么傀儡师肯定是他的徒子徒孙! 就在周靖为自己的思路打开找到方向而兴奋的时候,林道远也“啪”的一声拍起了桌子,“这几个人有点儿意思啊!” 什么情况?! 林道远指着五个人的生日说:“他们的生日只记录到日子,没有具体时间,但是杨子的生辰我记得,单看没有问题,但是这几个人往一起一凑,从年月日上居然就能推出北斗的星盘!” 北斗七杀,那还缺两颗星! 看来傀儡师这盘棋下得挺大啊! “那你推一下还剩下这两颗星的生日大概是什么时候,明天让警察去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最好是还没有人遭殃。”周靖激动得就差把白纸拍到林道远脸上了。 而难得去睡了个觉的李队长还不知道,明天他将面对怎么样的一个工作量! 第83章 层的新八卦 太阳刚露头的时候,李队长就回到会议室了,摆在他眼前的是两个日期,“什么意思?” 林道远轻轻咳嗽了一下,告诉他这是可能已经失踪或是即将失踪的人员的生日,警察可以把他们排查一下。 李队长看看纸条,再看看他们俩,眼前发黑,哆嗦着嘴唇问:“祖宗,你们知道全国有多少人是这天生的吗?其中又有多少人在京城?这我怎么查啊?!” 呃,好像是不太现实,周靖非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您多关注关注最近报失踪的案子,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有就赶紧告诉我们。” 李队长把纸条折吧折吧塞在自己兜里,对着他们一摆手,走吧,走吧,再待着事儿更多了!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两个人就各奔东西了,林道远要去东岳庙跟师叔和师祖汇报一下,周靖得赶着去上班。 随着杨老板的院子装修完成,青鸟装饰的第一支装修队也算是正式磨合完成,谭老板要向京西小村里的老院子下手了。 不过现在他们又招了新的前台,周靖不用去跑腿了,不过她还是挺怀念那里的农家饭的,村里的大爷大妈们也可好了。 她现在是专门在城区的政府机关跑手续,每天也是不得闲,但是时间上自由了许多。 李队长那边一直没有消息,等到树叶开始变黄的时候,京城到南边追查郎师傅和郎雨过往的警察都回来了,可惜什么线索也没有。 周靖最近踏实了许多,自从她得出傀儡师是想进香雪海的这个结论以后,整个儿人都沉淀下来了,只要她在这儿,那个人早晚会找上她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攒钱买房子,这样才能从林道远那里把豌豆抢过来养,豌豆就是救了杨子的那条小狗,林道远觉得它毛是白中带黄的,想起名叫豌豆黄,被大家给否了。 是的,大家,除了她还有杨子一家四口,都觉得这个名字辱没了小狗的神奇能力,但是人家主人喜欢啊!最后几经博弈,去掉了一个字,小狗就叫了豌豆了。 它是只小型犬,在城区养着正好,每次见到周靖,小尾巴都摇到飞起,看得她心里痒痒的,可是出租房确实养不了它,所以周靖开始攒钱了。 青鸟装饰大活儿在手、小活儿不断,青鸟广告也是忙得飞起,谭老板这几个月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开始接触电视广告了。 他们环宇大厦这些日子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蒙恩传媒关门大吉了,据说是赵老板拈花惹草被他夫人给堵床上了,两个人大打出手,赵老板不仅被抓了个满脸花,还被扫地出门了。 这家公司是靠着赵太太家的资金开起来的,她持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赵老板一直想让她把股份转让给自己一部分,但是赵太太一直没松口。 这次她能抓到把柄也是有故事的,传说是七月十五那天夜里,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给她托梦,说你别傻了,你先生对婚姻不忠诚,今天在xxx宾馆跟小秘书开房呢!还想要骗你把股份卖给他,你可长点儿心吧! 那姑娘说完就走了,赵太太梦中惊醒就睡不着了,带上几个娘家人就去了梦里听说的那个宾馆,结果真把人给堵住了。 现场咔咔一顿拍照,第二天照片就作为证据递给法院了,赵太太起诉离婚,赵老板作为过错方,几乎是净身出户! 蒙恩传媒也就被赵太太给关了,她决定把资金回收了,自己要去国外待一段时间,谭老板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传媒公司给拿下了,连人带业务都尽可能的留下了,当然那两个秘书他都没留。 于是青鸟广告改名叫青鸟传媒了,业务范围扩展了,办公区也就全都搬到原来蒙恩传媒那边了。 周靖听说的时候人都惊了,托梦的那个姑娘是原来这里的那个地缚灵,中元节的时候东岳庙做道场把它超度了,没想到它临走还是去提醒赵太太了。 而且赵老板居然在中元节带人开房,也是命中注定他倒霉,这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周靖表示非常满意! 第84章 拍不下去的广告 谭老板接下了传媒公司,整顿了一番之后就开始继续以前的工作了,其中有一个电视广告,创意都做完了,客户也通过了,就差拍摄成片了。 可是这个拍摄过程特别不顺利,一个特别简单的镜头拍了两天就愣是没拍出来,不管怎么改变拍摄计划,不是摄像机突然出故障,就是有各种奇怪的东西乱入,换地方也不管用。 现场导演都快疯了,打算重新做创意,这一版就废了! 谭老板觉得青鸟传媒的第一单要是这么不顺利,好像有点儿不吉利,所以带着周靖和郑好到现场去看看。 三个人坐着郑经理的破桑塔纳一路颠簸着就出城了,这回不光是周靖晕车了,谭老板也吐得哗哗的。 他缓过劲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老郑,你这破车是不是该换换了?!” 郑经理一抹脸,没钱!要不您赞助点儿? 他们把车停在山脚下,再往上路况太次,郑好不想他的破车再颠簸,怕散架了,周靖和老板也愿意走几步,再坐车还得吐。 于是三个人一路爬山到了拍摄地点,正好听见导演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是什么情况?!这些鸟是故意的吧!” 走过去一看,广告演员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不敢说话,场务全都低着脑袋搬着东西跑,导演指着摄像机不停的骂。 摄像师也离得远远的,周靖再仔细一看那摄像机的镜头被鸟屎糊得严严实实的,别说拍摄了,能不能擦出来还两说着呢! 看见老板和业务部的一把手都来了,导演对着他们是大吐苦水,这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镜头,就是演员要一步一步走到水潭中间,然后撩起头发,再来个回眸一笑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愣是拍了两天,他已经不是恼火,而是有点儿害怕了,把老板叫过来也是想让他看看,能不能换地方,要不就把他换了吧,实在是有点儿瘆得慌! 周靖往四周看了看,这个地方风景是真不错,怪不得挑在这里拍广告呢,她还在四处张望,那边导演又张罗着再拍一次。 他是怕老板不信,打算让他看个现场版,摄像大哥这会儿刚把镜头给擦干净,真是给他恶心得够呛,演员又哆哆嗦嗦的站在了开始的位置上,各个部门也都就位了。 随着导演一句“开始!”,那个演员也不抖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欢快的趟着水往前走,等到了水没过膝盖的时候,她一撩头发一回头,几只兔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只接一只的下了水,直往演员身上撞! 演员是个小姑娘,当时就吓哭了,导演刚一喊停,兔子就四面八方的跑走了,转眼间拍摄场地里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导演对着老板两手一摊,意思是:你看吧,我没骗你吧! 演员几步就跑上岸了,挂着眼泪花问导演:“要不我不拍了,我就请了两天假,明天该上课去了,钱我不要了!” 谭老板安慰着广告摄制组,说今天要是再拍不出来,他们一块儿回去,大家不要有负担。 周靖则是跑到水潭边上悄悄观察,刚才那几只兔子冲出来的时候,她在这里感到了一丝妖气的波动。 等走到水边上,她才发现这个水潭里的水特别绿,绿得把手伸进去都看不见手指头,于是转头问场务:“大叔,这水怎么这个颜色啊?” 场务头都不抬,“拍摄需要,调了个色。”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觉得好像劲风袭来,一股绿色的水流浇了他一身。 第85章 灵潭 这个变故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因为两个人都在岸边站着,周靖甚至站得更加靠前,但是水箭是从水潭的中间突然射出来的,却绕过前面的周靖,全都浇在说话的场务身上了。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全都傻傻的看着水潭,然后在一片“啊~~~”声中,各自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往远离水潭的地方散去。 瞬间,周靖身边就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导演窜到谭老板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哆哆嗦嗦的说:“谭总,咱们换地方吧!这个地方忒邪性了!” 谭老板也在慢慢往后撤,嘴里说着:“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周靖看着他们都有要走的趋势,赶紧叫住老板,“谭总,不能就这么跑了啊!”她指了指翠绿的潭水,又捞起两条翻白的小鱼,“这要是让环保局查着了,咱们那是一罚一个准儿!” 听说要罚款,谭老板后退的脚步立马停下了,故作镇静的捋了捋袖子,“当然不能走了!咱们是有担当的企业!” 然后开始数落导演,怎么能这么不注重环保呢?!赶紧的,找人把染了色的潭水淘出来,尽量淘干净,然后从附近的村里拉点儿干净的自来水灌进去,钱都从摄制组的工资里扣。 周靖认为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老板发话了,摄制组的人立马就动起来了,赶紧跑到附近的村里租抽水机和拉水的车,也是借着机会远离这个邪门的水潭。 周靖从水里出来了,手脚都被染绿了,她正四处张望哪里有水能让她洗洗,那个女演员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了。 “我帮你冲冲吧。”她拧开瓶盖,周靖借着倾倒出来的干净水洗手洗脚,就听见那个女孩子小声问她,“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啊?” 周靖看着她笑了笑,也不搭话,“行了,冲冲差不多得了,谢谢你啊!” 说完她就找老板去了,留下那个女孩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一会儿,去村里找设备的人回来了,不仅他回来了,还带上来了一群老头,上来对着谭老板就是一通喷,把谭总都骂傻了。 原来这个水潭是村里的水源,现在家家都用自来水了,可是浇地还是用的潭水,现在水都脏了,人家可不得指着鼻子骂嘛! 谭老板那锃亮的大脑门上一会儿就见了汗了,一个劲儿的跟人道歉,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染了色的潭水清干净,费用他全包了。 领头的老爷子这才把怼到他鼻子尖上的手指头放下了,又对着水潭作揖、鞠躬,再立着眼睛盯着谭总说:“光弄干净了还不行,我跟你说,我们这个水潭是有灵的,每年都要祭祀,让你们这么糟蹋了,必须得上供、烧香、磕头赔罪!” 行!行!行!现在的谭老板是你说什么都行,只要能把事了了,让他们干什么都行,反正钱都是摄制组出,不够了就倒扣他们的,谁让他们惹出来的事儿呢! 于是又一波场务跟着村民走了,他们得去买贡品和香烛,现场就剩下谭老板他们三个加上导演、摄像和演员了。 六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儿,郑经理开口了:“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收拾收拾吧,一会儿车该来了。” 周靖转身就跑,跟着摄像大哥搬东西去了,余光里谭老板把导演拉到一边,训得他跟鹌鹑似的。 那个女孩一直跟着周靖,不光给她打下手,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闲聊,打听她在公司干什么啊?大学学得什么专业啊?不一会儿就自来熟的喊起姐姐来了,其实她就比周靖小两个月。 他们把场子清得差不多了,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上来了,车斗里放着抽水机和装水的大桶。 摄制组环境整治工程正式开始。 第86章 山水之灵 随着抽水机的轰鸣声,绿色的潭水都被抽到了大桶里,再用拖拉机拉到村里的污水处理站,好在这个水潭的水流动的速度不快,而这些染了色的水好像有透明的薄膜包着,也没有在整个儿水潭里散开。 场务看着这个奇景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子,这两天都是他往水里倒染色剂,怎么就没发现呢?刚才嗷嗷叫唤的几个老头现在都拿着一把香,在水潭边上磨磨叨叨的转着圈。 谭老板看了一会儿,对着周靖和郑好勾了勾手,三个人悄悄的退到个角落里,谭老板小声说:“今天咱们三个可是不能走了,老郑去村里找间房子吧,小周今天跟那个女演员挤挤,明天完事儿了再说。” 郑经理也低着头悄声说:“咱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要不先撤吧,这个摄制组惹的事,明天让他们道歉就完了呗。” 周靖没说话,她是无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哪儿都是上班。 可是谭老板不行啊,他怼了郑好一肘子,“你想得美,别看那几个老爷子现在忙着呢,我要是现在转身就走,他们能把我当地给锄了!” 郑经理抬头往那边一看,正好跟一个老头对上了眼神,那狠呆呆的目光让他汗毛都立起来了,惹不起,确实惹不起。 他跑着去村里找房子了,谭老板和周靖就在周围转了转,那抽水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震得人耳朵疼。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染了色的水才彻底抽干净,拖拉机又拉了两车干净水上来,让那些老人看着都倒进水潭里了,他们才跟着下山来。 晚饭就在村里的大队部吃的,烙饼、小米粥、咸菜、摊鸡蛋,简单是真简单,但是周靖吃得特别香,她总觉得大柴锅烙出来的饼跟家门口的主食店不是一个味儿。 那个女孩叫纪野,坐在她边上愁眉苦脸的就喝了半碗粥,周靖小声问她:“不舒服啊?” 姑娘摇了摇头,“减肥呢!我比上个星期重了八两!” 八两也算个分量?!纪野苦大仇深的点点头,长八两就是一口饭的事儿,可减八两一个星期都未必能搞定。 周靖“啧啧”两声,演员这行也不好干啊! 现在山里的晚上已经是凉飕飕的了,吃完了饭,大家在屋檐底下听着那些老人给他们说这个水潭是怎么灵异、许愿是多么的灵,过了没一会儿就冻得坐不住了,赶紧回到各家临时租的房子里,坐在炕上围被子了。 周靖和纪野就住在大队部,她让女孩先洗漱休息,她要出去走走。 