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生春》 第1章 逃生 月色西沉,许茵茵陡然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肺腑之间一片疼痛,她如同是干涸的鱼儿,张嘴吸了口气,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狰狞,五官粗犷的大脸。 是丁成勇! 许茵茵惊骇不已,这一幕十分熟悉。 可是怎么会?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李秀娘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来:“玩儿归玩儿,你可别把人给我弄死了!” 是她的养母李秀娘! 许茵茵目眦欲裂,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三年前! 她刚知道自己是京城永平侯府的大小姐的时候。 永平侯府来查过了之后,说是会派人来接她。 但是,当天晚上她就出事了! 李秀娘把她关了柴房,找了丁成勇来,她拼命反抗才没被侮辱,第二天却还是被李秀娘找了人来捉奸。 柴门打开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和青紫,没有一块好肉。 更有丁成勇在。 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永宁侯府的人过来接她,丁成勇还故意在门口放鞭炮。 说是他也成了永平侯府的女婿了,要庆祝庆祝。 把永平侯府来的人闹的灰头土脸。 虽然还是把她接了回去,却都对她极为厌恶。 她的爹娘都觉得她果然是乡下养大的,水性杨花,没有廉耻。 她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承认她是侯府的人。 就这样了李秀娘还不放过她!还让丁成勇去侯府闹!以至于侯府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李秀娘的女儿,占据了她身份的戚锦心,却高高在上的站在她眼前,亲自看着人打断了她的腿,在大街上苟延残喘! 这一切,都是从今天晚上丁成勇爬上她的床开始的。 这个畜生! 丁成勇已经猴急的开始扒她的衣服了。 “茵茵,你是还不知道破瓜的滋味儿,哥哥教教你,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顾不及细想,她下意识屈起腿,朝上猛地一顶,膝盖正正好撞在丁成勇的命根子上。 丁成勇满脸横肉痛的剧烈发抖,倒在地上翻滚嚎叫。 趁着这个功夫,许茵茵起身整理自己几乎已经退至腰间的外衣。 再回过头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丁成勇,她眼里杀气腾腾。 丁成勇痛的捂住自己的要害在地上打滚,咒骂喷涌而出:“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朝着许茵茵扑了过去。 肥头大耳的模样让许茵茵作呕,她偏过了头似乎想要闪躲,左手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里刚才拔下来的木簪。 等到丁成勇的距离越来越近,左手猛地朝前刺出,手里的木簪一下捅进了丁成勇的眼睛。 丁成勇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许茵茵脚下一动,把跟一头肥猪一样的他绊倒在地。 而后迅速从边上扯了一把破烂的凳子,用尽全力的朝着丁成勇的头给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许茵茵用尽全力,丝毫没有手软。 她很快将丁成勇的头都给砸烂了,丁成勇一开始还能叫的出声,等到后来,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惨白的月光,许茵茵看到丁成勇破烂的脑袋。 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除了一张破架子床,还有墙边摆着的几张破竹椅子,什么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床边,爬上去在角落里掏摸两下,拿出一个布包来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松了口气。 而后她想了想,再次折回去床边,拿了一件衣裳,塞在了丁成勇怀里。 她自己则顺着窗户轻巧的跳了出去。 从小跟着李秀娘到处砍柴摸鱼,她的动作敏捷像猫儿。 才下了地,她就看见正屋还亮着灯火。 那是李秀娘和许屠户的房间。 沉默片刻,她顺着墙根摸到他们窗户底下,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许屠户搂着李秀娘,一叠声的喊着心肝,“秀娘当真是聪明绝顶,当年狠得下心换孩子,现在又狠得下心让她被姓丁的给糟蹋,如此一来,咱们女儿在侯府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李秀娘在屋里气急败坏的让许屠户闭嘴。 “你嘴上没把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咱们闺女争气,不能被你给拖累了!” 窗外,许茵茵目眦欲裂,眼眶通红。 果然说什么是不小心换错了都是假的! 调换身份给戚锦铺路,又在暴露后毁她清白。 因为这毒计,上一世,侯府一辈子都没有公开过她,戚锦仍旧是侯府大小姐。 后来还进了宫,成了太子妃。 许屠户和李秀娘后来也‘巧合’的救了太子妃,还被封了个伯爵,成了人上人! 一家子都踩着她的血肉向上爬! 好一个慈母心肠! 只可惜她重生了,李秀娘的谋算再成不了了! 许茵茵面色紫涨,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她要让许屠户和李秀娘付出代价! 许屠户嘟囔着说知道了,又皱眉听了一下隔壁的动静:“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李秀娘也接过话头:“应当是折腾累了,我出去找人来,你看着些。” 他们得抓个现场,把事情闹大,明天一早永平侯府来人,才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躲在墙脚,看着李秀娘出去了,再看看屋子里的许屠户,忽然张嘴尖叫了一声,然后跑回了自己房里。 房间里,丁成勇的尸体还在地上。 可她半点没有觉得害怕,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很明白,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也就是她刚回屋不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许屠户在外头试探着喊:“茵茵?” 许茵茵在黑夜里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许屠户会来的。 这些年,许屠户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时常还动手动脚,甚至偷看她洗澡。 她曾经跟李秀娘说过,李秀娘却骂她是非精,挑拨离间。 “爹。”许茵茵轻轻叫了一声。 “哎!”许屠户贼眉鼠眼,心思瞬间活络了。 本来也不是亲生的,反正都被丁成勇玩儿了,他再占点便宜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喉头滚动,闪身进了门,借着隐约的月光,朝着床边摸过去。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他哎哟一声,摸索着准备站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液体。 是……血?! 借着月光,许屠户看到地上躺着的丁成勇。 应该是丁成勇,身形和衣裳都对得上,可.....可头却几乎被砸的陷到了地里,已经血肉模糊了! “啊!”他肝胆俱裂的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想爬起来逃走。 可一转身才发现,月光下,许茵茵朝着他勾唇冷笑:“爹,你既然应了,便让我送你上路吧。” 不等许屠户哆哆嗦嗦的后退,许茵茵身形飞快的往前一扑,手里的木簪准确无误的送进了许屠户的脖子。 许屠户死命的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根本是徒劳无功,血如同水一般拼命涌出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惊恐的看着许茵茵。 他不明白,向来乖巧温顺小白兔一样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地狱里的厉鬼。 许茵茵也没跟他继续废话的时间,她拖着许屠户的腿,将他拖到丁成勇的尸体旁边,翻过来背对着躺好。 他脖子上的木簪还在,可许屠户已经逐渐没了生息。 许茵茵顾不得休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李秀娘很快就会带人过来,她要在李秀娘来之前,把这两个人的死都给来个盖棺定论。 她打开门径直朝着村长家跑去。 第2章 沉塘 李秀娘冒着月色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回赶。 她找的都是些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一张嘴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等到这些人看到许茵茵和丁成勇躺在一张床上,口水都能把许茵茵淹死! 哼,一个还没回去就丢了清白的贵女,那还是贵女吗? 那些贵族们都金贵挑剔着呢,哪里会要别人睡过的破鞋? 到时候,一个婚前失贞的破鞋和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永平侯府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选。 想回去挡她女儿的路,做梦! 这么想着,李秀娘一刻也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家。 谁知道距离家门口大约百米处,村长却带着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举着火把将她们都给围住了。 李秀娘愣了愣:“村长?您这是干什么?” 村长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李秀娘目光闪烁:“家门不幸,家里出了丑事......” 她想着,村长来了也好,正要把事情闹大,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永平侯府亲生的大小姐偷人。 谁知道村长却压根不好奇,厉声让人:“把她给捆了!” 李秀娘激动起来:“村长,无缘无故的,您为什么让人捆我?我烦什么罪了!” 村长比她更加生气:“你还敢问?!” 立即就道:“押着她去看看她做的好事!” 众人扭送了李秀娘进院子,又拖着她去了西厢。 李秀娘还来不及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借着月色,所有人都看清了里头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其中肥硕的那一具已经血肉模糊,连脑袋都看不到了。 另一具虽然还完整,但是旁边的血也流了一地。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李秀娘吓傻了。 村长指着两具尸体,面色不善的看着李秀娘:“这个,你怎么说!啊?!” 李秀娘已经魂飞天外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出去一趟,许屠户竟然跟丁成勇一起死在了西厢。 随即她心里一沉,这个狗男人早就对许茵茵存着龌龊心思,是自己一直拦着,他才不敢放肆。 肯定是趁着她出去叫人了,这个狗男人想过来占点便宜,所以和丁成勇起了冲突! 想到这里,她顿时愤恨不已,想也不想的就愤恨的怒喊:“许茵茵,你这个小贱货,小浪骚蹄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勾引了丁成勇,把你爹杀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许茵茵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别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秀娘气疯了,伸手就要打她几巴掌。 村长却一把拽住了她,看了许茵茵一眼,问:“丫头,不必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永平侯府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作为一村之长,当然知道许茵茵的身份。 所以刚才许茵茵去请他过来,他才答应跟着许茵茵来一趟的。 许茵茵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是颤抖的:“是,是爹撞见了娘跟.....” 她指了指地上的丁成勇:“撞见了娘跟他在一块儿,所以就冲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说着,许茵茵哭的更急了:“爹让我去找村长过来,他要告他们两个通奸!” 众人哗然。 看向李秀娘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李秀娘之前请来的那几个长舌妇,更是嫌恶的翻白眼。 啧,原来大半夜的去请她们,是为了让她们来污蔑人的! 村里人谁不知道许茵茵任劳任怨,反倒是李秀娘,出了名的刻薄和不好相处,在村子里是个难缠的角色。 她做出勾搭丁成勇的事儿,可真是一点不稀奇。 村长眯着眼也看着李秀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秀娘有什么话说?她气急败坏的开始咒骂:“烂了舌头的小贱人!你敢污蔑老娘!” “老娘的裤裆比你脸都干净!”她气势汹汹的还要挣脱束缚朝着许茵茵冲过去。 许茵茵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这孩子被吓成这个样子,就能看出平常李秀娘是何等的过分了。 村长正在训斥李秀娘,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丁成勇怀里露出来的一个东西。 他心思一动,朝前走了几步,一把从丁成勇怀里把东西给拽了出来,面色都变了:“这是什么?” 他抖搂了几下,一件紫青色绣了桂花的小衣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众人都咦了一声,朝着李秀娘看了过去。 因为李秀娘此时身上穿着的也是同色的外裳,看来跟村长手里的小衣那是一套的。 贴身的衣服出现在丁成勇怀里,这不是通奸是什么? 跟之前许茵茵说的话也都对上了。 李秀娘也是一怔,随即便想到了。 她的这件衣裳破了个洞,扔给了许茵茵,想让她给缝上几朵桂花。 现在却出现在丁成勇身上! 是许茵茵! 这个小贱人陷害她!她龇牙咧嘴的朝着许茵茵扑过去:“我杀了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 “拉住她!”村长大喝一声。 立即就有人把李秀娘给拽住了。 看着跟疯了似的李秀娘,村长没好气的冷哼:“有妇之夫跟人勾搭成奸,还要栽赃嫁祸给一个孩子,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他说着,回头问几个族里的长老:“诸位叔伯,咱们村里的规矩,偷人该如何处置?” 老头子们一个个都跟自己头上也带了绿帽一样,咬牙切齿的说:“沉塘!两条人命,她还要陷害孩子,这种蛇蝎女人,必须沉塘!” 大周朝对通奸罪判的极重。 但凡是女子通奸,丈夫愤而杀妻和奸夫的,都能被判无罪。 而且这种丑事,往往宗族都会自己处置,根本不上报官府,官府也不会追究。 村长是完全有权力处置李秀娘的。 这件事也的确是太过恶劣了,村长摸了摸胡子,下定了决心:“也罢,就听诸位叔伯的,便沉塘罢!去准备准备!” 一般这种丑事处置,就要越快越好。 许茵茵似乎吓得脸都白了,直到村长让人都把李秀娘关到笼子里去了,才朝着村长小跑过去。 急急忙忙的说:“村长,我,我想看看我娘!” 大家看向许茵茵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村长也说:“你这孩子,也太心软了,她自己通奸害的两个人出事,还想陷害你,你知不知道?” “今天若不是你听了你爹的话,赶来找我,她就会先一步带着人去诬陷你杀人了。” 许茵茵点点头:“我知道,可她毕竟养大了我,村长,求您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吧!” 村长叹了口气:“罢了,去吧。” 李秀娘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此时笼子离水面已经不过几米的距离。 见到许茵茵过来,她眼睛几乎瞪得出血:“贱人!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茵茵蹲下身跟她对视,背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意:“当然是我杀的啊。” 李秀娘被许茵茵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分明脸还是许茵茵的脸,但是许茵茵此时的目光,却像是一条毒蛇,冰冷、漠然,带着一丝怨毒。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许茵茵又凑近了一些:“还有丁成勇,他也是我杀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见。 看着李秀娘一点点惨白的脸色,许茵茵笑了:“怎么办啊?现在,你们的阴谋要落空了,我得完好无缺的回永平侯府了。” 李秀娘简直像是见了鬼,惊恐的往后跌坐在笼子里:“你.....你是谁?” 第3章 刁奴 “我当然是许茵茵啊。”她扯了扯嘴角:“只不过,不是那个任由你宰割的许茵茵了。” “你亲生女儿的谋算落空了,你们两个也都死了。”许茵茵贴近李秀娘。 声音如同鬼魅:“你猜我回去以后,她还会不会有好日子过啊?” 李秀娘崩溃了,她突然发狂的在笼子里剧烈挣扎:“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许茵茵害怕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然后吓得哭着求饶:“娘,别杀我,别杀我!” 村长哼了一声:“死不悔改,恶毒至极!立即沉塘!” 笼子被吊了起来,许茵茵冲着还在笼子里疯狂挣扎的李秀娘缓缓的,阴沉的,笑了。 随即,噗通一声,猪笼噗通一声掉进湖里,激出一波巨大的浪花。 一大早,永平侯府便来了人,来的是个趾高气扬的妈妈。 许茵茵一眼就认出这个谱端的比主子还大的,就是戚锦身边的花嬷嬷。 花嬷嬷很是不好相处,一来便给了许茵茵一个下马威。 她皱着眉头将许茵茵上下扫了一遍,毫不客气的摇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腰板儿挺不直!” 她说着,嫌弃的啧了一声,一副许茵茵不可救药的模样:“连衣裳的颜色竟然都搭不好!” 因为昨晚的事,所以村长等人都陪着许茵茵在这里等着永平侯府的人。 原本想跟花嬷嬷先说一声昨晚的事。 可花嬷嬷一来,这摆出的阵势就是生人勿近。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花嬷嬷这架势才是主子。 花嬷嬷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自认自己一来就先当头棒喝,能够唬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丫头。 谁知道她说完了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恼怒的一看,许茵茵竟正跟一个妇人说些什么。 花嬷嬷顿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厉声呵斥:“大小姐!老奴在跟您说话,您难道没听见?!” 她当着侯府来的人还有村民们的面直接训斥:“这就是你的教养!回去岂不是惹人耻笑?!” 上一世花嬷嬷来,也是先洋洋洒洒的拿那套贵女的要求,来把许茵茵训斥的抬不起头。 当时她还处在邹成勇的阴影中,被花嬷嬷这么训孙子一样的骂了一顿,竟然丝毫不敢反抗。 可这一次,许茵茵停下说话的动作,转头问:“你说什么?” 花嬷嬷冷笑一声:“大小姐就算是不高兴,我也要说,咱们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小姐这样回去,只会给家里丢人!” 许茵茵哦了一声,笑着说:“你走近些说,我没听清楚。” 花嬷嬷根本无所顾忌,往前走了几步,嘴巴才张开,许茵茵已经猛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的又狠又准,花嬷嬷整齐的发髻都给打歪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侯府来的下人,都没想到这位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大小姐,竟然如此.....犀利! 花嬷嬷捂着自己的脸,几乎被气疯了。 她本来是来炫耀自己的地位的,谁知道许茵茵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小姐,你简直丢侯府的脸!” 许茵茵嗤笑:“你算是什么东西?!口口声声咱们家,一个下人,凌驾于主子之上,你是侯府的祖宗,还是侯府的下人!?” 好犀利的口齿! 花嬷嬷被许茵茵的反应之快还有性格之强悍给惊住了。 来之前,那边分明说大小姐是个温柔善良,懦弱可欺的小丫头啊! 她立即抬出侯府的大旗:“大小姐!老奴可是夫人亲自派来查看你规矩的!” “是吗?”许茵茵微微偏头,朝她笑了笑:“那么,侯夫人跟你说了,我若是没有规矩,就不认我了?” 花嬷嬷嘴唇动了动:“没有。” 许茵茵冷笑:“既然没有,那你狗叫什么?!” 花嬷嬷的脸色都是铁青的,这大概是她得势以来,最丢脸的一次了。 这个野丫头虽然野,但是偏偏很会抓重心,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许茵茵哼了一声:“别给我摆出一副死了娘的脸,我是去做大小姐的,不是去做你下人的!滚去安排!” ...... 花嬷嬷气的咬牙。 她被许茵茵扇了一巴掌,躲在阴凉处拿着鸡蛋滚脸,眼神阴鸷。 片刻后,一个丫头蹬蹬蹬的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花嬷嬷的鸡蛋都扔了,阴沉着脸问:“当真?!” 小丫头肯定的点点头。 花嬷嬷顿时眯眼:“不行,这个祸害不能回去了!” 许屠户和李秀娘的死太蹊跷了。 许茵茵也跟之前得到的情报全然不同。 这样的祸害回去,自家姑娘岂不是要受委屈? 她说着,招呼小丫头:“你,去跟大小姐说,我有事跟她说,在湖边等她。” 许茵茵正在跟村长和村长太太说话。 村长皱着眉头看着她:“丫头,过刚易折啊,你......” 许茵茵知道村长的意思,她前后反差太大了。 但是永平侯府那等拜高踩低的地方,她若是不强硬一些,那就等着被别人踩。 她笑了笑,正好小丫头过来找,便问小丫头:“花嬷嬷在湖边等我?” 花嬷嬷出了名的阴险和狠辣。 上一世,戚锦不方便做的事,都是通过花嬷嬷的手去做的。 她还记得,在她被赶出戚家之后,花嬷嬷带着下人把她堵在小巷子里,拿了棍子,狠狠地砸在她的膝盖之上,硬生生的把她的腿给砸断了。 又让人把她扔去乱葬岗等死。 这个人是戚锦的左膀右臂,她这个时候约自己去湖边,总不可能是为了谈心。 许茵茵心中迅速整理了所有的可能,最后欣然赴约:“好啊。” 她如约自己去了湖边,就听见花嬷嬷开口问她:“污蔑自己养父通奸,害的自己养母沉塘......” 花嬷嬷转过脸来,双眼翻白的问:“大小姐,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着吗?” 来这一招? 许茵茵不为所动:“睡得着啊,做坏事就睡不着的话,嬷嬷不是要熬死了吗?” 花嬷嬷猛然拉了她一把,怒道:“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她看似是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实际上却巧妙的将许茵茵往湖边一拽一推。 速度和力度都掌握的十分好,许茵茵脚下失去重心,眼看着要摔到湖里。 成了!花嬷嬷正暗自窃喜,却不防自己也被许茵茵死死地抱住,两个人一起摔进了湖里。 冰冷彻骨的湖水瞬间将她们淹没,花嬷嬷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开始奋力挣扎。 可她却惊恐的发现,许茵茵在水中正朝着自己微笑。 那笑容诡异又阴森,吓得她张嘴欲呼,却瞬间被灌进了一大口湖水。 许茵茵往上一蹬,人骑在花嬷嬷脖子上,脸便露出了湖面,大喊:“救命,救命啊!” 想要淹死她,回去就说是她愧疚养父养母都死了,想不开投湖自杀了? 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要她的命,她就要谁的命! 第4章 杀人 湖面的空气可比湖里的空气要清新的多了。 花嬷嬷竟然想淹死她,真是太可笑了。 她自幼会吃饭开始就要承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上山摘蘑菇砍柴摘茶籽,下水摸鱼捉王八,这些可都是她的拿手活儿。 许茵茵将脸露出湖面,察觉到花嬷嬷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直至全无。 岸上微风吹来,她张嘴打了个喷嚏,正准备沉下水将花嬷嬷捞上来,让众人亲眼看到她‘英勇救人’的场景。 谁知一抬眼,她便看到岸边的榕树枝桠上,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霎时间,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脑子里嗡了一声。 白玉冠桃花眼,身上的浅金色长袍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将他整个人都映衬得像是下凡的神只。 靖王萧云庭! 她认识他。 上一世她被打断了腿后,就被丢到了青楼。 可惜她还是不认命,在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客人,老鸨气的要杀了她,便是萧云庭站出来,救了她,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 她当时一无所有,跟死也不过就一线之隔,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从此,她进了靖王的王府,成了靖王府的一名死士。 说起来,她杀人这么利索,都得多谢眼前人的栽培。 只是,这一世的相见提前这么久,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控制住了心情。 淡淡的跟枝桠上的萧云庭对视。 萧云庭看着她从干净利落的杀人,再到发现有目击者之后瞬间的慌乱,迅速恢复从容,眼里掠过一丝异色。 倒是个好苗子,乡野之间竟然也有这样的狠角色,可真是罕见。 “大周律,杀人偿命。”萧云庭看着她,嘴角挂上个嘲讽的弧度:“我亲眼看见了。” 许茵茵往水里沉了沉,忽然朝着他也扯了扯嘴角:“是吗?你看见了,那你报官抓我啊?” 她说着,远处忽然传来律律律的马蹄声,萧云庭面色一沉。 而马蹄声由远及近,已经飞快的到了道上。 一匹马猛地在湖边停住,上头坐着的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看了一眼湖面。 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许茵茵:“喂,那丫头,你可在这里见过一个穿着浅金色衣裳的公子?” 萧云庭戏谑的表情消失不见,右手微微屈起,手里的暗器随时都准备发出,切断湖里人的喉咙。 杀意乍现,生死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许茵茵一眼也没朝树上看,反倒是一脸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一早就在这里了,没有见到什么公子。” 马队停了片刻,领头的男人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穿着普通,跟农村任何一个木讷怕是的女孩子都没什么不同。 他迅速做出了盘算,这种小女孩没那个胆子撒谎,便继续往前去了。 萧云庭的右手收起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湖里的女孩子:“你是谁?” 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反应也快的让人惊讶。 一个小乡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劳驾,让让!”许茵茵已经扎进湖里将花嬷嬷奋力往上拽了。 快到岸边,她停下来看着萧云庭:“你撞见我杀人,我替你遮掩行踪,我们扯平了。” “现在,阁下可以走了,不然待会儿人来了,你可说不清楚。” 萧云庭深深的看她一眼,临走之前沉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许茵茵难得沉默一瞬。 她想起许多上一世的事,眼前的人是天上月水中花,不是她这等人能触碰的。 以后大约也不会有交集了,她沉声开口:“萍水相逢,没什么名字。” 萧云庭并未纠缠,走的直截了当。 他一走,永平侯府的人和村里的一些人就找过来了。 许茵茵早已经把泡的都有些发白的花嬷嬷拉到了岸边点儿的地方。 看见人来,一面费力的喊救命,一面拖着花嬷嬷往岸边走。 众人都涌上来帮忙。 把花嬷嬷拉回岸上,一个花枝招展的丫头就率先开口质问许茵茵了:“大小姐,你杀了花嬷嬷!” 她用的是肯定句。 许茵茵本来就在水里泡的久了,此时听见她这么问,顿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那丫头一脸的愤恨,她扯了扯嘴角笑了:“报官吧。” ...... 永平侯府的人面面相觑,这大小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人家说她杀了人,她说报官吧。 永平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的还没接回去就闹出人命官司,要报官。 这要是传到京城去,永平侯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丫头显然也是知道的,睁大了眼睛愤愤然:“大小姐,就算您是主子,也不能无故杀下人啊!” 许茵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说话,你已经先一口咬定我杀人了,所以我说报官。” “你现在又不让我报官,又要一口咬定我杀人。” “你比皇帝老爷都威风!怎么还在这么屈尊在侯府当下人呢?你该去当官断案啊!” 丫头被气的简直说不出话:“花嬷嬷是跟着您一起出来,再被发现就死了的......” “是啊。”许茵茵扫了一圈永平侯府的下人们:“村长太太可以为我作证,当时有个小丫头跑来找我,说是花嬷嬷找我。” “我一来,花嬷嬷就在后头推我,把我推进了湖里。” “后来她自己也没站稳落水了,我要救她,她又拼死拼活的挣扎。” 花枝招展的丫头逐渐不安起来。 许茵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所以我也想报官查查清楚,我跟她无仇无怨,怎么她一来就要杀我?她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这个胆子?” 是花嬷嬷要杀许茵茵! 永平侯府众人面色各异。 许茵茵则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村长:“村长,请您报官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想我回侯府。” “这些下人,我可是一个都信不过了。” 来啊,不让她回去是不是? 她还非得风风光光的回去! 第5章 嚣张 许茵茵在村里的人缘好。 跟刻薄的许屠户和李秀娘不同,许茵茵素来是听话又懂事的,人心肉长,见许茵茵年纪小小却过得这么辛苦,村里的人都对她多照顾几分。 许茵茵也懂得感恩,吃了人家一餐饭就帮人家喂猪,喝了人家一碗水便帮人家砍柴。 所以现在村长看她,也跟看自己晚辈差不多。 人都还没回去呢,侯府的下人都想杀死许茵茵,回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立即就道:“好!丫头你别怕,我这就去报巡检司!” 眼看着村长竟然真的要去报官,永平侯府的下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个花枝招展的丫头,她心里清楚得很,花嬷嬷的确是故意把许茵茵约到湖边,打算溺死许茵茵的。 若真是上报了官府,先不说侯府的面子丢光了。 自己可扛不住官府的那些刑罚,若是说出些不该说的,那.....那大少爷和小姐还不生吃了自己? 她立即就慌了,急忙去看另一个管事的嬷嬷:“张妈妈,您看看咱们家小姐,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分寸,这事儿,哪里就至于报官了呢?” 张妈妈板着脸,她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这件事有猫腻? 花嬷嬷背后是什么人指使,她略一猜就猜到了。 正因为猜到了,所以她也头痛得厉害,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跟许茵茵商量:“姑娘,您还未回京,可能也不知道咱们家中的规矩......” 来之前,没人真正把许茵茵当回事,都把她当成好糊弄的乡下丫头。 但是现在看,这乡下丫头也是个难缠的。 张妈妈拿出侯府的规矩来压一压许茵茵,才又叹气说:“家里的主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下人的事儿,何至于闹到官府去呢?” 说了一堆的软和话,看似都在帮许茵茵着想。 若是许茵茵是个懂事的,就该顺着梯子下了。 张妈妈微笑着:“主子们都在等姑娘回家去呢,姑娘,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看似处处都在为许茵茵着想。 连村长也有些忧虑的看着许茵茵,想让许茵茵答应下来。 见好就收吧,有钱有势的人家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许茵茵还没回去就先惹上官司,他们怎么会喜欢呢? 若是上一世的许茵茵,能够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胆小懦弱的屠户女了,退一步没有海阔天空,只有变本加厉。 她淡淡的看着张妈妈,不顾众人的目光,拧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衣裳,就在旁边的势头上坐下了:“去请你们能说得上话的人来跟我说!” 众人都愣住了。 张妈妈也同样有些恼怒,这乡野村姑怎么就这么不知礼数? 她假笑了一声:“姑娘,您看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赶回京城都已经是傍晚了,就别再折腾了吧?再说,家里长辈们都等着认亲呢,您难道不想快点见到他们?” 许茵茵不为所动,她分明是狼狈的,一身都是湿的,风一吹脸都是白的。 但是站在这群人当中,她不闪不多,脊背挺得笔直:“我说过了,让你们说的上话的人来跟我说!要么就报官!” 花枝招展的那个丫头忍无可忍,声音尖锐的问:“大小姐,您到底想干什么?!” 许茵茵冷笑了一声,缓缓回头问:“你是什么东西?” “你.....”花枝招展的丫头忍无可忍:“我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云雀!” 许茵茵垂下头慢条斯理的拧着自己的衣角,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不过是个丫头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二小姐呢。” 云雀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大小姐这话说的,我们二小姐可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奴婢怎么比得上?” “千金小姐?”许茵茵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她这个抱错了的屠户女是千金小姐,我这个真的大小姐反倒是乡下野丫头,是吧?” 云雀被她问的无言以对。 这个乡下丫头真是刁钻,问的话题都让人难以招架。 许茵茵缓缓站起身,环顾一圈永平侯府带来的这些下人,面色冷淡到了极点:“我还没回去,你们的下人就想要杀了我!杀我不成,还要倒打一耙!” 张妈妈和云雀的脸一点一点的白了。 许茵茵真是牙尖嘴利!这口齿分明,而且字字如刀,根本不是好糊弄的人。 “这个亲若是这么认,那我许茵茵宁愿不认!” 永平侯府丢了大小姐的事儿早就已经宣扬出去了,若是许茵茵不回去,先不说外头人的议论。 就只说永平侯府的主子们也都是面上无光。 云雀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不过就是个乡下长大的,哪里能跟我们二小姐比,还如此不知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配不配!” 话还没说完,张妈妈忽然回身,重重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云雀比打的睁大了眼:“妈妈!” 她可是二小姐戚锦身边的人!张妈妈是疯了吗? 张妈妈咬着牙指了指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开!” 张妈妈到底是管事妈妈,云雀虽然还是不服,但是却也知道再顶嘴没好果子吃,只能捂着脸退下了。 永平侯府其他的下人都围着张妈妈:“妈妈,您说这事儿怎么办?这位大小姐,看起来不好.....” 不好相处,不好糊弄,看着就知道是个精明的。 张妈妈没好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她报官吧?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人,我回去告知夫人!” 众人都有些诧异:“张妈妈,真的听她的话回去啊?” 永平侯府摆明了对这个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不甚在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一个主子都没有,只让一群下人来接了。 张妈妈真是烦不胜烦:“不然难不成丢人丢到官府去?” 她盯着众人警告:“看顾着大小姐,别再出什么差错了,再闹出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们!” 第6章 对付 张妈妈快马赶回了京城。 永平侯夫人王氏看完了庄子呈上来的账目,正要喝茶,便听见外头传来大少爷戚云亭的声音。 她顿时放了手里的茶,看着刚进来的戚云亭:“看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戚家的孩子男女分开序齿,戚云亭是王氏的头一个孩子,是长子嫡孙,一家人都将他看的跟宝贝疙瘩似地。 戚云亭在母亲跟前自如的很,笑呵呵的拈了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才说:“今儿跟朋友去锦绣楼看评戏了。” “你妹妹今儿回来,你还有心情去看评戏?”王氏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你这个做哥哥的,本该亲自去接人回来的!” 戚云亭嗤之以鼻,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娘,让我去接那个乡下丫头回来,你要吓死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啊?” 他对这个妹妹是十分不屑的,拍了拍手就站起身:“也不怕折了她的福分!行了,儿子还有功课呢,先回房去了。” 见他如此不当回事,王氏气的头痛:“混账!她到底是你妹妹,你少一口一个乡下丫头的!” 戚云亭面色陡然冷淡:“她才不是!我的妹妹是京城明珠!是琴棋书画信手拈来的才女!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就娘把她当回事!” 这番话已经十分难听了,可是王氏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瞪了他一眼:“行了!再不济,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有不好的,带回来再好好的教就是了。” 戚云亭翻了个白眼:“娘,这话您留着哄您自己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改什么啊?要我说,您一开始就不该把人接回来,直接扔到庄子里,让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王氏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得知自己的孩子竟然是抱错的之后,她真是觉得天都塌了。 她生戚云亭的时候大出血,身体极不好,太医都说,她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 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她胎像不稳,这个孩子,是她一步一叩首从菩萨那里求来的。 因为来的艰难,所以格外珍惜。 在不知道戚锦的身世之前,王氏对这个女儿几乎投入了所有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培养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越是如此,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就越是难以割舍。 虽然说亲生女儿得找回来,但是戚家的人不约而同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戚锦也绝不能走。 为了接许茵茵回来的事儿,戚锦这些天也一直都病着。 现在听见儿子也这样冷淡,王氏也来气了:“你少口口声声扔这儿扔那儿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只小猫小狗儿!” 正说着,底下人禀报说是张妈妈回来了。 王氏急忙训斥儿子:“你给我老实些,你妹妹刚回来,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吃尽了苦头,你别把人给吓着了!” 说完便点头示意下人带张妈妈进来。 谁知道张妈妈是一个人回来的。 王氏有些诧异:“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茵茵呢?” 张妈妈苦着脸将乡下的事情说了,看看王氏的脸色,又看看戚云亭,低声说:“大小姐说......她信不过我们这些人了,要,要让一个主子去接,她才回来!” 什么? 王氏直起身子来:“花嬷嬷要溺死她?!” 她满心都是震惊! 戚云亭更是大怒:“胡说八道!这个贱丫头是疯了吧?她胡说八道什么?” 张妈妈也知道戚云亭对戚锦十分疼宠,更是看不上养在乡下这么多年的许茵茵。 但是奈何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法子,此时也自能硬着头皮说:“是.....是真的.....大小姐说,她还没回来,府里的下人竟然就要杀她,她是不敢再回来了,若是府里不给个说法,她,她就去报官!” 戚云亭都被气笑了:“贱丫头!什么混账东西,她知道衙门的门儿往哪边开吗?报官,让她去报去!” 张妈妈满身都是冷汗。 她也知道,说到底许茵茵还真是那个不受重视的。 尤其是大少爷,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的妹妹只有戚锦这样的话。 王氏却在震惊之后回过神来。 她问张妈妈:“花嬷嬷呢?” 张妈妈压低了声音:“回夫人,花嬷嬷已经死了,是大小姐亲自拖着到岸上的,大小姐水性好......” 王氏的脸沉下来。 沉默片刻,她吩咐下人:“去,请二小姐过来。” 戚云亭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听见王氏这么说,顿时睁大眼:“娘,您不是真的相信那个小贱种的话吧?阿锦怎么可能跟这件事有关啊?”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戚云亭这么骂骂咧咧的,王氏烦躁的很,她冷冷看着儿子呵斥:“好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在这里叫嚷什么?!” 戚云亭不服:“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我看就是她信口雌黄,故意胡说八道!” 王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让人去叫戚锦。 又顿了顿,沉声说:“去收拾收拾,让二少爷去接她回来。” 二少爷,是万姨娘所出,只比大少爷小一岁,他如今是在家里的学堂读书。 原本让他去接许茵茵都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句话,王氏又有些迟疑,犹豫片刻扬手:“不!等等,算了,二少爷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 已经出了人命,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定得妥善处置才行。 张妈妈等着王氏开口。 王氏沉默片刻,外头忽然传来永平侯戚震的声音:“谁的年纪太小了?” 一听见戚震的声音,屋子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刚才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的戚云亭也马上老实的站好了。 王氏见了他,急忙笑着想要遮掩:“侯爷,没什么......” 戚震拂袖在旁边坐下,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问:“真的没什么?那怎么,有人都找到我衙门里去了?” 什么? 王氏有些错愕:“侯爷说什么?谁找到您衙门去了?” 第7章 算计 戚震是三大营中神机营的指挥使,兼任兵部左侍郎。 他平时都是要去兵部应卯的。 这样忙碌,家里的人还不敢随意去打扰他呢,谁敢去衙门找他啊? 王氏看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面上也同样都是惊疑,她走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云雀她们好好看顾着大小姐,也不能胡乱得罪人了。 难道那些人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不成?! 那也不对啊! 自己是坐马车回来的,许茵茵又没车又没人的,她怎么可能把消息传到京中? 再说,许茵茵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只怕是连宝坻和大兴都分不清,她怎么可能还找到兵部衙门去? 戚云亭也面露震惊,抬眼偷偷看了戚震一眼。 戚震面色冷淡,看着他们冷哼了一声:“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卢大人卢尚书亲自来问我的!” 卢尚书是兵部尚书,也算得上是戚震的顶头上司了。 王氏有些目瞪口呆:“这,咱们家里的事,怎么卢尚书会知道?” 她是真的十分震惊了,接许茵茵,她自己都没当回事。 就算是中途出了点差错,张妈妈赶回来禀报,也还没个结果呢。 怎么卢尚书却知道了? 戚震皱起眉头,不答反问:“那也就是说,是真的有这回事?” 他本身就是上过战场的人,平素也在带兵,身上的气势跟常人都不同。 此时他一皱眉,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顿时有些害怕。 王氏看了张妈妈一眼,斟酌着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花嬷嬷约了她去湖边,结果就出事了......” 她问戚震:“侯爷,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怎么您就在衙门里听到信儿了?” 戚震忽而将杯子往旁边重重的一放,惊得张妈妈几乎从地上蹦起来,才冷笑着问:“怎么了?卢尚书的女婿,就是大兴县衙的知县!这件事都已经报官了,你们还问我怎么回事,蠢货!” 报官了?! 王氏悚然而惊。 几乎是下意识转头迁怒了张妈妈:“怎么回事?!” 张妈妈也懵了,她心惊胆战的摇头:“侯爷,夫人,老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奴回来之前,已经叮嘱那些人好好看着大小姐了,谁知道,谁知道还是报了官......” 谁去报的官?是疯了吗?! 报官的许茵茵此时正在大兴县衙门口坐着。 她瘦瘦弱弱的,一身的衣裳还是湿淋淋的,就坐在台阶上,狼狈的打了个喷嚏。 一个小姑娘,旁边还放着一具尸体,看上去真是诡异极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有人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来。 许茵茵村里的那些村民立即就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 “什么?这,这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就让一群下人来接啊?” “侯府也太不把人当回事吧,这不是亲女儿吗?怎么弄得好像是捡来的似地。” 听着这些议论,许茵茵心里发笑,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是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永平侯府若是真重视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又怎么会只派一群下人过来糊弄?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花嬷嬷的尸体,眼里一片冷漠。 而此时,云雀等人都几乎气疯了。 尤其是云雀,她近乎气急败坏的指责许茵茵:“大小姐,您是不是疯了?!这是家丑,家丑怎可外扬呢?!” 真是个乡下村姑,一点规矩礼数都不懂! 谁家遇见这样的事都是死死地给捂住啊! 连她这个当下人的耳濡目染的久了都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 若是被侯爷的政敌发现了,那给侯爷扣一个纵容刁奴害主、治家不严的罪名就给扣到头上了! 许茵茵可真是能找事啊! 许茵茵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点,等到云雀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准备拖她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像是吓疯了,哭喊着求饶。 “我不敢了,云雀姐姐,你别杀我!” “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去乡下养猪,种田,我不敢回去了,你别杀我......” 云雀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传消息回侯府,说这个大小姐是个懦弱怕事的无知村女啊? 她都想骂脏话了!这大小姐只怕是学唱戏的,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和好事的人。 眼看着一个小姑娘被逼的快要崩溃了,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指责云雀:“行了啊!你们侯府这也欺人太甚了吧?看看小姑娘被你们吓成什么样了?” 云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天杀的,到底是谁被谁给吓了啊? 她不让许茵茵报官,可许茵茵却硬是说服了村长,连衣服都不肯换,就来官府报官了。 许茵茵胆小?她胆大包天好吗?! 衙门外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上来问缘由的,有知道缘由后唾骂那些下人的。 甚至还有人忽然问起了戚锦的。 “不是说是抱错了孩子吗?那假的那个大小姐呢?” “下人哪有胆子杀主子啊?不会是那个冒牌货不想真千金回去,所以痛下杀手吧?” 议论声几乎将人淹没。 许茵茵的眼泪流的越来越急,心里却连一丁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她早就知道,大兴县衙的知县是兵部尚书卢尚书的女婿。 自古以来都是官字两张口,官场上就讲究人情往来。 她来大兴县衙报官,根本不是为了真的要争出个是非黑白。 而是要让这件事直接闹到戚震那里去。 卢尚书是戚震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戚震的老师。 大兴县衙的知县得知这件事跟戚震有关,是戚震家里的家丑,必定会先去报给卢尚书知道,好换取戚家和戚震的一个人情。 如此一来,戚震不管是碍于恩师的面子,还是碍于永平侯府的名声,都必定要亲自来县衙把她这个女儿迎回家。 不然,官场上的人都要数落他戚震刻薄寡恩,不仁不慈。 她说过,她要风风光光的回戚家。 远处传来马蹄声,许茵茵缓缓扯了扯嘴角:看,人这不就来了吗? 第8章 赢了 许茵茵缓缓抬起头。 太阳十分刺眼,远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飞驰而来,停在了许茵茵跟前。 民不与官斗,别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开始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但是一看到穿着甲胄,骑着比人都还高上一截的战马的侯爷,众人不约而同都让出了一条路。 戚震居高临下,审视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子。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淡淡的问:“是你报的官?” 他背对着太阳,许茵茵却是直面阳光的,一时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分明看上去瘦弱不已,脸上还糊着泥巴,跟大家闺秀丝毫沾不上边。 可戚震一眼却看见她挺直的脊背。 许茵茵还没说话,已经看许茵茵不顺眼至极的云雀已经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在戚震跟前了。 戚震的马儿有些受惊,一时高高的扬起了马蹄。 云雀吓得脸都白了。 幸亏戚震干净利落的勒紧了缰绳,马才没踩到云雀。 云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指着许茵茵愤怒至极的朝着戚震磕头:“侯爷,大小姐不顾奴婢们的劝阻,一意孤行要来报官!奴婢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云雀可是侯府的家生子,哪里会不知道家里的主子们的脾性? 侯爷一辈子最重视的就是侯府的脸面,他是不会放过这个又蠢又莽撞的女儿的! 云雀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上一边的许茵茵。 原本以为,许茵茵必定是满脸惊恐的求饶,再不济也是瑟瑟发抖。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女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仅没有激动,甚至连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 云雀瞪大了眼,有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因为戚震已经抄起了马鞭,一鞭子重重的抽打在了她的身上。 云雀被抽了一鞭子,背上的衣服立即便抽开了一道口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来回打滚。 戚震目光一扫,他身后跟着的家将立即便翻身下马,将云雀给拖走了。 被拖走之前,云雀痛的大汗淋漓,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了许茵茵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古板无波的古井。 而就在这时,许茵茵对着云雀缓缓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她发过誓的,凡是想要让她死的,都得比她死的更快。 她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 太阳的光芒晒得人睁不开眼,戚震看了眼旁边花嬷嬷的尸体。 已经被戚震那鞭子吓得汗流浃背的其余下人手忙脚乱的把花嬷嬷的尸体也抬下去了。 戚震这才缓缓转头看着许茵茵:“是你报的官?” 此时侯府带来的人已经跟赶来的巡检司开始驱赶围观的百姓了。 百姓们虽然舍不得这热闹,却也不敢得罪权贵,很快衙门这一片就只剩下了戚震。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茵茵,心中有些异样。 在这之前,他其实对眼前这个女儿毫无感觉。 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而其中最得他欢心的,就是戚锦。 戚锦温柔大方,懂事孝顺,十二岁还被选入宫中成了公主的伴读。 若是没有意外,戚锦会是戚家女子中最有前程的那一个。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许茵茵。 最初查到许茵茵的经历,侯府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 从老侯爷一直到许茵茵的亲娘王氏,没有一个对许茵茵抱有希望的。 甚至戚云亭直截了当的建议把许茵茵送到庄子上去养着。 对于这一点,戚震是有过心动的。 毕竟,感情上来说,他们养了十几年的戚锦在情感上难以割舍。 而从利益上来说,戚锦是代表了永平侯府大小姐在勋贵圈中交际了多年的。 更是跟皇室诸位公主和皇子们的关系都极为不错。 相比之下,许茵茵有什么? 被舍弃才是她的宿命。 其实就算是把许茵茵接回去,她的地位也不可能重过戚锦的。 戚震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又有些可惜。 真是可惜了,敢报官是豁的出去,面对刁奴的时候懂的自保,出事之后又能镇定自若。 甚至在见到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都能沉得住气,停止脊背。 这样的性子,竟然有些像年轻的他。 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吗? 许茵茵点点头,坦然的承认了:“是。” 她的脸上都是泥巴,此时已经干结成块了,脸都被糊的看不太清楚五官。 唯独她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戚震心中一动,缓缓问:“为何?难道嬷嬷没有教导过你规矩?你不知道对于贵族女子来说,维护家族名声大过一切的道理吗?” 这话问的就十足十的吓人了。 但是许茵茵仍旧无所谓,她仰起头看着戚震,竟然还嗤笑了一声才开口:“没有,她们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想要溺死我。” 一阵风吹过,许茵茵打了个喷嚏。 可她仍旧不闪不躲,也没有当回事,只是冷冷的说:“一个下人就敢杀我,我是不信的。所以,我只能先报官保全我自己,至少得等到安全了,才能学你们的规矩。” 话其实是没说错的。 戚震其实也对许茵茵的表现十分满意。 毕竟相对于一个只知道养猪砍柴的废物,只是不知道规矩,但是却反应快懂机变,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只是..... 有些不对,许茵茵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女儿对父亲该有的亲近和尊重。 戚锦面对他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副模样。 他冷冷哼了一声:“牙尖嘴利,毫无教养!” 许茵茵对他的反应丝毫没有意外。 这群所谓的血脉亲人,从来没有在感情上珍惜过她,将她当成是亲人。 更多的,是衡量她的价值。 她有用,哪怕没有什么感情,戚家也会给她一间房一碗饭。 可是若是她没用,哪怕她掏心掏肺,这些人也只会觉得她的血肉腥膻。 既然如此,何必装什么骨肉情深? 她正要说话,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永平侯?” 戚震立即回头,等到看到来人之后,顿时一扫之前的严肃,急忙下马行礼:“殿下!” 许茵茵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萧云庭挑了挑眉,看清楚许茵茵的眼睛之后,面不改色的让戚震免礼:“侯爷不必多礼,对了,侯爷如何会在这里?” 戚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臣,臣是来接小女回家的。” 第9章 拉拢 许茵茵将头压得很低。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跟萧云庭大约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谁知道这才不到一天,就再次遇见了。 萧云庭脸上露出几分玩味。 之前遇上这个小丫头的时候,他还好奇怎么这样一个地方,能出杀人这么干脆利落的小丫头。 没想到,竟然是永平侯府的姑娘。 他似笑非笑的:“本王倒也有所耳闻,永平侯府走失了一个小姑娘,原来就是这一位?” 他笑了一声,又有些意味深长:“怎么闹到了县衙来?” 这位靖王如今正在督办南边的漕运贪腐案,他来县衙肯定是找大兴县的知县有事的。 进了县衙,以他王爷之尊,想知道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戚震不敢撒谎:“回殿下,家里刁奴欺主,竟胆大妄为想要挟持主子,因此来县衙走一趟。” 并没有直接说许茵茵告官的内容。 可萧云庭已经大有深意的看向了许茵茵。 许茵茵装作胆小,低着头根本不去看他,也就假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云庭不以为意,只是对戚震说:“竟有此事?以奴害主可是大事,侯爷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以免重蹈英国公府的覆辙啊。” 英国公府当年就是纵容家奴,结果那些豪奴仗着英国公府的势力在福建作威作福,甚至有一个豪奴竟然把当地的知县给打死了。 事情闹大,那个豪奴被凌迟不说,英国公府也被直接下旨申饬,褫夺了爵位,从此一蹶不振。 萧云庭身份特殊,他一说这个话,戚震浑身一个激灵,人都打了个寒颤。 万分谨慎的应了是:“臣,谢过殿下提点!” 萧云庭的目光这才落到许茵茵身上:“堂堂侯府千金,竟然浑身湿透也无人发现,侯府的下人,只怕的确是该好好管束了。” 许茵茵心中微动。 萧云庭这是在为她说话? 戚震脸上的笑意更加勉强了:“是,殿下教训的是,臣回了家,便好好收拾收拾这帮不像样的东西!” 萧云庭不再多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不耽误侯爷带回女儿了,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戚震松了口气,看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这回跟之前的态度迥异,生怕许茵茵当着王爷的面又闹什么幺蛾子,满面堆笑的说:“大小姐,您看看您身上都湿了,担心着了凉,咱们还是快上马车吧!” 许茵茵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此时见好就收,顺着张妈妈的话点了点头,扶着张妈妈的手上了马车。 戚震则在原地目送着萧云庭进了县衙的门,才翻身上了马。 张妈妈上了马车就松了口气,这回她对着许茵茵就要恭敬的多了,从旁边的包袱当中取出一套衣服来:“大小姐,您看看您身上都湿透了,这样回京得着凉,也不大体面......” 她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许茵茵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何况现在许茵茵已经入了萧云庭的眼。 靖王殿下都亲自过问永平侯府这位失而复得的大小姐了。 这下永平侯府是不可能毫无动静和表示的把大小姐接回去就算了的。 哪怕是看着靖王殿下的面子,还有卢尚书那里,许茵茵这个侯府大小姐的位子,也算是稳稳当当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妈妈能屈能伸。 湿透了的衣服堆在身上的确是不舒服,再加上目的已经达到,许茵茵并不想再穿着这套衣服回侯府,就点了点头。 她对王氏和所谓的亲人都没有任何的幻想。 不会天真的觉得自己这副惨状回去,能够引起他们的同情。 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她丢人现眼。 换好了衣裳,张妈妈松了口气,将许茵茵的湿衣服都收拾好了,又从壁盒里取出暖壶,给许茵茵倒茶。 许茵茵面色淡淡的,握着茶杯似乎是轻描淡写的问:“张妈妈,你进侯府做事多少年了?” 张妈妈摸不明白许茵茵问这话的意思,斟酌着小心的回答:“回大小姐,老奴进府里已经二十来年了。” 许茵茵哦了一声:“花嬷嬷进府多少年了?” 她这东一棍子西一榔头的,把张妈妈弄得有些发懵。 听见她问起花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张妈妈忽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强忍着心悸回答:“大小姐,花嬷嬷进府也已经十数年了。” “十数年.....”许茵茵沉吟片刻,忽而轻笑一声:“进府十数年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啊。只可惜跟错了主子,说死就死了,多可惜。”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妈妈:“妈妈说,是不是?” ...... 张妈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大小姐哪里只是不简单? 她是太不简单了! 从发现许茵茵的身世到来接她,侯府并不曾让人跟许茵茵接触过。 更没人跟许茵茵说过侯府的事儿。 要知道,侯府几房人口,主子们加起来就有二十几个,期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下人之间的派系就更不必说了。 但是许茵茵竟然张口就能说出花嬷嬷跟错了主子这样的话! 她是知道花嬷嬷是听了谁的命令才对她痛下杀手吗? 说这个话又是不是故意在警告自己?让自己放清醒些,不要也跟错了主子丢了性命? 她张张嘴想要问,抬头却发现许茵茵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位大小姐!张妈妈心情复杂。 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完全被许茵茵给搅乱了。 原本还觉得,一个养在乡下,都已经被家里主子们全都放弃了的大小姐,丝毫没有可尊重之处。 但是现在看来,是真的如此吗? 还有许茵茵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可以选择跟着她吗? 许茵茵没有睁眼,也知道张妈妈此时必定是心乱如麻,她也并不当回事,拉拢人为自己所用,只不过是第一步,若是张妈妈没这个能耐,她就找别人。 偌大的侯府,总有慧眼识珠的。 第10章 兄妹 时间就在张妈妈的胡思乱想当中飞快的流逝,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永平侯府已经到了。 戚震因着刚在大兴县衙见到了萧云庭,此时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工夫搭理许茵茵,只是随口叮嘱:“先去见过你母亲吧!” 他说着就要走,许茵茵也并不以为意,冲着戚震福了福,行了个礼。 她不行礼还好,一行礼,戚震倒是停住脚了。 倒不是说许茵茵行礼的动作不标准或是不合适。 问题就是在这里,太标准了。 刚才许茵茵行的这个礼,简直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他停住了脚:“你学过规矩?” 许茵茵不急不慢的摇了摇头,见戚震皱眉,才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胆小的说:“是一个婆婆教我的。” 婆婆? 戚震更觉得奇怪了,许茵茵所在的那个村,这些年连个进士都没出过一个,谁家能有这个排场,用得着这套规矩? 他心念一动,沉声问:“什么婆婆?” 来了! 许茵茵将早就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说辞说出来:“我经常要走几十里路去砍柴,那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个婆婆说我讨人喜欢,教我读书写字......” 山上? 离许茵茵住的那个山上的确有座庙。 戚震的心剧烈的跳了跳:“那个婆婆,是不是姓江?” 许茵茵诧异的抬起头来:“您怎么知道?” 戚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再认真仔细的看了一看这个女儿,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奇怪起来。 之前他其实真的没有认真的看一看这个女儿,直到现在仔细一看,才发觉,虽然养在乡下做苦力活儿,可这个女儿却白白嫩嫩的。 五官也精致小巧,鼻梁挺直,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 就只凭借五官来说,拿出去也不比戚锦差任何了。 戚震沉默片刻,忽然说:“走,我陪你一道去后院一趟。” 许茵茵在心里无声的冷笑了一声。 之前还急着要走,现在却忽然要送自己一趟了。 这不是因为戚震良心发现,父爱忽然觉醒。 而是因为她刻意提起了江嬷嬷而已。 她当然知道戚震的态度为什么改变。 因为江嬷嬷服侍的是长公主,在那座庙里清修的,也是长公主。 一个得到过长公主身边人指点的女儿,这不就有价值了吗? 思及此,她笑意盈盈的看了身后的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都硬是被许茵茵给看的提心吊胆了。 这位大小姐之前透露出让自己投靠的意思,自己还有些不大愿意。 可是,这位大小姐可真是城府极深啊! 她有这样的靠山和机遇,却能忍得住不在花嬷嬷她们面前透露半点。 像是预料准了每一步。 先是将计就计除掉花嬷嬷,再把事情闹大,然后还去的是大兴县衙..... 现在看来,去大兴县衙也不是误打误撞的,而是已经确定自己去大兴县衙,这件事就能先到戚震耳朵里了..... 戚震领着许茵茵一道去了后院。 王氏在听说这件事情闹到了官府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同时心里也生出些对许茵茵的不满。 养在乡下就是坏事,根本不知道朝堂的局势,也不知道要替家族着想。 这一次侯爷亲自去接人回来,还不知道会何等的震怒。 她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戚云亭在旁边撇嘴:“娘,要是一开始就送庄子上,就没这些麻烦事儿了!” 王氏没有吭声,但是心里也已经动起了念头。 惹怒了侯爷,本身又粗俗不堪,送到庄子里去,反倒可能真是最好的...... 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帘子忽然被掀开了。 戚震先踏了进来。 王氏和戚云亭见到他,都急忙站起身。 王氏更是以为戚震气的连许茵茵都干脆没带回来。 不假思索的便道:“侯爷,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便不该动接她回来的心思......” 当初一家子其实都不太赞同接回许茵茵。 王氏想着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才想着把人接回来先养着。 谁知道却闹出这些事,她心里对这个女儿腻味透了。 下一刻,许茵茵却跟着戚震从外头进来,听见王氏这话,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戚震顿时咳嗽了一声:“说什么呢?她是你我的亲生女儿,也是侯府的大小姐,回来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 王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可太清楚丈夫此人的脾性了。 戚震向来是利益至上,触犯了侯府的利益,别说是一个没在跟前养过的女儿,就算是儿子,他说处置也就处置了。 这一回许茵茵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把家里的丑事捅到戚震上司那里了。 怎么戚震却还把人接回来? 而且还直截了当的肯定了许茵茵侯府大小姐的身份? 戚云亭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许茵茵身上。 他嫌恶的眯了眯眼,走过去看着许茵茵:“就是你,把家里下人的事情闹到官府,害的父亲丢脸?” 许茵茵抬起头看着戚云亭。 两世为人,她才得到这么一个跟戚云亭平等对视的机会。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自卑,冷冷的说:“是。” 戚云亭毫不遮掩的冷笑:“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来头一天,就给家里添堵,让父母丢脸,你这不孝无知的蠢货!” 印象里,戚云亭对着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没有好话,全程冷脸。 好像多跟她说一个字,都丢了他侯府大少爷的脸面。 甚至有一次,戚锦故意引导她坐了戚云亭书房的座椅,戚云亭二话不说就吩咐人把那张椅子给扔了。 还让人将她坐过的地方拿水冲洗了一遍。 她上一世真是疯了,让这些人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踩。 这一次,许茵茵没有顺着他,只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戚云亭没有说话,张妈妈胆战心惊的提醒:“大小姐,这是大少爷......” 第11章 立威 许茵茵立即便皱眉斥责:“胡说八道!我虽然不曾在家里呆过,也知道,侯府大少爷便是我的亲哥哥。” 戚云亭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正要出言羞辱。 就听见许茵茵不紧不慢的说:“侯府大少爷,以后便要请封世子,当是家族未来的希望,族人未来的倚靠。” 戚云亭一怔。 这个村姑,她竟然还说的出这样的话? 不仅是他愣住了,连带着戚震跟王氏两个人都是有些诧异的。 没有想到许茵茵能说出这样一席有理有据的话来。 紧跟着,许茵茵便上下打量了戚云亭一眼,眼里的轻蔑和嫌恶同样不加遮掩:“他乖张刻薄,丝毫没有勋贵子弟的气度,更没有兄长的仁爱,怎么可能是我的哥哥?” 他娘的!戚云亭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指着许茵茵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王氏已经呆住了。 她想过无数跟女儿相见的场景。 想过女儿或许是卑微怯懦没见过世面的。 或者因为养在乡下而粗俗无礼。 亦或是心生怨恨举止不当。 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够长篇大论,而且还能把戚云亭说的哑口无言! 她下意识的呵斥:“不许无礼!” 许茵茵后退一步,退到戚震身边,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父亲,这些都是江嬷嬷教我的,是不是她教的错了?” 若是说戚震之前还有些怀疑这个江嬷嬷到底是不是长公主身边那个江嬷嬷,到这个时候,这丝怀疑也散了。 住在山上庙里,能教导许茵茵读书识字,还能教她知道这些勋贵世家的关系。 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更觉得许茵茵还是福泽深厚,有大机缘的人。 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她能得到江嬷嬷的青眼,让江嬷嬷这么喜欢她? 又怎么能在大兴县衙还撞见靖王殿下,入了靖王殿下的眼? 许茵茵见戚震不说话,又咬了咬唇:“江嬷嬷跟我说,出了事先不能想着压下去,当你看到一棵树的树干腐朽了的时候,根儿肯定都烂了......花嬷嬷这样的下人,她竟然要杀我,我担心她不仅是对我不安好心,更是对侯府不满......” 她飞快的冲戚云亭挑衅的笑了一声,又说:“哥哥未来要当世子的,怎么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戚震大为震动,他正要摇头,戚云亭却忽然抬手:“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许茵茵睁大眼睛往戚震身后闪躲。 戚震一把挡住了戚云亭的手,不怒自威:“你要干什么?!” 戚云亭都气疯了:“爹,您没听见这小贱人说什么吗?她竟然敢开口质疑请封世子的事,又对我指指点点!一个养在乡下的贱种,她算是什么东西?” 王氏觉得这话头不对,急忙阻拦:“云亭,不可胡说!” 可是已经晚了。 戚震狠狠地打了戚云亭一巴掌。 当着王氏许茵茵和众多下人的面,打的戚云亭都趔趄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看向戚震:“父亲?!您打我?” 王氏也急忙冲过去拦住戚震:“侯爷,有话好好说,不可动手啊!” 戚震指着戚云亭的鼻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她是我和你娘亲生的,跟你一母同胞,是你的亲妹妹,你叫她贱种,那我跟你母亲是什么?!” 许茵茵在心里无声冷笑。 戚震气的不轻。 他允许儿子有脾气,更不是说他更在乎许茵茵。 他在意的是,许茵茵说对了。 将来要做侯府世子,继承这个侯府的人,半点心胸都没有就不说了,他还没脑子! 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这么羞辱自己亲妹妹的人,以后又能是什么有出息的? 王氏也是又急又气,怎么也没想到,许茵茵回来头一件事,便是让自己亲哥哥挨了一顿揍。 她有些头痛:“侯爷,确实是云亭的错......您消消气......” 戚震没好气:“当然是他的错!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过几天,我就听族里的长老们选日子,开祠堂,将大小姐的名字添上族谱,让她认祖归宗!” 他狠狠地看着戚云亭:“以后别再叫我从你嘴巴里听见什么不中听的,否则,我就让你尝尝家法!” 戚家祖上以军功发迹,他们家的家法那可是打军棍,不是闹着玩儿的。 戚云亭都有些傻了。 做梦也没想到,戚震会为了一个许茵茵打自己。 更关键的是,戚震竟然还要开祠堂让许茵茵认祖归宗! 这,这怎么可能?! 戚震却没功夫管戚云亭怎么想的,看看戚云亭,再看看冷静自持又规矩严明的许茵茵。 心里的气儿顺了些。 转头吩咐王氏:“茵茵回来了,你给她开了院子,再挑选些合适的下人给她送过去。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家宴,就当给她接风洗尘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戚震会对许茵茵如此重视。 但是王氏向来是贤妻良母,以夫为天的。 听见这话,当即便道:“侯爷放心吧,这些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顿了顿,看了许茵茵一眼:“毕竟,这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有不心疼的?” 戚震听着,也点了点头,又走到许茵茵面前:“回到家里了,就好好的住着,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就找你母亲!” 许茵茵恭谨的轻声答应。 她会的。 缺什么少什么,她都会找王氏和戚云亭,乃至在背后一直躲着的戚锦要回来。 而张妈妈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这位大小姐,她可是真敢真能耐啊! 回来的第一天就让侯爷动手打了大少爷! 大少爷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戚云亭的确是气疯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许茵茵给害的如此丢脸! 许茵茵这个贱种! 他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个贱种给打死,她才知道自己的厉害! 至于许茵茵,她正冲着戚云亭无声冷笑。 第12章 站稳 一天之内发生太多事,王氏的脑子都嗡嗡嗡的了。 直到戚震又呵斥了戚云亭几句,勒令他跟许茵茵道歉,王氏的脸色才郑重起来。 跟戚震夫妻这么多年,她太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了。 会这么出言维护许茵茵,那就证明这个女儿戚震是认下了。 戚震都重视了,这又是自己亲生的,哪怕之前还担心这个女儿不是个聪明的,现在王氏也不在意了。 她温和的看着许茵茵:“叫什么名字?” 真的是很可笑。 但凡是戚家对她有一丁点的重视,有一丁点的怜悯和愧疚,也不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许茵茵抬起头看着王氏,平静的问:“既然我是真的,之前的就是假的,她叫什么名字,我就该叫什么名字,不是吗?” 王氏愣住,随即心里就浮现出不满。 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许茵茵不配。 她皱着眉头:“不要一口一个假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亲生,她却是我亲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 许茵茵头一次知道手心手背是这么用的。 其实对这一家人的德行她早就已经门清,只是每次听见她们对于自己的践踏和轻视,心里竟然还是会不舒服。 她看着王氏,忽然轻声问:“夫人,您知道在乡下的时候,我的养母和养父是怎么对待我的吗?” 王氏有些错愕,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不过是问你的名字......” “我叫许茵茵!”许茵茵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姓许,夫人打算让我以后也继续姓许吗?” 这话说的让王氏忽然面上做火烧,她反应过来了。 是啊,她为什么会问许茵茵以前叫什么名字呢? 抱错了女儿,她难道还让许茵茵一直叫以前的名字吗?! 王氏被质问的有些灰头土脸,同时又觉得这个女儿不是个温顺好对付的。 咳嗽了一声,她看向戚震。 戚震自然不可能让许茵茵继续姓许了。 他略微一思索,就温和的说:“自然不是,以前的事不可更改便算了,以后你是我侯府大小姐.....就叫戚元吧。” 元,第一个的意思。 哪怕是戚锦,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锦。 但是现在许茵茵,哦不,是戚元,这个名字就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上一世她只改了个姓,还是叫茵茵。 现在倒是连名带姓都给改了。 虽然戚元也不是真的就很稀罕这个姓氏。 但是只要能让戚锦和戚云亭不开心,她就是开心的。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好的。” 王氏看着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如芒在背。 强忍着听完,才让张妈妈带着戚元先去安置,又皱着眉头补充一句:“先带着大小姐去明月楼吧。” 张妈妈嘴巴动了动----她心里自然清楚,之前家里给戚元准备的,只不过是花园角落的一个偏远小院。 明月楼却是一栋二层小楼,也是姑奶奶以前没出嫁的时候住的地方。 一切都变了。 她看了戚元一眼,头垂的愈发的低:“是,夫人放心,老奴都明白。” 说着就领着戚元往外走。 房间里,等到戚元走了,王氏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她顺手把戚云亭也给打发了:“你也先回去吧!” 说着冲戚云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折腾。 戚云亭无缘无故的挨一顿揍,还被训斥,心里已经窝火到了极点。 可是看到母亲使眼色,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还是真的别再折腾。 便憋着一股气走了。 儿子一走,王氏便看着戚震:“侯爷,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 戚震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便先把许茵茵.....哦不,是戚元。 他咳嗽了一声,将戚元告状引起议论,又让萧云庭亲自过问的事情也说了。 靖王亲自过问?那王氏倒是能理解了,知道戚震为何变了念头。 这件事既然都被皇室都知道了,那就不能再让戚元流落在外。 否则但凡到时候靖王殿下不小心问一句:“对了,你家丢了的大女儿回来了吗?” 难道他们还能说,啊,我们嫌弃她乡下养大的,送走了? 那不是得被人戳脊梁骨吗? 王氏叹了口气:“虽然如此,可是这丫头,真让我心里发毛。” “怎么说?”戚震不解:“我倒是觉得,她已经很好了,至少,比我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人就是如此,一开始就不抱期望的时候,事情只要比自己预想当中的稍微好一点,那种喜悦也是难以形容的。 王氏敏锐的察觉出戚震对戚元的不同,她摇头:“她见到我,丝毫没有女儿见到母亲的激动和欣喜,甚至冷漠得让我心里发慌。” 是的,这跟王氏想象的女儿完全不同。 更跟王氏平常和戚锦的相处模式也完全不同。 想到戚锦,王氏不由自主心软。 她艰难得来的女儿,自然是从小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自小戚锦就是她事无巨细的养着的,她第一次叫娘,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走路,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孩子要抱错? 为什么抱错了又要让她知道? 她宁愿永远也不知道真相。 戚震面色沉沉:“她回来之前,差点被花嬷嬷掐死!你让她怎么对你亲近?” 王氏沉默片刻,才问:“侯爷,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花嬷嬷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自己没有那个胆子去杀人!”戚震知道王氏偏爱自己亲自养大的戚锦。 可是这一次却还是忍不住的警告了她:“真的要挖根究底,还有一个云雀在呢,她如果是个傻子也就罢了,可你看她,像个傻子吗?” 显然不像。 这一刻的王氏倒是希望戚元真是个傻子。 太聪明真是让人没有秘密。 戚震再次轻描淡写的开了口:“过些天,家里办个堂会吧,请亲戚朋友,都来认一认人。” 又要认祖归宗,又要专门办堂会! 王氏震惊:“侯爷,她的规矩?!” “她的规矩和礼数是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亲自教导的。”戚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只会做的比锦儿好,不会比锦儿差。” ..... 原来如此,王氏终于明白戚震对戚元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戚元竟然跟着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学过规矩? 她若是真的入了长公主殿下的眼,那以后的前程,的确是差不了。 以前戚震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女儿,无非是觉得她太拿不出手,无法给家族带来荣耀,反而只会拉低家族名声。 现在知道了戚元的价值,他当然不会介意给家族增光添彩了。 第13章 绿茶 王氏还在震惊,就听见戚震又说:“还有,云雀那个丫头,送到北边的黑煤窑去吧。” 大家族里处置下人,最轻的是打板子和减月钱。 再重一些,那就是卖出去。 而最重的,莫过于送到黑煤窑了。 一个女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那边能做什么,显然是不言而喻了。 王氏有些憋不住:“侯爷,一定是她们自己胆大妄为,肯定不是锦儿的意思。锦儿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信得过她。” 信不信得过的,戚震不甚在意,只是冷淡的说:“我只管看结果,类似的事再发生,主子管不好下人,那也是无能了。” 王氏咬着唇陡然心惊。 另一头的戚云亭气的直接回房就开始骂人。 骂的最多的还是戚元。 以前就没想过要这个废物回家,没想到回家还更讨厌了! 她算是什么东西? 一口一个规矩,一个礼数的! 他学规矩礼数的时候,这个废物只怕还在乡下养猪呢! 气的他饭都吃不下了,连戚锦身边最得宠的云燕过来,都没能见着大少爷的面。 云燕回院子里的时候,戚锦正在看布料做衣裳。 王氏疼爱这个女儿,每一季都是让她可着劲儿的挑选新料子的。 哪怕是得知了真相之后,王氏对这个女儿的宠爱也没减少半分。 此时下人们捧着几匹料子在戚锦跟前介绍。 蜀锦、缭绫、锦缎,一匹匹的都看的人眼花缭乱。 戚锦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头,心不在焉的挑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了回来的云燕,立即便让那些人都退下去了。 云燕也不等她问,快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便轻声说:“姑娘,出事了。” 戚锦当了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这么多年,她身边这些下人也都是王氏亲自挑选了给她的。 跟王氏院子里的关系也是亲密有加。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略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戚锦的脸色越来越沉,在听见戚云亭被打了一巴掌、戚震要遍请亲友开祠堂,又给许茵茵改了姓名叫做戚元之后,她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云燕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着戚锦脸上阴云密布,急忙低声劝慰:“小姐,咱们也不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哪里比得过您呢?” 戚锦语气幽怨又讽刺:“人家可是亲生的,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不过是个屠户的女儿!” 她此时对戚震恨得咬牙切齿。 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她永远是他的女儿,永远府里的大小姐! 可是转头就把戚元捧得这么高! 若是真的宠爱她,让戚元静悄悄的回来了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呢?又要开祠堂记名,又要请亲朋好友认亲! 这让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放?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这话让人没法儿接,云燕吓得心惊胆战,下一瞬帘子却被打起来了。 戚云亭顶着一个巴掌印进来,看到戚锦的脸色当即便心疼的了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坐在她跟前:“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他们兄妹俩从小一起吃一起玩,关系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亲近的多。 看到戚云亭进来,戚锦脸上的眼泪掉的更急了,嘴里却还是说:“大哥看错了,哪里有哭?” “还说没哭呢?!”戚云亭急的团团转:“你看看你的眼睛都哭肿了!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跟我说!” 戚锦强颜欢笑:“真的没事。” 云燕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新回来的大小姐......” 戚云亭立即面露恼怒。 而戚锦则急忙呵斥云燕:“你胡说什么呢?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戚云亭哪里见得了妹妹受这个苦?也不问是什么缘故,噌的一下便站起来:“我找她算账去!” 戚锦急的一把拉住了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大哥!你这话说的,更让我无地自容了!人家是侯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是你嫡亲的妹妹!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 鸠占鹊巢四个字一说出来,戚云亭更是气晕了:“谁说的这话,说出来,我灭了他!” 戚锦不说话,趴在桌子上哭的肩膀都颤起来。 云燕忍不住也掉下眼泪来了:“大少爷,您就别问了!谁不知道大小姐今天才回来,就把云雀赶出了府啊?我们小姐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再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戚云亭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心里蹿起来:“真是笑话!我们侯府养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村妇了?!我不管什么亲不亲的,我戚云亭只有阿锦这一个妹妹!谁敢给她委屈受,我杀了谁!” 他说着,摔了帘子出门,站在廊下冷冷的看着下人们:“你们眼睛都给爷擦亮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二小姐,我要你们的狗命!” 戚云亭是府里的大少爷,嫡长子,毫无疑问的侯府以后的继承人。 他在府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有他站出来背书和撑腰,不一时整座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大少爷对亲妹妹不屑一顾,最重视的还是一起长大的二小姐。 戚锦目的达到,隔着窗纱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下人,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就算是从乡下成功回来了又怎么样? 侯府可不只有一个戚震。 后宅中生存的学问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有戚云亭和王氏撑腰,有经营了十几年的人脉关系网。 只要她想,她多的是办法让戚元在这家里站不住脚! 祠堂? 认祖归宗?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一看,戚元能不能有这个福分熬到那一天! 戚云亭警告完了下人,不忘记回头来跟戚锦保证:“阿锦,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我在一天,这个府里谁都不能骑在你头上!” 张妈妈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帮戚元归置屋子。 幸亏明月楼里什么都是全乎的,她正打算松口气,等到听见自己女儿过来说的几句话,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第14章 投靠 张妈妈的女儿叫做葡萄,今年刚满十岁,去年才进府里来伺候的。 因为年纪小,所以活计也少,只是在正院里伺候打杂。 听见说戚云亭在家里撂了狠话,要让戚元在这个家呆不下去,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戚云亭那是谁?那是大少爷! 也是府里以后的主人,得罪了他,在这个府里那是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原本,看戚元这么厉害,张妈妈是多多少少有些心动的,想着好歹侯爷亲自把她给带回来,又把她看的这么重。 说不定大小姐以后还真的能在府里站稳脚跟。 如此一来,去大小姐身边做个管事妈妈,倒真是个不错的出路。 可是她没有想到,戚云亭的反应这么大。 不过仔细想想她就明白过来了。 戚云亭和戚锦两个人的感情自小就深厚。 戚元还没回来的时候,戚云亭就一直不想让王氏把人给接回来。 现在戚元回来了,但是花嬷嬷死了,云雀又要被卖。 戚云亭当然会觉得戚锦受了委屈。 这么一想,张妈妈才刚生出来的那么一点点要投靠的心,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她想博富贵,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因此转头她就去戚元跟前,说事情都已经做好了,让大小姐好好休息。 钩子戚元已经抛了,但是张妈妈显然是没有咬钩的意思。 看着面前的张妈妈,戚元心里的怒气也不过片刻便熄了。 自己立足未稳,人家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她笑了笑,让张妈妈走了。 张妈妈一出戚元的院子就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戚元,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直到了自己的下人房,她都还觉得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 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还没来得及喝到嘴里,却又有个小丫头跑进来:“张妈妈在吗?” 张妈妈本来就心事重重的,被这么一吓,险些连手里的水都没端稳,语气顿时有些烦躁:“什么事儿啊,这么毛手毛脚的!”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小心的说:“妈妈,是大少爷院子里的紫荆姐姐来传话,说是妈妈若是回来了,就去大少爷房里一趟。” 去大少爷房里? 张妈妈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其实若是换做以前,谁不想有出头的机会呢? 更别提是能进主子的眼里了。 张妈妈在这府里混了这么久,但是连个厨房采买的差事都混不上。 所以她一直都在汲汲营营的钻营。 尤其是做梦都想攀附上大少爷和二小姐的门路。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兄妹俩受宠。 可现在,张妈妈却半点也没了心思。 她心里清楚的很,大少爷叫自己过去,只怕是因为自己是跟着戚元回来,又去帮戚元布置了明月楼的。 可是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主子有吩咐,她们就只能是听从的。 张妈妈顾不得喝水了,惴惴不安的去了大少爷的常青园。 戚云亭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自幼就受尽宠爱,长大了些分的院子也是前院最好的,隔了一个小花园给他,里头还有戚震带着他一起种下的一棵松树,所以又叫做常青园。 换做以前,张妈妈是没有进来的资格。 这回进来了,她也没高兴到哪儿去,提心吊胆的站在了那颗松树底下。 戚云亭正在练功。 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一腔怒气发泄完了,接过了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坐在了摇椅上:“叫她过来。” 小桌上此时摆着温热的茶水和几碟点心,戚云亭看也没看,只是等到张妈妈过来了,才点了点头:“你今天伺候了大小姐布置屋子?” 张妈妈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大少爷,老奴只是奉了侯爷和夫人的命办事......” “行了!”戚云亭不耐烦的打断:“我又没说你什么!你今天开始,就去明月楼伺候!” 张妈妈还准备磕头求饶呢,听见戚云亭这么说,顿时面带错愕。 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戚云亭面色淡淡的笑看着她:“帮我办点事,做得到吧?”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戚云亭这是要往戚元的院子里安插人手。 她没有纠结多长时间就答应了。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选的。 戚元虽然手段不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个女孩儿,是个姑娘,那么就始终是要嫁出去的。 这个侯府说到底,最终还是戚云亭说了算的。 在小姐和少爷当中选一个站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戚云亭也没有丝毫意外,除了那个乡下来的野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局势。 他看了紫荆一眼。 紫荆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张妈妈手里:“听说妈妈的孙子马上要满月了,妈妈拿去给孩子置办个金锁吧。” 张妈妈真是受宠若惊,噗通噗通的给戚云亭磕头:“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 戚云亭笑了笑:“办好少爷交代你的事,好处还在后头呢!可你若是坏了本少爷的事儿,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天色稍有些暗下来的时候,戚元站在长廊下,看着府里送过来的一群良莠不齐的丫头和仆妇,沉声问:“让我挑选伺候的人?” 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高家的笑眯眯的点头:“按照规矩,大小姐身边该有四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做杂役的小丫头,一个扫地婆子,一个管事妈妈......” 她笑着扫了戚元一眼,轻声说:“大小姐看着谁合眼缘,便留下谁。” 戚元还没说话,张妈妈忽然从外头快步进来,走到戚元跟前:“大小姐,您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大家的品性,不然,老奴帮着您掌掌眼,如何?” 下午的时候还跟逃难一样的走了的人,现在却又一副投靠的姿态回来了。 戚元好整以暇看着张妈妈,嘴角扯了扯,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是吗?那就多谢张妈妈了。” 第15章 挑人 戚元可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张妈妈这是回去想明白了,觉得跟着自己更有前途,才弃暗投明的回来了。 她只觉得,出去一趟就又改变了心意回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而这府里,谁还能这么轻易的让张妈妈改变心意,心甘情愿到她身边来服侍呢? 戚震不可能关注这些小事的。 王氏也不会----对于王氏来说,自己这个女儿根本没看在眼里。 那么,剩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了。 戚元在心里兴味的想了想,看着张妈妈管事派头十足的挑出了人。 她扫了一眼,张妈妈挑的确实都是脸上就写着能干二字的人。 至于剩下的人,自然是都不要了的。 有个大概十二岁左右的瘦瘦的女孩子可怜兮兮的,见人都选完了自己也没落上,眼泪简直都在眼睛里打转。 被挑的那些人都没几个是有笑脸的,显然都觉得她这个大小姐这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戚元心中一动,叫住了要走的高家的:“妈妈,我能不能再多要一个人?” 高家的看了张妈妈一眼,显然是有些奇怪。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会已经选定人之后又张口。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多选一个人罢了,高家的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头得罪人。 便含笑答应了。 大少爷的那番话,高家的自然不会不知道。 但是对她这种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来说,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大少爷就马上掉转头来踩戚元的脸。 要知道,现在府里当家的还是侯爷跟夫人呢。 侯爷既然都认了这大小姐,她当然也得认。 那个小丫头都懵了,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戚元自己点名留下了她,顿时冲着戚元砰砰砰的磕头,额头的油皮都磕破了一层。 高家的和张妈妈都笑了。 戚元却没有笑,她沉默了片刻,让那个小丫头起来。 高妈妈办完了差事,便跟戚元告辞了。 张妈妈则殷勤地问戚元:“姑娘,是不是现在就给她们定下名字?” 戚元嗯了一声。 她上一世没有资格自己挑丫头,更别提给丫头取名了。 如今挑了,也没什么印象。 想了想,她便道:“四个大丫头,就分别叫白芷、白茵、沉香、半夏吧。” 至于两个二等丫头,就暂时定了百合和芍药。 杂役粗使丫头的名儿,戚元则让她们叫了小桃、莲子和梨花、碧荷。 张妈妈听着这些名字,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变了变。 她越发的觉得戚元真不像是乡下能养出来的,给丫头取的这些名就能看得出来。 正这么想着,戚元看着张妈妈:“妈妈,您先带着她们下去教教规矩,然后再带她们过来吧。” 她说着,指了指那个额头磕破了的丫头:“你跟我进来一趟。” 张妈妈不知道戚元看中的这个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她还要趁机先笼络了戚元身边这些以后亲近的丫头,便忙答应了。 小丫头跟着戚元进了门,惶恐不安的低头站在戚元不远处。 戚元沉声问她:“你很想留下来?” 小丫头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戚元皱了皱眉:“起来!” 小丫头惊恐的看着她,眼泪唰的一下便下来了:“姑娘,我爹病死了,娘瘫在床上,若是我再不能进府,我娘就连药也吃不起了,求求您别不要我!” 虽然都是家生子,但是她爹死了,娘又病了,其实比半途买进来的还要倒霉些。 正常的主子跟前伺候的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样的。 哪怕是进府里帮忙浆洗,都得塞银子。 也就是戚元这个不受宠从外头刚接回来的大小姐这里,能轮到她进来试一试。 可饶是这样,张妈妈也根本没挑中她。 现在能被戚元看进眼里,小丫头的眼泪都止不住,上下牙也不断的磕在一起,害怕的直发抖。 这就是底层人。 戚元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她如今的感受。 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 她沉声道:“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她改变不了别人,但是她自己却不是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杀予夺的快感的人。 更不会以玩弄人心为乐。 小丫头啜泣着按照戚元的话站了起来。 戚元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怯怯的开口:“连翘,我叫连翘。” “很好,连翘,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戚元冲她笑了笑:“留下吧。” 连翘眼里的眼泪流的更急了,噗通一声又给戚元跪下:“谢大小姐,大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戚元抬抬手:“你娘病了?” 提起娘亲,连翘晦暗的眼里有了几分光彩:“是,娘被府里的妈妈赶出去,被气的中风了,也没钱请大夫,只能躺在床上。” 戚元走到妆台前打开抽屉。 她现在没什么家底,抽屉里也唯有稀稀疏疏的几个首饰。 她上一世也算是见过了好东西,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货色。 哪怕有戚震的话,可这府里上下,都还是对她这个大小姐持保留态度,不太相信她真的能够后来居上,压过二小姐。 不过这没关系,她没有停顿,拿出一个金镯子递给连翘:“先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连翘唰的一下睁大眼睛。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主子打赏得脸的大丫头或是管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她不过是个连活计都还没上手的小丫头! 戚元却给她这么重的赏赐! 连翘顿时觉得慌张极了:“不不不,大小姐,奴婢不敢要您这么厚重的赏赐......” 戚元没有废话,挑眉道:“你娘的病不想好好治了?拿着吧,治好病再说。” 连翘接过来,只觉得这个镯子沉甸甸的,又忍不住有些想哭。 那些下人全都不愿意进大小姐这里,说大小姐比不过二小姐,可在她看来,大小姐真是再好没有了。 上哪儿能找到这么怜悯下人的主子啊! 正说着,张妈妈打帘子进来了,站在门槛处笑眯眯的扫了一眼连翘,又跟戚元说:“大小姐,都熟悉了规矩了,夫人那边来了人,说让您一道去用饭。” 第16章 膈应 王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四处都已经点上了灯。 张妈妈替戚元打起帘子,还未绕过屏风,就听见一道娇软的声音传来:“娘,苏绣真是难学,我的手指头都磨破了。” 这嗓音甜的有些发腻,戚元的动作停顿片刻,绕过了屏风,便看到王氏此时正倚靠在榻上,身边有一个穿着粉色流云纱的女孩子正举起手给她看。 这就是戚锦了。 鲜花着锦,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侯府对这个女儿何等的爱重。 王氏含笑耐心的将她十个手指都看了一遍,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又不是让你去当绣娘,学个样儿,知道如何认也就是了。” 见到戚元来了,王氏下意识收起脸上亲昵的笑意,带上几分矜持的点了点头:“阿元来了啊。” 戚元缓步走到王氏跟前,福身跟王氏请安:“见过母亲。” 姿态和规矩都是无可挑剔的。 与此同时,戚锦也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的凝固了。 戚元规矩礼仪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学的,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跟她想象当中的,在乡下长大,皮糙肉厚、粗鲁无知都沾不上边。 可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戚元的这张脸。 这张脸,跟戚家人太相像了。 一看就知道是戚家的孩子。 她的心渐渐的沉下去,嘴角的弧度也紧绷着。 戚元行完礼,王氏便跟戚元介绍:“这是你二妹妹......你们是孪生姐妹,以后便更要好好相处,知不知道?” 王氏对着戚元的时候,说话总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这句话说出来,更是下意识的避开戚元的目光。 倒是戚锦,似笑非笑的朝着戚元看过来,脸上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嘲讽。 让她失望的是,戚元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同样用戏谑的表情回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戚元先从善如流的冲她笑了笑:“二妹妹。” 戚锦只好也扯出一个笑意:“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出事进了衙门,我还很担心你。” 说起衙门的事,王氏的眉头又皱了皱,语气也更加冷淡:“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只要想到女儿在乡下生活过那么久,跟那些粗俗的人相处,在市井混迹,她便很不舒服。 戚锦咬了咬唇,顿时泪盈于睫:“娘,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也知道,我毕竟是鸠占鹊巢......” 有时候,戚元真是很佩服戚锦这样的人,分明是铁石心肠,可明面上却永远楚楚可怜。 用一张最纯真的脸说着最戳人的话。 王氏立即便心疼的了不得,将戚锦搂在怀里低声呵斥:“胡说什么?你就跟你姐姐一样,都是我的亲生女儿!” 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也是亲生了。 何况戚锦嘴甜乖巧,从来便是王氏最贴心的小棉袄。 情感上,王氏甚至并不希望抱错了这件事是真的。 她并没有多看戚元一眼。 戚锦啜泣了一会儿,总算是停下来不哭了,娇声娇气的跟王氏说:“娘,我想吃豌豆黄。” 王氏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点点女儿的鼻子:“这么大了,还像是个小孩子,好好好,我这就让厨房做。” “不!”戚锦撒娇的晃了晃王氏的胳膊:“娘,我要徐妈妈亲自做的。” 徐妈妈是王氏的陪房,人人都知道她是王氏的心腹妈妈。 此时被点了名,徐妈妈笑意盈盈的说:“二小姐赏脸,喜欢老奴做的,这是老奴的福分!” 戚锦得意冲戚元眨了眨眼睛,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轻蔑。 是亲女儿又怎么样? 十几年的分离永远无法改变。 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累积。 她在王氏这里才是最无可替代的那个女儿。 杀人要先诛心。 戚元回来了也好,就站在这里看着,看着她是如何的永远压戚元一头,如何得宠。 而戚元,永远只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 若是戚元还是上一世的许茵茵,今天晚上大约是不要想睡着了。 可是现在,她也只不过是嘲讽的对着戚锦扯了扯嘴角。 以前得不到的,如今她不想要了。 戚元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态,哪怕是愤怒和难过都没有一点,杵在边上就跟个木头。 这完全不符合戚锦的预期。 不知道为何,本来她是想要气戚元的,此时却硬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脑子一热,她忍不住问:“姐姐,我听说你回来之前,你的养父母都去世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王氏一愣。 戚元也抬眼朝着戚锦看过去。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戚锦脸上全都是好奇,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大小姐。 戚锦问这些,无非是要膈应她,同时也提醒王氏,她是被许屠户和李秀娘养了十几年的,对养父母都如此冷淡,更别提没养过她的亲生父母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用这张菩萨脸做最恶毒的事。 只可惜,戚元没心思跟她打机锋。 她直截了当的睁大眼:“妹妹不知道吗?他们死的不怎么光彩,李秀娘跟人私通,谋杀亲夫,是被沉湖了的。” 她直直的盯着戚锦,嘲讽的道:“再说,都说血脉相连,我应当,不是最该心痛的那个人吧?” 许屠户和李秀娘在那天晚上选择让邹成勇进她的房间,肯定是得了戚锦的暗示。 虽然这两个人不是东西,但是对着戚锦这个女儿,也算得上是一片真心了。 她倒是想看看,戚锦听见李秀娘跟许屠户的死,是什么反应。 戚锦的脸色顿时白了,眼里露出愤恨,顿时扑在王氏怀里低声痛哭:“娘,我害怕......” 王氏心中不快,转头对戚锦冷冷的警告:“这种乡下的无稽荒唐之事,怎么能拿到家里来说?你也太没规矩了!” 戚元心里冷笑。 先提起来的好像并不是她,王氏却直接忽略这一点来训斥自己,厚此薄彼未免也太明显了。 第17章 摔倒 屋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戚元忽然觉得好笑,她轻声问:“母亲,这样二妹妹就害怕了吗?” 王氏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大约是因为太好笑了,戚元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淡淡的抬起眼睛看着王氏:“二妹妹只要听一听这些事,就害怕的要哭。可我,当天晚上,是亲眼目睹了许屠户的死,还要被养母威胁,母亲,你有没有想一想,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王氏被问住了。 其实当天张妈妈回来,倒是也说了戚元养父母的事。 但是那个时候,王氏更震惊的是花嬷嬷死了,戚元又要去报官。 倒是把这茬儿忘了。 后来就算是想起来,更多的也是觉得戚元跟这样的养父母呆在一起,只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品行也未必多好。 至于戚元在那对夫妻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的确没有想到。 此时戚元这么轻描淡写的提起来,她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同时又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确实,阿锦只是听一听就害怕成这样,那戚元...... 她有些过意不去:“阿元,我并不知......” 是啊,并不知。 也没有人想要知道。 她如果不是杀了花嬷嬷,告官而引起卢尚书的注意,甚至连这个家的家门都未必有资格进。 戚元其实并不伤心,大约是前世被伤的次数太多了,早就已经麻木了。 正在这时候,戚锦手忙脚乱的从王氏的榻上下来,哭着拉住戚元的手跪在地上:“姐姐,姐姐你不要怪娘亲,都是我的错!” 她低声哭泣,像是委屈到了极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提起这件事惹你伤心了,姐姐不该过那样的苦日子,姐姐的苦都是替我受的。” 王氏原本刚升起来的一点愧疚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子,厉声吩咐左右:“还不快搀扶二小姐起来!” 又冷冷的看着戚元,正要呵斥。 帘子却忽然被掀开了,戚云亭兴冲冲的拿着一个匣子进来,看到戚锦跪在戚元面前,顿时大步上前。 他一只手就把戚锦给拎了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拽,气势汹汹的看着戚元:“你要干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阿锦了?” 他的手指几乎都要戳到了戚元的脸上。 戚锦一面心里冷笑,一面楚楚可怜的去拽戚云亭的衣袖:“哥哥,我没什么事,你别为了我惹大姐姐不高兴了.......” 戚元心里腻味极了。 戚云亭却被气的发疯,一把拽住戚元的手,竟然猛地扬起了巴掌,想要打人。 见戚云亭抬手,王氏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云亭!” 戚云亭自幼练武,这一巴掌如果打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不定戚元的耳朵都得聋了。 虽然王氏也不太喜欢这个性情冷淡的女儿,但是却也不想闹出事端来。 戚锦也像是要去拉,却根本没有动手。 又来这一招,戚元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闪,同时一只手拉住了戚云亭的胳膊,猛地往前一送。 戚云亭立即重心不稳,猛地往前扑去,砰的一声推倒了屏风,然后跟着屏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王氏喜爱奢华,她屋子里摆着的这架屏风还是她的嫁妆,是少见的紫檀木底座,雕了八仙过海图样,镶嵌了大块玻璃的。 此时屏风轰然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跟着屏风一起倒在地上的戚云亭脸上和手上也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了不少的小口子。 所有人都懵了。 以戚云亭的身手,她们都以为戚元怕是要吃不小的苦头。 谁知道大少爷没打到人,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摔得如此凄惨。 戚锦更是尖叫着喊:“哥哥!”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戚云亭给搀扶起来。 王氏疾走几步到了戚云亭身边,上下打量,心疼的了不得:“快去找大夫进来!” 戚云亭手腕上还有没拔出来的玻璃碎片。 此时脸上脖子上全都是血迹,显得吓人极了。 王氏吓得六神无主。 戚锦更是忍不住直哭:“姐姐,你怎么能让哥哥摔倒?” 屋子里闹的兵荒马乱的,以至于戚震进来的时候,都惊住了。 他看了一眼急的直哭的戚锦,还有成了个血人的戚云亭。 再看看在旁边站着事不关己的戚元。 顿时头痛的皱了皱眉:“这是怎么闹的?出什么事了?” 戚锦朝着戚震飞扑过去:“爹!姐姐跟大哥吵起来,害的大哥受了好严重的伤!” 满地都是玻璃的碎片,戚震急忙一把接住她,就看向戚元。 戚元察觉到戚震的目光,丝毫没有害怕的轻笑了一声:“二妹妹,你怎么睁着眼睛说胡话呢?” 她挑了挑眉:“分明是我没有招惹他,他却想打我,我不想被打闪开了而已,怎么在你嘴里,说的好像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了他一样?” 她语气不太好,沉声说:“我只不过是刚回家,你们再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吧? 戚锦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有想到戚元竟然是这么难缠的人物! 戚震却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 本来就不喜欢戚元,而且性情冲动,刚才肯定是故意想要找戚元的麻烦。 可戚元避开了,也不能说是戚元的错。 总不能真的站在原地挨打吧? 他沉下脸来呵斥戚云亭:“我说的话,你是半句都没有放在心上是吧?!” 王氏面色复杂的看了戚元一眼,示意戚元出声帮忙缓和关系。 这一家人闹成这样乌眼鸡似地,像什么样子? 戚元只当没看见。 她没那么犯贱,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戚云亭委屈的要死:“爹,她哪里手无缚鸡之力?她拽我的时候,力气大的很!” 他就是被戚元给拽倒的好吧! “闭嘴!”戚震气结:“你还有脸说!” 第18章 闹翻 这个死丫头,真是会装模作样! 戚云亭像是一头受了刺激的斗牛,刚才戚元拉住他胳膊肘的那一下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指着戚元跟戚震说:“爹!你该好好查查她了,她在这外面十几年了,谁知道她内里是什么样,又跟谁混在一起过?” 话说的十分难听,只差说戚元跟人勾勾搭搭,身份存疑。 戚锦在旁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负责火上浇油:“姐姐,你,你是不是会武啊?我看刚才你在拽住哥哥推倒他了......” 王氏面色复杂怀疑的扫视戚元,心里也忍不住起了疑虑。 这也在所难免,她安慰自己,阿锦是她一手带大的小棉袄,至于云亭则是她的长子,她的亲生儿子。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手心手背上的肉也有厚薄之分。 戚元看了看他们,转身朝着戚震跪了下去。 然后她伸出自己的手给戚震看:“父亲,我自幼跟着养父母在乡下长大,打柴挑水,侍弄庄稼都要做,年节时还要帮忙杀猪,比一般的人有力气一些,很合理吧?” 她掌心全都是茧,这一双手,跟锦衣玉食养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戚锦截然不同。 看的戚震都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干粗活长大,力气当然不能跟一般的女孩子比。 就凭借这个,就说她是会武功,居心叵测,实在是太牵强了。 戚元再抬起眼睛来,眼圈泛红:“父亲,既然大哥如此看不上我,二妹妹也这样介意我回来,那就找个地方把我送走吧。” 王氏震惊反驳:“这怎么行?” 找都找回来了,而且还是经过了卢尚书和靖王殿下的眼的,现在把人送走,成什么样子? 戚云亭胸膛剧烈起伏:“你少在那装模作样!戚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最好少在那里装可怜,迟早有一天,我会戳穿你的真面目!” “戚云亭!”戚震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你闹够了没有?!滚出去!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起来!” 天气这么冷,尤其是祠堂就更是阴冷。 一家团聚的时候,让戚云亭去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祠堂,王氏哪里舍得? 她急忙拉住戚震:“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阿元刚回来,孩子们都还不清楚彼此的脾气,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 王氏努力的和稀泥,瞪了戚云亭一眼:“你还不快些跟你父亲道歉?” 戚震气的了不得:“跟我道什么歉?跟他妹妹道歉!” 戚元扯了扯嘴角。 真是没想到,这个家里,戚震倒是还像个人。 戚云亭听了就像是吃了炸药:“我凭什么跟她道歉?她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一回来就害的娘的玻璃屏风摔碎了,我也被玻璃扎伤......” 还要他给戚元道歉,做梦呢! 戚震猛地上前,猝不及防之下踢了戚云亭一脚。 戚云亭被踹的都没站稳,险些又扑到那堆玻璃上。 这还是戚震头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打戚云亭。 刚才还在火上浇油的戚锦顿时偃旗息鼓,暗自抚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王氏则快步上前将戚云亭护在了怀里,又急又气的护犊子:“侯爷!不过就是小事,你怎么能动这么重的手?” 戚震这回没有再大事化小,他指着戚云亭:“给你妹妹道歉,别叫我再说第二遍!” 他发起怒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能够跟他对抗。 王氏都有些害怕了,生怕戚云亭还是跟戚震硬碰硬,急忙推了儿子一把:“还不快跟你妹妹说对不起!快些!” 戚云亭浑身剧痛,哪怕心里全都是不服,可是面对戚震的绝对权威,也只能不甘不愿的低了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王氏松了口气,有些冷硬的问戚元:“怎么样,这回你消气了吧?” 戚元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戚云亭道歉便轻易揭过,只是淡淡的说:“道歉就不必了,只希望大哥以后能够别动不动的就说我是乡下杂种,毕竟,你这样骂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不是吗?” 这最后三个字说的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讽刺感。 听的戚震心中怒气勃发。 他呵斥戚云亭:“还不快滚去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王氏也怕戚云亭再呆在这里会闹出更多事端,一手推着他的背一面对他使眼色:“听你父亲的!老老实实的反省自己的过错......” 戚锦抓住时机,小心跟上了戚云亭:“我,我去陪着哥哥!他身上还有伤,我不太放心,等到替他包扎了伤口,我再去吃饭。”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比半路回来的要亲近些。 王氏心里堵着一口气,对着女儿欣慰的点点头。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面色陡然冷了下来:“还不快将这屋子里打扫干净?” 戚震冲戚元招了招手,认真端详她片刻,才说:“待会儿你二叔三叔家都来,你就别再提起你在乡下的事了,明不明白?” 戚元点头应是。 出门的时候,她发现王氏身边的徐妈妈冷着一张脸,满面寒霜的站在帘子外头盯着自己。 仿佛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张妈妈低下头只当是没看见。 戚元也同样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跟在戚震身后出了门去设宴的花厅。 祠堂里阴森又冷,戚锦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砸在戚云亭的手上:“哥哥,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为了我,非得跟她闹,我值得吗?”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戚云亭有些手足无措:“阿锦,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妹妹,我难道能看着她欺负你而不管吗?” 戚锦愈发的哭个不住:“哥哥,我怕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她真的好厉害,字字句句都把我给戳的没地方站,父亲也一定讨厌我了.......” “说什么胡话?”戚云亭的脸色铁青:“有我在一天,就会保护你在这个家,谁都别想跟你比,更别想挤兑你!你看着吧,我迟早让她灰溜溜的滚出去!” 第19章 不同 宴席上,大家都带着几分好奇的等着戚震夫妻亮相。 之前他们隐约听说大房派了人出去找人,说是孩子抱错了。 但是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却知道的不甚清楚。 现在说是孩子找到了,还提前设个家宴说是让大家熟悉熟悉,到时候再认祖归宗,他们倒是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王氏的脸色还有些紧绷。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儿的性子会是这样的。 虽然不粗鲁,但是却冷淡。 让人根本亲近不起来,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而且还睚眦必报。 戚云亭不过就是跟她闹了一阵,她就不依不饶,冷冰冰的看着戚云亭受罚,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似地。 她心中有气,看到二夫人三夫人的时候,面色就不大自然。 倒是二夫人三夫人都好奇的很,笑着冲她迎上来:“大嫂!这就是阿元吧?” 刚才戚震已经说过了戚元改名的事了。 戚元垂着眼,姿态悠闲自然的行了礼:“二婶、三婶。” 上一世都是见过的熟人,自然也没什么新鲜感。 可是别人看她却不同。 原本还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来的,想着大房之前花费那么多心力培养的嫡女,结果却是个冒牌货。 反倒是真千金只怕是被养的粗俗不堪了。 可没想到戚元长相挑了戚震和王氏的优点不说,就是这规矩礼数也一点儿不差。 她们看好戏的心思就淡了几分,只是都含笑夸赞了几句。 二夫人率先给了见面礼:“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回了家就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三夫人见状自然也不甘落后,同样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镯子来:“之前匆忙,没有什么准备,这个镯子你拿着玩儿吧。” 戚元并不直接去接,而是往王氏那里看了一眼。 王氏一怔,戚元如此进退有度,她反倒是心里觉得更加怪异了。 顿了片刻,她才点点头,示意戚元可以接。 戚元恭敬的接过,挑不出错处的行礼道谢。 她如此沉默寡言,又进退有度,倒是让二夫人三夫人觉得有些意思。 只是这次的家宴是为了商量认祖归宗的事儿,大夫人那边叫她们了,二夫人三夫人便含笑打发戚元:“你去那边桌上找你弟弟妹妹们玩儿吧。” 戚元转身去了。 二夫人便看向王氏:“大嫂,真是恭喜啊!” 王氏惦记着戚云亭和戚锦,有些心不在焉,听见这话便问:“恭喜什么?” “孩子虽然流落在外,可是我瞧着却半点也不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差什么。”二夫人笑了:“这还不值得恭喜吗?” 王氏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她其实,不大高兴。 从前她跟几个子女之间亲密无间,从来都没有隔阂。 可现在戚元一回来,她总觉得平衡被打破了。 何况,戚元也对她这个母亲不甚亲近,对戚云亭和戚锦更是冷淡。 不患寡而患不均,阿锦毕竟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府里给了阿锦最好的资源和教育,让她成了京城明珠。 阿锦以后的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相比起来,戚元就肯定要逊色很多。 这孩子睚眦必报,心眼儿又不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怨怼。 正出神,她就听见戚震跟两个弟弟说:“老二,老三,你们回去也拟定些你们妻族的宴客名单,到时候我一并都请来。” 这规格,确实也像是正经要认女儿的规格了。 戚松跟戚柏对视了一眼。 老二戚松先问:“大哥,那对外阿锦......” 一家人,总得统一个口径吧? 戚震沉声说:“就说当年是生了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姐姐弄丢了。” 戚柏点点头:“阿锦亲生父母那里......” “死了。”戚震面色冷淡:“这件事不要再提起。” 戚柏跟戚松两个人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二夫人跟三夫人也都面色变了变。 他们还以为是戚震为了把戚锦留在戚家,把人给灭口了。 戚震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只是交代戚松:“老二,你往保定跑一趟,告诉父亲和母亲,然后将他们请回来。” 老侯爷前阵子带着老夫人去乡下养病了。 家里找回了嫡长女这等大事,当然要把人家给请回来。 戚松哦了一声:“这么快认祖归宗,不教教规矩之类的吗?到时候宾客云集,只怕她招架不住啊。” 说起这件事,戚震又让王氏:“你再让先生们多写一张帖子,我亲自送去,给靖王殿下。” 萧云庭? 王氏有些拿不准:“侯爷,靖王殿下能来吗?” “能不能来的,这件事人家既然知道,就得送帖子去。” 一提起靖王,几兄弟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戚柏先开口:“殿下奉命清督办漕运贪腐,最近已经杀了不少人了,这位殿下,现在真是人见人怕。” 漕运贪腐案,牵扯了江南一大片官员。 人人都觉得萧云庭是绝对办不成这件事的。 太子孱弱,随时都可能仙去,其他的诸位藩王们虎视眈眈。 萧云庭能有什么?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怎么斗得过那些老江湖? 可谁知道,萧云庭一去江南,便以雷霆之势抓了一大批关联的官员,连斩十七名大员。 消息传回朝中,震惊朝野。 戚松啧了一声:“人见人怕?那又如何?这次他立下大功,回来之后立即便要炙手可热了!” 戚元静静的在旁边桌上听着。 堂妹堂弟们都跟她不熟,她也没心思跟他们拉近关系。 只是淡淡的在想,漕运一案完毕之后,太子便一命呜呼了。 太子一死,他的那些叔叔们蜂拥而上,各出奇招,很快把他也挤兑的没有地方站。 所以萧云庭后期才会训练那么多的死士,培植势力。 戚锦后来会嫁给齐王,也就是后来的太子和皇帝。 想要阻止戚锦攀上这条登天梯,她是不是,应该要想办法跟萧云庭再重新合作呢?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第20章 旁观 戚元静静的在一旁坐着,想着该如何能够跟靖王搭上线,就见徐嬷嬷面色焦急的从外头进来,去了王氏的席面,在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氏原本还在跟两个弟媳说话,说请哪家的戏班子。 听见了徐嬷嬷说完,当场便站了起来,震怒的问:“什么?” 见她如此,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急忙问:“这是怎么了,大嫂?有什么事如此着急啊?” 王氏的面色变了又变,咬着唇看向戚震:“侯爷,阿锦晕过去了......” 祠堂阴冷,风大,戚锦的身子本来就又娇弱。 此时王氏心里对戚元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她实在是厌烦了这个一回来就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的女儿。 没有感情基础的血缘关系有时候只是负担。 戚震也沉下脸来。 到底还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而且这次的事,都是戚云亭那个混账闹的,跟戚锦也没什么关系。 他就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让人将她搀扶回她院子里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有了这一出插曲,王氏哪里还坐得住? 她忙不迭的起身带着下人一道去戚锦房里探视了。 她完全把戚元给忘了。 二房三房的那些堂弟堂妹们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戚元。 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按照正常的情况,应该是王氏带着戚元正式见过她们这些弟弟妹妹们的。 可王氏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竟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戚元相处。 还是二夫人过来的时候,见到戚元还在,一时有些错愕,随即才反应过来:“阿元,你还不认识你这些弟弟妹妹们吧?” 她脸上含笑,装作不知道王氏忽略这个女儿。 她没有必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因此她笑着先拉出自己的两个女儿:“这是你三妹妹音儿。”她指了指穿着鹅黄色小袄的那个女孩子。 戚音松口气,急忙起身跟戚元见礼:“大姐姐!” 正常的小女孩看上去可要可爱的多了。 戚元笑着点点头,也很客气的回礼:“三妹妹。” 二夫人又指了指旁边另一个穿着银红袄子的女孩儿:“这是你四妹妹阿诺!” 戚诺早就站起来了,等到母亲说完,也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姐姐。” 二夫人还要再继续介绍,她手指点到的那个少年抢话说:“我是长亭!” 戚长亭啊,戚元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呀,长亭弟弟。” 一时之间凝滞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三夫人随后也赶到了,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也介绍了自己的孩子们,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有些叹息。 虽然大哥大嫂是准备认女儿了,可是看这个样子,只怕戚元以后回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戚元却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她该接话就接话,该笑就笑。 一顿饭下来,倒是让戚松跟戚柏都挺满意,私底下跟哥哥说:“大哥,这孩子跟咱们自家养出来的也差不多,你若是不说,我根本不信她是从外头接回来的!” 戚震顿时心情舒畅。 是啊,有一个有用的女儿,当然是比上不得台面的要好多了。 以至于心情舒畅之下,他来了几分慈父心肠,见王氏走了,竟然要亲自送戚元回房去。 月色下,父女俩并肩而行,戚元稍微落后戚震一步的距离,始终不曾越过他。 这愈发让戚震相信戚元是经过了世家的教导。 他咳嗽了一声:“回来以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戚元轻声说:“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我敌意深重,其余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没有料到戚元说话如此直白,戚震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放心,那个孽障,为父以后一定好好管束,绝不会让他再冒犯你。” 这些话,戚元听在耳朵里,也不会当真。 王氏对戚锦和戚云亭的在意显而易见,戚震虽然说罚了戚云亭,那也是因为他觉得戚云亭处事不当,所以小惩大诫罢了。 不过反正她也没指望真的靠着戚震就收拾了戚云亭。 她的心态好的很。 从重生以来,她每过一天就是多赚到一天。 上一世的日子她绝不会再过了。 剩下的时间,她可以用来慢慢的陪着戚云亭跟戚锦玩儿。 回到自己院子,连翘已经焦急的等候在院门口了,提着一盏灯笼,见到了戚元就笑着朝她跑过来:“大小姐,你回来了!” 连翘脸上的笑实在是太真心实意了,以至于戚元也被感染,她也跟着笑了笑,带着连翘一路回了屋子里,便问:“你娘怎么样了?” 这些家生子在府外的街上都有住处。 要出府回家也是很方便的。 连翘欣喜得脸上都透出几分红光:“托了大小姐的福,大夫去给我娘看过了,说是让她坚持吃药,总会比之前好的。” 一天之内,人生就被改变了。 连翘对戚元简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 张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见连翘正在帮戚元卸头上的钗环,便厉声呵斥:“住手!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竟然敢登堂入室,还敢贴身服侍,你也配?” 连翘立即就跟受了惊的鹌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妈妈还要再说,戚元已经将手里的钗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语气冷淡的问:“既然她是促使丫头,那大丫头在哪里?” 她转过头,淡淡的看着张妈妈:“我回来这么久,没有一盏热水,也没有见到手炉,你这个管事妈妈,就是这么帮我管底下的大丫头的?” 张妈妈原本是想要借题发挥,将连翘赶出去的。 毕竟这屋子里,戚元最好是一个能使唤的动的人也没有。 主子们没了下人的忠心,那在这后院里就是聋子瞎子。 可没想到,戚元的反应如此强烈。 张妈妈急忙去让白芷白茵她们进来伺候,又疾言厉色的训斥:“怎么当差的,还没有一个粗使的丫头有眼色!” 第21章 引蛇 戚元不大耐烦:“不必了!我看连翘就很好,你们既然不是真心想服侍我,那我也不稀罕,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张妈妈顿时愕然,同时又有些面上挂不住:“大小姐,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连头发都不会梳,您怎么能这么抬举她?” 同时又反应过来,戚元这是在拉拢连翘,想有自己信任的人。 她忍不住在心里嘲讽的笑了。 戚元真是,她不会以为她自己这一招玩的很好吧? 真是可笑极了,她这样抬举连翘,只会让其余的下人更加不忿,更加不可能对她忠诚了。 到底是乡下人,哪怕是明面上看着挺像是那回事的,可其实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内里只是草包罢了。 怎么跟二小姐比啊? 二小姐不过是晕过去,夫人就完全忘记了这个才回来的亲生女儿,到现在都还没让个人过来看一看。 孰轻孰重已经不言而喻了。 本来这个院子就人心涣散,大家都对这个主子没有信心,戚元还自己作死。 啧啧...... 戚元皱起眉头:“我就要抬举她,如何?!” 如何? 张妈妈当时便猛地打了白芷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让你伺候姑娘,你也这么不上心,得不到姑娘的喜欢!” 白芷捂着脸重重的跪在地上。 白茵也吓傻了,忙跟着也跪下了:“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张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元:“大小姐,她们伺候不周,老奴替您管教她们,您还满意吗?” 这是替她管教吗? 这是在替她树敌。 戚元静静的看着张妈妈半响,轻声说:“张妈妈,我提醒过你。” 她提醒过张妈妈,也拉拢过张妈妈。 可张妈妈都没当回事。 现在,张妈妈也照样没有当一回事,她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老奴谢过大小姐的提醒。” 戚元不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出去罢。” 张妈妈立即带着白芷和白茵出去了,一出门,便站在廊下冷冷看着她们:“大小姐不喜欢你们,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白芷跟白茵顿时更加惴惴不安了。 张妈妈看了看这一院子的下人,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戚元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声问连翘:“去看看张妈妈是不是出门去了,若是出门去了,你就让白芷白茵进来一趟。” 连翘现在对戚元简直是言听计从,急忙睁大眼去了。 夜色沉沉,天上星光点点,张妈妈才出了院子,就见到葡萄提着一盏灯笼过来,忙问:“你怎么过来了?” 葡萄笑眯眯的:“娘,我估摸着您肯定得去刘婶子那儿的,我就来等您了。” 刘婶子是厨房的厨娘,跟张妈妈关系不错。 两人空下来了,便总是聚在厨房,拿了府里的酒肉松快松快。 但是今天张妈妈还真是没这个心思,她拍了女儿后脑勺一下:“去你的!我现在忙的很,哪有那闲工夫?”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是你这丫头嘴馋了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女孩儿不禁饿。 想到这里,张妈妈失笑:“你自己过去吧,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刘婶子给你下碗面条,多放肉丝!” 葡萄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张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去了戚云亭的院子。 戚锦当时晕过去,戚云亭便是跟着下人们一道把戚锦给送了回去的。 他当然是不可能继续跪祠堂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膝盖也还是痛的很。 以至于他忍不住对着戚元更加深恶痛绝。 为什么家里要把她弄回来?! 就算是知道她是亲生的,找个庄子把她扔在那儿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找个人家把她嫁了,那也不关家里人的事了。 非得把这个贱人带回家来! 听说张妈妈来了,他不耐烦的挥退了还在帮他涂药的下人。 就看着张妈妈问:“如何?” 张妈妈急忙跪在地上:“大少爷,她那里确实干干净净的,除了咱们府里送去的东西,什么也没有。” 戚云亭冷哼了一声:“杀猪匠的女儿,能有什么东西?还说什么是受了贵人的教导,呸!” 哪个贵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好,教导她规矩? 分明就是骗人! 张妈妈在旁边跪着,等着戚云亭骂完。 戚云亭骂了几声,总算是平复了些心情了,才说:“你替我做件事。” 张妈妈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在这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了,从戚云亭让她留在戚元身边开始,她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她也甘之如饴。 人老了,但是总得为将来打算吧? 她这个管事妈妈,不上不下的,上头还有那么多大的管事嬷嬷们呢。 若是能够攀附上大少爷,那以后她孩子们的前程也不会差了。 果然,戚云亭便说:“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已经进府当差了?” 张妈妈两眼放光:“是!回大少爷,叫做葡萄,是个粗使丫头。” 戚云亭嗯了一声:“看你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了,阿锦身边还缺个二等丫头,让她补上吧!” 张妈妈顿时喜出望外! 最受宠的二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那跟副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以后怎么都会是二小姐身边的心腹! 她忙不迭的磕头道谢。 戚云亭扬手:“你儿子,日后也可来我身边做个书童。” 张妈妈更是高兴的疯了。 好处许诺完了,那接下来就该办事了。 戚云亭淡淡的压低了声音,对张妈妈说了几句话,冷冷的问:“记清楚了吗?” 张妈妈先是紧张,但是不过片刻,就马上收拾了心情,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是!大少爷尽管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的妥妥当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戚云亭嗯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那就下去吧,给我记住了,好好的办!办得好了,少爷自然提携你,办的不好,你可别怪少爷翻脸不认人!” 张妈妈眉开眼笑:“大少爷,她哪里懂什么御下之道啊?她只提携一个粗使丫头,院子里其他几个大丫头反倒是根本靠近不得,她那院子,就跟筛子似地......” 想要在她的院子里动些手脚,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第22章 宴席 侯府紧锣密鼓的开始操办起了宴请的事儿。 首先要请的肯定便是戚震的上峰,也就是卢尚书一家了。 既然要宴请,也得备上新衣裳。 高家的捧着一个锦匣进门,笑着给王氏看:“夫人您看,今年的布料倒是都好看极了,比往年的还要好看些。” 王氏扫了一眼,点点头:“那匹秋香色的料子留着给老太太裁制新衣,其余的便都给了大小姐吧,她才刚回来,身上穿的那些衣裳都不能要了。” 其实王氏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要给戚元做新衣服。 是二夫人跟三夫人旁敲侧击的提了提。 连一向不管内宅事务的戚震也专门跟她说:“得空了给阿元做几件新衣裳,她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哪里能看?你也别太怠慢她了。” 至今想到这句话,王氏心里还十分不舒服。 戚元没回来之前,戚震何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好似她会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似地。 真是..... 她捏紧了手指,语气变得更冷了几分:“至于阿锦的,你们就不必管了。” 话音未落,帘子哗然被打开,戚云亭沉着一张脸,活似别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地,冷笑着说:“娘!为什么阿锦的就不必管了?你好偏心!” 他真是忍无可忍。 “戚元那个贱种,她哪里配穿凤凰锦!” 凤凰锦是去年才流行起来的贡缎。 之前一直是上贡的贡品,外头是没的买的。 是从去年开始,凤凰锦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少了,经常供应不上宫里,内务府和上贡的官员动辄因此获罪。 所以后来便干脆想法子把这东西从贡品的名册里头剔除了。 这样一来,凤凰锦就在市面上流通。 自然是越有权势的人,才能弄得到。 永平侯府弄到的也不多,总共也才有了两匹。 之前王氏是打算给戚锦裁制新衣服的。 其实现在,王氏也还是这个打算。 所以她才说戚锦的那边就不用管了,照常就好。 偏偏自己这个傻儿子,好像自己会亏待了戚锦一样。 王氏嗔怪的看着他:“你闭嘴吧!本来就是给你妹妹的,你非得吵嚷的天下皆知吗?!” 戚云亭仍旧还是气愤难平:“母亲还说呢!那个野种一回来,您看看闹出多少事!现在父亲也偏着她,如果连您都是更看重她,那您把阿锦放在哪里呢?阿锦该多心寒啊?” 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痛。 分明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可是却骤然遭遇这样的变故。 他想想都觉得阿锦委屈! 王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呵斥:“行了!我心里自有分寸,不会让阿锦受半点委屈!你自己也注意些,别一口一个野种的!她是我和你父亲的亲生女儿,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这样说她,成何体统!” “我才没有那样的妹妹!”戚云亭的反应十分剧烈:“她就不该回来!” 正说着,外头高家的高声喊:“夫人,大少爷,大小姐来请安了!” 王氏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知道戚元听见了多少? 戚元仍旧是低眉顺目的,看不出有没有听见什么。 王氏对戚云亭使了个眼色。 戚云亭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的将戚元给撞开:“滚远点,看着你心烦!” 这个孽畜! 王氏一下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合着她说的那么多都白说了! 戚震打他,他是一点儿教训也没长啊! 可是毕竟是当着戚元的面,她并不想呵斥儿子,只能装作没听见。 等到戚云亭风一般的走了,她才沉下脸来看着戚元:“他还小呢,说话时常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戚元心里觉得好笑,她轻声问:“他不是家里最大的吗?” 王氏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 同时她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戚元简直是油盐不进! 女孩子,要学会服软,要知道弯腰低头,才能惹人怜爱。 可戚元呢?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忍不住又呵斥:“你知道他是家里最大的,就该知道他是你哥哥!该敬重他,他自然会喜欢你!” 戚元顿了顿,抬眼看着她:“母亲,虽然对外都说我和戚锦是孪生姐妹,可是咱们自己家里人都心知肚明,我们根本毫无血缘关系,是吗?” 王氏满心都是厌恶和警惕:“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是说,既然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大哥也知道,是吧?”戚元微笑着看着王氏。 王氏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看到戚元的笑,然后再细品她话里的深意,顿时毛骨悚然,声音也变得不自然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戚元并不再说了,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王氏听不听,那是王氏的事。 王氏真是满肚子的火气,十分想要训斥戚元一顿,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戚震进来了。 见到戚元,戚震还十分和气:“明天向家有个花宴,你跟着你母亲一道去,提前见识见识人。” 向家的花宴...... 戚元很快想起了这个花宴。 上一世她当然没有这个资格去外头的宴会,毕竟戚家的人嫌她丢脸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带着她出门见客? 但是她倒是知道,戚锦去向家的花宴,掉下了湖,结果被当时的齐王给救上来了。 俊男美女,身份匹配,男才女貌,就此结下美满良缘。 戚家出了一个正经的王妃,每个人都把戚锦当成是家里的福星。 戚锦是天上的云,而她是地底下的泥,被彻底踩到了泥泞里。 时移世易,她现在也得到了去向家的机会了。 她微微笑着,轻声应:“好啊。” 戚震再温和的跟她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出去了。 而等戚元一走,戚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对王氏说:“以后,不许戚云亭再去阿锦的院子!” 王氏心里咯噔一声,她刚才就担心戚元的那些话会不会被戚震给听见。 现在看来,还是被听见了。 王氏的嗓子都紧了:“侯爷,您不会连这样的无稽之谈都相信吧?” 第23章 陷害 她真是恨死了戚元了。 这丫头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正常人谁会这么想啊! 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难道她自己会不清楚孩子们的品行吗? 戚震却很平静的看着她:“他们的确不是亲生兄妹,不是吗?” 一句话让王氏瞬间怔住,她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戚震展现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瓜田李下,孤男寡女,谨慎一些只会是好事,不会是坏事!” 他们家绝对不能闹出兄妹乱套的丑事来。 就算戚锦不是亲生。 但是这些年她养在侯府,跟戚云亭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要是转头她成了侯府的儿媳妇。 那么外头的人就算是知道了戚锦不是亲生的,也会觉得侯府肮脏,这两人肯定早就有了勾搭了。 侯府可经不起这样的揣测! 王氏拿丈夫素来是没办法的,戚震一硬起来,王氏就丝毫办法都没有了。 她轻声说:“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看着这两个孩子,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戚震这才嗯了一声,坐在了王氏对面:“向家的宴席也重要的很,你明天带着孩子们过去,尽量跟向大夫人把两个孩子的事给定下来。” 戚云亭已经十六岁了。 男孩子这个年纪,哪怕是在勋贵之家,也是差不多该成亲的时候了。 礼部尚书向明正的小女儿就十分合适。 他跟向明正彼此之间都已经有了默契了,只等着过了明路,就把两个孩子们的亲事定下来。 对于这一点,王氏自然也是清楚的。 向家是清流领袖,诗书传家,这门亲事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王氏满意的很。 听见戚震这么说,也忙笑着答应了。 房里的气氛缓和了些,王氏趁机和戚震说些家里的其他事。 戚震听的脸上也有了些消息。 王氏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是哄回来了。 可还没轻松多久呢,高妈妈就心惊胆战的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又有什么不好了? 王氏心里沉了沉,阴沉着脸拽着帕子:“又有什么事?!” 高家的更小心了:“夫人,大少爷,大少爷晕过去了。” 王氏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他还好好的呢!” 戚震也十分着急。 这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侯府的继承人。 他当然是十分关心的。 所以两个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高家的更慌了:“是真的,侯爷,夫人,才刚大少爷想去看二小姐,谁知道走到一半,忽然晕过去了!现在下人们将他扶回房间里去了!” 王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旁边的戚震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住了她,几乎是片刻不停的下了命令:“让刘忠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快!” 王氏都哭出来了:“侯爷,怎么会这样?云亭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的,怎么会?” 虽然府里不打算让戚云亭去前线,但是也是按照勋贵人家养孩子的方式来养的。 武术也都是教了的。 戚云亭身体好的很,头疼脑热都少。 这么乍然晕过去,王氏六神无主。 戚震也心慌,但是还是强撑着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我们先过去看看,一定没事的。” 王氏抽泣着,跟着戚震一起去了戚云亭的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戚锦也赶到了。 戚锦满脸都是眼泪,漂亮的蜀锦斗篷上还有一大片的泥泞。 见到王氏,戚锦立即呜咽着喊了一声娘,拽住了她的袖子:“娘,我听说哥哥晕过去了,我吓得不行......”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感情就是不同。 王氏心里想着,表情和煦,轻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父亲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戚锦身边的丫头也急忙说:“是啊姑娘,您看看您,听见消息不管不顾的跑来,还摔了一跤,身上都不能看了。” 戚锦摇头:“我没事,我要先去看看哥哥!” 一片纯然的关切之心。 连戚震都觉得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这不就是正常的兄妹吗? 王氏牵着戚锦的手进了戚云亭的屋子,绕过屏风,就见戚云亭面色惨白,眼睛紧闭的躺在床上。 母子连心,她心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忙扑过去:“我的儿啊!” 戚震则转头看着戚云亭屋子里的管事妈妈吴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少爷怎么会忽然就晕了过去?” 吴妈妈紧张的手都直哆嗦,一头雾水的摇头:“少爷出去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谁知道回来就倒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啊侯爷......” 戚云亭却忽然捂着肚子蜷成了个虾:“我肚子痛,我肚子好痛!爹,娘,救救我!我肚子好痛!” ...... 王氏怔了片刻,随即就急忙去问:“儿子,哪儿痛?哪儿痛?” 戚云亭哭着喊:“肚子痛!” 一会儿又改口:“不,我头痛!头痛!” 如果不是他痛的满头大汗,满床打滚,戚震都疑心他是装的。 怎么会到处都痛? 众人都束手无策,幸亏没多久,太医便赶来了。 王氏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哭着喊:“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啊!” 太医稳当的答应,坐在床沿让人按住了戚云亭,又翻看了他的眼睛,再开始把脉,随即便面色凝重。 看着他这样,王氏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怎么样,太医?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盯着戚云亭,摇了摇头,又问:“少爷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吴妈妈急忙说:“就是风吹鸡、鱼豆腐和松茸鸡汤,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太医面色凝重:“我看少爷的脉搏,虽然是过快了些,可是却跳动有力,并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戚云亭两眼一翻:“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第24章 诅咒 戚震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顿时十分烦躁。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云亭不停的在床上来回翻动,简直像是一只被扔进滚水锅里的虾米。 王氏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太医,您快想想法子吧,总不能就让他这么痛着吧?” 母子连心,如今戚云亭受苦,简直就跟拿了刀子在割她的肉。 如果能够替戚云亭受苦,她真是没有丝毫迟疑的。 太医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先开一副安神散吧,看看他吃了能不能稍好一些。” 查不出什么问题,就不能对症下药,太医也有些没谱。 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戚震拿了主意:“那就先吃一副药吧。” 众人手忙脚乱的忙着把药煎好了,给戚云亭喂了下去。 已经夜深了,戚元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连翘急忙轻声劝她:“姑娘,天色不早了,我服侍您先歇下吧?” 戚元却轻轻摆了摆手,含笑摇头:“不必了,睡着了也得起来,懒得费这个事了。” 连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自己姑娘的意思,但是既然戚元这么说,她觉得姑娘肯定有姑娘的用意,就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打算给戚元倒一碗参汤。 谁知道才出门,她就见到张妈妈快步出门去了。 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风吹的她打了个寒颤,连翘冷不丁的反应过来,急忙进了房间,轻声说:“姑娘,张妈妈出门去了。” 戚元笑着放下了手里的书,坐在桌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准备准备吧,今晚是不必睡的了。” 一副安神药灌下去,戚云亭却根本没有缓和过来,反倒是继续抱着肚子从床上直接滚到了地下。 他痛的在地上打滚,连额角的青筋都凸出来。 看着就令人觉得惊骇。 这下连戚震都慌了,抓着太医的手惊怕的问:“太医,你从前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症?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成这样了?” 这可是他的嫡长子! 王氏哭的喉咙都发痛,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幸亏高家的死死地扶住了她:“夫人,您得先稳住啊!若是您出了事,那大少爷岂不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王氏哪里还顾的上这些? 若说戚锦是她的心肝,那戚云亭就是她的性命。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小儿子自小身体不好,被送到乡下族里养了,也就是说,她亲手养大的,也就是戚云亭跟戚锦。 而戚云亭又是儿子,是她以后的依靠,那当然是最重要的。 她哭着扑倒在戚云亭身上:“云亭,你要是出什么事,娘也不活了!” 戚震真是烦得头都要炸了,正要让人想办法去多叫几个太医来,刘忠却快步走到他身边耳语:“侯爷,大小姐身边的张妈妈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想要求见您和夫人。” 戚元那边的事? 戚震虽然对这个女儿还算是有几分满意,但是现在哪有这个心思管这个女儿? 顿时不耐烦的呵斥:“不见!让她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刘忠有些为难:“侯爷,她说,她是为了大少爷来的。” 戚震皱了皱眉,还是忍着不耐烦将张妈妈叫了进来。 张妈妈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戚震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直截了当的开口:“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大半夜的过来?” 戚云亭似乎好些了,瘫在地上剧烈喘息。 王氏抱着他,不停的拍抚着他的背,想要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张妈妈眼睛不敢乱看,低着头有些紧张的攥紧自己的手,颤声说:“侯爷,夫人,老奴,老奴有要事禀报!” 王氏失魂落魄的,戚震也是心烦意乱,直接呵斥:“有话就说!” 张妈妈砰的一下磕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紧张的说:“回侯爷,夫人,老奴发现,发现大小姐在府中行巫蛊,诅咒大少爷!” 所有人都惊住了。 房间里的各种声音瞬间都消失了。 王氏抱着戚云亭,一时之间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怪不得云亭今天这么不舒服,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原来都是这个小贱人在背后使坏! 戚震则是脚步沉沉走到了张妈妈跟前,沉声喊:“抬起头来!” 张妈妈紧张不安的抬起头看着戚震,吞了口口水。 戚震端详着她,面色冷淡的说:“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若是确有其事倒也罢了,可若是你敢污蔑主子,那可是重罪!” 张妈妈实在是太紧张了,胃里都一阵一阵的翻滚。 可是她还牢牢地记着自己的任务,几乎是死命的摇头,咬着牙发誓:“老奴不敢欺瞒侯爷,侯爷,大小姐回家之后便一直跟大少爷不和,心里对大少爷深恶痛绝!” 王氏咬牙切齿:“她好狠的心!贱人!” 她们好心好意的把她给接回来,结果她竟然还恩将仇报! 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诅咒自己的亲生哥哥! 戚震扬手止住了王氏,眼睛仍旧看着张妈妈:“空口无凭,这可不是只凭借你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你有什么证据?” 张妈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的信誓旦旦:“侯爷,老奴亲眼看到大小姐缝制了几个模样怪异的人偶,当时老奴还问大小姐这是什么,大小姐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大户人家最怕的就是这些巫蛊厌胜之术。 尤其是老人家,更是忌讳这些。 成国公府的老太太就曾经因为一个晚辈送了个陪葬用的陶器直接被吓死了。 戚元如果刚回来就装神弄鬼的摆弄这套东西,用来对付亲哥哥,那真是死有余辜了! 戚震眯了眯眼,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张妈妈急忙磕头:“回侯爷,大小姐缝制好之后,又在上头写写画画,老奴觉得不对就偷偷的观察着,她把这些东西,都埋在了她院子里的枣树底下。” 戚震看了仍旧还在昏睡的儿子一眼,沉声说:“走!” 第25章 罪证 他面无表情的,王氏却厉声喊:“慢着!” 她将戚云亭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让吴妈妈小心的照看着,自己理了理衣裳,抿唇说:“我跟您一起去!” 有人敢害她的儿子,那就是跟她为敌! 哪怕那个人是戚元,是她刚找回来的女儿也是一样。 她对戚元的耐心简直已经到了极点,本来戚元如果老老实实的,她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养不熟的女儿,也会给她一口饭吃。 现在,是戚元自己不识抬举! 她难道天真的以为,凭借这些肮脏下贱的法子把戚云亭害死了,自己就会多疼爱她一些吗? 她真是做梦! 戚震也没有什么意见,等到王氏安顿好了戚云亭,便带着她们一道赶往明月楼。 戚锦咬了咬唇,仿佛是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可是她心里已经明白,这就是戚云亭针对戚元的一场阴谋罢了。 这种把戏,他们小时候常玩儿的。 府中有三房人,关系也复杂,兄弟姐妹们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是分亲疏远近的。 而关系最好的,莫过于她跟戚云亭。 他们两个人以前若是要对付哪个得罪了他们的兄弟姐妹,那就用各种招数,来排挤他们。 这一招屡试不爽。 戚元刚回来,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她哪里驾驭的了? 当然是戚云亭怎么吩咐,那些下人就怎么做了。 戚锦在心里舒心的笑了笑。 戚云亭就是她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用的得心应手了。 有什么想要的,就让戚云亭去要。 有什么不想做的事,照样让戚云亭去做。 她从来都不需要做任何的坏事,因为戚云亭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关注到她的需要,出手替她办好。 你看,现在也是这样。 她因为戚元那个野种不高兴,戚云亭就又出手了。 她蹲下身,轻轻凑在戚云亭耳边:“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只有你才能保护我,我知道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今夜之后,戚元那个贱人最轻也会被赶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她仍旧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而且是唯一受宠的那个小姐。 有大好的前程在前头等着她。 戚元是什么? 她就该回到乡下养猪打草,那是她的命! 明月高悬,连翘熬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正控制不住的打瞌睡,就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动声。 她被吓了一跳,瞌睡也顿时都一扫而空,惊恐的跑出门外,随即就惊讶的发现院门被踹开了,戚震带着王氏和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这下子连翘更是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想要往回跑去通知戚元,却发现戚元已经出来了,此时正立在廊下,静静的看着那群赶过来的人。 她吓得都要哭了:“大小姐......” 戚元安抚的朝她摇了摇头,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等到戚震王氏走到跟前了,便挑不出错处的行了礼:“父亲,母亲。” 戚震还未说话,王氏越众而出,猛地一巴掌就朝着戚元过去了。 戚元皱了皱眉,竟然伸手接住了王氏的手。 王氏那个巴掌竟然硬是没能打下去,反倒是手腕还被戚元攥的生疼。 这个贱丫头! 王氏痛的恼羞成怒,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当时戚云亭要打戚元,却被戚元躲开,反倒是自己摔了个浑身都是伤的事。 当时戚云亭说戚元会武功,力气很大。 她愈发觉得戚元古怪,别说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养在这外面十多年,不知根知底的,连她的性子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她到底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她对戚元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憎恶。 她阴沉的盯着戚元:“没人教的东西!你母亲打你,你竟然都敢阻拦!” 连翘在边上急的几乎要哭,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见戚元朝自己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只能咬牙忍着。 戚元甩开王氏的手,脸却是看着戚震的:“父亲,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需要惹得母亲动此大怒,还请父亲明示。” 她真是懒得跟王氏这个糊涂又拎不清的人说话。 戚震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你哥哥今天病了,你知不知道?” 戚元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初来乍到,出了我的院子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知道。” 王氏顿时气愤的怒骂:“你会不知道?!你装什么蒜?你害的云亭痛的死去活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戚元静静的听完,十分困惑不解:“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害的他痛的死去活来?” 或许因为她实在表现的太过镇定了,戚震都有些狐疑的看向张妈妈:“你来说!” 张妈妈被点了名,出来噗通一声就朝着戚元跪下了:“大小姐,您偷偷在您的屋子里缝制人偶,诅咒大少爷,我都亲眼看见了!您就不要狡辩了.......” 连翘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而戚元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妈妈:“你是说,我做了人偶,诅咒戚云亭生病?” 张妈妈吸了吸鼻子,哭的真情实意:“大小姐,我也知道您跟大少爷不亲近,心里怨恨大少爷,可是到底大少爷是您的亲哥哥呀!您这么做,实在是太伤侯爷和夫人的心了......” 她哭着喊着,说的信誓旦旦。 王氏厌恶的看着戚元:“你还有什么话说?!” 戚元嘲讽的笑了:“我能说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听一个下人的话,准备定我的罪了吗?既如此,还要我说什么?” 戚震不耐的问张妈妈:“你说的人偶在什么地方?” 还是先挖出东西来,人赃并获再说这些。 张妈妈急忙指了指院子里那棵枣树:“在那儿!老奴是亲眼看着大小姐把东西埋进去的!” 戚震毫不迟疑的吩咐刘忠:“挖!挖出来!” 戚元缓缓往前,挡在刘忠跟前,然后目光冰冷的看向戚震:“若是挖不出你们要的东西呢?” 第26章 蠢货 有了戚震发话,张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戚元阴阳怪气:“大小姐,事已至此,您就别再垂死挣扎了,老奴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有错呢?” 她眼里闪着得意的光。 没法子,她站的是戚云亭和戚锦的队。 都已经选边站了,自然是希望戚元能够滚的越远越好。 戚元冷冷看着她:“我没跟你说话!滚开!” 张妈妈的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脑子一热就挺着胸往前挡了挡:“大小姐,老奴是奉命办事,您还是别在这里跟老奴扯了......” 她甚至开始伸手想要扒拉戚元的衣裳。 戚震跟王氏都毫无反应。 戚元面无表情,抬手重重的左右开弓,打了张妈妈两个耳光。 寂静的夜里,这两个耳光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张妈妈都被打傻了,做梦都没想到戚元能蛮横成这样! 这个该死的乡下野种! 怪不得一家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她捂着脸愤恨的看着戚元,强行克制着自己不对戚元还手。 忍着,忍着! 她告诫自己,等到自己挖到了戚元的罪证,看看戚元还怎么耀武扬威! 到时候,宠爱大少爷的夫人第一个就容不下戚元。 王氏原本是坐视不管,放纵张妈妈教训教训戚元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戚元这个桀骜不驯的模样了! 也不知道戚元是什么狗脾气! 按照常理,戚元不是应该伏低做小,哭着求着自己跟戚震多看她一眼,多关注关注她,多给她几分关心吗? 可是戚元从回来以后就是这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死样子! 这种人放到哪儿都不会被人喜欢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现在见戚元竟然还打张妈妈,王氏忍无可忍的训斥:“放肆!当着我和你父亲的面,你竟然都敢如此肆无忌惮,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戚震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你让开,让张妈妈搜了,自然就见分晓了。” 戚元寸步不让:“我可以让她搜,可她若是没搜到呢?” 她冷笑了一声:“我是回来认亲,不是回来当贼受审的!若是她真的挖到了东西,我可以任由你们审问,甚至送官。” 顿了顿,戚元看了王氏一眼,再看向戚震:“可若是没有搜到,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说法?还是说,在你们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是把我当成外人,甚至在你们心里,我比一个下人都不如?” 王氏刚要开口,就被戚震按住了。 戚震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不寻常。 张妈妈已经说的信誓旦旦了,她却仍旧气定神闲,还能据理力争。 要不就是她是真的问心无愧。 要不就是她城府深沉。 不管是哪一种,其实戚震都有些欣赏。 他指了指张妈妈:“若是你污蔑了大小姐,知不知道是什么罪过?” 张妈妈想到自己亲手埋进去的那些人偶,毫无负担,理直气壮的举起手发誓:“若是老奴冤枉了大小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我一家人都倒霉!” 王氏气冲冲的问:“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吧?可以搜了吗?!” 戚元点了点头,干脆果断的将路给让开了:“搜吧。” 枣树上挂着几盏灯笼,此时正摇摇晃晃的。 戚元的面色也掩映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楚她具体是什么表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戚震总觉得,她此时是毫无任何的担忧的,甚至可能还在含笑等着张妈妈搜。 他转移了目光,将目光放在张妈妈身上。 张妈妈带着几个下人干劲十足的开始在枣树跟前开挖。 可是几锄头下去,泥土仍旧是泥土,除了露出几条树根,什么也没看见。 张妈妈有些困惑,难道是自己当时埋得太深了? 她又挖了几锄头,冷汗顿时就出来了。 竟然还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她分明是亲手把人偶给放下去的啊! 而且,地方也没有错! 记号都还在! 怎么东西不见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已经挖出好几个洞了,可是仍旧什么都没有。 戚震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张妈妈的冷汗流的更快了,这么冷的天,可是她几乎已经汗流浃背。 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往戚元那边看了看。 却见戚元也正在看她。 见她看过去,戚元冲着她微微的笑了。 笑的张妈妈毛骨悚然。 张妈妈顿时挖的更快了:“不不不,可能是老奴记错地方了!” 可是她带着人围绕着这棵枣树几乎又挖了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挖到。 张妈妈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见了鬼。 戚元偏偏还在此时贴心的问她:“怎么样,妈妈,挖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句话听在张妈妈耳朵里,简直像是催命符。 张妈妈忽然转头看着戚元,嘴唇颤了颤。 不是的! 戚元为什么这么自信? 为什么她好像一开始就笃定不会挖到东西?! 她是一早就知道自己埋了东西?!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谁都没有告诉啊! 而且戚元在这院子里能使唤的动谁? 只有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连翘...... 她心里乱糟糟的。 戚元往前走了几步,嘲讽的说:“这里也没有吗?那边还有几棵竹子呢,要不要一起挖挖?可能张妈妈记错了?” 张妈妈面色惊惶,浑身发颤。 戚震跟王氏却都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王氏还面色复杂的没有说话。 戚震却已经看了张妈妈一眼,走到枣树跟前,看了一眼之后就问张妈妈:“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大小姐做了人偶,诅咒大少爷吗?人偶呢?” 张妈妈抖个不停:“侯爷......老奴,老奴真是亲眼看见的......” 戚震面色冷漠:“我现在是在问你,东西呢?证据呢?” 张妈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抬眼,恰好看到戚元在枣树下冲着自己笑,然后淡淡的比了个口型:“蠢货。” 蠢货! 张妈妈一时心血上涌!果然是她,果然是戚元搞的鬼! 第27章 五杀 她气的浑身乱颤:“侯爷!一定是大小姐,大小姐又把人偶挖走,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一定是大小姐的!” 王氏转头看着戚元。 戚元面色讥诮,面带嘲讽的问王氏:“母亲不会还继续听她的话吧?我初来乍到,连这些下人的名字都还记不清楚,我又不知道你们会来搜,我能把东西藏到哪儿去?” 这话实在让王氏的面皮有些挂不住。 她对亲生女儿这样,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戚震更是被戚元说的有些脸上无光。 一怒之下,他抬脚一脚踹在了张妈妈的心口。 他可是军中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一脚下去,张妈妈被踹的当即就呕出一口血来,险些背过气去。 戚震大怒的问:“我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脑袋都懵了。 但是再怎么懵,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承认是真的冤枉了戚元。 否则,自己肯定是完了。 她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侯爷,老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侯爷!老奴之前所看到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大小姐,大小姐可能是把东西......”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捉贼拿赃,张妈妈想红口白牙就定我的罪吗?就算是去了衙门,也没这么审案的吧?” 戚震的眼皮剧烈跳了跳,他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没看出这件事的诡异,那也算是白活了。 阴晴不定的看了张妈妈半响,他冷冷的说:“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打杀了你!” 张妈妈哭着喊冤。 戚元忽然说:“我看张妈妈嘴巴挺紧的,她是说不出什么了,不然问问张妈妈的女儿葡萄吧。” 张妈妈不可置信的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戚元。 这个女人简直是魔鬼! 她怎么能如此恶毒?! 戚元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认真的跟戚震说:“那个葡萄因为张妈妈在这里当差,也经常过来。说不定,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行! 葡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丫头胆子小,要是被侯爷抓来问,胆子都要吓破了! 张妈妈连滚带爬的抓住戚震的衣摆:“侯爷!不不不!葡萄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戚元轻飘飘的问:“张妈妈原来也是这么疼爱女儿的啊?那你冤枉我的时候,可有想到过,我也是有父母的?” 一句话说的王氏和戚震脸上都很不自然。 是啊,他们可是戚元的父母! 可是却选择相信一个下人。 现在这个下人什么都没搜出来,难道自己还真的不为她作主?任由她被一个下人欺负? 戚震踹开张妈妈,扬声喊:“带葡萄上来!” 张妈妈顿时吓疯了,她哭着磕头:“不不不,不,侯爷,不是我女儿,真的不是我女儿......” 戚震不为所动。 葡萄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见到葡萄那一刻,张妈妈终于崩溃了。 她仿佛是脱力了一般,声若蚊蝇的说:“侯爷,是大少爷......是大少爷指使我干的......” 戚震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王氏则立即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妈妈哭着匍匐在地上:“夫人,是真的,是大少爷交代老奴做的!都是大少爷交代老奴做的!” 戚元缓缓冲着戚震笑了笑:“父亲,看来,您得好好的查一查大哥身边的人了。” 王氏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戚云亭的病,都是装出来的? 是故意要陷害戚元吗?! 他,他是疯了吗?! 戚震二话不说的就吩咐刘忠:“将张妈妈给我捆了,带到常青园去!” 刘忠下意识的看了戚元一眼,心里下了个决定,以后决计不要为难大小姐! 这可不是能得罪的人。 吩咐完刘忠,戚震对戚元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便直奔常青园而去。 王氏想要训斥戚元几句,但是看到丈夫这副样子,又怕丈夫会不受控制闹出什么事,急急忙忙跟在戚震身后。 常青园里,戚云亭靠在引枕上吃香蕉。 戚锦轻声问他:“大哥,你好些了吗?” 戚云亭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笑了一声:“放心吧,好的很!你瞧着吧,这次我肯定为你出了这口气,让那个丑八怪滚蛋!” 戚锦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你要谁滚蛋?” 这声音如同炸雷一般,惊得戚云亭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看着戚震,心跳都漏了一拍,立即又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爹,我,我是说,戚元竟然要害我,就该把她赶出去......” 王氏随后跟进来,看看戚云亭,又看看戚锦,欲言又止。 戚震已经冷冷的问:“是吗?是她害你,还是你害她?” 戚锦心中顿时不安起来,不知道戚云亭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戚云亭也有些慌:“爹,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听不懂?”戚震嗤笑一声:“把人给我带进来!” 刘忠立即就带着几个护院,将张妈妈给捆了扔在地上。 张妈妈呜咽着在地上挣扎,吓得尿了裤子。 戚云亭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可是这样还不够,刘忠紧随其后就又捆了两个人扔在了戚云亭面前。 戚云亭一看,马上就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奶兄赵亮,和他贴身的小厮长顺。 他心惊肉跳的看着戚震:“爹,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震已经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肩上。 戚云亭顿时被踹的飞了出去,撞在了床脚,像是一个虾米一样的痛的蜷缩了起来。 王氏尖叫了一声,不假思索的飞扑着挡在儿子跟前:“侯爷!侯爷!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侯爷!” 戚震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指着戚云亭怒喝:“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没有这种吃里爬外,栽赃陷害自己亲妹妹的儿子!” 第28章 该死 戚震是真的气的五内俱焚。 以前他总觉得戚云亭只是有些纨绔,但是没有大的毛病。 可少年人谁不是意气风发呢?糊涂劲儿过去,自然就会走上正轨了。 谁能料到戚云亭混账成这样! 自己服毒,用巫蛊之术陷害自己的亲妹妹!亏他想的出来! 这事儿若是泄漏出去,戚云亭声名尽毁!一个不孝不悌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这个蠢货! 他眼神阴鸷的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儿子:“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他清楚戚云亭是个什么德行,这蠢货冲动是冲动,但是就没有干坏事的脑子。 这么弯弯绕绕的主意,他不信没人在背后挑拨。 问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戚锦一眼。 一时把戚锦看的遍体生寒,心中发颤。 她咬了咬唇,几乎能闻到自己口里的血腥味儿了,心里涌起巨大的恨意。 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亲生女儿,把自己当亲生的。 但是现在一出事,就先想到自己吗?! 王氏也怕丈夫继续打下去,又气又哭的晃了晃戚云亭:“你快说啊!到底是谁挑唆你这么做的!” 她真是恨死了! 挑拨她儿子干这样的事,真若是传出去,戚云亭还想继承侯府的爵位?还想娶人家向家的姑娘? 他的前程都完了!谁会要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害的败类啊! 戚云亭咽了口口水,手心已经全都是冷汗,但是还是十分义正言辞的梗着脖子:“没有人挑唆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他是嫡子,是父母的心头肉。 这件事只能是他自己做的! 若是把阿锦扯进去,父亲母亲都一定会厌恶阿锦的! 而且那个讨厌的戚元肯定也会落井下石,到时候阿锦在家里的地位岂不是更加要一落千丈? 思及此,戚云亭像是一头倔驴,不顾王氏的阻拦慷慨激昂的陈词:“我就是讨厌那个戚元!她就是个扫把星,还没回来就克死养父养母!还害死花嬷嬷,一路回来一路死人!” 他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有道理:“让她回来,还会害更多的人,我也是为了咱们家里好!” 王氏简直是气疯了! 戚震这么问,已经是在给戚云亭开脱,让他供出个出主意的人来。 这样一来,戚云亭最多也就是被蒙骗罢了。 可戚云亭倒好,他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狠狠地打了戚云亭一个耳光:“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也是能胡说的吗?!” 真是蠢货!她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蠢货?! 戚云亭短短两天已经被亲爹打了几次了,但是被亲娘打,这确实还是从小到大的唯一一次,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氏。 戚锦也惊恐的瞪大眼睛,急忙伸手去拦王氏:“娘......” 王氏一把将她给甩开了。 她心里真是怨气冲天。 没错,她的确是很疼戚锦,可是就算是十根手指都尚且有长有短,哪怕以前当戚锦是亲生的,要是儿子跟女儿里头选一个,她肯定也是毫不犹豫的选儿子的。 这一次的事,虽然戚云亭一力承担,死活都说是他自己做的。 但是在王氏看来,这件事绝对跟戚锦脱不了关系。 毕竟这两人从小就是这样。 戚锦要什么,从来都不会直接说。 都是戚云亭替她冲在前头。 挨打挨骂也都是戚云亭冲在前头。 以前没闹出大事来,都是些小事,王氏当然可以当成这是孩子们之间亲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的当没看见。 可这次不同! 这次是关乎戚云亭前程命运的大事! 戚锦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被甩开,怔怔的喊:“娘.......” 眼泪就扑簌簌的下来了。 戚云亭看的心疼不已,愤怒不平:“娘!这不关阿锦的事,您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 王氏气急了,死死地瞪着戚云亭:“闭嘴!你若是再说一个字,就不要再喊我娘!我宁愿当你是死了!” 或许是王氏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吓人了,戚云亭一时竟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戚锦更是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只能咬牙垂泪。 王氏自己气的更厉害,晃了晃身子险些晕过去。 幸亏高家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搀扶住了。 戚震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喝令戚云亭:“你给老子安安静静的闭门思过!若是敢出房门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戚云亭不情不愿,其实心里还是十分不服气。 又很担心戚锦会不会被迁怒。 可是戚震哪里管这么多,看了刘忠一眼。 刘忠马上就带着护院们半拖半拉的把他给拖走了。 等到戚云亭被拖走,戚震冷冷的看着戚锦:“天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这还是戚震头一次对着戚锦这么冷淡。 戚锦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骂了戚云亭无数遍。 就算是要陷害戚元,也该脑子放清醒一些,想个好点的法子! 结果竟然陷害都能出岔子,还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她心里虽然恨得要死,面上却还是要楚楚可怜:“爹,娘,真的不关我的事......” 只可惜现在不管是戚震还是王氏都没心情安慰她。 戚震敷衍的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去睡吧。” 戚锦知道她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只能含泪行了礼,转身飞奔着出来了。 云燕跟在她身后,急忙劝她:“姑娘,您别太伤心了,侯爷跟夫人也是在气头上......” 什么气头上?! 戚锦死死地攥住裙摆,面色都有些狰狞。 真是被戚云亭这个蠢货害死了! 戚震转过头看着王氏:“张妈妈不能留了,灌一碗哑药,送到辽宁那边的庄子上去!至于其他的知道这件事的下人,该送走的也都送走!绝不能有一个字流传出去!” 事关儿子的前程,王氏自然是重重的点头答应。 张妈妈被堵住了嘴,此时听见这话,顿时挣扎的更加厉害。 同时又忍不住想起戚元当时的拉拢,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第29章 大胜 处置完了下人,紧跟着就是直接的当事人了。 戚震看着王氏:“戚云亭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那是害死他!” 这些话也都是王氏自己想说的,她自己也附和:“是,他确实太不像话了......” “戚锦,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吧。”戚震不等王氏说完,打断了她的话,干脆利落的下了决定。 王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才睁大眼睛:“侯爷!” 她不可置信!他们养了戚锦这么多年!戚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而且出去也都是代表着永平侯府的脸面。 永平侯府对外也一直都说,当年生下的是双胞胎,只是姐姐丢了又找到了。 现在却要把戚锦给送走? 她有些迟疑和不忍:“侯爷,这件事也未必就是阿锦......” 戚震失望的看着她:“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 这句话如同是当头棒喝,把王氏给惊醒了。 戚震见她不说话,便面色冷淡的说:“外头的人以为他们是亲生的兄妹,可他们自己和我们却都知道不是!不管怎么样,他为了戚锦做到这个份上,太过头了!” 王氏如同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此时真是心都凉了。 反应过来戚震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确是该听戚震的。 哪怕心里还是有不忍,她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随即又担心的说:“可是侯爷!齐王殿下对她可是......” 戚锦被称为是京城明珠。 因为她每每在女眷中都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齐王也几次表露过对她的赞赏。 其实永平侯府对戚锦的前程是寄予厚望的。 都盼望着永平侯府能出一个王妃。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了身世真相之后,戚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起过送走戚锦心思的原因。 现在送走? 戚震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去劝劝她,就跟她说,是让她去乡下的庄子上好好的养一养身体,养好了再回来。” 这当然不是真的。 关键是,戚震还要试探齐王殿下的意思。 看看齐王对戚锦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时起意。 若是只是一时起意,那戚锦就要一直呆在庄子上了。 而若是齐王发觉戚锦不见,上门来问。 那么戚家再把戚锦接回来,也来得及。 正好也趁着这段时间,让戚锦明白,她的一切还是要靠永平侯府,让她自己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地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王氏松了口气,急忙答应。 戚震便又叮嘱王氏:“你以后对阿元也要上心一点!你自己睁开眼看看吧,她比戚锦并不差分毫,今天她的表现,实在是精彩极了!” 王氏其实更多的是对戚元的不满。 她跟戚震都不是傻子,当然都看出来了,戚元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张妈妈的异常,那个人偶也是真的。 只是,不是戚元做的,而是戚云亭指使张妈妈做的而已。 可戚元早就发现,却并不戳破,反倒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一步步的引着张妈妈和戚云亭落入陷阱。 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戚震看到戚云亭为了戚锦能做到什么地步。 也故意让戚震看到戚云亭一个侯府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有多不合格。 真是...... 太过凉薄了! 可现在戚震提起戚元却是满口的夸赞跟欣赏,以至于王氏也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面色略带扭曲的点了点头:“是,侯爷放心,我知道了。” 戚震跟王氏分开,径直往明月楼去了。 明月楼里,白芷抖抖索索的从外头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戚元跟前,紧张的声音都在抖:“大小姐,刚才我看到,有人把张妈妈直接拖走了!张妈妈连话都不会说了!” 戚元正在看书,仿佛早就已经料到。 听见白芷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就将白芷叫起来。 然后她侧头笑着看白芷:“想好了?以后你站队我,可就没有机会再去讨好别人了。” 之前张妈妈出去,她就直接让连翘把白芷白茵直接叫到了身边,问了她们以后的打算。 然后她也没有急着要白芷跟白茵站队。 因为她知道,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要让人站队,首先要自己立得住,有本事。 现在看来,白芷已经做出选择了。 白芷跟白茵咚咚咚的给戚元磕头,若是说之前还有什么犹豫,见识过戚元露的这一手,也什么都没了。 戚元摆了摆手:“起来罢,在我这里,我只认忠心两个字。你们若是忠心,自然是我的自己人,可若是不忠心,现成也有例子在......” 白芷跟白茵急忙应是。 没一会儿,芍药就隔着帘子禀报:“大小姐,侯爷来了!” 戚元站起身,她并没有打算歇下,所以也没有换寝衣,因此直接就去了堂屋。 戚震回过头来看到她,心情一时很是复杂。 片刻后,他才问戚元:“你早料到我会过来?”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戚元点了点头:“父亲知道冤枉了我,又查明了真相,总该过来跟我说一声吧?” 戚震沉默片刻,才说:“我让你哥哥禁足了,以后一定对他严加管教,不会让他再对你不利。至于戚锦,我也让你母亲把她送走了,送到庄子上去暂住。” 戚元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她回来的那天,戚云亭就口口声声说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没想到现在她没去成,反倒是戚锦被送去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太高兴的。 她含笑问戚震:“是一直不回来,还是去住一阵子?” 戚震只觉得她的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人心里去。 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阵:“以观后效吧,看看她是否知错......” 是否知错,还是看她是不是还有利用价值? 戚元心里清楚的很,想到上辈子戚锦要嫁的人,心里冷笑了一声。 第30章 博弈 夜色沉沉,闹了大半夜的永平侯府总算是短暂的沉寂下来。 万籁俱静,连守门的婆子都昏昏欲睡了,趴在桌上打着瞌睡,时不时的还打个哈欠。 迷迷瞪瞪之间,她忽然听见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 这声音吓得她打了个激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等到声音愈发的清晰,才忙抹了一把口水,跑出来开了院子门。 院门一开,高家的正皱着眉头不悦的呵斥:“干什么呢?开个门这么磨磨蹭蹭的!” 婆子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解释:“风太大了,实在没想到您这个时候过来......” 王氏在后头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别说那么多了,进去再说!” 高家的急忙应是,一把将看门的婆子扫开,搀扶着王氏往里头去。 房间里,几个丫头也都还没睡,小心翼翼的陪着戚锦。 今天她们也看出来了,侯爷只怕是恼了自家小姐的。 这太糟糕了。 戚锦同样是气的快要吐血,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掌控了戚云亭,便等于死死地握住了王氏和戚震的命脉。 毕竟戚云亭是嫡长子,也是永平侯府铁板钉钉的世子,以后眼看着毫无疑问是要继承侯府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戚云亭的脑子这么蠢! 他要赶走戚元,大可想别的法子。 结果还自己装病..... 屋里的烛火噼啪跳动几下,她的右眼皮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 以至于她烦躁的拿了白色的帕子捂住眼。 正在这时候,帘子被掀开了。 高家的陪着王氏一起进来。 见到王氏,戚锦立即站了起来,抿着唇委屈的喊了一声娘,就朝着王氏扑了过去,把王氏抱住了。 她的眼泪毫不费力的就出来了:“娘!您终于来了,我好害怕.....哥哥没事吧?” 如果是换做以前,王氏一定是心疼的将人给抱住安抚起来了。 可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王氏的温言软语。 王氏伸出手,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戚锦被一巴掌打的没有站稳,撞在旁边的桌角上,小腹顿时一阵剧痛。 她不可置信,忍着心里的恨意喊:“娘.....” “别叫我娘!”王氏面无表情,眼里甚至还含着从未有过的疏离。 她想到今天戚云亭为了戚锦,毫不犹豫的认下自己栽赃陷害亲妹妹的事,就恨得连胃都痛。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险些就为了给戚锦出口气给毁了。 不由得王氏不害怕。 她死死地盯着戚锦:“你竟然敢利用你哥哥对你的疼爱,去对付戚元!你可曾想过,这件事会让你哥哥身败名裂?!” 戚锦真是冤枉死了! 她的确是明示暗示过让戚云亭赶走戚锦。 但是这个蠢到家的主意真不是她出的! 结果人没陷害成,这个锅却还得她来背,她不由得死命的摇头:“我没有!娘,哥哥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若是知道,怎么还会让他去这么做啊?” “住嘴!”王氏冷冷的喝住她,转头吩咐高家的:“去,让丫头们替二小姐收拾东西,送二小姐去庄子上!” 仿佛是从天而降一道惊雷,戚锦的哭声止住了,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响。 送她走?! 永平侯府打算舍弃她?! 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失宠,自己会被放弃。 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联系许屠户和李秀娘,让他们阻止戚元回来。 才会示意花嬷嬷可以对戚元动手。 才会这么紧迫的抓住戚云亭,想让戚云亭永远跟自己站在一边。 可现在,她竟然都还没真正出手,就要出局了?! 戚锦惊慌失措,几乎是痛哭流涕的抱住了王氏的腿:“娘!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娘,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您,我不能离开您啊娘!” 她哭的声嘶力竭,让人不由得不动容。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王氏等到她哭的都哭不动了,才缓缓蹲下身去摸了摸戚锦的头发:“孩子,这一次你们闹出的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她谨记着戚震的叮嘱。 戚震让她劝着戚锦去庄子上。 这意思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要给戚锦教训,但是却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她苦笑了一声:“云亭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一次他也不会好过,你父亲已经决意要让他去军中呆着了。你也是......” 戚锦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起头哀哀的看着王氏。 王氏便轻声安抚:“你去庄子上住几天,等到你父亲消气了,我再接你回来。” 戚锦睁大眼睛哀求:“娘......” “听话!”王氏这一次却表现的十分坚决:“阿锦,你知道老太太和老太爷的脾气的!他们俩最是注重规矩,这次的事,若是不给个交代,他们回来,你只会更难做。” 戚锦放开了手,呜呜咽咽的哭着。 王氏只能叹气:“放心,等到大家都平复些心情,我自然再把你接回来。你是我亲手养大,一手养成的,我哪里舍得你?” 什么话都被王氏说完了。 戚锦能如何? 她觉得自己如同是在巨浪里的一片叶子,只能随波逐流。 可凭什么呢?! 她自小这么辛苦的学习琴棋书画,戚元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被逼着学习这些复杂的规矩。 学着这些令人厌烦的文章。 她能做京城明珠,难道是因为永平侯府嫡女的身份吗?! 不是! 那么多的贵女,为什么只有她声名鹊起,是因为她足够优秀和努力! 可现在,侯府竟然说要放弃她就放弃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戚锦低垂着头,眼圈红肿,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襟,破涕为笑,反过来安慰王氏:“好,娘,我去庄子上,您别为难.....我一定会乖的......” 第31章 杀意 戚锦到底是在王氏身边长大,很能摸清楚王氏的软肋。 一旦冷静下来,她很快就做出了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王氏果然也被弄得心里酸酸的。 内疚之下,她厉声呵斥下人们:“给我好好的伺候二小姐,若是让我知道谁怠慢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又让高家的把戚锦平时用的东西都得带齐了。 折腾过去,这一夜就过去了。 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马车便从永平侯府的西角门悄悄驶出,直接往德胜门去了。 王氏处置完了戚锦出府的事,已经是精疲力竭。 强撑着回到了房里,她见戚震已经坐在床上了,便叹口气说:“已经送走了,她哭的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戚震淡淡瞥了她一眼:“若是你平时不这么纵容着她们两个,也不至于如今闹成这样!” 怎么又怪到自己身上了? 王氏真是委屈极了。 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换错了孩子,所以大家的身份立场都不对了。 不然的话,亲兄妹亲近一些谁能挑的出什么不对来? 她坐在床上有些疲倦:“侯爷,你不觉得戚元太过冷清了吗?她对我们,对阿锦和云亭,都没有丝毫感情。” 还有半截话她没说出来。 都没感情,就算是她以后前程好,跟侯府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如戚锦了,戚锦到底是跟着侯府长大的,以后的依靠也只有侯府。 戚震嗤笑了一声,扔了手里的帕子:“我看你糊涂了!血脉至亲,如何能斩断?她死了也是姓戚的!” 他不想再废话了:“好了,你明天带她去向家赴宴,多上点心,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经过今天的事,他愈发的觉得戚元是可造之材。 王氏满心的抱怨只能又吞进了肚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念戚锦了。 若是阿锦在,肯定是贴心的安慰自己,跟自己无话不谈的。 哪里跟戚元一样,是一块冰冷的木头? 冰冷的木头此时正在梳洗。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戚元也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眼皮还有些浮肿。 连翘忙去弄了个鸡蛋过来给她滚眼睛。 白芷则欢天喜地的从外头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献宝似地告诉戚元:“大小姐,才刚我听说,二小姐已经去庄子上了!” 戚元屋子里的下人都高兴的了不得。 之前张妈妈没出事之前,戚元就通过白芷白茵,把手里能拿出来的首饰都分下去了。 先是用重金拉拢。 然后是背叛的张妈妈的下场就在眼前。 现在她屋子里的这些下人,已经一门心思的为她办事了。 白茵重重的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也高高兴兴的恭喜戚元:“大小姐!太好了,二小姐走了,您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侯府的人这么多。 有人更受宠,自然就会有人更不受宠。 就像是戚锦受宠,自然而然的戚元就会被冷落。 她们既然跟着戚元了,自然是跟戚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是希望戚元好的。 现在戚锦被送走了,这对于戚元来说是大好事啊,正好借着机会跟夫人和侯爷好好的相处,积攒感情。 戚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傻丫头,你也太天真了......” 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了芍药的惊呼声。 白茵急忙出去查看。 然后戚元便听见白茵在门外大喊:“大少爷,您不能进去!我们姑娘还没起来呢,您不能进去!” 戚元已经冷下了脸。 而戚云亭已经风风火火的掀开帘子闯进屋子了,他二话不说直奔戚元,一把拎住了戚元的衣襟,另一只手捏住戚元的脖子,几乎是狰狞的问:“你逼走了阿锦!你把阿锦给逼走了!你这个贱人!” 这个疯子! 连翘吓得死命的去掰戚云亭的胳膊:“大少爷!你放开我们姑娘!” 戚元低头,抬肘,死死地撞击在戚云亭的腹部。 戚云亭被她一肘击中,当场就痛的龇牙咧嘴,下意识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戚元挣脱他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喉骨,阴沉冷漠的跟戚云亭对视。 看来她杀人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现在想想,戚云亭对她可是半点都没留情。 他昨天下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顾虑过若是陷害成功,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在她看来,戚云亭比戚锦还要可恶! 戚锦是假千金,她要回来,本来就是跟戚锦身份对立,利益相冲。 所以戚锦费尽心思的对付她,用尽招数,这都能说的过去。 可是戚云亭呢?! 他是她的亲哥哥! 哪怕是因为他对戚锦更加喜欢,为什么却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她? 上一世也是如此,戚云亭对她赶尽杀绝。 戚锦陷害她,花嬷嬷打断她的腿的时候,戚云亭还让人拖远些打,省的吓着了他的阿锦。 这个贱人! 戚元眼里一时杀气顿起,看着戚云亭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连戚云亭都被她眼里的恨意给惊住了,讪讪的质问:“你还有脸动手!你给我等着,若是阿锦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连翘都气哭了:“大少爷!又不是我们大小姐先做错事的,是您为了二小姐要害我们大小姐,被发现了,侯爷跟夫人才罚了二小姐!” 她想一想都觉得自家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大小姐有什么错? 戚云亭恼羞成怒:“你算是什么东西!” 戚元缓缓站起身,抄起旁边的花瓶站在了连翘跟前:“戚云亭,你若是继续在这里犯浑,你信不信你的戚锦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今天父亲让我去向家赴宴,待会儿应该就要来人了,你真的还要继续在这里发疯吗?!” 戚云亭满心的怒气,但是都在此时消磨光了。 他指了指戚元,愤愤然摔了帘子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连翘急忙跑去查看戚元的脖子:“姑娘,我们一定要去告诉夫人!” 第32章 挖坑 等到戚云亭一走,连翘就呜咽着去查看戚元的脖子。 戚云亭是真的半点没有留情,戚元的脖子上一圈红痕,看着就骇人。 白芷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说:“我去找药膏!” 可是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的沉重。 连翘更是止不住灰心。 这可是大小姐的亲哥哥啊!原本还以为,戚锦走了以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大小姐毕竟是亲生的,跟家里人都是血脉至亲,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 可是现在看来,戚锦走了也没用。 戚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向镜子,镜子里,她脖子上那圈勒痕看的人惊心动魄,她是杀过人的,所以她十分确信,刚才如果没有人阻拦的话,戚云亭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他自己算计人,没算计成功,所以反过来被惩罚了。 可他不觉得做错,第一反应却是要来杀她泄愤。 这一次是没杀成,之后呢? 死过一次之后,她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揣度人的恶意。 老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也不是让她白白来送死的。 