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赐我毒酒?今生我夺你江山!》 第1章 毒酒葬香魂 宣国,开元三十四年。 时值深秋,天阑星河,夜色凉如水。 太子寝殿内,萧凌策负手而立。 他一袭黑金蟒袍,腰束玉带,生的一副丰神俊逸好模样。 桑芷言跪在他脚边哀求,“我爹不会跟萧恒勾结谋朝篡位的!这里面肯定是被人陷害!求求你,向皇上求情,彻查此事!” 萧凌策任由她扯着蟒袍的一角,哭倒在地,如冠玉般的脸上毫无波澜。 他冷冷的丢下一句,“你爹协同前太子,通敌叛国,此罪应当诛九族,现只斩首你桑家,已是皇恩浩荡。” “不可能!你呈上的那封信肯定不是我爹写的,我认识我爹的笔迹,你让我看一眼,我便知真假!” 桑芷言哭的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凌策,求你看在我们桑家曾助你一臂之力,求求你,你去跟皇上……” “够了!”一声低喝打断了桑芷言。 萧凌策抬腿用力一扯,从桑芷言手中挣脱出蟒袍。 随后他不顾桑芷言的苦苦哀求,沉着脸大踏步走出了寝殿。 桑芷言绝望的捶打着地面,满腔痛苦无处发泄,她愤而起身,对着殿内的物件,全都打砸了一遍。 一地碎片残渣上,她力竭倒在上面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身上换了干净的里衣,被碎片割伤的地方也上了药。 可是她的双手被绑在胸前,口中又被白布勒紧,束在脑后。 她奋力挣扎。只有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折腾了好几日,她彻底没了力气。 颓坐在太子寝宫的金丝楠木榻上,一袭雪白里衣衬的清尘绝世之容,更显病态。 整个人虚弱干涸的如同枯枝,一拧即断。 她是当朝第一权臣的掌上明珠。 同时,也是当今太子萧凌策的正妃。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圣女,突逢巨变,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这时房门打开,一名美貌女子跟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女子容貌艳丽,满头朱翠,满身异族服饰,雍容之贵气。 桑芷言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心中低恻,竟然是她。 女子袅袅婷婷的挪到桑芷言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心道, “怎的几日不见,妹妹这般憔悴了?定是太子府的下人伺候不周。” 说着她转头对身后的丫鬟呵斥,“怎能如此对待太子妃,连口饭食,连口水都不给么?” 丫鬟闻言,不急不缓的行礼,“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女子继续道,“既然知错了,还不快点把太子妃松开。” 奴婢面露难色,迟疑道,“公主殿下,只怕……只怕……” “吞吞吐吐干什么?太子妃又不是疯狗,还能咬人不成?!” “是”奴婢说完,就开始给桑芷言松开捆绑,跟口中的白布。 桑芷言骤然获得自由,大口喘了几口气,待稍微恢复后,对着女子冷冷抬眉, “你们代国没有教你,见到皇戚行礼么?” 女子闻言,笑得娇媚,“本来呢,本公主是应该跟太子妃行礼,但是凌策不允,他说我在这里,对谁都不用行礼,包括他。” 桑芷言记挂着桑家,不愿与她费口舌。虚弱道,“我要见萧凌策。” 话音未落,旁边的丫鬟就上前对着桑芷言抬手左右开弓。口中恶声道, “太子名讳也是你可以叫的?!理应掌嘴!” “啪啪”两声脆响,桑芷言白皙的脸颊瞬间多了清晰的巴掌印。 公主代伊洛生气道,“翠英,你怎么可以僭越动手打太子妃呢?” 翠英毕恭毕敬的对着代伊洛行礼,“是,公主殿下,奴才知错了。” 代伊洛摆摆手,大度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随后她看着桑芷言本来惨白的脸上血红掌印,倒是显得别样凄美。 她心疼道,“瞧瞧,瞧瞧,妹妹这般绝世容颜,竟被打坏了,凌策看见,该是心疼了。” 桑芷言迎着她假惺惺的目光,低声嘶吼,“让萧凌策来见我!” 代伊洛脸上的伪装终于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鄙夷。 她就这么盯着桑芷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桑芷言的厌恶和憎恨。 “你觉得凌策会来见你吗?你爹因为通敌叛国,已经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 “你作为罪臣之女,要不是因为看在你这大半年悉心照料凌策的份上,饶你一命。” “你还敢奢想凌策再来见你么?” 桑芷言嘴边讥诮一笑,“嗬,饶我一命?那她端着的是什么?” 代伊洛看了看另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的毒酒,不屑道,“谁让你爹勾结外人意图谋反呢?赐你毒酒留个全尸,也算凌策仁至义尽了。” 桑芷言的眼眸猩红似血,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 “我爹他忠肝义胆,为朝廷鞠躬尽瘁,怎么可能勾结敌国?这一定是受了某人的诬陷!” 代伊洛被激怒,她冲上前来,狠狠地扇了桑芷言一巴掌,怒声呵斥道。 “放肆!太子与本公主的名誉,岂是你能玷污?!” 桑芷言嘴角微勾,眼睛迸射出杀意, “我说是你们了吗?” 代伊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大,不打自招。 “哼!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的刁钻,舞文弄墨自诩名人雅士,也不过是扣人字眼,挖坑陷害他人而已!”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 代伊洛看见桑芷言稍微显露一丝弱势,她便觉得痛快,不免得意起来, “自始至终,你只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看在你曾经尽心辅佐他的份上,我才决定饶你一命。 可惜呀,凌策见不得我做妾。 你又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肯让出太子妃之位,所以只有杀了你喽。” “临死前,告知你真相,让你死个痛快,莫做了糊涂鬼。” 桑芷言震惊的瞳孔地震。 “你是代国送来的质子公主,他是太子,按照两国邦交律法,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代伊洛脸色骤变,随后又娇羞道,“是呀,所以凌策才要当太子,做皇帝,只为了废除这条律例。” “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你跟凌策成婚半年之久,是不是他一直没有碰过你?” “他是怕我不高兴,虽然我有说,不介意的。可是他依然不肯碰你一个手指,为了我守身如玉。” 代伊洛说的得意。桑芷言听完,气急攻心,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她身体微微一侧,鲜血正好落在了旁边华丽的锦被上,瞬间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她抬起脸,眼里是痛苦的绝望。 低声喃喃着,“我想了几日,就是想不通。” “原来……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当皇帝,为了跟你的结合,出师有名。” 桑芷言抬眼盯着代伊洛,那眼里的恨意仿佛能把代伊洛烧穿。 她愤恨悲鸣,“你们为了一己之私,破三纲,坏五常,踩着我们桑家满门的尸山血海而上,只为了苟合?!” 代伊洛被桑芷言的话彻底惹怒,她是来看看往日被世人歌颂的神女,如何跌进尘埃的。 没想到桑芷言被折断了羽翼,动弹不得。 可她眼里的傲气,身上的傲骨,却是无法磋磨。 代伊洛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省得夜长梦多。 她给两边宫女点头示意,让她们架住桑芷言,她要准备灌毒酒。 她们掐住桑芷言的下颌,在她不断挣扎下,一杯剧毒之酒悉数灌了进去。 桑芷言被呛到,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毒酒下肚,她痛的肠穿肚烂。 捂着肚子在地上无声流泪,哀鸣。 像一头被人宰杀的野兽,临死前发出不甘,愤恨,痛苦的呜咽。 生死弥留之际,桑芷言惨白着脸,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尖隔空轻点着代伊洛的眉心。 气若游丝,“我……桑芷言……发誓……若有来生,定让你们不得好死,挫骨扬灰……” 代伊洛嗤笑,“你活着都斗不过我,难不成你死了就能吗?笑话!” 第2章 重活一世 桑芷言最后一点力气用完,眼皮再也撑不开。 一阵头晕目眩的时空交叠……所有景象都在拼命倒退。 突然,桑芷言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捂着胸口大喘气。 刚刚搅烂肺腑的痛感还没退去,代伊洛字字句句如同凌迟的话语也在耳畔不断回响。 “凌策根本没有爱过你,他娶你只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爹!醒醒吧!” “他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保护我,你在府中被人绑架那次,为什么那么轻易被歹人得手,因为那次府里的暗卫,全被调去保护我了。” “从始至终,从里到外,你不过是替我挡箭的靶子!” …… 桑芷言捂着耳朵,痛苦的闭上眼。心脏疼得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两行清泪划过嘴角,她尝到了苦涩。 忽而抬脸,她看了好一会,才确定周围不是死后的阴阳路。 而是丞相府,她未出阁前的闺房。 闺房?难道… 桑芷言激动的眼尾发红,不敢置信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脸上平坦滑腻,没有半点被打过巴掌的肿胀。 桑芷言激动的喜极而泣,顾不上别的,慌忙下床要去找她爹,确认她爹还好好的。 “小姐……小姐……您穿鞋啊,地上凉……”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您要去哪?” 桑芷言的小丫鬟红杏跟在后面一直不停的喊。 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管家奴仆,不知道小姐要去干什么。 桑芷言一手提着绫罗裙摆,一手擦泪,拼命往父亲寝室跑。 她害怕这只是死前的一场梦。 前世,桑家出事前的几日,萧凌策有意无意的禁足她,不让她出门。 那时候,她沉浸在萧凌策突然的温柔里,顾不上问他缘由。 由此桑家出事后,她没有办法见过她爹。 “爹!爹!开门!!”桑芷言激动的拍打着房门。 桑怀远在睡梦中被惊醒,听见爱女的声音,急忙起身披上外衣去开门。 门一打开,桑芷言看见许久未见的父亲,顿时委屈的无以复加。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满脸泪水。 桑怀远从没见过爱女有如此失态的一刻,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急忙关问, “言儿,这是怎么了?不哭不哭,有爹在,爹给你主持公道!” “爹——” 掺满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复杂感情下,桑芷言终于确信,她真的重活一世。 她上前抱着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久久不肯撒手。 失去过,她懂那个痛不欲生。 她再也不要忤逆父亲,嫁他不同意嫁的人。更不要跟父亲分开。 她要努力保护桑家,不要像前世一样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被萧凌策利用。 她出生那天,宣国已经大旱三年,哀鸿遍野,百姓求天不应,叫地不灵。 从桑母感觉要生之时,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之势。 伴随着桑母的痛苦哀嚎,是接生婆一声声的喊着,“夫人,用力!快出来了!” 门外桑芷言的父亲跟两个哥哥,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 他们双手合十,对着苍天祈求,让桑母少受苦楚,尽快诞下孩儿。 天空的一道闪电把整个苍穹一分为二,雷鸣声接踵而来。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下,桑芷言终于出生了。 百姓跪在雨中,又哭又笑,双手合十,为这场久违了三年的大雨,而感谢苍天。 说来也算凑巧,桑芷言降生于此时。 如此一段佳话传颂,百姓质朴,皆认为桑芷言乃是福泽深厚之人。 正由于她的降世,才有了大旱三年后的救命之雨。 桑芷言自小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成长,受尽宠爱。 也因此养成了她善良纯真的性情。 偶尔随丫鬟上街,因其常行慈善之举,百姓们每每皆从心底夸赞她,敬重她。 桑怀远一直很注重对子女的培养,两个儿子,皆是骁勇善战的武将。 桑芷言自幼便有专人教导琴棋书画、四书五经。 两位兄长偶尔也会传授她行军打仗的谋略,甚至偶尔会教她习武,以强身健体。 桑芷言天资过人,师傅只需教导两遍,她便能全部铭记于心。 十六岁时,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仿若仙女下凡。 自那时起,父兄便不再让她随意出门上街。 她既有如此才情,又有日益出众的美貌,父兄们担心她会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盯上,从而给她带来灾祸。 十六岁那年,父亲兄长带她出席皇家宴席,因过人的才华样貌名动朝堂。 也是那个时候,她与萧凌策意外邂逅,桑芷言情根深种。 彼时的萧凌策不过是最不受皇上待见的四皇子。只因他的生母身份低微,是一个洗脚的婢女。 第3章 步步为棋 桑芷言与其他人不同,她并不是因为萧凌策皇子的身份而倾慕他。 相反,萧凌策空有皇子身份,却不被所有人尊崇。 一次醉酒,皇上不清醒之际,临幸了一个洗脚的奴婢。 她就是萧凌策的生母。 尽管皇上勉强同意册封了她的妃位,此后却再也未曾宠幸过她。 这使得她在宫中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备受冷落和忽视。 而那唯一的一次宠幸,竟然一击即中,一举得男。 因着母妃的身份低贱,萧凌策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 桑芷言却是贵为第一权臣之女。在百姓中的名声也好,两人相比较下,萧凌策是高娶。 桑芷言毫不在乎外界如何揣度非议萧凌策的,她只想跟情郎日日相守。 所以她求着父亲准允这份情缘能有个归宿。 可当时朝堂不稳,几个皇子野心难掩,虎视眈眈,明争暗抢太子之位。 桑丞相已是古稀之年,两个儿子也已经战死沙场, 他对波谲云诡的朝堂,已经力不从心。 他不想爱女卷入朝堂纷争。最后受牵连,轻则锦衣玉食受损,重则性命不保。 可是架不住桑芷言的为爱绝食。 最后丞相含泪应允。上朝跪求皇上恩准她与萧凌策的婚事。 最后桑芷言凤冠霞帔,满城恭贺新喜,风光大嫁给了萧凌策。 可哪成想,这居然只是萧凌策想当太子的谋略。 这纸婚书,也成了桑家满门的催命符。 萧凌策根本没有半点爱上桑芷言。 大婚之夜,他借口有隐疾,暂时不能同房。硬是让桑芷言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桑芷言爱他爱的纯粹,竟没想过这其中不合理之处。 她日夜研习医书,只为早日治好夫君。 桑丞相唯一的两位爱子,皆战死沙场,死在边境守卫战中。 爱子留下的武将部下念旧情,对丞相敬重,拥护有加。 这也是萧凌策选择娶桑芷言的最大目的,他看中的是桑怀远手里无形的兵权。 早前,因为丞相已无其他子嗣,皇上也不用防他功高盖主,另有所图。放心的任由他辅佐朝纲。 朝中的文臣武将皆跟丞相来往密切。他们得知四皇子是丞相龙婿后,暗中站队。 桑家父女为萧凌策出尽全力,让他由一个不受父皇待见的皇子,逐渐在朝中拥有庞大的势力。 可是,斗赢太子后,萧凌策拿出一纸通敌叛国的书信,说是桑父与前太子勾结外敌。 前太子是皇上最爱的嫔妃所生,又是死在皇上最爱她的时候。 嫔妃临死前,拉着皇上的手,泪眼婆娑, “陛下,臣妾福浅,不能伺候您左右了。可怜恒儿才两岁,这么小就失去娘亲管教。日后他做错何事,求陛下一定一定放他一马。” 皇上心痛难当,含泪点头应允。 最爱的女人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们的孩儿。 所以她死后,皇上为了安慰她在天之灵,立萧恒为太子。 对萧恒百般宠爱,无论他闯多大的祸,皇上都能从轻处罚。 萧恒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吹捧着,每个人都在说他是未来的皇帝。 养成了他目中无人,高傲自大,以虐取他人为乐的性格,不把其他人当人。 很多次萧恒当众羞辱萧凌策的生母是洗脚婢女,他是最下贱婢女生出来的野种。 小时候,萧凌策曾经因为这些话跟萧恒打了一架。被皇上知道后,不问缘由,结结实实打了萧凌策一巴掌。 把他打的站不稳,踉跄后倒在地上。 小小的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皇只顾着心疼萧恒脸上的伤,而不去问一句,为什么萧凌策会动手打人。 萧恒一边跟着父皇撒娇喊疼,一边偷着给萧凌策挤眉弄眼。 “看见没?死野种,你就是个贱婢生的贱人,我呸!” 当天夜里,萧凌策被罚跪在殿前。瑟瑟冷风,吹着他瘦弱单薄的脊梁。 秦公公可怜他,忍不住上前劝道,“四殿下,您不可再与太子起争执了,能忍则忍吧,他是太子殿下,是将来的皇上。” 萧凌策懵懵懂懂的看着这个寒冷皇宫里,唯一给过他善意的老人家。 “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吗?” 秦公公一时哽住,竟不知如何告知这个孩子,有些命运从出生就注定好的。 而有些人,是不可以去招惹的。 那一晚,膝盖骨差点跪碎,一同跪碎的还有萧凌策的善良跟良心。 萧凌策为了彻底扳倒萧恒,唯有下重药,釜底抽薪。 皇上已经步入晚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他的几个儿子却在暗中争斗不休,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皇上变得越来越猜忌多疑。 这种情况下,如果皇上最信任的权臣与他最爱的儿子竟然合谋起来,这将是扳倒太子最重的一锤。 萧凌策伪造了一封书信,并且大义灭亲地在堂上检举了自己的岳丈。 一堆萧凌策阵营的官员纷纷出面,各种绘声绘色的编排,指鹿为马。 这其中不乏诸多桑家提携过的门生后辈。 这个举动让皇上对信中的内容深信不疑,太子有勾结敌国,弑父谋反之心。 最终,皇上含泪下令废黜前太子,并将其打入冷宫。 而萧凌策则因为检举有功,众臣齐声请求立他为太子。 第4章 辞官不成 萧凌策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以情为棋,引桑芷言入局,寥寥几步,举手算乾坤,把桑家玩弄于股掌。 事成之后,为了以绝后患,甚至不给他的恩人们留一个活口。 桑芷言想到此处,不禁想为萧凌策拍掌。 如此心思缜密,算不遗策,又冷血心狠之人,的确适合当皇帝。 她浑身恶寒,从一开始的痛苦仇恨,想要把萧凌策跟代伊洛挫骨扬灰。 到现在,她却只想远离这吃人的地方。 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 萧凌策并不是那么好对付,日后朝堂之上定是纷争四起,不得安宁。 现在,她爹以及桑家满门还都好好的。她也没有与萧凌策邂逅相识。 唯有让父亲马上辞官,告老还乡,远离这里,才能避开这乱世。 他们可以寻一处南方小镇,过悠然自得的生活,她会好生侍奉父亲。 想到这里,桑芷言哭着哀求桑怀远,“爹,你能不能跟皇上请辞,不要当丞相了。” 桑怀远不明白爱女今夜为何如此反常,“言儿,你这是何意?” “爹,现在朝堂动乱,四皇子跟七皇子九皇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拉拢朝廷命官安寨扎营,自势而立。你功高盖主,肯定会是他们争相拉拢的第一人,如果卷入他们的内争,我们很难独善其身的。” 桑怀远听出这席话不对劲的地方,很是疑惑, “你说七皇子跟九皇子想当太子,还是有可能的,他们一个外祖父是圣元将军,一个母妃是青娥郡主。