周靖顺着山路又走到了水潭边上,别看这里比村子地势高,坐在水边上反而有股暖融融的感觉。 她把手放在水里,放出了一丝魔气在水里四处游弋,很快就接触到了潭底,一丝灵气丝丝缕缕的绕在了魔气上。 在这样灵气枯竭的时代,还能修出灵体,真的是不容易,周靖在心里默念。 那股灵气用稚嫩的声音与她意念沟通,是这片灵山秀水加上村里人的常年的香火供奉才让它生出了灵智,但是它还想要更多,这样它才能长得更大,保护自己、保护这片山林、还有爱护自己的村民。 山水之灵在潭水里聚集,逐渐显露出了一条鱼的形状,在水里围着周靖的手指转。 周靖笑着逗它玩儿,手指在水里划来划去,突然听到了纪野的声音,“姐姐,你冷不冷?回去吗?” 她抬头看见了那个女孩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叫“野心”的火焰。 周靖用手点了点小鱼的脑袋,好像你所求的事情也不是不行,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 第87章 厌胜之术 周靖看着纪野一步一步走过来,也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自顾自的看着夜空,开始跟她倾诉自己的过往。 其实也就是她从小是多么优秀,可是自从进了戏剧学院,身边的同学都是同样甚至更优秀的人,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加上她今年都大三了,也有剧组来学校挑演员,可是好几次都对她视而不见,而她的同学却是纷纷有了好的机遇。 是有豁得出去的,可是人家豁出去了就有回报,她豁出去了,什么都没落着,连现在这个小广告都是捡的同学的漏,结果还一直不顺利。 用不了两年他们就要离开学校了,相比别人都迈出去了第一步,她还在迷茫明天干什么,她不甘心! 说到不甘心,周靖看见她眼里的火花“砰”的一下炸开了,都有些疯狂的情绪在其中了。 “所以呢,你想干什么?”周靖依然是慢悠悠的问她。 “我想出名!我想当大明星!”纪野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会有办法帮你呢?”周靖对这个敏感发觉自己身份的女孩还是挺好奇的。 “因为你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表现得太自然了,一点儿惊讶、一点儿恐惧都没有,我也不瞒你,我们同学、老师里都传说有偷偷养小鬼的,其实我也想养来着,就是找不到门路!”纪野说得倒是非常坦诚。 养小鬼?!他们真是胆子大,这个东西是典型的饮鸩止渴,倒是能让你顺风顺水一阵子,但是它最后从你身上得到的一定比它付出的多,而且极不好伺候。 “出名对你们就这么重要吗?”周靖真的是有些不明白。 “当然重要!”纪野眼睛都睁圆了,她告诉周靖,干这一行的名气是一等一的重要,投资商也好,导演也好,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演得再好,没有名气,人家是说换你就换你。 可能换上去的演员根本不如你,可是人家就有名气,就能拿到好角色,更别提在剧组里捧高踩低是常态。 所以她一定要出名,只有成了大明星才能去好的剧组、演好的角色,她是真的喜欢表演,看着那些演得不知所云的人糟蹋那一个个好角色,她恨不得扑上去咬人两口。 周靖看着她越说越激动,赶紧拉了拉她的手,想让她平静一下,却发现纪野的手特别凉,凉得不正常。 “你现在很冷吗?”看着纪野摇头,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把女孩的两只手都拉到自己身前展开,借着摄制组放在这里的灯光仔细观察。 纪野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皮肤白皙,骨肉均匀,是周靖见过的最完美的手,但是现在被一股黑气笼罩着。 周靖轻轻碾过她的每一根手指,“你怕疼吗?”也不等她回答,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一捏,一根魔气化成的细针就出现在她手里。 纪野看着凭空出现的黑色细针,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摇了摇头,紧张的盯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周靖用针在她的劳宫穴、少商穴、合谷穴等几个穴位扎了下去,又掐了个法诀在针上一抹,一股黑气顺着针就被吸出来了。 等到针拔出来的时候,一股黑血呲了出来,落在石头上噗噗的直冒白烟。 纪野吓得小脸煞白,哆嗦着嘴唇问:“姐,这是什么啊?” 周靖把针化去,看着石头上被腐蚀的一道道印子,心想这个演艺圈的水还真是挺深的,就这么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就至于用这种东西了?! “这是厌胜之术,简单的说就是你被人诅咒了。”周靖看她吓得都说不出来话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诅咒你的人功力不够,害不了你的性命。” 周靖让纪野想想身上有什么别人送的东西,就是这两年送的,一直贴身放着的。 纪野想了半天,突然把上衣掀起来了,“您看看是这个吗?” 第88章 双赢 周靖被她豪放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才看见她腰间系着一条红绳,绳子上串了几个玉钱。 “这是我同宿舍的姐妹年初的时候送我的,说是我今年犯太岁,带这个能破一破。” 周靖让她把红绳解下来,自己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绳子在她手里划过是涩的,再看看玉钱上的花纹,她点点头,就是这个了! 确定了厌胜物,纪野气得都蹦起来了,“她干嘛要害我?!我们从入学就是舍友,她跟我关系最好!我有什么好事都没忘了她,结果呢?人家是投桃报李,她是报给我一个诅咒!” 周靖赶紧伸手拉着她,怕她一激动再掉水里去,“好了,以后离她远点儿就行了!你先坐下。” 纪野现在觉得自己身上都轻松了不少,手脚都暖和起来了,看着周靖手里的腰链,眼里都冒火。 “姐,你说我怎么才能给她还回去!”息事宁人是不存在的,把这口气咽下去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没那么复杂,这个东西就交给我吧,回去我找地方处理了,设下这个厌胜之术的人会被反噬,也就是遭报应了,不过你最近肯定是干了什么好事了,所以才接到这个工作。” 好事?纪野想了半天,跟周靖磨叨着自己这些日子干的事情,连看见路边有人一掏兜掉出二十块钱,她过去提醒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好事。 周靖看着纪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积德行善不是指的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它就是这么一件一件的小事积累出来的,你就是出于本心的善良做了这么多事,才在厌胜之下等到了这丝转机。” 纪野听了这话若有所思,拉着周靖的手问:“姐,怎么样才能保佑我一路顺风顺水,将来能大红大紫呢?你能帮我供奉点儿什么吗?” 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呢?!周靖告诉她,现在她身上的厌胜之术已经破解了,她的路会越走越宽的,不用整这些歪门邪道,踏踏实实的路走得才长远! 纪野摇了摇头,“姐,我不甘心就这么丢了一年的时间,我要走得比他们都快都好!” 见她真的坚定,周靖觉得也是一种缘分,便指着水潭说:“那我说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今天我能让你和它结个缘分,它将自己的灵气给你护身,但是你要多做善事,所得的功德你们一人一半,但是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因果一人承担,不能牵扯它分毫!” 它?它是什么?神仙? 面对纪野的问题,周靖一笑,“神有神格,仙有仙籍,它都没有,所以现在还只是妖,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它还小,就欺负小孩子,它会长大的,所以你要想好了,接受它的庇护就要保护它,做什么事之前想想自己的良心,要是干坏事可是会双倍反噬的。” 纪野完全没有犹豫,她接受! 周靖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眉心,画了一个符文,反手一挥就带着纪野的一丝魂气落进了水潭里。 那灵气小鱼围着这一丝魂气上下游动,却不接近,周靖又把手伸进水潭里,用魔气跟它沟通,她告诉这只山水之灵,纪野本心善良,业务能力也强,白天的时候明明吓得发抖,只要导演一喊“开始!”,她立刻就能进入状态,说起表演来也是头头是道,将来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 她成了明星就会有很多喜爱她的人,这份真挚的喜爱是一种正向的念力,可以帮助它修炼,而且刚才她们也说好了,好事是两个人的,坏事让纪野自己扛着,对它来说算是无本买卖。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只要纪野保持本心不变,多做好事,这就是个双赢的事。 听了她的劝解,灵气小鱼又在魂气周围游了两圈,然后一口就把它吞下去了。 纪野在岸上“嗯”了一声,眼睛就开始发直了,她觉得自己周身都是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眼前开始朦胧。 周靖又在灵气小鱼身上一抹,反手就在纪野眉心敲了一下,把她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叫醒。 纪野打了个激灵,“姐,这就行了吗?” 第89章 道歉 周靖用手在纪野的手腕上一划,一条红绳就挂在了她腕间,“这就行了,这是它的灵气所化,能保护你不受邪魅诱惑,不用担心它会丢,这个东西跟你是绑定的。” 纪野摸了摸那条红绳,凉丝丝的好像还能感受到小鱼的游动,而自己的头脑也是很久都没有过的清醒。 “谢谢姐,我能留您一个电话吗?”她恭恭敬敬给周靖鞠了个躬。 周靖坦然受了,“这是你自己的缘分,也是自己的决定,就守着你的本心走下去吧!” 事情都办完了,两个人就慢悠悠的下山了,周靖一路上跟纪野闲聊,她不仅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她了,还把林道远的手机号也给她了,说这是个会算命的朋友,有时间你可以让他给你算算。 纪野自然是高兴的不行,这种买一送一的买卖可是平时求都求不到的。 回到她们在大队部的住处,纪野依然是兴奋的说个不停,但是她被厌胜之术诅咒了这么久,灵魂上是很疲惫的,所以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而周靖则是在黑暗中望着这座山出神,说实话,今天这件事情她是偏向这山妖的,山水之灵能化形开灵智的太少了,它就像是初降生的婴儿,什么都是一张白纸。 如果任由它在乡间野蛮生长,就只能接受香火供奉,但是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沾染太多怕它歪了心性,所以机缘巧合能跟纪野到人世间去看看也好。 要说这世界上哪里能看尽世间繁华和世态炎凉,娱乐圈是个好选择,让它去走走吧! 而且纪野本性不错,她也是年纪小、见识少才会答应功德共享、罪孽自背的条件,这样单纯的人现在也不好找了,这只山妖运气真好,就让她看看它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吧! 第二天一大早,导演就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今天还得到山上去烧香道歉呢,可不能晚了。 周靖和纪野到的时候,供桌都摆好了,按照村里老人们的讲究,一条长案上点了两根红蜡烛,一字排开了三个盘子,一盘苹果、一盘馒头、一盘点心,地上还放了个香炉。 导演站在第一个,手里抓了一大把香,点着了用手一扇,明火一灭,香烟就袅袅升起来了,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对着四方都鞠了深深的躬,然后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第二个就是那个给水潭里倒染色剂的场务,他是哆哆嗦嗦的举着香过来的,两个肩膀都塌下去了,脸上挂了两个大黑眼圈,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好。 他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还出了故事,第一次插香就没插稳,明明香灰都没到线香的三分之一了,结果那人一撒手,香倒了! 给他吓得啊,当场跪在地上,“梆梆”磕头,然后又插了一次,这次更直接,香断了! 村里的老人们都慌了,指着他骂,说他肯定不止是倒染色剂这点儿事,要不潭里的仙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 那个场务想了半天,大叫了一声“我错了!”,又是“梆梆”一顿磕,老人们问他:“你还干什么了?” 结果那小子说,来的第一天,他过来置景,赶上尿急直接就尿在水潭里了。 村里那老爷子差点儿扇他两个耳光,好在这两年他们村通了自来水,要是几年前,大家都喝这个潭里的水,那不得恶心人啊! 他们是没喝,但是纪野恶心啊,她在这水里趟了两天呢! 眼看这个场务脑门都磕得见血了,他的香终于是能稳稳当当的插在香炉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人都很顺利,纪野上香的时候,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摸了摸她的脑袋呢,特别温柔。 周靖是最后一个,她把香持在手里,心中默念:愿你红尘炼心,不失本性,千帆历尽,终得正果。 第90章 无心插柳 香也烧了,贡也上了,村里的老人们满意的回去了,广告还是得接着拍。 这一次特别顺利,不仅没有千奇百怪的东西来捣乱,纪野一撩水回眸一笑的时候,后面还出现了彩虹,导演都喊“太巧了!” 不过半天的功夫,广告所有的镜头都拍完了,他们在山上取别的景的时候也特别顺利,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拍完下山的时候,导演特意又去水潭那里拜了拜,他这次是实心实意的感谢,也是觉得这潭水没准儿是真的有灵。 折腾了一天一夜,周靖总算是跟着老板下山了,今天是周五,她可要好好休个周末。 纪野回到学校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一进宿舍发现大家都在,就是那个送自己腰链的姐妹不见了,一问,好家伙,人家被一个电视剧导演看中了,直接进组了,这个学期可能都不来了。 她心里一阵烦躁,自打知道自己身上的腰链是厌胜之术,她总觉得这个姐妹遇见的好事都是借了自己的运,原本这些好事都应该是她的。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股清凉从手腕上一直传到天灵盖,心里那股燥意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她耳边又响起了临别的时候周靖对她说的话:你不要急躁,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在这个圈子里要谨记“祸从口出”,做人还是要圆滑一点儿,把事情往心里头压一压,什么都不要露出来。 