亲哥哥又如何? 谁要杀她,她就杀谁。 静默片刻之后,戚元开口问连翘:“你是家生子?” 连翘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戚元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飞快的应了是:“但是姑娘,我......我没什么用......” 她爹死了,娘是瘫痪在床的。 一个人要养活全家,所以在这府里哪怕是家生子,也比不上外面买来的。 戚元沉声问:“兄弟姐妹也没有?” 连翘急忙睁大眼:“有的,姑娘,奴婢有个哥哥,但是.......他进不了院子伺候的!” 是了,府里的位置都是吃香的。 要么跟着爷儿们跟进跟出当长随小厮,要么是在书房守着,次一等就是放出去当庄子上的管事,或者是铺子里的管事。 再再不济,那也是门房。 可这些,都是人削尖了脑袋都要钻的路子,哪里轮得到连翘家里这种人? 戚元毫不迟疑:“让你哥哥给我办一件事!” 连翘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是,姑娘吩咐,我待会儿就回家去让哥哥帮忙。” 戚元嗯了一声,交代完了之后,便换了衣裳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疲倦至极。 一夜之间,亲儿子被禁足,比亲女儿还亲的养女被送走,她心情很是糟糕。 偏偏今天还得出门去做客,而且还得带着这个硬梆梆的不讨喜的女儿去。 她没好气,看了一眼戚元忍不住皱眉:“你那脖子是怎么回事?!” 戚元缓缓低头,也没有客气:“大哥今天早上闯进我的寝室,说我赶走了戚锦,所以要掐死我。” ...... 王氏震惊的睁大眼,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紧跟着她就转头吩咐高家的:“去把我那条银狐围脖给大小姐。” 她心里也忍不住骂戚云亭真是个是非精。 脑子里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禁足这才多久啊?也就才一夜,他就又跑出来作妖! 要是这伤被戚震看到,戚震问起来,戚元也这么回答,那按照戚震的脾气,非得把戚云亭再打一遍不可! 戚云亭蠢,戚元也是可恶! 她冷冷看着戚元:“那是你大哥!你是刚回来,跟他还未相处过,他不喜欢你也是自然的。你自己软和些,该低头就得低头,你姿态放低了,他自然也不会对你不满。” 顿了顿,她见戚元抬头定定的看着自己,又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沉声说:“你那脖子的事,别胡乱说,更别你对父亲提起!免得你们之间关系更加僵硬,知道吗?” 王氏从头到尾连呵斥戚云亭一句都没有过。 戚元也并不觉得意外了。 毕竟上一世戚云亭最后都能娶了妻子以后还守身如玉呢,对戚锦的孩子就跟对亲生的一样。 甚至为了戚锦,支持四皇子齐王。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王氏这样是非不分的母亲纵容,戚云亭又怎么能那么混账? 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王氏的心里这才好受许多,觉得总算是看她顺眼些了,带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王氏就严正叮嘱戚元:“不该看的别看,你没去过这等地方,能不说话便别说话,省的丢人。” 这也就是因为去的是向家,也是未来的姻亲之家,是通家之好,否则王氏才不想带上戚元去丢人现眼呢。 戚元都只是淡淡的答应了。 而此时,戚家,戚云亭正在房间里砰砰砰的打桩。 他把那些木桩当成戚元,恨不得都给打碎了。 打了一阵,他摘下护腕,重重的骂了一声娘。 他忍不住想起了阿锦。 也不知道阿锦怎么样了。 她那么柔弱爱哭的性子,这次还被家里送走,在她看来,只怕跟抛弃也没什么两样了。 父亲母亲也太狠心了! 戚云亭气一阵,又想到戚元,更加咬牙切齿。 父亲母亲狠心,也是因为戚元那个贱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她为什么要回来?! 早知道就该让她死在许家。 花嬷嬷也是无能!如果当时就弄死了戚元,也没那么多事了! 阿锦也不会被送走。 他胡思乱想着,脑子里嗡嗡嗡的。 这时候,他的小厮雪松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敲门:“大少爷,您饿了吗?小的给您送了饭菜来。” 戚云亭没好气:“滚进来!” 雪松急忙应了是,提着饭盒进来:“大少爷,人是铁饭是钢,知道您生气,可您也不能跟您身体过不去啊。再说,若是您饿坏了,那二小姐岂不是更惨了吗?” 二小姐? 一听见戚锦的名字,戚云亭马上揪住了雪松的衣领:“你知不知道阿锦被送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雪松当然知道怎么讨戚云亭的欢心了,急忙说:“这哪儿能不知道呢?二小姐走的时候,哭的跟什么死的,听说,眼睛都肿的跟桃子似地了。” 戚云亭的心都揪起来了,阿锦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己当时又不在,还不知道那些婆子和下人怎么慢待她! 第33章 意外 戚云亭只要一想到戚锦这么急匆匆被送到庄子上,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踹了雪松一脚:“你个没用的东西!当时不知道来告诉本少爷!” 雪松委屈的很,从地上爬起来嘟囔着说:“哎哟喂我的少爷,奴才哪儿敢啊?侯爷亲自交代的,我若是过来告诉您,那不是自己找打吗?” 他叹了声气,凑上去开解:“大少爷,您自己也想开些吧,以后大小姐肯定是不会走的了,二小姐都不一定能回来......” 戚云亭听见这句话,立即就像是要吃人,他当时就火了,死死地盯着雪松:“你说什么?!谁说她不一定会回来?!” 被他这么看着,雪松也吓得战战兢兢的,结结巴巴的解释:“这,大少爷,奴才也是听那些妈妈们说的,说二小姐常用的东西都被送出去了,说不定,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 不! 戚云亭一脚把雪松给踹翻了,想到父亲的做派,抄了一件斗篷便死死地往外冲。 他太了解戚震了。 戚震真的很可能把阿锦送走,因为家里的祖父祖母当初就不赞同双胞胎的说法,也不赞同把阿锦留下来。 现在自己闯祸,父亲一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阿锦了! 门房们见到戚云亭,都十分诧异。 可是见他骑着马往外冲,也没真的敢去阻拦。 虽然侯爷说要让戚云亭禁足,但是谁不知道戚云亭是嫡长子,是这家里以后的主人?谁敢真的跟未来的家主过不去啊? 戚云亭顺顺当当的出了门。 此时戚锦也正在马车上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帕子,目光阴冷可怕。 其他几个丫头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发出声音招惹了戚锦不快。 只有云燕,她是自小就伺候着戚锦的,而且她娘也是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 所以一直都比别的下人要得宠。 此时她低声安慰戚锦:“二小姐,没事的,夫人也说了,只是让您出来暂住一阵子,马上就把您又接回去了。” 但是这话戚锦根本不信。 出来容易,要回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心里气的简直在滴血。 王氏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珍宝。 知道身世真相之后,王氏还晕厥了好几次。 在老太爷老太太都主张把她送走的时候,是王氏死死地拦着,舍不得她。 可现在,要她走的也是王氏! 说到底都是骗人的! 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听,但是其实还是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因为戚云亭那个蠢货犯错,就要赶走自己?! 她的后脑勺一阵一阵痛的厉害,眼睛里布满血丝,听见云燕安慰,她深吸了口气垂下眼:“对,我不着急。” 她着急什么呢? 戚家其他的人的确是靠不住,但是她有靠得住的人啊! 想要甩掉她?谈何容易? 她只要能把戚云亭死死地握在手里,就等于是捏住了王氏和戚震的命门。 马车停了下来。 戚元不等王氏说话,便先下了马车,转过头再去搀扶王氏。 王氏目光复杂的看了戚元一眼。 她本来想要挑戚元的刺的,毕竟先下马车再回来搀扶长辈的规矩,她以为戚元不会知道。 可没想到,戚元倒是知道的挺清楚的! 她的右眼皮跳了跳,见向家的大夫人二夫人已经从垂花门迎过来,忙扯出一丝笑意。 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笑意盈盈,先跟王氏打了招呼,便看向戚元,亲昵的问:“这就是刚接回来的那个孩子吧?” 戚家丢了个孩子,又找回来了的事是知会了亲朋好友的,王氏笑着点头:“是啊,刚回来,到时候让这孩子认认亲戚,你们可都要来才好。” 又偏头看着戚元:“元姐儿,跟你伯母们见好。” 戚元上前冲着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福身行礼:“向大伯母好,向二伯母好,二位伯母如意吉祥。” 向大夫人一把拉住戚元就笑了起来:“哎哟,真是好孩子!” 向二夫人也跟王氏寒暄:“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这样懂事,一看就知道是你们的孩子!” 王氏心里梗了梗,面上还是强笑着说:“你们快别夸她!刚回来,什么都还不懂,都得慢慢的教导,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才好。” 她不大愿意让话题都集中在戚元身上,忙拉着大夫人转移话题:“对了,蓉蓉呢?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向蓉,是戚云亭的未婚妻。 婚姻是二姓之好,向家的这门亲事,是向家戚家都极为重视和满意的。 王氏也早就把向蓉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对她十分满意。 向大夫人就笑着摇头:“这丫头今天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新鲜玩意儿,正在里头陪着老太太呢。” 说着看向戚元:“你们俩年岁相当,以后一定玩的来。” 这可是未来的大姑子,向大夫人是希望向蓉跟戚元多交往的。 戚元含笑乖巧的点头:“是,听说蓉蓉姐姐喜欢打马球,我以后一定跟蓉蓉姐姐好好请教。” 向蓉打马球的事,谁跟戚元说的? 王氏心中怪异的看了戚元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才回来两天,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门心思都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向大夫人却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这丫头都着了迷了,最喜欢的就是骑马,谁家女孩儿一天到晚的在马背上,偏她喜欢! 又让底下的丫头:“去把五小姐叫出来,就说是有贵客来了。” 丫头去了,没一会儿却紧张的小跑着凑到向大夫人跟前说了几句话。 向大夫人立即就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王氏忙奇怪的问:“怎么了?” 向大夫人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摇头:“这丫头,真是没个规矩,刚才不知道听说了什么消息,出门去了。” 她叹了口气:“家里上下都宠着她,纵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让你看笑话了。” 王氏能说什么? 她说:“小孩子家家的,玩儿心重不是正常的很,你也别太拘束她。” 第34章 重逢 向家这门亲事真是无可挑剔,作为未来的婆婆,王氏自然表现的无比大度和宽容。 见她如此,向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你也太纵容她了。” 说着向大夫人和向二夫人便带着她们进了里头待客的花厅。 向老夫人正在跟人说话,向家二夫人就上前轻声说了几句。 向老夫人顺着向二夫人的话看过来,目光落在了王氏和戚元身上,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的招手让人上前。 而后便拉住了戚元的手,打量了一阵,笑眯眯的从手腕上拿下一个金镶红宝石的开口镯,对戚元说:“第一次见,这个你拿着玩儿。” 那个手镯看上去十分贵重,戚元朝王氏看了一眼。 王氏急忙说:“老夫人,万万不可,这可是太后娘娘赏您的,怎可要您如此贵重的东西呢!” 向老夫人笑眯眯的给戚元带上,不容置疑的说:“长者赐,不可辞,我瞧着这小丫头投缘。” 戚元抿了抿唇。 她活了两世,收到的善意屈指可数。 万万没有想到,为数不多的善意竟然还是来自于一个头一次见面的老太太。 她轻轻拜倒在地,朝着向老夫人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谢老夫人赏赐,老夫人长命百岁,健康吉祥。” 小女孩儿脊背挺直,姿态优美,行礼的姿势简直完美极了,叫人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 向老夫人都怔了怔,她送这么重的礼物,其实是因为以后自家孙女儿要嫁到戚家去,所以自然免不了帮着孙女儿铺路。 可这个小姑娘如此郑重其事,倒是叫她心里更满意了几分。 是个知道感恩的,知道感恩的孩子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连向大夫人也不免轻笑着跟王氏夸赞:“这孩子教导的可真好,谁能相信你们是刚接回来的呢。” 王氏心里复杂极了,她一直都觉得一个乡下屠户家养大的女孩子,必然是粗俗且上不得台面的,更没对戚元有过什么期望。 可谁能想到,她抱有大希望的戚锦现在被送到庄子上。 反倒是自己看不上的这个女儿,头一次带出来做客,什么都没教的情况,还能做的这样周到妥帖。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渐渐的客人越来越多,向老夫人见王氏要忙着跟夫人们交际,顾不太上戚元,便笑着拉着戚元的手说:“好孩子,家里还有几个姐妹们,都在后花园玩儿呢,你跟着她们去玩,好不好?” 客随主便,戚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乖巧的应是。 向老夫人便叫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向妈妈:“你带着元姐儿去后花园。” 向妈妈立即便恭敬的请了戚元过去。 王氏知道了,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压低声音严厉的告诫戚元:“去了不许生事!” 向老夫人支开戚元,应当是想跟自己提两个孩子亲事的事,王氏心知肚明,不然的话,是不愿意让戚元去跟那些贵族姑娘们玩儿的。 这个丫头性格硬梆梆的,又不知道变通。 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让家里丢人? 看着像是个聪明的,规矩礼数倒也都不差,可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点儿都不会讨人喜欢。 向妈妈被王氏严厉的口吻弄得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 却见戚元连表情都不曾变一变,好像是早有预料似地,不由得就咳嗽了一声。 这么不喜欢,怎么戚夫人还带着这位大小姐来呢? 反倒是以前时常来的戚锦,这一次没了踪迹。 不过这也不是她这个下人要考虑的,她只当没听见,笑盈盈的领了戚元往后面去。 向家的后花园的风格其实有些苏式建筑的风格,跟京城这些四四方方的格局不同,装点的十分精致。 步入其中就好像是置身于江南的水墨画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几乎是处处都是风景。 戚元垂下眼,怪不得王氏这么挑剔的人对向蓉也这么满意了。 向家身份高不说,看这宅子也看得出来底蕴深厚,家里肯定也是非同一般的富贵的。 戚云亭若是能娶了向蓉,真是他的幸运。 向妈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她过了拱桥,便笑着说:“到了,姑娘们都在前面玩儿呢。” 向家的姑娘们见到向妈妈领着戚元过来,又听说是戚家的姑娘,都不由得打量起她来。 姿态都不太友善。 等到向妈妈一走,向家的二小姐才咳嗽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几个姐妹都淡淡的,向家二小姐原本也不太想搭理戚元。 毕竟戚家向家关系好,她们跟戚锦玩的也好。 早就听戚锦提起过,说戚元是在乡下屠户家里养大的,很是粗俗不堪。 可是现在见到戚元,向家二小姐又觉得她真是怪可怜的。 戚元轻轻抬眼,冲向二小姐温柔的笑了:“戚元。” 向二小姐倒是被她笑的有些恍惚,然后她声音更温和了几分:“我大姐姐出嫁了,如今不在家里,我排行第二,叫向半夏。” 她拉过其余的几个人来:“我三妹向沉香、四妹向银苏。” 向家的几个姑娘,名字全都是中药。 戚元认真的打了招呼。 她记得向二小姐。 上一世她被打断腿扔到街上乞讨,向二小姐曾经给过她一碗饭吃。 只是,还没等到她报答向二小姐,向二小姐就投湖自尽了。 原来向二小姐从小就是这样好的人啊。 她正在含笑看着向三小姐拉开向二小姐抱怨,旁边的湖里却顿时炸出巨大的水花,离湖边近的姑娘们也顿时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姑娘们顿时被吓得尖叫。 戚元也怔了怔,随即便睁大了眼,看向从湖里飞起来的那个人-----那不就是靖王萧云庭吗?! 真是见了鬼了,连在这里都能遇上萧云庭! 萧云庭却并没有注意到戚元,从水里揪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落汤鸡,噌的一下扔在了亭子里。 这个扔在地上的人顿时又吓得姑娘们惊叫躲闪,一个个都害怕极了。 直到此时,萧云庭才看到了人群中的戚元。 第35章 追出 向家的姑娘们都被吓傻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有人在向家的花园里出现两个外男。 还是向二小姐先认出了萧云庭,不由得震惊不已:“靖王殿下!” 她呆若木鸡,不知道萧云庭怎么出现在的向家后院,地上躺着的人又是谁,一时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还是戚元拽了拽向二小姐的衣角,轻声提醒:“向二小姐,先去请能作主的人来吧。” 虽然不知道萧云庭怎么来向家的地盘上抓人,也不知道他抓的是谁。 可人家是靖王,哪怕是公侯见了亲王也得伏地拜谒,这个时候,先去请能作主的人过来问清楚,总是没错的。 向二小姐反应过来,腿脚发软的转过身让人快去前院报信了。 萧云庭则饶有深意的看着戚元。 初见的时候这丫头就在湖里杀人。 现在重逢,自己也在湖里抓人。 倒是怪有缘分的。 他挑了挑眉看着跪了一地的姑娘们,淡淡的扬手:“都起来吧,本王是来抓犯人的,你们不必惊慌。” 抓犯人? 向二小姐顿时更紧张了。 倒是戚元认真的盯着前面的那人看了看,大概猜到了萧云庭抓的是谁。 见萧云庭拎着人就要走,她下意识喊:“殿下请慢!” 众人都顿时诧异的看着她。 连萧云庭也是一样。 他转头看了戚元一眼,淡淡的问:“有事?” 戚元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她本身就是想要找到萧云庭合作的,这次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可如今向家的姑娘们都在这里,这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她灵机一动,飞快的跪下。 趁着跪下的时候,做了个手势。 然后才似乎是惊慌失措的摇头:“没有,臣女,臣女是想谢过殿下上次援救之恩。” 萧云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走了。 向二小姐顿时松了脊背,伸手拉了拉戚元:“什么援救之恩?那可是靖王殿下啊,圣上最宠爱的长孙,你怎么敢......” 戚元早就已经想好了解释,轻声说:“我回家之前,殿下在衙门帮了我和父亲。” 原来如此,向二小姐也没再多想。 毕竟,不然的话戚元刚从乡下回来,怎么可能认识殿下这样的人?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的问:“奇怪,抓人怎么抓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只是向老夫人很快就让人来把她们都叫到前面去了。 王氏见到戚元,脸上的笑意就很快消失:“你在后面没惹什么祸吧?” 向家的姑娘们刚才还让人急匆匆的过来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向老夫人看着脸上一直不太好。 王氏总觉得这件事跟戚元脱不了关系,还以为是戚元在后院得罪了戚家的姑娘们。 虽然对王氏的态度早就已经习惯,可是戚元这个时候还是不免觉得心寒。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王氏却时时刻刻的以最大的恶意来针对她。 这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幸亏,很快高家的就进来了,面色难看极了的凑在王氏跟前,说了几句话。 原本还打算质问戚元的王氏听完高家的话,顿时整个人脸上都变了。 摇摇欲坠的死死攥住了高家的手,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高家的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压低了声音说:“夫人,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了,您还是快些.......” 王氏的脸色难看至极,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她快些什么? 她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晃了晃身子,王氏死死地咬着唇才平复了心情,上前去看向老夫人,陪着笑说:“老夫人,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见王氏前后相差巨大,现在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戚元垂下头,遮住眼里的一丝嘲讽。 这个时候,能让王氏这么激动和惊怕的,除了戚锦跟戚云亭的事,也不会有别的事了。 看来,戚云亭还真是不负众望啊。 她轻蔑的扯了扯嘴角。 戚锦一路心烦意乱的到了庄子上,在看到庄子里自己房间的布置之后,顿时眼前一黑。 侯府还口口声声说只是暂时让她先在别庄暂住。 可是,这里的布置,别说是暂住了,一天她也住不了! 她的脸色难看,云燕也知道察言观色,立即便转身呵斥庄子上的管事:“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可知道来的是二小姐?!二小姐住的地方,你们也敢这样糊弄,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管事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陪笑:“二小姐,实在是临时接到的吩咐,所以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置办,您先委屈几天......” 他们也难啊! 谁能想到府里宝贝的要命的二小姐都没一点征兆,就说要来小住。 他们接到吩咐再到收拾出屋舍来,总共也才半天时间。 要布置的跟侯府那样华丽舒服,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可戚锦才不管那么多。 她从小到大,吃得用的,不管哪一样都是最好的。 何曾这么将就委屈过? 她连脚都不想踏进去,阴沉着脸转头就走。 云燕亦步亦趋的跟着,急急忙忙的安慰她:“姑娘,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戚锦却根本无法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 她抓住云燕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拳,冷冷的问:“我们出府的时候,我大哥知不知道?!” 这个地方,她不会住,一天都不会住!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 现在让她住这样的房子,之后就可能连别庄都不让她住! 不管是这些人阳奉阴违,还是真是王氏的意思。 她都不会接受! 她要让戚云亭自己过来看看,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对待她的! 若是说之前还想着徐徐图之,她现在是一点也无法忍受了。 云燕顿时有些为难,她们出来的太匆忙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当时戚云亭知不知道啊? 正不知道怎么安抚住戚锦,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戚云亭的声音:“阿锦!阿锦,我来了!” 第36章 抓奸 戚锦狠狠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 来了! 她就知道,戚云亭永远会是她最强的后盾。 这让她心中稍安,有了戚云亭的执着,她也算是有了底气,至少戚震和王氏都要投鼠忌器。 戚云亭迫不及待的闯入庄子,见到戚锦在,顿时不顾一切的朝着她狂奔而去,紧张的问她:“阿锦,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庄子上的管事人都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拦住戚云亭:“大少爷,二小姐在这儿,我们一定会照顾的妥妥当当,怎么也不会让她出什么事的,您就放心吧。” 说着就忍不住冲送戚锦来的那几个仆妇使眼色。 几个仆妇也慌忙去拉戚锦往里去,一面又低声劝告:“二小姐,夫人的吩咐是让您离大少爷远些,您也知道我们底下人办事不容易,求您多体贴体贴。” 真是要死了,王氏下了命令让戚锦搬走,就是因为察觉出戚锦跟戚云亭的关系已经不太对劲了。 要是戚锦跟戚云亭在这庄子里又闹出什么事来,那到时候这两个主子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她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却一定要倒霉了。 戚锦心中顿时恐慌起来。 若是仆妇不说这些话,她心里还好受些,现在仆妇说王氏明摆着吩咐了要她离戚云亭远一些,她的右眼皮都飞快的跳了起来。 跳的又凶又狠。 王氏已经防她防到了这个地步了?! 那她们之前所谓的还会接她回去,现在看来也完全就是笑话。 她若是真的相信,那么以后只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仆妇一开始只顾着簇拥着她往房里走,生怕她会留下跟戚云亭有什么接触。 等到她猝不及防的摔倒,仆妇们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搀扶她。 戚锦却害怕的尖叫起来。 不知道底细的人看来,只觉得她是被这些仆妇给欺负了。 戚云亭本来就将戚锦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区别,这些下人们好好伺候他都嫌他们不够上心。 现在这些人竟然还把戚锦给拉的摔倒了,在他看来更是罪无可赦。 愤怒之下,他猛地甩着自己的马鞭,重重的打到了最后这个仆妇的背上。 马鞭带起的风猎猎作响,一鞭子下去,那个仆妇就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哭喊。 下人们都被吓住了。 管事反应过来,心里直叫苦。 这个祖宗真是太不懂事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别跟二小姐走的太近了。 可他不知道怎么的不肯禁足了不说,竟然还跟着跑出来了。 跑出来也就算了,还为了二小姐打人! 这事儿闹的...... 他扑过去想要抢走戚云亭手里的鞭子:“大少爷啊!祖宗!求求您,您别闹了!二小姐在这儿好好的,我们都会照顾好的......” 戚云亭怎么可能听的进他的鬼话? 当即就抽的他倒在了地上。 戚锦还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 有了前车之鉴,仆妇和丫头们也都不敢去碰她了。 不然谁知道大少爷会不会又觉得他们是在欺负这个姑奶奶,到时候又一鞭子抽在身上? 看看之前那个管事和仆妇被抽的多惨啊? 戚云亭仍旧余怒未消,指着他们喊:“滚开!” 随即便小跑着一路上前,将戚锦拉了起来。 戚锦哭的梨花带雨,抽噎着止不住,连哥哥都喊不出来了,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看的戚云亭更是哽咽难言:“阿锦,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说服爹娘,把你接回去的!” 戚锦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兔子,听见戚云亭这么说,顿时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我好害怕!” 戚云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他们是亲兄妹的时候,也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 此时被戚锦这样抱着,他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隐秘的悸动。 是啊,什么兄妹? 本来也不是亲兄妹。 他抿着唇,迟疑再三,伸手抚摸着戚锦柔软的头发:“没事了阿锦,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会永远保护你,谁都不敢伤害你!” 戚锦顿时将她抱的更紧了。 管事看着这一幕,简直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老天爷,戚云亭也真是丝毫不知道避嫌! 女大避父!女孩子长大了,哪怕是亲爹都得知道分寸。 何况是兄妹之间呢? 戚云亭这还不是亲哥! 怪不得这次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连向来疼爱的二小姐都赶出来了。 这,若是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他们还不得做出些不伦的丑事来啊?! 他强忍着痛去劝解戚云亭:“大少爷,咱们这别庄是连接着好几户人家的,有什么事,咱们进里头去说可好......” 他都快哭了:“何况,大少爷,二小姐是妹妹,您是做哥哥的......” 戚云亭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定,眼睛一时之间亮的出奇:“什么哥哥?!阿锦本来也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管事此时心里几乎骂娘。 大少爷脑子里塞得都是浆糊吗?! 就算是二小姐不是你娘亲生的,那也在你家被当成亲女儿养了这么多年。 你一个做哥哥的,永远就都是做哥哥的啊!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总不会是想要跟妹妹在一块儿吧? 这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不过,管事还没骂出声,门前却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不是亲生的?那还抱的这么紧?” 戚锦缩在戚云亭怀里,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此时见到有外人来,不由得紧张的绷直了脊背。 戚云亭立即就心疼起来,愤怒的转过头去,一眼看到来人,又不由得怔了怔。 来的人竟然是向蓉跟她的哥哥向玠。 向蓉面无表情的站在向玠身边,目光落在院中戚云亭和戚锦身上,见他们二人相拥而立,就淡淡的挑了挑眉。 戚云亭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松开戚锦,他跟向蓉正在议亲,说起来以后向蓉就是他的妻子了。 此时被向蓉撞见,他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难堪。 第37章 寻死 他们的婚约是自小就定下来的,虽然还未走六礼的流程,但是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 尤其是对于向蓉来说,她跟这个男人青梅竹马,双方都对彼此了如指掌。 事实上,从前她就已经因为戚云亭对戚锦太好而十分不适了。 别人家的哥哥对妹妹好,自然也是好的。 可也没谁跟戚云亭这样的,只要是关于戚锦的事,事无巨细他都得问一问。 别说是当哥哥的了,当爹也没有这样细致的。 可她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总是反省自己,是不是对戚云亭要求太高,太不近情理了。 人家是亲兄妹,感情亲近一些深厚一些有什么了不得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是真的不对,她察觉出来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 看到向蓉来了,戚云亭慌乱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拍了拍戚锦的背安抚她,随即便转身走到向蓉跟前:“蓉蓉,阿锦的事......”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向蓉解释,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还是向玠冷冷的追问:“叫的那么亲近?她是你的谁?” 戚云亭心中有些不舒服:“当然是我妹妹。” “真的是你妹妹?”向玠嗤之以鼻:“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哪家的哥哥妹妹是做成你们这样的?”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 戚锦走到台阶上,听见这席话,顿时整个人都绷直了,一时之间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几乎快把衣服都给揪烂。 什么意思?! 现在向家的人也都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了吗? 之前戚家对外宣称她和戚元是双胞胎,好歹还对外承认她是亲生的。 这样戚家要抛弃她也不那么容易。 可现在,戚家对外都说她不是亲生的了,要抛弃她岂不是顺手的事? 戚云亭也满脸都是愤怒,顾忌着戚锦在后面,只能压低声音警告:“你说话小心些!” 向玠丝毫不让,他都快被戚云亭给气死了。 见戚云亭还这么理直气壮,他冷冷的拍开了戚云亭的手:“我说话小心,也得你办事好看啊!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搂搂抱抱的,不知道的,谁知道她是你妹妹,都要以为是你的相好了!” 这个话就真是难听至极了。 戚锦当即就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像是有一股邪火在心里乱窜。 这股火不烧死别人,就得烧死她自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谁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 在戚家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可忽然有一天,大家都告诉她,她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大小姐另有其人! 她能怎么办?! 若是没有生活在戚家十几年,没有见识过那些千金小姐的生活,她或许也能愿意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 但是问题是,她已经见识过了最好的。 她享受的也一直都是最好的! 甚至她所学的也都不比那些名门贵女差什么。 她凭什么就要因为所谓的身份所谓的血脉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拱手相让?! 她抓紧戚家抓紧戚云亭有什么错? 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 凭什么人人都来指责她?! 她猛地转头,咬着牙看着向玠:“向大哥哥,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分明知道我和哥哥一起长大,我们能做什么不好的事?” 向蓉想要上前,去被向玠给死死地拉住了。 向玠轻轻冲着她摇了摇头。 戚云亭顿时心疼的了不得:“阿锦,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我都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一天没有成亲,就什么都不是!” 向蓉简直是气笑了。 合着这两人是在这里给他们表演什么叫做感情深厚呢? 她玩味的问:“未婚妻没有成亲,就什么都不是?” 两家早就定下来的婚约,在戚云亭看来,什么都不是。 真是也够可笑的。 戚云亭此时根本已经顾不上任何人了,他哪里还能管向蓉说是什么? 他心里甚至忽然冒出个心思。 不是亲妹妹也好。 不是亲妹妹,那,那其实阿锦也可以嫁给他了啊! 他们都不是亲兄妹,谁可以说什么? 向玠嘲讽的笑了一声。 这两人,真是一个坏一个蠢,加起来就是又蠢又坏。 他毫不留情的看着戚锦问:“你也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我问你,你会不知道他跟蓉蓉早有婚约吗?” “既然知道他有婚约在身,你自己又跟他不是亲兄妹,你不知道避嫌二字怎么写吗?” 这么搂搂抱抱的就算是亲兄妹都过分,更别提他们还不是了。 戚锦眼眶通红,心中怒极。 好! 一个个的都要来逼她! 她以前就看向蓉不顺眼了。 向蓉算什么? 她只要勾勾手指,戚云亭根本都不会去看向蓉一眼! 这么一想,她泫然欲泣的哭出声来:“向大哥哥这么说,我不能活了!背上一个勾引哥哥的名声,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我去死!我去死了,向大哥哥就满意了!” 管事身上痛的要命,但是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死活挣扎着要爬起来:“二小姐,您别闹了......” 闹成这样还不够吗? 在家里的事,家里都还在遮掩。 但是谁不知道啊,戚锦让自己贴身嬷嬷险些杀了大小姐,让大小姐回不了家。 回家以后,又撺掇着大少爷去陷害大小姐。 现在家里只是让她来庄子上静养,都没说不让她回去,她竟然还闹出这么大事来! 她这么闹,会害死戚云亭的! 戚云亭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也狠得下心! 戚锦苦笑了几声:“好!好!好!我原本就不配活着,是我挡了大家的路,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哪儿都错了......” 她说完,忽而猛地埋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幸亏戚云亭一直关注着,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挡在她跟前,两个人顿时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就算是摔在地上,戚云亭也是紧紧抱住了戚锦,生怕她受伤磕碰的。 第38章 退亲 两人一路从台阶上滚下来,紧紧抱在一起。 戚锦梨花带雨,哭的不能自已:“哥哥,你救我干什么?你就该让我死了!我何必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 管事目瞪口呆,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人都气蒙了。 谁去死? 他才该去死! 完了完了,夫人和侯爷若是知道......他才是死的最快的那个好不好?! 向玠怒极反笑,忍无可忍的想要上前,却一把被向蓉给拉住了。 他看向妹妹:“蓉蓉?!” 他们向家凭什么受这个侮辱?! 向蓉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拽着哥哥的手腕,沉声摇头:“哥哥,还有什么说的必要?跟蠢人讲道理,只会让自己也显得蠢。” 她哼了一声,丝毫不再留恋的说:“我们走!” 向玠还是气的厉害,可是见妹妹毫不迟疑的转头就走,也只能跟着她出了门。 向蓉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向玠就忍不住去扒着车帘:“蓉蓉,你分明是很在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听见消息就追出城外来了,你就这么算了?!” 这对狗男女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好吧?! 那个戚锦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分明就是故意在挑衅向蓉,做给向蓉看的。 戚云亭那个蠢货竟然还...... 向蓉安静下来了,她静静的看着向玠:“大哥,我之前在意,那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戚云亭是我的未婚夫,是我以后的丈夫。” 她目光看向戚家的别庄,那里面隐约还传来戚锦寻死觅活的声音,和戚云亭安慰她的那些话。 她讥诮的笑了笑:“所以,我追出来,是怕他行差踏错,怕他做什么对这桩婚事不利的事。” 向玠抿了抿唇,一脸的厌恶:“他不配!” “对,他不配!”向蓉缓缓笑了:“他明知道我们有婚约,也明知道他跟戚锦不是亲生兄妹,却还是当着我的面跟戚锦搂搂抱抱,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向玠看着她:“那你......” “我又没什么损失,不过是一个不靠谱的未婚夫罢了,提早认清楚,是我的幸运。”向蓉忽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而且,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向玠也知道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当即应了一声。 戚家别庄闹出的事,王氏也知道了。 她派了管事一直跟着去别庄安顿戚锦的。 所以戚云亭没有听话禁足,跑出去找戚锦,她马上就知道了。 后来戚云亭和戚锦在别庄拉拉扯扯,被向家兄妹撞破的事,她也知道了。 她整个人都险些当场晕过去。 心里已经骂了戚云亭和戚锦无数遍! 这两个小畜生! 以至于她顾不得宴席都还未正式开始,就想去跟向老夫人告辞。 向老夫人顿觉奇怪:“这大家都还未入席呢,什么事这么着急?” 两家是通家之好,按理来说如果戚家出什么大事,他们应该提前就收到了风,也会做好准备的。 王氏急的都快哭了。 她还能怎么说? 难道能说是自己儿子犯蠢,追着养女出去,不清不楚还被你家孙女儿看到了? 她有些为难,思索半天,忽然看到了立在旁边的戚锦,急忙就扯了戚元出来当借口:“这孩子不大适应,我打算带她回去瞧瞧......” 向老夫人瞥了戚元一眼,见她乖巧安静的立着,从头到尾都不多话,但是却也并不失礼,顿觉满意。 虽然不知道戚元哪里不适应,但是王氏说的这么急,她便也咳嗽了一声:“罢了,孩子要紧。” 王氏如获大赦,她得快些去别庄,趁着向家兄妹还没回来,事情没闹大,先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一定不能让这件事闹大,若是让向家其他的长辈知道了,那这门亲事都未必能成了! 戚震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如果知道这门亲事被戚云亭自己给搞砸了,可能会气的杀了他! 王氏心神不宁的转身要去叫戚元走,结果转头就见向玠跟向蓉结伴进来。 她当时就觉得两眼一黑。 戚元转过头看见向玠跟向蓉进来,也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 看来向家兄妹是看了一场好戏回来了。 连翘的哥哥倒是挺会办事的。 她垂下眼,当自己并不存在。 反正以后的事也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 王氏短暂的惊慌过后就马上反应过来了,立即便上前笑看着向蓉:“蓉蓉,才刚见你不在,伯母还很挂记你......” 向蓉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人活一世,总共也才多少年? 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对着一个还未成亲就心心念念自己妹妹的蠢货!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氏:“多谢伯母挂念,我真是荣幸之至。”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王氏,坚决的拂开了王氏的手,径直走向了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早已经看出不对了,平时向蓉对王氏可是十分尊重的,大家族的千金,最知道进退。 这一次向蓉对王氏却变了态度。 想想就知道有事发生。 她点了点孙女儿的鼻子:“你这个调皮的,是跑到哪儿去野了?” 王氏心惊肉跳。 而向蓉已经笑着说:“祖母,正想跟您说呢,我跟哥哥去别庄为您取药,刚好碰见戚家的云亭哥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抱着戚锦又哭又求的,让我和哥哥别为难他们。” 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 向大夫人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王氏。 王氏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难堪又恼怒。 向老夫人脸上笑意收敛,面色沉沉的哦了一声:“这可真是奇怪了,你们能为难他们什么?” 向蓉似乎十分不解:“我也奇怪的很呢,问他,我们何曾为难了他们。戚锦说,她不是戚伯母亲生,抱着戚云亭又哭又闹的,让我给他们一条活路,又说什么,未婚妻又还不是妻子,算不上什么的之类的话.......” 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巴掌,恶狠狠地打在了王氏的脸上,把她打的鼻青脸肿。 第39章 六杀 向老夫人的面色已经彻底变了。 她面色不善的看向了王氏,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 分明她笑意不达眼底,但是语气却还是温和的,笑盈盈的拍了一下向蓉的手:“不许瞎胡说!你云亭哥哥也是大家公子,戚锦更是京城明珠,人人都知道的。” 京城明珠、大家公子。 这两个称呼拿出来哪个都好听,但是现在出现在向老夫人嘴里,阴阳怪气的那股子意味已经都要遮掩不住。 可见向老夫人到底是有多恼怒了。 王氏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说:“肯定是小孩子不懂事......” 她几乎是快在心里哭出声来了! 这两个蠢货!她一心一意的对待的戚锦,就算是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也这样心疼和维护的女儿,竟然回过头来狠狠在她心上扎刀子! 戚锦从小就在戚家长大,难道不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戚云亭的重要性? 难道不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戚家的重要性?! 戚家是世袭的爵位,向家是诗书传家,两家成亲,文武结合,对双方家族来说都是大好事。 戚锦分明知道,却还是故意做让向蓉误会的事! 她哪里还有半点顾念戚家养她十几年的恩情? 向蓉也看得出王氏的难堪跟恼怒,但是她没有犹豫和迟疑。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戚云亭敢在婚前当着她的面就毫不避讳的跟戚锦不清不楚,那么以后婚后,就更不可能把她当回事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戚锦把戚云亭拿捏的死死地。 只要戚锦招招手,戚云亭就完全偏向她了。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戚家压着他回头,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才不要当个怨妇的主母,一天到晚的帮他处理内院那堆破事。 所以她笑盈盈的摇了摇头:“伯母,可不是玩笑呢!戚锦姐姐对着我又是跪又是要撞墙的,让我放过她,别逼死她......” 能来参加这种宴席的,哪个不是人精? 向家跟戚家已经开始议亲的事,在座的人也不少都知道。 现在听见向蓉轻飘飘的说出这番话,众人脑子里却都嗡了一声。 不是亲生的兄妹,搂搂抱抱,拦住她要撞墙,要寻死,让她给条活路...... 这怎么看,都是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啊! 要命了! 戚家怎么教出这种子弟?! 就算是戚锦不是戚家亲生的,但是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是叫了戚云亭十几年亲哥哥的。 戚云亭怎么下的了手啊?! 他这不是不伦吗? 王氏已经摇摇欲坠,她的嘴唇在动,耳朵却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蓉蓉,你一定是误会了......” 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拉住孙女儿的手环顾了一圈众人,这才面色如常的说:“是啊,戚大少爷这话,真是孩子气的话!什么未婚妻?我可不曾听说他已经定了亲啊!” 向大夫人已经忍了一肚子的气。 真是笑话! 向家跟戚家有意向订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戚云亭以前来向家也是勤快的。 他脑子只要是没坏,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 可结果他竟然抱着戚锦对向蓉示威,跟向蓉说未婚妻也不算什么! 这算是什么?! 昏了头的东西! 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嫁给一头猪! 听见向老夫人这么说,她也马上便不容置疑的说:“是啊,戚大少爷真是孩子气,这种事也能拿来玩笑的么?” 两人都这么说,便是清楚明白的当着京中这些贵妇人的面说清楚了,他们家跟戚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婚事,他们也根本不承认了。 王氏心头都在滴血,可此时人家占理,她却是理亏的一方,根本有苦说不出。 而且这个场合,她多解释什么都像是在帮戚云亭和戚锦解释。 最后她到底是怎么从向家出来的,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已经到了家,她才反应过来。 看着戚元伸出手来搀扶她,她憋着一肚子气,气冲冲的将戚元的手给甩开了! 有一句话其实戚云亭没有说错。 戚元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身世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家里就没有安宁过。 如果不是抱错了孩子,那这一切的事都不会发生。 戚云亭就算是以前对戚锦太过在意亲密了一些,有亲兄妹的这层关系,也不会被任何人诟病。 就算是戚云亭做错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也都是因为关系的错位。 她死死地瞪了戚元一眼,简直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对戚元恶语相向的冲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氏丝毫没有给戚元留面子,连翘看的都替自家姑娘难过。 她家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 回来以后,爹不疼娘不爱,哥哥是个神经病,假妹妹是个能装的作精。 分明是大少爷和二小姐自己品行不端,结果夫人不怪她们,反倒是怪在自家姑娘身上! 戚元脸上没什么表情。 同时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没把这些人当家人,这些人就伤害不到她。 既然王氏不要她搀扶,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回自己院子去了。 连翘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姑娘,您别难过......” 她见戚元停下来看着自己,便有些窘迫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努力的鼓起勇气:“我,我会陪着您的......” 在她最难的时候,是戚元伸手把她拉起来,给了她一条活路。 她一辈子都会跟着戚元,会对她忠心! 虽然她只不过是个丫头,但是也知道谁对她好。 戚元忍不住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子:“我不难过啊,现在该难过的,好像也不是我吧?” 她哈哈大笑,进了院子就忽然来了兴致:“我们去厨房吧。” 啊? 白芷跟连翘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戚元怎么忽然就要进厨房去。 不过她们当然都不会违逆戚元的意思,急忙答应了。 戚元淡淡的想,戚家的人接下来应该都不会有好好吃饭的心情了。 不过没关系,她有就行了。 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六杀了呢。 第40章 处置 王氏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烦躁的让刘忠来了。 刘忠一进门,她劈头盖脸的就问:“我不是吩咐过,绝不能让少爷出门?!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少爷是怎么出门的?!” 真是太荒唐了! 偏偏就是今天!偏偏还被向蓉给撞到了!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戚震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何等的震怒! 刘忠自己也是满心的苦涩,上头让戚云亭禁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平时谁会真正把这事儿当真啊? 戚云亭以前也是这样,前脚禁足,后脚就跑了。 也没人管啊! 现在出了事,责任却都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他支支吾吾的:“这,夫人......大少爷的性子......” 话还没说完呢,雪松忽然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求救:“夫人,夫人!您快去救救我们少爷吧,侯爷要打死我们少爷了!” 什么?! 王氏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因为起的太猛了,一时头晕目眩,险些又晕过去。 还是高家的慌忙搀扶住了她:“夫人,您要注意身体.....” 身体个屁! 王氏一把甩开她:“快!快去别院!” 她原本还在想着对策呢,这件事闹大了,向家都已经当众表态了。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震说,才能让戚震息怒。 现在戚震却已经知道了! 戚震最在意的就是家族的脸面,还有孩子的前程。 这下子简直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他非得把戚云亭给打死不可! 高家的有些担心:“可您的身体......” “现在什么才是最要紧的?!”王氏大怒:“再耽搁,你大少爷都要被打死了!” 刘忠和高家的丝毫不敢耽搁,忙去准备好了马车。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此时戚元正在厨房里和面,她这个新来的大小姐对于侯府的下人来说都是新面孔。 见她进厨房,厨娘们都不大高兴。 觉得这位大小姐真是上不得台面。 府里的厨子可都是一等一的,什么菜系都会,做点心都有专门的厨娘。 大小姐竟然都吃不惯? 在乡下她是吃什么猪食呢? 不过大小姐终归是大小姐嘛,既然她自己要做,那就做好了,反正也不碍他们的事。 连翘和白芷跑前跑后的要给戚元打下手。 戚元笑眯眯的:“芹菜和萝卜都切细一些,用蒸笼布沥干水分备用。” 白芷急忙应是。 连翘见她起锅烧油倒进一团面糊,不由得问:“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戚元快速在锅里翻滚几下,见面糊已经成了透明的,便盛起来放到自己刚才揉面的盆里,轻声解释:“这是在熬浆。” 厨房里一片乐呵,此时王氏心里却跟油煎一般,一直催促着车夫快一些,再快一些。 车夫也知道主子着急,紧赶慢赶的,都快把马鞭给挥断了,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戚家别庄门口。 王氏掀开帘子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戚震的那匹枣红马。 她当时就两眼一黑。 急忙进了别庄。 才到月亮门,还隔着一道墙呢,她就听见戚震的呵斥声传来。 等到她跨过了月亮门,顿时看到戚震站在院中,而此时戚云亭正趴在凳子上,被戚震拿着马鞭狠狠地抽打。 戚震下手可是毫不留情的,那一道道鞭子抽在身上,带出凌冽的劲风,戚云亭背部的衣裳都已经破了,露出一道道的伤痕来。 王氏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就哭着扑过去挡在了戚云亭跟前:“侯爷!侯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您会把他给打死的啊侯爷!” 戚震从未如此生气过。 他冷冷的盯着王氏,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让开!” 王氏吓得心都揪住了,打了个冷颤,带着哭腔哭求:“侯爷,我也知道他是犯了大错,我都知道......可他到底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啊!” 戚云亭此时趴在凳子上,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挨打的。 他见到王氏,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求饶,而是有气无力的拉住她:“娘,不怪阿锦,你让爹爹别怪阿锦......” 王氏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让戚锦看清楚自己的位子。 痛恨自己为什么舍不得戚锦,为什么不干脆把戚锦送回她亲生父母那里。 以至于让自己儿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陷得这么深! 她心惊肉跳,丝毫没有迟疑回过头重重的打了戚云亭一巴掌,厉声呵斥:“给我住口!” 呵斥完了戚云亭,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拉住戚震:“侯爷,打死他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戚震当然也不能真的打死自己儿子。 他扔了鞭子,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进了花厅。 王氏又惊又急,急忙对刘忠使了个眼色,示意刘忠带着戚云亭下去医治。 然后才忙跟进了花厅,见戚震坐在圈椅里面色晦暗,她小心的喊了一声侯爷。 戚震转过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跟我说,会解决此事,也说过,他们二人不过就是亲近了一些,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王氏闭了闭眼睛:“侯爷,都是我的错......” 戚震冷冷的说:“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他们在别庄这么闹,知道的人不少,向家这门亲事肯定是不可能成了!” 王氏心痛的呼吸都有些重:“我亲自备礼去向家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都是次要,现如今,你怎么解决这件事?”戚震毫不留情的问:“戚云亭跟戚锦,你准备如何处置?” 王氏手脚发麻,听见戚震这么问,一时冷汗都冒出来:“侯爷的意思是?” “戚锦,不能留了!”戚震面色沉沉:“不过是准备把她送到庄子上暂住,她马上就能掉转头勾引自小长大的哥哥,还故意让向家的人撞见,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41章 杀了 分明已经在花厅里,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但是当戚震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王氏分明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她的脊背慢慢爬上,让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痛,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干哑了:“那侯爷的意思是......” 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她见到自己儿子挨打,还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在心里诅咒戚锦。 可现在,戚震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不寒而栗。 那毕竟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是她一点点看着,抱在怀里长大的孩子啊! 戚震没有任何的迟疑,更没有半点的犹豫,见王氏这么问,他还反问:“不然夫人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现在朝中一股脑的闹着勋贵们挟功自重,认为朝廷对勋贵优容太过,觉得现在的勋贵都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忽然把话题叉开,又说到朝中对勋贵不满的事,王氏心有所感的吞了一口口水。 戚震喝了口茶,冷冷的说:“这意味着,我就算是给戚云亭请封世子,也未必能够获准!圣上如今正在考虑要不要让勋贵们降等袭爵!现在这个关头,他还闹出幺蛾子!” 王氏的脸色变了。 她本来就是个举棋不定,也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这些年若非如此,也不会把戚云亭和戚锦都教的这么唯我独尊目中无人。 现在听见戚震话里对戚云亭的嫌恶,她整个人都慌了,扑到戚震跟前:“侯爷!云亭可是我们的嫡子,还是嫡长子!当然是他来继承咱们侯府的爵位了!” 戚震嘲讽的笑了笑:“让一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不伦恋的人继承爵位?” 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王氏的幻想:“你以为向家受此大辱,还愿意给他说话,让他顺利袭爵吗?!” 王氏已经濒临崩溃。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简直比以前一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听见戚震的语气愈发的不对,王氏也知道已经不由得自己再舍不得,她急忙扯住戚震的衣袖哭起来:“是我鼠目寸光了!侯爷,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您得救救咱们的亲生儿子啊!” 戚震冷冷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唯有一个法子!让戚锦消失,就说她是得了急病没了!至于戚云亭,扔到军营里去捶打一阵子,我看他也就是欠收拾!” 他一锤定音,而后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王氏:“别再叫我失望,否则等到父亲母亲回来,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而且更要命的是,老侯爷跟老夫人其实都是偏袒三房的。 偏偏王氏虽然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是只有戚云亭是健康的,另一个戚云徵却自小重病,戚家找遍名医,最终也只能将他送到了寺庙当中寄养。 若是戚云亭废了,那王氏就真的没有任何倚仗了! 她心里清楚,戚震更不可能让出属于他这一支的爵位,若是戚云亭不行,她虽然没别的儿子了,但是戚震的妾室却还有啊! 这个猜测光是想一想,就让王氏不寒而栗。 她咬牙闭上了眼睛:“侯爷,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 戚震扫了她一眼,不再多说,站起身径直走了。 别庄里顿时冷冷清清。 另一头,戚锦自从戚震来了之后就被单独关在了后院的东厢房里,她坐立难安,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时站起一时坐下,心里一直在揣度戚家的态度。 从小在戚家长大,她心里对于戚震和王氏的性格都了如指掌。 越是如此,她就心里越是烦躁。 因为她很明白,戚震这个人是六亲不认只认利益的,他对于家族的荣誉和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戚云亭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影响了家族,对于戚震来说,也是能毫不留情处置的。 这一次...... 她想到自己当时鬼使神差的想要勾住戚云亭,好报复戚家乃至于戚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犯了蠢。 为何要想不开? 本来她若是能够安安稳稳呆一阵子,还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却偏偏招惹了向家..... 向蓉那个人眼里是真的容不得沙子,只怕是向家已经跟戚家捅破了这件事,所以戚震才会毫不留情的杀上门来,二话不说就按着戚云亭行家法。 至于她,戚震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当然不会觉得戚震这就是放过了她。 那么,戚震只怕是想彻底除掉她了。 思及此,她冷冷看着云燕:“你认不认识别庄那个几个守着咱们的婆子?”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人最怕的就是坐着等死。 不管怎么样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能活下来,其余的一切都好说。 云燕自己心里也怕的要死,刚才看到戚云亭挨打,她简直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现在听见戚锦这么问,她便急忙想了想:“姑娘,只有一个柳大娘跟我娘是认识的,可是......” 可是也不一定帮得上忙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戚锦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纯金打造的牡丹花钗来,按在云燕手里:“去让她想法子引开另外几个人,放咱们出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根金钗怎么也能典当个五六十两的银子了。 五六十两,就算是得脸的婆子,那也是得挣个三四年的。 就不信她们不动心。 云燕慌张的哦着应声,正要转身出去,房门却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转过身一看,却发现竟然是王氏带着人进来了。 戚锦同样心沉到了谷底。 王氏眼圈还是红红的,进了门二话不说,当头就给了戚锦一巴掌。 这是她头一次对戚锦动手。 戚锦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都沁出血迹。 第42章 拉扯 知母莫若女,养在王氏跟前十几年,戚锦早就已经对王氏的一举一动都知之甚详。 一看王氏这架势,她几乎是片刻的停顿都没有,立即便捂着脸跪在了地上痛哭:“娘,我错了!是我错了!” 从小就是这样,王氏吃软不吃硬。 你若是犯了错还要跟王氏硬挺着,王氏的怒气就会越来越重,一开始可能只想给你一巴掌的,最后就会闹到收不了场。 但是若是你一开始就态度诚恳的认错,表示不会再犯,王氏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你一个机会。 戚锦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再来思考,所做的一切全都凭借这些年的本能。 她膝行着抱住了王氏的大腿,哭的声泪俱下:“娘,我真的太害怕了!我被赶出家门,真的很怕你不要我了.......” 人心肉长,王氏见她哭的这么凄惨,心里又气又恨:“所以你就可以勾引你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他,也会害死你自己啊?!” 戚锦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向家姐姐说我不是亲生的,是野种,哥哥才说她就算是哥哥的未婚妻,现在也还不是正妻,没资格这么说而已!” 私心里,王氏当然不愿意承认和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女竟然会做出这么不容于世俗的事情。 所以虽然满怀着愤怒和杀意过来。 但是戚锦一认错一求饶,一解释,她还是有些心软。 人就是这样感情用事的,王氏见戚锦哭的都抬不起头,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但是想到了戚震临走时的眼神。 她又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她不能失去丈夫的支持。 她这一生都是按照世俗的要求活着的,对于她来说,丈夫就是天。 她就算是没了父母,也不能没有丈夫。 深吸了一口气,她死死地攥住了自己手,连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也还是毫无痛觉。 沉默一瞬,她轻声说:“阿锦,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是亲生女儿,就算是知道了身世真相,我也从未想过舍弃你,可你做的太过了。”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的。 她不能再心软了。 戚锦听的心头骤生不祥,她陡然明白过来,王氏这真的是要自己死了的。 这一瞬间,她心里掠过很多个年头,但是最终,她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另一根簪子,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哭着说:“娘,是我做错,是我让你为难了!是女儿不孝,让你和哥哥都背上骂名,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发了狠,簪子一下子便递进了肉里,瞬间便有血珠渗出来。 她呜咽着,还是低声喊娘。 王氏的心都要碎了! 若是戚锦死不悔改,她都还能逼自己狠下心来解决了这个祸患。 可现在,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给她添麻烦啊! 她怎么能够下得去这个手? 戚锦闭上眼睛,死死地攥着金簪:“娘,我去了,你好好保重......” 说着便要作势要用力。 最后关头,王氏死死地捏住了戚锦的手腕,啪的一声将那根金簪打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 云燕的腿都软了,惊恐的睁大眼睛倒在地上,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天哪,她差一点儿以为自己姑娘就要这么死了。 高家的则是皱眉看着王氏,心里有些担心。 侯爷都已经下了死命了,一定要解决掉戚锦,觉得戚锦忘恩负义,心机深沉。 夫人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反悔了。 这回去怎么跟侯爷交代啊?! 戚锦泪眼朦胧的看着王氏,扑过去抱住王氏的腿:“娘!” 心里却重重的松了口气。 幸亏,幸亏她赌对了! 若是今天来的是戚震,她这番作态绝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但是来的是王氏,女人到底就是更加心软,她这招以退为进的苦肉计,反倒是起了效果。 王氏摸了摸戚锦的头发,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你走吧!” 戚锦震惊的看着她:“娘?” “以后别再叫我娘,也你不再是戚家的人。”王氏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你走吧,这些下人的身契我都给你,另外给你一万两银票,我会让刘妈妈仍旧跟着你,带着你下江南,或是去福建,帮你立户,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母女一场,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 只有王氏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怎么样的心血。 以前戚锦六个月生病,她日夜守在戚锦床边祈求戚锦快些好起来。 戚锦两周岁的时候又生了一次大病。 那一次她更是去了五台山,一步一叩首的跪上金顶为戚锦祈福。 多年积攒下来的感情不是血脉两个字就能够抹杀的。 王氏下定决心给戚锦一条活路。 戚锦含泪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王氏磕了三个头:“娘,女儿给您磕头了!” 这边母慈女孝,那边戚元做的东西终于好了。 蒸笼里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 连翘的肚子顿时不争气的骨碌碌的叫了几声。 大家扑哧都笑了。 戚元掀开盖子,烟雾散去,便见到里头有灰棕色的像是包子一样的东西,此时正散发着热气。 连翘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戚元:“大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包子不都是白色的吗? 怎么这东西颜色这么奇怪啊? 能吃吗? 戚元笑着弹了弹她鼻子:“能不能吃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可连翘还真的有些不敢试。 这颜色太奇怪了些,而且看上去像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似地。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不过...... 她抿了抿唇,伸手拈起一个,秉持着就算是毒死自己也不能让大小姐丢脸的想法,视死如归的咬了一口。 白芷顿时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吐出来。 结果连翘猛然睁大眼睛:“姑娘,好好吃啊!” 戚元笑着摇头,将东西都盛进食盒里拜访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回去吧,客人该到了。” 客人? 连翘和白芷对视了一眼,有些茫然-----她们姑娘哪儿有什么客人? 第43章 敌我 戚元笑而不语,亲自拎着食盒回了明月楼。 几个厨房伺候的厨娘等到她走了,便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的把锅翻了几下:“这粘乎乎的是什么东西?这位大小姐.....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都回家了,吃到的都是山珍海味,可结果还是惦记着她在乡下吃的那些喂猪的吃食。 都不觉得丢脸吗? 另一个厨娘打开蒸笼,发现还有几个小巧的灰棕色的包子一样的东西,不由得啧了一声。 她本来也想跟着说几句风凉话,可是见这东西晶莹剔透,虽然是灰棕色,可看上去却像是透明能瞧见里头的肉,又有些好奇。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来咬了一口,而后忍不住意外的咦了一声。 “这味道......”她忍不住说:“挺独特的!” 戚元已经回到了明月楼。 廊下的几盏灯笼此时正散发着昏黄的光,戚元要进门之前,脚步顿了顿,随即才对连翘和白芷她们说:“都不必跟着我了,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连翘毫无疑义,本来她就是什么都听戚元的,戚元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白芷,她虽然觉得不大对劲-----毕竟戚元刚才还做了吃的,而且还说要给客人。 不过她也乖巧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听话的应了一声。 戚元进门,顺手将房门关上。 几乎是同时,她便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柄利剑。 利剑抵喉,她却丝毫没有慌张,只是笑着转头看着缓缓从帘幕后头露出脸来的萧云庭。 萧云庭跟戚云亭两个人名字的字音都是一样的,可两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天壤之别。 萧云庭天生一双桃花眼,哪怕是不笑的时候,眼尾也是微微上挑,似乎是含着浅淡的笑意。 可他却又一身的杀气。 这杀气综合了他长相上的俊美,让他整个人显得岳峙渊渟。 戚元轻声喊了一声:“王爷。” 萧云庭脸上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欺身逼近,见她安静的低着头立着,他挑了挑眉,剑尖轻轻往上滑,落在她下巴上往上一抬,便让戚元抬起了头。 “你知道本王会来?” 剑尖锋利,寒气逼人,戚元脸上并没有任何惧意,毫不畏惧的仰头跟萧云庭对视。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都看清了彼此脸上的神情。 片刻后,戚元率先出声开口:“殿下既然都来了,就证明我还是有用的。既然如此,不如收起剑拔弩张,一起坐下来聊聊,如何?” 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就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第一次见她,她就在湖里杀人。 被人撞破还能镇定自若,毫不胆怯。 第二次见,向家的其他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唯独她,不仅不怕,还特意给自己下钩子,引自己过来找她。 现在,剑尖都抵在喉咙上了,她也仍旧能够镇定自若。 戚元屋子里的摆设其实并不算精致,在冠盖满京华的京中,也只不过是中等罢了。 她指了指窗边的小几,率先提着食盒走过去坐在了蒲团上。 萧云庭饶有深意的盯着她看了一瞬,才跟着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他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像是一只蓄势待发却耐心十足的猎豹,绷紧了脊背随时便能扑上去咬死猎物。 就像他若是真想要戚元的性命,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可是,当戚元从食盒里拿出那盘像包子的东西摆在桌上,他忽然就变了脸色,直接隔着桌子捏住了戚元的脖子。 他的手掌大的惊人,单手就能把戚元的脖子拧断。 杀意几乎是快从他眼里溢出来,他冷冰冰的问:“你查过我?!” 靖王萧云庭,自小就因为身体不好而被太子寄养在句容茅山,他回京都还未满三年。 可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在句容呆过几天,而是跟着他的师傅去了江西,在江西长大。 而此时戚元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东西,大部分人甚至根本都不会认出是什么。 萧云庭却认识。 江西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的特产。 也唯独他们那边有的东西。 芋粉包子。 是用芋子煮烂压碎,加入红薯粉揉成面,里面裹着剁碎的肉馅、芹菜萝卜等馅料。 这东西,萧云庭可以确认,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 戚元的头往上仰了仰,示意自己如今说不出话。 萧云庭冷冷眯着眼睛看她片刻,松开了手。 戚元顿时咳嗽起来,然后她才拍拍旁边小几,示意萧云庭坐下。 这个丫头真的是不怕死! 他强忍着掐死戚元的冲动,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审视的打量着她。 戚元也知道过犹不及,她轻声说:“殿下在向家的时候,是看到了我做的那个手势了,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是的,当时人多口杂,但是她真的是太需要萧云庭的帮助了。 所以她比了个手势。 是这些年一直在追杀萧云庭的那些杀手们的暗号。 她知道萧云庭一定会认出来,也一定会过来找自己。 她赌对了。 小几上的芋粉包子还在冒着热气,对于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族来说,这东西的卖相实在是不怎么样。 但是萧云庭夹了放进嘴里,随即沉默半响。 半响之后,他淡淡的看着戚元:“许屠户和那个叫做邹成勇的家伙,是你杀的吧?” 戚元抬头看着他。 萧云庭就扯了扯嘴角:“本王已经查过了,邹成勇对你垂涎已久,听说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对你动手。” 戚元垂下眼,语气冷漠得有些可怕:“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我杀的。” “这的确是不能证明,可若是,许屠户事先见过戚锦,并且得了戚锦的吩咐,决意要将你卖给邹成勇呢?”萧云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天晚上,邹成勇是想要对你用强,是不是?”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屈起在桌面上轻敲几下:“他要用强,而你不从,所以奋起杀了他,对吧?” 第44章 拿捏 戚元的慌乱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招惹萧云庭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萧云庭跟前不会留有什么秘密。 她上一世跟着萧云庭,见识过他的手段,这个人号称是玉面判官,称号不是白白得来的。 所以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双手托腮笑着看着萧云庭:“所以殿下,这跟我们结盟,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因为我杀了人,所以殿下准备铁面无私,将我送去衙门见官呢?” 虽然理智告诉她,现在跟萧云庭之间实力悬殊,她更应该做的是放低身段,摆出自己的优势,循循善诱的让萧云庭帮忙。 但是只要想到上一世的事,她便不自觉的梗了一口气。 哪怕是坐着,萧云庭也比戚元要高出一截,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格外的稚嫩。 这样楚楚可怜的一张脸,谁能想到她杀起人来干净利落,比杀猪都要轻松呢? 他特地去看过丁成勇跟许屠户的尸体。 丁成勇不说,他的脑袋都几乎被砸的稀烂,哪怕是仵作尽了全力,都已经看不出人样。 而许屠户的致命伤就在颈部,稳准狠的插进了动脉,他估计死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死的。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干的。 两人对峙片刻,他沉声说:“他们害你,可是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许屠户跟李秀娘都死于你手,你那个假妹妹现在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现在还需要跟我结盟?” 说句实话,有戚元这份狠辣和决断,她在戚家想要留下来已经易如反掌。 他想不出戚元为什么会跟自己结盟。 当然,就像他同样好奇戚元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江西生活过的秘密。 戚元在他提起许屠户和戚家的时候,面上的表情隐约带着不屑。 然后她笑着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忽然反手将它扣在桌上,挑眉说:“殿下也查过我,既然知道我假妹妹被赶走的事儿,那就应该知道我那亲哥哥对她跟对我的区别吧?” 她能设计让戚锦消失。 却不能这么对戚云亭。 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因为戚云亭是长子嫡孙。 长子嫡孙,对于任何人家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这家以后都是他的,她如果对戚云亭动手,戚家一家人都不会容下她,风险太大-----她目前的力量,没办法弄死戚云亭之后还全身而退。 要是不弄死戚云亭,戚云亭回过头来就得弄死她。 谁让她赶走了他最爱的那个妹妹呢。 “所以就是这么简单。”戚元面色淡淡,说的也坦荡:“我需要往上爬,所以,我需要长公主的背书,因为有了长公主的背书,戚家就不会为了戚云亭放弃我!” 对,戚元一开始就不认识什么长公主,更没有被江嬷嬷教养过! 这些说辞都是骗人的! 骗戚震的。 只有这样,她当时才能得到戚震的另眼相看,才不会一开始就被戚锦设计赶出去。 她原本是想要自己再想办法去说服长公主帮自己圆谎的。 但是思来想去之后,她知道光是靠着自己,要让长公主相信,太难了。 所以,她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萧云庭身上。 反正她也不算是白占便宜,她也是能给萧云庭报酬的。 听见戚元提起长公主,萧云庭的一张俊脸顿时乌云密布:“你连长公主都敢算计?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他又觉得怀疑:“戚元,我查过你,你前十几年一直都在许家村,从未离开过半步,你甚至连城都没进过...... 他隔着一张桌子,冷冷的打量戚元:“你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在山上静养,又怎么认识本王,更甚者,你是怎么知道本王在江西呆过,在追踪的那批人的暗号?”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同样他的语气也越来越冷酷。 说到最后,他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已经盯着戚元有了杀意:“你要是解释不清楚,本王大可现在就杀了你!还跟你谈什么条件?!” 屋里杀气腾腾剑拔弩张,屋外的白芷或许等的太久了,试探着敲了敲房门:“姑娘,您要洗漱了吗?” 戚元应了一声安抚了白芷,然后才吸了口气看向萧云庭:“殿下,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诚然如你所说,我身上把柄众多,你凭借任意一条都能要我的命。既然如此,您还怕什么呢?” 隔着桌子,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再开口。 最终是萧云庭哼了一声,先开了口问:“那个暗号,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们背后是宝通钱庄。”戚元毫不迟疑,什么时候该耍脾气,什么时候该干正事,她是分的很清楚的:“殿下可以派人去查,应当可以查出您要的东西。” 萧云庭嗯了一声,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长公主的事,稍后本王会给你传消息。” 戚元就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虽然心里有些把握,但是听见萧云庭这么说,她还是由衷的笑了:“多谢殿下。” 萧云庭不再多说,转头就走。 可他走到窗边,却又忽然回头,将那一碟子芋粉包子给放进食盒转身提溜走了。 ...... 戚元目瞪口呆。 刚才那副随时都能杀人的气势呢? 怎么还连吃带拿啊! 可萧云庭身法极好,不过纵身一跃,人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翻了个白眼,好气!食盒怎么交代? 白芷在外头急急的敲门:“姑娘,侯爷来了!” 戚震回来了? 戚元看了一眼天色,心知戚震应当是从别院回来的,想了想就打开了门。 戚震正好上了台阶,见她出来,淡淡的问:“还没睡?” 戚元轻声应了一声,很是乖巧的迎戚震进门:“听说父亲和母亲都还没回来,所以女儿也不敢睡下。 这个女儿倒是个乖巧的,戚震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他走到里头的小几旁边坐下,见戚元低眉顺目的倒茶,便沉声说:“以后,戚锦不会再回来了。” 第45章 除根 戚元诧异的啊了一声,有些惶然:“父亲,我不敢占据妹妹的位置的!能够回来,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像是吓坏了的小白兔,看着就很好拿捏和掌控。 见她如此,戚震心里损失了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的遗憾消散许多,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然后他才淡淡的说:“不是你的过错,她眼空心大,也实在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家里了。” 顿了顿,戚震拍了一下桌子,见戚元睁着眼睛朝自己看过来,沉声说:“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戚家最尊贵的女儿,代表着我们戚家的脸面,知不知道?!” 戚元其实很明白戚震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养了戚锦十几年,戚锦若是平凡一些那也还罢了,失去也就失去了。 可戚锦在京城都是数得上号的优秀的贵女。 戚震对她寄予厚望。 至少是打算把她嫁给王侯贵胄的。 戚锦是一个包装的光华璀璨的商品,被戚家郑重放在匣子里,待价而沽。 只可惜她自己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不过就是暂时失利被赶出了戚家去别庄,就闹出勾引戚云亭的事儿。 还闹的人尽皆知。 她以为她只是让戚云亭损失了向家这门亲事吗? 不,远远不只如此! 她亲手切断了她自己的唯一的价值。 齐王怎么可能会要一个跟男人暧昧不明的女人呢? 所以,戚震如今被迫要培养另一个女儿了。 戚元心知肚明,惶惶然坐下,轻声应是。 模样真是乖巧极了。 戚震嗯了一声,敲敲桌子终于引出了后面的重点:“阿元,你这次回家的认亲宴,我们都想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戚元心中轻声道,终于来了。 果然,下一刻戚震便叹气说:“毕竟流落在外头十几年,若是认亲宴长公主殿下能出现,叫人知道你曾经被长公主教养过,那么以后这京城便无人再看轻视你。” 在戚家,哪怕是一条狗都得上称去诚称一下份量。 有用的才是能够被重视的。 戚元在抬出长公主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才刚又刚和萧云庭结盟,闻言脸上毫不作伪的笑了:“父亲,女儿给长公主殿下和江嬷嬷写帖子,请她们来!” 见她欢天喜地的,十分欣喜于要邀请长公主和江嬷嬷,戚震心里最后的担忧和疑虑也一扫而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蔼的说:“正是这个道理,人家帮了你,咱们自然得好好的感谢才是。” 不管怎么说,长公主若是真的能来,那可真是给戚元抬身份了。 这样一来,不仅戚家最近因为戚锦和戚云亭闹出来的事情能够被压下去,风评能够好转。 就算是向家的亲事,也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真是大好事了。 见目的达到,戚震也心中熨帖,站起身跟戚元叮嘱:“行了,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去找你母亲要就是。” 戚元跟着站起身,送他出门,听见这话,叹了声气问:“父亲,母亲她现在还好吗?阿锦若是以后真的都不能回来,母亲一定很难过的吧?” 戚震皱了皱眉。 戚元难过的低下头:“我听大哥说过,阿锦小时候多病多难,都是母亲四处磕头祷告,求神拜佛的把阿锦养大的,母亲一定舍不得她。” 戚震顿时想到了走之前王氏的反应。 虽然王氏口口声声保证一定会做到斩草除根,但是王氏的确是很宝爱戚锦! 这些年为了戚锦,王氏真是做尽了能做的所有一切。 真是,她还未必能够下得了手! 戚震顿时有些头痛,同时又有些懊悔,自己也真是,顺手的事儿,为什么就让王氏去做呢?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对着戚元表露,只是笑着拍了拍戚元的肩膀:“放心吧,她犯下大错,你母亲是个知道是非黑白的人,不会为难的。你先回去吧,不必送了。 戚元笑着应是,转过身之际,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王氏没跟着回来,她就猜到戚震应该是把处置戚锦的事情交给王氏去做了。 她太了解王氏了。 王氏对戚锦从来就狠不下心,偏信偏爱。 上一世戚锦哪怕打断了她的腿,王氏知道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起上一世的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现在她的腿还是好的,没有跟上一世那样,被打断腿扔到街上乞讨,没有腐烂化脓伤口爬满蛆虫。 可是那种痛深入骨髓,哪怕是隔着前世今生,也仍旧让她想到就痛的忍不住心悸发抖。 这一世戚锦也仍旧早早的就对她出手了。 只不过这一世没有得逞罢了。 对待这样的毒蛇,斩草不除根,只会让它春风吹又生。 她看着眼前的蜡烛,缓缓地拿起剪刀剪断了灯芯。 蜡烛灭了。 戚震快步出了门,叫来了刘忠,冷冷的问:“夫人回来了没有?” 刘忠急忙摇头:“侯爷,还没呢。” “你带着几个护卫,去别庄一趟。”戚震压低了声音交代:“给我确认戚锦是否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夫人交不出来,你便逼问其余下人戚锦的下落,不能留!” 戚家跟戚锦已经彻底撕破脸。 以戚锦的聪明,不会不知道戚家打算怎么处置她。 都已经是你死我活了,王氏若是还留着戚锦,简直就是在纵虎归山! 别说一个女子掀不起风浪,他从不小看任何人! 刘忠是戚震的心腹,从前更是跟着戚震上过战场的,对于戚震的吩咐,虽然震惊但是却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马上便谨慎的应下:“侯爷放心,小人一定查的清清楚楚!” 戚震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去吧。” 他背着手走出一段路,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月楼。 明月楼里,戚元已经闭上了眼睛,从她跟戚震说出那段话开始,她就知道戚震一定会对戚锦赶尽杀绝。 又杀了一个,挺好的。 她想。 她再也不会做被杀的那一个了。 第46章 贵人 萧云庭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他神出鬼没的,手底下的人倒是都习惯了的。 只是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食盒,这让大家都有些奇怪。 八宝挠挠头问萧云庭:“殿下,你今儿没吃饱啊?” 他屁颠屁颠的跟上萧云庭,两眼冒光:“殿下去醉云楼了?” 六斤咳嗽一声,瞪了八宝一眼,这才上前跟萧云庭行礼:“殿下,那个人已经审过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跟刺杀您的那些人有关......”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沉声问:“关在哪儿了?” “在大理寺大牢。”六斤做事沉稳,性子也是他贴身近卫里头最安静的。 萧云庭面不改色的吩咐:“不给吃不给喝,也不给睡!他所在的牢房里,晚上点十个火把照着他,等到他说了为止!” 旁边的八宝急忙答应一声。 萧云庭又喊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的两个护卫:“赵清!尹况!” 赵清跟尹况都忙从台阶上下来听吩咐。 萧云庭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的叮嘱他们:“去查宝通钱庄!想尽办法,查他们的账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知不知道?” 尹况跟赵清对视一眼,都知道萧云庭的意思了,异口同声道:“殿下放心!” 八宝有些困惑,他性子跳脱,平时跟着萧云庭也是最紧的。 见萧云庭忽然说要查宝通钱庄,他很是不解:“殿下,现在不是该抓紧时间撬开这个刺客的嘴巴吗?这龟孙子肯定知道那本名单藏哪儿了!” 萧云庭负责督察漕运贪腐一案,从江南到广东,杀了一大批人。 终于从浙江水师提督手里知道有一份名册存在,名册上记录着这些年漕运这条线上贪腐的人员名册和行贿数额。 可以说,有了这份名册,萧云庭督办的这个案子就算是成功了。 可是萧云庭查到浙江转运使那儿的时候,这份名册却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萧云庭一路都在被刺杀。 他追着蛛丝马迹终于在刺客嘴里问出了这个姓郑的工部官员,并且在向家的宴席上将这人给抓获归案。 八宝还以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审问这个人呢。 没想到萧云庭却忽然说要去查宝通钱庄。 萧云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个姓郑的你们不错眼的盯着,按照我说的做。” 八宝虽然跳脱,但是却也老练,一听萧云庭这么说,马上就下意识的大声应是。 萧云庭嗯了声,提着食盒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你们都不必跟着。” 出去,还提着食盒? 八宝挠挠头,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六斤:“殿下提着食盒,这是要去哪儿啊?” 六斤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殿下去哪儿,还要跟你报备?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八宝立即追着他跑远了:“你打谁呢?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我可是你师兄,没大没小的东西!” 他们打打闹闹的,赵清跟尹况摇头失笑。 山中清冷,庙里的尼姑们早早的都睡下了,唯有山门前的几盏灯笼仍旧还在风中摇曳。 萧云庭策马在山道上疾驰,一路从山门而上,中途遇上过几个出来阻拦的暗卫,见到他的令牌,也都急忙退却了。 到达庙里,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起得早的尼姑已经开始做早课,择菜做饭。 萧云庭的马停在庙门前,老远就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香炉立着。 尼姑们有听见动静的,出来一看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俊俏少爷,有些慌乱的施礼:“施主,我们庙里不接受信众的布施,您若是要烧香,还请往别处去吧。” 这座庙住着长公主殿下,一概的花销都是宫里给的,并不对外开放。 萧云庭没有理会,只是扬声喊:“姑祖母!姑祖母!” 没一会儿,一个盘着头发的四十多的妇人小跑着出来,见到萧云庭,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忍不住欢喜的喊:“呀!是殿下!殿下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江嬷嬷!”萧云庭见到她,也是欢喜,轻快的打了招呼:“姑祖母最近还好么?” “好着呢!”江嬷嬷由衷的开心:“就是有些惦记您,昨儿还在问,说您去了江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没想到您已经回来了。” 萧云庭下了马跟她一道进了庙门,江嬷嬷又忙拉住了萧云庭:“殿下,既然来了,就上一柱头香吧!菩萨会保佑您的!” 以前萧云庭来了庙里,长公主也总会让他上一炷香。 所以江嬷嬷这么说,萧云庭抿了抿唇,郑重的上了香。 江嬷嬷领着萧云庭去了长公主居住的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色各样的树和花,长公主正在树下做八段锦。 江嬷嬷笑吟吟的等她练完了,就开口道:“殿下,您快看看,谁来了?” 长公主缓缓睁开眼,一眼看到了立在院门口的萧云庭,当即露出笑脸:“云庭,你回来了?!快过来!” 她拉着快步上前的萧云庭,左看右看:“还好,看上去虽然瘦了些,但是精神还好。” 萧云庭笑了,将手里的食盒交给江嬷嬷:“嬷嬷,这个劳烦您让厨房热一热再拿过来。” 江嬷嬷笑着应是,提着食盒走开了。 长公主便好奇的问:“什么好东西,巴巴的还要从城里带来?我这里什么都有的。” “确实是好东西,您尝尝再说。”萧云庭扶着她进了房间,又给她倒热茶:“我看姑祖母最近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了。” 长公主喝口茶笑一声:“人老了,就得自己学着想开些,不然的话,天天哭丧着一张脸?谁看呢?还不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她问萧云庭:“你这么早赶过来,晚上都在赶路吧?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京城到这里最少也得半天的路程,算算时间,萧云庭就是半夜出城赶来的。 长公主知道萧云庭的性子,没什么事,他不可能赶得这么急的。 “确实是有件事想要求您帮忙。”萧云庭握着茶杯看着她:“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第47章 心结 从别庄回来以后,永平侯府上空就仿佛笼罩一层深深的阴霾,伺候的下人们也一个比一个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了错处。 倒是明月楼的气氛空前的好了起来。 白芷白茵两人活跃的过分,将戚元的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底下的小丫头们也都管的死死的。 张妈妈出事之后,王氏就给明月楼补了一个沈妈妈,让她当戚元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沈妈妈为人老实可靠,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加上张妈妈就是被戚元弄死的----关于这一点,其实府中上下都很有争议。 人人都觉得张妈妈是真的冤枉陷害了戚元,所以才被王氏和戚震给弄死了。 可是聪明老练些的下人们,却都知道,这府里若是没有本事,栽赃陷害你也就栽赃陷害你了,有些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大小姐一回来,不仅稳稳地站稳脚跟,还把张妈妈直接弄死。 二小姐也得了急病出府养病,没过多久就听说人没了。 可见大小姐的手段了得。 综上所述,沈妈妈一来戚元这里,便表明了忠心。 正好,戚元便将白芷白茵和芍药连翘她们几个都叫到屋子里。 几个人都要跪下。 戚元摆摆手示意免了,沉声说:“正好趁着沈妈妈刚来,大家又都是自己人,那么我就跟大家说几句话吧。” 众人顿时都竖起了耳朵,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戚元挑眉:“我不管大家进我的院子时是不是自愿,也知道咱们彼此跟旁的主仆不太一样,大家族的贵女身边跟着的下人,基本都是自小培养起来的情分,算起来,咱们只能算是半路的主仆。” 沈妈妈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声,看看人家说话,就知道是个极聪明的。 一开始二小姐和大少爷到处对人说,大小姐是个乡野长大的杀猪匠家里的女儿,没有教养粗俗不堪。 他们但凡是派个人有点耐心多观察观察呢。 听大小姐这番话,她对世家的了解分明是十足,哪里半点粗俗? 戚元说到这里,停了停,才轻声说:“不过半路也有半路的好处,就如同诸位,以你们的年纪来说,去哪位姑娘主子那里,都不可能一来就是心腹和大丫头、管事妈妈了吧?” 沈妈妈知道这是在点自己,急忙应是。 白芷也揪着自己的衣摆说:“姑娘,我们都知道姑娘待我们好!” “好不好的,日久见人心。”戚元手指点一点桌面,静静的看着她们:“我不能说我是个多好的主子,但是你们若是有什么难事,尽可来告诉我。我若是能办的,自然都会为你们办到。” 她垂下眼,声音放的很轻:“我对你们好并不是无偿的,我要你们的忠心。” 连翘睁大眼,毫无迟疑的就举手:“姑娘,我一辈子都跟着您!” 白芷白茵也急忙表态。 芍药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说:“姑娘,我,我也是一样的......” 戚元扫了大家一眼,微微笑着说:“好,跟着我,我不会叫大家受委屈和后悔,我对自己人,向来是宽容的。当然,对于背叛我的,也不会手软。” 她以后要做很多事,身边要有信得过的人。 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当然要绝对的忠心。 她并不想再重新去挑人,因为对于她来说,重新挑人,信任也一样要慢慢的培养。 那就先这样吧。 沈妈妈知道,这番软硬兼施的话,是在给她们,尤其是她这个管事妈妈提醒。 她郑重的跪下:“姑娘放心,以后老奴就只有一个主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戚元嗯了一声,前院便有人过来求见。 竟然是高家的。 高家的一进门就见明月楼上下焕然一新。 院子里正在搭秋千架,进了房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几乎都在发亮。 王氏根本没时间注意戚元这里,给戚元的下人也都是随便给的,可没想到,这些下人在戚元这里,却一个个的都如此乖顺。 真是个有本事的,大少爷和二小姐看走眼了啊。 她笑眯眯的行了个礼。 戚元淡淡的喝了口茶:“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芷主动倒了茶上来:“妈妈大老远的过来,肯定是冻坏了,先喝口热茶吧。” 这屋子里上下所有的人,都被戚元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高家的端着茶杯,心里清楚,却又忍不住咋舌。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本事,若是平常的世家贵女,做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问题是大小姐真是从乡下带回来的啊! 她怎么能做到这么滴水不露的? 不过,她很快就遮掩好了自己的心思,笑着说:“是老夫人和老侯爷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夫人。 戚元上一辈子并没有见过老侯爷和老夫人。 上一世她回来之前就已经被丁成勇弄得名声尽毁,加上花嬷嬷添油加醋的回来说她水性杨花。 所以老侯爷跟老夫人甚至都没从外地赶回来见见她。 等到她出府被打断腿,老夫人才回了府。 听说老夫人后来对戚锦和戚云亭十分不满,觉得他们俩做事太绝而且毫无人性。 不过这些,都已经跟她无关了。 她沉默半响,嗯了一声:“我换件衣裳,很快就出来。” 高家的笑着应了声是。 另一边,王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大少爷房里的人都好好的给我照顾!若是有一点儿磕磕碰碰的,我就扒了他们的皮!” 彩霞端着茶递给她:“夫人放心吧,他们不敢不上心的。” 王氏喝了一口茶就怒气冲冲的往旁边一扔:“这什么茶?淡得没味儿!你们都死了吗?拿阿锦......” 她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戚锦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忽然胸口发痛。 等到看到戚元进来,她就心气更不顺了,没好气的冷哼:“跟木头似地!” 这哪里像是她的女儿? 倒像是她的祖宗和冤家! 连阿锦的一半乖巧伶俐都没有! 第48章 盘问 王氏对着戚元真是横竖都瞧不上眼。 为什么戚元没回来之前,家里一切都是好好的,她儿子听话懂事,女儿乖巧体贴,根本没有任何的烦心事? 可是戚元一回来,家里就鸡飞狗跳! 她都恨不得拿着戚元的八字再去算一算,看看她是不是克星了。 高家的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若是戚元是个蠢笨的也就算了,反正蠢笨不堪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能依靠着亲娘,哪怕亲娘再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不是? 可偏偏戚元简直聪明的惊人。 夫人还这么磋磨冷待她,只怕大小姐以后再也不肯跟夫人亲近了的。 她欲言又止,心里摇了摇头。 戚元只当自己并没有听见。 王氏不喜欢她,上一世这样的冷言冷语她已经听的太多,比这更难听更让人伤心的话,她也已经听的够多了。 所以现在王氏说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自己的裙摆,反正她的耐心好极了。 王氏却更恼怒了,她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戚元可以如此镇定自若! 她忍不住有些尖酸的问:“你有没有良心?你的哥哥和妹妹出事了,你都不问一声到底怎么了吗?” 戚元叹了口气,她不喜欢王氏,跟王氏亲近不起来,但是也没有想过要跟王氏天天剑拔弩张。 可王氏却非得将她当成仇人。 她抬眼看着王氏,不紧不慢的问:“夫人希望我问吗?我问了的话,只怕夫人会觉得我是在幸灾乐祸,所以我不问。” 她连娘亲和母亲都懒得叫了。 对于她来说,李秀娘的恶毒都是有原因的-----她不是李秀娘的亲生女儿。 可王氏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李秀娘对待戚锦尚且可以付出一切,可王氏对她却只有无尽的为难和厌烦。 被抱错又不是她愿意的。 王氏听见她喊夫人,更是觉得脑子嗡了一声,马上就忍不住震怒:“你......” 高家的一颗心都悬起来了,生怕她们又吵起来。 幸亏这个时候,前院的小厮跑来报信:“夫人,大小姐,老侯爷和老夫人已经回府了,此时侯爷已经迎他们进安康苑了!” 安康苑,老侯爷和老夫人住的院子。 王氏气冲冲看了戚元一眼,拂袖而去。 戚元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安康苑。 安康苑里,老侯爷和老夫人坐在上首,正不知道听戚震说着什么,两人的面容都很严肃。 见到王氏进门,目光先没看她,反倒是看向她身后的戚元。 看到戚元那一刻,两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别的不说,光是这长相就是戚家的人!而且长得也丝毫不比戚锦差。 戚元上前几步,端端正正的跪下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磕头请安:“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万安。” 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老侯爷声音还算是和蔼的笑着点了点头:“起来罢。” 老夫人则招手说:“来,过祖母这儿来。” 戚元听话的上前,戚老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微笑着说:“长得像你父亲。” 又问戚元在乡下的事。 顿了顿轻声问:“你养父母对你好不好?” 王氏垂眸。 戚震也咳嗽了一声。 戚元回来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个人问戚元乡下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的规避她曾经在乡下被杀猪匠家里养了十几年的事。 提起来就觉得丢人。 戚元想了想,问老夫人:“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戚老夫人的动作顿了顿,饶有深意的看着她,片刻后才说:“真话。” “那便不怎么好。”戚元垂下眼:“天不亮要打鱼草去池塘喂鱼,天亮了要喂猪,白天要砍柴做饭,晚上要洗衣服做活儿,没有停歇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养父和养母会拿烧热了的碗来烫我,说我是装病。” 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说的轻描淡写。 戚老夫人抿了抿唇,闭了闭眼睛。 戚震则震惊的问:“他们竟敢如此对你?!” 王氏心里一时之间复杂难言。 她没有想到,戚元在乡下的养父母家里过的那么凄惨。 不过,这也不是她造成的。 她想。 而且,若不是戚元,那受这个苦的就是阿锦了。 阿锦娇弱,她哪里受得了这种磋磨? 戚老夫人忽然转头看着王氏:“你先去安排晚上的酒席罢,我们既然回来了,让二房三房一道晚上吃饭。” 王氏正觉得坐立难安。 她听这些,总觉得十分的难堪。 听见这话就如获大赦的站起身走了。 等她一走,戚老夫人便沉声问戚元:“所以就是因为他们对你这么不好,所以你才会对阿锦如此心狠吗?” 老侯爷一直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在旁边看着。 此时听见戚老夫人的问话,便沉声说:“阿锦的事,我们查过了,雪松之所以知道阿锦去了别庄,并且还跟出去,是因为有人让雪松去云亭身边邀功的。” 他笑了一声:“不用我们说的太明显了吧?” 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戚元,想要看戚元惊慌失措。 可戚元半点都没有,她只是抬眼淡淡的说:“我以为我这个不叫做心狠,只是叫做有仇报仇。她招待我的手段,可也一点儿都不弱。” 她没什么耐心了,便干脆说:“既然祖父祖母查到了这个,那想必也查到了更多吧?比如说戚锦和戚云亭对我又做了什么。” 真是个好样的,简直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了。 这孩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老侯爷面色沉沉的看着她:“你倒是说的理直气壮,戚锦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还顶替了你,你心狠是理所当然,可你哥哥却是你亲哥哥,你也下的了手?” “为什么下不了手?”戚元毫不迟疑:“若是我下不了手,我会有什么下场?” 戚震心情复杂的厉声呵斥:“大胆,怎么跟你祖母说话?” 第49章 冒名 戚震心情复杂。 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戚元是一朵小百花,楚楚可怜的需要人帮扶。 他也一直觉得是戚云亭和戚锦欺压刚回家的戚元,戚元只能被动的被算计。 可是事实却根本不是如此。 戚云亭跟戚锦确实是出手十分狠辣阴毒。 但是戚元却也半点都不客气。 张妈妈那个诅咒的玩偶,是戚元销毁的。 也是戚元派人去雪松面前怂恿雪松,让戚云亭以为戚锦是要被送走再也不回来,追到了别庄。 甚至,戚震怀疑向蓉跟向玠会专门去一趟别庄,也是因为戚元传信。 真是好大的胆子,好让人害怕的心机和手段啊! 他更是想到昨晚,他跟戚元说,戚锦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番话。 结果戚元问他,母亲真的舍得吗? 他越想越不对,派了刘忠出去斩草除根。 现在想来,只怕王氏会放过戚锦,也在戚元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才故意在自己面前又提起这件事,让他不要漏掉这个细节。 戚元的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她只是有些遗憾。 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能用的人少,很多地方就捉襟见肘。 不然的话,她可以做的毫无错漏,老侯爷老夫人他们就算是怀疑,也绝对找不到证据。 不过她也并不怎么害怕,因为目前为止,形势都还在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 戚家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就舍弃她的。 毕竟,戚家的女孩儿可不多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侯爷死死地盯着戚元一会儿,心里浮现起一点儿惊叹。 他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像是戚元这种女孩儿,还真是少见。 被撞破了算计戚云亭跟戚锦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又是刚刚才回来的,在这家里都可以说还没一点儿凭仗,她竟然能够如此沉得住气。 真是...... 就连他也得说一声,这丫头是可以的,比戚锦肉眼可见的要强得多了。 他扫了老夫人一眼,示意老夫人想办法给个台阶下。 震慑不成,就只能来软的了。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很轻的让戚元起身:“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她拍了拍戚元的手:“好丫头,这件事就足以让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有仇报仇的人向来是有恩也要报恩的,咱们以后就好好相处罢,如何?” 戚震心情还是很复杂,但是听见老夫人这么说,急忙呵斥戚元:“祖母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要知道戚元回来之前,戚云亭跟戚锦在老侯爷和老夫人这里都是很受宠的。 结果现在戚元算计了他们两个人,搞的一个伤的严重,一个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老夫人和老侯爷却这么轻飘飘的就揭过去了。 戚元真是走运的很。 戚元的心情同样很复杂,她虽然不怕这件事被揭穿,但是她以为,不管怎么样,一顿小惩大诫是少不了的。 她还想着如何传信给萧云庭,让萧云庭提前抬出长公主来。 可没想到,老侯爷跟老夫人竟然直接就把这件事掠过了。 如果上一世的自己能够撑到老侯爷跟老夫人面前,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她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去想这些,对着老侯爷跟老夫人轻轻的磕了三个头:“谢谢祖父祖母。” 老侯爷摆摆手让她先退下,又叫住她:“认亲宴,我希望你别跌了我们侯府千金的脸面,做得到吗?” 戚元并不迟疑的应是:“我一定竭尽全力。” 老侯爷嗯了一声,满意的摆了摆手。 等到她一走,戚震便忍不住跟老侯爷和老夫人解释:“父亲,母亲,儿子真的没想到她心思这样深沉......” “心思不深沉,都回不到这个侯府。”老夫人冷笑一声:“你那媳妇儿,就是个脑子糊涂的!当时我就说过,既然知道抱错了,就该各自回归各自的身份,偏偏她舍不得,舍不得也就罢了,倒是摆明车马,亲生的在外又受了那么多年委屈,自然该厚待!” 老夫人觉得这夫妻俩简直都是糊涂虫,气的狠狠数落了几句。 然后才吸了口气沉声说:“别的都不说了,回来了,也该要让几个孩子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结果呢?她抬一个捧一个,像什么样子?真是祸起萧墙!” 戚震被说的面上无光。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让戚锦继续呆在侯府,早早的把戚锦给送走,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他忍不住认错:“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纵容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老侯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摆正心态,这个丫头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戚云亭和戚锦的事,做的简直是精妙至极!若不是我跟你母亲两个人,你们根本不知道背后是她出手!” 就冲着戚元有这份心机手段,老侯爷都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些时间跟耐心。 戚震抿了抿唇,又忙说:“对了,她是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教养长大,这份心机手段,应当就是师承江嬷嬷和长公主殿下了......” 这件事他倒是还没跟老侯爷跟老夫人提过。 老夫人一听,当即就挑眉不信:“长公主自从上山清修之后,就极少回京,逢年过节宫里三催四请,她也毫无动静。怎么可能会教养一个屠户之女?” 老侯爷也皱了皱眉,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荒诞和离谱了。 长公主何等身份?她就算是穷极无聊,也不会多看一个乡下粗野女子一眼的。 他冷笑了一声:“若是这么说,那这丫头的品性就还是要再看看了,一个满口谎话的丫头,咱们家接回来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老夫人也不大高兴:“这些都是其次,若是长公主知道她扯大旗,还不知道该如何的生气震怒呢!” 戚震张了张嘴:“父亲,母亲,她已经让儿子写了请帖送去白云山了,说是邀请长公主也参加认亲宴......” 老侯爷跟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第50章 试探 老侯爷沉思片刻,淡淡的说:“或许确有其事呢?” 老夫人不可思议的反驳:“这怎么可能?老太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跟圣上闹的多僵啊!她这些年青灯古佛从不下山,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破例?” 实话实说,她也真的没觉得戚元有什么值得长公主弯腰低头的。 老侯爷扬了扬手:“是不是的,在这里猜又有什么用?既然她敢这么说,那咱们就姑且听着就是了,反正也就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不是吗?” 这点子耐心总是要有的。 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了。 明月楼里十分安静,知道戚元是去见老侯爷跟老夫人,伺候的人都很是紧张。 大家在侯府,都知道老侯爷跟老夫人严厉的性子,生怕戚元被老侯爷老夫人不喜。 结果戚元竟然安好无缺的回来了,白芷白茵高兴的直念佛。 旁边的连翘低声跟戚元解释:“老侯爷跟老夫人其实很疼爱正大少爷和二小姐的。” 所以生怕他们会迁怒戚元。 戚元嗯了一声,她从来不为了没发生和过去的事情烦忧。 戚锦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只是在想,萧云庭应当已经去找长公主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答应呢? 按理来说应当是会的,这些年长公主对萧云庭一直都很关照。 何况她给了萧云庭这么大的钩子,萧云庭应该会用力咬钩的。 连翘给她端了一碗燕窝上来,想让她休息片刻。 戚元却根本没有心思,她让连翘拿了纸笔过来,俯身在桌上依次写下萧云庭 戚家、齐王几个名字,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纸看。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伸手将纸拿起来,放在火上烧成了灰烬。 连翘什么也不问,见她心神不宁的,乖巧的去点了安神香。 才捧进门,就听见敲门声,连翘去开了门,没一会儿就带着白芷一道进来,轻声跟戚元说:“姑娘,有客人来求见。” 客人? 戚元抬眼看了一眼天色,颇为奇怪:“可是天色已经晚了。” 说晚了都是客气了,本来老侯爷跟老夫人就是很晚才回来的,现在都已经快是半夜了,她自己又才回到侯府,连亲戚都还没认熟呢,哪来的客人要求见她? 白芷也很是不解,但是还是跟戚元解释:“姑娘,是寄居在咱们府上的韩姑娘。” 寄居,韩姑娘? 戚元将纸笔放好,哦了一声:“韩姑娘?” “是,姑娘可能不认识,韩姑娘是咱们侯爷袍泽的女儿。”白芷叹了声气,幽幽的解释:“韩姑娘的父亲是四品游击将军,在蓟州的时候战死了,所以韩姑娘便被托付给了咱们侯爷......” 哦,是韩月娥啊。 戚元想起来了。 戚锦嫁给齐王,说起来这背后可都是韩月娥在出力。 她回到侯府这么些天,韩月娥从未出现过,更别提是探望了。 现在戚锦出事了再也回不来,她也见过老侯爷跟老夫人了,韩月娥倒是来了。 这让戚元心中一动。 她让白芷将韩月娥带到隔壁花厅去,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也过去了。 韩月娥在窗边站着,见到她来,急忙笑意盈盈的上前福身行礼,轻声说:“大姐姐,别怪罪我这么晚了还来叨扰。” 韩月娥长得面容清秀,眉眼干净,此时看着戚元的时候,也是十足十的诚恳:“我其实早就想来求见姐姐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戚元笑着摇头:“我刚回府,亲戚都还没有认全,月娥妹妹不要怪罪。” “怎么会?”韩月娥惆怅的叹了口气:“姐姐在乡下可真是受了大罪了,好不容易回来,又经历这样多的事,我光是旁观,就觉得姐姐辛苦坎坷。” 戚元不动声色,心里迅速的想着韩月娥的用意。 韩月娥跟齐王关系匪浅,上一世还一力促成了齐王跟戚锦的婚事,最后她自己也嫁给了齐王当了齐王的侧妃。 现在戚锦已经出事,而且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韩月娥应当知道戚锦不会再回来了。 那么她现在过来跟自己套关系,是有什么用意呢? 韩月娥声音清清淡淡的:“大姐姐,我没有兄弟姐妹,大姐姐你也一路走来不容易,我真是想着就觉得姐姐可亲。” 她伸手握住戚元的手,面容诚恳:“大姐姐,我们以后,可要多走动亲近才好。” 戚元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又很是警惕的样子,一副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模样。 韩月娥看在眼里,心里迅速在估量戚元。 随即她在心里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戚锦倒霉应该不是戚元害的。 看戚元这副模样,根本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面对自己亲近讨好,她如果有些城府,就该知道顺势拉拢。 可戚元强烈的不适应。 那么戚锦就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的。 韩月娥评估了一下,便亲切的喊戚元:“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妹妹是个孤女才是啊。” 戚元睁大眼十分无措:“怎,怎么会.....我,我也是乡下长大的......” 韩月娥放了心,轻轻拍了拍戚元的手背:“姐姐,那我们就更要互相扶持了,你放心,我也是无依无靠的。” 她说着就垂泪不已。 戚元面上慌乱的安慰,心里却淡淡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这么急切的送上门热络的表忠心,说是真心实意,这份真心实意未免显得也太过肤浅了。 看来,她好像是已经摸到了些不能摸的门槛了。 如果韩月娥身后现在真是齐王,那也挺好的。 想到齐王,戚元的眼眸彻底冷下来。 比起戚锦,她更恨的一定是齐王。 所以她才要在戚家站稳脚跟,她才要往上爬,站得更稳。 她一定会让齐王死无葬身之地! 不然的话,根本不足以平息她心里前世今生的愤怒,齐王这个卑鄙小人,死一万次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第51章 猎物 韩月娥脸上的笑意一直维持到回了自己的房里才彻底消失。 她的丫头莲儿见她面色淡淡的,就轻声问她:“小姐,二小姐现在出了事,会不会影响王爷的事?” 提起这个,韩月娥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沉声说:“没了戚锦,戚元便是这府中的唯一身份尊贵的大小姐,她嫁给王爷,效果也是一样的。” 莲儿见她去了书桌后面坐着,急忙跟过去替她打开了纸,又给她磨墨。 有些担忧的说:“可是她跟戚家人的感情到底还是不深,戚家人和戚云亭只怕不会为了她就倒向王爷的。” 娶戚锦,那是因为戚锦是戚家的掌上明珠,戚家对她也寄予厚望。 戚锦嫁给齐王,那是结为两姓之好,两家互通有无。 齐王也能得到戚震手里的要紧东西。 可是现在戚锦没了,换成戚元...... 戚元有这个本事从戚震手里拿到那关键的东西吗? 韩月娥面色肃然,提笔写下一封信,谨慎的放进了竹筒中,交给了莲儿:“小心些,务必要传到王爷手中才好。” 莲儿急忙应是。 另一边,白芷和连翘也低声跟戚元说起韩月娥的事。 白芷有些奇怪:“韩姑娘平时跟二小姐关系极好的,两人同进同出,二小姐对她比对二房三房的姑娘们还要好一些。” 又有些欲言又止。 戚元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韩月娥之前跟戚锦关系这么好,结果现在戚锦刚出事,却跑来跟自己套近乎,完全忘了有戚锦这个人。 这个人的人品也是存疑的。 戚元对此心知肚明,忙了一天一夜,她其实都没有怎么休息,更顾不上吃什么,以至于如今有些胃痛。 她捂着小腹皱眉。 连翘马上就看出来了,焦急的问:“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啊?” 戚元胃痛的毛病是从小就落下的,在乡下的时候,李秀娘跟许屠户从来不会让她吃饱,更不可能让她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她每次都只能天不亮就出门,到晚上干活回了家,才能勉强吃上一顿剩饭。 有一次饿的太狠了,在山上砍柴,邻居家的狗叼了块红薯掉在地上,她都忍不住捡起来吃了。 所以她此时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房里还有点心吗?” “有的!”连翘急忙去端了一碟点心过来,递到她手里。 戚元吃了几块,才觉得缓过来了,沉声说:“我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胃痛,现在已经好了。” 连翘心疼得有些难受。 戚元回家来以后,先不说戚锦跟戚云亭连番给她挖坑了。 侯爷跟夫人做亲爹亲娘的,也没对她有丝毫关心。 姑娘有胃痛的毛病,她们竟然也不知道。 但是以前二小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那可都是要请太医来,还要去山上求神问佛的。 真是...... 戚元没心思为了这些事情烦心。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韩月娥来拜访她的事情上头。 为什么韩月娥会这个时候出现? 她除掉戚锦,就是为了杜绝事情跟上一世那样发展的可能性,为了杜绝戚锦嫁给齐王的可能性。 齐王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他娶戚锦肯定也是因为戚锦当时是戚家人的珍宝的原因,也是为了戚震。 她提前除掉了戚锦,齐王为什么这么急着让韩月娥来接触自己?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反倒是戚锦跟戚云亭闹的不清不楚,还因为这个得罪了向家。 齐王现在应该对戚家厌恶至极,恨不得毁了戚家才是。 他这个人向来是得不到就毁掉的。 可他让韩月娥过来跟自己亲近,是因为觉察出了不对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戚元心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被萧云庭所救,然后成了萧云庭手底下的一名暗卫。 她上一世一辈子过的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衡量她有没有用处,她的分量够不够,然后权衡着是要收留她还是要抛弃她。 纯粹的好,只有一家人给过她。 那就是萧云庭在江西的心腹,也是萧云庭最依仗的谢家。 谢家族中能人辈出,而其中谢家的小公子谢营自小就拜入了句容萧家学观星之术,也因此跟萧云庭交情深厚,成了萧云庭的挚友兼心腹。 她被救了之后,萧云庭让她去江西学本事。 在那个群山连绵不尽的地方,她度过了人生当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她身体不好,刚接好的骨头每一天都隐隐作痛。 发作的时候痛的几乎说不出话。 谢夫人心疼的抱着她,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额头的汗,亲手给她换下全都是血汗的衣服,轻声问她:“一定很疼吧,你怎么不哭呢?” 她早就忘记该怎么哭了。 有的人的眼泪是眼泪,她的眼泪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经历过太多的痛苦了,所以她对谢家也无法敞开心扉。 可是谢家的人全然不在意她的防备和疏远。 她受了伤,谢夫人每次都心疼的给她包扎上药。 谢营会为她带来山谷中开的正盛的花,哪怕她什么话也不说,谢营也一次又一次的带来。 想到谢营,她的喉咙有些发痛。 这么好的谢营,这一世再也不能出任何事。 所以...... 她不能失败,她一定要在戚家站稳脚跟,要把齐王拉下来! 戚元在心里轻声给自己打气。 一定做得到的,就比如她安全的回到了戚家,还把戚锦赶走了。 现在戚锦应当已经死了吧? 而此时,王氏震惊的问高家的:“你说什么?!” 高家的面色惶惶,惊恐的看着王氏:“夫人,咱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二小姐到底去哪儿了,她就跟消失了一样!” “怎么会?”王氏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紧张的摇头:“这不应当啊!她能去哪儿呢?” 其余的事她都已经帮戚锦安排好了,戚锦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对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 不按照她说的去做,还能去哪儿? 她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那还不快派人去找?” 高家的为难的很:“夫人,找怕是不妥当吧?侯爷那儿......” 王氏不说话了。 第52章 猎人 戚震此时也烦躁的要命。 他猛地踹了刘忠一脚,气急败坏的问:“你是怎么办事的?你这个蠢货!我让你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你权当耳旁风了是吧?!” 刘忠被踹的苦胆都快吐出来,闻言哭丧着脸急忙摇头:“侯爷,这我哪儿敢呢?您吩咐的事儿,我都是认认真真去办的,但是我去的时候,是真的扑了个空啊!” 他去的时候,王氏的人已经把戚锦给放走了。 刘忠丝毫不敢耽误,马上就盘查出来,知道戚锦会去江南,当时就去追了。 谁知道一路上硬是没有搜查到戚锦的踪迹。 他自己也心知这件事有异,这才急着回来报信了。 “她能去哪儿?!”戚震现在头都大了,一个戚元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 另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儿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狠心绝情不说,这次竟然还能从侯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刘忠急忙说:“侯爷,二小姐从小毕竟在侯府长大,她认识的王孙贵胄可都不少......小人怀疑,她根本没有离开京郊,甚至可能回了京城。”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搜不到呢? 戚震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因为他知道刘忠说的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戚锦从小在侯府长大,长得好又身世好,自小就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她若是想要求谁收留,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若是如此,那戚家...... 戚家就等于是亲手纵虎归山,放走了一条毒蛇了。 谁都不知道这条毒蛇什么时候会回过头来咬人。 他沉沉的呼出口气,怒斥刘忠:“查!一定要给我查的清清楚楚!” 不能放任戚锦在外头,她现在恨的不仅是戚元,还有整个戚家,谁知道她落在有心人手里,会不会联合别人做出对戚家不利的事? 刘忠见他心情这么恶劣,也不敢多说,忙答应了。 戚震转头去找了老侯爷。 老侯爷原本正在看书的,听见说戚锦跑了,他从书本后头抬起头来,啪的一声将书扔在了桌上,冷笑一声:“你娘说你媳妇儿糊涂,真是一点也没说错!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戚震根本就不敢辩驳,只是有些焦急:“爹,那现在怎么办?” 老侯爷站起身来,转脸认真看着戚震:“我问你,圣上交代你的那件事,你可曾对她透露过?” 一听见这个问话,戚震顿时满脸肃然,立即便摇头:“父亲!儿子绝不敢对任何人透露,就算是王氏,我也不曾对她透露过分毫!” 老侯爷嗯了一声,面色不变:“还算是有些脑子,圣上交代你的事,除了我,其他人你若是敢透露分毫,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戚震谨慎的应是。 老侯爷就冷冷的说:“既然她不知道这个,那她知道的那些东西,就算是有心人要利用她来对付戚家,也有限,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派人寻她的踪迹,找到了便毫不犹豫。” 他做了个手势,冷冷看着戚震:“明白吗?” 戚震浑身一凛,重重答应。 夜黑风高,戚锦缩在墙角,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 她身边,躺着的是云燕和她的几个丫头,此时都已经死了,身体都是僵硬的,脸上已经爬上了青斑。 风一吹,烛火被吹的摇摇摆摆,窗外的树被吹的在窗户上拍打,那些诡异的树影映照在窗户上,简直把她的胆子都要吓破了。 她忍不住抱着包袱嚎啕大哭。 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坏的事,无非也就是想要毁了戚元的清白,撺掇戚云亭对付戚元。 可是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 现在眼前的一切已经突破了她的承受能力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随即就有人举着火把涌入进来。 瞬间就将屋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戚锦吓得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惊恐的看向了来人。 火把照耀之下,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来人的面容,不由得面露惊愕,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王爷?” 戚锦以前总是在宫中行走,一下子就认出了此时进门的竟然是齐王。 她眼里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齐王以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十分关照。 还几次在宫中为她解围。 她在戚家,隐约也听王氏他们提起过,说齐王大约是有意聘她做王妃的。 王妃啊! 这三个字就让她生出无限的欢喜和幻想了。 所以她才会对戚元毫不迟疑的下狠手,不想让戚元回来。 因为这一切只能是她的! 高贵的身世,幸福的婚姻,人上人的生活,只能是她戚锦的! 她喉咙梗的难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见过王爷!” 齐王的笑容温和,虽然如今天气冷的厉害,但是他手里不知道为何还是拿着一把折扇。 此时他手里的折扇伸出,虚虚的扶了戚锦一把:“戚二小姐,快起身,你怎么弄成这样?” 戚锦心里有无数的委屈,见齐王这么温和,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齐王温和的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 然后,他的笑容在火把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灿烂,他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会呢?花嬷嬷提前应该去帮你通知过李秀娘和许屠户了,他们俩不是已经帮你都打算好了吗,会让丁成勇那个恶棍玷污戚元的清白。” ...... 戚锦睁大眼睛,如同是见到了鬼。 齐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吓得竖了起来。 齐王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见戚锦错愕不已,齐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缓缓的扯了扯嘴角:“你也是侯府养了十几年的,还能把戚云亭使唤的团团转,怎么竟然没斗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真千金?” 戚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了无限的联想,哪一种联想都让她心中又惊又慌。 她原来不是碰巧撞见齐王的。 第53章 灭口 她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了。 齐王怎么会对戚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魅力巨大,引得齐王折腰,为她才这么费尽心思。 但是最近经历的事,让她无法再这么天真和自信了。 尤其是,现在的齐王,跟她以前认识的齐王,截然不同。 以前的齐王是谦谦君子,现在的齐王看起来却更像是.......斯文败类。 好想下一刻就能拔出刀来杀人。 她的脑子飞速旋转,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角看着齐王:“殿,殿下怎么,怎么知道戚元的事?” 齐王俯身捏住她的脸轻轻笑了。 笑的嘲讽又不屑,然后他缓慢接过了随从递过来的匕首,淡淡的拿着帕子擦拭:“戚元?你叫她戚元吗?我以为,你会叫她,许茵茵呢。” 许茵茵三个字一说出来,戚锦脸上彻底的没了血色,她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但是同时又有更大的疑惑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几乎将她的思绪淹没。 她睁大眼看着齐王:“你,你认识许茵茵?你是她的帮手吗?” 是了!是了! 戚锦在心里这么嘶吼着,一定是许茵茵攀上了齐王。 所以许茵茵才能够杀了许屠户和李秀娘,可以杀了花嬷嬷,一路风光杀回戚家。 这一切如果没有齐王这样的人帮忙,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现在想来,肯定就是齐王帮的忙了! 齐王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很好笑。 而后他也真的笑出声了:“我,帮谁?” 他眼里露出巨大的恨意,整个人忽然变得狠厉,然后拿起匕首,准确无误的插进了戚锦的咽喉。 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戚锦的眼睛都没有闭上,飞溅的血已经让齐王的眼球都染上了红色。 他缓慢的看着戚锦冷笑:“上一世,本王就是败在她的手里,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本王就践祚九五了!你说,本王会帮她?!” 戚锦的心脏都被摄住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叫做上一世? 不过,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弄明白了。 齐王将戚锦杀了,面色淡淡的后退一步。 跟着来的太监急忙弄湿了帕子,仔细的给他擦拭着血污。 将血污都给擦干净了,徐太监又有些担忧:“殿下,戚家养了她十几年,您说杀就杀了,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齐王冷哼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冷冷笑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她对于戚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弃子而已,本王不杀,戚家也不会留着她了。” 若是她落到戚家的人手里,反倒是还可能扯出自己来。 那还不如死了,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 徐太监点点头,示意底下的人将尸体都给清理了了。 齐王已经转身出门了,他嫌恶的闻了闻自己的手。 不管怎么用帕子擦,血腥味儿还是残留在鼻尖,他哼了一声:“韩月娥送消息回来了没有?” 徐太监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咱们出来了,所以韩姑娘送了消息回来,咱们还没收到。” 齐王点头,挑了挑眉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眼睛。 徐太监急忙问他:“殿下,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您最近总是头痛,要不要多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最近齐王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一开始是高烧不退,后来还会说胡话。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齐王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 徐太监是从小就伺候着他的老人儿了,有时候面对齐王也还总觉得像是在伺候一个新主子。 而且齐王醒过来之后,就让他们去查戚家的事。 虽然以前殿下也对戚家很感兴趣,但是以前殿下对戚家感兴趣是因为大事,而不是因为一个小丫头。 他心里这么想着,齐王忽然出声说:“戚家的认亲宴什么时候?” 他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回殿下,是在十一月初九。” 初九,今天已经是初八了。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戚家的认亲宴了。 齐王笑了一声:“去见见。” 见见? 徐太监睁大眼:“这,殿下,认亲宴没请咱们.....” 戚家虽然是勋贵,但是这种认亲宴,他们哪儿敢请什么皇孙贵胄? 基本也就是些勋贵和朝臣。 齐王垂下眼:“没请怎么了?本王便不能不请自去吗?” 徐太监一脸茫然。 这位戚元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王爷一醒过来就对她如此特殊和关注? 戚元此时正在试第二天认亲宴的新衣服。 王氏的情绪一直不大好,见到戚元穿着新衣服,嘴唇动了动,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她忍不住对戚元说:“你哥哥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也不见你去看看!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这通火发的莫名其妙,幸亏戚元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六亲缘浅,得不到的东西她已经不会强求了。 所以她淡淡的招呼连翘上前:“替我把衣服脱了吧。” 然后她冷静的看着王氏:“若是夫人不高兴,明天的认亲宴我也可以不用办的,毕竟哥哥都还没有好,我知道夫人心里不舒服。” 她称呼王氏已经直接只称呼夫人,连母亲都不喊一声。 因为她早已经把王氏当成陌生人了。 她上一世,自己跌跌撞撞长大,回到家里也没有得到过王氏和戚震的一点儿恩赐。 何况哪怕就算是有所谓的生恩,她上一世也不得好死了啊。 这一世的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她,戚家对她什么恩情也没有。 王氏被她气的简直是出离的愤怒了,她拍了一下桌子猛地拔高了声音:“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认亲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请帖都已经全部发出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不办了,戚家成了什么? 她咬着牙吐了口气:“真是半点都不讨喜!” 说什么都硬梆梆的,比不上戚锦的半点温柔乖巧,这样的孩子,就算是有本事,也不会孝顺大人的,养来有什么用?! 第54章 毒蛇 王氏跟戚元闹的不欢而散。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都还是气冲冲的。 正好韩月娥过来找她,一直都在她的院子里等着,见到她,急忙俯身行礼。 见到了韩月娥,王氏的怒气略微平复,挤出一点笑意:“是月娥啊,怎么过来了?” 军中重视袍泽关系,以前韩月娥的父亲救过戚震。 所以戚震接受托孤之后,对韩月娥可谓十分重视。 王氏素来是听自家丈夫的,丈夫对此女重视,她自然也十分重视。 加上韩月娥也的确是很乖巧,从来不多事,跟家里孩子们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王氏对她倒也有几分感情。 此时韩月娥看着王氏,轻声说:“伯母最近看着清减了许多。” 一个半路住进来的孩子都看得出自己最近不高兴,可戚元那个讨人嫌的就是半点都发现不了。 王氏心里憋闷,面上却还是勉强笑了笑:“没事儿,最近事情太多了,过些天养养就好了。” 她温和的问韩月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韩月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伯母,我就是最近都没见着阿锦,去她院子里,听说阿锦生病了,所以很是担心,所以才过来问问的。” 提到戚锦,王氏心里一痛。 她现在也不知道戚锦到底是生是死了。 但是话说回来,人死如灯灭,她又到底是养了戚锦那么多年,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戚锦活着她或许还会有几分怨恨和忌惮。 但是想到人可能死了,她的一腔母爱便都被激发出来。 她闭了闭眼睛,语气有些痛苦:“你有心了,但是阿锦得了重病,现在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什么?”韩月娥睁大眼睛,错愕不已:“怎么会呢?伯母,前些时候我和阿锦还在一块儿玩,阿锦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她是得了什么病啊?” 以后戚锦是不会再回来的。 所以戚震跟王氏早就商量好了说辞。 现在恰好韩月娥问了,她便哽咽着说:“是急病,先是浑身发热,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看,都说是时疫。当时顾忌着会传染,家里孩子又多,所以就没对外说。” 韩月娥眉头紧皱:“那,那阿锦好些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王氏面容苦涩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时疫凶猛,哪里能接近人?连我都不能去看,现在在庄子上,大夫正想办法。” 韩月娥心里就有数了。 王氏说完了,夸赞韩月娥几句:“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你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说着又让人送给韩月娥几匹新的布料。 韩月娥急忙谢过,让莲儿接过了布料告退了。 王氏面色疲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云亭那儿怎么样了?伤势好些了吗?” 想到儿子被打的这么惨,她心里就难受的很。 高家的刚进门来,听见她问,忙拍胸口保证:“夫人放心吧,咱们的人一天跑三趟,少爷的伤势恢复的很不错。” 她叹了口气。 王氏转过头看她:“叹什么气?” 高家的看着她的脸色:“夫人,您还是要想想法子安抚好大少爷,他现在还是一心惦念着二小姐......” 每次人过去给戚云亭上药,戚云亭都骂骂咧咧的问戚锦的下落。 还说些不会让戚元好过之类的话。 高家的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家里现在戚元的地位只怕是稳稳地。 而且戚元自己本身也有本事,立得住。 戚云亭之前加起戚锦都不是戚元的对手,何况现在戚锦都已经没了。 他如果真的跟戚元过不去,那最后倒霉的还真是他啊! 王氏气的抄起旁边的茶盏就给砸碎了。 真是冤孽! 这个孽障更让人头痛! 他怎么就不想想事情的轻重缓急? 再这么闹,老侯爷跟老夫人根本不会惯着他! 王氏气的站起身来,脚步都有些打晃:“我去看看他!” 韩月娥站在青石路旁边的假山后,眼看着王氏出了门,才淡淡的跟莲儿说:“回去吧。” 莲儿急忙应是。 主仆俩回了自己的院子,莲儿更好奇了:“姑娘,您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月娥的面色怔忡了一阵,回过神来听见莲儿的问题,才摇头:“我也有些糊涂了,许多事跟王爷说的都对不上......” 她手指屈起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眯着眼说:“再给我拿纸笔来,我再给殿下写封信。” 莲儿服侍着她写完了信,韩月娥沉声说:“王爷也让我有些糊涂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只是沉着冷静的将信给了莲儿:“小心处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 齐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打开信看了一遍,就将前后两封信都随手扔在了火炉里。 火炉噌的一下窜起一阵火苗,齐王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在火焰下显得格外的透亮。 他沉思着看着火苗逐渐熄灭,信纸都化为了灰烬,才转身在书桌旁边坐下。 徐太监见他空下来了,才轻声说:“殿下,徐同舟回来了。” 齐王嗯了一声:“叫进来。” 徐同舟是齐王的心腹,一直都在外替齐王办事,很少回来。 此时回来,跪在地上面色泛白的看着齐王:“殿下,臣办事不力!臣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名册已经被转移了!” 齐王砰的拍了一下桌子,惊得桌子都震了震。 他厉声呵斥:“废物!简直是废物!” 徐太监安静的在旁边站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现在的齐王跟以前的性子大相径庭,他根本摸不准脉,更不跟敢以前一样随意。 徐同舟则是砰砰砰的磕头请罪。 齐王怒极反笑:“现在告罪有什么用?!名册到底去哪儿了才是要紧的!你别跟本王说,这个也还没查到!” 徐同舟马上就以头触地,急忙说:“殿下,他们转移名册的时候,我们有抓住过其中一名死士,知道他们是逃往京城,而且还想要去求向家!” 齐王哦了一声,面色意味深长:“哦,向家?” 第55章 底牌 齐王想到戚锦正是因为勾引了戚云亭,闹出丑事被向蓉给撞了个正着,这才会被戚家给舍弃,不由得便挑了挑眉。 真是够巧的。 不,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戚元给促成的呢。 他坐回了圈椅里,沉声问:“然后呢?” 徐同舟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说:“臣,臣听说,靖王殿下在向家唱堂会那天,抓了个刺客。” 这个所谓的刺客,应当就是转移走名册的人了。 齐王的面色变了几次,语气也是阴晴不定:“你们的意思,搞了半天,漕运贪腐一案的罪证最终还是落到了萧云庭手里?!” 这回不仅是徐同舟跪在了地上,连旁边的徐太监等人也一道全都跪在了地上。 徐同舟几乎快喘不过气了,跪在地上又猛地磕了几个头,声音之大让旁边跪着的徐太监都忍不住在心里吸气。 但是他也半点没觉得不对。 漕运贪腐案杀了再多的人都没关系,但是那名册却绝对不能落到萧云庭手里。 因为那名册上头的银子到最后,都流入齐王殿下的手里。 只是那浙江水师提督却是个狡诈的,连齐王殿下都防着,那个名册他自己藏的死死地,从来不曾露出过端倪。 是这次萧云庭督办漕运贪腐一案,杀人杀的太多了,查办的力度也是空前的大,查到了他这个水师提督的头上。 大祸临头了,他才拿出账本的事来跟齐王殿下谈条件。 让齐王殿下保他。 齐王对此的反应很及时也很快,他让人将水师提督在路上就给杀了。 说他是畏罪自尽。 然后派人全面搜查那本账册。 谁知道现在名册却偏偏有可能落在了萧云庭手里...... “行了!”齐王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现在磕头有什么用,你就算是马上死了,也换不回名册!” 徐同舟抬起头,此时他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漓了。 齐王闭了闭眼睛问:“萧云庭此时人在何处?” 暗处立即便出现两个护卫,拱了拱手低声说:“靖王殿下昨晚临时出城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不加紧审问,出城? 能有什么急事? 齐王若有所思,低垂着眼又问:“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徐同舟马上就意识到了齐王的意思,忙回话说:“殿下,送到了大理寺的牢房。” 大理寺...... 齐王嗯了声看着徐同舟:“你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干脆将话给挑明了:“若是名册落在了萧云庭手里,本王让你们都死在本王前面,听见了没有?!” 众人都急忙应诺。 等到徐同舟退了出去,齐王忽然喊了一声徐太监:“大伴!” 徐太监哎了一声,惊慌失措的跑上前去:“殿下,大伴在呢。” 凡是贴身伺候这些皇子亲王们的太监,都是基本上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们的,这种太监跟普通的太监是不同的。 一般亲王皇子们都称呼他们一声大伴。 但是齐王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称呼过徐太监了,所以徐太监还有些不大适应。 他微微低着头等齐王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齐王才缓缓的说:“大伴你让人跑一趟,帮本王给韩月娥回句话。” 徐太监毫不迟疑的答应。 天边露出鱼肚白,眼看着天马上就亮了。 韩月娥裹着斗篷进了戚云亭的院子。 戚云亭还趴在床上呢,他伤的有些重,所以伤口痛的厉害,暂时只能趴在床上休养。 因为伤的严重,所以他的脾气也变得格外的暴躁,这些天睁开眼就骂人。 韩月娥到的时候,就听见戚云亭正在骂骂咧咧。 一院子的下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他给挑中错处。 她走进去笑了一声:“大哥哥这是伤口还痛的厉害么?还没进门先听见您骂人了。” 抬头看见是韩月娥,戚云亭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不大自在的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盖住:“你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韩月娥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您还问我呢,我是来问您的!阿锦怎么没跟着回来啊?” 说起戚锦,戚云亭顿时面色都变了。 他龇牙咧嘴的,心里想起那一天戚震的怒气,还有王氏的求饶,一时用力的晃了晃头。 韩月娥观察着他的脸色,一面哽咽着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我去问了伯母,伯母只说让我别管,说她得了重病,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四个字简直是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了戚云亭的心里。 他失魂落魄的:“总归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阿锦。” 韩月娥眼睛红红的:“大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咱们大家都是好好的,怎么,怎么大姐姐回来了,就出了这么多事呢?” “大姐姐?”戚云亭重复了一遍,面色陡然狠厉:“什么大姐姐?哪门子的大姐姐?!” 戚元那个贱人,都是她,一切都是她给闹出来的。 这个丧门星,不是个好东西! 韩月娥诧异的睁大眼睛:“大哥哥你别瞎说!伯父和伯母都已经下令了,而且连老侯爷郭老夫人都赶回来,主持认亲大会,她当然是我们的大姐姐了!” 戚元! 戚元! 阿锦生死不知,被家里放弃,别说是做不成千金小姐了,她甚至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可是戚元却要风风光光的办认亲宴,连祖父母都要来帮她主持! 她凭什么? 她何德何能?! 戚云亭一拳砸在了床上,发狠一般的狞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韩月娥似乎被吓着了,她不安的站起身:“哥哥!这是一家人的大事,元姐姐以后是大姐姐,你可别胡来!” 她皱了皱眉:“何况,何况现在请帖都发出去了,不仅如此,听说连长公主都会赶来为她助阵,她以后在这京城该是何等的风光?你不管怎么闹,都改不了家里的决定的。” 戚云亭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 改不了吗? 那就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改得了! 第56章 阴阳 天朗气清,虽然仍旧是寒意逼人,但是今天出了太阳,阳光从树荫处倾泻而下,将屋子点缀得金光灿灿的。 白芷和白茵提前将戚元的衣裳熨好了,此时为她穿在身上,见她光彩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翘眼睛亮亮的看她:“姑娘真好看!” 戚元对着镜子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此时也正在看她,目光相会,她听见屋外传来韩月娥的声音:“大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二房三房都是谨慎的人,戚锦莫名其妙就得了‘重病’被移出了家里,向家又让人过来退了婚。 所以哪怕今天就是认亲宴了,那边的几个少爷小姐们也没有提前过来跟戚元打听什么的。 对比一下,韩月娥就来的未免太勤快了些。 不过戚元什么也没有表露,见到她不请自来,也只是笑了笑:“月娥妹妹今天来的倒是早。” 韩月娥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姐姐的大喜事,我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她说着绕着戚元转了一圈,十分捧场的拍手大笑:“大姐姐穿这套蜀锦的衣裳可真是好看!我觉得真是好看极了!” 戚元似乎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裙摆。 而此时,韩月娥状似天真的拉着她问:“大姐姐,我听说你竟然认识长公主,今天长公主还会来参与你的认亲宴,是真的吗?” ..... 戚元心中警惕,但是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露,只是笑着点点头:“是,我特意请了长公主殿下,想要当面感谢她的教导,只是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韩月娥顿时惊喜的了不得,来来回回的询问她长公主长得如何,身边伺候的人有什么特殊的。 似乎真是一个只是单纯好奇的天真少女。 戚元却知道决然不是这样。 韩月娥作为齐王培养的一枚棋子,做什么都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她这么两次三番的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已经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证明齐王那边注意到自己了。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戚锦走了吗? 可齐王除了关注戚震之外,连戚家的这些女孩子的事情都这么在意吗? 她心中一动。 还是说,因为不同,所以关注? 如果只是因为关注戚震,所以戚锦利用不了之后,想要从她这里入手,那倒没什么。 可是如果是真的对她有兴趣,那么...... 事情就不那么妙了。 她自如的应付着韩月娥这些看似天真的疑问,直到王氏那边派人来请她过去,韩月娥才会要回院子去换衣服。 连翘等到韩月娥一走,便低声跟戚元说:“姑娘,我打听过了,韩姑娘是先去了大少爷那里,才过咱们这里来的。” 能打听到这些,倒不是因为韩月娥的行踪好打听。 而是因为戚云亭那个蠢货的屋子里没有秘密。 韩月娥先去找戚云亭,然后来找自己? 戚元心中微微一动,轻声叮嘱连翘:“多看着些大少爷那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连翘急忙应是。 戚元对待下人跟别的人不同,所以从上到下都很听她的。 尤其是连翘是家生子,打听家里的各种消息谁都没她机灵。 沈妈妈笑着服侍着戚元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已经莫名的有些紧张了,所以这一次她格外的多了几分耐心,看着戚元交代:“待会儿客人们来了,我招待那些女眷,至于跟你年纪一般的那些小姐妹们,就得你带着去花园里玩儿了,知道吗?” 认亲宴来的人是亲朋好友。 那当然不是坐着干巴巴的认亲就行了的。 当然还得看戏,吃饭,这才算是请人家来认亲的态度。 王氏虽然不喜欢戚元,却也怕这件事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戚震和老侯爷老夫人那边都难交代。 戚元也没有跟王氏对着来,这一次她很乖顺的就答应了。 果然没一会儿,客人们就陆续都来了。 最先来的,是王氏的娘家-----也就是定远伯府王家。 王氏的娘家来的是她的嫂嫂鲁氏,见到戚元,忙招手将人叫在了跟前,上下打量一遍就笑了:“原本说是抱错了,我还不信的,听说把你接回来了,我想了好些天要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是抱错了!” 她有些惊喜的看着王氏说:“兰娘,真是你的女儿!这眉眼跟你和姑爷的一模一样,还都是挑你们的长处长的!” 王氏的态度相比较起来就勉强的多了,她只是勉强的笑了笑:“是啊,小孩子家家的,刚回来,规矩不好,嫂嫂别见怪。” “你说什么傻话呢?!”鲁氏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孩子听说是在乡下住了十多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慢慢学着就是了!” 戚元真心实意的诧异。 她还以为这京城的世家都是如此,看人先分三六九等。 回来以后,鲁氏还是除了老夫人之外,唯一说她在乡下受苦了的人。 王氏不以为然,正好这时候陆家也来人了,她忙去招待陆夫人。 这位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的夫人极为傲气,见到戚元也只是淡淡的让戚元磕了个头,给了见面礼就算了。 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鲁氏拍了拍戚元的手,以示安慰。 戚元笑了笑,她如果在意这些轻视,早就被气死了,根本没有可能还活到现在。 陆夫人转过身去看着王氏:“听说今天长公主也要来?我可真是不敢信!她老人家,多少年都不回京城了。” 王氏心里跳了一下,不由得看向戚元。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 私心里,她是不相信戚元能够请来长公主的。 但是偏偏戚震却相信的很,还把消息都发出去了。 若是今天长公主不来,戚家的脸面还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面上却还是笑着说:“你难道就是为了长公主才来的?” 陆夫人半真半假的晃了晃手炉:“你还别说,我可真是冲着长公主殿下才来的。” 第57章 纵火 长公主地位尊崇,是当今圣上的亲姐。 人人都知道,圣上其实年年都要去庙里,有一年除夕之前更是亲自去了山上请长公主下山回宫团圆。 可饶是如此,长公主也并未答应。 皇帝都请不动的人,戚家一个在外头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倒是请动了,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她当然得过来凑凑热闹。 如今见到戚元,她更是不大客气的挑眉问戚元:“倒是想问问戚大小姐,是怎么上的山?又是怎么见到的长公主?我们怎么就没这样的缘法?” 朝廷的女眷们想去碰运气的还少吗? 长公主所在的那座庙进不去,白云山都不让登顶,但是旁边的寺庙却都快被这些贵妇人们踏遍了。 为的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搭上长公主的门路。 陆夫人的敌意昭然若揭,戚元认认真真看她一眼,并没有慌乱:“回夫人的话,我时常在山上打柴,因此碰见的江嬷嬷......” 陆夫人似笑非笑:“是么?戚大小姐可真是好福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来?” 鲁氏看不惯陆夫人这么盘问一个小孩子,见王氏根本不发一眼,便皱了皱眉,扬声招呼戚元:“元丫头,过舅母这儿来!” 戚元冲陆夫人福了福,转身去了鲁氏那里。 鲁氏便拉着她小声的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是心里酸的很!” 戚元睁大眼看着鲁氏,一副茫然的样子。 鲁氏忍不住笑着压低声音解释:“她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十二年前才三岁的时候,她便说她女儿病了,需要养在庙里得了菩萨庇佑才能平安长大,所以送到长公主所在的白云山去了......” 戚元明白了。 怪不得陆夫人听说自己是从长公主那里学的规矩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她笑着点点头。 陆夫人则在招呼自己的女儿:“珍娘!” 一直等候在边上的陆珍珍上前,陆夫人便跟戚元说:“戚大小姐,我们家珍娘胆子小,今天,我便把她交给你了。” 陆珍珍温柔腼腆的冲着戚元笑了笑,很温和打了招呼:“戚大小姐。” 人太多,孩子也多,王氏便看了戚元一眼:“你带着小姐妹们去花园玩吧,只是小心些,别离水太近便是。” 这是之前王氏就吩咐过的,戚元并未有什么迟疑,答应了。 鲁氏又额外叮嘱她打来的王涟漪:“你与你妹妹一道去,替她招呼着些。” 王涟漪是王家的嫡长女,自幼便跟着王家长辈在边关长大,也是这一两年才回京来待嫁的,所以性子开朗。 听见这话,马上就上前喊戚元:“表妹。” 戚元知道好歹,鲁氏跟王涟漪都表露出善意,她自然也是以礼相待,诚恳的喊了一声表姐。 王涟漪便跟她一起带着陆珍珍去花园了。 之后再有小姑娘们来,自然会有家里的管事媳妇带去找她们的。 一路上,王涟漪都好奇的在问乡下的事。 跟韩月娥那种夸张的亲近不同,王涟漪是真的对于她在乡下的生活很是感兴趣。 只是,听说连睡都不能好好睡,否则便要挨打,她便忍不住皱眉:“天下竟然有这样不把孩子当人的父母!他们真是不堪为人!” 戚元也只是笑笑,因为她正好看到连翘面带焦急的在亭子外头探头探脑。 连翘是去打听消息的,她心中一动,借口要去更衣,快速出了亭子,问连翘:“怎么了?” 说着便走到旁边的小径旁,这样亭子里的人听不见她们说话,来了人也能看得到。 连翘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姑娘,大少爷,大少爷他派了青松去.......” 眼看着连翘吓得面无人色,戚元的面色也沉下来。 她伸手轻轻按在连翘肩上:“你慢慢说,别着急。” 连翘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抿着唇低声说:“姑娘,大少爷他让青松去烧祠堂!” 烧祠堂? 戚元心中一惊,但是心里的震惊立即就转换成了恍然大悟。 祠堂,不管是对于哪一个世家大族来说都是极为要紧的事。 对于很多人来说,族谱单开一页,那更是付出性命都愿意去拼一拼的。 这种东西,女人甚至都没资格进去。 所以,戚云亭去烧了祠堂,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自己了。 祠堂这种东西,总是伴随着迷信鬼神的。 今天戚家大张旗鼓的办认亲宴,但是却偏偏就是在今天祠堂起火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戚家的列祖列宗不认她这个所谓的孙女儿啊! 这是在逆天而行! 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一旦真的火烧了起来,那么就算是老侯爷和老夫人再怎么肯定她的能力,长公主也来了,那也没用。 戚家不会要她。 就像是京中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门路的人家都不会要一个让祠堂起火的扫把星不祥人一样。 她冷笑出声。 连翘都急哭了,她根本阻止不了青松。 而一旦火烧起来了,就算是抓住青松,青松也不会认的。 她颤抖着问戚元:“姑娘,我们怎么办?” 戚元反倒是半点不慌张,她淡淡的挑了挑眉:“让他烧。” ....... 什么? 连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睁大眼:“姑娘,他们没安好心的!” 戚元也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但是她并不慌,她轻轻凑到了连翘的耳边:“替我去办件事。” 她一点点的说完,连翘的眼睛越来越圆,到最后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冷下来了,手脚冰凉的问:“姑娘,行......行吗?” 戚元轻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信不信你的小姐?” 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连翘二话不说的重重的点头。 她当然信自家小姐了! “信我,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放心,没事的。”戚元拍拍她的肩膀。 而此时,远远的,高家的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了:“大小姐!大小姐!长公主殿下来了!长公主殿下来了,请您出去见见!” 来了! 萧云庭办事果然可靠。 第58章 原形 高家的现在看戚元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敬。 真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的确,戚元一直都说自己是被江嬷嬷教导了规矩,而且还认识长公主的。 但是实际上,谁都没有太当回事。 陆夫人之前在前院那么冷嘲热讽,无非也是因为觉得不可能。 哪怕真的可能是教了戚元什么,那也应该就是闲的实在是无聊,所以略微点拨过几句,怎么可能真的教戚元。 又怎么可能真的把戚元放在心里? 更别提还要下山参加一个不知所谓的认亲宴了! 这封请帖送出去的时候,连戚震都是不太当回事的! 谁知道人家是真的来了! 不仅是高家的看戚元的眼神变了。 事实上,听见长公主到了的时候,连正在招待前院男客的老侯爷和戚震也是对视一眼,掩饰不住心内的悸动。 宾客们也都满脸的震惊。 陆都督不可置信的问:“是哪位长公主?” 问完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 这京中不过就一个长公主罢了! 卢尚书啧了一声,拍了拍戚震的肩叫了他的字:“远泽啊!你的面子可真大啊!” 戚震反应过来,忍住惊喜,笑着拱手:“老大人哪里的话,并非是下官的面子,实则下官也是诚惶诚恐,长公主殿下屈尊驾临寒舍,实则是因为殿下教导过我家小女,因此来看看我家小女罢了。”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面色各异。 都没想到原来戚家这个刚回来的丫头竟然这么大的来头。 长公主亲自教养啊。 这是何等的福泽深厚! 老侯爷顾不得多说,拉着戚震一路迎了出去,大开中门迎长公主。 长公主穿着一身紫衣,头上并无多的头饰,见到戚震跟老侯爷,也是面不改色,只是沉声说:“出家之人,并未摆仪仗,更不必开中门,老侯爷和侯爷太过隆重了。” 老侯爷急忙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龙章凤姿,身份尊贵......” 长公主静静立着,等他说完,才挑眉:“本宫下山,只是想见一见故人,她在何处?” 老侯爷和戚震急忙引着长公主去后院。 王氏带着二夫人三夫人早就已经等在垂花门处了,脑子里嗡嗡嗡的,现在都还觉得不大真实。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戚元竟然真的能请来长公主。 早知道...... 她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早知道会做什么。 而且接到了长公主,后院的女眷们跪了一地,长公主只是略扫了一眼,便问:“戚元呢?” 高家的此时正好领着戚元来了。 陆夫人跟着众位夫人们起身,心里真是酸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家珍娘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长公主死了女儿,所以动过这个心思。 而且他们家也不是旁人啊! 长公主嫁的是她丈夫的亲哥哥,也就是她的大伯。 算起来,她女儿陆珍珍还要叫长公主一声婶婶呢! 这才是真正的沾亲带故,可她把陆珍珍送上山不过几天,长公主就又重新把人送回了陆家,说是她病好了。 原本以为她真是斩断了七情六欲,不沾红尘了呢。 可不是还又养了个女孩儿吗?! 戚元不知道陆夫人此时的心情,知道了她也不会太在乎的。 看到了长公主身边的江嬷嬷,就有一股泪意直冲鼻腔,让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她端端正正的跪在长公主跟前磕头行礼。 长公主脸色柔和下来,点点头搀扶她起来:“原本还以为你真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村女,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番际遇。” 江嬷嬷慈和在旁边笑着说:“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王氏有些僵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旁边的戚二夫人急忙接话:“虽然她才回来不久,但是这规矩气度丝毫不差什么,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受过江嬷嬷您的教导。” 江嬷嬷含笑:“算不上是教导,大小姐听话乖巧,山上无事清闲,殿下她有时候难免苦闷,倒是有了大小姐常常来陪伴,给我们添了不少乐趣。” 长公主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问戚元:“回了家,家人都待你好么?” 王氏更僵硬了,身体都紧绷起来,生怕戚元说出不好两个字。 幸亏这个时候,院子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传来一阵喧哗声。 王氏大惊,这么多的贵人在这里,何况还有长公主殿下在,若是出什么事,那可真是丢人一辈子的。 她急忙要出去问,谁知道刘忠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几乎是灰头土脸的说:“夫人,不不不......不好了!咱们祠堂起火了!现在侯爷和老侯爷都带着人去救火了!” 祠堂起火?! 今天?! 王氏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 半响才勉强支撑柱了,抚着胸口转过身跟长公主和女眷们赔罪。 幸亏祠堂离得远,怎么也不至于烧到后院来,王氏再三的安抚长公主和诸位女眷们。 长公主沉声说:“无妨,天干物燥的,起火也常事,今年入冬以来,山上已经好几场山火了。” 既然长公主都说没什么了,其他的人当然也不能说什么。 而此时,韩月娥淡淡的扫了扫自己的眉毛,站在镜子旁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她眉目清秀,俨然是个美人儿。 莲儿笑着夸赞:“咱们姑娘平时也就是不爱妆扮,这一旦妆扮起来,还有旁人的什么事儿?” 韩月娥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行了,就你油嘴滑舌的!怎么样,那边烧起来了吗?” 莲儿替她整理好衣领,轻声说:“姑娘尽管放心,先前就派人看着呢,青松不烧起来,咱们的人也会帮着他的,现在我看着,火都已经冲起来了。只怕,现在前院都忙着救火呢。” 韩月娥满意的笑了:“怪不好意思的,她才刚以为自己能在家里站稳脚跟了,这一场火烧的,就又得现原形了,真是罪过,罪过。” 莲儿忍不住偷偷捂着嘴笑。 第59章 杀鸡 莲儿见她额上的螺钿歪了,忙伸手替她正了正,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姑娘真是,人家都这么惨了,您还看热闹呢。” 韩月娥挑了挑眉:“我自然是只能看热闹,不然还能做什么?戚家的祠堂里头,可还有当年陪着高祖皇帝一道打瓦剌人的英烈呢,啧啧,这把火一烧......” 戚云亭此时满头大汗,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就忍不住痛的龇牙咧嘴。 伺候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端着水给他上药,被他一下子伸手打翻了盆,冷冷的道:“滚出去!” 他现在喜怒不定的,谁都不敢招惹他,丫头马上便捡起水盆退出去了。 戚云亭深吸了口气,坚持着下了床挪到窗边,眼看着祠堂的方向起了一股浓烟,黑压压的盘旋在半空,心中的那口怨气总算是吐了出去。 呼的一声,他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这把火烧的好啊!”他垂下眼,死死地攥住自己手里的荷包。 那是阿锦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阿锦在侯府是金枝玉叶,被金莼玉粒的养了这么多年,不管什么都是享受的最好的。 她那样的娇花,哪里能去尘土里? 偏偏就是戚元一回来,就把阿锦给逼走了! 不,不仅是逼走了,阿锦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是狠得下心的人。 想到这一点,他喉咙酸痛,鼻腔也被堵住了,冷冷的攥住荷包:“阿锦,你放心,你待不了的地方,她也待不了了!她一辈子也别想再回戚家来!” 这个家有他在一天,就不会再给戚元留地方。 戚元想回来,做梦吧! 火势越来越大,戚云亭捏着手里的荷包,表情狰狞又快意。 而王氏则急的差点儿要跳进水里去了。 好不容易请了长公主过来,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谁知道偏偏却起火了。 现在这把火烧的这么大,烧的还是祠堂...... 她不由得咬着唇看了一眼戚元,眼里带着隐晦的怨毒。 或许连老天爷和列祖列宗都看不得她回来,她被屠户养了十几年,而且她那个屠户娘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 谁知道她被教养成了什么样,学到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和东西?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顺着湖飘到了后院,浓厚得连王氏她们都能闻到。 王氏气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的厉害,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走到外头,一眼就看到了又跑回来的刘忠,急忙拉住他问:“怎么样了!?” 刘忠一张脸都被熏得跟黑炭似地,咳嗽一阵还吐出一口黑烟。 他一边告罪一边扇着风,急忙回话:“夫人,老侯爷和侯爷那边让您领着贵人们先去湖心亭避一避,火势太大了,现在巡检司和五城兵马司都来了人,正帮忙救火呢。” 王氏怔怔的,觉得头一阵一阵的跳着痛,哦了一声,才转过头去挤出一丝笑意来,请长公主去后院的湖心亭。 陆夫人看看长公主,又看看王氏,啧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哟,这怎么着火这么巧啊?恰好今天大小姐认亲呢,就起火了!起火的还是祠堂,这怕不是得惊扰了祖宗吧?” 其余的客人顿时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是啊,回来认亲还没认成,祠堂就先烧起来了,这大小姐不会是什么邪祟吧?” “或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也未可知,不然的话,怎么偏偏就烧的这么巧合?” 这些议论声都进了王氏的耳朵。 王氏气的胃痛,一面毫不留情的瞪了一眼戚元。 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一群女人里头现在看着戚元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长公主目光放在戚元身上,见她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受影响,不由得先在心里夸赞了一声。 别的先不说,能有这份冷静沉着,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罕见了。 她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轻声问她:“你就不怕吗?” 戚元抬起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灿若繁星,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怕的。” 江嬷嬷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 怪不得萧云庭会为了这个丫头上门来求了。 确实,这么有意思的丫头,可真是少见的很。 湖心亭里,王氏红着脸一遍一遍的跟长公主解释赔罪。 长公主淡淡的扬了扬手:“不必如此,本宫所在的白云山今年也起了好几场山火了,若是信这些,那岂不是本宫也跟白云山气场不和?” 这句话分明是在应对之前那些贵妇人说戚元的那些揣测。 众人一时都默了默,议论声也顿时小的多了。 王氏更是诧异,现在看来,长公主是真的很维护戚元。 她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都是真的,只可惜祠堂起火了。 祠堂起火了可不是一句天干物燥和巧合就能说得过去的。 家里上上下下以后都会心里有疙瘩。 戚元再是优秀,有一个命不好的名头压下来,她的将来也是有限的。 她一时想着可惜,一时又觉得理该如此,戚元本来也是个惹事精,心里乱的很。 韩月娥到的时候,恰好戚云亭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也到了,急急忙忙的跟王氏说:“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又烧起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氏吓得心惊胆战,急急忙忙让人去请大夫,又让高家的亲自去看。 韩月娥急忙一把搀扶住了王氏,温柔的劝:“伯母先不要急,大哥哥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发热也是常事,只要大夫来了,将体温降下去了便没事了。” 她说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亭子,正好看到了戚元,便不慌不忙的冲戚元微微笑了笑:“大姐姐。” 毒蛇咬人之前,都是要先摆出攻击的姿势,吐出信子的。 现在的韩月娥在戚元眼里,便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不紧不慢的笑了笑,同样冲着韩月娥点了点头。 韩月娥低下头遮住眼里的冷意----这种级别的对手,她真是连给个眼神的耐心都欠奉。 第60章 反咬 祠堂的火弄得前院的客人倒是有一多半都要去救火。 毕竟是来人家家里做客的,遇见这种事,光是干坐着好想也不大合适。 老侯爷和戚震哪儿好意思让客人去? 急忙都拦住了,说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都来了,很快就能把火势给扑灭的。 事实上老侯爷跟戚震说的也很对,因为没过一会儿,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就合伙将火势给扑灭了。 老侯爷跟戚震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更是马上就问:“烧成了什么样?祖宗牌位没事吧?” 若是有事,那可确实是丧气的事儿。 戚震忙请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进来,结果袁大人一进来就说:“侯爷,你们这火,可不是自己燃起来的。” ...... 什么意思? 老侯爷和戚震都惊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把火是有人故意烧起来的。”袁大人拱了拱手:“我们扑灭了火之后,特意四处看了看,结果在外面已经被烧焦了的廊柱那儿,找到了火石,那一片还有火油的痕迹。” 火油! 这也就是说,真的不是自己燃起来的,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老侯爷气的几乎都快结巴了。 这种大事可是事关以后家族的前程和命运的,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家里的祠堂纵火? 戚震同样也是面色严肃。 出了这种事,而且是这么多客人都在,他想的都还更多一些。 不会有人和戚家有仇,所以故意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来纵火的吧? 若真是如此,或许还不只是纵火,甚至可能是想对客人们怎么样。 客人们....... 客人们里头可还有一个真真正正的贵人,也就是长公主啊! 戚震一时连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忙谢了袁大人,而后便看着老侯爷:“父亲,这件事......” 老侯爷想的比儿子都还多,他直接板着脸冷冷的道:“查!这么多客人和贵人都在家里做客,咱们担待不起!” 如果真是有什么,那就更得查的清清楚楚才行。 戚震急忙应是,立即就让刘忠过来下去查了。 湖心亭里的长公主微微侧头看着戚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戚元轻轻笑了笑:“殿下,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是么?”长公主不可置否:“那你从未见过本宫,更从未去过白云山,又怎知本宫和江嬷嬷在白云山,还能让云庭来找本宫?” 戚元沉默片刻:“殿下,我以后再跟您说,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样子,让长公主想到自己禅院里养着的那只猫儿。 长公主不再多问了。 韩月娥却眯着眼看着戚元跟长公主熟稔的样子,心中疑惑。 戚元竟然真的跟长公主关系这么好。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乡下那十几年时间,她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齐王殿下对她似乎也十分感兴趣,问了好几次她的事。 正沉思间,高家的快步进来安抚王氏:“夫人,前面的火都已经扑灭了,现在没事儿了!” 谢天谢地! 王氏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又恭敬的请长公主去前院看戏。 长公主和煦的看了一眼戚元,轻轻拍了拍戚元的头:“罢了,本宫十几年不曾听戏,如今已经对这些事物都提不起兴致了,来了一趟,见了见这个丫头,便罢了。” 这是要走的意思啊。 陆夫人抿着唇,觉得长公主真的够给这个丫头片子面子的,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到底是特殊在哪里。 韩月娥则微微蹙眉。 这把火烧的这么大,长公主竟然半点都不觉得这是戚元带来的不祥吗? 正想着,刘忠媳妇儿又从外头进来了,轻声跟王氏说:“夫人,侯爷那边请大小姐和韩姑娘都过去一趟。” 什么? 王氏怔了怔,有些错愕的看着韩月娥。 韩月娥也同样莫名。 有什么事需要她们俩个过去? 王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眉问:“说了是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韩月娥父亲的哪个同袍又要来看她? 戚元正扶着栏杆看着韩月娥,面上带着几分冷淡。 事情多的让王氏这样的当家主母都有些招架不住,她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又挤出一丝笑意来:“行,既然这样,那便过去吧。” 她招呼了韩月娥,又去招呼戚元。 韩月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么大的火,按理来说,戚震现在应该正忙着疏散客人,然后去查看祠堂受损情况的。 他这个时候怎么忽然要见自己? 她不由得看向戚元,见戚元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了,只能冲戚元笑了笑。 两人一道结伴出了湖心亭。 王氏忙转过头去挽留长公主了。 路上,韩月娥也并没有什么心思再跟戚元套话,毕竟按照她的想法来看,戚元知道的只怕是还没她多,问了也是白问的。 到了祠堂门口,她心中就咯噔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了轻松此时正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被捆着扔在祠堂门口,旁边就是举着火把的刘忠。 大白天的点着火把,怎么看都不对。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伯父。 就见戚震转过头,用此生她都难以忘怀的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戚震对她一直都是一个十分慈和的长辈,哪怕是对着戚云亭等人也都有打骂的时候,对她却全然没有。 像今天这样看着她,还是头一次。 她忍不住哽咽:“伯父?” “今天祠堂的这把火,是怎么回事?”戚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冰冷至极。 而他旁边的老侯爷则是全程都一言不发。 韩月娥吓得心惊胆战,急急忙忙的摆手:“伯父,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祠堂会起火啊!您,您怎么会问我呢?我不知道.....” 戚震冷笑了一声,反问:“是吗?那青松为何说,这把火都是你指使的?!” 第61章 指使 韩月娥不可置信的猛地看向青松,如果现在手里一把刀,她真是会毫不犹豫的拿刀把青松给砍死。 这个废物、混账! 他放完了火,大可溜之大吉,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他不仅被发现了,现在还把自己给拉下水! 她立即便哭了:“伯父,我怎么敢啊?!” 这么多的客人都在,加上戚元就在边上看着,韩月娥当机立断的跪在地上,膝行着朝着戚震过去,拽住戚震的袍子呜咽。 “伯父,我父亲死在战场,其他族人为了侵吞我父亲的田地赏赐,都恨不得吃了我......”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忍心。 这一次认亲宴,戚震没有少请军中的人。 毕竟他自己也是军中出身,不少好友如今都仍旧还在军中。 而这些人也大多数都认识韩月娥的父亲,更知道韩月娥为什么会在戚家。 是啊,韩月娥这么可怜的身世...... 韩月娥再接再厉,哽咽着抽泣:“伯父,我不过就是无根的浮萍,您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待我又如同亲女,我已经千恩万谢!烧了戚家,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戚元在心里轻轻笑了,给韩月娥拍手叫好。 真是个厉害角色啊,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 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声这女孩子惨啊? 戚震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他其实是信青松的,毕竟青松是家里的家生子,他撒谎有什么好处? 但是此时韩月娥这么寻死觅活的,又好像的确是问心无愧。 如果是换了别人也就罢了,严加审问,总是可以问出个结果的。 可是韩月娥身份特殊,是他的袍泽的遗孤,养在戚家,但凡是有个什么差池,他都容易被扣上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帽子。 还是老侯爷呵斥了一声青松:“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必定饶不了你!” 青松缩在地上跟个虾米似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侯爷,侯爷,真的不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就是听了韩姑娘吩咐才这么做的!韩姑娘说,烧了祠堂,咱们大小姐就再也没脸呆在家里了......” 韩月娥恨得几乎牙都要咬碎了。 青松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一个劲儿的追着自己攀咬?! 就算是供出戚云亭,也比供出自己好,而且更能取信于人啊! 他为什么非得抓着自己不放? 青松将头磕的砰砰响,就好似根本不知道疼似地:“老侯爷,侯爷!韩姑娘真的是骗人的!她分明是另有企图,小人,小人就看过她身边的莲儿时常出府报信!” 出府、报信? 戚震回头端详着韩月娥,似乎是在消化青松的话。 而老侯爷表现的则更加果断,他垂下眼吩咐刘忠:“带着人去搜查表姑娘的住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众人哗然。 戚元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韩月娥的表情,见她死死地攥住了戚震的袍子,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凸了出来,便心里有数了。 她屋子里是真的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老侯爷深吸了口气,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郑重其事的说:“诸位贵客在此,今天真是对不住诸位,叫诸位看了一场闹剧。事关家族祠堂,祖宗基业,因此老头子我不得不想的多一些。” 老人家说的坦坦荡荡,就是说事情太大,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大家反倒是没什么话好说。 众人都附和的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老侯爷再度拱手:“老头子在此立誓,若是家中下人攀诬,冤枉了韩姑娘,老头子必定亲自跟她下跪道歉,另外将她当成亲孙女儿发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么处理谁都挑不出毛病,大家都若有所思的看着韩月娥。 韩月娥急的连血液都似乎冻僵了,冬天的风冷,寒风从她的脸颊擦过去,她只觉得脸痛的厉害。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青松分明是得了戚云亭的吩咐去烧祠堂陷害戚元的。 他怎么事到临头却直接攀咬自己? 青松抖抖索索的跪在一边,只当自己看不见韩月娥要杀人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刘忠快步过来,附在戚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戚震立即控制不住怒气的问:“什么?!” 刘忠退到一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韩月娥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东西都收藏的很好,尤其是跟殿下的那些书信,关键的她都已经烧了。 按理来说就算是刘忠他们去搜,也搜不出什么才对。 就在此时,她又忽然想到,她还有几封近期的书信只是压在了枕头底下的暗格里。 刘忠不会发现了吧?! 她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紧跟着就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他们肯定不会发现,那个暗格在她的枕头底下啊! 那么私密的地方,刘忠肯定不会搜到的。 戚震却冷冷的看着韩月娥,强自压抑着怒气的问:“你若是不想在戚家待,大可直接跟我说,何必在我家装神弄鬼的搞这一套?!” 韩月娥更加震惊了,睁大眼惊恐的看着戚震:“伯父,月娥不明白.....” “你不明白?”戚震冷笑一声,从刘忠手里接过一沓信纸,猛地全都摔在了韩月娥的身上。 信纸如同雪花一般飞散开来,落在韩月娥的肩上衣服上,散落在旁边的地上。 大家谁也没想到戚震会这么生气,一时都很是茫然。 卢尚书皱着眉头喊:“永平侯,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震气的牙都要咬酸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跟卢尚书说:“大人,您看看她这些年跟人私通书信,将我们家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对方!甚至我女儿回来,和家里不和的事,她都说的清清楚楚!她想做什么?!” 私通书信,私相授受,传送消息。 不管哪个词儿,听起来都是足够震撼的。 卢尚书捡起一张信纸,扫了一眼便变了脸色,皱着眉头看着韩月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62章 奸情 韩月娥都要气疯了!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所有的计划都没有按照她的预想发展。 青松放火动静倒是闹的很大,但是转头就供出了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他放火的! 还有戚震派人搜查她的屋子。 这些信...... 她抄起一张信纸,看了一眼便死死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失声喊:“不!这不是我写的!这不是我写的东西!” 她一张一张的去捡起来,吓得面色惨白。 怎么会呢? 这些信她都已经毁掉了的,她确信自己都毁掉了! 怎么会又被刘忠搜查出来? 刘忠从哪儿弄来的? 而且,而且这些事,只有她跟殿下知道啊! 就算是有人要陷害她,也不该知道这些细节,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不不! 老侯爷沉默的看完几张之后,直直的看着韩月娥:“我们一家待你视如己出!从未把你当过外人,你用的吃的都是跟家里的少爷姑娘们一模一样的!谁知道,养来养去,竟然养出个白眼狼!” 他死死地盯着韩月娥,厉声责问:“你到底是跟谁私相授受,传递消息?!” 韩月娥手脚冰凉。 虽然如今太阳高悬,刺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但是她仍旧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怎么会呢? 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今天应该是戚元被赶出这个家,然后被好好的收拾一顿。 怎么结果反倒是她这么倒霉,还被人把跟王爷的事情也挖出来了。 对了,王爷...... 她不能让王爷被牵扯进来! 韩月娥反应过来,急忙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双素白的手出现在面前,缓缓的捡起了她旁边的那张信纸。 然后,她抬着头顺着那双手往上看,看到了戚元淡漠的眉眼。 戚元看着信纸,沉声问:“这个印章,似乎是皇室中人的印章啊。”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韩月娥的心脏都被巨大的恐惧给摄住,她嘴唇发凉,颤抖着看向戚元,然后,发现戚元也正在看她。 两人对视,她的惊恐跟戚元的镇定自若形成鲜明的对比。 戚元连一丁点的好奇都没有! 不对! 韩月娥猛地反应过来,是戚元! 老侯爷却已经接过那张信纸了:“你说什么?” 戚元轻声解释:“孙女儿曾经见过长公主也用过这样形制的印章......名字落款下的那个龙形,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是啊,孙女儿是被长公主教导过的。 老侯爷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番那信纸,看向韩月娥:“这是齐王殿下的落款!你跟齐王殿下竟私底下有书信往来?” 哗然一声,周遭的客人们都神情各异。 连卢尚书都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啧了一声。 这位亲王殿下,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若是跟人家女孩子私底下有了情谊,那就该禀明圣上,挑选王妃。 而不是这样私底下传信。 只是,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问:“搜出这些,跟她让人放火烧祠堂有什么关系?” 韩月娥此时已经反应不及了,今天的事全都脱离了她的认知。 她隐隐发现,所有的事都已经失控了。 青松哇的一声哭起来:“韩姑娘说,烧了祠堂,事情就能闹大,她到时候闯进祠堂去救祖宗牌位,家中便一定会尊她敬她!大小姐到时候也成了扫把星,家中只能选她嫁给齐王殿下了!” 卢尚书的表情顿时有些诡异。 大家看向韩月娥的表情也都有些古怪和深邃起来。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 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没养出情分,反倒是养出个仇人来了。 为了顺理成章的嫁给齐王,竟然火烧人家的祠堂。 亏她想的出来!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老侯爷气的面皮发抖:“来人!来人!她既然跟齐王殿下已经互通心意,书信传情,我们也不敢再留!” 他苦笑了一声,直直的看着韩月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原本我们想着,要对的起你父母,养你一场,总得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现在看来,是我们阻拦了你的大好前程,是我们的错了!” 戚震的表情里带着十足的厌恶。 没有人喜欢被背叛,何况还是自己当成女儿亲人养了这么多年的人。 韩月娥竟然派人火烧祠堂,实在是荒谬的有些过分了。 而且这个主意,到底是不是韩月娥自己的? 齐王真的是看中了韩月娥这个人吗? 还是更看中戚家呢? 否则的话,为什么书信当中,这么多跟戚家有关的问题? 为什么处处都在问戚家?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或者说韩月娥这么做,是她自己这么想的,还是齐王殿下让她这么做的? 想到以前齐王透露出来的喜欢戚锦的种种迹象,戚震竟然觉得不寒而栗。 齐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戚元扫了一眼戚震的表情,就知道戚震应当是自己就想的很远很多了。 也是,他们的心思本来就是多的了不得的。 这种事,他们就更加谨慎多疑了。 齐王...... 她微微笑了笑,齐王让韩月娥火烧祠堂毁坏她的认亲宴,无非是对她起了疑心,不想让她被戚家承认和庇护。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自己也有麻烦了呢。 此时齐王正在府中悠闲的欣赏自己的书画,看了一眼,他淡淡的扔在了一边,接过了徐太监送上来的茶,轻飘飘的问:“怎么样,戚家热闹吗?” 徐太监微微一笑:“殿下,时辰还早呢,只是,听说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都过去了,只怕是挺热闹的。” 齐王不屑的冷笑一声。 是啊,估计也是热闹的。 他等着戚元被戚家扫地出门,再想办法把戚元弄回来,盘问她到底知道多少,跟上一世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女人,利用的好,倒是一枚绝好的棋子。 想的正出神,外头忽然传来徐太监干儿子金宝的声音:“殿下!府门外出事了,戚家人,戚家人送了韩姑娘过来,此时正在咱们府门前哭呢!” 第63章 来战 齐王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甚至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不等徐太监动手,自己走到门前砰的一声拉开了门,脸色阴沉的问:“你说什么?” 金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家殿下的脸色,打了个冷颤,抖抖索索的小心解释:“殿......殿下,永平侯,永平侯亲自送了韩月娥韩姑娘过来,此时正等在咱们家大门口....... 齐王已经出宫建府,他的王府也是循旧制,跟其他的藩王公主府邸离得很近,都在皇城附近。 就比如说周王、吴王分别在他的隔壁和他的对门。 而再往前一些还是几个公主的府邸。 所以也就是说,戚震带着韩月娥在大门口的事,不消片刻,就会传遍这一片! “荒谬!”齐王顾不得出了什么问题,怒斥金宝:“一群废物!都不知道把人请进来吗?!” 就算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戚震带着韩月娥在大门口,就足以引发不知多少流言! 真是一群废物! 金宝哭丧着脸,他自己也委屈的很:“殿下,不是奴才们不请,是......是永平侯根本不听啊!” 人家好歹是侯爵,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应付的了的? 齐王简直是一肚子的气。 韩月娥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到了这个地步,齐王也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人,他马上就猜测是韩月娥跟自己的关系被发现了。 只是,韩月娥办事向来都是小心谨慎的,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怎么这么巧这一次就被发现了? 还有戚家......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飞快的带着人去了正门。 齐王府的两尊石狮子此时正威武的对着街道,只是却少了平时的肃穆和威严。 因为此时不少的百姓挤在门口看热闹。 永平侯戚震过来的时候一路狂奔,马车上的韩月娥哭的撕心裂肺的,偏偏还有个丫头被绑着在路上被追着跑。 这场面不管怎么看怎么觉得稀奇。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因此当戚震带着人赶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他身后都已经跟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了。 这些人把王府都给围的水泄不通的。 以至于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都给惊动了。 他们是负责城内治安缉盗的,城中的治安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职责所在,何况不对劲的还是这皇城附近。 他们都吓得不轻。 但是等袁大人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戚震,顿时又一副便秘的表情。 原因没其他的,就是帮忙救火的还是他呢!他当然知道戚家闹的那些事,也知道韩月娥是放火的人了。 现在看来,戚震这是不打算忍那口气,打算闹大啊! 齐王出来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的怒气简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目光落在被扯出来的韩月娥身上,他喜怒不辨的问:“永平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震此时同样丝毫不惧。 一个王爷,紧盯着他们家的大事小情,还让韩月娥写信通报。 这是想干什么!? 只要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齐王窥视,他便不寒而栗。 他也曾犹豫过这件事是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戚元提醒了他。 当时在场的人已经那么多,客人们都知道了祠堂起火是因为韩月娥,也都知道韩月娥跟齐王写信。 这么一来,戚家就算是想要压下去,也根本压不下去。 而且,就算是戚家卖力压下去了,自己也想要忍气吞声。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齐王他会信吗? 他会信戚家毫无怨怼吗? 既然横竖都没好果子吃。 那为什么不先让对方吃瘪? 他们戚家又不是软柿子! 他将韩月娥往前推了推,冷冷的道:“殿下这话,应当是臣来问!臣也想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韩月娥双眼含泪,此时恨不得晕死过去。 习惯了运筹帷幄,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被这么多人看好戏一般的围观。 莲儿则脚底板都磨破了,此时披头散发的跪在一边,正低声的哭。 齐王看的目光暗沉。 不过戚震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他扬声喊:“此女乃是我袍泽遗孤,我自问待她不薄,对得住死去的故友!也一直打算将她当成亲女风光发嫁,可如今,她跟殿下私相授受,私通消息,殿下,你意欲何为啊?!” 轰的一声,议论声简直一刻不停的就在围观的百姓当中炸开了。 这种男女之间的情事本来就最能引发人的好奇心和猎奇的心理。 尤其是,当这情事竟然还涉及皇孙贵胄和侯门贵女。 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啧啧啧,不管是哪个词儿都是叫人眼球都恨不得瞪出来的吸引力啊。 “齐王殿下看中一个孤女?” “什么叫看中啊?” 有人反驳:“这分明就是脱了裤子就打算不认账嘛,就是私底下玩玩儿!否则的话,早就已经提亲去了!人家也不是出身下九流的,真心喜欢的话娶不得吗?” 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刀子一样,把韩月娥给扎的体无完肤。 同时也把齐王给戳得脸色阴沉。 偏偏此时他又不能奈何戚震。 因为戚震已经陡然甩出一沓信纸,冷冷的说:“殿下,这是您专用的澄心堂的纸,也是您自己才有的私印!您看看,臣可不敢有一字虚言,更不敢冤枉亲王!” 有了这么多信,就算是离得远的百姓们看不到内容,也一下子就相信了戚震的话了。 肯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人家怎么敢带着人找上门,还拿出证据呢? 啧啧,这齐王殿下,也太不讲究了,喜欢人家的养女,那就想办法去求娶呗,这样倒也算是个男人。 这么私底下通信算是什么? 而且还打听人家家里的消息,打听人家家里的消息做什么? 齐王气的浑身冰冷。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他眼里的杀意此时大约已经足够将戚震射成一个刺猬了。 他头一次恨自己,玩脱了。 第64章 缺德 聚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人群中齐王甚至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吴王府和周王府的下人。 这个闹剧不能再继续下去,他只能冷冰冰的开口:“有什么事,永平侯不如进本王府中说个清楚!” 他一开始就该让戚震回府中说的。 虽然戚震应该也不会答应。 现在事情真是越闹越大了。 戚震果然冷哼了一声,讥诮的说:“殿下,臣不敢!臣此次过来,只是想跟殿下说,此女对殿下一往情深,知无不言!甚至连臣家中一天几顿、点心是什么这类的小事都要汇报于殿下,臣惶恐!” 百姓顿时哗然。 哇,这韩月娥也真是太过分了吧? 就这么信不过戚家吗?人家一天三餐吃什么这样的事都要禀报给情郎知道,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韩月娥此时心中已经都要绷不住了。 她真的想不到戚震竟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应对齐王安插棋子的行为。 这简直是....... 简直是在公然打齐王的脸!而且是丝毫不留任何后路,也不留任何的余地的那种挑衅。 齐王也看出来了。 戚震的这话说的实在巧妙而且刁钻狠毒! 明摆着是在说他在戚家安插了暗哨,盯着戚家的一举一动。 这些话传出去,有心之人会怎么想? 他的那些兄弟会怎么想? 还有皇帝,皇帝又会怎么想?! 人人都会觉得他真是野心勃勃,居然在大臣家里安插棋子。 这行为实在太过恶劣,朝臣在朝为官,谁没有一点不能见人的事儿啊? 如果都跟齐王这样,在人家家里安插钉子,那岂不是就是一点儿阴私和秘密都没有,全都被齐王看的清清楚楚? 好的很!好的很! 戚震竟然做的这么绝,这么的不留余地! 他冷冷的盯着戚震,沉声喝问:“永平侯,你说这话,最好是有证据!否则便是污蔑亲王,你该知道,污蔑亲王是何等罪名!” 戚震毫不相让的对着齐王,沉声问:“殿下要什么证据?!是韩月娥写给殿下通报我女儿重病被挪出府外的证据?还是韩月娥意图烧毁我戚家祠堂,赶走我大女儿的证据?!”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百姓们一面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一面心中巴不得他们能够打起来。 幸亏,戚震后退了一步,他朝着齐王拱了拱手:“殿下既然这样喜欢此女,此女又钟情于殿下,那么我们永平侯府便成人之美,今天,此女就归还于殿下了!从此之后,她的任何事,都跟我们永平侯府无关!” 说完这句话,戚震竟然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走。 五城兵马司的袁大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尴尬的要死。 戚震倒是走了,自己这个负责京中治安巡逻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要怎么办啊?! 他心里骂娘,但是明面上却还得去驱赶围观的百姓。 可围观的百姓谁肯走啊? 这事儿还没完呢! 永平侯府把人给齐王殿下送来了,那齐王殿下怎么处置啊? 这么喜欢这个姑娘,那总得拿出个喜欢的样子来吧? 韩月娥浑身都是冰凉的,她哀求的看着齐王,眼眶红红我见犹怜。 齐王则是脸色阴沉得可怕,看了一眼韩月娥,他简直是咬牙切齿。 戚震当着京中这么多人的面把韩月娥扔在他大门口,还当众宣布他跟韩月娥有私情,他如果不把韩月娥接进府里,唾沫都能把他这个亲王给淹死。 明天御史上朝就得口水横飞。 而且,人进了他的府里,还不能出什么事。 若是死了,世人都会觉得他这个王爷始乱终弃,杀人灭口! 真他娘的缺德! 永平侯府真他娘的缺德! 他一眼都不想再看,转身回了王府。 徐太监对着金宝使了个眼色,金宝马上就让人将韩月娥和莲儿他们几个人都带进府中了。 然后又去对着袁大人说了几句话,将王府大门紧闭。 韩月娥泫然欲泣,一直都是眼睛红红的,进了王府,胆战心惊的问金宝:“公公,不知道殿下......” 对她有什么安排? 她太知道殿下的脾气了。 对于殿下来说,有用的棋子才是棋子,没用的棋子那是要被扔掉的。 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用处了。 金宝皮笑肉不笑的,见她紧张,就说:“姑娘,殿下的事儿,我们这等人可不能打听。您等着吧!” 韩月娥顿时面色都白了。 莲儿比她的状态还要差一些,她好歹是在马车上,但是莲儿却是一路被驱赶着跑着过来的,鞋子都磨破了。 这个时候脚后跟都是血泡。 见韩月娥失魂落魄,莲儿急忙安慰:“姑娘,您别怕了,殿下一定会好好安置您的。” 是啊,她们主仆不就是因为得到了殿下的许诺,才会这么拼命的帮殿下吗? 不管是帮殿下探听戚家的消息,还是帮殿下吸引戚锦的欢心。 她们都不遗余力的去做。 韩月娥苦笑一声,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对于齐王的作用。 现在她的任务没完成,反倒是提前曝光了跟殿下的身份,让殿下陷入漩涡,殿下心里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若是说她还有一点作用,只怕就是关于戚元的了...... 这么想着,金宝重新过来了,上下打量韩月娥一眼:“韩姑娘,跟我走吧,殿下要见你!” 韩月娥吃力地跟着金宝去了齐王的书房。 齐王此时正坐在长桌后面,他桌旁放置着一个几乎是有半人高的画缸,里面有不少的卷轴。 听见动静,齐王淡淡抬眼看她:“怎么回事?” 韩月娥很想哭,但是此时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敢,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便说:“王爷!戚元不对劲!” 齐王的动作顿住,片刻后哦了一声,问:“怎么不对劲?” 韩月娥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了,不敢怠慢,忙膝行几步跪在书桌前面,仰头看着齐王:“殿下,戚元跟您形容的胆怯懦弱都丝毫扯不上关系,她回来也是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第65章 异常 韩月娥面色惨白,心里对于戚元简直是又恨又怕。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的! 她哭着跟齐王解释:“殿下,这些信,都不是我写的!都不是我的!” 