但是四皇子……” 桑芷言没法跟他说太多,现在为止,萧凌策只是个隐忍暗淡,毫无势力的皇子。谁也不会觉得他有实力跟心思争太子。 “爹,你别管那些了。两位兄长为保护黎民百姓而死在边疆,娘亲因为思念过度而过世。现在就剩下我们父女,我不想以后的日子担惊受怕!” “爹,求你了,辞官吧。我们去南方,那里鸟语花香,百姓热情纯朴,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桑芷言最后又哀求道,“言儿,想去,爹——” 一声声的爹,把桑怀远喊的心疼。他不知道爱女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爱女要他辞官,是为了桑家好。 桑怀远对朝堂,其实早就觉得困乏了,在两个爱子牺牲的那一刻,他就想过辞官。 这些年,全靠忠肝义胆为百姓谋福祉的信念而硬撑。 如今桑芷言如此强烈要求他辞官,他便顺了爱女的心。 当即点头应允,答应明日上朝便跟皇上请辞。 桑芷言一块心石落了地,终于露出重生后的第一个浅笑。 第二日朝堂上,一国之君萧锦行合上手里的折子,问堂下众臣,“众爱卿,可还有要事相禀?” 桑怀远举步出列,行礼朗声道,“启禀圣上,老臣有事。” 萧锦行见是丞相,以为是关于国家的大事,忙问,“丞相有何事,但说无妨” “老臣想求圣上恩准,辞官。告老还乡。”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朝殿落针可闻。 随后大臣们靠头小声议论,堂堂一国丞相,为何突然要辞官。 萧锦行一向肃穆的脸上也露出不解,“爱卿,发生何事让你想要辞官?” 桑怀远道,“回禀圣上,老臣年纪大了,身体诸多病处,实在是没有更多精力辅佐圣上。” 萧锦行不接受这个说辞,一再追问桑怀远的请辞理由。 “爱卿明明十分硬,精神矍铄,哪来的没有精力辅佐?” 萧锦行的语气明显带了压迫跟怀疑。 桑怀远的身份是第一权臣,他知道宣国太多的政治机密。 如果放他离开,他被敌国收买,到时候把宣国的全部和盘托出,那将威胁到整个江山的稳定。 萧锦行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桑怀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满心悲怆,想想他满门忠烈,皆为圣上穷尽一切,却换不来帝王的一点点信任。 可是面上,桑怀远不敢露出半点情绪,只能托辞是因为身体抱恙,每日上朝太过辛苦。 萧锦行面上表情缓和,笑却不达眼底, “原来只是为此,爱卿为宣国社稷操劳多年,日日上朝确实辛苦,这样吧,宫里有处府邸,就赏给爱卿,搬进宫里就不需要来回奔波了。” 桑怀远心沉了下去。这不是赏他府邸,这是要把他困在眼皮底下。 他见再无转圜余地,如果拒绝,只怕圣上会猜忌更甚。 桑怀远只好收敛心神,行礼谢恩,“皇恩浩荡,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锦行面上这才恢复到之前的盛世明君的模样。 下朝后,桑怀远失魄的走在宫道上。 “桑丞相。”一声低唤。 桑怀远抬头寻找,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参见四皇子殿下。” “丞相免礼”萧凌策抬手打断桑怀远的行礼。 “不知殿下叫住老臣,可是有事吩咐?” 萧凌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 “父皇说的那处府邸就在本王的比邻,丞相到时候搬过来,咱们可就离的近些了。” 这句话戳中了桑怀远的痛处。他原本想辞官远离朝堂,结果不止走不成。还要搬来皇宫里,受尽约束。 最重要的是,他搬进宫里,桑芷言怎么办。 萧凌策见桑怀远一脸灰白,不说一句话。猜到了他的顾虑。 “本王猜到丞相这是放心不下令爱,不如本王去求父皇恩准,让令爱也搬进皇宫与丞相有个照应。” 桑怀远诧异的看着萧凌策,实在不解他为何突然掺和这件事。 明明在这之前,他还只是人微言轻,不受皇上待见的小小皇子,不能参与内政。 他与桑怀远的交集并不多。 萧凌策勾了下唇角,“丞相不必猜疑,本王纯属顺口一提,若丞相不喜,那便不问了。” 桑怀远急忙行礼,“殿下言重了。老臣不敢非议殿下的用心。只是……这件事需得问过小女,方能定夺。” 萧凌策眼神沉了沉,随后温声道,“本王今日正好无事,便跟丞相回府,问下令爱的意见,回头好跟父皇请准。” 桑怀远蹙眉,这四皇子今日是行的哪一出。纡尊降贵只为了这点小事? 这不可能。 萧凌策催促道,“丞相,咱们还是尽快回府吧。看这天阴了上来,怕是要下雨。” 桑怀远从沉思中回过神:“哦……来了” 第5章 重生后的初次会面 “小姐,外头冷,你还是去屋里等吧。”丫鬟红杏一脸担心的给桑芷言披上藕粉色披风。 桑芷言站在相府门口,瞧着父亲下朝回来的方向,“无事,红杏莫要担心。我就是想让爹一下轿撵便能看见我。” 上一世,桑家灭门的惨痛让她嗟悔莫及,所以重生后她分外珍惜与亲人的相处。 一顶朱红色的轿辇缓缓出现在眼前,越来越近。 桑芷言俊秀的小脸绽出梨涡,欢喜着等在原地。 待父亲撩开帷幔,走下轿子时,桑芷言上前搀扶,“爹——” 桑怀远皱眉,“言儿,你怎么不在府里头待着,外头秋寒露重,小心受了风寒。” 桑芷言乖巧的挽着父亲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女儿这不想早点见到爹嘛,爹今日上朝可还顺当?” 桑怀远顾忌轿子里的萧凌策,急忙轻咳两声提醒桑芷言不要继续说下去。万一说到辞官的事,以免引萧凌策非议多想。 桑芷言立马意识到父亲的意思,急忙回头看向轿子。 只见萧凌策半蹲在三尺高的轿辇前头,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桑芷言。 带着梨涡浅笑的回眸,瞬间天地失了颜色。 此女容颜绝丽,肌肤胜雪,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桑芷言在看清轿子上的人是萧凌策后,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浑身血液倒流,整个人如被寒冰制掣,动弹不得。 前世正是他利用她的感情,踩着桑家往上爬,最后手刃恩人,冷血心狠。 桑芷言绝不会想到,她在重生后第二日竟然会与仇人碰面。 还是出现在她们相府。 脑海里一幕幕痛苦回忆,桑芷言的呼吸越来越重,她恨不得现在手里有把刀,她要砍上去,为前世的桑家报仇。 萧凌策看见她眼里的滔天恨意,蹙眉不解缘由。 桑怀远在一边看爱女竟对皇子怒目而视,急忙训斥,“言儿!这是四皇子殿下,你该行礼问安!愣着干什么?” 桑芷言听见父亲的话,强力压下身体里翻腾的巨浪,微颤着声音道,“臣女——桑芷言,给殿下请安。” 她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正狠狠掐进手心里,为什么前世被他迷惑,连累家族,刚重生,这个仇人就又出现了。 难道这辈子,就逃不开这个人了吗! 桑芷言低着头,萧凌策看不见她的表情,开口道,“小姐免礼。” 桑芷言起身后,对着桑怀远道,“爹,女儿突感不适,想先进去歇息。” 桑怀远看见她脸色苍白,浑身低颤,心急道,“你就不应该跑外头来!这大概是寒气入侵,风寒之兆!” 随后他吩咐红杏,“快!扶小姐回房,让陈大夫去给把把脉!” 红杏领命搀扶着桑芷言慢慢走进内堂。 桑芷言一路走的艰难,在刚拐进内堂的假山后,她就再也忍不住,趴在石头上,吐了出来。 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肝肠逆转,生生把胆汁也差点吐了干净。 红杏从没见过这般架势,吓哭了,“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我……我去喊老爷!!” 桑芷言一把拉住红杏,“不许去!” 过了好一会,桑芷言才虚弱的拿着帕子擦干净嘴边的污秽。 她吩咐红杏,“不用去请大夫,你现在去前厅奉茶,顺便听听老爷跟那个人在谈什么。听懂了吗?” 红杏从小跟着桑芷言,长得机灵,心也细,交代她的事,都能妥善做好。 “还有还有,泡那个武夷山岩茶。”桑芷言叫住红杏补充道。 前世,有一回萧凌策来桑家,下人就是泡的这个茶,当时桑芷言观察到他眉峰微蹙,喝了两口便不再喝。 她猜可能是萧凌策不喜这个味道。 前厅里,萧凌策负手迈着四方步,观赏墙上的字画。 “丞相,此等字画笔走龙蛇,墨染千秋,真是绝等上品,不知出自哪家圣手?” 这些都是桑芷言闲来无事随意作的,并没有署名。 桑怀远对萧凌策的突然造访,倍感疑惑。所以不想告知他实情,推脱道,“并不是哪家圣手,是犬子在世时所画,殿下谬赞了。” “哦?丞相之子果然满腹才情,惊才绝艳。”萧凌策似笑非笑的看着桑怀远。 “殿下谬赞。”桑怀远略带躲闪的转移话题, “殿下也看到了,小女体质较弱,还是留在府中比较稳妥。就不用跟着老臣去宫里了。” 萧凌策一掀玄色锦袍,坐进黄花梨木椅上,整理着袖口。 “桑老,你扶持社稷几十年,功劳苦劳皆有。如今年事已高,确实应该歇息,安度晚年的。” 桑怀远心头一惊,“桑老”这个称呼只有后辈门生这么叫他。 堂堂一国之皇子,竟然用了如此尊称。 并且话里这意思,是对圣上不批准他辞官的不赞同。 桑怀远一时拿不准萧凌策的想法,便没有接话。 正好这时红杏端来了茶水。 萧凌策认得她,是相府千金身边的丫鬟。刚刚扶着小姐回房,怎的这么快就来前厅伺候了。 红杏把茶盏放到萧凌策面前时,萧凌策问她,“去给你家小姐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红杏惊顿一瞬,马上恢复镇静,“回殿下,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姐无碍。” “那就好,无事就好。”萧凌策闻到了茶水中的味道,皱了皱眉。 桑怀远一见红杏,便知肯定是桑芷言派她来的。 他忙上前打掩护,“殿下,请喝茶。” 萧凌策却起身,淡淡道,“不了,本王想起来还有其他事。就不叨扰桑老了。” “既然桑老不想令爱跟你一起入宫,那本王便无需再向父皇请准。” 桑怀远拱手行礼,“多谢殿下记挂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萧凌策听后,摆摆手,“无事,桑老不必挂怀。” 萧凌策坐着桑家轿子来的,回宫也是坐的桑家轿子。 只是在他出府上轿之前,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假山。 第6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待萧凌策走后,桑芷言即刻来了前厅找桑怀远。 “爹,你为何跟萧凌策一同回来?” 桑怀远训道,“言儿!