纪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姐妹害她这件事咽了回去,对着其他人摆了摆手里的塑料袋,“吃水果吗?山里现摘的,可新鲜了!” 她们这些艺术生平时什么都不敢吃,生怕长胖了,就是水果还稍微能吃一点儿,大家都给面子的围过来,从她手里拿水果,有个姑娘刚出外景回来,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纪野,你去做医美了?怎么觉得你比上个星期好看了,皮肤都发亮,水灵灵的!” 听她这么一说,别人也都仔细打量纪野,然后也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没错,是水灵多了!”、“你哪个美容院做的?”、“这是什么项目啊?” 问题多得纪野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了,只能一个劲儿的说:“哪儿都没去,我去山里拍了两天广告,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可能山里水好吧。” 大家热闹了一阵子就散了,谁也不会把这些对话放在心上,纪野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想着刚才那股清凉的感觉,她是第一次从心里觉得能跟这个仙儿结缘分,自己真的是挺幸运的。 她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周靖留给自己的另一个电话,她觉得去算个命也好,估计周姐推荐的人应该也是挺靠谱的。 第二天中午,周靖还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休个周末,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在床上躺一天的,特别是今天变天了,阴冷阴冷的,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围着,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所以当她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她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状态按下的通话键,“谁?什么事?”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周靖发誓不管是谁,她都要让他付出肉疼的代价。 但是电话那边的人完全没有共情她的情绪,就听见林道远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了,“周靖,找着一个!” “找着什么了?”周靖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语气已经和缓下来了。 “就是那个北斗七杀的生日啊?!咱们不是有两个预估的出生日期吗,今天就遇到一个,还是你介绍来算命的呢,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里,周靖人都清醒了,她介绍的?算命的?纪野?! 这么巧的吗?! 那两个出生日期李队长都觉得查着费劲,他们也没抱什么希望,结果就撞上了一个,这可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91章 中邪 周靖听说纪野的生日居然撞上了七杀的日子,头脑立刻就清醒了,虽然身体还保持着与地面平行,但是灵魂已经垂直起来了。 她问了问纪野的命理都推演出什么来了,林道远含糊的说了一句运气很好,但是她现在的面容像是被什么遮蔽了,看不太清楚。 哦,是山妖,它遮蔽了纪野的面相,这样就不容易被人窥测天机了。 对于这个送上门的重点观察对象,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林道远给了她几道符篆防身,让她有什么感觉不对的时候赶紧联系周靖和他,其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周靖想起包里还有一条做了手脚的腰链呢,就问林道远这个东西东岳庙那边能处理吗?要不要查一查纪野的这个舍友,再顺着这根藤摸一摸制作厌胜物的这个瓜。 林道远的意见是腰链可以处理,但是这个瓜还是要交给警察去摸,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工作,这个兼职也给不了多少钱,他们也没有警方那么多的基础资料和执法权力,所以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吧。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说起了杨老板,据说他还真的去了屈征说的那个小庙,连着吃了好几天的斋饭,但是那个大师傅没有见他。 但他也是挺拧的,一边回来靠着自己的味觉记忆复原那些斋菜,一边隔一天就去一趟庙里,希望大师傅能看见他的诚心。 今天早上他还打电话给林道远,让他们两个晚上到他装修好的新院子帮忙试试菜。 周靖一听有饭吃,立刻就起床了,她今天早饭没吃,中午也打算凑合,一天就等着这一顿了。 穿好了出门的衣服,她背上包叼着一袋酸奶就出来了,现在刚过两点,街上的行人也还不少,大部分饭馆都开始休息了,她从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个面包,一边走就一边揪把着吃了。 从她的出租房走到杨老板的小院子要一个小时,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她就一路走着过去了,经过那片花田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看了看。 现在天气已经凉了,附近的花田里都是种的满满的菊花,黄的、白的、紫的居多,而挖出了许多婴儿尸骸的这块地则是荒烟蔓草覆盖,连带着它周围的几块地都撂荒了。 地上还残存着当时挖掘机作业的痕迹,她顺着履带的印子往地里走了几步,感受着脚下这块地还是阴气森森的,毕竟那些尸骸在这里埋了好几十年,积攒下来的气息也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 “丫头,出来!那里边不能去!”有个老太太看见周靖在地里傻站着,就在地边上招着手让她赶紧出来。 周靖也没想太招眼,听见招呼的声音就赶紧出来了,刚到地边上还没迈出来呢,就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了,一边使劲拽她,一边嘴里念叨着:“那么多好地方,干嘛非得上这里头啊?这地方邪性着呢,挖出过好几车的人骨头,前两天还有人在这里照相中了邪的。” 中邪了?周靖扶着老太太往远离花田的地方走,听她磨叨着这件事,这块花田前几天来了个搞摄影的,为了等光线,愣是在地里趴了一天,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照到了自己满意的作品。 但是人刚站起来,眼睛就直了,在地里蹦跶着跳舞,村委会的这些日子都盯着这里呢,附近的地人都不敢种了,为了换地的事都打了好几架了,他们只能天天和稀泥。 最后实在是没招了,只能向上请示这块地能不能改变土地用途,要不这日子就没个头儿了。 区政府研究了半天,打算在这里建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结果征地公告一出来,换地的人是不闹事了,没占了地的人又不平衡了,这罗圈架是打起来没完了。 但是这块地就彻底撂荒了,摄影师中邪的时候,正好是村里因为征地打架的人非得拽着区里的规划干部过来实地说道说道,结果撞了个正着。 发疯的摄影师把人都吓着了,又是报警又是打急救电话,总算是把人拉走了,这回可好了,彻底没人打架了,这条路也没人走了。 今天这个老太太是出去串门忘了时间,着急回家做饭,才壮着胆子从这儿走了一次,看见周靖在地里站着,还以为又中邪了一个呢! 第92章 杨老板的新菜 “那您就不怕中邪吗?”周靖看着老太太,觉得她好像平静得过分了。 老太太看了看她,小声说:“我们家供着仙儿呢,现在太阳还挺烈的,我从这儿过一下没事儿。” 哦,她又仔细看了看老太太,果然脑后有个虚影,看不清是什么,但是能看见两只竖瞳,她居然从这竖瞳的眼神里看出了催促的意思,那就赶紧走吧。 等她们走到了村子边上,老太太才放开她的手,急匆匆的要回家做饭去了,周靖拉着她嘱咐,以后尽量别走花田那边,仙儿能保她,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保得住的。 看着老太太嗖嗖两步就走没影儿了,周靖才踏踏实实的继续走,这回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她一推门看见了屈征,两个人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杨老板还在厨房里忙活,从窗户里探着头跟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保证不冷了场子。 三个人渐渐聊的熟络起来了,大门一响林道远也到了,这回杨老板就回去专心做菜了,留他们三个人在院子里聊天。 等到太阳下山了,四个人围坐在正房中间的八仙桌边上,中间放了个暖锅,旁边围着不少盘子。 杨老板把锅盖一揭,氤氲的水汽在这个深秋时节让人心里踏实,锅里是清汤,水面上飘着几个大枣和枸杞。 闻着味儿就知道这肯定不是清水,周靖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厨师,他们一人盛了一小碗汤,现在正在咂摸味儿呢。 “不错,这个素高汤吊得有咱们老师的那个劲儿了。”屈征品了半天给了个肯定的评价。 周靖赶紧也盛一碗尝尝,她还没喝过素高汤呢!这汤入口是绵软的,没有肉汤的甘冽刺激,但是更加鲜甜,后味也悠长。 杨子指了指旁边盘子里的纯白色的菊花瓣,“先尝尝我特意找的菊花,菊花锅子可是老佛爷的最爱。” 花瓣在沸腾的汤里涮两下就夹起来,时间久了就失了花的妙处了,吃在嘴里花瓣还是脆的,隐隐的花香还在。 当然这也离不开杨老板特制的酱汁蘸料,没有厚重的麻酱,只有清爽的酱汁,上面飘着葱花和小米辣,但味道一点儿都不寡淡。 尝了菊花的品质,下面才是真正的菊花暖锅要登场了,就看杨老板把旁边盘子里的蘑菇、笋片、腐竹、炸豆腐、嫩豆腐、白菜心,还有炸过的馓子和粉丝依次下到锅里,盖上盖闷了两分钟,再下菊花瓣,这才是菊花锅子原本的面目。 这一锅是一点儿荤腥都没有,但是每一种食材都特别适口,而且不腥不腻,吃的人负担也小,现在人们都讲究养生,这个素的菊花锅子正好赶上了潮流。 但是杨老板最不满意的就是锅里的豆腐,他试了好几个品牌,也试了好几家店,这个豆腐都差了点儿味道。 正在埋头苦吃的周靖这时候把手举起来了,她知道有个地方的豆腐特别好吃,就是京西酒店边上的那个村子,上次他们团建回来,买了豆腐的那几个大哥大姐,现在周末有时间就跑到那里去买豆腐,都吃上瘾了。 听见这个豆腐能有这么好吃,杨子和屈征都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两个人立马约好了这个周末就买豆腐去。 杨老板点点菊花暖锅,问大家:“你们觉得我卖这个行吗?” 对于开饭馆,周靖和林道远都没有发言权,六只眼睛都看向屈征,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说:“这个味道没问题,但是敞开了卖不行!” 第93章 再探花田 屈征觉得杨子的菊花暖锅可以走精品路线,正好装修好的小院子私密性也强,不如走一个预约制的私房菜馆,院子里搭了玻璃暖房就放几张散座,房间里可以做几个包厢。 看着两个人越聊越兴奋,周靖和林道远这两个不懂做生意的人就起身告辞了,让这两个大厨自己慢慢讨论吧。 深秋时节的夜晚已经开始冷了,周靖说话都能看见白烟了,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她一边走一边跟林道远说着下午花田里的事,她特别在意的一个点就是,那个老太太说发了疯的摄影师在地里蹦跶。 这让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怪物,它也是在花田里蹦跶来着,看起来像是某种祭祀的仪式,而且老太太身上的仙儿在地边上也是催着她们走的,有没有可能,那片地里还有东西没被他们发现? 两个人都说不准,于是决定再到花田里去探一探。 借着清冷的月光,周靖在地头上找了块石头坐下,盘膝而坐,五心向天,闭上眼睛去感应这里天地之间的气机变化。 在她的感知里,这片花田的地下是阴寒之气齐聚,地面上是生之灵气蔓延,两种完全相反的造化之气平行流动,一点儿交集都没有,这个情况就不科学! 她把魔气集中在眼睛上,然后放出一丝魔气在地面上盘旋,结果它刚一离开她的控制范围,立刻就被吸到了地下,这个地下果然还有东西。 周靖自从上次被林道远的雷劫劈了一下以后,神魂损伤正在慢慢自愈,魔功九重,她原本是在第二层中间,现在隐隐已经能摸到第三层的边了。 林道远手里拿着一块罗盘围着这块地走了一圈,回来对她摇了摇头,周靖一看那罗盘的指针都转疯了,“你师祖他们在这块地清理完成之后,就没有再检查一遍吗?他们没有发现异常吗?” 林道远现在面沉似水,“检查过的,那个时候完全没有问题,看来在警察撤出之后,这个地方又有人来过。” 只能有这样一种解释了。 周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花田里留下的各种痕迹,挖掘机的车辙、铲子挖的坑、人的脚印、看似杂乱生长的野草…… 就在她聚精会神分析着的时候,花田里的野草开始无风自动起来了,从对面的地边上一丛野草开始依次摇摆,行动的路线就像是一支箭对着他们射过来。 两个人一激灵,脚下连退几步,手上的符篆、魔刀齐齐对着草丛飞过去,但是只有草被割断的声音,他们的攻击没有落在任何实体身上。 草丛也停止了晃动,他们两个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用一根长木棍轻轻拨弄刚才有动静的地方,冷不丁有一大团黑影“咕噜”一下从草窠子里滚了出来。 周靖往后蹦了几下,把安全距离拉开,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才仔细打量它。 这个东西圆鼓隆咚的,能有足球那么大,用棍子一戳还是软乎乎的,旁边的林道远掏出了一个小手电,对着它晃了两下,能看见它表皮上都是刺。 这是只刺猬!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了,这个谨慎的有点过头了!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只刺猬一翻身爬起来了,而且还对着他们坐下了,两条后腿支撑着身体直立起来,重心落在了屁股上,两条前腿交叉在胸口,就像人抱着肩膀一样。 还没等他们惊讶完,这只刺猬它说人话了! 第94章 黑蛇 “两个小孩,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里晃悠什么?!一会儿让大马猴抓了去!”听着这不知道多久之前老人吓唬小孩的话,周靖心里一笑。 “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发现这个地方气息紊乱了,停下来想管管闲事。”对于这种没有恶意的灵物,周靖一向是很客气的。 “你们两个刚摸到门的小娃娃倒是什么闲事都敢管,快走吧,叫你们家大人来!”刺猬挥舞着前腿赶他们走,“快走!等它醒了就走不了了!” 它?醒了?周靖听得不明不白的,正想要继续问下去,却发现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颤动。 “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快跑!”刺猬又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飞起来砸在了周靖身上,砸得她连带着站在她身后的林道远一下子退出去了好几米。 而他们刚才站立得地方,地面上裂了一道大口子,瞬间又合起来了,如果他们还在原地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掉下去被夹在中间了。 而在那道裂缝消失之后,花田里的野草又扑簌簌的抖动起来,地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穿行,在地面上拱出来一道道的土埂。 在离他们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小土坑,土埂在这里消失了,有个长条形的东西从坑里长出来了。 它越长越高,直到能跟人平视的位置才停下,然后一对暗黄色的竖瞳发出光来,他们才看清楚这是一条蛇! 好大的蛇,现在露出地面的部分就得有将近两米长了,地下不知道还有多长,蛇身有周靖小腿那么粗,蛇头都赶上篮球大了,一条尖端开叉的信子在嘴里进进出出。 这么冷的天,它不冬眠吗?! 在林道远的手电光里,周靖眼尖的发现这条蛇的头顶上有个鼓包,那大刺猬转身看见大蛇也退了几步,又看了看周靖他们,跺了跺脚说:“让你们跑,就是不跑!这回想跑也跑不了了!” 正说着,那大蛇突然张开了大嘴,一股腥臭之气带着一层薄雾向他们罩了过来,刺猬噌的一下挡在了前面,说了一句“快跑!”,然后它也一张嘴,一颗圆溜溜的球从嘴里吐了出来,小球散发着莹白色的光,把那层薄雾都吸引了过去。 周靖拉着林道远向村庄的方向跑了几步,看见刺猬的行为两个人又把脚步停下了,那是刺猬多年修炼而来的内丹,刺猬是白仙,它们修炼来的本领多与医药相关,看样子这是条毒蛇! 萍水相逢,怎么能看着这只刺猬就这么给他们挡灾呢?!周靖二话不说,两把魔刀脱手而出,直奔大蛇那张大的嘴就去了。 凌厉的攻击逼得大蛇不得不把喷着毒气的嘴闭了起来,刺猬也趁此机会把自己的内丹收了回来,但是刚才的消耗也让它行动变缓了,大蛇看着这只坏了自己好事的刺猬,嘴一张、蛇身一探,就想把它吞了。 看着刺猬慢吞吞的爬不快,林道远接连几道雷符打在了大蛇头上,雷火逼得它动作顿了一顿,他趁机冲过去把刺猬一把抱了起来。 林道远一转身,周靖默契的挡在他身后,魔焰织成的网兜头就撒下去了,给蛇头砸了个正着,然后一道魔气索捆住了蛇的七寸。 周靖控制着锁链越收越紧,那大蛇开始在地面上翻滚,现在它的身体都从地下出来了,能有五米长。 这么大的蛇翻滚起来的力量是极大的,周靖被拽着打了几个趔趄,魔气索差一点儿就被挣脱开了,黑色的魔焰在大蛇身上燃烧,但是它的鳞甲防御力太强了,半天都没能破防。 林道远把刺猬远远的扔了出去,“前辈休息一下吧!”然后他转身就加入了战局,一道戮魂符直接贴在了大蛇的两眼之间。 自从他筑基成功,符篆在他手里发挥出的效力提高了好几层,戮魂符绞杀着大蛇的魂魄,那种翻脑浆子的疼痛,让它的挣扎更加剧烈了起来。 粗壮的蛇尾鞭子一样胡乱的抽打着四周的杂草,蛇头高高抬起又重重的砸在地上,花田里被砸得一个坑连着一个坑,勒着它七寸的周靖被带得东倒西歪的,最后竟是被甩出去了。 大蛇趁着七寸一松,身体骤然缩小,一头就扎进了荒草里,黑夜给了它黑色的身体,它就用它来隐匿行踪。 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花田,周靖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跑?!门都没有! 第95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条黑蛇缩小了身形,在杂草间四处游弋,想要悄悄溜出这块花田,等周靖他们走了再溜回来,没想到蹭到地边上出不去了。 周靖用魔气围着这块花田设下了一道火线,只要它越过这条线,魔焰就会腾起,不仅会烧灼它的身体,还会暴露它的位置。 黑蛇在地里游了一圈,终是不能找到个缺口冲出去,被魔焰灼了两下之后,它也不耐烦了,直立起身子来,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被戮魂符攻击过的后遗症也显现了出来,现在的黑蛇暴躁易怒,完全丧失了狩猎的耐心,面对小小的魔焰就直接掀了底牌。 它的身体又开始膨胀变大,坚硬的鳞片划过地上的石头时,发出了“锵锵”的声音,蛇头上的凸起更加高耸,最后形成了一支角的形状,吸引着附近的阴气聚集过去。 阴气在蛇头上方打着旋,一股冰寒的气息以黑蛇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地面上、荒草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守在地边上的火线在寒气的压迫下一下子就熄灭了。 黑蛇有些得意的摇了摇上身,大摇大摆的向地边冲过去,却迎头赶上了两记痛击。 周靖和林道远既然发现了它的所在,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它放走。 戮魂符、定身符、雷符……,一张接着一张往它身上飞过来,每一张都有自己位置,连起来就是符阵,杀伤力会大幅度增加。 而周靖用魔气化了一条棍握在手里,对准了黑蛇头顶的那支角猛砸,一力降十会,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她还提着刀上去肉搏,那才叫缺心眼呢! 黑蛇两下被砸懵了,但是它的神智也在攻击中逐渐回归了,这个家伙的防御力确实凶悍,在符阵中左突右冲,隐隐有要破防而去的意思。 林道远以真气支持符篆流转,在它周身上下徘徊,打算封它的七关,七关一封生气停滞,它就好逮了。 但是黑蛇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把下半截身子紧紧盘起来,而上半身在半空中不断移动,让他很难把符篆固定在特定的位置上。 而且它还在不断吸收阴气,周边的温度越来越低,地面上的寒气开始侵袭周靖和林道远的小腿,他们的动作开始出现迟滞,而黑蛇的嘴里开始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寒冰,子弹一样向他们倾泻过来。 它利用冰棱的攻势消耗着两个人的体力,又瞅准了机会,蛇口大张,身子弹簧一样猛的前探,周靖甚至看见了它嘴里的毒牙闪着蓝幽幽的寒光。 地上的寒气结成的冰霜已经把他们的膝盖以下冻住了,每跨出一步都极其费力,想要躲开黑蛇这一口,现在看来难上加难。 林道远只来得及把几张雷符打向黑蛇大张着的嘴,周靖也努力将周身的魔气调动在身前防御,但是效果不明显。 眼看着那张臭烘烘的嘴巴吞下了雷火、咬穿了魔气,马上就要落在周靖身上了,林道远拼命把手往前探,想给周靖挡一挡。 黑蛇的动作却是一僵,蛇头保持着前伸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五六秒钟,然后仰头向天无声的嚎叫,猛的回身张嘴就咬。 周靖和林道远趁着这个机会,砸碎了腿上的冰棱,向后退了好几步,和黑蛇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他们俩看着那大蛇一下一下的攻击的大地,不知道它的尾巴怎么了,现在只有上半身在动。 一个大圆球在被它砸了几下之后才从盘着的蛇身子下面显露出来,是那只刺猬,它狠狠咬住了大蛇的尾巴尖,任凭怎么砸、怎么咬,它就是辗转腾挪死不松口! 渐渐的黑蛇的动作开始慢下来了,它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翻滚了几圈,居然躺倒不动了。 刺猬又等了一会儿才松开嘴,慢慢悠悠的爬到周靖脚底下,还是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对着这大黑蛇说:“让你狂!快要化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的毒放倒了?让你平时没事就追着我咬,还想吞了我?做梦!” 第96章 中毒 刺猬对着大黑蛇输出了一通,看起来平时也没少被它欺压,说得痛快了这才看着周靖说:“两个小娃娃还挺能耐的,要不是你们能牵制住它,我也很难把刚才吸收了的毒气重新送回去给它。” 周靖恭恭敬敬的给它行了礼,“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两个现在已经躺下了,命在不在还两说着呢!” 两个人都对着刺猬行了大礼,感谢它救了自己的命,也通过它摸到了大黑蛇的一点儿底细。 这条大黑蛇已经是“似蛟”了,如果能修炼到天劫降下来,又扛过去了,就能褪去蛇身,化为蛟龙,但是它并不是凭自己修炼到这一步的。 刺猬记得是一个多月以前,也是个夜半时分,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提着一个袋子来到这片地里,他在地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画了个诡异的图案,又在地中间挖了一个深深的洞,把袋子里的东西塞了进去,然后他就跑了。 刺猬是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本地仙儿,它原本是借着育婴堂地下的阴气修炼,前一阵子先是有人在地里设下聚阴法阵,埋下了砌骨,又唤醒了婴灵,打破了它的修炼环境。 没办法,它能力不够,就只能远远离开,后来周靖他们把这里挖了个底朝天,把那些外来的脏东西都清理出去了,它又悄悄搬了回来,毕竟这里阴气还是比别的地方重一些。 没想到好日子过了没两天,又有人跑到这里来瞎搞了,它气呼呼的爬到土坑边上,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竖瞳。 刺猬一边讲着过往,林道远一边在大蛇旁边设下了个囚阵,利用阵法散掉黑蛇身上的阴气,他们就眼看着那个粗得吓人的家伙一点一点变小了。 刺猬看着这一幕点点头,“它刚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也就这么大,就是刚开灵智,什么都不会,在这块地方住了这些日子,居然就要化蛟了!不过这蛟也是假的,它根本没有内丹,而且实力越来越强,灵智却退化了。” 这蛇最近进入了化蛟的阶段,对于阴气的需求越来越大,不满足于自己从地里吸收,居然盯上了这只修炼多年的刺猬,只要寻到它的踪迹,必然追上来争斗一番,想要把它一口吞了。 周靖估计它是盯上了刺猬的内丹,不是说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吗?人跟动物都一样! 刺猬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自己就是比这条长虫强。 林道远已经把黑蛇的阴气散净了,现在地上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黑蛇了,他走过去想把它封在符阵里,带回东岳庙去。 没承想,他刚一弯腰,斜刺里一道劲风袭来,周靖察觉到一丝气机变换,手里扣着两把魔气飞刀扬手就打出去了,“叮”的一声,一把飞虎索被震开了。 但是这只是攻击的第一波,不知什么时候,这花田里的杂草都摇晃起来了,一波一波的荡起了草浪,好多尺长的小蛇出现在他们周围。 林道远一个没注意被一条金色的小蛇咬在了脚踝上,当时就躺下了。 周靖一愣神儿的功夫,几条小蛇把黑蛇围起来,像小蚂蚁一样把它驼起来,飞快的往远处移动,而这时她也顾不上蛇了,用魔气在自己四周撑开了个真空地带,几步就跑到林道远旁边了。 只见他脸上一团青灰色,口鼻都开始出血了,周靖用丝巾把他的小腿扎住,用小刀豁开被蛇咬了的伤口,使劲把毒血挤出来。 眼看林道远的气息越来越弱,周靖只能用魔气覆盖他的伤口,把毒素慢慢吸出来,但这个速度没有毒素散发的速度快,她和林道远所修的造化之气造化之气完全不同,不能帮他推宫过血,魔气与灵气相冲,说不好他是先死于蛇毒,还是先死于她的施救。 刚才潮水一样涌出来的蛇阵,又像潮水一样退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踪迹都没留下,周靖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但是在救护车来之前,她必须保住林道远的命!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就落在了会说话的刺猬身上,就是你了! 第97章 蛇蛊 刺猬大仙本来在旁边慢慢悠悠的爬着,一抬头就对上了周靖灼灼的目光,那热烈的眼神烫得它只往后退,结果被人家一只手就给捞起来了。 四条小短腿在半空中划拉着,“你要干什么?刺猬肉不好吃的!” “大爷,我吃你干嘛?!您老快来看看,我哥这还有救吗?”周靖一把就把它脑袋贴在林道远的脚踝上了。 “诶呀,你先放开我呀!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听着刺猬大仙嗷嗷的叫唤声,周靖才把手放松了一点儿,但是也没有完全放开,她怕这救命稻草跑了。 大仙儿在林道远的伤口上闻了闻,又用前爪在他的小腿上点了几下,让周靖把覆盖在伤口上的魔气收起来,它吐出了自己的内丹,一股莹白色的光撒在流着黑血的伤口上。 但是毒血并没有像周靖想象的那样迅速的流出来,而是在伤口周围聚起了一个大疙瘩,刺猬支起后腿踢了周靖一脚,“有东西要出来,逮住它!” 周靖闻言把魔气化了个袋子,罩在了内丹的后面,等着那个大疙瘩被大仙一爪子划破了,一股黑血喷了一地,嘶嘶的直冒白烟。 而有两条比线还细的小虫子被兜在了魔气里,周靖两手一合一搓,一个魔气丸子就诞生了,透过琉璃一样的外壁能看见里面的小虫还在游动。 大仙等黑血喷完了,立刻就把内丹收回来了,今天的消耗属实是有点儿大了。 这股毒血排出来以后,林道远的脸上黑气稍微少了一点儿,呼吸的频率也渐渐稳定下来了。 听着远处救护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周靖反手就把刺猬大仙塞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急救医生对于这个季节还能有人被蛇咬伤大为震惊,一直认为是其他突发疾病被认错了,结果看到林道远腿上的伤,还真的是被蛇咬的,赶紧就往最近的急诊科跑。 路上还问周靖跟伤者什么关系,听说他们只是朋友之后,让她赶紧联系家属,一会儿可能得签字。 周靖拿出手机犯了难了,她没有林道远家人的联系方式,而且就算她有,她给谁打?就他那个后妈?那个爷爷?还是传说中最绿茶的林爸爸? 好像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像是会管林道远的死活的样子! 她思虑再三,拨通了张师叔的电话,听说林道远是被蛇咬了,师叔也特别吃惊,这都什么月份了?! 好在师叔说他很快过来,周靖这才算是放下一点儿心,刺猬在她背包里拱来拱去,背上的刺透过背包轻轻划过她后背,弄得她又麻又痒,忍不住伸手拍了它两下,让它老实点儿。 到了医院,林道远就直接上了各种监护仪器,各种抽血化验,因为周靖说不清他是被什么蛇咬伤的,所以没办法直接调用血清,只能先化验。 没有人怀疑她说谎,林道远的伤在那里摆着,周靖说两个人从朋友家吃饭出来,走到地边上被窜出来的蛇咬伤了脚脖子,这件事从逻辑上是通顺的。 