齐王闻言,将刚才金宝收拾进来的那些信都摊开放在书桌上,淡淡的挑了挑眉:“这是你的字迹无疑。” 韩月娥心里咯噔了一声,生怕齐王觉得她做事不谨慎才出的这事儿,急忙解释:“殿下,这信真的不是我写的,是戚元伪造的!” 齐王的动作顿了顿,闻言抬眼看向韩月娥:“你怎么认定就是戚元伪造?” 毕竟从韩月娥之前送回来的消息来看,她还是认定戚元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韩月娥揉着眼睛:“殿下,这上面的私章,是她一眼认出并且提醒永平侯和老侯爷的!一开始连永平侯和老侯爷都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路上,韩月娥都在反思,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结论就是问题都出在戚元身上。 这些年她在戚家待的好好的,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可她不过是稍微去接触了几次戚元,再一次动手的时候就被揪出来了。 太过巧合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而且,青松也很可疑..... 韩月娥哭着求着齐王相信自己:“殿下,您相信我,真的是她伪造我的书信!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可她似乎可以未卜先知,她根本从未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韩月娥之前在马车上还只是推断,但是这一刻,她却坚定了这个念头。 从她开始去接近戚元的那一刻起,戚元就从未相信她! 不然的话,只怕也未必能够早早的就做出防备,甚至收买青松了。 想到这一点,韩月娥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戚元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且,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说的话,王爷也不可能相信啊!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未卜先知,而且能够料敌先机做出布置? 韩月娥的心几乎都凉了半截,提心吊胆的等着齐王发怒。 谁知道齐王竟然哈哈大笑。 ...... 韩月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胆战心惊的看着面前的齐王。 齐王不是被气疯了吧? 不然的话,遇上这种事,不是该发怒骂人,打砸发泄吗? 怎么齐王殿下反倒是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齐王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虽然在笑但是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他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啊!” 戚震骑马回了家中,头一件事就是去见戚元。 今天这件事,他心里门清,肯定是跟戚元脱不了关系的。 这个女儿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仔细的想一想她回家到现在所做的这些事,他才察觉自己之前真是好笑的出奇,什么乖巧纯善?这四个字根本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只是他回了家,王氏却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说:“她送长公主殿下出城去了。” 起了一场火,大家看了一番热闹,王氏真是精疲力竭。 此时戚震送走了韩月娥回来,她皱着眉头不解的问:“侯爷,韩月娥当真跟齐王早就已经私底下.......” 她心中愤怒与心寒交织。 不由得想到以前齐王屡次都对戚锦示好,似乎对戚锦与众不同,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也幸亏戚锦不用嫁给齐王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呢! 戚震嗯了一声,提起韩月娥还是没有好脸色,沉声说:“以后我们家再也不许提起韩月娥这个人,还有,查出来的跟韩月娥以前有勾结的那些下人,全都该发卖的发卖,该送到庄子上的送到庄子上,不要再出现在家里!” 王氏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戚震便站起身:“我去父亲那里跟父亲说一声这件事,你在这儿等着,待会儿若是阿沅回来了,你让她来找我和父亲。” 他现在心里满肚子的好奇和困惑。 王氏心情复杂的答应了。 戚元正在马车上坐着,只是对面除了长公主,却还有一个熟人。 萧云庭坐在戚元对面,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真是没想到,戚大小姐竟然本领这么大。” “这些闲话就不必说了吧?”戚元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的说:“我跟殿下说过,与我做交易,殿下绝不会亏的,现在,我说的话,殿下应当是信了。” 也不能不信,事实摆在眼前。 长公主皱着眉头出声,她看着戚元,沉声问:“你分明从未去过江西,怎么却会做连许多江西本地人都不会做的芋粉包子?” 她到底是带着几分的急躁,透露出了自己的焦急。 戚元沉默片刻,抬眼直直的盯着长公主:“殿下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庙里清修礼佛吗?那么,殿下是不是相信,这个世上有前世今生呢?” 长公主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所以你想告诉本宫,你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知道前世今生吗?” 萧云庭正也审视的看着戚元。 他回想起见到戚元的第一面,戚元就在杀人,而且见到他,仿佛能掐会算,马上就挑破他身后有追兵,还帮他将追兵给引开了。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小心,所以戚元他是查过的,知道她十几年都在许屠户和李秀娘的管制下活着,从来都不曾离开过村子。 那么,戚元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山鬼的意思了。 戚元坦然放下茶水:“殿下也可以这样想,或者也可以当我是与神佛有缘,所以大梦一场,醍醐灌顶吧。” “荒谬!”长公主面色不善的厉声呵斥:“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这些无稽之谈吗?!你分明就是在戏弄本宫!” 什么神佛? 若真有神佛,那她这些年的经历算什么? 她祈求神佛的时候,神佛又在何处,为何不现身解救她? 长公主面色冷淡:“你如此妖言惑众,简直是在行巫蛊之术,怪力乱神,本宫可以即刻将你扭送官府,放火烧死!” 第66章 谁手 长公主说这个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大周一朝对于这种民间的怪力乱神之事管的极为严格。 民间但凡是有人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官府都可将之视为妖孽,直接放火烧死示众。 戚元说的这些话,足以让她死一百次了。 萧云庭想到她足不出户却能知道江西的事,这一次竟然还能揪出藏在戚家的韩月娥,倒是心中一动,淡淡的看着戚元:“只凭借这些?” 戚元不紧不慢,双手握着杯子抿了抿唇:“若是殿下和王爷还想要臣女证明更多,那么,臣女知道齐王为何在永平侯府安插收买韩月娥,这一点,可不可以当臣女异于常人的证据呢?” 长公主心中原本因为芋粉包子燃起来的希望一点点的消失。 是她自己糊涂了,这世上怎么真的会有神明? 她根本不想再听戚元辩驳。 这个女孩子说的再多,也无非是在胡编乱造,为了取信自己和萧云庭,好获取在戚家安身立命的前程罢了。 “若是我说,陆驸马将孩子保了下来,此时仍旧还存活于世呢?” 戚元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分明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但是听在长公主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阵惊雷。 长公主心神剧震,完全克制不住心中的惊讶,朝着戚元扑过去,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戚元的胳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萧云庭的眼神也陡然变了。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僵硬到了极点。 若是熟悉萧云庭的人在这里,就知道萧云庭此时是已经是杀意的。 只要戚元一个字说的不对,今天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片肃杀的气氛里,戚元缓缓的开口了:“殿下,王爷,不必将我当作敌人。我若真的是对你们不怀好意,就不会将韩月娥和齐王的事在戚家挑破了,不是吗?” 长公主神情焦急,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你说的孩子.....什么孩子......” 戚元反握住长公主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长公主和陆驸马的孩子,当年陆驸马护送先王妃回京,谁知道路上却遭遇山贼流寇......” 长公主和萧云庭顿时面色各异。 当年皇帝还是闽王的时候,临时因为先皇驾崩而被定为太子。 他自己从水路加急进京登基,而留那时候他的妹夫陆文鼎护送柳王妃随后赶赴京城。 谁知道行至江西,一行人遇见流窜到江西宋城的海匪,一行人全军覆没。 王妃怀着身孕下落不明。 陆驸马则战死到最后一刻。 而闵王进京登基之后,则另外立了当时的大都督、权知国事的冯恩之女为后。 人人都说当年闵王能够登基,多亏了这位先帝的伴读兼好友冯恩。 所以这些年,许多人都认为是当初的冯皇后对柳王妃下的手。 为了这个,长公主悲痛欲绝之下与皇帝生疏冷淡,这些年从不与皇帝见面。 盘亘在心里的心魔被提起,长公主几乎崩溃,她盯着戚元的眼睛:“你知道什么?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戚元心情复杂。 她知道的这些,说起来还是上一世跟在萧云庭身边,萧云庭让她去查的。 那时候,齐王娶了戚锦,从戚震那里得知了柳王妃的下落,然后提前接到并且控制了柳王妃母子,让柳王妃站出来指证冯皇后是妖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当皇后不惜残害闵王的原配。 事情闹的极大,民间对于富贵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还唾骂不已呢。 不能骂皇帝,但是骂妖后总是可以的吧? 要求处置冯皇后的奏折一封封的飞向永昌帝的书桌。 永昌帝不胜其烦。 加上太子遇刺身亡。 冯皇后悲痛欲绝之下,竟然也跟着撒手人寰。 太子一脉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太子都得位不正,何况是太孙了呢? 太子一脉退出了皇位争夺。 萧云庭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派她和谢家查清当年的事。 她在江西呆了七八年,最后甚至找到了柳王妃逃难时去到的江西小城,终于把这件事给查清楚了。 如今,她上一世查到的东西,正好帮她再一次得到萧云庭和长公主的信任,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果循环了。 戚元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悸动,认真且诚恳的看着长公主和萧云庭:“说出来或许殿下和王爷不信,可是我是真的有奇遇。我能帮殿下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人。” 长公主泣不成声:“那,那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见长公主太过激动,萧云庭缓缓的按住长公主的肩膀,示意长公主平复心情。 他则沉声问戚元:“做交易,总要有来有往吧?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你知道这些,你大可找旁人透露你所知道的消息,不是吗?为何要找我们?” 戚元淡淡的看着他:“殿下,认识谢营吗?” 谢营两个字说出来,萧云庭的面色陡然变了:“你知道谢营?!” “我当然知道。”戚元垂下眼:“若是非要问我为什么选择殿下的阵营,殿下就当是,我为了谢营和谢家吧。谢营是殿下的人,谢家是殿下的心腹,他们跟您绑在一块儿,生死荣辱都是靠着殿下的,我当然也是如此。” 萧云庭的目光深邃。 “谢家?”此时徐同舟也不解的看着齐王:“殿下,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臣已经查到大理寺的那个人......” 怎么齐王却又让他去找谢家的麻烦? 齐王面色冷淡:“本王做的决定,何时需要跟你解释原因了?!” “臣不敢!”徐同舟匍匐在地,急忙应是:“殿下放心,臣这便出发,一定替殿下办好此事!” 齐王嗯了一声,眼里流露出嘲讽的笑意:“戚元啊戚元,你重活一世又如何,你现在不过是个侯爵之女,想跟本王比速度,真是慢的可怜。” 以为重生一次就占尽先机,处处都能顺风顺水了吗? 等着吧,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67章 谁快 徐同舟从齐王书房出来,额头上磕破了一层油皮,远远看过去还以为他额头上是染上了一大块胭脂。 可是韩月娥却不会真的这么以为,她怔怔的看着徐同舟神色匆匆的从书房出来,又急匆匆的走了,不由得面露纠结。 莲儿扶着她的手,声音也压得很低:“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啊,在戚家的时候算是戚家的养女,也是未出阁的娇客,当作千金小姐养的。 现在被戚震扔在齐王府,无名无份的,连个最低等的通房丫头都不算。 现在外头闹的轰轰烈烈的,齐王还不会处置她,她倒是还能先过一阵子。 可是以后呢? 等到坊间的议论逐渐平息,没有人再在意她,她就会被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想到这里,韩月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死死地攥着莲儿的手打了个冷颤:“走,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莲儿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听从她的吩咐陪着她回了房间。 韩月娥面色惨白,如同困兽:“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行的,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莲儿一直是她的心腹,从小就开始跟着她了,见她急的团团转,急忙上前拦住她:“姑娘,您冷静些,王爷对您自来不同......” “不同?!”韩月娥抬起头,露出一个阴森的冷笑:“我的不同是因为我有价值,我能从戚家给他偷来情报!所以他才对我高看一眼,可现在我是什么?” 莲儿也白了脸。 她知道韩月娥的意思。 现在韩月娥已经不是戚家的养女了,而且名声扫地,对于齐王来说,她活着就时时刻刻让世人觉得他跟韩月娥早就暗通款曲。 是个人生污点。 莲儿也怕了,哭着抱住韩月娥:“姑娘,那,那咱们怎么办?您这样的品貌心机......” 是啊!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品貌心机,如果她不是处处都比别人强,她可能也就认命了!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比别人差,既然不比任何人差,她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韩月娥低下头看着莲儿:“你怕不怕?” 莲儿低声啜泣,她心里明白的很,她的生死都在韩月娥一念之间,如果齐王真的要除掉韩月娥的话,也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她咬了咬牙摇头:“姑娘,姑娘,我不怕!” 韩月娥满意的笑了:“好,你不怕就好,真是个好丫头。” “真是个厉害的丫头。”此时长公主也坐在马车上这么说戚元。 她此时已经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也恢复了平时的从容镇定:“那本宫就按照你说的去找一找,若是找着了......” 她抿了抿唇,郑重其事的看着戚元:“若是找着了,本宫这一辈子都感激你,但凡是你有什么驱使,本宫甘愿为牛马!” 这个承诺实在是很重了。 戚元有些动容,可她跟长公主之间隔着前世今生。 她就算是再怎么解释,长公主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不求回报,只是一片善心。 因此心中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可是她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殿下这话,我记住了。” 长公主松了口气。 人就是这样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是觉得有天大的陷阱。 可若是付出同等的代价,心里便能稍微安心。 她握了握萧云庭的手:“云庭,我身边没人,这件事,便要拜托你去做了。” 萧云庭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对于长公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失去丈夫都没有失去孩子那么痛。 长公主这几十年简直是在油锅里煎熬,没有一天开心的时候。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做出保证:“姑祖母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长公主嗯了声,跟戚元说:“你和云庭的交易,便生效了,从此以后,你有什么事,便可跟云庭说。本宫先出城回山上去了,若是有消息,自然再来谢你。” 戚元恭声应是。 等到长公主走了,马车缓缓地换了个方向驶向城里。 萧云庭认真的看着戚元:“你怎么会认识谢营?” 戚元很诚恳的看着他:“殿下,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那殿下就当我是做了一场梦,梦里认识的谢营吧。只是,殿下的动作要快一些,齐王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萧云庭面色一变:“什么意思?” 戚元也没有瞒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然后挑眉说:“韩月娥这枚棋子,其实本来应当是探听柳王妃母子的下落的,现在却提前被齐王启用,齐王的来历,应当是跟我一样。” 如果换别人来听,可能就觉得戚元是失心疯了。 可是现在听的是萧云庭。 萧云庭自幼就在句容萧家,见惯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事。 他对于神鬼之说是没有普通的读书人那么排斥的。 因此现在他也很容易理解了戚元的逻辑:“你的意思是,你跟齐王都有异常之处,都能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事,而现在,你们互相都已经知道彼此跟从前是不同的了?” 这个话听起来很拗口,但是戚元一口就承认了。 她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殿下,他对我十分忌惮,因为上一......梦里他就是死在我手里的,所以对于仇人,他肯定是想要让我痛不欲生的。” 萧云庭怔住:“怎么让你痛不欲生?” “拿捏谢家。”戚元毫不隐瞒:“所以殿下,动作还是快一些吧,不论是为了您父亲的太子之位,还是为了您祖母的皇后之位,您最好动作都快一些。” 萧云庭猛地掀开帘子:“可若是如你所说,你现在让戚家把韩月娥都送过去了,他岂不是会立即就让人去对付谢家?!本宫怎么来得及?” 戚元站住脚回过头:“殿下,来得及的,您忘了关在大理寺的那个漕运贪腐案的人了吗?审他,抓人,齐王自然要乱了分寸的。何况,还有人会给他添麻烦的。” 这个人是谁,戚元却并没有说。 第68章 劫后 谁? 谁给齐王添麻烦? 可是戚元却没有再说,她直接下了马车就进了戚家的角门。 风吹起她的衣袂,萧云庭这才发现,她真的是瘦的有些可怜。 这些年,她在乡下苦苦挣扎,回来以后,竟然也还有处处筹谋,这样费心费力,能养的胖才怪了。 萧云庭垂下眼,八宝急忙问他:“殿下,您.....” “去,查那边的人!那个人应当也熬的差不多了吧?看看去!”萧云庭选择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听他这话,分明就是完全信了戚元了。 八宝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马车赶走。 戚家,知道戚元回来,王氏马上就将人叫进去,不怎么高兴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公主殿下有些话要叮嘱我,所以就耽误的久了一些。”戚元眉眼淡淡的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王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她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不配跟这个女儿说话了是吗? 不知道的人谁能分得清楚谁是女儿谁是当娘的啊? 可是眼下也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王氏哼了一声,烦躁的抓起旁边的书扇了扇风,结果自己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她更生气了,眉眼冷厉的说:“没事!你父亲那边让你过去一趟!你快去吧。” 戚元二话不说的就福了福身。 王氏气的简直是如鲠在喉,转头跟高家的抱怨:“你看看你看看!就好像我这里是什么豺狼虎豹,我会吃人的!她在我这里一刻都不能多呆!” 要是一开始戚元刚回来的时候,高家的或许还会为了讨王氏开心附和几句。 但是现在,她根本一个字都不敢多议论了。 她只是陪着笑说:“哪里的话呢?夫人您真是多想了,我看大小姐就是这么个性子......以后你们慢慢相处,感情就积攒起来了。” 她们在背后怎么讨论,戚元是根本不在意的。 她去了祠堂。 祠堂正在休整,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将那些熏黑了烧坏了的东西都清理出来。 戚震则眉头紧皱的站在旁边,跟老侯爷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到戚元,不管是戚震还是老侯爷的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两个人深吸口气,将戚元带去了书房。 说起来,戚家的书房还从来都不让女孩子出入的。 以前连最受宠的戚锦也没这个资格,现在戚元也算是头一份了。 一进门,戚震就看着戚元问:“你怎么知道韩月娥跟齐王殿下私底下有......” 他琢磨了一下,才忍住了私情那两个字。 戚元挑眉,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直接就说了:“这几天,韩月娥对我十分热络,时常进出我那里。她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镶红宝的开口镯子,不管是工艺还是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都不是民间能有的。” 戚震怔住:“长公主连这个都教给你?” 其实要接戚元回来,他们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一个大家闺秀的培养是全面的。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能慢慢的补。 但是浸淫十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有的见识,却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戚元现在能从一个镯子上头看出不对,就可见这一项多么的重要。 连王氏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同。 可恰恰就是这一点不同,有时候能够要了一家人的前程和性命。 他们都松了口气。 老侯爷则问戚元:“就凭借这个吗?” 戚元挑了挑眉:“也不是,觉得不对之后,我着意观察过她,发现她身边的丫头和嬷嬷出府的次数远比普通的下人要多,而且勤快,经常昨天已经出去一趟了,次日却又要去一趟。” 一个客居的姑娘,能有什么事出去这么多次? 老侯爷看了戚震一眼,眼里带着责怪。 这件事若是做当家主母的仔细一点,根本不会不知道。 戚震也讪讪的。 老侯爷则叹了口气:“阿元,你确实很好。” 当然好了,规矩礼仪见识一点不少,还能得长公主另眼相看,请得长公主下山。 但是戚元却摇了摇头:“祖父,父亲,夸得太早了一些,我们家的麻烦,刚刚才来。” 戚震跟老侯爷都心里咯噔了一声。 随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不是在帮着圣上查柳王妃的事吗?”戚元面色不变:“这件事,只怕齐王殿下已经知道了。” 戚震的脸色这回是彻底的变了,他直接朝着戚元冲过去,捏住了戚元的胳膊,震惊的问:“你,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事儿,永昌帝的确是交给他去办了。 但是,这事儿是绝密啊! 他查出来的东西现在也还不明确,根本没有打算呈给皇帝。 齐王若是提前知道了...... 那,那算是什么? 老侯爷比他还是更稳得住,一把拉开了他看着戚元:“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戚元并没打算跟他们说什么机缘和前世,她随意的挑了挑眉:“听韩月娥和莲儿的话,偷听到的。” 戚震的脸色大变,往回退了一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说呢,齐王怎么会看上韩月娥。 韩月娥怎么写出那么多事无巨细跟齐王禀报的事。 原来是因为齐王盯着他这桩差事! 柳王妃是永昌帝心里的心魔。 这个心魔缠着永昌帝许多年了。 齐王不管是提前报给永昌帝这个消息,还是准备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总之对齐王是大大有利的。 所以他才看得上韩月娥! 甚至之前还想娶戚锦! 老侯爷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但是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的。 被人当成踏脚板的滋味不好受。 关键是,如果这件事是齐王先禀报的,对于永昌帝来说,心腹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必要呢? 否则的话,怎么齐王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了这一点,再想到自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韩月娥扔在了齐王府大门口,戚震都觉得自己劫后余生! 他先把韩月娥的事扔给齐王,说齐王是私底下勾结韩月娥,打听戚家的消息。 那么圣上就只会觉得齐王是居心叵测! 而不会觉得他故意泄密! 第69章 还杀 戚震的面色白了又白,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汗毛都竖起来。 齐王其人,真是野心勃勃的饿狼!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差事,竟然无声无息的收买了韩月娥,让韩月娥一直充当暗棋打听消息。 想必也是因为打听无果,所以齐王最近才会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结亲了以后,不就是自家人了吗? 戚震扪心自问的想了想,若是他跟齐王成了姻亲,那么,他的立场还能稳的住而不倒向齐王吗? 答案是不能。 从龙之功,族谱单开一页这样的好事,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拒绝的。 他当然会为了自己为了戚家,倒向自己的女婿,为了自己的女婿也为了自家的前程搏一搏。 只是,这些道理他知道很正常。 戚元为什么会知道? 戚震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着戚元,忽然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从哪里学来这些见微知着,甚至延伸到朝廷的本事? 如果不是早就已经查清楚孩子确实是抱错了,而且许屠户和李秀娘也的确就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他都要以为这人是哪里来的妖孽冒充。 老侯爷心里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低声呵斥说:“你说什么胡话?!” 长得这么像,相貌几乎是跟戚家夫妻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还有什么错? 再说了,就凭借戚元今天的表现。 哪怕她不是,老侯爷也得一口咬定她是! 戚震回过神来,嘴唇蠕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侯爷却赞赏的对戚元点了点头:“丫头,那你现在揪出了韩月娥跟齐王的私情,现在你可是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元笑了笑:“是,不过这没什么,毕竟,他更恨的应该是把韩月娥带去齐王府大门口让人看了笑话的父亲吧?” 老侯爷和戚震都忍不住面色僵硬。 这小丫头! 真是半点迂回都不会,说话直的叫人难堪。 不过这话却也是大实话,而且也是戚家父子此时的心病。 所以,戚震默了默,还是开口问:“那,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这话说出来,他其实觉得怪丢人的。 真是怪丢人的,他一个侯爷,永平侯!整个戚家三百多口人全都是看他的脸色,家里的妇孺都是等着他做决定。 可现在,他却要问自己的女儿,遇见了难关要怎么解决。 戚元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垂眼端起茶桌上的茶,然后轻声说:“办法也有。” 戚家父子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她下半句。 静默片刻之后,戚元淡淡接了下半句话:“杀了齐王。” ..... 他娘的! 戚震一口茶正好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心里骂了声娘。 这是齐王啊!皇上亲子,天家亲王。 她说起来就好像是说今天杀只鸡补一补吧这样简单。 可这他娘的能是一回事么?! 不只是戚震喷了茶,老侯爷也同样。 幸亏他没在喝茶,否则看看儿子,多狼狈啊! 老侯爷端正了表情咳嗽两声,低声呵斥:“不许胡说!” 他只是想要解决此事,哪怕是到时候去给齐王下跪磕头,能平了这件事就是胜了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蚂蚁当然可以和蚂蚁打架,但是蚂蚁若是去跟黄雀打架,这不是疯的不轻吗? 现在得罪齐王只是不得不为,那么多客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戚家担不起那种勾结亲王的名声。 可是,谁会天真的想到要杀一个亲王呢? 戚元却正色直身,脊背也是挺得笔直,她冷冷的笑了笑:“没有胡说,戚家现在是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必要除之而后快的。” 戚震不信,这件事本来就是齐王错在先了,他们不过就是反击而已。 齐王又不是疯子,会这么急着除掉一个侯府? 看出他们的态度,戚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祖父,父亲,我有些累了,想要先休息。” 戚震想要骂人。 事情都还没解决呢,休息什么休息? 但是却被老侯爷给按住了,老侯爷冲着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哼了声:“去吧去吧!” 真是气死人了,明明就是给人来添堵的。 戚元福了福身行了礼告退。 戚震不由得说道:“父亲,难道您也信这个鬼话?她是不是失心疯了啊,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杀齐王。 那不是跟蚍蜉撼树一样吗?! 疯了才会这么做! 老侯爷不置可否,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先等一等。” 等一等? 戚震满肚子的气,简直都快要爆炸。 等什么?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戚震心气不顺,觉得自己老爹的脑子可能也跟着戚元一起坏掉了。 他这里刚心烦意乱,戚云亭那边的管事就过来禀报,说是戚云亭闹腾着不肯吃饭。 戚震顿时气的不行。 他噌的一下去了戚云亭的房间。 戚云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旁边的丫头婆子急的一直好言相劝,哄着他吃些东西,多多休息。 戚云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吵着让人家去把青松给找来。 戚震刚进门就听见青松两个字,一时之间怒上心头:“你要找谁?!” 看到戚震的面色,戚云亭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强忍着惊恐,压低声音说:“我,我想要找青松来.....” 戚震面色不善的呵斥:“找青松,你找青松干什么?!” 戚云亭心里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忍不住反驳:“青松是我的贴身小厮,我让他过来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现在事情处处都不对! 戚震气的了不得,抬手啪的一声打了戚云亭一个耳光。 戚云亭被打的耳边都嗡嗡作响。 面色惊恐的抬头看着戚震。 戚震气急了,指着戚云亭呵斥:“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就去死!没人拦着你,再在家里生出一点儿事端,我亲自宰了你!” 第70章 赐婚 戚云亭捂着自己的脸,简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青松去烧了祠堂的事? 可是不对啊,烧了祠堂,父亲他们不是更应该觉得戚元是个贱畜,应该马上赶走的吗? 那,那是因为什么?! 等到戚震走了,戚云亭捂着自己的脸,怔怔的想了半天,呵斥旁边的嬷嬷:“去!给我把韩姑娘请过来,快!” 他倒是要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底下伺候的婆子丫头的表情都很奇怪。 还是戚云亭的奶娘站出来叹了口气:“哥儿,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以后再也见不到韩姑娘了。” 见不到了? 戚云亭怔住,韩月娥的爹娘都死光了,族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被托付在戚家寄养的。她就跟戚家的人一样,以后出嫁也都是在戚家。 怎么就会见不到了?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似乎在别的时候也听过这个话。 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是王氏当时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阿锦不会再回来了! 戚锦不会再回来了,现在的韩月娥也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都不会再回来,这是谁规定的? “她人呢?!”戚云亭咬着牙愤恨的问! 人现在正在齐王府。 莲儿抿着唇面色苍白,扶着韩月娥面色惊惶:“姑娘,咱们真的可以吗?” 韩月娥的脸色同样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看上去血色尽失。 但是此时,她眼里却亮的可怕。 “生死荣辱,在此一举!”她说:“莲儿,你自幼就跟着我,我好就是你好,你放心。” 听见韩月娥这么说,莲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姑娘是她的主子,只有姑娘闯出一条活路,她才能够跟着活。 想到这里她不再畏畏缩缩,扶着韩月娥到了二门处。 王府没有女主人所以后院的看守其实并不严格。 尤其是韩月娥提前就已经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了莲儿打点。 看门的婆子接了银子,看她们两眼:“那你们早些回来,若是迟了,我们可是不会给你们留门的。” 莲儿急忙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韩月娥急匆匆的裹着宽大的斗篷带着莲儿从角门出了王府。 王府宅院深深,她能够逃出来,真是幸运中的幸运。 韩月娥松一口气,听见莲儿问:“姑娘,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去都察院!”韩月娥抿了抿唇神情坚定。 莲儿急忙应是,扶着她一路去了都察院的周御史那里。 周御史是韩月娥父亲的同乡,从前两人在京城结下很深厚的情谊。 韩月娥到了都察院的衙门门口,此时六部衙门附近已经许多人开始进出当差办事了。 韩月娥穿着一袭宽大的斗篷,带着个丫头,格外的显眼。 尤其是,她跪在了都察院门口:“同乡之女韩月娥,求见周世叔!” 消息报到都察院的时候,周御史正在皱眉看着底下人写的奏折。 今天御史们都十分的默契,所写的无非都是齐王的事。 齐王闹的太不像了,跟人家的养女私通,还打听人家家里消息。 这像是什么? 周御史啪的一声阖上了奏章,自己也皱眉摇头,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正这么想着,书吏过来说了外头跪着的韩月娥的事。 周御史嗯了一声,马上就想起来了,韩月娥是他的故交之女。 但是..... 他站起身,想了想,自己出去了。 韩月娥仍旧跪在地砖上,门口人群来往进出,不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御史下了台阶站在她跟前:“起来罢!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韩月娥呜呜咽咽的哭了:“周世叔!并不关王爷的事!王爷并没有让我私底下打听戚家的消息,一切都是我擅作主张!我跟王爷......” 她说到这里,呜咽了一声,脸颊也红了:“我跟王爷两情相悦,其实我和王爷早就已经互通情意!所以小儿女之间,自然是用尽办法的想话题。” 这是说,之所以会事无巨细说的那么详细,全是因为小儿女恋爱。 周御史皱着眉头看着她:“成何体统?!” “是!”韩月娥哭的楚楚可怜:“的确是不成体统,都是我的过错,实在是跟王爷无关!周世叔,现在我在京城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您了,求求您网开一面,让我能够回戚家!” 这是来求情的? 不! 戚家怎么可能还要她回去? 自己去说有什么用? 要求,就该去戚家求! 她现在到了这里,几乎是最热闹的六部衙门。 这分明就是故意让人知道,她跟齐王的事! 这个女孩子...... 周御史想到戚家收养她,结果却被反咬,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韩月娥倒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 莲儿见她哭的可怜,顿时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一面哭一面惊慌的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完了?” 是不是完蛋了啊? 周御史根本没理会都不理会她们。 哪里还可能继续回戚家? 韩月娥却死死地攥住莲儿的手,忍住发抖的压低声音:“不,我们没有完,相反,我们成功了!我们赢了!” 当然赢了! 她本来也不是想要回戚家。 回戚家能有什么好处?那些人知道她做的这些事,以后难道还会善待她吗? 她要的是,更多,更大! 今天在这里闹一场,原本就赫赫扬扬的传言会更加的甚嚣尘上。 而如何才能够制止这些流言和闹剧呢? 当然是,成全。 一床锦被遮盖下去,就不会有人再追究之前的流言蜚语。 她赢了!老天都在帮她! 齐王行色匆匆的刚出了王府大门,就听见金宝说宫中的夏公公来了。 夏公公,是永昌帝跟前的大太监,也是少见的着红太监,齐王不敢怠慢,急忙出去相迎:“什么事劳动了夏公公大驾?” “看王爷说的,真是折煞奴婢了。”夏公公笑眯眯的说:“喜事,大喜事,圣上给您赐婚了,您请接旨吧!” 轰隆一声,天上降下一道惊雷。 第71章 气炸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天雷直直的劈下来,齐王怔怔的问:“什么赐婚,赐什么婚?” 他是天之骄子,更是小柳贵妃的亲生儿子,在宫中除了太子之外,属他身份最尊贵,也最得皇帝宠爱。 永昌帝自小就将对邹王妃的愧疚都倾注在他身上,对他宽纵有加。 他七岁封王,封地河南,乃是中原肥沃之地,虽然还未去就藩,但是给他的护卫却也已经增加到了五万! 而且因为他还未成亲,所以永昌帝一直允许他可以随意进出宫闱,甚至不舍得他去封地。 这样极致的宠爱,他怎么能不生出别的心思来? 太子? 太子又如何?!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冯皇后阴险狡诈,又有冯家掌握了京城防卫,手握京营,冯皇后哪里有机会做皇后? 太子就更别提了!身体病弱,不良于行,他能干什么? 九五之位,原本就是属于流着邹家血脉的他! 有这样显赫的出身,按理来说,他的王妃人选也一定会千挑万选。 至少,怎么都不会随便被定下! 夏公公仍旧还是笑眯眯的,轻声说:“殿下,奴婢只是个传旨的,您还是先接旨罢,接了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齐王深吸口气,一掀袍子跪倒在地。 夏公公展开圣旨,不紧不慢的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三皇子齐王萧凌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今有原四品游击将军韩志斌之女韩月娥,值及笄之年,河南商丘人氏,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齐王之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其实齐王自己就曾经当过天使去替永昌帝传旨。 尤其是这种赐婚的旨意,也不止一次的念过。 却从未有一次觉得如此的陌生和厌憎。 竟然给了他一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孤女作为王妃! 宣旨完毕,但是齐王却还是跪在地上,仿佛忘记了接旨。 夏公公笑呵呵的上前两步,不动声色的提醒:“殿下,是不是高兴坏了?就算是高兴坏了,也得接旨啊!” 齐王回过神来,忍耐着一腔滔天的怒意,心知自己是不得不接这个旨的,不管多不愿意,不接旨那就是抗旨。 他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站起身来挑眉问夏公公:“公公,不知道为何如此突然?” 按理来说,给他选王妃,小柳贵妃在宫中这么得宠,不可能收不到风。 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件事却这么突兀的定下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蹊跷的。 夏公公笑而不语:“看殿下说的,奴婢就是个太监,天家贵胄的亲事,奴婢怎么敢置喙呢。” 这就是不会透露消息了,也是,这个老阉狗素来是永昌帝的心腹。 齐王只能一路送着夏公公出去了,转过头来就神情冷厉的呵斥:“查!给本王好好的查!” 徐太监不敢耽误躬身应是,转身急匆匆出去了。 齐王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回到书房便猛地扔掉手里的圣旨,发出一声冷笑。 成亲?!去他娘的成亲! 不一时,徐太监急匆匆进门。 齐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徐太监却知道这是让自己不要废话的意思,他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王爷,韩姑娘偷偷溜出门去找了都察院的周御史,跪在大门口求周御史将她送回戚家。” 他说完就看着齐王的脸色,不敢再多说,退到一旁。 屋子里静默许久,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齐王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名贵的雨过天晴茶盏和花瓶全都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徐太监面色惊恐:“殿下保重身体!” 好!好!好! 齐王眼里迸出寒光,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狼。 韩月娥真是好的很!说什么去周御史那里是为了自己,她一力承担下了所有责任。 但是这一点伎俩怎么骗得过齐王的眼睛? 她分明就是故意将事情闹大。 宫中毫无征兆的就发了赐婚的圣旨,现在看来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还没有人敢这么算计他! 戚家、戚元还有韩月娥,都要死! 他冷冷的问:“韩月娥人呢?” 徐太监打了个冷颤,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顾不得再明哲保身了,急忙劝解:“王爷!您是千金贵体,何需为这样的人动怒?这门亲事毕竟是圣上钦定,您若是......” 如果这个时候杀了韩月娥,宫里永昌帝会震怒不说,宫外这些御史们的口水也会淹死王爷的! 齐王冷哼:“本王哪里是要杀了她?” 他说着,听金宝说韩月娥已经回来了,便径直走出去。 韩月娥洗了个澡,浑身神清气爽。 莲儿跪在地上正在给她的膝盖上药,忍不住有些心疼:“姑娘的腿都受伤了!” 跪太久了,淤青一片。 韩月娥心情却是欢喜的:“怕什么?这个伤也是幸福的伤,从今天开始......” 她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韩月娥吓了一跳,等到看到齐王神情不明的站在门口,当即吓得站了起来:“王爷!” 虽然心里知道这件事是成了,而且明面上也是打着自己错了不要连累齐王的名号,可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为了逼婚。 齐王肯定也知道。 她不由得紧张胆怯,双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摆看着齐王。 齐王阴沉着脸走进门,到了韩月娥面前,却忽然笑了。 韩月娥惊吓的睁大眼睛:“王爷......” 齐王语气温和:“父皇已经给我们赐婚了,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未婚夫妻,本王以前便说过会娶你,你放心,本王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韩月娥感激涕零:“王爷!我,我只是个孤女,我何德何能,能够当王爷的王妃?” 齐王笑了:“不要如此说,父皇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本王明天要进宫谢恩,许多东西临时赶制也来不及,你明天便出去逛逛,看看要添置什么东西,都跟府里的人说便是。” 第72章 七杀 韩月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睁开眼,一直到了梳妆镜前,她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是未来的齐王妃了。 天子圣旨,金口许诺。 整个京城,不,随着邸报发往各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成了齐王妃。 多么扬眉吐气啊! 她缓缓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在镜子跟前缓缓的得意的笑了。 什么戚锦什么戚元? 戚锦这个蠢货死了。 至于戚元? 呵呵,自以为是,就算是她能伪造自己的笔迹模仿书信又如何? 她靠着自己,照样另外杀出了一条路! 王妃,那个乡下回来的贱婢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象这个身份是何等尊贵的。 从今以后,戚元见到她,要卑微恭敬的跪下给她提鞋! 莲儿在旁边也是喜笑颜开,果然是富贵险中求,昨天还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呆在王府,还担心会被忘记,会被无声无息的解决。 但是今天,姑娘已经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她忍不住欢喜的夸赞韩月娥:“姑娘真是漂亮又聪明!” 是啊,韩月娥勾了勾嘴角。 漂亮容易,聪明也容易,但是长得聪明又漂亮,可不容易。 所以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戚元怎么配? 想到戚元,韩月娥的表情郁郁,眼里露出几分恨意。 有机会一定要让戚元跪在她脚边给她擦鞋洗脚!这个贱婢! 被骂了的戚元此时正在朱雀街的酒楼见人。 连翘紧张的看了她一眼,跟她介绍:“姑娘,这就是我的哥哥。” 又急忙补充:“您叫他顺子就好了。” 顺子比连翘看起来要机灵很多,听见这介绍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见过姑娘!” 戚元嗯了一声:“起来吧,你以后就在外为我行走,我按月发放你月钱,愿不愿意?” 顺子顿时激动的了不得。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家里上下现在就只有个重病的娘,还有弟妹们要养,桩桩件件都是用钱的地方。 但是他根本捞不到进府的差事。 现在戚元无疑是给了他一条大好前途,他若是不知道抓紧,那他就真的太蠢了。 “小的愿意的!”顺子激动的喊:“凡事都凭大小姐吩咐,小的一定忠心耿耿为您办事!” 戚元就笑了,看了白芷一眼,白芷会意,将刚才带出来的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顺子。 顺子接到手里,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压手,不由得错愕的看着戚元。 戚元淡淡的说:“是五十两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要你去先租一间房子,然后替我去镖局赎几个人出来,让他们看院子。” 啊? 顺子一时有些茫然,但是反应过来,根本不问为什么,马上就干脆的应了是。 戚元就笑了笑:“那你去办吧。” 连翘送顺子出去,再三的叮嘱他:“姑娘吩咐的事,哥哥可一定要认真去做!不可哄骗欺瞒,也不可阳奉阴违!” 顺子顿时笑了:“果然是跟着姑娘的大丫头了,都知道用成语了。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他们有说有笑的出去,白芷在房间里有些担心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您私底下在外面置办产业,这......” “我是私底下吗?”戚元面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理直气壮:“我光明正大啊。” 白芷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听见窗外的街道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这里是二楼临街的包间,外头的叫卖声认真听都能听的清楚,此时外头传来呵斥声叫骂声和哭声。 她不由得看了戚元一眼,就见戚元站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看看外头的热闹?白芷忙推开了窗户:“姑娘,这里.......” 一句话刚说完,她忽然尖叫了一声,大声的道:“姑娘,是连翘和顺子!他们出事了!” 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好停在街边,而顺子跟连翘都跪在地上,此时表情狼狈。 顺子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子。 马车上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跟车的车夫便狠狠一鞭子抽打在了顺子的背上,顿时将顺子抽的皮开肉绽。 连翘跪着磕头,却被缓缓下了马车的女子踩住了手,顿时一声惨叫。 “姑娘......那,那不是韩姑娘身边的莲儿吗?”白芷想去看看戚元是什么反应,戚元却已经毫不迟疑的转身出门下楼了。 白芷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姑娘!姑娘!您等等我!” 莲儿的脚踩住了连翘的手,仿佛是觉得连翘惨叫的还不够惨,她加重了力气反复碾磨,连上还带着得意:“真是大胆!竟然敢冲撞我们王妃的马车,还让我们王妃受了伤,你有几条命来赔的?” 她得意洋洋,姑娘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谁知道路上就碰见了连翘。他们本来是打算让马车撞上去的,只是那个男人的动作快,捞了孩子又推开了连翘。 连翘痛得额头渗出冷汗,根本说不出话。 顺子放开孩子扑过来,想要推开莲儿压着连翘的脚。 可这时候又是一鞭子下来,顺子顿时被抽中了脸。 车夫不屑呵斥:“肮脏的东西,你竟敢碰贵人的身子,你算是什么东西?” 小孩子在原地哇哇大哭。 此时旁边的人也都不由得议论起来:“是这马车险些撞到孩子,这两兄妹不过是救人。” “这是谁家的马车,也太霸道了?” “好像听说是什么王妃,王妃啊,寻常人谁敢招惹?” 韩月娥听在耳朵里,这几天的不如意和郁郁终于一扫而空,她掀开帘子,吩咐莲儿:“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就说,这两人想要行刺我!” 行刺? 连翘冷汗涔涔的反驳:“我,我没有......” 莲儿顿时抬脚要朝着她踢过去:“你这下贱的东西还敢狡辩!”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踢中连翘,反而被人捉住了脚,顿时重心不稳。 戚元冷冷抓住她的脚,往后重重一推,莲儿就往后仰倒,后脑勺正好磕在了车辕上,顿时软软的滑倒在地上。 车夫没料到竟然还会有人冲出来阻挡,反应不及,等到反应过来,就见莲儿后脑勺已经氤氲了一摊血,不由得抬起鞭子:“不知死活的小贱人!你竟敢杀人!” 第73章 打狗 一直在车里端着架子自恃身份的韩月娥也反应过来,撩开帘子看到莲儿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不由得变了脸色。 莲儿是跟着她的家生丫头,是她最心腹的人! 她以后做了王妃,身边不能缺这么忠心耿耿又指哪打哪的人,现在却被戚元给害死了! 这个扫把星,真是什么事碰上了她就变坏了。 她咬牙切齿的看向戚元,心里想着这等山野贱民,在戚家本来也不得王氏的喜欢,肯定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赐婚齐王的事,不由得就冷笑一声。 她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杀的是谁?!” 此时太白楼三楼的一个包间里,窗户被推开了。 八宝啧了一声,回过头急忙跟萧云庭说:“殿下,殿下!是戚大小姐呢!” 齐王被赐婚的事,萧云庭也收到了消息,一眼扫到马车上灯笼上的齐王府三字,淡淡的挑了挑眉。 八宝高兴过后就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殿下,看样子戚大小姐是遇见麻烦了,这可不是小麻烦,您要不要......” 要不要去帮个忙啊? 毕竟最近这位戚大小姐在殿下这里可是个红人呢。 萧云庭目光落在地上已经失去了声息的丫头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算一算,这是第七个了吧? 怎么他每次遇见戚元,她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真是...... “不必。”他不假思索的道:“这点小事,她用不着帮忙。” 小事?八宝有些咋舌,这可是未来的齐王妃啊!哪怕是戚震和老侯爷碰上,也只有低头行礼的份儿,何况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呢? 顺子搀扶着连翘站起来。 连翘却顾不得自己,急忙小跑着到了戚元跟前挡在戚元面前:“不关我们家姑娘的事,是我害的莲儿姑娘摔倒了,您要杀要打,就冲着我来吧。” 她的几个手指都被莲儿给反复踩得红肿破烂,此时正在微微发抖,连伸直都不能伸直了。 韩月娥毫不客气的讥讽:“你这种几两银子就能买的丫头连我家的一条狗都不如,你的命值什么?能赔我贴身侍女的性命?!” 她说着,冷冷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你是不是吓傻了,说话啊?刚才杀人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耐吗?” 她对戚元如今恨到极点,只要想到这两天自己从戚家被扫地出门,险些就没了性命,她便恨不得吃了戚元的肉喝了戚元的血。 谁知道瞌睡老天就正好送枕头。 她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戚元的麻烦,今天就碰上了戚元的丫头,而且,戚元竟然还为了救一个丫头,将莲儿打死了。 正好,莲儿也算是死得其所。 戚元一定要付出代价!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拿下!” 顺子马上挡在最前面,虽然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保护妹妹和主子。 车夫等几个人一跃而下,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过不知死活。 戚元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喝问:“韩月娥,你就是这么做王妃的吗?!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纵奴行凶,差点踩踏幼童,撞死良民,你,配做齐王妃吗?!” 孩子仍旧还在哇哇大哭,一个小小的不到大人大腿高的孩子,仰着头哭的撕心裂肺,看着就令人心酸。 百姓们愣了愣就沸腾起来。 有人忍不住高声说:“是啊!王妃怎么了,朱雀街可不是可以纵马疾驰的地方!把我的菜摊子都踩烂了!” 就像是一滴水进了烧热的油锅,这口锅顿时滋啦啦的冒泡泡。 马上就是各种各样的附和声。 “王妃怎么了?王妃了不得吗?我们可是良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没做王妃呢,就如此得意忘形,当街纵奴行凶!” 顺子颤抖着回头看了戚元一眼,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忐忑。 大小姐的嘴巴真是好厉害!这么多百姓都被她说的义愤填膺! 韩月娥同样也被说的气急败坏,同时心里冷不丁的咯噔了一声。 是啊,她是出来买东西的,王爷特地让她带上了府中的护卫。 太顺利了,她是天子钦定了的齐王妃,王爷也对这个结果接受了,而且如此宠爱她。 所以得意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再保持理智,她都是王妃了,见到了仇人,为什么还要忍呢? 此时见到民怨沸腾,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冲戚元喊:“你疯了?!我何曾纵奴行凶?” 戚元冷声一笑,丝毫不避不让:“是吗?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的婢女又是怎么回事?你纵奴行凶,差点撞死小孩,我的人出手相救,你却纵容你的婢女当街踩踏我的婢女,这算什么?!” 脑海里嗡嗡嗡的响,韩月娥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可真是能说啊! 戚元扯了扯嘴角冷笑:“你是王妃你的性命尊贵,所以你的下人也比普通的良民幼童尊贵,所以你横行无忌,对吗?!” 此时小孩的父母终于赶到了,妇人扑上去抱住孩子,几乎是瘫软在地上。 男人则朝着戚元和顺子这边重重的磕头:“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车夫头上被砸了一个鸡蛋,顿时满脸都被鸡蛋糊住了。 而四周的唾骂声也都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王妃怎么了?王妃就能草菅人命,当街撞杀幼童了吗?!” 韩月娥面色铁青往马车那边靠了靠,心中惊跳。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分明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碾死戚元的。 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被戚元逼成现在这么狼狈? 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忽然跑出来胡搅蛮缠,这件事根本不至于此,这个该死的不安分的东西,她怎么不死在乡下,怎么没被花嬷嬷给直接弄死? 第74章 死路 街边的百姓们纷纷围堵住齐王府的马车,一开始还只是叫骂,等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扔东西,结果就是漫天的烂菜叶子和石头之类的玩意儿。 韩月娥气的面目都扭曲了。 放肆!真是放肆! 戚元是如此,这些被鼓动了的蠢钝百姓也是如此! 果然是一群愚民! 她呵斥车夫护卫:“你们是死人吗?!有人冲撞王妃车架,杀我婢女,这是什么罪名,需要我教导你们吗?!” 亲王妃是超品的诰命,哪怕是高官们见到,也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何况一个毫无品级的未出阁的女孩子? 车夫迟疑一瞬。 旁边的护卫却唰的一声抽出刀来。 啊! 到底是亮了兵器,百姓们都惊恐后退,一时之间场面总算是被镇住了。 八宝在上面看的冷汗只怕都出了一斤了,紧张的看着萧云庭:“殿下,咱们真的不需要下去帮帮戚大小姐吗?” 韩月娥可是跟戚元有仇,而且现在显然是已经彻底的被戚元给激怒了。 萧云庭似笑非笑,这下是彻底来了兴致,靠在窗边淡淡的扬手:“不必,看着。” 看着?看戚大小姐被当街打一顿再被扔进大牢吗? 他低声说:“戚大小姐要是被关进牢里,多耽误事儿啊。” “谁说她会被关进牢里?”萧云庭面色都没有变一下,转头看着八宝:“你是不是忘了,朱雀大街的规矩?” 朱雀大街的规矩?八宝怔住。 而此时,戚元冷冷断喝:“我看谁敢!高祖皇帝金口玉言,京中街道,除几百里加急的军报之外,任何人都不可纵马疾驰,违者,轻者杖责入狱!重者......斩立决!” 八宝忍不住的哇了一声。 这个规矩是有的,但是,随着换了两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这个规矩早就已经慢慢地被人遗忘了。 就连他,都没想起这个。 谁知道这位戚大小姐却记得,而且记得如此清楚。 戚元冷冷的看着怔住了的韩月娥,扬声问:“齐王妃又如何,就算是齐王殿下,若是当街纵马撞死百姓,也须得去左顺门负荆请罪,让圣上责罚!当年高祖尚在之时,周王纵马踩死一个老妇,高祖亲自鞭打周王四十鞭,将他贬为郡王!怎么,齐王和齐王妃,是更高贵吗?” 随着戚元这一袭铿锵有力的话说完,百姓们彻底的愤怒了。 唾骂声像是潮水一般将韩月娥给淹没。 她终于察觉到了害怕。 事情闹的太大了,闹的这么大,她怎么办? 王爷若是知道她还未成亲就在外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会怎么对她? 都是戚元!都是戚元!什么事只要沾上了戚元的边,就不对劲了! 她面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不甘心的指着地上莲儿的尸体:“那你也是杀人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杀人行凶,难道就能逃脱罪责?!” 护卫们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楼上的萧云庭也扑哧一声笑了。 戚元越过了顺子和连翘走到前面,淡淡的看着韩月娥笑了:“怎么,王妃都是皇室中人了,都还不多去学学宗室的规矩吗?自从周王的事之后,高祖便立下规矩,敢纵马当街伤人者,若有好汉拦阻造成伤亡,一律无罪!” 好汉...... 韩月娥心里骂了一声娘。 而此时戚元指了指自己,微微笑了:“我,难道不是路见不平的好汉吗?” 被救孩子的父亲立即便大声的说:“算!当然算!若不是姑娘的人仗义相救,我儿子就死了!姑娘放心,就算是闹上公堂,我们也一定为姑娘作证!” 高高在上的人不会知道底层人的艰辛。 所以韩月娥不把底层人的命当成命。 可韩月娥并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底层人才是这个世道的大多数。 戚元朝着韩月娥遥遥的笑了笑。 韩月娥却只觉得那个笑如同是淬了毒,让她遍体生寒。 怎么会这样?! 而此时,顺天府的人已经赶到。 负责巡逻的衙差看到死了人,顿时面色一变。 而等到看到齐王府的马车更是眼前一黑。 可是在场的百姓却跟疯了一般,平时能够用棍子驱赶走的人,这一次却怎么都驱赶不走了。 衙差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为首的推官忍不住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这一切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 百姓们这么义愤填膺也都是她在背后几句话挑动。 他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什么高祖的规矩不规矩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的皇帝可不是高祖了,现在的齐王却是现在的皇帝的儿子。 这个丫头敢这么闹事,把未来的齐王妃逼成这样...... 他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戚元笑了笑:“永平侯之女,戚元。” 永平侯? 推官怔了怔,同时又有些为难。 啊,是侯府的千金。 看来这是两个贵人互相看不顺眼闹出来的事,那..... 他不由得有些犹豫,而这时候,忽然有个衙差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咬牙,转身冲着韩月娥作揖:“王妃,这件事,还要请您去衙门,好好说明一下!” 韩月娥睁大眼:“你们是不是疯了?!” 戚元则心有所感的抬头,果然一眼就看到此时正在三楼微微朝她点头示意的萧云庭。 她淡淡的问推官:“大人,那我可以走了吗?” 推官忙摆了摆手:“戚大小姐随意,随意!” 戚元点头,在韩月娥的喝骂声中带着连翘和顺子转身回了酒楼。 而这一次,她没有回自己的包房,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白芷拍着心口看着连翘的手,忍不住哽咽:“怎么这么狠心,手都快废了!” 戚元停下来看着顺子:“你先带着连翘去找个医馆治手,需要多少银子都不必担心,我来付。” 说完又看着旁边的白芷:“他到底是个男子多有不便,你也陪着一起去吧。” 白芷点头答应,想想又有些不放心:“那姑娘.....” “放心。”戚元笑了:“我不会有事。” 第75章 死期 现在戚元的话对于白芷她们来说完全跟圣旨没什么两样。 听见她这么说,白芷毫不犹豫的和顺子一起扶着连翘出去找大夫了。 房门被打开,八宝笑呵呵的迎戚元进去:“哎呀戚大小姐,您刚才可真是好威风!” 他眼睛亮晶晶的,只差没把崇拜两字刻在额头上。 戚元点点头,迈步进门,就见萧云庭此时正在桌边坐着。 见到她,萧云庭啧了一声:“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杀人?” 八宝忍不住看自家殿下一眼,心里有些着急。 看殿下这话说的,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姑娘? 戚元倒是没当回事,她走到萧云庭对面坐下,泰然自若的问:“有吗?我记得距离上一个,已经有些日子了。” 有些日子......七八天? 萧云庭往后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戚元一眼:“今天之后,你戚大小姐的名声只怕就要传遍京城了,只是,当街杀了未来齐王妃的婢女,哪怕是祭出规矩来,只怕齐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他眉眼之间含着笑意,一双桃花眼又亮又狡黠。 戚元垂下眼避开这样的眼神。 上一世的萧云庭就是如此,看着她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似乎能够将人吸进去,又似乎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可她知道并不是如此。 她的语气淡了几分,抬头跟萧云庭对视:“殿下说笑了,我不是在帮齐王殿下吗?他应当觉得开心,怎么还会怪我呢?”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就淡下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真是聪明的太过头了。 是啊,私底下认识几年了,而且这门亲事明摆着是齐王吃亏不匹配的。 齐王那种心高气傲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接受韩月娥这种孤女做他的王妃? 今天出来,哪怕不是韩月娥碰见了戚元的丫头故意找事,想必那些车夫和护卫也一定会挑起事端,坐实韩月娥仗势欺人目无法纪的名头的。 他淡淡的问:“你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将事情闹的更大,挑起民愤的吧?” “看殿下说的。”戚元笑了笑:“民愤是什么很容易操控的东西吗?我操控起来便如此随心所欲,想用就用?” 萧云庭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忍不住赞同了这个说法。 操控民意,这个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难,但是今天看戚元说的这些话,句句都知道如何才能戳中百姓的心坎。 这种能耐,是久居庙堂的那些高官们所做不到的。 没别的,他们锦衣玉食太久了,久到他们无法也不愿意再去了解如蝼蚁般的底层百姓们的意愿。 戚元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萧云庭只是问戚元:“那你就不怕他解决了韩月娥,下一步就转过头来杀了你?” 毕竟齐王最恨的是戚元。 “那就要靠殿下了啊!”戚元略带几分理直气壮,眼睛微微扫过萧云庭:“殿下不会到如今还未抓到徐同舟吧?” 萧云庭面色一黑。 他若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眼里透露出满满的嘲讽。 这是质疑起他的能力了是吧? 真是...... 他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人跑不了。” “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戚元挑了挑眉,正好房门被敲响了。 金宝眼看着他们之间似乎有些硝烟味,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敲门声急忙去打开房门。 结果是顺子他们回来了。 戚元的目光落在连翘的手上,沉声问:“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连翘脸色微红的低着头说:“姑娘放心,大夫说了,没伤到筋骨的,只要好好的养一阵子,就好了。” 她显然很不会说谎。 戚元沉默一瞬,才轻声说:“在我面前,不必瞒着。以后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跟着她可不是受气的。 这话若是以前听,顺子不免觉得这话有些太过夸大了。 毕竟哪有不受气的奴婢啊? 但是经过今天戚元当街就把莲儿给推到了的事,他心里竟然是相信戚元这句话的。 所以他不顾连翘的阻止,跟戚元说:“姑娘,大夫说,他,他看不了连翘的手指,说得找更好的大夫......否则这手指,以后怕是再也用不了了。” 八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可惜。 戚元抬头看着萧云庭:“殿下,麻烦帮我的丫头请个太医吧。” ...... 八宝在心里哇了一声。 戚大小姐在让他惊掉下巴的这件事上,真是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命令他家殿下干活就跟吆喝戚家的小厮一样。 戚大小姐真是好样儿的! 太医? 顺子也猛地抬起头来,不由得怔住了。 大小姐刚才说什么?殿下? 这一位......也是殿下吗? 而且,而且是能帮大小姐请到太医的关系? 萧云庭呵了一声:“本王凭什么答应你?” “大家都是盟友,殿下现在不是还没有抓到徐同舟吗?”戚元笑着看着他:“何况,抓到徐同舟,其实也没有办法直接扳倒齐王,殿下应当知道我的用处的吧?” 真是......伶牙俐齿! 萧云庭冷哼了声:“等着!” 说完就看了八宝一眼。 八宝上道的很,他笑眯眯的跟戚元保证:“大小姐放心,我待会儿回去便去太医院走一趟......” 戚元笑着答应了,起身直接跟萧云庭告辞:“殿下,臣女该告辞了。” 萧云庭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沉默着点了点头。 戚元便直接当成没有看见,带着顺子他们走了。 回到家,戚元才下马车,高家的就面带急色的迎了上来:“大小姐,夫人那边请您回来了就过去。” 戚元皱了皱眉,立即便知道是街上发生的事传回家里来了。 她冲连翘颔首:“你先回院子去,白芷跟着我过去就可以了。” 连翘有些不放心,可是还是顺从的听了戚元的吩咐。 戚元便只带着白芷去了王氏居住的牡丹苑。 第76章 八杀 帘子掀开,她绕过屏风,还没有动作,就见王氏径直从榻上起身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奔着她过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孽障!” 这一巴掌打的又快又狠,以至于白芷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替戚元挡住,戚元就已经挨完了这一巴掌。 戚元的右脸立即就肿了起来,巴掌印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大家都吓了一跳。 王氏跳起来还要再打,却已经被高家的和刘家的给半拖半拉的给拦住了。 “夫人您消消气!”高家的只觉得心惊肉跳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戚元不是能随便打的。 毕竟之前打过戚元的戚云亭一再的被责打,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呢。 王氏怎么能够消气? 她指着戚元,浑身都在颤抖:“我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混账畜生来?!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家才肯罢休?!” 白芷抱着戚元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家姑娘才进门,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夫人左一句混账右一句畜生的。 哪里像是姑娘的亲娘? 反倒像是姑娘的仇人! 戚元捂着自己的脸,面色冷淡的看向王氏:“第三次了。” 大家都怔了怔,什么第三次? 王氏根本不理会戚元说什么,她只是气急败坏的发泄自己最近的不满:“你以为你是长公主教导出来的,你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蠢货!”王氏指着戚元的鼻子痛骂:“韩月娥现在已经是齐王妃了,代表着齐王的脸面!你遇见她,不说退让磕头,竟然还敢跟她硬着来!” 今天街上的事情转瞬就传遍了京城。 毕竟韩月娥是刚刚才被圣旨赐婚的齐王妃。 王氏本来就心里害怕-----当时韩月娥从戚家走可是很不愉快,跟戚家算是结下了仇怨了。 现在韩月娥成了齐王妃,以后怎么可能会放过戚家? 她正愁着该如何能够舒缓关系,好让彼此之间误会消融。 谁知道戚元就在街上跟人家大打出手,还把人家的婢女推的撞死了! 她真是个混账! 从她回来之后,这个家就一直没有安生过,死的死病的病伤的伤,走的走! 现在还惹出了这么天大的麻烦! 她为什么要回来啊?! 为什么抱错了的事要被发现?她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做那屠户的女儿?! 戚元沉默的盯着王氏,轻声说:“你比我想的还要蠢一些,三巴掌,事不过三,不会再有下次了。” 高家的心里惴惴,她是真的不敢不把大小姐的话当话。 王氏却轻蔑的撇了撇嘴:“是啊,不会再有下次了!这一次,你就等着进官府吧!我们戚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你再也别进我们家的门!” 高家的吓了一跳:“夫人夫人,您快别说气话了!侯爷和老侯爷都还没回来呢,您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 王氏回身扫了高家的一耳光:“我是夫人还是你是夫人?!把这个杀人凶手给送到官府去!然后再让人去王府赔罪!” 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母女情分此时更是烟消云散。 她狠狠地瞪着戚元,像是在看仇人。 戚元转头就走。 王氏还在吵着让人去把戚元给扭送到齐王府去赔罪。 高家的捂着脸苦笑着叹口气:“夫人,老侯爷和侯爷出去打听了,您看看您,您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正说着,刘忠飞快的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出事了,齐王妃.......” 看吧,王氏愤恨不平的冷笑:“别找我!去找那个惹了麻烦的贱人!齐王妃到底是要杀了她还是要打死她,都不关我们的事!” 刘忠愣住,忍不住道:“不是的夫人,是,是齐王妃死了!” 什么?! 满屋俱静,房间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高家的则是捂着脸心里咯噔了一声,紧跟着心就跳动的飞快。 苍天啊! 这,这是大小姐回家之后的第几条人命了?! 花嬷嬷、云雀、戚锦....... 大小姐这是...... 一步一人头啊! 王氏总算是缓过神来,几乎是神思不属的问:“你说什么?” 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刘忠急忙解释:“民怨沸腾,朱雀街上聚集了三四百的百姓,人人都不肯让齐王妃和齐王府的护院走,齐王妃却无论如何不肯跟着顺天府衙门的人去衙门。” 这是当然了,毕竟韩月娥都已经快是亲王妃的身份了,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够去衙门这样的地方? 刘忠叹了声气:“然后,然后护卫们跟百姓起了冲突,结果,结果齐王妃从马车上摔倒下来,头磕在了车辕上,当场就没了气。” 就这么死了?! 王氏想到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凉。 是真的死了啊! 她呆呆的跌坐在榻上,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说她是个丧门星,走到哪儿就哪儿死人!这下好了,韩月娥摔死,齐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她说:“快去请侯爷回来!让侯爷把这个祸害送走!” 随便送到哪里去,再也不要回来了就行! 刘忠挠挠头:“夫人,侯爷跟老侯爷此时正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呢。” 王氏面色陡然阴沉! 而此时,老侯爷跟戚震急匆匆的进了明月楼。 戚元正在靠着窗的玫瑰椅上坐着,白茵拿着鸡蛋给她滚脸,一面忍不住心疼:“怎么打的这么重......” 夫人也太心狠了吧? 戚元没有在意,见老侯爷跟戚震进门来,面色也是淡淡。 老侯爷面色复杂的坐在了戚元的对面,沉声问:“阿元,韩月娥是怎么死的?” 戚元淡淡的拿起茶盏:“你们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老侯爷叹息了一声:“阿元,这件事不是儿戏,你......” “齐王殿下的护卫就那么没用吗?”戚元抬眼看着他们两个,开门见山的说:“那些百姓们都打不过,一个王妃都护不住,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摔死了?” 第77章 执棋 随着戚元这番话说完,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老侯爷跟戚震都诡异的共同的沉默了。 是啊,齐王府的护卫,百里挑一的人选,他们那么多人,护不住自家的王妃吗? 除非,除非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去护着韩月娥的。 就像是当时戚元说出那些挑动百姓情绪的话,她本来没有那个机会机会说出口的。 为什么那些护卫却让戚元说完了呢? 戚震的嘴唇动了动,面色复杂的看着戚元:“那你,你明知道齐王是在故意捧杀韩月娥,为什么,为什么还助齐王一臂之力?” 毕竟就在前天,戚元还跟他们说,要杀了齐王才能解脱困局呢。 戚元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理所当然的说:“她折辱我的丫头,差点把我丫头的手指压断了,所以就先杀了她了,反正借力打力,也不费什么力气。” ...... 老侯爷面色古怪。 说的真是好轻松啊。 说的好像不是弄死了一个准王妃,而只是杀掉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他忍不住问:“那接下来呢?你就不怕接下来齐王就只剩下你要对付了吗?!” 戚元奇怪的看着他们:“怎么会是只有我要对付了呢?” 她微笑着提醒:“我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还有你们啊!” 戚震跟老侯爷的脸色顿时都沉下来。 他们真是好倒霉!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若是祖父和父亲至今还是觉得,这仇怨是可以化解的,或是觉得,推我出去顶罪,这件事就能消气,那现在就可以把我拷走了。” 老侯爷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戚震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齐王对他的差事感兴趣,事无巨细的打听,现在又被揭穿,还被塞了一个韩月娥做王妃。 他到底有多震怒,只从韩月娥死的多快就知道了。 这才第几天啊? 圣旨才下的第二天,韩月娥就‘摔死了’。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摔死的’,谁都找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对韩月娥尚且如此,何况是戚家呢? 戚震终于沉不住气的说:“那是个亲王!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小柳贵妃的儿子!他是不一样的!” 老侯爷面色大变,厉声呵斥:“戚震,你糊涂了吗?!” 但是对面的女孩儿却一脸淡然,她呵了一声开口问:“有什么可忌讳的,不就是一个得了死人的恩惠,扯着死人的旗号,占了死人的好处的贵妃吗?” ...... 老侯爷面色怔怔的看着戚元。 其实戚元说的完全对。 是啊,小柳贵妃虽然是贵妃,但是实际上却位同副后,风头甚至盖过冯皇后! 人人都不敢说,但是人人其实都知道。 小柳贵妃之所以这么受宠,是因为她是先柳王妃的妹妹! 先柳王妃死的冤枉死的可怜,所以永昌帝心中有愧,将她的妹妹接进宫中,盛宠有加。 小柳贵妃在宫里说话比冯皇后还管用。 虽然太子是冯皇后所出,可偏偏太子的身体极差! 而且因为性情古怪而不被永昌帝所喜。 相反,反倒是齐王自小到大都受尽永昌帝的喜爱。 大约是从戚元回来之后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现在,见戚元哪怕是对小柳贵妃发家的原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戚震竟然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嗓音干涩的问:“你知道你还如此不知死活!” 老侯爷没有说话,但是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都知道齐王是永昌帝最疼爱的儿子,小柳贵妃是永昌帝最喜欢的妃子,那为什么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说杀了齐王?! 韩月娥之所以能杀,好杀,说到底是因为齐王不想要这个不光彩的王妃。 可齐王本身就是一座高山! 戚元哂然而笑。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戚震很不高兴:“你笑什么?我们说的难道有错吗?” “为什么不能杀?”戚元忽然抬手将杯子重重摔在地上。 碎片飞溅,戚元的声音伴随着这瓷器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杀齐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世齐王就是死在她手里。 上一世齐王都已经赢到最后,马上就要登基了,还不是一样被她一刀捅死? 人活着就是肉体凡胎,都是肉体凡胎怎么齐王就死不了? 她能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戚震跟老侯爷竟然都觉得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真是......嚣张! 可是,这回不等老侯爷或是戚震出声斥责。 戚元已经先问他们:“朝中是只有一个齐王可以投靠了,不投靠就会死了吗?” 戚震面色复杂眼神闪烁。 老侯爷伸手按住戚震的肩膀,看着戚元:“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们跟齐王有仇,那么就该想想谁跟齐王同样过不去,然后就帮谁啊。”戚元微微一笑:“这个道理,你们在朝中这么久了,还要我教吗?” 戚震终于有些受不了,开口训斥:“哪有那么简单?” 先不说太子病弱随时好像都要死,只说冯皇后,她跟永昌帝之间的心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只要太子一死,冯皇后只怕连皇后的位子都难保住。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以为朝中的人都是傻子,都没你聪明是吧?” “他们不是傻子。”戚元伸手在黑漆桌面上点了点,沉声说:“他们只是不知道,其实当年的事,根本不是冯家和冯皇后所为!” 老侯爷跟戚震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 等到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才觉得浑身都在发麻。 老侯爷声音有些激动的问:“你是说,当年邹王妃的事......” 邹王妃遇见的什么海匪,大家都有各种说法。 流传的最广的就是冯家刺杀说。 认定冯家是在帮冯皇后铺路,所以杀了当时的闽王正妃。 戚震声音嘶哑,觉得喉咙都有些痛,但是也顾不得这些,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戚元:“是谁跟你说的这个?” 第78章 赢家 戚元靠在椅背上,认真看着戚震:“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不是吗?” 戚震难以置信,若是放在以前,家里有小辈这么不知死活的跑来跟自己说什么朝廷上的事,他会一巴掌把他们打的人都认不清。 可是这一次面对戚元,他竟然诡异的郑重的听了。 不得不听。 从韩月娥烧祠堂的事开始,戚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应验。 她要请长公主,长公主就来了。 她说韩月娥是奸细,韩月娥就真的是。 戚震认认真真的看着戚元:“可是,可是太子病弱!” 太子病弱,冯家也早就已经不复从前,前些年犯下过错就被贬到了岭南。 冯皇后不得宠。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太子死,太子死了冯皇后的后位也保不住。 至于萧云庭? 虽然是太子的嫡长子,永昌帝的嫡长孙。 可是没人相信这个小孩子能改变什么。 他未来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变成闲散宗室,甚至被关在宫苑里囚禁一生。 现在,戚元却要说服他们投靠萧云庭? 戚震面色阴晴不定。 戚元挑了挑眉:“我知道父亲还有疑虑,你们可以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 什么意思? 戚震跟老侯爷一起出来之后,忍不住问:“爹,她刚才说等几天,是什么意思?她不会真的觉得几天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吧?” 老侯爷心情复杂,见他自己心烦意乱的,便垂下眼说:“她说等几天,那就等几天看看吧!你难道几天都不能等?!” 被打了一下,戚震也不敢闪躲,只是苦笑着说:“爹,我现在真的有点害怕她......我不是等不了几天,我是奇怪。” 老侯爷沉默片刻,才问:“奇怪什么?” “她有长公主关照,现在看起来跟靖王殿下也是关系匪浅.......”戚震压低声音:“她要杀谁就杀谁,短短时间,在她手上已经多少条人命了?就这样,她为什么,要让我也投靠靖王?” 他们能帮什么? 老侯爷忽然问:“如果,是为了要知道你查到的结果呢?” 戚震浑身一震。 他查到的结果,也就是当年柳王妃到底是怎么出事的,现如今又怎么样。 老侯爷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你一开始就不想接回她,你媳妇儿对她更是横眉怒目,戚云亭那个蠢货我就不说了!这个家,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糟心透了。” 话虽然难听,但是道理是一点都没错的。 戚震有些难堪。 但是他也知道老侯爷说的完全都是对的。 是啊,他一开始根本都不想把人接回来。 是她去报官闹到了衙门,惊动了他的上峰,他怕事情传扬出去难听,才去接人。 回来之后,也没有一个人好好对待她。 没有恩情,看戚元动不动杀人的脾气,她也不像是以德报怨的人。 那么,确实是为了自己手里现在查到的消息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戚震也看向老侯爷:“再等几天。” 等等看,她凭什么让他押上戚家的前程,倒向靖王! 送走老侯爷跟戚震,戚元也有些疲倦。 白芷小心的端着水进门伺候她梳洗。 戚元转过头问:“连翘怎么样了?” 白芷忙道:“姑娘放心,她好好的,惊吓了一场回来也累了,现在都睡着了。” 戚元嗯了一声。 白芷又忍不住看着她的脸:“姑娘,您的脸......” 脸上的巴掌印还是清晰可见,让她的腮帮子都显得有些肿。 戚元自己摸了摸,将布巾放回盆里扯了扯嘴角:“没事,不会吃亏。” 而此时,戚震正浑身疲惫的进了正院。 王氏立即气势汹汹的迎上前:“侯爷!你又去那个扫把星的屋子里干什么?!” 戚震皱眉一瞬:“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她娘,她是你女儿!你这像是当娘的样子吗?” 王氏真是被戚元给气疯了,现在听见戚震这么说,就立即不客气的冷笑:“我是她娘?你问问她看,她认我这个娘吗?!” 戚震真是累极了。 今天听见街上韩月娥死了,再到听见戚元说的那些话,他是真的从心里觉得累。 怎么抉择? 这个困扰了他不少日子的难题,现在又被拿到了桌面上。 他本来就已经够烦了。 偏偏王氏还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 他甩开王氏的手,忍无可忍的问:“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她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是你的女儿!你对戚锦不是挺好的吗?!” “那怎么一样!”提起生死不知的戚锦,王氏哽咽:“阿锦是我自己带大的,谁带大的和谁亲!她根本不是我女儿,是冤孽!我今天不该只打她一巴掌,我应该打死她!” 打死? 戚震哼了一声。 然后反应过来,猛地推了王氏一把,不可置信的问:“你打了她?!” 王氏更加生气了:“她是我生的,怎么我还打不得了?” 戚震打戚云亭的时候,也没手软啊! 她转开脸。 戚震却猛地拽着她的手腕,大声呵斥:“你滚出去!” 什么? 王氏几乎是不可置信。 她刚才气的都快疯了,但是现在戚震更加生气,气焰压过了她,她反而被弹压住了。 忍不住又惊又怕的问:“你疯了吗?!” 戚震指了指她,都被气笑了:“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韩月娥是为什么被赶出家里?难道不是因为她透露我们家的各种消息吗?!戚元赶走她,有什么错吗?” 王氏想要争辩。 戚震却猛地甩开了她:“你真是偏听偏信,没脑子也没良心!她回来,你有没有让人去村里问问她是怎么过来的?” 老侯爷说的是,谁会对这样的家有什么情分? 她怎么可能是因为情分才住在戚家,忍着戚家? 说到底,这个家对不住她,却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王氏真是出离愤怒了:“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生下这个畜生,孽障!行了吧?!” 戚震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 第79章 逼走 王氏简直是不可置信。 从戚元回来之后,戚震就先后打了戚云亭不下三次了,现在是轮到自己了吗? 那个扫把星到底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能够把戚震给蛊惑成这样? 她被打的踉跄了一下,捂着脸朝着戚震扑了上去:“戚震,你敢打我!” 这些年他们两人相敬如宾,从来也不曾有过什么吵架的时候,更别提是动手了。 可是现在,戚震竟然就为了一个戚元,动手打她! 戚震眼里血丝密布,此时听见王氏这么说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是,我只恨自己打的不够重!” 他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一路拖到了老侯爷和老夫人的院子里。 大半夜的,本来老侯爷正在跟老夫人说话的,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老夫人看到王氏脸上的巴掌印,再看戚震面色不善,顿时沉下脸来:“戚震,你长本事了!” 不管什么事,大男人竟然动手打一个女人,都实在是太过分了。 戚家的门风可不是这样的,传出去也丢人。 听见老夫人为自己说话,王氏顿时委屈至极的哭着倒在地上。 她还要什么脸面? 戚震一路把她拖过来,她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老夫人亲手去搀扶王氏起来:“好了,好了!这个混账,我自然会收拾了他!” 虽然老夫人总觉得王氏做事不太妥当,但是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儿媳,也只能好好教导,还能如何? 戚震气喘吁吁的冷笑:“娘,不必扶她!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打孩子!” 孩子? 老夫人和老侯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 她舍得打戚云亭? 王氏气的跳起来:“什么孩子,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孩子?!我打的是戚元,她就是个扫把星,打了她又怎么了,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我算账?!” ..... 打的是戚元? 老夫人扶着王氏的手放开了,面色也冷下来:“你打了阿元?” 王氏察觉出老夫人的态度,顿时有些不安。 她忍不住解释:“娘,是戚元实在太过狂妄了,她竟然敢当街把齐王妃的婢女推的撞死了!她是要害死咱们家啊!” 听见这句话,老夫人淡淡的吐了口气,面无表情的问她:“我和你父亲有没有叮嘱过你,这件事不必你管,我们自有打算?” 一个能把长公主请下山的孙女儿,用处有多大不言而喻。 尤其是现在戚家这骑虎难下的境地,戚元或许就是那个变数。 可是王氏倒好,一门心思的跟戚元过不去。 王氏怔怔的开口:“母亲,我只是想让她安分一点......” 这件事不是闹的太大了吗? 家里都要被拖累,为什么公公婆婆却是这个态度?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没什么耐心。 家里的事就已经够烦了,等几天的事也已经够烦了。 他看着王氏,说:“自从阿锦病逝之后,你的身体便一直不好,便干脆休息一阵吧。” 休息一阵...... 王氏有些茫然的看着老侯爷:“父亲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一直闹腾着要去戚元那里找麻烦的戚云亭也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去找戚元麻烦,怎么这些人却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东西来? 疯了吗?! 下人们都埋头做事,没人开口答话。 戚云亭更加气愤,抬手就将手里的枕头砸出去,把一个小丫头砸的头破血流。 瓷枕碎了,小丫头的头也破了,顾不得规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将整个屋子都惊动了。 没一会儿高家的就进来,让人将小丫头给带出去包扎看诊之后,就对着戚云亭叹了口气:“大少爷,你安生些吧。” 若是以前,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说。 也轮不到她来说。 戚云亭果然愤怒万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问你呢,你们在干什么,收拾东西干什么?!” 高家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大少爷,你脾气暴虐,老侯爷和侯爷说,要把你送回祖籍去修身养性。” 送回老家? 老家?送到庆州府去?! 他骂了一声娘:“老子才不要回去!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害的?是不是又是那个小贱人在使坏?!” 高家的这回没再答话转身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廊下还在呜呜呜的哭的小丫头,迈步过去了,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行了,既然你身上有伤,就别跟着去了。” 天色亮了,戚元由着白芷梳好了头发,淡淡的问:“回老家?” 白芷低声应是:“老侯爷和侯爷都已经决定了,将夫人和大少爷都送回老家去,说是大少爷要回乡读书,所以夫人便陪伴在侧。” 她对戚元又多了几分敬畏。 昨天大小姐还说,被打一巴掌没关系,不吃亏。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不吃亏了。 打大小姐一巴掌,就要回到老家去了,这一走怎么也得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侯爷身边以前连个妾侍都少,但是一年半载的,能都没有新人吗? 戚元还没回话,帘子猛地被掀开了。 王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扑到了戚元的妆台前。 她进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白芷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拉她:“夫人,夫人息怒!” 王氏甩开她瞪着戚元:“现在你如意了!你如意了!我到底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要这么对付我?!” 做错事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 戚元站起身跟王氏对视,也懒得跟她讲道理,只是沉声问:“夫人,不如我也问你一句,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你一定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王氏气愤冷笑想要反驳。 话还没开口,戚元就已经淡淡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或者我换个说法吧,夫人,你若是这么问我,我就直接说了,因为你不把我当女儿反倒是把我当仇人。” 王氏不屑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是吗?你这样不孝不悌的人,你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是吗?”戚元竟然笑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的对上王氏的眼睛:“原本我还想给你留一点脸面的,但是现在既然你自己不要,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只是不敬你,你就说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你呢?你诅咒你亲娘,抢了你亲姐姐的亲事,又对亲生女儿不慈不仁,那你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第80章 诛心 天上似乎都有响雷飘过。 王氏手脚冰凉,指着戚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确是跟娘家闹的很不开心。 当年这门亲事,其实不是她的,是她的嫡亲姐姐的。 但是她对戚震一见钟情,所以以死相逼,求了父亲改了庚帖,把这门亲事据为己有。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王老夫人和王家的人都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 她更不会! 为什么戚元却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她睁大眼睛,指着戚元颤声问。 戚元面色冷冷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这张脸还不能证明吗?夫人,我曾经敬你是个长辈,所以这些话,我从前没有说。” 王氏揪着自己的衣襟,觉得自己有些喘息不过来。 戚元却拽住她的手腕,面色沉沉的看着她:“但是现在,我觉得连把你当个长辈都不行了。戚锦为什么这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戚云亭为什么这么目中无人,眼空心大,你有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氏面色惨白,觉得心脏都被谁给攥住了,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屋子里只有一个白芷,此时白芷的脸色跟白纸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看看戚元,又看看王氏,心惊肉跳的往戚元身边站了站。 王氏所有的气势在这一瞬间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她指着戚元,这一次语气也陡然低落下去,不再是之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你......”她颤声问:“你是在指责我,自己其心不正,所以教出来的孩子也都是这样的吗?!” 这真是对一个母亲最恶毒最恶毒的评价了! 戚元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反问:“你不是吗?” 你不是吗?! 戚云亭分明早有婚约,却跟没有血缘的戚锦暧昧不清。 对妹妹像是个暴躁狂,对下人也动辄打骂,喊打喊杀。 戚锦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菩萨面蛇蝎心。 这不是王氏亲自教导出来的吗? 王氏再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转身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白芷不由得担心的看着戚元:“姑娘,夫人这么走了,没事吧?” 戚元静静的坐下喝了口茶,冷淡的说:“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她安心回老家陪着儿子读书的话。” 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王氏和戚云亭一再的跳来跳去的,她实在是有些烦了。 杀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对王氏,她觉得,与其杀,不如诛心。 让她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杀了她可能还让她难受。 王氏本来也该好好的想一想她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事了。 相比较起戚元的冷淡,老夫人那边的态度也同样冷淡。 戚二夫人和戚三夫人过来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垂着眼叹了口气:“能有什么事?云亭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把好好一门亲事弄成这样,老大媳妇儿带着他回老家避一避,也是好的。” 戚云亭跟戚锦的事情的确是传开了。 虽然向家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热闹的人可不会管你说不说。 所以现在老夫人这么说,戚二夫人和戚三夫人都叹了口气。 老夫人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淡淡的叮嘱:“你们可要约束好孩子们,让他们谨言慎行!” 戚家夫人走了的事,如同是一个泥牛入海,并没有惊起任何风浪。 此时的宫里,妆容精致俏丽的小柳贵妃猛地将暖炉放在桌上,横眉冷目的怒喝:“你可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此时,她对面坐在美人榻上的齐王直起身来,漫不经心的笑了:“母妃,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关我什么事?” 被宠爱长大的孩子就是这样,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 小柳贵妃皱了皱眉:“何必要这么急?!赐婚不过第二天,你的准王妃就死了,就算是明面上跟你无关,但是传扬出去好听吗?” 齐王面色冷了下来:“传扬出去好听不好听,关我什么事?现在,跟她起争执的不是戚家的大小姐吗?” 他靠在美人榻上,脸上带着几分冷峭:“不小心摔下来摔死的,不是她自己吗?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小柳贵妃闭了闭眼有些烦躁:“别跟我这儿装神弄鬼的!我还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从小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毁了扔了!一眼都不想看见,可你这个节骨眼,太过急躁了!” 齐王不以为然:“我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了,这个蠢货!” 母子俩僵持一刻,小柳贵妃先哼了一声问:“这个戚元,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戚元,齐王脸上出现一个莫名古怪的笑意:“是个觉得自己知道过去未来,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的自以为是的蠢货。” 什么跟什么? 小柳贵妃冷哼:“你啊你,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有什么出息的?陛下查的越来越紧了,戚震那边,你到底问出来没有?可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否则,我们一切都完了!” 说起正事儿来,齐王也不再跟小柳贵妃抬杠了,他点点头说:“我会再另外想法子的,戚震那个滑头,说不得......得给她一点教训。” 小柳贵妃可不会管他给谁教训,她淡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一定不能被被人挖出来!” 正说着,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进来,低声回禀:“贵妃娘娘,殿下,圣上那边请殿下过去。” 听见是永昌帝找,小柳贵妃立即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别将事情闹大!” 现在也不能把这件事闹大。 查来查去的,难免查出以前韩月娥的事。 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齐王笑着答应了。 小柳贵妃目送着自己的儿子走出去,面色淡淡的吐了口气,然后扯了扯嘴角:“戚元,倒是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第81章 斗法 齐王抬脚去了太极殿。 他素来得宠,进出太极殿是常事,有时候陪着永昌帝若是太晚了,永昌帝甚至会直接让他住在偏殿。 这个荣耀可不是谁都有。 至少太子就没享受过。 所以他在太极殿素来如鱼得水,这一次他也依旧闲庭信步。 不就是问韩月娥的事么? 他敢做,就不会怕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夏公公垂着手正在廊下训斥小徒孙,见到了他来,笑眯眯的上前行了礼:“殿下请。” 齐王轻车熟路的逗了逗廊下正迈步的两只孔雀,哟了一声有些奇怪:“这玩意儿今天怎么在这儿?” 夏公公看着那两只孔雀就笑:“安南王进贡来的,说是能开屏能飞,才刚安南王才陪着圣上观赏过,待会儿便送去南苑了。” 南苑那边养着各地进贡搜罗来的珍奇异兽。 齐王哦了一声,转头去见自己的父皇了。 永昌帝如今四十七了,因为国事烦劳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平素看到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儿子,他总是脸上带着笑意的。 这一次却不同,见到齐王他冷不丁的摔了手边的奏折,冷冷的盯着他:“你可真是出息了!” 应当是为了韩月娥的事,齐王心里有数,正想要撒娇求饶,就见旁边的交椅旁边竟然站着萧云庭。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萧云庭正好站在暗处,他一时没看见。 此时侄子都在,他当然就不好使出撒娇卖乖那一套,只好老老实实的跪下请罪:“父皇息怒,儿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引得父皇动怒.......”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永昌帝猛地咳嗽了几声,指着齐王呵斥:“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那这个是什么?!” 他说着,猛地将手里的奏章摔在了齐王的身上。 齐王被砸也不敢躲,见永昌帝气成这样,心里咯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一直不吭一声的萧云庭,伸手拿起奏章打开。 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面色陡然变白了,一时之间四肢的血液都似乎冻僵。 张伟勋竟然被抓了! 自从决定要提前对付谢家,他就让原本负责刺杀大理寺那个活口的徐同舟去江西了。 所以原本该徐同舟干的活儿,就交给了张伟勋去做。 他头皮突突的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似乎是被人揪着的痛,立即便大声喊:“父皇,儿臣冤枉啊!” 真是闹大了! 平时他嚣张一些,恃宠而骄一些,甚至是除掉韩月娥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准王妃,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这都在永昌帝的容忍范围之内。 可是涉及朝政的事就不同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 “云庭!”永昌帝喊了一声萧云庭,指着齐王大怒:“你跟他说,他到底冤枉不冤枉!” 萧云庭!齐王在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早知道就应该一回来就杀了这个混账! 萧云庭拱手应是,不卑不亢的看着齐王:“三皇叔,您或许是不知道,这个张伟勋花钱买通大理寺的狱卒,他假扮了狱卒,要毒杀漕运贪腐案的关键证人,幸亏我们的人警醒,抓了个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意思就是这件事是有证据的,没人栽赃没人陷害。 齐王心中突突的跳,没有理会萧云庭只是膝行到了永昌帝跟前嚎啕大哭:“父皇!这真不关儿臣的事啊,漕运贪腐案跟儿臣有什么关系?儿臣怎么会派人去杀什么证人?” 他抱住永昌帝的大腿:“父皇,怎么就能证明这是儿臣的人啊父皇?!” 萧云庭撇开了眼,齐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对着永昌帝撒娇撒痴,讨好卖乖。 只是这一次永昌帝没有再跟从前那样,笑骂着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就算了。 他啪的一声,打了齐王一个耳光。 因为太过不可置信,齐王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永昌帝站起身,更加愤怒的又打了齐王一个巴掌。 一下子两个巴掌,将齐王头上的王冠都给打乱了。 齐王被打蒙了,哪怕是抓到了张伟勋,抓到也就抓到了,为什么永昌帝会这么愤怒?! 贪腐案算是什么大案?就算是他的人参与其中,最多他算一个管教不严,到时候把事情推给手底下的人也就是了。 为什么永昌帝会恼怒成这样?! 永昌帝怒发冲冠,手里的动作不停,左右开弓打了齐王至少七八个耳光。 齐王被打的晕头转向,嘴角流血。 上一世他可从来都没吃过这种苦头!而且还是在萧云庭跟前! 可是永昌帝如今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伏地砰砰的磕头:“父皇!父皇您息怒父皇,儿子错了!儿子错了!” 永昌帝指着他怒喝:“漕运贪腐案,至今已经杀了无数官吏,可是那些银子都不见了踪影!一共二百多万两银子,二百多万两的银子!相当于整个贵州一年的税收,都进了你的腰包!” 轰隆一声,仿佛是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 齐王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怎么会?! 他瞒得好好的!就算是那个人有名册,按理来说也不会交给萧云庭啊! 这上下串联要牵涉多少官员!? 他们疯了吗?! 他哭的浑身颤抖的辩解:“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儿臣!” 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 永昌帝冷笑一声,脸色阴鸷的问:“是吗?那宝通钱庄是怎么回事?!” 宝通钱庄! 齐王不可置信的唰的一下抬头看着萧云庭! 是萧云庭,他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贪腐得来的银子,放到钱庄里头,再放印子钱......”永昌帝怒极反笑:“钱生钱,你可真是会赚银子啊!老三!” 齐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哭着哭着,忽然鼻血横流。 永昌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变幻不定。 齐王越来越激动:“父皇,儿子冤枉!儿子冤枉!您不信我,我这就去死,这就去死......” 永昌帝皱眉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齐王已经晕过去了。 萧云庭心中冷笑,他就知道又是这样。 第82章 又杀 齐王从小磕坏了鼻子,所以鼻子稍微受到刺激就会流鼻血。 虽然太医看过无数回,都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每次你亲眼看着他猛流鼻血那个场面,是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的。 因为是真的很能唬人。 尤其是几乎是一手将他带大宠爱有加的永昌帝,他本来儿子也不多,太子还是个病秧子,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死。 这件事当场没有定论的话,之后就会有无数的变局。 “没有当场定论。”他面色难看的坐在明月楼的正堂,这么说。 白芷面色苍白的上来上茶。 今天萧云庭忽然从天而降的时候,险些没把她给吓死,她到现在都还有些受惊过度。 戚元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十八子,轻声说:“当场没有定论,这件事就没事了。” 萧云庭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花费这么多的功夫才问出了名册,也问出了那笔巨款的流向。 但是最终这些证据摆出来,竟然并没什么用处,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的很。 戚元却往后靠坐在椅背上看着萧云庭:“殿下也不必这么丧气,之前不是就说了吗,就算是您查到了一切,但是也不足以扳倒齐王的。” 贪腐对于臣子来说当然是死罪。 但是对于皇帝的儿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高祖那几个儿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贪腐都已经是不能再小的事了。 对于如今的永昌帝来说其实也是如此。 何况,那些名册查到最后钱是进了齐王府底下长史的口袋。 可是,那个长史真的会供认出齐王吗? 这怎么可能呢? 本来扳倒他靠这个就有点牵强的。 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个人能够如此冷静,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萧云庭的情绪也迅速平复下来了,他眉头紧皱的说:“可是这样,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戚元扑哧一声笑了:“不然殿下想学我,直接杀了了事吗?” 萧云庭怔住。 是啊,他怎么会觉得白忙一场呢? 这件事的确会被齐王推到长史和底下的人身上,永昌帝也会遮掩儿子的丑事。 但是,真的没有影响吗? 不是的! 信任这种东西,是一点一点被消磨的,只要信任受到了影响,以后就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齐王可不是那些嬷嬷丫头,也不是韩月娥这些人,能被杀了就杀了,没有影响。 萧云庭也跟着笑了一声:“是啊,可能是看你杀人杀的太轻松自在了,本王竟然也被你带骗了,以为一次就能解决。”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戚元伸手给萧云庭倒了杯茶:“殿下,行百里者半九十,慢慢来。” 萧云庭正想说话,白芷忽然飞快的推门而入,甚至连敲门都等不及了。 一看她的样子,戚元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不由挑眉:“什么事?” 白芷面色惨白的看着她:“姑娘,大少爷,大少爷他拿了刀往咱们这边来了,说都是您把夫人给气病了!” 戚元嘴角挂上冷笑。 人今天都已经动身了的,因为王氏中途晕倒在马车上,所以车队又回来了。 她本来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戚云亭喊打喊杀的还真要来杀她。 当然,她如果能力弱一些,戚家没有人拦着的话,她相信,戚云亭是真的会毫不迟疑的挥刀把她给砍死的。 她站起身来。 白芷立即拦住她:“姑娘,您别出去!大少爷真的疯了,今天老侯爷和侯爷都不在家,谁能拦得住他啊!” 她语气带着哭腔:“他回来路上已经在庄子上把一个婆子砍死了,说是那个婆子曾经伺候过您,是跟张妈妈一起把您接回来的。” 戚云亭这种恶心的东西。 上一世他就是冷漠的看着花嬷嬷打断她的腿的。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视人命如草芥,上一世跟这一世都一样。 萧云庭放下茶杯:“要杀吗?” 他觉得戚元大概是不会放过这个哥哥了。 但是戚云亭跟别人不同,这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又是戚家的嫡长子,是以后的继承人。 这不是那么好杀的。 倒不是说杀不了,萧云庭见识过戚元的身手。 出手干净利落,招招都是专门找人的要害,比死士只怕也不会差什么。 可是,杀了戚云亭,戚家可就未必肯合作了。 再蠢的儿子也是儿子啊!而且还是嫡长子呢,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嫡长子毕竟是意义非凡的。 说话间,戚云亭已经在外面开始叫骂了:“戚元,贱货!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你害死了阿锦,现在还要害死母亲,我跟你拼了!” 外头传来丫头们奔逃挣扎的哭喊声。 戚云亭这个疯子! 白芷死死地拉着戚元,生怕戚元会出去。 可是戚元只是巧妙的一抖,就挣脱了她的钳制,将她给甩开了,然后拉开了门,冲着戚云亭微微扯了扯嘴角:“中看不中用的蠢货,我在这儿,有本事冲我来,疯了也知道欺软怕硬不成?” 就是她!就是她! 戚云亭眼里燃起熊熊怒火,面色狰狞的冲着戚元猛地扑了过去。 他动作又快又急,简直像是一只猛兽。 白芷吓得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戚元就在这时候猛地一声关上了门,让戚云亭重重的撞在了门上。 轰的一声,戚云亭的面门撞在门上,被撞的鼻青脸肿,发出一声狼嚎。 戚元又猛地拉开门,戚云亭便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萧云庭实在忍不住,原本因为齐王脱罪的愤怒此时都消散许多,看着戚云亭的狼狈样子发出一声嘲笑。 真是太可笑了,怎么会有可笑成这样的人? 院子里还有小丫头因为逃跑摔倒还没爬起来的,此时怔怔的看着房间的方向,大张着嘴没法阖上。 而此时,护院们终于赶到了,将戚云亭给死活的拦住了,又抢了他的刀,死命的把人往外拖拽。 戚云亭还在叫骂,戚元忽然将杯子猛地往戚云亭嘴里一送,戚云亭一口咬下去,顿时茶杯碎裂他的牙齿也跟着崩掉,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号声。 第83章 变脸 牙齿碰上瓷器的声音清脆,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觉得这声音好听,护卫不约而同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戚云亭嘴里血沫混合着牙齿和瓷器碎片,一张嘴,觉得舌头上也都不知道扎了多少的碎片,痛的他面目扭曲。 刘忠连滚带爬的小跑着进来,看到这情景就像是看到了鬼,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大小姐!” 这可不能真的杀啊! 这可是大少爷! 杀一个韩月娥的丫头,还能搬出太祖当年的规矩来说事。 杀亲哥哥,这可说不清的啊! 戚元的目光挪到他身上,冷冷的问:“他怎么跑进来的?” 是啊,就算是暂时没滚回老家去读书,也是禁足的,怎么会跑到她的院子里来? 刘忠吞了口口水:“大小姐,他,他毕竟是大少爷......” 就算是犯了一些错,就算是做了点错事,但是到底还是长子嫡孙,以后侯府真正的继承人,谁敢真正的拦他呢? 戚元忽然笑了,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原来是因为怕他。” 护卫们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以前怕戚云亭,但是从今天开始,府里应该都会掂量掂量到底该怕谁了。 谁家姑娘有自家大小姐这么生猛啊!刚才那个杯子往戚云亭嘴里送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戚云亭还像是一头野兽一般挣扎扑腾。 刘忠都快急哭了:“大小姐,您别跟大少爷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小孩子......” 这话其实挺好笑的,因为戚云亭可比戚元大了几岁。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因为在戚元跟前,戚云亭的确是幼稚得可怕。 戚元垂下头捏住戚云亭的下巴,力气之大几乎像是能把他的下巴给捏碎。 戚云亭眼里从愤恨不甘一直到不可置信,终于从戚元的力气之中觉察到了不对劲。 之前他冲过去却被戚元不动声色卸了力道摔倒在屏风上,遍体鳞伤的那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而是戚元真的会武功! 他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戚元。 戚元扯了扯嘴角,冷淡的望着他:“你看看你,又蠢又没用,从小练武却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打不过,就你这副蠢样,脱离了侯府嫡长孙这个身份,你连你的小厮都不如!” 戚云亭挣扎几下,戚元便力道加重几分,几乎把他的腮帮子都快卸下来了,戚云亭不管怎么挣扎扭动都没有办法挣脱,终于停下来,只是愤恨的看着戚元。 刘忠心惊胆战的盯着戚元的一举一动,生怕戚元一个发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心里在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要让护院们动刀子? 好在,他没有胆战心惊太久。 戚元提前一步松开了手,顺手将手里沾上的血迹在戚云亭的肩膀上抹了抹。 戚云亭最是爱干净了,从前他吐漱口的水都不肯吐在痰盂里,嫌弃有味道,要吐在丫头身上。 现在却被戚元这么羞辱...... 刘忠想说什么,又死死地忍住。 戚元已经弯下腰拍了拍戚云亭的脸:“你这辈子一无是处,一事无成,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你真的很会投胎,滚吧!” 护院们跟刘忠都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刘忠忙不迭的说:“姑娘,我们这就把大少爷带走。”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刘管家办事也要谨慎一些,不该乱走的人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否则,这禁足保护的是谁,可就不一定了,是不是?” 是是是! 刘忠对着护院们使眼色,很快拖着戚云亭出去了。 白芷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身出去安抚被惊吓的小丫头们。 戚元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悠闲自在的坐着的萧云庭,面色淡淡的转身回了玫瑰椅上坐下:“殿下刚才笑什么?” “笑你挺损的。”萧云庭从高处一跃而下,轻松坐在戚元对面:“我还以为要看着你杀第十个人了。” 戚元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其实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嫡长子又如何? 戚云亭上一世让花嬷嬷打断她的腿还要故意浇盐水和蜂蜜水的时候,可没有一丝的心慈手软。 她现在杀了戚云亭,就算是会惹怒戚震和老侯爷又如何? 这个代价她也不是付不起。 反正她已经攀上萧云庭这棵大树了,靠着这棵大树,她照样能完成她的复仇大计。 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 萧云庭本意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见戚元的面色突然变了,不由得咳嗽一声:“戚大小姐?” “真是可惜,让殿下看戏的乐趣减少了许多。”戚元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我这个人的确没别的本事,只是比较擅长杀人,殿下放心,以后迟早还能看得到的。” ...... 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萧云庭满肚子不解,他也没有觉得戚元没别的本事只会杀人啊。 她是为什么这么生气? 戚元想到上一世,冯采薇爬上树去救一只小松鼠,不慎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萧云庭竟然觉得是她护主不力。 是啊,她在萧云庭眼里,本来就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罢了。 戚元怒气冲冲:“殿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这个女人简直是说变脸就变脸! 萧云庭简直莫名其妙,他沉下脸来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是本王有什么得罪之处吗?本王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殿下没有取笑我!”戚元满眼警惕,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相反,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狠辣无情,谁得罪我,我就杀谁,因为我一直都只信一点,死了的仇人才没有威胁!” 死人的仇人才没有威胁...... 萧云庭心里一瞬间其实转过了很多个念头,但是见戚元绷着脸的样子,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其实本王也这么觉得。” 他也这么觉得? 他才不会这么觉得! 想到上一世萧云庭护着冯采薇的样子,戚元睁圆了眼睛冷笑了一声:“是吗?那殿下可千万不要成为我的仇人。” 第84章 变局 萧云庭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八宝和六斤。 六斤手里还拿着一根甘蔗正跟八宝比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了他出来,急忙将甘蔗往腰间一插垂首行礼。 萧云庭有些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面色有些怔忡。 殿下这是怎么了? 八宝跟六斤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八宝咳嗽了一声:“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戚大小姐又杀人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萧云庭立即就变了脸色,没好气的从旁边的六斤身上抽出甘蔗,顺手就敲了八宝一棍子。 八宝被打的蹦起来,啊了一声:“真的又杀人了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偌大的永平侯府四个字,忍不住咕哝:“这又是杀谁了啊?” 戚大小姐真是有杀人的嗜好不成? 萧云庭气不打一处来:“杀你个头!难道戚大小姐是杀人魔头不成?动不动就杀人?” 这话一出,他又忍不住自己怔住了。 刚才戚元生气,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当时开玩笑的说,以为她又要杀戚云亭啊? 这..... 也是,她又不是个女魔头,而且杀人也不是真的谁都杀。 她要杀的,都是先要杀她的人。 她不动手,就要等死。 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果还要心慈手软,那不是圣人,那是蠢货。 所以他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开玩笑呢? 那个戚云亭,若是有机会的话,他手里的刀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捅进戚元的心脏。 所以他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取笑? 萧云庭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忽然转头就走。 八宝已经惊呆了,他转过头抓住六斤手里的甘蔗,眨巴眨巴眼问:“我刚才说错什么啦?” 他之前把戚元杀莲儿的事情说给大家听的时候,大家都在赌戚大小姐下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啊。 也没有说戚大小姐不好的意思,为什么殿下生气了? 六斤若有所思,抢回自己的甘蔗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还不知道好好想想错在哪里!小心祸从口出!” 戚元缓缓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是她自己反应太大了。 她不是对自己正说过的吗?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她要有仇报仇,要走出一条通天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为什么还会因为萧云庭的一句评价就又动怒? 他们本来就只是合作的盟友,有利则来无利则散,有什么资格动怒呢?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垂下头,冷冷的告诫自己,不要自取其辱!只有盟友,没有其他!也不会有其他! 随着心里反复的一遍遍的告诫,戚元的情绪彻底的平复下来。 所以当窗户被推开,萧云庭那张俊脸出现在窗前的时候,她眼里连波澜都没有一点:“殿下不必担心,齐王会受罚的。” 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也不会好受。 萧云庭怔了怔,随即便笑开了:“本王不是因为这个过来的,本王回来,是想跟大小姐说一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戚元慢慢的转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里倒影着他的脸。 片刻后,戚元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殿下跟我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一句玩笑罢了,是我开不起玩笑,不关殿下的事。” 她坐在窗台跟前,脊背挺得笔直,虽然瘦弱但是像是一根挺立的翠竹。 这是个极度要强的女孩子,就算是被打碎了,估计骨头都是硬梆梆的。 萧云庭心里想,语气就放的更诚恳:“不,对于你来说,杀人是自保的手段,我却拿这个来跟你玩笑,是我的过错,我以后不会了。” 戚元不管他会不会,她今天不太高兴,所以她嗯了一声,砰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白芷端着盘子在旁边紧张的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 萧云庭吃了个软钉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窗边站了片刻才飞身跃上墙头。 此时趴在墙头上的八宝和六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咋舌。 “这位戚大小姐......”八宝还想说些什么,被萧云庭踹了一脚,顿时不敢再说,飞快的跟着萧云庭没入了夜色里不见了。 戚元睡了一晚,情绪已经彻底恢复了。 所以当老侯爷跟戚震一道上门的时候,她好整以暇的坐在花架底下的石凳上,淡淡的看着老侯爷跟戚震。 戚震的面色有些凝重,见到戚元的表情,先说昨天戚云亭闹事的事:“他确实是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戚元不客气的打断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侯府就这样教养未来的继承人,以后还想在勋贵当中有什么地位?还指望他去军中吗?” 勋贵们都是从军中起家的,子弟们最好的前程当然也在军中。 但是军中的派系五花八门,要在军中混,除了行军打仗,还得知道做小伏低左右逢迎,戚云亭真是什么都不沾。 戚元捧着茶盏,见戚震变色,便沉声说:“父亲也不只是他一个儿子,换个人吧,他不适合。” .......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收到的那个消息,戚震听见这话,真是会忍不住抬手给戚元一个耳光。太过理直气壮了! 她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啊? 她说不适合,就要换掉侯府的世孙吗?! 但是想到刚才接到的消息,戚震心里的愤怒滚了几滚,开口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他只是还没经过历练,再历练一番,知道了人情世故,便好了。” 果然还没到时候,戚元眯了眯眼,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们说接下来的话。 戚震卷着手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句之后,抬眼看着戚元问:“阿元,你之前让我们等几天再看,你说的等几天,是不是要我们等这个消息?” 戚元挑眉看着他们。 老侯爷沉声开口:“齐王被申饬了!还有,还有齐王府里的长史,已经被下狱了!说是牵涉进了漕运贪腐案。” 第85章 让着 屋子里安静下来,有穿堂风吹过,外头已经盛开了的海棠花此时被吹落许多花瓣,顺着长廊飘进堂屋。 戚元静了一瞬,听见自己的语气放的很轻的问:“是什么长史?” 什么长史? 戚震和老侯爷对视一眼,观察着戚元的表情,心里拿不准戚元是不是在装傻。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还会不知道这长史是谁? 可是戚元现在问了,还不得不回答。 戚震忍着气说:“是詹文辉,詹长史!” 哦,是詹文辉啊。 戚元忽然笑了。 从昨天开始就不好的心情陡然变好了,她忽然哈哈大笑。 ...... 戚震没能笑得出来,他不解的看着戚元,不知道戚元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老侯爷倒是耐性要好的很多,他问:“你认识詹长史?” 这位詹长史可是很有些传奇的。 当年是二甲第四的进士,先进翰林院做了庶吉士,一年庶吉士之后散馆,就又进了翰林院先做编修。 众所周知,要进内阁,先入翰林。 他的路子完全就是最正统不过的文臣路子。 直到他被点了翰林侍讲,让他进宫给皇子们讲课,他又不知道为何,得了齐王的喜欢。 等到齐王开府,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齐王的长史。 这个人,至少外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什么戚元的态度有些微妙。 戚元笑完了,便挑了挑眉看向戚震跟老侯爷:“没错,我说的等几天,等的差不多就是这个,不过我看这件事还没完,还可以,再等一等。” 等? 现在这个结果,对于戚震来说,已经很不可置信了。 毕竟这些年齐王的盛宠有目共睹,能够跟今天这样被下旨正式申饬,他觉得很了不得了。 但是看戚元这意思,还有后招? 老侯爷拽住他:“好,那我们再等几天!” 他说着,又很直截了当的跟戚元保证:“另外,阿元你放心,那个混账不会再来烦你了,等你母亲好一些,我们就把他送走。” 说到戚云亭,戚元的脸色就沉下来,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他们一眼:“我其实并不怕他来找我,但你们的确应该怕,既然怕的话,就最好看好他,我被疯狗咬的时候,可是不会管疯狗的主人是谁。” 这话说的就难听的有些过分了。 戚震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沉声应了一声:“知道了!” 便起身跟老侯爷出了门,他忍不住跟老侯爷说:“父亲,她太乖戾了!” 真是乖戾! 从他知道,就已经有几条人命在手里了? 他并不讳言的说:“父亲,这样对戚家毫无感情的人,就算是她是一把好用的刀,我也害怕这把刀最后会砍到我们自己身上。” 而且戚元并不讲什么规矩。 老侯爷面色十分的严肃,他摇摇头很笃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过了这个坎再说!” 他说着,皱着眉头训斥戚震:“再说,阿元说的难道没有道理?说句实话,云亭这个蠢样,真的叫人失望透顶!他根本连阿元这个女孩子都比不过!” 以前没有对比也就算了。 现在有了对比,当真是很难让人不失望。 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戚元还是从乡下半路接回来的呢,但是不管是对朝堂局势的掌控,还是待人接物,真是比戚云亭强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就吃亏在不是个男儿。 真是可惜了,老侯爷忍不住说:“真是可惜了,但凡戚元是个男儿身,我们戚家以后还有什么可发愁呢?” 戚震欲言又止。 但是老侯爷都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去了戚云亭房里。 戚云亭这一次伤的实在是不轻。 照顾戚云亭的妈妈小心翼翼的解释:“侯爷,牙崩了两颗,舌头也都被刺破了,都吃不了饭,现在只能吃些流食......”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不难过? 戚震看到戚云亭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坐在床沿冷冷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戚云亭:“跟你再三说过,不要去招惹她,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 戚云亭原本不想回答的。 但是想到难得父亲肯听自己说话,他忍不住泪流满面的问:“父亲,以前不是很好吗?以前阿锦在的时候,一切不都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戚震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你跟阿元才是嫡亲的兄妹,是一母同胞有血缘的兄妹啊!” 戚云亭眼里透着恨意:“我不要这样的妹妹!” 这话是说不清楚的了,戚震心里想着,忽然明白了戚元为何那么没有耐心。 其实一开始戚元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是戚云亭,一开始就是用巫蛊陷害,然后又是要烧祠堂,昨天更是要提刀去砍了戚元。 戚元的应对也只是在升级而已。 他不再多说,不耐的站起身来:“就算是我让你去,你有打得过她的本事吗?你醒一醒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直接出了屋子,见刘忠正在院子里等着,就沉声叮嘱:“把大少爷给我看好了!他若是再从这里出去,你们谁看管的,就打断谁的腿!” 刘忠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戚家正在经历巨大的变故,齐王府也不遑多让。 徐太监小心翼翼的陪在齐王身边,轻声劝解:“殿下,您也别太伤心了,贵妃娘娘在呢,必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贪腐的确是大事,但是齐王办事谨慎,这些钱最后落进的可不是他的口袋,而是詹长史的名头。 连宝通钱庄,也是詹长史亲哥哥开的呢。 这件事说起来损失很大,但是也不是那么大。 宫里有贵妃娘娘,宫外有外家,而且还有永昌帝的喜欢,这些都会过去的。 齐王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一只木头做的玩偶,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的刻刀重重的一歪,玩偶的头顿时断了,骨碌碌的滚落在了一边。 他声音阴冷的问:“徐同舟到哪儿了?” 第86章 十杀 齐王的语气阴森冷厉,连一直跟着他的徐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王爷,这才走了十天,只怕是,还没到地方呢。” 京城去江西,哪怕是走得快,怎么也得二十多天的时间。 齐王却不管这些,手里的刻刀连同玩偶一起扔在地上,玩偶背面的戚元两个字此时正明晃晃的映照在人眼里。 他压抑着愤怒冷声开口:“本王不想听这些!让他给本王再快一些!” 戚元有什么了不起! 这个贱人! 他就非得让戚元一点点的看着谢家是怎么死的。 上一世那个贱人不就是因为自己杀了谢家的人,所以才会隐藏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动手刺杀吗? 这一世,他就仍旧要让那个贱人眼睁睁的看着谢家是怎么再死一次的! 杀人有什么厉害的? 她只会一个个的杀。 但是他,却能一族一族的杀! 这就是他身为皇族的能耐和特权,不服又能如何? 她照样要死! 徐太监急忙答应和安抚:“王爷您放心,徐同舟办事儿素来是可靠的,王爷吩咐,他更不敢怠慢。” 齐王嗯了声,又站起身眯了眯眼:“去安排安排,本王要见戚震。” 见戚震? 徐太监有些不大明白,不知道齐王为什么忽然又提出要见戚震了,但是见齐王铁青的脸色,又不敢多说,只能低声应诺。 他匆匆往外走,金宝却低着头进来,小声的跟齐王说:“殿下,宝通钱庄那边已经被锦衣卫包围了.......” 宝通钱庄私自放印子钱,一旦有人不能按时还款和高利,便催逼着人卖儿卖女,事情闹的很大。 之前是没人敢弹劾,现在詹长史被抓,御史们风闻奏事,将宝通钱庄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 齐王哐啷一声将桌上摆着的那只纯金的镇纸给扔了,厉声冷斥:“滚!都滚!” 金宝苦着脸往外退,因为退的太快,还险些摔倒,正要小跑着跑开,又听见齐王喊:“滚进来!” 金宝只好又滚进去了,进去就跪下,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齐王面色淡淡的问:“长史进去多久了?” 金宝压低了声音:“回禀殿下,已经进去一天一夜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齐王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时间也够久了,让长史在里头少受些苦头,安安心心的去吧。” 詹长史知道的事情可不只是一家宝通钱庄。 现在落到萧云庭的手里,要脱身不可能,反倒是可能说出写些不该说的秘密。 齐王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要灭口,金宝会意的点头:“殿下说的是,长史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怎么经受得住各种酷刑呢?真是可惜了。” 齐王摆了摆手。 金宝顿时松了口气,出来拿了帕子沾了沾额角。 徐太监正好走过来,他急忙上前低声喊了一声师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书房,轻声说:“殿下说......” 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徐太监就有些吃惊。 这位詹长史可是殿下身边的心腹啊,他还以为殿下会给他一条活路的。 但是既然殿下都已经下决定了,那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嗯了一声:“那还不快去?事情办的要利索一些!” 此时,戚元也正在茶楼等人。 白芷替她倒了茶,低声问:“姑娘,殿下会来吗?” 之前戚元让顺子去送消息给六斤了-----这也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联系的方式。 但是前天,戚元跟萧云庭还不欢而散呢。 而且殿下还是吃亏的那一方,她总觉得姑娘似乎把殿下得罪的狠了,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真的会过来。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因为戚元落座没过多久,萧云庭就过来了。 见到萧云庭的时候,白芷忍不住就松了口气。 幸亏,殿下看起来还是很大方的,一点都不小气。 萧云庭含着笑意看着戚元,心里是真的有些开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开心来自于何处,但是听见戚元有事情找他的时候,他当时心里的雀跃确实是不可作假的。 他正在想着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这个敏锐又敏感的小姑娘消气呢,没想到戚元主动找来了。 因此他忍不住心情大好的问:“不知道戚大小姐找我做什么?” “给你送个人情。”戚元微微笑了笑,像是前天晚上那个那么生气的人不是她。 她已经完全收拾好心情了,笑眯眯的说:“殿下,詹长史死了,您现在可以去城外的怡红院,找一个叫做红筱的姑娘,应当能有一些意外收获的。”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僵住。 他把这个消息在心里转了一圈,才抿着唇问:“哪里来的消息?戚大小姐,本王才从大理寺出来,你这消息分明是空穴来风!” “殿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戚元并不生气,冷静的端起杯子看着他:“我这个人,记仇的很,所以詹长史本来的确可以不必死,但是我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 萧云庭不由得怔住。 他不知道戚元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本来詹长史可以不必死? 她是真的觉得詹长史会死吗? 但是,他没办法不当真,所以他吆喝了一声:“八宝!” 八宝立即就进来了,急忙跟戚元打了个招呼。 戚元微笑着算是回礼了。 萧云庭便看着戚元的脸,眉目不动的吩咐八宝:“去大理寺走一趟,看看詹长史现在怎么样了。” 詹长史还能怎么样? 八宝不大明白,但是见萧云庭这么吩咐,还是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萧云庭吸了口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大小姐?”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没事啊,就是齐王要杀了詹长史灭口,这个败类不是个好东西,他死的越早越好,所以我并没有阻止,事情就是这样。” 她看着萧云庭强调:“也可以说,他是死在我的手上。” 第87章 败类 萧云庭静静的看了戚元一瞬,才忽然问:“戚大小姐现在有事么?” 他见戚元摇了摇头,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既然戚大小姐没事,那这怡红院,不如我们一起走一趟,如何?” 白芷原本是在一边伺候的,听见他说要让戚元一起去怡红院,实在没法当没听见了,低声说:“这,这怕是不妥吧?那,那可是青楼啊!” 说完这话,她脸上顿时如同火烧,毕竟这种地方,对于良家女子来说,实在是有伤风化,更别提还要进去了。 大小姐到底是侯府的内眷,虽然平时许多行事看起来跟普通的大家闺秀毫不相同,但是这去青楼的行径若是传扬出去了,到底对大小姐的名声是很不好的。 萧云庭并没有理会白芷,只是瞪着戚元的回答。 戚元静默一瞬,然后笑了起来:“好啊。” 白芷吓得死死地攥住了戚元的胳膊,一直等到上了马车,她还焦急的劝解戚元:“大小姐!怡红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是被人牙子转手卖进了侯府的,在外头的时候自然听见过怡红院的名声。 很多女孩子听见要去怡红院,甚至都宁愿去投井。 她带着哭腔跟戚元解释:“大小姐,许多的姐姐进了怡红院,最后都得了脏病死了,那根本就不是个好地方!男人们能去,女人们就去不得,一旦您去那里的事被人知道了,哪怕您已经是侯府的大小姐了,也一定要被唾沫淹死的!” 跟着戚元的日子越长,白芷就越是喜欢戚元这个主子。 戚元表面上凶狠,可实际上却最好伺候,从来不多事,也不会仗着身份欺压下人,比侯府任何一个主子都好,因为她是实实在在的拿下人当人看的。 连翘受伤,她就专门请萧云庭牵线,请来了太医专门为连翘看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白芷一点儿都不希望戚元冒险出事。 戚元就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有殿下在,不会有任何一丝风声传出去的,你尽管放心。” 不放心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白芷的脸都是白的,心惊胆战的点点头,等到了地方,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戚元下了马车。 怡红院虽然是在城外,但是立面的装潢却不下于任何一座城中的酒楼,此时华灯初上,怡红院楼外挂满了无数的灯笼,在月光下灯火璀璨,如同是繁华仙境。 萧云庭并没让戚元露面,径直打发了八宝六斤给了老鸨银子,便让马车去了后院,戚元也直接从马车上下来。 此时正是青楼开门迎客的时候,怡红院宾客盈门,进来的人络绎不绝。 萧云庭静静的坐在包厢里,有些不适的用扇子扇了扇房间里过于浓厚的香味,皱着眉头问戚元:“戚大小姐,你到底为何非得让本殿下来找.......” 他还没说完,戚元忽然伸手示意他噤声。 紧跟着,萧云庭便听见哐啷一声,有人敲响了堂前的锣鼓,紧跟着,十数名女孩儿被推到台上,老鸨眉飞色舞的开始叫价。 这场景更让人有些烦躁不安,萧云庭有些坐不住了:“戚大小姐,这没什么好看的......” 戚元直直的盯着萧云庭看了一瞬,直看的萧云庭浑身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戚元没有答话,她只是有些出神。 上一世她被扔在这里,被老鸨洗干净手脸治好了腿,就逼着她接客。 她还以为一辈子就跟这楼里的姑娘一样了。 接客、的病、自生自灭,死了以后直接被扔到乱葬岗。 白芷说的那些,她全都知道,而且亲眼见证过无数女孩子的悲惨一生。 是萧云庭看她握着簪子杀了客人,顺手将她救走的。 ......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回过神来,也不再卖关子,站起身冲萧云庭说:“那我带殿下去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八宝和六斤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殿下说要来怡红院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殿下可从来不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而且还是带着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一起,这算什么? 现在见戚元似乎还不只是带殿下逛青楼,他们不由得有些莫名。 六斤压低了声音问:“戚大小姐这到底想干嘛啊?” 不过萧云庭却显然丝毫没有任何的顾虑,戚元一站起来,他便毫不迟疑的跟着戚元站起身了。 就像是之前来过这里的一般,戚元带着他径直从楼梯上下了楼,带着他穿过了一楼的大堂,进了后院。 八宝六斤都被戚元留在二楼包间照看白芷了。 萧云庭心惊的发觉,戚元对这里的布局异常的熟悉,甚至都不必看路! 他眯了眯眼,正要发问,却忽然被戚元拽住了手腕。 猛地被戚元拽住手腕,萧云庭不由得身体一僵。 可戚元并没有管那么多,已经带着他绕过了墙角,蹲在了廊柱后头,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看到后院的一排屋子。 萧云庭从这一刻起就没再问戚元到底让自己看什么了。 因为他看到好几个空的大板车从外头运进来人。 那些女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大板车上,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夜色里,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隐秘。 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美人儿摇着扇子轻描淡写的问:“这批货是从哪儿弄来的?看起来皮肉可不如何啊。” 送人的几个地痞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就大剌剌的说:“又要雏儿,又要长得好,这些两脚羊可是越来越难弄了!能弄来这些就不错了,你们这楼里也是,旁的楼也没死的这么快的!” 说着,脸上一颗大痦子的胖子啧了一声:“红筱姑娘,咱们弟兄可都是提着脑袋帮您干活儿啊!否则这种好货色,上哪儿找去?” 萧云庭看了一眼戚元,眼里露出了然来,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红筱啊。 第88章 灭了 讨价还价进行了好一阵,最终打发走了几个地痞流氓之后,红筱上前看了一眼这些女孩子,不甚在意的挥了挥团扇,捂着口鼻嫌弃的退后了一步:“给她们洗洗干净,这些天都看的严些,别让人寻死了。” 底下的人都习以为常,急忙应是。 红筱抬腿就准备要走,大板车上的一个女孩儿却忽然醒了,跳下来死死地抱住红筱的腿:“姐姐,我是被拐来的,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放我走吧!我家里还有爹娘,还有弟弟妹妹......” 红筱蹲下来微微笑了,似乎有些怜悯:“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女孩子听见红筱这么说,顿时痛哭流涕,心里生出无限的希望:“姐姐,求求你放了我,我一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红筱脸上的笑意却陡然消失了,尖利的指甲扣住女孩子的下巴,脸上带着戏谑的嘲讽:“说的好像谁没亲爹亲娘似地,既然你叫唤的最欢,想必精神最好,洗洗干净就去接客吧,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简直令人咋舌,女孩子反应不过来,却已经被旁边的人给拖走了。 萧云庭面色阴沉。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楼楚馆也讲究个自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要买人就得有买人的规矩和文书。 可是眼下怡红院分明是私底下拐卖人口,这是重罪。 戚元见他出神,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殿下,有些看不下去了吗?” 萧云庭回过神来,沉声问她:“这座怡红院,是詹文辉的产业吧?” 他想起来之前戚元提起詹文辉时候的咬牙切齿,再联系戚元让他过来找红筱,一下子就明白了戚元的用意。 詹文辉可是朝廷命官,最正经的翰林出身,可谓是清流中的清流! 清流就是如此立身的,开妓院,买卖人口,逼良为娼! 果然就跟戚元说的,他真是该死啊! 死不足惜! 他甚至觉得戚元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你竟然会觉得纵容齐王将他灭口,是你杀了詹文辉,怎么会呢?” 他冷冷的说:“这简直是太轻放他了!” 戚元想要冷笑一声的,但是却笑不出来,垂下眼拉着他往一楼的廊道上走。 青楼里头迎来送往,人多口杂,其实他们俩也并不显眼,尤其是戚元仿佛对这里很熟,总能绕开那些巡查的人。 她拉着萧云庭拐到了怡红院后面那几栋小院子,站在暗处低声说:“殿下,你是不是以为,刚才的场景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萧云庭面色冷肃:“所以,这里才是吗?” “是啊。”戚元有些累了,靠在一棵枣树上,指着前面的院子:“您刚刚看到的那些女孩子,基本都在十二岁以下,这些女孩子,是不会到前头去接客的。” 萧云庭心中惊跳了一下。 戚元便转过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这些幼女,是詹文辉用来讨好那些喜欢幼女的大人的,他们有的在户部,有的在转运司,反正,但凡是对他们有用的,都可以来这里分一杯羹。反正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女孩子罢了.......” 她说到这里,觉得心脏在钝痛。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齐王? 当然是因为他该死! 这个高高在上的、从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捏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蝼蚁的王孙贵胄,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萧云庭竟然被戚元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他吞了口口水,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响起,紧跟着,红筱带着一群人脚步匆匆的进了一栋院子。 戚元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但是红筱那边显然也有厉害的护院高手,当即便转过头来厉声呵问:“谁?!”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萧云庭当机立断将她拽回来,死死的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带着她理直气壮的迎上了那护院:“他娘的这黑布隆冬的,你们这怡红院怎么做的生意?” 眼前的人穿的富贵,此时怀里还抱着个女人,此情此景一看就知道是在楼里寻欢作乐的,护院没好气的指了指外头:“这后头是不接待客人的,往前面去!” 正好小院里红筱扬声喊人,护院不再多管,转身走了。 萧云庭松口气,原本已经按在腰间的手也松开了,松开戚元看着她:“你让我过来找红筱......” 戚元带着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包间,听见这话便挑了挑眉沉声说:“是让殿下抓紧时机,这一次贪腐案不是没能把齐王殿下怎么样吗?那就继续,这座青楼的事闹大,就算是贵妃娘娘,想必也不一定能够护得住齐王殿下了吧?” 确实,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闹大,就算是贵妃也得吃挂落。 只是这件事既然是詹文辉主使的,那齐王大可继续推脱在詹文辉身上啊。 萧云庭不解的看着她:“詹文辉都死了,什么罪名自然都是往死人身上推......” 戚元就扑哧一声笑了:“没错,詹文辉是死了,可是红筱不是还活着吗?这些年,她可是一直台前幕后的操持着这怡红院的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詹文辉的主人是谁了。” 萧云庭立即就反应过来:“所以你才明知道齐王要灭口,却根本毫无反应,就是因为要齐王下手吧?” 戚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不应当吗?詹文辉本来早就该死了,他死了,反倒还能做件好事,让红筱反口咬住齐王不放,这条命不值吗?” 萧云庭立即吩咐八宝:“去通知宝坻县令孙文才,就跟他说,怡红院起火了。” 起火了? 八宝还没反应过来,六斤已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你去还不快去!殿下自然有办法让这把火烧起来!” 八宝哦了一声,也顾不得管这把火怎么烧了,忙不迭便走了。 戚元则缓缓地看着静静矗立在夜色中的那几栋院子,眼里露出冰冷的寒光。 第89章 出事 白芷提心吊胆的一直在窗边站着,外面分明灯红酒绿,富丽堂皇,可是在她看来,这个地方跟地狱也没什么分别。 尤其是在看到一个女孩儿被当众扒了衣裳,她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戚元跟萧云庭都朝着外头看去,自然也都看见了这一幕。 青楼里头其实做的就是皮肉生意,哪怕是再高档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表面光罢了,这一点萧云庭自然也清楚。 但是像怡红院这么糟践人的,他倒的确还是头一次见。 眼看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当众扒拉十几岁女孩子的衣裳,他面露厌恶,手里拿着一只茶盏,飞快的掷飞出去。 借着他的内里,茶盏哐当一声正中那个玩的正酣的老头子的太阳穴。 老头子原本还死命的在女孩子身上拱来拱去,被这茶杯一砸,顿时就被砸晕了过去。 小姑娘猛然被放开,哭着抖抖索索的把衣服给抢来穿上了,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老头儿猛然倒下,原本那些在场看好戏的嫖、客们都有些扫兴。 有人忍不住起哄:“这死老头儿年纪这么大了,是不是太兴奋马上风了啊?” “不行还在这里卖弄!早知道还不如便宜了老子我!” 议论声不绝于耳,青楼的打手们不动声色的挤进来,原本也以为那老头儿是兴奋过头马上风了,准备拖走的。 毕竟青楼么,什么事儿都不多,但是就是这种事儿是司空见惯的。 可是一看那老头儿流了一头的血,当时他们就知道不对了,扬声喊:“谁动的手?!” 戚元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面色讥诮的笑了笑:“既然都已经闹起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殿下,不如就把这个地方砸了吧。” 六斤在旁边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了,一听这话毫不迟疑的自告奋勇:“我去!他娘的,这狗屁地方,小爷我非得给他砸的稀巴烂不可!” 戚元摇摇头笑了:“砸场子就不用你了,现在我倒是想请你帮我个重要的忙。” 重要的忙? 六斤先看了一眼萧云庭,见萧云庭淡淡的点了点头,才转头看着戚元:“戚大小姐您说。” “替我将白芷带到安全的地方。”戚元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办完事自然会多谢你的。” ...... 六斤欲言又止。 这位戚大小姐怎么回事啊?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是他们这些男人该做的事儿好吗?怎么戚大小姐自己去杀人放火,却留自己去守着个丫头啊?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萧云庭却已经看过来了,面上带着几分你还不快去办事的威严,六斤只好哦了一声。 而萧云庭已经顺手将旁边的彩带扯下来了,房里的灯被扔在彩带上,灯油落上去,火几乎是一瞬间就燃起来。 玩归玩,可火势一起,六斤就立即攥住了白芷的手腕,将她给带出了屋子,一口气下了楼,飞奔着往外走了。 楼下本来还因为那个老头子的伤而起了争执。 老鸨几下拽住那女孩子的头发,硬生生的将人给从桌子底下拖出来,面目都有些扭曲的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小贱人?!” 打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砸碗筷的人,老鸨对待这些底下的姑娘们,从来就不会把她们当人。 今天这事儿不管是不是这女孩子,都得找个叫恩客们出气的由头,否则的话,以后这怡红院谁还敢来? 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被拽得一个趔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摇头,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了。 老鸨瞧不上她这没出息的样儿,没好气的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正要再教训,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 着火?! 老鸨抬头一看,二楼一间房的确浓烟滚滚,火光几乎是冲天而起,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教训小丫头了,三两步的招呼打手:“还傻站着干什么?救火啊!” 只是这火哪有那么好救? 不一会儿,火势就越来越大,浓烟如同虎狼一般,很快就将整个怡红院都笼罩其中。 此时也没人顾得上再取乐玩闹了,谁都惜命,那些原本还在疯狂的男男女女们倾巢而出,不要命的往外跑,有些男的更是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那个被打的小姑娘也跌跌撞撞的跟着人往外跑,可是人群急起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让?她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把,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心里不禁有些绝望。 可凭空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将她给拉了起来,还一直将她给拉出了着火的正楼。 风将浓烟吹散了一些,小姑娘才站稳,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力气吗?” 小姑娘急忙抬头,就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正面带关切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哭,扁了扁嘴死死的忍住,重重的点了点头。 戚元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有力气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青桃!”青桃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带着哭腔重复了一遍:“我叫青桃。” “好。”戚元收回手,淡淡的笑了笑:“青桃,你已经没事了,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存在。” 她安抚了青桃几句,见她无处可去,想了想便让青桃先留在原地等着,承诺会回来找她,才绕过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正房,去了后面那几栋独栋的院落。 前面的火势早就已经把后面的独栋院落给惊动了。 红筱正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疾步往外走:“废物!简直都是一群废物!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注意用火,你们全当了耳旁风!” 可现在骂人也没用了,红筱忍着一肚子的怒气分派人做事:“先安抚好院子里的贵客们!别惊扰了,若是他们要走,便小心伺候着送出去!” 她正说着,一枚飞镖当着她的面,钉在了她旁边一个打手的颈间,顿时血溅了她一脸。 第90章 弃子 一切发生的极快,但是却已经足够让红筱做出反应,她几乎是立即便抬手扯过了自己身边的侍女,挡在了自己跟前。 而第二枚飞镖确实正中这侍女的肩膀。 有人刺杀! 红筱立即杀气十足的吩咐手下打手们:“傻了吗?还不快把灯笼熄灭!” 暗夜里打灯笼,还怕死的不够快吗?! 灯笼瞬间就都被扔出去了,红筱就地一滚,藏在高大的榕树后头,面色凝重。 一直跟着她的几个打手围在她身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红筱面色十分难看:“前面起火看来也不是意外了,是有人找上门故意的。” 她的面色阴沉得简直像是能滴出水。 底下的打手们也都十分不解:“姑姑,谁这么大胆?!” “咱们怡红院开了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啊,嚣张的人总是会有嚣张的本钱。 怡红院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买卖良家,还不就是因为背后的靠山实际上是齐王府,所以连当地的官府也都忍气吞声,根本不敢来招惹。 不止不敢来招惹,父母官们来了任上,还总得来拜拜码头,认认山头。 这么个地方,谁敢...... 她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远处有破空声响起,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急忙转头,一只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去了! 好强的准头! 这回连她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了,冷声叮嘱几个打手:“快护着我出去......” 话音未落,又是几箭连发,她旁边两个打手都中箭了,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这些人!是真的朝着要他们性命来的! 谁敢? 红筱平时的镇定自若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升起巨大的疑问。 只要有王爷在,按理来说,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要动怡红院也要掂量掂量。 而且出手的还不是官府,看起来是杀手。 倒像是....... 杀人灭口四个字出现在脑海的时候,红筱猛地打了个冷颤,急忙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詹文辉怎么会这么对她? 只要詹文辉在,这个地方就是个聚宝盆,齐王是不可能斩断自己的财路的。 那,便是王爷的仇人?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有无数个念头掠过,人已经默默地转了个方向,朝着远处猛地飞扑了出去。 只要逃出这座院子的空地,外面便是人来人往逃命的人潮,那些人要再锁定她就不容易了。 她动作极快,像是一只敏捷的猫儿,伸手攀附住一根树枝猛地一借力,人便往墙头飞上去。 可是她快,有人的动作竟然比她还快,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腕一紧,有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腕,将她死命的往下一拽。 而此时,外面人声鼎沸一片嘈杂中,也有人哭着喊:“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官府! 红筱心中一惊,简直是恨不得吐血。 今天这怡红院里头,有转运司的王大人,还有户部的钱员外! 这些人若是被认出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思及此,她心中恨意滔天,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重重的往脚腕处一划。 可那人的动作竟然也是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松开了手,她不由得从墙头重重跌落在地上。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得到了时机,当即就翻了个身飞扑而起,反客为主的扑倒了那个人。 将人扑在身下,她不假思索便重重的握着簪子往下插。 可是她并未能顺利的捅下去,因为那人的动作更快,在她肘上用力一拧,她的右手手肘顿时又麻又痛,整只手都没了力气。 时机转瞬即逝。 戚元在暗处笑了笑,翻身重新将红筱压在身下,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詹文辉自己跟只小鸡崽子似地,没想到相好倒是个狠角色啊。” 红筱满腔愤怒的挣扎:“你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戚元缓缓掐住她的喉咙,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盯着她的眼睛:“詹文辉当时可是一下子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提起詹文辉,红筱不由得更加不安:“你到底是谁?!” “做错了事,还问我是谁?”戚元反手握住掉在地上的那根金簪,缓缓地划过红筱的脸:“真是可惜了,其实你还是替王爷办了不少事儿的,这偌大的怡红院,每年给殿下多少好处和消息?” 是齐王的人! 竟然真的是齐王的人! 红筱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惧不解还有愤怒通通爬上她的心头。 她不由得头皮发麻:“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詹文辉是殿下的心腹,这些年为殿下出谋划策,做了多少事? 还有她,这些年经营怡红院也从来都没除过错,加起来少说也给殿下赚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为什么殿下却要杀她? “真是蠢钝如猪。”戚元啧了一声,语气阴森:“詹文辉那个蠢货,用宝通钱庄放漕运贪腐来的那些银子,闹的让殿下也跟着吃了圣上的训斥!” 她冷冷拧住了红筱的纤细的脖颈,慢慢的用力:“他死了,殿下才能保住清名,至于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则更加不能曝光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坏了殿下的好事!” 詹文辉死了? 红筱面色紫涨,今天的事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她根本被这个消息打的措手不及。 詹文辉竟然死了?! 可是,眼前的弓箭手杀手还有那把火,都在提醒红筱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她自己心里也得说一声,这是齐王办事的风格。 果断决绝,不留隐患。 真是可笑!可笑! 文辉一心一意的为了他着想,这些年为了他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违背圣人之言,开设青楼这样的地方。 不就是为了成就齐王的大业吗? 可是齐王遇事却毫不迟疑的将他抛出去当了弃子! 齐王! 她猛地从袖子里撒出一片药粉,趁着眼前的杀手迷了眼,抓紧时机不敢逗留,跃上墙头消失了。 戚元被药粉兜头罩住,眼睛顿时火辣辣的痛的厉害。 萧云庭恰是时候的出现,伸手递给她一张帕子:“喏,擦擦吧,杀手。” 第91章 特别 戚元伸手拿住帕子,一点一点的将眼睛上沾着的药粉擦掉。 萧云庭一开始还好整以暇,但是等到戚元一声不吭,他又如坐针毡,幸亏这些院子都打了井,他快步走到井口打湿了帕子,忍不住拽住要走的戚元。 戚元有些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因为脸上的药粉还没有完全擦干净,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眼角也火辣辣的痛的厉害,此时整张脸几乎都是红的。 萧云庭原本还想调笑几句,可被她看着,却又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吃过多少苦头,才能被打磨成现在这副无坚不摧的模样? 那个药粉,他老远的闻着都觉得呛人,可戚元是被糊了眼睛,却能一声不吭,连一句痛都不曾喊。 他沉默了片刻:“你这药粉还没擦干净呢,怎么去杀人啊?” 他说着,将手里的湿帕子递上去。 戚元抓在手里擦了擦眼睛,果然眼睛好受多了,还不忘记认真的答复萧云庭:“不用杀人啦,还要杀谁?” 她说着,手指顿了顿,轻声说:“殿下,今天的事您也都看见了,这些女孩子都是可怜人.......” 流落在青楼已经是非常倒霉了,何况还是怡红院这种比一般的青楼还要过分的地方。 这些女孩子们就算是现在有了自由,那也是短暂的,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总要有个地方安置她们。 可是人太多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抬眼看着萧云庭,少见的欲言又止。 因为她也清楚,这个要求哪怕是对于萧云庭来说,也是有些为难的。 萧云庭自然看出她的意思,沉默半响,萧云庭皱了皱眉说:“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官府纵容这样的地方存在,也有责任,到时候本王会在圣上跟前提出请求,补偿这些女孩子一些银两,让她们自己选择是否回归良籍。” 能做到这样就已经不错了,戚元重重的松了口气,郑重的跟萧云庭道谢。 萧云庭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他深深的看着戚元,忽然问她:“你为什么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 熟悉的就好像是曾经在这里呆过很久一样。 戚元笑了笑,玩笑的问:“我不是跟殿下说过吗?我多活了一次,您就当我是上一次来过这里吧?” 萧云庭说不出话来了,一路跟着她往外走,在外面空旷地方找到了青桃。 青桃吓得不轻,见到戚元找过来一下子就哭出声。 她刚被卖到怡红院不久,每天除了被打就是被骂,一不听话老鸨有无数种办法整治她,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生活了。 更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戚元握住她的手,见她手脚都冰凉的,寻思了片刻才问她:“你想回家吗?” “我没有家!”青桃的眼泪流个不住:“就是我爹自己把我给卖了的,我再也没有家了,回去也只是被他们再卖一遍罢了。” 戚元认真听完,想了想就问:“那你先去我的庄子上先住着,怎么样?” 不是她烂好人,是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去死。 她杀的人都是要害她的人。 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个麻木不仁只想杀人的女魔头,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让她重新活一遍,她当然要知道行善积德。 当然,仇人是不在此列的。 青桃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戚元便叫了个妥善的人送青桃去了京郊的戚家别庄。 做完了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了。 白芷之前被六斤带走,一直就没闭上过眼,生怕一睁眼戚元出个什么意外。 好不容易等到戚元回来,顿时忍不住啜泣起来。 戚元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有殿下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萧云庭在心里实在忍不住呵了一声。 他可看不出自己在她那有什么重要性。 不过现在他也没功夫跟戚元打这些嘴上官司,怡红院的火已经烧起来了,那就不能这么简单的便熄灭下去。 他扬手叫来八宝,低声叮嘱:“给宝坻县令施压,让他们全力缉捕逃脱的犯人红筱!” 顿了片刻又补充:“你们也做好准备,把她给我盯紧了,不能让她死了,但是也别让她好过,明不明白?” 昨晚戚元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被红筱迷了眼失手,不然还有他在旁边呢,怎么可能让红筱跑? 本来他们就是故意要放走红筱的。 红筱是詹文辉的情人,这些年詹文辉放着家里的妻子不管,对红筱情深意重,红筱对他也是一往情深。 现在齐王把詹文辉给灭口了,还要赶尽杀绝,将怡红院也给毁掉。 按照红筱的性子,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事情闹大之后,她就是那把最厉害的刀了。 八宝平时嬉皮笑脸的,但是一遇见这种大事,却根本不必多提醒就知道轻重,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萧云庭这才转身看着戚元。 经过一夜的颠簸,她现在身上的衣裳可实在是算不上整齐,发髻也乱了。 他咳嗽了一声,想起要紧事来:“昨天你一夜未归,你家中.......” 戚元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我之所以一夜未归,都是因为您邀请我一起出城去怡红院的,那么这件事,您应当替我摆平吧?” 毕竟一夜不归在内宅妇人身上可是大事中的大事。 她虽然并不怕,但是却并不想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和追问。 何况,本来就是萧云庭惹出来的事,他摆平是应该的。 萧云庭倒是也没有推脱,他点了点头,果然真的亲自送了戚元回去。 此时戚震和老侯爷都已经急疯了。 戚震更是忍不住怒气冲冲:“我实在是对她太过放纵了!她真是.......” 真是不服管教! 老侯爷比他倒是镇定一些,见他上窜下跳的,皱皱眉头哼了一声:“罢了!你上窜下跳的又有什么用?她本来就不是寻常的千金小姐,这一点,你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第92章 掌握 戚震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父亲,她特别儿子也知道,可是.......” 剩下的半截话他没说完,但是父子俩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特别是特别,但是就是太过特别了。 所以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个有主见有本事,但是却不符合世俗认定的千金小姐的女孩子,尤其还不受控制,确实叫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老侯爷正要说话,外头刘忠急忙进来禀报,说是戚元回来了。 戚震噌的一下站起来,之前才刚压下去一些的火气瞬间又冒起来,他冷着脸等着戚元进来,便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这个家在你看来是什么地方?” 这些天,戚震对戚元不是没有怨气。 这个女儿是聪明,是能干,也的确是有本事。 但是同样的,她伶牙俐齿,铁齿铜牙,还一身的本事。 亲娘不喜欢她,她便直接当亲娘不存在,气的亲娘现在都还起不了床。 亲哥要打她骂她,结果反倒是被她整治得门牙都掉了两颗,现在说话都还漏风。 这个女孩子简直是个铜豌豆! 叫人不知道从何下手,也不知道从何下口。 戚震都不知道留着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可是他才骂完,就听见一声咳嗽。 随即才看到了戚元身后的人。 之前是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他马上就认出来眼前送戚元回来的竟然是靖王殿下,马上就站起身来跪下行礼:“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老侯爷也忙不迭的站起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有震惊。 虽然戚元之前就在劝解他们放弃齐王,转投太子门庭。 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戚元跟靖王的关系已经如此密切了。 靖王更是直接送了戚元回来。 那么这一晚上,这两个人都在一起? 戚震的面色青白交加,这个女儿管不住是必然的,只怕未来还要惹出无数的祸患。 萧云庭将他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即就微微笑了笑:“老侯爷和侯爷不必紧张,昨天傍晚,长公主请戚大小姐上山陪伴了一晚,今天着本王送她回来的。” 老侯爷心里就松了口气。 陪伴长公主呆了一晚,这个说辞还是很能说的过去的。 看来戚元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礼法规矩,也不是全然不当回事。 他瞥了儿子一眼,笑着谢过萧云庭。 萧云庭自然不会多留,当即就起身告辞了。 等他一走,戚震便面色复杂的看着戚元:“我知道你本事大,也知道你跟普通的闺阁女孩儿不同,可是人活在世上,谁都免不了要被人审视批判,你别以为别人的议论没什么,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戚元竟难得没有反对,轻声应了一声是。 她难得如此乖巧顺从,戚震竟然一时也无话可说,见她风尘仆仆的,只能摆了摆手,让她回去洗漱了。 老侯爷静默一瞬,忽然问:“你猜,她昨晚是去哪儿了?” 要说戚元是去陪伴长公主了,他们当然是不可能信的。 说到底去陪长公主只不过是戚元让萧云庭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也是告诉他们,她是有靠山的。 戚震沉思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戚元到底是去做什么。 好在也不用他想太久,因为他去了兵部衙门,才知道昨晚位于城郊的怡红院出了大事。 一把大火,烧死了一位转运司的五品转运使,烧伤了一位兵部衙门的武库司的员外郎。 这可是国朝历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尤其是这个怡红院被烧之后,不少女子喊冤,说她们都是被逼良为娼,乃是被逼迫卖身。 这件事闹的轰轰烈烈。 有御史直言不讳的指责顺天府和宝坻县衙,指责他们是失察,这么大一个毒窟在城郊,无数的良家女孩儿被卖被摧残了性命,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素来刚直不阿的铁御史更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宝坻县令该死。 事情越闹越大,竟然牵扯出了不少旧事。 有人指出从前这个怡红院就被告过许多次,可每一次都被压下去了。 还有人指出甚至有过女孩儿进京告御状,但是却中途被宝坻县令抓了回去,而且还把人给关在牢里关死了。 永昌帝大怒,下令锦衣卫严查。 直接绕过了三司,甚至都没叫三司会审,而是让锦衣卫去查。 众人都心中惊悸。 而此时得知了消息的齐王更是愤怒万分,他目眦欲裂的盯着眼前的金宝,语气冰冷的问:“你说什么?” 金宝吓得简直是头皮发麻,抖抖索索的说:“殿下,找不到红筱姑娘......” 齐王哐啷一声将桌子给掀了。 徐太监急匆匆进来,见金宝像是个鹌鹑似地在旁边抖个不停,心里也胆战心惊的,却还是急忙上前安抚齐王:“殿下,您先别急,这事儿最多也就是能牵扯詹大人......” 齐王冷哼了一声,他虽然发怒,但是脑筋却清楚的很。 心里也十分明白,眼前的关键就是在红筱身上。 詹文辉死了,红筱手里可有不少账本,谁知道她手里会不会留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和证据? 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不能再被牵涉进这些事情里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怒气冷冷的看着徐太监:“派出人手,一旦发现红筱,杀无赦!” 徐太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凝重的应下。 而此时,戚元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她放下一颗黑子,冷冷扯了扯嘴角:“什么杀手能比齐王亲自派的要更真呢?” 她不下杀手,是因为知道只要事情闹大,齐王必定选择将红筱给灭口。 红筱这个人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能确定齐王的态度的时候,她是不会冒险的,可一旦确定要杀她的就是齐王,她就会是咬齐王最狠的那个人。 她就等着看,齐王到底是不是能跟上一世那样,一直被永昌帝偏爱。 第93章 咬死 这一夜发生的事,比红筱人生的前二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她自问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已经数不胜数,可像今天晚上这样惊心动魄的,属实还是头一次。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她捧起水浇在脸上,整个人冻得都打了个冷颤,然后才靠在土堆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脖子上和脸上的伤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她想到被那个女孩子按在地上时的场景,心里到现在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惊悸。 她是不会感觉错的,那个女孩子是个厉害的杀手。 她说她是殿下派来的...... 殿下...... 红筱闭了闭眼睛,缓缓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迅速的闪进河边的树林里。 她的速度很快,在天蒙蒙亮之前,已经到了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寂静宅院。 这里因为地靠着温泉,所以不少富贵人家来这里置办别业,詹文辉虽然明面上官职不高,但是背靠着齐王,自然也是能在这个地方置办的起宅邸的。 红筱浑身疲惫的敲开了房门,立即便有人接了出来,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不由得惊呼出声。 她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闭嘴!别出声,叫人都不许乱走,别说我回来了,去烧几盆热水来。”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在外奔波一夜,脑子都已经有些僵了,只想尽快泡个澡。 直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她才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活过来了,吩咐让底下的人上饭菜。 琴书抱着个手炉进来给她,有些担忧:“姑姑,您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红筱挑眉瞥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热汤问:“大人最近回来过没有?” 她嘴里的大人指的自然是詹文辉。 昨天晚上那个女杀手说詹文辉已经死了,她虽然心里隐隐不安,却总觉得不大可能。 琴书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大人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 真的没回来过,也没送过信....... 红筱手里的碗一下子没端稳,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汤水也溅了出来。 琴书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擦桌子,又忙着看红筱的手:“姑姑,您没事儿吧?” 红筱平时最是细皮嫩肉,也极为注重保养,这汤若是烫着了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可这次红筱却没功夫计较这些,她一把将琴书给推开了,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转身就朝外走。 走了一截,她又转过头来盯着琴书:“最近有没有听见过大人的消息?” 琴书被她这一惊一乍给吓得不轻,胆战心惊的摇了摇头。 也是,这个地方是她跟詹文辉的私宅,平时并无外人知道,在这里伺候的琴书甚至都不清楚詹文辉具体身份。 就算是有消息,也传不到这里来。 她吐出一口气,不再多说,正要转身出门,却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房顶上有人! 房顶! 她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起来了,立即便不动声色的绷紧了身子,死死地攥住了袖子里的匕首。 这是之前她洗完澡特地取了放在身上防身用的。 然后几乎是在同时,屋顶的瓦片碎了,两个黑衣人从房顶落下来,二话不说先朝着在门边的红筱冲了过去。 琴书猝不及防之间被吓得捂着脸尖叫,人都被吓蒙了。 那两个黑衣人两把剑飞快的朝着红筱刺过去,红筱只能后仰弯腰,几乎都将身子对折,才险险虎口逃生。 可是还没等她再反应过来,那两个杀手又反身朝着她攻去,两人攻势凌厉,招招致命,摆明了是朝着要她性命去的。 红筱一个不慎,肩膀上就被一个杀手用剑割开了一道口子,顿时血肉模糊。 她捂住肩膀,心中悲愤至极,随手掏出腰间的药粉包朝着两人一扬,趁着他们被药粉迷了眼,马上便打开门逃了出去。 幸亏这宅子是詹文辉跟她一起置办的,当时图纸还是她们两人自己亲自看过,对于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人比她更加熟悉了。 她最终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甩开了杀手。 可是她自己也同样受伤不轻,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 好半响,她才坐在一处暗室里喘着粗气,随手撕下了一截衣裳将伤口给咬着牙包扎好了。 又忍不住的觉得心里发冷。 事已至此,不由得她不信昨晚那个女杀手的话。 看来詹文辉是被齐王杀了,所以自己这些在詹文辉手底下办脏活儿的人,更加不可能被齐王放过了。 她不止一次的听詹文辉说起过齐王,说齐王如何的果断,如何的冷静。 冷静的没有人的感情的人,遇见这种事当然是毫不迟疑的杀人灭口了。 她咬了咬牙。 而此时,一直没动静的八宝正跟六斤盯着那两个搜查红筱的杀手。 八宝的面色有些凝重:“这两人来的倒是好快.......” 六斤一反常态的没有插科打诨,同样也是脸色沉沉:“确实,来的好快,咱们俩都还没来得及上阵呢,齐王的人就先来了。他的动作真是好快啊!” 但是这真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只能说明这些年齐王的经营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成功。 昨晚才出的事。 红筱都还没来得及去露脸,更没来得及泄露什么消息。 但是杀手转瞬就杀到了,这只能说明齐王手眼通天,不,或者换个说法,贵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实在是坚若磐石,否则这件事在京中只怕都还未发酵。 齐王这边却已经开始杀人灭口了。 有八宝和六斤在其中插手,那两个杀手自然是找不到红筱,更别提灭口了。 随后也陆续来了几批人,只是红筱已经有了准备,早就远远的避开了。 八宝跟六斤亲眼看着她进了密道,彼此对视了一眼,很是震惊。 怪不得戚元说,只需要做出齐王要杀她灭口的假象,她自然就会咬人。 看来这条毒蛇还不是一般的毒。 第94章 波谲 戚元真是神了,她先去怡红院大闹,让萧云庭纵火,闹的去了里头的高官被人尽皆知,然后又假意去杀红筱。 而事情闹大,火灾也闹大之后,传到京城,京城那边自然震怒。 圣上会发怒严查此事。 一旦严查,谁最害怕? 当然是齐王! 齐王是一定要杀红筱灭口的! 这件事真真假假,到最后只怕红筱一定会认定这件事是齐王杀人灭口,在铲除后患! 有毒蛇正在钻洞逃生,也有人正在悠闲看戏。 戚元坐在院子里的花架底下看书,等到胡太医从里头出来,才站起身来冲胡太医行礼。 胡太医急忙避开,又看了一眼跟出来的连翘,沉声说:“这位姑娘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就好好的养着,不要做重活儿,便是了。” 连翘忍着激动朝胡太医道谢。 胡太医摆了摆手,并不承她的礼。 戚元笑着让院子里的丫头送上一个提盒。 胡太医挑了挑眉,显然是不大高兴,他看也不看那提盒就推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诊金已经有人付过了。” 他如果是贪图这一星半点的诊金,还能来给一个丫头看病? 外头等着让他治病的人成千上万,谁手里没捧着银票? 这戚大小姐也忒小气,用银子就想换这天大的人情? 戚元笑了笑,并不生气,只是将提盒的盖子打开:“胡太医不如再看看?” 胡太医本来想说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闻到里头的香味顿时又忍不住往提盒里看了看,等到正看到提盒里摆着两个坛子,不由得就耸了耸鼻子问:“这是什么?!” 上一世戚元就知道胡太医嗜酒如命,这一世萧云庭请了他老人家过来给连翘看病,戚元便早就已经提前叫人去买好了酒,现在见胡太医这个样子,便轻声笑了笑:“是扬州的女儿红,这两坛子,是足足的埋在地底下十八年的,原本打算送给您做谢礼的.......” 人情人情,当然是有来才有往。 胡太医医术精湛,戚元自然要跟他打好关系。 眼看着戚元要把提盒盖上,胡太医立即便眼疾手快的一把将提盒抢到手,面上露出笑意:“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知恩图报!这女儿红,我就却之不恭了!” 胡太医拎了提盒走路如风,戚元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连翘:“最近就不要提重物,也不要做那些重活儿了。” 连翘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姑娘,本来也没什么重活儿,现在更是一点儿活也没有了呀!”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当小姐还是在当丫头了。 戚元莞尔:“没活儿就没活儿吧,先休养好了再说,手才是最要紧的,可不能出事。” 而胡太医兴冲冲的刚回太医院,便遇见宫中传召。 他看了一眼来人的铭牌,不由得问:“是哪位贵人有恙?” 太监的头低的更低了:“是,贵妃娘娘。” 京中能有几位贵妃娘娘?总共也就只有一个贵妃娘娘啊。 胡太医不敢耽搁,谁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肝儿啊? 他不由得又低声问孙院判:“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贵妃娘娘可是素来都身体康健的,请平安脉这才过去几天啊?怎么就忽然不舒服了? 孙院判咳嗽一声,眯了眯眼提醒他:“你自己小心些,锦衣卫抓了个女子,那女子说是,状告齐王的,今天在宫门口还要敲登闻鼓呢!事情闹的太大了。” 敲登闻鼓! 胡太医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啊了一声,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女子,状告齐王? 还要敲登闻鼓,这得是多大的冤情啊? 齐王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先是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跟人家永平侯府的养女韩月娥不清不楚。 后来韩月娥在街头纵容奴婢闹事,以至于百姓群情激奋,搞的韩月娥自己摔死了。 本来就是非不断了,谁知道漕运贪腐案还牵涉了齐王府里的长史。 以至于最近齐王一直都被禁足在王府,正是在修身养性的时候。 怎么又惹出事端来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怪不得贵妃娘娘病倒了。 胡太医啧了一声,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此时,需要太医的哪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 齐王也险些要晕过去了。 他啪的一声重重打了金宝一个耳光,几乎把金宝打的耳朵都聋了,指着金宝质问:“你们是怎么办的事?!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废物!” 不过就是杀一个红筱,派出了那么多杀手,可竟然还让人给跑了! 跑了就算了,还让人跑到皇城门口敲登闻鼓! 这么些年,他花费了无数的银子,培养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齐王正是在盛怒之下,就连徐太监也根本不敢求情,只能一道跪在旁边:“殿下息怒!” 息怒?! 他怎么息怒? 齐王简直是想亲自提刀把这群人都给宰了! 不对! 他从愤怒中又猛地回过神来。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最近不管是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不管是韩月娥跟他的关系被拆穿,还是漕运贪腐案他被人抓住把柄,以至于舍出了詹文辉,还把怡红院也赔了进去...... 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就很明显了。 戚元!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 不,她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她就算是知道怡红院,也知道红筱,按理来说她也没那个能耐挑起事端。 毕竟她还只是戚家后宅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里没钱没人...... 齐王死死地攥住了手里的杯子,而后又猛地扔了出去。 不,她也不是没钱没人。 如果她已经搭上了萧云庭了呢?! 那么,这一切就合理了! 有萧云庭帮她,她又知道前世的事,所以才能做到这么多事。 好! 好一个戚元,这个贱人!竟然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金宝吓得魂都要掉了,惊恐的看着徐太监想要求饶。 第95章 求情 徐太监心里不忍,倒不是他假好心,只是金宝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太监没儿子,金宝跟他儿子也差不多了。 因此咬了咬牙,他还是冒着风险上前也跟着跪下来求情:“殿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想想法子该怎么解决啊殿下!” 怎么解决?! 齐王的脸色深沉如水,愤怒到了极点,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戚元给他挖了这么多坑,无非就是要他被千夫所指,可是这又哪有那么简单? 他冷冷的将手边因为砸东西而磕出来的血顺手抹到旁边的金宝身上,然后阴着一张脸出了门。 金宝浑身发寒,他心里清楚,如果刚才但凡师傅没多说那句话,自己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死里逃生,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徐太监立即便甩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厉声呵斥:“噤声!你这条贱命不想要了是吧?!” 等到金宝死死地忍住了哭声,徐太监才麻溜的爬了起来,沉着的吩咐:“快将家里都收拾干净了!叫底下的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天还塌不下来!” 是啊,贵妃娘娘经营了这么多年,齐王也受宠了这么多年,眼前的这个关卡难是难的,但是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宝急忙抹了把眼泪,应声是,小心的爬起来了。 齐王急匆匆进宫见到永昌帝,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永昌帝正在贵妃宫里,已经十五岁的宝荣公主带着才三岁多一点点的明诚公主陪在贵妃身边。 宝荣公主时不时的从照顾母妃的间隙当中瞥一眼永昌帝。 胡太医诊治完便起身,立即便被永昌帝问:“贵妃如何?” 还能如何?胡太医在心里问了一声,但是明面上也只能小心的措辞:“回禀圣上,贵妃娘娘乃是怒上心头,因此导致的血不归经,这才会呕出血来,这一口血吐出来了倒是好事......” 永昌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开药。 胡太医顿时松了口气,忙转身去偏殿开药了。 齐王这才小心翼翼的进来,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父皇。 整个殿中都安静下来,静的几乎能够听见床上躺着的贵妃的呼吸声。 安泰宫的方格纹地砖亮得能映照出人影,永昌帝一步一步走向齐王,忽而抬脚猛地一脚踹在齐王身上。 齐王顿时整个人都被踹的飞出去老远,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宝成公主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毫不迟疑的在妹妹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 顿时三岁多的明诚公主也嚎啕大哭起来。 一般的公主都要等到出嫁之时才有封号,但是贵妃所出的这两个公主,却全都是刚出生便赐给了封号,可见贵妃是何等得宠。 两位公主之中,明诚公主因为是幺女,又更加受宠。 她此时仰头大哭,原本还阴沉着脸要打齐王的永昌帝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打下去,转头抱住了哭花了脸的女儿。 明诚公主整个人都挂在永昌帝身上,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的求情:“母妃生病了,呜呜呜.....父皇,父皇不要打三哥......” 小公主软软的趴在怀里,声音也奶声奶气,永昌帝再大的气这个时候也消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冷看着齐王呵斥:“你还不如个三岁的孩子懂事!” 宝荣公主立即对着齐王使了个眼色。 齐王膝行上前抱住永昌帝的腿哽咽着喊父皇:“父皇,儿臣该死!儿臣该死!父皇,儿臣该死!” 他一哭,原本已经开始低声啜泣的明诚公主又开始放声大哭,挣扎着要下地:“三哥!三哥不哭,三哥不哭!” 宝荣公主快步走过来伸手将明诚公主接到怀里,小声的抱着安慰起来。 眼泪这种东西也要讲究时机,哭一会儿那令人心疼,但是若是哭的太久了,便容易叫人只有愤怒和嫌恶。 永昌帝见宝荣公主听话懂事,明诚公主天真可爱,满腔的怒气到最后还是没有朝着她们发出来。 只是沉着脸呵斥齐王:“给朕滚回府中去反省!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出王府一步!” 齐王顿时哽咽着应是,跪着走了几步,才起身出去了。 宝荣公主担心的往前追了几步,含着眼泪噗通一声朝着永昌帝跪下了。 她怀里还抱着明诚公主,见她跪下,永昌帝立即呵斥:“宝荣!你做什么?快起来!” 宝荣公主眼泪连连:“父皇,三哥若是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求求您看在我们的份上,看在母妃的面上,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吧父皇!” 明诚公主见姐姐哭,顿时扁着嘴又想哭。 永昌帝见姐妹俩都哭了,也忍不住头痛:“罢了罢了,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贵妃这一昏过去就到晚上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明诚公主正趴在床沿上,小小的一个人儿,头上扎着两只小揪揪,她咳嗽了一声:“怎么让公主睡在这儿?” 回答她的是永昌帝和煦的声音:“她今天吃了一顿惊吓,被吓着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朕便叫她在这儿等着了。” 贵妃面色苍白的被搀扶着坐起身来,咳嗽了一阵,顾不得公主,就要起身认错:“圣上,都是臣妾的过错!” 她说着就要下地跪着。 永昌帝马上就阻止了她:“行了行了!一个个的抢着跪什么?” 贵妃脸色惨白的苦笑摇头:“圣上,老三做出这样的事,都是臣妾管教无方,臣妾罪该万死!求圣上责罚!” 她披散着头发,一脸病容,丝毫没有贵妃的骄矜,反倒是更加惹人怜惜。 永昌帝伸手止住她:“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说起来,的确是老三的不是,且不管是不是如如他所说他不知情,都是他底下人做的,可他一个管教不严、识人不清的罪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城郊那个怡红院,无数女孩儿被逼良为娼,甚至还有许多人命!如今都已经掀起了民愤,这些都是他闹出来的!” 第96章 降等 他每说一句,柳贵妃的脸色就更加白一分,到最后,脸色几乎都已经如同金纸。 她开始不断的咳嗽,开始气喘吁吁:“都怪臣妾,怪臣妾惯坏了老三!让他无法无天,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得几乎不能自已:“若是姐姐在天有灵,知道我竟然将他教导成这样,也一定要怪我的,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底下的姐姐?” 提起柳王妃来,她哭的更加厉害,一开始还是克制的低声啜泣,等到后来,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永昌帝的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他闭了闭眼睛,斥责说:“说这些做什么?!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两人说这些话的功夫,到底还是惊动了旁边的明诚公主。 明诚公主一睁眼就听见父母在说话,父亲的语气还不怎么好,当即就吓得又哭起来:“父皇母妃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小孩子哭的多了,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像是兔子。 柳贵妃哽咽难言,别过头去也无声流泪。 永昌帝伸手将明诚公主抱在怀里,见明诚公主一下就搂紧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叹气:“父皇没有生气,也没有跟你母妃吵架,你放心吧。” 说着拍了拍明诚公主的背,看着柳贵妃安抚了几句:“你也别太生气,这件事也只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其他的人都证明背后的老板只是詹文辉,从未听说过跟齐王有什么牵扯。” 红筱闯到宫门口敲登闻鼓,这件事的确是闹的极大。 当时文武百官正是下朝的时候,满朝文武就站在那儿,都听见了红筱说的要状告齐王杀人灭口,开设青楼,逼良为娼,害死人命的事儿。 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若是说他真的半点都不怒,那肯定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堂堂皇子,扯到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还闹的这么轰轰烈烈,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一个当王爷的去开了妓院,还要逼死人命! 简直是丢人现眼!闻所未闻! 他也不可能将这个案子交给三司去审。 三司里头都是些正经不过的清流文臣,最不缺的就是一天到晚的盯着宗室准备扬名的二愣子。 若是招惹上他们,简直别想再过清净日子,他们的唾沫都能将你给淹死,你还不能打不能骂,因为那些二愣子就等着被打被骂好扬名立万,名垂千古呢。 想到这些,永昌帝就闷闷的吐了口气。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件案子交给了锦衣卫,锦衣卫不隶属于任何衙门,只对皇帝本人负责的。 这个案子怎么审怎么定,外头的人都不会知道。 换句话说,这件事会怎么定性,也只是永昌帝本人一句话罢了。 永昌帝本来儿子也不多,得宠的就别提了,只有齐王一个。 齐王出生之前,他每天晚上都梦见柳王妃。 当年在漳州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到封地,连一座像样的王府都没有,是住在总督衙门。 王府都是三年之后才建成的。 他们夫妻是真正的患难夫妻,一起到漳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藩,一起从无到有,建立王府,教化百姓,建造海港。 一直等到终于翻身,他进了京当了皇帝,但是柳王妃却永远都只是王妃了。 至今想到这一点,永昌帝心中都会绞痛。 齐王出生之后,他梦见柳王妃的次数便逐渐的减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齐王是他和柳王妃失去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重新投胎来做他的孩子了。 齐王是他抱的最多的孩子。 那些难以言说的愧疚全都变成了对他的宠爱。 柳贵妃知道永昌帝此时的心情。 从前所付出的所坚持的到了如今都有了效果。 这也是她为什么用尽各种办法,也要让永昌帝参与齐王的成长的缘故。 感情是一点一点相处出来的,他对这个孩子付出的太多了,也因为付出太多,所以更加无法割舍。 她拍着明诚公主的背,将公主接过来,一面啜泣着说:“那也不能就这样轻纵了他!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叫臣妾想想都丢脸!” 明诚公主呜呜了两声,表示抗议:“不要打三哥,不要打三哥!” 柳贵妃手忙脚乱的按住她,见她挣扎的厉害,忍不住打了几下她的屁股:“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偏心三哥!” 明诚公主哇了一声就想哭,被柳贵妃一指,又不敢哭出声,只能伸着手要永昌帝抱:“母妃好坏!” 永昌帝将孩子又抱走,明昌公主便趴在他怀里不肯动了,任凭柳贵妃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柳贵妃气的不行:“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跟您亲!” 永昌帝得意的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跟朕亲难道还不好?” 又跟柳贵妃通气:“这件事闹的大,老三也该有个教训,朝野上下都看着呢,朕打算,将他的亲王之位收回来,将他降成郡王。” 亲王跟郡王之间的待遇可是差一大截的。 一般来说,皇帝的亲儿子是亲王,等到亲儿子生了儿子,那才是郡王。 现在将齐王贬成郡王,已经算是极大的惩治了。 柳贵妃心中一紧,手也下意识的攥紧了,但是面上却还是什么也没露出来,只是说:“这也是他自己活该!圣上手下留情了。但愿这个混账知道轻重,以后懂的收敛。” 永昌帝见她十分明白,并没有任何的怨言,也很满意:“他若是能就此改了这些毛病,也是他的福气。” 齐王这些年仗着他的宠爱愈发的没了分寸,已经好些次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永昌帝都心知肚明,只是以前齐王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齐王眼看着已经走歪了路,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让他明白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 齐王也是个聪明的,他并不担心齐王不清楚自己的用意。 第97章 平妻 齐王并不觉得这是福气,当夏公公再一次笑眯眯的捧着圣旨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流了。 他自小受尽宠爱,所受的最大的挫折就是前些天那道赐婚的旨意,让他娶一个孤女做王妃。 可那也被他马上就解决了,他就是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可这一次,他竟然被降等成了郡王! 郡王和亲王,一字之差,待遇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损失的不只是每年一点银子,还有护卫! 按理来说,正常的亲王去封地,都会有三到五万的护卫,那是独属于藩王自己的亲军,也是藩王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是若是换成郡王,这个人数就得减掉一半不止,何况还有各种待遇通通都要跟着降低。 他咬着牙谢了恩,回头就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通通都砸了。 大周原本风头最盛甚至盖过了太子的齐王,陡然之间被降了爵,成了个郡王,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接到消息的戚震目瞪口呆。 他一下午都过的浑浑噩噩的,等到散了朝便迫不及待的赶回了家。 老侯爷早就已经等着了,见他回来,看到他的神情,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那天晚上,只怕她就是干这个去了。” 那天晚上,自然是戚元消失了的那天晚上。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父亲,她,她怎会如此大胆!” 戚震不再觉得戚元是在异想天开了,尤其是戚元之前说的那句,杀了齐王,到现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响。 之前觉得戚元是在夸大其词,可是现在他已经笃定,戚元是真的想杀了齐王的。 老侯爷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淡淡的说:“这其实也不奇怪,她是长公主教养的,长公主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又是为什么一直守在白云山从不肯下山,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戚震当然知道。 长公主殿下是因为陆驸马护送柳王妃回京的路上出事,所以连着长公主的长子都一起尸骨无存。 这些年,长公主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真相。 这么说,其实长公主是怀疑齐王...... 不,齐王那个时候都还没出生呢! 长公主真正怀疑的是小柳贵妃! 这个解释说的过去,可戚震仍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 老侯爷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长公主跟身为太子嫡长子的靖王亲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戚元也对萧云庭的态度不同,那天她更是被萧云庭送回来的,可见她跟萧云庭早就是同盟。 老侯爷深深的看了戚震一眼:“你这事儿,可以跟他们说了。” “父亲!”戚震深深的吸了口气:“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 老侯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这个女儿的性子,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她能短短一个月之间就让齐王降爵,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手段若是用在你身上,你会如何?” 