怎可直呼皇子名讳?” 桑芷言张了张口,最后道,“言儿知错了,爹今日跟皇上辞官,皇上恩准了么?” 桑怀远无奈叹气,“没有。” 桑芷言心沉了沉,她有预料,权臣突然请辞,任谁都觉得里面有蹊跷,皇上不予恩准也是情理之中。 桑芷言安慰道,“爹,你别失望,再过些时日,咱们再跟皇上请辞” 桑怀远眼里闪过悲恸,“言儿,皇上不止没有恩准辞官,还分了我宫中府邸,让我进宫。” “……什么!” 桑芷言心重重的往下坠。 她以为前世皇上是受了萧凌策的蒙骗,才下旨对桑家满门抄斩。 可原来,那朝堂上的九五至尊,根本就没有把桑家当做忠臣英杰。 哪怕她两位兄长为国捐躯,哪怕父亲几十年如一日为朝廷操劳。都没有让他信任过桑家。 桑芷言替桑怀远不值,替死去的兄长不值! 她慢慢蹲下身,伏在桑怀远膝前, “爹,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根本没有想善待过我们,他们只是拿咱们当踏脚石,拿咱们当统治权力的工具!一旦咱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桑怀远苍老的脸上,裂出一道道失望不平的皱纹。 辅佐朝纲几十年,亲手培养两个儿子习武上战场,他没有半句怨言。 他痛苦于帝王的不信任,不肯成全他与亲人一起安度晚年。 “言儿啊,为父一直以为圣上对我恩崇有加,却没想到,一切皆是虚妄。如今请辞之事已经与圣上有了嫌隙,只怕日后咱们桑家如履薄冰,处处艰险。” 桑芷言摇头,“不,爹你知道四皇子今日为何与你同行,来我们相府?” 桑怀远怔愣片刻,恍然道,“你是说——” “对!他这是想拉拢你!”桑芷言继续道, “他看到,你跟皇上已经离心。可是你手中有兄长旧部下,三大统军的拥护。堂上更是有诸多官员门生。只要你肯扶持他,他就有机会进入朝堂内阁,参与政事。” “这只是开始,进入内阁后,他会广纳贤士,拉拢众臣为他所用,不用多久,他就可以与太子分庭抗礼!” 桑芷言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辞出口,桑怀远讶异的愣住了。 “言儿,你是不是把四皇子想的太神通了?你如何肯定我会被他拉拢?” “爹。你忘了今日他跟你同坐轿辇回府,他又坐着相府的轿撵回宫?” 这时,桑怀远才后知后觉,萧凌策的城府之深。 他故意找由头跟着来到相府,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是让别人知道,他跟丞相有私交。 桑芷言恨声道,“他这分明是做给皇上看的!你前脚请辞,后脚他就来相府。皇上知道后,定会觉得你二人有不可告人的密谋!” “他这是坑害我们桑家,逼着我们被皇上猜忌,迫不得已会跟他同一阵营!假若我们不肯顺从他,他便会栽赃陷害,我们是与太子有谋划,到时候他一石二鸟,铲除异己!” 桑怀远听闻此事,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让他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刚刚那个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四皇子,竟藏着如此阴险、恶毒狠辣的心机! 这实在是太意想不到。 桑芷言对桑怀远柔声道,“爹,你放心,女儿已经长大,心智谋略不输男儿。我一定会代替兄长承担起保护桑家的重任。决不让你们受到伤害!” “爹日后在朝堂上一定要保持中庸,维持中立。哪一方阵营都不可替其说话,懂吗?” 桑怀远看着如此懂事的爱女,心怀感慨,拍着她的发顶道,“言儿昨日还爬树摘秋桃,今日就忽然长大了。” 桑怀远说的昨日,却是桑芷言隔了一年的前世,她闻言鼻头发酸,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她不想父亲看见会追问,忙把脸埋在父亲膝盖撒娇, “爹你冤枉我,我那是看见上面有雏鸟,想去投喂而已,顺便摘的桃子。” “哈哈哈~好好好,我儿心地良善,才不是因为淘气才爬树。” 桑芷言蹲在地上,把脸伏在父亲膝盖,静默了片刻。 逐渐的,她的眼神染上肃杀之气。 萧凌策,我原本想着远走他乡,放过你。可你偏偏不放过我桑家。 你前世的恶毒手段,我到死前终于知晓全部。今生,你又想用这招害我们。 可惜我不再是当初那个满眼情爱,满心信任你的桑芷言了。 我是丞相府的嫡女千金,是骁勇神武侯的胞妹。我发誓,今生定要护住桑家,保护父亲。 你满心毒谋诡计,心狠冷血,我决计不会让你阴谋得逞!你想当太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前仇旧恨我跟你一起算,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我定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皇宫笄中会举行一年一度盛大无比的皇家盛宴 为人多热闹,每年的这一天,除了皇子公主外,大臣们的公孙王子,贵女都可以出席。 前世的这一天。 桑芷言刚到及笄之年,抱着玩乐的心态,便跟着父亲去了这次宴席。 也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名动朝堂,才名冠绝天下。 因为这时候,碰巧有代国,黎国的皇帝跟公主王子出使本国。 萧锦行作为东道主,理应邀请他们一起入席这举世瞩目的盛宴。 那天,去往宫中的轿撵上,桑怀远一再嘱咐,“言儿,今日席中皆是王孙贵族,你莫要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桑芷言一脸兴奋的挑着帘子看向外面的风景,抽空回嘴道,“知道了知道了。爹你说了一路。女儿耳朵都肿了。” 桑怀远被逗乐,无奈的摇头。“你这孩子……” 第7章 殿前失仪 代国和黎国分别位于宣国的东南方以及西南方向,呈三足鼎立之态。 三国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彼此相互猜忌且暗自较劲。 但为了维护表面上的稳定局面,他们经常互派皇帝的子女前往对方国家充当人质,以展示诚意并当作谈判的筹码。 为了避免质子与所在国家的皇子或公主产生感情而联合起来对抗第三个国家。 三国特别制定了一项邦交律法:质子不得与当朝的皇子或公主通婚。 去年的中秋节恰好赶上代国和黎国派遣质子前来,所以那次的皇家盛宴热闹之余,也充满了政治的较量。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烛光与宝石明灯交相辉映,璀璨摇曳。 雕花梁柱之间,按照尊卑等级划分出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每张桌子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萧景行高坐在龙椅之上,在他身旁分别坐着代国与黎国的皇帝以及公主。 再往下依次排列着太子萧恒、七皇子萧凛和九皇子萧秉,以及萧凌策。 他们四人各具特色,或张扬雄伟,或英俊潇洒,但无一不染着皇室贵族的气场。 在这热闹的场合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那个人独坐在角落里。神情淡漠,自饮自酌,与周围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萧景行与另外两国皇帝略作寒暄,彼此客套,便开始边饮酒,边观赏台下歌姬舞娘的表演。 黎国皇帝看了一阵,突然高声说道,“萧兄,你们宣国难道只有歌舞这一种节目?” 这句话让其他两位皇帝都愣住了。 萧景行没想到他会当众发难,但面色依旧沉稳,“黎兄何出此言?” 黎帝不屑地撇撇嘴,“没什么,只是在我国,歌舞伎表演乃是最末等的节目。我国文风高雅,崇尚舞文弄墨,吟诗作画。” 黎帝要当众让萧景行难堪。因为他心里憋了口气。 明明他们三国实力相当,萧景行有何资格坐在上位。 萧景行脸色微变,终究还是强自忍耐下来,缓声道:“黎兄不想看歌舞,那想看什么?殿前考试笔墨纸画?” 黎帝微微一笑,“本帝正有此意。” 萧景行与代国皇帝对视一眼,代国皇帝出来打圆场,“黎兄,咱们出门在外,应当客随主便,尊重东道主的习俗才是。” 黎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抹讥嘲, “罢了罢了,我黎国子民人人学识渊博,终日沉浸于文化之中,随口一言,还望萧兄莫要见怪。” 萧景行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片青灰之色。黎帝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国家文化高雅,而宣国毫无文化可言。 萧景行神色冷峻,沉声道, “既如此!黎兄欲如何比试?是各自派出一人,较量诗词歌赋,还是比试书法字画?” 此语正合黎帝心意。他立刻来了精神,“甚好,不如让两国的皇子公主出来比试画画,一决高下!” 萧景行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黎国的文化底蕴确实深厚,个个能写会画。 他的几个子女虽然也会,可这方面的造诣不如黎国皇子公主。 若到时候比试输了,必然会成为举国笑柄。 然而话已出口,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萧景行一时脸色阴沉,左右为难。 前世,桑芷言跟桑怀远坐在座位上,瞧见了这一幕。 当她看到黎帝发难时,柳眉微蹙。 她问父亲,“爹,此人为何非要挑衅?” 桑怀远低声道,“黎国这两年军力强盛,有意要重新划分三国格局,这是想借机开战了。” “啊?那开战,咱们可有胜算?” 桑怀远叹息一声,“军力上双方不相上下,可若是两国交战,恐怕会便宜了代国,让其坐享渔利。” 黎帝见萧景行为难的样子,心中已然明了此局胜负已定。其神色不禁得意起来。 他沉声道,“萧兄既无应战之人可选,这场比赛就此作罢,也省得丢了皇家颜面。本帝也并非强人所难之人。” “谁说没有应战人选?” 一声清脆娇滴的声音响彻殿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色罗裙,美貌不可方物的少女立于檀木桌前,正目光锐利地瞪着黎帝。 黎帝眉头微皱,询问道,“你是何人?” “桑芷言!” 言罢,桑芷言不顾父亲的阻拦,毅然走出座位,稳稳地站在殿前,对着萧景行,恭敬行礼, “臣女桑芷言,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起身吧”萧景行见桑芷言及时地出来为自己解围,暗自松了一口气。 