好在他现在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是鲜红色的了,各项指标也在逐步恢复正常,等张师叔赶到的时候,他除了人没有醒过来,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正常了。 这一点连医生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的血液里确实检出了蛇毒的影响,但是在没有对应血清解毒的情况下,自己居然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看见一身道袍的张师叔跑进来,他心里倒是有了一些隐秘的笃定,把观察室整个儿留给他们三个,带着护士全都退出去了。 周靖简要的把事情跟师叔说了一遍,把魔气小球递给他,师叔找了盏台灯,对着灯光仔细打量,“这像是小蛇?” 周靖也凑过来看着,“就是小蛇!都是从林哥的伤口里吸出来的!” “那是蛇蛊!”背包里的刺猬大仙都快憋死了,见他们俩都说不到点儿上,急得它在包里直接说话了。 第98章 蛊师 蛇蛊?!这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样子,周靖把刺猬从自己的背包里捞出来,郑重的给师叔介绍了一下。 张师叔非常感谢刺猬大仙对林道远的出手相救,非常正式的给它行了礼,还客气的请教这个蛇蛊的情况。 大仙虽然还是圆墩墩的坐在地上,但是周靖从它眼睛里看出了一股既得意又感动的情绪,也许作为野兽成精,它也见过不少修士,这样尊重它的,师叔可能是第一个。 人有士为知己者死,仙也一样。 刺猬把后腿直起来,两条前腿抱着还了师叔一个礼,自我介绍了一下,它叫白元,在这个地方修炼了五百多年了。 这两条小蛇叫“金缕银线”,是蛇蛊的一种,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对付修士的,白元让他们仔细看那两条小蛇,颜色是一金一银的。 金蛇进入人体后会直接游到人的大脑,它影响人的感知,让被下蛊的人听从蛊师的指令行事;银蛇则是盘踞在修士的丹田之中,将修士修炼的真气积攒在自己体内,等蛊师需要的时候,它就破开丹田回到蛊师身边,把真气回馈给自己的主人。 周靖听完,只觉得这个蛊师真的是太贪心了,不仅想要控制一个修士的思想行动,还想把人家的修炼成果据为己有! “蛊师?!”张师叔沉思片刻,“最近京城是怎么了?这些平时听都听得少的门派,怎么一股脑儿的就都蹦出来了?” “那现在林道远有没有被这蛇蛊影响啊?”周靖觉得还是关心一下眼前的事儿比较重要。 白元用它的小爪子搭在林道远的手腕上,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他没有什么事儿了,你的魔气霸道,第一时间就揪住了蛇蛊的尾巴,它们根本没有影响他的时间。” 那就好,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林道远在病床上幽幽醒转,“我的天啊,这是哪儿啊?!” 等周靖把刚才的事情跟他又说了一遍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挺大的,也非常郑重的感谢了白元的帮助。 现在的问题是:这蛇蛊怎么办? 林道远想着一道雷符下去,直接就让它们灰飞烟灭了!但是张师叔把他给拦下来了,他想用这个东西找一找那个蛊师,放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京城乱窜太危险了! 而且,师叔看了看白元,“这个东西是不是对白师兄有用?” 白元自诩也是五百多年的老刺猬了,刚才不过是悄悄多看了这两条小蛇一眼,还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居然就被看出来?!它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东西淬炼之后,大补!” 很好,这回这个蛊虫可以无害化处理了!张师叔非常愉快的决定了,等找到那个蛊师以后,这两个小玩意就给白元做糖豆了! 眼看着林道远精神起来了,脚踝上的小口子也不是多么大的伤,他们就直接办了手续出院了。 张师叔把蛇蛊小心的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封好,又跟白元商量能不能跟他到东岳庙住一段时间,把这个蛇蛊处理好了再回来。 白元非常犹豫,它相信眼前的三个修士都对它没有敌意,但是这许多年它见多了想要吞它内丹的修士和妖兽,它不想暴露在人前。 张师叔对它的想法非常理解,他也确实不敢保证在联合会里没有人会对它下手,他作为一个专精卜算的修士原来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这些日子还是因为自己师父回来了,联合会那些人才稍微用正眼看看他。 “那你也在外面躲几天吧,联合会肯定要把那块花田再翻一遍,要是撞上了也是麻烦,我把蛇蛊拿走,就说是两个孩子自己逼出来的,等一切都过去了,我再给你送回去。”张师叔跟白元商量着。 刺猬当然没有意见,但是现在天都快亮了,它能躲到哪里去呢? 第99章 骗子 林道远正瘸着条腿从病床上往下爬,白元努力迈着小短腿往旁边跑,生怕这大哥一眼没看见踩着自己,还是周靖眼疾手快把它捞了起来。 她把手垫在刺猬柔软的肚皮上,还用手指捏了捏,惹得大仙蹬着豆豆眼小小声的叫了一下。 周靖心情很好的把它又塞进了自己的背包,“我背走吧,我现在住的地方离花田不是太远,等事情解决了送它回去也方便。” 林道远本来在家地位就尴尬,养了豌豆还是杨大爷和杨大妈帮忙照顾,要不早让他爷爷给扔出去了,再抱只刺猬回去,肯定是安稳不了了,所以周靖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刺猬不大,平时也没有声音,放在床底下房东也发现不了,正合适。 周靖背着大刺猬上班去了,这个家伙真的就在她的背包里睡了整整一天,直到回到了出租屋才醒过来。 它围着这个小屋跑了一圈,摇着脑袋说:“你这住得也太惨了,按说以你的实力随便接点儿什么活儿都能搞到不少钱吧?!” 周靖随手拿了一颗苹果给它,现在就这种水果最便宜,她成箱买的还打了个折上折,特别划算。 “我到这里来是了因果的,不想节外生枝,现在也没外人了,说说你吧,你不是在那块地方修炼了五百多年,对吧?” 白元本来吭哧吭哧啃着苹果的小嘴听到这话立刻就停下来了,迅速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才说话,“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是在那里修炼的了?” 周靖在手指上包了一层魔气,使劲弹了它一个脑瓜崩,“不用虚张声势了,我既不是林道远那个愣头青,也不是张师叔那个书呆子,从记事起我就跟着家里长辈满西北的跑,妖魔鬼怪我见多了,你的演技可不是顶好的。” 白元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苹果,不甜了,瞬间就不甜了,瘪了瘪嘴,“那又怎么样?!我救了那个傻大个儿,你应该要感谢我的!” “如果不是你跑出来,既惊了我们又惊了蛇,我们不一定会发现那个大家伙,这一架没准儿就打不起来了。” 白元见搪塞不过去了,只好把苹果丢在一边,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它确实不是在这块地方修炼得道的,两个月以前,有一个蛊师在它附近给自己的蛊虫补充食物,它躲在洞里看见了那条似蛟,当时它尚有灵智,在笼子里不停的想要逃出来,但是被蛊师打得死去活来。 都是从混沌中得天时地利才修炼出这点儿灵智,刺猬有些物伤其类,但它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蛊师想干什么,能不能让它落点儿好处。 它悄悄的跟在这个蛊师后面,每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就把蛊虫放出来觅食,而刺猬就守在外围捉几只蛊虫来吃,毕竟是从小用秘法豢养的,蛊虫对它的修炼好处非常明显,这一个多月的吃吃喝喝效用都赶上它以前一年的修炼了。 它也不敢多吃,怕被蛊师发现,也怕被厉害的蛊虫盯上,一个月之前他们就到了这片花田,那天蛊师坐在地头休息,不知道从土里摸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他把这块地方的地皮都快掀起来了,捡了几样东西,研究了一会儿,然后狂笑了一阵儿,从包里翻出好多稀奇古怪的物事,在地里到处埋,还画了好些圈圈点点,最后在地中间挖了那个坑,把似蛟埋在了那里。 它看着那个蛊师走远了,才爬进了那块地,一进地界,它就发现天地灵气在这里格外不同,带着一股别的地方没有的味道。 它在地里待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都有开悟的感觉了,这里对于他们这些妖修简直就是洞天福地,于是它也就悄悄的潜伏在地里,跟似蛟一起修炼。 然而没过几天,它就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第100章 驱虎吞狼 白元在似蛟旁边修炼了几天,发现自己总是很难压制心底的兽性,想要见血、想要争斗、想要把眼前的猎物撕碎,这股暴虐之气是从它开灵智以来就被摒弃了的。 它不敢再多待了,生怕几百年的苦功付诸东流了,趁着神智还清醒,爬出了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从它离开了似蛟,心里立刻就恢复了平静,而在这片地里蛊师留下了不少蛊虫,它们全都陷入了狂躁,不仅不会离开这里,而且相互之间的争斗更加激烈。 似蛟的情况更为特殊,不管它是多么像蛟,现在都还只是一条蛇,这个季节该是冬眠的时候了,它这只刺猬都快扛不住了。 但是似蛟却好像没有受到气候的影响,它在地下钻来钻去,吞噬了不少蛊虫,实力每天都在翻了倍的增长,头上的角越来越明显,身体也开始在大小之间不停的切换,但是它的灵智彻底消失了。 白元虽然替它可惜,但是修炼本身就是与天争命,它自己都保不齐哪天就没了,所以也不过就是可惜了一下,而且也在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似蛟的妖力据为己有。 随着似蛟在阵法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它的妖力也越来越强,前几天终于把蛊师留下的蛊虫都给吞掉了。 这时,蛊师出现了,他在地里撒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血,又是磕头又是唱歌,还蹦跶着跳了几下,没想到被人发现了,当成是中了邪的人给拉走了。 那似蛟被禁锢在阵眼上,弄了个不上不下,当天夜里就发了狂性,在地底下搅了个地覆天翻,就在它这通大闹下,有一样东西从地底下被它甩出来了。 恰巧就落在了白元旁边,它想都没想叼起来就跑了,没想到那似蛟神智全无,却在后面紧追不放,好在这些蛊虫都离不开这块地方,到了地边上就被蛊师设下的屏障挡了回去,它才险之又险的脱了身, 等回到了它在附近挖的洞里,确定周围安全了,它才把东西吐出来细看,那是一块拳头大的玉琮,上面沁了丝丝血线,从里面散发的灵气让它心神恍惚。 白元不知道这件东西是好是坏,但它知道这玉琮绝对不是平凡的东西,不敢随意修炼,就把它藏在洞里,自己又回到了花田边上,想看看那条似蛟怎么样了。 结果,它看见了周靖和林道远在地边上寻寻觅觅,面对这两个修士,白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这两个修士把蛊师赶走,如果能吸干了似蛟当然更好,它再占了这块地方,把玉琮给他们研究研究,是好东西就要回来,是坏东西也沾不到自己身上。 周靖听到这里给白元点了个赞,不愧是修炼了五百多年的老刺猬,这招驱虎吞狼用得淋漓尽致,危险都甩出来了,好处都能留下。 “不过,你就那么确定,如果那玉琮是个好东西,你就一定能拿得回去?”周靖不急不恼,对它的下一步计划非常有兴趣。 白元咧开嘴露出了锋利的尖牙,“你不会以为我这五百多年都是吃素的吧?!谁还没点儿底牌啊?!”它又往地上一坐,这回彻底不端着了,“你们这些修士不是都自诩正人君子吗?要面子的就不会眯了我的玉琮,不要面子的就把命给我,不过这次被我骗了,你是不是还挺伤心的?” 周靖对着它摇了摇手指,“第一,我可没被你骗了,上当的是那两个;第二,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刚才应该也看见了,妖魔鬼怪,咱俩各占一个。” 一个妖,一个魔,坐在出租屋冰凉的地上,同时露出了笑容,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那么你想干什么?” 第101章 祭坛 周靖笑着说:“那个玉琮拿来看看呗。” 白元摇着脑袋问:“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站在一个魔的角度上,帮你估量估量它是个什么东西。”周靖抛出了橄榄枝,白元当然会接下来。 “那么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刺猬这一点上有些想不明白,它是很谨慎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总让它觉得不踏实,就是凭着这份谨慎它才活过了这么多年。 周靖随意的往墙上一靠,曲起一条腿,把胳膊搭在上面,“我到京城来是为了了因果,修魔的人身上因果太重是过不了心魔劫的,偏巧我就是因果极重的那个,但是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我也没法儿判断哪件事是了因的,所以只能哪件事都搀一脚。”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赶紧了了吧,我真的是干烦了,这个破班谁爱上谁上吧!为了不沾染新的因果,我现在都快成道德标兵了,憋死我了!” 周靖是真的觉得在京城这些日子憋得无趣,原本在西疆的时候,太姥姥留下不少钱,还有她留下的人脉,自己一年接几个熟人介绍的活儿就足够开支了。 如果现在还在西疆,她肯定是到草原上撒完了欢,窝在温暖的家里,吃着甜蜜蜜的果干,还有好吃的牛羊肉,她现在都馋馕了,牛奶自从到了京城就没喝过。 看着周靖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一边傻笑一边口水嘀嗒,白元不客气的敲了敲她的脚,“别傻乐了!现在咱们干什么啊?” 周靖蹭的一下从地上就蹿起来了,随手把刺猬也捞起来,团了几下丢到了床底下,“睡觉吧!等着他们的消息!” 说实话,地上是真凉。 一连几天,林道远都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联合会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周靖也没有时间琢磨这个事儿,她最近活儿特别多,只有白元是最悠闲的那个,每天就是啃啃苹果,睡睡觉。 不过它也有意见了,天天吃苹果也太单调了,能不能换点儿别的水果啊?! 周靖木着脸扔给它一块儿萝卜,大冬天的你还想吃什么?现在水果多贵啊! 东岳庙那边总算是有消息了,张师叔把“金缕银线”带回去以后,联合会的高层们都来围观了,蛊师也是几十年没见过了。 五木道长看着他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气得胡子直抖,一个劲儿的说:这要是搁在战争之前,你们师父都得把你们赶出门去,不把全国走遍了,别想回来! 现在的修士真的是不比从前了,很多宗门毁于战火,很多传承都断了,这两年他们这些老家伙才慢慢复出,随之而来的是那些旁门左道也跟着苏醒了。 