你会如何? 这四个字立即让戚震如坠冰窖。 他攥紧了拳头,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父亲,如果是提前泄露消息,那,那儿子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其实以前戚震也是这么个性子。 但是以前没有对比,所以老侯爷觉得这个儿子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至少可以守成。 可如今有了戚元这个干脆利落的孙女儿做对比,他就觉得儿子实在是太过磨磨唧唧,没有男儿血性了。 他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说:“你女儿都已经给你选好路了,你以为你还有第二条路走,你在做梦呢?” 戚震苦笑了一声。 是啊,戚元之所以纡尊降贵的回来,说到底只怕就是为了自己手里关于柳王妃的消息。 他缓缓吐了口气:“那儿子去找她......” 话音未落,刘忠喘着粗气敲门:“老侯爷,侯爷!出事了!” ..... 怎么又出事了? 戚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的看了父亲一眼,沉声喊:“进来!” 等到刘忠进来,他就立即问:“大小姐又怎么了?” 刘忠啊了一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大小姐?侯爷,不是大小姐啊!”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 戚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自从戚元回家来之后,反正家里只要说出事了,基本都是跟戚元有关的。 现在乍然有件事跟戚元没关系,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只好问:“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忠就反应过来,急忙弯腰低头的说:“侯爷,是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回来了,这头上还是带着伤回来的......” 大姑奶奶,指的是老侯爷的女儿,也是戚震的大姐戚方云,嫁的是京中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平的次子。 老侯爷很宠爱这个女儿,因此听见这话就皱眉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带着伤回来?” 刘忠摇了摇头:“大姑奶奶是哭着回来的,现在还在老太太房里呢,老太太让请您和侯爷过去。” 老侯爷没有耽搁,马上便带着戚震一道过去了。 府里因为大姑奶奶回来了而热闹起来。 白芷头一个跑回来跟戚元说打听到的消息,正说的绘声绘色,老太太房里的绘春便过来请她过去了。 戚元跟这位姑姑其实不怎么熟悉,但是上一世戚云亭和起劲百般践踏她的时候,这位姑姑曾经说过几句公道话并阻止过。 想了想,她让白芷陪着一道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戚老夫人震怒的说:“真是欺人太甚!他们周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 戚方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可是我们孩子都要娶亲了,他竟然弄出个平妻的事来,这不是故意恶心我,是什么?!” 戚元的脚步顿了顿,抬脚进了房门。 看到她进来,戚老夫人便跟戚方云介绍:“这是你大哥的亲生女儿,之前去信跟你说过的。叫做阿元。” 戚方云眼睛红肿的厉害,看见戚元又有些不好意思:“认亲宴的时候家里有事,真是对不住了阿元。” 说着又很不解,不知道这种家丑,戚老夫人会叫一个小孩子过来。 接着更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戚老夫人看着戚元问她:“阿元,你看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戚方云整个人都惊了。 第98章 牌坊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种事,怎么会问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啊? 对了,她过来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大嫂王氏呢! 按理来说,出了这种事,不是该找大嫂过来想想法子,然后安抚什么的吗? 家里是出什么事了? 戚老夫人养的狗在戚元脚边绕来绕去,戚元干脆抱起来摸了摸,听见戚老夫人这么问,便看向了戚方云,沉声问:“那要看姑母想怎么样了?” ...... 戚方云一肚子的苦水:“我还能怎么样?他们家摆明了是故意要拿捏我,觉得我现在孩子都已经大了,正是要成亲的关键时刻,不能跟他们闹!” 戚老夫人同样也忍着一肚子的气:“平妻这个说法本来就是胡闹!什么平妻,正经人家从来都没承认过,唯有那些不入流的商人才搞这些,还说什么两头大,可实际上闹起来,就是一笔烂账!” 以后不管是家产还是宗族,都根本说不清楚。 这放在正经勋贵人家,是不可接受的。 周家此举,分明是在侮辱人! 戚元忽然问:“周家是以前就对姑母这么不恭敬的吗?” 众人面色各异。 老侯爷如实的说:“那倒不是,从前周家还是很客气的。” 周家并没有爵位,说到底能够娶到侯府的女儿是高攀了,所以周平这些年一直都对戚方云客气尊重。 戚元挑了挑眉,看向戚方云:“那看来,姑母是被我连累了。” ..... 戚方云觉得已经不大能融入这个家了,这事儿跟戚元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牵扯到了戚元一个小姑娘? 谁知道老侯爷跟戚震和老夫人三个人却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显然是他们都知道什么。 戚方云不由得擦着眼泪问:“这是什么意思?”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什么意思,现在我想问问姑母,您想怎么样,是想出口气就继续过下去,还是想要和离?” 戚方云再也忍不住了,她满怀疑惑的看了母亲一眼:“娘?” 这种事怎么戚元说的这么简单轻松? 老夫人拍了拍戚方云的手,沉思着说:“你别怕,周平那个小人,不过是故意给你难堪,好让我们侯府难受罢了。不过,他养外室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然哪儿冒出个那么大的儿子来? 真是藏的够深的,只怕如果不是因为戚家得罪了齐王,周平急着要表功,这个外室能藏到死。 说到外室,戚方云又哭起来了:“说的就是,夫妻这么多年,就瞒着我瞒得死死地!那个外室的儿子跟琨哥儿都差不多大,今天我说不许抬平妻,婆婆就动手打我!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被婆婆打......” 听的侯府的人火冒三丈。 周家那个老婆子,真是一天到晚的闹出各种事端。 正讨论着,刘忠又跑进来:“老侯爷、老夫人、侯爷、大姑奶奶,周家来人了,说是,说是表小姐生病了,让大姑奶奶回去呢!” 戚方云立即六神无主的站起身来。 她哭着说:“不行,我得回去!如意平时身体就不好,我若是不在家,婆婆还不知道怎么对她!” 戚老夫人气的手都发抖。 前脚人才回娘家,后脚孩子就病了,哪有那么巧? 分明就是仗着孩子故意拿捏戚家,也是有恃无恐----他们就是看准了戚方云舍不得孩子。 戚老夫人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看着戚元:“阿元,你有没有法子?” “法子多得是啊。”戚元轻轻笑了笑:“就看姑母舍不舍得了。” 戚老夫人替女儿做了主:“舍得!他们能做初一,我们就能做十五!你只管放手去办就是了!” 眼看着戚元出去了,戚方云再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个人:“爹娘,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事,你们怎么让阿元去干啊?” 戚震面上有点儿尴尬。 戚老夫人却笑了笑:“因为真的没比她更能让你出气的人了。” 白芷亦步亦趋的跟在戚元身后:“姑娘,这事儿您能怎么办啊?”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戚元还是个晚辈,她怎么管都是站不住脚的。 其实这件事真的轮来论去都不该是自家姑娘的事啊。 戚元微微笑了笑:“其实我挺喜欢办这事儿的。” ..... 周家此时正一派气定神闲。 周平跪在周老太太跟前,有些担忧的问周老夫人:“娘,您说说您怎么就那么忍不住气?咱们也不要做的太过火了......” 周老夫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这些年真是受够了她的窝囊气了!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半点妇道人家的样子!放在以前我们那时候,她这样的,早就被休了赶回娘家了!” 这些年周家婆媳纷争不断。 毕竟周家是高娶,戚方云是低嫁,所以周老太太自觉自己受了许多委屈。 周平叹了口气:“她到底是高门大户的......” 母子俩小声的说着话,忽然外头的管事婆子连滚带爬的爬了进门:“老太太,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周老太太立即抄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掌嘴!不会说话的东西,一天到晚的连句吉祥话都说不清楚!” 现在能有什么不好的? 她终于能端婆婆的款儿了! 她舒服的很! 管事婆子苦着脸:“老太太,真的不好了,咱们家,咱们家贞节牌坊被砸掉了啊!!!” 周老太太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顿时觉得心脏都不跳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什么被砸掉了?!” 这贞节牌坊可是她女儿用命换来的,是周家的荣耀啊! 这怎么就没了呢! 管事婆子哭丧着脸:“贞节牌坊,被人给砸了,都塌下来了!现在族里的人都过去了!” 周老太太两眼一翻,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老大,你去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砸了咱们家的牌坊!让他们死,让他们死!” 周平也面色紫涨的站起身来。 第99章 祸害 周家这些年来做官还都是小事,真正让周家出名的,是周家祠堂外头那些贞节牌坊! 一二丈外就有一座高高立起来的贞节牌坊,周家祠堂外头的那条路上,足足有十二三座牌坊。 所以这条街都叫做牌坊街。 周平的嘴唇哆嗦着,眼看着一群人将牌坊街给围住了,隔着老远就纵马疾驰到了近前,一下子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厉声喝问:“谁干的?!谁敢动我们周家人的牌坊?!” 周家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住在一起的。 所以出事的时候,已经有在祠堂边上的周家人赶过来了。 此时周家一个德高望重的周二老爷便拉住了周平,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搞的!” ...... 周平一脸的茫然,贞节牌坊被砸了,怎么二叔却一脸怒气的来质问自己? 他顿时也有了火气:“二叔,这话该是我问你们才是!你们就住在这附近呢,好端端的,人家来砸咱们家的牌坊,你们就这么看着?” 真是没用! 贞节牌坊可是朝廷赐下来的,毁坏贞节牌坊这还不扭送官府? 周二老爷面色顿时有些古怪:“你知不知道砸牌坊的谁?” 听见这话,周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更加的义愤填膺了:“不管是谁,你们就该把人抓了,直接扭送到官府!反了他了!” 周二老爷的脸色更古怪了,沉默片刻就挪开了身体,指了指前面:“人就在那儿,要扭送官府,那你就去吧!” 周平哼了一声,觉得自家这个二叔真是不知所谓,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实在是没用。 他推开周二老爷杀气腾腾的往里走,一眼看到坐在一堆断壁颓垣上头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琨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牌坊都被砸塌了一截,剩下半截还在摇摇欲坠,周琨此时坐在一个石墩上头,周边都站满了周家的长辈。 周平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砸了自家贞节牌坊的竟然是自己亲儿子! 真是..... 他大踏步走到周琨跟前,厉声叱问:“怎么回事?这事儿是你干的?!” 这个蠢货是失心疯了吗?身为自家的人,砸了自家的牌坊? 周琨面色沉沉的盯着他,竟然丝毫没有退让的站了起来,大声应对:“没错,是我干的!父亲违背律例,在外头都已经有了个跟我一样大的私生子了!现在还要把你那个外室带回家做平妻,要跟我母亲平起平坐!” 少年昂着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指着身后的牌坊义正言辞的追问:“所以,周家是用女人的性命换牌坊,然后纵容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停妻另娶的吗?!” 周二老爷追到跟前,原本要劝的,听见这话顿时尴尬的咳嗽一声,不由得多看了周平一眼。 毕竟,这座最新的牌坊,可就是周平的妹妹换来的呢。 周平的妹妹还未出嫁呢,夫婿就先病死了,结果周家还是坚持把女儿嫁了过去,跟个牌位成了亲。 成亲不过三月,周平的妹妹便也吊死了。 周家大肆宣扬周氏女的刚烈和贞洁,因此上报朝廷,朝廷赏赐了一座贞节牌坊和黄金百两。 周家的名声也因此名噪一时。 以前大家听说这件事,都得感叹一声周家的女儿真是重情义,周家也是一诺千金。 可是现在,周琨这句话一出,只怕京城以后所有的女人都得恨死周平了。 是啊! 周家女子豁出性命,难道要换取的就是周家男人的肆无忌惮吗? 本来置外室不是什么过错。 男人嘛,最多的就是风流韵事了。 没成亲的留恋青楼楚馆,成了亲的三妻四妾。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如此。 但是对周家来说,周家既然这么好名声,那么不是该男女一视同仁吗? 白芷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啊!女的就要婚前死了丈夫,也得抱着牌位成亲,男的就能在外头花天酒地的养外室,还要耀武扬威!” 周边之前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是啊,周家怎么都是女人死了换名声?” “看看这牌坊,啧啧!十三座!周家出了十三个烈女啊!男的出过什么出名人物啊?” 周二老爷的面色越来越差,忍不住扯了周平一把:“要闹回家去闹!”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知道吗? 自家的事也不知道处置干净。 学人家要娶平妻就算了,怎么还不把屁股擦干净呢? 还把儿子逼得都出来砸牌坊,明天开始只怕整个京城都要说周家是卖女儿换富贵了。 周平气的简直直哆嗦,他做梦也没想到,家族这么多女孩儿换来的名声,是被自己的儿子给毁了的。 他扬起马鞭,不管不顾的抽在周琨身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周平没有你这个儿子!” 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白芷忍不住担忧的看着,啊了一声:“大小姐,那个周大人打的可厉害了......” 周琨可是被戚元说服才去砸牌坊的,不会被周平给打死了吧? 戚元挑了挑眉,沉声喊:“顺子!” 顺子忙答应了一声:“姑娘,我在呢!” 戚元小声的吩咐了他几句话。 顺子顿时咧开嘴笑了:“姑娘放心,瞧好吧您!” 他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往周琨那边冲,一边冲一边大哭:“老爷,老爷您给少爷留一条生路吧老爷,虎毒不食子啊!” 周平真是气疯了。 经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全都被自己儿子给毁掉了,更可恨的是,他都还没打多少下呢,竟然又有人来拦。 他顿时挥鞭。 顺子啊了一声滚在地上,顺势躲开了那一鞭子,又爬起来砰砰砰的朝着周平磕头:“老爷,大少爷只是因为您把夫人的头给砸破了,所以一时气愤,您饶了大少爷吧老爷!” 周边的百姓发出一阵嘘声。 “靠着女人发家的,还打女人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把妹妹嫁个死人,自己打老婆打儿子!坏透了!” 议论声不绝于耳,不知道是谁带头,忽然朝着周平砸了个鸡蛋:“宠妾灭妻,打死亲儿子,真是该死!” 顿时周边不少人被带着往周平身上扔东西。 白芷默默地捡了个石头,也往周平身上砸了过去。 第100章 气死 砸完了,白芷偷偷往戚元身边凑了凑,紧跟着却忍不住瞪大眼睛:“姑娘,您看!” 她朝着旁边的树上指了指,戚元偏头一看,就看见六斤正坐在树梢上朝自己打招呼。 很显然,刚才带头砸鸡蛋的就是他。 真是...... 戚元咳嗽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白芷也急忙跟上去了,睁大眼睛高高兴兴的看着戚元:“姑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姑娘说还挺喜欢办这个事儿的了。 原来看着臭男人出丑是这么高兴的事儿! 是啊,凭什么吃苦受罪的都是女人,得好处的都是男人! 就该让这些臭男人们狠狠受些教训。 戚元笑着往后靠了靠:“接下来,等人上门来求。” 树上,眼看着戚元上马车走了,六斤摸了摸自己脖子,偏过头去看八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八宝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手贱!殿下让咱们保护戚大小姐,你这么现眼,戚大小姐只怕还以为殿下是在派人跟踪她!” 想着戚元的手段,八宝啧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啧,你小心些吧,别被戚大小姐给杀了。” 六斤被他说的心里哇凉哇凉的,等到反应过来才哼了一声:“得了吧,戚大小姐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我又没得罪她,她才不会杀我!” 两人笑闹了一阵,眼看着巡检司的人过来了,周平也不再闹了,被人劝着走了,这才散了。 至于周琨,他被周平给绑走了。 顺子陪着他,低声安抚:“表少爷,您别害怕,出不了什么事儿。” 周琨苦笑了一声,他想到那个来找自己的少女说的那番话。 周家所有的男人都趴在女人的尸体上吸血,眼下还打算继续靠着他和妹妹,践踏母亲。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可怕的? 周家,周老太太等着儿子回家,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谁敢砸了咱们家的贞节牌坊?” 跟着进来的周家人都低头不语。 周平只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周琨!” 他恶狠狠的吐了口气:“这个混账!都是这个混账!” 是周琨? 周老太太听见说砸牌坊的是大孙子,顿时又觉得眼前一黑。 好在旁边的丫头搀扶的快,她才没倒下去,顿时又咬牙切齿:“都是被他母亲给带坏了!这个恶毒的妇人!好狠毒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啊!” 她说着,指挥周平:“你快!快给她写封休书,让她滚,让她再也别回咱们家来!” 哪个女人能离开儿女啊? 她就不信戚方云能不跪着回来求饶。 周平的面色僵硬,同时又有些难堪。 到了这个时候,周二老爷不得不帮着打圆场:“这只怕是不行,嫂子,您,您只怕得去一趟侯府,把她给请回来。” “什么?!”周老太太横眉怒目:“她这个贱人,都是她教坏了孩子,还要我去请她?” 周二老爷无奈,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见周老太太气的都快吐血了,硬着头皮说:“三人成虎,若是任由流言发酵下去,只怕对咱们家不利,也只好委屈委屈您和周平了,把周平媳妇儿接回来,这件事才能大事化小。” 平妻的事也别想提了。 只能到时候对外宣扬说都是误会。 不然的话,那些牌坊只怕都保不住了。 周平到底是比周老太太多些见识的,在周二老爷的示意下,只好忍着心里的怒气,劝好了周老太太。 一家人当即带着礼物去了戚家。 戚老夫人他们自然全都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听见说戚元找到周琨去把周家的牌坊给砸了,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尤其是戚方云,她张着嘴巴啊了一声:“那,那不是要了周家的命吗?” 老侯爷和戚震木着一张脸,显然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冲着要人命去,都不是戚元。 周平上门的消息传来,连戚方云都忍不住去看戚元了。 戚元把玩着一只苹果,抬眼看着戚方云:“姑母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戚方云咬着唇十分难以下决定。 要回去吧,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当时周老太太的恶毒刻薄至今还历历在目,何况今天周平还把周琨往死里打! 她抿了抿唇:“我不想回去了。” 戚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而后,老侯爷和戚震去前面见周平。 而周老太太这里,她没见到戚老夫人,也没见到王氏和戚方云,见到的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 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她们竟然就让一个黄毛丫头来招待亲家?” 戚元似笑非笑靠在椅背上:“老太太说错了,怎么会是亲家呢?您不是都已经要休了我姑母了吗?” 周老太太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 “我是黄毛丫头,那周家二小姐嫁到她那个死了的未婚夫家里的时候,几岁啊?”戚元笑盈盈的看着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顿时面色大变:“你给我闭嘴!” “怎么老太太敢做,却不让人说了呢?”戚元站起身,缓缓走到周老太太跟前盯着她:“还是说,周老太太自己也知道,逼着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其实是天怒人怨的事啊?” 周老太太哆哆嗦嗦的指着戚元:“你,你胡说!” “是胡说吗?”戚元幽幽的问:“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夫人,你女儿现在睁着眼睛,在你背后看着你呢。” 这一瞬间,周老太太是真的觉得自己脖子后头凉飕飕的,仿佛是有人趴在自己背上吹气。 她抖抖索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手脚都开始发颤,指着戚元说不出一句话来。 戚元则扯了扯嘴角:“作为亲娘,趴在女儿的尸骨上扬名,真是令人不齿啊,也不知道周姑娘在地底下会不会瞑目?更不知道老太太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周姑娘上吊的时候的场景?” 第101章 摔死 周老太太被戚元说的简直毛骨悚然,背后都吓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心中感受复杂至极,既崩溃又愤怒,忍不住推了戚元一把:“你再如此危言耸听,胡说八道,老身就去圣上跟前参你一本!”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勇气,板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我女儿是朝廷嘉奖的贞洁烈女,你竟然敢如此不敬!我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戚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周老太太:“事实上,她当时可以不嫁的,你女儿的未婚夫出事之后,分明有人跟你家提亲,还是你女儿的青梅竹马.....” 周老太太面色泛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指着戚元喘着粗气。 “只是,若是这么嫁了女儿,那岂不是没了一座金山?”戚元嘴角噙着冷笑,看向周老太太的眼神满是讥讽:“所以,你们软硬兼施,逼着她去嫁了,三月后,她想和离,你们便干脆吊死了她!” 周老太太豁然起身,浑身都在发抖:“你胡说!你这是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那吃妹妹人血的儿子也明白!”戚元拔高声音打断她,掷地有声的指着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周老太太,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你女儿在天上看着呢,从她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趴在你肩头看着你!” 仿佛是为了回应戚元这番话,此时之前放在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羊角宫灯忽然落地,发出砰的一声,一时火花飞溅。 周老太太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飞快跳起来,只觉得心慌气短,手脚无力,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吓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戚元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来周老太太也会怕,周老太太守寡多年,手指甲还涂着蔻丹,嘴上还涂着玲珑阁的口脂......可有想过你十六岁就不得善终的女儿?” 周老太太指着戚元,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个女孩子,看着稚嫩,但是口角锋利如刀,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一把把匕首,狠狠刺入人的心脏。 她不敢再待,手忙脚乱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喊人:“走!我们走!” 周平正在前面跟老侯爷和戚震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谁知道人家根本不领情,他心里正期望着母亲能在后宅说动戚方云。 谁知道传来的消息却是说周老太太已经一个人先上马车回家了。 老侯爷面色沉沉的看着他:“看来你们的诚意也就是如此了!你既然对你那个外室那么情深意重,我们便成全你,也不要你为难娶平妻了,你直接写一封和离书,之后就娶了你那外室吧!” 周平顿觉五雷轰顶。 可是老侯爷跟戚震根本不再理会他了,径直起身送客。 等到将人送走了,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了一眼,回后院去找戚元。 却正好听见戚老夫人在问戚元:“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只怕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周家母子若是真的会为了一座贞节牌坊就杀女杀妹的人,那怎么可能舍弃侯府这座大靠山?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戚元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不会的,这件事很快就会了结。” 戚老夫人默了默,实在还是没忍住,沉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为了到底是谁泄漏了当年的真相狗咬狗。”戚元轻轻笑了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他们来说,周家立足的贞节牌坊就是他们的性命,现在身家性命都摇摇欲坠了,按照他们的性子,不会反省,只会推责。” 母子又如何? 周家那个可怜的女孩儿难道不是周家的血脉吗? 老侯爷跟戚震听的都心头巨震。 而戚元已经起身了,她轻声说:“她不会为了死去多年的女儿觉得心疼或是愧疚,但是却会因为秘密被泄漏,即将失去富贵和名声而觉得懊悔,所以等着吧,不会等太久的。” 老侯爷忍不住对戚震说:“真可惜,她若是个男孩儿,咱们戚家中兴有望!” 戚震却同样深深的看着老侯爷:“父亲,聪明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女孩儿又如何?是女孩儿,咱们家照样中兴有望!”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解决了这件事,戚元就留他们自己先商量商量如何安置戚方云,自己先回明月楼了。 白芷跟着戚元回去,等到戚元洗完澡出来,她替戚元烘头发,忍不住低声说:“姑娘,那周老太太和周老爷也太坏了!” 小炉子上头的铁网上头正放着几只栗子和橙子,暖暖的热气将橙子的香气送到鼻间,戚元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白芷一眼:“所以你特地砸了个大石头在周老爷身上?” 白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是太气了,哪有人这么无情无义的!” 哪有人?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利益至上,没有功名利禄的穷书生还要幻想天仙狐仙都带着大笔财富倒贴呢,何况还是富贵荣华加身的男人们? 她摸了摸白芷的头发:“你可要擦亮眼睛看男人才好啊。” 白芷眼睛亮亮的:“我不怕!有姑娘在,谁都别想欺负了我!” 戚元原本想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但是触及眼前人亮闪闪的眼睛,又忍不住笑了。 对,说的也是,她当然不会亏待跟着自己的人。 周家的报应来的也确实很快。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戚元才梳洗完,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戚震跟老侯爷就把她给叫到书房去了。 一进门,老侯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昨天晚上,周老太太摔了一跤,在家里摔死了。” 戚震的脸色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他都不知道,周老太太这条人命该算在戚元头上还是不算。 如果算的话,那,那这已经是戚元手里的第几条人命了? 十个手指头怕是已经数不过来了吧? 第102章 绝密 戚元哦了一声,半点都不奇怪:“当年吊死周姑娘的事儿是他们俩做的,现在事情泄露了,他们肯定是会互相疑心对方泄露出去的,加上贞节牌坊当众被砸,侯府要跟他们和离,他们争吵再正常不过了。” 戚元甚至都已经能够猜到他们吵架说的那些话。 至于周老太太到底是不是摔死? 她只能表示呵呵了。 这个掌控欲这么强,长孙都已经快要成亲了,她却仍旧还每天让儿媳立规矩,还要每天精心打扮,掌控全府内宅大权的人,她舍得死吗? 不会的! 别说是一个周姑娘的贞节牌坊真相被拆穿了。 就算是周家的那十二道牌坊全都倒下了,她也不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家母子互相指责推卸责任,结果周老太太被气死了。 当然,也可能是被气的摔死了。 不过,谁在乎呢? 关键的是,周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死了。 人人都只会认定周老太太是心虚,认定周家是报应。 老侯爷马上就明白了戚元这话的意思:“你是说,周老太太是被周平杀的?” 戚元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但是这么一闹,是不是周平杀的,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看着老侯爷跟戚震:“官府会介入的。” 贞节牌坊不是小事,作假的话,那还会牵连报上去的地方官员还有一系列的人。 官府当然要核查的。 这么一核查,当年周姑娘的事就兜不住了。 周老太太的死是不是意外,当然也查得出来。 她轻描淡写的说:“其实,姑母若是没有再嫁的打算,也可以等一等,再回周家。” 到那时,周家就是周琨顶门立户了。 当然,周家的名声都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要不要都无所谓。 老侯爷不再多说,深吸了口气,对着戚震点了点头:“你跟阿元说一说你查到的事吧。” 戚元的脊背不由自主绷得笔直。 她重生在这个节骨眼,除了戚震还没有任何人知道柳王妃他们真正的下落。 所以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包括这一次处理戚方云的事。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周平不会无缘无故跳出来,他只不过是背后的人挑出来膈应她的一条狗而已。 不过没关系,她有耐心。 狗怎么了? 只要把背后这些人的爪牙一点点的敲碎,拔掉,她的刀子就能离那些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戚震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些年,我奉圣上的命令,走遍了许多地方,从浙江一直到福建,凡是有传说柳王妃踪迹的,我都去遍了。” 他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奔波,心中叹气:“但是全都是假消息,基本都是扑空的,过去就知道都是骗子。可是大约是在半年前,我收到一条消息,说是江西宋城的一个小县城内,有柳王妃的踪迹......” 江西,宋城! 对上了! 戚元的眼睫微颤,心中早就已经心潮澎湃,但是面上却还是丝毫不露,端着茶盏垂下眼睛。 戚震面色沉沉:“我起初以为又只是一条假消息而已,直到我的心腹去了一趟,带回来了一样东西。” 他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身挪开书柜,露出书架后头的一个空格来,然后捧着一个匣子放到了桌上,缓缓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张小弓,那张弓也就是一个风筝大小,弓上镶了几颗硕大的红宝石,可见那并不是真正的弓,而是拿来把玩的物件。 戚元的视线扫过那张弓,沉声问:“是柳王妃的东西?” 所以戚震才能确认江西宋城那个小县城里是有柳王妃的吧? 她的心脏有些痛。 上一世,这个消息落到齐王手里。 齐王派人追杀柳王妃母子。 杀了他们之后,栽赃嫁祸给冯家。 萧云庭和冯家让谢家查明此事,结果引起了齐王的注意,齐王寻了由头,将谢家灭族。 谢家全族覆灭,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有逃脱。 她深受谢家大恩,却还没来得及回报,等到她再回谢家,看到的就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幸亏,老天开恩让她重活一次。 这一次,她终于成了那个掌握先机的人。 戚震嗯了一声,同样也心事重重:“这件事,很难处置......” 他的人手已经又有回来的,已经基本能够确认柳王妃母子的下落了。 但是,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戚震是真的觉得头痛。 他若是如实上报给永昌帝,那么若是要接回柳王妃母子,这个人选也必定是他。 到时候,冯皇后和冯家如何想? 就算是柳家,柳家就会感谢他吗? 柳家已经又有一个更加受宠的柳贵妃,柳贵妃还有二子二女,都受尽永昌帝宠爱。 但是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的‘柳王妃’,她的孩子可是养在民间这么多年! 接回来了地位尴尬。 皇后的位子谁来坐? 太子是不是要换一换? 所以戚震一直都对自己这个差事十分的纠结。 此时,他看着戚元,心中竟然期待着戚元能够想个法子。 戚元忽然轻声笑了。 老侯爷跟戚震都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戚元笑的......有些可怕。 戚元却已经猛地盖起了匣子。 然后她按住了匣子,面色淡淡的盯着戚震的眼睛:“父亲,这件事,报给圣上。” 报给圣上..... 戚震当然想过这一点,他忍不住说:“可是......” “父亲听我说完。”戚元打断戚震的话,直直的看着他,轻声说:“报给圣上之前,父亲也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齐王殿下吧。” ...... 老侯爷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看了戚元一眼。 他明白戚元的意思了。 告诉皇帝,但是先跟齐王说。 齐王会怎么样? 齐王根本不会容忍柳王妃母子再度回归! 他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否则的话也不可能会让韩月娥盯梢侯府,连侯府吃的是什么点心这样的事都事无巨细的记录。 所以,齐王会派人追杀柳王妃母子..... 第103章 发愁 老侯爷攥住了戚震的手,不等戚震回答,自己先问:“阿元,你有几成把握?” 他深深的看着戚元,想了想,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若是要除掉齐王,你有几成把握?” 戚震有些紧张的看着戚元。 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毕竟除掉齐王,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哪怕是对于戚元来说,只怕也只能借力打力。 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除了人为之外,还要看天时地利。 不过戚元随即便给出了她的回答,她面无表情的说:“十成。” 十成! 老侯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禁不住问:“你如何能这么笃定?” “因为他非死不可。”戚元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都没有半点的起伏,她抬眼坦荡的看着戚震跟老侯爷:“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杀了他,为了谢家报仇。 为了柳王妃母子,陆家父子,还有死在他手里的那些无辜的性命。 她一定要杀死这个人。 戚震本来还想要问的详细一些的,但是老侯爷已经冲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做了决定:“好!阿元,只要你能够做得到,从此以后,戚家就听你的!” 戚元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出了戚元的明月楼,戚震都还有些恍惚。 老侯爷咳嗽了一声,见他神情恍惚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女儿不是池中物。” 戚震跟着点了点头:“可是,她这样.......果断,真的一定是对的吗?” 戚元做事,不知道折中,一概是奔着目标去的。 这也就是说,她做事情不留余地。 她自己其实也就算了,可是若是整个戚家也跟着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老侯爷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了:“你知道吗?从前我去打仗的时候,便是因为跟你一样优柔寡断,所以错过了率先攻入皇城的机会,以至于只能止步于此。” 富贵险中求。 戚元已经给足了让他们信任的筹码,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入局,以后就不会再有入局的机会了。 戚震反复思索之后,见老侯爷也这么说,便只能闭了闭眼睛点头应是。 才准备去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再去求见圣上说明此事,他就迎面碰见了已经养好伤了的戚云亭。 戚云亭见到他来,停住脚恭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见到他,戚震心里五味杂陈,深吸了口气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戚云亭有些迟疑。 戚震便瞪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又要去明月楼吧?!” 不知道为何,父亲一提起明月楼,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戚云亭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可是想到最近挨打的次数,又只能忍气吞声的垂下头:“没有,父亲,我不敢的。” 听见他这么说,戚震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哼了一声仍旧还是疾言厉色的警告:“不敢最好!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他说完,拂袖走了。 戚云亭立在月亮门处,看着不远处的明月楼。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乡下回来的贱女人,她本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本来她就应该默默无闻的在侯府一个角落,或是在外面的庄子上了此一生。 为什么现在反倒是她在侯府受尽宠爱? 戚云亭深深的看了明月楼一眼,转身飞快的出了府门。 瑞松不敢放松的跟在他后头:“少爷,少爷您等等我!少爷,您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 戚云亭压低了声音:“我要出城!” 出城? 瑞松两眼一黑:“少爷,您,您伤势才刚好一些,夫人都还病着呢,您还是别惹侯爷他们生气了。” “少废话!”戚云亭猛地踹了他一脚:“爷这里也有你多嘴的份?你要是不想跟着,趁早滚蛋!” 瑞松被踹的像只虾米蜷缩在了一起,躺在地上险些没有昏过去。 可是戚云亭丝毫没有理会,转头就跃上了马背。 见状,瑞松只能忍痛爬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也急忙骑马跟上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主子没事儿的时候他们未必有什么功劳,可是一旦闯祸了,倒霉的还不是底下的人? 戚云亭在城外的庄子里绕了一圈,问了不少的丫头仆妇戚锦的下落。 可是庄子里的下人早就已经换了一批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瑞松心惊胆战的跟着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大少爷,侯爷跟夫人都严令禁止再提.....二小姐了,您还是别问了,不会有结果的。” 戚云亭听不进去,在周遭都问了一遍之后,甚至还去大兴县衙看了失踪人口的卷宗。 可仍旧也是毫无所获。 倒是在大兴县衙知道上个月有几具无名尸体。 戚云亭的脸色一瞬间就血色尽失。 他想起来父亲母亲再三的强调,以后戚锦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是不是......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侯府。 而此时,侯府也正热闹的很。 周家来人了。 周二老爷亲自过来当说客,试图说服戚方云回到周家去操持周老太太的丧礼。 对于周二老爷的要求,戚方云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的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至今还在换药呢,二叔说这个话,倒也说的出口!” 她想开了。 带着自己的嫁妆补贴了周家这么多年,却没有换来一点尊重,仍旧被人呼来喝去,甚至还要当众打脸。 丈夫更是要学商户人家娶平妻来侮辱她。 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更别提现在的周家风雨飘摇,只是个破架子,风吹一下就倒了。 周二老爷一脸的苦笑,心里也骂周家母子真的是失心疯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这下好了,家都给折腾散了,还把老脸都给丢尽了。 人家这里一点面子都不给,把话都说绝了,周二老爷无功而返。 回到家,却正好碰上周平往外走,他急忙问:“你去哪儿?” 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觉得周平有些狼狈。 第104章 蚂蚁 周平胡子拉碴,这两天显然是被折腾的有些顾不上这些了。 听见周二老爷的话,他才回过神似地,转过头看了周二老爷一眼,带着一点希望的问:“二叔,您回来了,那边怎么说?” 怎么说? 周二老爷看着他就来气:“还能怎么说?你们把事儿做的太绝了!” 戚方云头上的伤口他看过了,都包扎好了看着都还是触目惊心的,可见当时的确是伤的很严重了。 周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爱打孩子,没想到年纪大了也还是不改本色,打人打的这么狠。 人家毕竟是侯府贵女呢,这不是把人家侯府得罪死了吗? 周平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忍不住愤愤然:“都是这个不贤的妇人,若不是她,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 周二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问他:“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怎么打算的?这件事闹的太大了......” 砸贞节牌坊的如果是别人,都还能用势力压人,只要对外说都是故意散布流言,陷害周家。 但是偏偏动手的是自家的子侄! 是周平嫡亲的儿子! 现在官府都已经查上门来了。 而且,昨晚周老太太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周二老爷自己都免不了有些怀疑起来。 当年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这两母子看着真的像是能杀了女儿/妹妹换贞节牌坊的人。 周平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二叔您就别管了,我出去想想法子,家里的事,就先拜托您照顾了。” 周老太太死了,要到处报丧,还得搭灵棚,安排子孙守灵哭灵,让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请风水先生选定阴宅,事情多着呢。 周二老爷本来不想趟浑水,可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族里之前也靠着周平这一脉,便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周平则急匆匆的去了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柳家位于皇城附近的一圈勋贵圈里,哪怕是在勋贵圈里,楚国公府的门庭也是独树一帜的。 门口两座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大红朱门上的铜扣足足有三十六个。 他站在门口,急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恭恭敬敬的递了帖子:“劳烦小哥通融通融,就说,兵马司副指挥使周平求见。” 宰相门前七品官,楚国公府虽然不是宰相,但是也差不离了。 门房鼻孔朝天接了帖子,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周平手里的银子,哼了一声:“等着!” 周平此时倒是心平气和了。 而楚国公府内,柳家的人接了帖子,并没有人去见,只是随手扔在一边:“就说国公爷不再家,世子也不在,不见!” 周平没有想到楚国公府竟然连见都不见自己,当即就有些着急:“小哥,劳烦您再跑一趟,就说我是当年跟着世子爷.......” 门房立即瞪眼:“要说多少遍?国公爷和世子都不在,说了不见!滚!” 高门大户,下人都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周平想要反驳,却根本不敢,只能忍气吞声的转身走了。 他一走,门房将消息报进去。 柳老太爷便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是,怎么学个妇人做派了?” 他说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楚国公府的世子柳惊鸿。 柳惊鸿笑了一声,风度翩翩的坐在他对面:“想着毕竟是以前用过的人,加上他又跟永平侯府是姻亲,所以捎带着说了那么一两句,谁知道他这么没用呢?” 不仅没给永平侯府带来麻烦,也没能把戚家的人怎么样,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 柳老太爷的面色不好看:“你可要仔细了,他这样的人,虱子多了不痒,周家若是真的出事,他可别说出些不该说的来。” 这是在提醒他当年的事。 柳惊鸿一清二楚,他伸手给老太爷倒了杯茶:“您就放心吧,儿子也不是那等蠢钝的,他没机会了。” 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出来您都不信,这个蠢货,当年咱们给他铺路让他进了兵马司,他竟然还觉得不够,非得逼着他十六岁的妹妹嫁了个死人,又把自己妹妹吊死了,现在官府正查呢。” 当然,他也会在背后帮一把的。 帮周平死的更快。 棋子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那当然就得当机立断的舍弃。 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根本不能留在身边。 柳老太爷嗯了一声,表示满意,又忧心忡忡:“齐王殿下从未被如此申饬过,圣上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啊。” 东宫跟齐王之间一直不和。 以前一直是齐王将太子压得不能动弹。 但是自从萧云庭回来之后,现在却隐隐有了变动的苗头。 齐王被贬成了郡王,与其对应的,是萧云庭最近频繁被永昌帝夸赞。 永昌帝时时将萧云庭带在身边。 这可不妙。 柳惊鸿笑笑:“只是暂时的罢了,太子殿下的身子可不好啊!”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柳老太爷警告:“悠着点!别露出马脚。倒是还有一件事......” 柳惊鸿嗯了一声,疑惑的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品茶之后,将杯子放下,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公主殿下,不喜欢那个永平侯府新回来的大小姐。” 公主殿下? 柳惊鸿马上就反应过来,老太爷嘴里的公主殿下,指的是宝荣公主。 宝荣公主自小就深受永昌帝宠爱,受宠的程度哪怕是齐王只怕都有不如的。 她也是一个对皇帝和贵妃都影响深厚的人。 她的喜怒,确实可以值得影响柳家的喜怒。 柳惊鸿哦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就笑了:“殿下真是,她是天上的云朵,怎么跟地上的泥土一般计较?不过就是一滩烂泥罢了,抬抬手就让她消失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戚元蹦达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只蚂蚁。 世家是什么? 世家自然是大象,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还不是吹口气,动一动蹄子的事吗? 甚至都不值得他们自己动手。 不过,若是公主殿下需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05章 陷阱 柳惊鸿点了点头,含笑让自己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了。” 跟普通的勋贵子弟不同,一般的勋贵,第二代开始便都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了。 但是柳惊鸿却是靠着自己在勋贵当中立足的。 他们柳家是勋贵,同时也是外戚,因为小柳贵妃受尽宠爱,所以柳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般来说,推恩得来的爵位都是用承恩二字来做爵位名的。 例如冯皇后家里推恩的的爵位就是承恩侯。 可是柳家却是楚国公府。 这其中,柳贵妃的受宠固然是很大的原因。 可也同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柳惊鸿,柳惊鸿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会制作火药,当初在福建的时候,他便是自小就出入王府,对闵王-----也就是现在的永昌帝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长大的。 可以说,柳惊鸿既和永昌帝有情分,同时又有能力。 也因此他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也挂着左都督的名号,掌管西北兵马的调动,可以说大权在握。 他答应下来的事,当然能做到。 柳老太爷见他点头,就丝毫不再担心了。 只是皱了皱眉说:“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别杀鸡用牛刀了,让你夫人想些内宅的手段。” 让其他人对付这个小姑娘,岂不是小材大用了? 柳惊鸿想到韩月娥的事,眯了眯眼睛笑着答应了。 等到说完了,便跟柳老太爷说:“我抽时间去看看殿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降爵而已,等到过一段时间圣上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宫里有柳贵妃和宝荣公主明诚公主,宫外有他们柳家全力支撑,齐王的帝王稳如泰山,根本不必着急。 柳老太爷有些头痛,这个外孙虽然是血脉亲情,但是同时却也身份贵重,是皇孙贵胄,因此跟他相处十分要掌握分寸。 他不再多说,冲着柳惊鸿摆了摆手。 柳惊鸿回了正院换衣服。 柳大夫人刚好在和女儿说话,见到他回来,便冲着女儿们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回去。 柳明珠见到柳惊鸿进来便笑着飞扑过去:“父亲!” 抱住了柳惊鸿的脖子不肯撒手。 柳大夫人立即就不大高兴,厉声呵斥:“明珠!成何体统!” 倒是柳惊鸿仍旧还是笑眯眯的,伸手将女儿扒拉下来,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子:“真是个小淘气,瞧瞧又惹得你母亲不高兴了。” 柳明珠扁了扁嘴:“我就是喜欢爹爹怎么了?” 柳大夫人忍不住有些憋闷,瞪了女儿一眼:“女大避父,你都已经十五岁了,及笄的大姑娘了,还天天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柳明珠哼了一声:“就因为母亲如此刻板守旧,父亲才不喜欢您!” 原本柳大夫人虽然严厉,但是却还没有真的生气,一听见柳明珠这么说,顿时怒从心头起:“放肆!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让你去读书,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柳大夫人疾言厉色,显然是动了真怒,柳明珠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腻味极了。 见她如此,柳大夫人怒气冲冲:“周王府的马球会,你不许去!” 柳明珠立即便急了:“凭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半年多了,我一定要去!” 每年冬天,京中最叫人期待的除了各府的花会,便是周王府的马球会了。 本朝尚武,从前永昌帝在封地的时候便十分喜欢打马球。 上行下效,等到他老人家当了皇帝之后,几个王爷当然也陪着永昌帝凑趣儿,以至于京中打马球已经蔚然成风。 尤其是贵族男女,最值得称赞夸耀的事,都是在周王府每年一度的马球会上出彩。 柳明珠从十二岁开始便学骑马,更是苦练打马球的本事。 只是前两年她的年纪还小,因此一直都只能在边缘跑一跑,做做替补。 今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及笄,她也成了贵女圈子当中公认的好人选,她怎么能够不去? 柳大夫人还要再说,柳惊鸿不紧不慢的出声:“孩子喜欢,又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她去吧。” 柳明珠立即便欢呼雀跃的蹦起来。 柳大夫人面色铁青,等到柳明珠出去了,才重重的放下茶盏:“世子若是如此,我怎么教导她?” 每次她在教训女儿的时候,柳惊鸿便跑出来当好人,凡事都纵容。 反倒是自己这个当娘的被衬托得面目可憎。 柳惊鸿握住她的手:“夫人,明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当时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取这个意思。她是国公府千金,天生就已经赢过了无数人,注定要荣华富贵一辈子,过的舒舒服服。” 柳大夫人唉声叹气:“话是这么说,可是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您看看她是什么脾气?” 因为宠的太过了,所以柳明珠什么都要最好的。 什么都要掐尖要强。 也就是可能在几位公主面前知道收敛,在其他贵女面前,她俨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不能容忍别人有一点的超过自己。 而且,她的性格也很乖戾。 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肯落到别人手里。 柳大夫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柳明珠已经十一岁了,早就已经被家里上上下下纵容得无法无天。 加上连柳贵妃也格外喜欢这个侄女儿,动不动就赐下赏赐。 银子将柳明珠纵得更加的骄横。 柳惊鸿面上带着一点倨傲:“我柳惊鸿的女儿,何须看人脸色?她肆意张扬,自然是应该的。” ..... 跟柳惊鸿是说不清的。 柳大夫人只好放弃:“可是周王府的马球会,听说今年周王的洛川郡主和吴王的咸宁郡主都会亲自下场比试,她......” 柳明珠这个狗脾气,她才不会收敛! 到时候岂不是得罪人? 柳惊鸿轻声笑了:“放心吧,她自然是和郡主们一队的。倒是有一人,夫人想想法子,让周王妃给她也送一张帖子。” 周王妃是柳大夫人的堂妹,两人关系亲近。 柳大夫人有些奇怪:“是谁?还要世子来专门说要请?” 柳惊鸿淡淡的笑了一声:“永平侯府,戚元。” 第106章 跳吗 戚家上下接到帖子的时候,都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周家出事的缘故,所以最近戚方云都是住在娘家的,听见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多看了戚元好几眼。 而后偷偷的问戚老夫人:“娘,元姐儿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家里上下现在隐隐都以她马首是瞻就算了,连外头的大人物们也一个个的对她都这么关注呢? 周王府的马球会,从前永平侯府倒也不是收不到帖子。 可是却也从未跟现在这样,具体到指明是给谁的。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戚元是刚回来的,连京城有什么勋贵人家只怕都还没认全,满打满算出门去做客的也就是一个向家。 可是去的还不愉快,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王府有什么理由专门邀请一个小姑娘啊? 戚老夫人按住她的手,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戚元问:“阿元,这只怕是......” 齐王被降爵,肯定不可能毫无动作。 他们一直都在等着齐王出手。 戚震接过了戚老夫人的话:“这只怕又是齐王冲你来的!” 戚元却摇了摇头,她拿着那张请帖摆弄了片刻,甚至还有心思笑出声:“不,不是齐王。” 她说着,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将请帖扔在桌上:“齐王的手笔不是这样。” 老侯爷深深的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 “柳家。”戚元冷冷吐出这两个字,脑海里浮现出柳惊鸿那张笑脸。 记忆中这个男人永远都在微笑,永远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样子。 这副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她手掌淡淡的盖在了请帖上,抬眼扫了戚家诸人一眼,沉声说:“周平从前就是柳家的旧部,至于周王府的马球会,应当是柳家想要替齐王出一口气。” 一个在乡下跟着养父养母养猪的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她去大场面闹笑话,不是比让她死还要难受吗? 那些贵女们不屑的眼神,那些天潢贵胄们的高高在上,都是刺向她的利器。 成年人的恶都是利益相关,但是孩子们的恶却是不需要理由的纯粹的恶。 用来当杀人刀,最好。 听见她这么说,老侯爷当机立断的说:“那就不去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非得要去的,到时候就推说生病了便是。 他看着戚元:“最近先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戚元却抬头跟老侯爷对视,冷静的摇头:“不,我要去。” 老侯爷跟戚震心里都咯噔一声,不由得提醒她:“那可是周王府!” 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戚元若是杀人,她会被当场剁成肉酱的。 戚震迟疑片刻又补充说:“他们的护卫功夫比你厉害多了。” 别以为你有身手就很了不起了,护卫们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啊! 戚元拿起请帖当成是扇子,虽然是大冬天,还是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戚震:“我知道啊,我为什么要当众杀人?” 她不再多说了,只是让戚震和老侯爷他们放心。 有一个太有本事的晚辈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你想作主的话真的很难。 老侯爷跟戚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反倒是老夫人十分痛快:“让你二婶带着你去!我叫人来给你裁制新衣裳,你到时候玩的开心一点。” 玩的开心一点...... 戚震欲言又止。 戚元却笑着谢过了戚老夫人,然后起身回明月楼去了。 回到明月楼的时候,连翘早就等在院子门口了,见到了她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姑娘,您回来了!” 又压低了声音:“殿下在里面。” 她真的快吓死了,之前她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在窗边坐着的萧云庭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 最近怎么回事? 殿下进出她们姑娘的房间也太自在了吧? 屋子里安静的很,戚元打开门,便看见萧云庭确实在窗边坐着,忍不住问:“殿下为什么非得这样进来?您其实可以走正门的。” 现在戚家的人对他会来也不会太震惊了。 当然,走正门确实太兴师动众了。 戚元挑了挑眉,坐在了萧云庭对面。 萧云庭抬眼看了戚元一眼,见眼前的少女面色红润,眼睛亮亮,就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同时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多余操心。 戚元的本事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个丫头杀人不眨眼,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加坚硬的人。 一个周家的事,怎么可能难得到她? 他笑了笑:“前些天,皇祖父把我留在宫中随侍,所以我并没有出宫来的机会。” 齐王被贬,永昌帝便将他带在身边。 最近大家都猛然意识到了还有他这位皇孙的存在,因此他最近也有很多事。 戚元表示理解:“殿下本来就是皇长孙,圣上会多带着您,是很正常的事。” 尤其是在萧云庭把漕运贪腐案给破了》 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永昌帝喜欢他,抬举他,是顺水推舟的。 萧云庭嗯了一声,略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但是,我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你为什么,对齐王的事了解的如此透彻?” 周家的事,萧云庭查了好几天,才查出周家和柳家的瓜葛。 从而又推测出这件事其实是柳家在背后做推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戚元却能这么快就知道,而且做出反应。 戚元耸了耸肩:“我说过的,我是知道前世今生的嘛。” 她说笑一句,将帖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殿下,之前那些不过是小菜,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后招。” 周王府的马球会! 萧云庭皱了皱眉:“他们让你去,不怀好意。” 那些贵女们,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对于戚元这个忽然来的外来者,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到时候戚元会被为难和看不起。 而且她们一个个的都是自小就开始学习马球,戚元这个年纪..... 第107章 心弦 萧云庭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戚元,见她甚至还点了点头,不由得便有些着急:“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你!” 怕戚元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萧云庭便沉声介绍:“周王说起来,是我的叔祖父,他跟我皇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人之间感情极好。也因此,他的女儿极为得宠,自小便被封为洛川郡主,还是在宫内被太后抚养长大。” 戚元嗯了一声。 她知道。 “这样金贵的养大的郡主,眼里心里都是只能容得下她们自己的。”萧云庭怕戚元不明白,便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了些:“我这么跟你说吧,京中的贵女们,大致分成五个等级。第一个等级,自然是洛川郡主、咸宁郡主这些宗室的郡主们,接下来的第二个等级,便是公主们的女儿,这些便是县主。” 戚元单手托腮,听的很是认真。 见她在听,萧云庭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戚元要去周王府参加马球会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 而且看戚元的样子,还知道这事儿是柳家促成的,摆明了是找麻烦去的。 这就更糟了。 戚元以前杀的都是些下人或是戚锦韩月娥这些情况特殊的人,这些人,要么是戚家利益相关,所以把戚元保下来了。 要么就是戚元借力打力,占据优势逼得齐王不敢追究。 跟周王府的情况可完全不同。 “至于第三个等级,自然便是这些国公、侯爵的女儿,勋贵的千金们。这些女孩子们交往、玩耍,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对外极为排斥,而且实际上等级森严,难以逾越雷池一步。” 萧云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屈起来敲了敲,引得戚元回过神。 她哦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我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她们全都身份尊贵,身后都有庞大的家族,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 萧云庭默了默。 话虽然有些难听,但是却是事实。 他面色沉沉的说:“所以......” 话还没说完,戚元忽然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神采飞扬,眼神明亮,狡黠又灵动,萧云庭竟然一时忘了继续说下去。 直到戚元用这么明媚的笑容说出他此生最难忘的话。 她哈了一声,语气轻松愉快的说:“哇,那可太好了。她们一个个可都是吸风饮露的仙女,金尊玉贵金莼玉粒的养大的,我一百条命都抵不上她们一条命,不是吗?” ..... 萧云庭真是被气笑了:“你正经点!” 他跟她说这么多,是为了让她谨慎一点,最好是别去周王府的马球会。 就算是去了,也得缩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可她倒好,她竟然还高兴起来了。 都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 戚元笑容满面:“我说的很对啊,我贱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为没什么可失去,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但是她们可不同,她们哪怕是伤了一点点,都足以让她们身后的家族难受许久,不是吗?” 萧云庭盯着戚元半响:“你为什么会是贱命一条?” 他语气里有些遮掩不住的怒意。 倒是让本来还在兴奋中的戚元冷静下来。 她镇定自若的捋了捋自己散下来的碎发:“是我说错了,多谢殿下提点我,我心中有数了。” 她认错认得这么快,萧云庭原本就来的莫名的怒气不知道为何更重了。 不知道为何,那一句我贱命一条,让他心中某根隐秘的弦动了动。 一口气憋在心里四处乱窜,他喉头滚动,盯着戚元说:“你不要冒险,有什么事,本王可以帮你。” 戚元没当回事。 这世上的事没有必然,靠山山倒,唯一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跟人争论。 她笑着谢过萧云庭的好意,然后说了戚震查到的消息。 萧云庭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忍不住有些气结。 不过见戚元说起正事,显然是不想多谈,他也只好忍气嗯了一声:“这件事若是上报皇祖父,他必定还是挑你父亲去将柳王妃母子接回来的。” 戚元笑了笑:“对,我又让我父亲先想办法把这个消息泄露给齐王。” 萧云庭立即就明白戚元这么做的用意,齐王得知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肯定是要去将柳王妃母子先行灭口的。 这样一来,永昌帝派去的人可以抓个正着。 他忍不住笑了:“齐王得罪你,可真不明智。” 戚元并不谦让:“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萧云庭叹了口气:“周王府的马球会,本王也去,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戚元这么气势冲冲的要过去,他还是也去吧,免得戚元惹出什么填的篓子。 他也能看着补一补。 戚元其实并不想管萧云庭去不去。 她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生出来,送走了萧云庭之后,她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马球会做准备了。 戚二夫人接到老夫人要自己带戚元去周王府马球会的命令,一时有些错愕和忐忑:“让我带着阿元去?” 这不太好吧? 戚老夫人的心情同样复杂,她斟酌着用词,叮嘱二儿媳:“反正,你只需要带着阿元过去便是了,一旦发生什么事,你只要护着阿元......” 一下子把戚二夫人弄得更加紧张了。 去一趟马球会,能发生什么事啊? 而且,以前周王府的马球会虽然也邀请永平侯府,可是基本帖子都是给大房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戚二夫人也知道婆婆已经下了决定,便恭敬的答应了。 她是个厚道的人,既然领了这差事,带戚元过去的时候,她在马车上便轻声安抚戚元:“一群小姑娘们比拼马球,其实都没什么,她们都是自小练的,咱们在旁边看就是了,不必紧张。” 戚元微笑着点了点头。 戚二夫人心中安慰了一些,觉得戚元真的很懂事。 第108章 排挤 周王府的马球会并不是真的在王府,而是在周王府的别庄,也就是在城外。 京中的府邸再是豪华盛大,建一个马球场那也有些太为难人了。 可是在城外就不一样了。 周王府的马球场大得惊人,周边还由低到高的建造了台阶式的座位,专门为了叫人可以从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到场中的场景。 戚二夫人带着戚元到的时候,场面还没有热起来,她带着戚元先去拜见周王妃。 周王妃忙的很,其实之所以给戚家下帖子,说到底是因为给她堂姐楚国公世子夫人的面子,她当然没有必要纡尊降贵的亲自去跟戚元交流。 因此等到戚二夫人行了礼,她连看也没看清楚戚元长什么样,便含笑对戚二夫人说:“孩子们都在后院的桃花坞里,让这个小丫头也去玩儿吧,咱们就在这前头等着。” 这一次她的亲生女儿洛川郡主也要下场,因此她是格外的看重的。 戚二夫人恭敬客气的笑着欠身:“王妃,我这侄女儿刚回京城不久,跟众位贵女们都不熟......”周王妃还未说话,后头进门的楚国公世子夫人柳大夫人便笑了:“就是因为不熟,才更要去一起玩儿,关系不都是玩出来的么?” 说着周王妃也微微蹙眉:“也是这个道理,何况咱们在这前院看戏听曲儿,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合适。” 这就是来马球赛的坏处了。 能够来这里的,都是京中顶级的勋贵或是高官,他们的孩子也基本都认识,大家虽然有自己的小圈子,可基本上都是彼此都认识的。 贵女们自然也是,就算是玩不到一起,但是总有能玩到一起的人,而且彼此身份地位相当,所以都能自如的玩耍。 可戚元...... 戚二夫人担心的看一眼戚元。 戚元感受到她的担忧,立即便冲她笑了笑:“二婶,那我便也去桃花坞看一看吧。” 听她都这么说了,戚二夫人也只好压下心里的不安,叮嘱说:“多看,少说话。” 真是吓死人,戚二夫人心里不由得想,那些贵女全都眼高于顶的,戚元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她们不喜。 可是柳大夫人已经唤了个丫头过来,领着戚元去后头了。 戚二夫人也只好打起精神应酬。 桃花坞里,少女们一个个的都穿着骑装,一个个英姿飒爽,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今年的马球赛。 洛川郡主跟咸宁郡主在一起,身边围着几位县主,正在跟柳明珠说话:“今年的赏赐,我父王说了,是一匹极好的汗血宝马!我赢定了!” 柳明珠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正在擦拭自己的球杖,闻言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洛川郡主顿时恼怒:“你笑什么?” 正如萧云庭所说,这些贵女们玩耍也都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 虽然洛川郡主和柳明珠其实是姨表姐妹,可洛川郡主自然是觉得自己高柳明珠这些勋贵之女一等。 可是柳明珠却也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对洛川郡主毕恭毕敬。 相反,她始终是优秀得处处都跟洛川郡主较劲的那一个。 连打马球也是一样。 这一次的马球赛,都是她们俩及笄之后正式下场,两人早已经各自分好了队。 现在柳明珠这么肆无忌惮,在洛川郡主看来无疑是在故意挑衅。 柳明珠轻声笑了笑:“赢了我?殿下,您想赢我.....只怕还得先赢了另一个人再说啊。” 她的面色淡淡,似笑非笑的说:“听说永平侯府的戚大小姐,是被长公主殿下亲自教导的,马术可是一绝,若是殿下能够赢了她,那不必比,我也甘拜下风,如何?” 长公主从前最爱打马球了。 周王吴王这些哥哥们都赢不过她。 所以柳明珠这么一说,洛川郡主顿时皱眉问:“谁?!” 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刚好进门的戚元脚步一顿,随即便抬头,撞上柳明珠的眼神。 柳明珠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赏赐给了戚元一个不屑的眼神,便转开了。 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川郡主,朝着戚元指了过去:“她,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她回来的时候,长公主殿下亲自给她压阵呢。” 洛川郡主面色紫涨,她去了白云山好多次,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见到过长公主。 母妃当时一直跟她说,若是她能够说动长公主下山,在永昌帝心里的地位会更上一层。 父王也说,长公主殿下不仅马术好,而且还十分喜欢小孩子,若是能博得她喜欢..... 可是长公主根本没有将她看在眼里。 结果,这个丫头却能被她姑母亲自教养?! 她算是什么东西?! 洛川郡主虽然明知这是激将法,却也还是忍不住马鞭一扬,指着戚元厉声问:“你敢不敢跟我比试?!” 比试? 戚元看看柳明珠,再看看洛川郡主,当然明白柳明珠的用意。 让她跟洛川郡主比赛,若是赢了洛川郡主,从此以后她肯定是洛川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若是输了,以后她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会是个巨大的笑话。 人人都会嘲笑她,她根本无法在京中立足。 这么排挤人的手段,确实是小孩子才用的。 但是小孩子的杀伤力却往往也是最直接的。 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戚元缓缓地扯了扯嘴角,很轻松的转过了头,指着柳明珠:“殿下,请先容我跟柳姑娘比一比吧。” 啊? 洛川郡主面色难看:“你看不起本郡主?!” 这算是什么? 跟柳明珠比也不跟她比,是觉得她不配做对手吗?! 戚元笑了,迎着她的目光,沉声说:“怎么会?我曾听长公主说过,郡主骑术极佳,是京中贵女第一人,既然是第一人,我怎敢贸然迎战?所以,我想先跟柳姑娘比一比,试试身手。” 这话听着倒是像是人话。 比柳明珠会做人多了。 洛川郡主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柳明珠:“怎么样,你敢不敢比啊?” 第109章 狗叫 她们俩是姨表姐妹,却一点也没有母亲们的亲近,从小就在比。 比谁更好看,谁的裙子布料更好,谁更优秀,京中子弟们都更倾慕谁。 通通都可以拿出来比。 其实论身份,原本柳明珠比不过洛川郡主,可偏偏,柳明珠有个盛宠至极的贵妃姑姑,柳贵妃对她跟对女儿也没什么分别。 因此柳明珠自然也有了跟洛川郡主一较高下的资格和心气。 此时听见戚元说要先跟柳明珠比试,洛川郡主眼角眉梢都带着嘲讽:“你不是想要跟我比试吗?行啊,今天你先赢了她再说。” 柳明珠猛地转头看着旁边的戚元,眼神锋利如刀。 这个下贱的贱种! 若不是母亲特地提起来,交代她要让戚元和洛川郡主闹起来,她是根本都不屑看这种人一眼。 虽然按照戚元的身份原本勉强也可以跟在她们屁股后头,当一个洗脚婢。 可是谁让戚元有十几年都在庄子上当屠户的女儿呢? 这种人,连替她捧痰盂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就是这种贱种,竟然敢直接挑衅她。 倒真是个狡猾的贱婢,知道洛川郡主不可得罪。 可是,难道自己就好得罪了吗? 她缓缓挑了挑眉:“看郡主说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似笑非笑的握着自己的马鞭,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倒是戚大小姐,既然这么信心满满,那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贱种!她非得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洛川郡主此时看戚元顺眼。 倒也不是说喜欢戚元什么,只是戚元刚才说她比柳明珠的骑术更厉害,所以先挑战柳明珠,叫她心生欢喜。 京中这些闺秀们,哪个不是人精? 话一个个的都说的让你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但是要让她们明确站边,那是万万不能的。 唯独这个戚元,不知道是不是刚从乡下回来,直白的叫人觉得新鲜。 所以她便笑了:“既然是比赛,那就不能没有彩头!戚元,你若是赢了,那本郡主就请父王将那匹汗血宝马赏赐给你!” 那可是汗血宝马,西域那边总共也就进贡了五匹。 分到周王手里的也就只有一匹。 洛川郡主显然是大手笔了。 柳明珠扬着下巴冷笑出声:“赢了有彩头,那输了的是不是也得要惩罚?” 她说着,瞥了自己这边的人一眼:“否则岂不是太无趣了?” 之前一直都只是看戏的千金们自然明白柳明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人真的觉得戚元会赢。 什么长公主亲自教养,只怕是拿出来唬人的。 而且白云山哪有地方学什么马球啊? 长公主殿下在山上青灯古佛的,还教人打马球? 此时柳明珠这么说,分明是要她们配合起哄,制定惩罚的标准,到时候好让戚元难堪。 在柳明珠和洛川郡主之间若是要选边站,那确实是太难了。 可是若是在柳明珠和戚元之间选,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立即就有人笑着说:“我看,既然赏赐如此的贵重,那么惩罚自然也该等同,不如,输了的便自断双手,如何?” 大家哄然大笑,不怀好意的望着戚元。 只可惜,戚元就像是一个硬梆梆的石头,油盐不进,一点儿都没有惊慌失措。 不过,又有人马上就否决了:“这不妥当!比赛就比赛,弄成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戚元微微侧头,一眼看到说话的女孩子穿着淡黄色的小袄,底下系着茶白色的百褶裙,此时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位姑娘倒是很面善啊。 而此时,刚才那个提议断手的姑娘面含讥讽的出言反驳:“王婵,你装什么?什么像是什么样子?你是在怕自己的表姐输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定远伯府跟永平侯府是姻亲啊!” 定远伯府,是舅母鲁氏的女儿啊。 戚元恍然,怪不得她觉得王婵面熟,原来是因为王婵像鲁氏。 她朝着王婵善意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是要比赛吗?柳大小姐不是不敢比了吧?” 此言一出,京中的贵女们都不由得斥责戚元狂妄。 柳明珠也同样多看了戚元一眼,这只井底之蛙,是在找死吗? 她也懒得废话了,懒洋洋的哼了一声:“谁输了,谁便在马球场上跪下学狗叫吧,挺有意思的。” 洛川郡主顿时咳嗽一声。 这个惩罚太阴损了。 一个大家闺秀,去学狗叫...... 说是不断手断脚,但是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无疑比断手断脚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京中只怕都没有这个人了。 她略带几分担心的转过头去看戚元,怕戚元会露怯。 谁知道戚元却轻松自若的按住了王婵的手,迎面对上柳明珠的眼睛,笑着说:“好啊!” 王婵顿时紧张的不行,死死的攥住戚元的手:“表姐,你实在是太鲁莽了!你知不知道柳明珠的骑术其实一点儿都不比洛川郡主差?!” 柳明珠千辛万苦的练习骑术,为的就是在及笄礼上正式露相扬名的。 戚元别说是有几斤几两了,退一万步来说,马首先就比不过人家的! 这怎么比? 会答应真是太蠢了! 鲁氏真是个好人,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好人。 今天这场上,分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好讨好柳明珠。 可是王婵仍旧能够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她说话。 戚元的语气温柔下来:“没事的,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她说着,又笑着问:“对了表妹,可否借一套骑装还有你的马儿一用?” ...... 王婵简直要晕过去了! 戚元连自己的马儿都没有,她还敢跟人比赛! 她忍不住问:“那你有没有球杖?” 戚元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 王婵闭了闭眼睛。 视死如归的陪着戚元去换衣服。 看到戚元把衣服给换好了,她又忍不住劝:“其实柳明珠真是京中最痴迷马球赛的人,听说她会跑就开始学骑马了,你若是输了,也不丢人......”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安慰戚元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婵真是好焦虑。 一直等到戚元牵着马下了场,她就更是两只手死死地攥在了一起,紧张得脊背都绷直了。 第110章 惊艳 而此时,台上原本正在跟周王寒暄的萧云庭也看到了场中有人下场,等到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差点没把茶盏给捏碎。 合着他千叮咛万嘱咐的,都是在说废话! 这丫头还是下场了! 她想干什么啊她? 杀人是可以凭借一股蛮力,或是一股狠劲儿,但是打马球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一不小心摔下来,那是会没命的! 京中打马球哪年不出几条人命的? 周王笑呵呵的咦了一声,召来身边的小太监:“怎么回事?热身的歌舞都还未开场呢,怎么有人牵着马下去了?” 小太监急忙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回来,轻声跟周王禀报了事情的原委。 周王有些诧异的啧了一声:“哟呵,竟然还有人敢跟柳丫头单挑,玩单门球赛?” ..... 萧云庭沉着脸在心里哼了一声。 敢? 戚元有什么不敢的? 周王来了兴致:“行,那本王倒是要仔细瞧瞧了,若真是能赢过柳丫头,洛川叫本王赏赐汗血宝马,倒也不是不行。” 此时的周王妃仍旧是乐呵呵的,柳大夫人却是面色铁青。 她真是没有想到,原本是让戚元对上洛川郡主的,可结果却被戚元三言两语的给躲过了。 反倒是自己女儿要跟戚元去比赛。 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比的? 太跌身份了! 不过也不只是柳大夫人一个人脸色差,因为还有比她更差的,戚二夫人在看见戚元下场之后,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但是触及周围的贵夫人们,又死死地忍住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老天啊,怎么戚元不过是去了后院一趟,忽然就要跟楚国公府的千金比赛了? 马球赛啊! 连戚锦都只是跟在后面当替补的,并不能当主力! 老夫人还让她照顾好戚元...... 场外人声鼎沸,柳明珠缠好了手腕,利落的翻身上马,俯身朝着戚元笑了一声:“知道规则吗?” 戚元看了一眼,硕大的马球场,有两个球门。 此时她们是单独比赛,也就意味着,谁先将球打进对方的球门,谁就赢了。 她嗯了一声,也翻身上了马背。 柳大夫人半点也不担心女儿,女儿的骑术她心里是有数的。 柳惊鸿自己的骑术就极佳,自小就对柳明珠耐心教导,而且还专门给柳明珠找了几个军中的人陪着练。 她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戚元? 她只是皱着眉头跟周王妃说:“这个永平侯府的大小姐,看着着实不成体统。” 周王妃自然是听姐姐的:“是你让我送帖子的,否则也想不起有这号人。” 正说着,场中锣鼓声响起来,震得人头皮一麻。 此时大家还都有些懒洋洋的。 小女孩们聚在一起比赛倒是有些看头,至少也赏心悦目。 可是单打独斗,实力还相差如此悬殊的,能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等到柳明珠抢先抢到了球,抡圆了球杖往戚元那边猛地一击之后,就有人赞叹了一声:“柳大小姐的臂力真是愈发的精进了,这个球,就算是男子来打,也就是这样了。” 周王也笑呵呵的看着萧云庭:“看来这汗血宝马是柳丫头的了。” 萧云庭原本还眉头微皱,此时听见周王这么说,忽然笑了:“叔祖父,只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周王回头,便见戚元竟然疾驰狂奔,硬是截断了柳明珠的去路,反手截住了球往反方向一抡。 球竟然真的被抢断了! “好!”周王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顿时有些错愕:“这丫头是谁啊?”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 柳大夫人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眼里是错愕也是不可置信。 常年看着女儿打球练球,她当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水平。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戚元竟然能纵马抢断柳明珠的球,她才更加震惊。 怎么可能?! 这个山野来的丫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场外的呼声都已经到不了柳明珠的耳朵里了。 在第一个球被抢断之后,她便知道戚元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不再纠缠,立即便调转马头追随戚元而去,两匹马几乎是并行着在场中狂奔。 这个场面让周围原本懒洋洋的人也都兴奋起来。 原本以为两个小姑娘的比赛不好看。 谁知道就算只是两个小姑娘,竟然也能有来有往,而且打出这样的效果! 两匹马几乎是贴着疾驰,戚元压低身子,眼看着距离差不多,抢先伸出球杖。 而此时,柳明珠落后一步,她同样也抄起了球杖,猛地砸了下去。 只是,若是这球杖砸下去,正好砸到的却会是弯腰在抢球的戚元的手臂。 场外戚二夫人眼前一黑。 王婵更是紧张得嘴唇都发紫了。 之前有人故意提议,说是输了球赛的惩罚便是断手断脚。 但是那只是玩笑话啊,柳明珠这一球杖下去,却真是要断手的!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表姐,小心!” 周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盯着场中的两个女孩子,若有所思。 萧云庭则已经站起身来。 可就在此时,戚元竟然猛地收手,随即便顺势拽着缰绳坠了下去。 远远看着,就像是坠马了。 场中场外顿时一片惊呼声:“有人坠马了!有人坠马了!” 见萧云庭站起身来,周王也忙跟着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萧云庭觉得自己手指尖有些发凉,疾走了几步停下来,语气略带着几分僵硬的开了口:“没什么。” 没什么?周王看的真真的,戚元摔下去了,这还没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忍不住震惊。 原本以为戚元是掉下去了,谁知道她竟然是拽着缰绳,紧紧贴在马腹上。 这样快的速度,换做常人早就掉下去了,可她竟然硬是没有掉下去,而且,她顺势钻入马腹,从另外一边重新又坐回了马背上。 真是好骑术! 周王大声夸赞:“好!真是好极了!” 柳明珠手脚发凉,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分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可她竟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用力过猛,戚元的手掌其实都已经被马缰给磨破了,她不顾这些,伸手猛地抬起球杖,马球应声入网。 周围一片惊呼声。 第111章 断腿 周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明珠输了?” 柳大夫人铁青着脸没有答话。 输了! 她的女儿输了! 在及笄的这年,在原本该是风光无限的这一天,输给了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贱种! 戚二夫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便面色涨红的拍起手! 真是太艰难了,她看的清清楚楚,但凡是戚元的反应慢了那么一刻,那戚元的手只怕就彻底断了。 周王也摸着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几根胡子吹了口子:“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个戚大小姐,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哪儿冒出来的? 萧云庭想到清晨在湖里杀人的少女,忽而笑了:“水里冒出来的。” ..... 周王困惑的看了萧云庭一眼:“你认识她?” 萧云庭嗯了一声:“有些交情,所以,叔祖父的汗血宝马,可别心疼啊。” 这是她自己挣来的,就该是她的。 周王心中一动:“你这小子,你不会是......” 话音未落,忽然传来洛川郡主的呼喊声:“柳明珠!你输了!你输了!” 洛川郡主才刚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场中的声音已经稀稀落落,她才忽然跳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是好笑啊,太好笑了。 自视甚高的柳明珠竟然输给了戚元! 她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分明她才是周王亲女,可其实柳明珠却处处都要压她一头。 她也不喜欢柳明珠,可是不管是周王还是周王妃,都对柳明珠赞誉有加,反倒是说她太没亲情,不知道和姐妹互相扶持。 甚至连京中那些酸腐文人,提起柳明珠也要夸赞她是盛京宝珠。 盛京宝珠,这个词一直让洛川郡主极不舒服。 这一次戚元赢了,总算是让她狠狠地出了一口鸟气。 她乐的抬举戚元。 相较起来,场中的柳明珠就气疯了。 她准备了这么多年! 可是却在一天之间毁在了戚元手里,场中的呼声此起彼伏,落在柳明珠的耳朵里,却只让她觉得耳朵生疼。 这些荣耀本来该是她的,这些呼声和这些掌声也该是她的! 可现在全都属于戚元了。 她简直无法想像下场之后,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她们该会如何的嘲笑她! 还有那些一直被她压着一头的贵女们,就算是面上不表露出来,但是背地里却一定会嘲讽她徒有其表,练了这么多年却不如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一帆风顺的长大的花朵,是无法想像狂风暴雨落到自己身上的痛苦的。 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戚元,心里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表现风度,该上前去跟那个贱丫头道歉。 这样的话,至少还能赢回来输得起的美名。 但是理智告诉她要这么做,情感却根本让她无法接受。 正好此时洛川郡主在场外笑着朝周王指着戚元在说什么。 其实不必听,柳明珠也能想像得到她现在说的是什么。 必定是让周王兑现承诺,赏赐戚元汗血宝马。 还一定会对周王说:“父王你看,柳明珠的骑术算什么?都是她自己吹出来的,小小一个戚元就把她逼得原形毕露了。” 真是此生最大的耻辱。 耐心耗尽,愤恨羞耻终于战胜了理智,柳明珠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扬鞭抽打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原地前肢抬起,又在柳明珠的驱策之下朝着戚元狂奔而去。 原本还在拍掌的王婵停下来,涨红着脸小跑着想要下场去拥抱戚元。 可她才下了两个台阶,便看到柳明珠朝着戚元飞快的跑了过去,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她想要喊都喊不出声,只能直愣愣的看着柳明珠飞奔而去,猛地扬起了手中的球棍,敲打在了戚元那匹马的前腿上。 变故就发生在顷刻之间。 所有人都惊住了。 周王也不免沉了脸的快走了几步,呵斥说:“胡闹!” 比赛输赢都是常事,小姑娘嘛,输了赢了的有多重要呢? 看热闹的人最多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 不过就是一场比赛而已,何至于动手?! 这分明就是杀人啊! 柳大夫人的面皮也抖了抖,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镇定。 当然不是说她赞同女儿当众这么做,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柳明珠这么做,无疑以后名声不会好听。 但是,做都已经做了。 那就不能想着名声好不好听的事了。 既然做了,那就只能期待两害相权取其轻。 戚元要是真的摔下去被马踩死,或者落得个半身瘫痪的下场,那倒也能略微解气。 球杖击中马儿的腿骨,马儿不受控制的哀鸣一声,支撑不住的前肢跪在地上。 在马背上的戚元猝不及防之下头朝下猛地翻出马背,重重的落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坠马了!” 有人在场外惊呼,更多的人冲到了围栏边上,想要看看戚元怎么样了。 真的好可惜啊,只不过是打球厉害一些的小姑娘,这么一摔.....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了。 戚二夫人面色煞白的惊呼了一声,不管不顾的往场下冲。 不行! 她答应了老夫人要照顾好戚元的。 而且,戚元做错了什么? 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未免也太输不起了,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周王看着混乱一片的场景,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就听见萧云庭吩咐八宝:“去请胡太医来!” 然后便甩开步子往前走了。 看这样,是真的跟戚大小姐很熟的样子啊..... 周王心想,面上却并不表露情绪,只是吩咐太监:“去跟王妃说一声,叫王妃准备担架和房间!” 小太监急忙答应了,转身就走。 而此时,萧云庭已经冲到了围栏跟前,几步就飞身上了围栏。 也正因为他已经飞身上了围栏,所以正好看见了场中的形势。 随即他就忍不住整个人都惊住了,死死地看着场中,一时之间心跳到了嗓子眼。 第112章 行凶 戚元在地上就地打了几个滚,一身都是泥泞,可竟然随即便身手矫捷的躲过了柳明珠那匹马的踩踏。 柳明珠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态度,调转马头,毫不迟疑的朝着戚元又奔了过去。 戚元这回没有再躲,她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死死的盯着骑在马背上的高高在上的柳明珠。 萧云庭不动了,不但不动,他还出言呵斥了周王府原本准备下场救人的护卫。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诧异。 怎么,这位戚大小姐不仅得罪了柳姑娘,同时也还得罪了这位靖王殿下吗? 柳明珠骑着高头大马,手里又有球杖,可是戚元却是手无寸铁啊。 这要是被踩着过去,今天就得见阎王了。 随即赶到的周王也很不解:“你......” 刚才看着不是挺紧张戚元的吗? 怎么现在又阻止人去救人了? 再迟一步,她可就要成肉酱了。 萧云庭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让人下去,还不一定是救了谁呢。” 他看出来了,戚元这个丫头,只要是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屈服,也不会认输。 戚二夫人的眼泪都出来了,冲到了萧云庭跟前,下意识的想要跪下:“殿下......”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柳大夫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明珠!” ..... 明珠? 出事的不是元元吗?! 戚二夫人顾不得哭了,猛地转头,就看见不知道怎么的,戚元竟然翻身上了柳明珠的马背,此时正在柳明珠身后,紧紧贴着柳明珠。 “天哪!”王婵掩嘴惊呼了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全身一阵一阵的发麻。 表姐太厉害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还有人能小跑着直接踩着马镫上马的。 洛川郡主也从原本的看好戏而变得神情严肃凝重。 她抿了抿唇,嘴角绷的紧紧地。 都是常年骑马的人,她当然看得出来,戚元的马术远远的要超过柳明珠,也同样要超过自己。 这个女孩子...... 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王骤然又喊了一声好:“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胆量,能有这样的临危不乱的应对,真是好!好极了!” 他冲萧云庭说:“这汗血宝马给了她,真是一点儿也不亏啊!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孩子了......” 此时场中所有人或是惊或是叹的声音柳明珠已经听不见了。 自从戚元翻身上了马背之后,她便竭尽全力的开始想办法将戚元给弄下马去。 先是用球杖,可是戚元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用的力气,柳明珠只觉得肘部像是被用球杖给敲了,彻底失去了力气,球杖也应声落在地上。 这个贱人! 她心里生出无限的恨意,用另一只手猛地朝后肘击。 可也仍旧被戚元偏头躲开。 马儿在场中狂奔,劲风拂过耳边,她的发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开了。 正手忙脚乱的狼狈,戚元轻笑了一声。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这一声轻笑将柳明珠笑的心里发麻,她冷冷的说:“我一定会让我爹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是吗?”戚元微微笑了笑,缓缓靠近柳明珠的耳畔:“柳大小姐说的好像自己真的见过死人似地。” 她说着,手一点一点的攥住缰绳,压着声音问:“我现在教一教柳大小姐,什么叫做濒死的感觉吧。” 随即马儿就不知道为何仰天长鸣,柳明珠也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是背部朝天摔在地上的,摔下去那一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挤到了一起,痛的她面色扭曲的死死皱起眉头,随即便觉得喉间一股腥甜,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 柳大夫人狂奔着越过围栏,大声喊:“明珠!明珠!” 周王妃此时也不敢再大意了,立即让人救人。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给惊呆了。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以为是来看小姑娘们的表演赛的,结果去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好戏。 真是够精彩,这场景只怕是此生难忘了。 柳明珠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合在了一起,痛的连一声惨叫都喊不出来了。 戚元翻身下马,几步跑到她跟前蹲下身,微笑着看着她:“柳大小姐,这滋味怎么样?” 柳明珠口里一直在往外冒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戚元丝毫不觉得怜悯。 她刚才同样也是这么重重摔在地上,那种滋味她已经先尝了一遍。 所以现在柳明珠哪怕是当场摔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她不会眨一下眼睛。 柳大夫人已经狂奔到了柳明珠跟前,眼看着柳明珠这副样子,只觉得摧心摘肺,眼里血丝密布的死死地盯着戚元。 太医紧随其后的下场,见到这副场景,不敢耽误,急忙俯身诊治。 随即,太医就让人先取了振元丸来让柳明珠服下,又对着周王妃和柳大夫人说:“就怕是伤到了肺腑,或是有什么脏器破裂,先用担架抬回去,下官先诊治!” 周王妃忙不迭的让人将担架抬上来。 柳大夫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底下的人小心翼翼的将柳明珠给抬走,顿时便换了一张脸,厉声喝问:“戚元,你竟然敢当众行凶,谋害国公千金!你罪该万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这么直接利落的让柳明珠坠马。 真是胆大包天! 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您不觉得这话太过偏颇了吗?是谁先动的手?若是说当众行凶,先行凶的也是令千金吧?” 这个死丫头,不仅下手狠辣,竟然还如此牙尖嘴利。 柳大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整个人都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若是此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人杀了戚元。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她冷笑了一声:“你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到底是谁行凶?!” 第113章 发疯 这就是这些勋贵的嘴脸。 因为有从龙之功,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普通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和权势,所以他们也不再把自己当人。 他们要当神。 要高高在上,要变着法子的将自己跟平民百姓分割开来。 行动坐卧,处处都要体现他们的高贵他们的特殊他们的不可一世。 恨不得连家里的狗都要比普通人的高出一截。 没有善良的心,就只能吹嘘自己高贵的身份和血统。 不过,这些人却又很奇怪。 看不起百姓,却又要求百姓的爱戴和追捧。 一旦跌下神坛,就会格外痛苦。 戚元很清楚他们的死穴在哪里,所以她嘲讽的笑了。 见她竟然还笑的出来,柳大夫人怒上心头,疾走两步猛地扬手:“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幸灾乐祸!” 她真的恨不得打死这个贱人! 只可惜戚元不是那种逆来顺受,挨打了之后哭丧着脸说不是我,我没错的人。 她抬手架住了柳大夫人的手。 原本已经到了跟前的戚二夫人都惊住了,迟疑的看着面前的戚元。 老天爷,这个戚元真的跟在自己面前的戚元是同一个人吗? 分明在马车上的时候,戚元还是个温文无害的小姑娘,说话也都是笑眯眯的,像是只温顺的小猫。 怎么现在,现在却像是张牙舞爪的大猫? 拦住了柳大夫人的巴掌,戚元嗤笑了一声重重的甩开了她:“你们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不!要!脸! 这三个字就像是在柳大夫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更可恨的是,戚元说的字正腔圆,理直气壮,简直是说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以至于柳大夫人觉得喉咙一阵发紧,脑袋也一阵阵的眩晕。 这个戚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话做事都不按照常理出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忌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 简直是个异类! 她指着戚元怒斥:“你在说什么?!” 戚元挥开她的手,冷冷环顾一圈周围。 此时因为柳明珠受伤,所以周王和周王妃都已经下了场,洛川郡主和咸宁郡主也都先后赶到。 贵女们聚在一起,看戚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之前去戚家做客的陆大夫人此时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这是比赛,你以为是在乡下泥土里打滚不成?永平侯府难道没有教导你规矩?” 陆大夫人心里极不舒服。 她从看到戚元的第一眼都不喜欢戚元。 原因也没有什么,就是因为戚元得了长公主的另眼相待。 说起来,她跟长公主还是货真价实的妯娌呢,她年年都往白云山送那么多的年礼节礼,可是结果呢? 结果长公主半点都没看在眼里,反倒是对戚元如此看重。 她凭什么?! 戚元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转脸看见陆大夫人,便轻蔑的笑了一声:“什么规矩?是趋炎附势的规矩,还是捧人臭脚的规矩?若是这样的规矩,那侯府的确并未教导我,可能还需要陆大夫人您纡尊降贵的教一下。” ...... 陆大夫人被气的发怔。 她真是头一次碰见戚元这么直白的人。 而此时,戚元甩开了柳大夫人的手,脸却是朝着周王的:“比赛就会有输赢,若是只想抬举某个人,那就摆明车马,别叫人参加好了。” 周王妃沉着脸:“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既然出身都这么高贵了,那便心也放干净些。”戚元猛然拔高声音:“比赛是柳明珠提出要比的,众目睽睽之下,我赢的干干净净,光明正大!” 场中一时所有人都看着戚元。 有些人忍不住低声问:“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丫头的口舌真是够锋利的!” 不等柳大夫人和周王妃反应,戚元便冷笑:“若是输不起,就不要比,我赢了之后,她不仅不愿赌服输,还挟私报复,打断了我马儿的腿。什么家教,什么规矩,这该是我要问柳大夫人才是,原来楚国公府的家教和规矩就是输不起吗?!” “你!”柳大夫人全身上下都在发麻,只觉得手一阵一阵的发僵。 她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若是说行凶,那也是你女儿当众行凶在前!要论罪,也该先找她 !柳大夫人,你若是不服,也可让三法司来,我也想问一问,我犯了什么罪!” 三法司! 柳大夫人都要气笑了。 这个贱人知道什么叫做三法司? 这种事情也值得惊动三法司? 她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戚大小姐,我一定要登门拜访,问一问戚家长辈!” 戚元冷笑出声:“柳大夫人若是要这么不要脸,又有什么法子呢?” 她左一个不要脸,右一个不要脸,简直把柳大夫人给气的疯了。 她出身世家大族,嫁的也是世家大族。 从来不曾被人当众这样数落过。 还是周王妃一把拽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劝她:“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个混不吝!她不在意名声也不在意脸面,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的!你怎么跟她碰?你是和氏璧,跟碎瓦砾碰一下,也是你的损失啊!” 八宝和六斤挤眉弄眼的,两个人眼里都只有一个词儿------绝了! 戚大小姐这嘴,真是一个抵十个,能活脱脱把人气死! 相比之下,萧云庭就麻木多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什么麻烦都只是小麻烦。 每当你以为这就已经顶天了的时候,戚元总能给你一棒子,然后捅出更大的窟窿。 更关键的是,戚元真是刁钻的时候又极度的聪明。 就像是她报复柳明珠,她根本不会暗地里徐徐图之。 你要我的命,那我就要你的命。 你让我从马上摔下来,那我也让你从马上摔下来。 看着鲁莽,可是却完全是在规则之中进行的。 陆大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她真是十分看不惯戚元,但是却又怕再说什么惹得戚元当场发疯,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第114章 生死 洛川郡主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活到这么大,真是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是什么感觉。 原本她还以为戚元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呢,可现在她回过味来,就明白了,什么小白兔啊? 人家就是一只狼! 还是那种眼睛都冒绿光的狼。 现在想来,戚元之前指名道姓的要先跟柳明珠比,想必早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了。 她不知道柳明珠跟戚元有什么恩怨。 但是戚元赢得彻彻底底。 盛京宝珠? 从今天开始,这个称呼永远不会再存在了。 戚元亲手打破了这个柳家缔造出来的盛京宝珠。 这件事带来的反应远不止如此。 柳明珠输了比赛其实并不重要,比赛而已,输赢都是常事,只要再过一阵子,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但是柳明珠输不起,当众报复,敲断了戚元的马腿,让戚元坠马。 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 最糟糕的是,她报复都没有报复成功,反倒是让戚元又一次在人前显露了她高超的马术,大放异彩。 紧跟着,柳大夫人又失去理智,当众跟戚元发生口角。 还被戚元直接戳破是不要脸...... 戚元可以不要面子,因为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人物。 可是柳家却不能不要! 柳家这样的身份,她们是最在乎身份脸面的。 可这一次,她们的脸皮却被戚元狠狠地给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洛川郡主身在皇家,她心里清楚的很,柳明珠以后的前途有限了。 哪怕是有那么强大的母家,哪怕是有柳贵妃在,她的前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远嫁出去。 当然,原本这个结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好的。 可问题就是,柳家这么费心的经营柳明珠的名声,分明是打算把柳明珠嫁给齐王做准备的。 现在,都完了。 她不由得去看戚元-----她是真的鲁莽吗? 还是故意为之? 一群人围着,戚元看效果差不多了,便直接去问洛川郡主:“郡主承诺的奖励还算数吗?” ..... 问到自己头上来了,洛川郡主一时之间竟然罕见的有些踌躇。 她是不喜欢柳明珠不假,也很乐意看柳明珠吃瘪。 但是问题是,她跟柳明珠是货真价实的姨表姐妹,她的母亲可是柳明珠的亲姨母。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说算数,那岂不是就承认了戚元是赢了? 到时候母亲和姨母都会怪罪她。 她没有出声,戚元便微微笑了笑:“原来周王府设置的比赛是这样的......” 到了这个时候,周王就不得不出声了。 他笑了一声,大声道:“算!怎么不算?戚大小姐刚才也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了伤,先去叫太医瞧瞧,本王稍后便令人将汗血宝马奉上,如何?” 周王妃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周王看了一眼,只能愤愤然撇开头。 陆大夫人也是气的心口痛。 好气啊! 这个丫头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反倒是还能这么一帆风顺啊?! 戚二夫人这个时候就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因为她已经有些麻木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她的认知。 她看着戚元,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戚老夫人当时面色那么复杂了。 原来让她看着戚元,不是让她照顾戚元...... 戚元点点头,很是痛快的下跪朝着周王磕了个头行礼:“王爷真是英明,王爷千岁千千岁!” ..... 不知道为什么,周王总觉得戚元磕头磕的太痛快了。 按照这个小姑娘舌战群儒的那个气势来看,他还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说出膝下有黄金这样的话来。 可没想到她下跪下的比谁都干脆利落。 以至于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才点点头:“戚大小姐不必多礼,去更衣吧。” 王婵立即飞奔过来拉住了戚元的手。 这一拉,她才发觉戚元的手心黏腻一片,等到拉起戚元的手一看,就忍不住惊呼:“表姐,你的手受伤了!” 是刚才拉着马缰几乎快要贴着地面跑的时候受的伤。 戚元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走吧,换衣裳去!” 王婵的眼眶都红了:“怎么没事呢?伤口好深......” 周王的目光也深邃起来。 等到戚元走了,他才转头问萧云庭:“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你看到她手心那道伤口没有?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比赛,而且还坚持到让柳明珠坠马的?” 寻常的小姑娘,擦破一点皮都要死要活的。 戚元真是太过不同了。 萧云庭目光沉了沉。 他当然看见了,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怒气。 戚元早就知道他来了,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生出过任何求援的心思。 反倒是宁愿拼上她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柳明珠拉下神坛。 真正的做到了如她自己所说,她的命一百条都比不上这些贵人的一条命。 她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命,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拼...... 戚元不知道萧云庭生气了,不过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当然只信得过自己。 进了房间,见王婵眼眶红红的要哭,戚元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真的没事的,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柴刀不小心砍到手,脚不小心踩到钉子,钉子穿透脚掌的时候也有过,连大夫都不用看。”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王婵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戚元的腰哽咽:“表姐,你太可怜了!你小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戚元从未跟人如此亲近过,一时之间脊背绷直,略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从前从未觉得这些伤有什么,但是被人一关心,竟然还是会生出委屈的感觉来。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无用的情绪赶走,正要说话,便听见屏风后头有人的呼吸声。 房里还有人! 她心里生出这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拍了拍王婵的背:“阿婵,你能不能帮我去叫我二婶过来?我有些不舒服。” 王婵急忙点头,擦了眼泪便猛地跑出去。 她一走,戚元便猛地踹了屏风一脚。 而此时,屏风后头闪出一道黑影,同时也朝着戚元猛地扑过来。 第115章 交织 黑影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便到了戚元身边。 戚元此时手掌受伤,凭借着多年积攒的经验顺势肩膀一动避过一击,人已经顺势躲开。 可那人的动作竟然也同样十分的快,一击落空之后,反身便抽出腰间软剑,朝着戚元狠狠一劈。 赤手空拳,戚元当然不会跟来人硬碰硬,忍着手上的伤弯腰避过,同时抬起屏风狠狠地往来人那里推过去。 软剑顿时将屏风给劈成了两半。 真是好锋利的剑! 戚元往后退了几步,却已经被软剑抵住了喉咙。 冰冷的剑尖贴在脖子上,如同冰冷黏腻的蛇信。 那人冷笑了一声:“怎么躲不开了,你不是很能耐吗?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戚元沉住气,忽然朝着他微微笑了笑:“阁下会说这样的话,看来对我是很了解的,既然如此,怎么还会觉得我是束手就擒的人呢?” 她刚说完话,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猛地往前一扬,一阵药粉顿时全都倾倒在来人脸上。 来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眼睛顿时只觉得一片火烧火燎。 而戚元抓住时机,一掌拍在来人的手腕上,软剑顿时应声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她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顺势贴身而上,一掌拍在来人肩上,俯身就去捡地上的软剑。 要杀她? 先把命留下来! 来人的反应却也是极快的,见戚元俯身,脚上立即将软剑踢远,同时伸手去抓戚元的肩膀。 戚元冷哼一声,手里金簪飞快刺出,正好刺中了来人的手掌,他顿时痛的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戚元伸手拽住他脸上的蒙面巾猛地一拽。 顿时来人的脸就彻底的出现在了戚元面前。 齐王! 戚元扯了扯嘴角:“齐王殿下怎么做起了梁上君子了?” 齐王面色狰狞握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猛地抬起手里的袖箭:“你找死!” 戚元的面色变了变,她当然认识齐王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工部发明的一种远距离攻击的袖箭,小巧轻便,便于携带。 只是,上一世袖箭是在齐王去了封地之后,才被工部研制出来的。 现在齐王却已经带上了。 之前一直都在猜测齐王或许也跟自己一样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现在彻底得到了证实。 戚元啧了一声:“殿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都重新活一次了,怎么还盯着我一个小女子不放呢。” 小女子?! 见鬼的小女子! 齐王死死地盯着她,手已经放在了机关之上,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 戚元往后退了两步。 齐王厉声问:“你动什么?!” 戚元摊开双手:“殿下,我的手受伤太严重了,刚才又被你打了几下,我只不过是想找个东西包扎一下而已。” 包扎? 齐王怒极反笑:“本王随时都能杀了你,你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那殿下现在不是还没有动手吗?”戚元幽幽的叹了一声气:“殿下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怕疼了,您看看我的手.....刚才被马缰磨得皮开肉绽,我实在是强撑着一口气才能撑到现在的......” 齐王死死地盯着她,见她旁若无人的走到旁边的帐子跟前,扯下了一块帐子随意的在手上卷了几下,就咬着牙又一次问:“为什么?!” 戚元头也不抬的问:“殿下指的是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本王!”齐王目眦欲裂,眼眶通红:“本王已经答应,登基之后便给你贵妃之位,让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为何你还要杀本王?!” 天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心。 不甘心啊! 他好不容易才能扫除障碍,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传国玉玺,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登上皇位了。 可结果却死在了戚元手里! 这个贱人! 枉费他对戚元那么好! 戚元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对于齐王来说却无比漫长,他冷冰冰的将袖箭对准了戚元:“本王在问你!为什么!” 戚元终于抬头看着齐王:“殿下真的想知道吗?” 他当然想知道! 他已经将贵妃之位都承诺出去,为什么戚元却还要杀他? 齐王往前走了两步:“快......” 话音未落,戚元已经用脚勾起了软剑,飞快的朝着齐王砍了过去:“想知道,那就去地下问阎王吧!” “贱人!”齐王怒不可遏:“本王杀了你!” 戚元却已经一脚蹬在旁边的廊柱上,砍断了之前的层层帐幔,帐幔瞬间将齐王给覆盖住,袖箭也射偏了。 戚元丝毫没有手软,举剑便朝着齐王刺过去。 就在此时,窗户却被踹开,几人飞身进来,挡在戚元跟前。 太可惜了..... 戚元一看来了四五个人,心里就知道这都是齐王养着的暗卫。 她现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思及此,她顿时大声喊:“来人啊!有刺客!” 原本还有杀意的暗卫们不再迟疑,拽起齐王便走。 房间瞬间空了下来,才刚还杀气腾腾的戚元顿时松懈下来。 她又不是铁人,之前比赛的时候摔下马那也是结结实实的摔的,现在都还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翻江倒海的。 若是齐王刚才不要问那么多废话,她现在大概率是死透了的。 这么想着,她靠着廊柱缓缓的坐下。 才坐下,她就听见屋外传来王婵的喊声:“表姐!我带着戚二夫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王婵推开门,看着屋里已经碎了的屏风和地上的血迹,顿时目瞪口呆,随即便不受控制的惊叫起来。 戚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走了几步上了台阶,然后便看见了坐在一堆碎了的屏风和幔帐里面的戚元。 她顿时两眼一黑:“元元!这是怎么了?!” 戚元有些脱力,却还是强撑着看向戚二夫人:“二婶先别问这么多,先帮我去请周王殿下和靖王殿下过来,好不好?” 戚二夫人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见戚元这副样子,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第116章 怪谁 周王和萧云庭都来的很快。 原本戚二夫人只是想请周王跟萧云庭的,但是谁知道柳大夫人却也随后赶到了。 见到柳大夫人也跟着,戚二夫人壮着胆子抿着唇:“世子夫人,我们元元今天实在没什么错处,论比赛,那是令爱挑起的,论输赢,我们家孩子赢得也是堂堂正正......” 柳大夫人铁青着脸,根本不想听她废话。 而等她们紧随周王和萧云庭到了戚元换衣裳的桃花坞之后,顿时被屋子里的一片狼藉给惊呆了。 桃花坞都险些被拆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进了强盗! 柳大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才不会三言两语就被戚元给堵回去,今天这件事,戚元必须要付出代价! 只是她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而此时,周王已经震惊的问:“这是怎么了?戚大小姐,你这是......” 萧云庭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心里已经酝酿着一场风暴。 戚元背靠着廊柱坐着,朝着周王笑了笑:“正如王爷所见,我在贵府换衣服,谁知道却有刺客闯进来,想要我的性命。” 周王的面色大变。 柳大夫人也同时变了脸色。 她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堂堂王府,你以为是你们庄子里的杀猪场吗?谁都能进出?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装模作样,自导自演,想要撇清罪责罢了!” 戚二夫人咬着唇愤愤然的反驳:“世子夫人,你不能这么说话!她有什么罪责?再说,她身上的伤势难道也是假的吗?” 王婵缓缓将戚元给搀扶起来。 戚元则不闪不避的看着表情莫测的周王,缓缓的笑了:“是啊,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周王府是王府,哪怕这只是别庄,但是也该是戒备森严的地方。” 柳大夫人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随即,戚元便淡淡的问:“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刺客?这刺客还只是针对我的?怎么就又这么巧,偌大的桃花坞,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 真是好刁钻歹毒的问题。 柳大夫人忍无可忍:“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赢了柳大小姐,又没有如柳大小姐的心意摔死,让楚国公府丢了脸面,所以有人就非得置我于死地?” 戚元无所畏惧,似笑非笑的说:“毕竟,这里是周王府,而周王妃正是楚国公府大小姐的亲姨母,不是吗?” 周王厉声呵斥:“放肆!你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本王又是什么人?岂会跟你一个小女子为难?!” 柳大夫人也忍无可忍。 她的确是想杀了戚元泄愤,可问题是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 结果这个小贱人反倒是先倒打一耙了,还不如刚才直接真的叫人把她给杀了算了! 戚元才不怕周王的呵斥,她看着地上的一地的狼藉沉声说:“放肆不放肆的,事实摆在眼前。柳大小姐在马球场上要杀我,也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现在我出事,我当然是头一个怀疑柳家,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柳大夫人冷笑出声:“你这样的祸害,想杀你的人只怕如同过江之鲫,谁知道是谁动的手!” 她想着便讥讽:“难不成,你以后有个什么七灾八难的,还都要赖在我们头上不成?!” “是啊!”戚元答得理所当然:“所以柳大夫人最好是保佑我活的长命百岁,否则的话,我只得罪过你们,要杀我的也只有你们。但凡是我死了,嫌疑最大的,当然也是你们了!” ..... 贱人!真是贱人! 一直没出声的萧云庭咳嗽了一声。 惊动了众人的注意。 对于这个最近在永昌帝跟前崭露头角的皇长孙,众人当然不会随意得罪、 周王看向萧云庭,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件事,本王自然会让人查个清楚,到时候也给戚大小姐一个交代。” 萧云庭满意的点点头:“叔祖父,好好的一场马球会,原本年年都是京中的盛事,的确是该要好好的查,好好的审,否则的话,传出不好的传言,岂不是叫王府盛会蒙羞?皇祖父那边,只怕也是要过问的。” 柳大夫人心中真是恼怒之极。 她是来找麻烦的,结果却还被麻烦给缠上了。 以后戚元难道一不小心吃东西噎死了也得算在她们楚国公府头上?! 真是太过荒谬了。 周王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小姑娘,还能说什么? 只能承诺会将此事给查清楚。 而后便让太医进来为戚元诊治。 柳大夫人回到柳明珠院子的时候,太医正在跟赶到的柳惊鸿说些什么。 她不由得加快步子上前。 便听见太医说:“以后好好的养着,倒也不至于说就会损伤寿元,只是......最好是不要再骑马了。” 柳惊鸿的面色未变,含笑朝着太医道了谢,便让人请太医去旁边的房间开药。 柳大夫人却控制不住,双眼含泪的坐在床沿摸了摸柳明珠的头发。 分明是冬天,可是柳明珠却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是湿的。 她心疼极了,眼泪顿时便掉下来。 柳惊鸿走到她跟前,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夫人情绪不大稳定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末了咬牙切齿:“我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刻薄恶毒的丫头!她还说是我派了刺客杀她,还说以后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便要怀疑我们楚国公府!” 真是把她给气疯了! 柳惊鸿的面色却变了变。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问:“你是说,刺客?” 柳大夫人冷哼:“是啊,她说有刺客闯进桃花坞要杀她,还说这里是王府,戒备森严,明里暗里的嘲讽是我们楚国公府做的!我倒是真的恨自己没有想到这一招,确实该杀了她的!” 柳惊鸿的脸色也陡然阴沉,淡淡的说:“是啊,早知道不该这么费劲的。” 第117章 威胁 柳大夫人的眼泪都还挂在脸上,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掌心,咬着牙说:“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颤声说:“这个丫头简直就是滚刀肉,混不吝!针戳不进水泼不动的!” 脸皮厚的跟城墙都没什么分别! 换做别的还未出嫁的小姑娘,连一句重话都受不住的。 但是戚元倒是好,别人骂一句她回一句,不管你是引经据典还是口不择言,她都能对应的骂出花样来。 柳大夫人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柳惊鸿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直到此时提起这件事还在微微发颤,就知道她是确实气的狠了。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当真难缠到这个地步?” 柳大夫人哽咽着说:“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难缠!怎么说.....反正她没有任何羞耻心,也不受规矩束缚......”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柳大夫人心里有些悔恨。 为什么要为了帮公主出气就让女儿对上戚元。 早知道戚元是这么个东西,她真是死都不会让女儿去沾惹半点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女儿今天所受的痛苦和磋磨,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 柳惊鸿正在出神,便听见丫头惊呼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您别乱动!” 是柳明珠醒了! 柳大夫人跟柳惊鸿对视一眼,急忙转身进了房间。 就见柳明珠正涨红着脸要下床。 柳大夫人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给按住了,又急又气的问:“明珠,你做什么呢?太医说你的伤势须得好好的养着......” 柳明珠却根本不管不顾,一把推开她,红着眼睛问:“戚元呢!?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一醒过来,当时的场景便瞬间在脑海中浮现,铺天盖地的惊呼和谩骂声,到如今都仍旧萦绕在她的耳边。 这一切都是拜戚元所赐,她的人生本来该是完美无瑕的锦缎,可现在,这锦缎上却布满了裂痕。 柳惊鸿上前一步握住女儿的手:“明珠,是爹爹,爹爹来了!” 见到父亲,柳明珠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爹爹,您帮我出气,戚元那个贱人,都是她害的我!” 她死死地盯着柳惊鸿:“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好好好!”柳惊鸿温柔的轻拍着女儿的背,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温柔细致:“爹爹一定让她死,你放心。” 他笑着替柳明珠将碎发给拂到耳后,又用指腹擦去柳明珠的眼泪:“你母亲说得对,你是玉瓶她是老鼠,都是父亲的过错,父亲怎么能让你去和阴沟里的老鼠打交道?” 柳明珠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父亲执着的问:“父亲,我以后是不是就完了?” 当众输了比赛,还陷害戚元坠马,可结果不仅没有害到戚元,自己反倒是摔下马了。 她都不敢想象以后京城的闺秀会怎么议论她! 还有洛川郡主她们,一定会幸灾乐祸。 “真是个小孩子。”柳惊鸿忍不住微笑:“这算是什么大事呢?人生一辈子这么长,要经历的难关无数,你看看那个戚元,十几年都在乡下摸爬滚打上不了台面,可她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说起来,这个戚元倒是真是个合格的政客。 脸皮厚应变快,朝中多少老臣都没有这样的脸皮? 不过这点欣赏改变不了什么。 他三言两语的安抚好了女儿,便转身跟柳大夫人说:“走,去会会这位戚大小姐。” 戚元正在跟萧云庭说话。 她的伤势其实是很重的。 摔下马那一下,她是实打实的撞到了后背,才刚胡太医给她看过,都忍不住咋舌,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坚持着到现在的。 直到现在坐在萧云庭对面,她的唇色都还有有些泛白。 萧云庭板着脸看着她若无其事的一鼓作气的喝完一杯茶,忍无可忍的问:“你没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戚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有,殿下,刚才这屋子里藏着的刺客并不是柳大夫人她们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萧云庭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问:“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真的不知道求援两个字怎么写吗?!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把自己放的这么低? 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撞的头破血流? 这有什么意义? 分明可以求助的! 他都已经站在那里了,可戚元竟然从头到尾,没有生出过求助他的想法。 戚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我在跟您说正事。” 她不想探讨什么求助不求助的问题,这根本没有意义。 她只是冷冷的放下了茶杯:“刚才躲在这里要杀我的,是齐王!” 齐王?! 萧云庭瞳孔巨震,一时也忘记了跟戚元计较了。 他只是匪夷所思的问:“为什么?” 就算是要杀戚元,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而且,也可以有无数的法子。 齐王却选择在周王府举办马球会的时候,躲在周王府的客房里杀人。 这..... “因为他终于确定了我跟他一样。”戚元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所以他不想再躲在背后,想要直接杀了我。” 萧云庭的目光落到戚元的手上,忍不住问:“这个伤,是他干的?” 戚元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哦了一声将手收起来:“这倒不是,他若是果断干脆一些,我今天确实是死了,只不过他真的很喜欢说些没有意义的废话,所以今天还是我赢了。” 上一世的齐王就是如此,分明是奸臣贼子,却非得要装的忠孝贤良。 说的难听点就是当了婊子却还想要立牌坊。 他灭了谢家全族,还将她最在意的人当成猪狗一样的圈养起来。 结果却还觉得她会死心塌地的陪着他,当他的贵妃。 为了她还跟宝荣公主闹翻。 真是蠢的令人生厌。 萧云庭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什么叫做没有意义的废话?” 据他所知,齐王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啊。 第118章 激怒 “没什么。”戚元并不想提起齐王。 他刚才理直气壮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她只是沉声说:“计划怕是有变,现在他知道我也是跟他一样,能够预知先机的人,再让我父亲泄露柳王妃母子的消息,他也不会信了。” 今天齐王要杀她是真的,试探也是真的。 不过想想其实也并不意外。 毕竟重生以来,她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齐王既然也是重活一世,知道她不对劲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对此并不过分担心。 萧云庭也马上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之前她们打算提前透露柳王妃的消息给齐王,引得齐王动手,然后抓个人赃并获。 但是现在齐王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牌,对他们乃至戚震就都不会信任了。 这个钩子勾不住他。 萧云庭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很快便说:“那就让你父亲私底下上密折跟圣上说明此事,然后,将柳王妃接回来。” 他深深的看着戚元:“只要能够说服柳王妃,让柳王妃站出来指出当年的事并不是冯家所为,那么,效果也是一样的。” 只是..... 他又皱起眉头。 只是,柳王妃真的会愿意站出来为冯家正名吗? 毕竟她的皇后之位不管怎么说,最后确实是给了冯皇后的。 她心里对冯皇后,只怕也是憎恨的。 戚元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不能引得齐王动手灭口再抓现形,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她笑了笑,轻声说:“我有法子。” 萧云庭看着她,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王婵大声喊:“表姐,表姐你换好衣服了吗?” 有人来了! 萧云庭一句废话都没有,飞身上梁,戚元便打开房门微笑着看着王婵:“已经好了。” 王婵松了口气,轻声说:“楚国公世子和夫人过来了。” 柳惊鸿啊。 戚元哦了一声,笑着看着进了院门的柳惊鸿夫妇。 柳惊鸿身形清瘦面容俊美,看上去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见到戚元,柳大夫人面色僵硬,柳惊鸿却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开口:“这便是戚大小姐了吧?” 戚元正面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她开口回应:“是啊,您便是楚国公世子吧?” 柳惊鸿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我是为了今天马球场的事情来的,今天的事,是我家明珠太过任性了,她是小孩子脾气,还望戚大小姐别跟她一般计较。” 戚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并不吃这一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若是要论年纪的话,我比柳大小姐还要小一点,怎么柳大小姐这个大孩子还对我这个小孩子动手呢?” ..... 柳大夫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躲在房梁上的萧云庭则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 亏戚元想的出来! 她是真的知道怎么才能把人堵得无话可说的。 柳惊鸿面上的笑意更淡了,沉声说:“戚大小姐真是好口舌。” 王婵顿时有些紧张的往戚元身边站了站。 柳大夫人则是再也忍不住:“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已经有了定论!”戚元打断她的话:“那么多眼睛看着,不是你们说是小孩子闹脾气就是小孩子闹脾气的,没有小孩子闹脾气是要人命的!” 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丫头! 柳惊鸿却还能微笑着看着她:“戚大小姐真是威风,但愿能永远这么威风才好。”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以为自己赢了一场马球,赢了国公府的大小姐,自己就很厉害了。 却不知道什么才叫做权势。 哪怕是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戚震在他跟前也得恭恭敬敬。 这个疯婆子却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可笑又可怜。 戚元同样笑着看着他:“借世子吉言,我想我真的会永远这么威风的。” 她这副样子真是把柳大夫人气的了不得。 柳大夫人等到走出老远,仍旧还是觉得心口钝痛,忍不住问柳惊鸿:“今天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柳惊鸿同样被戚元怼的很不开心。 虽然他知道戚元不过是蹦达的蚂蚱。 但是一个蚂蚱不停的在眼前跳还是很烦的。 他面色淡淡的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柳惊鸿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被欺负还算了?既然她不想活,那就去死吧。” 是他错了,老鼠就该一砖头拍死。 而不是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玩。 他冲柳大夫人说:“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放心吧,过几天你就看不见她了。” 柳大夫人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抿唇应是。 另一边从房梁上下来的萧云庭则是看着戚元:“你这回可是把他给得罪狠了。” “我知道啊。”戚元微笑着看着他:“我是故意激怒他的。” 萧云庭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知道戚元这么做必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戚元便说:“正好,齐王不会上我的当了,那就换一条鱼吧,殿下,柳家怎么样?” 柳贵妃能够这么受宠,和柳家确实也脱不了关系。 柳家跟柳贵妃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能够对柳家动手,当然也是好事。 他点了点头:“你想.....” “柳家的习惯,不会容忍我这个无名小卒蹦达的。”戚元笑了:“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却竟然践踏了他们心爱的掌上明珠,他们怎么能够容忍呢?所以,他们必定会要杀我。” 但是,她若是一直在侯府的话,柳家是很难动手的。 萧云庭明白过来:“你想引蛇出洞?” 戚元点了点头:“是,等我回去跟祖父和父亲商量商量。” 齐王这个人她很了解,这个人残忍但是却又惜命而且疑心深重。 她如今的情况齐王已经了解,所以戚家现在做什么,齐王只怕都不会上钩的。 所以,可以换一条路试一试。 萧云庭忍不住看着她:“太冒险了,你是真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第119章 问罪 戚二夫人回到戚家的时候,周王府的汗血宝马和大批的赔罪的礼物已经提前送回了戚家。 看着那匹在阳光底下金灿灿的发着光的汗血宝马,老侯爷跟戚震两个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周王府的小太监看他们一眼,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能养出戚大小姐那么厉害的姑娘来,戚家老侯爷和侯爷也够沉得住气的。 这么一大堆东西送过来,这二位连原因都不问一句。 戚震是已经麻木了,他木着一张脸,见刘忠客气的送了小太监出去。 他转身看着老侯爷说:“西域一共就送了五匹汗血宝马给圣上,圣上赏赐了靖王一匹,齐王一匹,周王一匹.......” 现在这玩意儿被戚元带回家来了。 戚震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古怪的问:“她又干什么了?” 反正现在估计跟他说戚元把周王给宰了,他估计也不会太过惊恐的。 惊吓太多了,早就习惯了。 老侯爷沉默的盯着那匹阳光底下的汗血宝马,忽然觉得牙疼:“叫人来问问。” 不会真把王府的哪一个给宰了吧? 周王府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给戚元下张马球会的帖子啊! 戚震正打算让刘忠去问呢,刘忠小跑着进来:“老侯爷,侯爷,二夫人和大小姐回来了!此时已经从西角门进了二门,先回后院去了。” 老侯爷哦了一声,抬脚准备往后院走,想到什么又看了刘忠一眼:“你刚才送小太监出去,知不知道为什么周王府送这么多东西来?” 戚元身上有伤,虽然换了周王府给的洛川郡主的衣裳,但是她并不怎么适应,因此进了二门便跟二夫人告辞了。 戚二夫人下意识的想说这不大合规矩,毕竟刚回来该先去见过长辈的。 但是看到戚元,她又马上反应过来-----规矩这种东西,对戚元来说,估计也就是个摆设。 她忙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先去老夫人那儿等你。” 戚老夫人也已经听说了周王府送了大批礼物过来的事儿,等到戚二夫人进来,便问:“周王府都发生了什么?” 戚二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了周王府发生的事儿。 当说到戚元口口声声骂柳大夫人不要脸的时候,戚二夫人还特地解释一声:“虽然元元有些激动了,可是确实是柳家过分在先,柳大小姐先是挑起事端要比打马球,比输了之后,竟然还当众报复......” 刚迈步进门的戚震扶住了旁边的博古架。 柳明珠打马球输给了戚元。 这其实很好解释,他看过戚元的身手,练得是杀人的功夫,但是她行动轻巧至极,一看就知道是有轻功在身上的。 柳明珠再怎么擅长马球,也不过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跟戚元比? 他震惊的是,柳明珠竟然输了以后还敲断了戚元坐骑的腿,让戚元坠马。 ..... 柳明珠还活着吗? 他有些恍惚。 而戚老夫人则更加直白一些,她手里的花枝掉在地上,脱口而出:“柳大小姐出事了?!” 她知道戚元肯定会闹出事,但是,也不至于是这么大的事吧?! 柳大小姐跟之前的任何一个人可都不同! 这是国公府的千金,小柳贵妃的侄女儿啊! 戚二夫人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古怪,这么对戚元,戚元没把她怎么样? 这不可能啊! 还是老侯爷反应快一些,他又问:“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元元上了柳大小姐的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闹了一场,柳大小姐就从马背上也摔下来了.....” 该说不说,戚震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顿时松了。 哦,挺好的,确实是戚元的脾气。 他就说戚元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戚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茶盏都还没放下,外头的管事婆子就隔着帘子回禀:“老侯爷、侯爷,老夫人,楚国公府来人了。” 这个时候过来,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干什么来的了。 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往外走。 来的是楚国公府的柳二爷。 柳二爷是柳惊鸿的弟弟,庶出的,靠着楚国公府在太仆寺谋了个职位,平时也并没什么存在感。 这一次过来却端足了架子,还不等戚震说话,便冷冷的摔下一沓纸。 戚震沉着脸问:“柳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二爷冷笑不止:“你家大小姐无法无天,将我侄女儿撞下马背,现在人摔的去了半条命,太医说她以后再也不能骑马了!” 戚震十分平静。 如果早一个月发生这样的事,他现在必定是一面好声好气的赔罪,一面让人去把戚元提溜过来跪下认错。 不过现在嘛..... 摔下马背而已,以后不能骑马了而已。 算的上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 看看周平现在的下场吧,人是前两天才得罪的,进棺材是刚刚的事儿。 柳明珠输不起故意让戚元坠马,戚元竟然能控制好分寸没有当场杀了她,都已经让戚震意外了。 他只好一脸木然的说:“我听说,是柳大小姐先动的手,我们家孩子只不过是自保罢了。” ...... 柳二爷狐疑的看了看戚震。 如果不是因为他跟戚震认识这么多年了,他都以为戚震被鬼附身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戚震吗? 柳二爷指着戚震冷笑:“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都是我家侄女儿的错了?” 戚家是疯了不成? 戚家在京中勋贵之中一直都是好说话的。 这次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人们怎么可能在乎真相? 他们应该只看利弊。 正常的流程是,他过来兴师问罪,戚震绑着女儿去柳家认错。 这样一来,柳明珠还能稍微挽回些面子。 可是戚震这次竟然不配合? 戚震拨开柳二爷的手,面无表情的冷哼:“不然呢?那么多人看着,就是柳大小姐的错没错,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失心疯了吧?柳二爷错愕的看着戚震,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似地,一时之间怒极反笑:“好!好!好!戚震,你不要后悔!” 他说完,踢了一脚旁边的梨花木圈椅,转头就走。 第120章 迎敌 戚震怎么不后悔? 他只是根本不能作主而已,木着脸喝了口茶,他回过头看着老侯爷:“爹,这丫头手下留情了。” 不然真不只是摔柳明珠个半死,她真想的话,能当场把柳明珠直接摔死。 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走吧,问问她去。” 戚元已经换好了衣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戚二夫人受惊过度,被老夫人叫回去休息了。 她进门便只看到老夫人和老侯爷并戚震三个人坐着。 见到她来,戚老夫人招招手:“元元,过祖母这里来坐。” 戚元在戚老夫人下手坐了,见戚震欲言又止的朝自己看过来,便挑眉问:“柳家来人了?” 戚震面色复杂的嗯了一声:“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招惹柳家?” “是柳家人让周王府给我送的帖子。”戚元言简意赅:“应当是周平的事儿让柳家看我不顺眼了,所以她们想给我一点教训。” 只可惜,这些内宅针锋相对排挤人的手段,在她这里实在是太过幼稚。 那些贵女贵妇这一辈子苦心孤诣的求的无非事一个体面。 好像没了面子就该去死。 她却偏偏是个脸皮厚的,体面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所谓的体面说到底就是委曲求全,是处处周到让人满意。 她可没这个兴趣。 听见是柳家让人送的帖子,戚震立即就明白了,之前戚元的分析全都是对的。 周平这一次打戚方云,闹什么要娶平妻的事儿,都是柳家的意思。 柳家这是要帮他们的侄子出气啊。 说到底还是齐王惹出来的事儿。 戚震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刚才柳二爷还过来兴师问罪了,我看他们的样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是啊,被一个看不上的低贱的丫头凌辱了,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呢?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戚震虽然知道她本事大,但是却还是不免有些心浮气躁:“杀齐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柳家是国公府,柳惊鸿简在帝心......” 所以现在戚元真是招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也很快了。”戚元靠在圈椅上,面不改色的说:“明天长公主会派人来接我去白云山。” .... 这话题怎么拐的这么快? 老夫人忍不住问:“你是想要借助长公主的帮助,躲开柳家吗?” 但是柳家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啊? “当然不是。”戚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躲开他们?我走,是为了调虎离山,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包括齐王。” 她将齐王躲在桃花坞,想要杀自己的事情说了。 这下老侯爷和戚震乃至老夫人都勃然色变。 齐王,要杀戚元?! 老侯爷失声问:“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韩月娥的事,那齐王也还未见对戚家动手啊..... 戚元挑了挑眉:“因为齐王看出我才是那个祸害吧。” 她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一句,就深深的看着老侯爷跟戚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面上我被长公主接走,但是我会拐去福建,这样一来......” 戚震跟老侯爷都明白了! 戚元口口声声被长公主接走,可实际上却中途变道。 这么一来,齐王和柳家都会觉得她是别有用心,疑心她是知道了柳王妃母子的消息,去找柳王妃母子! 戚震心跳的飞快,压低了声音问:“我要做什么?” “上报圣上,连夜离京。”戚元看着他:“父亲,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找到柳王妃母子,把他们带回京城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摆脱齐王和楚国公府。” 这么看来,戚元是真的笃定柳王妃母子当年出事不是冯家动手的了。 不然按照戚元这丫头跟萧云庭的关系,不可能做对太子这一方不利的事。 戚震深吸了口气:“好!可柳王妃若是更加憎恨冯家......” 戚元微微笑了笑:“不会的,她是原配所出,柳家这么一大家子,也唯有她一个人出事,其他的人全都坐享富贵,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选的。” 说完了话,戚元已经有些困了,便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 老侯爷跟戚震去了书房,书房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白云山来接戚元的马车就到了。 戚震看着戚元上车,心情十分复杂。 引开齐王的人手和柳家的人,戚元说的那么容易。 可她现在分明伤口都还没好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齐王都宁愿冒险在周王府动手杀她了,可见是非要她死不可。 戚元真的不怕吗? 此时在马车上,萧云庭也淡淡的将一个东西朝戚元推过去:“拿着吧。” 戚元有些诧异,伸手接过来,手下意识的将东西给攥住。 她垂下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把这个给我?” 这是一个铜制的豹子,却只有一半,看上去威风凛凛。 她认识这东西,是萧云庭身边那些护卫的信物。 萧云庭面上带了几分冷笑:“当然是怕你把自己真的给玩死了!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你知不知道柳家人和齐王有多少能人可用?” 神仙下凡都没这么玩儿的。 何况戚元又不是真神仙。 戚元将铜制的豹子攥在手里,抬眼看着萧云庭:“殿下,我们只是盟友,我现在跟齐王已经图穷匕见,我一离开京城,他必定认定我是去找柳王妃.....” 所以,其实她的利用价值对于萧云庭来说,已经就到这里了。 萧云庭很是恼火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真的打算这一次就去死吗?” “当然不是。”戚元平复心情,淡淡的说:“我不会死的。” 萧云庭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但是齐王不会真的杀我。”戚元嘴角微翘,带着一点讽刺:“他要是真的能下手,在周王府我就死了。” 可是她假意说她手痛,齐王就放松了警惕,还让她拿到了武器。 一个都死了一次的人,还来问她为什么,这代表着什么,不是很明显了吗? 第121章 勾引 萧云庭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分明在戚元的描述里,齐王是一个很暴戾的人,而且齐王本身也是戚元的敌人。 那为什么齐王反倒是对着戚元会下不了手呢? 要知道,先不说虚无缥缈的所谓前世。 只说最近,戚元就让戚震抓出了韩月娥,给了齐王一个好大的没脸,后来又让齐王连亲王的爵位都丢了,断了齐王的财路。 若是这样齐王都对戚元下不了手,那意味着什么就很清楚了。 可也正因为清楚,萧云庭看着戚元这笃定的模样便忽然很不舒服:“既然你都笃定他不会杀你,为何又要跟我结盟?” 齐王戚元这么特殊的话,戚元又有这样的本事,大可投靠齐王啊。 八宝在外头狠狠拍了一下六斤的头。 六斤原本还在老老实实的骑着马的,他正想着待会儿该是怎么带着戚大小姐既高调又低调的去福建,被这么猛地一拍险些掉下马背。 “干什么?”他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八宝一眼:“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他可不想跟柳明珠一样摔下马弄得半死不活的。 “我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八宝朝着他挤挤眼睛,示意他看马车那边:“醋味儿!” ..... 六斤顿时两眼放光:“说说!” 马车里的戚元却完全忽略了萧云庭的阴阳怪气。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的态度有些不对,不过她并未觉得萧云庭是对自己有意,所以在吃醋。 人都是这样的,对于漂亮有趣的东西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占有欲。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她有什么不同。 上一世的教训已经教会了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堪的事,她半点都不想再记起来了。 所以她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的看了萧云庭一眼:“殿下是不是忘了,我跟殿下早就说过,我只是为了要救谢家。” 换言之,她找上萧云庭结盟完全就是因为谢家,为了谢营。 简直不知道萧云庭这股莫名其妙的抵触来自哪里。 萧云庭铁青着脸下了马车。 原本还听的津津有味的八宝立即便反应过来,噌的一下将六斤给拽开了,两个人装着骑马赶路的样子,只当不知道刚才马车里的事。 萧云庭直到出来之后才缓过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怒气来自哪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烦躁的很。 此时见到六斤八宝凑在一块儿,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你们俩闲着没事儿干了?” 六斤紧张的摇头:“不不不,咱们这不是在商量着,怎么保护好戚大小姐嘛!” 保护? 萧云庭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牙痛,随即便又钻进了马车看着戚元:“我把六斤和八宝都留给你,他们两人武功高强,而且能调动我的暗卫,至少能护住你的安危。” 戚元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上一世之所以会错意是有原因的。 萧云庭实在是一个好人。 她垂下眼,淡淡的道了谢。 萧云庭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多想想谢家吧,你既然对谢家如此情深意重,那便留着你的性命,到时候跟谢家的人重逢。” 戚元这回也抬起眼睛看他对视,坦诚的道谢:“多谢殿下,殿下放心,我们都会得偿所愿。” 马车在白云山并没有停下,反倒是直接继续上了官道,往河南方向走了。 一直跟着马车的两拨人顿时散开。 齐王府里,齐王正看着那把袖箭,眼神晦暗不明。 徐太监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进来,低着头回禀:“殿下,他们回来了。” 齐王嗯了声,淡淡的抬了抬手:“让他们进来。” 徐太监将一个护卫带进来,自己则是出去将房门给带上了。 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殿下!”护卫跪在地上先磕了头,才轻声说:“戚大小姐并未上白云山去陪伴长公主,反倒是朝着河南方向去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而且.....戚大小姐今天是跟靖王殿下同乘了一辆马车。” 啪嗒一声,齐王手里的袖箭顿时发出一声轻响。 随即一枚袖箭便直接破窗而去,将窗户震得晃了晃。 护卫忍不住心惊肉跳。 齐王却语气晦涩的哦了一声,随即才问:“萧云庭?” 护卫不敢隐瞒,急忙应了一声是。 齐王顿时将袖箭重重拍在桌上,将护卫惊得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 “好!”齐王咬牙切齿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面目扭曲,透露着几分狰狞:“好的很!她好的很!” 怪不得他哪怕对着她掏心掏肺,她也不为所动。 原来是因为萧云庭! 上一世就是如此。 这一世还是如此! 她重新活过来,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去帮萧云庭!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护卫趴在地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偏偏一声都不敢吭。 齐王忽然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厉声吩咐:“去准备!查查看她到底是走的哪条路,本王要亲自去追!” 护卫顿时大惊失色:“殿下!这怕是不妥,您还在被禁足呢!若是被发现......” 之前齐王非得去周王府就已经是很冒险的了。 圣旨下令禁足的,齐王却出了门,这事儿本来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何况现在齐王竟然还打算出远门去。 这太冒险了。 齐王面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呵了一声:“怎么,本王还需要听从你们的调遣了?” 这话问的让护卫根本不敢抬头,一时之间更加胆战心惊,只能瑟瑟发抖的赔罪:“殿下,属下万万不敢有此意!” 齐王面露不耐:“那还不快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护卫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忙应了一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出去办事。 房间重新沉浸在了黑暗之中,齐王低声冷笑:“戚元,你别做梦,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脱本王的掌心!” 之前既然勾引了他,那就不要想轻易逃脱! 她死都得死在他手里! 第122章 斩草 齐王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何,会对戚元有这样的执念。 分明上一世他死在戚元手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可是等到重新活过来,他竟然下意识想的却还是要快点找到戚元。 他也派了人去庄子里,可是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等到他的人找到的时候,戚元已经回了侯府,而且在侯府闹出了不少的动静了。 不过,他也仍旧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回了侯府也好,他自然会让韩月娥盯着她。 只可惜,戚元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桀骜不驯。 活过来以后,她竟然还跟萧云庭结盟来对付他。 他之前也很愤怒,也想着要杀了戚元。 事实上,在周王府的时候,他是真正的动了杀机。 杀了戚元,戚元对柳家的态度,就是对他的态度! 她对柳家尚且如此恨之入骨,何况是他呢?! 他凭什么要对一个上一世杀了他,这一世仍旧还害他的女人手下留情?! 可是当时他的袖箭在握,却无论如何还是下不了手。 戚元对他扬起手,近乎耍赖似地说她手很痛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心悸了一下,下意识的还会觉得心痛。 ...... 或许真是因果轮回,曾经多少女人捧着真心被他践踏,现在就有多少报应反噬其身。 他那一刻就知道,他是下不了手杀戚元了。 袖箭仍旧静静的躺在桌上,散发着锋利幽暗的光芒。 他伸手握住,等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的平复下来,而后缓慢告诫自己:“没有关系,不喜欢我又如何?” 他也不需要她如何爱自己。 跟上一世那样虚与委蛇也好,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行了。 他扯了扯嘴角。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金宝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殿下,楚国公世子来了。” 听说是柳惊鸿来了,齐王皱了皱眉又松开,嗯了一声:“请到书房去,本郡王这便过去。” 金宝急忙应是。 柳惊鸿在书房里急的团团转,等到见到齐王进门,当即便喊了一声殿下迎上去,急迫的问:“殿下要远门?” 齐王的眉眼一下就冷厉下来。 他跟柳家亲近是一回事,可是柳家不守规矩却是另一回事。 他这里才调动暗卫,柳家就知道了。 这只能说明柳家的手伸的过长了。 他淡淡的看了柳惊鸿一眼:“舅舅对本郡王的事,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柳惊鸿马上便意识到他的冷淡,强自压住了心里的急切,马上就坦然的说:“并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臣只是关心您的安危。” 他叹了声气:“娘娘在宫中也一直都记挂着您。” 这些话齐王从小听到大,从前并未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刺耳。 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舅舅太过小心了,本郡王又不是个小孩子。” 眼看着齐王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出门,柳惊鸿只好转而问:“殿下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现在齐王正是被禁足的时候,永昌帝的余怒未消。 按理来说,齐王最好是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 可齐王显然是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柳惊鸿的眼神有些复杂,忍不住问:“殿下,昨天是否去过周王府?” 齐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陡然转头盯着柳惊鸿。 柳惊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从前对这个外甥一直都是很亲近的,同样的,齐王在柳贵妃的影响之下,对他们这个外家也是十分亲近。 可是最近这些时间,他总觉得齐王似乎变了。 举手投足和对柳家的态度,都透露着一股疏离。 这个变化,柳惊鸿并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里。 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格外的关心和在意。 前些时候,柳惊鸿就已经开始关注暗卫的调动。 所以,昨天听见柳大夫人说戚元周王府遇见刺客,他便联想到了齐王刚调动了暗卫。 一下子便想到了齐王。 也正因为如此,他今天听见齐王竟然又要出门,才便急忙过来问一问。 可现在看来,齐王是半点也不希望他多管这些事的。 柳惊鸿很是着急。 屋子里安静下来,齐王淡淡的往后一靠:“到底是要做什么,就不劳烦舅舅操心了。舅舅若是有空,倒不如让表妹修身养性,也好学一学规矩,免得以后再吃亏。” 柳惊鸿惊疑不定。 齐王却不再多说了,只是沉声说:“舅舅,本王不是小孩子了,父皇派戚震去找柳王妃的事,本王也不是不知道!” 听见这个,柳惊鸿顿时面色大变。 这件事齐王之前问过他,可是他并没有跟齐王说过。 怎么齐王现在却忽然说起来?! “所以,舅舅别管我要去哪儿,总之我是为了大家好。”齐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还有,要提醒舅舅一声,不该碰的人便别碰,戚元要生还是要死,那是本王定的。” 戚元?! 柳惊鸿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震惊,一直等到回了楚国公府,还是没有平复心情。 楚国公从宫中回来,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事关重大,柳惊鸿并不敢隐瞒,将齐王的异常跟楚国公说了。 楚国公的反应倒是比他要小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殿下的年纪,正是有自我主张的时候,他若是知道当年的事,当然会觉得咱们家办事不光彩。” 少年人嘛,总是难免的。 不过楚国公也没当回事。 知道又如何? 大家总归是利益一致的。 柳惊鸿立即就说出齐王的警告:“可他竟然还说戚元的死活要由他来决定,不让咱们家插手。父亲,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是他的外家!” 这些年,也是他们一直在朝中给齐王支持。 齐王才会如此得人心。 难道他现在都忘了吗? 怎么会忽然就对柳家冷淡下来? 至于戚元,柳惊鸿冷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戚元这个丫头必须要死!明珠的事,全都是她一手造成,我无论如何忍不下这口气!” 第123章 后招 楚国公冷声呵斥:“没出息的东西!” 柳惊鸿在勋贵子弟里头一直都算是出彩的,不管是官职还是为人处事都很能拿得出手,被这么劈头盖脸的呵斥更是头一次。 陡然被楚国公这么一顿骂,他顿时有些愕然:“父亲,您难道不知道明珠她.....太医说,她摔得这么重,伤了气血,以后未必能够有孕了!您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是一心想要撮合自家女儿和齐王的亲事的。 本来柳贵妃也乐见其成。 毕竟亲上加亲。 可现在柳明珠摔伤,而且以后身体不大好,这无疑是让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以说是将柳明珠的前途都给毁了。 “那是她技不如人,怪谁?”楚国公面色冷淡,毫不客气的斥责:“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她这么多年,论学问素养,让老师专门教着,论规矩礼仪,还有宫里出来的嬷嬷带着,可她可有一个大家族嫡女该有的应对?” 柳惊鸿深吸了口气:“就算是如此,可咱们家的人......” 也不能让人给欺负了还当没事发生吧? 楚国公冷哼:“她这次会昏了头,完全就是被你们给纵容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但凡是有一点脑子,当时输了比赛就该知道服输道歉,如此还能挽回一些脸面,将损失降到最小。” 可柳明珠呢? 真是蠢到家了。 若是让楚国公来看,害的柳明珠这样的,说到底是柳惊鸿的纵容。 “再说,盯着个女孩子不放有什么用?”楚国公深深的看着他:“殿下到底去哪儿了,这才要紧。” 他们跟齐王的利益是捆绑在一块儿的。 说起来,齐王养的那些暗卫还是柳家在帮忙遮掩,所以柳家才会知道齐王对人手的调动。 如今齐王在禁足期间要出远门,这才是柳家该关心的事。 因为若是齐王出了什么差池,柳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柳惊鸿深吸了口气,心里很是烦躁。 但是却又不好反驳自己的父亲。 柳明珠这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的确很棘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戚元也没做什么,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柳家如果光明正大的去找戚元的麻烦,反倒是会让人耻笑。 戚家这一次也实在令人恼怒,竟然不惜得罪柳家,也要护着那个闯了祸的戚元。 但是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之后,柳惊鸿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忽然睁大了眼睛:“父亲!戚元也出城了!” 楚国公诧异:“你的意思是,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是!”柳惊鸿至今想起齐王的语气,都还是觉得如芒在背,他忍不住说:“儿子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周王府那天戚元被刺客刺杀。 而那天,齐王调动了暗卫,消失了一段时间。 现在戚元出城了,齐王又调动护卫同样出城去了,这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何况,王爷对我说的那番话也太过古怪了。”柳惊鸿沉沉看着父亲:“他说,戚元是死是活,都由他决定,让我不要擅自做主。” 楚国公当机立断:“是不是,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说着,找来自己的心腹,低声嘱咐几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人回来了,禀报说:“那位戚大小姐出城之后并未上白云山,而是径直朝着官道往河南的方向去了。咱们的人刚才问过,殿下也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那就对上了! 柳惊鸿不由得看向楚国公:“父亲!” “我还没聋!”楚国公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沉吟片刻才说:“我让你娘进宫一趟,去找娘娘问一问,再做决定。” 柳惊鸿只好强自按捺心情应是。 另一头的戚家,戚震也同样进了宫。 听见是戚震求见,永昌帝放下了明诚公主,笑着对小柳贵妃说:“过了年咱们宝荣便十五岁,及笄了,朕打算让内务府和太常寺好好操办,你也该着手给她看看,挑选个合适的驸马了。” 提起宝荣公主的时候,永昌帝语气素来都是十分温柔的。 小柳贵妃闻言也轻声笑了起来:“真是不觉得,总觉得她还是那个胖嘟嘟笑眯眯的小娃娃呢,一转眼竟然就要及笄了。” 她说着忽然抿了抿唇,眼眶泛红:“这几个孩子里头,宝荣最是乖巧懂事,又是最像姐姐的......若是姐姐在天有灵,也该是最喜欢她的。” 永昌帝的心情有几分低落,叹了声气说:“这么多年了,不说这个了。” 将明诚公主交给柳贵妃,他起身去太极殿。 柳贵妃将永昌帝送到殿门口,这才转身回来。 还没坐下,就有人送了牌子进来,说是内务府回禀说楚国公夫人求见。 听见说自己母亲来了,柳贵妃立即便打发了自己宫里的宫人去接,又道:“母亲的腿脚不好,圣上亲口允许她老人家在宫中坐轿的,叫母亲不必谨守规矩。” 柳老夫人的腿脚不好,所以永昌帝赏赐她进宫坐轿。 但是柳老夫人从不曾真正坐过,都是让轿子在后,自己步行的。 宫人应是出去。 过了许久,柳老夫人被搀扶着进了殿门,颤颤巍巍的给柳贵妃行礼问安。 柳贵妃上前两步立即将柳老夫人搀扶住了,一看柳老夫人额头上的细汗,就忍不住嗔怪:“母亲也太过谨慎小心了!这大冷天的,您腿脚也不好,腰也不好,何必非得这么自苦?” “娘娘,谨慎一些总不会错。”柳老夫人拍了拍柳贵妃的手,意味深长的说:“你看看明珠,就是吃了不够谨慎的亏。” 柳明珠出事的事,柳贵妃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她毕竟是在深宫中,所以对外头的事知道的渠道有限。 如今听见柳老夫人这么说,她立即便追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说明珠在马球赛上受了伤,还从宫里请了御医,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 柳老夫人心平气和的将事情原委跟柳贵妃说了。 她说的十分平淡,也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但是柳贵妃却愤怒非常:“简直是胆大妄为,谁给她的胆子?!” 第124章 绸缪 柳贵妃对这个侄女宠爱非常。 自幼就常常将她接进宫廷,养在身侧,更是有意亲上做亲,让侄女儿嫁给儿子。 她有多么宠爱这个侄女,就有多么厌恶让侄女出事的戚元。 “小小一个侯府的女儿,简直不知所谓!”柳贵妃唇角噙着冷笑:“她当她是谁?” 之前害的齐王出事的时候,柳贵妃就对戚元有了印象。 只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不值得她动一动手指头。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要知道,就算是渺小如蝼蚁,咬人一口有时候也是很痛的。 她面无表情的说:“父母亲太过仁慈了。” 这种贱种,她都不用费力,动动嘴皮子就能碾死。 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娘娘爱护娘家,我们自然都心中有数,可是王爷却未必如此想。” 王爷? 柳贵妃有些不解:“这件事跟老三有什么关系?” 柳老夫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柳惊鸿发现的那些事说了。 柳贵妃面色变了变。 儿子竟然为了戚元警告柳惊鸿? 她眉头紧皱,匪夷所思。 柳老夫人见她的样子,便叹了一声气:“看来娘娘也不知道这件事?” 柳贵妃当然不知道,但是也不妨碍她弄清楚。 略一思忖,柳贵妃便将宫里的掌事太监刘安叫到跟前,让他去齐王府走一趟。 她自己留柳老夫人在宫中用饭。 等到饭吃完了,刘安也回来了。 他低声回复柳贵妃:“娘娘,问过徐太监和金宝了,他们俩都说,殿下自从十月份病了一场之后,便对戚家的事情十分上心,屡次问起戚家失散多年又回来的大小姐......” 柳贵妃攥住椅子把手,有些揪心:“还有呢?” “还有......”刘安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关注她,似乎还是因为柳王妃之事。” 柳王妃?! 一提起这个人,不管是柳贵妃还是柳老夫人,一时之间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柳贵妃,她太过震惊之下,用力过猛,竟然将蓄的极好的食指指甲给折断了,一时之间痛的惊呼了一声。 心腹宫女急忙上前拿了剪子替她小心的将断了的指甲剪了,又小心退到一边。 柳贵妃这才忍着心悸握着手道:“还有呢?!快说清楚!” “圣上让永平侯戚震去查柳王妃踪迹一事,殿下一直都十分关注。”刘安不敢抬头看柳贵妃的脸色:“只是韩月娥那里并无任何所获,戚二小姐那里也并未查到什么。直到这位戚大小姐回来......” 戚元? 柳贵妃冷冷的眯了眯眼:“她?” 柳老夫人幽幽的说:“若是如此,倒是说得通了。这个戚大小姐,传闻是被长公主教导的,长公主追寻陆驸马和陆世子的下落已经十几年......” 她呵了一声:“戚元应当就是长公主和东宫的筹码,也怪不得她如此嚣张了,原来是背后有东宫和长公主撑腰。” 柳贵妃眉头紧皱,心跳一下快过一下:“那这次老三追出去,应当是因为......” 刘安不敢遮掩:“是,殿下认定戚大小姐是去找柳王妃了,因此才追出城外。” 柳贵妃倒吸一口凉气:“太过冒险!” 她忍不住生气。 就算如此,也该派出暗卫,追寻戚元而去,等到戚元找到柳王妃,再将戚元和柳王妃他们一并就地诛杀。 做这一切何须齐王亲自去! 柳王妃气的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柳老夫人却敏锐的意识到不对劲:“娘娘,这件事原本王爷大可跟惊鸿说,或是吩咐底下人去做,可王爷不但没有,反而还瞒着惊鸿......” 她的语气沉沉:“只怕王爷之所以要亲自去,是为了要留戚元一条生路的。” 换言之,齐王对戚元是真的有些不同的。 否则的话,这件事根本半点都不复杂! 他们知道戚元的去向,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柳贵妃唇角紧绷,立即便看向柳老夫人:“母亲,去跟哥哥说,让哥哥带人去追,务必要保证老三的安全,同时......” 她顿了顿,才面无表情的说:“斩草除根!”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柳王妃三个字。 柳老夫人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低声安抚柳贵妃:“娘娘放心,她若是个有福气的,当年咱们也不会成功了,当年能让她出事,现在也一样能做第二次。” 柳贵妃深深呼出口气:“让哥哥万事小心。” 另一头,戚震也同样在见过了永昌帝之后出宫。 出了宫门,戚震看到楚国公府的车架在宫门口等着,一时快步走了几步才翻身上马,同时又忍不住揣测。 戚元真的能有把握引开齐王和柳家吗? 就算是成功引开了,柳家和齐王的人手那么多,当真能够全身而退吗? 可是现在,这些已经不是他能顾虑的问题了。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今只能将柳王妃母子接回来。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行驶,戚元掀开帘子,能看见傍晚急匆匆赶路回家的路人。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靠在马车的引枕上忽然淡淡的喊了一声八宝。 在外面骑马跟着的八宝急忙答应。 戚元便隔着帘子沉声说:“待会儿改道。” 八宝看了一下天色,一时有些惊疑不定:“戚大小姐,这怕是不妥当吧?” 按照他们之前设定的路线走,再往前走十几里路,就能到达驿站了,晚上便能有落脚休息的地方。 这临时改道的话,那等于说他们半夜时分还得在路上。 戚元看了他一眼:“你们殿下跟你们说过吗?” 八宝挠了挠头:“戚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们殿下有没有说过,让我要听你们的?” 八宝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他家殿下让他们什么都听戚大小姐的。 行吧。 既然殿下都这么吩咐了,那当然是戚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吆喝了一声:“改道!” 第125章 引路 因为临时才改了路线,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跟之前计划的那样住进驿站。 没有了驿站住,大家就只好风餐露宿,找了个能避雨的棚子暂时落脚。 八宝跟六斤才进了棚子,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座棚子应当是有猎户搭建的,上山之际可以留在此处休息小憩,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除了顶部的棚子,其他地方几乎毫无遮挡,四面漏风。 不仅如此,这棚子里也是只有一堆干稻草,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 戚元出来的突然,更没有吩咐他们准备什么东西。 所以马车上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床本来就放在壁盒里头的被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有个护卫点燃了火把,就忍不住有些怨气:“这位大小姐搞什么?明明有定好的路线不走,偏偏自作主张的要改道,这下倒好,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一晚上呢,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六斤虽然也是心里发愁,但是听见这话还是马上就呵斥:“放你娘的狗屁!出任务的时候比这恶劣的环境多的是,怎么不见你放屁了?给老子老实点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这些护卫就是如此,大男人总会觉得女人是负累。 所以想必他们也是觉得戚元故意多事,才会挑了这条路走。 可是他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儿。 八宝也拍了他一下:“行了行了!去烧水,别废这么多话!” 护卫们顿时各自去忙了。 六斤就沉声问:“戚大小姐就住这儿?” 八宝也有些不确定,但是还是走到戚元的马车边上,轻轻敲了敲车壁:“戚大小姐,到地方了,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棚子可以暂时落脚,怕晚上会下大雪,所以晚上是不适宜继续赶路了的......” 他说着,就见戚元裹着斗篷下了马车。 看了周围的环境一眼,她静静的嗯了一声:“的确是,今晚就在这儿吧。” 八宝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提醒:“环境有些差.....” 说话间戚元已经进了棚子,一眼看过去,她找了干燥的地方坐下,沉声说:“没什么差的,将就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八宝剩下的话都还没说呢,就见戚元已经用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往棚子角落一靠,竟然就睡着了。 ...... 八宝跟六斤目瞪口呆。 原来戚大小姐是真的不挑啊! 就连之前抱怨的那个护卫也有些咋舌,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是哪里的大小姐。 怎么就能对这么恶劣的环境坦然到这个份上的? 不过人家女流之辈都一句废话都没有的接受了,这对底下的人倒都是个好的榜样。 之前因为改道而有些诡异的气氛变得正常了。 毕竟,犯了错还抱怨的人才烦。 可是犯了错也能安之若素的接受的,那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夜色深深,一行人从官道上狂奔而去,直奔河南郑州。 中途下起了大雪,更深露重,暗卫们担心齐王的安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齐王继续赶路。 齐王这才勉强听了底下人的建议,停下来休整。 雪夜赶路实在是有些磨人,哪怕齐王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被冻得不轻,此时脸色都有些青紫。 他们并未选择住驿站,而是住了客栈,底下的人都知道齐王金贵,一进门先吩咐了掌柜的叫人烧水。 没一会儿,热水就送到了齐王房里。 齐王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坐在窗前挑了挑眉问属下:“白虎那边怎么说?找到她了吗?” 他们前后脚出的城,实在相差不久。 而且戚元是坐马车,他是骑马,按照脚程来算,他应当已经追上戚元了才是。 朱雀还未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齐王喝了口热茶:“进来!” 白虎顶着一身的风雪进门,先跟齐王行了个礼,才神情凝重的说:“殿下,属下沿路查探,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在保定的时候就改道了!并未走咱们往郑州的这条道!” “什么?!”齐王恼怒至极,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白虎脑门上,厉声质问:“你们怎么办的事?!废物!” 白虎被砸的额头流血,却并不敢伸手去擦,只是立即跪了下去:“殿下,是属下等失职!” 说这些有什么用?! 齐王面色阴鸷,将桌子都给掀翻了,随手拿了自己的斗篷盖在身上,沉声道:“走!往回走!” 他了解戚元。 这个女人外表看着是甜美可人,可实际上却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 她要得到一个东西,那么不管过程多么费劲多么艰难,她都一定要得到。 会让她这么费心费力的改道,用来迷惑人,她要去的地方,肯定就是柳王妃所在的地方了。 她果然是从戚震那里提前抠出了柳王妃的去向! 不过那又如何? 他一样跟上一世一样,是那个赢家! 就让戚元在前头带路吧! 一行人乌泱泱的冒着风雪赶路。 而另一边,天色蒙蒙亮,风雪已经停了,棚子里的火把却还在熊熊燃烧,守夜的六斤转头看到戚元起身,急忙喊了一声:“戚大小姐!” 戚元嗯了一声,见外头白茫茫一片,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只破碗,将挂在架子上的水壶拿下来倒了一碗水。 又问六斤:“还能走吗?” 六斤看了一眼陆陆续续醒过来的护卫,坚定的点了点头:“能!” 戚元点了点头,便说:“那走吧。” 六斤忙答应了一声,扬声叫八宝准备赶路继续往前走。 戚元却摇头:“不,我们不是继续往前,是你们。” ...... 六斤觉得自己听不懂戚元的话了,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戚大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戚元笑了笑:“我是说,我不会继续往前走了,你们,现在带着我的斗篷,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从这里开始,一路去福建。” ...... 真是见鬼! 六斤立即反对:“戚大小姐,殿下是让我们一路保护你!” 第126章 等死 戚元笑着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对啊,是让你们一路保护我,这一路上,你们不是已经都在保护我吗?只是现在,我不继续走了,所以也用不着你们的保护了。” 八宝其实脾气挺好的,而且一直对戚元都十分的敬佩。 毕竟不管从胆色还是智谋或是行事作风来说,戚大小姐都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可是现在,他也忍不住沉下脸色来:“戚大小姐你是在耍我们玩儿吗?” 这么多人陪着戚元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护卫戚元一路下福建的准备。 但是现在,戚元在莫名其妙的擅自改动路线之后,却又要求他们自己上路,她不走了。 这算是什么? 相比他们的愤怒,戚元这一次态度好的出奇。 她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等到他们两人都平静下来,才轻声说:“我并不是在耍你们玩,而是,我擅自吩咐改道,是因为想要把齐王引到这里来。” 齐王...... 八宝跟六斤对视了一眼:“那戚大小姐让我们穿着你的斗篷......”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你们派个人冒充我,穿着我的斗篷,赶路去福建,引着齐王也一路跟着你们。”戚元认真的看了他们一眼。 沉默片刻才提醒:“不过这一路是很危险的,因为齐王若是察觉出不对,你们都有性命之危,所以一定要控制好分寸,不可露脸,也不可让齐王追上,就算是追上了,也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她抬眼看着他们:“辛苦你们了,等到你们回去,我会跟殿下夸赞你们的。” .....这就不是夸赞不夸赞的事儿! 八宝挠了挠头:“那,那戚大小姐你自己要去哪儿?” 让他们去引开齐王那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戚元呢? 戚元微微笑了笑:“齐王来了,柳家自然也要来。” 齐王是柳家金疙瘩,是他们未来继续荣华富贵的希望。 所以齐王的动向当然瞒不过柳家。 知道齐王冲着自己这个妖女来了,本来就蠢蠢欲动要杀了她的柳家当然也会来。 只不过,他们要弄清楚齐王的动向也需要时间。 而且齐王上辈子就很烦柳惊鸿的越界,所以他是不会跟柳惊鸿交代去向的。 柳惊鸿只能按照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得到的路线走。 当时她透露给齐王他们的动向,可是往河南去的。 所以她现在要走改道之前的路了。 八宝和六斤两个人心里有些想哭。 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问题是,殿下给他们的任务却是保护戚大小姐啊! 八宝欲言又止:“那,那你一个人......” 戚元忽然笑了:“不,你们忘了,我有殿下给的这个东西,放心吧。” 她说完,再交代了一番让他们改几次路线,好拖延齐王发现他们的时间,然后才自己挑了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八宝心脏跳的砰砰砰的,他忍不住问:“那咱们现在,真的按照戚大小姐说的做啊?” “不然呢?”六斤眯了眯眼睛,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她不配合,你能怎么办?又不能捆着她,只能帮她先拖住齐王了,走吧!” 风声烈烈穿过耳畔,戚元在马背上伏低身子,一路抄小道策马飞奔。 而与此同时,官道上一行人同时往她来时的方向同样风驰电掣的飞奔而去。 两帮人隔着一座山相隔开来,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风太大了,柳惊鸿骑在马背上,没一会儿就觉得手脚都快被冻僵了,有些受不了的叫住了队伍。 他一停,旁边的管事马上就将水囊拿过来,让他先喝一口热水。 柳惊鸿的面色有些发白,伸手揉了揉自己已经冻僵了的脸和耳朵,跺了跺脚问:“离下一处驿站,还有多远?” 底下的人急忙回复:“世子,至少得到晚上,才能到下一个驿站了。” 这么冷的天赶路实在是受罪,柳惊鸿忍不住眯了眯眼,可是只要想到齐王追着戚元去找柳王妃,便又打起了精神。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杀了戚元和柳王妃,这一趟不能白来! 他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继续赶路。 一直等到晚上,他们终于赶赴了此行的第三个驿站,柳惊鸿安顿下来,就让人去打听戚元和齐王的行踪。 只是这一次,心腹再一次摇头:“世子,驿站都查遍了,没有发现戚大小姐和殿下他们。” 也就是说,这个驿站还是没有?! 柳惊鸿顿时有些烦躁。 按照脚程来算,他比齐王和戚元落后一天一夜。 可是他已经快马加鞭了,怎么却还是没有追上呢? 难道他们竟然也不在驿站落脚吗? 思及此,柳惊鸿心念一动,挑眉吩咐:“去附近的客栈也问问。” 这么多人,都要吃要喝要休息,既然如此,就会留下痕迹。 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就不信找不着! 属下答应了,带着人连夜在附近打听。 而此时,戚元正带着雇来的车马和镖师们路过柳惊鸿的这个驿站。 她的马车宽阔华丽,看上去就跟普通的马车十分不同。 而且周边的护卫也一看就知道都是身手极好的。 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么一来,第二天心腹就去跟柳惊鸿禀报:“世子,发现了那位戚大小姐的车队了!他们竟然比咱们还慢一步,的确是没有住驿站,直接越过了驿站去镇上住客栈了。” 终于发现了! 柳惊鸿冷笑了一声:“还以为她是仙女,吸风饮露呢!” 他又问:“殿下呢?” 心腹摇头:“世子,并未发现殿下的踪迹,只有戚大小姐一行人。” 齐王人呢? 柳惊鸿一时觉得不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叫人继续去找,还有,派人跟着那个戚元,一举一动都务必给我盯紧了!有半点风吹草动都别放过!” 心腹急忙应是。 柳惊鸿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无声冷笑:“戚元,你的死期到了。” 第127章 上钩 镇上的客栈收拾的倒是很干净,中原腹地,近年来又风调雨顺,此处也多富户百姓,所以客栈里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戚元坐在房间里听着镖头说话。 镖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大小姐,我们一共出动了河南河北两个分局的三十六个镖师,只保护您一个人......” 他心里一直在揣测戚元的身份。 虽然说这个世道如今还算不错,但是孤身一个女孩子,雇了一大群镖师,出手大方,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惦记上啊。 戚元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挑了挑眉:“三十六人,加上你们替我找的丫头,一共多少银两?” 镖头欲言又止,默默地在心里衡量了一番,才说:“这一路要护着您的安全,怎么也得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刨去成本,他们镖局怎么也能纯赚两千两,明年上半年都不必着急底下人的生计了。 戚元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数了数,数出五张银票递过去:“你点一点。” 总共五张,每张一千两的面额,底下盖着四季钱庄的戳,根本就不用数,明晃晃的就摆在自己跟前。 镖头吞了口口水,心里暗自在想,自己大约是遇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傻子了。 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位富商的千金? 是不是外面有情郎,要私奔去投奔情郎,所以才如此大手笔? 若真是如此,她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在身边,而且身上怀揣着这么大笔的钱财...... 那么在路上随便找个四处无人的地方....... “镖头?”戚元含笑看了他一眼,轻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在想,我怀揣着这么大笔钱财,一个人孤身无靠,就算是死在半路也没人会知道我曾经在你们这里雇过镖师?” 被戳穿心思,镖头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戚元恰到好处的亮出一个小银锁。 银锁崭新发亮,一看就知道是新的,不是那种带的都发黑包浆的老银。 镖头看清楚之后,一时之间头皮发麻,只觉得后脑勺整个都麻了,顾不得手里的银票马上伸手去抢。 戚元晃了晃就收起来,淡淡的看着他:“廊坊七里村,黄文俊,黄镖头,对吧?家里三代单传,到了你这一辈,前面夭折了两个孩子,才有了现在这个儿子,前几天刚刚过的周岁,对不对?” ...... 她查过他! 所以说,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孤女! 孤女怎么可能会这么人情练达,通晓世事,在雇镖师之前竟然还把他的底细都差的清清楚楚! 甚至,她在雇他之前,还去过他家里! 黄文俊一时之间心跳加速,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口干舌燥的问:“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客人啊。”戚元沉声笑了笑看着他:“黄镖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最好是约束好你底下那群人,我让你们往东就往东,让你们往西就往西。” 她笑看着还在桌上的那五张银票:“银子给你了,我是个合格的客人,用了你们自然给你们银子,希望你们也是合格的镖师,否则的话,我出什么事,我保证你家人只会比我更惨百倍!” 她说着,将银票拿起来朝黄文俊递过去:“我的话,黄镖头听懂了吗?” 这会儿还能说不懂吗? 黄镖头收起银票,心情沉重的张了张嘴。 戚元却先一步说:“这些是你们的辛苦钱,事成之后,我会另外再给你们一千两银子,让你们平分,黄镖头,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文俊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戚元便很满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黄镖头转身出来,一扫之前宰到了肥羊的欣喜,呵斥那群懒散准备赌钱的镖师们:“他娘的你们都给老子擦亮了眼!不许赌钱不许吃酒!” 黄镖头陡然变了态度,镖师们一时都很是茫然:“头儿,不过就是一个小妞儿去会情郎,至于搞的这么隆重吗?” 又不是什么难走的镖,为什么搞的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 连赌钱吃酒不许了? 黄文俊的脸色沉了下来,猛地踹了他一脚,环顾着都安静下来的众镖师:“这么大笔的银子,这么大生意,你们谁不想干的可以滚!” 他一发火,大家就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全都耷拉着脑袋立着。 见状,黄文俊便又换了一副语气:“不怕告诉你们,这一趟,我寻思着,将大家原本的提成再提一提,成了之后,每人再额外多得二十两银子!二十两!” 一时之间,大家都眼睛放光。 二十两银子什么概念? 得走十几趟镖可能才有这么多钱! 现在这一笔成了之后,还额外给二十两?! 大家立即自觉的收起了赌资和酒肉,麻溜的当差了。 连被踢的那个人也笑呵呵的去安排人值夜巡逻了。 黄文俊遥遥的看着楼上仍旧亮着的灯光,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 夜半时分,他靠在戚元门边,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动静,不由得睁开眼睛,厉声呵斥:“谁?!” 他这么一喊,其余守夜的镖师也通通都从暗处现身,齐齐的问:“大哥,怎么了?!” 房间的门窗晃了晃,戚元打开窗户问:“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房顶上!”黄文俊心惊肉跳的看着戚元:“大小姐,你......” 戚元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必担心,我们走我们的,黄镖头不要这么紧张。” ..... 他怎么不紧张啊? 他都怀疑自己上了什么贼船了! 戚元呵了一声挑了挑眉,不再多说。 另一边,心腹回去驿站找柳惊鸿复命。 柳惊鸿蹙了蹙眉:“三十六人?” 他禁不住冷笑,长公主和东宫倒是挺舍得的,给了戚元三十六个护卫! 不过这些人也不够,应当只是护着戚元行路的,到了地方自然肯定还能找人。 他抿了抿唇:“殿下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第128章 狼血 屋子里安静下来,烛光摇曳,将柳惊鸿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心腹低声说:“还未曾有消息,不过.....” 柳惊鸿沉声问:“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之前在房顶上听见戚大小姐说,她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心腹压低声音:“好似是落在殿下手里了。” 柳惊鸿心中惊跳一下。 落在齐王手里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不是指柳王妃的下落? 或者说,是能找到柳王妃下落的信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 柳惊鸿忍住心中的暗涌,眯了眯眼:“继续跟着戚元,将她给我盯住盯死!还有,加派人手去查殿下的去向!” 他冷冷的呼出一口气:“连老天都在帮我!” 心腹马上应是。 这么跟了七八天,他们一路上都发现戚元正在焦急的派出人手去找什么东西。 而一路上也丝毫没有齐王的任何踪迹。 可以确定,齐王并没有跟戚元在一路。 那么..... 柳惊鸿终于确定,齐王应该是不会再出现在戚元身边了。 他要么是拿到了东西直接去了目的地找柳王妃。 要么便是拿到了东西,然后派人去找,自己回京城了。 戚元只有那三十六个护卫,然后加上一个丫头。 这样的戚元,简直是明晃晃的挂在嘴边的肥肉。 谁不吃,谁就是傻子! 想到柳明珠一夕之间从盛京宝珠变成了盛京的笑话,想到柳明珠落下马背摔得以后身体不好,他心中杀了戚元的念头愈演愈烈。 杀了她! 他再去找齐王! 到时候,齐王哪怕是真的对戚元有些意思,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死人跟自己的亲舅舅闹翻吗? 更别提还有柳贵妃作主。 这一天,在离开京城的第十六天,他们到达了江城。 入了江城境内,还未到达武昌,有一整段路是在荒山野岭中行走。 柳惊鸿在这一天叫来了心腹:“有件事你现在就去办!” 心腹认真听完,不由得心惊:“属下遵命!” 另一边,天色已经擦黑,黄镖头跟戚元说:“大小姐,要跟您提前说一声,这一段路上没什么人家,我们找不到驿站,也没有投宿的地方,所以您只能委屈委屈,就住在马车里了。” 他说:“我们这些人会扎营,在营房里安顿一晚。” 其实戚元最好也是睡营房好一点的,但是黄镖头觉得戚元怕是会不自在,因此便打算围绕着戚元的马车扎营,将她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戚元的安全也有保障。 戚元没有意见,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忙。 而这个时候,镖局买来的小丫头梨花小心翼翼的往戚元跟前凑了凑:“大小姐,喝水。” 戚元要个小丫头,完全是因为当时看到这女孩儿即将要被亲爹卖给老财主,所以才让镖局的人将她给买下来。 见她过来,戚元摸摸她的头:“跟着我辛苦了。” 梨花瞪大眼,像是一只小狗:“不辛苦不辛苦!” 从小到大,还没人跟戚元这样对她这么好过。 给她买新衣服,让她跟着同吃同住,说是买了她当使唤丫头,但是戚元是真的没怎么使唤过她。 她每天睡觉之前都很怕,怕自己醒过来发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戚元含笑正要说话,忽然猛地起身,朝着马车走了几步。 黄镖头在盯着人扎营,见到她的动作,也急忙跟上前:“怎么了?” 戚元伸手抢过旁边人的火把,猛地照向马车车厢。 而此时,不停的有血水从车厢处往下滴。 梨花尖叫了一声。 黄镖头也一样面色震惊,急忙拆开车板,才发现底板处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只死了的黑狗,此时正不停的往下漏血水。 他一时之间面色大变。 戚元却闭了闭眼,眼看着天色完全暗下来,她沉声说:“让人聚拢起来,点燃火把,快!要快!” 黄镖头有些慌张:“大小姐......” “你们是走镖的,走南闯北,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戚元声音发冷:“狼是在冬天结群春天散,现在正值隆冬,狼群没有猎物,自然是会朝人发动攻击,何况,我们还被人算计了。” 黄镖头悚然而惊,顾不得再说,立即号召所有人围在一起点燃篝火警戒。 而就在此时,一声狼嚎几乎划破云霄。 梨花哇的一声就被吓哭了。 戚元揽住她的胳膊低声安抚:“不会有事,这么多人,你别怕。” 她说着,借着火把的光,看见附近的山头密密麻麻的钻出许多狼来,在暗夜里,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正幽幽的盯着她们这些猎物。 是狼群! 真的是狼群! 黄镖头的心都凉了半截,心惊胆战的说:“一般的狼也就是五六只,通常都是一家子,可是看这个样子,这哪里像是一家子?这是一大家族!” 附近的狼可能全都来了! 都怪那狗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故意在马车底下放这样的东西,引得这些狼群闻着味来了! 黄镖头的叫声猛地变得凄厉:“做好准备!做好准备!” 而与此同时,头狼呼啸一声,率先狂奔而下,猛地朝着人群俯冲而来。 其余狼也紧随其后,一只只飞跃下坡,往人去扎去。 镖师们打起全部精神,挥舞火把,勉强抵挡。 可是狼群实在凶猛,火把虽然一时让它们忌惮,可是很快就没了威慑力,它们发起了更凶猛的攻击。 有一个镖师一个不慎,脚脖子就被猛地咬住,一时被撕下了一大块血肉,顿时忍不住哭喊起来。 黄文俊急忙去救,而此时,一只狼猛地朝着戚元扑过去。 黄文俊这才发现自己离开,戚元边上就露出了一个口子。 他急忙要反身回去,可已经来不及,眼看着狼已经到了戚元跟前,他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戚元手上,一时绝望的喊了一声:“不!” 也就是在此时,戚元猛地推开了旁边的梨花,露出手肘上绑着的袖箭,快准狠的按住开关,发出一枚箭矢,射中了那只狼的眼睛。 那只狼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戚元跟前。 戚元抽出腰间软剑,毫不迟疑,一剑插入那只狼的咽喉。 温热的狼血喷了她一脸。 第129章 入瓮 原本以为戚元死定了,已经把后事都想好了的黄文俊瞳孔都放大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 刚刚杀了一只狼的是这位大小姐吗?! 这位大小姐这么好的身手,她还雇什么镖师啊?! 狼群却并没有因为一只狼的死而停止攻击,反而还因为死了同伴而愈发的疯狂。 不断的有镖师受伤,也不断的有人坚持不住倒下。 黄文俊砍得刀都快卷刃了,一时有些疲于奔命的朝戚元喊:“大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好像附近的狼全都来了,这样是杀不尽的!” 狼是十分棘手的动物,它们跟普通的动物不同,脑子好用而且还十分的重感情,基本都是成群的活动,还会照顾老弱的狼。 不仅如此,它们的报复心还极强。 现在戚元杀了它们的同伴,接下来的路只怕是都要被这些狼群给纠缠了。 说话之间,戚元已经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到达了之前点燃的篝火处,她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一截棍子,就将篝火打散。 星星点点的火光飘散,疯狂的狼群总算是有了畏惧,对着这些火光畏惧不前。 但是虽然它们的攻势减弱了,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夜幕才刚刚拉开,还有一整晚的时间,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她们这群人不会有别人来。 一晚上的时间,人吃五谷杂粮,要吃要睡,才能补充体力。 但是狼群却在旁边虎视眈眈。 但凡是有一点松懈,今天这只三十多人的队伍就得全部都死在这里。 戚元将狼群暂时逼退,忽然卷起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 黄文俊的目光顿时沉了沉。 常年在外行走,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沟通的信号。 这个大小姐真是神秘又复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本事这么大,却还非得雇这么多的镖师。 还有..... 他想起被藏在马车底座夹板里头的那只死掉的黑狗。 现在想想,这怎么会是意外? 分明就是人为,而且应当是故意冲着这个大小姐来的。 冬天缺少食物的饿狼们闻见血腥味,怎么舍得这一批肥肉? 只是不知道,这个大小姐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引来这么厉害的仇家。 他收敛起这些心思,忍不住提醒戚元:“大小姐,这样是没用的,狼最是狡猾,它们不会走远,只会盯着咱们,只要我们一有破绽,就会趁虚而入......” 戚元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不用怕,把能用来烧火的东西都拿出来,燃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坐,不许落单!” ...... 黄文俊愈发的惊疑不定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戚元还镇定自若的指挥起来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啊? 不过戚元现在没有空搭理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勾起嘴角:“最好是动作快一些,因为很快,就不只是狼群了。” 黄文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觉得揣在怀里的五千两的银票都有些烫手了。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烫手山芋。 毕竟挣了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是什么人。 不过戚元并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她只是将梨花叫进了营帐,郑重的叮嘱:“待会儿打起来,我顾不上你,你记住了,一直呆在营房,不要出去。” 梨花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的拉住戚元的胳膊依依不舍:“大小姐,你别丢下我,我会很听话的,我吃的很少.......” 她在家里的时候,她爹就嫌弃她吃的多,说她是个米虫。 所以她再也不敢多吃东西了,就怕因为吃得多又被抛弃。 这话单纯愚蠢的有些可笑,可是戚元没有笑。 她摸了摸梨花的头发,语气温柔的安抚:“不怕的,你乖乖的呆在营房里,不要乱走,不要引起人的注意,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一定会带你走,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养得起。” 梨花没有想到戚元会这么说,扁了扁嘴顿时有些想哭。 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抿着唇眼泪汪汪的应是:“我一定听大小姐的,会顾好自己,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麻烦当然不麻烦。 戚元不觉得梨花是麻烦,她只是不想这样一个都还没看过这世道的好处的女孩子就这么死去。 所以她含笑点头:“好,那就说定了。” 狼群一直跟黄文俊这边的人对峙到下半夜。 上半夜一直都相安无事。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对峙太久,天亮了就会失去机会,一进入下半夜,狼群就开始焦躁不安。 此起彼伏的狼叫声在山上响起,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这狼叫声四面八方都有,这只能证明,那些退走的狼甚至还又召集了同伴。 这下真是要葬身狼腹了。 黄文俊又绝望又无语,忍不住抱怨:“大小姐身份贵重,又何必拿我们这等下层人的性命来戏耍?这些狼分明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所以说戚元是分明知道得罪了人,才来雇他们送死的。 这谁愿意干啊? 戚元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响起。 在一群狼叫声里头,其实这声音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但是戚元却一下子就绷紧了脊背,眼睛眯起来笑出声来:“终于来了!” 她说着,淡淡的看着黄文俊:“我听说你们这一行的规矩就是雇主只要出了银子,那么你们就算是丢了性命也要完成走镖。既然如此,那就别这么多废话。” 当时毫不犹豫开口要她五千两银子的时候,可不见黄文俊有一点迟疑。 她哼了一声看了黄文俊一眼:“野兽算什么?跟野兽比起来,人心才最可怕。” 说着,在最外围放哨的镖师跑来禀报,说是有一行人往这里来了。 语气兴奋:“咱们可以求救!人多,总能吓退狼群的!” 黄文俊僵着脸去看戚元。 却见戚元缓缓将软剑上的狼血给擦拭干净了。 “终于来了。”她笑着说,然后将软剑归鞘,站起身来。 第130章 诛杀 什么来了? 黄文俊惊疑不定的看着戚元,就听见戚元淡淡的说:“我来斩杀头狼,只要头狼一死,狼群必定大乱,到时候你们想法子,将群狼驱赶去那群人那里,知不知道?” 现在这个大小姐的话,黄文俊真是一句都听不懂了。 生死攸关之际,也没什么人情可讲的。 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大小姐,你要把话说清楚!我们是来给你当镖师保护你的安全的,不是来送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戚元的意思,好像是惹了什么仇家,那些狼群也是仇家安排的。 真要这么说的话,那待会儿来的人就是仇家,那是要杀人的啊! 戚元猛地回头看着他,手里的软剑瞬间架在他脖子上。 眼看着所有的镖师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戚元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现在那些人还会分什么你和我吗?现在你们跟我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想要活命,你们就只能拼尽全力!” “你们自己想清楚,前有狼后有虎,不想被人杀,你们就拼命给我杀出去!”戚元环顾一圈,淡淡的看着他们:“只要你们能够闯出去,今夜平安之后,我再每人给你们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加上之前的二十两还有本来就该分的银两,估算一下他们每人分到手都估计有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这是他们几年都挣不到的银子。 