黎帝冷然呵斥道,“小女年纪尚小,竟敢殿前喧哗,冲撞皇帝,萧兄,你们的子民竟敢如此目无朝纲律法?” 萧景行刚要开口,桑怀远迅速出列,对着萧景行躬身行礼,“请皇上恕罪,小女年幼,初次入宫,不识礼数,还望皇上宽容大量不予计较。” 黎帝认得桑怀远,面色一冷,讥讽道,“原来是丞相之女,不怪乎如此大胆失礼,我黎国女子端庄娴淑,知书达理,绝不会在殿前如此失仪。” 桑芷言高声回应,“黎国陛下说没有应战人选,臣女一时心急才有所冲撞。并非有意。臣女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我大宣国的子民,并不比你们差!” 黎帝面沉似水,冷笑一声,“哦?你要与本帝的公主比试作画?” “正是!”桑芷言回答得斩钉截铁。 黎帝见桑芷言目光锐利,不由得出言讥讽,“就凭你一个臣女,也敢与我大黎公主相较?要比也该跟你们宣国公主比!” 桑芷言不卑不亢,“我们公主满腹诗书,才华文笔,远胜于我。你们连我一个臣女都比不过,还妄想与我家公主一较高下?” 黎帝气得脸色发青,“狂妄自大!!今日比试,你若输了,本帝要你的性命!” “那我若是赢了呢?”桑芷言扬起下巴。 “悉听尊便!!”黎帝咬牙说道。 “好,我若是赢了,你要跟我们宣国所有人道歉!” 第8章 名动天下 黎帝瞧不上桑芷言一个臣女能比得上他自幼培养的女儿。 “赛菲,你去将那个口出狂言的小臣女打服。” “是,赛菲领命。”一名端庄沉稳的少女走了出来。 萧景行暗自感激桑芷言的挺身而出,好歹是拦住了一桩可能令皇室蒙羞的坏事。 就算她输了,到时候,也牵扯不到皇家颜面,毕竟是她自己要比试的。 桑怀远担心女儿,想要阻拦,却被桑芷言一个眼神制止。 她这么做并非一时冲动,如果今日让黎国占了上风,日后,对方只会更加嚣张。 必须煞一煞他们的威风,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桑芷言走上前问道,“如何比试?作诗、绘画、写字,我皆可。” 赛菲回答道,“那就比绘画吧,画一幅百花争艳图,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香尽则收笔。” 桑芷言点头,“好!” 须臾,殿前的歌姬舞女纷纷施礼退下,空出地方以供她们比试。 萧景行令人搬来两张大桌,放置好砚台、笔墨、宣纸以及颜料。 香炉中也燃起了香。 赛菲将长三尺宽一尺的宣纸铺好,用砚台压住四边,再把各种毛笔和颜料摆放整齐。 作画开始,赛菲双手各执一笔,同时运笔。藤黄、朱砂、青铜、二绿等各色颜料纷纷落在宣纸上。 很快,纸上便出现了芍药、剑兰、水仙、白菊、金银花等花卉。 黎帝面带得意之色,看着赛菲专心作画。 再看桑芷言,她正手持一支笔,神情慵懒地围着桌子踱步, 似乎在思考从何处下笔。紧接着,她从桌上拿起酒盅,强忍着辛辣,仰头饮下一口,随后将酒喷洒在宣纸上,接着将宣纸对折起来。 然后,她在上面从容不迫地运笔。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赛菲已开始收尾,她用毛笔蘸取朱砂后沾水,手腕用力甩在画好的宣纸上。 一幅色彩斑斓、百花盛开的图卷便呈现在眼前。 殿内众人皆为桑芷言暗自捏了一把汗,虽然听闻过丞相之女才情出众,远播在外,可这黎国公主竟然能够双手同时作画,胜负之分,已然明了。 黎帝看着炉鼎的香燃尽,放声大笑,“哈哈哈,本帝本想停止比试了,你这妮子偏要自讨苦吃!如今可还满意?” 桑芷言将手中的毛笔,轻轻置于笔搁。对着宣纸轻吹一口气,使墨迹快些干涸。 随后她才抬头说道,“您别高兴太早,尚未比试过呢。” “哼!就凭你画的那三两笔,还妄想胜过赛菲?简直荒唐!” “那倒是来人比比呀,光您在那高兴了。” 黎帝气得咬牙切齿。 萧景行随后下令,让人把两幅画,高举起来,方便众人观看比较。 赛菲的画,色彩鲜艳夺目,花朵画得极为逼真。一炷香时间能画满如此长的画卷足见其功力深厚。 再看桑芷言的,只画了一朵牡丹。 并且牡丹尚未开放,还是一个花苞而已。 虽然画得形神兼备,线条优美,然而与赛菲的画作相比,确实略逊一筹。 黎帝这下笑得愈发张狂,“就你这水平,我们黎国随便一人都能画出来!你浪费了我们如此多时间,却如此无用!” 桑芷言无视他的嘲讽,从宫人手里接过画卷,握在手中,举在众人面前。 由于桑芷言的画卷对折过,她举在手中,恰到好处。 只见方才还羞涩含苞的牡丹花,此刻花瓣竟神奇地一片片舒展开。 昙花一现仅一夜。桑芷言所画的牡丹花,在众人面前,须臾间便绽放开成一朵硕大的花。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望着这神奇的一幕惊诧莫名,这太神奇了! 在这殿前的众人哪个不是王公贵族,阅尽名画无数。普天之下,谁也未曾目睹过这种奇观。 纷纷走上前,情不自禁地凑近那幅画。 桑芷言站在人群中,面带梨涡浅笑,看着目瞪口呆的黎帝。 “这不可能!!本帝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必是此女使用了妖法!” 桑芷言轻蔑一笑,“亏您还自诩黎国专研文墨画卷,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墨胶?遇到酒会凝固,但是酒蒸发以后,墨胶会稀释后晕染开。” 经桑芷言的点拨,众人明白了事情原委。对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无不钦佩有加。 萧锦行没想到比试局势瞬间逆转,心中大喜。他对着黎帝沉声道,“如何?这场比试,谁输谁赢啊?” 黎帝气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萧锦行学他样子,讥讽道。“本来,朕不想比试,就是不想出现如此局面,影响咱们两国邦交。但是黎兄苦苦相逼,唉!” 黎帝面对萧锦行的惺惺作态有苦难言,刚刚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愤恨。 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必须保持风度。 他咬咬牙,沉声道,“我们输了!” 萧锦行心中畅快,朗爽一笑,“黎兄不必在意,不过是闹着玩玩而已,不必当真的。” 随后二人,又故作和睦的寒暄起来。 桑芷言正想让黎帝遵守诺言,向宣国百姓道歉。却被桑怀远捂住嘴巴拉到了一边。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言儿!不得胡闹!此事到此为止了,再闹就要开战了!” 桑芷言听后,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点点头。 经此一事,桑芷言如何在殿前,凭一己之力击败狂妄自大的黎国皇帝的事被广为传颂。都知道是她保住了朝廷的颜面。 并且神乎其技的画技也被众人所知。 其美貌与才华皆是世间绝顶,芳名响动举国之上下。 只是,那时桑芷言并未留意到角落里的一道视线,他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眼神里,有着别人读不懂的情绪。 …… 桑芷言思及过往,为当初懵懂纯真的自己而心怀感慨。 重生后,她不打算去这次皇家盛宴。桑芷言对当朝的帝王家心灰意冷,所以即便明知中秋盛宴可能会遭黎国奚落,她也选择缺席。 不出所料,当天发生之事与前世如出一辙,只是再也没有那能力挽狂澜、挽救皇家颜面的少女挺身而出了。 萧锦行丢了脸面,憋了一肚子气,当天的宴席也不欢而散。 第9章 前世的初遇 上一世,因黎国中秋宴席的奚落,气的萧锦行下令,朝中大臣之子女入宫与皇子公主一同研学书法字画。 由宫中的翰林学士统一教导,为期一个月,住宿和饮食都在宫内。 也就是那时候,桑芷言与萧凌策的孽缘开始。 研学的第一日,二十余位正值青春的贵族男女,端坐于偌大的上书房中,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有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桑芷言身上。几位大臣之子,脑袋凑在一处,对着桑芷言的方向议论。 “听说她就是丞相之女,果真国色天香,实乃翘楚。” “人家不仅容貌姣好,其书画技艺亦是出类拔萃。” …… 桑芷言心无旁骛,只顾手持毛笔在纸上写画。对于别人的议论置之不理。 月黑风高,夜如泼墨,皇宫内戒备森严,岗哨林立。 上完了一日繁重的课程后,桑芷言回到了皇上分配给她们一人一处的寝殿。 她想早点歇息,正抬手将烛台上的烛火灯芯剪小一些,突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户那边传来。 还没等她来得及转身回头查看,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袭上了她的身后。 那人手持一把匕首,快速架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揽着她的杨柳细腰,以防她乱动。 突如其来的危险让桑芷言心中大惊,但她并没有大喊大叫。相反,她表现得异常冷静。 黑衣人同样保持沉默,在这针落可闻的空间里,两人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此刻,寝室外传来阵阵官兵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碰撞声。 抓刺客!抓刺客! 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宫廷。 桑芷言暗自思忖:他们要抓的莫非就是身后这个人? 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究竟是谁,竟敢在皇宫内行刺。 别出声,我不会伤你。 一声低沉磁性慵懒的嗓音,轻轻地飘落在桑芷言的耳畔。 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个男子! 桑芷言的眼睛瞬间睁大,身体僵硬。 很快,外面传来官兵挨个搜查寝殿、抓捕刺客的声音。 桑芷言的心中不由得紧张,如果他们搜到这里,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子贴近她的耳尖,轻声说道:“去床榻上。” 桑芷言的内心一阵震颤。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身,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卧一榻呢?