两条小蛇在京城的筑基以上修士手里传了个遍,但可惜没有人能找到那个蛊师的藏身之处。 五木道长这次亲自带着人把花田那块地方又翻了一遍,地里挖出来了不少瓶瓶罐罐,里面都是空的,应该都是装蛊虫剩下的。 蛊师画下的阵法被修士们毁了个彻底,这个阵法的原理是吸引附近的负面气机,聚集成一个大的斗兽场,这些气机既能提高蛊虫的修炼速度,又能激发它们的凶性,挑动它们不死不休的争斗,最后才能得到一只蛊王。 但是五木道长有些迷惑,为什么傀儡师和蛊师都选中了这块地方,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就因为那个一百多年的育婴堂?不对!那些婴灵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找了不同时期的地图来对比,还发动了所有的修士一起翻古籍,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在一本先秦的地理志上有一句话:帝大胜而祭,设坛定典,屡世不绝。 五木道长把地理志上的记载与历代的地图相比对,他觉得应该就是这里了! 祭坛!这地下应该有一个远古祭坛,年复一年的祭祀,有无数的人和兽痛苦的死在这里,所以才会积累下这么多的阴气和能量! 所以傀儡师和蛊师都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的培育基地,这里真的是天时地利俱备。 于是,本来只是区里要盖纪念馆的地方,现在进驻了一支国家级的考古队。 第102章 玉琮 周靖可不知道他们折腾出了这么多事,她趁着周末休息的时间,带着刺猬去它的临时窝里把那块玉琮给带回来了。 现在出租房里的铁皮炉子也生起来火来了,她还买了一口袋的红薯,没事就在炉子上烤两块,但一般情况下她都吃不到,白元总是能在红薯刚烤好的时候就把它吃掉了。 那块玉琮就藏在床底下,它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周靖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杀!杀!杀!”的念头,她立刻就用魔气隔绝了玉琮的气息。 好厉害的死气! 周靖把玉琮悬空,将魔气中暴虐的一面露出来,那些暴虐之气立刻就被玉琮吸进去了,它表面上的红色血线亮了一下,一阵极为痛苦的嘶吼在周靖和白元耳边响起来。 周靖觉得自己的神魂好像被置于火中,强烈的灼烧感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她好像能看见披毛戴羽的祭司手持雪亮的尖刀,熟练的把人或兽肢解,各种不甘、恐惧、绝望的情绪扑面而来。 她好像又置身泥潭,呼吸开始不畅,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像是过电影一样闪过一些片段。 一片戈壁滩上,狂风卷着沙子疯狂抽打着自己,看着自己小小的手脚,周靖觉得自己可能又陷入了过往的记忆。 一个全身裹满黑色布条的人影在她前面四足着地的跑着,是卡米!它跑得那么快,小小的自己很快就跟不上了,它回了几次头,最后把她驼在自己背上,前面是一个山口。 画面一闪,场景换成了一座木屋,在黑夜的背景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她被绑在屋子中间动也动不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他们找到你了!但是没用,你跑不了!” 转眼她就被扔到了屋子外面,她看见太姥姥和一个老爷爷向她跑过来,身后是卡米,她第一次听见了卡米的声音,“快走!跟他们回去,好好活着!” 画面最后她看见卡米抱着一个矮墩墩的人倒在了大火里,它裂到耳根的大嘴张到了最大,一口把那人的头吞下去了,疯狂的笑声刮着人的耳膜,“桑帕,你别想再害人了!我们一家这也算是团圆了!来吧,来我的世界吧!” 红色的固魂阵又一次亮了起来,层层叠叠的线条在她脚下组合成了一个新的图案,红光聚成一点直射她的眉心。 她的记忆解开了,她全都想起来了,魔气在她周身聚集,按照固魂阵的符文排列,三百六十度的把周靖裹在了中间。 魔气从她的头顶灌入,一遍又一遍的冲刷她的经脉,紫府之中一道道闪电劈下来,魔气凝成的水滴接连不断的落在紫府之中,渐渐集成了一片水面。 识海!周靖的识海终于出现了,她终于到达魔功二重天的大圆满,只差一线契机就能突破到三重天了。 白元在一旁都惊呆了,刚刚周靖陷入了玉琮的负面力场,眼看都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了,不过一个魔还能入魔吗?它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也没来得及想办法唤醒周靖,人家突破了! 真是各人各命啊! 没等白元感叹完,周靖醒过来了,她手指一动,用魔气把玉琮团团包裹住,屏蔽了它对外的一切联系,然后才对刺猬说:“这个东西被灌注了满满的死气,还承载了太多的祈愿,能勾起内心最深层的恐惧,你不能借它修炼,否则就会像那条蛇一样,灵智尽失。” 又指了指自己脚下尚未散尽的魔气,“我要不是有长辈的护身底牌,今天就得疯了,这个东西太厉害了!” 白元想了想刚才被吸引来的负面气机,心里也是余悸难消,如果自己被玉琮蛊惑了,现在恐怕妖丹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周靖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了出来,把玉琮封在了那个缠枝花纹样的木盒子里,正好顶替了黑羽的位置。 看着放在那里严丝合缝的玉琮,她心里想:难道这也是因果的一部分? 第103章 久远的记忆 封好了玉琮,夜也深了,刺猬卧在床底下,发出了悠长的呼吸。 而躺在床上的周靖却失眠了。 刚才玉琮的力量调动起的负面气机冲破了固魂阵的防护,把她被封印的记忆释放了出来,如果不是前一阵子机缘巧合之下她的神魂损伤自愈了,现在的她只怕已经躺下了。 本来就有伤的神魂再被这气机一冲,恐怕不止是那一魂一魄,原本的神魂都会散开,自己就算能留下一口气,估计也要变成植物人了。 自己还是太冒失了! 周靖一边暗暗警醒自己,一边翻看着那些远离了她多年的记忆。 那应该是自己五岁的时候,太姥姥带着她穿过戈壁滩去高原上看朋友,遇上了一个奇怪的老爷爷,他们两个背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太姥姥越说越激动,两个人还动了手。 因为怕误伤了她,他们就跟她拉开了距离,就在她吃着玛仁糖看着他们打架的时候,一双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 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一只手把她拦腰抱起来,悄无声息的迅速离开了原地。 她只能闻到那只手上有臭臭的味道,特别难闻,一会儿脑袋就被熏得晕晕乎乎的,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就是尸油的味道。 她在半昏迷状态中被带到了一个山谷里的小木屋,那里还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被黑色的布条裹着,浸泡在各种奇奇怪怪的液体里。 她清醒过来以后就想逃跑,那时她刚刚引气入体,魔焰也不过是个豆大的火苗,好几个小时才堪堪能把捆着双手的绳子烧断。 但是这也暴露了她的身份,一个躲在黑袍里的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溜起来,沙哑的声音就像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嘿嘿,还有个小魔头,不错!让我看看怎么炮制你才最好!” 然后的记忆就是让现在的周靖看着都非常难受,小小的她被用尸油浸过的布条一圈一圈的缠起来,吊在了房梁上,看着那些孩子在黑袍男人的手里被抽出了魂魄,打散了灵智,肉身也在药水里浸泡。 那个把她掠到这里的“人”也是一个浑身缠满了黑布条的怪物,平时就蹲坐在墙角,行动的时候都是四足着地,就像大猩猩一样,全身唯一露出来的就是两只眼睛,一点儿眼白都没有,看得人心里慌慌的。 在这些孩子里,有一个灵魂格外倔强的,其他的魂魄都神智尽失,在黑袍男人的指挥下,乖乖钻进了一个个纸糊的小人里,让踢腿就踢腿,让转身就转身。 只有他一个没留神就往外跑,黑袍男人第二次把他抓回来的时候,笑得阴恻恻的,瞥着周靖对墙角的怪物说:“卡米,这个给你当晚饭吧,太不乖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是她做了这么多年噩梦的源头,卡米的头从嘴的位置一分为二,露出了两排尖利的牙齿,还有一条青蛙一样的舌头。 它舌头一弹,就把那个孩子的灵魂卷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周靖的灵魂就听见了一阵令人战栗的惨叫,那个灵魂居然被它嚼烂了! 周靖是个刚刚入门的修士,她的灵魂正是敏感的时候,而且不知道这个黑袍男人用了什么法术,她能够共情到这些孩子的灵魂感受。 因此,她这几天过得极为痛苦,每一次抽魂摄魄她都感同身受,每一次那些纸人里的魂魄被炼魂时,她也好像置身在火海冰河里,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开始麻木了。 好像有一部分感官开始变得迟钝,自己的反应也迟钝起来了,她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于是她开始拼命的运转魔功,让更多的魔气冲刷经脉,并在紫府、丹田筑起魔气屏障,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定要坚持到太姥姥来救她! 她是一直心存希冀坚持着的,没想到黑袍男人会让那个怪物生生咀嚼了那个孩子的灵魂,那种把自己放在磨盘上血、肉、骨头都被碾烂的痛苦,直接让她的神魂开始不稳了。 第104章 丧心病狂的傀儡师 小小的周靖被吊在房梁上,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无助的抬起头来张开嘴嚎叫着,但是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黑袍男人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格外兴奋,一边桀桀怪笑着,一边围着她用尸油画着奇怪的符文,那些孩子木偶一样的灵魂被抽成一条一条的黑线注入这些符文里,符文法阵形成的时候,一道不详的黑光掠过。 周靖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斧头劈开了,一条黑线捆上了自己的神魂,一圈一圈把它固定在原地,又用带着符文的锁链刺向它,把自己的神魂生生劈成了几份。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甚至觉得就这样让她死了吧!神智开始模糊了,意识里好像分成了好几个自己,她嘴里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叫着太姥姥,一会儿叫着爸爸妈妈,一会儿喊着救救我。 在谁也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卡米的眼神开始变化了,刚才被她吞下去的灵魂还在顽强的挣扎着,那股强大而不屈的欲望居然唤醒了卡米所剩无几的神智。 它悄悄离开了木屋,触动了几处警戒后迅速回到了木屋边上,看着黑袍男人匆匆出去检查的背影远去后,它冲进了法阵把昏迷不醒的周靖背了出来。 本来它是想直接把孩子送出去,没想到那个黑袍男人会那么快的察觉到不对,只能带着周靖跑进了戈壁滩。 那里有一块怪石林立的石滩,他们就躲在了石头缝里,周靖还是很怕这个怪物,尽量离得它远一些,它也不生气,就是用一种近乎于贪婪的眼神看着她。 这眼神太过炙热了,缅怀的意味太强烈,烫得周靖小小年纪都觉得不自在,只能小声的问:“你在看什么?” “我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卡米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伤。 “孩子?你的孩子?他死了?”周靖天真的问她。 “也不算完全死去了。”卡米把嘴巴张大,周靖看见她嗓子眼里像是卡着什么。 卡米又把嘴巴闭上,“看见了吗?那就是我的孩子!” “你把他吃了?!”周靖嗖的一下就离得她远远的,腿都在哆嗦。 “不是我,我只能这样保护他,要不他就会跟那些纸人一样了。” “那他的爸爸呢?为什么不保护你们?是不是他也在到处找你们?” 说到这里,卡米的眼睛里唰的一下迸发出了仇恨的火花,“保护?!呵!就是他把我们变成这样的!” 就在这时,石缝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哈哈,我找到你们了!卡米,我亲爱的妻子,你居然还能想起我来,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卡米用手把周靖拉到自己身后,自己还是那副四足着地的样子,呲着牙说:“桑帕,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傀儡师,我真的是瞎了心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结果害了我自己,也害了我的孩子,你干了那么多坏事,会有报应的!” 说完,它一脚把周靖踢出去老远,让她快跑,自己扑上去堵住了男人的去路。 周靖不敢耽搁,爬起来转身就跑,石头和沙砾硌破了她的脚,可她一点儿都不敢慢下来,背后突然出现了脚步声,她也不敢回头看,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 那脚步声很快就超过了她,是卡米,可是她的眼睛又恢复成了那种黑漆漆的样子,它越过周靖后猛的一转身,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周靖根本刹不住脚步,一个跟头就扑到了它怀里,傀儡师跟在后面说:“好样的,卡米!你看这么乖乖的多好!” 周靖又被抓回了小木屋,傀儡师把她和卡米都捆起来了,一块儿丢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卡米又清醒了,看见他们现在的样子,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而周靖却摸着她的脸问:“卡米,你的脸变成这样,你疼不疼?”卡米摇着头,眼泪扑簌簌的甩出去了。 这时,小木屋正对着的山谷口的结界被打破了,周靖看见了自己太姥姥和那个老爷爷一起冲了进来,她使劲的喊:“太姥姥!我在这儿!救我!救救我!” 然而她的后衣领被人揪住了,勒着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傀儡师瞄着冲进来的两个人说:“他们找到你了!但是没用,你跑不了了!” 第105章 救救卡米 傀儡师一挥手,木屋外面升起了几道结界,生生把冲过来救她的人挡在了外面。 小周靖甚至都能看清楚太姥姥的面容了,却被傀儡师一把扔进了木屋里,一口漆黑的大锅里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让人恶心的香味。 她被丢进了锅里,那液体是烫的,但还没有到沸腾的状态,她不敢张嘴,生怕把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喝下去,高高的昂着头努力呼吸着。 