有了这些钱,那么就能安家置业,能够暂时让家里人衣食无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再说,不拼命也是死! 不拼命也是死,还不如拼了! 明月西沉,柳惊鸿带着护卫们飞速奔驰在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了几乎被篝火映红了的山谷当中,此时一群人都在跟野狼对峙。 一眼看过去乌压压的人头和野狼,两边竟然是诡异的寂静。 他眯了眯眼,冷笑一声。 就知道这些野狼也未必能成功弄死这么多人。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指望这些野狼。 他扬手喊人:“拿我的弓箭过来!” 戚元这个贱丫头马球打得好? 骑术也好?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只怕以为这天底下她自己的马术最是厉害了。 却不知道她那点微末伎俩不过是跳梁小丑。 真正厉害的马术,那是能够在马上张弓搭箭,还仍旧可以行动自如,百米外仍旧射中目标的。 今天他就要让她见识一下。 弓箭拉开,是六斗的弓,箭矢也较寻常锋利许多,一箭若是射中,戚元必死无疑。 柳惊鸿将弓弦拉满,一只箭矢呼啸而去。 而也就是在此时,戚元忽然动了,她双脚借力跃上马背,朝着头狼所在之处猛地扑过去,和头狼撞了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吓得马儿嘶鸣不已,同时,柳惊鸿的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 目睹一切的黄文俊面色凝重,戚元刚才说她要去斩杀头狼,他还有些不信。 毕竟头狼可都是狼群之中最健壮凶狠的,战斗力不下于豹子。 可是如今,戚元用行动证明,她是真的不说假话。 头狼被撞了一下,往后滚了一段才又重新站起身,前爪刨地,朝着戚元龇牙,全身的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 戚元也从受惊的马背上飞速跳下来,借着这股冲力直奔头狼,手里的软剑重重砍在头狼的头上。 砍出一条几乎能够见骨的伤痕。 头狼屡屡被刺中,彻底疯狂,咆哮着朝着戚元冲了上去。 那边目睹一切的柳惊鸿也止不住的心惊。 戚元到底是什么东西?! 永平侯府几辈子都没出过这样的狠人,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下,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柳明珠会输给戚元了。 这样的本事,京中少有人能比。 他神情愈发的凝重,要杀戚元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坚决。 杀!一定要杀,这样的女子,已经成了仇敌,那就非得弄死不可。 留着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不再用弓箭,只是摘下兜帽,厉声吩咐:“杀!这些人,就地格杀!” 与此同时,那边戚元和头狼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头狼迅猛至极的朝着戚元扑过去,几乎将戚元整个人都扑在了身下。 这个时候,就连黄文俊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大小姐!” 死了死了,就说,再厉害也只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抵得过这样凶残的野兽? 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大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面色阴晴不定。 戚元死了,那他们难道还要听戚元的,去跟都不知道来头的人拼杀吗? 柳惊鸿也扯了扯嘴角,顿时笑了。 看来不用他费力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收了她的性命。 可就是在此时,刚才被咬掉了一块肉的镖师失声惊呼:“大小姐!” 众人都不由得顺着他的呼喊看过去,只见头狼轰然从戚元身上倒下,而戚元已经举着她的匕首,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她旁边,头狼的肚子都已经被破开了,此时血流了一地。 此情此景,将所有人都震得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激怒头狼,而且还冒着挨了一爪子的疼痛被头狼扑倒。 她原来是在等头狼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一击必杀! 她此时身上脸上都是血,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柳惊鸿却已经带着人转眼要冲到跟前了,看见这个场景,也忍不住一阵失神。 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戚元抬手露出腕间的袖箭,按动开关,连发数箭。 柳惊鸿大惊失色,却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和过硬的骑术,硬是马背上弯腰给躲过了。 他才刚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反应快,就听见心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世子,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柳惊鸿骑在马上,只觉得忽然心脏刺痛,随即便不可置信的低头,看见一柄软剑从后背刺入,穿过他的心脏,还露出了一截剑尖。 他回头,正对上戚元面无表情的脸。 第131章 善后 戚元的软剑从他身上抽出,随即便带出一大片喷溅的血。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以至于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及时救援,柳惊鸿瞠目结舌的看着戚元,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是:怎么可能呢? 他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原本他不过是个外室子,根本上不得台面,直到七八岁才被以过继的名义带回了柳家。 可是就是这样艰难的开局,他和母亲妹妹还不是一路赢到了现在。 虽然他妹妹名义上只是个贵妃,但是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才是永昌帝真正心爱的女人? 连带着他们柳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越过一众勋贵外戚,在朝中威风八面。 他这样能耐的人,合该继续顺风顺水的过,该杀了戚元这个唯一螳臂当车的小丑,而后继续辅佐齐王,直到拿下大位,再进一步的! 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戚元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缓缓朝着柳惊鸿勾了勾唇:“世子,真是不好意思了,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啊。” 柳惊鸿或许觉得他追出京城是在捕猎。 却不知道她从始至终就把柳惊鸿当成是猎物。 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合格的猎人。 柳惊鸿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戚元,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柳惊鸿心腹血红着眼睛朝着戚元不要命的冲过去。 戚元已经伤痕累累,刚才杀了好多狼,还斩杀了一只头狼,又杀了柳惊鸿,她的手腕其实都已经快要抬不起来。 但是面对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敌人,她脸上甚至还带上了一抹冷笑,二话不说迎上前去。 还没等那人碰到自己的衣角,戚元手中最后一枚袖箭发出,直直钉在那人腿上,将那人给射的痛呼一声,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 而戚元丝毫没有停留,纵马飞奔踏过,马蹄踩在那人腹部,那人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挤压成了一团,痛苦的呕出几口血,就歪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半个时辰! 从柳惊鸿到达这里,到戚元斩杀头狼,杀柳惊鸿,再杀柳惊鸿的心腹,总共加起来一共也只用了这么半个时辰! 戚元就杀了两个人! 柳惊鸿带来的人心惊不已。 心惊的也不只是他们,因为黄文俊这个时候的心情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这个大小姐真是个女修罗,女罗刹! 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他走南闯北的这么多年,也见过出来走镖的女镖师,但是没有一个有戚元这样的凶狠。 她的凶狠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看着那群狼,他现在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害怕了。 因为跟戚元比起来,狼群都显得温柔乖顺太多了。 他不敢再迟疑,现在戚元是胜者一方,若是这边再不抓紧时间按照戚元说的做,只怕他们的脑袋也要从脖子上搬家了。 这么一想,他扬手示意,镖师们立即按照原计划,驱动着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狼朝着柳惊鸿留下的那些人追了过去。 柳惊鸿的那些护卫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眼看着这么多人和狼朝着自己这边追过来,当然是拼死抵抗。 不然呢? 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这里有个女人比鬼都更可怕! 狼群被驱赶着朝着那些人追去,很快就被那些人拼命抵抗,杀了至少十几只同伴。 死了头领和同伴的愤怒彻底被激发出来,它们竟然开始不要命的扑杀那些柳惊鸿的护卫。 加上还有黄文俊带领的镖师的帮忙,那些护卫没一会儿便死的死伤的伤了。 山谷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狼和人的尸体,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战场。 黄文俊脸上还带着伤,眼看着戚元握住手腕站起身,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戚元十分危险。 你别看她看上去好像文文弱弱的,但是她杀人的时候是真的不眨眼!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他:“行了,你可以走了。” 黄文俊的嘴唇张了张,有些担心受到牵连:“可是死了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都死了,官府怎么都得介入了。 而且这些人虽然很多是被狼咬死的,可是也有很多是被砍死的。 仵作一验尸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不用善后吗? 戚元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黄镖头是还想去官府替我做个见证吗?” 那当然不能! 做这一行的,不少都在灰色地带来回试探。 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府了。 他怎么可能会想要牵扯进这样的浑水里,一看戚元就是个不省心的,她自己是个棘手的人物,能够追杀她的人自然也不会简单到哪儿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被抓起来。 所以等到戚元问出这句话,他马上就召集了镖师们要走。 戚元沉声喊住他们,见黄镖头停下来,从袖袋里再拿出另外五张银票,递过去挑眉说:“这些银子给诸位兄弟买点吃喝,今天的事,你们最好是烂在心里,当作没有发生。” 意思便是不要说出去。 对于这一点,黄文俊当然是心知肚明。 戚元竟然还会给剩下的五千两银票,也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女人,说话确实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不说假话。 他心思复杂的接过来,沉声跟戚元道了谢。 戚元要摇头:“至于梨花,让她跟我走吧,你们可以走了。” 真是没想到,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对待一个被当成白菜一样卖掉的女孩子,竟然会如此重视和温柔。 怪物。 黄文俊在心里想,面上二话没说,朝着戚元拱拱手,便带着一行人走了。 戚元转身回去找到梨花:“我们也走吧。” 梨花抿唇点点头,小跑着朝她急切的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等到出了帐篷,一眼看到漫山遍野的狼尸和尸体,顿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前所未见,这一切都是姑娘做的吗?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和身手? 第132章 出卖 戚元见她面色惨白,挑眉问:“怕吗?”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分明应该是怕的,但是其实梨花是真的没觉得多么难以接受。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我没被您救下来,过些天,我也会成为这样的尸体,被随意的扔到乱葬岗,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所以她不怕。 戚元这么好的人,她做什么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如果不是非得杀这些人不可,她相信戚元是不会动手的。 见梨花这么说,戚元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嗯了一声:“那好,那我现在要跟你说一桩很要紧的事,你要记住,好不好?” 梨花立即便打起精神:“好!姑娘放心,奴婢就算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恩典!” 这句话应当是她从那些镖师那里学来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戚元忍不住笑了:“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需要你去京城帮我传个消息。” 梨花都不知道京城的门从哪儿开,但是既然戚元这么说,她竟然也真的生出无限的勇气来,都不问是传什么消息,便重重的答应了。 戚元打了个呼哨,很快便有一些黑衣人出现,将那些尸体都给处理了。 而戚元则带着梨花换了衣裳,将之前的那些衣服和鞋子都给一把火烧掉,然后去河边洗了脸和头发。 看着戚元大冬天的将整个头都浸在水里,梨花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的说:“姑娘,女孩子是不能洗冷水头的啊。” 这样以后是要落下头痛的毛病的。 这个经验还是她的母亲传给她的。 只是,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吸了吸鼻子。 戚元不大在乎,她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儿,头发上也都是血,这么出去走不出几步就得被人抓起来扭送官府。 当然要将痕迹都给清除干净。 换好了衣裳,洗好了头脸,戚元随意将半湿的头发绑起来,带着梨花到了镇上,找到一家客栈,让梨花住进去,又轻声说:“我留了信号,今明两天,应当就会有人来找你,你便跟着他们一道走,去见他们的主子,然后帮我带话。” 她问:“做得到吗?” 梨花磕绊都没有打,把戚元之前交代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眼睛亮亮的看着戚元:“姑娘,我做得到!” “真是个好孩子。”戚元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再拿出两个五两一锭的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是留着给你防身用的,不能给的太多,否则你容易被人盯上,反倒是不好。” 见梨花要拒绝,她扬了扬手止住梨花:“不要推拒了,你收下我会更放心许多。” 她这么说,梨花才点点头,看着戚元交代完便开门下了楼梯,又忙追到窗户边上,从窗户外头看出去,只能看到戚元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梨花咬咬唇,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等到晚上有人按照戚元所说,三长两短的敲响了房门的时候,她一把就拉开了房门。 月色西沉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黄文俊收拾完,迫不及待的回家去看妻子儿子。 阳光下,院子里晾晒着衣裳被褥,妻子正在架子底下晒草药,而儿子则在扶着墙角的那些堆积的砖头学着走路。 看见这一切,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哈哈的喊了一声:“儿子!” 才一岁多一点点的小不点看见他,啊啊几声想要走过去,却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忍不住哇哇大哭。 黄文俊急忙走过去抱起他,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算什么?” 妻子嗔怪的看着他:“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才会走路没几天的小娃娃!” 黄文俊笑笑,放下儿子,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 妻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等到看见手里的银票数目,顿时吃惊的睁大眼睛,失声惊呼:“老天爷!怎么会这么多银子?!” 黄镖头的确是镖头,但是问题是,镖局里头镖头也有五六个。 黄文俊也不是出色的那个,完全是凭借资历才能当了镖头。 他平时得到的份也不过就是比普通镖师多一点而已。 一年到头加起来也就是一百两左右! 而这已经算是过的非常舒服的了。 可眼下,黄文俊一下子就拿回来两千两! 见妻子又惊又喜,口不择言,黄文俊得意的眯了眯眼睛:“收起来就是,这是你男人卖命得到的,拿的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再说,这一点点算什么?!” 妻子震惊的看着他:“当家的,这......” “这不算什么!”黄文俊当机立断的打断她,沉声说:“更好的更多的还在后头!” 他说着,放下了儿子:“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好好在家里带孩子,有什么想添置的就直接去添,别省钱!” 妻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他转身就走,又忙喊:“你去哪儿?” “京城!”黄文俊咧咧嘴:“给你挣个一万两去!” ...... 妻子瞪大了眼睛,一万两啊? 那岂不子子孙孙都能够用之不尽了? 她捧着两张银票,哈哈大笑。 黄文俊赶在下午的时候进了京城,进了城,他没有跟以前一样去城隍庙那一片赌一赌,而是径直去了皇城边上。 他走到楚国公府外头,恭敬的想要跟门房答话。 门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哪家的?有名帖没有?” 黄文俊陪着笑:“我是东平镖局的镖头.....” 话还没说完,门房直接不屑的转过了头:“滚滚滚!没功夫跟你废话!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真是小鬼难缠。 黄文俊有些着急了:“我是真的有急事要跟你们府上的人说!关乎你们自己家人的!” 门房更是不屑的扑哧一声笑了:“就你这样的穷酸,能有什么关乎我们家人的事儿说的?你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文俊急躁起来:“是你们世子的消息,你们不想听吗?!” 第133章 告发 柳老夫人最近吃得香睡得好。 其实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状态。 自从柳王妃死了之后,她就堂而皇之的被说成了是继室,理所当然的进了楚国公府,如愿的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男人。 虽然名义上柳惊鸿和柳贵妃都只是她的养子养女。 但是实际上是怎么样,柳家的人却心知肚明。 所以柳王妃死之后,楚国公还曾良心不安,让皇觉寺的和尚做了几场法事,说什么夜夜噩梦难以入睡。 可她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困扰。 活着的时候尚且斗不过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死了以后变成鬼,反而就能怎么样了吗? 鬼都是骗人的,世上哪里有鬼?只要她自己不心虚,谁都别想能够左右的了她。 直到后来听说柳王妃可能没死,而且永昌帝还下了命令让戚震去找她。 柳老夫人才略有些慌张。 不过那也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 事过境迁,永昌帝成了皇帝都已经将近二十年,柳王妃失踪二十年,一切都已成定局。 尤其是柳贵妃所生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的得永昌帝的欢心。 付出了心血在身边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失落在外这么多年,毫无感情的尿包种子可以比? 尤其是现在,齐王柳惊鸿都已经知道了柳王妃的下落。 之前没死,那就再死一次! 她注定是赢家! 门房上来报说是外头有个人求见的时候,柳明珠正在她身边。 最近柳明珠受伤需要将养,所以亲朋好友们都送了不少的滋养大补的补品。 尤其是柳贵妃,光是百年的人参便送了七八根出来,更别提其他的鹿茸等物,简直将库房都堆满了。 柳老夫人失笑摇头:“这下你出嫁要准备的药材都不必再另外找了,你瞧瞧你的面子多大。” 柳明珠丝毫没有笑意,板着脸冷笑:“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面子?人人看我都像是看笑话,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我。” 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人,在面对失败的时候,就格外的刻骨铭心。 尤其是柳明珠还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的顺风顺水,所以也就格外的难以接受。 柳老夫人正色看着她,将老山参的盒子啪的一声盖上,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柳明珠一下子就看见柳老夫人脸上的冷笑和不屑,一时之间大受刺激:“祖母......” “真是没出息!”柳老夫人啪的一声,甩了她一巴掌,不屑的嘲讽:“你父母和姑姑实在是太宠爱你了,才让你这么脆弱,经不得一点风浪!” “这算是什么耻辱?” “韩信胯下之辱尚且能够泰然自若,唾面自干的典故你也是听着长大的!”柳老夫人严厉的看着她:“你现在经受的这点困难算是什么困难?我当年一个人在外头,生下你的父亲和姑姑,含辛茹苦的将她们抚养到了六七岁,又要接受她们离开我回到侯府,叫别人母亲的境遇!” 想到旧事,柳老夫人仍旧还是满腹怨气:“我若是跟你一样,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能熬到最后全家团圆,风风光光的这一天?!” 柳明珠默然不语。 柳老夫人就眯了眯眼睛:“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野种,就能将你逼得方寸大乱,失去斗志!那以后你如何成齐王妃,甚至成一国之母!将来进了宫,宫闱之中波谲云诡,你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能帮你多久?” 她说完,便失望的看着柳明珠:“滚下去!好好反省反省!一件小事罢了,那个野种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被你爹给当场诛杀,这样的人还值得你惦记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明珠捂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柳老夫人,忽然跪下来朝着柳老夫人磕了个头:“对不起祖母,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失望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沉默片刻,她又有些迟疑的问:“可是,太医说我现在身体元气大伤,以后都可能不会有子嗣了,这样一来,我真的还能成为齐王妃吗?” 柳老夫人冷笑出声:“怎么不行?!齐王身上流的是咱们柳家得到血!他娘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若是说能,那就能!生不出孩子算什么?后宫嫔妃生下来的,都是你的孩子!” 柳明珠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重重的点头。 正好管事妈妈那边进来禀报,说是门房上有个人来说有柳惊鸿的消息要禀报。 柳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是谁?” 管事的谨慎的说:“来人说是一个镖局的镖师,说他是被人雇佣的,跟世子交手过,如今知道世子的情况。” 跟惊鸿交手过?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有些怀疑:“是吗?” 不过很快就又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的,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反正若是敢骗他们楚国公府,那就是嫌弃命太长了。 她当即吩咐:“去将人给带进来,在水镜厅等着。” 水镜厅是国公府平时用来接见外院管事的地方,在二门处,如此一来内外有别,也能方便管束内外宅的人。 管事的应了一声,很快就去将黄文俊给带了进来。 黄文俊下午就来了,等到终于被接见,已经是晚上。 华灯初上,国公府到处张灯结彩,长廊底下每隔几步便挂着一盏盏的灯笼,连树上也都是有灯笼明晃晃的照着的。 也不知道这一夜下来得废多少蜡烛。 黄文俊忍不住咋舌。 等到穿过长廊,进了水镜厅,他便更是感觉目不暇接了,水镜厅是连接内外宅的地方,一共三层,前后两栋,中间用飞桥相连,此时有丫头从飞桥上提着灯笼经过,远远望去灯光交相辉映,如同长龙。 黄文俊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到了柳老夫人跟前,已经腿软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夫人,我要告发!我知道是谁杀死的楚国公世子!” 柳老夫人正在喝茶,闻言茶盏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你胡说八道什么?竟敢信口雌黄,真是该死!” 黄文俊不管不顾砰砰砰的磕头:“小的不是胡说,小的有证据!” 第134章 逼问 柳老夫人觉得心脏刺痛,指着跪在地上的黄文俊厉声吩咐管事:“竟敢造谣世子,拉出去打!给我狠狠地打!” 她是真的被气的不轻,此时连手指都似乎被灼伤了一般,整个人抖个不住。 真是笑话!她的儿子怎么会死?! 惊鸿从小到大就优秀,一直是她的依靠。 可以说,就是因为生了这个儿子,有个这样优秀的儿子,她才能够把前面那个死人比下去,才能够把该死的柳王妃拉下马。 他怎么可能会死? 管事的见她面色紫涨,像是随时都要喘不过气,急忙应是,拖着黄文俊就要下去。 黄文俊吓蒙了。 这些人上人都是这样不讲理的吗? 他可是好心好意的来报信的,怎么这个老太太却张口就要打死他? 眼看着管事们如狼似虎要把自己给拖出去,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他顿时急了:“老太太,您儿子真的心死了!若是您把我拖出去,连你儿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柳老夫人大受刺激! 什么尸体? 她儿子根本没死,哪里来的尸体? 管事的见她说不出话只是指着黄文俊,急急忙忙的拖着他往外走,根本理会都不理会他。 柳老夫人喘着粗气:“去!快去找国公爷回来,快!” 底下的人马上就去五军都督府找楚国公了。 楚国公原本正在看着底下的人核算京营的军饷,见他们急急忙忙的过来,不由得皱眉:“这里是衙门,谁准你们随意进出的?!” 管家疾走几步上前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家里发生的事。 楚国公心中咯噔一声,不再耽误直接抢了匹马,马上便回了家。 柳老夫人已经不大好了,着急忙慌的上前拽住楚国公的胳膊:“国公爷,出事了!惊鸿已经好些天没有消息了,才刚来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说惊鸿出事了.......” 她的眼泪掉了线般的落下来,嘴唇微颤的说:“惊鸿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人,算起来,这些天他都没有送信回来,的确是不对劲的。” 见老妻哭成这样,楚国公也是心疼不已,扶住她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不会的!” 他根本就不信。 柳惊鸿的身手他心里清楚的很。 一个曾经单枪匹马的斩杀过豹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他身边当时还跟着那么多的护卫。 怎么可能让他出事? 到底是一家之主,楚国公一安慰,柳老夫人当即就恢复了几分镇定,抿着唇重重的点头:“是!是!是!国公爷您说的是,惊鸿最是争气了,他哪有那么轻易出事?” 楚国公嗯了一声,让她好好休息,这才转身出了院子,径直问管家:“那个人如今在何处?” 管家压低了声音:“他胡言乱语,一张嘴就说世子......说世子没了,将老夫人吓得不轻,老夫人吩咐将他打一顿,底下的人想着虽然要教训,却也不能真的将人打死了,现在正关着呢。” 楚国公底下带出来的人都是些狠角色,但是却也身经百战,十分有经验,为人处事都很靠得住。 听见管家这么说,楚国公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好,带我去看看。 他说着,便快步往前走,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将关押黄文俊的柴房给打开,一眼便看见里头趴在地上,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黄文俊。 老夫人盛怒之下,底下的人下手也不敢太轻,所以把黄文俊打的去了半条命。 楚国公上前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挑了挑眉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上门招摇撞骗?” 黄文俊不知道这些勋贵们会觉得他是来招摇撞骗的。 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拿出点东西来,下场就是被活活打死。 这些勋贵们可不会把他们这些下层人的性命当命。 他之前还想着坐地起价,要挟一下楚国公府的,现在这个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房间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黄文俊从怀里扯出一块玉佩,颤颤巍巍的递过去:“我,我有证据......” 看见那块玉佩,楚国公呼吸急促,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质问:“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玉佩是楚国公府的传家宝,楚国公交给柳惊鸿已经十多年了。 柳惊鸿从不离身。 可以说,若是柳惊鸿没出事,这块玉佩不可能到别人的手里。 这回连楚国公自己也有些稳不住了,他颤抖的接过了玉佩,确认了上头的纹样之后,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凶狠无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若是说不清楚,那就也不必活着了!” 黄文俊欲哭无泪,哪里还敢再坐地起价? 他哭着说:“我说!我都说!是有个姑娘,她雇了我们这群镖师,说是当她的护卫,护送她去福建,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千两银子!” 黄文俊从戚元是怎么雇他的开始,一点点的将事情都跟楚国公说了。 一点细节都不敢放过。 楚国公不可置信。 就这样?! 他的儿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死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心中是愤怒至极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冷笑了两声。 或许是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比楚国公夫人要冷静的多。 哪怕是心中已经痛极了,他也仍旧还是忍住心痛,冷冷的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但是楚国公还是想要从黄文俊嘴里听见答案。 黄文俊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颤颤巍巍的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反正很凶狠,很可怕,比狼群都可怕。我听见世子喊她什么戚大小姐......” 真的是戚元...... 柳惊鸿追出去的时候,楚国公没有想过死的那个会是柳惊鸿。 因为不管是从哪一点来看,死都不应该是他,而是戚元。 果然如同外界所说,这个戚大小姐就是个命硬的,她不死,就只能别人死了。 第135章 送死 饶是如此,楚国公仍旧不肯相信自己活生生的一个儿子真的就这么没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黄文俊,在椅子桑换了个姿势冷冷的问他:“那我儿子的尸体在哪里?” 问出尸体两个字的时候,他连脸颊都觉得刺痛。 这个儿子得来不易,他一直细心呵护,甚至为了给他一个光明的前途,将他过继在原配的名下,为的便是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楚国公府。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加痛苦的事了。 黄文俊有些后悔来国公府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镖师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要成为分局的话事人,可是跟着他同一批的镖师单独立门户的单独立门户,没有成气候的,那也成了分局能作主的人了。 唯有他,能做到镖头,都还是靠着熬资历,一点点的在往上爬。 他明面上装的云淡风轻,但是实际上却一直都耿耿于怀,一直在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对于他来说,成为人上人,是他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事。 所以戚元找上门雇佣他的第一天,他就对这个大主顾十分上心。 一路观察下来,他知道这个主顾非富即贵,而且很可能的是又富又贵。 他不是没有想过投奔戚元,但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当初听从戚元的吩咐,驱使狼群去攻击那批人的时候,在那个死在戚元马蹄下的男人嘴里得知了他们主子的身份。 竟然是楚国公府的世子! 只要是大周百姓,就没有不知道楚国公府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配合戚元诛杀的竟然是国公府的世子! 但是同时,他心里又燃烧起了另一个念头。 那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 楚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个世子,死在戚元手下,戚元还将痕迹都给抹除了。 戚元和楚国公府之间选择谁来投靠,只要是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除非是疯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选择戚元呢? 她哪怕是公主,在柳惊鸿跟前都得叫柳惊鸿一声舅舅啊! 而且她是真的狠心,一把火加上桐油,将一切都给烧的干干净净,还挖了坑将那些烧剩下的骨头都给埋掉了。 可以说只要再过个几个月,等到春天万物复苏,草木生长,那么就连他都找不到那些埋骨的地点了。 掌握着这样的秘密,他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不是都说权贵很舍得的吗? 再说,他可没有碰过柳惊鸿的一根手指头,这件事跟他可是丝毫没有关系。 他怎么想的此时便怎么说,强撑着一口气咬着牙说:“在荒郊野岭!附近十几里都荒无人烟!只有我知道!” 楚国公定定的看了他半响:“老夫就信你这一回,好,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么只要你帮老夫找到人,老夫自然让你得偿所愿!” 这话之前说,黄文俊或者还会相信。 可是现在,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没有碰过柳惊鸿的手指头,反正只要是参与了这件事,那就已经是没有活路了的。 他忍不住暗恨自己贪心。 得到了两千两,就还想着要一万两,要两万两,甚至做梦想要以后得到楚国公府的重用,从此一跃而上。 楚国公府连夜调动齐王府剩余的暗卫。 对于这一点,楚国公府的幕僚温长史便很不赞同:“国公爷,国公府的确是和殿下亲近,但是也有个说法,叫做疏不间亲......” 最近这些日子,齐王眼看着就跟楚国公府要生疏的多了。 别的不说,这一次齐王对付戚元,追出去福建的事,就根本没有和柳家通气。 这是十分不寻常的信号。 此时再擅自调动齐王的暗卫,只怕齐王得知以后对柳家观感更差。 只是若是以前说这样的话,楚国公还能听的进去。 现在他沉浸在儿子可能死了的悲痛震惊里,哪里还能听进去这样的劝诫? 他当即便冷笑了一声:“那也是以后的事!他如今翅膀还没硬呢,就想自己飞了?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温长史只好不再多说:“那国公爷现在的意思是?” “调动暗卫追出去,若是真的,那.....” 楚国公一时竟然说不下去。 如果是真的,那他儿子就死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若是真的,那我也得让我儿子的尸骨落叶归根!还有,杀了戚元!” 那个孽种,那个贱人,他对她真的是太过仁慈了。 总觉得不过是个小丫头,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她却短短时间让他的孙女儿废了,还杀了他儿子! 是他不对,对待这种杂种就不能手下留情。 温长史点点头。 这件事根本也不能闹大到明面上。 否则柳惊鸿为什么被杀?带出去的人手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齐王的踪迹。 这些都解释不清楚,而且也都犯忌讳,足以让楚国公府万劫不复。 既然明面上不行,那就来暗的。 他们多的是人手,戚元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温长史缓缓叹了口气:“那这个告密的人.....” 楚国公毫无迟疑:“杀了!” 要告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发? 至少在戚元杀死柳惊鸿之前,那样楚国公府倒是还能感激他一二。 可是事后诸葛亮只叫人觉得厌恶。 温长史会意,动作也极快,那边暗卫出了门,他这边就已经带着人将黄文俊送到了府里送夜香的驴车上。 黄文俊在上车之前拼命挣扎,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后悔了! 戚元再狠,那也只是对待她的仇人,但是用他们镖师还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他不该与虎谋皮! 驴车出了门,按照惯例先去义庄附近处置夜香。 等到处置完了夜香,才慢悠悠的继续往更远一些的乱葬岗去了。 黄文俊一睁眼,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驴车上被拿下来对着自己,顿时呜咽着摇头。 第136章 神算 明晃晃的尖刀在阳光底下散发着寒光,深冬的风吹的树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黄文俊蜷缩着躺在地上,看着那把尖刀砍下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远处一双眼睛正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一直等到楚国公府的人不慌不忙的将尸体收拾完,老赵才低声说:“殿下,人已经死透了。” 萧云庭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侧头看了旁边一直在发抖的梨花一眼:“是这个人吗?” 梨花点头如捣蒜,紧张的睁大眼睛:“是!就是他!姑娘让我跟殿下说,这个人当时的表现就很不对劲,用他的时候,他便屡次想要毁约,不是个可靠的人,所以......” 老赵在旁边忍不住咋舌。 之前跟这个戚大小姐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八宝和六斤。 所以每次八宝六斤说起戚元的时候那种夸张的语气,都让他十分的不解。 总觉得是这两人在夸大其词。 可是现在轮到自己跟戚元打交道了,他才知道,原来八宝六斤说的竟然已经是收敛许多了。 这姑娘,可真是神算啊! 竟然连黄文俊会告发这样的事都料到了。 萧云庭就要理所当然的多了,他跟戚元相处久了,对于这一切都接受的十分的自然。 梨花这么一说,他就挑眉呵了一声:“所以,她不确定黄文俊到底在过程中知不知道柳惊鸿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你来跟本王说一声,以免坏事,是吗?” “是是是!”梨花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位殿下真是聪明,她不用多解释,他就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萧云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戚元连他也骗了! 跟他说是引开齐王和柳惊鸿去福建,好让戚震有足够的时间去真正的地方接回柳王妃。 可是实际上,她却是让八宝六斤引开齐王,自己则是伏击柳惊鸿,将柳惊鸿给杀了。 真是稳准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淡淡的问:“她受伤了没有?” 提起这个,梨花毫不迟疑的点头:“姑娘受伤了!被狼抓伤的很严重,不过姑娘不肯让我管.....”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萧云庭对于让戚元自己保护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戚元对待别人狠辣,对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她完全是秉持着说杀你就杀你,大不了我就拉着你一起死的念头,从来做事都不留余地。 没人比她更豁的出去。 正常的人总是会有畏惧。 戚元却不是,她像是被谁抽掉了其他的情绪,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她是个纯粹的疯子。 正常人都是要害怕这样的疯子的。 他收回思绪,吩咐老赵:“将梨花送回去吧。 梨花有些着急:“殿下,您不听姑娘的吗?姑娘说,若是黄文俊真的去告密,那得.....” “放心吧。”萧云庭淡淡的看她一眼:“本殿心中有数。” 梨花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他的,被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再要求什么。 老赵将梨花送出去交给了可靠的人,自己则很快就回了萧云庭身边:“殿下,让属下去吧。” 梨花已经说过了戚元的交代。 黄文俊若是告密,按照楚国公府做事做绝的作风来看,必定是会动用不能见光的暗卫追杀她。 这个时候,就是最合适的动手的时候。 齐王和楚国公府培养这些杀手耗费无数心血金钱。 为了养着这些人,每年往里扔的银子都数不胜数。 以至于逼得堂堂的王爷都要去开妓院了。 毁掉这些暗卫,甚至比杀了他们都还让他们难受。 他主动请缨,也是想着将这些人给弄死之后,去找找八宝六斤,然后再看看那位戚大小姐还能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真是个太神奇的人了。 萧云庭却摇了摇头:“不,用不着你,我亲自去。” 老赵立即反对:“殿下,这不合适!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这些天都是郡王守在他身边,何况还有侧妃......” 侧妃在旁边吹枕头风。 他又压低了声音:“再说,圣上最近正是对您宠爱有加的时候。” 怎么能够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呢? 这一走,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先不说找理由的事,离开这么久,感情也是会淡下去的。 萧云庭不为所动:“少废话,走!” 他一声令下,老赵也什么都不能再说,跟着萧云庭调集了人手之后,沿着之前戚元走的路线一路飞驰。 而此时的戚元正在河边洗脸。 她已经日夜不停的赶路六七天了,已经进入了安徽地界,再往前走一段,她就可以进入洪都。 到了洪都之后,再去宋城,再去会昌。 加起来大约也还要十天左右的路程。 虽然她的马术极好,可是这么大的强度下来,她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以至于破天荒的休息了一晚。 看着河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她微微的皱了皱眉,伸手打乱了水面上的倒影。 也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黄文俊未必能靠得住,因为在她给了五千两这个远超过价格的数之后,黄文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可是当时柳惊鸿已经盯上了她,她来不及换人了。 既然有隐患,她便一直在想该如何解决。 当然,直到顺利的杀了柳惊鸿之后,黄文俊也并未再撂挑子过。 可是,她还是想着要以防万一。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做人不怕想的太多,只怕想的太少。 凡事往最坏的方向想,总是不会有错的。 如果黄文俊没有那个心思,自然是好,赚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也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可是黄文俊若是真的窥见了什么,然后去楚国公府告密,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她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以德报怨的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顺手就能将他的告密行为利用起来,趁他病要他命,将齐王府的暗卫一网打尽。 第137章 事发 八宝六斤两人冷汗涔涔,进入了安徽地界之后,他们就发现,齐王的追赶愈发的急,好几次都险些将他们给堵住。 再又一次避开了他们之后,八宝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惊胆战的说:“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怎么追得这么紧?” 分明前半段路的时候,他们都还很慢条斯理的坠在背后的。 只是后来却越追越紧了。 六斤的脸色却比从前变得凝重许多。 他没了打哈哈的心思,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沉声说:“不,怕不是疯了,而是因为已经发现不对了。” 这话一说出来,八宝原本正在喝茶的,一下子便喷出一口茶来。 然后毛骨悚然的问:“不会吧?!这一路上,我藏的挺好的啊!” 他负责穿戚元的斗篷假扮戚元,自觉还是尽心尽力的,当然了,虽然没真正的戚大小姐那么能吃苦啦,但是也不差啊。 怎么齐王还会发现呢? 六斤心思凝重的摇了摇头:“这可未必,否则怎么解释他越跟越紧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也能安心些。” 毕竟戚元之前已经都跟他们说过了,能瞒住齐王多久就瞒住多久,若是瞒不住,那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齐王那边,他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热帕子嚓了脸,便将帕子砰的一声又重重的砸回盆里,心情烦躁的问:“到底有没有个说法?” 朱雀恭敬的侯在一旁,面色有些紧张,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听见外头有人通报,说是白虎和玄武也已经回来了。 白虎和玄武是出去查探戚元一行人的行踪的,已经出去了四五天,现在终于回来了,想必应该是也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他顿时松了口气,急忙问:“殿下,属下去带他们进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齐王嗯了一声,坐在桌旁面色冷淡。 等到白虎玄武准备行礼,他立即便冷笑:“别这么多废话,只需要告诉本王,前面的到底是不是戚元本人?” 他跟了戚元这么久,结果这一路竟然都是风平浪静。 原本赶路么,风平浪静其实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越是走就越是觉得不对,因为按照戚元那种人的性格,她要去接回柳王妃,那么一定会速战速决,因为越拖就越容易出事。 迟则生变,这个道理一直都是戚元秉持的做法。 可是,她去趟福建,竟然能走这么久! 在路上像是赶路,可是却休息的太过频繁了。 或者说,是对于戚元来说,休息的太过频繁了。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白虎和玄武。 玄武和白虎也知道齐王的脾气,不敢耽搁,径直便道:“回禀殿下,属下等跟了一段路之后,发觉的确是有几处怪异的点......” 玄武接过话头:“那位戚大小姐,从头到尾都穿着斗篷带着兜帽,除了坐在马车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其他的动静,也不骑马......” 像是一道闪电,齐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是真正的戚元,她会放着快马不骑马,而慢悠悠的坐着马车?” 他咬紧牙关,猛地伸手抄起旁边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然后整张桌子都被他给掀掉了。 不是戚元! 那真正的戚元人呢!? 这个贱人,她竟然又一次的骗了他! 多少次了? 他每一次都被这个女人当成是猴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更令人恼怒的是,他竟然每一次都还是会上当。 真是天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见齐王发怒,玄武白虎都急忙跪下,根本不敢抬头。 这一路上他们也发觉了,齐王的性子越来越暴躁。 光是暗卫被罚的都已经好几个了。 齐王却没功夫再惩罚几个护卫,他砰的一声将旁边的架子也给踹倒,恶狠狠的说:“走!” 见他说走,朱雀无声的松了口气。 最怕的就是齐王没什么动静,然后转头收拾他们。 可现在齐王既然还要走,那么就是还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这样总比受罚要好多了。 白虎却有些迟疑:“殿下.....咱们是往哪儿走?” 继续去追前面那些人,还是换路? 齐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她不是很能耐吗?让本王满世界的找她,既然她狡猾如狐,那么本王就不找了!本王等着她来找本王!” 朱雀不大明白齐王的意思。 毕竟这位戚大小姐的本事的确不是一般的大。 这一路上简直是耍着他们玩了一路。 齐王虽然话说的很是简单。 可是怎么才能让戚大小姐主动回来找他?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齐王闭了闭眼睛,恶狠狠的说:“走!不去福建了,改去江西!” 反正距离也差不多少。 朱雀见他面色沉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也马上就反应过来,齐王只怕是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底牌。 果然,说出这句话之后,齐王的脸色要好看多了。 江西! 朱雀应了一声,忙吩咐下去准备了。 一大早,八宝急促的敲响了六斤的房门。 六斤马上就打开了,问:“怎么了?” “出事了!”八宝的面色十分难看:“齐王不见了!” 这些天,他们一直都很有分寸,走的不紧不慢,还绕了好多路,可是他们一直都有观察着齐王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直到今天,齐王失去了踪影。 这个不正常! 这些天,齐王一直都是跟着他们跟的很紧,前两天更是直接快要追上了。 如今这么做,肯定是他们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齐王已经发现戚元不在这里了! 他立即便沉了脸吩咐:“快!快写信通知殿下,也给戚大小姐传个信号!” 这边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楚国公府也终于将齐王府的暗卫的最后一波也派出去了。 齐王养了一百左右的暗卫,个个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好手。 第138章 冤孽 为了培养这些人,齐王府和楚国公府都已经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 这些人也足够的争气。 齐王带走了几十个,剩下的那些,楚国公都派出去了。 楚国公夫人还不知道他这两天忙碌是在调动暗卫,只是不安的问他:“是不是派人去找惊鸿?对了,惊鸿还是没有消息送回来吗?” 这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如果是黄文俊来之前,柳惊鸿出去这么久没个消息,她也不会担心。 但是现在,黄文俊出现之后,她总觉得不安。 尤其是还跟柳惊鸿失去了联系,她就更是觉得心里突突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最近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看着人都憔悴了一圈。 见她这么着急,楚国公哪里还会把真话告诉她? 只是安慰说:“放心吧,他是去办大事的,何况殿下也在那边,惊鸿不好传送消息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么轻描淡写的安慰是没什么太大用处的。 所以想了想之后,他进宫了一趟。 若是别的外戚,当然不能随意进出后宫,更别提还要见到自己当了后妃的女儿。 但是当这人是柳贵妃的父亲,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柳贵妃在正殿接见了楚国公,和善的问他:“父亲,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我?” 连本宫都没有自称。 她是楚国公娇养着长大的,自小就是掌上明珠,不管要什么都被满足了。 所以自然是对这个父亲也十分的尊重和亲近。 从称呼上便能看得出来。 楚国公抿了抿唇:“有件事,臣想着还是该跟娘娘说一说,只是,还希望娘娘能够沉住气,千万不要伤了身体。” 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其事? 柳贵妃坐直了身体:“父亲请说。” “你哥哥......”楚国公顿了顿,才说:“可能出事了。” 柳贵妃自来跟柳惊鸿亲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极好,尤其是他们两个都是外室子的身份,一直等到六七岁,才被楚国公接回了柳家。 可是那时候,他们只能在柳夫人母女的手下讨生活。 对着柳夫人要恭恭敬敬,对着还未出阁的柳王妃也要谦让恭敬。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扶持着走到现在,这里面的感情是不能够用言语表明的。 所以柳贵妃才对柳明珠如此另眼相看,原本也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 ”现在听见楚国公说柳惊鸿出事了,她一下子就咬住了唇,口腔里顿时全都是血腥味的问:“父亲说什么?什么出事了?” 虽然反应激烈,但是好在也在可掌控的范围之间。 楚国公略微放心,轻声将原委说了一遍。 听说戚元可能杀了柳惊鸿,柳贵妃震惊得几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太过荒谬了!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毫无根基的丫头,她怎么可能杀的了国公府的世子?! 柳贵妃不以为然:“父亲,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镖头的话也信!” 这种人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 楚国公见她这么说,顿时也苦笑一声:“我倒是也希望是被骗了,但是.....他拿出了你哥哥的传家玉佩。你知道的,这玉佩你哥哥从不离身!” 如果是偷的,黄文俊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自投罗网? 柳贵妃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呼吸也困难了许多:“那父亲的意思是,我哥哥......” 真的没了?! 还是因为戚元那个贱种? 贱种! 果然是贱种! 柳贵妃死死地咬着牙:“我一定要杀了她!不,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本宫一定要她生不如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国公叹了口气:“娘娘,这个不必您动手,我就已经安排了。我这次进宫,是希望您先劝劝您母亲,让她能够想通一些。” 柳贵妃的眼圈发红:“娘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受得了?” 是啊,怎么受得了? 楚国公想到自己当时听见的时候的感受,也同样是面容惨白。 两人相顾无言,柳贵妃沉声说:“对了,那老三呢?老三去哪儿了?” 期望可是先追着戚元去的! 柳惊鸿都出事了,那齐王现在人呢? 不会出什么是吧?! 想到儿子也有可能出事,柳贵妃真是片刻都坐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身来:“不行!不行!本宫一定要想法子.....” 楚国公急忙安抚她:“娘娘稍安勿躁!王爷身份非同寻常,那个贱人还不至于如此大胆!” 他轻声说:“他一定没事的。” 柳贵妃声音嘶哑:“这个贱人到底想做什么?!” 戚元猛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冷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她。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她面色淡淡的翻身上马,出了洪都直奔宋城。 想到快要可以见到谢营和谢夫人他们了,她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她真是糟糕透了,浑身上下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没有。 谢家人又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们遇见现在的她,心里会是怎么想,会是怎么看她。 旁的人她都不在意,也根本不会理会。 但是谢家的人不同。 她一无所有,唯有对谢家是一片诚心。 但愿谢家的人能够看到她的诚心,这一世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快马加鞭,戚元在看到宋城的城门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她上一世无数次的从这里进出。 她从这里被治愈,也从这里出发帮谢家报仇,渗入敌营,以身饲虎。 一切都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 但是却分明什么都是新的。 她深吸一口气,进了宋城,直奔会昌。 进了江西开始,大大小小的山便层层叠叠,她抄了小路,日夜不停的赶路。 齐王此时已经进了会昌,也到了戚元前世今生都最在意的地方,谢家。 他勾了勾嘴角,眼里一片阴霾。 第139章 走狗 齐王玩着一只碧绿的扳指,这是如今的会昌县知县得知他来,特地送给他的。 这些官员们一若是要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往上爬,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算是争气的,能在六七十岁做到侍郎的位置,那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但是若是有捷径走,国朝年轻的尚书都还有三十岁的。 所以捷径谁不愿意多走一走呢? 天上掉下来一个最受宠的亲王,会昌县的知县邹晓鹏都快高兴疯了。 虽然他名字里头有一个鹏字,可实际上他的仕途一点儿也不顺利,同龄人此时都已经爬到知府了。 就他一个人还苦哈哈的守着个穷地方当知县,真是叫人上哪儿说理去呢? 这次齐王纡尊降贵的来了这里,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似地,邹晓鹏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讨得这个殿下的喜欢。 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齐王啧了一声笑了:“邹大人真是挺用心啊?” 邹晓鹏品不出这话是讽刺还是夸赞,只好厚脸皮的就当是夸赞了:“殿下远道而来,微臣真是不胜惶恐,不敢不用心招待。” 朱雀在旁边候着,见齐王看着不大高兴,就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谁知道齐王竟然没有生气。 他砰的一声将手里的扳指扔在桌上,轻描淡写的转动着手指:“诚心不诚心的,原本也不在这个上头。” 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邹晓鹏:“说起来,本殿倒是有句话想问问邹大人。” 邹晓鹏也不是傻子,齐王是何等身份? 平常自己这种知县,根本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 现在齐王却自己找到了县里,还找到自己门上,自然是有事要自己去办。 傻子才不抓住这个机会! 他马上便坐直了身体,聚精会神的拱手:“殿下请尽管吩咐!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绝不敢有任何的推脱!” 齐王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本殿听说你跟谢家有亲。” 谢家? 怎么还有谢家的事儿? 作为当地的地头蛇,谢家邹晓鹏当然是认识的。 他娶的妻子还是谢家族里的呢。 只是,怎么齐王忽然问起这个来? 他心里觉得有些忐忑,已经猜到齐王来的用意怕是跟谢家有关了。 正因为如此,他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毕竟,谢家是真的跟他有亲,如果是好事那还好,他当然愿意偏袒和抬举自己人,可若是齐王要对谢家怎么样...... 见他抓耳挠腮的,齐王轻笑:“怎么,邹大人是很为难吗?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机会转瞬即逝,再也不会再来。 之前的那点犹豫在这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几乎是片刻迟疑都没有,邹晓鹏马上就喊出声:“不!我不为难,不为难!” 他意识到自己自称都叫错了,讪讪的笑了笑,滑倒在地跪在地上冲齐王磕头:“殿下,天地君亲师,您是君,微臣是臣,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微臣不知道!微臣只知道,谁跟殿下过不去,就是跟微臣过不去!” 倒是个上道的。 齐王满意他的识时务,嗯了一声就笑着说:“谢家如今是谁当家作主?本王听说,谢家子弟当中,如今就是谢营最出彩?” 谢营,这两个字从嘴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点儿咬牙切齿的恨意。 齐王想到上一世,戚元杀他的时候,刀子拔出来又捅进去,似乎带着无限的恨意,数落他的罪状就是指责他杀了谢营。 谢营谢营谢营! 他还就杀了,而且不仅是杀一次,还要再杀一次,又如何? 提起谢营,邹晓鹏心里更加忐忑了。 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回殿下,的确是如此,他年纪轻轻,已经连中了秀才、举人,举人还是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所以整个江西官场都十分的关注这个谢营。 觉得他很有希望连中三元。 尤其是江西学政,更是将谢营看作宝贝。 平时邹晓鹏对这个宝贝疙瘩也是极为看重的,他抿着唇如实的说:“人人都说,谢家宝树.....” 谢营是谢家宝树。 齐王嗤笑了一声,冷冷的垂下了眼睛:“什么谢家宝树,砍了吧!” 啊?! 邹晓鹏吃惊的看着他:“殿下,他可是解元!” 举人就可以见官不拜了,何况谢营还是最年轻的解元,若是他不忽然疯了或是死了的话,以后铁板钉钉的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人,齐王竟然要他死? 哪怕是邹晓鹏已经下定决心要巴结齐王,但是听见齐王提出的条件,也觉得这个太过荒谬了。 齐王却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怎么,这就是邹大人的所谓诚意吗?不过就是个还未会试的小子罢了,你不会不敢吧?” 敢,邹晓鹏的确是不敢的。 他混到现在都还只是个知县,其实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的话,一辈子的路基本上就能看得到头了。 但是谢营却不同,他以后肉眼可见的是风光无限的。 邹晓鹏平时根本不会跟这样的人为难。 可现在...... 见齐王似乎是耐心已经不够了,他不敢耽搁,急忙说:“殿下!殿下!臣没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殿下吩咐,微臣指哪儿打哪儿,什么都敢!” 齐王扑哧一声笑了:“好,本王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又聪明的人,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便去吧,本王要看到谢营和谢家的人都进牢里!” 进牢里...... 一下子要这么多人进去,还是本地的世家大族,这对于邹晓鹏来说也是难事。 他急忙说:“微臣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更妥当的法子。” 他不是不愿意做,而是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成的,风险太大了。 谢家本身也是有靠山的。 如果不能服众的话,其他人肯定也得闹事。 到时候,他这个县令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 齐王垂下眼来:“怎么,缺什么?” 邹晓鹏苦笑一声:“殿下,臣总得要有个抓人的理由吧..... 第140章 大逆 月色很亮,江西的冬天格外的冷,虽然并未跟北方一样下雪,但是小雨连绵,湿冷入骨,风似乎都能吹到人的骨头缝里去。 谢家到处都灯火通明。 谢夫人正在问外头的人:“怎么这么晚了,少爷还不回来?” 自然有人传话到外面小厮和管事那里去,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白色长袍、围着蓝色腰封的年轻人从长廊上进门,笑着喊:“娘!我不是在这儿吗?您担心什么呢?” 谢夫人放下手里的鞋样子,看见他进来松了口气:“你说担心什么?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去句容萧家,正,不就是去了千里之外吗?我担心还不行?” 谢营在母亲跟前毫无脾气:“是是是,是儿子让您担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只是师尊他生辰,我这做晚辈的,总得亲自去一趟才能尽心。” 以前谢营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在接受了算命先生的建议之后,便被送去了句容萧家,跟着萧家的道长学习些功夫,好强身健体。 说起这个,谢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关切的问:“对了,你师尊他还好吧?” “放心吧,好的很呢!”谢营笑了起来:“就是还是嗜酒如命,说是咱们家里酿的老米酒实在是太好喝了,这次我带过去十几坛子呢,他老人家没几天就喝光了!” 听见谢营这么说,谢夫人不以为意:“这值得什么?既然道长喜欢,那我再让人送些过去,他养你教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你来说有再造之恩,别说是这些米酒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能捧着送上去。”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话,谢夫人才问:“殿下那边,不知道送了东西没有?” 谢营跟萧云庭一道拜在萧道长门下,两人是师兄弟,不是亲兄弟但是胜似亲兄弟,而且跟道长的关系也都极好。 凡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果然,谢营便笑了:“送了,他是年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次还专门找到了陈年的女儿红送去了,师傅高兴的不行,夸我们俩有孝心。” 亲人之间的絮叨和啰嗦,都是显得温馨的。 谢夫人拉着儿子聊了一会儿,便忙让他快些去休息了。 谢营的确是有些累了,但是还是强自撑着,问她:“娘,我爹呢?” “他去书院了。”谢夫人笑笑,提起丈夫的时候脸上都是温柔:“白鹿洞书院那边亲自过来请,说是还是得让他过去一趟。” 谢长青是白鹿洞书院的先生,他以前在京城当个御史,因为直言不讳,弹劾当时的首辅,因此被贬斥罢官。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当官,而是转而去教书育人了。 谢夫人正要说叫人去跟谢长青说一下儿子回来了,让他过几天早些回来准备过年。 房门却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家里的下人都是十分规矩的,若是没有急事,不会如此失态。 谢夫人没有耽搁,马上就让人进来,直截了当的问:“出什么事了?何事如此慌张?” 进来的是家里见证三代主人的老管家徐管家。 他一进门就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夫人,少爷,不好了出事了,您二位快些带着小姐和小少爷们一起走吧!这么无缘无故的闯进来说这么一番话,但是不管是谢夫人还是谢营都没有先斥责他,而是问他到底怎么了。 徐管家哇的一声就哭了:“老爷,老爷出事了!有人举报老爷,说他暗地里写书传扬大逆不道的事儿,毁谤圣上,对圣上不敬,是大逆不道,现在老爷已经被抓起来了!” 什么? 谢营面色凝重,一下子便站起身来:“母亲,我要去县衙一趟!” 谢长青的为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却一直都是个谨慎小心的人。 更重要的是,谢长青是个典型的士大夫,他对皇帝是忠心的! 总觉得若是有错,也是有奸佞小人在旁边撺掇。 他不可能会写书去骂皇帝! 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而且这件事实在是太古怪了。 谢家在会昌县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各级官员都要给几分脸面。 在他中了解元之后,更是连江西巡抚都曾经亲自接见过他和谢长青。 可见各级官员对谢家的态度。 本来如果真的只是平常的举报,官府怎么也该先跟谢家通个气。 现在却直接就给了个理由就抓人了。 这不对劲! 谢夫人有些没了主意,听见谢营这么说,下意识的点点头:“好,那你去问问!” 毕竟谢营以前在大人们那里都是极为有脸面的。 徐管家却一把抓住了谢营,死死地拽住了他:“不,少爷!您不能去!现在外头还有官差,说是要找您,说是您负责帮老爷去刻板印刷的,您是同谋!您不能出去啊少爷!” 读书人,一旦扯上这种什么写书宣扬谋逆的事,那就是万劫不复,再也无法翻身。 到底是谁,这么对付谢家? 谢夫人的眼泪流个不停:“不行,你赶紧走!别管我们了,你不能出事啊!” 谢营咬着牙不肯动弹:“荒唐!我是家中长子,家里出事,我不承担谁来承担?难道我要抛弃父母,自己跑了吗?” 再说,行得正坐得端,他就不怕自己没做过的事。 徐管家还没来得及再劝,外头的官差如狼似虎的闯进门,在家里乱翻乱动。 等到见到谢营之后,再没有了以前的小心和客气,一拥而上将谢营扑倒在地,二话不说的就上了镣铐。 上的还是对待重刑犯的三十斤的镣铐。 谢夫人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你们为什么抓我儿子?我儿子不会的,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的!”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 官差们将谢营给拉起来,不客气的左右开弓打了他几个耳光:“对不住了谢少爷,您现在可不是解元了,是阶下囚,我们就得按照规矩来对待您。” 几乎是与此同时,戚元已经进了会昌县,找到了谢家。 第141章 傻子 戚元到达谢家的时候,谢家正乱作一团,这些平时对待谢家的时候都如同是亲人一般的衙差,一进门就像是豺狼虎豹。 半点和善也没有了不说,连一点儿的最起码的做人的仁慈也没有了。 仿佛是的了什么指令似地,他们对待谢家的人毫不留情,几乎是雷霆一般,将谢营给抓走了还不算,还把谢家所有的男丁几乎都给抓走了。 谢夫人哭的声嘶力竭,她是真的又惊又怕。 做母亲的就没有不担心自己的孩子的。 尤其是她的孩子还不怎么正常。 是的,除了谢营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谢夫人还生了一个跟平常人不大一样的孩子。 他生下来六个月还不知道大人引逗,平常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 当时大家已经察觉出不对,但是却还是自欺欺人,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直到大家发现他的眼睛会斜视,时不时的还会偶尔抽搐一下,一岁半了还不会走,两岁了连爹娘都不会叫,大家才知道不对。 可是尽管这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是痴傻儿,谢家众人却也将他好好的养大了。 他虽然反应不那么快,一直到了三岁多才会说简单的单字。 虽然他天生带着缺陷,可他对每个人都带着十足十的亲近和善。 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亲人。 不管亲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相信。 这样的纯粹的善意,在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所以谢家上下都很关照而且善待这个孩子。 以前谢家风光辉煌的时候正,遇见的也都是好人,大家对待这个跟正常人不大一样的孩子,也都会表面上夸赞一句真是纯澈质朴。 可是现在时移世易,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谢夫人简直不敢想象,谢渊会遭受怎样的苦楚。 谢渊懵懵懂懂,被拉走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不管做什么都有母亲和哥哥跟在旁边。 所以当被一群官差如狼似虎的给扑住,而且被毫不留情的打了几下,他便惶恐不安的四处乱冲乱撞。 其实若是以前,对待谢渊这样的孩子,哪怕是这些官差们,也会笑着说一声是稚子之心,真是天真可爱。 可是现在,谢家眼看着要倒霉了,那便没人会觉得这是稚子天真可爱了,只会觉得这是蠢蛋负累。 有个官差背后踹了谢渊一脚,谢渊往前扑倒在地,哇的一声惊恐的哭了起来。 官差们顿时哈哈大笑。 陈浩辉在这群官差里头是资历最深的,他笑的都有些肚子痛。 以前谢家的人都高高在上,哪怕是个傻子,大家都得高看一眼,明面上得给面子,夸赞一声真是稚子之心一片赤诚。 可实际上他腻味极了。 不过就是个傻子!如果不是投胎投的好,早就被浸在尿桶里头淹死了。 这样的残废,不过就是因为有个尊贵的姓氏和身世,就能活的比他们这些用尽全力的普通人要好的多,者叫人怎么能够忍受? 他看着谢渊被那群衙差们戏弄,心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对,就该是这样。 这些人凭什么高高在上? 都该死! 谢渊之前一直都被谢家照顾的很好,没有受过什么苦楚,所以现在哪怕是被折腾成了这样,他也还是天真的喊衙差们,叫哥哥叫叔叔,哭着求他们带自己去找哥哥和母亲。 陈浩辉哈哈大笑,忽然掠过众人上前,一把将裤子给拽下来,不怀好意的对着谢渊晃了晃裤腰带,笑着问:“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谢渊天真又懵懂,看着陈浩辉有些不安又有些茫然。 陈浩辉笑着指指自己的小腹:“来,你过来舔一舔,老子就带你去找你爹娘和哥哥,怎么样?” 一听见这话,大家都哄堂大笑。 一群男人不怀好意的围着谢渊大笑,指着他起哄:“快点儿!快点儿!谢少爷,你可快想想啊,如果不听话,你可别想看到你亲娘和哥哥了。” 谢渊觉得天仿佛都塌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亲不见了。 母亲也不见了。 一向疼爱他的哥哥也失去了踪影。 这个世界对待他换了一副脸孔。 他觉得陌生,惶恐的同时又忍不住大哭:“我要见我哥哥,我要见我哥哥!” 陈浩辉笑的越发的畅快。 真是,换做是在从前,谁能想得到谢家的少爷要给他下跪呢? 啧啧啧,果然权力是这个世上最教人着迷的东西啊。 他猛地提腿踹了谢渊一脚,将谢渊踹的翻了个跟头,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蜷缩着起不来身。 谢渊吓得哇哇大哭。 可是他越是哭,陈浩辉就觉得越是有趣。 他上前捏住谢渊的脸,啧了一声:“谢少爷,你看看你,这么金尊玉贵的人,现在沦落成还得看咱们这群粗人的脸色,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谢渊根本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 不过其实陈浩辉也根本没打算让他听懂。 他挑了挑眉吩咐底下的人:“行了,将他扔慈善堂去吧,这样的傻子,总不能还得花费米粮供养吧?” 慈善堂是民间开的善堂。 说是善堂,其实却是专门培养苦力的。 只要给他们一口馊饭吃,他们就得日夜不停的给别人干活儿。 陈浩辉对谢家的人恶意深重,尤其是在得到了邹晓鹏的纵容之后,当然更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当即就下令将谢渊送过去。 反正其他的事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捏了捏谢渊的脸:“谢少爷,你看看你,投胎虽然不错,可奈何终归还是个短命鬼,这个可怪不得我们啊。你死了可别来找我,谁让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眼看着谢渊被如同一只死狗一般拖上大板车,陈浩辉笑了:“行了,兄弟们,走走走,咱们吃点儿东西去,冻死老子了!” 一群人不管身后谢渊的嚎啕大哭,径直上了马离开了。 谢渊被留在原地,冻得瑟瑟发抖。 第142章 无畏 谢渊被拖着丢上了驴车,因为哭着喊着叫个不停,又被赶车的车夫毫不留情的随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打了几下,一时之间鼻青脸肿。 他虽然蠢,却也知道痛。 被打了几次之后,就知道自己哭闹是要挨打的,便缩在旁边不敢再动弹了。 陈浩辉呸了一口不屑的嘲讽:“真是蠢钝如猪!谢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你不会是哪家的野种吧?” 大家都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 谢渊便更是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胳膊里面,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要逗弄人,得人的反应大才有意思。 就比如之前的谢渊哭的越是凄惨越是可怜,他们的心里就越是觉得畅快和得意,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谢渊显然是学乖了,那就不那么好玩了。 陈浩辉眯着眼睛看了他一刻,呸了一口转头便带着人走:“行了,跟个傻子玩的太久,那岂不是说明咱们自己也是傻子?走吧走吧,事情还多着呢。” 大家也都应是,不再管谢渊,纷纷跟着陈浩辉。 陈浩辉这个人素来都是无酒不欢,每天总是得喝上些酒才能够满足。 这一次也仍旧不意外,虽然是领了差事出来的,但是也还是先去酒楼喝了顿酒,才赶往县衙回话。 邹晓鹏还未走近就已经闻见了他满身的酒味儿,一等到他张开嘴,更是整个人都被熏得面色扭曲的摆了摆手。 他哼了一声:“你这喝马尿的习惯真是怎么也改不了了,真是不怕喝死!” 两人配合默契,所以陈浩辉倒也不怎么怕他,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诨:“大人,属下是高兴的!您说说,以前咱们这样的人,哪儿能上谢家去呢?就算是见到那个傻子,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一声谢少爷。”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不仅能不喊谢少爷了,还能跟谢少爷打擂台了。 真是,啧啧,舒服啊。 邹晓鹏笑了一声:“臭德行!我跟你说,让你去办这件事,不是让你耍威风去的,你要知道轻重缓急!谢渊不重要,谢营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齐王的许诺,就像是想到了自己以后无比灿烂辉煌的前程。 邹晓鹏的语气也要温和的多了:“你可知道,只要将谢营和谢长青的罪名坐实,那你大人我,就可以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浩辉:“我飞黄腾达了,那你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所以,孰轻孰重,不必本大人提醒了吧?” 这是当然了。 陈浩辉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趋炎附势,谁得势就投靠谁,谁厉害那就帮着谁。 这一次也仍旧如是。 他当时便大笑出声:“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这位谢解元的!” 这一点,邹晓鹏当然相信。 陈浩辉本来就是地痞出身,之所以能够进入衙门,就是因为他是地痞里头最厉害的。 让他去对付谢营这个文弱书生,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邹晓鹏点点头:“本大人信得过你,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一个字要嘱咐你,快!一定要快!” 快,陈浩辉心领神会。 邹晓鹏也通体舒泰。 真是好极了,他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还怕什么没有靠山,还怕什么吏部考核? 叮嘱完了陈浩辉,邹晓鹏便先去了一趟齐王那里。 齐王喝了口茶,听你说谢营全家都被捉了,连女眷也没有放过,便淡淡的挑了挑眉:“数清楚了吧?当真是一个不落?” 在齐王这里,邹晓鹏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他忙忙的给齐王倒了茶,便恭恭敬敬的回话:“殿下放心,只要落下一个,微臣一定提头来见!您尽管放心,就连谢家那个傻子,微臣都已经让人送到善堂去了,谢家如今已经不剩任何人了。” 虽然不知道齐王是为什么对谢家这样仇恨,但是这也并不影响邹晓鹏为齐王办事。 齐王看着眼前这个还仍旧野心勃勃的人,嗤笑了一声:“真是好的很,好的很,邹大人,你这么多男还仍旧只是做个知县,真是屈才了!本王当真是极喜欢你。” 邹晓鹏松了口气,砰砰砰的给齐王磕头:“殿下真是太谬赞了!微臣,微臣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不必惶恐。。”齐王淡淡的看着他:“倒是,邹大人该再仔细想一想,你不是说,谢家的人如今已经没有漏网之鱼了吗?那,邹大人的妻子怎么办?” 邹晓鹏脸上的笑意凝滞。 他再是想要往上爬,也不是真的就没良心。 他的妻子是谢家女,为了他倾尽一切,而且为了他付出一切,生儿育女...... 他有些迟疑:“殿下,贱内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平常连娘家都少回,她......” 他可以对谢家人狠心,却实在是不能狠下心来这么对付自己的妻子。 齐王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不见:“邹大人,刚才你说的话本王没有听清楚,你不如再说一次?” ....... 邹晓鹏哪里还敢再说? 齐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就是要所有谢家的人都倒霉。 哪怕他的妻子只是谢家的女儿,哪怕就算是国朝律法对待出嫁女也是不牵连的,但在齐王这里,一切都不重要。 只有他自己的喜好最重要。 邹晓鹏想到还小的儿女,想到妻子的温柔,心中绞痛。 可是这个迟疑心痛也不过是片刻。 儿女可爱可以和别人再生。 贤惠的妻子也照样可以再找。 大男人何患无妻? 他闭了闭眼睛跪下磕头:“殿下放心,微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齐王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千万别让本王失望啊邹大人,本王这个人的脾气不怎么好。” 他垂下眼。 齐王则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他不怕事情闹大,只怕事情不大。 事情闹大,戚元那里收到消息才会越快。 第143章 手段 一般来说,县衙都会分成前后两部分,知县们一般任期就三年,除非是特别有钱的,否则不会额外再花费银子置办房产,便会就住在后衙。 当然邹晓鹏不在此列。 他的房子就在县衙后头第二条街上,那里繁华,是县城的中心,不管去哪儿都方便。 戚元在茶棚里呆了一会儿,该知道的就知道的都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出了茶棚直接先去了邹晓鹏家门外。 刚才在县衙外呆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最近邹晓鹏那个瘫痪在床的娘身体不太好了。 邹家最近是天天都在请大夫的。 后来大夫看不好了,便干脆迷信起了神婆道姑,最近不少这些人找上门。 毕竟若是邹家这位老太太真的死了,那邹晓鹏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所以哪怕是已经搭上了齐王,邹晓鹏也对亲娘的病异常上心。 他上心,邹太太自然也不敢怠慢。 戚元上门的时候,邹太太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按照年龄推算,邹太太其实也才三十岁左右,但是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尤其是眼底的两团乌黑,更是将她衬得气色也极差。 邹太太揉着眉心,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这位姑娘是有什么本事?是出马仙,还是......” 戚元微笑回答:“回太太的话,我不是神婆。” 邹太太之前一直都没睁开眼睛,此时听见声音,不由得有些讶异,等到见到戚元的面容,更是忍不住的皱眉。 这也太小了! 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神婆道姑这一类,当然是年纪越大越是沉稳,在世人眼里也越是有道行。 她的神色冷了下来:“那你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戚元仍旧气定神闲:“以前是知县的家,现在却是太太您的埋骨地。” 邹太太的面色陡然变了,厉声呵斥:“放肆!” 真是危言耸听,但是到底道行还是太浅了。 这些道姑神婆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不把话说的严重些,似是而非些,怎么哄的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免灾’? 寻常的道姑神婆们也会夸大其词,可是却都是会婉转说出来,还会说出破解之法,但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却一点儿分寸也没有。 听的人心头惊跳烦躁。 戚元认真看着邹太太:“太太出身谢家吧?” 邹太太扑哧发笑,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嘲讽。 她出身谢家又不是什么秘密,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还拿出这一点来说,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相信她是神算了吗? 戚元淡淡的笑了笑:“那不知道太太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陈浩辉带着卫所的官兵直奔谢家,将谢家人全都正给抓了起来?罪名则是......谋逆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邹太太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声色俱厉的看着戚元:“简直是妖言惑众!” 她扬声向外喊:“来人!来人!将这.....” “太太,查证一下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戚元笑眯眯的看着她,轻声说:“查证完了若是假的,我这么大的人就站在这里,您随时都能杀了我。可若是查证了是真的.....” 若是查证了是真的,那邹太太觉得天都塌了! 她当然知道陈浩辉,那是丈夫的心腹。 他不过是条狗,拉着绳子的却是邹晓鹏。 邹太太站在原地手脚发颤,脸色一时青一时白。 戚元坐在圈椅里,慢悠悠的说:“邹太太,您是真的贤惠,可他是真的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吗?” 这三个问题问出来,邹太太的脸色一时之间雪白。 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嫁给邹晓鹏这么多年,外人都说邹晓鹏为人殷勤体贴,对着她这个妻子也尊重又温柔,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事实上,家里的事情邹晓鹏是一概不管的。 他母亲瘫痪在床,全都是邹太太在伺候。 儿女们出生到长大,生病吃药、进学之类的,他也全然不管。 所以邹太太分明才三十左右,外貌上看上去却比邹晓鹏要老的多。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操心的人就是老的快。 若是日子平淡无波的过,那邹太太不会觉得这些是委屈。 可若是,邹晓鹏竟然真的瞒着她对付她的家人,那么...... 她打了个冷颤,下定了决心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戚元:“好!那我便让人去查证查证!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戚元垂下眼气定神闲的喝茶:“太太放心,我就坐在这里,又不会走。” 但是其实查证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邹晓鹏的确是有亲信心腹,但是邹太太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聋子瞎子,自然有她能打听到的渠道。 而打听过来的消息,让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她失态的将屋子都差点给砸了。 “好!他真是对得起我!”邹太太双目赤红,手指甲将掌心都给抠破却也丝毫没有感觉。 多年夫妻,但是结果背刺她最狠的也恰恰就是这枕边人。 真是讽刺又可笑。 戚元静静的等着她哭完,面色淡淡的挑眉问:“邹太太,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但是从此以后你是没有娘家的人了,唯一的靠山就是邹晓鹏。” 邹晓鹏怎么可能靠得住? 男人总是说女人势力,挑选夫婿都要看身世学问和钱财,但是其实男人才是最最势力的。 要算计你的出身是不是清白,家中兄弟是不是能够帮得上忙,还要你温柔体贴能够管家,又要你操劳家务服侍父母。 有谢家在的时候,邹太太尚且活的不算是舒心。 何况谢家不在? 邹晓鹏甩掉她这个包袱,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为了谢家和自己着想,邹太太也要为了儿女们着想。 宁跟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得上树! 她咬了咬牙:“我选第二条。” 第144章 宰了 戚元微微笑了笑:“邹太太真不愧是谢家的女儿,真是干脆果断。” 许多女人嫁了人以后,就会把自己天然地归结到男方的阵营。 但是显然邹太太并不是这种人。 戚元心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邹太太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心中的气闷总算是排解了一些,轻声问:“你真的能帮得了谢家?” 这个可是谋逆的大罪! 戚元忽然笑了,她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太太放心,我说能,就能。” 她说着,轻声问邹太太:“太太,邹晓鹏是不是一直在围剿土匪啊?” 说起土匪这件事,邹太太的面色有些古怪。 是的,江西这个地方跟福建接壤,福建那边的海寇因为躲避追剿,时常跑进江西的山里,占山为王。 会昌县就有个土匪窝,土匪时常下山劫道,将周边的百姓惊扰得不胜其烦,连江西之前要经过会昌送出去的茶叶,都已经没人再愿意走这条道了。 而且还出了几次人命。 为了这个,朝廷还曾经派下监察御史。 那阵子邹晓鹏的脾气暴躁得很,嘴里起了一连串的燎泡。 现在邹太太想起来,都还是记忆犹新的。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戚元问:“你怎么知道?” 而且,就算是有土匪又跟邹晓鹏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那些土匪是霸占了罗汉岩,官兵围剿的时候他们就四散开来躲进山里,而官兵一走,他们就又重新插旗,实在是神出鬼没,难对付得很。 戚元微微笑了笑:“没有,我打算送这些土匪们一个大礼,这还需要邹太太您帮忙呢。” 邹太太更加不可置信了:“我?我能帮什么忙?” 她一个妇道人家,跟那些土匪可是丝毫不沾边啊。 戚元拉住她的手:“邹太太,您很有钱吧?” ...... 邹太太的面色一时更加的复杂了。 她的嫁妆银子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没钱,但是邹晓鹏有钱。 这些年他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卖茶山,卖山头,一次次地跟朝廷伸手要加固堤坝的银子。 都是落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戚元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不用白不用,邹太太,将这些银子都送到土匪手里吧。” 怎么送啊? 戚元笑而不语。 邹晓鹏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径直去了邹太太房里。 见邹太太在房里对镜梳妆,他上前双手扶住邹太太的肩膀:“娘好些了吗?” 邹太太心中分明心潮起伏,但是却还是死死地忍住,微笑着说:“好些了,今天还能坐起来进食了呢,今天晚上我继续过去守着。” 以前邹晓鹏都会点头,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按住了她:“太辛苦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养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他们去守着,你也休息一晚!”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带回来的一包热腾腾的点心:“快过来尝尝,惠芳斋的豌豆黄,我刚去买的,就记得你最爱吃了。” 若是换做以前邹晓鹏这样记挂着她,邹太太一定感激得热泪盈眶了。 可是现在,只要想到自己的娘家人都无声无息地被他抓了,还扣上了谋逆的帽子,这个点心她就根本不碰。 邹太太婉拒:“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吃得差了,胃里有些不舒服,留着明天再吃吧。” “这怎么行?”邹晓鹏皱眉:“你胃不舒服更该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岂不是要被饿坏了?” 说着便亲自拿了一块糕点递过去:“吃吧,这还热腾腾的呢!” 邹太太不大想吃:“算了,实在是吃不下,明天吃也是一样的。” 邹晓鹏却猛地烦躁起来。 他语气陡然变得不耐:“让你吃你就吃!给你带个点心是心疼你的意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话一说完,邹晓鹏和邹太太都愣住了。 邹太太眼眶一时都忍不住红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胃口不好,不想吃点心罢了......值得您这样对我大呼小叫的吗?” 邹晓鹏砰的一声将点心砸在桌上:“我一天在衙门日理万机,忙得吃饭都没功夫,就这都还惦记着你,你却还推三阻四!好,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那以后也休想我再理会你了!” 原本只是三分怀疑的,但是现在的邹太太却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始胡思乱想。 不过就是一块点心不想吃,为什么邹晓鹏忽然跟疯了似的? 她不动声色,沉声说:“不是推三阻四......” 邹晓鹏却耐心告罄。 齐王催促得越来越急,他那边还得忙着确定谢家人的罪状。 这边的谢氏就更加不能再拖了。 拖下去让谢氏知道谢家出事,再闹出什么事来,那便更糟糕了。 他冷冷地攥住邹太太的手腕:“今天我还非得要你吃了不可!” 说着便伸手捏住邹太太的下巴,从旁边拿起点心死死地往邹太太的嘴巴里塞。 邹太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得脱臼了,痛得眼泪都冒出来,在他手下不停地挣扎。 邹晓鹏却毫无感觉,反而愈发的兴奋,见邹太太吐出点心,正要拿起盘子直接往她嘴里倒,便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紧跟着,他就觉得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的疼痛。 身体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低头,便看见自己腹部此时正插着一把尖刀。 源源不断的血从伤口涌出来,他急忙伸手去按,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不管怎么按,鲜血都还是从他的指缝当中流出来。 戚元笑眯眯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见邹晓鹏的时候,眼里的冷意迸发:“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想宰了你,让你多活了一天。” 邹晓鹏想要说话,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刚刚搭上齐王,他怎么能就这么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杀了?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他一张口,就又呕出一口血,随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第145章 不放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邹太太吓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不断的颤抖。 也许是因为紧张得过头了,她翻过身去不住的干呕,眼泪也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不过就是短短一天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却好像是过了几十年。 她双手捂着心口,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瞪大眼睛的邹晓鹏,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戚元伸手将刀子从邹晓鹏身上拔出来,眼看着邹晓鹏没有闭上眼睛,她也懒得管,这种人睁着眼睛死也挺好的,可以睁开眼看看他所做下的一切。 整座屋子寂静得听得见人的呼吸声。 见戚元拔刀以后站起身,邹太太急忙追着她:“戚大小姐,你.....现在我该要怎么做?”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又夺眶而出:“他是朝廷命官,他死了,朝廷一定会追究的!” 还有陈浩辉,陈浩辉是邹晓鹏的走狗,邹晓鹏一死,陈浩辉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好的靠山? 他肯定会不依不饶的。 只要想到这些,邹太太就差点再倒下去。 戚元看出了邹太太的慌乱和惶恐,她太明白邹太太此刻的心情了。 所以她伸手按住邹太太的肩膀,认真看着邹太太的眼睛:“太太,您别担心,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就算是有事,那也是我的事。至于您,您只管放心,现在去洗个热水澡让自己先清醒一下,然后安顿好您的孩子们,接下来的事,我再来嘱咐您。”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戚元的年纪跟邹太太的女儿都差不多大,但是邹太太却觉得她异常的可靠。 大约是因为戚元杀人的手法实在是太过干脆利落了吧。 刚才戚元杀邹晓鹏,真的让邹太太生出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她轻松的就好像是在杀一只鸡。 有经验的人杀鸡都是拔掉鸡脖子上的一撮毛,然后手起刀落快速的割断鸡的脖子。 戚元杀人也同样是如此,她捅的是腹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让邹晓鹏连大的动静都没发出来,一下子就断了气。 想到这里,邹太太看了一眼地上的邹晓鹏。 只是这一次没有惶恐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的确不是假的。 但是邹晓鹏陷害她的家人之后,还要毒死她,也不是假的。 她不是什么菩萨,做不到以身饲虎之后,还要对那头老虎感恩戴德。 收拾好了心情,邹太太点点头擦干净了眼泪:“好!我都听大小姐您的。” 她说完,果然先安顿好了她的几个孩子们,然后换了一件衣裳。 等到再回到正厅的时候,戚元已经坐在圈椅上等着她了。 邹太太快步走上前:“大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做?” “很简单,邹太太,您现在直接连夜赶路去宋城,找到宋城知府,能做得到吗?”宋沅深深的看着她:“我知道您平常是跟知府太太关系很好的。” 邹太太点了点头。 她是谢家女,谢家在江西是名门大族,就算是在宫中只为宫中服务的样式雷家族,跟谢家也是几辈子的姻亲关系。 所以知府太太素来都很给她面子。 现在戚元让她去找知府太太,她马上就答应了:“是,我能见得到知府!” 戚元便轻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夜深了,陈浩辉在窑子里玩完了之后,唱着歌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才进门,她的妻子便关心的迎上来:“怎么又这么晚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娘......” 一句话还未说完,陈浩辉不耐烦的踢了她一脚:“啰嗦什么,滚开!老子当年娶你,真是他娘的到了血霉,你等着,等我过些时候发达了,头一个就休了你!” 徐萍被踹的倒在地上带倒了花盆,摔得人都懵了,听见他又在屋子里打骂孩子,急忙跟进去,就见陈浩辉拿着鞋子一直在抽打大儿子。 “蠢货!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跟你说过几万遍了,那是个傻子,随便送到个山谷死了就算了!” 陈浩辉手里的鞋子不停,啪啪啪的抽打着他的大儿子:“你娘到底跟谁生了你这个野种?让你送个人你不会,让你去学逼供的手段你也不会,就你这样儿的,老天怎么不收了你?!” 他越说越起劲,等到后来甚至还想扔了鞋子拔他腰间的刀。 幸亏徐萍冲上前去,一把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他爹,你喝多了!快去洗洗澡吧,明天你还要去衙门听差呢!” 陈浩辉酒气熏天的撇开她:“撒开!看到你这张脸,老子就倒胃口......” 他骂骂咧咧的,但是到底没再继续打了,自己径直去了卧室。 徐萍无声垂泪,上前拉着儿子:“儿子,没事儿吧?你别怪你爹,他也是......” 话还没说完,陈大一把甩开她:“他也是没办法,对吧?这话我听的都腻了!” 他也直接走了。 徐萍顿时哭的不能自已:“我怎么这么命苦?” 陈浩辉回到房中,骂骂咧咧的拿着火折子点燃蜡烛,灯光昏黄,他原本要去床上的,一眼却忽然看见窗边竟然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身影薄薄如同一张纸,在月光下清瘦出尘,如同是仙子坠入人间。 常年在窑子里头打转儿,陈浩辉的眼睛比谁都毒,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身段绝佳,顿时狐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不会是喝酒喝过头了吧? 怎么会在自家看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女子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转过头来了。 正脸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桃花眼、鹅蛋脸,还有一张樱桃小嘴,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小腹处顿时涌来一股热流,陈浩辉立即不假思索的扑上去:“美人儿!” 男人主导脑子的都是胯下那二两肉,他此时色令智昏,根本不去想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他家里。 反正睡了就不会亏! 戚元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见他扑上来,不仅没有闪躲,反而还倾身向前。 陈浩辉顿时大喜:“美人儿!哥哥好好疼你!” 第146章 天罚 他扑上去想要把美人儿抱个满怀。 可是迎接他的却不是美人儿香软的怀抱和身体,反而是一股不可言说的疼痛。 酒后的身体其实反应不是那么快,所以陈浩辉察觉到痛的时候,隔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胳膊竟然被划了一道口子。 他捂住伤口,酒意顿时醒了一半,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之前看她是九天仙子下凡,现在看她却是地狱恶鬼托生。 他抖着嘴唇问:“你,你是什么人?” 戚元的动作比她的嘴巴要快多了。 她随手勾起一张凳子,抄在手里就朝着陈浩辉砸了过去。 陈浩辉被砸的头破血流,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美人不美人了,立即就拔出腰间的刀朝戚元砍过去。 兵器在手,他的心里也踏实多了。 可是他砍了好几下,都没有碰到戚元一根汗毛。 这女人简直跟鬼魅似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闪躲的,反正他累的气喘吁吁,连刀都抬不起来了,可竟然都还没碰到戚元的衣角。 直到此时此刻,陈浩辉才终于察觉到了害怕。 这么厉害的角色,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他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个女人! 戚元抬脚一踢,轻飘飘就踢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手顿时再也拿不住刀。 刀子瞬间便朝地上掉下去。 然后在半路被戚元接住了。 戚元微笑着看着陈浩辉:“刀子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你怎么用。” 她说着,快准狠的朝着陈浩辉砍下去。 屋子里动静巨大,还夹杂着陈浩辉痛苦凄厉的呼叫声。 但是自始至终,徐萍都没有想到要去看一眼。 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原因也没有别的,陈浩辉这个人就是这样,喝醉了酒之后就是个疯子,打人骂人都是常事,砸了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 你不去招惹他,他酒醒了,第二天自然就正常了。 可若是你去劝去拉,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他曾经还把自己亲爹都给打了一顿。 戚元的手法极好,砍、劈、刺,每一次动手都能准确的在陈浩辉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疯子! 简直是疯子! 陈浩辉痛的鬼哭狼嚎,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讨厌自己活着。 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仇无怨......” 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死手? 戚元都忍不住发笑了。 她弯下腰淡淡的俯视陈浩辉轻笑出声:“无仇无怨吗?陈浩辉,你是不是作恶太多了,自己都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了?你以前做地痞的时候,多少人被你逼死,你不记得了吗?” 他这个人以前倒是不至于杀人。 可是却嘴巴实在是又毒又贱。 以前村里有个女人守寡,一个人艰难的拉扯女儿活着。 可陈浩辉却嘴贱的到处宣扬,说这个寡妇跟他有一腿,水性杨花之类的话。 结果村里人人都对那个女人口诛笔伐。 硬生生的逼着人家一根绳子吊死了,剩下一个女儿孤苦伶仃。 类似这样的事,陈浩辉做了无数,也从来不会觉得他自己有错。 就像是他面对谢家倒霉,分明和谢家毫无仇怨,却也要当众撒尿在谢渊脸上侮辱谢渊一样。 这种男人最贱。 她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觉得痛的,原来,你也会知道痛知道害怕啊?” 因为伤口过多,流血也过多,陈浩辉的意识都渐渐的有些不清楚了。 他分不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以前他祸害过的哪个人的后代。 却还是急忙抬出自己的靠山:“你,你别胡来!我现在可是官差,我的背后是知县大人,还有,还有齐王,你知不知道得罪了王爷是什么后果?” 灯光下,戚元的脸上毫无笑意。 她哦了一声,淡淡的蹲下身,看着往后蜷缩的陈浩辉:“谁都救不了你,包括你所谓的齐王,你作恶多端,天不收你,我收你。” 她说着,失去了再多说的耐性,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稳准狠的插进他的心脏:“时间到了,你可以去见阎王了!” 避开骨头,戚元的匕首没有遇见任何的阻碍,便插进他的心脏。 陈浩辉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都不再有,便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戚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转身从窗户跃出去。 次日一早,徐萍做好了早饭,胆战心惊的试探着去敲陈浩辉的房门:“当家的,当家的?时间不早了......” 她连着敲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却毫无动静,只能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看着太阳高悬,徐萍又一次去敲门。 最近陈浩辉在衙门似乎很多事,若是他睡过了头,一定会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的。 她胆战心惊的再敲了敲,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让她不由得奇怪。 毕竟以前陈浩辉别的地方荒唐,但是当差这种事却是不敢马虎的。 不会是喝酒喝出事了吧?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忙去撞门。 门撞开以后,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陈浩辉死在窗边,身上的衣裳全都被划烂了,血流了一地此时都已经干涸了,而他自己则满脸扭曲的睁着眼睛。 徐萍失声尖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脑子一片空白。 分明今天有太阳,但是徐萍却觉得比前些时候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她冻得身体都有些麻木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大声哭起来:“快来人,救命啊!出事了,出人命了!” 邻里街坊都被惊动了。 不一会儿,陈家就来了不少的人。 陈浩辉的死状惊的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条街从来没出过人命案。 还是这样的凶案。 陈浩辉死的简直是太惨了,谁跟他这么大的仇恨,半夜把人给砍了啊? 邻里街坊私底下议论纷纷。 但是大家彼此都有些默契,毕竟陈浩辉的为人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得罪的人更是如同过江之鲫。 第147章 灭族 夜尽天明,所有人都从睡梦当中醒来的时候,戚元已经把最后一个官差也给杀了。 她拍了拍手,轻车熟路地找到谢夫人。 不过是一夜之间的功夫,因为太过担心家人,她看上去足足像是老了十几岁。 见到戚元,谢夫人一下子便睁大眼睛扑了上去,紧张地问:“姑娘,阿渊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谢渊的智力不够正常人好,所以活得都比普通人艰难一些,从前有家人的庇佑他活得也还算是轻松自在,但是一旦脱离家人,他这样的人在外面是没有生存的能力的。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谢夫人就坐立难安。 戚元上前坐在谢夫人身边,轻声说:“不会有事的,您相信我,你们都会平平安安。” 这件事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谢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说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 邹晓鹏显然是下定决心要置谢家于死地。 在国家和衙门面前,个人的力量就显得太过渺小和微不足道了。 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吸气的时候连心口都跟着一起痛起来,苦笑着说:“是我太过为难你了,这样的事,怎么能要求你一定能保证结果呢?” 戚元不再多说。 语言经常显得无力,她不过是个和谢家毫无关联的人,谢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她的话? 之前不提醒也是这个原因。 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不会随意相信别人的话。 更何况还是关乎家族前程和生死。 事情没发生之前,她来提醒谢家,估计谢家会觉得她是个妖孽或是失心疯了。 她垂下眼,只是轻声跟谢夫人说:“其实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复杂,夫人安心就是。” 另一边,齐王很早就起来了。 不知道为何,今天早起之后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跳得厉害。 他被右眼皮跳得心烦意乱,伸手按住自己的右眼不耐烦地叫来朱雀问:“邹晓鹏来了没有?” 邹晓鹏实在是动作太慢了,眼看着又一天过去,竟然还是毫无动静。 这个蠢货,废物! 他心情不好,朱雀低眉顺眼地:“殿下,属下去问问?” 齐王沉沉地呼出口气,忍耐地扬了扬手,示意他快点去。 若不是他现在不能出面,只能利用邹晓鹏在前面动手,事情哪里会这么麻烦? 这个废物,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如此无能。 朱雀没一会儿就去而复返,面色凝重地回话:“殿下,出事了!” 齐王的眉眼冷下来:“何事?” “殿下,邹晓鹏死了。”朱雀的脸色十分难看:“不仅是邹晓鹏死了,昨天晚上,连陈浩辉和陈伟他们,也全都死了。” 说完这句话,朱雀就看见齐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 齐王猛的将桌子给掀翻了。 死了!!! 一地县令,父母官,就这么死了?! 还有官差们,一夜之间都死了,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戚元!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搞鬼,她肯定是来了!! 齐王眉眼之间全都是戾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去给我搜!全城搜查可疑的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他这一次也要把戚元给找到。 他真是对这个女人太好太仁慈了,所以她才敢这样一次次的踩着他的底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和他作对! 朱雀见他们得面色都紫涨了,迟疑片刻:“殿下,咱们毕竟不能暴露身份,若是咱们全城搜捕,只怕……” 说到底他们是不能见光的,齐王还在禁足反省,而且齐王私下养死士是死罪。 若不是如此,他们对付谢家也不至于要让邹晓鹏这个县令出手了。 现在邹晓鹏死了,严格意义来说,其实就是断了他们继续对付谢家的路。 齐王顿时冷笑。 朱雀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 是了,戚元之所以大费周章杀了邹晓鹏和陈浩辉他们,除了为谢家报仇之外,为的不就是阻止邹晓鹏他们继续迫害谢家吗? 只是,她以为杀了邹晓鹏他们这一切就解决了吗? 真是天真的可怜可笑。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给我听清楚了,带人去牢里和谢家,把谢家给我杀得鸡犬不留!” 一个都不剩。 是他错了,他为什么要想着利用谢家逼的戚元低头呢? 他就应该当着戚元的面,把她所在意的这些人全都给杀了,一个都不剩,杀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一身的反骨吗。 他就偏偏要把她的反骨都给敲碎,把她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这样才有意思。 朱雀虽然还是觉得冒险,但是也知道盛怒之下的齐王是听不进去劝告的。 而且对于齐王来说,他来了这么一趟,如果什么都没做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他。 朱雀恭敬的应是,带足了人手就要出发。 齐王却忽然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本王跟你们一起去。” 一起去? 朱雀和白虎面面相觑,两人都忍不住看着齐王:“殿下……” “少废话!”齐王冷声呵斥,径直起身:“走!” 谢家对于戚元来说意义非凡,她一定是躲在谢家人边上。 不是谢营那里,就是还关押在牢房里的谢夫人那里。 他这一次带队去,应该还能碰见她。 他真是很想欣赏她看着屠杀发生的表情。 那一定非常好看。 齐王带队直奔县衙大牢。 县衙平素就是官差防守,只是现在官差死了三分之一,加上县令都死了,所以如今县衙的防卫形同虚设。 齐王夜半带人直入大牢,如入无人之境。 他看着谢家一群老弱妇孺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血液都在翻滚叫嚣。 戚元肯定是藏在这群人当中,或者是扮成别的犯人就在这附近。 只要现在动手,就一定能把她给逼出来。 他挥手冷笑:“杀无赦!” 朱雀率先砍断了牢房门锁。 牢房里顿时响起了谢家女眷们的喊声和哭声。 戚元缩在墙角,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谢夫人的手腕。 第148章 对决 谢夫人的手脚有些发颤,看着一大群人疯了一样的冲入大牢还砍断锁链,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手脚冰凉的往后退了几步。 谢家的女眷们都关押在一起,此时都又惊又怕的缩在旁边瑟瑟发抖。 朱雀砍断了锁链,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触目看去三四十个女人都在一块儿,实在是很难看清楚众人的面目。 殿下说,戚元很可能现在就在谢家的女眷当中藏身,那么...... 他往后看了一眼,齐王已经从分成两批的人当中穿梭而过,面色阴沉冷淡的盯着大牢里谢家的女眷。 并未在人群当中看到熟悉的脸。 但是齐王也并不失望。 他对戚元的本事清楚的很。 这个女人从来就是个狠角色,她是个不要命的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肯去学。 上一世就是,她学着调制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涂抹在脸上可以改变容貌。 这些事别的女孩子看都不会有兴趣看一眼,但是戚元却学得极为用心,根本不会觉得枯燥。 所以,现在戚元就可能已经改换了面目藏在这群女人堆里。 不过没关系,他认不出来不要紧。 只要试一试,就能试出来了。 他笑了笑,冲着朱雀使了个眼色。 朱雀立即便会意,冲入牢里,在人群里看了一眼,随意的扯住了一个女人的头发往外拖。 眼看着那个女孩子被拖走,谢夫人害怕得心肝脾肺肾都好像是挤压在了一起,尖叫了一声:“七娘!” 是她的女儿! 谢夫人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见到女儿被拖出去,她不顾一切的挣脱了戚元的手,朝着女儿扑了过去。 齐王的目光落在了谢夫人的脸上。 见谢夫人神情悲痛,而且穿的衣裳的料子都是凤凰锦,他一下就猜出这是谢家的当家夫人。 谢夫人啊,他记得。 上一世戚元时常说,谢夫人待她如同亲女儿。 那么,亲娘如果要死了,戚元总要出现吧? 齐王脸上出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轻轻冲着白虎勾了勾手指。 白虎立即会意,将手里的袖箭递上。 齐王伸手将袖箭接在手里,缓缓地轻笑了一声,二话不说的扣动了开关。 袖箭几乎是瞬间便动了,箭矢如同流星一般朝着谢夫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谢夫人完全察觉不到危险,踉跄着朝着谢七娘扑了过去。 谢七娘又惊又怕,一直在喊娘,可是等到谢夫人扑到自己身边,她就看到朝着谢夫人飞来的箭矢,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娘!” 谢夫人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害怕了,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齐王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默默地数数:一、二、三...... 当数到三,并未让他失望的,几乎是在箭矢已经到了谢夫人脊背的那一刻,凭空出现一把软剑,将箭矢凌空斩断,随即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谢夫人身前,直勾勾的朝着齐王看去。 这一刻,齐王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就知道! 是人就会有软肋。 谢家就是戚元的软肋! 他笑完了,冷冷的看着戚元,居高临下的啧了一声:“有用吗?戚元?你折腾了这么多,引开本王,可本王还是比你先一步找到了谢家。” 他看了一眼谢家此时哭成一团的这些人,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些废物,对于本王来说,不过就是随口下令就能杀光的,但是对于你来说,却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谢夫人错愕的看着戚元。 他们谢家跟眼前的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渊源? 为什么这个姑娘会这样护着谢家? 戚元淡淡的朝着齐王笑了笑:“这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是吗?”齐王哈了一声,面色陡然阴沉:“现在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本王的手里,你忙活了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要引开本王,然后将柳王妃带回京城,可是你忘了,你又不是三头六臂,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罢了,根本兼顾不了两头。” 所以,深夜出京城有什么用? 声东击西让人装神弄鬼的假扮她引开人又有什么用? 他现在有谢家在手! 谢七娘缩在谢夫人怀里,已经被吓傻了,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惧的不停发抖。 齐王指了指她:“戚元,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交出柳王妃,然后下跪跟本王求饶,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让这些人留个全尸。” 戚元面无表情的回:“若是我说不呢?” “你有说不的资格吗?”齐王忽然变脸:“你说一个不字,本王就当着你的面杀一个谢家的人!” 他说着,指着谢七娘吩咐朱雀:“就从她开始!戚大小姐的回复让本王十分不满意,所以杀了她,让戚大小姐知道知道,该如何跟本王回话!” 朱雀毫不犹豫的应是,踢开谢夫人一把扯住谢七娘便要动作。 戚元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人还未至,手里的软剑已经凌空飞掷过去,逼得朱雀不得不后退几步先避开软剑,她才双脚借力踹在牢门上,人已经如电一般朝着朱雀飞去。 齐王的面色顿时更加阴沉。 这个女人,这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女人! 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是在负隅顽抗! 好! 那这一次,他就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他厉声吩咐白虎和玄武:“你们两个也上,只要留着她一口气,不管是断手还是断腿都可以,将她给我打服了!” 既然她不知道珍惜,那他就不必留情了。 把她打断手脚,每天扔在他的后院也很好。 这样她就再也跑不动了。 白虎和玄武忙应是,朝着戚元便冲过去。 谢夫人吓得简直面色惨白,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姑娘小心!” 朱雀其实应付的并不轻松,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招式并不花哨,但是处处都刁钻古怪,而且毫无任何的招式可言。 她甚至...... 朱雀下意识的合拢了双腿,忙着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戚元手里的一柄匕首插进他的腿缝,朱雀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面色狰狞,痛的额头上的汗水都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第149章 反转 玄武看着好兄弟倒在地上的模样,下意识觉得双腿之间猛地一凉,随即便大怒:“混账!” 这个贱女人,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哪有女人这么刁钻狠毒,竟然......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坏人家的子孙根? 戚元诧异地挑了挑眉,见玄武气的五官都扭曲了,就啧了一声笑出声来:“刚才没发挥好,不如你也试一试?” 玄武再也无法忍受,一鼓作气地发动手中的袖箭。 这个贱人! 兄弟的惨状现在就在眼前,加上齐王已经说过,只要不把人杀了,断手断脚都没关系,那他就不必客气了! 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武的心境要比剩下的几个人都更坚定,所以他一直都是这群人里头的主心骨,如今也仍旧是如此。 他虽然是在盛怒之下,却也十分有心机地将袖箭转了个方向,朝着谢七娘射出一箭。 谢七娘腿上中了一箭,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谢家其他人也都争先恐后地往后退,生怕也被波及。 戚元沉下脸来,不断在墙壁上跳跃闪躲,躲开了这一波攻击之后,便摸出腰间的袖箭对准了玄武:“你的用完了吧?那不如试一试我的!” 玄武面色大变。 他下意识地去看齐王。 却见齐王也同样是目眦欲裂。 “你竟然也做出了这个!”齐王的表情顿时十分的精彩,同时更加怒气冲冲。 他辛苦做出这个,为的就是到时候送给永昌帝,然后风光解除禁足,再次成为永昌帝最喜欢的皇子。 可是现在,戚元也做出来了! 而且这个女人一向和萧云庭走得近,她说不定都已经把这东西给萧云庭了。 思及此,齐王再也没有任何的心思留下戚元的性命。 这个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他愤怒至极:“杀!全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许留!” 都去死吧! 既然这么喜欢谢家,这么放不下谢家,那就跟着谢家一起去地下,一起去见阎王! 他一声令下,玄武白虎朝着戚元发动攻势,至于其他人则冲上去准备屠戮谢家的妇孺。 已经到了最惊险的时候,就算是戚元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焦急。 可是她很快又平静下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今天若是事情不成,大不了她就跟齐王同归于尽,反正死也要拉上一群垫背的。 这样一想,戚元眼神陡然冷厉,正好左手胳膊被玄武攥住,她根本不管不顾,胳膊咯噔一声都被玄武给拧得脱臼了,她竟然也丝毫没有后退,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猛地往前一冲,手里的匕首割断了玄武的喉咙。 颈部的血是喷溅的最厉害的,所以朱雀缓过来刚好站起身,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 他整个人都傻了,看着面无表情的戚元,他一时之间真的如同是见了鬼。 都说鬼如何的可怕,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的话,那么就该是跟戚元这样的,不怕痛不怕死,这世上好像没有她畏惧的事。 只怕真正的鬼见到了她也要退避三舍。 戚元已经偏过头朝着朱雀看了过去。 就这一眼,朱雀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可是戚元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转身朝着齐王冲过去了。 擒贼先擒王。 朱雀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保护主子,保护主子!” 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拧断王爷的脖子的! 看着她朝自己扑过来,齐王没有害怕,反而似笑非笑地举起了手。 他的手里还有一柄袖箭。 里头还有十只箭矢。 足以将戚元射成个筛子了。 这个女人没有心肠,他也不必留情,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偿还了她上一辈欠下的债了。 他毫不留情地扣动了开关。 其余的暗卫也都朝着戚元涌过来。 这么多人,哪怕是闭上眼睛乱砍,也能把戚元砍成肉酱了。 齐王扯了扯嘴角。 可是,变故也就是发生在此时。 轰隆一声,牢房的墙壁哄然倒塌,随即一群穿着甲胄的官兵出现在众人面前。 官兵! 朱雀一下子觉得脊背生寒。 齐王也同样是面色巨变。 他当然认出来,这些人是知府衙门的府兵。 怎么会? 宋城知府远在百里之外,他的府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戚元却下意识松了口气。 好在,邹太太真是争气。 邹太太气喘吁吁的上前指着齐王一众人等:“府台大人,就是这些人!这些强盗装成是朝廷来的人,骗了我家老爷,杀了我家老爷,还屠杀了官差!” 齐王的眼睛如同是淬了毒,朝着戚元看过去。 就看见戚元缓缓地朝着他笑了笑,肆无忌惮地大喊:“这些强盗占据官府,杀害知县衙差,还打算将县内的士绅都给洗劫一空,谢家女眷全都被他们以官府的名义关押起来了!” 谢家众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抓他们的根本不是官府的人。 而是这群装成官府的强盗。 真是岂有此理! 邹太太忍不住垂泪:“这些强盗大胆至极,杀了我家老爷之后还要杀我,是我们家老爷拼命让心腹送我出去求援,否则我也要死在昨天了!” 昨天! 齐王心脏抽痛。 昨晚就是邹晓鹏死的时间,原来昨晚戚元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杀了邹晓鹏,说服了邹太太,营造铺垫好了这一切。 是啊,人证是邹晓鹏的妻子,是知县夫人,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谁能质疑? 他偏偏还不能表露身份! 宋城知府是不认识齐王的,他根本也没见过齐王,现在见知县夫人指证,他冷笑一声:“朗朗乾坤,尔等贼匪竟敢公然斩杀朝廷命官,实在是耸人听闻,亘古未有之事!” 他扬了扬手:“听令,奉命捉拿盗匪,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白虎已经冲到了齐王跟前,压低声音劝阻:“殿下,事情若是闹大了,对您实在不利......咱们先退吧......” 第150章 追杀 猎物跟猎人对调,顿时攻守易型了。 齐王暴怒不已,一股怒气如同是火烧,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头顶,他望着戚元,眼里全都是杀气腾腾。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对这个女人有任何的幻想。 她就是一只没有心肝的狐狸,你对她再好,她永远想的是该如何咬下你一块肉。 白虎有些着急的伸手去拖齐王,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了。 这里的官兵们根本不认识齐王,反而将他们认作是盗匪。 简直是危机四伏! 他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齐王到底是还有理智在,虽然已经气的快要疯掉,可还是迅速做出了判断,任由白虎和青龙将他给拖着往后跑。 暗卫们都是经过残酷的训练出来的,比普通的官兵们自然是要厉害的多,此时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便稳扎稳打的护着齐王后退。 邹太太吓得面容惨白,但是还是快速朝着谢夫人她们跑过去。 见到谢七娘受伤的腿,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七娘,你没事吧?” 幸亏她和知府夫人关系好,而且献出了邹晓鹏一半的家财,说服了知府夫人帮忙,让知府带兵来了会昌。 否则的话,现在谢家全族上下只怕一个都不剩了。 谢七娘怎么会没事? 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从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眼下却中了一箭,她的唇色都惨白了,神智逐渐涣散的晕了过去。 谢夫人惊得魂飞魄散的大喊一声:“七娘!” 母女连心,谢七娘受伤昏厥,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了。 戚元疾步过来蹲下身,封了谢七娘几个穴道,便看着邹太太:“您先让人请个大夫给谢七小姐看看,虽然看着厉害,但是其实是皮肉伤,不会影响谢七小姐以后走路的。” 邹太太现在简直将戚元看的跟神明似地,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连声道谢:“多谢戚大小姐,多谢戚大小姐!” 戚元顾不得回复,她追出去,眼看着齐王等人上了马,在暗卫的掩护下撤退,顿时转身抢了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纵马疾驰狂奔而去。 之前错位的胳膊她自己已经复位了,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这点痛苦对于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她只想追上齐王。 伤害你的人只会反复伤害你,她才不要浪费时间去怨恨,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原谅。 她要做的,就是送他上西天,让他永远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疾风吹的她发丝飞舞,脸庞刺痛,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其他的官兵都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戚元的马术几乎让人炫目。 断后的朱雀额头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可是他不管是怎么跑,怎么抽打马背,都无法摆脱戚元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 到最后,他已经不管不顾了,甚至咬牙拔出匕首狠狠地刺入马背。 马儿这次前蹄跪了下去,朱雀顿时飞出马背。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身手,就算是摔马也不会出大事。 可是现在不同,时机就在转瞬之间。 戚元已经追上了他,毫不留情的对他发动了手中的袖箭。 一箭封喉,朱雀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 白虎目眦欲裂,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便忍不住咬牙看着戚元。 戚元只不过是一个人追出来,她再厉害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死士,难不成这么几十个人还要害怕一个女人吗?! 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他咬牙吩咐青龙:“保护好殿下,我带着我这组人去杀了那个贱人!” 他这一组也有十个人,就不信还杀不了一个戚元! 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周山坡竟然响起一阵阵尖利的口哨声。 紧跟着,两边山坡之上便挤满了人。 青龙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面色凝重的喊:“先保护殿下!” 戚元勒住缰绳,几乎是硬生生的勒住了飞马疾驰的速度,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 邹晓鹏的一半家财拿去送给知府大人,好让知府大人快点来帮忙了。 而另一半,当然是送给土匪了。 不仅送给土匪,还跟土匪透露消息,说有个肥羊会从他们的山头经过,让他们放行。 银子么,谁会嫌多呢? 至于土匪,他们怎么可能会遵守诺言? 他们看着被人群围绕的齐王,哪怕是只是借着月光,也能看出眼前这人非富即贵,头上的金冠简直是耀目。 土匪喊杀声震天的朝着被暗卫护着的齐王冲了出去。 暗卫们拼死抵抗,护着齐王艰难逃窜。 前世今生加起来齐王都没有如此狼狈过,他心里怨气冲天,可是此时,最没用的就是他的怨气和身份。 他只能不管不顾的在青龙和白虎的拼死保护之下冲出了一条路,然后没命的奔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匹马从斜坡上直冲下来,几乎是不要命的撞上了白虎的坐骑。 马儿受惊前蹄高高的扬起,白虎在马背上也坐不住,顿时翻滚着掉下了马。 但是他到底不是娇滴滴的柳明珠,摔下马背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同样拔出腰间的刀,扫向了戚元的马腿。 马顿时腿软跪下去,戚元在地上翻了个跟头,丝毫没有停顿就朝着白虎的方向扣动袖箭。 白虎趴下躲闪,而戚元已经趁着这个机会直奔齐王而去。 被官兵追杀的时候暗卫已经少了一半左右,后来被土匪拦截,暗卫又少了三分之一。 现在跟着齐王的暗卫人数大减。 加上戚元冲出的突然,竟然真的被她跃上了齐王的马背。 感觉到戚元贴上自己的脊背,齐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假思索的就甩出手里的暗箭。 只是戚元早有防范,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扫,那些袖箭全都打在了要扑过来救人的暗卫身上。 戚元右手握住匕首,一丝凝滞都没有直接要划齐王的脖子。 齐王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一时之间毛骨悚然。 第151章 回京 白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好在青龙已经及时赶到,飞快的朝着齐王的马撞过去。 马儿受惊飞驰,戚元手里动作一顿。 也就是这个时候,齐王挣脱了戚元的钳制滚在地上。 背部撞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齐王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给被冲碎了,他整个人都痛的蜷缩在了一起。 青龙心惊胆战,他从来没见过戚元这么要命的女人。 简直是疯子! 不,简直是疯鬼! 他死死的拉住齐王上了自己的马背,不再管任何人,带着齐王不要命的飞奔。 人越跑越快,袖箭是射不中的了。 戚元眯了眯眼,眼看着一个暗卫的箭囊落在地上,顺手抄起,张弓搭箭,三箭连发射向齐王。 两箭都被齐王和青龙给打断了。 但是还有一箭射中了齐王的右肩,齐王从马背上再次摔落下去,膝盖撞在凸起的尖锐石头上面,痛的大叫了一声。 青龙不敢再停留一刻,抄起齐王背在背上,在残余的几个暗卫的护持下,冲下山坡不见了踪影。 戚元面无表情的放下弓箭,冷冷的皱了皱眉。 真是可惜。 就差一步,就能杀了齐王了。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齐王不能表明身份,杀了他,就只当是杀了土匪。 不过也没关系。 这次没杀成,估计他也未必能活下来。 她那一箭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哪怕不死,也得要了他半条命了。 土匪们得意洋洋不过片刻,后面大批知府衙门的追兵就赶到了,双方碰了个正着,顿时激烈交战。 戚元经过,顺手砍了几个落单的土匪。 这些土匪们也够烦人的,不知道多少行人被他们祸害,邹晓鹏这次死也算是做了个好事,成了个十分好的时机。 也算是为县里的百姓做了些贡献了。 折腾了一夜,谢家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回了宅子。 谢夫人抓住邹太太的手:“阿茹,到底是怎么回事?抓我们的,真的不是知县吗?” 谢茹苦笑了一声。 在自己大嫂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她低声将事情的真相说了一遍,压低声音说:“反正他死了,什么话当然都是我来说。现在我说是土匪假借他的命令,那就是。” 至于所谓的谋逆的罪名,本来就是齐王和邹晓鹏的欲加之罪,现在没了他们,那当然也不可能有这回事了。 谢夫人心惊胆战,嘴唇发白,喃喃的说:“多亏了戚大小姐......” 谢营此时也已经回了府中,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来见谢夫人。 谢夫人看到儿子,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说:“我没事,我没事。” 谢营的神情并不轻松:“妹妹的伤势怎么样?” 谢夫人深吸了口气:“也没什么大碍,幸亏没有伤到要害处,大夫已经看过了,现在上了药,过阵子就没事了。” 谢营这才放心。 谢夫人又拉着他,看向谢茹:“阿营现在是咱们家的主心骨,这些事他以后迟早要知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他说说吧。” 谢茹点了点头,没有停顿,将戚元如何找到自己,又如何杀了邹晓鹏,怎么杀了陈浩辉等人,又怎么让她去找知府安排接下来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谢营听的瞳孔都震了震。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都以为自己姑姑是在给他讲故事。 怎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子? 她不像是人,倒像是神仙了! 算无遗策,能文能武,杀人如杀鸡。 最终这些震惊都化作了一句疑问:“姑姑,那现在这个戚大小姐在何处?” 邹太太轻声说:“追着齐王去了,我看她好像......” 迟疑片刻,邹太太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跟齐王有深仇大恨。” 谢营当机立断:“我去会会这位戚大小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徐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进来说:“姑奶奶!姑奶奶!有个姑娘让我给您带信!” 邹太太急忙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拉住了谢营:“不必去了,戚大小姐说,这件事已经了结,她以后会跟我们解释,但是现在,她回京去了。” 齐王这只疯狗,不确定他的死讯,戚元就不会放心,当然要跟着回京才能放心。 来的突然,去的也同样突然。 至今想起来,都如同是一场梦一般。 谢营怔怔的伸手拿过那封信,看了一眼,就觉得上面的字大马金刀,笔尖锋利,若是字如其人,那么这位戚大小姐一定是个杀气极重的人。 而现在的齐王可没有谢家人的轻松。 谢家人是一场灭族大祸消弭于无形。 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头栽下了阎王殿,一条命都快要丢了。 戚元的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右肩,几乎是穿透了他的肩。 但是这一箭都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并没有伤到要害。 真正让他觉得麻烦的,是因为他从马背上摔下去,腿骨被尖石扎中,痛的他都几乎快要死过去。 白虎和青龙请的大夫来的很快,一看齐王这伤势就吓了一跳。 处理了肩膀的伤口之后,大夫小心的剪开了齐王的裤子,看到他的伤口,顿时就忍不住皱眉:“这,这伤的也太重了......” 齐王眼神锋利。 白虎立即将刀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少废话!用尽全力诊治,否则就要了你的命!” 大夫被吓得不轻,瑟瑟发抖的应是,一番忙碌之后,擦着冷汗回复:“这,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只是我的医术有限,只怕是还得请诸位另寻高明,否则,否则这腿以后只怕是不良于行啊!” 齐王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冷厉的问:“你说什么?” 大夫吓得简直是瑟瑟发抖,抖抖索索的哭丧着脸:“这腿我我我.....我治不了,还得另外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行,不然,不然这腿未必......” 不用他说剩下的话,齐王就懂了,他死死的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睛里遍布红血丝:“走!” 第152章 废了 青龙心情沉重。 出来一趟,本来是准备要抢先搞定柳王妃的事的,结果柳王妃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不说,还折损了两个暗卫首领,十几个暗卫,甚至连齐王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良于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齐王以后甚至可能腿脚都会有问题,那,那更意味着齐王失去了对皇位的竞争资格! 古往今来,身体有缺陷的皇帝有几个啊? 国朝又是中兴之时,更不可能出现任何有身体缺陷的皇帝了! 现在齐王吩咐直接要回京,青龙有些担心他的伤势:“殿下的伤......” 齐王的表情竟然十分的平静。 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咬了咬牙:“一路带着这个人伺候,回去找薛神医!快走!” 薛神医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柳家的人用各种药材吊着他的兴致,养着他。 现在只有快点赶回去找到薛神医,他的腿才有可能治好。 其他的都是虚的,现在只有他的腿是最重要的。 治好了腿,他有无数的时间慢慢收拾戚元那个贱人! 青龙不敢耽搁,用最好的马车,最大限度的又稳又快的护送齐王回京。 离开京城的时候,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是戚元,但是回京的时候,躲躲闪闪的就变成了齐王了。 齐王面色阴沉,心情一天比一天恶劣。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时移世易,现在他和戚元的处境对调了,他才是那个不能再被发现身份的人。 偏偏戚元是个疯子,被她半路截住,她是真的会杀人的。 此时的京城也很热闹。 楚国公家中,柳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虽然有小柳贵妃的安慰,但是她仍旧还是对儿子的下落十分担忧。 尤其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但是柳惊鸿仍旧还是音讯全无,她心里不祥的预感就越发的重了。 在这样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柳夫人终于病倒了。 楚国公替她请了太医。 柳夫人握住他的手泪眼朦胧的摇头:“国公爷,别的都没用,我这是心病,我求求您......” 她深吸了口气,面色惨白的问:“您跟我说句实话,惊鸿到底怎么样了?” 再是秘密办事,凭借柳惊鸿带去的人手和能耐,给家里带句话根本就不是难事。 这么久都没有一句话,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楚国公心里心酸难忍。 他嘴唇动了动,好半响,才压低了声音拍着柳夫人的肩膀:“你素来都是最坚强的,当年咱们的小儿子夭折,你也熬过来了......” 说起当年小儿子的事,柳夫人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 她当然记得当年,因为想给孩子们更好的前程,所以楚国公将柳惊鸿和小柳贵妃说成是宗亲的孩子,是孤儿,把他们过继在了楚国公府名下,当了柳王妃的弟妹。 她伤心过度之下,也病倒了。 以至于才满两岁的小儿子病倒夭折。 现在,又要再来一次吗? 她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都咬得咯咯作响,颤抖着看着楚国公:“国公爷,您说吧,我挺得住!” 楚国公闭上眼睛:“惊鸿他,确实是出事了。” 柳夫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神情激动的拽住楚国公的袖子:“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戚元?!” 不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了。 儿子就是追着戚元出去的。 她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儿子好好的,为什么会出事?!” 见她眼睛都通红,楚国公叹息坐下来,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柳夫人的眼神阴鸷,面色冷厉,心中恨意滔天。 “杀了她!”沉默了片刻,柳夫人抬起自己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楚国公:“我要她死,我要她不得好死!要她碎尸万段!” 不如此,不足以平息她心里的愤怒! 这个贱种! 一个小小的贱种,竟然敢对她的惊鸿下手! 老天何其不公?! 让这样的贱人得逞! 她其实已经因为太过愤怒而有些神志不清了。 怕她这样下去会出事,楚国公急忙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安慰:“会的!会的!你放心,你放心!我已经派出了所有的暗卫,一定会让她死无全尸!” 柳夫人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就算是让她死无全尸又有什么用?”她悲从中来:“她这样的贱种,哪怕是她的十条命,也抵不上我的惊鸿的一根脚指头!” 哪怕杀了戚元,柳惊鸿也不会回来了。 楚国公拍着妻子的肩膀抚慰:“是这样的道理,但是总要为了惊鸿报仇。而且,你也不能倒下去,咱们还有贵妃娘娘在宫中,咱们还有孙子孙女.......” 他说着,跟柳夫人对视:“这些都是咱们的血脉啊!” 大批的暗卫追踪到了武昌境内,在那个遇见狼群的野外,就被人给堵住了。 大半夜,圆月当空,分明四周都静谧无声,但是暗卫们却仍旧觉得耳朵嗡嗡嗡的,浑身都冷的厉害。 而此时萧云庭就要淡然的多了,他冷冷的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们:“等你们很久了。” 说着,他便扬手:“杀!” 这样的命令,想必眼前的这些人之前也接到过,对象是戚元。 不过他们不会有机会了。 萧云庭闭了闭眼睛,看着老赵带着人一马当先的冲了下去,跟那些暗卫战至一处,不由得又微微出神。 按照路程计算,戚元现在早就已经到江西几天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找到谢家了吗? 谢家情况又如何了? 她这个人骨头硬的很,是不是跟齐王硬碰硬了? 月光下,萧云庭的身影格外的清隽,英俊的面容上也有一抹冷厉,抬眼看见一个暗卫朝着老赵背后砍下去,他取下箭囊,一箭射出,将那人给射了个对穿。 随后不曾停歇,很快就连射中了几个人。 老赵带着人冲的更狠,当天光发亮之际,那些暗卫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没有任何的战力了。 萧云庭挑了挑眉,正要下令收官,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立即便厉声喊:“是谁?!” 第153章 惨重 天边蒙蒙亮,金黄色的太阳从天边升起,给这带着露珠的清晨带来一丝暖意。 但是老赵他们此时可丝毫没有觉得暖,他们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刷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直到一个头从山谷中露出来。 老赵怔了怔。 萧云庭却已经冲下山坡,将手里的箭囊扔给了老赵,快步冲着戚元小跑着过去了。 那一瞬间,萧云庭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 但是他语气里的雀跃是遮不住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戚元,简直快认不出这个灰扑扑的人就是戚元。 戚元甩了甩头,将露珠甩掉,闻言冲着萧云庭笑的露出牙齿:“赶路回京城,想到这里来看看。” 看什么? 萧云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想看看柳家人发现没有?” 戚元点点头,拍了拍手将手里的泥土也拍掉,轻描淡写的说:“底下的坑被人动过了,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楚国公派人所为。” 此时萧云庭带来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处理尸体。 听见戚元的话,他沉声说:“他们派来的人都在这里了,应当就是为了截杀你的。” 戚元挑眉:“除了截杀我,还有将柳惊鸿尸骨带回去的任务,现在看来,应当还是有漏网之鱼回去报信了。” 因为死在这的暗卫里头没见谁是带着包裹的,但是下面的坑已经翻动过了。 可见是有人带着要拿的东西走了。 对于这个发现,不管是萧云庭还是戚元都不担心。 私自蓄养暗卫是死罪。 柳家哪怕是死了个柳惊鸿,也不可能宣扬出来。 否则就会牵连出暗卫,牵连出齐王。 这个暗亏,柳家吃定了。 至于柳家暗地里的报复,戚元也不怕。 毕竟谁死还不一定呢。 萧云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她虽然好像又瘦了一些,但是眼睛亮亮,显然是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这次得伤筋动骨了,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还是好一些。” 在戚元跟前,不知道为什么萧云庭很自然的不会自称本王。 戚元没功夫玩笑,她将自己去江西这一路的事情都说了,谢家出事,她杀了邹晓鹏,借力打力,栽赃齐王是土匪,射伤了齐王,让齐王坠马的事情也说了。 然后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一路赶路,都不曾碰见过齐王的车队,看来是他们隐匿了行踪,等他回到京城,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齐王这个人,是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那种人。 只有他能对不起别人,别人绝对不能对不起他。 这一次在她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齐王一定会发疯。 萧云庭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怕了?” 他没好气的说:“我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神仙下凡呢!” 戚元站住了脚困惑的看着他:“殿下是在幸灾乐祸吗?可是,若是您跟我摆在一起,齐王先砍哪一个不是很明显吗?Zhengzho” 为什么是她怕? 怎么想也该是萧云庭最该怕才是啊。 萧云庭:“.......” 行吧,他真是多余操心! 戚元这种人知道什么怕?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哼了一声才说:“若是按照你说的这般,齐王现在受伤回京,那你确实要小心了,他平安回京,自然能把他离开过京城的事遮掩下去,可是小柳贵妃他们对你的恨意只会更上一层。” 戚元没当回事的嗯了一声:“是,所以我得赶回京城,毕竟我若是不在京城,他们要对付我更容易。” 她也是本来该在侯府待着的千金小姐。 ..... 不知道为什么,跟戚元在一起,话题永远都结束的很快。 大约是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少了,永远都是有一说一,不说废话。 萧云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可是四处树敌。” “走一步看一步。”戚元回答的也十分理所当然:“谁先冒头就先打谁呗。” 反正不是别人死就是她死,当然是别人死更好一点。 萧云庭心里憋着一口气:“你就一天到晚只知道死死死?人活着还有多少事情可做?” 戚元这回没有再反驳。 她沉默了一瞬,才看着萧云庭:“但是我的人生就是如此。” 人活着或许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她现在只能先确保自己活着。 杀了敌人,她才能活着。 至于人生的理想和那些风花雪月,都是活的安枕无忧的人才能去想的。 柳家这么一道关卡过了,再想其他的事吧。 此时的京城,楚国公深夜接见了赶回京中的心腹一行人。 在看到心腹送上来的包裹之后,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接过,却又觉得烫手。 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了情绪,打了个冷颤,死死的攥住包裹的一角,声音嘶哑的点头:“辛苦了。” 心腹立即便跪在地上:“都是属下等分内之事,不敢当国公爷夸赞!” 这些人都是跟着楚国公出生入死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家将,忠心耿耿,楚国公当然也信得过他们,见他们都跪下,呼了口气点头:“起来,都起来!” 又问他们:“事情办的如何,都还顺利?” 心腹迟疑一瞬。 楚国公挑眉:“怎么?” 他派出心腹跟着暗卫们出去,一是为了得到儿子的尸骨好安葬,二就是为了给儿子报仇斩杀戚元。 现在尸骨取回来了。 难道杀戚元的事不顺利? 心腹迟疑着皱眉:“国公爷,属下等取到世子爷的.....之后,就跟暗卫分开,暗卫他们出事了。” 楚国公心中顿时血气翻涌:“为何这么说?” “属下等走的不远,便听见打斗声.....”心腹艰难的低下头开口:“属下等回去看,发现有人事设下圈套,若不是属下等提前带着尸骨走了,只怕下场也是一样......” 楚国公的面色陡然变了。 他正要发怒,就听见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深吸了口气,他沉声喊:“进来!” 管家就快步走到他跟前耳语:“国公爷,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请您现在就过去。” 齐王回来了! 楚国公顿时精神一震! 第154章 能治 虽然为了儿子的事十分心痛。 暗卫折损的事情也让人烦心。 但是对于柳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比齐王更加重要。 至少齐王平安回来了! 楚国公深吸了口气,嗯了一声,手放在包裹上头,面色沉痛的闭了闭眼睛一瞬,才将包裹交给了心腹:“送到夫人那里去,让夫人等着我回来再商量。” 他的儿子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窝窝囊囊的下葬。 心腹恭敬的应是。 楚国公则毫不停留直接赶到了齐王府。 一进齐王府,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因为素来都十分稳重的徐太监这一次竟然浑身克制不住的站在门口打摆子。 他立即疾走了几步过去问:“怎么了?!王爷呢?” 同时心里顿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不会也出事了吧? 徐太监的面色简直难以形容,他顾不得尊卑,一把抓住楚国公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国公爷,出事了,殿下的腿伤了,伤的还不轻,现在殿下心情极差,一回来已经连杀了三四个伺候的人......” 就算是贵为亲王,随意打杀下人也是要被弹劾草菅人命的。 徐太监实在担心齐王今天若是继续杀下去,会惊动旁人。 毕竟处置尸体也是个麻烦的事。 楚国公倒吸一口凉气,听说外孙伤了腿,面色大变。 但是他到底还是阅历丰富,马上就冷静下来,低声嘱咐:“慌什么?先稳住!我这就让人回去请薛神医,至于你,你稳住底下人,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一切都等到晚上再说!” 晚上了自然就好处理尸体了。 徐太监急忙答应一声,见楚国公吩咐了管家回去请薛神医,自己则带着他急忙进去看齐王。 齐王正在发怒。 连日不要命的赶路,哪怕是抓了好几个大夫随行伺候,但是他的情况还是不妙。 不仅伤口肿胀,连肩背上的伤口也化脓了。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的痛的发狂。 可每一次,他想到了戚元,便忍下来了。 这一次过后,他绝对不会再手软。 不把戚元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他决不罢休! 一个侍女上药重了一些,齐王随手抄起枕头砸在她的头上,砸的她头破血流。 瓷枕也顿时碎了一地。 青龙欲言又止,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见门响,随后楚国公也走进来,顿时松了口气:“国公!” 他们这些暗卫虽然都是效忠于齐王,但是训练的时候却都是柳家的人插手更多。 所以他们都对楚国公府十分熟稔。 楚国公嗯了一声,越过了他径直上前坐在床沿,目光先落在齐王的腿上:“受伤了?” 对着外公,齐王还是比对着舅舅要恭敬许多的,嗯了一声,神情烦躁:“一路上换了七八个大夫,没有一个有用的,废物,都是废物!” 青龙心里更加担忧了。 一个大夫是没用,两个大夫也可能是没用。 但是一路上抓了许多大夫来看,其中不乏也是有名的,结果这些大夫却全都语焉不详,说这腿伤有些难治。 他知道齐王现在的烦躁也是因为担忧伤势。 如果真的是出问题了治不了...... 他简直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惩罚落在他们身上。 楚国公伸手按住齐王,语气淡然:“殿下别急,我已经令人去请薛神医了,他一定会有法子。” 听见楚国公这么说,齐王心里的烦躁才总算是压下去了许多,他抬头看着楚国公:“外祖父,我没有找到柳王妃。” 越是痛,齐王心里的恨意反而愈发的重。 同时也更是想起了关键。 他追着戚元出去,本来就是奔着柳王妃去的。 结果戚元却只是引开他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不知道戚元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有没有找到柳王妃?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借助谢家也能威胁戚元交出柳王妃。 只恨那个女人实在是狡猾,竟然硬生生的杀了邹晓鹏等人,还把罪名都扣在土匪头上。 以至于谢家安然无事。 他闭了闭眼睛:“外祖父,不能掉以轻心,柳王妃若是出现,母妃和楚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楚国公见他出去一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说,连脸色都憔悴病弱,不由得心痛不已。 他嗯了一声柔声安抚:“好,外祖父知道了,你放心,不会有那样的可能,外祖父一定会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帖帖!” 正说着,薛神医就来了。 他老人家背着个药箱,不修边幅,急匆匆的被徐太监拉着进了房里,不由得又气又急:“急着去投胎啊这是?急什么扯什么?把我的衣裳都扯烂了!” 徐太监不由得气急,薛神医的衣裳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 楚国公咳嗽了一声:“神医,事发紧急,底下的人也都是急着找你救命,你快过来看看!” 对着楚国公,薛神医还是要收敛些脾气的。 他哦了一声,拖着箱子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啧了一声:“怎么伤的这么重?被驴踢了?” 他一面说,一面还上手挤压按捏,肿胀的伤口顿时流出脓水,齐王痛的额头渗出冷汗。 楚国公关切的问:“怎么样?” 薛神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怎么样?不怎么样!伤的这么重,看这样子就算是处理过伤口,那也是不够彻底的,拖了至少半月有余......” 众人的心一时都提了起来。 齐王的面色晦暗:“你就说,能不能治?” 薛神医没好气:“先看看吧!去准备酒和开水,还要全新的剪刀,上好的金疮药,你们宫里的振源丸也拿些过来!” 底下的人听见他吩咐,急急忙忙的都去忙碌了。 齐王则终于在困顿交加当中昏厥过去。 到了家,又有楚国公在,他终于可以放心的松一口气了。 楚国公眼里杀意涌动。 戚元,这个他一开始视作蝼蚁的贱丫头,竟然能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杀了他的儿子重伤他的外孙! 这个贱人不能留了! 第155章 瘸了 他眉头紧皱的在薛神医的要求下在外头走廊等着。 这些天发生的事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当中都过了一遍。 总结下来,所有的事都跟戚元有关。 他左边心脏不正常的跳动一下,一时之间气血涌动,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同时脑子里有了个想法。 薛神医在里头忙碌了一番之后,便将楚国公叫进去。 此时屋子里都已经收拾好了,那些带血的巾帕还有水盆之类的都收走了,桌上点着温和的百合香,整间屋子都散发着清香味。 但是楚国公并不能欣赏,他攥住薛神医的手腕紧张的问:“到底如何了?” 齐王是最受永昌帝喜欢的儿子。 小的时候甚至被永昌帝抱在膝头带着去上过朝。 也正是如此,他在朝臣们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太子一死,便是齐王能做储君。 哪怕是前些时候出了妓院的事,但是也没有太过影响齐王,毕竟责任都推在了詹文辉身上。 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薛神医可不懂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直言不讳的摇了摇头:“不太好,耽搁的太久了,而且伤的也太重,他膝盖那块的骨头.....不太好接,虽然我现在给接好了,但是只怕对以后的行走,还是有妨碍的。” 轰隆一声。 像是有一道天雷降下来,直接落到了头上。 楚国公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懵了,耳朵也嗡嗡作响。 薛神医的意思是,以后齐王可能不能走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屏风却轰然倒塌。 紧跟着,齐王一张铁青的脸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王死死的盯着薛神医:“你是说,本王瘸了?本王以后就变成一个瘸子了?!” 真他娘的笑话! 不过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而已。 戚元都摔了那么多次了,她也没死也没残废,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一次就瘸了?! 老天也是个贱人! 凭什么对他这么不公?! 薛神医被他那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退了几步,睁大眼:“殿下,我可尽力了的,若不是你回来的及时,你这伤势甚至可能会死的!” 现在只是以后可能不能正常走路,都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好吗! 只是齐王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瘸着一条腿转过身拔下挂在墙上的剑,不要命的朝着薛神医砍去:“庸医!废物!枉你还自称神医,一点小伤都治不好,本王要了你的命!” 薛神医虽然是神医,但是却也没起死回生的本事,命可只有一条,死了就活不过来了,他急急忙忙的躲在楚国公身后。 楚国公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忍着心中的悲痛拦住了齐王,同时放薛神医出去。 随即,他才按住了齐王:“殿下!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薛神医不是说了吗?只是可能罢了!也有可能是治得好的!” 他晃了晃齐王的肩膀:“殿下,您要知道,薛神医是咱们大周医术最好的大夫了,您若是杀了他,那就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齐王的肩膀被这么一晃,顿时又流出血来。 楚国公急忙松开手,将齐王安顿在榻上。 见齐王的样子,楚国公自己心里也难受的要命。 他轻轻拍了拍齐王的肩膀:“殿下不必着急,臣马上就帮您报了这个仇。” 齐王抬头看着他,终于有了些精神:“怎么报仇?” 楚国公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您马上就会知道了。” 现在戚元当然还不知道齐王和楚国公的事儿。 不过她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猜到的。 这些人都是只能决定别人生死,却不能被别人碰一下的人。 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在一块儿想着怎么弄死她。 萧云庭送她到侯府门口,见她丝毫不知道慌,实在有些忍不住:“你真的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吗?” 得罪了这么多人。 出去一趟,更是诱杀了柳惊鸿,重伤了齐王,将齐王府培养的暗卫几乎屠杀殆尽。 她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是不知道慌字怎么写? 怎么还能这副没事人的样子?! 戚元有些不耐烦。 她忍不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上一世萧云庭可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说几句话就要了命似地。 这一世倒是好,他真是说个不停。 前几天刚说过的话,现在还要再说一遍。 萧云庭面色难看:“......” 他真是自己嘴贱! 戚元背着他扬了扬手算是告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大不了就当被子盖,殿下不必为我操心。” 回来的六斤跟八宝现在又在边上伺候了。 听见戚元说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啧了一声。 戚大小姐真是威风啊! 一句话就把殿下噎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了。 萧云庭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的掌心此时还有一道结痂的伤口。 这是他快马出京,带着老赵他们去追暗卫的时候,日夜不停的赶路,握缰绳勒出来的伤痕。 但是原来他这样费心,也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能帮得上忙罢了。 她从来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更别提希望依靠他解决什么事。 虽然现在他们是盟友,但是戚元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在他们中间划了一条深深的线。 他放下手面无表情的吩咐:“回去!” 六斤看出气氛不对,不敢多说,急忙应了一声,忙催着马掉头。 戚家上下却欢天喜地。 听见戚元回来了,老夫人和老侯爷亲自赶到了明月楼。 这些天戚元引开柳惊鸿,他们虽然灭有跟着走,但是在京城过的更加的折磨。 每天都吃不下睡不好。 不知道这次戚元到底能不能跟从前那样如有神助,还是这回会被柳惊鸿反过来给干掉。 老侯爷担心的嘴角都起燎泡了。 现在见到戚元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戚元回来了,那肯定是柳惊鸿死了。 果然,戚元还是那个戚元,说杀你就杀你,绝不失手! 第156章 暴毙 老侯爷一直候在戚元的明月楼里头。 戚元走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还光秃秃的,此时却已经冒出了点绿叶。 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转眼戚元回来都快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头,可发生太多事了。 定了定神,他便见白芷出来,深吸了口气问:“大小姐洗漱完了?” 戚元回来的时候像是个野人,谁敢信这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西北挖煤回来的。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忙拍了拍老侯爷,瞪了他一眼。 白芷笑盈盈的。 自从跟了戚元之后,她着实是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明月楼里出去的丫头,在侯府都不必受气。 从前看她们一眼都觉得多余的主子们,对着她们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好运一定程度上是能够滋养人的,她现在便精气神十足,笑盈盈的应了一声是:“大小姐请老侯爷和老夫人进去。” 晚辈回来了,不去长辈房里问安,反倒是要长辈在她院子里等着她更衣洗漱,这放在别的人家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是在戚家,却没人觉得不对。 老侯爷跟老夫人一道进了房门,见到戚元,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好在,洗干净的戚元还是很能看的。 戚元正在活动她左手的手肘。 之前追杀齐王的时候,为了杀玄武,她不惜折了胳膊往前冲了一段。 虽然她自己已经接好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养好的缘故,她的手肘关节那里时不时的还是会痛。 不过这些痛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小问题,她没有当回事的起身冲老夫人跟老侯爷行了个礼:“祖父,祖母。” 老夫人快走几步搀扶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轻声说:“瘦了许多。” 戚元不怎么喜欢被嘘寒问暖。 她挑了挑眉,开门见山的说:“我把柳惊鸿杀了,齐王也受了重伤。” 老夫人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 她还以为她真是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了,但是结果听见齐王重伤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声,紧跟着心脏就尖锐的痛了一下。 老天爷啊! 天真的被戚元给捅破了! 她可真的敢啊! 相比起来,老侯爷的心态就要稳定的多了。 没事,他都习惯了。 可能是因为戚元说杀了齐王都已经说了两三次了。 所以他竟然觉得,只是受了重伤,又不是真的死了,还好。 他拉着老夫人在戚元跟前坐下,沉声问:“你自己没事吧?事情是怎么回事,仔细跟我说说。” 戚元嗯了一声,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的心脏不太好了,她捂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声音也有些发颤:“所以,你的意思是......齐王生死不知了?” “不是生死不知。”戚元纠正了她一下:“应当是没死。” 死了的话,那些剩下的暗卫会不要命的反扑追杀她才是。 而且京城也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早就疯了。 现在虽然可能也是风雨欲来,可至少还没打雷不是吗? 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那你之后打算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啊? 柳惊鸿是楚国公府的世子,也是楚国公府最出色的继承人。 现在他死了,齐王还重伤,楚国公府一定会疯掉的。 老侯爷按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 随即才沉稳的说:“政治争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老侯爷茶盏里的茶水其实已经没有了,但是他仍旧还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才面无表情的又放下。 转而看着戚元说:“不过,你祖母考虑的也是,元姐儿,天被你捅破了一个窟窿了,接下来就是洪水滔天了。” 戚元嗯了一声,随即说:“我一切都是做在暗中的,柳惊鸿和齐王,他们两个蓄养死士,更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的命不值钱,但是他们却个个都惜命,所以不用怕,明面上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也就是说,治罪那一套是不要想用在她身上了。 不然,再好脾气的皇帝也不可能容忍蓄养死士的行为。 柳家会更快去见阎王。 老侯爷就知道戚元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闻言便点点头:“所以......” “所以若是我是柳家,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恨得要死,却又不能正面对她喊打喊杀,她也没有任何官职。”戚元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那该怎么办呢?” 老夫人急死了:“怎么办?” 戚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吐出两个字:“亲事。”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怔住了。 随即就反应过来。 对啊,在世人眼里,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怎么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受家里保护的女子呢? 当然是让她嫁人。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有些嫁的远的,甚至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女子就算是想要求助娘家,也是关卡重重。 戚元笑着对老侯爷和老夫人说:“等一等吧,等一等就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此时,柳夫人也在极度的悲伤之中质问楚国公:“您说什么?!” 因为保养得宜,一辈子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所以柳夫人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知道多少。 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短短时间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现在看上去憔悴许多。 楚国公心痛的扶着她坐下,看着她似乎透不过气,急忙给她拍背:“你先听我说!薛神医只是说可能,不一定就是真的!” “那也不行!”柳夫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她忍不住痛哭失声:“这个戚元到底是什么扫把星下凡啊?凡是跟她沾惹上关系的,就没有好结果的!她是不是专门来克咱们家的?” 柳明珠摔伤了,以后甚至可能不能生育。 柳惊鸿死了,现在都还不能对外公布。 现在连齐王都摔断了腿。 断了腿! 那是她最尊贵的外孙! 他如果出事,对于家里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楚国公缓缓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是,她的确是扫把星下凡,不过没事,咱们有法子。” 柳夫人咬牙切齿的问:“什么法子?” 她真是巴不得戚元现在就暴毙死在她跟前。 第157章 南墙 楚国公安抚着妻子,轻笑了一声:“亲事。” 亲事? 楚国公夫人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国公。 丈夫是不是被气疯了? 这个女人刚刚杀了他们的儿子,还把齐王弄伤了,结果他要给戚元说亲?! 一看老夫人的脸色,楚国公就知道她是想岔了,不由得微笑:“夫人,亲事也未必是好事啊。” 他说着,轻声在楚国公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国公夫人的面色一时红一时青,最后眼里涌动汹涌的恨意:“好!” 她说着眼睛又忍不住红了:“可是国公爷,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儿子怎么办?” 怎么报仇,死了的人也不会复活了。 戚元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换她儿子一根手指头的。 提起儿子,楚国公心里一样不好受。 这些天他晚上睡觉总是心悸,听见儿子的惨叫,梦见儿子的惨状。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沉得住气。 急什么呢? 熬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他以前就是一点一点的熬出头的。 深吸了口气,楚国公沉声说:“我已经安排好了。” 隔天,柳惊鸿驻扎的城外京营就出了事。 几座营房起了火。 大冬天的,天干物燥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睡梦中,火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大了。 众人都忙着救火,结果却还是烧死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楚国公府的世子柳惊鸿。 消息传到朝中,满朝震惊。 连永昌帝也都惊动了,责问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军都督府的陆都督昨天不当值,所以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此时只能站出来认罪,坦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楚国公,他听见消息,当场昏厥在朝堂上。 永昌帝急忙令人将他搀扶到偏殿,请太医诊治。 随后,永昌帝急召了京营指挥使,才知道昨天军中起了火,是柳惊鸿发现火势,并且身先士卒的救人,死在了火场上。 君臣都心中沉痛。 柳惊鸿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出身,竟然还能够为了救普通的士兵而闯进火海,并且丢了性命,实在是品行端正,难得至极。 永昌帝叹了声气:“令礼部侍郎孔院主持丧礼,追封柳惊鸿为忠勇公,赐葬昭陵。” 昭陵是大周朝帝陵所在,能够葬在昭陵的,不是皇帝就是重臣中的重臣。 现在给柳惊鸿这个恩典,可见在永昌帝心中柳惊鸿的地位了。 如此一来,柳惊鸿的死后哀荣,可谓是到了顶峰。 楚国公苏醒过来,强撑着过来给永昌帝谢恩。 他胡子花白,神情憔悴,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磕头,随即又昏倒在殿中。 一时之间,朝野都在议论此事,同样在宣扬柳惊鸿的见义勇为。 消息传到戚元这里的时候,戚元正在吃饭。 老侯爷见她一点儿都不慌的样子,不由得提醒:“楚国公这么做,可真是心机深重!也可见他对圣心的把握.......” 戚元哦了一声,笑了笑面带讥讽:“我只知道人死万事空,现在就算是立即给柳惊鸿一个铁帽子王爷做,他就能活过来吗?” 不能。 所以这些所谓的轰轰烈烈的死后哀荣,那也不过是安慰活人的。 但是,关她什么事呢? 老侯爷不解的看着她:“柳惊鸿死的这么风光,你不着急?” “着急干什么?”戚元顿时笑了:“这份风光他们那么喜欢的话,我可以多送他们几次。” ...... 老侯爷无话可说。 之前他看着这盛大的场面还心中担忧急躁。 但是现在听戚元这么说,他又觉得这风光还是算了,再多几次,楚国公府的主子死的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你父亲那边的事,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如果顺利,带回柳王妃的话,那么对于柳家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到时候,柳家可能就没空再把目光放在戚家和戚元身上了。 戚元还未说话,刘忠忙不迭的跑进来:“老侯爷,大小姐,老夫人那边请您二位过去,说是.....说是接到了一份帖子。” 老侯爷看了戚元一眼,先去老夫人那边了。 戚元则是淡淡的靠在椅背上,活动手腕。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面色十分的平静,直到窗户发出一声轻响,六斤小心翼翼的顶着一张笑脸出现:“戚大小姐!” 戚元转头看到是他,也半点都不意外,嗯了一声:“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顿了顿,哦了一声又问:“对了,梨花现在在哪儿?” 她之前是叮嘱过怎么安顿梨花的,但是刚回来事情太忙,所以还没去见她。 六斤忙回话:“梨花说,她说过您让她可以去您的庄子上等着的,所以我们就把她送去您庄子上了。” 戚元点点头:“那你这次过来是?” 六斤凑到她跟前,磨蹭了一下,轻声说:?“戚大小姐,我们殿下,我们殿下......” 戚元皱眉:“有话就说。” 怎么这辈子不仅萧云庭变啰嗦了,他手底下的人也变得这么啰嗦? 六斤挠挠头:“戚大小姐,就是.....您得当心点,我们殿下说,他知道您本事大,但是这次的事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柳家准备在您的亲事上头动手脚,最近若是有什么花会堂会请您去的,您可千万拒绝。” 他也为难。 殿下好像是跟戚大小姐闹别扭了。 这些话分明殿下来说更好,也能说的更清楚。 但是殿下却死活非得让他来。 他的话,戚大小姐哪儿能听得进去啊?! 他想了想,轻声说:“殿下说,前面是南墙,您可得知道回头是岸的道理。” 戚元顿时笑了。 她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你回去告诉你们殿下,就算是把南墙撞碎了,我也不会回头。” ....... 六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他就知道! 这两人斗气,为什么要他在中间传话啊! 这话他该怎么告诉殿下? 还不如让他也晕过去算了! 第158章 疯魔 六斤挠头走了。 伺候在边上的连翘有些担心的看着戚元:“大小姐,您是不是.....” 说的太生硬了? 其实太孙殿下实在是个脾气不错的,而且也处处都帮着大小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对着太孙殿下的时候,永远都似乎是竖起了全身的刺在抵御和防备。 戚元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萧云庭不亲自过来是生气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失去本来就是人生常态。 从来不抱希望,才永远不会失望。 更何况,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那就能承受住所有痛苦。 她可以,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堂堂正正的靠着自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人只要不怕失去,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六斤回到东宫的时候,萧云庭才从太子病榻前回了寝殿。 每次去太子那里,过程总是不那么愉快的。 这一次也仍旧是如此。 看着萧云庭的面色,六斤不由得有些心疼。 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不受宠,好不容易有个这么争气的儿子,却竟然不知道珍惜。 可这些话不是他这样的下人该说的,忍了忍,六斤听见萧云庭问:“她怎么说?” 想到戚元的话,六斤顿时苦着脸:“戚大小姐说,不劳烦殿下操心,她就算是南墙撞碎了,也不会回头.......” 萧云庭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平时的萧云庭面容俊美,时常令人如沐春风。 但是当他真的冷下来的时候,却又有着十足十的威慑力,压的人简直不敢抬头。 六斤心里顿时叫苦。 以后传话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八宝去干吧! 良久,萧云庭却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盏扔在桌上,大步出了寝殿。 六斤吓得面色都变了,偷偷凑到八宝跟前,两人使了个眼色:“殿下怎么这么生气啊?” 戚大小姐不听话的时候多了去了,以前也不见殿下这么生气啊,怎么这次的反应这么大? 八宝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忧心忡忡:“这次柳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成王殿下......” 话还没说完,只说了成王殿下四个字,六斤的脸色就刷的一下变了。 他完全能明白自家太孙殿下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柳家这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成王头上了吗!? 他讷讷的摇头:“怎会如此?” 若是周王,那戚大小姐这一次可真是处境堪忧啊! 怪不得殿下会这么气戚大小姐了,她虽然厉害,但是再厉害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不是真的不会死。 柳家这一次祸水东引,是真的出了底牌了。 震惊的此时不只是他一个,齐王在让薛神医针灸,听见楚国公的话顿时诧异抬眼。 “成王?”他被薛神医扎的轻呼了一声,忍不住皱眉:“外祖父是要让成王娶了她?!” 这不行! 他心里涌动怒意,一股不甘在心头升起。 她是他的女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怎么能送给别人? “殿下!”楚国公人老成精,当然看出齐王对戚元是有些古怪的,他面色冷静的提醒齐王:“您的腿就是毁在她的手里!还有你舅舅的性命,甚至将来可能惹出大乱子,影响您母妃地位的柳王妃,也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齐王沉默不语,眼里情绪复杂。 楚国公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殿下,成大事者,不可拘泥。此女妖异邪门,实在不值得您为了她再网开一面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齐王深吸了口气,想到戚元射杀自己时候的不留情面,想到她跃上马背的时候,差点划过他脖颈的匕首,下定了决心。 是啊,戚元对他从来不曾心慈手软,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顿了顿,他嗯了一声:“外祖父打算怎么做?” 知道他这就算是答应了,楚国公松了口气,随即便淡淡的挑眉:“过几天正是王家老太太寿辰。” 王家老太太..... 齐王一时没想起这个人,直到楚国公提醒,他才想起这是戚元正儿八经的外祖母。 他笑了一声:“她这样的人没心没肺,她外祖母的寿辰又如何?她是不会去的。” 戚元不得亲娘的喜欢,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冷情冷心的,谁都不在她眼睛里。 楚国公并不着急:“她会去的。” 齐王抬眼看着自己外公,他也知道自家外公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从不无的放矢,便问:“外祖父的意思是?” “王婵年满十四,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楚国公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冷硬如刀:“她跟戚元关系不错,在周王府的马球会上,还曾帮过戚元,所以若是戚元不去,那倒霉的就会是王婵。” 戚元不去,那王婵就会是成王的囊中物。 就当柳家收了一点利息。 反正机会多的是,除非戚元一辈子不再出门。 就算是不出门,也有不出门的法子。 齐王眯了眯眼,垂下眼发笑:“对,那她会去的。” 她这样的人,总是讲究什么有恩必报。 对谢家谢营他们是如此,对王婵也会是如此。 她明知道刚重伤了他杀了柳惊鸿,回来以后的第一场邀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还是会去。 他哦了一声,淡淡的说:“外祖父去安排吧,本王这里没问题。” 楚国公过来就是交代一声,闻言便点了点头,见薛神医充耳不闻的样子,径直出门了。 等到楚国公走了,齐王垂首沉思片刻,叫了徐太监进来,开口就说:“把戚锦给本王带来。” 这是齐王最近这些天以来头一次吩咐事儿,徐太监不敢耽搁,急忙出去叫了侍卫过来,轻声交代几句。 第三天,戚锦就到了。 齐王盯着跪在面前的一袭黑衣的戚锦,啧了一声挑了挑眉。 短短一阵子,戚锦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看上去这段时间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勾着戚锦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伤疤,又嗤笑了一声:“这么深的刀痕,现在疤痕就变得只有这么一点儿了,看来你对自己这张脸可真是爱惜,是不是?” 第159章 福气 随着他的手指在脸上摩挲,戚锦浑身都如同是被雷击一般,克制不住的发抖。 她永远不会忘记,齐王当时将匕首对准她脖子的时候的样子。 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会随时杀人的。 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就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她不想死。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仇要报。 所以她砰砰砰的朝着齐王磕头想要求饶。 齐王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止住她的动作,眼神充满阴鸷:“本王让你磕头了吗?没用的东西,不如她一根手指头,怪不得你斗不过她!” 他看着戚锦这副模样,心中恼怒更甚。 同样是在死人堆里滚出来,戚元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股狠劲。 哪怕是奴颜婢膝,也不过是她的手段,她永远憋着一股子劲儿要杀你,身上没有奴相。 可戚锦却不同,训练了这么几个月了,竟然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戚锦心里掀起滔天恨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戚元还是不放过她,就像是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戚元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她跪在地上,深吸了口气:“是属下错了.....” 齐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有什么错?谁让你动不动就认错下跪的?她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 戚锦死死的攥着拳头,心里涌动的全都是恨意和难堪。 直到齐王的手绕到她脖子后头,捏住她的脖子猛地往前一送,两人顿时额头贴着额头。 那一瞬间,戚锦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死死的睁大眼睛看着齐王,心脏飞快的跳动。 “是不是很恨戚元?”齐王压低声音,手在戚锦的脖子上滑动:“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敢不敢试一试?” 戚锦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甚至克制不住的在发颤。 她几乎是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我愿意!” 杀了戚元! 杀了这个让她从云端掉落到泥泞的人。 她的上下牙都在打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意几乎破体而出:“回禀殿下,我愿意,我一定会杀了她!” 不仅要杀了她,还要将她的脸给划烂。 戚家人不是说这张脸一看就是戚家人的脸吗? 那她就让这张脸再也不复存在。 让她就算是去阎王殿也顶着一张面目模糊的脸,永远都不能入轮回! 齐王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着松开她:“好,很好!那这件事,本王就交给你去办了,但愿你别让本王失望。” 戚锦松了口气,胸腔处因为刚才太过激动,此时闷得几乎有些难以呼吸。 直到齐王双脚踩在脚踏上想要站起身,却忽然噗通一声腿软倒在地上,她才惊醒过来,急忙上前蹲下身搀扶:“殿下......” 齐王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恶劣,猛地伸手甩开她:“滚开!” 随即才恶狠狠的瞪她:“还不滚出去?” 戚锦简直呆住了,此时才惊觉齐王的腿似乎出了问题-----他竟然一时站不起来! 怎么回事?! 她印象当中,齐王也是有功夫在身,而且他是天潢贵胄,身边保护的人无数,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可齐王这副样子,她根本不敢多问一字,急急忙忙应是冲出了房门。 齐王在房里喊:“金宝,还不死进来?!” 金宝战战兢兢的进房间去了,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摔打声。 徐太监进去又出来,皱了皱眉,看到了戚锦,才忍住惊悸叹了口气:“你跟咱家过来。” 戚锦想起刚才齐王的样子,心里顿时情绪翻涌,无法平静。 到底是谁害的齐王受这么严重的伤的? 她自小就在京城,前十几年养尊处优,甚至也进宫做过公主的伴读,自然是对齐王也算是了解的。 哪个少女不梦想着嫁给这样尊贵的人,成为王妃呢? 她同样也想过,有一阵子,齐王也的确是对她十分的温柔亲近。 只是,这一切都在戚元回来以后改变了。 后来齐王更是要杀她,几乎也真的把她杀了......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眼神陡然凌厉。 对了,戚元! 殿下把自己叫过来,先说让她去杀戚元。 是不是就是戚元让他伤了腿的?! 戚元! 她竟然敢! 被惦记着的戚元打了个喷嚏,问老夫人:“请我?” 老夫人忧虑的点了点头:“是说请你,你外祖母六十的寿辰,这是整寿,该好好庆贺的,你又刚回来不久,一直都说在侯府学规矩,除了向家的花会和周王府的马球会之外,并不曾再出去过......” 所以这一次,不大好推的。 其实这个节骨眼,不管什么花会堂会,都不该出门才是。 老夫人十分清楚这一点,可偏偏这个是戚元的外祖母。 她思索片刻:“不如你提前过去拜个寿,正日子那天就别去了?” 戚元的手放在请柬上,那是给侯府的请柬。 随即她摇了摇头:“不,我要去。” 一直没说话的老侯爷沉声说:“你要想清楚一些,这只怕是鸿门宴。” 虽然是戚元的外祖母家,可是这个时候,谁家都没什么太分别,对于柳家来说,真的要设圈套也是防不胜防的事。 他是怕宴无好宴。 戚元嗯了一声:“对,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去,否则的话,只怕有人会替我受过。” 她不再多说,收起请柬轻轻笑了笑:“再说,当外孙女儿的,回来这么久都还未曾去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这也不大妥当。还是去吧。” 老夫人喝了口茶,看着戚元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她倒不是怕戚元吃什么大亏,她咳嗽了一声:“.....能够想别的法子的话,最好就想想别的法子。” 不要总是杀人,在外地杀人在暗地杀人也就算了。 贵族宅邸里头人多,要是被人撞见,那可很难圆的过去啊! 戚元哦了一声。 第160章 地狱 戚元有些困惑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我像是要去杀人吗?” ...... 老夫人差点给气笑了。 难道不是吗? 哪次出去不带两条人命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委婉的说:“不是说你像是要去杀人,我的意思是,能不杀人就最好还是别杀了。” 虽然戚元每杀一个都有完美的办法隐身,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总不能到最后杀光一切要跟她作对的人吧? 杀人总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戚元不置可否,她淡淡挑眉:“祖母,您这样可不像是将门出身的老太太啊。” 老夫人顿时狐疑的看着她。 就看见戚元微微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朝她看过来:“楚国公当年带兵跟废帝对上,因为对江阴城久攻不下,所以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最后下令屠城三日,江阴城最后被屠戮得只剩老弱总共三百多人.......” 戚元脸上的笑意带着十足的讽刺:“可最后谁不说一声楚国公杀伐果断,有战神白起之风呢?” 老夫人觉得温度陡然都下降了,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戚元淡淡的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冷笑一声:“只要我杀的敌人足够多,迟早有一天能够杀到他们脑子放清醒,知道我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人!” 卑躬屈膝有什么用? 当你位卑人轻的时候,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给他们舔鞋,他们也不会看你一眼! 所以解决这一切的办法不是认输,更不是认命。 她从来不认命,哪怕是去了阎王殿,她也要跟阎王杀一场,谁输谁赢在她还未魂飞魄散之前,都做不得定数。 什么恶鬼索命轮回报应?她自己就是地狱! 老夫人被戚元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等到戚元走了,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喝了杯茶:“她要是个男人,我们戚家的爵位何止于此?” 戚元简直天生就是该放去军营里打滚的料子! 这么一对比,老夫人想起了真是个男人的戚云亭,顿时感觉糟心。 这两个人,男的小肚鸡肠儿女情长叽叽歪歪,女的倒是行事大开大合一往无前。 怎么就生错了性别! 老侯爷却拍手叫好:“好!好啊!说得好,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担心什么?她就算是个女孩子,也不影响她建功立业,你等着吧,京中这些勋贵子弟,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我孙女儿,我说的!”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算了,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她治得好一个治不了两个,让他们去发疯好了! 反正戚元总有办法圆回来的! 皇帝都不急,她这个太监急什么急? 其实‘皇帝’也不是完全不急,她将自己的匕首擦拭干净,左边靴子放一把,右边靴子再放一把。 白芷胆战心惊的看着,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姑娘......这,这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谁家好人去人家家里做客贺寿,身上藏着五六把匕首,头发上还藏着金针银针,腰间还缠着软剑啊?! 戚元放下宽大的袍袖,遮住里头的袖箭,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并无异样了,才笑了一声:“不多,一点都不多。” 每一样都可能是关键时刻救命的武器,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这次陪着戚元出门的就不是戚二夫人了,而是王氏。 王氏之前要被送去庄子上将养,谁知道却在出城的马车里晕倒了,而且这一病就缠绵病榻,所以一直就没走成。 此时她亲娘六十大寿,她这个做亲女儿的当然不能不去。 在马车里相对坐着,王氏目光复杂的打量着戚元。 她原本以为,一个长在庄子上受尽了苦楚的人,回来以后应当是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的。 可戚元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想到戚震临走时再三的警告,想到出门之前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叮嘱,尽量让自己眉目柔和了一些:“当初的事,是云亭做的不对,他也知道错了,你们两个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是上一世,王氏肯这样低头对她说这样的软话,戚元大约会感激的痛哭流涕。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她早已经死过一次,如果不是老天可怜她重来一次,这些话王氏也只好对着棺材去说。 何况她现在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她挑了挑眉看着王氏,眉眼冷淡的开了口:“夫人这些话不必跟我说,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懒得在他这样的人身上费心思,可他若是来招惹我,你就算是在我跟前舌灿莲花,也是一点作用都不起的。” 王氏被堵得涨红了脸。 好在两家的路程实在不算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已经到了王家。 王氏忍住心中的愤怒,被徐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 等到戚元下马车的时候,徐嬷嬷自然而然的先把踩脚的凳子撤了。 戚元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看了徐嬷嬷一眼,微微笑了笑:“徐嬷嬷,把凳子搬回来,这里人来人往,同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叫我说第二遍。” 徐嬷嬷是王氏的乳娘,也是看着戚锦和戚云亭长大的。 从她刚回家开始,徐嬷嬷就不喜欢她,一直明里暗里的给她脸色看。 这世上最下贱的事,莫过于无缘无故的摆着一张死人脸给人看。 戚元从前事多,加上她也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也懒得搭理她。 可现在这么多人,徐嬷嬷还肆无忌惮的给她使绊子,就别怪她打她的脸。 徐嬷嬷的面色一时涨的通红,她原本是听见戚元在马车里对王氏无礼,所以想着给王氏出气的。 谁知道戚元这样直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体面。 她木着脸将凳子重重的放了回去。 正好王婵从里头欢欢喜喜的出来,见到戚元就笑着喊了一声表姐,轻快的扑上去:“你终于来啦!” 又忙跟王氏行礼。 王氏见到自家侄女儿,脸色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就问:“你母亲呢?” 第161章 猛虎 鲁氏作为宗妇,主持自家婆母的寿辰,忙的真是不可开交。 见到王氏却还是关心的问:“你的病可好些了?家里这段时间都忙着,送去的人参可还得用?” 这些家长里短让王氏的心情好了许多,她面色有些苍白的咳嗽一声:“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有些风寒,嫂子也太客气了。” 鲁氏笑了笑,又拉过戚元来:“你这丫头,上次马球会上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你赶明儿专程带着你表妹练骑马去!她天天念叨着叫我求你给她当师傅!” 气氛一下子就不同了。 王氏心情复杂-----除了跟她和戚云亭,戚元好像对所有人都能很温和。 鲁氏一路笑吟吟的拉着戚元去给王老夫人拜寿。 王老夫人的心情此时却实在是算不上多好,正在低声说:“不过就是个六十岁的寿辰,再说,我是何等身份?前头比我身份高的诰命夫人还多的是,怎么成王会专程来给我拜寿?” 她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成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 不过他这人跟圣上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 原因也没别的,圣上从福建赶回来登基,他的年纪还小,皇位不管怎么选都不会落到他头上,所以他跟皇帝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 不管是当成招牌还是如何,永昌帝对这个叔叔是极宽容的。 可成王从小就很不像样。 小的时候就折磨宫女太监,还总是打杀御花园的小猫小鸟。 弄的宫里人人都怕了他。 不过小时候他毕竟养在宫里,所以好不好的,也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 直到他出宫开府,娶了王妃,大家才惊讶的发现,这位王爷娶了一个王妃就死一个王妃。 一开始大家也都只是随便的议论几句,觉得他可能是克妻的命格。 直到他死了第六个王妃,就连礼部都不在提给他选王妃的事儿了。 娶一个死一个,哪有那么多巧合? 大家心知肚明,成王肯定是有些问题的。 永昌帝也曾隐晦的下旨申斥过。 所以成王的王妃位置已经空悬许久了。 只要想到这些,王老夫人就觉得胆战心惊并且不祥:“还是请王爷回去吧,老身真是受不起!” 王大老爷心里也为难,他压低声音:“母亲,人家是王爷,还专门带着礼物找上门来的......” 他们王家要是往外赶人,得罪人不说,问题是,也没有理由啊! 王老夫人忧心忡忡,正好鲁氏带着戚元进门了,笑盈盈的喊了一声母亲:“您看看谁来了!” 戚元跟着王氏走到王老夫人跟前。 王老夫人也顾不得成王的事了,只是严厉的看着王大老爷:“人来了就来了,可是你得看紧了,别闹出事端来!” 然后才朝着戚元慈爱的招了招手:“好孩子,过外祖母这儿来。” 对于这个外孙女儿,王老夫人早就已经在王婵嘴里听过无数遍了。 可如今见到她,之前所有的揣测都飞到了一边。 她捏了捏戚元的手腕,错愕的看着她手腕上一条蜿蜒的伤疤,脸上的笑当即就沉下来。 抿了抿唇,她的手在伤疤上停留片刻,轻声问:“怎么受的伤?” 戚元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放好,幸亏老夫人没看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还绑着袖箭呢。 她轻声说:“忘记了,好像是哪年过年的时候帮着杀猪,被杀猪刀划了一下。” 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可王老夫人简直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就说,所有的厉害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够坠马的时候还死死握住缰绳不放的女孩子,背后吃的苦肯定数不胜数。 屋外传来禀报的声音,说是楚国公府和成国公府来人了。 王老夫人定了定神,缓缓扯出一抹笑:“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你跟你表妹下去玩儿,待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话。” 戚元应是,见王婵笑着过来拉自己,也垂眼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楚国公夫人来了,麻烦大概也不远了。 王婵拉着她出门,一路上欢快的像是小鹿:“祖母一直问我,问你是什么样子,我跟祖母说,你是跟所有人都不同的样子。” 戚元眼里的冷意退去,看着王婵脸上的表情都温柔几分。 她笑着摸了摸王婵的头发,正要说话,远处就急匆匆走来一个丫头:“三小姐,六少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六少爷王珺是王婵的亲弟弟,也是鲁氏的命根子,王婵一听就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会从假山上摔下来?” 同时急忙跟着丫头往前跑着去了。 戚元立在原地,很快就有另一个小丫头跑过来:“表小姐,现在其他的客人都还没来,您要不先去三小姐的房里等一等吧?” 人生地不熟,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戚元看着她,定定的笑了笑,随即说:“好啊。” 小丫头无声的松了口气,急忙领着戚元过了月亮门,到了一处宅院:“表小姐先请进里面等着,奴婢去给您准备茶水点心。” 戚元嗯了一声,径直推开门。 小丫头转身要走,戚元却忽然回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拖着她扔进了院门,随即砰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 几乎是在同时,仿佛是收到了信号,一个身形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小丫头这边扑了上来。 戚元冷眼盯着那人看了一瞬,顿时冷笑出声。 她以为柳家会出什么厉害的花招,原来不是有什么厉害的花招,只是有个烂透了的人选。 成王。 她眼里的冷意几乎遮不住,贴在墙角往旁边挪了挪,算计好距离,朝着成王扑过去。 成王却竟然也有武功在身,几乎是在戚元动作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猛地将手里的小丫头往前一推,挡在了自己跟前。 小丫头早在成王扑过来的时候就吓傻了,此时被成王推出来,顿时睁大眼睛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尖叫起来。 戚元手里的匕首只好转了个方向,一脚踢在成王手上。 第162章 狠辣 成王面色不变,随手将侍女的脖子一拧扔在一边,一手成爪抓住戚元的脚腕,猛地往自己身边一拉。 单脚被握住,戚元的重心不稳,上半身顿时朝后仰倒。 成王却面色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原来真是个会挠人的小猫儿啊。” 他握着戚元的脚腕,陡然用力,投入的用鼻尖蹭了蹭戚元的脚腕:“真是别有风味。” 戚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心中杀意沸腾,等到脊背已经贴地,重重的摔在地上,便猛地抬手,手中袖箭咻的对准成王飞射而出。 成王的反应极为灵敏,几乎是在箭矢发出的瞬间便甩开戚元脚腕偏头避开。 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去的,在他左脸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成王面色陡然冷厉,左手抚摸伤口,触及手上的血迹,一张脸阴沉得如同风雨欲来:“原本觉得是个小野猫,有点儿意思,可现在看来,你是找死!” 他知道朝野内外对他的风评和议论。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不在乎! 他是永昌帝最小的叔叔,说辈分是叔叔,但是其实若是论年纪,他跟永昌帝的儿子差不多年纪。 