若是被别人瞧见,她的清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她气极,拒绝道:“你……你……我不去!” “那就得罪了!” 说罢,男子便拦腰将她抱起,脚步轻盈而迅速,转眼间便和桑芷言一起滚到了那张华丽的檀木床榻上。 紧接着,男子顺手扯过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你放肆!我可是堂堂丞相之女,你怎能……怎能……” 桑芷言又羞又怒,想要斥责眼前这个无礼的男子,但是气极,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般,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你是丞相千金。” 男子的声音魅惑又带着挑逗意味。 登徒子!!! 桑芷言顾不得对方手中还握着匕首,开始奋力挣扎反抗起来。 她抬手推搡间,不小心扯掉了他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纱。 刹那间,一张英俊如玉的脸露了出来。 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对深邃而含情的桃花眼,犹如点点漆墨。薄唇抿起,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桑芷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目光被这张脸,准确的说,是那双眼睛深深吸引住,无法移开分毫。 男子对着她勾唇轻笑。 桑芷言恢复意识,羞的满脸通红。 这时寝殿外,官兵已至。 门外官兵高声唤道,“桑小姐,方才有刺客闯入皇宫内,可有惊到?” 桑芷言脸上的羞红还没褪去,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 “并无。” 官兵继续道,“斗胆请桑小姐开门,让我等进去略微瞧一瞧,也好交差。” 桑芷言紧张的看着男子,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抬手放下床幔,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包裹起来。 桑芷言立即懂了他的意思。 “我已脱衣歇下,你且自行推门进来检查吧,只是不要往床榻上瞧,否则坏了我清誉,我爹定不饶你。” 士兵道,“多谢桑小姐深明大义,小的冒犯了。” 说完,他一个人进入寝殿内,不让其他官兵进入。他扫了一眼室内一眼到底,确实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这个士兵全程背对着床榻,最后倒退着走出寝殿,“请桑小姐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桑芷言道,“罢了罢了,你们去其他地方搜搜便是。” 待门外彻底没了官兵走动的声音,桑芷言才拍着胸脯吐着气。 男子从被子里钻出来与桑芷言对视,他眼睛里的笑意,温柔又充满危险。 桑芷言嗔怪道,“都是你,害的我被人搜寝殿。如果他非要搜到我床上怎么办?” “他敢搜你的床,我就杀了他。” 桑芷言闻言,莫名的心跳加快,小鹿乱撞。 男子说着这么血腥的话,面上却是一副春光明睐的模样。 桑芷言忍不住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官兵要抓你?” 男子拿起刚刚被桑芷言扯下来的蒙面巾,系在脸上,盖住了鼻子嘴巴,只剩那双桃花眼。 他沉沉一笑,“千金小姐就该好生娇养着,不该问的别问。” 桑芷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没出口,男子便翻身下了床榻,头也不回的翻窗离开。 来去如风,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而已。 桑芷言一时失落,她竟不知那位男子是何姓名。 然而她很快便知晓了。 次日,桑芷言眼底青黑,神情疲惫地前往尚书房。她一边走着,一边揉着眼睛,完全没有留意前方的路。 她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个人,整个人险些向后摔倒。 就在她惊惶失措之际,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迅速穿过她的腰间,牢牢地将她拉住。她被带到了对方的怀里。 桑芷言惊愕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面前的男子交汇。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眼里闪着光芒。 眼前的男子,正是昨日那位夜闯她寝殿的登徒子。 抱歉,我没看路……桑芷言急忙羞怯的从对方怀里退出。 男子微微颔首,轻声回应道:无妨,姑娘小心些便是。 随后男子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负着手迈着四方步离开了。 第10章 绝不与他再有瓜葛 桑芷言看着那个男子仿似不认得自己,或者,他是故意装不认得自己。 看对方衣着华贵,又是出现在尚书房附近,大概也是同她一样,来此研学的大臣之子。 虽然不知他昨日为何被官兵抓,但是桑芷言觉得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如今她欣喜于与他二次相逢,可对方却当不认识自己。 桑芷言开始恼怒自己是否少女怀春,见了人家一面就这样失了仪态。 甚至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是不是好人,就这般牵肠挂肚,实属不该! 最后,桑芷言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些。 上书房内,准备上课前,翰林学士师傅先与皇子行礼。 当行礼到萧凌策那里时,桑芷言才知道,原来那个登徒子,竟然是当今四皇子殿下。 萧凌策昨日没来上书房,所以桑芷言才没见过他。 她心一沉,原以为是哪个大臣的公子,可他居然是皇子,那怪不得装不认得她了。 昨日他穿成那般模样,估计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被官兵发现。他怕自己揭露他,所以才要装不认识。 桑芷言心里冷呵,罢了罢了。自己白白被他利用了一番,还被他提防。 日后绝不能与此人有任何瓜葛,不是个好人! 桑芷言于字画一道天赋极高,翰林院师傅也难以望其项背。 正因如此,在此次上书房研学中,师傅叮嘱其余学生,可以多向桑芷言请教。 每堂课后,总有几个人人主动向她请教各种问题。 而桑芷言也耐心地给予他们一些指点。 此时此刻,萧凌策正端坐于桑芷言右后方,默默凝视着她教授旁人如何提笔作画。 因距离近,他可以清晰地目睹桑芷言专注认真的神情,以及她那让人挪不开眼的美貌。 在这些围绕着桑芷言的人群中,却隐匿着几个心怀叵测的男子。 他们明面上是向桑芷言请教问题,实则是想借机亲近她。 萧凌策的眼神愈发深沉,他紧紧攥着刚随意绘就的宣纸,然后迈步走向桑芷言所在的位子。 面对围在那的几个臣子,他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你们还要问多久?” 几个人看萧凌策也是想寻指教,急忙拿着自己手里的宣纸,匆忙离开。 待他们走后,萧凌策将自己的画轻轻地放在桑芷言面前,画中是一株鲜艳欲滴的牡丹。 “久闻桑姑娘画技高超,鬼斧神工,可否给小王指点一二?” 桑芷言没有抬头,甚至她连画都没看一眼。 冷淡道,“殿下之话言重了,小女不敢当。” 萧凌策看她冷漠的态度,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看来桑姑娘这是知道小王的身份了?” 桑芷言整理纸张的手顿了顿,并没有说话。 萧凌策猜到她这是在怄气,怪他刚刚假装不认识之事。 “桑姑娘?你看我这花瓣这里,为何总是画的不够传神?” 桑芷言不想跟他多话,抬眼看着他道,“殿下您挡着光了,我无法写字。麻烦您让一下。” 萧凌策见桑芷言无意与他多说,只好拿起自己的画,淡淡道,“那好吧,小王不打扰桑姑娘写字了。” 之后,找桑芷言请教的男子明显少了很多,都是被萧凌策背后警告了。 他之后也尝试了几次跟桑芷言搭话,无一例外都被桑芷言当做空气,不予理睬。 萧凌策给桑芷言带了一盒宫廷糕点,人家看都不看。问她话,也总是听不见,更不用说回复了。 萧凌策堂堂一国之皇子,在桑芷言那里,竟还不如一个伺候人的奴才。 她对伺候打点的奴才,还会笑脸相迎,一看着他就立马冷若冰霜。 太子和七皇子九皇子因为学习朝政,耽误了两天没有来尚书房。 现下也开始来尚书房学习,精进字画的笔力。 太子萧恒为人霸道,嚣张,不把其他人放进眼里。 但桑芷言算是一个例外。 自从萧恒见过桑芷言在殿前的自信果敢,挽救皇家颜面。他就开始注意到她。 萧恒是太子,所以他的位子在中间最前,桑芷言在他旁边。 萧恒主动跟桑芷言搭话,“桑姑娘,前几日你画的牡丹图,神乎其神,让本太子大开眼界,能不能教教本宫怎么画?” 桑芷言略有诧异,传闻萧恒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今日之见,怎的这么谦逊有礼。 “太子殿下过奖了。若你真想学,我教你便是。只不过所用的墨胶需要提炼,得等研学结束才可以。” 萧恒豪声道,“不急不急,桑姑娘何时有空何时再教。” 桑芷言点了点头。 萧凌策在后面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自从萧恒来到尚书房后,桑芷言身边就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她两步之内,生怕引起萧恒的不快。 他上课时与她并肩而坐,下课后向她请教作画技巧,放学时更是亲自护送她回到寝殿。 萧凌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的深沉愈发浓烈,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河水,暗藏汹涌。 由于白天有萧恒的守护,萧凌策根本无法接近桑芷言。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在夜晚冒险行事。 为了今夜的计划,萧凌策特意换上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准备趁着夜色潜入她寝殿。 