原本做好的几个纸人现在都在锅底下燃烧着,傀儡师手里抓着一把细长的小刀,围着周靖在地板上刻画着繁复的线条。 她能听见太姥姥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也能听见他们攻击结界的声音,但她能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了,随着傀儡师的法阵刻画完毕,她的脑袋在一阵一阵的犯迷糊。 随着桑帕口中的吟唱,周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手脚也不挣扎了,眼看就要整个儿没入锅里了。 傀儡师手里的尖刀抵住了她的眉心,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她,嘴里还赞叹着:“多么完美的一张人皮啊!你是不是还在想外面的人能进来救你啊?放心,等他们进来的时候,我都做完了,一个完美的娃娃!你说,他们看着这张脸是不是还下得去手呢?!” 刀尖使劲往下一插,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掉进了锅里,随着刺刺啦啦的声音响起来,一股一股的白烟从液体表面飘起来。 但是当傀儡师想要转动刀尖分离皮肤和血肉的时候,却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周靖的神魂在爆发,这是她最后的自保了。 “魔骨?!哈哈,竟然是真的魔骨!我赚到了!”桑帕已然有些忘形了,修魔者必然是要身具魔缘的,有的是魔血、有的是魔心、有的是魔骨,其中以魔骨为上品。 修士只有拥有魔缘才能吸引天地间负面的造化之气为己用,将它们转化为魔气在经脉之中运行,那些在修炼中、渡劫中没有抵住心魔诱惑转修魔道的,在修行之人眼里叫堕魔,与修魔者是两个概念。 桑帕本来以为能有一具修魔者的娃娃就是顶天的好运了,没想到这个小娃娃身具魔骨,那这个收获可就太大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种利用方案了。 看着额头上还在流血,但神智已然昏迷了的孩子,桑帕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眼睛里迸发出兴奋而残忍的火光。 他从身后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根长长的锥子,在周靖的额头前面比划了几下,嘴唇微微翕动着,一段艰涩的咒语过后,锥子尖在周靖的皮肤画出了一道血线。 本来没有了知觉的周靖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了,却被桑帕一只手就按住了,一笔、两笔,眼看第三笔就要落下来了。 一道黑影扑了进来,狠狠的撞上了正在加热的大锅,那道力量之强令人咋舌,她不仅撞倒了大锅,把燃烧的纸人撞得四散,还利用这一切的冲击力把桑帕撞得飞了出去。 “啊~~~”滚烫的液体撒了傀儡师一身,从他的惨叫声中就能听出来,被这些液体烫了一下,绝对不仅仅只是被烫了一下,这种痛苦直击灵魂。 “卡米!你要造反吗?!”桑帕在地上滚了几圈,把那些液体甩得到处都是,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卡米抱起周靖,一把就扔出了木屋。 然后她捡起地上还在燃烧的纸人,扔向了法阵之外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木屋里到处都是可燃物,不过几个呼吸间,熊熊大火就映红了半边天。 门外的周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她身后的结界终于被打开了,她抓住了太姥姥的手,用尽力气指向木屋,“卡米!救救卡米!” 第106章 火焰巨人 但是眼前的木屋正在坍塌,热风卷着火星子往他们脸上糊,火光里周靖依稀看见卡米张开了她大得吓人的嘴,一口就把桑帕的头吞了下去。 “桑帕,你别想再害人了!我们这一家也算是团圆了!来吧,来我的世界!”随着卡米疯狂的嘶吼,木屋“轰”的一声烧塌了。 “卡米~~~”小周靖伸着手徒劳的想在空气中抓到些什么。 抱着周靖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高鼻深目,皮肤白皙,一双略带些蓝色的眸子里一点上了年纪的浑浊都没有,她拧着眉头盯着燃烧的大火,突然抱着孩子向后急撤了几步。 就是这几步险险躲过了一只火焰大手的突袭,木屋燃烧的火焰开始向半空中升起,一个火焰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手里提着一动不动的卡米,仰起头一吼,一道火舌就喷了出来,“哈哈,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想吞噬我,也不想想你的能力是谁给你的?!” 火焰巨人说完,把卡米随手就丢在了地上,弯下腰盯着那个老太太,“修魔的?怎么跟修真的混到一起了?来了就一起留下吧!” 说着,它张开大手就扇了过来,但是那些火焰却没有一丝一缕的沾上三个人的衣角,都被一支巨大的镰刀带起的劲风反卷了回去。 旁边的那个老爷爷双手一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铁尺,拿在手中一晃,虚影长有一丈,在影中可见日月、星宿、山川。 他抡起铁尺当头就是一击,这一下似有千斤之力,挟风雷之声而至,逼得火焰巨人不得不直起腰身,后退了几步。 “傀儡师!很多年没有你们的消息了,没想到这伤天害理的事是越干越多了!”一股强大的魔气随着镰刀劈头盖脸就压了下来,银发老太太已经披上了一身黑纱,魔气化翼带着她悬停在空中。 “天魔女!没想到你们也还有传承!那就让桑帕来领教领教吧!”火焰巨人挥起巨大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震得人站都站不稳,好几个浑身黑漆漆的小人从裂开的地缝里钻了出来。 它们个头也就刚刚到成年人的腰部,脸上一片模糊没有五官,但是手里都拿着木剑、法铃,甚至还有笏板,那个老爷爷惊呼一声,“你居然用修士炼傀儡,丧心病狂!” 这些修士傀儡还留有部分生前的能力,各种术法攻击雨点一样落在两个老人身上,而且它们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地底下钻出来,一眼望过去头儿都看不见。 老太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着镰刀,不停的把傀儡一片一片的扫倒、击碎,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老爷爷则是在她身后画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然后十几张符篆在半空中一立,他喊了一声:“闪开!” 随着挡在傀儡前面的阻碍消失,它们一股脑儿的跑进了阵法中,被符篆团团围住,一阵绿光闪过,它们就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老者手中的铁尺悬在阵法之上,一段段绿色的枝桠从地下冒了出来,缠住了傀儡的身体,随着绿色光芒的不断注入,一个个残缺不全的灵魂出现在了傀儡头上。 桑帕见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傀儡大军被治住了,也控制着火焰巨人从地下取出了一捧黑色的石头,这些带着浓浓欲望的石头一出现,那些傀儡就又开始睁开束缚,要攻击敌人了。 然而,那个火焰巨人却在取出石头这个动作做了一半的时候僵直不动了,不论桑帕如何驱使,它都是一动不动。 一道虚影终于从火焰巨人的腹部冲了出来,直直的扑向身后,“卡米!又是你!” 透过火光,他们看见刚才那个被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傀儡,现在爬起来了,手里还握着一块鲜红的石头,身上裹的黑布条都散开了,露出了干瘪苍白的皮肤,还有皮肤上满满的黑纹。 她桀桀怪笑着,面对扑过来的傀儡师不闪不躲,一把就把那块红色石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107章 突生变故 随着那块红色的石头消失在卡米的嘴里,巨人身上的火焰就开始一点一点变小,桑帕的虚影也模糊了起来,他咆哮着控制巨人扑向卡米,“你把魂石吐出来!” “魂石?!”天魔女听到这个名词,面上一肃,随手把周靖丢到了老爷爷的脚边上,那边阵法里的傀儡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随着绿光的不断闪烁,那些残缺的灵魂开始觉醒了。 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但清醒过来的残魂却是更加悲戚的,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死了,而且还变成了为人驱使的傀儡,现在连落个囫囵个儿的魂魄都成了奢望。 阵阵鬼哭之声响彻山谷,怨气几乎要把法阵撑破了!那个老爷爷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诸位同道,暂收悲声!周氏的阵法之内可保魂魄不散,诸位看看那傀儡之中是否有补魂之物,现在补救为时不晚!” 他也是刚刚看见卡米是从背后偷袭了火焰巨人,从它体内掏出了那块红色的石头,而石头一丢失,那个巨人立马就不听使唤了,所以他猜想这些傀儡之中是否也有同样的东西。 那些残魂听说有补魂之物,立刻就把嘴巴闭上了,对着自己刚刚容身的傀儡下了狠手,很快地上就是一片碎渣子了。 不过他们也确实在傀儡的不同部位发现了那种奇怪的石头,里面有魂气波动,在老爷爷的指导下,一片魂灵席地而坐,开始吸收魂石的能量。 而另一边,天魔女抡着镰刀冲到了巨人和卡米中间,锋利的刀刃抵在了桑帕虚影的颈间,黑色的魔气裹在刀刃上蚕食着他的魂体,“魂石的炼制方法是哪里来的?” 现在的桑帕已经不能自如的操控巨人了,他只能脱离了巨人的身体,自己拼命后退,尽量离镰刀远一点,而卡米听到这个问题,笑得更加疯狂了,“哪里来的?!当然是我教给他的!” 吞下魂石的卡米气势开始暴涨,她对着巨人一招手,本来就缩小了不少的火焰变得更加黯淡了,她双手一挥,火焰巨人分崩离析,火苗像是烟花一样“砰”的一下炸开了,火星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就熄灭了。 “啊~~~”桑帕的魂体开始惨叫起来,他没想到卡米居然能直接接触到魂体,她掐着他的脖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上去,一句话都没有! 天魔女把战场留给这两个老冤家,自己退回到了周靖身边,觉得她眼神有些木楞,探查之下才发现,这个孩子的神魂受伤了,有一魂一魄几乎都被从主魂上剥离了下来。 她情急之下一把拽过来了正在看守阵法的那个老爷爷,“周则平,你快看看,小靖的神魂受伤了!” 周靖的第一反应是:哇,这个爷爷也姓周啊! 然后就看见周老爷子的手心里长出了一棵绿色的光芒组成的小树,树枝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绿光就融进了她的身体。 绿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围着她的魂魄飞舞,小周靖觉得自己困极了,全身都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那些绿色的光芒一点一点填补着她魂魄上的裂口,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本来被卡米压着打的桑帕魂体开始快速膨胀起来,做出了一副要自爆的样子,卡米怕伤及自身,便放手后退了。 桑帕刚一获得自由,就像一道流星一样冲进了小周靖的身体里! 第108章 骨殖 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之快,阿依努尔的注意力都在周靖身上,这种神魂损伤一刻都耽误不得,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植物人,醒过来也会傻掉,他们不得已只能在战场给孩子疗伤。 为了不影响周则平的真气运行,她把自己的魔气散去了,不再吸引造化之气,保证更多的天地灵气能够围绕在周靖身边,因此没有办法警戒桑帕。 她也没有想到一直占着上风的卡米会突然撒手,饶是她反应快,也仅仅是抓到了桑帕魂体的一条腿,但这个傀儡师也是一个狠家伙,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切断了自己的这条腿。 要知道他已经是魂体了,切割灵魂的痛比肉体伤害要高上几个层级,但他就是对自己下得去手,在他的哀嚎中,周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周老爷子本来在给周靖疗伤,这个不速之客冲进来之后大肆掠夺那些绿色光芒给自己的魂体疗伤,他就只好把那些疗伤的真气撤出来,以免资敌。 桑帕不仅占据了周靖的身体,还大口大口的啃食周靖的神魂,本来开始愈合了的神魂损伤现在更加严重了,而且他还把自己的灵魂缠在了周靖的神魂上,防止外面的人抽魂,主打的就是一个狗皮膏药不要脸! 可面对他这个行径,阿依努尔和周则平都是束手无策,他们有无数的办法可以抽魂摄魄,可以把桑帕的灵魂捻成齑粉,但是现在都不敢下手。 打了老鼠,怕伤了玉瓶啊!现在这个不要脸的跟周靖的神魂缠在了一起,很难在不伤周靖的前提下,把这个家伙单独拉出来。 就在他们急得原地团团转的时候,卡米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有办法收拾他。” 这一句话让两个老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条件呢?”阿依努尔问,她不相信这个知道魂石炼制方法的女人会是这么大公无私。 卡米笑了,那大得过分的嘴巴翘起来的样子颇为吓人,“我当然有条件!还是同门更了解我!” “木提江一脉早就被逐出香雪海了,你不必攀这个亲戚,说说你想干什么吧!” 卡米把嘴巴张到最大,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坛子,她虔诚的捧着这个坛子,递到了周则平的面前,“超度了他们!” 这是一个骨殖坛,周老爷子先是退了一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坛子接过来,用绿树的枝桠把坛盖移到一边,露出了里面一具小小的骨殖。 那是一具人骨,但是极细极小,最粗的大腿骨也没有成年人的一根小手指粗,骨头都是黑漆漆的,遍布裂纹,好像动作稍微重一点儿,它就要碎成飞灰了。 最让人心惊的是,这具小小的骨头架子上依附着两具人魂,一具窝在头骨里,只有黑黑的一团,看不出来四肢和面容;一具含在肋骨之间,小手小脚全都抱着,魂体上全是裂纹,像是刚刚缝起来的一样,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双大眼睛,里面射出的光芒饱含着桀骜不驯和对生的执念。 “他们这是……”周则平看着这两具明显都是孩子的神魂,惊惧不已,修士不愿沾染因果,他要超度也得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死因。 卡米惨然一笑,“那个小的是我的孩子,我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呢,怪我没有保护好他,只能把他的灵魂和骨殖藏在我的身体里,希望有一天他能够解脱!” 