只要他不对皇位起心思,就算是杀人放火,永昌帝也不会真的对他如何。 越是如此,成王就玩的就越是过火。 皇位有什么好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好像是泥塑的菩萨,做什么都有人管,说什么都有人批判,每天起的比鸡都早,一天到晚的对着一堆枯燥的政事。 哪里有他这个逍遥王爷过的逍遥? 他做事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喜恶,只要不觊觎那个位置,玩弄个把女人,算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真的闹出来,到时候对他的惩罚会是什么? 动动脚趾头都想得到,大不了就是把这个女人赐给他当王妃。 他又不是没有过王妃,死都死过六个了,大不了再死第七个。 将沾染血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一下,他朝着戚元扑过去。 就像是一头猛虎。 戚元立即转身朝着旁边滚去,同时偏过头朝着成王连射几箭。 成王的身手却比她想象的更快,这几箭甚至根本一箭都未中。 柳家为什么会选中让成王来对付她,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王爷的确是残暴不仁。 但是他的身手却同样极好。 知道她的功夫很不错,这一次柳家没有半点小觑,做足了准备。 戚元已经几下上了树。 成王哈哈大笑,这些根本难不倒他。 当初他在宫中南苑野兽园混的时候,不知道祸害了宫中多少古树。 想要通过爬树来逃脱,真是天真得叫人发笑。 他几下就蹭蹭蹭的跟着上了树,一个女人而已,柳家将她形容得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他们嘴里比鬼都好像更可怕些。 但是其实都不过是夸大其词。 能厉害到哪儿去?遇见了他还不是只能落荒而逃。 眼前戚元的裙摆已经近在眼前。 成王脸上有志得意满的得意,不假思索伸手猛地一拽。 这么一拽,将这只小野猫的裙子当场拽下来,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么野性难驯? 亦或是,干脆将她整个人都拽到地上,到时候摔得七荤八素,再剥了她的衣裳,自己不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平时那些正儿八经的贵女,都是死板无趣,跟死鱼一样。 眼前的小女孩儿却不同,他都能想象她在地上挣扎扑腾却徒劳无功的样子。 光是想象,就足以令他血脉喷张。 裙摆如愿以偿的拽住了。 成王轻笑一声:“抓住你了。” 戚元同样也笑了一声。 她忽而对着成王洒出一把粉末,轻笑着说:“等到你了。” 一把粉末落在眼里,成王顿时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在眼里迅速蔓延,那种灼烧感让他克制不住的大喊了一声。 戚元面无表情。 她就说,像她这样实战经验无数的杀手,带多少东西都是不嫌多的。 眼前一片漆黑,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人在没有了光明的时候也没有安全感。 成王痛的双手死命的去揉自己的眼睛。 手一放开,他便攀登不住,重重的从树上掉下去。 他摔在地上,后背正好砸在树底下的青石板上,痛得惊叫了一声。 戚元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儿,几乎是在同时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的匕首就要插进成王心脏。 也就是这时候,她敏锐的捕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立即便伏地一滚,一柄利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了。 这里还有人! 戚元眼神陡然凌厉,警惕的扫视一圈周围,随即毫不迟疑对着树叶晃动的东北角方向处扣动袖箭,那里种着一整排的大叶女贞,最适合藏人。 与此同时,她抓住机会,趁着成王还在疯狂捂眼骂人,反手捅入匕首。 这种男人留着只会祸患无穷。 就算是抓住所有的证据,证明成王是在王家的宴会上费尽心思的设计了她,又能如何? 对于天下人和皇室来说,在他们看来,最好的补偿方式就是让失了清白的女孩子嫁给他当王妃。 好像女人的出路就该是如此。 被人侮辱了,那就让你嫁给他当正妻,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有权有势的情况下,更是有些畜生还会觉得你占了便宜。 与其留着他恶心人,还不如一招毙命。 他的身份地位,奸污几个女人算什么罪名? 不仅永昌帝会这么想,太后会这么想,其实天下人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除非他谋逆,否则他不会死。 不过没关系,阎王爷不收她,她替阎王爷做主了。 随着她的匕首拔出来,成王的血液飞溅,所有的哭声喊声骂声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成王至死都还睁着眼睛,那双已经被烧坏了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戚元的方向,死不瞑目。 戚元却已经不管他,她捡起旁边的箭矢,一看就知道同样是袖箭。 这里还有齐王跟柳家的人。 应当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怕成王打不过她。 她勾了勾嘴角,弓着背如同一只豹子,猛地扎向旁边的大叶女贞。 第163章 惊爆 谁知道扑过去却扑了个空,除了她自己留下的那几根箭矢,只有被压扁了的几片粗大的枝叶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呆过。 人走了? 戚元手中握紧匕首,眉眼冷漠的扫过那一片枝叶,忽而听见墙头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便下意识抬手。 萧云庭稳健的落在她边上,摁住她的手腕,没好气的说:“是我!” 戚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云庭的心脏有点痛。 他该提醒的都让六斤去提醒了,谁知道这个女人却丝毫不当回事,明知道前面是南墙,她也非得去把南墙撞碎。 他有什么办法?! 咳嗽一声,萧云庭的目光透过她落在远处那棵树底下的成王身上,瞳孔一时震了震:“你杀了成王!” 成王跟周王一样,名义上来说,他要喊一声叔祖父。 虽然这些年成王荒淫无道,大家都知道他暗地里虐杀姬妾,可是明面上没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仍旧是尊贵的亲王,天子的小叔叔。 柳家会找上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人都怕犯错,但是成王不怕。 他犯了错,大不了弥补就是了。 弥补的结果无非就是把戚元娶回去当王妃,但是当成王的王妃跟在地狱里煎熬也没什么分别。 之前萧云庭不想让戚元出门做客,就是怕她撞上成王。 现在戚元真把成王也杀了! 杀了! 他简直不能理解,攥住戚元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杀得是谁啊?!” 现在他很理解当初戚家的人面对戚元的心情了。 她是真的无畏无惧! 不管是柳惊鸿还是成王,只要动她的脑筋,她就敢杀! 戚元收回手甩了甩,面无表情的呼了口气:“殿下专程过来一趟,就是专门为了来教训我的吗?还是说阻拦我杀人?”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偏了偏头,霎那间已经又扑向另一片女贞丛,结果那里同样空空如也。 人跑了。 戚元看了萧云庭一眼:“殿下如果是为了阻止我杀人,那已经迟了,他现在死透了。如果是为了教训我,那我劝殿下不用浪费唇舌了,我就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 杀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说起来这还得拜萧云庭所赐,上一世如果不是冯采薇斥责她护主不力,嫌弃她的身手不好,她也不会被派去出最艰难的任务,连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睛。 萧云庭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本来今天如果戚元不杀成王,他也会化解这件事。 不过这些说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皱了皱眉:“你走吧,这里本王会处理。” 戚元没有让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 虽然上一世的萧云庭也从来没有为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不知道他这一世怎么变了这么多。 她挑了挑眉:“事情还没完呢,殿下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后院的动静其实不小,但是为了给成王提供便利,柳家早就已经收买了王家的下人,此时这一片都无人靠近,自然也就没人能够发现。 此时楚国公夫人正笑盈盈的问起王老夫人:“听说您那丢失了许久的外孙女儿也给您贺寿来了,不知道在何处?怎么不请出来大家一道认识认识?” 王老夫人的面色顿时有些为难。 马球会上的事人尽皆知。 柳明珠和戚元闹的彻底撕破了脸,柳家还曾经气冲冲的去了戚家讨公道。 只是柳二爷被戚老侯爷和戚震气的无功而返了。 现在楚国公夫人又提起戚元,王老夫人的右眼皮跳了跳,委婉的说:“孩子到底是没怎么参加过宴会,害羞些,正在后院跟妹妹玩儿呢,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跟咱们也说不到一块儿。” 楚国公夫人似笑非笑:“话倒不是这样说,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确实是小孩子家家的,可是您这位外孙女儿,谁能把她当孩子看待?我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声,还未曾见过,实在好奇,老夫人就别藏私了!” 一群妇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 王老夫人正有些招架不住,外头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样的宴会,又是老夫人的寿辰,按理来说家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吵吵嚷嚷的。 王老夫人顿时沉下脸来问:“什么事?” 楚国公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应该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好几个仆妇急匆匆的进来,面色发白的伏在地上:“老夫人,说是,是成王殿下在咱们内院不见了,现在,现在成王殿下府中的内侍带着人正要闯内院呢。” 什么?! 王老夫人面色大变! 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王这人的眼睛素来长在头顶上,何曾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 京中比王家资历老官位高的勋贵一抓一大把,他连那些人都不给脸面,怎么可能来给她这个老婆子过寿? 果然就出事了! 王老夫人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连嘴唇都吓得青紫了:“那,那大老爷怎么说?!” 鲁氏王氏也对视了一眼,急忙站起身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老人家。 楚国公夫人呀了一声,急慌慌的说:“对啊,王爷怎么会好端端进了贵府的内院呢?这可真是,太不符合规矩了。” 王老夫人面色阴沉如水,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情,才扯出一抹笑来:“殿下许是喝多了酒走错了地方,等到人寻到了就好了。” 心里却担心的要命! 成王真是个祸害,怎么还跑到内院去了? 说是巧合意外她是不信的! 成王不是娶不到王妃了,所以把主意打到他们王家的女孩儿头上了吧? 楚国公夫人笑盈盈,浑身都轻松。 这么久了,该做成的事早就做成了。 成王虽然无赖,但是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 对付戚元那个贱人绰绰有余。 她就想看看,那个贱人还怎么能横的起来! 很快,管家就跑来说成王已经找到了,又浑身颤抖:“老夫人,夫人,大老爷他们请您二位过去......” 楚国公夫人立即关心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殿下没事吧?我们也去瞧瞧!” 管家面色为难的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眼:“国公夫人,您,您还是别过去了.....” 第164章 耸人 楚国公夫人心中舒畅,见这个管家这么说,立即便猜测到了他为难的原因。 柳明珠跟戚元之前在马球会上的事闹的那么大,整个勋贵圈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柳家和戚元的恩怨是放在明面上的。 现在戚元被成王侮辱,这又不是什么有光彩的事,王家当然不希望他们去看热闹了。 不过,她是能被阻挡的住的吗? 楚国公夫人眉头皱起,一脸的担忧:“再怎么说我们也在府上做客,现在出了事,怎么能够坐视不管?成王殿下身份尊贵,更是不能轻易出差错!”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老夫人:“您说是吧,老夫人?” 王老夫人现在心烦意乱,胸闷气短,险些都呼吸不过来。 听见楚国公夫人这么说,当即就要反对。 只是楚国公夫人却已经笑着和成国公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起来了。 王氏察觉到王老夫人的手都在抖,下意识的看了管家一眼,再看看楚国公夫人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的姿态,当即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她想起了楚国公府和戚元的恩怨。 不会吧?! 难道今天成王出事,跟戚元有关?! 成王可是个碰不得的烂泥潭,哪个女孩子跟他扯上关系能好的? 说实话,就算是给成王做王妃那都是倒霉透顶的事儿,家族根本一点儿光都沾不上。 因为成王那些死了的王妃每一个都有罪名。 要么是通奸,要么是偷盗,罪名一个比一个离谱。 弄的京中有女儿的人家见到成王都避如蛇蝎。 这个丫头素来心高气傲,她不会是去撩拨成王了吧? 王老夫人现在没心情顾王氏在想什么,她的双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稳稳地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眼,视死如归的哼了一声:“既然楚国公夫人这么古道热肠,那要看就去看吧。” 柳家不坏好心,就算是不让他们去看,也阻止不了。 而且说不得他们还要出去胡说八道一气。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她急匆匆的赶到成王所在的那个院子,一眼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 王大老爷和楚国公等人都在,此时都是面色古怪。 还有戚老侯爷也在其中,此时正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见到楚国公夫人,戚老侯爷的左眼皮跳起来了,他急忙伸手按住。 这么多人都在! 楚国公夫人神清气爽,快步走过去到了楚国公身边:“国公爷!” 楚国公的面色却铁青,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额头和脖颈都青筋突出,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楚国公府是铁血将领,从前带兵攻城之时,还有个杀神的外号,就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 甚至有人笑着说楚国公府都不用贴门神。 毕竟楚国公自己就能够吓退牛鬼蛇神了。 所以,见到楚国公这副模样,楚国公夫人心里一跳,原本轻松的心情也立即就沉了下来。 不对。 若是事情进展顺利,那么现在戚元就已经被成王侮辱,而且被所有来参加寿辰的人都看了个正着。 那么,楚国公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 出事了。 楚国公夫人闭了闭眼睛,心里又忍不住不甘和愤怒,出什么事了? 她还未来得及问一问楚国公出什么事了,就见王老夫人急匆匆的被搀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怎么回事?” 王大老爷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楚国公,又看看楚国公夫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正要问是不是戚元也牵扯其中,但是见到戚老侯爷跟别人交头接耳的时候还不小心笑了一下,顿时就沉默下来。 应当不关戚元的事,若是和戚元有关,戚老侯爷怎么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王老夫人吓得都不行了,跺了跺脚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啊,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堂堂一个亲王,在他们府上出了什么事那都是大事,王家只怕脱不了关系啊! 王大老爷挠挠头,咳嗽了一声:“娘,已经派人去请周王殿下了......” 周王? 众人都看向了王大老爷。 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王老夫人却反应过来了,周王是宗人令,专门管这些宗室的事情的。 请宗人令来,那就是说,成王犯了错?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王家的错就好。 王老夫人长长地出了口气。 楚国公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变过,僵硬着脸一副死了人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 楚国公夫人顿时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分明是算计戚元的,怎么楚国公会是这个反应? 她压低声音正要问情形,此时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成国公摇着头从里头出来。 成国公夫人急忙迎上去,只是才上了台阶,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吓得摔倒在地。 什么东西就吓成这样? 刚来的女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成国公快步走过去把成国公夫人搀扶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成国公夫人顾不得回答,面色雪白的看向楚国公夫人夫妇,捂着嘴吓得死死的攥住成国公。 楚国公夫人更是觉得不对了。 成国公夫人是见鬼了吗?怎么吓成这样? 她走了几步上了台阶,还没来得及跟成国公夫人说几句话,就一眼扫过了门后头趴着的一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楚国公死死的闭上了眼。 这个反应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刚才跟着来看热闹的这些勋贵男客们,惊呼声也不比楚国公夫人这个女眷体面。 楚国公夫人睁大了眼,吓得腿软的摔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尸体,惨叫着晕了过去。 王老夫人急忙吩咐:“快!快!快去将国公夫人搀扶起来!” 说着自己也让王氏和鲁氏搀扶着上了台阶,才上台阶,她就脚下一个趔趄。 她知道为什么楚国公夫人会摔倒了。 因为,柳二爷死了。 而且还死的..... 第165章 丑闻 不仅死了,死的还十分不体面,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趴伏在院门后的长廊上,保持着一个要往外爬的姿势。 任是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王老夫人怔住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成国公夫人吓得跌倒,楚国公夫人吓得晕过去了。 柳二爷啊! 是楚国公的庶子。 柳惊鸿死了之后,这个柳二爷就成了楚国公府最有可能的下一个世子了。 虽然是庶出的,但是现在柳惊鸿死了,谁还管他是不是庶子呢? 连楚国公夫人都对他多了几分宽容和耐心。 听说楚国公府原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将他记在楚国公夫人名下,变成嫡出身份,好顺理成章的为他请封世子了。 没想到啊,他就却就这样死在这里。 王氏尖叫了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脸都不要了吗? 在别人家里做客,怎么脱得精光,这副鬼样子真是有失体面! 紧跟着女眷们该看的都看到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 那场面大家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了。 楚国公的脸色更差了几分,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他打了一辈子的胜仗,前半辈子想要的都得到了,女儿位列贵妃,他自己深得圣心,在勋贵里头那也是最尊贵的几家。 一辈子,还从未跟最近这段时间这样这么倒霉过。 嫡子死了,他给嫡子还找了个体面的死法。 好歹也算是英烈了,连永昌帝都下令褒奖,又给足了体面,算得上是死后哀荣至极了。 可现在,次子却死的这么的不光彩! 他咳嗽了一声,就听见旁边的人惊呼了一声:“国公爷,您,您没事吧?!” 戚老侯爷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楚国公竟然硬生生的咳出了一口血,全数都喷在了前头的成国公身上。 王大老爷都吓得懵了,急忙劝解:“国公爷,您,您节哀顺变,这这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还没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呢?” 其实他心里在想,怪不得楚国公被气成这样。 因为刚才他们刚赶到的时候,这院子里的场景可更加不堪! 柳二爷赤身裸体的被成王压在身下。 成王都已经僵硬了,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 当时的场景混乱的很,现在想起来,王大老爷都还觉得跟做梦一般。 成王和柳二爷到底为什么啊?! 喜欢玩的这么出奇,去成王府不好吗? 还跑到他们王家来! 真是!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艰难才忍住了开口插话的冲动。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戚元也太损了! 杀人就杀人,但是她把成王和柳二爷摆成这个姿势...... 成国公当时就说让人去请周王来。 没人觉得是王家的什么过错。 成王素来无法无天,他王妃都死了那么多个了,本来朝野上下就都知道他有奇怪的癖好。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断袖。 也不知道是成王强迫了柳二爷,柳二爷奋起反击不小心杀了成王。 还是成王跟柳二爷本来就早有了丑事,在王家私会,然后两人起了争执,柳二爷误杀了成王。 这关系可真是太乱了! 而且,这里头还死了一个王家的丫环!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丫环撞见了柳二爷和成王的丑事,所以才被他们灭口了。 然后他们又因为杀人的事情起了争执? 王大老爷说完这句话,就见楚国公死死的盯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急忙解释:“国公爷,这事儿也怪不得我们家啊!我们都没给成王殿下送过帖子!是成王殿下自己不请自来的......” 大家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成王何曾主动给过谁家这么大的脸面? 啧啧。 可见这次是冲着柳二爷来的。 楚国公终于克制不住,被气的也倒了下去。 戚老侯爷撇了撇嘴角。 真是没见过世面。 敢做不敢当。 这有什么的? 王家乱成了一锅粥,光是晕倒的楚国公夫人和楚国公就得请太医诊治,何况还有看了个现场的这么多的客人,他们为了如何处置,简直是愁的头都要秃了。 相比之下,戚元就要悠闲自在的多了。 戚老侯爷去找她的时候,就见她正在陪着王珺玩儿。 小孩子围着她不住的拍手:“表姐好厉害,表姐好厉害!” 戚元轻巧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手里拿着王珺的风筝交给他:“行了,下次小心些!去玩儿吧!” 王珺对她简直言听计从,应了一声,举着风筝跑走了。 戚老侯爷坐在她对面,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想出来的?” 杀了成王,然后把一切都嫁祸在柳二爷头上。 她是怎么想到的? 多损啊! 正常人哪儿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 真是缺德冒烟了,他刚才看楚国公三魂七魄都好像丢了。 以后人家提起楚国公府,第一个反应不是出了个盛宠天下的小柳贵妃,也不是一门两国公的传奇,而是,他家二儿子和成王通奸,玩的太花,死掉了。 ..... 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啊! 要是他是楚国公...... 戚老侯爷打了个激灵。 戚元笑了一声:“哦,也没什么,只是柳二爷本来就是个断袖。而且,这一次负责联络成王对付我的,就是柳二爷,富贵险中求嘛,他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失败的代价不是?” 反正也没冤枉他。 他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如果她的实力稍微弱一些,今天躺在地上被人围观,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的人就是她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倒霉蛋还是让别人做吧。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戚老侯爷的面色古怪。 富贵险中求是这么用的吗? 他咳嗽了一声:“你睡觉小心点儿。” 他担心柳家今天晚上就会把戚元给劈了,因为谁碰这种事儿都忍不到明天啊! 戚元微微笑了:“他们现在还有这个心情吗?” 第166章 除族 传言就像是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京中每一个角落。 作恶多端,死了六个老婆的成王原来是个断袖,而且勾搭的对象竟然还是楚国公府的柳二爷,二人不顾世俗伦常,竟然在王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的寿宴上苟合。 被丫头撞破之后又杀人灭口,最终起了争执,以至于柳二爷错手杀了成王。 这件事的精彩程度堪比如今京中最热门的话本。 不,话本都没有这么精彩!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外头的传言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楚国公夫人醒来之后,气的肚子都痛,浑身发颤的将丫头递上来的药都给摔了个粉碎。 真是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她从嫁给楚国公当续弦之后,还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当时满堂宾客看向她的那些目光无异于是刀子,将她一寸寸的给凌迟得血肉模糊。 楚国公也没好到哪儿去。 再是铁血的人,也是有软肋的。 对于楚国公来说,接连死了两个儿子,这种打击简直是难以想象。 最令人痛苦的是,大儿子死了,他至少还帮大儿子争取了死后哀荣,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如此一来对柳惊鸿来说也算是一种告慰了。 可是二儿子不同。 他是当着半个勋贵圈的人被发现的。 赤身裸体的躺在成王身下,表情痛苦狰狞。 那个场景...... 楚国公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没一会儿,楚国公府的管事就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小心的说:“国公爷......宫里的夏公公来了。” 夏公公,永昌帝的大伴,也是如今内宫太监的一号人物。 楚国公急忙掀开被子:“快请!” 夏公公快步上了台阶,就见楚国公脸色苍白的已经走到房门外了。 他赶忙又走了几步迎上去,抓住楚国公的手腕,沉声说:“国公爷身体不适,不必如此。” 楚国公苦笑了一声:“您过来,必然是圣上的意思,臣如何敢躺着?有什么事,您请直说吧。” 夏公公叹了声气:“国公爷,这次的事儿,实在是闹的太不像了啊。” 一句话就让楚国公几乎要再次吐血。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是清白的。 什么断袖?什么奸情? 都是戚元栽赃的! 但是偏偏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不管是成王还是柳二爷都死了,还是大庭广众的以那样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人前的死法。 简直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 死死的攥着拳头,楚国公艰难万分的闭了眼睛,蹭的一下跪在地上:“老臣有罪!老臣治家不严,管教不力......” 说这些话,他全都是咬着牙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 打了这么多年仗,生杀大权向来都是掌握在他手里,这么憋屈还是头一次。 夏公公唉声叹气:“您请节哀,这种事儿......” 他顿了顿,沉声说:“圣上也正为难呢,铁御史今天一早就进宫了,直言这是有失国体之事,指成王是国朝败类,丢尽国朝和圣上脸面,丢了先皇的脸面,不配为宗室......” 若是只是玩弄个把女人,其实根本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毕竟以前成王的妻子死的蹊跷的事儿,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事情不简单。 可只要是不要闹大,别闹的天怒人怨,引起物议和民愤,一切就都好商量。 这次实在是太特殊了。 成王和柳二爷偷情还杀人,彼此又起了内讧互杀,死的那么不体面。 别说是一群御史们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跪在太极殿要永昌帝褫夺成王的爵位和重重惩罚楚国公府。 就连永昌帝自己也是恼怒异常。 楚国公听出夏公公的言外之意,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夏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夏公公是永昌帝的心腹,可以说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永昌帝的态度。 这个时刻他来说这些话..... 楚国公觉得心悸不已:“那圣上......” “圣上的意思,是请国公爷您壮士断腕,大义灭亲。”夏公公伸手搀扶起楚国公来:“国公爷,您也要为了贵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着想啊,国公府二爷闹出这样的事,如今民间都在说国公府乃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楚国公明白了,他趔趄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夏公公:“请公公指教,怎么个壮士断腕法?” 夏公公毫不迟疑:“将二爷逐出族谱,不许二爷葬入祖坟,您就当没有过二爷这个儿子吧。” 其实每一个字楚国公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却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脑子里也一片混沌。 到最后,他只能看见夏公公的嘴唇不断的在动,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猛地往后倒去。 夏公公哎了一声,呵斥楚国公府的下人:“还不快把国公爷搀扶进去,快请太医?!” 楚国公府鸡飞狗跳。 等到楚国公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楚国公夫人坐在他床边上正关切的看着他,等到他醒过来,就忙扑在他身上:“国公爷,您可算是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楚国公的心里像是坠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下意识拍了拍楚国公夫人的背,才沉声问:“什么时辰了?” 楚国公夫人哽咽了一下:“都快三更了!” 这么晚了? 楚国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拉了床边的铃铛,等到管事进来,他才吩咐:“去,请府里的几个清客到我的书房,还有,去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都过来。” 这些都是他的弟弟们了。 楚国公夫人急忙问:“这么晚了,您叫这么多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 楚国公的眼里全都是痛苦,忍着胸腔中满意的疼痛,粗声粗气的挤出两个字:“除族!” 除族?! 楚国公夫人诧异的问:“将谁除族?!” 第167章 阴损 将谁除族? 二老太爷率先嚷嚷起来:“大哥,不是我说自己子侄不好,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丢人现眼了!咱们家的脸面,都叫老二给丢光了!” 他气的了不得,连连跳脚:“你说做坏事就做坏事吧,挑个僻静的地方不行吗?” 怎么做坏事都能做的这么张扬?! 这是什么长脸的事吗? 非得跑到人家的寿宴上去干这种事! 三老太爷虽然见自家大哥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是却也还是点点头说:“老二确实太不像话了!哪里像是咱们柳家的人?别的生不说,贵妃娘娘和郡王的名声都要被他给带累了!” 楚国公刚平息的心情瞬间就又恶劣了几分。 他儿子分明是清白的,可现在却被弄的千夫所指。 偏偏他这个当爹的还不能辩解一个字! 怎么辩解? 说出真相? 先不说有没有人信,问题是也不能说! 撺掇成王去奸污一个侯府贵女,这件事的恶劣程度跟现在柳二爷成了成王的娈童禁脔也差不离了。 总之都是他们柳家身败名裂! 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好了!现在不是正在说将老二除族的事儿吗?” 说完又看着府里几个清客:“诸位先生,可有什么好建议?” 清客们都是愁眉苦脸的。 王先生便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恩公,圣上已经表明了心意,现如今,也只能将二爷除族了。” 只有这样,才能够平民愤,止住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那就劳烦诸位帮忙润色润色奏章了。” 清客们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写请罪折子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术业有专攻,真不费什么事儿。 痛苦的不仅是楚国公。 永昌帝其实也挺痛苦的。 铁御史今天缠了他一天,差点就撞了太极殿的柱子,口口声声说他纵容宗室惹是生非,成王丧德败行,先皇在天有灵也无法闭眼之类的话。 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了! 真是...... 他对着太后的时候也仍旧还是板着一张脸:“母后,不是朕不顾亲情,而是成王叔闹的太过头了!” 太后娘娘今天端着汤来看他,一张嘴却是为成王求情。 永昌帝吃不下,他一闭眼就想到铁御史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他今天要是敢答应太后,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明天铁御史就真敢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上。 那个老家伙不在乎金银也不在乎官位,就是惦记着名垂千古。 现成的机会,他估计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够帮成王呢! 可是铁御史想当千古名臣,他却不想当千古昏君啊! 太后唉声叹气:“哀家也知道皇帝你为难,可是成王到底是哀家一手养大的,还有端贵太妃,她素来对皇帝你也是看顾的......” 端贵太妃就是成王的生母,也是太后的亲姨母。 当年也就是成王实在太小,加上当时瓦剌虎视眈眈,大臣们一致都认为国赖长君,所以死活不肯推一个几岁的孩童上位。 否则还没永昌帝什么事儿。 不过就算是如此,永昌帝也确实是感念太后和端贵太妃的情分的。 否则这些年成王闹出这么多不像话的事儿,甚至还在府里用婢女做箭靶子,他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凡事都分轻重缓急。 当年成王的那些事儿毕竟没人能抓住证据。 大家都知道他混账,可是没人说得出他到底怎么混账的。 这次却不同。 永昌帝指了指外面:“母后进来之前,应当也看到了铁御史带着御史台的那些言官跪在外头了,母后,朕不想当昏君,也不想让母后您当妖后,希望您体谅朕!” 到底不是亲生母子,太后自己始终都知道分寸。 尤其是现在永昌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她勃然色变,最终还是点头说:“哀家知道了,皇帝不必为难,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永昌帝起身行了个礼:“谢母后体谅。” 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靠着嫡母的认同才能够登上帝位的藩王了。 这么多年的掌权,他现在顾忌的无非就是大义。 可他现在占据的正是大义。 太后一走,他便扬声喊:“宣翰林待诏王同轩!” 王同轩就在偏殿候着,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永昌帝看着他:“拟旨,废除成王亲王封号,将他贬为庶人,不许以藩王之礼下葬,也不许他用国姓,收回成王府,收回往昔一切赏赐,成王府后人一概贬为庶人,迁往岭南!” 王同轩急忙跪地领旨。 早朝完毕,戚老侯爷抖着胡子急匆匆的回了家。 见他火烧屁股似地,老夫人皱着眉头:“你怎么火烧屁股似地,急什么?” 戚老侯爷才没工夫回答,他急忙问:“阿元呢?!” 戚元此时正在明月楼里看着萧云庭。 萧云庭吃了一口点心就放下了:“真是没诚意,你这人可真是用得着超前,用不着朝后啊!” 戚元皱了皱眉看他:“殿下什么意思?” “求我帮忙牵线搭桥请长公主下山的时候,亲自下厨做芋粉包子,现在用完了,就用这些点心打发我啊。”萧云庭理所当然,看着她挑了挑眉:“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吧?” 戚元一言难尽。 她也没想到,萧云庭能把这事儿办的这么......精彩纷呈。 当然了,她的确是请萧云庭帮忙处理首尾了。 但是谁能想到萧云庭他比她还损,竟然直接用这样的方式把成王的死给栽赃在柳二爷头上了啊。 这种天大的丑事一闹出来,谁还想着要去查成王和柳二爷真正的死因? 还不够丢人的! 至少现在听说柳家的人都没脸出门了。 她咳嗽了一声:“殿下既然喜欢吃,下次臣女再帮您做就是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的确是叫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该领情的还是要领情的。 戚元挑了挑眉:“就是,殿下这法子,是不是有点阴损?” 萧云庭笑了一声:“戚大小姐,这是你的词儿吗?” 他们两个到底谁更有资格说这句话啊? 第168章 废棋 戚元淡淡的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殿下?你之前见我杀了成王,第一个反应便是跟我说,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到底是前世今生都待在一起的人。 戚元对萧云庭的手段多少也了解几分。 她歪了歪头:“殿下的法子,大概和我想的差不多?” 不然怎么可能反应那么及时,柳二爷在前院喝酒喝的好好的,怎么就那么巧被萧云庭给弄来了。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其实并没什么意义。 她很快便转了个话题:“但是还有件事,当时我杀成王的时候,院子里还藏着齐王和柳家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有做出反应,也没出来阻止她杀人。 但是人跑了,终归还是一个隐患。 萧云庭嗯了一声,见她很快就变了脸色,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戚元真是永远都出乎他的意料,她简直连好奇心都没有。 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了,也不管是不是对的。 他淡淡的说:“应当是齐王的暗卫,不必担心,他们没那个胆子站出来。” 楚国公府和齐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本来楚国公府就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柳二爷的事情出了之后,永昌帝不但下旨申斥了楚国公府治家不严,教养无方,连带着素来盛宠不断的小柳贵妃都被牵连了。 她去给楚国公求情,想要给楚国公请太医,结果被铁御史指着鼻子骂妖妃。 说她祸国殃民,蛊惑君心。 这个名号一出来,小柳贵妃当即就‘病了’,这病还病的不轻,躺在床上都起不来。 够乱了。 齐王如果真的敢豁出去让人站出来指正戚元杀人,先不说有没有人信的问题,首先他们养暗卫的事儿就藏不住。 他不是那么蠢的人。 戚元抬眼看了看萧云庭:“殿下误会了,我不是担心那人要指正我。” ...... 萧云庭若有所觉,正要说话,就听见戚元放了杯子。 “我是很遗憾没有斩草除根,放虎归山了。”戚元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意。 她能感觉到,那人对她的杀意浓厚。 太可惜了,一般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本来该当时就给折断的。 留着是祸患。 ..... 萧云庭一时无言,他就知道他是自作多情! 他怎么能把戚元当成正常的女人来看待,觉得戚元会有担心害怕这样的情绪啊? 他深吸了口气,没好气的说:“你放心,多的是机会!你现在就是齐王和楚国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用你操心,他们自己就会前赴后继的送上门来的!” 他真是够了,戚元不是在杀人就是在磨刀。 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事! 戚元哦了一声:“殿下说的也是,既然这次没能杀了我,想必肯定很不甘心的。” 岂止是不甘心? 戚锦离开了王家之后,就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脸上顿时红肿不堪。 齐王召见她的时候,她脸上的掌印还清晰可见。 徐公公瞥了她一眼,心惊胆战的关上了门。 今天成王死了的消息传过来,他当时都担心王爷会疯了。 谁知道王爷反倒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更可怕了! 人受了刺激,发疯倒还证明他脑子清醒。 现在...... 门一关上,戚锦就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朝着齐王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殿下,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齐王心情糟糕透了。 本来他的腿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好,就已经够烦了。 没想到回来以后仍旧还是节节失利! 反倒是戚元那个贱人,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保全了谢家,还杀了柳惊鸿,废了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暗卫。 现在连成王和柳二爷她都杀了! 凭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什么?是天生的赔钱货,天生就要低男人一等,她们没有田产不能立户,所能拥有的无非就是出嫁的时候的那点儿嫁妆。就该待在后宅为男人生儿育女,操持中馈,相夫教子! 偏戚元,永远不知道知足! 上一世是如此。 这一世也是如此! 她想干什么?她要当女皇帝吗?! 看到戚锦脸上的指印,他死死的捏住戚锦的下巴,逼迫着她抬起头来,冷冷的问:“脸是怎么回事?” 戚锦抿了抿唇,眼泪一下子克制不住的掉了下来,胆战心惊的说:“是,是属下自己打的。” 齐王没想到她会这么回,一时竟然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他才怒极反笑:“自己打的?” 戚锦心里难堪极了,齐王的这笑意不吝于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她也知道齐王是在笑什么。 当时她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杀了戚元。 可是齐王真的给了她机会,她最后却退缩了。 她闭上眼睛,想到的却是戚元当时杀成王时候那利落且干脆的狠劲儿。 戚元是真的一丝迟疑都没有。 好像那不是个王爷,甚至都不是个人。 她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杀人就好像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 戚锦想到戚元用袖箭的模样。 袖箭在她手里完全随心所欲。 她终于哭出声:“殿下,是属下没用!” “你是没用!”齐王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你为什么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戚家赶出来,你现在明白了吗?!” 戚锦捂着自己的脸,几乎是快要崩溃。 她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如戚元。 但是戚元杀人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就明白了。 王爷都不在戚元的眼里,对于她来说,戚家又算是什么?! 所以戚家才会把戚元当成宝贝。 所以齐王才会对戚元念念不忘。 齐王懒得再跟这样的废物废话。 他相信把戚元扔进训练的地方三个月,戚元的成就远远不只是如此。 越是这么想,他心里的怒气就越是止不住,重重的甩开戚锦,他面色狰狞的喊:“来人!杀了她,杀了她!” 他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个坏事的废物了! 戚锦满心的惶恐,死死的扒住齐王的衣袖:“不不不,殿下!我还有用,我还有用的!” 齐王冷笑出声,不为所动的对着暗卫点头。 第169章 礼物 那一瞬间,戚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只要被从这个房间拖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她不想死。 当初戚震要王氏杀她的时候,她不想。 现在她更不想了。 见识过了戚元的活法,她更不想死。 凭什么?! 她受过比戚元更好的教育,得到过比戚元更多更多的东西。 戚元都能过的这么好,她也可以! 她只是不够狠心,只要够狠心够不要脸,够豁得出去,她就能过的更好! 巨大的不甘心和巨大的恐怖,激发出了她最强的求生欲。 她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齐王:“殿下,戚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戚家!我是还不够强,但是我可以借刀杀人,我在戚家有一把最好用的刀!” 有点儿意思了。 齐王似笑非笑,扬手止住暗卫们的动作,上半身微微前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是吗?” 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戚锦的眼泪鼻涕都一齐涌出来,她哭着抹了一把脸,紧张的不断点头:“是是是!殿下,我哥哥......” 她顾不得改口:“我哥哥,他都听我的!当初我被赶走,我哥哥就不止一次的跟戚元闹翻,他不喜欢戚元,只喜欢我!” 齐王的脸色有些微妙。 他嗤笑了一声:“那他眼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戚锦错愕的看着齐王。 齐王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戚云亭的眼睛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齐王显然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他点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戚锦便抽泣着说了戚云亭为了她和戚元闹翻的事。 齐王的脸色更微妙了。 戚云亭为了戚锦,打过戚元,掐过戚元的脖子,还利用下人陷害戚元做巫蛊诅咒他。 结果戚云亭竟然活下来了? 那.....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意思了。 他是最知道戚元那个贱人口是心非的。 她口口声声说什么谁要她死,她就要谁死。 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戚云亭能活下来,已经能证明戚元至少对他网开一面了。 很多事,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关键也就在那一点点上。 齐王想到这一点,忽然笑出声来。 好! 好啊! 他还真想看到戚元被她放过的人捅刀时候的反应。 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他摆了摆手,示意暗卫们都退下去。 自己则弯腰死死捏住戚锦的下巴:“本王耐心有限,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中用,本王现在给你第二次,可你别再想着有第三次了,明白吗?” 戚锦含着眼泪死命的点头,半点都不敢存有什么侥幸。 她知道,齐王说要她死,那就是真的会要她死。 眼泪流了好一会儿,戚锦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她得到了一间宅子,还有几张银票。 这些都是齐王让徐公公给她安排的。 坐在宽敞的宅院里,戚锦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这几个月,她每一天都在安静受怕当中度过。 每天睁开眼就要训练,就要和别的人争取活着的机会。 好多时候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人了。 上一次坐在这样的宅院里喝茶的时候,都已经好像是上一世。 她缓缓地闭起眼睛,轻声说:“快过年了啊。” 旁边的小丫头笑了一声,上前给她倒了杯茶:“是啊姑娘,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挂灯笼,洗东西了,您看这些天,街上窗户上全都是挂着腊肉香肠的。” 戚锦抚摸着杯子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是没有家人再能一起过年了。 但是没关系。 很快戚元也不会有。 戚家也不会再有。 她要让这些抛弃她的人全都跪下来,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 喝完最后一口茶,她轻描淡写的说:“收起来吧,按照我说的去做,提前放消息出去。” 小丫头应了一声是。 此时,戚家上下也都在忙着挂灯笼。 戚老侯爷亲自站在明月楼院子里,看着小厮们爬上爬下的挂灯笼,他点了点头,又笑着跟戚元说:“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裤腿。 他下意识的皱眉想要蹬腿,就听见一道声音大喊:“侯爷!别别别!” 这声音...... 他皱了皱眉,就见六斤一阵风一样刮到了自己旁边,对着自己咧开嘴。 真是..... 戚老侯爷在心里皱了皱眉。 六斤这是把自家当他们东宫了吗? 怎么进进出出这么随意,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六斤不知道戚老侯爷的腹诽,一屁股撞开戚老侯爷,抱着刚才咬戚老侯爷裤腿的罪魁祸首冲着戚元大声喊:“戚大小姐,您看看这是什么?!” 戚元的目光落在他手里,就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一只黄色的小狗儿,此时正在六斤怀里朝着戚元吐着舌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白芷呀了一声:“小狗儿!” 六斤笑了起来:“戚大小姐,快过年了,我们殿下说,他给您送个礼物,给您当个伴儿!” 戚元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并不想养这玩意儿。 毕竟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然跟冯采薇那样伤春悲秋,爱万物爱世人的神女不同。 但是小狗儿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她原本要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当年在庄子上,她上山的时候也曾捡到过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陪她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 她上山的时候不是真的丝毫不怕的,路过那些荒野墓地,也会哭也会流眼泪做噩梦,没有饭吃的时候,她也会难过缩在墙角。 是小黄陪着她。 可它后来出现在了许屠户的餐桌上当下酒菜。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动过养任何东西的念头。 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许多遍,最终她轻声说:“替我谢过殿下。”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或许是小黄回来陪她了。 戚老侯爷怔住。 他是看错了吗? 戚元眼里刚才竟然有泪光闪烁。 可是,这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啊。 第170章 要钱 戚老侯爷一开始其实挺看不上这只狗的,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论起好看来还没有老夫人身边那只玉雪狮子狗好看。 可是凡事都有个但是。 谁让这狗是戚元的狗儿呢,戚元在侯府可以横着走,那她的狗在侯府自然也是不同的狗。 老侯爷回去之后就吩咐厨房,这只狗儿的伙食跟老夫人那边的狮子狗要一样,甚至要更好! 又让人专程去找了个养狗的仆妇,送过去给戚元养狗。 他这么兴师动众,让王氏忍不住狐疑的问了一声:“你说什么?给谁做房子?” 徐妈妈的表情十分夸张,语气也酸溜溜的:“还能给谁呢夫人?现在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加起来,还能有谁比大小姐更得宠的呢?” 提及戚元,王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是啊,现在府里最有脸面的主子莫过于戚元了。 凡事只要是跟她沾边的,就总是十分轻易就能办好,连底下的下人也都知道,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 按理来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戚元得宠对她也是好事。 但是她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戚元哪里像是她的女儿?倒像是她的祖宗! 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她的娘家都是一样。 王老夫人对她喜爱有加,三番四次的叮嘱让她好好的对戚元,又警告她不能苛待了孩子。 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做娘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稍不注意就要吃了自己的孩子似地。 王氏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闭了闭眼睛盖上了手里的账本:“行了!既然老侯爷都这么吩咐了,那就按照老侯爷吩咐的做吧!” 徐妈妈的脸当即就成了晚娘脸,皱着眉头上前:“夫人,咱们就这么娇惯着大小姐?大小姐现在眼里越发的没了您这个母亲,从来不曾晨昏定省也就罢了,就连您病了,她也从未前来探望!何其的没有良心啊?” 王氏病倒在床上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戚元就真的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要说心里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戚元还揭露她的伤疤,专门戳她的心。 可是就算是愤怒又有什么法子? 现在一家上下都把戚元看作是宝贝。 老夫人手里有点儿什么好的东西都恨不得全都给戚元送过去。 老侯爷更不必说了。 戚震临走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再也不许行差踏错。 她本来都要被赶回老家的庄子上休养了,是病倒了才能留下来的。 若是再闹事,老侯爷和老夫人可不会留情。 王氏心中如鲠在喉,正要说话,就听见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夫人,大少爷来了。” “快请进来!”王氏顾不得再生气了,急急忙忙的说。 徐妈妈也马上就站直了身子,期待的看着刚进门的戚云亭,眼泪婆娑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大少爷都瘦了!” 戚云亭跟戚锦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人对于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几分偏心的。 王氏是如此,徐妈妈同样也是如此。 她看不惯戚元最大的原因就是戚元对戚云亭不客气。 分明生病的是王氏,但是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大病一场的却更像是戚云亭。 他瘦了一大圈,眼圈凹陷,活脱脱憔悴到了极点。 别说是徐妈妈心疼了,王氏更是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戚云亭抿了抿唇,不想跟王氏说太多,伸出手朝着她说:“娘,给我点银子。” 自从烧祠堂的事之后,他在这个家就成了个废物。 不仅戚震不正眼看他,连下人们都开始不把他当回事了。 他要是去帐房拿银子,超出数目,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 听见他张嘴就说要银子,王氏擦了擦眼角:“要多少?” 孩子真是受苦了,王氏对着徐妈妈使了个眼色。 徐妈妈急忙进去拿装钱的匣子了。 戚云亭的眼神有些飘忽,瓮声瓮气的说:“缺银子,过年了,大家都一块儿出去玩,我也要做东......” 勋贵子弟们交际确实是得花销的。 王氏丝毫没有起疑,嗯了一声,自然而然的问:“要多少?” 小儿子身体不好,而且一直养在老家族人的庄子上,以后靠不靠得住,看戚元就知道了。 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就是养不熟养不亲。 所以她以后能指望的上的,很大的可能就只有戚云亭了。 想到这里,王氏语重心长的摸着儿子的头:“以后娘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好孩子......你以后一定要给娘争气啊! 戚元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以后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但是戚云亭却不同,只要他能够改过自新,这个侯府还是他的。 戚云亭嗯了一声:“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正好徐妈妈捧着钱匣子过来了,笑着给了王氏。 王氏便再次问了戚云亭:“要多少?” “两千两。”戚云亭沉声开口。 却把徐妈妈和王氏都吓了一跳。 两千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个还未成家,也还未有什么差事的少爷,这一笔数目是不小的了。 王氏略有迟疑,徐妈妈却在旁边轻柔的劝说:“爷儿们大了,确实是处处都要用钱打点了。” 这么一说,王氏想着儿子最近吃了这么多苦,便也没有再多问,将银票交给他。 戚云亭松了口气,转身就准备走。 王氏却又出声喊住他:“你多去你祖父祖母那走走,还有,别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鬼混才是,否则你父亲不会饶了你。” 总要争口气吧? 她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戚云亭应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匆匆的从王氏这里离开,出了府门就直奔钱庄去兑换银子。 又迫不及待的问身边的小厮:“你确定你打听的没错?当真是阿锦吗?!” 小厮拍着胸脯保证:“哎哟喂少爷,这个我怎么敢撒谎?真是二小姐没错!” 第171章 杀狗 戚云亭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简直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打听了好几个月了。 自从戚锦消失,他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这么久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每次只要一想到阿锦不知道流落在外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他就恨不得冲到明月楼把戚元给宰了。 可是偏偏那个臭女人却阴险毒辣的很,他根本打不过她! 好在,老天有眼。 终于垂怜他,让他得知了阿锦的下落。 阿锦最是娇贵了,吃的要好的,穿的要好的。 这几个月在外头肯定是吃不好穿不好,吃尽了苦头。 他要好好的补偿她。 戚云亭兑换了银子,下一步便是去了城中最好的绸缎铺子,买了几匹凤凰锦,都是戚锦喜欢的颜色。 紧跟着又去了珍宝阁,买了许多珠宝首饰。 七七八八的买下来,两千两银子一分钱都不剩,他自己的私房钱五百多两银子也全都花光了。 但是,这算是什么呢? 他的阿锦配得上这个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他带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去了戚锦所在的帽儿胡同。 院门砰砰砰的被敲响,一个小丫头打开门看了他们一眼,就问:“谁啊?找谁的?” 戚云亭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我是来找戚锦的,她是不是住在这里?” 小丫头看了看他,撂下一句稍等,便回去了。 等到再回来,戚云亭就瞪大了双眼,激动难以自已:“阿锦!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见是他,戚锦却丝毫没有半点开心,她甚至慌张的声音都在颤抖:“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面又急忙睁大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说着就要让丫头关门。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戚云亭怎么可能让戚锦关上门? 他死死地抵住了门,大声的喊:“阿锦,难道你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戚锦对付他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连脑子都不必动。 只要掉几滴眼泪就是了。 听见他这么说,戚锦立即便放下了手,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戚云亭顿时心都要碎了。 他挤进了院子,一面吩咐自己的小厮开了旁边的门将东西拉进来。 一面又轻轻去拍戚锦的脊背:“好了,哥哥来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让你受苦了。” 戚锦顿时崩溃,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戚云亭迟疑片刻,伸手揽住她,轻声细语的安抚。 这边郎情妾意,戚云亭还不时的骂几声在府里作威作福的戚元。 冷笑着说:“她现在可得意了,她的狗都能在侯府横着走了。” 戚元的狗的确是很喜欢在府中乱逛。 明月楼虽然也有院子,但是到底太小了,阿黄在院子里可着劲儿的撒欢,但是也不够它发散精力的。 戚元便干脆让养狗的陈秀每天傍晚带着阿黄再去花园里溜一圈。 她自己则抓紧时机去了一趟别庄。 青桃跟梨花都在那儿呢。 虽然说她说这个别庄就用来安置她们,可是不亲自去看看,她不能安心。 见到了她,青桃跟梨花开心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尤其是梨花,眼泪汪汪的攥住戚元的手腕:“呜呜呜呜姑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真是个小孩子。 戚元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怎么会?我是之前有事,所以才没时间过来,现在闲下来了,便过来看你们啦。” 说着又问她们:“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青桃和梨花都急忙摇头。 看她们眼神明亮,脸庞红润,戚元也看得出来她们在庄子上适应的不错,顿时笑起来。 又问她们平时做什么。 青桃沉默一些,梨花就要活泼许多:“其实用不着我们做什么,沈妈妈不让我们做重活儿,在庄子上,我们就是打扫打扫上房,还有管一下园子里的花草,可轻松啦!” 顿了顿,她看向戚元:“都很好,就是,就是很想大小姐。” 戚元顿时笑出声来,想了想就挑眉:“好,那你们帮我个忙,好不好?” 这回不是梨花抢话了,青桃眼神亮亮的答应:“大小姐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做!” 戚元嗯了一声:“好,那你们去读书,好不好?” 读书? 这回不管是青桃还是梨花,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 为什么会让她们去读书呢? 读书不都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再不济也是大家小姐才能读书的。 戚元看着她们轻声说:“我以后身边需要能识文断字的人,所以你们若是想要跟在我身边,就最好学着读书,好不好?” 两人都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戚元就吩咐沈妈妈,让她教青桃和梨花读书。 沈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以前可是专门帮老夫人管账目的,读书识字打算盘都会。 她含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忍不住感叹:“大小姐对她们可太好了。” 戚元笑而不语,陪着梨花和青桃吃了中饭,才赶回侯府。 她回明月楼的时候,白芷哭的都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见到她就惊恐的跪在地上:“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阿黄不见了!” 戚元觉得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脚底一直爬到头顶。 她听见自己脑子嗡了一声。 当年的阿黄也是这样。 她外出砍柴回家,却没有看到阿黄。 去问李秀娘,李秀娘给了她一巴掌淡淡的说:“死了,入冬了,你爹正喊着要吃狗肉补补,就宰了。” 场景似乎重合了。 戚元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淡淡的问:“都问过了没有?深宅大院的,就算是一只猫都难跑出去,何况是一条狗?” 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的。 总会有缘由。 她淡淡的看了白芷一眼:“别哭了,站起来说话。 白芷松了口气,抽泣着说:“都问过了,都说没见着阿黄......” 第172章 狗命 戚元从来没有迁怒人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当人下人的时候太久了,所以她很能体会下人的辛苦和艰难。 就像是上一世她做冯采薇的护卫,护着这位千金大小姐的时候。 冯采薇看到一只松鼠掉在地上受了伤无法再爬上树,眼泪汪汪的要亲自送那只松鼠回树上去。 那棵树应当有几百年了,几人都合抱不过来,枝桠不计其数,戚元担心她有危险,想要自己代劳。 冯采薇却皱着眉头慢条斯理的说:“这怎么行?做善事当然要亲力亲为才诚心,戚护卫你这样杀人如麻的人,是不会懂的。” 她默了默,只能任由冯采薇自己爬树去送松鼠。 谁知道冯采薇却不小心从树上滑下来。 结果摔得脚崴了,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起码也得养上四五个月了。 萧云庭斥责她护主不力。 她有些委屈的解释,说她劝阻过冯采薇不要冒险,但是冯采薇不听。 冯采薇却说她是功夫不到家,所以才会连她一个弱女子从树上掉下来都护不住。 最终她被派到外头去出任务,一去就是好几年。 从前的经历让她无法不体谅底下的人。 所以见白芷吓得魂都要飞了,她拍了拍白芷的肩膀,理智的问:“陈秀呢?” 陈秀就是戚老侯爷送给她养狗的仆妇。 阿黄来了以后,就一直都是由陈秀照顾的。 陈秀很快到了她跟前,跪在戚元跟前,吓得声音都在发颤:“大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我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两岁的女儿要照顾.......” 戚元打断她:“是你带着阿黄出去遛的?” 陈秀哽咽着应是:“阿黄在咱们自己院子里跑不开,一直朝着外头喊,想去外头.....奴婢看着天儿也不太冷了,就想着带它出去走走。” 戚元嗯了一声,在石墩上坐下,又沉声问:“那狗是怎么不见的呢?” “奴婢带着阿黄去花园里玩儿,阿黄在花房里撞倒了一盆花,花房的管事有些生气,奴婢便帮忙拾掇,谁知道一转眼,阿黄就已经不见了。” 陈秀是真的怕极了,人不受控制的一直在发抖。 白芷听的都觉得她说的乱七八糟的,忍不住皱眉:“你这说了也等于白说......” 戚元垂下眼:“也不白说,白芷带着人去花房问问管事,有没有看到我的狗,再跟花房的管事说,这是贵人送的狗,我喜欢的很,让她帮忙留意着,谁若是帮我找到狗送回来,我赏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陈秀张大嘴,惊得目瞪口呆。 大小姐可真是舍得啊! 一百两,能买多少这样的土狗? 白芷却毫不迟疑,戚元既然这么吩咐了,她就立即去了花房,按照戚元的交代,原原本本当着花房上下人等的面,将这话告诉了花房的管事。 一时之间全府上下都知道戚元丢了狗了。 也都知道戚元还悬赏一百两银子找狗。 戚老侯爷回到家来听见了这事儿,忍不住大发雷霆:“这家里就这么大,一只狗还能找不着?都给老子去找!” 他还记得当时戚元收狗的时候的表情。 她分明是很喜欢那只狗的。 戚元喜欢,他就喜欢。 戚老夫人也忧心忡忡:“好端端的,怎么就丢了呢?她才出趟门的功夫!” 又让自己身边的嬷嬷也去花房和花园两个看守角门的婆子那里,说若是找到了狗,她这里也加一百两银子,不仅如此,谁给戚元找到狗,她还提拔那人。 消息传到王氏那里,王氏忍耐的闭了闭眼睛。 也不知道戚元到底是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吃了什么迷药,让他们两个都对着她言听计从。 这么荒谬的事儿,真是闻所未闻! 徐妈妈更是尖锐的讽刺:“真是听都没听说过!一条土狗,扔在路上都没人看一眼,只不过因为是大小姐养的,就值两百两了!现在整个府里上下都在找狗!” 王氏重重的放下茶盏,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由得他们去!他们喜欢找,就让他们去找!” 反正这个女儿她是管不了的了。 那她就干脆眼不见为净,还可能多活几年。 徐妈妈添油加醋在旁边怂恿:“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哪里是找狗啊?这是示威呢!为了让咱们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所以才闹的这么满城风雨的!” 王氏的表情有些难看。 徐妈妈便更是在旁边起劲儿了:“唉,一个大小姐而已,弄得这个家的爵位以后好像就是她的了似地。咱们大少爷,反倒是沦落得无人问津,现在就是如此了,以后只怕是大小姐要更变本加厉!” 这话彻底戳中了王氏的逆鳞。 是啊,戚元好像变成了这个侯府的主人了。 可是她是个什么德行? 她目中无人,毫无父母兄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让她这么嚣张下去,这府里就真的没有自己和儿子的立足之地了。 何况,她才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母,凭什么要讨好戚元,看戚元的脸色? 她生养她一场,反倒是要看女儿的脸色了? 笑话!荒谬! 王氏拍了一下桌子:“让她过来!” 徐妈妈眉开眼笑的应是,转身就要走。 还没出房门,帘子却陡然被打起。 一股冷风顺着打开的帘子蹿进门,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徐妈妈打了个冷颤,刚站稳,就看见戚元面无表情的进了门,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了,她又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对着戚元笑了一声:“哟,是大小姐啊?您不来,我也刚好要去请您,听说您在满侯府的找狗,闹的家里人仰马翻的,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元伸手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徐妈妈是王氏的奶娘,跟着王氏嫁过来以后,在侯府就是王氏的心腹,在这侯府有头有脸,以前连戚锦和戚云亭也都是对着徐妈妈尊重有加的。 谁知道戚元竟然进来就打人! 第173章 偿命 徐妈妈捂着脸,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心里愤怒难堪到了极点。 这么些年,她在侯府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戚元! 这个乡下来的没有教养的臭丫头,不仅把她从小看到大的戚锦挤兑的没地方站,连戚云亭也被她排挤的差点被赶回老家。 凭什么? 她是王氏的心腹,王氏掌管侯府,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第一大管事婆子。 可就是因为戚元这个异类的出现,她差点跟着王氏回老家去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这一切都是戚元害的!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所以被打了这一巴掌之后,她立即就朝着王氏哭出了声:“夫人!老奴,老奴没脸活着了!” 她说着就要去撞墙。 王氏吓得要命,急急忙忙的拍桌子:“戚元,你这个孽障!你真是出息了,你算是什么东西?长辈房里的猫儿狗儿,你们做晚辈的也该要看重几分,何况她还是我的奶娘,你竟敢!” 戚元懒得理会王氏的喊叫,她一把攥住寻死觅活的徐妈妈。 徐妈妈这才惊异的发现,戚元的力气大的惊人。 被戚元捏住手肘,她竟然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上次戚云亭为什么会倒在玻璃屏风上头,被弄得浑身是伤,然后喊着戚元有古怪了。 戚元是真的有古怪! 王氏见戚元死死地攥住徐妈妈,又惊又气的问:“戚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元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徐妈妈问:“我的狗呢?” 狗!? 又是为了狗?! 王氏气的简直快晕过去:“你的狗关徐妈妈什么事?!” “我不知道大小姐说什么!”徐妈妈也同样理直气壮:“我们跟大小姐可不一样,大小姐把狗看的比人都重,为了一条狗,折腾的家里上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我忙得很,没功夫关注大小姐的一条狗!” 戚元的耐心告罄,啪的一声再打了徐妈妈一巴掌。 之前打的是左脸,现在打的是右脸,徐妈妈顿时觉得自己面皮都紧绷了,紧跟着就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她气急了:“大小姐!” “外祖母寿辰那天你给我脸色看,端走我下马的凳子,我就很烦了。”戚元捏住她的下巴,冷声说:“想收拾你很久了,你正好自己送上门来。” 戚元甩开过来劝架的正院的两个丫头,死死箍住徐妈妈的下巴,忽然用力。 徐妈妈的下巴顿时咯噔了一声。 随即下巴就脱臼了。 口水不自觉的从嘴里流出来,痛的惨叫了一声。 戚元面无表情,又双手一个复位,将她的下巴接了回去。 然后冷冷的看着她:“好玩儿吗?若是你还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多来几次。” 下巴脱臼,腮帮子咬在一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徐妈妈至今还觉得两边腮帮子痛得无法忍受。 她往后退了两步:“大小姐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冤枉人?” “看来是还不够!”戚元冷笑出声,没有迟疑,手上动作一用力,徐妈妈的下巴顿时再次脱臼。 两边的腮帮子剧烈的痛起来,一瞬间痛的徐妈妈都觉得自己耳朵似乎都冒烟了。 她惊恐不已的看着戚元。 这个疯子! 这哪里是个正常人?! 戚元俯身,缓缓对上了徐妈妈的眼睛,再次帮她复位,似笑非笑的说:“徐妈妈,想好了再说话,毕竟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掌握好力道的,再不说实话,可能你就再也不能说了。” 徐妈妈彻底崩溃。 她什么人都见过了。 如何斗心眼儿,如何上眼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就是没碰上过戚元这么不讲道理的! 王氏气的浑身都在发颤:“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 戚元甚至都懒得回头看王氏一眼。 只是拍了拍徐妈妈的脸:“徐妈妈,我耐心有限,一、二......” 还没数到三,徐妈妈终于崩溃:“我说,我说!我让府里倒夜香的发子送出去狗肉铺了!” 戚元将她扔在地上,转头就看着一直侯在边上不敢抬头的刘忠:“刘管家,阿黄就拜托你了。” 刘忠都不知道徐妈妈是怎么想的。 多少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啊。 夫人和大少爷都没能在大小姐跟前讨到过半分好处,她一个妈妈跳什么,真是搞不懂! 他忙着答应:“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王氏忍无可忍:“就为了一只狗,你就这样冲撞你母亲,这么打你母亲跟前管事妈妈的脸?!” 戚元冷笑了一声,得到了阿黄的下落,她也有心情理会王氏了,挑了挑眉就笑了:“夫人说错了,您怎么会觉得我只是过来打一下她的脸呢?” 王氏怔住。 就听见戚元不紧不慢的说:“她的脸值什么钱?她今天敢动我的狗,明天就敢动我的人!我忍她很久了,既然夫人管不住她,那就别放她在跟前碍事了。” 戚元说着,缓缓对着屋子里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见戚元让那些下人都出去,王氏心里有些不安:“你要干什么?!” 戚元缓缓的蹲下身,哦了一声之后就缓缓摸到了徐妈妈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然后一用力。 徐妈妈顿时躺倒在地毫无声息。 王氏吓傻了。 她惊恐的冲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徐妈妈的鼻息,指着戚元浑身乱颤:“你这个孽障,你敢杀人!你竟然敢杀人!” 戚元淡淡的站起身来:“怎么能说我是杀人了呢?分明是夫人发觉这个仆妇心术不正,竟敢奴大欺主,意图毒害主人盗取钱财,所以她畏罪自尽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氏正要说话,戚老侯爷却跟戚老夫人一起赶到了。 他们看到地上躺着的徐妈妈,似乎习以为常,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王氏气疯了,冲上前指着徐妈妈的尸体跟老侯爷和老夫人告状:“爹、娘,您们看到了吗?她杀人,她敢杀人!” 第174章 心痛 眼看着最信任的心腹嬷嬷死在自己跟前,那种冲击对于王氏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也曾经下令打过下人,或是把人送到外头的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可是亲自上手杀人,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尤其是戚元还当着她的面将徐妈妈的脖子给拧断了,这样的场景简直能够将人逼疯! 王氏哭着喊着,声嘶力竭的指着戚元:“你们一再的纵容,就纵容出来这么个杀人犯!她才十五岁,她敢杀人!” 戚元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面色丝毫没有变化。 仿佛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说是杀人犯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都不值得皱一下眉头。 相比起她的激动得近乎癫狂的模样,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戚老夫人都镇定得多了。 尤其是戚老夫人,她快步上前站在戚元跟前,皱着眉头对王老夫人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杀人,你是不是魔症了?” ...... 徐妈妈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此时眼睛都还没有闭上,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氏这边。, 王氏真是要崩溃了。 她喊的嗓子都要撕裂了:“就这样了,您还要护着她?徐妈妈就躺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家真是疯了!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也真是疯了! 这样的豺狼,他们竟然还视若珍宝! 这样动辄一旦有人得罪,她就拧断人脖子的性格,无异于豺狼,老夫人和老侯爷简直就是在引狼入室! 王氏气的面色发紫的往外冲:“我要去报官,这样的祸害我一天都不会再让她留在家里!绝对不会!” 她吓得提心吊胆,尤其是想到戚云亭对上戚元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话....... 那么戚元能够毫不迟疑的拧断徐妈妈的脖子,以后就可能会毫不迟疑的拧断戚云亭的脖子! 这个祸害! 戚老侯爷冷哼一声:“谁说她杀人了?我说这个婆子是图谋不轨,谋杀主子,你听不懂吗?” 王氏静下来了,公公的压力还是十分可怕的。 但是她仍旧还是上下牙都不受控制的在颤抖,听见戚老侯爷这么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所以,她杀人就这么算了?”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还有是非观吗? 戚老侯爷冷笑了一声:“之前你婆婆是怎么警告你的,看来你是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我们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让你和你身边的人都老实点,你听了吗?” 王氏气的浑身发抖:“那不过是一条狗!一条狗,怎么能比得过一条人命?!” 戚老夫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那是一条狗的事吗?!府里人人都知道阿黄是元姐儿养的,徐妈妈要宰了这条狗,她是真的只为了这条狗,还是为了打狗主人的脸,你这个当家主母是真的不懂,还是装聋作哑?”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言之凿凿,倒是显得戚元有些无所事事。 王氏浑身冰凉。 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徐妈妈对付阿黄的确是准备打戚元的脸。 但是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对徐妈妈的死如此无动于衷,倒打一耙,这不是同样在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吗?! 她站起身,不顾戚老夫人挡在戚元跟前,一步一步走到戚元面前,死死地盯着戚元,一字一顿的问:“这就是你的态度吗?就算是我这个当亲娘的,只要敢对付你,你就敢杀了我,是这样吗?” 这是什么话? 戚老侯爷厉声呵斥:“王氏,你是糊涂了吗?!” 这种话问出来,是把戚元置于何处?! 戚元却并不畏惧。 她的娘在上一世就已经死了。 上一世她被人戚云亭打断腿扔到大街上,王氏这个当家主母会不知道吗? 她后来辗转到了青楼,差点被卖给老头子接客,王氏会不知道吗? 到最后,她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王氏仍旧知道。 王氏什么都知道,却仍旧选择冷眼旁观。 在期待和需要被家人拯救的无数时刻里,王氏从来没有动过救她的念头。 在那个时候起,她就没有娘了。 如今对上王氏的眼神,她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夫人还需要问我吗?我以为在你纵容戚云亭打我骂我陷害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语气冷漠:“夫人醒醒吧,你从来没有一刻当我是你女儿过,那么在我反过来抛弃你的时候,你有什么好不忿的?” 戚老侯爷不想让她们再说下去,果断的警告了王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对外就说是我下令杀了徐妈妈的,我会让刘忠拿帖子去官府一趟,你不要再生事端!” 王氏瘫倒在椅子上。 戚老夫人则拉着戚元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戚元并没有再看王氏一眼,更没有看地上躺着的徐妈妈。 今天过后,府里应该没人敢再动她的狗的主意了。 她就是如此心狠手辣,没有感情,最好是都别来摸她的老虎屁股。 所有人都离开了,王氏跌坐在圈椅里,迟迟都不能回神。 戚元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匕首,一刀扎进她的心脏。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 父母可以不慈,子女却不可以不孝。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戚元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不认她这个母亲? 还有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他们竟然就这么算了,只当没有听见! 王氏捧着脸嚎啕大哭。 一屋子的下人都胆战心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戚云亭回来,就发现王氏人都憔悴的不像样子。 但是他没太当回事,他现在沉浸在找到戚锦的巨大的喜悦里,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没办法关注。 他还笑嘻嘻的缠着王氏:“娘,我饿了,想吃徐妈妈做的豌豆黄,水中望月,您让徐妈妈给我做!” 提及徐妈妈,王氏眼睛赤红,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她怎么给你做?她都死了。” 什么?! 戚云亭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她:“娘,您在说笑吗?昨天徐妈妈都还好好的!” 第175章 邪门 人昨天都还好好的,还给了他银子,叮嘱他以后要争气,也别和戚元争一时的长短。 而且阿锦还想吃徐妈妈做的点心呢。 她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王氏就像是掉了魂儿,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忽然忍不住又哭了。 她哽咽着说:“是戚元!” 又是戚元!? 戚云亭瞪大眼,面色陡然之间就阴沉下来:“又是这个贱种!我就知道只要她在家就没好事!” 从她回来开始,这个家就没有安静过,每天都在鸡飞狗跳。 他站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妈妈又没有得罪她,她怎么就害死了徐妈妈?” 王氏将徐妈妈要杀戚元的狗的事情说了。 戚云亭冷笑出声:“荒谬!简直是荒谬,为了一条狗,她就杀人?!” 他顿时忍不住要往外冲。 但是才动作却又停下来了。 上一次戚元把茶盏塞在他嘴里,害的他掉了好几颗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牙疼。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女人是真的很邪门,他打不过她。 何况...... 何况他现在还找到了阿锦,就算是为了阿锦,他也得忍一忍。 那个女人是疯子,若是被她知道阿锦又回来了,她回去告诉祖父祖母和父亲,那阿锦说不定又要出事。 不行!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吸了口气,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脾气坐回去了,沉住气劝王氏:“娘,算了,别跟她这个疯婆子一般见识,她这样的疯子,迟早会不得好死!您就等着看她遭雷劈吧!” 王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素来冲动的儿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了。 尤其是,徐妈妈还是看着戚云亭长大的,这些年对戚云亭也是关怀有加,素来将戚云亭看成是眼珠子。 她咬了咬唇。 还以为徐妈妈死了,自己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按照戚云亭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会去找戚元拼命才是。 没想到戚云亭这一次却毫无反应。 这也太不对劲了。 确实,觉得不对劲的还有戚元。 阿黄被顺子抱回来了。 刘忠带着顺子一道回来交差,跪下就给戚元磕了个头:“大小姐,阿黄给您带回来了。” 他回来就知道徐妈妈死了。 虽然府里都说是戚老侯爷说徐妈妈谋害主子,所以被他下令杀了,但是刘忠心里门儿清,徐妈妈十有八九都是死在戚元手里。 刘忠也习惯了。 这些天他看都看麻木了。 徐妈妈算是什么? 大小姐连柳明珠都敢推下马,准齐王妃都能弄死。 何况是一个奶妈? 偏偏徐妈妈自己猪油蒙了心看不清。 阿黄见到戚元,就兴奋的扑过去舔她的脸,欢脱的一直摇尾巴,仿佛根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前世今生,她终于保护了一次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戚元抱着它,心都软下来,含笑冲着刘忠点了点头道谢:“谢谢刘管家了。” 说着就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会意,立即便递过去一只红封。 刘忠吓得忙摆手。 这银子烫手啊!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刘忠:“怎么,刘管家嫌少?” ..... 刘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红封接到手里,利落的跟戚元道谢。 戚元微微笑了笑:“这都是刘管家您应得的,不必谢。” 刘忠忙不迭的拿着银子告退,等到出了门,下意识的掂量了一下红封。 轻飘飘的。 他打开看了一眼,却又忍不住瞪大眼。 五十两的银票! 大小姐凶是凶了点,但是大方也是真大方啊! 不过他显然是有些误会。 戚元纯粹是因为把悬赏的那两百两银子分了四分之一给刘忠。 另外还分了四分之一给顺子。 笑着对顺子点了点头:“你办事很妥当。” 顺子憨厚的挠了挠头:“那个发子就住在我隔壁,我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太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了!大小姐,幸亏我们去的快,否则阿黄马上就要被宰了。” 当时阿黄都已经被绑在案板旁边的桌腿上了。 但凡是再迟去半个时辰,阿黄就没了。 他想到都害怕。 戚元脸色沉了沉,又轻声说:“给你派个差事,最近帮我盯着大少爷。” 啊? 话题拐的太快,顺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忍不住问:“大小姐,最近,最近大少爷很安静啊。” 对,不过就是这安静才让她觉得邪门。 戚云亭就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徐妈妈死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今天竟然没找上门来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是不会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性子的。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他有了什么顾忌。 戚元微微笑了:“对,所以更要看着。” 顺子明白了,马上便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定盯得紧紧地,刚好,您让我找的人我都找好了,也试试他们好用不好用。” 晚间的时候,戚云亭寻到空子偷偷溜出家门去看戚锦。 他将戚锦这座宅子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个遍。 如今这个家已经很能看了。 见到戚锦,他笑的牙不见眼:“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豫兴斋的点心。 以前戚锦就很喜欢。 但是这次她奇怪的问:“怎么不是徐妈妈做的?” 她分明说了想吃徐妈妈做的点心。 提起徐妈妈,戚云亭的面色暗了暗。 然后说了徐妈妈死了的事。 他冷哼:“现在府里已经是她一手遮天了,到处都乌烟瘴气!” 戚锦的面色更差。 她已经能想象到戚元杀徐妈妈的场景了! 这个女人之前杀成王的时候也是这样,连迟疑都没有,手起刀落,几乎是利落至极。 像是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鸟儿一只蚂蚁。 随手就捏死了。 她忍不住攥着戚云亭的手腕:“现在是徐妈妈,那若是她发现了我回来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哥哥,我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太邪门了!她是不是,她是不是假的戚元啊?一个杀猪匠养大的女孩儿,怎么会这么多杀人的功夫?” 第176章 设套 戚锦梨花带雨,哭的我见犹怜。 旁边的小丫头面上略带了些犹疑,不知道这一招到底有用没用。 戚锦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这么多年了,她对付戚云亭从来都没有失算过,想要戚云亭做什么,戚云亭就会去做什么。 就像是现在,她一让小丫头快去收拾东西,要离开京城,戚云亭立即就慌了,死死地攥着戚锦的手腕:“阿锦,你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你看看你离开家里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痛不已:“她不过就是个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能跟你相比?” 戚锦的眼泪顿时落得更急了:“大哥!到了现在,你还要用这样的话来骗我吗?她杀了徐妈妈,但是祖父祖母却指鹿为马,还为了她斥责母亲!你自己想一想,觉得她真的是阴沟里的老鼠吗?” 戚云亭面色沉沉。 的确,从他有记忆以来,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还从未如此纵容宠溺过一个小辈。 戚元是唯一的一个。 哪怕是他这个未来的侯府世子,戚老侯爷也都从未这么耐心过。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难受了。 那些人都魔症了。 戚元是不是给他们都下蛊了? 才让他们都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维护? 戚锦见他沉默,厉声吩咐小丫头:“还等什么?!还不快动,不然,等着别人找上门来给咱们没脸吗?!” 小丫头见戚云亭脸色阴沉,装作慌张迟疑的问:“可是姑娘,咱们还能去哪里呢?您上次差点儿被个地痞看上......若不是咱们拼了命逃出来,您如何还能见到大少爷?”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姑娘您的命真的好苦,千辛万苦的舍不下大少爷,冒着危险跑回来,现在却又要......” 戚锦脸色灰败:“别说了!去收拾吧!” 小丫头抽抽搭搭的应是,缩了缩鼻子转身真的去收拾东西了。 戚云亭伸手猛地拽住戚锦的手腕:“阿锦!你不必走,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他面色铁青的说:“何况这都快要过年了,你现在走,能去哪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戚锦面容苦涩,伸手抚摸戚云亭的脸,猝不及防踮起脚尖猛地吻上了戚云亭的唇。 四目相对,她泪光盈盈,脸上升起红晕。 戚云亭则是整个人都懵了。 梦里面无数次梦见过的场景,在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他承认了。 他就是偏爱从小一起长大的戚锦。 不是他的亲妹妹又如何?不是他的亲妹妹,也可以是戚家的人! 只要他娶了她,她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戚家大少奶奶! 戚锦羞涩推开他退后几步,闭了闭眼睛痛苦的说:“哥哥,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她说着,飞快的转身跑了。 戚云亭怎么还可能放她走? 他飞奔着追上去,没跑几步就拽住戚锦的手腕,目光炙热的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该走的不是你,我们杀了她!” 戚锦无辜的睁大了眼睛:“哥哥!” 她着急莽荒的要挣扎逃脱戚云亭的钳制:“哥哥你是疯魔了吗?她现在是府里上下都看重的宝贝,你若是敢杀了她,那在戚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戚云亭无所谓的冷笑了一声:“我是长子嫡孙!何况等到她死了,府里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再怎么疼,人死了就是死了,难不成还为了个孙女再杀个孙子吗? 越想越是觉得这样可行。 戚云亭的心脏都在发烫:“阿锦,我们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一切难处都迎刃而解,她一死,我仍旧还是大少爷,我再劝劝母亲,现在母亲为了徐妈妈的死更加厌恶她......” 戚锦嗫嚅着不能下定决心:“哥哥,真的要这样做吗?!” 戚云亭竟然真的连续几天都安安静静的,徐妈妈的死就好像只是偌大的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连波浪都没有起。 白芷站在廊下看着戚元和阿黄玩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守在院门外头的小丫头面色都变了的仓惶跑进门来禀报:“大小姐,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三个字简直就像是催命符,明月楼里的人听见戚云亭都下意识的皱眉。 虽然说每次戚云亭都没在戚元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苍蝇多了还烦人呢。 何况戚云亭每次闹都是拼命的闹,偏偏他还是这府里的大少爷,动不得,最多只能给点教训。 真是烦死了。 白芷立即站起身来看着戚元:“大小姐,我带着阿黄进去!” 她是不担心戚元吃亏的,但是就怕戚云亭那个疯子把气撒在阿黄身上。 阿黄毕竟是戚元最喜欢的狗。 戚元嗯了一声,将阿黄交给了白芷,才转头,就看见了慢步进来的戚云亭。 两人对视一眼,戚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少爷这贵脚踏贱地,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戚云亭却一反常态。 不仅没有失心疯也没有恼怒,反倒是扭扭捏捏的说:“我是为了外祖母寿辰的事儿来的,她老人家寿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事,都米好好过个寿。” 戚元淡淡的挑眉:“所以呢?” “外祖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兄妹和睦,你回来,没有人比她老人家更开心的了。”戚云亭抬头看着戚元,沉沉的呼了口气:“所以,我是不忍心外祖母伤心,想邀你一道去给外祖母挑个礼物。” 有理有据,理由充分。 戚元却理所当然的说:“我不去。” “戚元!”戚云亭立即涨红了脸:“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如果不是为了外祖母,你以为我想邀你?!” 他到底是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死死地咬牙忍住情绪:“你难道一点心肝都没有?外祖母她老人家都已经六十了,你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 哟,都学会用苦肉计了? 戚元饶有兴致的盯着戚云亭看了半响,忽然问:“去哪儿?” 戚云亭松了口气,语气还是硬梆梆的:“就去四宝斋吧!到时候你收拾收拾,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请你再去太白楼吃顿饭。” 终于引出正题了。 吃饭。 宴无好宴啊。 戚元心里门清,面上却轻声笑了:“好啊,那就却之不恭了!” 第177章 去死 戚云亭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了。 贱人! 给脸不要脸! 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了,还想搞三催四请这一套! 气的心口发痛,但是戚云亭想到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忙安慰自己。 让她得意一会儿又何妨? 反正她还能得意多久呢? 他脸上没有笑意,明月楼里,白芷和连翘也同样是满脸愁容。 看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仍旧还在引逗阿黄的戚元,白芷实在忍不住开口:“大小姐,您不会真的答应了大少爷出去逛街吧?” 戚云亭一天到晚的对着戚元就从来没有好话,不是让她去死就是叫她贱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因为王老夫人寿宴就改变? 说什么希望兄妹和睦。 这像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倒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芷这么想着,连翘已经这么说出来了:“姑娘,我觉得大少爷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您别去了!” 戚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她笑眯眯的问:“为什么不去呢?他对我一直都是巴不得我死的,什么情况,他才会刻意低头弯腰,来求我和好?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 白芷跟连翘都很紧张:“大小姐既然知道.....” 就更别去了啊。 戚云亭是个混账,但是谁让混账会投胎呢。 他偏偏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也是侯府的长子嫡孙。 想起这个,连翘忍不住低声呢喃:“姑娘,他毕竟是以后的世子......” “没事。”戚元缓缓擦了擦自己的袖箭:“可能明天就不是了。” ...... 白芷和连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惊恐。 天爷啊!大少爷还是脑子求神拜佛的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吧! 不然.....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 戚云亭破天荒的亲自来了戚元的院子里,纡尊降贵的接她。 戚元挑了挑眉:“我要先去和祖母跟夫人说一声。” 戚云亭咳嗽了一声,面色僵硬:“不必去了,这点小事不必惊动祖母,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母亲知道。” 戚元竟然也没有异议,哦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要走。 戚云亭有些错愕:“你不带伺候的丫头吗?” 戚元更加奇怪:“我为什么要带伺候的丫头?” .....算了,没有丫头反倒更加省事。 戚云亭面无表情的带着戚元去了二门,看着戚元上了马车,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对着戚元笑了笑。 戚元同样回以微笑。 帘子落下,两人脸上笑意同时消失。 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戚云亭带着戚元果然去四宝斋逛了一圈,作主选了一匹秋香色的浮光锦。 然后才看着戚元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带你去吃个饭,到时候跟你一起把礼物给外祖母送去,她老人家一定很开心。” 事情到此仍旧还是格外的顺利。 戚元微微笑了笑,毫无防备的说:“好啊!” 戚云亭带着戚元上了太白楼二楼的雅间。 雅间正对着京中的崇恩塔,三座宝塔鼎足而立,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坐在雅间里正好能将这美景一览无遗。 戚云亭顺手给戚元倒了杯茶:“这是太白楼的银针,出色快,余味悠长,你试试。” 戚元对美景似乎很有兴致,并不设防,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才转过头看着戚云亭淡淡的说:“直说吧,叫我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让外祖母看到一场兄妹和睦的好戏。” 戚云亭沉下脸色:“你猜的倒是还挺准的。” 戚元靠在圈椅里直言不讳:“也不是猜,主要是你向来不像是会干人事的人。” 真是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戚云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反驳:“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孤魂野鬼附身在这个贱人身上,但是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的好日子都到此为止了。” 戚元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戚云亭心里的一口恶气一直堵了好几个月,到了如今才终于一口气都喷涌而出:“我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底细的贱人!” 戚元立即拍桌子:“就凭你?” 却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又踉跄着倒在圈椅里。 戚云亭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很能耐!你也知道我对你不安好心,但是你肯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事先就已经在马车里撒了药粉,等到你再喝了这个茶,就会浑身瘫软无力,任人宰割!” 戚元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你当然觉得不可能!”戚云亭伸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贱人,你也有今天!我就知道你这样眼空心大的人,不把我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防备我!” 他又压低身子盯着戚元的眼睛,得意万分的哈哈大笑:“怎么样,被人算计,任人宰割的滋味舒服吗?贱丫头,你嚣张跋扈的时候,横行无忌的时候,赶走阿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今天?!” 戚元睁大眼:“你是为了戚锦?可她是父亲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是吗?”戚云亭得意的拍了拍手:“你当然想阿锦死了,但是阿锦才不会死!不仅没死,今天我还当着阿锦的面,挑断你的脚筋,把你送到南边的青楼,让你永不翻身!” 戚锦微微冲着戚元笑了:“好久不见啊,姐姐。” 戚元疯狂的摇头:“不!你若是这么对我,怎么跟祖父祖母和父亲交差?!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戚云亭嗤笑了一声:“死无对证,你到时候都已经在千里之外的青楼楚馆了,一个废人,你以为你能告诉他们真相吗?!” 他面色冷漠:“从你回来第一天开始,我就警告过你,让你摇尾乞怜缩着尾巴过日子,可你偏偏听不进去!既然听不进去,那你就去尝尝教训吧!” 戚元面上的慌乱退去,面色恢复从容,眼里甚至带了一点儿嘲讽:“什么教训,断腿的教训吗?” 第178章 装的 她的嘲讽简直溢于言表,戚云亭看着她愤怒不止,抄起旁边的茶盏便猛地朝着戚元扔了过去:“你神气什么?贱婢,你就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爬不起来!你就是天生下贱的命!” 戚元偏了偏头,茶盏自然就落在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飞溅。 仿佛是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和发泄口,从戚元回家这几个月来一直堆积起来的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怕什么呢? 现在他们才是掌握一切的人。 报仇的畅快就在眼前,以后的后果那是以后的事。 戚锦的眼睛亮的出奇,俯身捡了一块碎片站起身来,轻飘飘的说:“姐姐为何这么震惊呢?你不是很厉害的杀手吗?你现在不是应该能轻而易举的杀了我们吗?” 戚元同样笑了笑:“原来那天在王家的人是你啊。” 当时她杀成王的时候,就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齐王和柳家派来的暗卫竟然那么奇怪,看着她杀了成王竟然没出来跟她拼命。 现在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她挑了挑眉,实在忍不住哂笑出声:“原来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是你啊!” 胆小鬼三个字把戚锦刺激的面色泛白心口刺痛。 她竟然还敢嘲讽自己? 当时齐王捏着她的下巴说她比不上戚元的那种耻辱又涌上心头。 新仇旧恨加起来,戚锦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和狰狞,以至于她顾不得平时在戚云亭跟前柔弱可人的模样,直接朝着戚元快步走过去,不假思索抬起手就要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要不是会投胎占了个血脉上的便宜,你以为戚家的人会接受你?!” 她脸上现在都还有一道伤疤,那是齐王留下来的。 说到底也都是拜戚元所赐! 趁着这一次,把戚元的脸也给划破!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不过就是因为她是亲生的,就占尽便宜!自己却如此努力也得不到任何的回馈! 不过,好在这一切面上就能结束了。 戚锦铆足了力气,一巴掌就要朝戚元脸上打过去。 戚云亭惊疑不定的在旁边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锦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 她不是向来都柔弱不能自理,温和善良、以德报怨的那种人吗?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看阿锦却凶神恶煞,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杀人啊?!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戚锦已经全身心的沉浸在了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当中。 她的人生在前半段分明是一切顺利,顺风顺水的,都是因为戚元,她才会遭遇如今的困境!才会被齐王抓住把柄,扔到暗卫营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 如果不是因为戚元,她怎么会经历这么凄惨的一段经历? 在暗卫营里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每一天都在痛苦煎熬当中度过。 也曾经无数次的希望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醒过来了以后,她仍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永平侯府的大小姐,能够享受一切别人送到眼前的尊荣。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杀了戚元。 杀了戚元之后,王爷自然有一万种办法为自己洗白。 她照样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哪怕是没有永平侯府,哪怕是再也不跟戚云亭沾边。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经历过死亡威胁的人就会知道,一切在死亡面前都要拱手相让。 现在的她就是如此,她死死地盯着戚元,毫无顾忌的冷笑出声:“到此为止了戚元,人死万事消,只要你一死,就什么都结束了。” 她越靠越近,戚元双腿蹬在桌子上,整个人猛地跟着椅子一起往后滑了一截,正正好的躲开了戚锦的巴掌。 一巴掌落空,戚锦的面色青紫交加,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又看了看往外滑了一截的戚元。 怎么会? 已经中了软筋散的毒,戚元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反抗?! 这个世界难道就是围绕着戚元转的吗?! 她有些癫狂了,下意识就抬起了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戚元,毫无预兆的就扣动了手里的开关。 再厉害又怎么样? 这一次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该死的人早就该去死。 戚元这样的异类,该去的地方就只有地狱! 她手腕的袖箭飞驰而去。 戚云亭的眼睛瞪得更大。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戚锦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她手腕上绑着的东西是什么? 是箭矢吗? 但是没有弓,她是如何发动弓箭的? 这个速度还快的出奇......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惊恐的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戚元。 却见本该坐着等死的戚元竟然猛地从椅子上腾空飞了起来,躲过了戚锦的袖箭,整个人像是一只敏捷的猫儿,反倒是朝着戚锦猛地扑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他总能是希望阿锦好的。 阿锦可能不是他想象当中的温柔可爱,也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善良。 但是,她是阿锦啊! 是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他现在深爱着的人。 是以后他决定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就算是她有一些秘密,有一些不能跟自己分享的事,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不会伤害自己,那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戚云亭想到这里,释怀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紧张的观察着战局。 变故却发生再顷刻之间,戚元扯出一把椅子,避开了几枚袖箭之后,二话不说的朝着他扑了过去。 戚云亭挥手格挡,却于事无补。 戚元的动作飞快,扯过了他猛地往前面一挡,几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将他当成了靶子。 他顿时就暴露在了戚锦的射程之内。 那吓人的袖箭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戚云亭觉得心口沉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占据了上峰,不由得喊了一声:“阿锦!” 他死命的劝自己。 放松,放松。 阿锦怎么可能会对你出手呢? 你永远都是阿锦的软肋啊! 戚锦眯了眯眼,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手里的开关,手里的袖箭连环发出,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前面飞去。 第179章 完了 袖箭的射程其实不算太远,所以绑在手腕上使用的多。 但是它也有优点,那就是行动便利,携带方便。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的飞出去,戚锦的面色也瞬间阴沉了下去。 她才不会管戚云亭的死活,只希望这些箭矢有哪怕几只射中戚元。 只要戚元死了。 只要她死了,自己在殿下那里就是功臣! 什么永平侯府? 什么永平侯世子夫人,甚至是侯夫人? 能比得过齐王妃的尊荣吗? 甚至都并不用对比齐王妃,齐王降爵之后,变成了郡王,那也比侯爵高出整整三级啊。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跨越一步之差,何况这还不是一步,是一截? 她吸了口气。 就见戚元竟然毫不迟疑的推着戚云亭往前! 戚元竟然敢! 戚锦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以为自己就已经够铁石心肠了。 没想到戚元竟然还是更胜一筹。 分明知道用戚云亭当箭靶子,戚云亭会死的很惨,但是戚元仍旧是毫不犹豫的用了这一招。 袖箭的箭矢没入身体,戚云亭才痛苦的呕出一口血,死死地盯着戚锦,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指着戚锦。 怎么会? 为什么? 他并不在意戚元的做法。 因为大家早就已经摆明车马,他从来没有把戚元当成是自己的姐妹,戚元也从来没把他当成哥哥。 他们彼此都把对彼此的厌恶摆在明面上。 但是戚锦不同啊! 他自小就对戚锦满心呵护,对戚锦一心一意。 为了戚锦,他甚至不喜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戚锦。 他也一直以为戚锦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但是,当他被戚元推出来当成是人质,戚锦却丝毫没有迟疑,连一句话毒没有,就直接扣动了袖箭的开关。 这一个举动让他整个人都发懵了。 为什么?! 他对阿锦这么好! 侯府世子的身份,锦绣的前程,还有父母,在他的心里都不如阿锦重要。 可是阿锦却没有一样的对待他! 戚元啧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戚大少爷,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瞧瞧,你的心肝儿可是毫不迟疑的就舍弃了你了呢!” 她可没有看着戚云亭痛哭流涕的心情。 更没有什么让戚云亭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想法。 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选择了什么就得到什么,这个交易明码标价,公平公正。 所以她其实分明有推开戚云亭,自己也顺利脱身的能力,但是她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将戚云亭暴露在袖箭的攻击范围之内,毫不留情的将戚云亭和戚锦放上了对立的位置。 她倒是想看看,戚云亭的爱是不是真的这么的无私,可以心甘情愿的被戚锦杀了。 不过显然戚云亭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被第一箭给射中,他的表情就瞬间变了。 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喊戚锦:“住手!住手!” 但是怎么可能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拥有武器的人,永远都是随心所欲的那一方。 戚锦面无表情。 她丝毫不觉得心痛。 什么哥哥? 不过是一个毫无实权只知道口花花的纨绔子弟! 什么依靠? 不过是一个脑子简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戚云亭和戚元一起给杀了。 啧啧。 一下子嫡子嫡女都死光了呢。 这就是戚家抛弃她的报应! 是戚家人活该!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一时竟然岔了气,弯腰咳嗽了几声。 结果她的总共十枚袖箭,竟然全都打中了戚云亭。 不过都不是要害部位。 仿佛是算计好了似地。 戚云亭受伤的地方都是肩膀,手臂和腿这样的位置。 戚锦不由得有些急躁。 凭什么? 戚元那个贱人竟然硬是一点伤都没受。 她忍无可忍,猛地拔出腰间绑着的鞭子,迅疾的朝着戚元挥鞭。 这根鞭子还是她拼了命才得到的,马鞭上淬了毒,只要将人打破了皮,毒药就能浸入人的骨髓,将人给毒死。 她冷冷冲着戚元笑了笑。 戚元却伸手接住了她的鞭子,死死地攥住,跟戚锦遥遥相望,用力僵持。 鞭子被人给拽住,戚锦心口有些刺痛,下意识的厉声呵斥:“贱人,放手!” 戚元缓缓的笑了一声:“就你这样,也配做暗卫?那可怪不得齐王输了,手底下的人都是这么个软脚虾的样子,他能成什么大事?!” 说完,戚元就猛地一拽,戚锦顿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也跟着猛地往前栽倒。 戚元一收手,鞭子瞬间往前收了一大截,与此同时,戚锦也跟着往前摔在地上。 她不受控制的惊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戚元,一时之间跟见了鬼:“怎么可能?!怎么会?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戚元笑了一声。 挑眉看着面前的戚锦,笑着扯了扯嘴角:“就你用的这些手段,早就是我玩剩下的。只有你这样天真的蠢货,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能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对付我!” 她好整以暇的扔开鞭子,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戚云亭,笑着俯身拍了拍戚云亭的脸蛋:“怎么样,看清楚了吗?好玩儿吗,戚大少爷?” 身上的伤口仍旧还在隐隐作痛。 戚云亭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有蚂蚁在爬,又痛又累又羞愧又恼怒。 多重折磨之下,他忍不住痛苦的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假惺惺。” 戚元的脾气和耐心出奇的好。 她笑着拔出戚云亭肩膀上的一只袖箭,哦了一声,端详着袖箭片刻,轻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几乎是在同时,她脸上笑意消失,毫不迟疑握着箭矢对准戚云亭的膝盖处猛地刺进去。 箭矢刺进去的那一瞬间,戚云亭觉得自己痛的魂魄都似乎离体了,不可抑止的惊呼了一声,惨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他的腿废了! 他的腿废了! 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180章 报仇 o连戚锦也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猛地朝着后头退了一节距离。 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元:“他可是你亲哥哥!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 戚元回她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挑了挑眉数了数戚云亭身上那些窟窿,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出事的时候他就是我亲哥哥,你用他当枪使的时候,他就是你亲哥哥了是吧?” 什么亲哥哥? 呸! 上一世她做错过什么?! 她受尽苦难,以为自己被侯府认回去就是熬出了头,以为从此以后就有亲人可以依靠。 但是迎接她的是什么?! 是戚云亭从来不离口的贱人,贱种。 是戚云亭的巴掌,是王氏的冷漠生疏和防备。 他们每一天都反复的用行动告诉她,她不配,她不被欢迎。 直到戚锦分明自己摔倒,却栽赃是被她推倒,戚云亭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腿。 断腿之痛,她记了一辈子。 她是如何求着戚云亭,希望戚云亭能够相信她,那样的羞辱和难堪也仍旧历历在目。 有些伤痛就算是隔着前世今生,但是也绝不会被磨灭。 何况,戚云亭和戚锦是不想要她的腿吗? 换句话说,只要今天她真的被他们给下毒成功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她就又会重复上一世的经历,被这两个人打断腿。 这个世道只能恶人作恶,好人就只能说我错了我没有,我不该对不起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认! 戚云亭仿佛是被刺激了,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戚元:“我不会放过你,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你不得好死!” 戚元啧了一声:“看来是还是不够痛,是我的错,竟然还让你有力气说话。” 她说着,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猛地往地上一砸,椅子顿时散开,她捡起一根椅子腿,朝着戚云亭完好的那条腿上猛地一砸。 咔嚓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椅子腿断了还是戚云亭腿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戚云亭的惨叫声响起。 这可怕的声响让人顿时头皮发麻。 戚云亭满头大汗,痛到了极致,反倒是骂不出来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元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转过身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后退的戚锦:“轮到你了,妹妹。” 戚锦想到自己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也叫戚元姐姐,顿时太阳穴突突的痛,心口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事教人却一次就会。 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戚元:“你,你别得意!戚云亭是侯府的未来世子,你不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多喜欢他!还有戚震跟王氏,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戚元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根本没当回事:“我倒是觉得不是如此,事实摆在眼前,不是我招惹是非,是你们先撩者贱,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人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是会生出无限的勇气的。 反正退也是死,那还不如拼一把。 戚锦死死地盯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戚元,暗地里死死地握住衣袖里刚才趁乱拔下来的簪子,等到戚元快要靠近的时候,她忽然暴起,跳了起来,打算将簪子送进戚元的脖子。 只可惜,戚元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戚锦跳起来的同时,戚元已经有所察觉,伸直了腿猛地一踹,正中戚锦的小腹,将她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戚锦顿时撞在了墙面上,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前后夹击之下,猛地呕出了一口血,人也不受控制的抽搐呕吐起来。 戚元蹲下身掰开她的手掌,将里头的金簪取出来,在她跟前晃了晃:“你看看你,真是一无是处。我在你亲爹那里,至少还学会了杀猪的本事呢,别小看杀猪啊,杀猪需要力气也需要技巧,怎么才能一刀毙命,不耽误放血,怎么才能分门别类的将那些部位都给分好,我可是下了功夫的。” 所以她上一世去当暗卫,也是事半功倍。 这个世上没有她不能吃的苦,她过的暗无天日,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待,自然就没有任何的后路。 没有后路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能比旁人多几分力气的。 戚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胃里一直在翻腾,全身的力气也都在不受控制的消失。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绝没有胜算。 但是她仍旧还是想要恶心恶心戚元,就强撑着虚弱的嘲讽:“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好过吗?你亲娘,绝不会放过你!” 戚元轻轻的笑了笑,等到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就轻笑着拉开了门:“祖父,祖母,你们来啦?” ...... 戚锦死死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会出现! 她的嘴唇剧烈的颤抖,大声的咳嗽起来,仿佛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眼泪也流了一脸。 戚元是疯了吗?! 她,她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在外面,她还敢对戚云亭下这么狠的手?!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一脸的凝重。 他们什么都听的清清楚楚。 戚云亭自以为骗到了戚元出门,却不知道戚元从头到尾就没信过他的鬼话,他去找戚元之后,戚元就转头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他们今天在这里,也都是戚元跟他们说好的。 并且早就说定,不管是发生什么,他们都不能出手。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还有浓厚的血腥味,戚云亭躺在散了架的一把椅子旁边,全身上下都被袖箭射成了一只刺猬,如今看着生死不知。 到底是亲孙子,从小养到大,血脉相连。 他的确是混账了些,也的确是不争气,但是老夫人跟老侯爷却绝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孙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老夫人忍不住疾走了几步,到了戚云亭跟前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戚锦顿时又有了希望,挑衅的冲着戚元勾了勾嘴唇。 第181章 噩耗 戚元安之若素,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了,笑眯眯的盯着戚锦看:“怎么,是在期待什么?期待老侯爷和老夫人当场处置了我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尤其是戚锦,她面色涨红,本来就已经被重伤,此时被戚元这么一气,更是心口绞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夫人定了定神,撇下戚云亭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戚锦跟前,二话不说抡圆了巴掌,猛地打了戚锦一个耳光。 她忍无可忍,带着哭腔指着戚锦怒斥:“你这个畜生,搅家精!我们家对你不说是恩重如山,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这些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就算是得知了你的身世,你母亲和你哥哥也是一门心思的维护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撺掇他们兄妹相残,你不得好死!” 戚锦被打的脸庞刺痛。 但是这个时候这点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事情超出预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态度更是让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简直是荒谬! 为什么? 一个嫡长孙还比不过一个注定要外嫁的孙女儿吗? 戚家这两个老不死的,他们是脑子坏了吗,会这么对一个敢打断自己亲哥哥的腿的孙女儿?! 她还想说话,戚老侯爷却根本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拉住了戚老夫人心情沉重的摇头:“别再说了,跟畜生说话,怎么指望她听得懂?” 戚老侯爷当然不是不气。 一个大孙子,再混账再不争气,但是也大可好好的过一辈子。 戚锦如果不勾引撺掇,戚云亭再怎么混账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人有亲疏远近,在戚锦和亲孙子之间,他当然是偏向亲孙子。 攥住戚老夫人的手腕,他冷冷的瞥了戚锦一眼:“你的死期到了。” 老侯爷摘下腰带,套上戚锦的脖子,死死地往两边拉扯。 戚锦一开始还挣扎扑腾,不停骂人。 可是等到后来,就没了骂人的力气,腿在地上胡乱蹬,逐渐的没了动静。 确定戚锦死了之后,戚老侯爷收起腰带,转过头看着戚元:“对不住啊元姐儿,我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抢了你的活儿了。” 戚元摇了摇头。 反正只要戚锦死了就行了,至于到底是死在谁手里,那其实并不重要。 屋子里一片狼藉,戚元很坦然的跟老侯爷说:“戚云亭的腿,是我打断的。”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眼里流出泪水。 然后忍不住的哭出声音。 真是造孽! 如果当时发现了戚元的身世之后,王氏和戚震肯听自己的,让一切各归其位,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如果戚云亭能够有一点良心,有一点脑子,摆正自己的身份,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戚元站起身来:“我既然敢做,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老侯爷和老夫人若是要我付出代价,我也会认的。” 老侯爷立即毫不迟疑的扬手:“阿元!你做得对!他耳根子软,又糊涂又狠厉,这样的人若是留着做我侯府以后的世子,我们永平侯府迟早大祸临头。” 他当然知道如何取舍。十个戚云亭都比不上一个戚元的重要性! 老夫人也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的确如此,你不是没有警告过他,是他自己不知道收敛,路走的太偏了。” 见他们俩这么说,戚元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没有杀了他,已经是看在你们二老的面上。”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只会觉得他们是在炫耀示威。 但是戚元这么说,他们知道是她真的手下留情。 老侯爷嗯了一声:“这两个蠢货,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竟然还想在太白楼杀人。” 戚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也就是齐王以为戚锦是什么有用的棋子,否则凭借戚锦这点儿本事,怎么可能从暗卫营里活下来?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结束了。 她笑了一声:“说起来,齐王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呢,我若是不还礼,实在是太不知道礼尚往来了。” 戚老侯爷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戚元见戚老侯爷一脸的紧张,便忍不住笑了:“您放心,不是打算现在去杀了他。” 戚老侯爷松了口气。 戚元则看了看地上昏死过去的戚云亭,挑眉:“老侯爷和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怎么处置? 两条腿都废了,不可能让他继续当侯府的世子了。 戚老侯爷沉默许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下了决定:“我会让人把他送到咱们家在贵州的一处庄园里,加派人手看管,保证他绝不会再出现。” 顿了顿,老侯爷又补充:“当然,对外我会宣布他病死,给他办葬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侯府再也没有戚云亭这个人了,你看行吗?” 戚元没觉得有什么不行。 她该报的仇已经报了。 让戚云亭和戚锦反目,打断了戚云亭的腿,她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一个断了腿而且被家族宣布死亡的人,他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 让他活着对他来说还是更大的残忍。 她挑了挑眉微笑:“好啊。” 然后便直接说:“那他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去给齐王殿下送大礼了。” 戚锦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傀儡。 柳家和齐王才是躲在暗处操纵木偶的人。 既然瘸腿和接连死人都不足以让齐王收敛,那她就让齐王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让他后悔。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心情凝重的处理了戚云亭,派了心腹将戚云亭先送到郊外的别庄医治,然后马不停蹄的安排起其他的善后事宜。 头一件事,就是先把王氏叫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王氏的右眼皮跳的特别厉害,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见到老夫人眼皮浮肿,眼睛通红,一时觉得自己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忙抬手捂住眼睛。 第182章 孽债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不顺利实在太多了,王氏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连心脏都有些不大舒服。 尤其是亲眼看着徐妈妈死之后,她就接连做噩梦,这些天睡也睡不好,如今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胸闷气短,浑身不畅。 见到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两个人都坐着等自己,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怀疑是不是戚云亭又惹出什么事端了。 不然戚老侯爷他们怎么这副态度?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父亲,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烛火噼啪,老侯爷和老夫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王氏心中愈发的忐忑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老侯爷才沉声说:“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的眉头也同样没有松开过,看上去表情凌厉而严肃。 下一刻,便紧跟着抛出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云亭死了。” 仿佛是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王氏觉得本来就很不舒服的胸口瞬间刺痛无比,脑子里嗡了一声,催促着自己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但是周遭的一切却都真实的让人崩溃。 尤其是旁边老夫人的低声哭泣,更是提醒她,刚才听见的一切都是真的,根本不是做梦。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崩溃的大哭:“不!他昨天还好好的,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出事了呢?!” 想着,她的心里惊跳了一下,随即便大声问:“是不是戚元?!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又做什么事了?” 不然的话,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 徐妈妈死的那一幕又撞进脑海,王氏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戚老侯爷立即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他跟老夫人之前就商量过的,这件事的真相永远都不需要被其他人知道。 否则传扬出去,戚元固然是不怕,可到底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老侯爷按住心里的烦躁,没好气的冷笑:“不是戚元,是戚锦!是你那个一心一意对待,最后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养女!” 戚锦? 王氏整个人都懵了,这个名字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过了,以至于她时常都会想不起自己还曾经有一个这样疼爱的女儿。 现在再听见,她茫然失措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 怎么会是戚锦呢? 她对戚锦那么好,哪怕是戚锦犯下大错,让向家和戚家的婚盟作废,让戚家脸面丢尽,戚震都要杀了她,可自己仍旧放过她了。 还给了她一万两银子,给了她好几个下人,让她们护着戚锦南下去安身立命。 她怎么会害死云亭啊?! 王氏疯狂的摇头:“不,不会的!阿锦怎么会这么做,她,她向来跟她哥哥是最好的啊!” 戚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怨气,站起身来指着王氏怒极呵斥:“她若是真的把云亭当哥哥,又怎么会破坏他跟向蓉的亲事,又怎么会故意勾引云亭,将他置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若不是你对她一直腻腻乎乎,她也不至于眼空心大,愈发的贪婪不知足!” 怎么会真的不痛啊?! 那是看着长大的亲孙子! 但是戚老夫人也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不可以恨戚元。 最该怪的就是戚云亭自己,其心不正,心中毫无良善和对姐妹的仁慈。 其次就是戚锦,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拿捏住戚云亭的短处,勾引着他一步步走的更歪。 但是如今这两个一个残了一个死了。 他们都已经付出了该付的代价。 剩下的就是王氏了。 戚老夫人揪住王氏的衣领,此时没有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太太,只有一个愤怒的长辈,她冷冷的注视着王氏:“当年我曾说过,让我把云亭带在身边教养,老侯爷也曾说过要把他带去军中,是不是你装病推辞?是不是你故意用冷水泡着他,让他生病无法随行?!” 这些早就已经过去了的事,此时再次被翻出来。 王氏无法呼吸,痛苦得说不出话。 是,她嫁给戚震本来就是抢了亲姐姐的亲事。 所以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觉得她其心不正。 她便也信不过老夫人。 老夫人说要把戚云亭带去身边养,她觉得是老夫人故意要拿捏自己,要抢走自己的儿子,所以用尽手段的阻止了。 从前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头。 戚老夫人重重的推开她:“你这个人,有小聪明无大智慧,有私心而无本事,当初我就说过,侯府继承人若是让你养着,是不行的。可当时戚震听不进去,我也就只能罢了。” 王氏嘴唇颤抖:“我,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良久的老侯爷冷冷的看着她:“怎么回事?戚锦早就回来了,租住在帽儿胡同,放出消息给云亭的小厮,引得云亭上钩,最近你可曾见过云亭在家中呆过?你是不是给他一大笔银子?” 王氏想到那两千两银子,顿时面色巨变。 原来,原来这银子是这样的用途吗?! 为什么? 她曾经最爱的女儿,会给她最重的一刀?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我儿子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啊?!” 戚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撇开脸:“你现在如意了,她就是为了要报复我们全家。” 王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开始站不住,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戚老侯爷则起身:“你让人扶着她回去找个大夫看看,我令人去族里说一声,年少横死,也没什么可大办的,就在祠堂停灵一阵,请些和尚道士做做法吧。” 戚老夫人应了一声,又迟疑问:“戚锦的尸体......” 戚老侯爷的面色有些复杂:“既然元姐儿说要送齐王一份大礼,那就肯定是大礼,等着瞧吧!” 第183章 丧德 齐王府,齐王再一次对着薛神医大发雷霆:“你是什么神医?这么久了,你给本王治的是什么病,本王到现在都还没好!” 他的耐心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崩溃了。 每天他都安慰自己,过两天可能就好了。 这可是神医,这可是最好的大夫! 他很快就能恢复如常,很快就又能走了。 但是每一次的满怀希望,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 他简直是忍无可忍,哪怕是楚国公拖着病体过来死死地劝慰他,也阻止不了他发狂。 薛神医同样也有些忍不住,他挠了挠自己都已经干枯打结的头发,很是烦躁的说:“我都已经尽力了!针灸推拿都试过了,但是您这腿是摔断了腿骨,伤了经脉,真不是那么好治的......” 他又没有拍着胸脯说过自己能够治好。 事实上他一开始都说了,这个腿怕是治不好了好吗?! 偏偏这些贵人们都听不懂人话一样,现在还动不动就说治不好要他陪葬。 他还不如一针戳死他算了。 齐王听不进去,尤其是听见他说真不是那么好治的,立即就更加狂怒,不管不顾的捞起旁边的花瓶就朝着薛神医砸了过去。 薛神医急忙闪躲。 齐王怒不可遏的指着他:“本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庸医!” 正闹的不可开交,徐太监小心翼翼的敲响房门,面色惨白的从外头进来:“王爷,出事了!出事了!” 现在齐王真的听不得出事了三个字。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诅咒了,他听见最多的就是,王爷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 永远都有事情出! 他血红着眼睛猛地喝问:“出什么事了,你爹死了?!” 徐太监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 他战战兢兢的说:“王爷,咱们在......在保定府的老宅,被一把火给烧了。” 保定府,是他们豢养暗卫训练暗卫的一个地方。 他们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饭吃,从小就让他们练武,训练他们杀人。 生病的或是体弱的就扔去自生自灭。 只有能够活下来而且一直到出师的,才能做暗卫。 那个地方,楚国公和他们都称为老宅。 本来经过这几次追杀戚元,暗卫就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仅剩下一些还未出师的苗子,现在这一把火下去...... 齐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死死地抓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当然不信这把火会是意外。 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意外,就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着火了。 戚元! 都不必想,就知道这件事绝对跟戚元脱不了关系! 她真是他的克星! 徐太监小心翼翼的看着齐王:“殿下,地方官员先报给了咱们知道,说是,这件事只能是意外......” 如果要追查,那就先得查出这些孤儿为什么全都会凑在一起。 那个宅子又不是善堂,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明身份的孤儿? 宅子里又为何有那么多的武器弓箭,甚至还有一些火药。 ..... 齐王死死地咬着牙,冷笑着问:“戚锦呢?!她还没有动静吗?!” 废物! 他给了她那么多资源,又给了她袖箭,她竟然这么久都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徐太监还没说话,金宝也惨白着脸从外头狂奔进来。 连敲门都顾不上了,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殿下,戚锦,戚锦吊死在了咱们府门口!” 齐王原本准备喝茶,此时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把茶杯给捏碎了。 不仅是茶杯,齐王觉得自己牙也快要咬碎了。 老天爷是怎么回事,戚元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吗? 怎么她怎么都能赢?! 老天是姓戚是吧?! 金宝看见齐王指缝中都不停在流血,吓得更加心惊:“殿下,应当是半夜被挂上去的,早上发现的时候人都僵硬了,面上都青了,不少人都看到了......” 他哭丧着脸:“我们不敢耽搁,马上就把人给拖进来了,但是......” 他话没说完,但是不必说,齐王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肯定闹的沸沸扬扬。 他齐王府事情不断。 先是扯进漕运贪腐案,然后是詹文辉的那个青楼着火,还有准齐王妃韩月娥刚赐婚就在街上死了。 现在又有一个女人吊死在他王府门口。 经营好名声不容易,需要日积月累的做好事,需要不停的让人传颂。 但是要把名声搞臭,却简单的惊人。 他现在无疑就已经臭了。 齐王急怒攻心,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屋子里顿时跪了一屋子的人。 “戚元!”齐王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恨不得掐死她。 戚元此时正在齐王府不远处的茶楼里喝茶。 听着不停的有人在说着大早上有个女孩子在齐王府吊死的事儿,她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镇定喝茶。 萧云庭拍拍手从外头进来,见到她就啧了一声:“使唤我倒是使唤的顺手,你也就只有这些毁尸灭迹的事儿用得着我。” 现在他们俩之间说话随意许多。 萧云庭早已经不自称本王。 戚元就笑了笑:“怎么,王爷不喜欢这个差事吗?我还以为王爷会很乐意呢,毕竟当时王爷去处置柳二爷和成王的时候,做的很顺手啊。” 提起柳二爷跟成王的事儿,萧云庭咳嗽了一声。 他坐在戚元对面:“行了,事儿也给大小姐办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吧?” “还记得杀成王那天,我跟你说过草丛有人吗?”戚元言简意赅:“就是戚锦,她没死,被齐王收留了,应当是送去练了武功,但是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怎么可能速成什么厉害角色?没杀我的本事,就曲线救国,去找戚云亭了。” 她冷冷挑了挑眉:“她挑拨戚云亭给我下毒,打算打断我的腿送我去青楼,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尤其是戚云亭烦得跟苍蝇似地,我就干脆成全了他,让他断腿了。” ..... 萧云庭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第184章 可贵 萧云庭觉得自己的膝盖也有些凉,不免怀疑戚元喜欢给人断腿是因为上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太深刻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戚元一眼。 见她满脸寒霜,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心里又莫名觉得有点难过。 察觉到他的目光,戚元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戚元身上的刺都竖起来:“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这样心狠手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要惹我,我就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野兽受了伤,都是宁愿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的。 萧云庭抿了抿唇:“不是的,我从未将你看作是心狠手辣之人。” 戚元在心里嗤笑一声。 是吗? 她承认萧云庭是个好人,也承认他是个最好的盟友。 但是等到冯采薇出现,她就会成为冯采薇的对比,冯采薇越是温柔可爱善良,就越是衬托得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或者现在看到她杀人会觉得她只是被迫无奈,但是看的多了,总是会生出那种-----怎么她就有那么多的仇人,怎么所有的事儿就去找她不找别人?的念头来。 她挑了挑眉,压下这些念头,板着脸说正事:“殿下,那些从保定府救出来的孤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这些孩子都还进暗卫营不久,是用来补充之前损失的力量的,手里都还没有沾过血。 萧云庭沉默片刻:“我会把他们送到军营去,就放在本王舅舅麾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们本来就是孤儿,连活命都难,给他们转为军户,送他们投军,也算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 以后人生总有个盼头。 戚元嗯了一声,听完了就站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她转身就要走,萧云庭却又出声喊住她。 戚元皱了皱眉转身,面色淡淡:“殿下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我没有什么话好交代。”萧云庭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鬼使神差的忍不住开口:“我从未认为你心狠手辣,反倒是觉得你可贵。” 可贵? 戚元没有说话。 “因为你从小就不被善待又自卑。”想到她从前受过的苦,萧云庭觉得心里堵得慌:“受委屈的时候没有父亲为你出头,没有母亲的怀抱没有人撑腰。这些年你就像一根野草一样坚强的自己长大。” 他沉默一下,才紧跟着说:“你把你自己养的很好,本王觉得你才是戚家的那颗明珠。” 再铁石心肠的人听见这番话也很难不生出感触。 戚元却仍旧还是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跟她表面上的那么平静无波,至少她握着门把手的手都有些轻微发抖。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就连谢营也没有。 她就像一根随风飘摇的野草一样长大,自己学道理自己学在这世间立足的本事,自己靠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明白这个世间生存的规则。 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当然痛当然苦。 但是所有人都表现的理所当然,她自己便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活在这个世间,有人尊贵有人贫贱,那么有人幸福就自然有人能痛苦。 她不过是痛苦多一点,没有关系的,她熬的过去。 可是原来有时候这世上最压人的不是痛苦,而是别人的关心。 她嗓音嘶哑的道谢:“多谢殿下。” 随后拉开门,没有停留径直走了。 得不到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心生妄想。 你永远胜过别人,但我永不回头。 她的自尊心胜过一切。 回到戚家的时候,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都已经等着她了。 见到她回来,戚老侯爷简略的说了一下跟王氏的说辞。 然后便说:“元姐儿,此时就到此为止了。” 结束了,不管以前对这个家有多大的怨恨,但是随着戚云亭在名义上的死亡,一切就都结束了。 戚元嗯了声:“只要不会再有第二个戚云亭,那就不会再有第二件这样的事。” 她这个人素来都是很公平的。 不欺负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欺负别人。 得到她的这句话,戚老侯爷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然后戚老夫人才轻声问她:“戚锦的尸体......” “送给齐王了啊。”戚元说的理所当然:“半夜挂在齐王府大门口了,至于别人会怎么说怎么议论,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 戚老侯爷跟戚老夫人对视了一眼,竟然觉得也没什么。 反正更挑衅的事都做过了,好像把人送回去给齐王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 戚老侯爷还是不免叮嘱戚元一声:“但是现在你们就彻底撕破脸了,你还是要当心一点。” 野兽被逼急了是要吃人的。 做事切忌赶狗入穷巷。 当然,如果赶狗的那个是戚元的话,那她肯定是想过后果的。 戚元笑着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又沉声说:“我估计父亲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说到戚震去找柳王妃的事,戚老侯爷的面色凝重,其实他想问很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动静,我真怕出什么意外。” 戚元当时可以带人伏击柳惊鸿。 那么柳家在齐王回来之后,就会知道戚元只是在调虎离山,他们肯定也会派人去找柳王妃的。 戚震会不会出什么事? 戚元挑了挑眉:“不会的,父亲这个人嘴巴紧得很。最多就是柳王妃那边可能未必愿意跟他回来,所以耽误了。” 上一辈子柳王妃是到了福建之后被齐王杀了。 所以没人知道柳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愿意回来。 这中间若是有什么改变,也很正常。 “这些都是小事,父亲能够搞定的。”戚元说的笃定。 戚老侯爷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说起来,我也还有件事想问祖父。”戚元转过头看着他:“云徵不回来过年吗?” 说起戚云徵,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戚老夫人叹气:“他出生就身体不好,落下了咳疾,天气稍稍变化,就容易喘不上气,咳嗽。后来有个游方道士看了,说他要送去别的地方养着,才能好,我们便作主将他送去老家那边养着。” 第185章 心灰 以前总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了。 可现在想想,或许却是好事。 没有跟王氏接触太多,也没有和戚云亭戚锦接触太多。 所以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和影响。 戚元略微蹙了蹙眉:“那他现在也长大许多了,身体好些了吗?” 戚老侯爷如实的点点头:“比小时候自然是好多了。” 小的时候,他们都很怀疑这个孩子能不能正常长大。 有时候人的心思真的是很复杂的。 就像是对待戚云徵,他们是不重视吗? 不是的,但是好像对待注定要失去的东西,人总是会刻意避免投入过多的感情和期待。 如此一来,本来就知道要失去的东西,真正失去的时候,好像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戚元便挑了挑眉:“既然比以前好很多了,那就接回来吧。” 她当初说过,戚云亭不行,那就换一个,也是认真的。 戚老侯爷自己也是这个心思。 爵位总归是大房的,大房既然还有嫡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该好好的培养。 他答应了:“我这就派刘忠和你二叔亲自去一趟,把云徵给接回来,咱们一家人,也好好的过个年吧。” 戚元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戚老侯爷又有些迟疑:“王氏......” 戚元立即就明白了。 王氏得知了戚云亭的死讯,而且还被戚老侯爷告知戚云亭是被戚锦杀的。 她等于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此时丧子又丧女,痛苦悲愤可想而知。 顿了顿,她说:“我过去看看她。” 戚老侯爷怔住。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戚元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你还是别去了,别把王氏直接给气死了这样的话,只能咳嗽了一声点点头。 等到她走了,戚老侯爷的右边眉毛才抖了抖:“她不会把王氏气死了吧?” 戚老夫人立即瞪了他一眼:“瞎胡说什么呢!放心吧,元姐儿不是那种正痛打落水狗的人。” 戚元的确是有仇报仇,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已经赢了对手之后,还故意跑去耀武扬威的那种人。 她犯不上,也不会浪费那个时间。 戚老夫人叹声气:“让老二去把云徵给接回来吧。” 戚老侯爷答应了。 王氏躺在床上起不来。 当时戚震要杀戚锦,是她于心不忍,最后关头放了戚锦走的。 她以为是在成全这段难得的母女情分。 但是没有想到,却是纵虎归山!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下,她实在是坚持不住,终于病倒了。 戚元到的时候,王氏强撑着坐起身来,面色惨白的冷笑了一声:“怎么,看我的笑话来了?你很得意吧?!现在你最讨厌的人都死了!” 戚元皱了皱眉:“夫人多虑了,我没空得意。” 王氏陡然激动起来:“那你来干什么?!你哥哥现在都死了!你亲哥哥死了,你就一点儿都不伤心吗?” 有时候戚元觉得王氏挺该死的。 她淡淡的挑了挑眉:“夫人,我伤心的话,你信吗?” 王氏咬牙。 “我跟他和你,说到底其实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戚元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不,说的更现实一些,我跟他还是有仇的。他现在死了,还是自作自受,我有什么好难过伤心的? 戚元顿了顿,起身看着王氏:“倒是夫人你伤心病倒,实在是很应该,戚锦是你亲手放掉的,她和戚云亭的脾气性格都是你纵容的。” 王氏忍无可忍:“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吗?” “不是。”戚元冷冷看着她:“我是来跟你说,你还有戚云徵,他要回来了。” 提及戚云徵,王氏的心脏跳了跳,随即又面色僵硬:“然后呢,你是好心来安慰我的?” 戚元干脆直接的摇头:“也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你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教导孩子,如果是为了戚云徵好,如果你还希望以后有人给你送终的话,我建议你离戚云徵远一点。” ...... 王氏的胸脯剧烈起伏,险些没有当场呕出一口血。 她就知道,这个女儿就是来专门克她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戚元却并不是来开解她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就站起身准备走。 王氏马上就出声喊住她:“你,你就真的这么铁石心肠?” 戚元转过身看着她:“夫人,你现在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晚了?我对你铁石心肠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后也不会再改。今天来这一趟,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至于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从来没有听说过受害者还需要自己反省一下,不原谅施害者是不是铁石心肠的。 戚元不是那种吃了一棒子以后,别人给个骨头就要继续摇尾巴的人。 上一世这种苦头吃够了,她不会再让自己有被抛弃的机会。 她直接走了。 王氏跌在床上,捂着心脏一时喘气都喘不过来。 好半天,她才缓缓的靠在枕头上猛地吸了口气。 等到晚间,鲁氏和王老夫人一道过来的时候,就见王氏面色衰败的模样。 中年丧子,不管是谁都承受不住。 王老夫人轻声细语的安慰王氏,又说:“你要往好处想,你还有云徵和元姐儿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戚元,王氏顿时便绷不住:“我有她还不如没有!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只当她死了!” 话音才落,王老夫人铁青着脸,猛地抬手打了王氏一个巴掌。 王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老夫人:“娘?您打我?!” 为了一个戚元,在她失去了儿子的时候,来打她?! 鲁氏着急忙慌的去拉她:“你冷静些,冷静些!” 王老夫人却厉声呵斥:“别拉着她!她要继续作死,就让她去死!这么大的人了,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从来都只知道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你都什么年纪了,能不能长长脑子?!” 王氏扑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 王老夫人气的指着她冷笑出声:“你该得的!” 第186章 对手 王老夫人失望至极。 她阻止了还想继续去劝王氏的鲁氏,语气冷淡的说:“就算是个孩童,一而再再而三的摔跤跌倒,也该知道要好好走路了。” 她又不能跟王氏一辈子。 这一场闹剧说到底就是王氏的偏心眼闹出来的。 如果不是王氏纵容,不管是戚锦还是戚云亭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分明就已经做错了,却还不知道收敛。 王老夫人也并不想纵容她这个毛病。 她看着还趴在床上的王氏,最后皱着眉头说:“你婆婆和公公的态度都摆在眼前,你丈夫的态度也就摆在眼前,你有什么腰是不能弯的?要是连这一点你都想不透,等到云徵回来,你的苦楚还在后头!” 王氏脑子乱的厉害,哭的太久,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听见王老夫人这么说,便更是觉得自己命苦。 王老夫人便干脆不再管她,而是径直去了戚元的明月楼。 明月楼里,戚元正在逗着阿黄玩儿。 王婵和王珺都跟着她,几个人在院子里玩儿的乐此不疲。 王老夫人就在心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见了没有? 什么叫聪明人,这才叫真正的聪明人。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明白着呢。 能杀仇人报仇,也能陪着小孩儿们疯玩。 这样的孩子,王氏竟然不知道珍惜和欣赏,以后她迟早会后悔。 王老夫人笑着喊了王珺到身边,这才看着戚元温和的说:“我去看过你母亲了,她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要什么就要拿到.....” 王氏的性子也是被婆婆宠坏了。 王老夫人不想再提以前的事,便拍了拍戚元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胸宽广的,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些话戚元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因此王老夫人这么一说,她便也就这么随意一听,笑着应了一声是。 谁知道王老夫人紧跟着却又说:“我待会儿会跟你祖父祖母说,你母亲她遭逢巨变,身体不适,我打算带着她回我们老家去道观里住一阵。” ...... 戚元站住脚。 她当然明白王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也正因为明白,所以不解。 王老夫人是王氏的亲生母亲,也是戚云亭的亲外祖母。 现在出事,王老夫人却一点儿也不迁怒她这个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的外孙女吗?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王老夫人很坦荡的笑了:“你母亲她这个性子,以前是顺风顺水,没有要她担责任的时候,所以看不出什么。可现在不同,现在你跟她闹的这么不和,家里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大家都看得到。她再这么闹下去,就不像话了。” 到时候戚老侯爷和老夫人也迟早会厌烦的。 现在先带她去修身养性,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反倒是大家都能安生些时候,也能让王氏冷静冷静。 戚元沉默片刻:“外祖母不觉得我咄咄逼人?” “为何会是你咄咄逼人?”王老夫人眼神明亮:“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分得清楚是非黑白。元姐儿,你跟你祖父祖母说的一样,不是池中物。” 她说着忽然笑了:“你放心大胆的做你要做的事儿吧,我等着沾光的。” 王老夫人真是...... 戚元也忍不住笑了。 她低声应了一声是。 王老夫人的这个提议,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老夫人都没有异议。 王氏这个人情绪不稳,而且做事全凭借着一时的喜怒,着实很难让人有耐心等她回复。 王老夫人这么做,是最好不过了。 戚老侯爷松了口气。 不过他松了口气,有的人却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要死了。 薛神医死死的攥住白绫,看着齐王问他:“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齐王是不是疯了? 说什么今天就要治好腿,不然就要让他陪葬! 他做错了什么? 齐王面色冷漠,语气更加冷漠:“本王不是说了吗?你今天治不好本王,本王就杀了你的药童,明天治不好本王,本王就杀了你的丫头,后天再治不好,本王就把你给宰了!” 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被白绫缠住脖子,哭也不敢哭出声音来,惊恐的睁大眼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薛神医在心里骂了齐王一万遍。 这些贵人真是不把人当人! 他给齐王治病这些天,都不知道亲眼看到多少宫女太监和大夫被杀了。 齐王简直是个疯子! 他瞪大眼,一时有些破罐子破摔:“殿下若是真的要这么强人所难,那干脆杀了我算了!” 齐王立即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摔了:“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反正留着也治不好腿,那杀了就杀了!干脆去死好了。 徐公公在旁边正不知道该怎么劝,金宝在外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殿下,宝荣公主来了。” 宝荣公主? 徐公公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戚锦被吊在王府大门口之后,齐王就令人将戚锦的尸体给处置了,然后对外说是个丫头为了报复王府的管事,所以才会吊死在王府门口。 虽然这个说辞一看就很假。 但是齐王现在身上是虱子多了不痒了。 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治腿的事儿,徐公公都生怕齐王一个想不开把薛神医真的杀了,那可真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啊。 现在好不容易听见说是宝荣公主来了,他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忙跟齐王说:“殿下,是公主殿下来看您了!” 这两兄妹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徐公公指望着宝荣公主能够劝劝齐王。 听见宝荣公主来了,齐王果然没有再继续和薛神医僵持下去,摆摆手让人将薛神医带下去了,自己则坐在椅子里仍旧没有起身。 徐公公便明白他的意思,忙出去亲自将宝荣公主给迎了进门。 宝荣公主今天穿的是一身孔雀羽毛织成的大氅,一身光辉耀眼,在阳光下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一进门,先被齐王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第187章 溢彩 相比较于宝荣公主的光鲜亮丽,恍如神仙妃子,齐王简直就像是街上的浪荡子,胡子拉碴,看上去刺眼极了。 宝荣公主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她素来在皇帝跟前得宠,甚至连冯皇后的面子都敢下,徐太监等人一听她训斥,吓得二话不说全都跪了一屋子。 一屋子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宝荣公主立即便皱眉:“跪什么?去外头候着!” 徐太监等人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退下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齐王收敛了脸上的戾气,对着妹妹多了几分温柔:“母妃让你来的?”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面色黯然:“是我不孝,让母妃丢了这么大的脸,还闯了这么大的祸。” 成王和柳二爷的事情传的街知巷闻。 小柳贵妃分明什么也没做,但是也被铁御史追着骂妖妃。 这一次戚锦吊死在王府门口,虽然他已经让人去想法子弹压流言,但是肯定还是会有好事之徒拿着这件事去攻讦柳家和母妃。 齐王忽然猛地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真是没用!” 他起初还信誓旦旦的觉得戚元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可是没想到,他却处处被戚元牵着鼻子走。 宝荣公主立即伸手按住他的手,轻飘飘的冷哼:“最近的确是出了不少的事。” 她说着,轻声说:“不过没关系,母妃在父皇跟前地位非同寻常,这些事还动摇不了她的根基。” 她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就像是山上潺潺的流水,令人烦躁顿消。 齐王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些,沉重的叹了口气:“母妃一定是很难过吧?” 她跟舅舅的感情那么好。 提起这个,宝荣公主嗯了一声:“自然了,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你说母妃如何能不难过?就算是二舅舅,他也是母妃看着长大的,母妃接连失去两个兄弟,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她不等齐王说话,先一步按住齐王的手背:“所以这个时候,你就更不能出事,否则的话,你让母妃怎么活?” 齐王又痛又急,忍不住哽咽着锤了一下自己的腿:“可是我的腿已经废了!” 腿的事情,之前楚国公就已经进宫跟小柳贵妃说起过。 小柳贵妃病倒也是因为这个。 倒是宝荣公主,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齐王的腿上:“所以你就不活了?先不说神医还没说彻底不能治,就算是不能治,又怎么样呢?” 什么叫做又怎么样? 齐王觉得妹妹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哪里懂这些?我若是腿不行了,那......” 那皇位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宝荣公主轻笑一声:“瘸了就不能当皇帝了么?傻子都能当皇帝!说到底,手里有权有势便能指鹿为马,便能说一不二,你现在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法子,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宝荣公主的时候,齐王总觉得像是能看到戚元的影子。 这两个人做事实在是太像了。 戚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宝荣公主其实也不遑多让。 小的时候,为了给小柳贵妃争宠,她就能自己跳下冰冷的湖水里。 每次需要她病的时候,她总是能病的恰到好处。 所以小柳贵妃对待她素来都是言听计从。 齐王现在看着妹妹,一时也有些恍惚:“她简直如有神助,我已经用过许多法子......” 要承认失败是很难的。 但是在自己妹妹跟前却没什么关系。 毕竟宝荣公主一直都比他要沉稳太多了。 听见齐王说这话,宝荣公主哈哈大笑:“如有神助?哥哥,你是不是傻了?” 她淡淡的说:“她若是如有神助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如有神助这样的事。 齐王在妹妹跟前素来都是很少反驳的,听见她这么说,也只是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浑身都是错,怎么做都是错......” 宝荣公主啧了一声:“哥哥,你可真是被迷了眼了。” 她轻笑着说:“你看看你,在府里闭门思过都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进宫去看看父皇母妃了?” ..... 齐王又一次愤愤然看着自己的腿:“我的腿像这样,我能走去哪儿?!” 他怎么进宫? 怎么解释自己的伤? 宝荣公主瞥了他一眼:“去所有能去的地方!” 除夕将近,宫中也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南苑那边,安南新进贡了一对神鸟,五彩斑斓,十分的漂亮。 宝荣公主对这个很感兴趣,缠着求着永昌帝陪着她去看看那对神鸟。 永昌帝对这个女儿自来十分喜欢,如今又快过年了,这样的小要求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笑着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最近楚国公府接连出事,所以女儿的心情不大好。 因此便干脆道:“你若是喜欢,便将那对神鸟赏赐给你了,说什么神鸟,其实也只是色泽艳丽一些的锦鸡罢了。” 宝荣公主轻声叹了口气:“父皇,儿臣虽然喜欢,但是看一眼也就够了。眼下这个时候,您若是赏赐我,还不知道那帮御史们又要说什么。” 说起这个,永昌帝也忍不住皱眉。 他知道那帮御史喜欢风闻奏是,但是最近他们是不是盯着楚国公府和齐王府太紧了? 每天除了楚国公府就是齐王府,什么事儿都要扯出来说。 简直是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他哼了一声:“朕赏赐点东西给女儿,他们能挑的出什么错处?” 顿了顿,他又皱眉:“倒是你哥哥,确实是该修身养性,一天到晚的招惹出些事端,今年以来,弹劾他的折子就没有停过!越来越不像样了。” 宝荣公主也叹气:“说起来,儿臣也好些天没有看到哥哥了,连舅舅出事......哥哥都被关在府里......” 第188章 赏赐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哪里会真的狠得下心? 如果不是因为青楼的那件事闹的太大,永昌帝也不会一狠心将儿子的亲王降成郡王,还把他关在王府让他半年不能出门。 平时还好,此时快要过年,加上宝荣公主这么一提,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忍。 楚国公府这两个月接连死了柳惊鸿和柳二爷,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自己也病倒了,如今一家子都门庭冷落的。 他叹了口气,皱眉道:“他治下不严,听说如今又闹出事端,让他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宝荣公主在旁边轻轻晃了晃永昌帝的胳膊:“父皇,您误会了,我不是要给哥哥求情,我是想着,明诚也好些天没见到哥哥了,每天都可怜巴巴的想哥哥......” 想起年纪还小的明诚公主,永昌帝的心不由得又软了软。 加上女儿如此温言软语的在旁边求情,他便沉着脸冷哼:“那便让他消停些,等过些天太庙祭祖就出来吧!” 这也算是赶在过年之前放出来了。 宝荣公主喜出望外,高兴得抱着永昌帝的胳膊又蹦又跳。 他有这么多的孩子,但是只有小柳贵妃的孩子们才会跟他如此亲近。 不是把他当成皇帝,而是把他当成父亲。 永昌帝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轻轻笑着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你都已经这么大了,眼看着都快要挑选驸马了,这么孩子气如何使得?” 宝荣公主带着一点儿独属于公主的骄傲:“只要父皇在一天,我就可以当一天父皇的女儿呀!只要我是父皇的女儿,谁敢欺负我?” 没本事的人才会被逼着去长大,去挣扎,去厮杀,去争取资源。 有本事的人当然是永远当个小孩子,所有的一切都等着人送上门来了。 永昌帝陪着宝荣公主看完了神鸟,自然而然的便也跟着她一道回了小柳贵妃宫里。 小柳贵妃正在吃药。 知道柳惊鸿的死讯之后,她就病倒了,前阵子柳二爷和成王在王家寿宴上闹出事端,她本来强撑着身体准备去给柳二爷求情的,谁知道却反倒是被铁御史追着喊妖妃。 气急攻心之下,小柳贵妃就病了。 永昌帝到的时候,明诚公主正在榻前呜呜呜的哭。 小柳贵妃翻身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宫人们哄的哄劝的劝,但是小柳贵妃却根本不理会。 明诚公主很快就哭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永昌帝立即便皱眉:“这是怎么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明诚公主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跌跌撞撞的朝着他扑过去。 眼看着小女儿这幅模样,永昌帝面色陡然冷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一屋子的宫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柳贵妃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强撑着也跪在地上:“圣上别怪罪他们,是明诚实在是太不懂分寸......” 永昌帝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小的孩子,她要懂什么分寸?!” 眼看着哭的泪眼朦胧的小娃娃,永昌帝没好气:“你竟然就这样看着她哭个不住,也不怕她犯了喘症?” 小柳贵妃咬着唇一言不发。 还是明诚公主圈住永昌帝的脖子:“父皇,不怪母妃,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听话吵着要去看哥哥,所以母妃才哭了。” 听见又是说齐王,永昌帝便叹了声气,拉开了女儿的手:“父皇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哥哥犯了错?暂时不能进宫看你了?” 明诚公主看一眼他旁边站着的宝荣公主,哽咽着吸气:“可是我做梦梦见哥哥了,我好想哥哥......” 这回不仅是明诚公主哭了,连带着旁边的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也都无声流泪。 看着这一屋子凄凄惨惨的,想到小柳贵妃最近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的,永昌帝沉默一刻才说:“行了,让他进宫来陪陪你们,也省的你们这么惦记。” 说完便扬声喊了夏太监进来。 夏太监一看这里面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领神会的下去传令了。 他就知道,别管齐王落魄成什么样儿,总归只要宫里的贵妃娘娘还在,两位公主还在,这位主儿都是不能轻慢的。 寝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小柳贵妃满心不安的抿唇:“圣上,您下令禁足他是到年后的,现在就放他出来,是不是不合规矩?” 想着,她就忍不住戳明诚公主的脑门:“都是你,跟你说了要谨言慎行守规矩,不可骄纵任性,你却怎么都听不进去!” 明诚公主扁了扁嘴又要哭。 永昌帝便不满的看了小柳贵妃一眼:“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他进宫一趟又不是解了禁足,能有什么不好的?” 小柳贵妃便也只好不再说了。 宝荣公主则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没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父皇,尝尝女儿的手艺。” 永昌帝哟了一声,看到托盘里摆着的东西,顿时就来了兴致:“这是清汤啊!” 宝荣公主脸上顿时带了几分小得意:“是啊,我听母妃说父皇您在闵地的时候,就很爱吃那边的清汤云吞,所以缠着母妃教了我许久,您尝尝看,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肉馅儿是香菇萝卜切丁儿混在一起拌匀的,还有另外加了炒熟的冬笋,汤是用熬制了三个时辰的大骨汤做汤底,一口咬下去,鲜甜美味,永昌帝不由得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味道!” 他说着又忍不住有些感慨:“你母妃都已经许多年不曾做过了。” 小柳贵妃一口都不吃,语带哽咽:“姐姐在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臣妾只要想到姐姐,哪里还能吃得下?” 一说到这个话题,永昌帝的脸上带出几分阴霾。 他将碗一放,胃口全无。 倒是宝荣公主轻声说:“父皇,是女儿思虑不周。” 永昌帝怎么会怪罪她? 能够做出这份清汤云吞来,可见她是存了心为自己学的。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拒绝孩子的心意。 永昌帝也是如此,他笑着说:“不,朕吃着很好,你有心了。” 第189章 狠角 顿了顿,永昌帝又说:“最近江南织造局送来一批上好的锦缎,全都赏你了!” 锦缎可是好东西,尤其是上好的锦缎,是可以直接拿来当金银用的。 江南织造局年底的孝敬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千匹,折算成银子,这粗粗一算就是不得了的数字啊! 宝荣公主可真是够得宠的。 宫女太监们都心中有数,彼此对视了一眼。 正在气氛融融的说话,一直以来行走在永昌帝跟前,山崩了都能喜怒不形于色的夏太监却脚步匆匆的进了内殿,语气急促的喊了一声圣上。 永昌帝正在逗明诚公主玩儿,听见这话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夏太监一眼。 夏太监不敢耽误,沉声回禀:“殿下,齐王殿下,出事了!” 出事了?! 永昌帝收起笑意,放下明诚公主,脸上全都是戾气。 而小柳贵妃则啪嗒一声摔了手里的杯子,惊诧不已的问:“什么事?!” 宝荣公主第一时间便抱住了明诚公主,同样惊慌不定的看着夏太监。 夏太监一时之间面露难色:“是.....是为了拦住太子殿下的车驾,受了伤.......” 永昌帝立即便站了起来:“人在哪儿?” “就在神武门出的事儿。”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话说的极快,显然是早就已经问清楚了的:“是太子殿下要出宫去皇觉寺赏梅,结果在车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起了争执,马儿就受惊了......” 他们越走越急。 而落后几步的宝荣公主已经放下了明诚公主,搀扶住了小柳贵妃:“母妃,不必我教您吧?待会儿您什么也不要说,一个字都别说,只需要哭就是了。” 小柳贵妃的手死死的攥住女儿的手腕,又忙松开,不死心的问:“你哥哥的腿,真的已经......” 之前听见消息的时候,小柳贵妃无数次的在夜里崩溃。 她为什么嫁给永昌帝啊? 还不是因为冯皇后根本就不得永昌帝喜欢,两个人之间误会重重吗? 她生下的齐王也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受宠。 以后只要她的儿子可以当上皇帝,那她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齐王断了腿,断了腿就等于失去了登上皇位的希望!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这些都不重要。”宝荣公主按住她的手,淡淡的看着母亲:“重要的是,他的腿既然都已经大概率废了,那总得换回一点儿东西来。” 比如说永昌帝的喜爱。 比如说永昌帝的愧疚。 再比如说,太子的失势。 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东西有什么要紧? 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啊,傻子瞎子跛子都能当皇帝,谁说齐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的? 再不济,只要保住宠爱,小柳贵妃还有小儿子。 他们还有个小哥哥。 以后小哥哥当皇帝,齐王当摄政王,不是一样的吗? 小柳贵妃深吸了口气,等到赶到东宫的时候,便听见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到她们赶到,东宫内外已经乌压压的跪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宝荣公主环顾了一圈,见东宫有名有姓的姬妾都差不多到了,还有几个小一些的皇孙郡主们也都在。 唯独萧云庭并不在。 便挑了挑眉。 而此时,永昌帝正深吸了口气,摆手让要说话的太子先住口。 他只是问胡太医等人:“你们说,齐王的腿如今如何了?” 胡太医等人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永昌帝怒问:“都哑巴了?朕问你们,齐王的腿,如何了?!” 孙院判抖抖索索的抬起头来:“圣上,圣上,殿下的腿,腿骨断了.......” 永昌帝闭了闭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一出生就在他怀里的孩子,这个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孩子,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缠着自己要学骑马都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怎么就忽然腿断了呢? 小柳贵妃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即便晕了过去。 东宫乱成了一锅粥。 永昌帝沉沉的出了口气:“用尽全力诊治,张贴皇榜遍寻名医,务必将齐王的腿治好!” 孙院判一行人哆哆嗦嗦的应是。 永昌帝则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陡然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出宫?” 太子吓得简直魂不附体:“父皇,儿臣,儿臣是想去赏梅......儿臣真的不是有意的......” 当时他的仪仗正要出发,齐王却并没有摆王爷的仪仗。 出事的时候,是他的两个妃子在马车上起了争执,两人晃来晃去的,把马儿给惊动了,所以马才躁动不安。 惊了马,那些侍卫们也都在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两匹马竟然冲着齐王去了。 齐王的腿都被踩断了。 他下马车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看到了齐王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不好了。 永昌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只是转头看了夏太监一眼:“让锦衣卫去查,看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太监不敢多说,只低声应是。 消息传到萧云庭那里的时候,萧云庭正在明月楼。 他最近很爱跑到戚元这边,哪怕并没什么事,好像能多说几句话也能开心些似地。 老赵的表情凝重:“现在圣上大怒,虽然并未直接斥责太子,可是......” 可是谁都清楚,太子本来就不得永昌帝的喜欢。 现在又撞伤了齐王,哪怕不是他故意的,但是对于永昌帝来说,也是又一大罪状了。 萧云庭立即便站起身来:“我先回宫了。” 戚元嗯了一声,面色淡淡。 她可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只能说,是齐王在故意把自己的伤做最大的利益化的处理。 无声无息的摔断了腿,哪有这样让太子撞断的来的轰轰烈烈? 还又能引得永昌帝的同情呢? 只不过,这招苦肉计对于齐王来说,可得把腿又断一次,不大像是齐王那么惜命的人做得出来的。 看来,是哪位狠角儿在背后给他出主意了。 第190章 父爱 听见消息,戚老侯爷火急火燎的赶到明月楼,一见戚元就吐了口气:“齐王殿下出事了......” 他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戚元。 齐王受伤的事儿没人比他们心里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分明就是追杀戚元的时候反倒是被戚元反过来将了一军才出的事。 现在却栽赃在太子头上。 很显然,这是齐王他们终于在接连受挫之后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没有冲着戚元来,反倒是直截了当的冲着太子去了。 是啊,戚元的靠山说到底是萧云庭。 但是萧云庭又是皇太孙,只要太子出事,他这个皇太孙还能当的成吗? 真是刁钻又厉害的一招,一举数得。 或许是顺风顺水太久了,连戚老侯爷自己心里都已经觉得有些不安心。 所以如今困难袭来,他老人家反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反正最近不能接受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招了。 他坐在戚元对面,盯着戚元的反应。 戚元嗯了声,淡淡的说:“齐王回来已经这么多天了,折腾了这么多事儿,可能现在是已经确定腿治不好了。” 所以才会来这釜底抽薪的这一招。 戚老侯爷忧心忡忡:“圣上只怕是要重责太子啊!” 戚元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有皇太孙在,加上这次的事又不是太子故意所为,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废太子。” 废太子三个字她轻飘飘的就说出来,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一时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戚元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是大事,再艰难的路她都想要钻出一个洞来。 一个小女孩儿都这样镇定自若,他若是这个时候露怯,反倒是成了他没见过世面了。 戚老侯爷是见过世面的,他深吸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萧云庭进宫的时候,并未先去东宫,而是直截了当的去了永昌帝的太极殿,在外头跪下。 恰恰下雪了,风一吹,雪便掉在头上身上,更加寒冷。 夏公公着急忙慌的拿了一把伞亲自从台阶上下来:“哎哟喂,太孙!您可不能再这儿跪着,风大雪大,这么跪下去要生病的啊!” 萧云庭不为所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太监忍不住跺脚,急忙扬手,示意自己的徒弟继续给萧云庭打伞,他则飞快的小跑着进去跟永昌帝禀报了。 风雪夜,永昌帝打开窗户立在窗前,淡淡的看着外头跪着的人影。 如同一杆翠竹,少年已经长成,跪在外头经历风吹雨打,也不弯腰。 夏太监小心翼翼的到了他跟前低下头去:“圣上,太孙殿下一来便跪在地上,谁劝也不听.....” 永昌帝冷哼一声:“他要跪就让他跪着!” 今天的事让他又想起从前。 当时还未登基之前的原配王妃。 登基以后,隔了好些年才进宫的小柳贵妃。 这一路走来,是他太惯着冯家了。 今天的事,锦衣卫查明了之后,也说是意外。 那两个在太子的车驾上闹起来的妃子,回去便上吊自尽了。 而纵马的车夫也是一样。 是,每次都是意外。 都是如此天衣无缝的意外。 可这次不同,这次是齐王的腿! 想到太医们的诊断,说齐王的腿以后只怕是不良于行,永昌帝心中闷痛,冷冷的说:“不必管他!” 夏太监不敢多说,恭敬的答应一声,继续伺候永昌帝批折子。 永昌帝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淡淡的问:“还在外头跪着?” 夏太监静悄悄的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回圣上,还跪着呢。” 这都半宿了。 永昌帝又气又怒,扔下手里的笔冷声吩咐:“将人叫进来!” 夏太监心中有数,当即便大步出门,到了萧云庭身边,又劝着萧云庭去先换衣裳:“也免得惊扰了圣驾。” 萧云庭从善如流,去了偏殿换了衣裳,才进了太极殿。 永昌帝坐在上首看着他,见他脸色苍白,连唇色都微微泛白,哪怕是殿中烧着地龙,他也在微微发抖,便冷冷看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忙退下去了。 “来朕这儿跪什么?”永昌帝冷冷哼了一声:“回回出了事儿,你回回都能来跪?!” 萧云庭沉默的磕了三个头:“皇祖父,父王他绝对不会做出谋害手足的事情来,您亲眼看着他长大,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这件事真的跟父王无关!” 提起太子,永昌帝脸上表情更加冷淡几分。 他不想再听,可是看着萧云庭脸色越来越白,又撇开头冷声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该如何处置,朕自然心中有数!” 萧云庭欲言又止,还是跪在地上磕了头才转身走开了。 此时的小柳贵妃正泪眼朦胧的守着齐王。 齐王从下午开始,便发起了高热,不管太医怎么努力,这烧都退不下去。 太医们都慌了,加上这病人又是金尊玉贵的王爷,人人都不敢用冒险的法子,齐王到后来烧的人都有些迷糊了。 还是宝荣公主当机立断,用烈酒兑了水,让宫娥一遍一遍的用来擦拭齐王的身体。 好在这法子虽然冒险但是管用,齐王的烧到底还是退下去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永昌帝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刚好便见小柳贵妃当着他的面晕倒,急忙上前接住了。 又扬声让人快来诊治。 当天宫里便传来消息,因为病中思念父母,所以永昌帝特意准许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进宫探望小柳贵妃母子。 戚老侯爷再如何老辣,这个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看着戚元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小柳贵妃现在已经完全赢了。” 是真的赢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出的连环招。 这一下子就让小柳贵妃和齐王的宠爱更胜一筹。 戚老侯爷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心中认定,这以后必定是戚元的劲敌! 只是不知道戚元有没有察觉到,这一次的对手跟从前的全然不同? 戚老侯爷面色凝重。 第191章 归来 对于出这个招数的狠角,戚元心中有数。 但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小看宝荣公主,平心而论,宝荣公主在算计人心这一道上,的确是登峰造极,只要是宝荣公主愿意,她能够把她看中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上一辈子永昌帝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将她嫁给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陆大将军的嫡长子,让她成为握有实权的大都督夫人。 宝荣公主借着这个位子,没少在永昌帝跟前上眼药,排除异己,打压太子一党。 到后来齐王能够在永昌帝病重之际入宫,也是她里应外合,帮着齐王拿到了玉玺。 这的确是一个狠角色。 但是同时,也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是人就有弱点,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狠角色。 都是石头,就碰一碰看看谁更硬吧。 “是啊,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不像是天家的父子,倒像是民间的亲人呢。”戚元笑着,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哂笑着说:“这么热闹,那就再热闹一些吧,都过年了,也该有点儿喜讯了。” 戚老侯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元姐儿,你.....” 大过年的,不是又要杀人吧? 戚元立即就反应过来戚老侯爷是想岔了,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了,祖父是误会什么了?我最近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还能去干什么?我是说,圣上也该要热闹热闹了。” 永昌帝的热闹? 戚老侯爷很快就知道这个热闹是什么了。 过了小年,原本这个时候宫中已经开始给亲近的大臣勋贵们散发赏赐,不少人家都以此为荣,接到了赏赐之后便拿去祖宗跟前供奉。 因着冯皇后一直都病弱,所以从前这事儿都是小柳贵妃办的。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都快腊八节了,别说是年礼了,宫中连定例赏赐的腊八粥都没有人家收到。 一时之间人人都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这种奇怪就没有了。 因为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失踪了多年,一直被推断是不在人世了的柳王妃竟然回来了! 戚震带着柳王妃母子还有陆驸马父子,一道去了宫中复命。 彼时永昌帝还在陪着小柳贵妃安抚齐王。 自从齐王醒过来之后,便一直一蹶不振,不管跟他怎么说话他都不听。 遭逢大难,孩子现在精神也不大好,哪怕是永昌帝是皇帝,也不忍心太过苛责他,只能尽量温和的安抚。 又沉声说:“太医院也没说就完全治不好,何况如今还张贴了皇榜四处寻找名医,你这腿还是不一定的事儿,你现在就自暴自弃,那你往后还有大半生呢,就不过了?就天天在这儿死去活来的?” 齐王面色阴鸷:“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就起来!”永昌帝冷哼:“太医说了,你现在已经能被推着去外头晒晒太阳,用一条腿也能站着,你在床上躺着能躺一辈子?” 宝荣公主上前不动声色的给齐王掖了掖被子:“是啊哥哥,父皇天天都来看你,你就当为了父皇想想,也为了母妃想想吧,母妃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听见这话,齐王才扶着徐太监的手缓缓撑着坐起来。 眼看着儿子总算是肯坐起来了,小柳贵妃捂着脸哭的梨花带雨。 永昌帝伸手环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 正陪着齐王,外头的夏太监疾步进来,凑到永昌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永昌帝当即就松开了小柳贵妃,震惊万分的问:“你说什么?!” 夏太监俯下身再说了一遍。 永昌帝顿时顾不得身侧的小柳贵妃,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立在原地半响,而后忽然便拔足疾走,紧跟着越走越快,人很快就不见了。 夏太监等人也走了个干净。 小柳贵妃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惊恐的看着旁边的宝荣公主:“刚才,刚才你也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吧?夏太监,说,夏太监说柳王妃回来了!” 柳王妃,小柳贵妃顿时觉得一阵心悸,心脏不受控制的飞跳起来,连带着脸色都变得惨白。 齐王更是面色巨变,猛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明诚公主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睁着两只眼睛一言不发。 还是宝荣公主冷哼了一声,淡淡的垂下眼:“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可值得惊慌的。” 齐王顿时没好气:“你知道什么?柳王妃当年出事,就是外祖父和舅舅......” 不然他为什么之前要从戚震身上下手? 就是因为他知道,戚震是被永昌帝派去办这事儿的。 可现在,他被戚元耍得团团转,连断了腿。 但是戚震却把柳王妃给接回来了! 上一世都没有回来的柳王妃,这一世他重生了,反而还回来了! 这一点简直要把他给气疯,这不明摆着说他不如戚元吗?! 宝荣公主的反应却更快:“外祖父不是说过,这件事他有应对之法吗?既然人已经都回来了,那便去问问外祖父。” 小柳贵妃这才擦了擦眼泪忙的答应:“是,是,你外祖父说过他有法子的......” 齐王拳头攥的紧紧地,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简直快要不能呼吸。 楚国公此时也同样听见了消息。 接连死了两个儿子之后,他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彻底痊愈,尤其是进宫见到了又断了一次腿的齐王,他心里便更加烦躁了。 听见柳王妃回来,楚国公夫人惊得简直又要晕过去一次,好在还是死死的咬着牙忍住了。 她死死的攥住楚国公的衣袖,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国公爷,怎么办?” 柳王妃回来了,那当年的一切岂不是都要曝光? 何况,更何况还有她的身份,柳王妃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楚国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放心吧,我心中自然有数。 第192章 相认 多年不见的夫妻,再见的时候早就已经是物是人非。 永昌帝踏进太极殿的时候,一时竟然有些近乡情怯。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他们夫妻刚到漳州时候的窘迫。 那时候他是个不受宠的藩王,分到的地方也是破落的渔村。 时不时的有台风,冬天的时候又冷的半死。 他刚去的时候,甚至连一座王府都没有,是带着柳王妃一道住在福建总督府里的。 直到他励精图治,建造海港,清除倭寇和海匪,终于站稳了脚跟,才在三年后拥有了属于他的闵王府。 就算是王府,那也不是别的藩王那样红墙琉璃瓦,只是就地取材,用当地的粗壮的木头和青砖搭建,王府也不雕梁画柱。 这些日子,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 可其实却又那么长,他眼里已经有了泪水,迈步进门踉跄着喊了一声:“晚吟!” 柳王妃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身形却一如多年前般清瘦,见到永昌帝,她转过身,眼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跪下要行礼。 永昌帝哪里能让她跪?当即便大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她,欣喜若狂:“晚吟,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相比之下,柳王妃的态度就要显得冷淡许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将永昌帝轻轻推开,看着永昌帝笑了笑:“圣上还是那么年轻,臣妾却已经老了。” 是的,相比较起来,现在的永昌帝虽然已经将近六十,但是除了两鬓有些白发,总体看上去却仍旧还是比同样年纪的人要显得年轻许多。 可柳王妃却不同,她脸上的褶皱还有手指的粗糙,无一不在体现她的衰老和沧桑。 永昌帝顿时有些绷不住,哽咽着问:“晚吟,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朕?朕这么多年,一直在派人找你,可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回来? 柳王妃立即反唇相讥:“陛下身边还有我的位置吗?陛下有了新的皇后,立了太子,也有了新的宠妃,江西距离这里,隔着千山万水,臣妾带着弱子,如何能够历经艰险回得来?” 字字如刀,戳的永昌帝心中血肉模糊。 他攥住柳王妃的手急忙解释:“晚吟你听我说,皇后是朕没有办法!但朕心中一直有你,为了你,朕才会如此宠爱柳家和晚秋,朕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你.......” 柳王妃冷笑了一声甩开了永昌帝的手:“圣上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年臣妾进京的路上遭遇的劫匪是不是真的劫匪,大家心知肚明!您刚才问我,这些年为何不进京来找,我怎么找?” 她脸上带着十足的讥诮:“这些年隐姓埋名的躲躲藏藏,就是因为发觉周围还有人锲而不舍的在找我们,有一次我们出门,回去便发现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隔壁甚至被灭了满门!” 永昌帝脸上带着十足的愤怒:“有人追杀你们?” 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追杀他们! 是冯皇后,是冯家? 永昌帝咬牙切齿:“朕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忍不住追问:“你可知道当年害你们的人是谁?” 如果是冯皇后,这一次正好趁着柳王妃回来,将冯皇后给废了,还有冯家,都可以一网打尽! 柳王妃面色淡淡:“我只知道并不是冯家。” 不是冯家? 永昌帝面色变换,顿时有些狐疑:“不是冯家,为何你如此笃定?” 当年的长公主也坚定的认为不是冯家,因为这个,他还和长公主大吵一架。 长公主一直幽居白云观,无论如何都不肯下山。 现在听见柳王妃说事情不是冯家所为,永昌帝一时难以接受。 柳王妃冷笑出声:“不是我笃定,而是当时的冯家若是派杀手,又怎么会派闵地的精兵?追杀我们的,都是闵地的精兵,精通地形,而且都会说闽南语。” 闵地的精兵? 永昌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闵地是他的封地,也是他的根基,军政都是他说了算,冯家再厉害,那个时候也插手不到闵地去。 如果是闵地的精兵乔装成土匪要杀柳王妃,那也就是说,凶手就是跟着他的那些封地属臣中的人! 可是怎么会呢?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心腹啊! 但凡是活下来的,全都加官进爵,成了功臣勋贵。 他心中顿时有些乱,却还是记得先问正事:“晚吟,我们的孩子.....” 他离开的时候,柳王妃已经怀有八月身孕,眼看着就快要临盆。 若是这个孩子活下来,现在怎么也有三十多岁了,比太子还要大上两岁。 柳王妃面色有些晦暗:“怀着他的时候受到追杀和惊吓,他生下来就病弱,等到他满周岁又被追杀,那时候他正发高热,耽误了治疗.....” 永昌帝觉得有一道雷从天而降,一丝不差的劈在他心上。 也就是说,他的长子,是个傻子? 他的语气都有些干涩了:“那,他现在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柳王妃不答反问:“圣上,臣妾也有问题要问你,你接我们回来,是打算如何安置我们呢?” 永昌帝一时无言。 论理来说,柳王妃是他的原配王妃,也是奉天地祖宗之命娶的正室,他既然是皇帝,那柳王妃自然应该是皇后。 原本若是坐实了冯家刺杀柳王妃的罪名,那也可以废了冯皇后,将柳王妃给册封成皇后。 可现在..... 他握住柳王妃的肩膀:“朕跟朝臣们商议商议,无论如何,朕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柳王妃便低下头去:“圣上,先回来只有我一人,至于墨儿,他是跟着陆驸马,在我们后面。” 陆驸马? 永昌帝惊讶的问:“陆明安?他还活着?” 柳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还是永平侯找到他的,他失去了记忆,在人家庄子上做长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见他们病的病,又小的小,永平侯先将他们安顿在京郊,先带着我回来了。” 第193章 有仇 永昌帝闻言简直是喜不自胜。 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愧对长公主,甚至无颜面对长公主。 现在陆明安回来了,他也算是能对长公主有个交代了。 欣喜之下,他立即便扬声让戚震进来。 又拍了拍柳王妃的肩膀:“晚吟,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去休养一阵,朕这就召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进宫来瞧你。” 柳王妃的手却一下便甩开了。 她冷冷的眯着眼睛看着永昌帝,问:“陛下应当知道,臣妾母亲在封地上就已经去世了,世上何来第二个楚国公夫人?” ...... 永昌帝这才想起来楚国公夫人是续弦。 他有些尴尬的轻声解释:“是楚国公的填房,倒是也十分的温顺懂事,将你弟弟妹妹都视如己出......” 柳王妃呵了一声,顿时觉得更加可笑:“视如己出?” 永昌帝察觉出她的态度奇怪,不由得问:“怎么了?” 正说着,夏公公便禀报,说是楚国公求见。 永昌帝看了柳王妃一眼,皱了皱眉又松开:“传!” 戚震站在一旁,只觉得如坐针毡。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召见他啊? 他根本不想听这么多皇家的秘密! 楚国公颤颤巍巍的进来,才进来便要跪下请安。 永昌帝对他自来是优容的,此时也仍旧一样,看了柳王妃一眼,和蔼的说:“国公爷快起来吧,你看看,这是谁?”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和欢喜。 楚国公应是,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跟柳王妃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父女对视,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泪眼婆娑,更没有什么其乐融融。 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冷意。 楚国公先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朝着柳王妃走去:“晚吟......” 柳王妃毫不客气的后退一步,并不想跟他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冷漠的问:“才听圣上说,国公爷已经娶了填房,给了诰命,不知道国公爷的这位填房是谁?” 楚国公沉沉的叹一口气:“晚吟,你听父亲跟你解释.....” 柳王妃面色讥诮,语气嘲讽:“父亲还想解释什么?当年我亲眼所见,柳惊鸿和柳晚秋对着那个女人喊娘,说那是他们的亲娘,难道是我看错了听错了?” ...... 没有永昌帝想象当中的父女相认的喜悦,柳王妃咄咄逼人,形容激动,反倒像是跟楚国公有仇。 什么亲娘? 永昌帝震惊的看向楚国公。 戚震则在心里啧了一声。 果然,怪不得当年楚国公宁愿杀掉这个马上就要成皇后的女儿呢。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她给撞见了,所以才杀人灭口。 那个时候柳惊鸿已经在闵王跟前当差了,只要柳王妃一句话,以当时闵王和柳王妃的感情,闵王定然是要褫夺了柳惊鸿的世子位和继承权的。 所以才会逼得楚国公宁愿牺牲一个女儿。 见柳王妃和楚国公针锋相对,两人之间显然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永昌帝看了戚震一眼:“爱卿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进宫。” 戚震当即应了一声。 戚家早就已经等着了,他也知道戚元必定是在等着自己回去送消息,因此一路不停地直接回了戚家。 到了家里,戚老侯爷一早就已经等着了,跟他一道去了明月楼。 路上,戚老侯爷也没有耽搁,将戚云亭的事情跟戚震说了一遍。 戚震的动作顿了顿,脸色一时阴沉下来。 戚老侯爷觑着他的脸色,语气沉沉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必定是要生气的.......” 其实戚震真的说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只是儿子出事,他当然不可避免的会难受。 但是去接了一趟柳王妃,他看到的事远远不止是这些。 家族里头出纨绔子弟没什么了不得的,勋贵们的孩子里头,不成器的多了去了。 但是接班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否则偌大的一个家,也会散架。 他收拾了心情,沉声说:“他至少保住了一条命,按照戚元素日的作风,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戚老侯爷见他都这么说,便知道他是真的心中有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明月楼的时候,戚元早已经等着了。 戚震看了她一眼:“听说你之前便已经跟你祖父说,我快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戚元挑了挑眉:“一般来说这种大喜事,当然要年前回来,咱们大周的人不是讲究一个团圆么,我猜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 戚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正经起来,严肃了神情,将宫里柳王妃和永昌帝的对话,还有柳王妃见到楚国公的反应都说了。 戚老侯爷有些震惊,虽然之前戚元一直笃定的说刺杀柳王妃的事绝不是冯家和冯皇后所为。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柳家人做的。 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戚元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已经听出了柳王妃的态度。 上一世柳王妃都没来得及回京城就被杀了,所以戚元摸不准她对柳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一度有些担心柳王妃会心慈手软的做观音菩萨,原谅她那个父亲和弟弟。 不过现在看来,柳王妃显然没有立地成佛的打算。 那就好玩了。 戚震一口气都说完,喝了口茶看着戚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经从自己亲爹这里知道了戚元杀了柳惊鸿,废了齐王府的暗卫,杀了成王和柳二爷的事儿了。 说实在的,双方如今便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当然不会希望柳家能够一帆风顺。 只是,柳王妃所说的以外室为妻这样的罪名,能扳倒柳家吗? 或者说,永昌帝对柳王妃的感情,真的能赢得过这些年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柳贵妃吗? 小柳贵妃还为永昌帝生了两儿两女。 柳王妃的儿子却是病的成了个傻子..... 戚元轻轻笑了:“接下来,当然是把事情闹大,不然没了戚锦还会有第二个戚锦。” 戚震听明白了,他看了戚元一眼,深吸了口气问:“那你这次杀谁?” 第194章 野种 戚元挑了挑眉:“这个不用急,谁先跳出来,就杀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父亲将陆驸马父子还有那位贵人安排在京郊别庄,想必也是柳王妃和陆驸马的意思吧?” 什么陆驸马失忆生病,什么那位贵人身体弱走不了,其实都不过是借口。 从柳王妃一进宫便揭破了父女情深的假象,就知道柳王妃这次回来是打算复仇的。 也是,任是谁被亲生父亲谋算陷害,丢了本来到手的皇后之位,结果还被追杀,躲躲藏藏几十年,还害的孩子也因为高烧而痴傻,都会疯掉的。 什么亲人? 那对于柳王妃来说,不过就是蛇蝎。 在这个女儿面前,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戚震点头:“的确是柳王妃的意思,她跟我说,萧墨身体不好,不能连夜赶路,又说萧墨不能见生人......” 戚元就兴味的笑了一声:“那就先看看好戏吧。” 杀人么,不着急。 她等着看今天皇宫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和好戏。 宫里的确是在经历一场狂风骤雨。 戚震一退下去,永昌帝便急忙揽住激动的柳王妃:“晚吟,你先不要这么激动,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柳王妃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楚国公,声泪俱下的揪住永昌帝的龙袍:“意思就是,您宠爱的那个我所谓的妹妹,还有那个死了的我所谓的弟弟,根本就不是我母亲所生,也不是从族中过继而来!他们两个原本就是我父亲的外室所出的野种!” 永昌帝如遭雷击。 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在封地的时候,柳惊鸿和柳晚秋就时常在王府走动。 那个时候,柳王妃说他们都是记在自己母亲名下的弟妹,对他们十分亲近宠爱。 还让柳惊鸿跟在他身边出入行走,读书练武也都是在王府。 还有柳晚秋,那个时候柳晚秋极小,柳王妃那时候几乎是把这个最小的妹妹当成是女儿一般来疼。 宫里但凡是有什么赏赐,基本都是给了他们的。 所以,在进京登基之后,永昌帝看在楚国公府是姻亲的份上,才会对楚国公府如此优待。 甚至让他们的国公爵位可以世袭罔替。 可现在,柳王妃说,柳惊鸿和柳晚秋其实都是外室所出? 那..... 那为什么柳惊鸿和柳晚秋可以记在嫡母名下? 楚国公厉声断喝:“晚吟!你还要妒忌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并非如此!” “什么并非如此?”柳王妃痛哭失声:“我最后一次见母亲之时,母亲万念俱灰,跟我说她察觉柳惊鸿身份有异,查到族里过继的那户人家根本没有一对子女!” 她拽着永昌帝的龙袍让他看楚国公:“圣上,我听了母亲的话,所以派人跟踪柳惊鸿和柳晚秋,果然查到他们时常出入一处宅邸!后来更是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对着那个宅邸里的女人叫娘!”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 但是心里却并没有慌乱。 他早就已经料到了今天,更是没有对柳王妃抱有幻想。 所以现在,虽然被柳王妃当场拆穿,但是他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永昌帝又惊又怒。 更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受。 他一开始答应让小柳贵妃进宫,也完全是因为抱着补偿楚国公府的心情。 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小柳贵妃虽然也算是柳王妃的妹妹,但是更是柳王妃的仇人! 是气死柳王妃母亲的仇人。 他惊怒交加的质问楚国公:“楚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国公闭上眼睛,掀了袍子跪在地上,语气沉重的磕头:“圣上,此事的确是王妃说的那般......” 他承认了! 他竟然承认了! 柳王妃的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母亲对你一片好意,为了你不顾一切追到漳州,为了你几次小产导致无法再生育,你竟然如此诓骗她!” 永昌帝也是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楚国公却沉痛的说:“他们是我的孩子不错,可是王妃!你却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 永昌帝更加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王妃。 柳王妃更加激动:“你胡说什么?” 楚国公苦笑了一声:“我没有胡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用这样的事情胡说?王妃,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母亲从别的地方抱来的!” 柳王妃惊得后退了几步,手脚都有些发凉。 虽然早就已经恨透了楚国公这个所谓的父亲,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东西。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没有底线,坏到这个地步。 也是,她回来了,柳晚秋和柳惊鸿的身世根本藏不住。 所以怎么能破局呢? 那当然是抹黑她的母亲和她。 反正她的母亲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死人又不能爬上来跟他对峙,当然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柳王妃冷笑出声:“你真是无耻!为了脱罪,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还玷辱我母亲的声誉!” 楚国公扬声喊:“我并没有玷辱她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不信的话,我有证据!” 他从容不迫,充满了无奈和被逼的痛苦,转而朝着永昌帝拱手:“圣上,老臣的为人这些年有目共睹,难道老臣会拿自己亡妻的声誉开玩笑?还是说,给自己带绿帽子好玩儿?” 他痛苦的说:“当年我跟她母亲感情不睦,后来更是偶然发现晚吟并不是我亲生,而是她母亲为了固宠从别的地方抱来的女婴,所以一度想跟她母亲和离,是她母亲苦苦哀求,老臣才只能忍气吞声.....” 永昌帝的面色变了又变:“可有证据?” 楚国公坚定的道:“有!晚吟可以觉得我是在胡说,但是难道她的外祖家也会胡说?当年的事事实上晚吟的外祖家也都清楚,所以我在外头有平妻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一下子又成平妻了。 柳王妃目眦欲裂。 第195章 利息 京城简直是如同发生了一场地震,失踪多年的柳王妃如今安然无恙的归来,那现在的皇后可怎么办? 按照祖宗规矩,柳王妃可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她又未曾犯过错,如今既然回来了,那就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啊!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冯家身上,一时有些担心如今的东宫。 本来皇后和太子就不受宠,若不是有个争气的太孙,只怕是早就已经保不住这储君的位子了。 可现在,柳王妃回来了,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谁不知道以前永昌帝在封地的时候和柳王妃患难与共,两人是患难夫妻啊? 同时大家又忍不住羡慕起柳家的好运来。 柳家之前就已经出了一个盛宠的贵妃,已经是荣极一时。 现在柳王妃又回来了,眼看着楚国公府可能还会又再出个皇后。 那就等于是柳家一下子就要有一后一妃,简直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只怕太子之位,也要易主了。 不只是朝臣们和百姓们这么想,太子也是这么想。 他在东宫大发脾气,连向来受宠的范良娣和李美人都被他呵斥了。 范良娣和李美人在他身边向来受宠,还从未如此被呵斥过,就不由得哭哭啼啼:“殿下心里有气,也别朝着妾身撒气呀!” 范良娣用帕子捂着嘴,眼睛亮闪闪的:“对呀,殿下还不如让太孙想想法子,不是都说太孙殿下受宠么?” 提起萧云庭,太子的目光复杂,脸色变换,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孙太监去传萧云庭。 孙太监欲言又止,但是看着范良娣和李美人烹茶的烹茶,喂点心的喂点心,又不敢多说,只能硬着头皮去景春殿找萧云庭。 跪了一晚上的萧云庭膝盖有些发红,胡太医皱着眉头给他艾灸完了,叹气说:“您别以为自己年轻力壮,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雨夜长跪,这可是十分容易损坏骨头的,您也知道,端王就是这样才得了附骨疽......” 萧云庭笑了一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胡太医表情有些忧虑:“殿下,这次的事儿......” 这次的事儿,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本身永昌帝还为了太子撞伤齐王的腿这件事大发雷霆呢,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发落太子,偏偏柳王妃又回来了,如今多少人都在观望,等着看东宫的下场。 胡太医是萧云庭的人,自然是多几分担心。 萧云庭自己却气定神闲,将袍子放下轻笑了一声:“是吗?柳王妃回来,更该担心的可不是我。” 胡太医还要说话,孙太监却已经到了,见到萧云庭便几步上前,轻声说了太子请他过去的事。 萧云庭面上的笑意消失,冲八宝点了点头:“送胡太医出去。” 自己则跟着孙太监去了正殿。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关系冷淡,连带着对萧云庭也十分的冷漠。 尤其是萧云庭小的时候被养在句容,两人之间便更是没什么感情可言。 此时见到萧云庭,太子便讥诮的问:“听说你一回宫,就去太极殿了?” 萧云庭沉声应是。 范良娣不等太子说话,便笑盈盈的问:“既然太孙殿下都去了太极殿了,那这次的事儿肯定是没什么事了罢?” 若是换做以前,萧云庭其实是很擅长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 可是如今,他却忽然并不想再虚与委蛇了。 他淡淡的望着范良娣,轻声问:“说起来,昨天要陪着父王去皇觉寺赏梅的,好像是范良娣,为什么后来忽然换成了王美人呢?” 范良娣陡然变了脸色,不大自然的笑着解释:“这,自然是妾身的头风犯了。” “是吗?”萧云庭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太子:“父王,您该好好想想了,这样的巧合,范良娣似乎也不只是一次了罢?” 范良娣立即便泪眼盈眶的起身跪在地上:“太子殿下......” 萧云庭无谓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蠢货。 太子是好色,但是却更怕死。 他最爱的永远只会是他自己。 范良娣膝行着上前想要扯住太子的袍子:“太子殿下,太孙殿下这么说,臣妾无言以对.....” 太子忽然抬腿,一脚将范良娣踹的倒在地上。 满殿的人都惊呆了,原本还坐在榻上的李美人也惊慌失措的下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范良娣面色泛白,太子却已经看了孙太监一眼:“拖走!孤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贱人!” 孙太监应是,面无表情的扬了扬手,几个粗壮的太监马上就进来捂住了范良娣的嘴,无声无息的将人拖下去了。 李美人吓得面无人色,惊恐的不住发抖。 太子却已经没兴趣让她服侍了,不耐的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然后才面色沉沉的盯着萧云庭:“柳家的事,就这么算了?” 这次柳家给他扣上这么大的一口锅,柳王妃如今又回来了,楚国公府岂不是如虎添翼? 柳家的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已经开始朝太子下手了。 若是不遏制和反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下次就不只是栽赃这么简单了。 只是这样的话,萧云庭却不会这么跟太子说,他出了宫,便径直去了戚家。 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戚元并不在戚家。 对于萧云庭出入戚家的频繁,戚老侯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戚震今天一早就进宫去了,所以便是戚老侯爷出面接待了萧云庭,他坦诚的说:“元姐儿不在家里,她早上就出门了。” 早上就出门了? 萧云庭立即便反应过来,出了门便让八宝备马,径直出城。 八宝见他出宫,便知道他是要去白云观了,忙打马跟在他后头,又忍不住嘟囔:“殿下,您说戚大小姐怎么想的?她有什么话,可以让您去告诉长公主啊!” 为什么非得自己去? 萧云庭冷冷瞥了他一眼,八宝就不敢再说了,忙缩了缩脖子。 此时的戚元却并不在长公主那里,她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第196章 卖女 上一世最后太子因为接驾不敬而被永昌帝厌弃。 加上齐王当时愈发得宠,永昌帝屡屡有废太子之意。 有一次永昌帝甚至问当时的内阁首辅楚博,问他若是废太子,当立何人? 楚博自己是坚持正统的,但是却又知道永昌帝当时在气头上,便灵机一动,对答说:“自古以来立储要么立长,要么立嫡。若圣上要废太子而另立东宫,臣以为当搜寻柳王妃,当立原配元嫡之子!” 此言一出,支持太子一党的人也全都响应,请永昌帝下令搜寻柳王妃和元嫡之子。 永昌帝原本就对柳王妃念念不忘,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还是下令搜寻柳王妃。 楚国公府主动站出来,说这么多年过去,柳王妃还是毫无音信,可见多半已经不在人世,请求永昌帝给柳王妃建立衣冠冢,追封柳王妃。 但是朝臣们咬定了既然找不到柳王妃的尸首,就不能断定柳王妃去世,更不能追封柳王妃。 这分明就是拖字诀,东宫一党就是想要拖下去,拖到永昌帝去世,或是拖到迎来转机。 这样僵持了一阵子之后,柳王妃娘家江家忽然爆出惊天秘闻,说是柳王妃并不是楚国公之女,而是别处抱来的孤女。 这些是是非非什么真相都不重要。 在戚元看来,这不过就是楚国公府和齐王一党想出来的对付东宫的拖字诀的办法。 你们不是要找柳王妃吗? 不是认定柳王妃和柳王妃所出的元嫡之子才是正统吗? 那我就从柳王妃的身世入手。 若是柳王妃不是楚国公之女,而只是身份不明的孤女,那么柳王妃的正统之位,是否还仍旧稳如泰山呢? 东宫一党当时立即便反驳,说就算是柳王妃身份存疑,可是柳王妃和圣上当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也不影响她是原配的地位。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戚元却觉得这一世这件事必定还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怪不得前阵子柳惊鸿和齐王疯了一样的追着她和戚家,一副不找到柳王妃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是柳惊鸿死了,齐王断了腿之后,楚国公府和齐王反倒是安静下来了,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了一样。 原来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再费那个功夫。 若是楚国公一口咬定柳王妃身份血统都有问题,柳王妃是个野种。 那么,这么难听的名声在前,又流落在外几十年..... 她还配做皇后吗? 楚国公府和齐王党下一步肯定是抹黑柳王妃的名声,说她流落在外几十年,未必能够保证贞洁之类的话。 加上戚震说,柳王妃所出的萧墨本来就已经痴傻,只有六七岁孩童的智力。 柳王妃回来等于白回来,基本毫无战力。 甚至她本身想要控告楚国公谋害发妻,以外室子冒充嫡子,以外室女为填房这样的罪名,最后也都会毫无作用。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楚国公的亲生女儿,是被江氏‘偷’来的孤女,她记恨楚国公和现在的楚国公夫人,毫无立场。 真是够狠的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楚国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舍得杀柳王妃一次,现在又能狠得下心毁掉她第二次。 还有永昌帝。 他可能是真的在意柳王妃,也是真的怀念柳王妃。 甚至可能不在意柳王妃的身世。 但是,柳王妃还比得过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小柳贵妃吗? 痴傻的萧墨又比得过聪明伶俐的儿女吗? 戚元冷冷停在江家门口,亲眼看着宫里的内侍到了江家带走了江家的大老爷,也就是柳王妃的亲舅舅,不由得挑了挑眉。 果然,被她猜对了。 她面无表情,立在原地半响,二话不说的转头就走。 她回到戚家的时候,戚老侯爷有些诧异的问她:“殿下没有找到你吗?” 殿下? 戚元挑了挑眉,马上就反应过来,萧云庭出宫来找自己,应当就是因为柳王妃回宫了的事。 她摇了摇头:“没有,殿下应当是以为我去了白云观。” 戚老侯爷有些焦急:“那怎么办?我看殿下行色匆匆,找你应当是有要紧事的。” “没关系。”戚元面色淡淡:“我也正好要去一趟白云观,现在刚好可以走。” 她说着,便去马厩随意要了一匹马。 顺子忙说:“姑娘,汗血宝马......” “不必了,太显眼了。”戚元摇头,摸了摸汗血宝马的脖子上的毛,便随意骑了一匹马,直奔白云观。 萧云庭到白云观的时候,长公主还在小佛堂里做晚课。 山上消息不通,长公主还不知道陆驸马已经回来的消息,所以长公主的行动还是一切如常。 江妈妈见了他高兴得很:“殿下怎么来了?快来,今儿我们炖了松茸汤,您也来暖暖身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长公主不在意,但是江妈妈还是将到处都布置了一下,此时到处已经贴上了窗花和红纸,看上去十分喜庆。 萧云庭顾不上回应,只是诧异的问:“戚大小姐没有来这里吗?” 江妈妈顿时怔住:“戚大小姐?没有啊!” 她竟然没来这里! 萧云庭面色怔忡,也顾不得解释,便转身要走。 江妈妈急忙喊他:“殿下,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长公主也听见动静出来了:“云庭,你怎么还没坐下就要走,是出什么事了吗?” 当年太子妃崔氏生下萧云庭之后,萧云庭几次都重病险些活不下去,是冯皇后抱着萧云庭上了白云观,也不知道她跟长公主说了什么,长公主竟然破天荒的进了宫,求了永昌帝,将萧云庭送到了句容萧家去养着。 所以这些年,萧云庭跟长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能被萧云庭请动,而且还屡次帮戚元的原因。 此时长公主都出来了,萧云庭便也不能就这么走,他下了马,跟长公主一起进了内室。 想了又想,他还是选择将陆驸马回来的事跟长公主和盘托出。 第197章 杀债 这么多年,长公主从来都不肯相信陆驸马已经死了。 陆家当时想要给陆明安立牌位,想要给她们的孩子陆锦棠立碑,也全都被长公主强势拒绝了。 她完全不肯承认陆明安和陆锦棠死了,一直以强硬的态度拒绝此事。 她这么强硬,加上永昌帝是真的觉得愧对妹妹,所以这件事便一直不了了之。 但是虽然她自己本身态度强硬,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虽然仍旧还是表面强硬,心里却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么久了,若是陆明安真的还没死,爬也该爬到京城了。 没想到,在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时候,陆明安反倒是真的回来了! 她手里的佛珠应声断裂,摔在地上四处乱滚。 随即,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脑子里乱做一团,被桌角撞了一下,却还是急急忙忙的要往外走。 她要去见她的孩子!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当时她为了提前赶到京城帮永昌帝联络宗亲,为了提前获得太后的信任,所以将孩子留下给了驸马,自己则跟着永昌帝先行进京。 谁知道等到的却是陆驸马护送柳王妃进京,却被土匪劫掠的噩耗。 从那以后,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当闭上眼,她就会梦见陆锦棠喊娘的声音。 她的锦棠当时才五岁啊! 才是个小孩子! 萧云庭急忙去拦住她:“姑祖母,现在皇祖父还未下令通知您,您.....” 长公主浑浑噩噩,已经听不见萧云庭说什么了。 但是等到出了山门,冷风一吹,她看见马背上的戚元,却又被吹的打了个冷颤,人也终于跟着冷静了。 萧云庭也看到了戚元,顿时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接过戚元的缰绳,见戚元利落的跳下来,忙问:“你才刚去哪儿了?我以为你是来了姑祖母这里。” 戚元没有废话,边走边说:“去了一趟柳王妃的娘家江家,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柳王妃只怕是奈何不了楚国公府的。” 萧云庭面色顿时一变:“怎么说?” 长公主见到戚元便清醒了,听见戚元这么说,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一行人进了禅院,江妈妈忙出去泡茶。 戚元便将自己的猜测还有江家人进宫的事情说了。 她并没有遮掩,实在的说:“楚国公府最近消极的的确有些过分了,这不是齐王和楚国公府的作风,所以我想了想,他们应当是打着抹黑柳王妃开脱自己的主意的。” 这样一来,也不用再怕柳王妃回宫有什么威胁了。 长公主如今心急如焚,急忙问:“陆明安还有锦棠呢?他们怎么样?” 人都是戚震带回来的,长公主知道问戚元就是最妥当的。 戚元果然都知道,沉声说:“陆驸马其实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之前屡次被追杀,而且追杀的势力这些年都没有停过,所以他没有机会也不敢进京。至于陆锦棠,万幸也没什么事。” 长公主捂着自己跳的厉害的心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萧云庭眉头紧皱:“若是楚国公府是这个打算,那事情就麻烦了,现在原楚国公夫人已经去世,死无对证,江家又为了利益站在楚国公府那边,当然是随便楚国公怎么说。” 长公主对柳家恨之入骨。 她咬牙冷笑:“真是情种啊,为了他那个外室,坑杀原配和嫡女,现在又要抹黑嫡女,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真是个畜生!” 有本事一开始就不要娶江氏啊。 娶了江氏,当时肯定是看上江家的权势。 后来江家没落了,就这么对待原配。 真不是东西! 但是除了骂几句,她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戚元却敲了敲桌子沉声说:“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那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他们就得对我顶礼膜拜了吗?” ..... 话说的好好的,戚元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长公主原本满腔悲愤的,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嗔怪的说:“怎敢对神明不敬?” 戚元挑了挑眉,嗤笑着说:“我有个法子。” 萧云庭和长公主顿时都朝着她看过去。 尤其是萧云庭,他反应极快:“说来听听。” 长公主也问:“怎么才能证明柳王妃是楚国公亲生的?江家既然会站出来帮楚国公作证,肯定便是已经被收买了的。” 戚元笑了:“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证明这个无谓的问题呢?与其证明柳王妃是楚国公亲生,不如证明当年刺杀柳王妃和陆驸马的人是楚国公府!” 纠缠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用? 不是亲生的还更好。 不是亲生的,证明了当年动手的楚国公府,那柳王妃再报仇,简直连阻碍都没有,既然不是亲生父女,那有仇报仇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萧云庭忍不住笑了。 对啊! 他立即便明白了戚元的意思:“怎么才能证明?你父亲不是说陆驸马失忆吗?那.....让陆驸马恢复记忆?” 戚元反问:“对啊,长公主去看望驸马,激动之下,驸马竟然想起了当年的真相,记起了当年关键证据,所以要求见圣上,你说那帮人会怎么样?” 他们还有的选择吗? 长公主和萧云庭对视一眼,马上便点头。 几人再商议了一会儿细节,戚元跟萧云庭便先下山回京。 路上,萧云庭沉声问:“他们必定是不顾一切的反扑要杀陆驸马的.....” 戚元嗯了一声:“对,不过死的只会是他们。” 萧云庭不由得顿了顿,看了戚元一眼:“你觉得这次是谁先跳出来?” 咳嗽了一声,他换了一句话问:“咱们这次杀谁?” 戚元似笑非笑:“当年杀柳王妃,绝不可能是楚国公自己动手,他肯定是有帮手的,否则也不会清楚的掌握柳王妃的动向,而且这些年在闵地还有那么多势力追杀搜捕。所以.....” 戚元挑了挑眉:“谁先去看陆驸马,就是谁。” 除了长公主以外,谁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要见陆驸马,那就是谁了。 戚元看了萧云庭一眼:“我先去京郊等着。” 第198章 欺压 宫中,柳王妃浑身紧绷,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 天知道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追杀,她挺着大肚子在大冬天的跑到人家酿酒的大缸里头躲着,浑身都湿透了,差点冻死。 后来冰天雪地的在心腹的保护之下,在山里一户人家生下孩子,还要不停地躲避追杀。 就这样,他们好不容易躲到了江西一处十分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却又还是屡次差点被人找到。 她原本以为日子已经足够糟糕了,可是后来,孩子在一岁多的时候发烧不断,因为找不到好大夫,硬生生的烧成了傻子。 这么多年,她完全就是凭借着一口气在撑着的。 她就想要回来问一问,当面问一问楚国公,虎毒不食子,为什么他能够那么狠毒下流?! 她就想要问一问,为什么这么对她? 可是,楚国公的无耻和狠毒甚至还要出乎她的意料。 为了撇清关系,他甚至不惜侮辱去世的江氏的清白和名誉,抹黑她的出身! 她心里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到现在还憋在心里吐不出去。 直到她的亲舅舅,江岩贞竟然出现在宫里,承认江氏是拖了他去抱了一个孩子冒充楚国公府的血脉,她终于绷不住了。 她忍不住冲上去扯住江岩贞的衣襟:“你还是不是人?!我娘临死之前还托付你,让你一定要看顾我!你怎么能这么胡说?!” 这么多年被追杀被折辱,柳王妃从来没有崩溃放弃过。 儿子出事成了傻子,柳王妃也没有崩溃过。 但是现在,面对亲人的背叛,柳王妃是真真正正的崩溃了。 若是真有一夜白发的事情的话,她现在的头发应该已经全白了。 永昌帝被这样的柳王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的上前揽住柳王妃:“晚吟......” 夫妻情分不是假的,面对柳王妃这样深刻的绝望,永昌帝也忍不住冷下脸来看着江岩贞:“江大人,你最好不是在瞎说!” 楚国公不着痕迹的冷冷看了江岩贞一眼。 江岩贞立即便跪下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磕头:“圣上,臣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啊!当年,当年我妹妹生下个女婴之后,那女婴当场就夭折了。” 他根本不去看柳王妃,只是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后来,我妹妹怕楚国公府容不下她,就求我去抱一个女婴来......” 柳王妃指着他厉喝:“你胡说!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啊王妃!”江岩贞无奈的摇头:“您想想,后来有一阵,国公爷是不是对您就忽然冷淡下来了?那就是国公爷已经发现了您的身世,所以跟妹妹闹的很不愉快,后来国公爷更是在外头娶了平妻,这些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为了保住你母亲,所以我们也只能答应......” 江岩贞说的情真意切。 楚国公也在这个时候沉声叹气:“王妃,若不是真的,难道我疯了,不想自己有个王妃甚至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您是真的不是我亲生!只是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想过说出来的。” 他一副怜悯的模样:“我原本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也算是对得住咱们父女一场的情分,谁知道,谁知道您现在要追究我有外室另生了子女的事,我也只能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说着也跪在地上:“圣上,事情就是如此,江氏当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将惊鸿和晚秋都过继在她名下教养......” 说的言之凿凿确有其事。 柳王妃被气的几乎呕血,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爹一个是她的亲舅舅,现在却合起伙来指鹿为马,欺负她这个弱女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您也信他们吗?” 永昌帝心中十分为难。 他固然跟柳王妃情分深厚,也心疼柳王妃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但是同时,他也跟楚国公君臣相得,翁婿情深。 何况楚国公还有一个这么得力的证人。 他忍不住说:“晚吟,就算你不是楚国公的女儿,可你仍旧是朕的原配王妃!” 柳王妃简直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最后能够回来,也无非是靠着想要报仇的这一口气。 可现在听永昌帝的这个意思,是不可能会相信她为她报仇了的。 她冷冷的撇开了永昌帝的手:“不必了!圣上既然不信我,我也不稀罕当这个王妃!” 永昌帝急急地伸手去拉她:“晚吟!” 楚国公在旁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只要起了争执就好。 以前恩爱又怎么样?到底是隔了几十年,中间还有这么多误会,还有小柳贵妃和小柳贵妃所处的二子二女。 这些都是横亘在柳王妃心里的一根刺。 柳王妃心里有了怨气,就会心生怨怼。 永昌帝到底是一国之君,可能会忍耐一时,但是怎么可能一直忍耐下去? 翻脸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正争执不停,夏太监忽然在外面禀报:“圣上,长公主求见。” 长公主? 永昌帝怔了怔,这才想到陆驸马这次也回来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肯定是有人去长公主那里说了。 妹妹这么多年一直都伴着青灯古佛,就是为了等驸马和孩子,听见了消息哪里坐得住? 他这么想,揉了揉眉心让夏太监将人领进来。 长公主一进来,谁也没看,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永昌帝面前。 她已经多年不见永昌帝了,哪怕是过年团圆,太后和永昌帝派人上山,也从来不曾接到过长公主。 现在她跪在面前,永昌帝有些感慨,正要伸手去搀扶,就听见长公主声音凄婉的喊了一声:“皇兄!” 随即便砰砰砰的磕头。 她磕头的声音仿佛磕在永昌帝的心里,永昌帝心中一酸,立即俯身伸手去搀扶:“你快起来,朕知道你是为了明安的事情来的。” 第199章 送命 长公主双手握住永昌帝的手,死死的攥着,面色发白的发抖:“皇兄,我求求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求求你,求求你护住我的驸马和锦棠!” 她说着就泪如雨下。 弄得永昌帝心里也忍不住不是滋味。 他沉声说:“你放心,明安已经回来了,朕很快就让人去接他们回来。” 不仅是陆明安在京郊,他的儿子也在京郊呢。 虽然,虽然那孩子是个傻子,但是也是他的骨肉啊! 柳王妃怔怔的看着长公主,心里浑浑噩噩,忍不住伸手想要拔下头上的簪子。 她还有什么指望呢? 永昌帝摆明了不会为她做主了。 她回来一趟,不仅没有报酬,反而连身世都被否定了,整个人都成了个笑话。 她这些年受的苦算什么? 倒不如,倒不如跟楚国公同归于尽。 死了以后,下去地下也算得上对得住母亲,能够有脸跟母亲见面。 正想要动作,她就听见长公主尖锐的说:“不!不能拖,皇兄,求求你现在就去接,驸马已经托人来给我报信了,他说,有人要害他,他想起当年追杀他们的人是谁了!他让我一定要求皇兄,秘密的将他接回来!” 追杀他们的人! 这下永昌帝勃然色变。 当年到底是谁追杀柳王妃一行人,装作土匪害的柳王妃和陆驸马失踪这么多年,现在都还是个未解之谜。 原本戚震回来说陆驸马这些年都失忆了,根本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起来,所以没能找回来。 现在,现在陆明安想起来了? 那,那这件事倒是的确是最要紧的! 楚国公也同样色变,低下头遮住了眼里的杀意沸腾。 陆明安竟然想起来了?! 当年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蠢得自己去做,那太落人话柄了。 所以当年的这件事,他是和陆家商议着去做的。 真正动手负责安排人的是陆明徽。 也就是如今的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天下兵马大元帅,真正的大将军,陆明徽。 别看现在陆明徽如此风光,但是当时在闵地的时候,陆明徽可是被陆明安压得死死的。 当时的陆明安既是公主驸马,永昌帝的妹夫,又被永昌帝信任,负责闵地的兵马调度,是当时的漳州卫所的总兵。 他带着人击退倭寇,负责训练海军,也多有奇效,十分得永昌帝的信任。 可以想见,如果永昌帝登基以后,陆明安会进一步高升。 陆家的爵位也肯定是陆明安的。 陆明徽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弟弟的光芒之下。 所以当时他选择陆明徽的时候,陆明徽毫不迟疑就答应了。 只是..... 动手的虽然是陆明徽,可若是陆明安说出了陆明徽,难保陆明徽不狗急跳墙扯他下水。 到时候到底是麻烦。 楚国公在心中飞速的想着对策。 而此时,永昌帝见长公主哭的凄惨,又的确是已经被这件事弄得有些疲乏,就摆了摆手:“外室的事,之后再说,楚国公和江岩贞先退下吧。” 楚国公巴不得这一声,出了宫,便扬手叫来了心腹,低声嘱咐了一番。 而此时的柳王妃正奇怪的看着长公主。 这一路她是跟陆明安一起回来的,当然知道陆明安根本没有失忆。 现在长公主这么说...... 长公主却对着柳王妃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戚元已经见到了陆明安。 她有萧云庭作保,又有长公主给的信物,加上还是戚震的女儿,取得陆明安的信任不难。 听完她的话,陆明安面色复杂的问:“所以,你现在是把我卖了。” 提前泄露他‘恢复记忆’的消息,接下来但凡是还要性命,那么陆明徽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以绝后患。 对于这一点,戚元很痛快的认下了:“对不住了驸马,不过,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不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吗?” 她笑了笑,转了一下手里的匕首:“等着皇帝给公道有什么意思?只要那些人一时死不掉,就会有无数的人求情,然后三司会审,再不停地有人在其中转圜......最后会不会真的死,谁能说得准呢?” 公道,当然是要自己来给。 报仇,当然是要当场斩杀仇人。 陆明安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很奇怪的问:“你真是永平侯的女儿?” 怎么戚震那么谨慎的人,会有个杀神一样的女儿? 戚元笑了笑:“如假包换。” 陆明安是个干脆利落的武将,戚元一说这话,他立即便先令戚震留下的护卫队先安顿好了萧墨和陆锦棠。 随后才看着戚元:“既然如此,戚大小姐,你也先避一避吧。” 刚从窗户里翻进来的萧云庭听见这话莫名的咳嗽了一声。 他上前冲着陆明安拱了拱手:“姑祖父,我是云庭!” 陆明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孩子!”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三个人都是极为敏锐的人,几乎是同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动了。 萧云庭翻了个身径直到了窗前。 而此时,屋顶忽然传来破空声,随即随着瓦砾掉下,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直奔陆明安而去。 陆明安正要提醒戚元小心,毕竟是个女流之辈。 紧跟着他就惊讶的看见,戚元单手撑在桌面上,双腿腾空,狠狠一脚将冲向她的一个黑衣人踹飞老远。 ...... 这身手..... 还不容他震惊,戚元已经追上前,手起刀落,匕首已经捅穿了那人的心脏。 戚元动作飞快,杀完了人,便直奔另外的黑衣人。 萧云庭也不遑多让,杀人的速度丝毫不慢。 倒是让陆明安显得有些清闲了。 解决完了几个黑衣人,陆明安便问:“只是如此?” 萧云庭意味深长的笑了:“当然不只是如此,我们去京城!” 戚元同样笑了:“是啊,去京城,那些人见你不死,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正好送他们全部去死。” 陆明安面色古怪。 第200章 疯马 陆驸马原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回来的。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陆明徽如日中天,现在的楚国公府同样也是如日中天。 他虽然是远在江西的小山村,却也知道京中现在最得宠的就是小柳贵妃和她所出的齐王殿下。 一般的亲王就藩,护卫三万就已经是顶天了的。 但是齐王呢? 几岁就封王,定下肥沃富饶的封地,而且还额外增加护卫到了五万。 陆驸马不是寻常人,正因为知道的多,所以他很明白这次自己回来会遇见重重困难。 可是他没有料到,报仇的帷幕是这样拉开的。 而且,可能是他太久不在朝廷了,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的办事风格了吗? 怎么萧云庭和戚元说起杀人来,就如同是砍瓜切菜? 他咳嗽了一声:“我们赴京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不会给我们机会回京的。” 陆明徽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若是进京,又有长公主拼死保护,一定会给陆明徽和楚国公府添上不少的麻烦。 陆明徽一定会倾尽全力阻止他。 所以虽然见识了戚元和萧云庭的身手,但是陆驸马其实也还是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苦笑了一声:“若是我们三人就这么进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戚元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陆驸马,他们能有多少人手?” 陆明安虽然已经不在朝廷当差多年,但是当然明白规矩,卫所或是京营的驻兵,陆明徽只要不是想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就绝对不敢用。 所以他能动用的就是他自己在军中的那些家将,也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这种人是有限的,因为是帮他干脏活儿,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子。 算了算,陆明安挑眉说:“三五十人,顶天了。” 但是,三五十人也是很可怕的数字了。 戚元哦了一声,转头看了陆驸马一眼:“陆驸马若是怕了的话,可以去跟我父亲的那些护卫一起躲起来,让殿下穿上你的衣服就行了。” ...... 这位戚大小姐是什么变的? 陆明安觉得她比戚震要威风多了。 戚震都不会这么说话! 但是,男人的尊严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摇头:“这怎么行?戚大小姐放心,你们顾好自己就是了!” 戚元嗯了一声,放好自己的匕首,大步往外一跃而起跳上马背。 动作一气呵成。 萧云庭紧随其后,两人一起看着陆驸马。 ...... 这两个小孩子怎么回事?好像他会真的不敢跟上似地! 陆明安挑眉,一掀袍子几步飞上马背,看向萧云庭和戚元:“走!” 一行三人并没有抄小道,而是光明正大的上了官道。 天色漆黑,万籁俱静,路边所有的民宅都已经熄了灯火,路上同样漆黑一片。 三人才出了庄子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一队人。 黑灯瞎火,普通人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能会骑马出门的。 而永昌帝派来的人,肯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这么快的到庄子上。 肯定得拖到明天了。 来者不善。 戚元拔出腰间软剑,丝毫没有停滞杀入人群。 陆明安算是见识了戚元的马术,她在马背上腾挪、跳跃,劈、砍,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 有个人发了狠,长刀不要命的朝着戚元砍下去,陆明安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了:“小心!” 这一刀下去,戚元只怕得废掉一只手臂。 可若是躲,就得摔下去,这么多马,踩都能把戚元给踩扁。 戚元竟然往另一边坠下去,钻入了马腹,随即从另一边钻出来,一剑削掉了刚才那个人的右手。 ..... 陆明安目瞪口呆。 萧云庭早就见识过这一招了,根本连眉眼都没动一下,只是杀人的动作更快了些。 这一批人总共也就十几个,三个人合力,很快就把他们都给解决了。 陆明安这才忍不住看向戚元:“姑娘,你是.....” 是哪家的死士啊? 他看着真不像是寻常人,倒有些前朝皇室豢养的死士的狠劲儿。 戚元已经跃下了马背,从那些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极细的鱼线。 这些东西是用来杀人的。 而且是用来埋伏的。 陆明安的神色变了变:“又是这东西!” 当初他护送柳王妃的时候,就被这些人用这东西暗算过。 这一次也幸亏戚元连问都没问,直接就闯到人群里头杀人了。 否则,这玩意儿被他们布置起来,都得遭殃。 戚元面色淡淡,挑了挑眉便将鱼线径直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然后便笑了:“刚好给她们也送一份大礼啊。” 她说着,观看了一会儿进庄的路,然后将鱼线绑在两边的石墩上。 然后又来回绕了好几圈,又调整了高度,这才拍了拍手:“好了,等着吧。” 陆明安很快就知道她是在等什么了。 没一会儿,第二批刺客又骑马飞奔而来。 萧云庭他们已经藏在了屋顶匍匐着。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陆明安的手也忍不住攥紧。 随即,他就听见马儿的嘶鸣声。 天色很暗,鱼线绑在石墩上更是肉眼无法察觉。 那些人纵马疾驰,到达石墩的时候,马冲过去了,人的脖子却正好撞在鱼线上。 高速奔驰,鱼线简直就如同是收割的匕首,那些人的脖子几乎都被割断了。 只剩下马儿冲过去以后原地嘶鸣打转。 接连七八个人撞在鱼线上掉了头,这诡异的一幕把剩下的人也都弄得急忙勒住缰绳,一脸惊恐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一时之间心跳如擂。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心散了,而且已经死了将近一半的人,时机到了。 戚元对着萧云庭打了个手势,从屋顶飞扑而下。 萧云庭和陆明安几乎也同时都跟着她冲了下去。 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跑了两个人,其余的人全都留下了性命。 陆明安站在原地,心脏一时跳的都有些让他接受不住。 不得不承认,憋屈了这么多年,但是如今这一场痛痛快快的杀戮,让他心里积攒的怨气终于痛快的发散了一场。 第201章 苦肉 他的手已经很累了,此时因为杀人太多,用力太猛,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手肘和手腕也开始剧烈的疼痛。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对啊! 大丈夫活在这个世上,就该如此潇洒肆意。 人要杀他,他为什么不能杀别人?! 他凭什么就得当个好人? 好人如果只能被人践踏,只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这个世界的公道到底在哪里? 去他娘的以德报怨! 他忽然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拼劲儿,转头看着戚元问:“他们能派出来的人,估计就这么多了。” 所以,现在陆明徽该怎么办呢? 陆家,陆明徽一直待在书房。 陆大夫人推开书房的门,心急如焚的追问:“怎么样了?有消息回来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着急了。 陆明安要是回来,当年的事就得被曝光。 长公主如果知道当年动手的是陆明徽和大房,那不是要了大房的命了吗?! 她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上上下下一把手,占尽了好处,怎么可能到了过了半辈子的好日子了,再把这一切给让出去? 以前在福建的时候,因为二房有一位公主,公公婆婆的心都偏的没边儿了。 什么好处都是二房的。 公主不必立规矩也不必做任何事,但是府里的所有好处都是公主夫妻的。 她简直被这个公主妯娌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回到京城以后,长公主因为死了丈夫儿子,所以一直避在白云观,她才知道这天下的好事有这么多。 永昌帝因为陆明安死了,所以对陆家格外的关照。 陆家一门简直鼎盛。 她的女儿也是进宫当公主伴读的。 儿子更是做了齐王的伴读。 越是这么好的日子,越是舍得下一切的血本维护。 陆明徽头痛欲裂,见陆大夫人还喋喋不休的追问,便忍无可忍的怒斥:“你以为这是在街上买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明安自己身手就极好,何况还有戚震留下的那么多护卫。 自己能动用的人手加起来总共也就四十六个。 这四十六个人,还真的不一定就能杀得了陆明安。 他难道就不着急? 陆大夫人偏偏还一直催促。 见丈夫同样也是暴躁恼怒,陆大夫人不敢再催,咬着嘴唇呼吸不畅的抱怨:“你说这人到底是什么鬼变的,怎么就这么难杀?” 这都几十年了! 怎么就还能活着回来?! 陆明徽面色阴沉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房门忽然被敲响,他立即便站起身来:“进来!” 陆家的管家,同时也是跟着陆明徽上过战场的钟鸣小心的进来,快步走到了陆明徽跟前:“大人,没能成功!” 没能成功?! 陆明徽拍了一下桌子。 陆大夫人更是语气陡然尖锐起来:“养着他们干什么吃的?年年给他们这么多银子!他们真是废物!” “行了!”陆明徽已经够恼怒了,听见陆大夫人还只知道不停地抱怨,忍不住更加烦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陆大夫人还怕什么? 她可没什么可顾忌的。 她哼了一声,毫无顾忌的刻薄的说:“只要他们今天没死,明天宫里的人就会去把人接回来!到时候你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吗?!” 因为太过愤怒,陆大夫人气急败坏:“去让楚国公府想办法!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事,他们不会以为我们出事了,他们还能高枕无忧吧?!” 陆明徽没理会陆大夫人。 他心里清楚的很,楚国公府是不会出手的。 因为当年动手的真的只有陆家。 陆家如果敢攀扯楚国公府,楚国公府会让陆家更惨。 房里的烛火噼啪,烛花爆了一下。 陆明徽面无表情的取了自己的剑:“我去!” 他这么说,陆大夫人才真的有些慌了:“你去干什么?” 陆明安的身手她以前见识过,现在又抱着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陆明徽自己去? 她担心的扯住陆明徽的衣裳。 陆明徽却毫不迟疑的将她给拨开了,沉声说:“只能我去,他的性子我最知道,我跟他好好说,跪在他跟前求他。” 陆明安从小就是家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 当年要娶公主的时候,本来是他娶的。 但是因为当时娶公主不能入仕,他便不肯。 最后还是陆明安娶了。 谁知道后来公主带着他去了闵地,闵王可不管什么规矩,当然要抬举自己的亲妹夫。 所以陆明安竟然建功立业,大权在握。 现在他去求求陆明安,摆出死了的爹娘,陆明安一定会心软放松警惕。 到时候他再趁机将陆明安给杀了。 只有这样,才能够永绝后患。 陆大夫人心里担忧,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能阻拦的时候,只能咬着牙说:“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抓住机会便杀了他!” 杀了这个本来就不该回来的人。 陆明徽嗯了一声。 而此时,陆明安和萧云庭戚元已经快到京城了。 赶到德胜门的时候,陆明安的表情十分复杂,心情也同样的复杂。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辈子没有机会回来的了。 可现在,他还是好好的站在了这里。 他心情有些忐忑:“城门要早上才会开,到时候......” 戚元挑了挑眉笑了:“不会的,怎么会早上才开?” 似乎是为了响应戚元的话,德胜门的城门竟然在半个时辰后就开了。 陆明安转头看向戚元。 萧云庭沉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一样可以。” 戚元则压低声音说:“大鱼来了。” 小喽啰都死的差不多了,也该来大鱼了。 陆明安一时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便看见一匹白马呼啸而出。 那匹白马非常神俊,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么好的马,骑马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陆明安紧紧盯着马背上的人,几乎不能呼吸。 戚元在边上轻声说:“驸马爷,您可以让他扑个空,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入城,也可以选择追过去。到底怎么选,您决定。” 第202章 有事 戚元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跟其他人不同的特质,别的人对于规矩总是看的很重。 活在这个世上,人本来也要遵守着各种各样的规则。 人仿佛都是活在条条框框里面,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可戚元不同,她行事完全不受这些规则的束缚。 有人伤害她,她就一定要以牙还牙。 正如同她所说,若是要等别人给公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之前陆明安完全没有想到过事情还可以这么办,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等着皇帝审完这个案子,然后还给他们一个区别。 现在,戚元给了他一条完全没有想过的路。 他的表情逐渐坚定,勒着马缰的手已经青筋都突出来。 随后他淡淡的转过头看着戚元:“我去杀了他!” 对,戚元说的有道理,闹到永昌帝那里又如何?到时候就是三司会审,三司会审拖个两三年,然后陆家那些姻亲好友,那些人脉关系,再加上楚国公府的那些关系,不停地给他求情。 到最后他根本不会伤筋动骨,说不定只是流放或者是圈禁。 戚元身上不少血渍,听见他这么说早有预料,嗯了一声就说:“我陪您去?” 陆驸马看出来了,这姑娘挺爱杀人的。 其实戚元不是爱杀人,她纯粹是觉得陆驸马怨气虽然挺重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循规蹈矩习惯了的人。 别到时候一时心软,被陆明徽给反过来坑了。 那也不是不可能。 陆驸马咳嗽了一声,他虽然性子很直但是不傻,当然看出来了戚元的意思。 但是他这个年纪了还是武将出身,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护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头婉拒了:“戚大小姐,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你放心。倒是王妃那里,我想会更需要你们帮忙。” 陆驸马不傻,这一路戚震对他们尽心尽力,十分关照,屡次带着他们躲开追杀,现在萧云庭出现,他就更明白戚家的选择了。 现在的萧云庭和柳王妃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戚元倒也没有怀疑。 吃了这么多苦这么多亏,陆驸马若是还会心软的话,那只能说命该如此。 他既然这么选了,戚元便也没有废话,只是看向萧云庭。 萧云庭若有所思:“驸马也别光顾着杀人,也该有个证人啊。” 他提醒陆驸马:“找通州知府马轩,就说有人刺杀王驾!让他去看个现场,当个见证!” 陆驸马一下就被萧云庭给提醒了,忍不住对戚元和萧云庭两个人又多了一层认知。 这两个人除了能杀人之外,脑子还格外的好用,坑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他点头应下:“长公主和柳王妃,就拜托你们了。” 想到柳王妃,陆驸马叹了口气:“王妃的身体这些年其实很不好了,她之所以强撑着回来,就是为了找楚国公报仇,可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楚国公?” 政客是没有良心的。 楚国公就是其中的典型。 提起楚国公,戚元扯了扯嘴角:“是啊,他都把柳王妃说成不是他女儿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见陆驸马皱眉担忧,戚元忽然问:“对了,那个楚国公夫人,她是不是也是京城人?” 萧云庭转过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戚元耸了耸肩:“听说的,我父亲说,回京的路上柳王妃提过,说是这个楚国公夫人是楚国公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自然是小时候就认识了的,那应当也是京城人吧?” 她说着便看向陆驸马:“驸马爷知道她的底细吗?” 陆驸马怔住片刻,才点头:“我还真的知道一些。” 戚元便莞尔:“那正好,我们也有事可以忙了。” 夜深了,楚国公府却仍旧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桌上的菜肴已经没有了热气,眼看着菜一点点的都冷了,丫头小心翼翼的上前:“老夫人,您无论如何也要吃一点儿才行啊......” 柳老夫人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听见这丫头还在面前喋喋不休,手里的茶盏一下子就砸在她头上:“你还管起你主子的事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上前劝告的是一直都很得宠的大丫头丁香。 她娘亲也是以前就伺候柳老夫人的老人了,在老夫人跟前一向很有脸面。 没想到老夫人忽然发作,丁香一时惊住,不敢捂伤口更不敢喊疼,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柳老夫人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自从柳惊鸿和柳二爷接连出事,齐王又断了腿之后,她的脾气就一天不如一天。 在富贵荣华的生活里头被滋养的久了,本来人也变得慈悲了。 可现在一旦事情不如心意,她便慈悲也没有了,耐心也没有了。 眼看着丁香还在哭,她面色不耐的冷冷看了旁边的老妈子一眼。 立即便有粗壮的仆妇上来把丁香拖下去了。 平时最得宠的大丫头都被罚了,底下的人一时都噤若寒蝉。 柳老夫人正焦躁的要命,外头忽然传来了丫头行礼喊国公爷的声音,她立即就站起来。 迎到廊下看到了楚国公,便忙喊了一声:“国公爷!” 楚国公见她脚步匆匆,忙走了几步搀扶住她,嗔怪的说:“着急什么?人就在这儿,又不会飞了,你别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柳老夫人带着点哽咽:“真是急死我了!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没事儿吧?” 楚国公带着她进了里屋,见菜都冷了,便让人去热。 然后才解了身上的斗篷,沉着脸说:“那个死丫头一回来就说惊鸿和晚秋的身世,拿了你的事儿出来说。” 一听见这个,柳老夫人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我就知道,她一直都看不起我!当年发现了惊鸿的身世,她还想要让人抓我去见王爷!” 她咬着唇,只要想到当年柳王妃指着她喊贱人,就忍不住的发怒。 这个贱人,跟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什么外室? 若不是因为她家落难了,柳家又需要个名门闺秀当儿媳妇,还能轮到江氏进门吗?! 她说到底也就是身世吃了亏不如江氏,否则的话,江氏怎么可能有机会生下柳王妃这个小贱人? 第203章 能装 她气的厉害,提起柳王妃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的。 又忍不住变了脸色:“这个贱人一直都是个脾气不好的,以前对着我的时候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回来,我们的晚秋可怎么办?” 说起小柳贵妃,柳老夫人就担心。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咱们家晚秋哪里是她的对手?圣上这个人最是心软念旧了,哪年大年三十不是先去祭拜了她,才肯办除夕宴啊?” 现在柳王妃回来了,肯定会给小柳贵妃受气的。 对于这一点,楚国公也是十分忧心。 的确如此,柳王妃今天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一见面直接就撕破了脸。 这死丫头怎么可能会对小柳贵妃有好脸色? 圣上对她又愧疚,只怕晚秋受些委屈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想到这一点,便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行了行了,宫里还有宝荣公主,她最是聪明了,不会让贵妃娘娘吃亏的。” 谁不知道宝荣公主最会揣摩圣心? 但是话是这么说,柳老夫人的心情却还是恶劣至极:“能护得住一时,还能护得住一辈子不成?” 只要柳王妃存在一天,就会把小柳贵妃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怨念的看着楚国公:“您难道就补想想法子?” 楚国公将自己今天在御前的应对说了,沉声说:“反正我是已经把你摘干净了,联合江家一起,把你摘得干干净净的,以后谁也说不了你是外室。” 听见这个,柳老夫人的心情才好多了。 她没想到丈夫竟然会安排的这么周到。 反而给江氏扣了一顶换女求荣的大帽子。 她顿时通体舒泰,终于有了一点笑意:“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些。” 顿了顿又皱眉:“可这样,也不是法子。虽然证明她不是您的女儿,可也仍旧是王妃啊!” 楚国公淡淡的挑了挑眉,出宫这一段路,他就已经有了主意了。 男人爱谁,就会爱谁的儿女。 他不爱江氏,所以连带着不会喜欢江氏的孩子。 或者说,不是不喜欢,而是跟相爱的人生的孩子当然会重要的多。 所以此时,他也并没有什么负担的说:“怕什么?她在外头颠沛流离了多久?” 柳老夫人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几十年.....” “对啊。”楚国公淡淡的说:“几十年啊,又没人看着,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冰清玉洁,为圣上守身如玉呢?就是那个傻子,谁能保证他就一定真的是当年她怀着身孕的那个孩子呢?” 柳老夫人一时都愣住了。 不可置信的看了楚国公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楚国公是什么意思。 对啊,柳王妃失踪了几十年! 一个女人,怎么才能让她名声扫地,让她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呢? 当然是从她的贞洁入手! 对,谁能证明柳王妃这些年一直守身如玉? 谁能证明那个傻子是圣上的孩子呢? 颠沛流离又被追杀,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保住? 不过一会儿,柳老夫人就完全反应过来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 却又马上就收住,叹气说:“唉,这也太残忍了。” 但是对自己残忍还是对别人残忍,这个选择实在是太好做了。 她抿了抿唇,眼里闪过杀意。 本来不会有这些恶毒的招数的,可是谁让柳王妃要回来呢? 不回来多好? 躲躲藏藏一辈子,到死也别回来,至少还能安稳度日。 她回来了,这就是她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此时宫中,永昌帝将柳王妃暂时安排在光风霁月殿,又亲自陪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长公主则被他安置到了她自己从前在宫里的住处。 一切平息,永昌帝才轻声劝柳王妃:“你别担心,朕一定会查清楚,不管是谁追杀你们,朕查清楚了,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柳王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时间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能让两个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变得相隔万里。 此时她看着永昌帝,早就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的缠绵缱绻,只剩下厌恶和寒心。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但是却一面把她的仇人捧的高高的。 若不是长公主刚才抓住机会私底下劝她忍耐,她根本不愿意跟永昌帝待在一起。 正忍不住要出言讽刺,寝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宫人在外头低声回禀:“圣上,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 永昌帝看了柳王妃一眼,见柳王妃满面寒霜,一时有些为难。 倒是柳王妃冷笑了一声:“让她进来。” 小柳贵妃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因为一直被娇养宠爱,所以哪怕是生了四个孩子了,可她看上去仍旧还是漂亮精致。 像是个少女。 她一进来,便扑在柳王妃跟前:“姐姐!” 小的时候,小柳贵妃也是一次次的这样抱住她,软声软气的喊姐姐。 柳王妃那时候不知道她的身世,对她真的如同妹妹一般宠爱。 可以说,小柳贵妃甚至是在柳王妃的怀里长大的。 可越是这样,柳王妃心里就越恨。 她重重的推开小柳贵妃,面露讽刺:“你叫错了,你爹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叫我姐姐,岂不是在打你爹的脸?” 小柳贵妃的面色一时煞白,紧张又无措的睁大眼睛,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去,楚楚可怜的看看柳王妃,又去看看永昌帝。 声音哽咽的摇头:“姐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永昌帝心中不忍,却还是并没有去搀扶,只是撇开了头。 柳王妃真的吃尽了苦头,他现在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柳王妃语气嘲讽:“你不知道?你亲娘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当时虽然小,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亲娘活的好好的,你被送到我娘身边,你会不知道真相?” 小柳贵妃被逼问的节节后退,死死的咬着唇,将嘴唇都咬得出血,面对柳王妃的咄咄逼人,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就晕了过去。 柳王妃简直是快要冷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这对母女还是这样的能装! 第204章 告你 当年她刚发现柳惊鸿和柳晚秋的身世的时候,也曾为了母亲不值,追到小柳贵妃生母那里质问。 结果她们便一个个的晕倒。 每次都是这样! 分明她们才是做了坏事的那一方,可是她们却一副受尽委屈,委曲求全的模样。 这算是什么?! 永昌帝原本还一直都在克制,怕惹怒了柳王妃。 可是等到小柳贵妃被刺激的晕了过去,他终于忍不住了,跑过去急忙将小柳贵妃扶起来,又厉声呵斥跟进来的夏太监:“还不快去请太医!” 真是鸡飞狗跳。 夏太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柳贵妃,又看了看旁边面如冰霜的柳王妃,这才忙退了下去。 柳王妃冷笑出声,简直是已经受够了。 永昌帝心中又着急又担心柳王妃多想,一时之间颇有些焦头烂额。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晚吟,就算是她并非你亲妹妹,可这也不是她的过错......” 对,不是她的过错。 也不是楚国公的过错。 这些人每一个都有苦衷,都有原因。 所以她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就都是活该了。 柳王妃心寒里夹杂着愤怒,冷冷的问:“圣上,当年大行皇帝去世,太后和朝臣认为国赖长君,因此让您进京继位,当时顺太妃却为了想让自己的儿子陈王上位,因此派出刺客刺杀您。” 永昌帝抬头看着她。 柳王妃便扯了扯嘴角讥诮的反问:“当时的陈王也对此毫无所知,而且也才九岁,可是圣上继位之后,做到对陈王毫无芥蒂了吗?” 永昌帝张了张嘴,却又一时难以反驳。 的确如此,顺太妃当时屡次想要害他,他继位之后,便赐死了顺太妃,对陈王也并未手软。 现在柳王妃打这个比喻,无非是在讽刺他都做不到的事,却还希望柳王妃做到。 永昌帝心中后悔。 他若是早知道柳家有这样的身世秘密,便不会将柳晚秋纳入宫中。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他将小柳贵妃抱起来:“晚吟,朕也明白你这么多年受了许多委屈,也吃了很多苦,更体谅你如今的心情,等朕查明了这件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看着他抱着小柳贵妃远去的背影,柳王妃忽然觉得这个交代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从前耳鬓厮磨的人在她看来又陌生又可怕。 是啊,他已经不只是她的丈夫。 小柳贵妃一样为他生儿育女,红袖添香。 她已经年华不再,被磋磨得没了温柔,可小柳贵妃却还是温室内培养得正好的鲜花。 怎么比呢? 另一边的永昌帝抱着小柳贵妃回了她自己的寝宫,一直在寝殿内等候的宝荣公主和明诚公主就急忙涌了过来。 眼看着小柳贵妃昏迷,宝荣公主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明诚公主的腰肢。 明诚公主立即嚎啕大哭:“娘!娘你怎么了娘?” 宝荣公主的眼泪同样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哽咽着问永昌帝:“父皇,是因为外祖父得罪了姨母,所以姨母也不喜欢我母妃跟我们,对吗?” 永昌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宝荣公主终于哭出声:“父皇,以后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们了?姨母要把我们赶出宫去吗?可我哥哥的腿都还没有好呢!” 女儿们的仓皇和害怕让永昌帝心乱如麻。 他忍不住呵斥:“别胡说!你们是朕的女儿,也是国朝的公主,谁能赶走你们?谁也不能赶你们走!” 宫里的事,第二天就传到楚国公府。 楚国公忍不住笑了,转头看着柳老夫人:“你看罢,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宝荣聪慧,娘娘更是机灵,她们是不会吃亏的。” 女人的眼泪简直是最好的武器。 而对于这一点,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显然都是其中的翘楚。 柳老夫人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又带着一点儿隐秘的得意。 江氏那个人就硬邦邦的,从来都不知道软下身段。 她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江氏生出来的女儿也不解风情,像她生出来的小柳贵妃,不知道多会拿捏男人的心思,不仅如此,宝荣公主更是青出于蓝。 的确,有了宝荣公主在,根本不愁柳王妃会把永昌帝的心拉过去。 她压低声音问:“那您现在是不是就去安排那件事?” 夜长梦多,她不想再把事情拖下去。 还是早点把一切都安排好,彻底解决了柳王妃才好。 楚国公嗯了一声,披上了斗篷说:“我去找找江岩贞,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办,他可是亲舅舅,知道的事儿更多。” 收买起柳王妃身边的下人,应该也会简单许多。 见他都有打算,柳老夫人彻底放了心,不再多说,只是为他弹了弹斗篷上的浮毛,便亲自送他出门。 才下了抄手游廊,刚要出院门,楚国公就被人撞了个正着,往后猛地退了一步。 柳老夫人就跟在他身侧,被弄的也连带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楚国公立即便要发怒,可是等到看见莽莽撞撞的是柳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儿媳,顿时又收敛了怒气。 柳惊鸿去世之后,柳夫人便一直身体不适。 眼看着人都老了一截。 他便不忍心苛责,只是皱眉问:“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柳夫人呼吸急促,又气又急的说:“公公,婆婆,出大事了!门外,门外来了一群官差!” 楚国公皱眉:“胡闹!哪里的官差,国公府也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柳老夫人也同样脸色不善:“现在顺天府衙门的人愈发的没了分寸了,什么地方他们都能去的了吗?他们来干什么?”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柳夫人的脸色紫涨,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等到柳老夫人面带不耐的朝她看过去,她才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紧张的说:“他们,他们说是来请婆婆您过堂的!要告您......” 柳老夫人眉毛倒竖,整个人都戾气横生。 第205章 吓死 她觉得荒谬极了。 这些年她贵为国公夫人,也是皇帝的岳母,人人对着她都卑躬屈膝,恨不得弯腰讨好。 别说是告她了,普通的官员想见她的面都难。 现在竟然还有官差来要她过堂? 她立即便看向了楚国公。 楚国公更加气怒,他见儿媳话说的颠三倒四含含糊糊的,便不管她,大步往外而去。 什么衙门的人如此不懂规矩? 就算是有人真的要状告他们国公府,天下官员一张口的道理,那些官员不懂吗? 正常的流程是,有人要告,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他们,自己都会巴不得送个人情,快点把这件事压下去,然后送个口信通知他们国公府一声。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二愣子活腻了,还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柳老夫人也觉得莫名其妙,竟然有人还告到了她的头上来了。 她甩开儿媳来搀扶的手,自己也紧跟着楚国公去了前院。 那些官差们当然是进不了楚国公府的门的,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楚国公不是宰相,但是论起身份地位,也差不多了。 他出了府门,便见七八个官差都在门口石狮子那儿站着,立即便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要请我夫人过堂?是谁下的命令?可有文书,可有公文?!” 一下子这些话问出来,可见是他的恼怒了。 谁知道官差们竟然也没跟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领头的拱了拱手沉声回答:“回国公爷,下官是顺天府推官邢敏,今天过来,是奉命请国公夫人去问一桩三十六年前的杀人案。” 杀人案? 三十六年前? 刚到了门口的柳老夫人脚步一顿,扶住了旁边的门环。 而柳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她身形摇晃,还以为她是不舒服,急忙询问:“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楚国公的脸色也有些变化,但是还是厉声断喝:“放肆!我夫人是超等诰命夫人,怎么能随你们过堂?是谁下的命令?” 邢敏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弯腰:“回国公爷的话,是我们大人张大人下的令,此事.....” 楚国公冷冷打断:“那就让张远志亲自来见本公!其余的话不必再说!” 邢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柳老夫人出来,便扯了扯嘴角:“国公爷,事关重大,苦主如今已经等在衙门,您不如......” 楚国公大怒:“没什么不如!滚!” 柳老夫人嘴唇有些泛白。 而正好此时,一个身穿孝服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楚国公府位于皇城附近,可以说是城中贵族云集的地方。 周围住着的也都是皇亲国戚,或是朝廷重臣。 平时这里闲杂人等靠近都难,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这个人一跪下,不知道从哪儿就涌来了一大批百姓,几乎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楚国公心中咯噔了一声,已经意识到了不好。 若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看客涌上来? 一看就知道这人来者不善。 他也当机立断,马上就吩咐管家:“去拿棍子来,将这些捣乱的刁民给我打走!” 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他们要说什么,现在最好的应对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都滚蛋! 一个字都不能让他们说出来。 管家忙答应了,不敢耽误马上就召集人手。 而邢敏则面色有些为难:“国公爷,您看您,这个就是苦主之一......” 话还未说完,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就忽然大声喊:“老天爷!您睁大眼睛看看,睁大眼睛看看叶瑾绣这个贱人!看看这个谋杀未婚夫,勾搭有妇之夫的贱人吧!” 这一声喊完,柳夫人就看见自家婆婆的身体剧烈的晃了晃,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忍不住惊呆了,怔怔的看着自家婆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而柳老夫人此时已经整个人都懵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当年的事还会有人提起来。 更没有想到还会有人隔了几十年之后再来喊冤。 她死死的盯着外面跪着的那个人,一时只觉得脑子里头嗡嗡嗡的乱的厉害。 像是有无数的人在围着她说话。 百姓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几乎恨不得把耳朵都竖起来把这么稀罕的事儿给听的清清楚楚。 真是稀奇啊! 国公夫人谋杀未婚夫啊? 勾搭有妇之夫啊? 天哪! 尊贵的国公夫人怎么也跟乡下有些婆娘一样呢? 这不是活着的潘金莲吗?! 真是稀奇!稀奇!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 楚国公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带了一大批家丁出来,四处赶人。 那个喊冤的人自然是头一个就被打的。 但是没想到人家不但不怕,反而还一直大声的喊冤:“苍天,你睁开眼看看!叶瑾绣这个贱人,她分明早有婚约,但是为了攀上楚国公这个高枝儿,就谋杀未婚夫!!!” 楚国公气的厉害:“堵住他的嘴!” 管家急忙点头,就要伸手去捂住那人的嘴。 谁知道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觉得膝盖一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反倒是摔了个狗吃屎。 而此时,那个人更大声的喊了起来:“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楚国公娶了个这么毒的毒妇,还为了这个毒妇害死发妻,陷害亲生女儿,把这个毒妇宠上天!老天爷,你瞎了眼!” 哇! 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都没听过! 戏本也没这么精彩啊! 前阵子周家贞节牌坊的事儿都没这么刺激的! 啧啧啧! 楚国公夫人谋杀未婚夫,楚国公谋害发妻,这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腿痛,急忙爬起来就要去压着那个人。 谁知道还没走两步,膝盖又是一阵痛,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了!终于肯让我喊一声冤枉,给我哥哥伸冤,给我们苦命人一个说话的机会!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啊老天爷!” 第206章 劈死 老天爷睁不睁眼,白芷不知道。 但是白芷觉得,自家姑娘肯定是眼明心亮的。 她默默地捡了个石头,忽然朝着国公府砸了过去:“砸死你们这些狗男人!呸!” 戚元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白芷讪讪的说:“姑娘,我真是忍不住,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戚元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事,带你来就是让你干这个的。” 上次扔周平的那个大石头就扔的不错。 一颗石头扔出去,引发了轩然大波。 之前还只是站在边上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百姓的情绪忽然就被点燃了。 眼前的人不停地磕头喊冤,哪怕是被国公府如狼似虎的家丁撕扯,殴打,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梗着脖子喊冤,直到额头都出血了,也仍旧还是哭着求老天爷睁眼。 真是可怜! 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冤情,如何能有这样的勇气? 他娘的! 杀了自己的老婆抢别人的老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马上就有人喊:“狗男人!” 还有人跟着骂娘:“潘金莲!杀了武大郎,嫁给西门庆,还合伙杀了吴月娘,奸夫淫妇,一对贱人!” 皇帝的岳父怎么啦? 皇帝的丈母娘怎么啦? 皇帝的丈母娘就能当潘金莲啦?! 太气人了! 欺人太甚!!! 邢敏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石头和那些乱七八糟飞起来的鞋子之类的东西给砸到。 楚国公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派出去的家丁越来越多,但是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被挑起了怒气的这些百姓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似地,简直就像是疯了,追着他们打骂! 真是疯了! 疯了! 他气的指着这些刁民,恨不得治他们的罪! 柳老夫人觉得天都塌了,眼前的这些百姓一个个的指着她义愤填膺骂的场景深深地刺激了她。 她是位高权重的国公夫人,她是公主王爷的外祖母,她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这些刁民..... 名声这种东西,败坏起来容易积累却难。 今天过后,就算是她有办法证明澄清,但是名声也回不去了! 她会被怎么说? 她会被说成是大周的潘金莲! 完了! 她的名声败坏,当年的事被说出来,小柳贵妃在宫里也要受影响! 到时候,小柳贵妃怎么办?! 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那个闹事的男人,指着那个趴在地上被家丁压着,但是还是在不停地骂人的男人:“胡说!你胡说!” 她哪里有谋杀未婚夫? 她那个时候的确是定亲了,但是那不是她愿意的! 是她爹娘落魄了,需要人姓胡的接济,她才被迫的。 她后来不过就说退婚,姓胡的自己扛不住,撞见了她跟楚国公在一块儿,这才气死的。 这也怪她吗? 怎么就是她害死了姓胡的! 胡一川披头散发,被压在地上,额头和耳朵乃至于脸上都被磨得出血,形容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他却死死的咬住家丁的手,甩开了家丁的手,忍着那些人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仰天怒吼:“叶瑾绣,我哥哥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你这个害死未婚夫的贱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家丁们急了,拳头死命的砸下去。 越是如此,围观的百姓们就越是生气。 作践人也没这么作践的! 众人一拥而上,竟然跟国公府的家丁起了冲突。 楚国公一时都被这些人给气的怔了。 这些贱民,平时不是一个个的都胆小如鼠,生怕会招惹上权贵? 怎么今天一个个的跟疯狗一样? 而此时,胡一川已经挣脱开了那些家丁,眼看着百姓们为了自己跟楚国公的家丁起冲突,他哈哈大笑。 指着柳老夫人大笑大骂:“叶瑾绣,你伤天害理,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柳老夫人指着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反驳。 但是看着百姓们一个个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她又心一阵一阵的往下沉。 脑袋里有一根筋一直突突的跳,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然后忽然嗡的一声断了。 她直挺挺的朝着后面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柳夫人反应过来忙想过去接,但是却已经迟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老夫人倒在地上,血顿时流出来,淌了一地。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惊恐的喊:“公公!公公!来人,快来人!” 柳老夫人还没有晕过去,她艰难的抬起手,死死的指着胡一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杀.....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人! 眼前的场景乱作一团,戚元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白芷则忍不住有些感叹:“姑娘,为什么每次.....” 为什么每次百姓们聚在一起,都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啊? 上一次周家的事也是这样。 戚元挑了挑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是能杀人的。” 这把刀不管是对准了谁,都得见血。 楚国公想要用这把刀杀人。 不过可惜了,她向来习惯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走一步想十步。 所以,这把刀砍下去的滋味,还是楚国公和柳老夫人自己尝一尝吧。 楚国公急忙回头,就见老妻倒在地上,柳夫人吓得在边上不停地哭,手里还全都是血。 他顿时顾不得乱作一团的这些人,几步跑到柳老夫人身边,蹲下身抱起柳老夫人。 这才发觉柳老夫人的后脑一直在流血。 他觉得心脏都像是被人给攥住了,一时之间怒气一阵一阵的往上涌,面色狰狞的回头,死死的看着胡一川。 然后,才快步抱着柳老夫人回府,又扬声喊了人:“从侧门出去,快拿家里的名帖,去太医院请胡太医孙院判,还有孙供奉,一道请过来!要快!” 柳老夫人死死的攥着他的手:“杀.....杀了他!” 杀了胡一川! 楚国公忙不迭答应:“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杀了他,杀了他!” 第207章 要命 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些家丁得了命令,也如同踹狗一般的将胡一川给踹开,往他身上吐了几口唾沫,恶狠狠的跑开了。 邢敏看着国公府这些豪奴目中无人的模样,目光闪缩片刻,下意识侧头看了人群中的戚元一眼。 戚元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邢敏便会意,上前对着胡一川叹了口气:“国公府位高权重,我们大人愿意下令请国公夫人过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国公府如今的态度。” 百姓们一个个的都盯着邢敏。 胡一川也梗着脖子抬头:“刑大人,叶瑾绣是杀人凶手!” 邢敏更深的叹气了:“刚才国公夫人也说了,她并非有意害你哥哥,你哥哥是自己受不了刺激郁郁而终的。” 其实这本来也很难定罪。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百姓们最讨厌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潘金莲那种不守妇道,谋害亲夫嫁给奸夫的人。 而且奸夫淫妇还互相为了彼此,杀妻杀夫。 这实在是戳中了大部分百姓的痛点。 他们纷纷喊起来:“什么无意的?潘金莲还能是个好人啦?” 胡一川同样悲愤至极,也不知道是被那些家丁打的还是被气的,他猛地吐了扣血,掷地有声的问:“她说无意就是无意了吗?” 他站起身来,面相百姓,指着天一字一句的说:“我哥哥为了娶她,倾家荡产为她流放的父母赎身!然后安置她和她的家人,更是借钱都要让她的弟弟读书!可是结果呢?” 百姓们哄然。 他娘的比潘金莲还狠毒。 潘金莲也没这么榨干武大郎再毒死人家啊! 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胡一川忍不住哭出声来,铁骨铮铮的男人,嘶哑着声音质问:“她另攀高枝,跟我哥哥有婚约的情况下还跟人通奸,气死我哥哥,这就是无意吗?” “若这算是无意,那无意间犯下的错就不是错了,对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我哥哥算什么?我哥哥难道没有父母亲人?我的爹娘在地底下等到我英年早逝的哥哥,知道他年少横死,孤冢黄昏,我父母能安息吗?!” “不能!”白芷带头喊了一声。 百姓们便也跟着沸腾了:“不能!让奸夫淫妇赎罪!让奸夫淫妇赎罪!” 奸夫淫妇倒是成了皇帝的岳父母了,坐着享受荣华富贵,还能高官厚禄。 怎么,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有权有势的人就做什么都对吗? 国公府外沸反盈天,国公府内死气沉沉。 百姓们的骂声喊声隔得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深宅大院,头一次变得嘈杂缭乱,让人无所适从。 楚国公府对门就是成国公府。 两家隔得近,出这么大的事,成国公府当然也都知道了,派了人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帮忙? 柳夫人神情怔忡的坐在原地,看着管事的等回话的样子,一时没有回话。 还是柳明珠晃了晃她,又急又气的喊:“娘!您快说啊,快让人把那些刁民都给打走!” 柳夫人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让管事出去好好回话,谢过成国公府的好意。 柳明珠实在不解:“娘!那些刁民把祖母都气的摔伤了,现在成国公府派人过来帮忙,您怎么还把人打发走了呢?” “你知道什么?”柳夫人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吗?法不责众,怎么,你要把那些人全都抓起来打吗?” 聚集的百姓那么多,本来就已经是群情激奋了,要是这个时候敢抓人,那就说不得会引发骚乱。 到时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现在家里的事情还不够多,名声还不够臭吗? 想到楚国公夫人,柳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婆婆以前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看不出来。 发出这样的感慨也不只是柳夫人自己一人,今天但凡是住在皇城边上的这些勋贵朝臣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毕竟闹得这么大的阵仗,后来更是出动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来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铁御史也知道了这事儿。 铁御史没好话,他对柳家的观感极差。 听见出这样的事,立即便转头求见永昌帝。 永昌帝刚刚才见过前来求见的瓦剌使臣,正准备让内阁众人商议边境互市的事儿,顺带再问问朝臣对柳王妃归来的事如何看,又如何定下名分,便听见说铁御史求见。 想到铁御史,永昌帝就有些头痛。 这人真是人如其名,头也是铁的。 可他还不能不见,咳嗽了一声便下令召见。 铁御史一进门便跪在地上,求永昌帝大义灭亲。 永昌帝的手顿了顿,皱眉问:“大义灭亲?” 灭什么亲,谁的亲? 铁御史丝毫没有退缩,拱了拱手大声应对:“回圣上,正是!楚国公府屡屡闹出丑事,先是柳二爷跟成王殿下在人寿宴苟合,虐杀丫鬟,闹的城中沸沸扬扬!” 说起柳二爷和成王的事,永昌帝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随即铁御史就又皱眉:“如今楚国公府又再次闹出丑事!楚国公夫人牵扯进杀人案中,据说顺天府派人去请国公夫人过堂,竟然被国公府扫地出门!” 永昌帝的面色铁青。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铁御史说话十分的直接粗暴:“敢问圣上,这天下到底是圣上的填下,还是他们柳家的填下?!楚国公固然位高权重,可是难道就能以权压人,插手国家律法,枉顾朝廷法令,对官差和衙门如此侮辱?” 永昌帝震怒,忍着怒气看了一眼铁御史:“朕知道了,朕自会让锦衣卫问明经过,铁爱卿不必着急!” 铁御史拱了拱手:“圣上圣明!老臣相信圣上一定会秉公处置,不会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他就等着看皇帝会给出个什么说法。 柳家闹的太不像了,简直是有失体统! 永昌帝被铁御史噎了一下,气怒的下令召见楚国公。 第208章 断腕 小柳贵妃自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心情恶劣。 虽然这一次眼看着永昌帝显然没有偏心柳王妃,但是这件事这么闹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宝荣公主端着一碗燕窝粥递给小柳贵妃,小柳贵妃并不伸手去接,忧心忡忡的问:“宝荣,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我们难道就这么熬着?” 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啊。 而且陆驸马听说还回复记忆了,长公主今天就催着永昌帝派人去迎陆驸马回京。 永昌帝已经将此事交给周王去办了。 周王是宗人令,掌管宗室一切事宜,在宗室里头也是德高望重。 如果之前陆明徽没有在周王去之前解决陆驸马,那陆驸马回来..... 就算是陆驸马只知道陆明徽,那如何应对陆明徽的攀扯,那也令人头痛啊! 真是焦头烂额。 宝荣公主气定神闲的反握住母亲的手,笑着劝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母妃急什么呢?再说,就算是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您是父皇的爱妃,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她深深地看着小柳贵妃:“母妃,就算是扯出国公府,也跟您没关系啊,没听说过祸及出嫁女的。再说,当年柳王妃出事的时候,您还小呢,总不能,您也参与了吧?” 小柳贵妃怔住了。 她明白了宝荣公主的意思。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如果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就撇清干系,和国公府划清界限,将一切罪名都丢给国公府。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错愕茫然的看着宝荣公主,只觉得女儿冷情冷性得令人害怕。 以前她总是得意宝荣公主聪明,理智。 但是原来有时候理智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干涩的说:“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是你们的外祖父,外祖母!” 楚国公对柳王妃是不好,但是对着她那却是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里的。 她看着宝荣公主,忍不住说:“外祖父外祖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宝荣公主不以为然。 她放下燕窝粥看着小柳贵妃:“母妃,您也说那是外祖父外祖母了,若真的逼到了绝境,那我自然只能先顾您和弟弟妹妹,难道我错了吗?” 小柳贵妃气的胸口都痛,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还没等她教训宝荣公主,她宫里的掌事姑姑花瑶急急忙忙的进了寝殿,沉声说:“娘娘,国公夫人出事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 小柳贵妃顿时心脏钝痛,急忙捂住心口:“什么事?” “国公夫人......”花瑶不知道如何说,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声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小柳贵妃目瞪口呆。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但是却同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不知道母亲以前竟然还有什么未婚夫的事情,但是父亲谋杀原配这事儿,她却是知道的! 柳王妃的亲娘江氏,的确是被楚国公一碗毒药毒死的...... 那也就是说,母亲的事情很可能也是真的。 她是真的害死了未婚夫,才做了父亲的外室? 那..... 宝荣公主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母妃,您看见了吗?就算是想保,您保得住吗?他们简直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罪名!” 怎么保? 小柳贵妃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衣襟:“不不,不行!我要去见圣上!我要去见圣上!” 宝荣公主立即攥住她的手腕。 小柳贵妃马上含着眼泪回头:“那是我亲爹亲娘!” 要她坐视不管,看着他们死吗?!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母妃,您还想被铁御史追着唾骂您是妖妃吗?上一次是被压了下来,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以为那些文臣言官的嘴还会留情吗?!” 小柳贵妃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对啊,为什么? 宝荣公主皱着眉头嗤笑了一声:“真是好手段啊,柳王妃。” 柳王妃? 小柳贵妃怔怔的:“你是说,是她?怎么会,她那么没用!”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她没用,东宫也没用吗?萧云庭也没用吗?” 自来就是如此,分析一件事要看最终的得利者。 这件事得利者会是谁? 柳王妃? 她失踪多年,儿子又痴傻了,她最多只有个名分,什么好处都沾不到。 但是东宫却不同。 东宫可以利用柳王妃这件事,打击盛宠不断地柳家和小柳贵妃。 萧云庭! 小柳贵妃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她压低声音说:“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弄死他!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今天。” 当年本来有机会的,只可惜冯皇后去求了长公主,长公主帮忙,把萧云庭送到了句容。 现在想来,长公主和冯皇后当时关系就已经十分密切了。 小柳贵妃简直是六神无主,又气又急又崩溃:“宝荣,你一定要想个法子!他们现在害死了你外祖父外祖母,下一步不就是我们了吗?” 宝荣公主面色阴沉,缓缓的挑了挑眉:“母妃,事已至此,我们处处都落后一步,只能以退为进。” 永昌帝召见了楚国公,劈头盖脸的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会做出公然驱赶官差,抗拒朝廷执法的事儿?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国法,还有没有朕?!” 楚国公真是恨得牙痒痒。 原本流言杀人这一招,是他打算用在柳王妃身上的,谁知道却被他们抢先一步。 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屈指可数。 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胡一川这些年都销声匿迹不敢出现,现在出现,怎么可能是巧合? 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派出去的家丁说当时看到了围观的人群当中有戚家的那个大小姐。 戚元又跟萧云庭和长公主来往紧密。 现在戚家显然是已经和陆驸马长公主站在了一起。 说出这件事的人肯定是陆驸马。 这帮人是想找死! 他噗通跪在地上,慷慨激昂的说:“圣上,臣冤枉!” 第209章 谁死 楚国公到底是永昌帝的心腹,是从闵地就一直跟到京城的从龙之臣。 何况还是齐王和宝荣公主的外家。 哪怕是为了几个孩子的体面,他也不希望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真的牵扯到这样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头。 他冷冷的问:“苦主去顺天府喊冤告状,顺天府也令人去你们府上查问了,此事确有其事,那么多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若是你是冤枉的,为何不让楚国公夫人去公堂分说清楚?!” 楚国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圣上!今天的事,老臣也是措手不及!当时顺天府的人上门就要让臣的内人去过堂,我只是想着内人总归是诰命夫人,若是过堂,只怕外面不明就里的人胡乱传言。” 他朝着永昌帝拱了拱手,情真意切的说:“圣上,原本要请内人过堂,也该是大理寺或是宗人府来,老臣并不是故意抗法啊!” 这倒是真的。 永昌帝面色复杂的看了楚国公半响:“那朕便下令让宗人府彻查此事!” 楚国公跪在地上苦笑一声:“圣上,臣也希望能够审清楚此事!因为内人如今被当时的场景吓到,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太医说.....只怕是危在旦夕!” 永昌帝并未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份上,一时有些惊愕:“怎会如此?” 这到底是小柳贵妃的亲娘,也是齐王和宝荣公主的外祖母,也是国朝超品诰命,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的性命都不是小事。 楚国公趴在地上,知道自己已经说的永昌帝动了恻隐之心,便再接再厉的道:“圣上,此事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流言杀人的滋味,老臣也算是尝到了。” 他忍不住说:“您想想,老臣若是真的对发妻动手,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还跟江家亲如一家呢?” 这一点倒是确实很有说服力。 这些年楚国公对江家十分照顾,不管江家的大小事,楚国公都是尽力帮扶的。 这么想着,永昌帝皱眉叹气:“行了,先让太医尽力为楚国公夫人诊治,这件事,朕会让锦衣卫和宗人府查问清楚!若是冤枉了你,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可若是真有其事,朕也不会姑息,你可知道?” 楚国公磕头应是。 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能够先把眼前这一关应付过去就算是赢了。 他这些年早就已经历练出来,见过的事情也无数,胡一川就算是被东宫和戚元煽动出来闹事的,又怎么样? 这个案子查个两三个月,再拖个两三个月,他能想到一百种弥补转圜的法子。 永昌帝只觉得头痛不已。 柳王妃这里指证楚国公是在停妻另娶,在外头置了外室又气死原配。 但是楚国公和江家却一口咬定绝无此事。 如果只是楚国公自己喊冤,倒是没有多少可信度。 可问题是,现在还有江氏的亲哥哥作证。 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夏太监:“周王还没有回京?”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陆明安回来。 先查追杀柳王妃的凶手! 这件事先给柳王妃一个交代,再查当年江氏的事。 夏太监也知道他心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圣上,王爷还没有回来。” 永昌帝缓缓吐了口气。 楚国公出了宫便直奔国公府,先看自家老妻。 太医们都知道楚国公夫人是小柳贵妃亲娘,谁敢不尽心尽力? 所以楚国公夫人虽然磕到了后脑勺,但是竟然奇异的苏醒了。 她见到楚国公回来,死死的握住楚国公的手:“国公爷,事情怎么办?咱们家不能落到这个地步,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如果当年的事真的被翻出来了。 先不说柳王妃会借着这件事纠缠不休。 只说她气死了姓胡的,这在世人眼里就是不可原谅的。 就连以后的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的名声都要受影响。 楚国公忙安抚她:“放心,我已经想好法子了,他不是要告状吗?死人还怎么告状?” 楚国公夫人松了口气:“现在锦衣卫和宗人府都要查,怎么杀....” 若是被发现了,事情就更不利了。 楚国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动手。” 当年他杀柳王妃不是自己动手。 现在让陆明徽去杀陆明安也不是自己动手。 再要杀胡一川,当然也不可能自己动手了。 他拍了拍柳老夫人的手,温柔的说:“好了,你先好好养好身体吧,有我在,咱们楚国公府就倒不了,放心吧。” 此时白芷也亦步亦趋的跟在戚元身边,紧张的问:“姑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顺子替戚元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戚元上了马车,才笑着说:“当然不是就这么算了,我们等更大的鱼。” 白芷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姑娘出来一趟,竟然没死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果然,姑娘还有后手。 还有后手的戚元先回家换了身衣服。 戚老侯爷跟戚震两个人才把家里的事都处理的明明白白的,见到戚元回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 还是戚老侯爷率先问出声了:“元姐儿,事情还顺利吗?” 戚元嗯了一声,顺口说:“挺顺利的。” 戚老侯爷脱口而出:“谁死了?” 戚元回头看着戚老侯爷。 戚老侯爷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描补说:“我是问,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总得有人死吧? 死的是谁? 就算是齐王他也能接受。 戚元摇了摇头:“算算时辰,陆大都督应该死了。” 陆大都督? 京城只有一个陆大都督,那就是五军都督府的陆明徽。 戚震目瞪口呆:“怎么是他死了?” 戚元嗤笑了一声:“不是说了吗,接下来谁跳出来就是谁,陆大都督跳的更快一些,就是他了。接下来是谁,您二位也很快就知道了。” 第210章 反杀 戚震有些服气。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挺长进的,毕竟现在已经能做到听见这些消息都脸不红心不跳了。 戚老侯爷比他要沉得住气的多。 他放下一口都没喝的茶盏,看着戚元问:“陆明徽当年应该就是追杀柳王妃和陆驸马的人吧?这次他会死,应当也是他想要对陆驸马杀人灭口?” 姜还是老的辣,戚老侯爷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戚元也很干脆的点头。 戚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陆明徽死了,岂不是罪名也都落在了陆明徽的头上?” 还怎么对付楚国公府? 戚元挑了挑眉笑了:“祖父不用担心楚国公府回过味来反扑咱们,他们没机会了。” 被孙女儿看透自己的小心思,戚老侯爷也不尴尬,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孙女儿的洞察人心了。 他哈哈一笑:“我也是为了咱们好嘛,你说说看,怎么没机会了?” 戚元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立即绘声绘色的将今天楚国公府门口的事情说了。 戚老侯爷和戚震忙着处理戚云亭事情的首尾,所以还不知道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听见,两个人就都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楚国公府怎么可能吃这么大的亏? 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闹事的胡一川,然后解决舆论的问题。 戚老侯爷意味深长的说:“胡一川现在危险了吧?” 胡一川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住在京城的一处棚户区,就是一个胡乱搭起来的棚子,他每天去给人当苦力扛煤,这么些年勉强活了下来。 进了住处,他一瘸一拐的挪到井边打起一桶水,也不管天冷,忙着擦自己头上脸上的血。 只是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席子围起来的房里就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看到他满脸的血,忙喊了一声爹,又惊又急的跑到他跟前。 胡一川忙安慰他:“没事,没事,爹没事的。” 他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爹今天,给你大伯出气了。” 天色已经晚了,住在这附近的都是些外地来的流民,没了土地,来了京城也没安身立命的根本,便只能住在这地方找些杂活儿干。 胡一川扶着儿子要站起身,棚子却忽然震了震,紧跟着便塌下来。 他顿时就是一惊,忙抱着儿子往地上一滚,好歹没被那根粗壮的木棒砸到。 可饶是如此,他也还是被砸的不轻。 附近的棚子好像都出问题了,其他人纷纷往外跑,生怕这些棚子会塌的更快。 胡一川抱着儿子,缓了缓也想强撑着先爬起来,谁知道便听见哐的一声,一把寒光闪烁的刀就砍在了他手边的木头上。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就要捂儿子的嘴。 谁知道孩子却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那把刀马上就朝着胡一川砍过来,胡一川的心脏顿时都快要停跳了。 可是,那刀锋最终却并未落到他们身上。 他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打了个冷颤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简直眼泪都快出来了,哭着喊:“戚大小姐!” 是戚元! 戚元来救他了! 夜色闪烁,戚元的鞭子卷住了那杀手的刀,一个使力便将那人震得脱了力,随即就是一鞭子抽在了那人的头上,将那个人抽的鬼哭狼嚎。 来杀一个流民而已,来的人实在不多,武功更没多高。 戚元一鞭子几乎就能抽趴下一个,丝毫没有停顿的将人都给抽趴下,便坐在最后一个人背上,淡淡对废墟中的小男孩伸手:“站起来。” 然后她看着胡一川:“想要报仇更彻底一点吗?” 胡一川眼睛亮亮的点头。 当天晚上,胡一川就带着几个棚户区的百姓,一道拖着那些杀手去了楚国公府门口。 本来楚国公府的家丁老远就要拦着的,但是根本拦不住。 因为来之前,胡一川就已经一路喊着冤枉,一路喊着楚国公府杀人灭口这样的话,招引来了无数的百姓。 百姓们举着灯笼的举着灯笼,举着火把的举着火把,没想到白天才看到胡一川告状,晚上胡一川就差点被杀人灭口。 简直是同仇敌忾的跟着胡一川一路到了楚国公府门口。 楚国公接到消息,怒不可遏的同时又是忍不住的心惊。 可是与此同时更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他下令驱赶胡一川,可是闻风而来的铁御史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楚国公,你现在是杀人灭口不成,还要当众行凶吗?!” 楚国公简直被气的心口痛。 铁御史真是一头倔驴! 而此时,戚元顺着楚国公府后院的门洞摸进了楚国公府后院。 她身形轻巧,又善于隐藏,加上府里的护院此时都被调到前院去了,所以顺顺利利的就摸到了楚国公夫人的院子,然后在后院放了把火。 趁着所有人都跑着去灭火的时候,她进了楚国公夫人的房里,正好对上了坐起身查看情况的楚国公夫人。 见到是她,楚国公夫人顾不得伤口还在发痛,厉声问:“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擅闯国公府!来人!来人!” 戚元笑眯眯的坐在她床沿:“国公夫人何必这么激动?您就不想知道,戒备森严的国公府,我是怎么擅闯的吗?” 楚国公夫人不想知道,她看到戚元,就只想到杀子之仇。 她紧紧攥着拳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你既然来了,就死在这里!” 戚元微微笑了笑:“这怕是不行了,国公夫人,在此之前,您先得去见阎王了。” 楚国公夫人眯着眼睛冷笑:“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一面又扬声喊人。 她今天一定要把戚元给弄死! 这个小贱人真以为她自己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了,竟然还敢闯到他们国公府来。 杀了她都让戚家人找不到尸体! 也好好好的让她出一口恶气。 只是她还没喊几句,就猛然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紧跟着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第211章 离间 戚元的脸色不大好看,她知道楚国公夫人刚摔伤了头,应该是很忌讳动怒和情绪激动的。 但是也没想到楚国公夫人竟然会这么不经气。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楚国公夫人竟然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竟然受不了气,看样子也是好日子过的实在是太久了。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楚国公夫人一瞬,不再停留,径直从后窗翻出去,绕到了楚国公府大门。 才到拐角,她就被人扯住胳膊猛地往旁边一拽,下意识便曲起手肘后怼,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拔下头上发钗要朝着来人捅下去。 只是来人似乎早有预料,压下她的另一只手,又握住她的发钗压低声音说:“是我!” 听见萧云庭的声音,戚元停住手里的动作,甩开了萧云庭,才把发钗重新带回头上,沉声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云庭往外看了一眼:“这么大的动静,我能装作不知道吗?” 戚元挑了挑眉,将之前的事简略说一遍,才问他:“陆驸马那边顺利吗?” 之前萧云庭派人找到胡一川之后,便去找了邢敏,推动了胡一川闹事这件事。 然后萧云庭便怕陆驸马那边出什么意外,所以亲自赶过去了。 戚元看了他一眼。 萧云庭嗯了一声:“陆驸马带着马轩到的时候,陆明徽都差点把别庄翻过来了,幸亏他们到的及时。” 陆明徽怪不得是能做大都督的,心肠实在是狠毒。 因为搜不到萧墨和陆驸马等人,他竟然打算放火烧庄,屠戮周边百姓。 幸亏陆驸马到的及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明徽倒是想用苦肉计,只可惜陆驸马不是那个心软的驸马爷了。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才留陆驸马在那等周王,自己赶回来了。 谁知道才回来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松了口气问戚元:“你刚才从国公府后院出来,干什么去了?” 戚元面无表情,提起这件事还有些怨气:“原本想杀了楚国公夫人的,没想到她那么不经气,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 萧云庭很怀疑戚元话里的真实性。 毕竟戚元气人真的很有一手。 所以楚国公夫人很可能不是被自己气死的,而是被戚元气死的,只是戚元不自知而已。 他咳嗽了一声:“你是想把事情闹大?” “不然呢?”戚元理所当然的看了他一眼:“反正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又没有回头路可走,当然是趁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干脆就一次性了结。 萧云庭知道戚元的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理成章,闹了一阵之后,顺天府就急忙来人,将胡一川和杀手的尸体,还有剩下的两个活口都给带走了。 铁御史指着楚国公仍旧余怒未消:“楚国公,若查明是你指使杀手对平民百姓动手,杀人灭口,铁某一定参你一个滥用职权,图谋不轨!” 楚国公真的很想直接宰了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蠢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群瘟神,他才转身回府,就见自己的儿媳柳夫人面色惊惶的跑了出来,带着哭腔说:“公公!婆婆她,婆婆她去世了!” 轰隆一声,像是被雷给劈中了,楚国公推开前来搀扶的管家,跌跌撞撞的就往柳老夫人的院子里跑。 等到他到了后院,就见后院西北角的后罩房都被烧掉了半扇门,此时正散发着焦味。 可是他顾不得追究为什么会着火,着急忙慌的跑进楚国公夫人的房间。 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楚国公夫人。 柳夫人追了进门,见状就哽咽着说:“公公,之前听见前头又闹事,婆婆就一定要我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我再回来......” 她呜咽出声。 楚国公脑子里空空的。 接连丧嫡子丧庶子,如今再丧妻,换做常人早就已经疯了。 他虽然没疯,但是却也做不到平静对待。 看着躺在地上的妻子,他一时竟然诡异的沉默下来,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柳夫人胆战心惊的待在旁边:“公公,是不是,是不是要让人来给婆婆装殓.....” 楚国公正要说话,管事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国公爷,江家,江老爷来了。” 江岩贞! 楚国公想到他就一肚子的气。 这个废物,杀胡一川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成! 如果不是他杀个人都杀不成,还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又被胡一川抓住机会煽动那些愚民,今天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他妻子又怎么会死?! 楚国公死死攥着拳头,头也不回的厉喝:“让他滚!” 管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忙应是。 江岩贞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派出去的那些人一直都没有回来,结果他一打听,才知道不仅没杀成人,自己派去的人还被抓了。 而且最后人还被抓到顺天府去了。 谁知道那些人的嘴巴紧不紧啊! 他着急忙慌的跑来找楚国公想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应对。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个滚字。 不由得便惊住了:“国公爷说什么?” 谁滚啊? 管事也是气的厉害。 家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谁知道这位江大人还这么不长眼,这个节骨眼撞上来。 他没好气的说:“我们国公爷说不见,让您先回去!” 什么先回去?! 江岩贞在心里冷笑。 他一下子就想到楚国公是想撇清关系。 这也是楚国公做事的一贯作风了。 见事情闹大,就不想管他的死活了,是吧?! 他忍住怒气:“不行,我有急事要见他!” 现在国公爷只怕是气的要杀人,管事哪里还敢再去回禀,当即便不假思索的拒绝:“我们国公爷已经说过了,不见!您请自便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江岩贞被气了个倒仰。 怎么,见他事情办砸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以为他是抹布呢,用了就随手扔了! 第212章 分崩 江岩贞气急败坏的从楚国公府出来,整个人气冲冲的,像是个河豚。 进了江家的门,就一路骂骂咧咧从前门骂到了后院。 江夫人正在房里看着那些下人整理东西。 见了江大人进来,就指桑骂槐的冷哼:“一个个的,不知道的哪里会觉得咱们这是个普通的人家,都以为我们是上天了!要这个也来,要那个的也来!” 江岩贞本来就心情不好,见到她这个模样就更是来气,猛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箱子:“谁给了你气受,你就去找谁,别他娘的一天到晚整一副死人脸给我看!” 以前江岩贞跟江夫人都是夫唱妇随,你好我好的。 就算是江夫人的脾气差一些,一天到晚的只要有什么不顺心就拉着一张脸,但是江大人也总是能够忍她。 不仅如此,还总是能放低身段主动哄着她。 像今天这样这么口不择言的,还是头一次。 江夫人一下子就炸了,见丫头还蹲在地上准备捡那些散在地上的东西,马上就踹了那个丫头一个窝心脚:“你死人啊?你们大人生气了你还留在这儿,是不是想勾引你老爷?!滚出去!” 丫头被踹在心窝里,痛的整个人都懵了。 但是她也知道江夫人的脾气,根本不敢耽搁,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江夫人一张脸沉下来,眼神也是刻薄恶毒,等到丫头一退下去,就立即开始骂人:“你吃了屎回来了,嘴巴这么臭?我招你惹你了?你冲老娘撒什么气?” 论骂人和撒泼,江夫人从来就没怕过谁。 当年她在闵地的时候就是卖豆腐出身的,人人都称呼她一声豆腐西施。 江岩贞去闵地做属臣,看到了她对她一见钟情。 不管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用绝食逼着家里人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些年江夫人对江岩贞向来都是这么厉害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什么规矩不规矩,什么体面不体面,她可不在乎。 江岩贞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德行,但是现在看到还是忍不住头皮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他暴跳如雷:“你知道什么?都是你,当年如果不是你气死了爹娘,非得答应国公府,帮他们圆谎,站出来说我妹妹是病死的,咱们也不至于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原来又是这件事。 江夫人肥硕的身子站起来,听见这话二话不说,刻薄的说:“你那妹妹说是王妃的亲娘,但是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装贤良,你要升官她不让,你要发财她也不让!抢了些战利品,她都要你退回去!” 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还有你那没用的外甥女,还是王妃呢,提携你了吗?” 这些问题他们以前就争吵过无数次了。 江岩贞不想再继续争吵下去。 他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只要想到那些人落在顺天府手里,可能会说出他来,而楚国公却还袖手旁观,他就恨不得想要杀人。 偏偏江夫人磕了个瓜子无所谓的冷哼:“你这些族人全都是破落户,一天到晚的上门打秋风,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可没功夫一天到晚的给她们接济,你再拿出些银子来!” 江岩贞立即不可置信的问:“我哪里还有银子?我的银子不是都给你管了吗?” “你少跟我来这套,当年楚国公府把你妹妹的嫁妆全都还给你了,你妹妹那些嫁妆到底有多少,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后院那一排屋子都堆得满满当当的!怎么,你就舍不得拿出来是吧?” 又是楚国公府! 又是江氏! 江岩贞忽然就疯了,他的心脏死命的往下沉,怒气却拼命的往上升,听见江夫人还喋喋不休的说要去后院打开院门拿银子,他就忽然脑子一热掐住了江夫人的脖子。 豆腐西施又怎么样? 男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娶了天上的仙女,过了新鲜的日子也就是那样了。 何况江夫人还不是仙女,只不过是个泼辣的贫女。 一开始江岩贞觉得她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的性子也可爱。 可是等到后来他就慢慢的烦了。 因为江夫人她行事和正常人都不同。 家里让她立规矩,她就说这是恶婆婆。 让她出门待客,她因为自家送了礼,就说人家是来打秋风。 反正你跟她说这些,她全都听不懂。 现在,这些事全都涌上心头。 江岩贞恨得咬牙切齿。 都是江氏不知足,贪图楚国公府的好处,拿了楚国公府送的银子和珍珠,回来就把自家老娘给气死了。 以至于他一路就被当成了国公府的狗。 不是狗是什么? 连楚国公府的门房都可以恶声恶气的让他滚。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气的止不住发抖。 江夫人身材肥硕,力气也是一等一的,死死的将江岩贞的手给掰开了,怒问:“你发什么疯?你还要杀人不成?!” 杀人? 江岩贞觉得头有些晕,一阵一阵的喘着粗气,正要说话,管家便进来求见了,说是顺天府的刑大人求见。 完了! 江岩贞脑袋里嗡了一声。 他可不是楚国公,敢直接让顺天府的人滚出去。 江夫人还不当回事:“楚国公在,他们怎么敢来咱们这儿?” 江岩贞想到楚国公的态度,心里更气了,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楚国公?他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你还指望着他呢!” 他气的胸口都痛,见到邢敏的时候,明知故问的问:“刑大人这个时候过来...... 邢敏笑盈盈的:“江大人,今天晚上在西城的棚户区,发生了一桩杀人案,杀手死了三个,留了两个活口,现在活口说,他们是江大人的人。” 江岩贞脑子里嗡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知道这件事不好了,谁知道事情来的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楚国公府果然抛弃他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邢敏,想要问出些东西来。 谁知道邢敏却根本不肯多说,只是笑盈盈的摇头。 第213章 投案 江岩贞忍不住抿了抿唇。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都还没怎么样,楚国公就先这么绝情,他压低声音说:“不关我的事,我和胡一川都不认识!” 邢敏便淡淡的笑了笑:“江大人,认识不认识的,咱们也说不好,但是那些去杀人的人,却确定都是你们江家的人。您无论如何,也该去走一趟吧?” 江岩贞一口气都上不来。 楚国公府是真的不打算管了。 不然得话,区区几个进了顺天府的人,他难道还能没有法子解决吗? 说到底,楚国公应该就是故意让他派人去杀人灭口。 这样一来,出了事,大可就把事情栽赃到他的头上。 楚国公府却可以撇清关系。 真是岂有此理! 当年的事就算了,大家谁都不干净,所以互相这样都能忍住气。 可是柳老夫人的事可是他们自己作孽! 怎么还推到他头上来了?! 而此时的楚国公府简直是黑云压城,府中的人都知道家里出了大事。 谁不知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伉俪情深? 国公夫人现在竟然就这么死了,国公只怕是杀人的心都有。 大家都不敢往楚国公跟前凑。 但是有些该做的事儿却是不可避免的。 柳夫人哭哭啼啼的跪在旁边:“公公,吸入负二也知道您伤心,但是老夫人现在毕竟已经去了,人去了总是要入土为安.....” 什么入土为安? 楚国公面无表情的一直盯着柳老夫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尸体脸上已经起了青斑。 他顿时心痛如绞。 她一辈子最爱漂亮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打扮的精美崭新。 现在却成了这样。 是谁害的她变成这样? 是东宫! 是柳王妃! 是戚元! 这些人,一个都少不了! 他想着,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外,看着外面被烧黑了的那半扇门,冷冷的问:“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会起火?” 其实这个并不奇怪。 柳夫人低声解释:“家里实在是太乱了,大家都被前头的事弄的焦头烂额的,也有跑着去外头看热闹的,所以......0” 所以可能没顾上,就着火了。 楚国公哼了一声,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让他们照顾老夫人,他们却跑去看热闹,要他们有什么用?全都打死!” 其实大周的律法是不让随意杀奴的。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律法都不过是一纸空文。 楚国公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现在的精神看上去实在是不大正常,柳夫人也不敢跟他对着来,轻声应是。 楚国公这才往前走了几步,谁知道却退下一软,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天基本上不休不眠。 加上一直都在动怒,害怕,受刺激。 情绪起伏太大。 今天尤其是守了楚国公夫人半夜,腿都只怕是麻的。 看着他摔下去,柳夫人急忙让人搀扶。 而此时,江岩贞已经到了顺天府衙门。 他铁青着脸,一路上都想着该怎么应对,才能够撇清关系。 谁知道一进了顺天府,邢敏便装若无意的说:“江大人,咱们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好,现在陆驸马已经想到了当年刺杀他和柳王妃的凶手,周王殿下亲自去接了,听说一接回来马上就去见圣上。” 江岩贞脚底下一软。 陆驸马想起来了?! 那不是说,陆驸马会知道当年杀柳王妃的是陆明徽,楚国公也有分? 他可一直都在为楚国公说话办事啊. .... 柳王妃恨他只怕是恨得牙痒痒。 一旦证明了真相,柳王妃会把他给剁碎了! 而且如果等到陆驸马回来,那事情就晚了。 现在进顺天府的这批人都是他派的,陆驸马那边回来又把他扯出来,那,那楚国公那种人,还不更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身上啊? 他要是为楚国公扛着那才是失心疯了! 想到这里,江岩贞身上都是瘫软的,急急忙忙的说:“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今天这些人虽然是我的人,但是不是我让他们去干的!是楚国公,是楚国公啊!” 邢敏在心里笑了一声,同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其实这个局实在是不算什么完整。 不过完整不完整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时机。 正好所有的事都赶在一起了。 尤其是楚国公夫人,死的真是掐到时候。 他一死,直接让楚国公切断了和江岩贞交流的渠道。 江岩贞这种人偏偏又沉不住气,本来就是一心一意的攀附楚国公府的,楚国公府一旦冷淡下来,他就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 自己这边再似是而非的施加一些压力,更是让江岩贞对楚国公已经放弃他的事实深信不疑。 他睁大眼看着江岩贞:“江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江岩贞急的要命:“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京郊别庄能离这里多远啊?他一定要赶在周王回来之前,先把事情说清楚! 实际上,周王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回京不回京的事? 他到别庄准备接人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别庄外头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全都是尸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被土匪血洗了。 尤其是进别庄的那道拱门处,有七八具尸体连头都被割掉了。 ..... 周王吓得心惊肉跳,心脏差点都不跳了。 老天爷,他接这个活儿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这要是不能把陆明安和萧墨他们给平安带回去,长公主和永昌帝还不得撕碎了他啊?! 短短一段路,周王走的就像是去上坟一样,生怕打开门看到的会是陆明安和萧墨的尸体。 那跟真的去上坟也没什么两样了。 还是给他自己上坟。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闭着眼睛忍着心悸推开了别庄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里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跪下朝着东边磕个头。 但是等到看到陆明安脚底下躺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周王又觉得自己磕头可能磕早了。 老天啊! 陆明徽怎么死啦?! 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了陆明安的胳膊:“明安,殿下呢?” 陆明徽死不死的先再说,先保证萧墨不死吧! 第214章 手刃 陆明安的手还在微微的发抖。 他其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时看着陆明徽跪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心软。 真是太蠢了一些,从小就蠢的人长大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的,分明都吃过那么多次的亏了。 但是想到小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哥哥的屁股后头,像是哥哥的跟屁虫。 他就下意识的有些迟疑。 直到他看到陆明徽的右手偷偷往靴子里摸。 他太熟悉陆明徽的这一套了。 一面认怂,一面趁人不备暴起伤人。 多年前被追杀的狼狈的模样涌现在脑海,那时候小儿子才几岁,跟着他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甚至摔下悬崖,眼睛都有一阵子看不到。 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谁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都是陆明徽! 现在鳄鱼流下的眼泪也只不过是为了要继续吃人罢了。 他当机立断,一脚踹飞了陆明徽刚拿出来的一把尖刀。 陆明徽也终于暴露出了本性,恶狠狠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死在江西?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像是一个疯子,冲着陆明安冲了过去,带着十足十的恶意怒骂:“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压我一头,从小你就是最聪明的,读书比我好,武功比我好。 “大人们都喜欢你,说你才是以后继承侯府的希望!就连闵王也喜欢你,挑选伴读一眼就看中了你!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他陆明徽才是长子嫡孙,他才是该继承侯府的那个人。 既生瑜何生亮?! 尤其是等到后期,陆明安娶了长公主以后,更是一路飞升。 直接掌管了福建的兵权,成了闵王的左膀右臂。 可以想见,闵王若是进京登基之后,他就再也别想比的过陆明安了! 正好当时楚国公找上门来合作。 他正愁没有机会解决这个后患,有人送上门来,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就算是到现在,他也不后悔。 如果说后悔,那就是他下手还是留情了,还是不够狠! 当时就应该多增派人手,就应该下令格杀勿论,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否则的话,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天?! 他不要命的一刀一刀的朝着陆明安猛地劈下去,处处都是杀招。 陆明安同样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眼看着陆明徽越来越狠,打的越来越近,他忽然露出一个破绽,由着陆明徽的尖刀砍在了自己肩膀上。 尖刀入骨,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而趁着这个机会,陆明安抓住了时机,完好的右手举着刀,一把砍在了陆明徽的脖子上。 这一刀几乎把陆明徽的脖子砍断了。 陆明徽顿时便脱力,松开了手里的刀,死死的睁大眼睛跪在了地上,紧跟着就躺下了。 满院子都是尸体 别庄外头也都是尸体。 分明是看着让人会做噩梦的场景,但是此时此刻,陆明安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少年了,多少年他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 多少年了,他只能东躲西藏躲避追杀。 甚至儿子陆锦棠高烧,他上街找个大夫,换来都是整个村子的覆灭。 现在,他终于能够亲手替当年的自己还有当年的那些护着他们的护卫们报了仇。 戚元说得对。 等皇帝给公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甚至有可能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死。 他们的人脉网遍及朝野,的确会有人对他们喊打喊杀,但是更多的人会因为各种利益和人情关系为他们说情。 到时候他们甚至可能只会被判个流放或是降爵? 哪有自己亲自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他正站着,见周王握住自己的手,便缓缓地看向了周王。 分明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的,但是周王这个时候看不见。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周王也选择看不见。 周王最关心的还是一点:“明安,萧墨没事儿吧?” 苍天啊大地啊,一定要保佑萧墨没事儿啊! 否则的话,他的下场也不会好过躺在地上的陆明徽。 哦对了,陆明徽..... 他看了看陆明徽,又看看陆明安:“你杀他干什么?” 这俩不是亲兄弟吗? 大仇得报,陆明安的手都还有些微微颤抖,心跳也加速,他缓缓地深吸了口气:“他带着一大帮人要来杀我和殿下,为了保护殿下,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哦。”周王随口答应了一声,脑袋还有些发懵。 但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的跳起来问:“你说什么?陆明徽,他要杀殿下?!他为什么要杀殿下?” 他疯了吗?! 但是周王也不是傻子,他只不过是震惊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萧墨? 现在有什么人非得杀了萧墨不可? 当然是之前刺杀柳王妃和萧墨的人啊! 真是行啊! 陆明徽! 他竟然就是几十年前追杀柳王妃的人! 周王看了看地上的陆明徽,深深地吸了口气:“殿下呢?” 陆明安收起了刀,沉声说:“通州知府马轩带着卫所的官兵过来了,护着殿下往后山躲着去了。” 还好还好! 陆明徽死了就死了吧。 真是胆大妄为。 当年在福建那还算了,说实话当时皇帝去了京城,留守闵地的都是陆明徽的心腹。 陆明徽敢动手那是因为他大胆敢赌。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京城!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周王深吸了口气:“行,本王陪着你一道进京,咱们先去接上殿下吧。” 陆明安缓缓的呼了口气应是。 京城现在也不太平。 江岩贞进了顺天府衙门之后就忍不住要疯。 因为胡一川活的好好的,生龙活虎。 反倒是他派出去的杀手,死了三个活了两个。 真是他娘的废物! 尤其是活着的那两个废物,还直接就说是他指使的。 他真是气的血都快要呕出来了,厉声说:“你们简直是污蔑,以奴告主是大罪,按照规矩要先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打下去,人到底是不是活着都还两说。 江岩贞也是还怀揣着希望,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 第215章 下坠 两个还活着的杀手死命的喊冤,听见江岩贞喊着要打他们三十大板,他们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冒。 比如说江岩贞不只是这一次让他们杀人。 之前在有一次,江岩贞还想让他们绑架戚家的大小姐。 ..... 邢敏不着痕迹的咳嗽了一声,记录的动作就顿了顿。 真没想到,江大人还做过这事儿呢? 这也幸亏是没干成,否则现在江大人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让人打板子了。 江岩贞气急败坏,指着那两个人跳脚大骂:“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本大人何时让你们干过这事儿?!”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互相都是为了活命。 杀手们也懒得顾什么主仆之情了。 反正江岩贞的手段他们清楚的很,就算是江岩贞想放过他们,他家里那个母老虎也是一等一的刻薄,他们说不说,家里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 杀手们一五一十的将江岩贞如何吩咐他们去杀了胡一川灭口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胡一川的事儿让很多人都非常同情,所以邢敏建议之下,顺天府知府为了政绩,也为了巴结萧云庭,便干脆将公堂设在了衙门外头。 凡是想看的百姓都可以过来看如何审案。 这件事顿时闹得轰动全城。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江夫人当然也知道了,她立即便杀到了顺天府衙门闹事。 一时之间顺天府衙门的人都见识到了这位江夫人的泼辣。 不过这一切,陆大夫人都顾不上。 陆大夫人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沉声问:“大老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陆明徽都走了一夜了。 这一晚上京城出了无数的事,到处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是陆大夫人其他的都管不着。 她只担心陆明安会回来。 陆明安回来,就代表着福建和江西的事情会被揭穿,到时候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真是越想越恨! 陆大夫人忍不住诅咒带着柳王妃和陆明安回来的戚震。 除了戚震之外,还有戚元! 陆家和江家都跟楚国公府同气连枝。 所以楚国公府的事情他们当然都知道了。 楚国公府之前就派人来送过信,说是胡一川闹事的事,是戚元做的。 戚元当时还就在楚国公府门外看热闹。 这个贱丫头! 当初戚家把她接回来办什么认亲宴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丫头厌恶至极。 什么玩意儿?身份还不明的时候不过就是个乡下杀猪匠的女儿,可结果却能得到长公主喜欢。 算什么东西? 知道了身份之后,陆大夫人就更厌恶戚元了。 一个贱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什么事儿她都想要搀和一脚。 等陆明徽等的实在是心里难安,陆大夫人垂下眼思索片刻,忽然沉声看着底下的人:“你去给我送封信,给戚家的大小姐。” 底下的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要送信给戚元。 毕竟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但是陆大夫人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 底下的人便也只好答应了,忙转身去办事了。 陆大夫人却又侧头吩咐自己的嬷嬷:“你去,让......” 田嬷嬷有些害怕:“夫人,人家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你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底细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人罢了!”陆大夫人死死的捏住手里的橙子,一直到汁液都溢出来,才缓缓拿了帕子狠狠地擦拭干净。 冷声说:“我就看看,一个烂了的大小姐,戚家还保不保!” 戚元收到信的时候正在逗阿黄玩儿。 她把胡一川的事交给了顺天府之后,就回家等消息了。 这一次戚老侯爷和戚震过了会儿才过来,两个人都欲言又止。 一看他们的表情,戚元就明白了,沉声说:“楚国公夫人死了。” 戚老侯爷跟戚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什么震惊。 哦,现在才死,没什么可震惊的了。 他们还以为昨天摔倒后脑勺就死了呢。 还好,还好。 戚老侯爷就问她:“那,那大年三十,你想吃点儿什么?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 戚震觉得自家老爹有时候真的也是挺奇怪的。 现在他们在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老爹忽然问起大年三十吃什么的事儿来了? 戚老侯爷一把拍了戚震一眼,冷声怒斥:“你知道个什么?今年因为楚国公府这事儿,各衙门现在都不能封印了,过年都不休沐!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还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戚震能说什么? 他老人家既然说行,那就行呗! 戚元想了想,竟然很认真的回答了:“吃饺子吧,明天我来调馅儿,我来包。” ...... 戚震觉得更惊悚了。 他颤颤巍巍的在心里想,戚元不会是要把楚国公给剁碎了来包饺子吧? 不过很快,就有一封信送了进来,门房那边听说是给大小姐的,一点儿都不敢耽误,直接就送进来了。 戚元打开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又阖上了。 戚震是向来不管她的事的,主要是想管也管不了,所以也没问。 倒是戚老侯爷关心的问了一声:“是谁啊?” 这个节骨眼,能给戚元送信的,满打满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除了是太孙殿下,估计就是长公主殿下了。 戚元却微微嗤笑了一声:“是找死的人。” 她将纸条给盖上,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那一会儿,连戚震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戚元都说是找死的人了,那估计这人不死也得死。 他咳嗽了几句,不自然的问:“什么人啊?要不要,要不要我们帮个忙?” 现在是收拾楚国公的关键阶段,难道是楚国公吗? 也不应该啊,楚国公刚死了老婆,按理来说是正痛苦的时候。 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情深。 这个节骨眼,他怎么顾得上来找戚元的麻烦? 戚震看着戚元往头上插带发簪,一时闭嘴了。 反正不管是谁,估计确实都死定了。 第216章 倒霉 眼看着过年了,但是家家户户其实都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若是说缘故,其实也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今年年底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往年家家户户过年都讲究请个戏班子来唱唱堂会,让亲戚朋友看个热闹,也意味着明年能好好的过个热热闹闹的喜庆年。 可今年戏班子都省了。 谁有功夫看那些戏子演戏啊? 现成的就这么多勋贵权臣演戏给京城百姓们看呢。 先是圣上的原配风风光光的回来,然后便是圣上的岳父出了大事,闹出了杀妻另外抬正外室的丑闻。 这还不算,紧跟着,这件事就越闹越大。 江家那位圣上的原大舅子,派人去刺杀楚国公府夫人的前未婚夫的哥哥,也就是楚国公夫人的前小叔子。 真是戏本也没这么好看啊! 京城百姓们谁还顾得上过年呢? 大家都守着看热闹。 顺天府衙门大过年的都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一个个的垫着脚,恨不得把里头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顺天府知府也是满肚子的怨气。 好端端的过年,原本是能休沐到元宵再开印的。 可是结果百年不遇的事儿都给他碰上了。 皇帝的大舅子,他到底是认真审还是不认真审啊?! 真是气死了。 他憋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邢敏低声提醒他:“大人何必这么生气呢?您要想想,这些年,圣上对江大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从闵地一直跟着到京城的心腹,一个个的,哪个不是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可江大人.......” 江大人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永昌帝那么喜欢和怀念柳王妃,为了柳王妃这些年没少派人出去搜寻,大费周章的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这个暂且不说,柳王妃的娘家楚国公府更是被抬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可江大人家里却并没落得什么实在的好处。 这些年都是靠着楚国公府的接济。 顺天府知府可不是什么蠢人,邢敏一点拨,他马上就明白过来邢敏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秉公办理?” 邢敏顿时笑了:“大人,您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跟您打招呼,那就说明江大人可有可无,您当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顺天府知府深吸了口气。 也是! 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再审的时候便直截了当,丝毫不留情面。 江岩贞急的要死,刚才邢敏带他来之前,就已经跟他说了,陆明安马上也就要从京郊回来了。 现在顺天府知府还是个这样的态度。 顺天府知府甩给江岩贞几份供状。 都是他派去的杀手的证供。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都是受他的指使,何时何地收了多少银子,写的清清楚楚。 而且画押证供,也都是清清楚楚的。 江岩贞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娘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年追杀柳王妃的不是他们,后来柳王妃失踪以后,他们也从来没有参与过追杀。 就连现在柳王妃回来了,身世之谜颠倒黑白也都是楚国公府主导的。 他们不过是听从了而已。 刺杀胡一川,那也不是他愿意的,是楚国公威逼利诱啊! 怎么现在全都要怪在他头上? 如果杀胡一川的罪名全都定在他一个人身上,那别人谁会相信当年追杀柳王妃没他的事啊? 楚国公府要是愿意共患难,拉着他一起共进退那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楚国公府就把他当成是抹布,用完了就直接扔。 这凭什么?! 他享受的好处不如楚国公府的百分之一。 结果他却得被楚国公府当成是替罪羊。 凭什么?! 江岩贞咬着牙,迟疑纠结痛苦难堪。 等到顺天府知府问他:“江岩贞,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岩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扛不住了:“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这些人的确是我的人,但是,是楚国公让我去办的!” 顺天府知府的惊堂木差点甩出去。 苍天啊! 他只想好好的审个案子。 牵扯出江岩贞他已经很痛苦了,都是鼓足了勇气才下定决心审的。 结果江岩贞又给他吐出个天大的靠山! 顺天府知府险些晕过去。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连晕过去都不敢。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无数的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江岩贞说出楚国公的名号。 他就算是想要遮掩,想要事先通知楚国公,那都没法子! 真是....... 他的手抖抖索索,想说延后再审,可是却根本没法儿鼓足勇气说出这话,否则这些百姓当场就能扑上来唾骂他是官官相护。 百姓们却哄然一声,全都大声的叫骂了起来。 “就知道是西门庆故意杀人灭口!” “皇帝的岳父怎么啦?皇帝的岳父就能这么草菅人命?” “棚户区那么多百姓呢!说砸就砸,根本不把百姓的命当命!” “贪官!” 百姓们一个个的喊的比谁都义愤填膺。 顺天府知府被民怨裹挟的根本没法下台。 他下意识看了邢敏一眼。 邢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大人,现在民怨沸腾,您还能有什么法子?骑虎难下,此时是当个包青天一样的清官流芳百世,还是顾忌人情,忍着百姓唾骂,就看您怎么选了。” 怎么选? 顺天府知府闭了闭眼,咬着牙喊:“来人!传楚国公府!” 江岩贞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服气。 要撇开他,哪有那么容易?! 既然不想让他好好的活,那就大家一起死算了! 江岩贞老神在在,楚国公府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柳夫人快要崩溃了。 丈夫死了,小叔子死了,婆婆也死了,现在公公摔了一跤才刚醒过来,结果官府又找上门来了。 他们柳家是犯了天条了吗?现在要被这样的折磨,被这么折腾?!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为什么这一切都要她来应对啊! 她顿时有些崩溃,哭着跑向了楚国公的房间,将人都带过去了。 第217章 双杀 案子闹的沸沸扬扬,就连陆大夫人那里也听见了消息。 她从衙门经过的时候,马车就被众多人堵得水泄不通。 大过年的,街上人多倒是正常的,但是问题是,衙门自来都被人害怕,这里过年按理来说人应该愈发的少才是,怎么现在还这么挤挤挨挨的人? 她看了旁边的田妈妈一眼。 田妈妈急忙解释给她听。 陆大夫人心浮气躁。 听见说事情又跟楚国公府有关,而且还是杀的是胡一川,她一下子便不客气的怒骂了一声:“贱人!贱蹄子!混账东西,这些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显得她能耐了,什么事她都要搀和一下!她算个什么玩意儿?!” 陆大夫人对戚元的恶意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 一开始戚元刚回家,戚家的认亲宴上,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为难戚元。 现在戚元折腾出这么多事。 甚至能够在几家权贵之间搅弄风云,陆大夫人就更厌恶她了。 她想想,就觉得戚元是长公主和东宫培养的棋子,是故意来针对楚国公府和陆家的。 甚至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找到了柳王妃,戚元就是引出这一切的棋子! 她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心脏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针扎似地,忙捂住了心脏。 田妈妈急忙劝她:“夫人,您何必跟那样的小贱人一般见识,她以为她会有什么好下场?真要是柳王妃他们把事儿办成了,难道还能让这样的棋子活着吗?” 陆大夫人面色刻薄的冷哼:“还要等到他们把事情办成?我现在就解决了她!” 算是什么东西?! 陆明徽去杀陆明安了。 她就先杀了戚元这个小贱人,宰了这个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的小贱人,先把京城这边的情形给稳住。 田妈妈低头递给她一碗人参茶。 陆大夫人实在是气的狠了,心口疼的厉害,便一口气将参茶都给喝完。 然后才冷冷的问:“事情办的怎样?是用长公主的名义送的信吧?那个死丫头邪门的很,心思也多,若不是用长公主的名义,怕是不容易把她骗出来。” 等待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陆大夫人担心陆明徽不能成功的把陆明安给宰了。 也担心陆明安会回来揭穿一切。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根本坐不住。 好像不做点什么东西,她就马上要面临最可怕的结果。 越是如此,她要杀戚元的心情就愈发的迫切。 直到她到了青云楼。 青云楼是陆家的产业。 也是陆大夫人的娘家带来的嫁妆,在这里就算是把戚元给剥光了大卸八块,也没有人会知道并且透露一个字。 只要进了这个楼,陆大夫人就能有把握弄死她。 一下马车,掌柜的便迎了上来。 陆大夫人沉声问:“人来了吗?” 掌柜的也知道自家夫人这次只怕是要见血的。 以前陆大夫人对待陆明徽外头的那些女人,也都是带到青云楼来,动手脚把人给弄死的。 这次看陆大夫人的架势,他就知道是要出事了。 又压低声音说:“下了药的茶水也送上去了。” 陆大夫人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退下去。 然后才带着人上了二楼,才上楼,她就听见一声男人的吼叫。 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兴味的笑容。 找来的人动作倒是挺快的。 她嗤笑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嘴啧了一声:“瞧瞧瞧瞧,咱们瞧瞧去,不是侯府找回来的千金大小姐吗?看看这浪起来的时候,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田妈妈也跟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不管是田妈妈还是陆大夫人,两个人全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吼叫的的确是男人。 但是哪里是得逞的吼叫? 是被切掉了手指的喊叫! 一进门,她们看到的就是满地的血迹!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红,刺得她们的眼睛都快要瞎了! 田妈妈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扶着陆大夫人就忙不迭的想要逃跑。 但是门却从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随着一声砰的一声,不管是田妈妈还是陆大夫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跳了起来。 随即胆战心惊的回过头。 便看见了戚元满脸的微笑,此时正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站在门边。 此时此刻,戚元比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都要更可怕几分。 偏偏戚元似乎还毫无所觉似地,她转动着手里的匕首。 匕首在她手里就像是温驯的宠物,飞快的转动却又听话的很。 她慢悠悠的轻轻笑了一声:“陆大夫人,您看看您还真是怪客气的,当初我刚从乡下回家认亲的时候,就对您印象深刻,后来在跟柳明珠比赛打马球的时候,也是您跳出来骂我骂的最起劲。” 陆大夫人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了。 看着戚元颤颤巍巍的开始喊:“来人!来人!” 但是底下的人早就习惯了,不管上头怎么闹,他们地下的人都要当成没听见。 所以根本没人上来。 戚元就啧了一声:“您看看,我就说您怪客气的,我都没顾得上找您的麻烦,没想到您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长公主在宫里住着呢,现在这个节骨眼,她哪儿还有功夫找我呢?稍稍有脑子,也知道找我的人不可能是长公主。” 陆大夫人此时根本已经听不见戚元说什么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都还没有及笄的女孩子会这么可怕。 不管是心机还是动手的能力,还是面对人命这不屑一顾的态度,都让人心里发冷。 她忍着上下牙打颤的冲动,威胁着说:“你,你别得意,你不过就是个贱蹄子,连你自己亲爹娘都看不上你,你,你要是敢对我干什么,我,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恶毒的说:“怪不得你娘厌恶你,一个杀猪匠养大的贱蹄子,自己也只会这些下贱的本事。” 戚元耐心告罄了,她手里匕首停止转动,而是冷冷的飞过去,投飞镖一样,一下子钉进了陆大夫人的心脏。 第218章 指控 戚元的动作又狠又准,几乎是瞬间就扎进了陆大夫人的心脏。 陆大夫人甚至连再口出狂言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紧跟着整个人就痛的面目狰狞变了脸色,然后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她一倒下,旁边的田妈妈的胃里顿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田妈妈分明知道自己应该要克制,要尽力忍住的。 但是当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慌和恶心袭来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弯腰剧烈的呕吐起来。 戚元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什么身份尊贵,什么千金贵体,实际上对于人类来说,七情六欲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她挑了挑眉上前蹲下身微微冲陆大夫人笑了:“陆大夫人,你这么多年口口声声的借着陆驸马的功劳活的潇洒随意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有福你享,有难是陆驸马担啊。” 这个女人! 陆大夫人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心脏处也传来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连说话都难。 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想不通。 她死死的盯着旁边的戚元,心里仍旧还是不可置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会被一个乡下杀猪匠养大的女儿逼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她想不想的通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紧跟着又不受控制的呕出几口血。 然后人就抓逐渐的失去了精神,眼神涣散的松开了手。 田妈妈吓得面无人色,到了这个时候,真是魂都被吓掉了,不受控制的惊叫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平时陆大夫人为人实在是太过刻薄。 她定下的规矩,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违背的。 楼上都已经闹的出了人命,但是楼下还是毫无动静。 她养出来的这些人实在是太清楚陆大夫人的脾气了,没人敢正擅作主张。 戚元啧了一声,觉得陆大夫人真是滑稽可笑又可怜:“您看看您,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我在您身上可是真真正正的看见了。” 陆大夫人又呕出两口血。 戚元不紧不慢的安慰:“不过您也别担心,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的,毕竟还有您的丈夫跟您作伴呢。算算时间,陆明徽应当已经提前在黄泉路上等着您了。” ...... 陆大夫人不受控制,两眼一翻顿时整个人都没了声息。 竟然又是活生生的被气死了。 戚元丝毫没有奇怪。 有些人坏事做多了,只能听好消息,根本听不得什么坏消息。 一旦事情不如自己的预期,他们就觉得天都塌了。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 她缓缓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田妈妈。 田妈妈吓得魂飞魄散。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 什么大家闺秀啊?分明就是混世魔王! 她杀人就跟随便的在自家演武场投了一个飞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而现在,轮到自己了。 田妈妈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耀武扬威,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她一下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戚元微微的笑了笑,上前蹲下身拔出插在了陆大夫人身上的匕首,笑眯眯的继续看着田妈妈:“妈妈,我知道,像你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妈妈们,再主子跟前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你们说什么,主子就听什么。这次她来杀我。您肯定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吧?” 田妈妈吓得心脏都不跳了,心口剧痛的按住自己的心,失魂落魄的摇头:“我,我没有!我没有啊戚大小姐!真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大夫人,大夫人她一直就不喜欢您,因为您影响了大小姐,影响了大小姐博得长公主的欢喜,所以大夫人一直都想对付您......” 苍天啊,真的不关她的事啊! 大夫人自己把戚元看的跟眼中钉肉中刺似地,这一次她真没在中间出什么主意啊! 戚元哦了一声,转着手指一点点的将匕首上的血迹给抹掉,慢慢悠悠的说:“是不是的,其实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田妈妈看到了,陆大夫人是怎么死的啊?” 怎么死的? 戚元杀的啊! 她看的清清楚楚的。 戚元那个动作,杀人就跟杀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但是看着戚元的笑脸,她又一下子打了个寒颤,猛地反应过来。 不不不! 不是戚元! 她下意识的摇头否认:“跟您没关系,我看的清清楚楚的,跟您没关系!不是您杀的,我们大夫人出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戚元忍不住都发笑了。 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胆小成这样却还这么上道的。 她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清理干净了放在手里转了转,哦了一声轻声问:“不是我杀的,那是谁杀的呢?” 是谁杀的? 田妈妈要崩溃了。 她怎么知道是谁杀的啊? 她实在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声来:“您说,您说,戚大小姐您说,您说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 楚国公这个时候也正在闭着眼睛冷笑:“你母亲这么多年身体一直都好好的,是谁害的她出事?是谁害死了她?” 柳夫人现在已经不敢再多回话了。 最近这半年发生的事比前几十年加起来的都多,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公公该怎么样反应了。 现在外头顺天府的官差都还在催促楚国公去过堂呢! 她抿了抿唇,有些崩溃的说:“公公,婆婆已经去世了,您还是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虽然她也知道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的关系好,但是现在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要不是因为这是大冬天,人都要发臭了。 楚国公一直守着连挪步都不挪步,这算是什么?! 不过显然楚国公不是这么想的,他冷冷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柳夫人。 柳夫人顿时被看的心里寒气直冒。 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锦衣卫也来人了。 来的还是永昌帝最近最重新的赖成龙赖指挥使,一来便径直对楚国公说:“国公爷,陆大都督夫人去世,陆家下人亲眼看见您动手杀人,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219章 变天 楚国公都气笑了。 现在楚国公夫人的尸体就在他跟前,因为一天一夜他都不肯叫人过来处理,所以楚国公夫人的尸体已经开始长了尸斑,身体关节也变得僵硬不能弯曲。 可是分明前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前天的时候,他夫人还叮嘱他,让他要保重身体,他们商议着怎么度过眼前这一关。 可短短几天之内,天都变了。 现在外面的百姓应该都在庆祝新年吧? 但是他们楚国公府已经没有年可以过了。 先是惊鸿,然后是老二,再是出国公夫人。 现在该轮到自己了,是吧? 他们东宫以为他们跟长公主和柳王妃合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以为就能把他给打倒了吗?! 对着赖成龙,楚国公也很不客气,他嗤笑了一声:“你们这帮废物,竟然也敢被称作是天子的眼睛和耳朵!我妻子出事,完全是因为你们这帮废物不作为!” 他几乎是指着赖成龙的鼻子在骂:“外面胡一川妖言惑众,煽动百姓,他们是在干什么?!他们是在操纵舆论,掌控民心!你们作为天子的眼睛耳朵,不去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反倒是荒谬的来找我的麻烦!” 到底是带兵打仗,最后能下令屠城的狠人,楚国公真的发起怒来,带队过来的赖成龙的气势一时都落入下风。 楚国公继续冷笑:“我们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本国公一直守在夫人跟前寸步不离,我怎么跑去杀一个内宅的妇人!?我问问你,蠢货!” 柳夫人在旁边战战兢兢。 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他们做事不受任何衙门的限制,只对皇帝负责。 自家公公以前对着锦衣卫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次可见是真的气疯了。 赖成龙也被骂的出了脾气。 他也是勋贵出身,父亲正是以前永昌帝奶娘的儿子,也就是永昌帝的奶兄。 赖成龙也算是永昌帝的子侄了,若不是受宠,也不会被安排在这个要紧的位子上。 现在被楚国公指着鼻子骂,他也立即冷笑出声:“国公爷不必如此恼羞成怒,到底是不是,是看证据,不是看谁的嗓门大!胡一川的事,如今顺天府衙门已经审问清楚,人证物证俱全,江岩贞亲口指认是受你指使,派人追杀胡一川!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岩贞?! 楚国公脑子里嗡了一声。 江岩贞什么时候跑去顺天府了?! 还把这一切都给说出来?! 他说出来干什么? 他不要命了吗? 这个疯子! 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昨天摔下台阶的伤口此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赖成龙冷冷的开口:“国公爷,您老人家毕竟位高权重,大家不如都体面些,您还是自己跟我们走吧。” 楚国公怎么可能就这么跟着走?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他心里心知肚明。 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一边倒了,还有江岩贞那个废物临阵倒戈,他要是真去了诏狱,一定会死在诏狱里头。 楚国公夫人的尸体此时还静静地躺在床上,楚国公闭了闭眼睛,忽然看着柳夫人:“你去让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令人四处去报丧,你婆婆的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办的妥妥帖帖的,让她体面的走。” 柳夫人哭着应了是,接到自己公公的眼神,急忙往外走。 赖成龙便要令人带他走。 楚国公却一拂袖,面无表情的说:“我要求见圣上!” 赖成龙同样毫不退让:“国公爷,圣上金口玉言,让我们审理此案,您要见圣上,也等我们将案子审清楚了吧!” 楚国公不屑的冷笑,从旁边抽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上头,冷冷的说:“我说过,我要见圣上!除了圣上,没有人能够定我的罪!” 田妈妈也正哭爹喊娘,她哭哭啼啼的看着戚元:“戚大小姐,不是小人不听您的,但是,但是我说出去,谁信啊?!我们大夫人死在青云楼,楚国公来都没来过这里......” 戚元挑了挑眉,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低头俯身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这个就要看田妈妈的诚意了,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吧?所谓的亲眼看见楚国公杀人,也可能是跟楚国公身形很像的他的心腹......田妈妈不如帮我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人相信是楚国公杀了你家夫人呢?” ..... 田妈妈惊呆了!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她杀的是自家的主子,她怎么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让自己帮忙遮掩的话! 不过她惊呆也没用,因为戚元显然是真的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她来解决。 她心里骂了无数的脏话,但是等到戚元稍稍一放下茶盏,她一下子就弹了起来,脱口而出的说:“我......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楚国公府的那个管事叫做陈冲的,他经常来青云楼,楚国公有什么事,都经常交给陈冲做!今天的事,一定是陈冲做的!” 呜呜呜呜呜!太吓人了,这个戚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戚元手里的茶盏重新拿起来,慢悠悠的将茶给喝完了,笑眯眯的低头看着田妈妈,然后拍了拍手。 顺子顿时带着两个人进门来,低声喊了一声姑娘。 田妈妈更加吓得不轻,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 戚元已经看了顺子一眼:“跟田妈妈说说。” 顺子早就历练出来了,虽然面前有两具尸体,但是他仍旧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什么夫人,竟然找地痞流氓企图来玷污自家姑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不知道阎王殿的门朝哪边开。 此时他冷冷看着田妈妈:“田妈妈是福建福州人,七岁的时候被卖到了陆大夫人娘家做丫头,等到年纪大了,就作为陪嫁跟着陆大夫人去了陆家,然后配了陆家的管事,现在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分别有两个女儿,你儿子则刚给你生了个孙子,是吧? 田妈妈心惊肉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220章 搅动(今晚加更哦) 人家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的清清楚楚,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她嘴唇颤抖。 做了这么多年管事的妈妈,戚元叫人告诉她这些的用意她当然清楚。 戚元这是在告诉她,现在她所有在意的人全都在戚元的掌控之中。 她也丝毫不怀疑戚元的威胁。 戚元杀起陆大夫人来都眼睛不眨,何况是她的家人呢? 田妈妈目光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认亲宴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杀猪匠养大的笑话一样的真千金,能够在京城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可她就是做到了! 可想而知,楚国公府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田妈妈心灰心冷的匍匐在地:“戚大小姐,求您大人大量,老奴一定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一定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去做!” 戚元淡淡的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那些子孙们没机会也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只要你识趣,他们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说着便看了一眼顺子。 顺子马上便点头:“大小姐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戚元嗯了一声,先回家去了。 自从戚元接了信出门,戚老侯爷跟戚震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 知道那人是自己找死才来找戚元的,可问题是,到底是谁,杀的又怎么样了,真是急死人啊。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但是气氛怪怪的。 明天就除夕了,按理来说今天也该杀鸡宰鸭,庄子上也该送年礼过来,也该给族人分祭品和过年的东西了。 另外孩子们也该欢天喜地的比划着今年的新衣裳是什么料子,款式又好不好看。 可今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诡异的沉默。 直到外头刘忠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大小姐回来了!” 家里一潭死水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所有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戚老夫人一叠声的吩咐二夫人:“快快快!让厨房用吊着的鸡汤,给元姐儿下一碗鸡汤面!啊不不不,再让厨房开火,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定都饿坏了。” 戚家的小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感觉祖母好像是在讨好戚元? 倒反天罡了吗这不是? 二夫人忙站起身下去安排了。 戚老侯爷跟戚震等不及,直接就去明月楼了。 戚老夫人干脆也站起来:“你们先吃着,我先过去瞧瞧去。” ...... 戚长亭挠了挠头:“那咱们是吃饭,还是跟着过去看看啊?” 明月楼里,戚老侯爷耐心等到戚元换了衣服出来,急忙追问:“元姐儿,怎么样,到底是谁约你出去啊?” 现在到了这一步,以后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事情会怎么发展,直接决定了以后戚家到底是更进一步,还是一败涂地。 虽然知道戚元厉害,但是当然还是要问清楚好一些了。 戚元换下了沾了血的衣裳,直接交给连翘:“烧了。” 连翘忙拿了衣裳就退下去。 然后戚元才跟戚老侯爷和戚震说:“陆大夫人假借长公主的名义送信给我,说是有要紧事跟我商量。但是长公主人在宫里,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送信给我。” 何况,就算是要商量,也一般都是萧云庭跟她商量。 戚老侯爷顿时觉得陆大夫人真是蠢得可怜。 不,不是蠢得可怜,而是嚣张的可怕。 现在柳王妃回京,一切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的罪魁祸首按理来说都该缩着尾巴等消息。 但是陆大夫人倒是好,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算计人。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后呢?”戚震迫不及待的问。 戚元讥诮的扯了扯嘴角:“她找了两个地痞流氓想对我用下作的手段,我最烦这种事,所以送她下去跟陆大都督团聚了。” 他们夫妻豺狼配虎豹,挺合理的,还是别分开了。 戚震张了张嘴,最后说:“死的好!” 不过..... 戚老侯爷看着戚元:“想好怎么善后了吗?” 戚元每次杀人,最后都能全身而退,那是因为戚元的首尾都收拾的很干净,让人找不到一点证据。 可是陆大夫人到底是之前就约过戚元出去的。 约了戚元出去人却死了,这只怕会有些难以处置。 戚元挑眉:“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约我出去也只有她跟她的心腹嬷嬷知道,现在那个田妈妈会去举报楚国公派心腹杀陆大夫人,为了当年追杀柳王妃的事情灭口。” 一切都圆满解决了。 戚老侯爷心里更复杂了。 唉,真是可惜。 可惜戚元不是个男人,否则戚家超越楚国公府成为一等勋贵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归拢总结了一下现在事情的进展,便眯着眼睛说:“那现在只要等着陆驸马回京,当年的事情就能大白于天下!” 柳王妃的身世如何先不说,现在陆明徽去灭口陆驸马不成,还有知府马轩和周王做证人,就可以证明当年追杀柳王妃的是陆明徽! 而现在,陆大夫人还死在了楚国公的人手里。 真是好大的一张网,好精妙的一局棋。 戚元的心思岂止是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这个女孩子的阅历还有在斗争中的展现出来的判断力,决断力,以及超强的掌控力,都不是她这个年纪甚至都不是女孩子所能有的。 可怕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戚震先想到的却是戚元之前说要包饺子的事儿。 现在又死了个陆大夫人,眼看着楚国公只怕也活不过几天。 戚元说的包饺子,是这个意思的包饺子吗? 戚元看了一眼天色,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白芷推开窗户,萧云庭的脸就露出来。 戚老侯爷和戚震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 萧云庭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二位不必客气,本王是过来赴约,拿戚大小姐包的饺子的。” 还真的是过来拿饺子的啊? 戚震下意识看向戚元。 戚元倒是面不改色:“那王爷来的太早了,我不是说过除夕再包吗?” 第221章 皇命 萧云庭仍旧还是笑眯眯的,半点儿也没有失望的样子:“是吗?那是本王记错了,不过来都来了......” 他忽然从身后掏出一只金灿灿的长命锁,然后交给戚元:“福启新岁,万事顺遂,小小心意,愿你从此以后否极泰来。” 那只长命锁在灯光下金光璀璨。 分明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手里的东西,但是戚元并未伸手。 她跟萧云庭之间的关系,不至于接不起一个长命锁。 毕竟她跟他要银子的时候没有手软过。 但是钱财是钱财。 这只长命锁却是不同的。 她摇了摇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若是私底下接你的东西,算得上私相授受了,这不合规矩。” ...... 戚老侯爷和戚震一脸问号。 这个时候想起他们是长辈,她自己私底下收东西不合适了? 这词儿也不对啊! 萧云庭的脸色却淡了下来,随即他还是轻声说:“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再说老侯爷跟侯爷都在这里,本王送的光明正大,怎么就算得上私相授受了呢?” 戚老侯爷和戚震能说什么? 他们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同时对视了一眼,心里浮想联翩。 也不怪他们想得多啊,大过年的,局势风起云涌,结果萧云庭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专程给戚元送上一只长命锁。 这论谁都得想多! 戚老侯爷和戚震都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若是再推,小事也变得别有意味了。 戚元便伸手接过来,利落的道了谢。 萧云庭顿时便笑的眼睛弯了起来。 将长命锁收起来,戚元便沉声说:“今天晚上不会平静,殿下出宫,不会有问题吗?”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有些讥诮:“现在谁还顾得上本王?” 也是,柳王妃回宫,这是柳王妃回宫的第一个年,陆驸马也在回京的路上,今天楚国公还被控告杀了陆大夫人。 今天的永昌帝只怕是没有心情过年的。 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关注萧云庭到底在哪里。 萧云庭扯了扯嘴角笑了:“不如我们猜一猜,今天晚上事情会不会有个结果?” 戚元挑了挑眉:“有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去楚国公府看一看,就清楚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戚老侯爷同样好奇,想了想也跟着一道去了楚国公府。 此时的楚国公府灯火通明。 戚老侯爷一眼就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中顿时便是一惊。 而戚震更是直接,忍不住低声说:“爹,您看到了吗?礼部尚书朱斌、成国公黄永红,如意侯陈昊,全都是以前闵地的旧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有着从龙之功,陪着永昌帝一路从福建到登基的老牌勋贵!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戚老侯爷比儿子想的深入地多,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这些人,是来保楚国公,准备给楚国公求情的! 戚震压低了声音:“爹,这么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联手作保,还有宫里的小柳贵妃和齐王他们,只怕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功夫了。” 本来还以为明天除夕能真的好好的吃一顿饺子呢。 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事情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啊。 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是戚老侯爷还是萧云庭跟戚元,他们三个人都是笑盈盈的,根本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更奇怪了。 戚震忍不住喊了一声爹。 戚老侯爷摁住他的手,忍住心中的心潮起伏,嗤笑了一声说:“楚国公的死期到了!” 戚震睁大眼。 还没等他想明白,门前已经发生了骚乱。 堵住了门口的陈昊他们大声疾呼:“国公爷劳苦功高,当年为了夺取江阴不眠不休,累的一身伤病也不肯卸甲下战场!如今就凭借一个不知来路的贱民的诬告,就能让国公爷多年努力作废吗?!” 成国公眉头紧皱,劝告赖成龙:“赖大人年轻,做事自然是锋芒毕露,可是也该知道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大家都是闽南勋贵出身,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赖成龙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环顾了一圈衣着华贵的众人,毫无顾忌的讥讽:“怎么,本官是奉皇命办事,诸位却口口声声的抬出什么闽南勋贵来压我,这是觉得圣上的皇命压不住你们,是吗?!” 这小子! 年纪轻轻,嘴巴却真毒,心思也够狠。 这话说出来,他敢说,谁敢听啊! 谁敢承认皇命没用? 朱斌眯了眯眼:“赖大人不要曲解我们的意思,我们不过是为了国公爷鸣不平......” 赖成龙根本不给他脸:“现在鸣什么不平?罪名都还没定呢,你们就开始鸣不平了?等到定罪了,你们再去太极殿哭着跪着求,那也不迟啊!” 所有人都被赖成龙给噎的面色铁青。 赖成龙自己仍旧还是毫无波动,转头看着楚国公:“国公爷,您拖延到现在,就是为了抬出这些长辈来压我啊?” 楚国公阴森冷漠的跟赖成龙对视:“你爹不过就是个奶娘的儿子,是皇室的奴才,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赖成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如同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忽然伸手成爪,如同鹰爪一般钳住了楚国公的肩膀。 楚国公猛地起身,身形往后一错,肩膀就从赖成龙手底下挣脱开来。 打起来了! 成国公立即意识到不对,怒吼:“不要动手!” 动手那就说不清楚了啊! 戚元在旁边笑了笑,忽然觉得没带上白芷差了点儿什么。 此时此刻,本来需要白芷在边上扔个石头的。 双方打了起来,锦衣卫和楚国公府的护卫顿时也都打在了一起。 事情越闹越大,到最后,还是宫里的夏公公带着一批羽林卫过来了,场面才得到了控制。 夏公公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意,脸色凝重的走到楚国公跟前,面无表情的说:“国公爷,圣上有旨,传您进宫觐见。” 又不着痕迹的看了围观的人群一眼,若无其事的从萧云庭身上扫过去了。 第222章 如麻 楚国公挑衅一般的朝着赖成龙笑了笑,一甩袖子,袖子甩在赖成龙的脸上。 赖成龙还没有动静,他身后的锦衣卫已经齐刷刷的抽出了绣春刀,对着楚国公怒目而视,不满楚国公对自家大人不客气。 成国公顿时欲言又止,他虽然是根据从前的情分出来帮楚国公说话,可也不意味着想要得罪赖成龙。 这小子可是个狠角色。 他咳嗽了一声打圆场:“七哥,你别跟年轻小伙子一般计较,圣上宣召,咱们还是快进宫吧!” 在他们看来,永昌帝对着他们这些一路从闵地跟着来的老人那都是优容的。 这些年福建的茶山基本都被他们这些勋贵瓜分了,难道他老人家不知道? 只不过都是看在以前一起打天下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以前都是这样,以后也都是这样。 他们又不敢做更离谱的事儿,只不过是贪了一些,享受了一些,皇帝们怎么可能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大家都以为赖成龙会动手,陈昊甚至还想上手先去拉赖成龙:“你小子,当年你爹跟在我们屁股后头捡好处的时候,你还流鼻涕穿开裆裤呢!还在我们跟前耍起威风来了?” 赖成龙这回没再给面子,冷冷一退,绣春刀刷的一下就朝着陈昊的手砍下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幸亏陈昊那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一下子抽开手,否则这手可就真的断了。 可饶是这样,他的袖子也被砍掉了半截,此时晃悠悠的落在地上。 陈昊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就暴跳如雷:“操你娘的!你他娘的,看在你爹娘份上给你几分脸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老子要去圣上跟前告你!” 赖成龙冷冷瞥他一眼,眼里带着十足的讽刺让开了路。 要去? 那就全都去。 这些躺在功劳簿上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的老头子,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年占的好处也够了,是时候让他们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了。 夏太监恰是时候的前来催促楚国公。 陈昊正是受刺激的时候,气的骂娘,又喊:“七哥你别怕,我们全都跟你一块儿去!你为圣上挡过刀,流过血,劳苦功高,有我们这帮老兄弟在,我看谁敢动你们!” 戚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果然权势迷人眼,好日子过久了,人就会失去判断力,这帮人真是嚣张得可笑。 不过...... 她同时又看了赖成龙一眼。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啊,刚才他要是真想动手,就算是不能把陈昊的手完整的砍下来,但是砍伤那是必然的。 可是他没有。 分明就是故意激怒陈昊。 看来也是有仇必报的主儿。 他看赖成龙的时候,赖成龙也如有所感,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戚元身上,跟戚元遥遥对望了一眼。 而后,他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 他杀人无数,一般人看他多带几分畏惧,可这个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气定神闲之余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打量和审视。 萧云庭也已经察觉到了赖成龙的打量,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戚元严严实实的遮挡在了后头。 赖成龙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太孙殿下今天出现在这里,可见这次柳王妃回宫掀起的这场惊天巨浪,的确是和东宫脱不了关系啊。 他护着的那个女孩子...... 赖成龙转头看了属下一眼。 属下马上便会意的离开了。 楚国公却已经在夏公公的催促下上了马。 其余的朱斌陈昊几人也都跟上了。 只有成国公,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赖成龙,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思虑再三,借口要回家换一身衣裳,没有跟着去。 围在楚国公府的人群逐渐的散去。 有些书生百姓都开始议论起了这件事。 百姓们不必说,众口一词全都是骂楚国公该死狠心的。 书生们就知道的更多一点。 想到今天顺天府审的江岩贞派人刺杀胡一川的案子,他们更加看不起楚国公。 低声议论着什么虎毒不食子在,柳王妃可怜,江氏可怜之类的话。 人群三三两两的结伴走的差不多了,戚老侯爷压低声音说:“是生是死,就看今天晚上宫中如何应对了!” 他忍不住看了戚元一眼。 戚震压低声音问:“殿下,依您看,圣上会不会下定决心处置了楚国公府和......” 和小柳贵妃他们? 萧云庭面色凝重,半点没有大仇得报的轻松。 他看了一眼戚元:“你应当知道宝荣公主?” 提起宝荣公主,戚元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 上辈子她跟宝荣公主斗的你死我活,难解难分。 齐王在她们中间左右摇摆,不知道信妹妹还是信宠妃。 不过最后还是信了她,将宝荣公主软禁起来了。 只给公主的位份和尊荣,却不再许她参与政事。 想到从前,戚元很公道的给了一个评价:“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 戚震脚底下一个趔趄。 还有人在戚元跟前能被称为很可怕吗? 戚震觉得自己是当爹的,按理来说应该要稳重。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鬼使神差的问:“她杀的人多吗?” 比戚元还多吗? 话音落下,戚老侯爷和萧云庭包括戚元三个人都侧头看着他。 戚震顿时有些讪讪的:“我,我就是随口一问。” 谁知道萧云庭的面色却十分慎重,嗯了一声说:“当年我被送去句容的第三年,她生了一场重病,病中一直呕血不断......然后,被查出来是句容茅山有人用了她的生辰八字下咒。” 戚震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冷颤。 他意识到了什么。 萧云庭便冷笑问:“你知道那一次,茅山上上下下死了多少人?” 戚元淡淡的接过了话头,作为宝荣公主的死对头,她当然知道,上一世齐王和小柳贵妃炫耀一般的说过,那一次,茅山死了一千多人。 全都是被以诅咒公主,大逆不道的罪名诛杀的。 萧云庭看着戚震:“侯爷现在觉得,她杀人比戚元多吗?” 戚震心里骂娘,这京城的女孩子都要窜天了!一个比一个恐怖! 第223章 过招 戚震觉得心里发凉,岂止是发凉,他简直是后背都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等到强忍着回了家,就迫不及待的去了书房。 以前他们都不再去书房议事,全都去明月楼了。 但这次不同,戚震一进书房就拉着戚老侯爷问:“爹!您听见了没有,宝荣公主,她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曾经......” 那是多少人,那是一千多人的性命! 就算是到了现在,出这么大的人命,也得是边境起了冲突,也算得上是双方死伤重大,需要上报朝廷的。 那个时候宝荣公主才几岁?! 这个女孩子简直是比戚元都更可怕。 怪不得冯皇后会被逼的在宫里闭门不出,初一十五这种中宫接受命妇们朝拜的日子也从来都不出现。 也怪不得冯皇后会被逼的去白云观求长公主,死活都要把萧云庭送出去养。 若不是如此,怎么还可能有萧云庭这个人?! 戚老侯爷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卷着自己的画轴:“怎么,急了?你急什么?” 急什么? 戚震并不遮掩:“您说急什么?当然是怕元姐儿斗不过宝荣公主!” 戚元的确是身手厉害。 但是她不过是个侯爵的女儿,然后就是有些功夫而已。 可是宝荣公主却能左右天子的喜怒。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伏尸百万。 那不是开玩笑的! 戚老侯爷嗤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的说:“乾坤未定,你怎么知道元姐儿斗不过?” 从楚国公府节节倒退开始,就攻守易型了。 尤其是这一次,以楚国公为首的闵地勋贵势力,只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就算是不是连根拔起,那也是岌岌可危,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这证明什么? 证明前朝支持小柳贵妃和齐王的势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看着戚震摇了摇头:“你看看你,你的见识甚至都不如元姐儿一个女孩子,眼光放长远些,这算是什么?” 没有了齐王,宝荣公主再折腾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她难道还能到当皇太女的地步吗? 戚震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松了口气。 是啊,的确如此,自己在急什么呢? 有什么好着急的,到现在为止,戚元输过吗? 谁胜胜负,还说不定呢。 天色已晚,小柳贵妃坐在灯下呜呜咽咽的哭。 哭的齐王心烦意乱。 他的腿经过无数的太医和名医看过,大家尽全力也只能让他能够正常走路,腿最终还是跛了,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这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他的腿都还没养好呢,楚国公府竟然接连出了这么大的事。 见小柳贵妃哭的两只眼睛跟桃子似地,他有些烦恼的喊了一声:“母妃,您在我跟前哭有什么用?” 永昌帝若是在这里,看到小柳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能还会怜惜心动,但是问题是,他又不是永昌帝啊! 小柳贵妃睁大眼睛。 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又没经历过摧折,小柳贵妃仍旧天真如少女,两只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外祖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实在是出乎小柳贵妃的意料,她隐约察觉到事情可能很严重。 因为宝荣公主连舍弃楚国公府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楚国公此时已经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外头已经守了一圈的锦衣卫,赖成龙提前进去,没一会儿才又出来,经过楚国公和朱斌等人的时候,目光冷冷朝着他们扯了扯嘴角。 朱斌还惦记着刚才赖成龙砍了陈昊的袖子,骂了一声:“神气什么?!” 很快,朴无用就从里头出来,声音尖锐的喊:“传楚国公觐见!” 见到朴无用,几个勋贵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平时总跟内阁打交道,掌握着批红的权力,实在是位高权重的权宦。 楚国公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昂首阔步的进了太极殿。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的应对。 先跪下来说出楚国公夫人被逼死的噩耗。 然后哭诉自己这些年如何的为了永昌帝拼杀。 再说江岩贞是利欲熏心。 说自己被人陷害,分明人都在家中守着死去的妻子,结果却被诬陷杀了陆大夫人。 只是这所有的准备,在踏入太极殿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的无用。 永昌帝坐在龙椅上,而地上正跪着陆驸马和马轩以及周王。 ..... 陆明徽那个废物! 他没有能够杀了陆明安,还让陆明安活着回来了! 长公主原本正在永昌帝下手处擦眼泪的,见到楚国公进来,声色俱厉的指着他大骂:“柳轻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为了给你的姘头外室腾位置,竟然谋害发妻,追杀嫡女,你真是作恶多端,丧尽天良!” 楚国公心里咯噔了一声,眼看着永昌帝面色铁青,跪下来就要喊冤。 只是这个时候,永昌帝猛地将一封奏折摔在了楚国公的脸上。 这一摔用尽全力,楚国公一时懵了。 永昌帝这时候才站起身来,怒斥:“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清楚,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气的都有些踉跄了。 自己宠幸了这么多年楚国公府,满心以为是在弥补柳王妃,是在为柳王妃尽力扶持家人。 可是谁知道,他扶持的是害死柳王妃的仇人! 这些人将他当成什么?! 楚国公府又将他当成什么?! 楚国公已经意识到不好,打开奏章看完了,脸上的血色就更是退的干干净净。 奏章是江岩贞的亲笔。 这个胆小鬼,蠢货,将当年他是怎么提前布局把柳惊鸿和柳晚秋当成是族人的孩子,过继在江氏名下,后来被发现了之后,又是怎么一碗毒药直接毒死了江氏。 被柳王妃识破以后,又是如何故意拖延柳王妃进京的时间。 联合陆家追杀怀有身孕的柳王妃。 说的清清楚楚。 里头具体到哪件事有哪些人证,也都说的清清楚楚。 当然,其实里头的人证几乎都已经被楚国公府清理掉了。 但是,他这么煞有介事的每个人的名字都列出来,就已经很能够取信于人了。 楚国公闭了闭眼睛。 永昌帝怒不可遏:“你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前几天你还跪在朕的面前,发誓说你从无做过这些事,你还说你是清白的,你清白在何处?!你就是这么愚弄朕,将朕当成是傻子!” 他说着,抄起旁边的茶盏,掷在楚国公头上,楚国公顿时头破血流。 第224章 绝境 当官这么多年,楚国公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可是事到如今,江岩贞在这里,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敢用性命发誓。 陆明安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个通州知府马轩,还有永昌帝向来信得过的周王,这两人都可以证明,陆明徽是去刺杀萧墨和陆驸马的。 更有甚者,还有陆明徽府上的一个老妈子,她也口口声声说可以用身家性命发誓,是他收买了陆明徽府上的大管家陈冲,让陈冲杀了陆大夫人,好杀人灭口,以免陆大夫人和江岩贞一样反水。 有人将过去和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凑在一起,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哪怕这里头有些事情根本不是真的,但是没有用了。 因为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的谎言,才是最难识破的。 他头一次无从辩白。 长公主转身跪在地上,不要命似地磕头:“皇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说,冯家的手没有那么长,隔着这么千里万里,不会是他们追杀的皇嫂,您看看,现在真相大白了!” 她呜咽了一声:“皇兄!皇嫂为了您付出了一切,独自一人留守漳州为您稳定后方,怀着身孕也上城墙鼓舞士气,可是您看看,她被人害的成了什么样?!” 永昌帝心如刀绞,愧疚难当。 此时,陆明安忽然说:“圣上,您还未见过大皇子吧?” 大皇子..... 永昌帝一阵恍惚。 是啊,若是论辈分排行,柳王妃所出的这个孩子是元嫡之子,也是大皇子。 长公主哭出声来:“好好的一个孩子,分明是长子嫡孙,却硬是被楚国公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给毁了!他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简直是罪该万死!”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两个词一说出来,楚国公就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想他奋斗了这一辈子,在战场上拼杀全都是靠着真功夫。 但是到头来就因为私事,给他的评论现在变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永昌帝想到柳王妃,想到萧墨,心中的怒气再也无法遮掩。 偏偏这个时候,夏太监进来低声说:“圣上,礼部尚书朱斌、如意侯陈昊在外求见。” 永昌帝冷笑出声。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好兄弟,好哥们。 赖成龙回来就已经将他们阻拦办差的事情说过了。 此时再听他们求见,永昌帝就直接冷斥:“如意侯陈昊、礼部尚书朱斌阻挠锦衣卫办差,违抗皇命,夺去朱斌进士出身,剥下他的官服官帽,褫夺如意侯陈昊爵位,子孙三代不许入仕,让他们都给朕滚!” 夏太监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心中就有数了。 楚国公府是完了啊。 只是不知道,小柳贵妃他们会不会受波及呢? 楚国公此时同样是在担心这个。 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已经彻底输给了东宫和戚元。 看永昌帝现在这个架势,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连求情的陈昊他们都直接被褫夺了爵位。 长公主和陆明安还在这里哭喊卖惨,永昌帝心里的怒气只会越来越多。 到那时候,贵妃娘娘和公主他们只怕也要被自己牵连。 永昌帝哪怕是看着柳王妃和萧墨的凄惨,以后对小柳贵妃肯定也是会有疙瘩的。 戚元!戚元! 他若是早知道这个杀猪匠的养女,竟然真的能够以一己之力掀起惊涛骇浪,一定早早把她掐死! 都是他轻敌!都是他轻敌! 他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但是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 不行,他不能牵连到贵妃和公主她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宝荣公主的本事她知道。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能做得到绝地反击。 所以..... 所以只有现在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去死,才能够为他们争取机会。 什么审判? 谁都不能审判他! 谁都别想定他的罪!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忽然痛心疾首的对着永昌帝磕了个头,苦笑着说:“圣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许在圣上心中,老臣如今真的成了杀妻害女的十恶不赦之人,老臣......” 他拱了拱手:“老臣无法自辩,也不知道如何辩解。” 长公主立即冷笑:“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辩解什么?!” 楚国公心平气和,嘴唇颤抖,哽咽着说:“老臣辨无可辨,可也绝不容人污蔑,老臣更怕,更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 他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忽然起身,朝着殿中的那座四角麒麟瑞兽香炉死命的撞了上去,顿时撞出了一个血窟窿,随即便倒在地上咽了气。 竟然直接死了。 殿中一时诡异的寂静下来。 长公主不可置信。 这个老头子,这么难缠的角色。 就这么死了? 陆明安的脸色却十分的难看,他看得出楚国公的用意。 这分明是意有所指,剑指东宫,示意这一切都是东宫安排陷害,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自然是在齐王和小柳贵妃啊! 好毒辣的老头!竟然以死破局! 周王则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事关公主驸马,王妃王爷,甚至还牵连上东宫。 他脑子坏了才会想掺和进这样的事。 只是楚国公这么一死..... 他正想着,就听见殿外传来小柳贵妃的哭声:“圣上,圣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要怪,就请都怪在臣妾身上吧!圣上,臣妾的父亲已经老了,求求您了圣上!” 夏公公随即进来,弯腰低头说:“回圣上,贵妃娘娘脱簪赤足,跪地求见。” 皇妃们脱簪,一般就跟官员脱帽脱官服一样,意味着是戴罪。 听说小柳贵妃脱簪赤足跪地,永昌帝再看看楚国公的尸首,一时之间有些疲倦。 大过年的,明天就是除夕夜,可是今天是他过的最最艰难的一个年。 原本以为找回了柳王妃是全家团圆,从此圆满,可没有想到,反倒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端。 正 第225章 翻身 殿外的小柳贵妃声声泣血。 殿中的长公主不忿又心酸:“皇兄!我们的痛苦难道是假的?我和驸马夫妻分离几十年是假的?还是我以为我的孩子死了,每年除夕团圆,万家灯火欢度新年的时候,我的痛苦是假的?” 一字一句问的永昌帝根本无法回答。 他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挂在柳王妃和妹妹身上,心痛他们这些年的遭遇,愤恨楚国公这些人的很绝。 但是另一半的心,飞到了殿外的小柳贵妃身上。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生最后一个明诚的时候,就大出血险些没了性命。 还有明诚,她还那么小,陡然出这么大的变故,她现在该是何等的害怕? 甚至还有宝荣,宝荣这个丫头最是敏感心细...... 除夕之夜,举国欢庆,永昌帝却只觉得难以抉择。 陆明安和长公主双双跪在地上,两人谁都不说话。 但是陆明安肩膀上被陆明徽砍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永昌帝沉默很久。 才叫了赖成龙进来。 赖成龙进来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楚国公的尸体。 以他杀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一眼就看出楚国公已经死透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外面的小柳贵妃都素服脱簪求情了,可见事情不可转圜。 永昌帝沉声吩咐他:“去将.....王妃请来。” 柳王妃之前就已经在宫中了,只是刚才萧墨一直不肯跟着进太极殿,永昌帝不想刺激他,便让柳王妃干脆在偏殿陪着萧墨。 赖成龙低声应是,很快就去偏殿请柳王妃。 夜色沉沉,平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令人不可逼视的琉璃瓦此时也失去了光泽。 唯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上挂满了灯笼,此时风一吹,小柳贵妃头一抬,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柳王妃手里正牵着萧墨,此时同样看到了小柳贵妃,两人对视,小柳贵妃呜咽一声就哭了,跪着膝行过去扒住柳王妃的衣裙哭出声来:“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父亲和母亲,求求你!” 大冬天的,她身上脱得只剩下单衣素服,此时脸上素面朝天,却更显得她面容精致细腻。 柳王妃毫不迟疑甩开她的手。 “你现在可以来求我,是因为我这些年吃过草根,尝过树皮,躲过臭水沟,睡过牛圈,才有回京的机会。”柳王妃低头俯视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有没有给过我机会?” 柳王妃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丢掉的皇后之位,她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她儿子的痴傻,这一切的委屈都需要用血来冲刷。 小柳贵妃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死死的揪住柳王妃不放:“姐姐,父亲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些被卖了的女儿最终都要落叶归根,何况是姐姐你?” 她哽咽难言:“我也知道姐姐心里难受,我更知道姐姐委屈,对,这是父亲和母亲做下的罪孽,这一切的罪孽都要有人来偿还那,那就让我来还吧!” 她说着,视死如归的站起身来,看准了廊上的柱子。 夏太监和一直在廊下看着的朴无用顿时变色。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可是永昌帝的宠妃! 而此时,小柳贵妃冲向柱子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撞到了一直都在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蛐蛐儿的萧墨。 萧墨只觉得自己腰间一阵剧痛,顿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下意识猛地推了小柳贵妃一把。 小柳贵妃重重的摔在地上,前额磕在砖上,顿时血流如注。 柳王妃面沉如水,心里冷笑出声。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两母女的招数真是一辈子都是这样。 示弱,装可怜,装柔弱。 偏偏男人就是吃这一套。 她正想要说话,远处却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风一般的卷了过来,看到小柳贵妃头上的血,顿时跪在地上趴在小柳贵妃身边凄厉的喊了一声:“母妃!” 母妃? 柳王妃意识到这是小柳贵妃的孩子,她之前也曾听戚震和长公主提过,小柳贵妃所生的孩子都非常受宠,但是最受宠的还是宝荣公主。 想必这个就是宝荣公主了。 她懒得跟这两母女继续扯皮,便拉着萧墨要走。 宝荣公主却眼圈红红的站起身拦住柳王妃,二话不说便砰砰砰的跪下给柳王妃磕头。 看她那个磕头的架势,萧墨都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就去拉宝荣公主。 柳王妃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萧墨拉扯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的将宝荣公主推了出去,宝荣公主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台阶上,一时竟然没有了任何动静。 这下子朴无用尖着嗓子就开始喊:“快来人,快来人!宝荣公主出事了,宝荣公主出事了!” 殿中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长公主本来还在跟永昌帝说这些年柳王妃和陆明安是如何的东躲西藏,萧墨又是怎么丢了性命的。 说的永昌帝心里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他看了楚国公一眼,觉得楚国公也死的太轻松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朴无用的喊声,顿时就回过神来,顾不得长公主和陆明安,急急地往外走。 太监丫头们围着一圈,但是没几个敢去动宝荣公主的。 这可是永昌帝的掌上明珠。 碰着了一点儿,谁知道算谁的啊? 所以永昌帝一眼就看见宝荣公主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那一瞬间,永昌帝都吓傻了,飞快的跑下台阶,一把将宝荣公主抱起来,这一抱,顿时察觉手里黏腻腻的。 借着灯盏一看,全都是暗红色的血! 永昌帝猛地回头看向朴无用:“谁干的,谁干的?!” 朴无用欲言又止,为难的看向旁边因为蛐蛐儿跑了,还在哭天喊地的要太监给他抓蛐蛐儿的萧墨。 