孩子?!卡米的孩子?!那不就是…… 两个老人骇然看向了周靖的方向,那里有一个肮脏的灵魂---桑帕!卡米刚才说跟桑帕是一家人,那这个孩子不就是桑帕的孩子吗?! 卡米不否认,也没有继续解释,又指着那个大一点的灵魂说:“这个孩子是桑帕这一波想要炼制傀儡的时候抓回来的,特别拧、特别聪明的一个孩子,意志力非常强悍,是他唤醒了我,刚才我用魂石把他破碎的神魂补起来了,你们能不能把他送去轮回,算是我谢谢他!” 阿依努尔还沉浸在桑帕的孩子的震撼里,她颤抖着手指向正在呲牙咧嘴的周靖,“是桑帕把你们母子变成这样的?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的?” 卡米的沉默震耳欲聋,眼里的悲伤几乎溢了出来。 阿依努尔和周则平在大大的震撼之后,是出离的愤怒,那还是一个未离母体的孩子啊!虎毒不食子,这个傀儡师已经枉为人了! 第109章 一体三魂 卡米并不想多说自己的事情,把骨殖和两具灵魂都交给了周则平以后,退了两步给他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扯开了一直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布条。 布条下面是一具木乃伊一样的躯体,苍白的肉皮上刺满了黑色的花纹,脸上的五官都削平了,嘴角被划开,皮紧紧包裹在骨头上,竟像是一丝血肉都没有的样子。 只见她的双手翻飞,结出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道道天地气机不断打入了周靖的身体,使得一直在龇牙咧嘴、浑身哆嗦的她几下就被定住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小周靖不能动了,卡米又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支笔,能有半米长,围着孩子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天空中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好在没有落在周靖身上。 卡米把笔狠狠刺入阵中,它贴着周靖的脖子钉在地上,金属的笔杆冰得她一哆嗦。 卡米最后一次双手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向天空诉说着什么,地上的法阵符文亮起又熄灭,来来回回几次之后,终于光芒大盛。 那耀眼的光芒刺得阿依努尔和周则平都不得不眯起眼睛,把视线偏转到一边,而卡米则是在那光芒中,转头看了一眼周老爷子手里的小坛子,眼神中满是眷恋,然后又狠狠盯住了眼前的周靖,如果眼神里刀子能实质化,现在的周靖已经被凌迟了。。 在光芒的映照下,卡米身体逐渐崩开、破碎,终成齑粉,在山风的吹拂下,附着在地上的符文里。 而她的灵魂则是飘在了空中,穿过那片光的海洋,嗖的一下消失在周靖的眉心。 小周靖自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的神魂就开始剧痛,但她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坏家伙一口一口的咬着自己。 终于有外来的气机在她的身体里形成了一条绳索,紧紧捆住了桑帕的魂体,然后就是一道白光把他照的无所遁形。 随着自己眉心一凉,她觉得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那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剧痛的额头,瞬间就把桑帕带给她的痛苦缓解了,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嘴里小声念叨着:“妈妈!” 那个抱着她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然后有一滴液体掉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手又开始抚摸她,这次不是仅限于头和脸,而是全身上下。 随着手的动作,它经过的地方周靖觉得都像是斩断了什么似的,刚才那种紧紧束缚着自己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然而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桑帕的魂体冷笑一声,“你居然脱离了魔尸?!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他双手一抱,一股冰寒蚀骨的气机就从他身体里蔓延出来,所经过的地方把周靖原有的神魂都冻住了。 周靖禁不住这样的攻击,一瞬间就晕过去了,是灵魂陷入了昏迷,她进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就是她的神魂飘了! 这种状态很难形容,就是她的魂魄在她自己的身体里飘着,魂魄没有离体,但是也没有附身,就这么孤零零的飘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两具外来的灵魂在她的地盘上大打出手。 周靖这时才看清楚抱着自己神魂的是卡米,她现在已经不是那副怪物的样子了,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女人的形象,黑亮的长发在脑袋后面绾了个髻,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里眼神像是淬了毒,嘴唇抿得紧紧的,手里握着一支簪子,把桑帕的魂体划得遍体鳞伤。 两具成年人的神魂在小周靖的身体交手,随着魂气的开合收放,一段段记忆潮水一样挤进了她的神魂,在她眼前展开。 第110章 卡米的故事 周靖看见了一片荒凉的黄土地,在沟沟壑壑的土丘后面是一个贫穷又封闭的小村庄,一个面目沧桑的老人在一块木头上雕着什么。 门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门帘一挑,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飘了进来,“爷爷,桑哥干什么去了?” 老头头都不抬,手上的活儿也没有停下,“他回家了,又不是咱们国家的人,早就该走了!” 周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是年轻的卡米,“瞎说!就是你把他赶走了,不就是人家想学你那一手吗?!至于吗?!” “你给我把那小心思收起来!他不是个好东西,我还嫌他走得晚了呢!” 画面一转,天都黑了,年轻的姑娘在油灯底下纳着鞋垫,听见窗户被人轻轻敲响了,随着她悄悄把窗户抬起来,一张黑黝黝但却清秀的面庞出现了。 周靖看着他们躲在小屋里,手拉着手、心贴着心,说着、笑着、闹着,直到那个男孩在姑娘的耳朵边上说了什么,女孩不说也不笑了,定定的看着他,“你让我去偷?被爷爷抓住,他非打死我不可!” 画面再一转,是漆黑的夜里,女孩背着一个小包袱紧紧跟在男孩身后不停的奔跑,他们身后是零星有几盏灯光的小村。 接下来,周靖看到男孩带着姑娘来到了高原,他们在对着一本书比比划划,男孩开始做傀儡了,草编的、木头的、竹骨的、动物骨头的……,最后出现了人骨的。 男孩越来越疯狂,为了这些傀儡能听话,他在控制过程中分裂了自己的灵魂,把一丝魂气附着在傀儡身上,这样在指挥它们的时候就能如臂使指。 但他却总是不满意,他想要制造更厉害的、更听话的傀儡,就在他把手里的图纸改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女孩高兴的向他走过来,“桑哥,我怀孕了!” 原来这个男孩就是桑帕,他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儿人都愣住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盯住了卡米的肚子。 女孩只认为他是高兴傻了,还拉着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桑哥,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他跟你血脉相连,将来一定会是一个最乖巧、最厉害的宝宝!”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桑帕低下去的脸上,随着她的话语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还有嘴边一抹残忍的笑容。 卡米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她不再跟着桑帕制作傀儡,每天不是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念念叨叨,就是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小衣服,但是她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等到到处找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转眼孩子就七个月了,一天早上桑帕嗷嗷叫着冲进了她的房间,自从她怀孕两个人就分房睡了,桑帕一把把她拉起来问:“书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书?!卡米下意识的摇头,她这几个月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早就把傀儡、引魔这些事丢在脑后了。 桑帕已经快要癫狂了,从卡米爷爷那里偷出来的书他还没有研究透,现在居然不翼而飞了,他放出了手上所有能动的傀儡,向他们的居所附近探查。 很快就有小纸人传回来消息,有一个人正在飞快得离开他们的警戒范围,桑帕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在傀儡的不断阻挠下,桑帕追上了那个人,是一个比他小了很多的男人,见桑帕挡住了他的去路也不着急,就那么大咧咧的站在路中间,对着他一点头,“你就是桑帕吧,师父让我把书拿回去,它在你这里放的时间太长了。” 傀儡师自然不肯放他走,两个人交了手,桑帕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赔上了自己所有的傀儡,还是被痛打了一顿,看着那人扬长而去。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看着满眼焦急迎上来的妻子,那个早就扎根在他心里的罪恶种子发芽了! 第111章 师兄弟 晚上吃饭的时候,卡米见桑帕一直没有精神,特意去拿了酒来,亲自给他倒了一小杯,自己也被他劝着喝了一口。 就这一口,卡米觉得天旋地转,她的酒量一直不差,从来没想过一口酒就能给自己喝躺下,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这酒怕是有问题! 她是在剧痛中醒过来的,惊恐的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桑帕的操作台上,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一动都动不了。 而她的丈夫,那个怂恿她偷了爷爷的书、带着她背井离乡的男人,现在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手里拿着粗粗的针,在她的皮肤上刺着图案。 卡米害怕了,她见过桑帕这么处理过的人都变成了怪物,没有理智、没有自由、没有生命,只能听命于主人,是只剩下空壳的傀儡。 她大声的哭叫,想唤起丈夫的理智和回忆,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他们也曾同甘共苦,她不想变成傀儡,但是桑帕一个字都没有回应她。 她听到桑帕去了她住的屋子,从房梁上取了什么东西下来,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石头。 魂石!卡米的心凉凉的,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是从小跟着爷爷修习过一些秘术的,更何况跟桑帕在一起后,她也是跟着修炼了几年傀儡术。 魂石都准备好了,说明桑帕想对她下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踢了她一脚。 卡米的眼泪小河一样涌了出来,她的孩子还没见过天日呢!她不住声的求着孩子的爸爸,看在血脉相连的份儿上,放过孩子吧!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没想到桑帕只说了一句话:“对呀,这是我的孩子,他会更听我的话,从小培养起来也会更厉害!” 卡米的心死了! 她知道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拼命的在失去意识之前回想自己从小的所学,希望能够从中给孩子寻一个出路。 周靖接下来就看不到卡米的记忆了,也许是她已然意识不清记不住了,也许是太过残忍血腥她自己给过滤了。 等到画面再次跳转的时候,卡米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了,而对面的桑帕手里也多了一个小小的骷髅人,在他的手心里随着他的命令做着各种动作。 桑帕一边指使着小傀儡,一边观察卡米的反应,见她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对自己的指令也是不打折扣的执行,这才放下心来。 桑帕带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傀儡出了一趟远门,他回到了卡米爷爷住的那个小村庄,却没想到扑空了,整个儿村子都搬迁了。 就在他失望想要离去的时候,一道劲风直袭他的身后,桑帕也是警醒,一错身就让开了,定睛一看,袭击者是一个女人。 她眼里只有眼白,十指弯曲如鸡爪,四肢僵硬只能跳动,桑帕才不怕她,一挥手,卡米就冲了上去跟她打作一团。 而从墙角的阴影里转出来了一个人,赫然就是那天从桑帕手上抢回了引魔之术的那个人,他看了卡米一眼,笑眯眯的对桑帕说:“看来我们命中注定是师兄弟啊!连做傀儡的思路都一样!” 他伸手点了点那个跳跃着战斗的女人,“这是我孩子她娘,确实比别的傀儡听话。” 桑帕“哼”了一下,也不接话,把小傀儡放了出来,并没有支援卡米那边的战斗,而是直接攻击那个年轻的傀儡师。 他跟小傀儡交了几下手,口中啧啧称奇,“这个是当初卡米肚子里的那个吧?你确实比我狠!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坛子,“我师父去年就没了,留了这个东西给我,说是他没福的孙女只怕要在这里找到归宿了,当时我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懂了!” 他用手一指,那个小坛子就飘在了空中,周身透出了一股妖冶的紫光,一道道符文在坛身上闪现,然后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坛口传出来,一下子就把小傀儡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