永昌帝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他只顾着心疼萧墨成了傻子,却忘了,傻子是不受控的。 第226章 三族 他连着喊了几声,宝荣公主都一动不动,眼看着是晕厥过去了,当即便吩咐朴无用:“快去请太医到偏殿,快去!” 没走几步又看到同样晕厥在地的小柳贵妃,心情更是恶劣。 明天就是除夕了,可是今天一天之内死了多少人?! 就算是楚国公府的过错,就算是当年的错都是陆家和楚国公导致的。 但是现在该死的罪魁祸首也都死了。 真的还要无限的牵连下去吗? 他无暇去看柳王妃,也没有心思去怪责心智不全的萧墨,只能深吸了口气,急急忙忙抱着宝荣公主去了偏殿。 至于小柳贵妃则是几个嬷嬷们抬着进去的。 小柳贵妃前额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宝荣公主后背的衣裳被太医剪开,同样露出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惊的伤口。 永昌帝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宝荣公主是在他的怀里长大的。 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抱孙不抱子,所以他最宠齐王那段时间,也不过是把齐王放在膝头玩耍。 但是对宝荣公主却不同。 宝荣公主从小就表达出对他独特的亲近。 小的时候就非得要他抱着不可,别人抱着,宝荣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接过手,宝荣公主就软软的将头搁在他颈窝里。 等到再长大一点儿,宝荣公主就开始迈着小短腿每天在他退朝的必经之路等着他。 怀里甚至还揣着都已经融化了的糕点。 这样一点一点的在他的目光里成长的女孩子,是他最珍爱的女儿。 他的确是对萧墨愧疚,对萧墨和柳王妃的遭遇心痛。 但是同时,却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人类的劣根性来。 那就是嫌麻烦。 原来找回来不是一家和乐完美的大团圆。 而是无数人的鲜血。 是打乱之前所有的秩序。 长公主正在追问柳王妃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王妃没有隐瞒,淡淡的将事情说了。 长公主便讥诮的说:“真是家学渊源,祖祖辈辈都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这么说着,长公主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她拉住柳王妃的手:“小柳贵妃没事了,不能再牵扯到她了,宝荣这丫头的厉害你没有领略过,我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宠爱一个公主,她就是唯一的那一个。” 柳王妃静默无声。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在旁边地上扑蛐蛐儿玩的萧墨,眼里一点一点的沾染上悲哀。 而此时,宫外的戚元竟然真的开始包饺子了。 戚震看着她指挥着丫头剥开焖熟了的芋子,然后拿了个杵子将芋子全都捣烂成了芋子糊糊。 她做的兴致勃勃,甚至还让灶娘准备了三四种不同的馅儿。 有香菇剁碎了和萝卜碎混在一块儿和肉馅儿搅在一起的。 也有芹菜梗和菜心剁碎了再加上肉馅儿搅在一起的。 甚至还有鱼肉的。 然后便开始揉面。 面也跟普通的面不同,她用红薯粉加上芋子糊糊,不停地揉捏,再调了一些红薯粉快速在锅中搅拌成半透明的糊,再加进面里。 然后便开始包饺子。 戚震觉得自己疯了,大过年的,现在宫里还不知道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但是他呢? 他在这儿看着戚元包饺子! 戚老侯爷倒是笑眯眯的,甚至跟戚老夫人饶有兴致的跟戚元学着包这种元宝状的饺子。 一面包,一面戚老侯爷就问:“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一家人吃也吃不了啊! 这一厨房三十多人在包呢! 戚元挑了挑眉,包好一个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不多,长公主那里送一些,靖王殿下那里送一些,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 戚老侯爷停住了包饺子的动作:“元姐儿,你能不能跟我说个实话,今天的结果会是个什么结果?” 戚元抬眼看着戚老侯爷,淡淡的说:“楚国公身死,诛九族是不能的,毕竟若是诛九族,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他们算不算呢?楚国公府大约会是诛三族,至于楚国公夫人娘家叶家也逃不了灭族。” 戚震终于知道为什么包这么多饺子了。 一个饺子大约算个人头吧? 戚元看了戚震一眼,戚震手忙脚乱的包了个饺子。 她这才轻声说:“至于陆家不必说,从此没有陆家大房了,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的位子空出来......” 戚老侯爷忍不住问:“是陆驸马?” 戚元放下饺子,摇头:“不,是父亲。” 啪嗒一声,戚震手里的饺子一下子捏扁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戚元。 “楚国公谋害发妻原配,陷害栽赃亲生女儿,追杀王妃,结党营私,豢养暗卫,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着夷三族!”永昌帝深深地闭了闭眼睛,语气冷淡:“陆明徽追杀王妃,又意图灭口驸马,私自调兵,图谋不轨,陆家大房,成年男丁尽数秋后处斩,未成年男丁则发放宁古塔!女眷没入教坊司!” 他深深地看了柳王妃一眼,对着长公主和柳王妃笑了笑:“这样处置,你们便没有什么不满了吧?”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长公主拉了一把柳王妃,对着柳王妃使了个眼色,示意柳王妃不要再跟永昌帝对着干。 今天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的重伤已经让永昌帝有些不满了。 柳王妃心中心寒至极,可是心寒到了极点,她反而只觉得都无所谓了。 她跪在地上,姿势标准的行了个礼:“臣妾叩谢皇恩,多谢圣上还臣妾公道。” 永昌帝已经很累了,他淡淡的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玩的不知疲倦的萧墨,沉声说:“你们就先住在光风霁月殿吧,等到过完了年,朕便跟内阁商议,回复你的位份。” 柳王妃却摇了摇头,很坚决的拒绝了:“圣上,臣妾这些年在外头住惯了,已经不再熟悉宫廷的规矩,还有墨儿,他在不熟悉的环境也难以掌控,还请圣上给臣妾个恩典,允臣妾去白云观先住着吧,反正皇妹之前都在那里,现在一应应当也是俱全的。” 永昌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第227章 通透 一切尘埃落定,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的诡异。 宫中且先不说,太监宫女的尸体无声无息的抬出去不少。 楚国公府就更别提了,大过年也没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赖成龙带队,将楚国公府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搜了一遍,男人们全都直接抓进了刑部大牢。 而女眷们折则一个个的捆着都扔进了教坊司。 整座皇城附近都不太平,凡是住在附近的,也别管是大官还是勋贵,或者是皇亲国戚了,一个个都大门紧闭,严禁人员外出。 哪怕是采买,也只许他们一天进出一次。 街道上更是时时刻刻都有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巡逻。 这样的肃杀的气氛让百姓们一个个的也都不敢再跟之前那样无所顾忌的砸鸡蛋和骂人了。 但是在家里还是要骂一下的。 楚国公可真不是东西,这一切的事儿都是楚国公带来的。 害死人! 陆家常年都是陆家大房的人在住,长公主素来就不喜欢陆大夫人,等到知道陆大夫人做了什么就更不喜欢,所以既然柳王妃要回白云观去,她便坚持也要回白云观去住。 若是换做平常,永昌帝一定十分开心,能够解开跟妹妹的心结。 妹妹的儿子和丈夫都找回来了,当然是好事。 可是如今却又不同。 他累的已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还要想着该如何安置这些当年受尽了委屈的人。 所以他温和的挑了挑眉:“那也好,朕明天去看你们。” 柳王妃回来的第一个除夕,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要陪着的。 长公主咳嗽了一声,见柳王妃只是低头跟萧墨说话,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叹气:“皇兄您还是先看着贵妃和宝荣公主吧,她们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带着十足的讽刺。 永昌帝自然听得出来,可是现在他又能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理亏的一方。 他苦笑着,让夏太监进来,让周王带着一批精锐羽林卫,护送柳王妃他们去白云观。 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柳王妃那是原配,什么叫做原配? 那就是拜过天地父母过了祖宗明路的,哪怕是暂时不能确定是一国两后分东宫西宫,也该让柳王妃先住在宫里才对。 不过永昌帝都已经这么做了,他当然也不可能蠢到去反驳,便应了是,客气的送柳王妃他们一行人出城。 城中灯火通明,上头的人当然没有过年的心情。 但是百姓们却不能耽误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该遵守的习俗却是不能有半点差错的。 进京的时候心里心急如焚,想着很多事,想着很多人,根本没有心思好好的看一眼这京城。 但是现在不同了。 出城的心情是不同的。 事情已经了了,大仇已报,她看着朱雀大街的繁华,看着满城的灯盏,看着金水河附近连绵不绝的花灯,还有天上飘着的星星点点的孔明灯,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长公主一直都关注着她,几次都欲言又止,却又顾忌着隔墙有耳。 一直等到回了白云观,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也让周王去休息了,长公主才一下就攥住了柳王妃的手:“皇嫂,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的位子本来就是属于柳王妃的啊! 萧墨的蛐蛐儿从盒子里跳出来了,一时之间哭闹起来。 长公主怔住了。 她看着柳王妃弯腰满地的帮萧墨找着他的蛐蛐儿,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她也仿佛明白了什么。 安顿好了萧墨,柳王妃抬头朝着她苦笑了一声:“你看,我还争什么呢?” 那个皇后的位置本来的确是她的没错。 但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管是这个皇后的位置,还是永昌帝的心,都不会在原地等着她。 说起来可能是很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不公平的事情还数的过来吗? 长公主静默良久,她脑袋里乱的很。 一时想到的是这些年柳王妃的苦楚。 一时想到的是这些年永昌帝拼命追寻柳王妃的坚持。 可是到头来,人找到了,人也还平安活着的,为什么却一切都不同了呢? 夜色沉沉,长公主看着趴在地上的萧墨,心里觉得无比难受。 好在陆明安敲了敲窗,低声说:“靖王殿下和戚大小姐来了。” 听见说是萧云庭来了,长公主脸上立即就多了几分笑意,急忙说:“快请进来!” 她拉着柳王妃,将戚元跟萧云庭的事情说给柳王妃听。 柳王妃是被戚震找到带回来的,在戚震嘴里就已经听说过这位大小姐的很多事迹了,现在再听见,仍旧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闻名多时了,总算是可以见一见了。” 正说着,禅院的门打开了,江妈妈见到萧云庭和戚元一道进门,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这两人真是......从相貌上可太配了些。 她很快反应过来,将人往里头让:“快请进。” 萧云庭脸上带着浅淡笑意,见到了柳王妃和长公主,便快步上前行礼:“见过=......”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柳王妃。 柳王妃忍不住笑了:“就叫一声祖母吧,我也担得起。” 萧云庭果然也毫不迟疑的喊了一声祖母。 柳王妃的目光落在他带来的那个匣子上头,挑了挑眉便问:“这是?” 萧云庭笑盈盈的看了一眼戚元,轻笑着说:“是江西的红薯面饺子,听说江西宋城那边,逢年过节都要吃这个东西?想着您们刚回来,戚元便想着给你们送上一些。” 柳王妃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 她历经万难的回来,亲生父亲不惜抹黑她想要害死她,至于永昌帝,早就已经忘了她喜欢什么了。 反倒是一个毫无交集的小姑娘,巴巴的包了饺子过来。 她眼里隐隐有些泪光,片刻后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长公主则急忙让江妈妈将饺子拿下去煮了。 大家一起敞开窗户,也不怕灌进来的冷风,围在一块儿说话。 第228章 对头 北方和南方的饺子其实差异极大,至少在南方其实是不大吃小麦面粉做成的饺子的,所以柳王妃一开始没有把这饺子当回事。 她只是先郑重的跟戚元道了谢。 虽然她早就想清楚,戚元之所以这么卖命的找她回来,又帮她对付楚国公他们,是因为戚元本身就跟齐王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但是等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已经不是纠结目的的时候了。 她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戚元帮了她的大忙,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京城,回到宫中,然后将趴在母亲和她身上吸血的楚国公府重新打入了地狱。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不是跟一般的饺子那样是白色的,而是一大盆带汤的近乎琥珀色透明的颜色, 柳王妃顿时诧异的看了一眼戚元。 没有想到她这么年轻,可是竟然能知道千里之外的宋城的特色小吃。 而原本还在气鼓鼓的生气的萧墨闻到香味也站起来了,睁大眼睛就要朝着饺子扑过去:“是鱼饺,是鱼饺,我要吃鱼饺!我要吃鱼饺!” 当你看着萧墨的眼睛的时候,很难从他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头看出他其实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太子比他小一些,也已经三十四岁了。 已经三十八岁的萧墨,行为举止还有他的认知,都停留在了五六岁的时候。 柳王妃急忙抚慰他:“现在没有鱼饺,等到明天,明天早上娘亲去给你抓鱼来做,好不好?” 萧墨喜欢吃的芋粉饺子是里头包着用辣椒腌制好的鱼肉,然后放在锅里用油炸的鱼饺。 柳王妃不想为难戚元。 能做出普通的芋粉汤饺就已经很好了。 萧墨很听柳王妃的话,虽然不大高兴,还是包着他的蛐蛐笼子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 戚元轻轻接过了白芷递上来的提匣,试探着问:“是不是这种?” 红薯粉的饺子放在锅里油煎炸过,外面的皮已经焦脆了,看上去香喷喷的。 萧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扑过去左手拿一只右手拿一只,不管不顾的就往嘴巴里塞。 场面分明是有些好笑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笑。 看着一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人沦落成傻子,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萧云庭站在萧墨身侧,伸手端给他一盏茉莉花茶:“慢一些,慢一些,大伯父,都是你的。” 是的,按照辈分,萧云庭还是萧墨的侄子呢。 长公主缓缓地胡出一口气,觉得心脏钝痛:“真是便宜了小柳贵妃她们!” 她咬了咬唇,实在是忍不住低声抱怨柳王妃:“皇嫂,你也实在是太软弱了,怕什么呢?还有我们在呢,我们一定可以把她给拉下来的!” 怎么还容忍她继续蹦跶?! 众人都看向了柳王妃。 柳王妃却轻笑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坚定:“你们以为最想她们死的是谁?” 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柳王妃便指了指自己,冷冷的说:“是我,最想她们死的人就是我!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和皇帝不复从前了,他口口声声想念我,要回复我的位份,可是他召见内阁议事了么?” 戚元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就知道,能够在这么密集的追杀之下活下来保住孩子的人,肯定不是个软弱的人。 果然,人家心里清清楚楚。 长公主忍不住咬唇:“那,那皇嫂你可以和皇兄哭......” 谁还不会哭呢! 难道就只有小柳贵妃她们会哭?! 柳王妃顿时笑出声来了。 她淡淡的看着长公主,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人家哭是西子捧心,我现在哭那就是东施效颦,倒不如彼此都留些体面。” 长公主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反驳。 柳王妃说的实在是很残忍,但是残忍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是啊,人家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是饱经沧桑的柳王妃怎么跟她比? 她气的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真是不甘心!” 最主要的是,小柳贵妃这么一哭,真是哭出了下半辈子的富贵荣华,谁知道她回过头来以后会怎么清算这笔账啊? 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了,长公主已经不想再继续被人陷害算计,过的有一天没一天了。 柳王妃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饺子,顿时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戚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戚大小姐这手艺,真是好极了!哪怕是在会昌和全南和宁都,我也少吃这样好吃正宗的饺子!蘸料也是恰到好处,你有心了!” 萧云庭都已经一口气吃了三碗了,若不是因为见长公主实在是发愁的吃不下,他还打算吃第四碗。 现在见长公主这么着急,他笑了笑:“姑祖母也不必着急,不只是小柳贵妃会拿捏圣上,祖母也会,你看她以退为进来了白云观,明天皇祖父是一定会来白云观请她回宫的!” 就算是永昌帝不愿意。 但是礼法所在,太后还在,还有御史们也在,不由得他任性。 戚元嗯了一声看着柳王妃:“王妃若是有什么条件,便在明天一口气全都提出来。” 柳王妃忽然放了筷子压低声音:“、今天晚上我之所以并未揪着柳晚秋和宝荣不放,你们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长公主顿时皱眉问:“难道不是因为阿墨把宝荣弄伤了,小柳贵妃又哭又求的?” 柳王妃缓缓摇了摇头:“不,都不是,是因为,那时候宝荣手里握了一把尖刀。” 尖刀..... 戚元立即便明白了:“若是当时你还跟小柳贵妃纠缠不休,那么那么尖刀就会出现在萧墨手里,然后捅伤宝荣公主!” 隔了一辈子不见,老对手看来狠辣和心机甚至更上一层楼啊。 有些意思了。 此时此刻的宝荣公主也侧身握住了手里的那把小巧尖刀,顺滑的换了个方向拢进了袖子里。 真是可惜。 不过没关系,这把刀本来该捅进的是戚元的心脏。 第229章 蛇蝎 她玩弄着手里的刀,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迅速便将刀给重新收拢在了袖子里,翻身坐起身来,两只眼睛看到永昌帝的时候,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呜咽了一声:“父皇!” 真是个好孩子。 永昌定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素来疼爱这个女儿的,何况这个女儿现在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叹了口气,问:“痛吗?” 沉默了良久,宝荣公主含着眼泪抿着唇摇头:“不痛的,父皇,我一点儿都不痛的。” 说着不痛,但是她的手在背后按了按,鲜血瞬间又重新涌出来,滴落到了永昌帝的手背上。 永昌帝当即面色都变了。 忍不住呵斥:“什么不痛,你看看你的伤口成什么样子!萧墨他从小烧坏了脑子,你不能把他当成正常人一般对待,你当时怎么不避开?!” 他一面又吩咐夏太监去叫太医。 夏太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宝荣公主,在心里安安心惊。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好大的本事,这么大的事,甚至设计闵地老牌勋贵们联合起来试图挟持恩情逼永昌帝就范。 结果宝荣公主这么一受伤,什么局势都变了。 至少追杀柳王妃这么大的事,因为宝荣公主还有小柳贵妃受伤,就这么过了。 宝荣公主忙拉住了永昌帝的手,睁大眼睛摇头哽咽:“父皇,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求求您不要惊动太医,更不要为了我再惊动任何人了!” 她苦笑了一声,笑容苦涩语气低沉:“当年的错是外祖父犯下的,不管到底外祖父说的是不是真的,姨母到底是不是外祖父的女儿,可到底外祖父是追杀了姨母,害了姨母害了大哥......” 永昌帝目光复杂。 这个女儿从来都最体贴他。 他叹了声气:“你放心,都过去了,当年的事只是柳轻侯和柳惊鸿所为,当时你母亲还小,她跟这件事无关。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宝荣公主轻轻的叹了口气:“父皇,姨母她受足了委屈,明天是除夕了,按照规矩,皇后娘娘是要陪着您一道祭祖,一道守岁的,以前都是,都是.......” 提起这件事永昌帝就更心烦了。 以前本来这事儿是冯皇后做的。 但是他跟冯皇后相看两厌,他不喜欢冯皇后,当然不会让冯皇后出来。 所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端着柳王妃的牌位、 现在柳王妃既然还活着而且回来了,那当然应该是他带着柳王妃一道去太庙祭祖,然后去赏赐众位大臣命妇,主持宫宴。 想到这个,他苦笑了一声:“只怕她心里还是怨朕,未必肯跟朕回来。” 宝荣公主抿了抿唇,低声说:“父皇,让我和母妃去。” 永昌帝皱眉,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胡闹!你们去干什么?!” 今天柳王妃对楚国公的态度他已经看到了。 那就是嫌弃楚国公死的太快太轻松了。 还有江岩贞,他缩着脖子一直躲在后面装死。 不过装死也没用,看柳王妃的样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就现在这种情况,柳王妃简直是恨死了柳家所有的人。 若是宝荣公主和小柳贵妃凑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宝荣公主在心里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说了,男人的爱在哪里,偏袒就在哪里。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偏袒向了小柳贵妃和她所出的这些子女。 越是如此,宝荣公主就越是乘胜追击:“父皇!您也说了,她才是您的原配皇后,她迟早是要回宫的,难道我们能躲一辈子吗?” 永昌帝沉默下来。 宝荣公主便低声垂泪:“父皇,让我们去吧,让我们求得她的原谅,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吗?” 永昌帝思虑再三,还是妥协了,却也不忘记问她的伤势:“能撑得住吗?” 宝荣公主立即撒娇着让他放心:“女儿就算是要晕倒,也会撑着回来再晕的!” 永昌帝满心的烦忧,但是听见宝荣公主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父女俩亲昵的说了会儿话,宝荣公主才忽然皱起眉头来:“父皇,您知道戚家的大小姐吗?” 永昌帝日理万机,而且最近本来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柳王妃一回来,这么一看至少要死个几千人。 追究下去,当年从闵地跟回来的勋贵都不知道还能够剩下几个。 他们一起喝酒吃肉的老兄弟,明天宫宴都不知道能来几个。 他的情绪低落下来,皱了皱眉头直接就说:“没听说过,一个勋贵的女儿,朕怎么会留意的到?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早年宝荣公主倒是的确出阁读书过,也找过勋贵家的女孩子们做陪读。 但是问题是戚家的那个不是好像外头找回来的吗? 怎么自家公主会知道? 宝荣公主有些茫然,睁着眼睛叹了一声气:“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好奇。女儿听说,这位戚大小姐十分奇异,小时候走丢被杀猪匠养大,回来之后大显神通,跟所有的普通闺秀都不同,而且身边还有贵人相助,十分了不得呢!” 她把戚元逼走了戚锦的事情说了。 又说了戚元在马球场上大出风头,还把刘明珠弄得再也不能生育了。 说起这些话,宝荣公主忽然呜咽着哭出声音来。 永昌帝急忙安慰:“话说的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明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跟我一直很好,现在外祖父出事,外祖母也去世了,连舅舅都去世了,难道她真的得被送到......那种地方去吗?” 永昌帝知道女儿的意思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罢了,没什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就让周王想法子,把人安顿好就是了。” 宝荣公主立即扑在了永昌帝怀里,紧紧地抱住永昌帝的胳膊不肯松手:“我就知道,父皇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疼我的!” 第230章 穿越 永昌帝对着这个女儿简直是没有法子,摇摇头之后就又反应了过来:“那这又跟你提起那个戚元又有什么关系?” 天上地下的两个人 一个是天上的明月不可触摸。 另一个则是地上的凡花随手都能捏下来。 戚元到底是有什么特殊,能够被宝荣给记住。 宝荣公主抿了抿唇,似乎是有点茫然,又似乎是有点好奇。 她睁着两只天真的眼睛,抿着唇看着永昌帝:“父皇,儿臣记住她,倒不是因为她自己本身,而是因为长公主姑姑和和云庭。” 提起这个,永昌帝的脸色沉下来,哦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问:“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您不知道吗?”这位戚大小姐刚刚从乡下庄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结果办认亲宴的时候,是长公主姑姑亲自下山来给她撑腰长脸的。” 对于这一点,永昌帝的确是不知道。 朝中的事情就够他忙了。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锦衣卫会知道,但是他们也会分门别类的整理,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不会呈上来。 所以他现在才知道,长公主竟然已经下过山,而且还这么抬举喜欢一个晚辈了。 这一瞬间,他心里想到了无数的事情。 长公主从前一直闭门不出,不管他去白云观多少次,长公主永远都是避而不见。 但是长公主却愿意为戚家的人出门。 是真的为了戚元吗? 还是为了戚震? 因为知道戚震奉了他的密令搜寻柳王妃和萧墨,所以长公主借着一个孩子的名义,理所当然的跟戚家来往? 看着永昌帝的脸色,宝荣公主在心里笑了笑。 然后她又胆怯的问:“父皇,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没有。”永昌帝摸了摸宝荣公主的头发:“那你说云庭又是怎么回事?他也认识戚元吗?” 宝荣公主睁大眼睛轻快的笑着说:“是啊!我时常听见进宫来的陆小姐她们提起,他们说,云庭对戚大小姐可好了,时常进入戚家,去戚家就跟进自己家一样!跟戚大小姐也是有说有笑的。” 是吗? 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让信得过的心腹去找柳王妃,结果长公主和萧云庭就都跟他心腹的女儿关系这么好。 是真的关系好,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用心呢? 目的达到,宝荣公主什么都不再说了。 告状这种东西那也是有技巧的。 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然,最好是让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你是在告状。 她听说戚元很久了。 从齐王嘴里。 从柳明珠嘴里。 也从楚国公和楚国公夫人嘴里。 戚元的所有事迹她都知道。 她也承认这是一个有趣有本事的女孩子。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观察了很久,她甚至都会以为戚元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同样来自于未来。 但是看戚元的行为举止,还有她的那些身手和功夫,宝荣公主最终否定了这个可能。 不是穿越。 应当是重生。 她啧了一声,眼里染上厌恶。 看吧看吧,同样都是重生,齐王这么不争气,看看人家戚元就能搅弄风云。 不过,那又如何呢? 投胎就已经能够决定很多事情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知道无数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的东西。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她不受这个朝代的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 齐王如果可以,她就扶持齐王登基,她要做权掌天下的大长公主。 齐王如果不行,那她就自己上。 有什么不行的? 武则天可以当女皇。 安乐公主可以纠缠皇帝,险些当了皇太女。 她有什么不可以? 戚元在她心里,不过就是小小的一只蝼蚁。 她都不用多费力气,就能把她给碾死。 包括她自以为的靠山萧云庭和太子。 萧云庭打了个喷嚏。 天冷风大,长公主和柳王妃都吓了一跳,急忙让八宝去拿斗篷过来,给萧云庭穿上。 八宝一边拿一边嘟囔:“大家都在这儿,谁在念叨殿下啊?害的殿下打喷嚏。” 大家围着火堆在烤鸡,听见八宝这么说,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 唯有戚元轻笑了一声,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柴火:“应当是宝荣公主吧。” 一提起宝荣公主,所有人都沉默了。 齐刷刷的看向了戚元。 后头才赶来的戚老侯爷和戚震一来就听见宝荣公主四个字,两个人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了跳。 戚震坐下来,好不容易才保持了稳重的形象,在陆驸马旁边坐下来,装若无意的问:“怎么忽然提起宝荣公主了?” 戚元理所当然的笑了一声:“告状啊!她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都死了,可以说一家子都死光了,齐王现在也断了腿,眼看着王妃若是按照礼制,那也是要回宫去当皇后的,你说她得多恨你啊,父亲?” ...... 戚震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骂娘。 他就不该来! 不,他就不该沾染这件事。 你说说看,现在宝荣公主还惦记上他了。 他哭丧着脸看着戚元:“那也不只是我啊,圣上给我下令都这么多年了,我找回王妃,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啊!” “是你分内之事,也不妨碍你间接的让真相大白,害了楚国公府啊。”戚元扯了扯嘴角,见戚震面色凝重吓得不轻,便挑了挑眉:“不过父亲也不必太担心,这恨意也得分轻重缓急,她现在最恨的只有我和王爷,没有别人。” 齐王肯定跟她说过,她把妓院的事情闹出来,她把漕运贪官名册弄出来的,也同样是她杀了柳惊鸿,废了齐王府的暗卫。 所以,在宝荣公主眼里,她是一个串联一切的棋子。 戚震吓得不轻:“那你,那你怎么办啊?还有东宫,还有靖王殿下,他们都怎么办啊?” 宝荣公主要是告状,故意把戚元和长公主东宫的联系说的亲密,那永昌帝会不会疑心东宫是故意联合柳王妃,各取所需,整死齐王和小柳贵妃?!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真正麻烦了啊! 第231章 宣战 戚震总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流年不利。 哦不,他本来就应该命格不是太好。 否则的话,怎么短短时间就能遇上两个这么可怕的女人,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戚元就不说了,戚震是亲眼看着她就像是拧干衣服一样的拧掉了人的脖子,而且她杀人的方法还千奇百怪,最常用的就是抹脖子或是插心脏,被杀的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宝荣公主,听起来那也不是个善茬儿。 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可以称自己是被诅咒,害的死了不知道多少僧侣道姑和百姓。 这两人是想比谁杀人多吗? 那如果真的要这么比的话,就素戚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本身也是跟戚元站在一边的,但是他还是得说,要压输赢的话,他得压宝荣公主一注。 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你花了大把努力得到的东西,有的人勾勾手指就轻易抢去了,就因为彼此出身不同,这就是命,注定了的。 他的脸色一时有些古怪,手里的烤鸡都已经散发出了焦味了,但是他仍旧还是没有翻动的意思。 以至于戚元挑了挑眉:“父亲,你手里的烤鸡跟你有仇吗?” 死了还得把人家给火化了是吧? 戚震猛地回过神来,讪讪的将烤鸡扔在了地上,看那乌漆嘛黑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吃了。 他心不在焉的,戚元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 挑了挑眉便问:“怎么,父亲是在担心我对上宝荣公主吗?” 本来戚震不想说的,但是既然现在戚元自己提起来了,那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嗯了一声,轻声说:“元姐儿,我知道你厉害,是真的知道你厉害。但是,你跟宝荣公主之间,不是对等的关系,你明白吗?” 戚元又不能真的去把宝荣公主杀鸡一样的杀掉。 先不说能不能杀掉-----这位公主身边护卫无数,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永昌帝就给她调了一队给她做护卫。 就算是杀了,那戚家估计也得全家一起去地府见祖宗了。 何必呢?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走到现在,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该报仇的也都报仇了,不如退一步,何必死死纠缠? 戚老侯爷猛地拍了一下戚震的脑袋:“你丢脸不丢脸?一个大男人,都还没开始呢,你慌什么?!” 他骄傲的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人的一生中,有起有落,有得有失,不论成功或是失败,你都要学会接受。可是有一种失败,独独那种失败,身为我的孩子,我绝对不许你们接受。 “那便是不战而败。” 他目光炯炯,望着戚元,几分欣赏几分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孩子不会辜负他的期待,这个孩子会走到更高的地步去。 果然,戚元扑哧一声笑了。 她拍了拍手,轻描淡写的说:“是啊,我从不会失去搏杀的信心,宝荣是可怕,她也的确是占尽天时地利,是天之娇女,是天上云海中月,可是那又如何?” “往往很多胜利就是最后凭借着一口气反败为胜!未到盖棺定论之前,一丝希望都要当做救命稻草那样去抓住来翻身!” 戚老侯爷拍手大笑。 好! 好!好! 他一连夸赞了三声好。 至于柳王妃和陆驸马长公主,他们三个人看着戚元,都惊住了。 尤其是陆驸马,他早见识过戚元杀人的功夫,只要能一刀杀死,绝不会再补第二刀。 这个女孩子的坚韧还有信念,是他生平仅见。 他真的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和做法了。 萧云庭微笑着抱着双臂看者戚元。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笑意如同星辰,铺天盖地的倾泻而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自尊自爱,自强自立。 她不需要等人拯救,她自己就是拯救者。 梅花凋零的花瓣凌空吹起,吹落在众人的头上衣服上,那一瞬间,萧云庭又有些头痛,好似梦里某场暮色里,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不过这个念头不过就是一闪而过。 戚震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那眼前这一关怎么过?” 他看了萧云庭一眼,忍不住轻轻在心里嘟囔,毕竟谁不知道永昌帝不喜欢太子? 如果这次宝荣公主告状成功,真的让永昌帝觉得太子是促成柳王妃回来,将闽南勋贵和楚国公府一网打尽的人,那.... 那大家岂不是都完了? 戚元忽然轻笑了一声:“父亲,如果是你,你会怀疑太子吗?” .....? 戚震满脸问号。 为什么不会怀疑太子? 他正要说话,却又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此时宫中,从宝荣公主的寝宫出来,永昌帝便拒绝了轿撵,走在长街上,夏太监带着一群仪仗和羽林卫跟在后头,小心翼翼问:“时辰不早了,圣上是去看贵妃娘娘吗?” 若是按照本来的计划,永昌帝本来的确是该去看小柳贵妃的。 但是今天,他去问忽然没有了这个心思,沉声说:“摆驾东宫!” 夏太监吓了一跳,心里叫苦。 这位太子殿下素来就不得圣上的喜欢。 尤其是在太子十七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圣上十分信任的道士还给太子批命,说他妨碍圣上,若是两边不见,倒是还不妨碍。 但是一旦见面,那就是两人都会有灾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永昌帝自那以后见太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不见,不代表他不知道太子的事儿啊。 此时进了东宫,他就听见丝竹声大作。 不知道是谁在用琵琶弹奏在弹奏,还另有女声在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夏太监忍不住替太子捏了口气。 太子殿下可真是,分明身体不好,却还是天天声色犬马,也不管国事。 就这么下去,哪怕齐王和小柳贵妃不害死他,只怕他自己也得死在女人身上。 永昌帝此时已经到了后花园,一眼便看见二三十个女子坐的坐,站的站,弹琵琶的弹琵琶,吹箫的吹箫,还有的则在逗着蒙着眼睛的太子跑。 太子左摸摸,右摸摸,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险些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摸到个人,顿时哈哈大笑将人紧紧地给搂住了:“哈哈哈哈,孤抓住你了,孤抓住你了!” 第232章 厮杀 永昌帝冷冷的站着没动。 太子摸着摸着觉得不对,一脸茫然的把帕子一把给扯下来,结果就看到了满脸怒容的永昌帝。 他顿时魂儿都吓飞了,肥硕的身体一下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轰隆一声,旁边的地面都好像震了震。 夏太监顿时撇开了头。 其余的人也没敢看的。 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 皇帝训斥太子那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以后太子回过味来,他不敢去找皇帝的麻烦,却肯定得记恨自己这些见过他难堪的人,还是离远点的好。 太子回过神来,爬了几步就跪在永昌帝跟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认错。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再也不敢了。” “儿臣把这些祸水都送走,都送走!” 永昌帝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来之前,他是真心觉得太子可能确实在这件事里头有些手笔在。 但是现在看到太子,说实话,那些猜测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说他轻听轻信,主要是,太子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样子。 要不是因为他有个好外祖父,他这样的,也能当太子? 从小,读书也不行。 骑马打猎也不行。 大家一起打猎,他连马都上不去。 年年都是这样。 除了美人儿,什么都不关心。 永昌帝俯下身,拍了拍太子的脸:“明天就是除夕了,太子妃和太孙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太子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看着他,听见这话,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止不住的发抖,又急急忙忙的催促:“去,去找太子妃过来!把太孙也叫来!” 永昌帝心中怀疑烟消云散。 太子自来跟太子妃卢氏的关系就极差,两个人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的生下了萧云庭。 然后两个人便谁也不再管萧云庭了。 如果不是冯皇后还惦记着这个孙子,把人送到了句容去。 就这两夫妻,还不得把孩子养死? 永昌府目光复杂:“明天就是除夕了,你竟然连你儿子去了哪儿你都不知道?那朕问你,你可知道柳王妃回来了?又知不知道楚国公府出事?” 太子肥胖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想柳王妃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挠了挠头,急切的说:“父皇,柳王妃都失踪了那么多年,我母后才是正统,您可不能废了我母后啊!” ...... 永昌帝一点儿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就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又和萧云庭毫无感情,他会操纵这样的大事? 真是笑话。 他回了太极殿,赖成龙便已经等着了,见到永昌帝,急忙跪在地上迎接。 永昌帝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他起身,挑眉问:“太孙如今是在白云观吧?” “回圣上的话,是在白云观。”赖成龙如实回禀:“跟长公主他们在一起做晚饭吃,还有永平侯府的老侯爷和侯爷,包括他们家的大小姐都在。” 永昌帝嗤笑了一声:“倒是都齐全了。” 赖成龙压低声音:“臣看永平侯吓得不轻,一直想走,局促不安的说都是奉皇命办事,不敢居功。” 永昌帝心里就有数了,对着赖成龙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而后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柳贵妃彻夜未眠。 她额头上的那道伤口好好的缠着纱布,但是还是渗出一点儿红色的血迹来,可见这次撞的的确是重的。 见到被宫女搀扶着的宝荣公主,她就像是看到了依靠和救星,急急忙忙的迎上去,握住了女儿的手:“宝荣!你说,你说怎么办啊?” 她说话都带着哭腔。 只要想到了父亲死的那么凄惨,母亲更是活活的被气死。 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心里就像是刀割一样。 何况儿子的腿也都瘸了。 她紧紧握着宝荣公主,她只有这个女儿是唯一的希望了。 从前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得宠的,都是生了宝荣以后,宝荣给她带来的是长达几十年的盛宠不衰。 宝荣公主微微的反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笑了一声,笃定的说:“放心吧,有我在,您永远都会这么长长久久的富贵。” “不只是这样!”华丽的八匹马拉的马车里头,小柳贵妃压低声音:“你还要给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报仇!宝荣,你一定要杀了戚元那个贱人,她杀了你舅舅啊!难道你还拿她这个小贱人没办法?!” 宝荣公主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优雅的靠在了车壁上的引枕上头,挑了挑眉笑了:“好啊,母妃,你看今天的日子好不好?刚好趁着今天把她送下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她们赔罪,好不好?” 好!当然好! 小柳贵妃顿时高兴起来。 永昌帝满腹都是心事,确定了事情跟太子无关,他连生气都不知道到底该找谁去生。 而且,柳王妃这个人的性子倔强高傲,从来都是宁折不弯。 这一次还不知道怎么才能低头弯腰把人请回去。 请回去了又如何安置呢? 真的让她当皇后吗? 那萧墨算什么? 还有冯家,冯家其实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厌恶冯家。 可他还是在意萧云庭的。 这个孙子,很合乎他的心意。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山门处。 柳王妃长公主还有陆驸马他们已经带着一行人都在山门处迎接。 连萧云庭也在。 见到了永昌帝,萧云庭笑嘻嘻的上来给永昌帝请了个案,亲切自然的喊了一声皇祖父。 见到是他,永昌帝的脸色倒是好看几分,但是还是故作生气:“成天不见你在宫中读书,你的师傅也不知道来找朕告过多少次状了!真是混账!” 他是为了铺垫一下,好跟柳王妃说话。 而另一头的宝荣公主已经盯上了她的猎物,那就是站的远远地,在梅树底下站立的戚元。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笑了。 今天她们迟早要有一个死在这里。 至于是谁,就看各自本事了。 世人都以为男人的战场才是硝烟四起,却不知道,女人的战争才是真真正正杀人又诛心的。 第233章 又晕 永昌帝心情沉重,刚才斥责萧云庭几句,也只不过是为了有借口能够开口和柳王妃说话。 他轻声喊了一声:“晚吟,今天是除夕,朕来接你回去一家团聚。” 柳王妃讥诮的瞥了一眼柔柔弱弱的小柳贵妃,这一次没有再客气。 有些事是过不去的,也不能打马虎眼就过去。 她嘲讽的问:“一家团聚,让我回宫,跟你的宠妃,害死我母亲的仇人团聚吗?” 这话就说的太重了。 小柳贵妃早就已经被宝荣公主捏了捏手,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女儿的意思,立即便往前疾走几步,一下子跪在了柳王妃跟前。 山上的地面坚硬而且凹凸不平。 她这么一跪下,连旁边的人都替她痛的吸了口气。 但是小柳贵妃丝毫没有任何的退缩,她仰脸看着柳王妃,语气晦涩又充满了委屈:“姐姐!我知道您恨我,您恨我也是应当的。” 她呜咽一声哭出声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但是,但是我那个时候也才几岁!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要这么做......” 宝荣公主不动声色的扫过永昌帝的脸,也跪在母亲跟前,小心翼翼的抿着唇,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去扯柳王妃的衣裙:“姨母,您别怪我娘,她从小就胆子小,您知道的,她在家听父母的,嫁给了父皇就听父皇的,她不是有意伤害您的。” 说着,宝荣公主哭出声来:“若是您要怪,您怪我吧,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赔罪,您让我怎么样都行!” 她说着,真的砰砰砰的磕头。 简直就像是要把地面给磕出一个洞来。 不过她没有先把地面磕出一个洞,倒是先把自己的额头磕出血了。 小柳贵妃心痛至极,喊了一声宝荣,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永昌帝大惊失色,立即蹲下身搀扶起了小柳贵妃,闭了闭眼睛,再三克制住脾气才问柳王妃:“晚吟,你到底想要如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当年的晚秋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她能害你什么?你就非得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 柳王妃忽然喉头哽咽难言,就像是理由塞了一团棉花,沉重得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怀着身孕快要临盆的时候躲在牛圈里躲避追杀,她那个时候是多么害怕? 萧墨高烧不退,才一岁多的孩子一直抽搐,连痛都不会说,只会喊娘。 她那个时候又有多么绝望?! 她回来到现在,永昌帝有没有问过一句她这些年的遭遇? 楚国公府家破人亡。 但是先家破人亡的是谁啊?! 她没有娘亲的吗? 她的娘亲在地底下看到她被亲生父亲算计得差点一尸两命,眼睁睁的看着外孙被烧傻,能安息吗?! 她冷冷看着永昌帝:“萧显骄,真是我看错了你!我早就该看清楚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薄情人!你觉得我咄咄逼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阿墨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给你的那个小贱种大赦天下,还未成年就赏赐下公主封号的时候,我的阿墨连饭都吃不好,求医无门求神无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多痛苦绝望?!” 戚元在旁边看的面无表情。 戚老侯爷和戚震躲在榕树后面,简直瑟瑟发抖。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帝后吵架,皇后贵妃撕扯,他们都不是故意看热闹的! 他们一点儿都不想看的啊!! 而此时,萧云庭捅了捅戚元,压低声音问她:“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 戚元竟然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她沉声说:“自我牺牲和奉献在爱里永远愚蠢,男人的承诺,只有在爱的时候奏效。” 不爱了,当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云庭大受震撼。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才十几岁,连男人都没接触过几个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面对这样的恩怨纠葛,竟然能够一针见血,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忍不住辩解:“可是,可是,相爱的人为对方付出一切,本来不就是应该的吗?” 戚元转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讽刺的笑了。 笑完之后,她指了指永昌帝和柳王妃。 两个曾经彼此相爱的人,不够相爱吗? 最相爱的时候,面对打来的倭寇,他们都可以为了对方去死。 但是当这中间有了第三者的时候,永昌帝也可以为了小柳贵妃将曾经的珍宝看做烦恼。 戚元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温柔扑了空才能长记性,柳王妃对皇上所有的感情,都到此为止了。” 果然,永昌帝不耐的分辨:“到底要朕说多少遍,那时候晚秋还小,那些事都不关她的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和斤斤计较?!” 刻薄,斤斤计较..... 柳王妃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些词会被永昌帝用到自己身上。 她冷着脸,突然想到戚元说的一句话。 别人开心不开心有什么要紧? 我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她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抄起巴掌,猛地左右开弓打了小柳贵妃两个巴掌。 打的格外的响亮,也打的格外的用力。 用力到陆驸马都觉得自己脸颊都好像发痛了。 白云观所有的出家人都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小柳贵妃做梦都没想到向来重视体面和规矩的柳王妃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而且打的还这么重,一时懵了。 柳王妃偏偏还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笑一笑看向了永昌帝和小柳贵妃:“对不住啊圣上,常年逃避追杀,要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我的确就是如此粗鲁。” 小柳贵妃没脸见人了! 她简直气得要发疯,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跟柳王妃拼命。 但是却被宝荣公主拽住了。 宝荣公主轻轻对着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小柳贵妃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戚震激动万分的揪了揪戚老侯爷的衣裳:“爹,又晕了,又晕了!”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甩开袖子:“我又没瞎,你老实点!” 别引人注意好不好啊! 事关皇家秘辛和皇帝颜面,一不小心被灭族了怎么办?! 第234章 放血 陆驸马也同样扯了扯长公主的袖子:“这下怎么收场?” 柳王妃要是只是针对小柳贵妃也就算了,问题是,问题是她连永昌帝都一起骂了啊! 看样子之前柳王妃在宫里那还是对永昌帝抱有希望,所以还是顾忌了体面。 不然这一幕就该发生在宫里,不至于追出来再在这里打巴掌了。 长公主也有些慌。 皇帝就是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要是真的发怒了,别说是自己这个亲妹妹,就算是太后来了,那也没用。 她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永昌帝跟前,也顾不得以前和永昌帝冷战了,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就解释:“皇兄,你你你,你多少看在皇嫂她这些年不容易的份上......” 宝荣公主忽然哭了一声:“娘!娘!” 她心里怒极了。 柳王妃这个贱人,竟然连她都一起骂了,还骂她是小贱种! 从小到大,凭借她的天赋异禀,她一直是最受宠的公主,连齐王都得对她做小伏低! 冯皇后和太子妃更是对她退避三舍。 柳王妃算是什么?! 一个无能的孬种,快要当皇后了都还能被自己亲爹算计,流亡这么多年的孬种。 竟然在她面前逞威风! 她趴在小柳贵妃身上:“父皇,你救救娘,儿臣已经没有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没了舅舅,要是娘再出事,我们怎么办?” 永昌帝急忙呵斥跟着来的朴无用:“去请太医!不,太远了,去附近看看哪有大夫,还有白云观,观里应该也有略懂医术的,快都叫来给贵妃看看!” 这话一说完,戚老侯爷和戚震就觉得不对。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戚元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的蹿了出去。 她睁大眼睛:“长公主,可否让臣女试试?” ....... 戚震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不不不! 不能让戚元来,戚元她这是治病还是要命啊? 真在这里把小柳贵妃给杀了,那,那戚家也交代了! 连戚老侯爷一时都手抖个不住,但是还是强壮镇定的呵斥戚震:“你给我稳重些!哆哆嗦嗦的,像是什么样子?!” 戚震不敢再说话了,心里忍不住抱怨,还说我哆哆嗦嗦,你自己还不是哆哆嗦嗦的更厉害! 萧云庭也吓了一跳,这回他没有再站在旁边旁观,而是疾步上前,攥住戚元手腕,笑眯眯的看着长公主和永昌帝:“皇祖父,姑祖母,孙儿之前在句容的时候,倒也学过一些浅显的......”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戚元,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是你非得杀了她的话,让我来!” 这不是一般的罪名,杀成王都能大事化小,找合适的借口理由就这么遮掩过去。 但是小柳贵妃不行! 小柳贵妃死在这里,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戚元不动声色的笑了:“殿下,您那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让臣女来吧,臣女当年还跟薛神医学过两手呢,再迟就耽搁了。” 薛神医?! 永昌帝毫不迟疑的伸手指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戚老侯爷死死的掐住了戚震的胳膊,心脏都快不跳了。 戚元姿态娴熟的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说:“臣女,永平侯府,戚元。” ...... 戚震抱住了旁边的树,不然他也要晕过去了。 宝荣公主在心里冷笑。 正想着该让戚元这个贱人怎么死,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上来。 好,好的很。 她怎么会不知道薛神医出名开始就被柳家给圈养起来了? 戚元应该是在梦里和薛神医学的医术吧。 她呜咽着,抚摸着小柳贵妃的头发,趁着这个间隙飞快的叮嘱:“母妃,不要醒,一定不要醒,就算是醒过来了,你也要喊头痛,喊自己头非常痛,明白吗?” 小柳贵妃捏了捏宝荣公主的手腕。 萧云庭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事情能够把自己吓成这样。 看着戚元一步步上前,他闭了闭眼睛。 戚元已经蹲在了地上,见宝荣公主就跪在身边,就客气的说:“殿下,臣女要给贵妃娘娘施针,否则她闭气时间过久的话,会有性命之危的,您能不能让一下?” 宝荣公主下意识的不肯。 永昌帝却不赞同的皱眉:“宝荣,不许胡闹!” 戚元在心里笑了一声,她早就料到了永昌帝会让宝荣走开的。 宝荣一走,戚元就从袖子里闹出一套卷起来的布包。 布包打开,竟然真的是粗细不同的金针,数一数,估计怎么也有个三四十根。 戚元姿势十分熟悉的拿起一根,跟永昌帝解释:“圣上,贵妃娘娘是接连受了巨大的打击,今天又受了刺激,一时血不归经,郁结于心,因此得了气闭证,气闭证太过危险,臣女须得立即给娘娘施针,还请圣上准许。” “准许准许!”永昌帝摆摆手,又警告:“用心治,若是贵妃出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戚元手都没有抖一抖,干脆利落的拿起一根针,刺入了小柳贵妃的大陵穴。 金针还在发颤。 小柳贵妃的眼皮颤了颤。 戚元微微笑了笑:“看,贵妃娘娘有反应了呢。” 随即又拿起一根针,稳准狠的刺进了她手指上的关冲穴。 这下连柳王妃都觉得痛了,下意识双手握拳。 小柳贵妃死死的记住了宝荣公主的叮嘱,虽然承受剧痛,却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睁眼。 宝荣公主气急败坏,忍无可忍了:“你到底行不行?!”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戚元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小柳贵妃。 戚元神情认真,伸手又取出一根金针,有些无奈的说:“我已经接连刺激了娘娘的大陵穴和关冲穴,按理来说娘娘虽然气闭,也该醒了,可现在还未醒,那可能是症状太厉害了......没事,还有法子。” 她俯身,凑近小柳贵妃的耳朵,声音飘忽如鬼魅:“娘娘若是听不懂言语,臣女也懂一些针灸。” 她说着,出手如电,金针猛地刺入了小柳贵妃的通天穴。 小柳贵妃顿时尖叫了一声,鬼哭狼嚎一般的爬了起来。 第235章 欺君 其实针灸一般来说会痛,但是痛苦的程度有限,尤其是有些老大夫有经验的,你还没痛完呢,人家的针就已经拔出来了。 但是戚元针灸,那简直不是在治病,那是在要人命。 小柳贵妃鬼哭狼嚎的从地上爬起来,那是风度也没有了,温柔也没有了。 她想到之前宝荣的叮嘱,让她一定要装作很痛,她哪里还用装啊?她是真的很痛啊! 她快痛死了! 小柳贵妃捧着自己的头,急速的摇头,哭着喊着叫痛。 戚震抱着树打了个嗝儿。 这么紧急的关头,大家都一心一意的关注着小柳贵妃,他这个不争气的嘴,竟然打了个嗝儿! 都不用戚老侯爷瞪,他自己就啪的给了自己嘴巴子一下! 叫你嘴欠! 但是,但是他不嘴欠也没用啊! 戚元虽然把小柳贵妃弄醒过来了,但是看小柳贵妃这副样子,可没打算感谢戚元,反倒是像是给戚元栽赃个救治不力的帽子。 小柳贵妃痛的不顾体面的在地上几乎要打滚。 永昌帝又是心痛又是焦急,急忙上前抱住了小柳贵妃,威严的问戚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能耐的很吗?怎么我母妃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宝荣公主咬了咬唇,满脸的焦急:“戚大小姐,你既然是个半吊子,如何敢来医治我的母妃?还是用如此的凶猛之法,一个不慎要了我母妃的性命,你赔得起吗?!” 又转过头变了脸看着永昌帝:“父皇!您一定要严厉惩治这个贪功冒进的庸医啊!” 完了玩了!戚震抱不住树了,他有点想哭。 宝荣公主冷眼看着戚元,垂下脸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不知死活的贱人! 宝荣面带焦急,心里却杀心顿起。 不行,这样的女人,绝不能让她留在萧云庭身边。 否则,以后必成大患! 还是现在就宰了的好。 面对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诘难,大家都很紧张。 柳王妃上前一步:“有什么事就冲我来,萧显骄,你这个小娇娇一天到晚的晕,早上晕晚上也晕,受了刺激晕没有受刺激也晕,与其怪大夫,不如好好去求求神佛,看看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才一天到晚的怕遭雷劈!” 戚震的心脏又能跳了。 老天啊! 他就说,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他跟他闺女千辛万苦的把人从江西给接回来,看看吧!福报这不就来了吗! 哎呀,柳王妃骂人可真是厉害啊! 萧云庭原本已经都快要冲口而出的话瞬间憋了回去,同样有些震惊的看着柳王妃,就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温柔大方的永昌帝原配王妃,怪不得是原配呢,底气就是足的很啊! 被柳王妃这么指着鼻子骂,小柳贵妃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紧紧拽住永昌帝的衣襟,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盯着永昌帝,呼吸急促气息紊乱。 期待着永昌帝为了她做主。 谁知道永昌帝却根本不敢去呵斥柳王妃,反倒是转过头斥问戚元:“你到底是怎么治病的,怎么贵妃娘娘反倒是愈发的严重了?!” 戚元慢慢收起金针,低眉顺目遮住眼里的杀意,轻声回禀:“回禀圣上,贵妃娘娘气闭证严重,若是不及时疏通刺激穴道,这一口气闭过去了,那可就醒不过来了,所以臣女只能动作稍微重了一些。” 说的倒是有理有据。 不管怎么样,小柳贵妃到底还是真的醒了。 事实证明一切。 永昌帝不等宝荣公主说话,便问戚元:“那现在贵妃情况如何,没事了吧?” “不。”戚元叹了口气:“之前贵妃娘娘撞破了头,本来就伤了血气,而后又急怒攻心,再者,这段时间贵妃娘娘应当是一直肝气郁结,暴躁易怒,所以时常第二根肋骨处,锁骨下疼痛,是与不是?” ...... 戚老侯爷惊住了。 戚震也惊住了。 宝荣公主更惊住了。 这家伙真有两下子! 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仅仅只是宝荣公主想问。 戚老侯爷和戚震也很想问。 会杀人也会治病,她.....长公主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他怀疑的看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和江妈妈默契的咳嗽了一声挪开了视线。 不管是跟谁学的,反正既然萧云庭和戚元说是跟她们学的,那就是跟他们学的吧。 不是还有个薛神医吗? 就推说有一阵子薛神医在白云观住了一段,教了戚元不就行了吗?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永昌帝烦死了! 他一边要被大老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骂,一边又要心疼小妾动不动要晕,还要关心自己女儿的感受。 在这里杵着也不是办法啊,在这里等人看笑话吗?! 他皱眉下令:“行了行了,那就是你了,你去给贵妃治病吧!” 小柳贵妃咬了咬唇立即就想拒绝,但是却被宝荣公主握住了手腕,只好闭口不言。 白云观的尼姑们头皮都发麻了,大晚上的,真是来回在鬼门关踏步,现在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她们忙收拾了禅院,将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安顿好。 而另一头,永昌帝则直接跟着柳王妃去了柳王妃的禅院。 柳王妃压根没有心情理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永昌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平气和的叹气:“晚吟,是朕的错,朕的话说的太重了,对你的语气也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了。” 他的不耐烦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 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不过戚老侯爷跟戚震一点儿都不复杂。 戚震松开了那棵树,一脸惊恐的看着戚元:“元姐儿,你,你,你不能去治病!” 治装晕简单,多戳几针,只要不是真的没知觉,总得醒过来。 可是治病却不同。 她要装病重,装不好,那可太简单了。 所以大夫难做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戚元微笑着挑了挑眉:“怎么能不治呢,我都答应过圣上了,治不好,那我岂不是欺君之罪?” 第236章 薨了 欺君之罪四个字一出来,戚震的腿都软了。 不过到底面上倒是还是稳得住的,很对得住侯府侯爷的身份。 戚老侯爷深吸了口气看着戚元:“元姐儿,这次艰险非同以前,祖父希望你三思而后行,戚家一家,一族都在你身上,都交给你了!” 他绝对不怀疑戚元的本事。 现在永昌帝等于是亲自把刀递给了戚元。 戚元真要是想杀人的话,一刀子就能结果了小柳贵妃。 但是,那戚家的族人和戚家也就都晚了。 老人家一下子就好像衰老了,不再是家里那个一锤定音,说什么小辈都要照做的一家之主了。 戚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说着便大步转身而去。 戚震哭丧着脸:“这怎么放心啊?!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戚老侯爷这回不再抖了,连语气都笃定了许多:“进禅院等着!我相信她!” 她说放心,那就一定是真的能够放心。 萧云庭此时正等在禅院门口,见了戚元一把拽过她的胳膊,隐到树下暗影中,沉声问她:“你想怎么做?小柳贵妃身边带出来宫女八人,太监六人,还有一个试毒太监,另外,宝荣公主身边也有六个宫女,六个太监,还有一队十二人的锦衣卫。” 言下之意,下毒不可靠,直接动用武力杀人也不行。 萧云庭压低声音:“你若是非得杀了她,我来动手!” “你动手?”戚元轻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太孙殿下,我并不需要你为了我冲锋陷阵,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做,我只希望你长长久久的做你的太孙,直至登上那个皇位,然后,我作为你的功臣,你许给我一切该有的报酬,就足够了。” 她上一世不是没有对萧云庭动过心。 道门清俊仙君一样的人物,面貌俊朗性情温和,从青楼对濒死的她伸出手。 至今她都还记得萧云庭那温柔的一句:“要跟我走吗?” 从此她将萧云庭视作救命稻草。 她拼了命,薛神医说她的腿能瘸着就不错了,要治好是妄想。 但是她不听,为了能成为有用的人,她的腿被薛神医打断一次接回去,又打断,又接回去。 直到找到一种西域的断续膏,她的腿终于恢复如常。 那些夜晚是怎么样忍着疼痛大汗淋漓的熬过来。 是怎么喊着根本就没有疼爱过她的娘亲熬过来。 每一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动过心,将萧云庭当成过救命稻草。 但是并没有换来萧云庭的爱意。 爱这种东西,没有中间值,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能勉强。 所以她及时抽身。 这一世也同样。 如果没有感受到爱,那就分头走,绝不为那半斤八两的爱乞讨,没有任何人值得她再放下自尊。 萧云庭只觉得无力。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 好像她什么都有办法。 就算是你把她踩到泥泞里,她也能让自己开出花。 他心中有一颗种子在悄悄萌芽:“戚元,我可以为了你冒一次险,以我的身手,再让八宝他们配合,我可以杀了小柳贵妃,甚至是宝荣。”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戚元拒绝的同样干脆利落:“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圣上和柳王妃那里待着,殿下放心,我不会死,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信才有鬼了! 萧云庭真是又气又急,可是最终却还是深吸了口气:“万事小心,你放心,事情不成,就全都推在我身上!” ...... 戚元回头看他一眼,眼里没有高兴,敷衍的摆了摆手。 她先去看了小柳贵妃。 小柳贵妃和宝荣公主见到她就没有好脸色。 尤其是宝荣公主,见她跪下行了礼就要起身,便厉声问:“本公主让你起来了吗?!你懂不懂规矩?” 戚元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她无所谓的,反正跪着也不会少块肉。 只是宝荣公主竟然朝着她走过去,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这一招宝荣公主做惯了。 不管是在现代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她都喜欢这样折磨人。 不过这一次她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因为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觉得脚尖处传来一阵剧痛,那种痛几乎直冲她的天灵盖,痛的她大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戚元急忙伸手去搀扶她:“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怎么了公主殿下?” 此时她手掌心里就握着一根银针,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她此时装作安抚宝荣公主,一针拍进宝荣公主的通天穴,她现在就会死。 不过背后锦衣卫虎视眈眈,她最终还是收了针,一脸焦急的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您金尊玉贵的,有什么吩咐,站着说就是了,何必还走过来,您看看,都被滑倒了。” 锦衣卫已经走了过来四处检查,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宝荣公主的脚痛的几乎抬不起来,死死的盯着戚元,不顾小柳贵妃的呼唤,换了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的问:“戚大小姐不是说有办法治好我母妃的病吗?到底有什么办法?” 戚元哦了一声,起身帮小柳贵妃把了脉,又翻看小柳贵妃的眼睛,似模似样的全部诊治了一遍之后,才道:“我替贵妃娘娘开一副药,三碗水煎服,便能暂且缓解贵妃娘娘痛苦,接下来,再慢慢调养。” 宝荣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就劳烦戚大小姐了。戚大小姐能者多劳,不如戚大小姐亲自熬药吧?这样也更能控制好份量,不是吗?” 戚元笑着答应了。 中午时分,药已经煎好了,宝荣公主身边的霜花服侍小柳贵妃用了药。 小柳贵妃就睡了过去。 永昌帝则还在好声好气的哄着柳王妃:“你若是不跟朕回去,以你的身份,你能去哪里?阿墨又该如何自处,天下人也会非议啊!” 柳王妃正要冷笑,朴无用跟死了娘一样的飞奔了进来,摔在地上抬起头面无人色的看着永昌帝,话都说不清楚了:“圣上,圣上!娘娘薨了,娘娘薨了!!!” 第237章 谁杀 朴无用是永昌帝跟前的大太监,跟夏太监两个人,一个是外总管一个是大内总管,互不干涉但是却又总是互相别着苗头。 一个能够做司礼监秉笔太监,替皇帝批红的人,他从未有过如此慌张的时刻。 真是比死了娘都难受啊! 小柳贵妃娘娘竟然死了! 那皇帝还不得疯了啊? 今天晚上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全部都要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里的人今天还能留下几个,还真是不知道。 柳王妃同样诧异的挑了挑眉,心里觉得畅快出了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想到了那个女孩子! 戚元啊! 那个帮了她许多,那个说话像是大人的孩子,她是去给小柳贵妃治病的人,那么现在小柳贵妃死,是不是会跟她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看了永昌帝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心思也沉下来。 永昌帝面无表情。 这么大的事,按照永昌帝对小柳贵妃的宠爱,他本来该暴跳如雷,该焦急,该冲去看情况,但是现在,他却只是平静的站在这里。 平静之下酝酿的巨大风暴才是真正致命的。 连柳王妃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正要开口。 永昌帝便看向了跟进来的赖成龙:“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老阉狗拖出去打死!竟敢诅咒贵妃娘娘,死不足惜 !” 说起来,锦衣卫还是一般都由司礼监的太监来负责提督。 也就是说,现在挂名的锦衣卫提督就是朴无用。 现在永昌帝却让赖成龙去拖朴无用打死,这实在是属于倒反天罡了。 但是同时却也让所有在场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朴无用跟着永昌帝长大,跟夏太监一样,是从小就一直一路伺候永昌帝的。 永昌帝现在连他都要打死。 那么,小柳贵妃如果真的死了,还要死多少人?! 朴无用从未如此惊恐,他哭着大喊:“圣上,圣上,您快过去看看吧圣上,娘娘她至死都闭不上眼睛啊圣上,她一直在等你!” 夏太监不着痕迹的退出来,悄悄的对着萧云庭皱着眉摆了摆手。 示意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萧云庭却忍不住,他心惊肉跳,一时之间竟然连冷汗都出来。 分明从前在茅山的时候,就算是师傅们把他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里头,什么都不给他,让他自己历练,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可是这一次,他害怕得连头皮都发麻发痛。 戚元竟然是真的敢! 她要谁死,就算那人是玉皇大帝,她恐怕都得跟人家一起魂飞魄散。 萧云庭短短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这世间充满假象,唯有痛苦从不说谎。 只要想到戚元这一次可能会被盛怒的永昌帝给凌迟处死,给五马分尸,他就觉得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女孩子,这个一直都自强自立靠着自己走到现在的女孩子。 她表面上风光无限,她永远不喊痛,永远不说苦,可是没有人比她更痛更苦。 她从小被养母故意调换身份,从小过的如同猪狗。 她身边本应保护她的人伤她最深,切实保护过她的人又早已经不知道前世的纠葛,她常常被算作牺牲与舍弃的部分,一路跌跌撞撞,到头来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他避开夏太监的提醒上了台阶,开口喊了一声:“皇祖父,我.....” 他要代替戚元承担下这一切。 他要让她知道,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她也可以有靠山。 夏太监急的顿时冷汗都出来,殿下若是跟这样的事情扯上干系,那个位子就彻底无望了不说,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啊! 幸亏此时,长公主禅院里头的陆驸马也飞快的跑过来了,额头满是冷汗的拉开了萧云庭,对永昌帝和柳王妃说:“圣上,王妃,出事了,王爷他,王爷他上吐下泻,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就要不行了?! 萧墨?! 永昌帝顿时懵了,原本的十分愤怒现在又多添了几分茫然,他立即喊赖成龙:“赖成龙!将这白云观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搜,好好的给朕搜,给朕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去查王爷那里,朕先去贵妃那边!” 柳王妃原本该愤怒的,这个男人先去看个死人都不去看看自己也可能快出事的儿子。 但是想到戚元暂时没事了,她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萧云庭头皮发麻,夏太监更是头皮发麻,趁着朴无用屁颠屁颠跟着永昌帝走了,他低声警告:“我的殿下唉!您怎么能够这个时候站出来?太子殿下可都看着呢!您.....” 萧云庭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这开始飞速的思索这两件事的关联。 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怎么可能小柳贵妃前脚死了,后脚萧墨也出事? 听这个症状,好像还是中毒...... 此时此刻脑袋痛的不只是萧墨。 当锦衣卫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说小柳贵妃死了的时候,戚震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他他他,他说什么来着? 戚元什么时候会不闹人命出来那才奇怪了。 但是她怎么越杀越猛啊? 以前他以为杀个侯爵世子就顶天了。 没想到戚元后来还能杀成王。 好么,现在戚元已经杀到贵妃了! 戚震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攥着旁边戚老侯爷的衣袖耳语:“爹,她要上天啊!” 戚老侯爷没好气的呵斥他:“给我闭嘴!” 赖成龙开始审问那些做吃食给萧墨的厨娘,还有照顾萧墨的下人了。 另一边,宝荣公主看着躺在床上失去了声息,一动不动,都已经僵化了的小柳贵妃,人都已经懵了。 她跌坐在床沿边上,看着闭着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眼的小柳贵妃,撕心裂肺的喊娘。 她穿越过来,小柳贵妃对她最好。 从小就爱抱着她,哄着她。 小时候她的衣服全都是小柳贵妃亲自缝制的。 一开始缝的不好,手指头到处都是伤口,可小柳贵妃还是温柔的继续缝。 她生病高烧不退,也是小柳贵妃没日没夜的守在她的床沿,守到晕过去才被人抬走。 宝荣公主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这团火不烧死别人,就要烧死别人! 所以她看着进门的戚元就扑了过去,声色俱厉的喊:“贱人,你害死我母妃,我要杀了你!” 第238章 毒死 原本宝荣公主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戚元是完全可以躲开的。 就宝荣这三脚猫的样子,戚元随便在她膝盖上踢一脚,就能送她跟她那个哥哥凑个对,做个瘸子伴。 不过她听觉向来敏锐,听见身后传来不少脚步声,就知道大概率是永昌帝听见了消息现在急急地赶来了,所以便由着宝荣公主扑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过掐脖子是吧? 她被掐住了脖子,站不稳也很正常啊不是吗? 所以她很有技巧的勾住宝荣公主的脚,一下子倒在地上,她自己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倒是宝荣公主,被摔得七荤八素,额头起了一个寿星公一样的大包。 此时也没功夫和心思继续掐住戚元的脖子了。 刚好她看见永昌帝过来,立即委屈万分的扑过去扑在永昌帝的怀里,声泪俱下:“父皇,父皇,我的母妃死了,我的母妃死了!” 她是真的伤心。 只有真正的痛苦才能叫人感同身受。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父皇,母妃没有了,我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哥哥才摔断腿,他要是知道母妃没了.......还有明诚,明诚还那么小,明诚怎么办啊父皇?!” 真是声声泣血。 令人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永昌帝哪里经得住这么一连串的追问? 他快速走到小柳贵妃身边,小柳贵妃闭上眼睛,神态安详,看上去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 这让永昌帝多了一点点希望,他温柔的喊:“晚秋,晚秋,朕来了,你起来,朕不气你了,朕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还有老三,他的腿,朕一定给他治好,朕让他当一字并肩王,好不好?” 刚赶进门的萧云庭面色沉下来。 昏君!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 戚元比他更直接,她直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一字并肩王呢,世人眼里太子根本就活不长,永昌帝这不就是在宣布太子死了齐王就做太子了吗? 真是色令智昏。 倒是宝荣公主心中心意一动。 她就知道,父皇对母妃是不同的。 她也知道,这些年的润物细无声的用尽一切手段去亲近去讨好,去了解永昌帝的一切也都是有用的! 看看吧,她挑衅的看了一眼戚元。 今天这里就是戚元的埋骨地。 不,这样的风水宝地,戚元不配! 她只配去乱葬岗! 贱人! 宝荣公主哀哀的哭着:“父皇,母妃就是吃了药以后,半个时辰之后,就忽然呕吐,甚至开始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就没了......” 她忽然扑到戚元脚底下:“戚大小姐,是不是我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是不是我太过嚣张了找了你的麻烦,所以你这么报复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母妃!” 朴无用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心里知道这个戚元是死定了。 夏太监却有些着急。 还是永昌帝怒喝:“宝荣,起来!国朝公主,你怎能跪她?!” 戚元讥诮的在心里扯了扯嘴角,反正上辈子跪的更多。 别说是跪着了,就算是宝荣在这里把头磕碎了,她戚元也受得起! 萧云庭立即便抓住机会皱眉:“宝荣姑姑,你这又哭又闹的,我们才进来,你就掐人家脖子,跟人家扭打,现在更好,跟人家还跪下了,你这简直是丢了我皇室的体统!” 他趁永昌帝还没发火,立即便道:“皇祖父还在这里,事情原委皇祖父都还未查清楚,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查清楚贵妃娘娘的死因,你这么闹,岂不是让贵妃娘娘去的都不安心?” 永昌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深吸了口气,面色威严的转过了头问戚元:“是你给贵妃娘娘诊治的,也是你给贵妃娘娘开的药?然后给贵妃娘娘煎药的?” 宝荣公主心中得意。 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事都让戚元一个人经手,根本不会有让她脱罪的机会。 只是没有想到,戚元会真正下毒。 她想戚元死,但是怎么会想自己的母妃死?母妃那么得宠! 她只是在药里下了巴豆粉,想要让母妃生病,然后说戚元是庸医,整治她罢了! 可结果,结果母妃却死了! 都怪戚元! 都怪这个贱人! 她一定要戚元死! 萧云庭担忧的说:“皇祖父,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说就是戚元开的药害死的贵妃娘娘,还是好好查验查验......” 的确是该要好好查验查验! 永昌帝拍了拍手。 之前去搜罗来的那些附近的民间大夫全都被锦衣卫带来了。 永昌帝让他们去看小柳贵妃那碗药里头的药渣,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静的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十几个大夫一一的查验过那些药渣,全都抖抖索索的跪下来了。 永昌帝问:“里头到底有什么?!贵妃出事,跟这个药到底有没有关系?!” 大夫们抖抖索索的,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有,有,有......这里头有短柄乌头.....这种药又叫做见血封喉,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得救啊圣上!” 短柄乌头!见血封喉! 短短几个字,让宝荣公主惊声尖叫起来:“戚元,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永昌帝也出离的愤怒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就喊:“来人!来人!” 刚好准备来回话的赖成龙进来了,拱了拱手应是。 永昌帝便面无表情的吩咐:“永平侯府戚元,在贵妃药中下毒,将她带进诏狱,用刑!朕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问清楚她为何对贵妃下毒!” 说着看了一眼萧云庭。 萧云庭却立即便跪在地上:“皇祖父!戚元不可能会谋害贵妃娘娘,若真是她,她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皇祖父......” 永昌帝恼怒至极:“你若是对她如此好,那你就跟着她一同下诏狱去!” 赖成龙有些奇异的看了一眼戚元。 在场所有人气的气怒的怒,唯有她一个人,始终如此镇定。 她凭借的是什么? 第239章 欺天(加更啦加更啦) 真是个太怪异的女孩子了。 赖成龙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按照规矩,想要过去锁人。 可这个时候,戚元却忽然走进一步,跪在了永昌帝跟前:“圣上,臣女身后有整个侯府,臣女的父亲是您的重臣,除非臣女是失心疯,否则怎么可能会毒害贵妃娘娘?” 永昌帝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戚元丝毫不惧怕,她抬起眼,正面跟永昌帝对视。 这回连赖成龙心中都惊跳一下。 直视皇帝的眼睛,这个女孩子,真不是一般人。 永昌帝冷冷的笑了笑,指着旁边的那些大夫,还有那些药渣:“那你怎么解释,这里头有短柄乌头,有剧毒?!这药是你熬制,是你亲手开的方子,难道这有错?!” 戚元点了点头:“都没错,是臣女亲手开的方子,所以臣女有记录。” 她看了一眼宝荣公主身后那个叫做霜花的宫女:“这位姑姑,你手里应该有我当时开药的存单吧?若是你没有,去抓药的太监应当也会有的。” 在这件事上,没法撒谎。 霜花哼了一声:“的确是有。” 一面又拿出来,又说:“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呢?你开的药方可能是正常的,但是你也可能后来往里面加上乌头啊!” 戚元笑了笑:“那就不劳烦姑姑操心了。” 她拿到药方,交给永昌帝先看了一遍。 永昌帝当然看不出什么来,便又交给那些大夫。 大夫们一一的传阅过以后,也都如实的说:“这药方的确是就是针对气闭症,疏肝理气,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宝荣声音尖锐的质问:“那又如何,那又能证明什么?你照样可以往里头下毒!” 戚元嗤笑了一声,走到那堆药渣跟前,将那堆药渣翻出来,一一的挑给众人看:“大家看一看,这个药里头,不仅仅是有短柄乌头,还有极大量的红花,短柄乌头就够要命了,红花过量,加上乌头,会让患者上下共同大出血,女性不必说,男性也会下身出血!” 她淡淡的站起身看着永昌帝:“圣上,听说,王爷也出事了。” 王爷..... 萧墨! 永昌帝整个后脑勺都发麻了,连手脚都有些僵直。 他反应过来了。 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萧云庭看着戚元,此时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永远都会低估戚元。 赖成龙同样是狐疑审视,对这个女孩子起了十足的好奇。 生死攸关,一线生死,她丝毫不慌,有理有据,而且...... 见惯了阴谋诡计,赖成龙看得出,这件事,戚元不会是无辜的。 虽然她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但是太干净了也是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宝荣只是尖叫着质问:“你胡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我母妃,你还想推卸责任,就是你做的,这一切分明就是你做的!你还想装作不是你!” 她急切的去拉永昌帝:“父皇,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杀了她帮母妃报仇啊!” 永昌帝没有动,他眯了眯眼睛问戚元:“你直说,你是什么意思?” 戚元也无所畏惧,她淡淡的说:“这不是我开的药,我的药方在这里,一式两份,圣上也看到了。” 她站的笔直,脊背同样也绷的笔直。 然后不卑不亢的说:“有人故意换了我的药。” 而此时,柳王妃哭着跑了进来:“萧显骄!你快去看看阿墨,阿墨他止不住的上吐下泻,他情况很不好,你快找大夫去瞧瞧啊!” 永昌帝虽然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但是孩子还是要救的。 他吩咐那群大夫:“快去替王爷诊治!王爷若是有什么事,你们也陪着去吧!” 大夫们腿软的一个个出去了。 戚元忽然问转身要走的柳王妃:“王妃,您说王爷他上吐下泻?” 柳王妃哽咽着应了一声。 戚元的神情就严肃起来,跪下来对着永昌帝磕了个头:“圣上,请您容许臣女过去替王爷看看,或许只有臣女能够知道王爷的病因!” 都这个时候了,到底还是活着的儿子重要。 不然御史们的口水会喷死他,礼制也会压死他,番邦小国还不知道怎么编写。 他忍住气,没有顾宝荣公主的哭闹点了点头,和戚元一道去了萧墨的院子。 大夫们心里发愁,他们不过就是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宫里的太医。 这些贵人的病,他们就算是会,也不敢治啊! 好在,没等他们治,戚元就到了。 一到,戚元就让萧云庭和陆驸马按住了萧墨乱动的四肢,然后飞快的取出自己的金针,在萧墨的:风池、风府、大椎、人中、腰奇、筋缩、阳陵泉、三阴交、百会、心俞、肝俞分别下针。 这些穴位刺下去,萧墨终于安静下来了,也不再抽搐呕吐了。 柳王妃喜极而泣。 永昌帝则震惊的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一动手,他就没事了?” 戚元看着那些金针震动,紧张得观察着那些金针的情况,然后才抽出时间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圣明烛照,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因为,这个药才是我开给小柳贵妃的药!” .....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 柳王妃更是震惊万分:“你说什么?!这才是开给小柳贵妃的药,所以.....所以阿墨才会犯了癫痫?上吐下泻不止?” 戚元点了点头。 永昌帝的心里更乱了。 但是他是皇帝,他很清楚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转过头看着赖成龙:“到底怎么回事,你刚刚审出了些什么?!” 赖成龙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而后才拱手沉声说:“回禀圣上,臣已经查问过当时煎药的所有人,戚大小姐给贵妃娘娘的药是她亲手熬制的,但是当时煎药的过程中,有个尼姑晕过去了,戚大小姐就先去救人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永昌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问:“什么尼姑?” 赖成龙沉默迟疑片刻,才咳嗽了一声:“是,是宝荣公主殿下禅院中讲经的尼姑.....” 戚元嗤笑了一声:“所以,那个尼姑晕倒是假的,根本就是为了引开我,然后往里头下乌头!公主殿下,你可真狠毒啊,你到底多恨我,才会不惜给你母妃下如此剧毒,为了对付我,甚至不惜亲自下毒害死你母妃?” 第240章 赌命 宝荣公主简直气疯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不可能会有人比她更坏了。 但是没想到还真有! 她的确是示意霜花让那个尼姑引开戚元,然后在药里加了一些巴豆粉。 但是那些巴豆粉对母妃的病情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她心里清楚的很,母妃根本没病! 什么所谓气闭症,那都是戚元为了戳破母妃装晕的真相胡编乱造的! 她只想让母妃有一些小毛病,然后好引诱父皇治戚元的罪! 刚好现在柳王妃为难父皇,不肯原谅父皇,一直在这里闹脾气,引得朝野非议,除夕都只能在白云观过。 父皇烦躁之下,知道戚元竟然治坏了母妃,一定会杀了戚元的! 但是谁知道,谁知道那药里竟然有短柄乌头! 她没放! 她根本没放! 那么是谁放的?! 宝荣公主指着戚元怒骂:“你这条毒蛇,你这条恶毒的毒蛇,一切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得!我是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毒药?!是你栽赃我,是你在栽赃我!” 你看,别管是多么高贵冷艳的千金大小姐或是公主殿下,真的遇见麻烦事儿了,那也是哭的难看的。 戚元在心里啧了一声。 赖成龙从侧面看她一眼,见她气定神闲,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心里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以前他总是觉得宝荣公主非常狠毒。 毕竟宝荣公主是一个能够因为自己摘花摔下假山,就要当时陪侍的宫人全都陪葬的狠人。 但是现在,他觉得旁边这位戚大小姐也真是不遑多让。 果然,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啊! 小柳贵妃的死已经令永昌帝心神俱疲,他撇过头看着赖成龙:“带戚元下去,查问清楚,她是否携带过这种毒药。” 不是他偏心自己的女儿,而是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相信女儿会毒死亲娘! 何况宝荣说得对,她是宫里的公主,她哪里来的这么少见的毒药? 倒是戚元,本身就是个会医术的,随身带着金针,还带着药物的话也非常合理。 他实在是已经累了,不想再听他们继续吵下去。 他哽咽着闭了闭眼睛:“朴无用,让内务府的人来,替贵妃换上全套皇贵妃的服饰,朕要以皇贵妃之礼让皇贵妃下葬,另外传令礼部,让他们拟定贵妃的谥号,令贵妃陪葬朕陵寝。” ...... 夏太监偷偷去看萧云庭。 永昌帝这可真是明明白白的偏心啊! 皇后还活着呢! 就让贵妃陪葬皇帝陵寝,那以后皇后死了以后安置在哪儿? 跟贵妃一起? 那谁主,谁副啊? 萧云庭果然捏住拳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父!这只怕是不妥当,孙儿的皇祖母还健在,论身份,她是您的正宫皇后,论地位,她是如今唯一正统承认的皇后!您怎可忽略我的皇祖母,让贵妃娘娘先入您陵寝!” 这跟温成皇后的生死两皇后的羞辱有什么区别?! 干脆追封小柳贵妃做皇后算了! 永昌帝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听见萧云庭这话,顿时大怒:“她也是你的庶祖母,你这不孝的东西!” 夏太监的心脏都跳出嗓子眼了。 苍天啊! 殿下真是怎么做都难。 若是不站出来说话,以后天下人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骂他糊涂软骨头。 但是现在站出来,永昌帝只怕盛怒之下都会废除他的太孙之位。 不知道怎么的,他这个时候,竟然下意识看了戚元一眼。 戚元没功夫理会谁在看她,她只是拧住了柳王妃的衣袖,轻轻的晃了晃,然后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娘娘,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忍吗?那个害死您亲娘的人,您想让她还霸占您的位置,进皇帝陵寝正宫吗?” ...... 赖成龙默默多看了戚元一眼。 戚大小姐这音量,真的不再低一点儿吗? 他可是锦衣卫啊! 她对锦衣卫还能不能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了?! 不怕不说,她还撺掇柳王妃去闹。 宝荣公主顿时破涕为笑。 虽然母妃死的冤枉,但是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和荣光。 她正想磕头多谢皇帝。 忽然一阵风从她边上刮过去了。 等她抬起头,就见柳王妃死死的攥住了永昌帝的衣襟。 ..... 攥住了,永昌帝.....的衣襟! 刚才还吓得魂飞魄散死去活来,已经把树皮都给扒拉的秃噜皮了的戚震一下子又深吸了口气,死死的拽住了戚老侯爷的袖子:“爹!爹!爹!又有变化了!” 要不是事关他一大家子的生死,他娘的他真想坐下来抓一把瓜子磕着看戏。 真他娘的精彩啊! 被柳王妃攥住衣襟,永昌帝一时也有些发懵,直到朴无用疾步过来:“放肆!怎可对圣上动手,来人呐!”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王妃一拳打在了他鼻子上。 朴无用顿时被打的鼻血横流。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戚震不扒拉树皮了,他偷偷看了看戚元,刚才戚元到底跟柳王妃说了什么?柳王妃怎么忽然就变身了? 永昌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放肆!” “萧显骄,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放肆?!”柳王妃指着他的鼻子冷笑:“你们大周朝专门出情种是吧?!你让那个贱人做皇贵妃住进陵寝陪伴你左右,进的还是正宫地宫,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永昌帝才刚是真的没顾得上这个问题。 他脑子都懵了,只想着自己的爱妃,年轻貌美,能歌善舞,温柔的解语花死了,他沉浸在了悲伤之中,只想着给爱妃最好的待遇。 谁知道却忘了小柳贵妃和柳王妃还有恩怨。 按照道理,的确是,可以轮柳王妃,可以轮冯皇后,但是那个位子确确实实轮不到小柳贵妃进去的。 他一时理亏,忍不住就弱了气势:“晚吟......” 宝荣公主唯恐事情生变,马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柳王妃身边扯出柳王妃衣袖 :“姨母,姨母,人家都说人死万事消,我母妃都已经死了,就算是她以前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也请您高抬贵手,让她能够安安静静的走吧!” 第241章 弑母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落:“我母妃死的这么凄惨,姨母,您也还要和死人计较吗?!” 赖成龙亲眼看着戚元默默地对着柳王妃做了个踹的动作。 他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柳王妃一脚就把宝荣踹开了。 这一脚真是憋得很久了。 这母女俩真是烦死了! 从她回来开始就不停地哭,不停地示弱,不停地认错。 错是认的,但是坏事是坚决还是要做的。 真是半点都不冤枉。 宝荣被踹在地上,顿时捂着小腹痛苦的喊了一声父皇。 永昌帝有些生气了。 他给的待遇的确过头了,这个没错,但是那是可以商量的!不合适的话,那就跟礼部商量,再说再按照前朝的例子,看看议定新的章程嘛! 怎么柳王妃还动手打起孩子来了?! 他立即过去牵起了宝荣公主。 谁知道柳王妃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笑声实在是让永昌帝不舒服,他沉着脸问:“你笑什么?” “萧显骄,你怎么还是跟在封地那时候一样耳根子软?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你还没有半点长进吗?”她沉下脸来:“你女儿,她自己下的乌头,她自己害死的你的爱妃,你在这里父慈女孝什么?你就不怕你的小柳贵妃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你?!” 这话,找遍天下人,也只有柳王妃一个人敢跟永昌帝说。 所有人都只当自己是聋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见。 永昌帝却不能当做没听见,但是他也松开了宝荣公主的手,看到赖成龙顿时厉声呵斥:“你还不快去,还在这里等什么?!” 戚震刚才还放进肚子里的心又要跳出来了,他苦着脸。 戚元却语气清晰的问:“圣上,您是要杀人灭口吗?若是要杀人灭口为了您的宝贝公主开脱,那只杀了臣女一人可不够啊,这里白云观三百余人,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王妃娘娘和病都还没好的王爷,还有赖指挥使这些锦衣卫,那些大夫......” 她微笑着数完:“要杀这么多人,您还是先让人去京营调一队卫所来放火烧山吧,大家一起死。” ...... 赖成龙:“......他跟戚大小姐有什么仇?” 戚震把戚元的话念了一遍,确定戚元没说到自己和老爹,真是亲闺女啊! 永昌帝怒极反笑:“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朕说话?!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不知死活!” 戚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 ? 所有人都被她给震惊了。 刚才只差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偏心,准备杀人灭口的是你,现在跪得这么滑溜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永昌帝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戚元沉声说:“圣上问我是谁给臣女的胆子,那臣女就告诉圣上,是圣上给臣女的胆子!圣上少年登基,力挽狂澜,组织士兵宁死不退,打败已经兵临北京城的瓦剌人!圣上是圣明天子,圣上是缔造这清明盛世,让大周延绵国祚的真龙天子!当然也有太宗容人说实话的雅量!” ....... 陆驸马死死的攥住拳头,才忍住自己笑出声的冲动。 人才啊!真是人才! 这个口才,就算是御史来了也得甘拜下风,这个拍马屁的本事,就算是奸臣来了,也得拍案叫绝。 戚元,真是一朵奇葩。 他欣赏的看向戚老侯爷和戚震。 能培养出这样不凡的女子,戚家真是了不得! 被注视的戚老侯爷和戚震还能如何?他们脸上带着一脸的正气凌然,跟着戚元跪下:“圣上圣明!” 天哪!他们现在真的很需要振源丸啊! 永昌帝咳嗽了一声。 好话人人爱听,皇帝就不是人了吗? 他们一天到晚的听那些御史们喷这个喷那个,遇上一些跟铁御史那样的,还动不动要干涉他的后宫生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哼了一声:“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还知道这些往事。” “臣女当然知道!那一场仗关乎我大周国运,是皇上身先士卒,是皇上力挽狂澜!” 戚元一脸的认真:“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带兵打仗的,他们常常跟我说,最出色的将领带兵出征的时候,说的往往是“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而圣上您,就是那种喊着跟我上的人!” 戚老侯爷和戚震对视了一眼。 好孙女(闺女),真会往他们脸上贴金,他们说过个狗屁! 赖成龙:......看来以后朴无用和夏太监的饭碗不保啊。 宝荣已经呆住了。 戚元在说什么狗屁话?! 现在说的是毒死小柳贵妃的事,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戚元却已经正色的拜了下去:“圣上,短柄乌头这种东西,因为一剑封喉,有剧毒,又生长在西南密林,所以一般人根本得不到。臣女的身份,圣上自然也清楚,臣女是连碰也碰不到的,这东西,只会出现在宫中......” 宝荣公主真的要气疯了:“你这个贱人,你颠倒黑白!你去死,你去死!” 永昌帝一个眼神,夏太监立即拦住了宝荣公主。 宝荣公主哭的实在是快崩溃了,她真没遇见过戚元这种这么阴险的,只能反问:“父皇,母妃最疼爱我,母妃最得您的宠爱,我怎么会杀了我的母妃,我怎么会杀了我的母妃啊?!” 永昌帝还未说话,戚元忽然说:“所以,你不是要杀小柳贵妃,你是要杀王爷,要杀柳王妃唯一的孩子!否则你怎么解释,你要指使你院子里的那个尼姑假装晕倒引开我,再偷偷下毒?只不过你们的计划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本来该端给王爷的药,你们反倒是弄错了,端给了小柳贵妃。” 她轻声说:“公主殿下,您用您的私心和您的狠毒,亲手杀了您的亲娘。” 赖成龙只想到四个字:杀人诛心! 他娘的,这姑娘不会是锦衣卫训练出来的吧?! 第242章 天定 以前谢营教过戚元一句话:因果一旦成熟,任何的行动都无法阻止果报的显现。 现在因果已经成熟了。 尼姑是宝荣公主禅院里的,承认自己受宝荣公主指使晕过去引开戚元。 戚元的确是离开了药庐一段时间。 而萧墨如今命悬一线,也是因为吃错了药。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 戚元挑了挑眉看着还在疯狂叫嚣着让锦衣卫过来抓她去杀掉的宝荣公主,心里缓缓展开一个微笑。 公主怎么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往前数三代,太祖家里还是要饭的呢。 谁看不起谁啊! 宝荣公主冷静下来了。 她不再追着戚元喊打喊杀,也不再对着柳王妃哭求跪拜。 她去抱住永昌帝的大腿,一面哭着喊父皇一面问他:“父皇,难道您真的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吗?!我为什么会害死最爱我的母妃啊?!小鸟尚且还未长成,我怎么会那么蠢,杀死自己的母亲?!” 人生很多很多事都要延迟很久很久才会感觉到疼。 就像是宝荣公主,她在前一世是站在顶楼的高高在上大小姐,这一世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她原本以为她做什么都不必付出代价。 可是原来不是的。 而她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痛了。 不过就是一把巴豆粉,却害死了她的母妃,还让自己背上了谋杀原配嫡子的罪名。 她后知后觉的害怕,也后知后觉的开始求情:“父皇,你别听信那个妖女妖言惑众,她是个疯子,她是个贱人,是她,她害死了母妃,她为了帮助东宫篡位.......” 说到东宫,在场所有人的眼皮都剧烈的跳了跳。 谁都没有想到宝荣公主会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 赖成龙则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看来凤雏还是比不过卧龙啊。 这就急了,太急了。 戚元有理有据,知道该皇帝戴高帽,知道着眼大局,但是宝荣公主,却扯出了夺嫡的事。 这简直是又把本来无关的萧云庭也拉入了战场。 要知道,永昌帝虽然不喜欢太子,但是对萧云庭却一直都是有些不同在的。 果然,几乎是在宝荣公主说完这话的同时,戚元就嗤笑了一声。 她哈哈大笑,几乎是前俯后仰。 宝荣公主现在真的快被这个女人给折磨疯了,她恼羞成怒的问:“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笑的?!” 贱人!都是贱人! “我笑公主为了脱罪真是太可笑了,连这样的蠢话都说得出来。”她冷然看着宝荣公主:“找回柳王妃和王爷,揭穿当年追杀王妃的是楚国公府的真相,对谁最有利?” 戚震真想为自己女儿拍手叫绝! 真可惜,这里不是戏台。 否则高低他要给点赏钱! 萧云庭默契十足,随着戚元的这句话说完,当即便砰砰砰的开始磕头:“皇祖父,孙儿若是敢有此心,天地不容,天打雷劈!至于孙儿的父王......” 萧云庭剩下的话没说了,只是苦笑了一声。 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是,太子病恹恹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说实话可能连永昌帝都活不过,再说了,他倒是想,他有那个能力吗? 想到出来之前,对于柳王妃回来还一无所知,在东宫跟女眷欢快玩耍的太子,永昌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然后他忽然俯身,打了宝荣公主一个耳光。 戚震两眼放光的拽了拽自家老爹袖子,戚老侯爷烦透了,猛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点。 柳王妃已经率先说:“怎么,杀我儿子没杀成,结果误杀了自己亲娘,就只打这一巴掌就算了?” 陆驸马还能有什么说的? 他这个妹夫,本来就不能多说什么。 但是长公主能说啊! 长公主皱眉:“皇兄,宝荣年纪小小,从小受尽宠爱,也就是因为您太过宠爱纵容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知分寸,竟然连下毒害人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今天没送错药,那现在死的就是阿墨!” 她质问永昌帝:“皇兄,阿墨何辜?从在娘胎里就跟着皇嫂东躲西藏受尽委屈,连命都差点没了!后来之所以痴傻也是因为躲避追杀找不到大夫!” 柳王妃目光灼灼盯着永昌帝问他:“是啊,我也想问一问,萧显骄,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的阿墨又算什么?他的命就不是命,是吗?!”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 就算是帝王也难以承受。 的确是前朝有皇帝一日杀三子,但是那皇帝也臭名昭着了。 他立即否认:“朕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戚元忽然看了赖成龙一眼。 赖成龙心中一凛,下意识便想挪开。 不过来不及了,戚元轻声提示他:“赖大人,想高升吗?迎回柳王妃和王爷的大功臣,帮了柳王妃和王爷的也是呢,听说赖大人被朴无用压着很久了。” 赖成龙在心里骂了声娘! 狗日的,这女的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连锦衣卫内部的内斗她都知道! 难道她真是锦衣卫的暗线? 那也不对啊,就算有些名单他没资格看,但是朴无用总有吧,她听着分明是要自己踹掉朴无用啊! 气死了! 作为无所不知的锦衣卫,竟然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但是更气的是,他竟然挪不动脚了,他左边耳朵有个小人拼命的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右边又有个小人说,什么天大的代价?不冒险哪来的好处?! 所以赖成龙面色如常的问:“要我干什么?” 场面混乱的很,宝荣公主又哭又闹,她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也是哄的哄劝的劝。 永昌帝正在跟长公主和柳王妃扯皮,根本抵不过这两个女人的联手逼问,恨不得当场泪洒当场。 这个时候,戚元和赖成龙交头接耳就无人在意了。 她轻声提醒:“赖大人,王爷该醒过来了。” 赖成龙瞬间会意,心中寒意丛生。 第243章 血偿 他当然明白戚元的意思,萧墨可以醒了,这些人的战场可以转移到萧墨的房间去了。 但是,但是这不是更可怕吗?! 萧墨的情况根本没有戚元说的那么可怕。 但是那群大夫,却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戚元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还能随时控制萧墨的苏醒?! 这个女人,幸亏不是个男人,否则,要是他从政,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深深地看了戚元一眼,接受了和戚元的临时结盟。 为什么不呢? 小柳贵妃死了,齐王瘸了,本来宝荣公主和明诚公主倒也还能够支撑一阵子朴无用的威风,但是,谁让宝荣公主现在背了一口这么大的锅呢? 他迅速做出了选择,忽然走到永昌帝跟前:“圣上,王爷醒了!正哭着要王妃过去呢!” 柳王妃一听,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些人纠缠?飞快的便提着裙角飞奔进了房间。 永昌帝担心之下,也顾不得宝荣公主了,深吸了口气,也跟着柳王妃走了。 陆驸马站在原地冷冷看了宝荣公主一眼,心里摇了摇头。 而此时的宝荣公主已经蒙了,从来她都是众星捧月,何曾这么落魄过。 夏公公等人都跟着进去看萧墨了。 唯有朴无用和小柳贵妃的那些心腹宫人们,全都陪在她身边,此时劝她。 宝荣公主气的要死:“劝我有什么用?!去宫里,去宫里把我哥哥和明诚,还有永瑢带出来!快点!” 怎么,只有柳王妃有儿子吗? 她也有齐王这个刚刚摔断腿,还是被太子弄断了的哥哥。 而且还有最受宠爱的明诚和幼弟。 有他们在,戚元还真的以为栽赃陷害这一招能怎么样?! 戚元没理会她在想什么,她只是看了萧云庭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乌头的确是宫里才有。 但是宫里的人可不只有宝荣一个。 戚元微微扬起笑容,对着萧云庭做了个口型:“合作愉快。” 就是萧云庭有些委屈了,是个孙子辈,只能扮演忠臣孝子的角色,没法儿发挥。 她又转头看了看老侯爷和戚震:“祖父和父亲受惊吓了吧?都是我的不是。” ...... 戚老侯爷和戚震整整齐齐的摇头,连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开玩笑,这种事还是别跟他们说了。 她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啊! 戚元便准备进去看看萧墨了,谁知道宝荣公主却跟进了房间,也跪在了地上。 咦,不疯了? 戚元挑了挑眉,很快反应过来。 到底是拿捏了永昌帝的喜好几十年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示弱了,想必也开始去宫里搬救兵了吧? 她心里微微计算时间,便听见柳王妃喊了一声:“墨儿!” 萧墨已经是比太子都大的年纪了,按理来说,他若是成了亲,孩子也该有萧云庭这么大了。 但是此时,他却像是一个受了惊吓和委屈的孩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娘,墨儿好害怕!墨儿难受,墨儿身上好痛!” 柳王妃的心都要碎了,但是她此时并没有先安慰萧墨。 而是拉着萧墨,将他推到永昌帝跟前,大声喊:“萧显骄,你看看他,你睁开眼好好的看着他!他本该是你的元嫡之子,本该是继承宗庙社稷的储君,可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萧显骄,你纵容楚国公府,宠爱小柳贵妃,现在还要纵容你的女儿!” 萧墨看到永昌帝就害怕,见永昌帝怔怔的抬手,立即便下意识的害怕的蹲下身:“不不不,墨儿不敢了,墨儿不敢偷吃馒头了,别打我,老板别打我!” 那一瞬间,哪怕是永昌帝是皇帝,也忍不住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柳王妃哽咽难言:“萧显骄,你还天天想着做千古明君,没错,你力挽狂澜打败瓦剌,你兴建水军准备抗击倭寇,你休养生息,轻徭役重民生。” “但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到了死的那天,下去见到你们大周朝的列祖列宗,你开得了口告诉他们,你的女儿要毒杀墨儿,却被你轻轻放过了吗?!” 至此,赖成龙才明白了戚元真正的用意。 戚元不仅杀了小柳贵妃,还嫁祸给宝荣公主。 她还要杀了宝荣公主! 她要借着柳王妃的手,借着萧墨这件事,逼着永昌帝,杀了宝荣公主! 他顿时不寒而栗,浑身都爬满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萧云庭则露出一个略讥讽的笑。 他等着看他的皇祖父会如何抉择。 荣成公主被吓死了,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自己失宠,是被父皇厌恶,被父皇申斥。 可是现在,柳王妃是想干什么?! 柳王妃死死的盯着永昌帝:“萧显骄,你是皇帝,大周律法,杀人偿命!你不会不知道吧?” 宝荣公主睁大眼睛:“你疯啦?!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给他偿命?” 永昌帝闭着眼迟迟没有反应,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宝荣公主。 而后,轻声问:“宝荣,你知错了吗?” 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宝荣公主虽然向来清楚永昌帝的喜好,但是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更好一点。 正迟疑间,永昌帝对着夏太监沉声说:“取白绫和毒酒来,让公主选一个。” 长公主和陆驸马狠狠地松了口气。 宝荣公主却跳了起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是真的要杀了她,当即便哭喊了一声父皇,声泪俱下的摇头哭求:“父皇,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父皇,您看着我长大的,您抱着我长大的,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啊父皇!” 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傻子,就要她的命? 为什么就因为戚元那个贱人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父皇就选择了相信戚元? 还有为什么,父皇要偏心柳王妃那个老女人?! 她们该死!她们才都该死! 夏太监的动作很快,白绫和毒酒很快送过来了。 永昌帝闭上眼睛转过头狠心的说:“选一个吧。” 第244章 毒蛇(又加更啦!) 所有人都屏声敛气,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得宠的公主,会近乎如此戏剧性的被赐死。 赖成龙又看向戚元-----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算计好的,又为什么就一定确定宝荣公主会用小手段在药里头下手脚?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案子他看的多也审的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的不对。 的确,证据链很完整。 而且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了。 可也就是这样,太干净了,才显得这件事更加别有预谋。 现在永昌帝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加上是被形势所逼。 柳王妃几乎已经是以死相逼了,连撞死在太庙去见先帝,去让众臣评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长公主更不必说,直接就说若是不给萧墨一个公道,就再也不认这个皇兄。 被这么架在火上烤,永昌帝被逼着处死宝荣公主。 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呢? 他当年可是能够因为宝荣公主从假山上摔下来,就杀了足足六十多个有关的伺候的人! 赖成龙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又开始有些后悔跟戚元结盟了。 这姑娘看着勇猛,但是却其实勇而无谋啊! 似乎就是为了纯粹出一口气,完全是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架势。 但是这样,戚家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他怀疑的转过头去看着戚家父子。 却见戚家父子只是默默地往戚元旁边又站了站。 好么....... 合着戚家现在是戚元当家做主了。 真是够儿戏的。 他们以为能得到什么好处? 等到皇帝反应过来之后,哪哦认定真凶真的是宝荣,揭发宝荣的戚元也是死翘翘的了。 戚家难道还能独善其身吗?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在那根细细的白绫几乎就已经要被套进宝荣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之时,屋外传来一声几乎是锥心泣血一般的呼喊:“父皇,手下留情!父皇!” 永昌帝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而宝荣已经瘫软在地。 刚才那白绫已经套上了她的脖子,她几乎已经能感觉到濒临窒息的感觉。 就在刚才,她几乎要死了! 是真的命悬一线的在阎王殿走了一圈! 柳王妃沉下脸来。 戚震也同样一下子就苦着脸,在心里骂了一声,不是瘸了吗,怎么来的倒是挺快?! 说话间,齐王已经抱着明诚公主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才刚进来,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父皇,宝荣是冤枉的!” 而此时明诚公主和小皇子也已经在他的示意下,两人一起跑向了永昌帝,一人抱住了永昌帝的一条腿。 明诚公主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左脸上甚至还有血迹。 永昌帝心中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朴无用悄悄地从外头溜进来,悄无声息的在人群中站好了,无声无息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来的及时。 还好,皇上分明对公主根本舍不得下杀手。 现在明诚公主一来,事情就更稳了。 赖成龙在心里可惜的摇了摇头。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以后戚元的日子....... 不,戚元没有以后了。 明诚公主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哭:“我听说母妃死了,父皇,是不是真的?” 小女儿越是擦,脸上的血就越是显得触目惊心,永昌帝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论什么时候,小孩子的天真柔软都最能刺痛人心。 萧墨当然只能不是不可怜,当然不是不无辜。 但是跟眼前这么冰雪可爱的菩萨身边的龙女一比,就显得有些伤眼睛了。 人的心是偏的,看东西就是偏的。 他摸了摸明诚公主的头,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却已经有些放松了,转过头喊:“老夏,你死了吗?公主这脸上的血......” 又停住,指着戚元:“你过来给公主看看!” 谁知道明诚公主却一把推开过来的戚元,眼泪朦胧的摇头:“走开,不要你,不要你!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你污蔑我的姐姐,要害死我姐姐!” 她扭了几下,挣脱开了永昌帝的钳制跑到了宝荣公主身边,伸出手,小鸟一般的挡在姐姐跟前,弱小的有些可笑:“父皇,我没有母妃了,您要是要杀姐姐的话,您先杀了我吧!” 永瑢最小,此时也迈着小短腿护在姐姐跟前,认真的说:“还有我,父皇,不要杀姐姐,杀我!” 这还能杀的成谁啊? 柳王妃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苦笑加上冷笑,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灰意冷。 为什么年少时那么喜欢的人,也逃不过岁月和时间,变得面目可憎,相看两厌? 齐王拖着他还没有好全的腿,一下一下的,仿佛是要跟刚才的萧云庭比孝顺似地,磕得极重,很快额头就出血了,差点支撑不住的摇晃了一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永昌帝终于急了,他先去搀扶齐王,又迟疑顾忌的看了一眼柳王妃:“你妹妹,你妹妹她毕竟犯下大错......” “父皇!”齐王拔高声音,满脸悲愤:“妹妹有小任性,却绝无大恶毒!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臣在宫中一听说此事,便去查了宫中太医院的存档,妹妹宫里的确是有个宫女去取了乌头,但是,那个宫女却根本没有跟着妹妹出宫!” 永昌帝眯着眼睛:“人呢?” “死了!”齐王忍不住带着哭腔:“父皇,分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妹妹,想要趁机要母妃和我们四兄妹全都死光,父皇!不信,您审问妹妹身边的宫人,既然能有人拿药,肯定就还有人专门负责下药,肯定不是妹妹!” 赖成龙在心里叹息。 还审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齐王都已经安排的这么好了,自然是都已经选好了替罪羊了。 而此时,赖成龙又惊讶的发觉跟个疯婆子一样的宝荣公主脸上却闪过一抹冷淡的笑意。 那笑意.....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第245章 赶狗 她根本也不是刚才看上去的那么紧张和绝望! 宝荣公主隔着人群,遥遥的跟戚元视线对望。 两人视线相碰,宝荣脸上没有怨愤没有疯狂更没有急躁,只有眼里有深刻的嘲讽和恨意------你看看吧,你以为你算无遗策,可我仍旧能够安然无恙! 赖成龙看的清清楚楚,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失算了。 他又顾忌的看了一眼人群中低着头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朴无用,顿时心中发冷。 这个死太监掌权多年,在锦衣卫中掌握着绝对权柄,自己拼搏了这么多年,还是靠着自己父亲和皇帝的交情,才能够在锦衣卫站稳脚跟。 可是这一次站错一次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赖成龙心里想的很多,可戚元却半点不慌。 见宝荣公主朝着自己挑衅的笑了,她冲着宝荣公主同样微微一笑。 宝荣公主立即沉下脸来! 她有什么好笑的?! 齐王带着人都已经洗刷了她的冤屈! 父皇本来就宠爱她,现在知道她是冤枉的,只会更加心疼她和哥哥弟妹失去了母亲! 等到她回复过来,头一件事就是杀了戚元,把戚元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她咬了咬唇,却忽然听见萧云庭好奇的开了口:“王叔,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宝荣姑姑的事,还去了太医院调动档案,又快马加鞭的赶出来的?” 隐在人群后的朴无用飞快的抬头看了萧云庭一眼,眼里森寒一片。 果然,他就说这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倒像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高明的局,现在看来,还真是跟东宫脱不了关系。 齐王为什么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并且做出反应? 当然是因为他动用了自己手里锦衣卫中的暗卫。 这一批人只掌握在他的手中,连赖成龙这个指挥使暂时都无法接触。 只是没有想到,现在会被萧云庭装作无意的问出来。 这一刻,他原本放松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作为陪伴皇帝多年的大太监,他太了解永昌帝的脾气了。 他本来就是多疑的人。 怀疑容易成瘾,一旦冒出头,往往像是水草一般疯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永昌帝放开了手里的明诚公主,语气淡淡的问齐王:“是啊,算一算时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齐王要接到消息,还要迅速查清楚档案,查明那个取药的宫女的去向,再查跟出宫的宫人名单,最后,他还要赶出宫,赶到这郊外的白云观。 他的消息渠道,何其通透? 永昌帝的确是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但他同时更是一个皇帝。 权力会让每一个得到他的人变得多疑。 他当然可以赐予自己喜爱的儿子权力。 但是,前提是那得是他愿意赐予,而不是儿子可以偷偷窃取。 原本以为戚元已经走到了绝境的赖成龙再次在心里骂了声娘。 怎么忘了这一遭?! 是啊,朴无用固然厉害。 但是问题就出在他太厉害了! 高! 实在是高明啊! 他心中再次为戚元的心机而觉得深深发冷。 这是一个她怎么都不会输掉的赌局。 朴无用动用势力通知齐王来保住宝荣公主,那么,齐王这些年经营的实力就会暴露在人前。 而如果不通知齐王来,那宝荣自然就要么一根白绫,要么一杯毒酒,就这么死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几乎是把齐王那边所有的棋全都算的明明白白,一个子儿都没有漏掉! 齐王瞬间被问的冷汗涔涔。 作为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是犯了什么样的忌讳,顿时整个人的后背都湿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能说出朴无用来! 不能,朴无用现在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那么,那么....... 齐王呼吸加速,整个人小腹抽痛,连已经好了许多的腿伤此时都好像又再次加重了。 怎么办?! 怎么回答?! 可其实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永昌帝淡淡的看着齐王,抬手勾起了齐王的下巴,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年中那段时间,漕运贪污案,最后巨额的收入说是进了你长史的口袋,后来,那个詹文辉又被爆出开了青楼........” 他每多说一个字,齐王的冷汗就多留一滴。 他走了一步臭棋! 原本不该救宝荣的! 不该...... 但是他看了看妹妹,心中却又暗自骂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想这些? 他们是一母同胞,骨肉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他只能疯狂摇头:“父皇,父皇,就算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这些事啊!其实,其实是......” 齐王哽咽,忽然嚎啕大哭:“其实是外祖父和舅舅!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开府的时候,外祖父和舅舅就送了儿臣一队护卫!他们,他们都是跟着儿臣的心腹......” 宝荣公主和朴无用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的确是只能把自己摘出去。 把事情推到已经都死的没什么人的柳家身上,对于此时的齐王来说,的确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事关重大,就算是一开始起了个头的萧云庭也没有再开口了。 有些话可以说,但是只能在关键的时候说,而且只能说一次。 再说的多,那就过头了。 永昌帝垂着头沉思,似乎在思量这话里的真假。 房间里蔓延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得简直叫每个人都抓心挠肺。 当然,戚元除外。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一次宝荣和齐王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来她这一次最大的目标就是杀了小柳贵妃。 这个在永昌帝跟前不停的吹枕头风的宠妃,她还生了四个每一个都受宠的孩子,杀伤力太强了。 就比如这次,只要小柳贵妃收买个尼姑,在永昌帝跟前说一声她跟自己八字不合之类的话,那她的下场可不会怎么好。 杀了小柳贵妃就已经达成目标了,至于收拾宝荣和齐王,那完全就是捎带手的。 他们死了好,不死更好。 第246章 和亲 不死,那就等着交出权柄和荣耀吧。 对于他们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站在云巅之上的人,最难接受的就是坠入凡尘。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人间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时间耽搁的太久,萧墨又有些不舒服了,开始哭闹不休。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比明诚公主和永瑢都更稚嫩,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 此时柳王妃见最终也没杀成宝荣,齐王和明诚公主永瑢也都来了,顿时觉得不耐至极。 她看着永昌帝说:“你们走吧,还我们母子一个清静。” 可是永昌帝出来,本来是为了接柳王妃一起回去过除夕的。 此时却出了这样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还闹了更多的事端出来,想把柳王妃带回去,简直更难了。 永昌帝沉住气,温和的说:“晚吟,你是原配......” 柳王妃淡淡的盯着他:“萧显骄,别骗你自己了,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让我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吗?你真的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给你生下了一个痴傻的大皇子吗?” 永昌帝全身都僵住。 他恼怒的问:“晚吟,你怎么能这么说?!朕怎么会这么想?!” “是不是这么想,咱们心知肚明。”柳王妃没有迟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而后掏出里面一个同心结。 那是用头发编制成的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爹不疼,一个娘不爱,两个人真心对真心。 可是仍旧走到这个地步。 戚元抿唇,垂下头遮住眼里的冷笑。 她从不怀疑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看着柳王妃拿出那个荷包,永昌帝表情动容:“晚吟!” 柳王妃转身从笸箩里拿出剪刀,毫不迟疑,当着永昌帝的面,将那个荷包,连同那个同心结,一同剪得粉碎。 永昌帝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伸手去捞,却只捞到一缕头发。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柳王妃的。 但是他们两个,确确实实,再也回不去了。 柳王妃做完了这件事,拉着萧墨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永昌帝:“圣上,臣妾流落在外多年,早已不配为中宫之位,臣妾德行不够,自请代发修行,自此入道观修道!还请圣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给臣妾一个恩典!” 长公主顿时动容,哽咽着跪下来拉着她:“皇嫂!” 这哪里是求皇帝给恩典? 这分明就是在成全皇帝! 永昌帝一开始或许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迎回柳王妃,但是从知道萧墨痴傻开始,从楚国公府家破人亡开始,从小柳贵妃身死开始,他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撕破了脸的两个人,怎么还可能帝后和谐? 如今柳王妃自请修道,反倒是给两人从前的情分一个体面的完结。 也给朝臣和天下人一个说法。 让天下人不至于骂永昌帝薄情寡性。 柳王妃是不愿意再折腾了。 她自己已经吃够了皇位争夺的苦,再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自己的老路。 她给了永昌帝一个体面,现在就看永昌帝肯不肯给她一个公道。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永昌帝。 少年夫妻,青梅竹马。 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永昌帝心里也不是不难受。 他痛的胸口都在抽痛,又哪里会不懂柳王妃的意思?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争,不再追究,也成全他忠厚之君的美名。 他难道能让她吃亏吗? 不能。 所以,永昌帝的声音平静下来:“这件事,朕会交由礼部商议,若你执意如此,那朕便会给你在宫中......” 一般来说,皇室女眷要修道那都得再宫中清修的。 但是柳王妃不愿意,她立即便摇头:“圣上,不用劳民伤财了,贫道看,这里就很不错,就干脆改庙为观吧。” 其实白云观以前本来也就是道观,只是后来佛教盛行,道教却式微,道姑们才做了尼姑。 现在柳王妃这么决定,永昌帝迟疑片刻就答应了:“你的一切待遇,都仍旧按照皇后供给!朕让礼部拟定你的道号。” 长公主紧紧攥着柳王妃的手,眼泪已经忍不住的落下来。 宝荣公主心中忽然生出极强的不祥的预感。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作为永昌帝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她当然知道永昌帝吃哪一套。 柳王妃退的越是厉害,那么永昌帝给她的补偿就会越发的过头。 那么,怎么才算是对柳王妃的补偿呢? 楚国公府已经覆灭了。 ...... 她猛地抬头去看戚元,就见戚元缓缓冲着她笑了笑:“殿下,到你了。” 到你了。 从你不把别人当人,从你高高在上的将每一个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这一天就在等着你了。 是,你天潢贵胄。 你身份高贵。 你不会死,永昌帝也舍不得你死。 但是,会有比死更让你痛苦的事情的。 她勾了勾嘴角。 赖成龙看的不寒而栗。 果然,永昌帝忽然转头喊了一声朴无用。 朴无用胆战心惊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躬身应是。 永昌帝便淡淡的问:“前些天,东瀛是不是曾经上了奏章,想要求娶我朝公主,永结同好?” ...... 这话一问出来,齐王顿时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父皇!” 东瀛!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倭寇! 那是倭寇! 大周朝从未有过跟东瀛和亲的先例! 东瀛倭奴,怎么配得上天朝公主?! 父皇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母妃和他曾经都最疼爱的珍宝?! 朴无用同样也是在心里震惊不已,可是皇帝有问,他却不得不答,他只能低声答应了一声:“回皇上,确有此事,礼部和鸿胪寺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让四夷馆的人去回绝了......” 宝荣公主此时已经不再喊叫了。 她了解自己的父皇。 到了这一步,哭求已经没有用,就算是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只是死死的,用一种近乎要杀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戚元。 戚元毫无反应。 指望她愧疚吗? 她没有这种东西。 第247章 覆没(又又加更啦) 永昌帝一锤定音:“让礼部和鸿胪寺商议,答应下降我朝公主,一切礼仪,由礼部和鸿胪寺共同制定,再由内阁商定!” 明诚公主早慧,但是她也并没有早慧到知道和亲是个什么意思。 还以为只是成亲。 成亲的话没什么的,毕竟母妃以前天天都念叨着,说姐姐不能总是这样贪玩任性,迟早是要成亲的。 既然父皇都让姐姐成亲了,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没事了? 她有些高兴,但是转瞬想到母妃的死,心里还是很难过。 宝荣已经连难过这样的情绪都没有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东瀛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变态而且毫无底线的民族。 对应大周的这个世代的东瀛,是一个毫无法度,诸大名混战的时期。 东瀛的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 哪怕是到了现代,天皇的女人尚且还要被宫务司的人精神折磨虐待,家庭主妇仍旧是女人最多的选择。 何况是古代?! 去了东瀛,比死都还要难受。 但是这个时候,她反倒是不帮自己求情了。 其实有一点她跟戚元是很像的。 那就是,她们都不会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费心思。 已经走到绝境,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齐王不停的磕头,一直磕得自己都快晕过去。 可永昌帝这一次没有再心软了,他踹了齐王一脚:“朕会让礼部尽快为你拟定王妃人选,成亲之后,你就滚出京城,滚到你的封地去,从此无诏不得入京!” 这么多年了,齐王享受的都是偏宠偏爱。 去封地,对于他这种受宠的亲王来说,无疑是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他跪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永昌帝已经很累了,今天一整天,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爱人。 还失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他看着萧墨,对柳王妃说:“朕对不住你,你好好的养着墨儿,朕会时时来看你们。” 柳王妃其实想说不必来,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永昌帝便抱起了明诚公主,另一只手牵着永瑢:“走,朕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母妃。” 大的不省心,但是小的却是无辜的。 他们失去了母妃,现在连陪伴长大的哥哥姐姐以后也都要离开京城了。 太子那个没心没肺的,看他就不像是能有心照顾这些小豆丁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招呼萧云庭:“云庭,你跟朕来。” 萧云庭被点到名,毫不迟疑立即应了一声是,跟戚元对视了一眼,便跟着永昌帝走了。 永昌帝带着萧云庭出门,宫人们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全都只是静静的在后面跟着。 见永昌帝抱着明诚公主又牵着永瑢,显得有些吃力,萧云庭很自然的上前抱起了永瑢。 永瑢对萧云庭却有些敌意,踢腾着闹着要下去。 永昌帝冷眼看着萧云庭的反应。 萧云庭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笑着把他往上掂了掂:“好小子,够有力气的。” 虽然名分上,萧云庭还得喊永瑢叔叔,但是永瑢年纪到底还是差萧云庭小的多,他还想继续推开萧云庭,却被萧云庭猛地往上一抛,顿时尖叫了一声。 随即萧云庭就将他给稳稳地接住了,温和的问他:“还来吗?” 男孩儿很好哄的,他们向来慕强,也爱跟比他们大的人玩。 恰好,萧云庭素来很有耐心。 永昌帝语气温和:“你倒是不计较。” 他一语双关,萧云庭自然听得懂,便坦然的说:“皇祖父,本来孙儿跟贵妃娘娘他们也无仇怨,何况祸不及稚子,稚子何辜?他们还是孙儿的叔叔姑姑呢。” 好像刚才出口就能把宝荣逼得和亲的人不是他一样。 永昌帝点点头:“你很好。” 这一句就让旁边的夏太监老怀安慰了,要知道,太子爷可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夸赞! 另一边,柳王妃带着哭闹不止的萧墨去休息了。 戚元找到机会想要跟她道歉的,这一次终归是她利用了柳王妃的经历,让柳王妃出头当了这把刀。 她可以用手段,但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不择手段。 至少在她这里,真心可贵。 一点点都不能被利用。 她愧疚不已,柳王妃却握住她的手莞尔一笑:“你不必说,我都知道,元元,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活不到回来的这一天,迟早会被他们追杀至死。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重获新生,带着阿墨避开纷争。” 她温柔的拍了拍戚元的手背:“所以,你不要愧疚觉得自己利用了我,是我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 一路走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 所有人都说她心狠手辣,不肯低头。 唯有柳王妃,分明相识不过短短数天,却温柔的说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戚元抿了抿唇,毫无预兆的掉下一滴泪。 然后飞快的擦去了。 柳王妃安慰了她几句,带着萧墨走开了。 长公主跟陆驸马也随后赶去看陆锦棠了。 戚震跟戚老侯爷则临时领了防卫的职责,带着人巡防去了。 此时戚元站在原地,齐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 这一次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声嘶力竭要生要死。 他只是执着的问戚元:“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不好? 哪里不如萧云庭? 为什么他前世对她那么好,甚至肯给她除了皇后位置以外的一切,她却仍旧杀了自己。 而这一世,她也对自己毫无迟疑的赶尽杀绝? 他冷冷逼问:“本王这么爱你,你却不知道珍惜,你这种女人根本就无情无义,你以后都不得好死!” 戚元嗤笑出声,她转过身看着齐王:“你爱我什么?爱我,然后杀了谢营,杀了待我如同亲女的谢夫人?!爱我,所以用谢营幼弟的性命逼我嫁给你当你的侧妃?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怎么好意思说出什么爱不爱的话?” 齐王上前一步,戚元立即露出手中的袖箭:“你不想老死封地的话,我也不介意现在就给你送终。” 第248章 心悦 齐王再进了一步,抵着戚元手中的袖箭,抿了抿唇,眼眶通红,眼睛里也全都是血丝,他看着戚元,脸皮抽搐了几下,忽然就笑了:“戚元,你得意什么?你这么拼命的为他们厮杀,扳倒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戚元思索着若是现在杀掉齐王的话,怎么才能伪造成最佳的自杀现场,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齐王的这些疯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想着怎么平平安安的滚到封地去,从此做个瘸子王爷,还惦记着上一世那点爱不爱的事。 这个皇位能给他,真是多亏了上辈子他没那么早脑子犯抽,圈禁宝荣公主。 不然,皇位哪里能轮到他? 她手指动了动,正想暴起杀人,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顿时便止住动作,不动声色的将袖箭往袖子里缩了缩,看着齐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说:“殿下,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你装什么?!”齐王往前猛地又走了一大截,他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上辈子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真他娘的蠢货! 上辈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戚元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不好了,快来人,殿下被气的发疯了!快来人啊!”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仍旧可以做到这样的气定神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难道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屋外很快冲进来几个人。 戚元一眼就看到了赖成龙,心里思忖着他这种锦衣卫武功高强,耳力好,肯定是听见齐王那段话了的,就略带慌张的说:“赖大人,幸亏你来的及时,齐王殿下气疯了!他说他上辈子喜欢我!” ...... 赖成龙很难接受戚元露出这样柔弱的模样。 这跟她刚才发现有人的时候,收回武器的样子人设可太不符合了。 不过戚元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甚至还提醒了赖成龙一遍:“赖大人,他可能是急火攻心说胡话了,您还是先把他敲晕吧,不然说出些更大逆不道的话来,比如说上辈子给赖大人封王拜相了的话怎么办?” 赖成龙:......有时候真的很想打戚大小姐一棍子。 齐王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长得很好看,但是你第一眼注意到她,绝对不是看她的长相,而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永远坚定,明亮,就像是装了满天星辰。 他上一世就是被她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吸引。 可是如今。 他有多喜欢,就有多悲哀。 早知道得不到的,上一世她就动手杀他,这一世也从未停止过给他拆台,他为什么不趁着马球会那一次杀了她?! 那一次他分明有机会的! 不过机会这种东西,向来转瞬即逝,赖成龙果断在齐王颈后敲了一掌,将他给敲晕了。 朴无用正好进门来,看到这一幕眼神晦暗。 而戚元慌慌张张的跟赖成龙说:“多亏了赖大人打晕齐王殿下,否则都不知道齐王殿下还会说出多少大逆不道的话来。” 赖成龙还能说什么? 他才不会觉得戚元是无心的,她肯定是故意的,报复自己一开始的摇摆不定! 才在朴无用面前装这出。 朴无用果然面色阴鸷的问:“齐王殿下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赖成龙立即解释:“没什么,督公不必在意,王爷他只是太过悲痛了罢了。” 朴无用的眼神在他们中间转了转,不置可否的扬了扬下巴:“将殿下好好送到马车上,送回王府。” 他们要回宫了。 既然接不回柳王妃,那总得赶回宫里过年。 宫里才是皇室该待的地方。 除夕夜有宫宴,宗室勋贵,文武重臣那都是要参加的。 大年初一有朝拜,这些也是礼制。 就算是小柳贵妃死了,也不能阻止这一切。 永昌帝带着几分悲痛的带着明诚公主和永瑢小皇子一道上了马车。 戚元则准备跟着戚老侯爷和戚震回家。 他们原本暂时领了巡防的职责,但是永昌帝既然走了,自然就不必再巡防了。 上马车之前,戚元却被萧云庭给叫住了。 她有些诧异:“殿下竟然没有跟圣上一起回去吗?” 萧云庭笑了笑,伸手递给她一个十分精美崭新的荷包:“戚元,新年快乐。” 这话之前是不是已经听过一遍了? 戚元觉得有些耳熟,下意识缩回了手:“谢殿下赏赐,但是殿下之前已经给过了。” 齐王刚才的话,她不是真的没有听进去。 上一世的事情她当然也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回音的山谷不值得纵身一跃。 她不会在同样的人身上栽倒第二次,蠢成齐王那样,丢掉一切那是应当应分的。 萧云庭满脸的喜色逐渐的淡下来。 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侧脸在月光下简直如同刀削斧凿一般。 而且他的气势也盛。 岳峙渊渟之间带着玎珰玉石之音,举雷霆万钧之重若寒潭渡鹤之轻。 这样一沉下脸来,实在是很有些威慑力的。 但是他知道戚元不怕。 戚元也知道自己不怕。 只有戚震操碎了心。 闺女啊,太孙殿下对你眼看着就是与众不同,你看不上齐王,怎么连太孙殿下都看不上啊?!你不会真的要做女皇帝吧?! 他真是发愁了。 戚元就算是要做武皇,那也得先有个李治吧?! “你到底在记恨我什么?”萧云庭眉头紧皱,低垂着头看她,却只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不由得舒了口气问:“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如你的心意?” 不是不如心意。 是这心意不会属于她。 那何必去纠缠? 她退后两步,连一声告别也没有,动作飞速的钻进了马车,然后跟戚震说:“父亲,我们走吧。该回家过年了。” 人间不值得烦心忧愁,人生一世,就该肆意生活。 萧云庭立在原地,手里的东西握的死死的,许久没有动过。 刚才他去跟白云观的观主求取这平安符的时候,观主问他,为所求之人求什么? 他回答:“愿她生而逢时,愿她路无坎坷,愿她平安喜乐。” 可现在,戚元钻进马车头也不回的拒绝了他的心意,他的心不正常的剧烈的跳动一下。 他应当再加上一句的。 愿我爱而可得。 第249章 茶凉 戚震回家以后就一直捂着自己的右脸,一直到了老太太房里,也没放下来。 老太太早就已经跟先一步回家的老侯爷问到了观里发生的事,正在唏嘘感慨,又在心中忐忑。 这一次戚家虽然护送柳王妃回京有功。 但是却又知道了这么多的皇家秘辛。 接下来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皇帝会怎么选?真是急死人。 可这事儿急不来,她注意到戚震捂着脸,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戚震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自己看见的场景。 他能怎么说? 齐王对着自家女儿发癫的要死要活。 太孙殿下还送护身符却又被拒绝了? 真是牙疼! 牙疼! 正说着,戚元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 她倒是很开心的。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除夕之前把上一世的心腹大患齐王和楚国公府全都给一锅端了,以后谢家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当然值得庆祝了。 看到她,戚震觉得自己的牙更痛了。 以至于戚老侯爷看他很不顺眼,啪的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跟孩子似地,糖吃多了,牙疼?!” 戚震只好送开口,心情复杂的想自家老爹先走一步回家也好,不然得话现在指不定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 算了,他难道还能管得了戚元的事儿? 别做梦了,太孙殿下再好,戚元不喜欢的话,那也白搭。 这么一想,他也想开了,痛快大方的给了戚元一份丰厚的过年红包:“大了一岁,希望你一切顺遂。” 大过年的,戚元也没扫兴,接了红包道了谢。 戚老侯爷和戚老夫人也分别都给了戚元红包。 他们的红包有些特别,每人都是给了一千两的银票。 这数额有些过大了,戚元看了他们一眼。 戚老夫人就笑着说:“你跟他们不同,你是头一次在家里过年,这是给你补上以前的压岁钱。元姐儿,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戚元想了想,郑重的起身磕头道谢。 等到回了明月楼,连翘和白芷她们都已经举着灯笼在等着她了。 见到她回来,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欢欢喜喜的跟她拜年。 白茵还大胆的伸手:“姑娘姑娘,该给压岁钱!” 阿黄摇头摆尾的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一下子就扑到戚元怀里,戚元把它抱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大家,让连翘去开了匣子。 她现在也挺有钱了,之前戚老夫人就曾经给她送过一整年的月钱,所以她现在匣子里现银就有五十两。 戚元想了想,全都给院子里的人分下去了。 大家没想到她会给的这么多,一时都忍不住又惊又喜。 戚元又单独拿出几个银锭子交给连翘:“替我送给你哥哥和外头几个师傅,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新年快乐。” 连翘急忙摆手,眼泪都快出来:“这,姑娘平时给的就够多了.....” “平常是平常,新年是新年。”戚元递给她,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 对于她来说,是重生的一年,是腿好好的长在身上没有断,是没有被戚锦戚云亭羞辱的一年。 是很好的结束,也是很好的开始。 她会过的更好的。 连翘含着眼泪接下了,忽然又看着天上惊呼:“姑娘,您看那是什么?!” 戚元抱着阿黄抬头,正好看见一只孔明灯从她头上飘下来。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疑心这里头有药粉。 否则怎么这么巧就要降落在她院子里? 她立即便让人散开。 谁知道孔明灯飘飘荡荡落在地上,白芷咦了一声,从里头捡出一个亮闪闪的发光的玉佩:“姑娘,这不就是白云观的平安符吗?!” 白云山矿洞里有这种发光的玉石,听说开采艰难,所以一般来说,每到过年去求平安符的人能求到的少之又少。 怎么会在孔明灯上? 戚元垂下眼,沉声吩咐白芷:“搁到匣子里去吧。” 齐王回王府以后看见满院子的灯笼却只觉得碍眼! 以前觉得王府长廊沿途挂满灯笼,像是一条蜿蜒的发亮的星河,可现在看着他只觉得碍眼。 有什么用?! 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京城的灯笼了! 无召不得入京,父皇可真是狠心啊! 还有妹妹,以后真的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了! 他忍不住进了书房,将所有东西都疯狂的砸碎砸烂,想到往年这个时候,他该在父皇母妃的关爱中得到最大的红包,他心里就更难受。 忍不住对徐太监说:“去!把朴无用叫来!” 徐太监心中叹气,忍不住有些担忧:“王爷,这怕是不妥,今夜是除夕......” 朴无用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他的事情多得很,哪里有时间来齐王这里? 何况,就算是有时间,也不会来的。 朴无用能走到哪个位置,最是聪明。 人走茶凉的道理,徐太监哪儿能不知道? 他知道,齐王也知道。 想到这一点,齐王更气了,他恶狠狠的问:“真当本王以后再也没用了,是吧?!” 朴无用此时正在宫人值夜的偏殿里,看着正殿中的热闹,淡淡的问自己的徒弟:“贵妃娘娘那边有人守夜吧?就算是人去了,那也是不能怠慢了的。” 树倒猢狲散那不错,但是也要看怎么散。 小柳贵妃可是被永昌帝说过要用皇贵妃规制下葬的,永昌帝可不会委屈了他。 而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朴无用最擅长的就是揣摩皇帝的心意了。 只是今天,原本是该他去替永昌帝点香的,现在位置上却换成了夏太监。 他目光阴冷如毒蛇,想到跟齐王对峙的那个女孩儿和赖成龙。 东宫这一手可真是厉害啊,找回柳王妃,干脆利落的将原本对太子威胁最大的齐王给彻底扳倒了,齐王是不中用了,就算是他的腿治好了,有他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在,永昌帝就不会再信任他。 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看似是在柳王妃身上。 但是朴无用心里清楚,最关键的,是戚家那个丫头。 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回回都出现。 第250章 大礼 朴无用挑了挑眉,自然有底下的人去查戚元的所有过往。 这个年过的真是叫人堵心。 往年陪着去太庙祭祖,给永昌帝点香递香的变成了夏太监也就算了,就连永昌帝回宫之后,永昌帝要召见内阁大臣,竟然也没让他陪同。 这才是大事了! 朴无用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永昌帝冷遇。 他从前和楚国公府的关系素来不错,小柳贵妃得宠的时候,他没少帮着说话。 永昌帝宠爱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的时候,这没少给他带来好处。 可现在,这就成了他的罪证了。 朴无用的面色有些阴冷的披着斗篷越过长街,正要回自己的住处,便见到一个小太监卑躬屈膝的正在拐角处等着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小太监一见着他,忙不迭的就跪在了地上,谄媚的说:“干爷爷,宝荣公主殿下说,想见见爷爷,她有话跟爷爷您说。” 朴无用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纵观历史,史上就几乎没有过和亲了还能再回朝的公主。 所以宝荣公主跟齐王一样,已经成了完全没有价值的弃子了。 他面无表情的越过小太监:“你跟公主说,在宫中的最后一个年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最要紧。” 嫁去了东瀛,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东瀛这么多年侵袭大周沿海边境不断,打了又来,上书求成为大周的附属国也不知道多少次,可是那有什么用? 这种卑劣小族,最擅长的就是反复无常。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国王,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诸大名混战。 这么多大名,今天这个统治的可能和大周求和。 下一个却可能又跟大周翻脸。 今夜永昌帝除夕夜宫宴之后留下内阁诸大臣,用意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宣布公主和亲之事。 宝荣公主要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求自己想想法子,他可没有法子,也没有必要为这个想法子。 他举步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小太监轻声说:“爷爷,公主殿下还让孙儿跟您说,您走到如今不容易,以前贵妃风光,您当然是无人敢惹,可现在贵妃娘娘没了,东宫会放过您吗?” 齐王是储位最大威胁的时候,他可没少为齐王出谋划策。 朴无用停下脚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殿下在威胁我?”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 他朴无用的确可能暂时得缩着尾巴做人,但是在和亲的使团里塞几个人,将宝荣公主直接给杀了,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殿下可真是被骄纵惯了,还以为自己是除夕之前小柳贵妃在的那个公主呢。 小太监退去了之前那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样儿,冲着朴无用笑了一声:“公公哪里的话?殿下说了,她现在知道自己是回天乏术了,但是却也绝不想自己的敌人得意。她是想跟您出出主意呢,否则的话,公公前要应对东宫,后要防着赖家,也不容易吧?” 说完这番话,小太监不再多说了,只是静静的低头待在原地。 朴无用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你是徐太监的侄子。” 小太监笑着应了一声是。 朴无用点点头:“公主走了,你跟着咱家,如何?” 说话有理有据,传话也能传的清楚,看这样子像是个读过书的,倒是个能带在身边培养的好苗子。 便宜东瀛那帮倭奴做什么? 小徐子立即便跪下磕了个头:“爷爷抬爱,小的一切都听公主殿下和爷爷的!” 朴无用似笑非笑,到底还是去了宝荣公主的宫殿。 以前见到这位公主,她都是珠光宝气,华贵逼人。 可如今,她只是简单的披散着头发,一丝装束都无,见到了他过来,甚至都没露出什么太大的表情。 这倒是让朴无用高看了她一眼:“殿下不怕吗?” “怕有用吗?”宝荣公主不耐烦的从地上起身,转过头看着朴无用:“废话就不多说了,本宫和国公府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戚家那个贱人所为!我要她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说出这句话,宝荣公主自己甚至都想要发笑。 不可笑吗? 从前甚至趴在她跟前给她擦鞋都不配的一个贱人,如今却把她给掀翻在地。 让她从云端坠入泥泞! 真是太可笑了! 朴无用淡淡的挑了挑眉:“殿下,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爵之女。” “一个侯爵之女?那为什么戚震奉命寻找柳王妃多年都毫无音信,偏偏她这个失散多年被找到的女儿一回来,戚震就把柳王妃找回来了?” 宝荣公主语气尖锐。 “轻视她,你就等着死吧!” 朴无用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宝荣公主这句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 当时齐王和戚元在白云观对峙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里。 齐王近乎疯魔,但是那个女孩子却从头到尾都冷静自持,仿佛这完全不关她的事,齐王是在质问另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他看到戚元当时似乎是藏着利器的。 朴无用也不废话了:“既然如此,那咱家更没必要得罪她了,咱家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何必跟这么厉害的人树敌呢?” 宝荣公主淡淡的笑了,眼神嘲讽的望着他:“是吗?那本宫若是告诉你,她以后可能成为太孙妃呢?你想想看当初是谁送太孙去茅山的路上出的事?还觉得不用得罪吗?” 朴无用顿时脸色大变。 这件事是他投靠小柳贵妃的投名状。 当年冯皇后拼命求了长公主,将萧云庭送到句容茅山。 是他在途中动了手脚,萧云庭险些坠崖。 这一件事,东宫清楚,他心里也清楚。 朴无用看着宝荣公主,却见宝荣公主露出阴森的冷笑:“你试试看我的话。” 如果这个可怕的女孩子可能成为太孙妃。 那她就必须死! 必须死的戚元大年初一并没有别的安排,她有一阵子没有去郊外了,正好想去郊外的庄子上看看,便去了京郊的庄子看青桃和梨花。 顺带着她也还有件事要办。 第251章 祸事 大年初一,处处都放着烟花爆竹。 戚元被爆竹声吵得睡不着,起了个大早。 虽然平时她并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是现在是过年,而且她跟戚家众人的关系处的也都还不错,所以她还是去了戚老夫人房里请安。 见到她来,戚老夫人高兴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同时又在心里庆幸,看来感情真的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所以当她说她要去庄子上的时候,老夫人也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对。 戚元本来就不同于普通的大家闺秀,她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要求去对待她。 所以她不但没有一丝犹豫的同意了,还专程给她带上了许多东西,又笑着说:“若是你实在喜欢两个小丫头,把她们带回来也使得。” 戚元很果断的拒绝了。 或许这对于梨花和青桃来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但是她既然跟她们相识一场,有了这样的缘分,她就不希望她们最终还是与人为奴,不得自由,否则也不会让她们读书识字了。 戚老夫人也没有勉强。 因为是要出城,今天又是大年初一,戚老夫人特地让刘忠带着护卫跟着。 刘忠听见说是要跟大小姐出门,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大小姐出门,哪次不带两条人命回家? 带着他们去怕是要影响发挥吧? 可是大小姐看着他,他哪儿有胆子拒绝啊? 马上就下意识的应了声。 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管家,刘忠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可是这一次却格外的谨慎小心,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出了纰漏,惹得大小姐不高兴。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车队才出城走了大半程路,前头的马车就在路上撞死了一只狗。 大过年的,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还不由得他觉得晦气,一群人就带着锄头什么的围了上来,说他们撞死了狗,让他们赔银子。 真是晦气! 刘忠生怕惊扰了马车里的大小姐,也没心思跟她们掰扯,直接便问:“你们要多少银子?” 一条狗而已,他自己出个二两银子行了吧?! 买个丫头也只要二两银子了呢!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对面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往前走了走,盯着马车转了转眼睛。狮子大开口说:“这是我们从蓬莱带回来的神狗,专门用来给家里人驱邪祈福的,三千两!” 三千两?! 刘忠忍不住骂了声娘,脱口而出:“三千两?!一条狗?!你们怎么不去抢?!” 原本还一直好好说话的那些汉子顿时都围上来,扯他衣服的扯他衣服,推推搡搡的推推搡搡,不停的开始骂骂咧咧。 一看这架势,护卫们顿时也都觉得这是遇上了碰瓷儿的,急忙上前帮忙。 倒是原本被十个护卫围起来的马车,如今显得空落落。 戚元在听见外面争执之后便皱起眉头,等到看到那群人围住刘忠之后,顿时便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 不对! 这不像是要讹钱,倒像是在引开护卫。 引开护卫,还能为了什么? 她几乎是在有人从窗户中钻入马车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一个翻滚,直接从马车门上翻了下去。 不是来讹钱的,原来是来杀她的! 大过年的,倒真是怪急躁的。 齐王和那个朴无用,总有一个脱不了关系。 她落地的瞬间,便有一把锄头迎面朝着她砸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哪里像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这是训练有素的护卫。 刘忠看到的那一瞬人就吓傻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跟着大小姐出门绝对没好事,老天爷啊,这都还没到庄子上呢!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什么人也顾不上了,他只是拼命的扯着嗓子喊护卫:“别管我,别管我,救大小姐,救大小姐啊!” 大小姐要是死了,他回去也会被侯爷和老侯爷给剁碎的!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太多余了一点儿。 因为落地的戚元便顺势接住了锄头,几乎是顺着那个锄头的力凭空跃起,骑在了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脖子上,然后双腿猛地一绞,那个人的脖子就歪了。 ....... 刘忠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老天爷! 他从前还是小看了大小姐,大小姐当初对大少爷原来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她没靠任何武器,硬生生的用腿绞断了人的脖子! 戚元的生猛也让那些刺客有些意外。 但是紧跟着,他们就连意外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戚元简直是个杀神。 她哪里需要人保护? 刘忠觉得,她根本可以单独出门!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唰唰唰就连打中了离她近的三个人。 ..... 过年了,别人家开年都是杀鸡宰鸭的,自家大小姐宰人...... 戚元活动了一下手腕,抽出腰间的软剑,正式开始跟剩下的几个人过招。 刘忠看的头皮发麻,一直等到剩下的几个人慌不择路的逃走,他都还待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戚元喊了他一声。 刘忠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声音发抖的回答:“大.....大小姐......” “报官。”戚元的声音很冷淡,环顾了一圈,淡淡的问:“怎么说,人是谁杀的,你们知道吧?” 谁杀的? 看着戚元把染血的软剑擦干净再入鞘,刘忠马上就点头如捣蒜。 戚元的脸色却十分的不好看。 她待在原地立了片刻,忽然对刘忠说:“你带着五个人去报官,亮出侯府身份,就说我们遭遇刺杀,侯府大小姐受了惊吓,被剩下的护卫先护着去庄子上了!我先带着另外的人去庄子上!” 她说着,干脆也不要马车了,直接抢了一个护卫的马翻身上了马背。 根本不留给刘忠反应的时间,便飞驰而去。 刘忠能说什么? 他跳脚让几个离得近的护卫:“你们倒是快跟上啊!快跟上!” 这是怎么说的? 怎么大年初一出个门,就能出大祸临头,出这么大的祸事呢?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大小姐的行踪的? 除非,除非他们一直盯着大小姐...... 第252章 杀戒(中秋加更奉上啦) 哪里的跟得上啊?! 大小姐穿着裙子,但是他娘的大小姐可以侧身骑马! 多少年没见过人这么骑马了,她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 托大说一句,这些年他们跟着侯爷老侯爷也是办过差事的,但是老侯爷和侯爷的马术也没有好到这个份上,大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出神入化的马术? 戚元的速度飞快,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的便赶到了庄子上。 这座庄子不是她本人的,是戚家给她的,作为给她的补偿。 她原本想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现在这个家已经被人毁了。 大门上还贴着门神桃符,廊上挂着两盏灯笼,门前全都是打了鞭炮以后的红纸,甚至还能闻得到那种硝烟味。 可现在大门大开,里面传来惨叫声。 大年初一,乡野就是流行大年初一佃户们去拜主人们的年,哪怕是主人不在,拜一拜庄头那也是礼数。 现在里面的人一定不少。 生平第一次,戚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杀意。 她救下青桃和梨花,有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自私的说,她是在把上一世的自己也救一遍。 她不需要她们付出什么,不需要她们为了她去厮杀学什么杀人技能。 杀人的功夫很厉害是吗? 那是她无数次的在死亡边缘磨炼出来的。 她不想她纠救回来的小姑娘也走她的路,但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以杀止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护卫们赶得命都快没了赶到的时候,就见戚元如同一阵风一样卷进了庄子。 这不是他们夸张的形容,而是戚元就真是快的像是一阵风,快的他们只能看得到戚元的衣袂。 戚元飞入庄子里,一眼就见几人横冲直撞的在庄子里行凶。 青桃躲在檐下的窗台底下,吓得抱着头瑟瑟发抖。 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个护卫提着染血的刀对着她扬起刀,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 但是他的动作还没有落下,比他更快的刀到了,一把刀几乎是从他的肩膀处齐齐的切了下去,用力之大,让他整条胳膊连同他手里的刀都一起掉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让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同时也让众人发现了鬼魅一般杀了进来的戚元。 看到戚元的那一瞬间,青桃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态。 就像是天神从天而降,她的大小姐来了! 她的鼻腔酸痛,眼泪喷涌而出,委屈至极的喊了一声大小姐!眼泪横流:“大小姐,他们杀了张姑姑,他们杀了张姑姑!” 张姑姑,是那个教书的女先生吗? 戚元不管,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腰间软件出窍,瞬间捅入身后来人的腹中,同时重重抽出,回神再补了一剑。 这一切发生也不过就是短短时间。 动作之快,不管是杀手一方还是赶来的护卫一方,都觉得心惊肉跳。 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戚元了。 她讨厌脱离掌控的东西。 她预感到小柳贵妃死后,朴无用那只阉狗会反扑。 她预料到齐王那只神经病可能不会心甘情愿的封地。 怎么死她都给他们想好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急躁。 而且,先是在路上埋伏她,同时又冲进庄子里乱杀。 她一边杀人,一边还有功夫在想,那只阉狗到底想干什么?! 纯粹杀人泄愤? 不,太监多变态。 他这种还能掌管锦衣卫的变态只会更加变态。 绝不会只是想要毁掉她的庄子杀掉她的人,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这个庄子...... 是戚家的庄子。 一个护卫从房顶上跃下来朝着戚元扑飞下来,戚元抬手毫不迟疑就扣动袖箭,将人射落在地之后,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蹲下身冷冷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阉狗会光明正大的大年初一派人来杀人,那就一定会把事情办的干干净净。 这些人绝对不会跟阉狗扯上一点关系。 这种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侯府是必定要报官的。 阉狗有势力,侯府同样也有,更别提侯府现在跟太孙走的这么近。 阉狗到底是有什么依仗,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个人显然也是训练过的,撇过头去不肯说。 戚元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吩咐跑过来的青桃:“梨花呢?你去找找庄子上其他的人,有这些护卫们护着你们,不会有事的,去看看大家都怎么样。” 护卫们“.......” 也不是不行。 反正大小姐这里,他们好像是多余的。 走就走吧。 人一走,戚元就好整以暇的拍了拍那个人的脸,而后瞬间扣住他的下巴,动作飞速的将他嘴里的毒囊抠了出来。 那人眼神这才有了变化,震惊的看着戚元。 “震惊什么?”戚元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你们这种人,任务失败怎么会留活口?藏毒药的地方都是老套路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 她分明说着有些滑稽的话,但是眼底却是杀气腾腾,仿佛看着的已经是一个死人。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我现在就问你一遍,你是谁派来的?”戚元一面说,一面抽出一把匕首。 那杀手嘴唇动了动:“要杀就杀!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戚元的匕首扬起,插在了那人的双腿之间。 那人的惨叫声简直划破了云空。 草!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痛的大汗淋漓,哪怕是已经受了箭伤也仍旧不受控制的死命在地上翻滚。 偏偏戚元一脚将他踹了回去,踩住他的胸口又蹲下身,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想清楚了吗?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杀人是我做的最仁慈的事了,你若是想不清楚,我刚才捅的是左边,你不是还有右边吗?” .......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不,这他娘的还是女人吗?! 她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戚元的匕首已经又扬了起来。 有了刚才那一下,杀手根本不敢当她的话是在废话,他惊恐的浑身打了个冷颤,大声说:“我们,我们是戚家的人,我们是戚家在蓟州的老家将了!我们是戚将军手底下的军户!” 第253章 大敌 戚家的军户? 戚元只不过是略微沉默了一瞬,便笑着手起刀落,将那个人的手指头给切掉了一只。 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戚元冷笑出声:“蓟州距离这里多远?先不说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戚家的军户,我只问你们,既然是戚家的人,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我的行踪,在半路截杀我,同时又专门挑这个别庄杀人?” 别说戚老侯爷和戚震失心疯了。 他们要是真的疯成这样,那戚家早没了。 至于剩下的人,戚家二房三房都老老实实的做人,因为老侯爷的态度从来鲜明,爵位是大房的,家产到时候是平分的。 他们脑子坏了才会跟大房过不去。 而且真要是跟大房过去,那也该去宰了戚震或是戚云徵啊,宰了她有什么用? 戚元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匕首在她的手里简直像是长了眼睛,随着她手拿把掐,比扇子转的都更溜。 那人冷汗频出,一时有了急智:“我们是听了大少爷的话,消息也是大少爷告诉我们的!” 抬出戚云亭来,戚元总该信了吧? 她跟戚云亭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谁知道戚元扯了扯嘴角,瞬间便重重踩在了那根袖箭之上,让那根袖箭完全没入了那人的身体。 那个人终于痛的受不了了,他真是不知道,戚家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女魔头。 他说的到底哪里有问题啊? 换正常人早就去求证了,但是她不,她压根就不信! 她不信就不信吧,她不信,当场就让你知道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是个异类! 戚元蹲下来啧了一声:“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好地方了,要不,我把你这皮给剥下来吧?你听说过吗?瓦剌人那边的草原上有什么活佛,他们可喜欢用人皮做人皮鼓了,我想了想,你这身皮应当是能用的。” ...... 他错了,戚元哪里不是女人? 她压根就不是人! 戚元转了下匕首,将匕首换了个方向:“你放心,我下手很快的,从头皮开始,保证给你剥的完完整整的,大过年的,就当你们杀了我的人的回礼了。” 匕首接触到头皮的那一瞬,那个杀手终于崩溃了。 他斗不过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这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终于大声说:“我说!我说!我们是戚家的军户没错!但是,我们也是戚家的仇人!” 戚家的仇人。 戚元玩味的看了他片刻:“说说看,为什么是戚家的军户,但是却又是戚家的仇人。” 还要违背军规,擅离职守,离开戍守的地方来到京城千里迢迢的刺杀她。 要说这里头没有猫腻,她把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当然,不是她自己的头。 她气定神闲的,所以当萧云庭赶到的时候,狼狈的反而不是刚厮杀了一场的戚元,反而是快马奔驰赶来了的太孙殿下。 八宝跟在后头,一眼看见戚大小姐身边躺着七八具尸体,当场就吸了口气。 妈呀,惹不得惹不得。 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见过戚家的管事了,戚家的管事人都傻了,但是还是坚持说他们家大小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那些刺客都是戚家的护卫杀的。 这话也就只有通州的知府信。 真是骗鬼呢。 戚元能受到惊吓?! 她可能大半夜能惊吓到阎王爷,也不可能被几个刺客给惊吓到!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萧云庭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台阶上踩着那个人的胸口,才缓缓的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走近了几步,看了那人一眼,问戚元:“你没事吧?” “没事啊,好得很。”戚元头也没抬,仍旧盯着那个人:“我劝你说话最好快一点,我这个人没什么我耐心,若是你回答的不如我的心意,或是不是实话,我还急着剥你的人皮去做人皮鼓,至于你身边这些同伙,我就把他们做成人皮灯笼,送到你们主子那里,你信不信?” 八宝咳嗽了一声,有些同情的看了那个人一眼。 哥儿们,你最好是信啊。 好在那人确实是被吓到了,这一次说的真的很痛快:“我们是戚家的军户,可是,可是戚家人在军中偷运铁器卖去瓦剌,却推我们出来做替死鬼!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八宝倒吸了一口凉气! 铁器在历朝历代那都是严格管控的东西,毕竟那可是用来炼制武器的。 瓦剌的战马厉害,但是他们不事生产,自然也没有冶炼的技术。 所以他们需要铁器,自然都是要求着大周。 可大周也不是傻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给他们? 所以瓦剌那边的铁器大部分都是他们从边境的那些城池掠夺而去的。 可就凭借那些掠夺去的资源,那也远远不够啊! 他们每年到了冬天就没办法再放牧,所以每年冬天都是他们大举侵犯大周边境的时候。 要打仗,兵器那是必不可少的。 大周管控的再严格,总有空子可以钻的。 戚家若是真的卖给瓦剌铁器,那就是通敌卖国! 通敌卖国! 灭九族的大罪! 好大的一局棋啊! 她前脚踩灭了小柳贵妃和楚国公府,将齐王拉下来成了一个无用的瘸子无权藩王。 后脚这些人就打算以眼还眼,让戚家彻底的灭族。 够狠的。 萧云庭见戚元的脸色沉下来,看上去像是吓住了,就出声问:“戚家效忠朝廷多年,何况戚老侯爷虽然已经赋闲,可戚震却是简在帝心之臣,一直都有差事!他们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事儿的回报的确是巨大的,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是问题是,风险同样也是巨大的。 被发现了,九族就没了。 哪怕是现在戚老侯爷和戚震不在这里,戚元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脑子坏了做这种事的。 退一万步说,真的做了,也不会自毁长城,推直接经手的心腹人出去顶罪。 这跟自己突然跳起来给自己一刀有什么区别? 第254章 加厉 这件事不是戚老侯爷和戚震做的。 这些人应当的确是蓟州的军户,他们的来历不会作假,否则怎么定戚家的罪? 怪不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大年初一的来刺杀她,还要闯进戚家的别庄屠庄呢,这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不怕戚家报官,只怕戚家不报官! 报官了,事情才能闹大。 戚家偷运铁器卖给瓦剌的事情才会曝光。 大过年的,戚家去死一死,这也很合理吧? 朴无用轻轻笑了一声:“报官了?” 小徐子手脚极麻利,飞快的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又极其自然的开始给他捏肩捶背,低声说:“咱们的人一直跟着呢,一开始就报官了,只是.....” 朴无用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那位戚大小姐怪厉害的,她一个人在路上杀了咱们八个人,连身手最好的六子也是死在她手里。” 小徐子说到后来,逐渐压低声音:“还有,去了庄子上的那十个人,十不存一,除了一个老九,其他人,都被戚大小姐杀光了。” 杀光了三个字是很有冲击力的。 尤其是朴无用知道那些人是军士,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戚家养女孩儿,是这么养的? 教杀人的功夫? 他更加确信自己当时除夕夜没有看错,戚元当时身上的确是藏着利器的。 “哟。”朴无用最终轻飘飘的笑了一声:“还是个武林高手呢,千金大小姐,杀人见血的,多难看?再说,杀人有什么厉害的?” 杀人算什么本事? 能杀一个杀十个甚至杀一百个,有什么用? 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扣下去,你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死! 你一个人,难不成还抵得过帝国机器不成? 小徐子笑眯眯的恭维:“这是自然,督工运筹帷幄,只不过是稍稍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他们都给碾碎。” 朴无用扯了扯嘴角。 是啊,武功高强是最无用的事情了。 他手底下难道还缺武功高强的人吗? 武功再高强,也不过就是做个杀人的机器罢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朴无用眉头一皱。 小徐子立即便察觉了,转身进了屋子,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打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脸上,面色狰狞的道:“让你服侍督工那是给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着转身又换了副笑脸:“督工,就是个新来的,还不太懂事......” 朴无用没了兴致,哼了一声淡淡的摆了摆手:“罢了,咱家难道还缺这么个服侍的?” 顿了顿,阴森的说:“这件事加紧些,咱家要看戚家在元宵之前完,让徐焕看着办!” 徐焕,兵部左侍郎,分管武库司。 小徐子立即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而另一头,戚老侯爷和戚震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年初一会出这么一件足以让九族灭顶的大祸事。 戚震现在看太孙也不觉得能成自己未来女婿了。 他面色沉沉的说:“只可惜已经报官了,那些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大说特说!” 见戚元一时没有开口说话,萧云庭先开了口:“他们的确是戚家的军户没错,而且这些年也的确是在和瓦剌人对接,跟瓦剌人走私铁器,你们确定你们不知情?!” 戚震顾不得对面这人是太孙了:“我们怎么会做那等自毁长城的蠢事?!本来我朝和瓦剌就是世仇,我们多少亲人和兄弟死在瓦剌人手里,我们会跟他们勾结?!” 戚老侯爷的面色灰败。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怎么处置,到底该怎么处置? 贿赂通州知府马轩? 不,这不现实。 背后的人既然会按照这一出,肯定是已经叮死了他们。 他们若是让马轩压下来,那反而是更加增添了自家的罪名,成了通敌的铁证。 这一次,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啊! 萧云庭的手指在石桌上曲起来敲了敲:“这个案子,最迟今天下午,就能传到兵部,事关兵部,必定惊动内阁,而内阁......” 事关重大,内阁不可能不禀报永昌帝的。 他问戚老侯爷:“他们走私,总会有账册.....” 戚老侯爷立即就明白了萧云庭的提醒:“快回家去!” 肯定是有内鬼被人收买了,说不定现在那些账册就在他们侯府的书房里。 只要这么一想,老侯爷和戚震都差点晕过去。 一直没开口的戚元终于说话了。 她冷冷的说:“不,先去杀一个人。” ...... 真是我的好姑奶奶啊!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不想着一家人都要一起下去见阎王了,你还急着要去杀人! 你要去杀谁啊?! 这回戚震终于忍不住,介于戚元的武力值太过吓人,他好声好气的说:“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我们要先保证自己安全啊。” “是啊,所以呢?烧了账本,你们就安全了吗?这样的账本,他们只能做一份吗?”戚元冷冷的笑了一声,而后看向老侯爷:“蓟州巡城御史,是谁?” 蓟州巡城御史? 萧云庭立即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是啊,蓟州可不止有总兵,一个城池,那是有知府衙门和各个部门的。 而这其中,负责监督地方政府的,能够直接上奏折给朝廷告状的,那就是巡城御史! 如果戚家真的通敌卖国,那怎么可能瞒得过巡城御史的眼睛耳朵? 还有当地的锦衣卫! 难道他们都是吃屎的? 戚老侯爷马上说:“徐焕的侄子,现任兵部侍郎的侄子徐新桥,刚刚调回京城,现在正在等着述职之后等吏部的考核!”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去杀了他!” 然后她淡淡的看了戚老侯爷和戚震一眼:“至于祖父和父亲,你们也别闲着,事情既然闹大了,你们现在就去喊冤,去宫门口跪着。” 出了事,臣子等着告罪自辩,这是很合理的。 而她先去斩断那把出头的刀,也是很合理的。 至于萧云庭,她看了萧云庭一眼。 萧云庭不必她说,就点头:“你放心吧,你杀了徐新桥,我自然有法子帮你把你要的那些东西送到内阁。” 第255章 夜煞(承诺好的加更虽迟但到!) 夜半,大年初一收到的各色礼物堆满了整整一个花厅,徐焕看一眼便皱眉:“谁送的这么显眼?” 徐新桥笑眯眯的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笑呵呵的看着他:“二叔,是我,侄儿这不是从蓟州回来了吗?专门来孝敬二叔您的。” 徐焕的脸色丝毫没有好看一些,看到他便疾言厉色的呵斥:“混账东西!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巡城御史,多显眼的位置,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贪了多少是吧?!” 徐新桥顿时扁了扁嘴,一副委屈没法儿说的样子:“二叔,您倒是也看看侄儿送的都是些什么啊!蓟州那地方,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各色皮子,您说侄儿这从外头回来,给婶子和弟弟妹妹们带些东西,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谁能挑理啊?” 他说着,嬉皮笑脸的凑近了些:“再说了,叔叔,咱们心里也都清楚,这还不是因为您给侄儿牵线,让侄儿现在找了个好替死鬼吗?侄儿孝敬您,那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的确有人私通瓦剌,偷偷的卖铁器。 只不过不是戚家。 而是他徐新桥。 原本兵部年底发现不对开始查的时候,他自己都慌了,但是朝廷的钦差到了蓟州,他反而不慌了,因为叔叔很快就帮他想好了法子。 徐焕的大哥就这么一个遗腹子,对于这个徐新桥,徐焕是既当爹又当叔叔,见他嬉皮笑脸的跟自己亲近,顿时也生不起气来了,只是皱着眉头呵斥:“眼下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事情还未定性,你给我安分些!最近哪儿都别去了,老实点儿!” 徐新桥从小就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叔叔的脾气? 一听他这话的语气就知道是没事儿了,当即笑着急忙往外走:“侄儿知道,侄儿知道,侄儿就是过来给您拜个年,叔叔,您长命百岁,明年就做兵部尚书!来年就入阁!” 搭上了司礼监的大太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徐新桥得意极了。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徐焕立即就想呵斥,奈何徐新桥已经迫不及待的溜走了,他只能摇了摇头,回头吩咐了管家将这些东西都给收拾起来。 才刚回了房,徐夫人就告诉他:“今天数不清的人来送东西,按照您说的,不该收的都没收,只是收了亲戚家的礼。倒是新桥这家伙,送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过来,真是吓死人!” “这事儿我知道了。”徐焕拍了拍她的手背:“收着吧,都是些各色皮货,你冬天最怕冷,还有小八小三儿她们这些丫头,天天嚷嚷着要貂皮内里的斗篷,这回便都给她们做!” 徐夫人心里高兴,但是面上却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你这些年一直都清正廉洁,从来都爱惜羽毛,这能行吗?” 说起来徐夫人就觉得委屈。 家里难道是没有银子吗? 做到兵部侍郎这一步了,管的还是武库司这等管着全国的兵器库的肥差,徐焕简直就像是在管着一个聚宝盆。 但是越是如此,徐焕就越是行事谨慎。 家里从来都不开什么花会堂会。 就连家里老太太的寿宴,那也是让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就这么算了。 家里的银子都堆成山了,那些绫罗绸缎多的是,但是根本连库房都不出。 看着又不能用,这才是最委屈最烦躁的啊! 她还以为徐焕是要这么一辈子了,谁知道他好像又忽然想通了。 徐焕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以前是不能用,但是以后就能用了。” 徐夫人听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高兴的很,当即就开了库房,把皮子全都拿出来给家里孩子们各自添了衣裳。 这里高高兴兴。 徐新桥出了徐家也高高兴兴。 当然高兴了! 他做的这事儿,他自己也知道是掉脑袋和诛九族的大罪,但是想现在不用怕了,因为已经有戚家去前面当替死鬼了。 大年初一,恰逢喜事,他高兴的进了城中生意最好的红粉金楼,一去便点了花魁娘子伺候。 点的花魁娘子,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买刚出炉的花魁娘子的初夜,那这雅间自然也是好之又好,高床软枕,极尽奢华。 徐新桥抬手喝了口酒,咂摸了一下味道,刚刚吃了口菜,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然后,门口的灯被人俯身吹灭了。 就着桌上唯一剩下的一盏羊角宫灯,隔得老远,徐新桥也看得见进来的美人儿身段窈窕多姿,尤其是她俯身的剪影倒映在窗上,立体的五官还有那扇子一样的睫毛,无一不透露着精致。 果然是花魁啊! 还得是京城人会过日子,蓟州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娘的有钱都找不到地方去花! 他立即起身笑着朝着那美人儿扑了过去:“美人儿!快过来!” 迎接他的不是美人儿的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而是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抵住他的胸口,没入三分之一,还剩下一截露在外头。 徐新桥睁大眼睛,下意识就要痛呼出声,却又马上被一团破布顺手堵住了嘴。 戚元踹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蹲下身,拨开脸上的带的面罩。 这些花魁带的面罩都是纯金打造的,一条条细细的金丝往下垂,为美人增添几分颜色和神秘。 不过现在徐新桥看不见神秘,他只能感觉到痛。 戚元将面罩扔在地上,放弃他胸口那把匕首,拔下自己头上打磨锋利的金簪,抵住了徐新桥的颈部,轻声说:“徐大人,只要我这样轻轻往里面一桶,你这条跳的正厉害的血管就会啪的一声,跟打爆竹一样爆掉哦。” ....... 那画面感太强,徐新桥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抖抖索索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满脸满眼全都是惊恐。 戚元的簪子往下划了一截,几乎已经顶破他的皮肉,而后,戚元笑着问:“我拔掉你嘴里的布,让你能够开口,但你不能狗叫,否则我这一簪子就能马上捅破你的喉咙,能不能做到?” 徐新桥疯狂的点头。 第256章 算话 破布一从嘴里被拿下来,徐新桥连个磕绊都没有打的就想要张嘴喊救命。 不过显然戚元的速度要比他快得多。 他还没有张嘴喊出声,戚元已经飞速将破布一把塞回了他嘴里,这回塞的可要比之间深的多了,几乎是捅到了徐新桥的喉咙里,弄得徐新桥下意识的就干呕了几声。 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程度。 对于此刻的徐新桥来说就是如此。 他终于知道,眼前这女人说话那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不听她的话,她是真的很可怕的。 戚元微笑着将簪子带回头上,啧了一声轻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徐大人,您看看,您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听话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说着,她一只手捂住徐新桥的嘴巴,另一只手将那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换了个地方,捅进了徐新桥的肩胛骨。 徐新桥一边被那破布塞的想吐,一边感受着自己肩胛骨处传来的巨大的疼痛,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此时此刻,什么温香软玉,什么花魁,这些美梦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哀求的看着戚元,嘴巴里呜呜呜的想要说话,不停地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听话。 戚元挑了挑眉,面无表情的拔下金簪照旧抵住他的喉咙:“徐大人,机会宝贵,若是不想身上再多几个洞慢慢的死的话,我劝你最好这次好好配合哦。” ...... 分明她说话的声音如同潺潺清水,是一把好嗓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徐新桥耳朵里,这简直像是催命符。 他疯狂的点头。 戚元便拔出了破布,随即簪子动了动,准确无误的划破了徐新桥的脖颈,轻声说:“徐大人,好好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吗?” 好吗?! 徐新桥心里简直想要骂娘,这杀手还怪有礼貌的! 他难道能说不好吗?! 喉咙被塞的到现在都还难受,但是他根本动都不敢动,外面灯红酒绿,丝竹声不绝于耳,嘈杂不已,他颤颤巍巍的问:“你,你到底想问什么?” 戚元单刀直入:“很简单,蓟州的那些军户,是你们带去走私的铁器,也是你们怂恿他们来戚家闹事,来京城告状的吧?” 徐新桥立即就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一来问的就是这件最要命的事。 他马上就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戚元轻轻笑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羊角宫灯,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徐新桥看着戚元姣好的面容,实在很难把她跟刚才那个把刀子当成玫瑰花一样插花的变态杀手联系在一起。 他有些恍惚:“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要紧。”戚元又将破布塞回了徐新桥嘴里。 然后陡然变了脸色,转身将宫灯的纱罩拿开,拿起了蜡烛,开始烧自己的匕首。 徐新桥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命呐! 是不是朴无用派锦衣卫来灭口了啊?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是很容易用胡思乱想来掩盖自己的害怕和惊恐的。 戚元烧热了匕首,沉着脸一把捅进徐新桥左边的肩胛骨,将他捅了个对穿。 徐新桥这回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发抖抽搐,眼神惊惧。 戚元站起身来,淡淡的转身看着徐新桥笑了笑:“徐大人,你不说也行,我知道,这事事关身家性命,你不说也很正常,那我们就江湖再见吧。” 她说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蜡烛:“我送大人您最后一程吧,把您给烧干净了,连棺材都省了。也算是为蓟州的百姓做点事。” 瓦剌人年年入侵,当地多少百姓遭殃?! 他们凶狠残暴。 男人就直接杀死,女人和孩子则掠夺回草原。 多少士兵在为了保家卫国舍生忘死的拼杀? 多少人有家不能回,在战场丢了性命?! 结果这些蛀虫,吃里扒外,勾结瓦剌人,卖给瓦剌人铁器,让他们做成锋利的武器,用来砍向大周的百姓! 这些人,死一万次,也没有半点可惜。 徐新桥吓得尿了裤子,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的话,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所以疯狂的摇头,示意戚元拿开自己嘴里的破布。 戚元却并不需要他说了。 她讥诮的笑了笑:“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既然你浪费了,那就没有了。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 反复无常的小人的话也未必是真话,骗过她一次,她就不会再相信这人第二次。 所以,她将旁边的灯油倾倒在徐新桥身上,而后将蜡烛掷在他身上,火势瞬间烧了起来。 花魁的房间浓烟滚滚,很快就惊动了红粉金楼的客人和护院,只是火势太大,他们只来得及撤离还能动的客人们,等到火势熄灭的时候,花魁的那间屋子,烧的什么都没了。 杀完了徐新桥,戚元就径直回了戚家。 戚老夫人在家里一直等着。 军户刺杀大小姐,闯进别庄,只为了告发真正勾结瓦剌私卖铁器的是戚家,这件事闹的太大了,戚家的人自然也都知道消息。 戚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已经哭了一天了。 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锦衣卫就忽然上门抄家了。 倒是戚老夫人一直都还强撑着,听见戚元回家,急忙就亲自起身。 戚元进门的时候,便见戚老夫人站起身在等着,便快走了几步到了她跟前。 戚老夫人在戚元跟前也不装了,哽咽着问:“元姐儿,事情怎么样了?你祖父和父亲去宫门口跪着,然后便被锦衣卫给抓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被抓走那也是常事。 有苦主有原告,而且事关重大,涉及这样大的层面,只怕已经震动了朝野,就算是之前戚震有功,但是也不可能抵消这样的大罪,会被抓太正常了。 戚元握了握戚老夫人的手,轻声说:“不必紧张,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第257章 做饵 她回到明月楼的时候,萧云庭已经在二楼等着了。 他对这里熟悉的就好像是回家一般,戚元皱了皱眉,但是想到要紧事,还是没有多说,只是坐下来,直截了当的说:“我把徐新桥杀了,他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回是老赵跟着来的。 老赵的功夫很好,所以哪怕是隔得挺远,他也能听见戚大小姐说的话。 就..... 还挺理直气壮的。 萧云庭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他略微皱了皱眉,沉声说:“有人跟着你。” 司礼监大太监的权柄不是说着玩儿的。 锦衣卫更是无孔不入。 所以说,戚元从被刺杀那一刻起,一切行为就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戚元嗯了一声,表现的很镇定:“我知道,所以我杀了徐新桥之后,他们会怎么认为?” 会怎么认为? 萧云庭眯了眯眼:“很简单,他们会觉得,你已经知道了走私背后真正的主谋是徐焕。” 徐新桥看着可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人。 事实上他也本来就藏不住。 若是当时戚元再给他几次颜色看看,他应当就会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是虚的。 戚元笑着说:“是啊,所以若是我是徐焕,知道我掌握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之后......” 杀人灭口! 萧云庭怒上心头:“你又拿自己做饵!” 戚元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这跟殿下何干?” 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能杀得了她的人就尽管来试试。 杀不了她就被她杀。 反正结果就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萧云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忍无可忍的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信我?我也已经派人去查蓟州参与走私的其他人,他们也要上供,既然要上供就有利益链,只要我拿到账本,拿到那些证据,照样可以证明戚家是清白无辜,你根本不用拿你自己的命去冒险!” 戚元静静的看他片刻,毫不迟疑的抽开手:“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 戚元此时说出的话,字字如刀似箭,刺入萧云庭的心脏。 他攥住拳头:“是,你厉害,你武功高强,打遍天下无敌手,谁都杀不了你!” 戚元觉得这样跟小孩子一样为了这样的事情发脾气怪没意思的。 她等着萧云庭失去耐心走掉。 但是萧云庭却并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面色沉沉的说:“戚元,我还查到一件事,那就是徐焕他清廉无比,在京城连宅子都是租的,可是他的堂弟在老家修建的徐家老宅,却足足占据了半个西城。” 戚元明白了。 那些走私得来的银子总归是要有去处的。 运来京城吗?! 那么多银子,用什么名目运进来? 运进来了怎么藏? 都是个问题。 既然京城的宅子是租的,那么自然是徐家的老宅了。 见戚元沉默,萧云庭淡淡的说:“我会让人上书,替老侯爷和侯爷说话。” “不!”戚元摇头,直直的看着萧云庭:“殿下,不要让任何人为我祖父和父亲说话,相反,让你的人也上折子弹劾我祖父父亲!” 老赵:.....他没听错吧?戚大小姐失心疯了吗?! 萧云庭却马上就明白了戚元的意思。 走私和通敌卖国实在是太过恶毒的计谋,朴无用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知道这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能让戚家从此在永昌帝心里失去信任的一件事。 哪怕是找出真凶以后。 可是如果,如果戚元接连遭遇刺杀,朝中的所有人都一面倒的去攻讦戚家,要毁掉戚家,而后再找出徐家祖宅藏匿的巨额银两的秘密,再加上萧云庭已经派出去蓟州的那些人...... 那现在闹的越是声势浩大,永昌帝以后对戚家的同情就会越强。 他会知道,是真的有人在陷害戚家! 萧云庭没有耽搁,直接起身:“我去安排,你自己万事小心!” 戚元轻笑了一声:“我会的,殿下放心。” 怎么放心? 萧云庭苦笑了一声,他说的话,戚元从来就没有听过。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偏偏他自己不能放着不管。 按理来说除夕一直到初八各个衙门都是封印的,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各个衙门都放假不做事。 当然除了一些特殊的衙门例外。 锦衣卫就是这种特殊的衙门。 朴无用淡淡的看着送上来的供状,连接都没有去接:“没有认罪,拿给咱家看什么?” 小徐子陪着笑:“爷爷,那边的人来说,赖指挥使的意思,圣上既然没有发话用刑,那就不能用大刑,先查着。” 赖成龙! 早看他不顺眼了! 朴无用扔了手里的帕子皱起眉头:“咱家记得,山西不是有个私自采矿的案子么?让赖指挥使走一趟,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就待在京中不动了呢?” 小徐子急忙笑着应了一声是。 顿了顿又轻声说:“戚大小姐把徐新桥杀了......应当是,拿到了一些东西......” 朴无用啧了一声:“咱家最讨厌杀人的女人,没有一点儿女人该有的样子,让徐焕自己头脑机灵点儿,这种事,不会还需要咱家替他动手吧?” 小徐子立即会意:“爷爷放心,孙儿这就去跟徐大人说,徐大人肯定会明白爷爷的苦心的。” 徐焕的确是明白。 而且没有选择。 这些年他借着徐新桥在蓟州当巡城御史的便利,跟徐新桥里应外合,他这里提供铁器,徐新桥卖出去,得到的利润数不胜数。 哪怕是分了一些给朴无用,但是落到他们自己手里的,那也是天文数字了。 这么大的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他来不及为侄子的死悲伤,先让戚元死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他一面安排自己的同僚和好友们上书弹劾戚家,要求圣上立即严惩戚家,一面准备派人去杀了戚元。 都是这个女孩子惹出来的事端! 第258章 天塌 家里的新衣都已经做好了。 今年是徐家的姑娘们难得的能穿着貂皮做的大氅出门去看菩萨的一年,徐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就连徐夫人都是打扮一新,今年穿着最时新的浮光锦做的夹袄,外头披着一件孔雀羽的大氅,看上去华光逼人。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出门之前还专门问徐焕一声:“今天是初三,要去山上拜菩萨年,添香油钱的,但凡是京中有些体面的女眷们都去,我们穿成这样,合适吗?” 这些年来,徐家的女眷自来都是以勤俭朴素出的名。 但是并没有人轻视她们,谁都知道徐焕在京中以清廉出名。 别人的宴请,别人的酒会,他从来都不去。 因为去吃了别人的,就难免要请别人吃回来。 徐大人清廉,又不想占人便宜,自然是从来都杜绝这样的事。 越是如此,大家就越是觉得他品行高洁。 他品行高洁,家里的人当然也得跟着要好好的配合。 这些年徐夫人和家里的孩子们都是穿着普通,从不铺张浪费。 现在乍然这么出去,肯定是会吸引无数人瞩目的。 见自己夫人如此担心,徐焕不在意的笑了笑:“说什么呢?做了衣裳不就是穿出去的吗?当然能穿,放心大胆的穿!去吧!” 徐夫人简直是心花怒放的应了是,带着孩子们一道出门了。 她们人一走,徐焕便坐在圈椅里闭上眼敲了敲自己的桌面,而后面无表情的喊:“来人!” 屋子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弓着身子恭敬的:“大人。” 徐焕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令牌交给他,垂下眼说:“告诉他们,若是杀不了那个女人,抢不回账本,就别回来见我!” 虽然锦衣卫还没有去戚家搜查,但是徐新桥一死,他都不需要用脑子想都知道,那些伪造的账本肯定已经被戚家给处理掉了。 倒是戚元,她到底从徐新桥嘴里问到了什么? 拿到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她死了,那就照旧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切仍旧会回复原样。 他辛辛苦苦营造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不能被任何人给毁掉。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仆恭敬的再次完了弯腰应是,马上就转身出去了。 大年初三,原本应该客似云来的徐家并没什么客人。 这也是大家都习惯了的事情了。 谁都知道,徐大人不收礼,也不送礼。 他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想到侄子徐新桥,还是有些痛心。 侄子死的实在是太惨了,在大年初一活活的被烧死在花魁的房间里。 连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只要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戚元给大卸八块。 不过也快了,他心里想着,忽然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边闪过去了。 可是等到他认真的定神去看,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他悲痛过度,以至于有些精神恍惚?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新桥是他大哥的遗腹子。 钱财再多,人死了又有什么用处? 他以后下去了怎么对得起大哥? 等这件事过去了,得查一查新桥在外头有没有相好,有没有留下过孩子。 若是有,那就好好的养起来。 若是没有,那也得想法子在族中挑一个给他过继,也好继后香灯。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听见耳边掠过一阵呼吸声。 呼吸声! 可是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徐焕一瞬间就觉得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的就想要转头。 可是就在他想要转头之际,一根匕首无声无息的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他又听见了一声轻笑声。 这声音分明是个娇俏少女的,就像是他女儿平时跟他撒娇。 但是此时此刻,他可不会觉得是在撒娇! 为了表现自己的清廉,他的宅子是租的,既然宅子都是租的,家里当然不能有太多的下人,更不能有什么护院了。 所以他的那些护卫,都是养在对面那座落在别人名下的宅子里头。 此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福至心灵的问:“戚元?!” 对啊! 会杀人的女人,不是戚元,是谁?! 随即他心里就咯噔了一声,顿时心里凉了一截。 他刚刚才派出杀手去刺杀戚元了,可现在戚元却出现在了他这里?! 那,他的人岂不是要扑空?! 更要命的是,戚元是真的能杀人的! 她....... 戚元轻笑了一声:“徐大人反应很快嘛,比您那个侄子的反应要快的多了,怪不得您能当兵部侍郎呢。” 这可不是什么夸奖。 徐焕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打了个冷颤。 但是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现在紧张根本没有用,戚元杀人的动作极利落他是听说过的,只要他一个不慎,那么现在可能就真的人头落地了。 这女人杀人可不管人是谁! 他迅速的稳住情绪,淡淡的说:“戚大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眼前这样的形势,您可不能杀我。否则的话,戚家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是吗?” 戚元轻轻笑了一声:“徐大人真聪明,是啊,我可不能杀你,否则的话,你一死,反倒是让戚家的嫌疑大增了,叫人怀疑是我祖父和父亲杀了你和徐新桥灭口。” 徐焕的脑子再好用,此时也有些糊涂了。 既然戚元都知道,那她现在过来是干什么?! 仿佛是知道徐焕的疑问。 戚元的匕首在虚幻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痛的虚幻嘶了一声。 而后,她才淡淡的说:“我过来,当然是为了躲避徐大人杀人灭口的计划了,虽然我也可以当场杀了你派去的那些杀手,但是,私底下知道我会杀人是一回事,光明正大的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武功厉害杀人如麻,那就不大好听了,不是吗?” ...... 徐焕忍不住磨了磨自己的后搓牙。 什么意思? 这是过来嘲笑自己的,证明她能躲的开自己的追杀不算,还能让人抓住他的那些心腹刺客一个现形,最后自己还能隐藏身手吗?! 这个女人,简直跟一条灵蛇一样!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干什么,她却永远能算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