可就在他刚要动身之际,一个神秘的不速之客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这个不速之客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其真实面容。 只听他低声对萧凌策说了几句话,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最后,萧凌策放弃了原本的行动计划。 第11章 梅花飞镖 这一世,桑芷言躲过了中秋皇家盛宴,却躲不过为期一月的宫内研学。 因桑怀远与圣上已有嫌隙,连着两次称病不遵从圣旨,只怕会让萧锦行的猜疑更甚。 这次研学,桑芷言还是决定要去的。 只是在入宫前,她需要做点准备。 丞相府的后院,立着几个木桩,沙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领着几个护院家丁在操练。 这些人都是桑芷言兄长的部下,因各种原因无法继续领军打仗,没了生存之本。 桑家念他们报国有恩,就被请来给予一份差事。名义上是做护院,实际上款待有加,有别于普通下人。 “参见小姐。”几人看见桑芷言过来,作揖行礼。 “你们继续操练,不用管我。”桑芷言摆摆手。 她走到领头的马龙江面前,小声道,“马教头,你能不能教我掷飞镖?” 马龙江不解道,“小姐为何要学这个?是不是你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以贴身保护你。” “那倒没有,主要想学会点本领傍身。兄长在世的时候。总是嫌我不愿学习武术。” 桑芷言提到兄长,马龙江立马不再多问,“小姐想学飞镖,需得先学习臂力,腕力。这样扔出去的时候,才会入木三分。” 桑芷言听马龙江的话,开始练习提重物,不停对着靶子练习投掷。 她掷出去的飞镖从开始的软弱无力到后来的又准又狠。 桑芷言又找马龙江问道,“我已经学会了掷飞镖,但是这个有点大,拿着并不方便。有没有可以定做形状,尺寸小一些的飞镖?” 马龙江点点头,“有。可以去找铁匠反复定做。” “那太好了!马教头,辛苦你去给我定做几枚梅花状的飞镖,头要尖也要短,梅花状要可以扎在上面留下完整图案。” 马龙江第一次听说飞镖要这种形状,虽然不太符合常理,可是小姐命令,他必须照办。 很快他就通过铁匠的打磨,拿来了几枚梅花状飞镖。 桑芷言看着这几枚伤人武器,勾了勾嘴角。 你若是不招惹我,这便用不上。可你若是像上一世一样夜闯我寝殿,怀着目的接近我,那这,便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很快,入宫之日到了。 像上一世不同的是,桑芷言没有在殿前显露她的字画功底,所以在上书房里,她只是安静坐着,尽量收敛自己的锋芒,以免太引人关注。 当日夜晚,也就是萧凌策会来的时候。桑芷言提前做好恭迎的准备。 她把梅花飞镖藏在袖子里,用一根坚韧透明的鱼骨线绑在桌子的茶具上,线的另一端缠在手指上。 一旦官兵侍卫在门口询问,她便扯动鱼线,砸碎茶具发出声响。士兵就会破门而入。 桑芷言站在烛火前,等待着。烛火跳跃,忽明忽暗的闪过在她脸上,看不清神情。 “吱呀”窗户那边发出一声轻响。 他来了。 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桑芷言的脖颈。随后是一具男子躯体贴在了她的身后。 桑芷言在这时候,诡异的心境平和如死水。甚至竟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上一次,也是贴的这般近吗? 她不记得了。 上一世,她跟萧凌策发乎情,止乎礼。连牵手也不过是两三次而已。 大婚后,萧凌策忙于朝堂争斗,更是没时间与她亲近。 桑芷言想,哦,不对。他不是忙,他是撒谎,他根本不想亲近而已。 桑芷言心思悲悯,竟忘了此时的处境。 直到她听见那曾经让她深陷其中,爱的痴傻的声音响起。恍若隔世。 “你别乱动,我不会伤你。” 桑芷言心底冷嗤,“不伤我?你害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害我满门忠烈被污名浸染英魂!你还要怎么伤我??抽筋拔骨,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了。” 桑芷言想到此处,紧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的颤抖。 手心在袖子里攥紧,准备随时投出飞镖,奈何官兵还不快来! 萧凌策敏锐的觉察出来她的异样,以为她是受惊害怕。 他迟疑了一下,终是把匕首从她脖颈处移开。 声音夹着点安抚的意味,“姑娘,别怕,我真不会伤你。” 桑芷言只盼着官兵马上过来!她快压制不住身体里的冲动。 “桑小姐……” “哗啦!”茶壶,碗盏掉在地上碎成片。 没等门外官兵说完话,桑芷言急不可待的拉动鱼线,造成声响。 官兵听见屋内异响,警觉的立马踹门而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萧凌策转身朝向窗户一跃而下。 可是在他还没到窗户的时候,桑芷言手中的一枚飞镖已经射了出去,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官兵进门,桑芷言射出飞镖,萧凌策跳下窗户皆在一瞬间。 官兵进门后,只看见窗户开着,窗扇还在轻微摇晃,立马高声道,“刺客跳窗逃走了!快追!快!!” “桑小姐,有没有被刺客伤到?”带头的官兵紧张问道。 桑芷言装出害怕柔弱的样子,“没有,多谢你们及时相救,刺客一进来,你们就来了。” 她想起什么,急忙跑到窗户那里,在窗柩处,看见几滴血。 “官兵大人,你看,刺客中了飞镖,受伤了!” “飞镖?什么飞镖?” “就是这个!”桑芷言摊开自己的手。 解释道,“我兄长曾经教我掷飞镖。我觉得好玩,就找人做了这种形状的。随身带着,以防歹人。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了。” 桑芷言凑近官兵小声道,“看你官职应该是御前六品吧?你拿着这个飞镖,明日去上书房搜查,看谁身上有伤,便知刺客是哪个。到时候,你禽刺客有功,皇上定会提拔你。” “我小女儿家害怕被歹人报复,你说是你掷的飞镖,不要说是我,成吗?” 官兵见桑芷言楚楚动人,大眼睛盛满柔弱,立马心软的一塌糊涂。 急忙答应,“多谢桑小姐!!小的定会牢记桑小姐提拔之恩!” “哪里哪里,明明是你自己的功劳。”说完桑芷言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几枚飞镖,放在了他手里。 待所有人离开后,桑芷言看着那扇还没关上的窗户,笑了。 第12章 惊险 第二日,上书房内,所有人正安静的作画。 桑芷言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萧凌策的位置。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倦怠。似是身体不舒服。 桑芷言确定了,他是真的被飞镖射中。 突然御前侍卫带着一队官兵,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这里面除了师傅是四品官员,其他人都无官职。除了萧凌策。 官兵们进来后,首先对师傅作揖行礼,随后看到下面坐着的萧凌策,急忙上前行礼,“参见四殿下。” 萧凌策略显虚弱道,“免礼。你们突然闯入,意欲何为?” 带头这个官兵正是昨日桑芷言无意中提拔那个。 他信了只要抓到刺客,他就能加官进禄。所以十分卖力想尽早抓出来刺客。 “回殿下,昨日有刺客夜闯皇宫,微臣正带兵搜查。” 萧凌策皱眉,“你搜刺客,怎的搜到尚书房来了?你不知晓这里都是皇亲国戚,大臣之子女?” “殿下有所不知,宫内守卫森严,昨日刺客出现的地方正是此次来宫内研学的寝殿中,所以刺客很大可能就是在场之人。” 官兵这句话一出,满座震惊,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萧凌策拍桌斥责,“大胆!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当中有刺客?没证据就胡说,污了我等公孙贵族之清誉,你担当的起?!” 官兵闻言跪下行礼,“殿下恕罪,微臣也是奉命行事。” 说着他摊开手,手中是几枚梅花飞镖,“殿下请看,昨夜微臣用飞镖射中刺客,只要检查一下谁身上有伤,便知谁是刺客。不会牵连殿下跟其他无辜之人。” 萧凌策在看见那几枚飞镖时,眼神暗了暗,袖中的手攥了又松。 接着他缓声道,“这么小的飞镖,也许没有射中呢?再者,你要如何检查?要我们这些人袒胸露体给你看?” “微臣不敢,但是刺客之事,事关重大。如果没有伤口,验一下可以自证清白,撇清关系。” 萧凌策的眼睛里染了怒火,“你什么身份,胆敢验我们?” “他没身份,本太子的身份够不够?”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朝门口看去。 只见太子萧恒站在那里,正眼神冷厉的看着萧凌策。 桑芷言算到了萧凌策会拿身份压人,所以她提醒那个官兵去把太子找来。 一切来的刚刚好。 萧凌策在看见萧恒时,脸色更为苍白,他略有不愿的行礼,“参见皇兄。” “参见太子殿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萧恒走到萧凌策跟前,上下瞧着他,“我说四皇弟,你难为人家干什么?人家只是奉命行事抓刺客。你这三推四阻的莫不是想袒护?” 萧凌策不急不缓的否认,“皇弟没有。皇弟只是不想他莽撞,伤了皇亲国戚的面子。” 萧恒冷笑一声,“是吗”,接着他转身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是不是刺客?” “不是!”众人异口同声。 “那你们同不同意被官兵验下身上是否有伤?” “同意!”依然是异口同声。 萧恒听到满意的答复,回头看着萧凌策,“你看,大家都是同意的。为何只有皇弟不同意?” 萧凌策自知这次躲不过,只好问道,“那要如何验呢?这里还有姑娘,总不能对她们随意检查,毁人清誉。” 跪在地上的官兵,及时开口,“殿下请安心,公主跟贵女由宫女检查。” 萧恒接着开口,“四皇弟这是有什么隐情?怎的如此介怀搜身检查?” “回皇兄,并没。” 萧恒笑了,“既然如此,那就检查吧,不如……先从四皇弟开始?给其他人做个表率?” 萧凌策下颌绷紧,极力忍耐,最后说道,“好。不过能不能隔着衣服检查?如果有伤,按压之下,定会出声。” 萧恒的笑意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狠厉。 “萧凌策,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刺客?你身上是不是有梅花伤口?!” 萧凌策叹气道,“我不是,但是我身上确实有伤。” 此话一出,除了桑芷言,其余人皆震惊。这是不打自招了? 萧恒阴阳怪气道,“萧凌策,怪不得你方才一直推脱,原来是……有伤?” 萧恒最后两个字特意拉长,一脸冷蔑的看着萧凌策。 其余众人互相对视,堂堂皇子竟是刺客,为所未闻。 萧凌策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掀开衣襟,露出半个肩膀。 众人的目光聚于他身上,只见其肩胛骨处,被白色纱布缠绕着。 在一片狐疑声中,他缓缓揭开纱布,里面竟露出了一层褶皱的表皮,显然是被烫伤所致。 那伤口红肿得厉害,大大小小的水泡布满,有些已经破裂,黄色的液体从中渗出。 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能切身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桑芷言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她心中暗自思忖:“他竟然为了掩盖伤口,不惜用沸水将自己烫成这样……” 萧恒冷声问,“你这是何时烫伤的?怎的这么巧?” 萧凌策一边把纱布缠上,整理好衣襟,一边苦笑,“皇弟也不想受伤,昨日洗澡的时候,宫女端着沸水没站稳,竟泼了皇弟身上。” 萧恒咬牙道,“你殿里的宫女竟犯如此错误,皇弟如何处置?” 萧凌策笑笑,“她也是无意,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磕头求饶,就不治她罪了。” “哼,皇弟倒是宅心仁厚。”萧恒见无法判断这伤口是不是飞镖所伤,不想多待,转身拂袖而去。 官兵开始对其他人简单查了下,一无所获,最终不了了之。 四皇子寝宫,萧凌策扶手坐在桌旁。 他赤裸上体,表情痛苦,却不哼一声。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凝聚,又低落下来。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用一把特制的小刀刮掉他烫伤后的腐肉,防止感染。 萧凌策在极度痛疼中,摊开左手,上面赫然是一枚梅花形状的飞镖。 第13章 报耳光之仇 为期一个月的研学很快结束,这一个月,桑芷言谨小慎微的收敛锋芒,极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恒时不时跟她的搭讪都被她巧妙的含混过去。桑芷言不想与其走的太近。 萧恒偶尔会看着她,眼里闪过玩味的探究目光。 至于萧凌策,桑芷言更是正眼都不给一个。两人时不时的碰面,桑芷言总是看向旁边,故意躲开他的视线。 临结束的前两日,萧锦行突然诏令,命宫内所有皇家大臣、子孙贵族一同前往猎场狩猎。 每年秋日,皆会举行皇家狩猎,通常唯有皇亲国戚可参与。今年因众多大臣之子女皆在宫内,索性带着一起去体验下。 皇家狩猎之仪,庄重开启。浩浩荡荡的王公贵族皆骑乘千里良驹,英姿飒飒。 猎场之中,弓弦鸣响之声不断,利箭离弦,如流星划过苍穹,直取猎物。 虽说不是比赛,但是每人分到的弓箭是一样多,结束时候谁的猎物多,谁自然享受皇上及大臣的夸赞。 尤其是对于皇子而言,这更彰显着皇室未来储君谁更有能力。 所以太子跟其他三位皇子皆对这场狩猎严阵以待,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萧锦行下令开始后,每个人都勒紧缰绳,夹着马腿疾力向山林中奔蹄而去。 极少几位女子不会骑马,待在帐篷中。桑芷言想着很久没有骑过马了,便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丛林。 她从未杀生,自然也不会对着偶尔遇见的兔子,果子狸小动物们拉开弓箭。 骑了一段时间, 周围已经没有人。桑芷言收紧缰绳,待马停下来,她拍了拍马的脖子,示意让它低头吃草。 骏马驮着桑芷言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远处,两匹马闯入了桑芷言视线。 马上是两名女子,正对着一只野鸡拉弓射箭,可惜没有射中猎物。其中一个女子翻身下马去拔地上的箭。 待看清那二人是谁时,桑芷言的眼睛睁大,握着缰绳的手用力攥紧。 那二人正是代国送来的质子公主代伊洛以及当初曾掌掴过她的婢女翠英。 她竟不知道,此次狩猎代伊洛她们也会来。 桑芷言心想,上一世她没注意,原来翠英不是萧凌策殿里的宫女,她是代伊洛身边的人。 可见萧凌策跟代伊洛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好上了。 桑芷言回忆,临死前这二人如何羞辱她,掌掴她,折磨她,便觉得呼吸不畅。 巨大的恨意让她忍不住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箭。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动作行云流水。 桑芷言眯起眼,箭头稳稳地指向代伊洛所在之处。 但是最后,她还是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微微调整箭头位置,往左移动了几寸。 随着弓弦发出声响,锋利的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去,笔直地冲向代伊洛的方位。 代伊洛觉察到危险,但一切都已太迟。在惊恐之中,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飞速逼近,却无法做出任何躲避动作。 最后,箭并没有射中代伊洛,而是紧贴着她的脸颊飞过,仅仅偏离了几寸便狠狠地扎进地面。 桑芷言的二哥最擅长挽弓射箭。在他的影响下,桑芷言自幼便练就了一手精准无比的箭术。 箭头落地,代伊洛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下的骏马也因受到惊吓而变得躁动不安,前蹄胡乱踢动,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掀翻下来。 代伊洛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翠英应该不是普通的婢女,反应冷静迅速。她第一时间没有去扶代伊洛,而是拉弓搭箭,寻找方才射箭之人。 可是等她看见桑芷言的时候,桑芷言手上三支利箭已经同时上弦,蓄势待发。 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桑芷言玉手一松,三支箭不同角度同时射出。 奔着翠英的头顶,左脸右脸而去。 头顶的那支箭甚至射断了翠英发顶的几根头发。 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受不了与死亡擦肩的恐惧。 代伊洛翠英主仆二人皆惊惧不已,伏在地上低喘。眼神惊恐疑惑不解的看着桑芷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芷言端坐在马背上,飒爽英姿,也正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二人。 翠英反应过来,这个人并不敢真的在这里杀人,质子出了事,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快速扶起代伊洛,给她整理衣衫上的杂草,尘土。 随后她对着桑芷言,厉声道,“姑娘是何人?为何对着我家公主射箭?” 桑芷言淡淡解释道,“哦,本小姐射箭不够精准,射偏了。” 代伊洛气愤道,“什么射偏了,你就是故意的!我堂堂一国公主,岂能受你欺负?!你快说你是谁!” 桑芷言玩味的看着代伊洛花容失色,锦衣华服染上脏污,一副村妇当街撒泼的架势。 自己上一世竟然输给这么一个人,实在是荒唐。 “你是公主?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宣国有你这一位公主呢?” 代伊洛气愤道,“我是代国公主!” “哦?代国公主?没听说过。”桑芷言摇着头。 “你…你放肆!跟本公主说话竟然不下马,没有规矩!” “规矩?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规矩。你说是公主就是公主?谁能证明?” 翠英替代伊洛解释,“不是公主,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皇家猎场?!” 桑芷言轻笑,“我不是也出现在这了?” 翠英张口轻嗤,“你怎么配跟我们公主比?” 桑芷言闻言看了眼翠英,收起笑意,没有说话。 代伊洛正想夸翠英,只见桑芷言翻身下马,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代伊洛有点害怕的往后退。 桑芷言走到翠英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把她打的头歪向一边。 代伊洛气不过,想抬手打桑芷言,被桑芷言攥着她的手腕,刚打过翠英的手,反手又扇了代伊洛,整个过程不过霎那间。 主仆二人被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脸对桑芷言怒目而视,却不敢再发声。 桑芷言拍了拍自己的手,好像上面被什么弄脏了一样, “今日打你们,是教你们规矩,没事就别冒充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第14章 她对我有用处 桑芷言借机狠狠掌掴了翠英跟代伊洛,看着她俩捂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才稍稍觉得为报仇讨了一点利息。 可是这还不够,对于她们曾加之于桑家的恶行,这点利息微不足道。 只是眼下毕竟是皇上组织的围猎,真要出点什么事,可能牵连桑家,所以桑芷言准备到此为止,骑马走人。 可她还没转身,身后就传来马蹄声,待她回头时,旁边的代伊洛早已哭着迎了上去。 代伊洛一边委屈的捂着脸,一边哭的梨花带雨,娇声喊道,“四殿下……” 桑芷言抬眼看过去,果然是萧凌策单枪匹马的骑马过来了。 她心里冷笑,萧凌策对代伊洛果然是真爱,这会别的皇子忙着狩猎多射猎物,而萧凌策却跑来私会心上人。 “吁~”萧凌策拉紧马的缰绳,待马停下后,他翻身下马。 代伊洛已经奔了过去,双眼盛满泪水,就这样委屈柔弱的看着他。 “你的脸怎么了?”萧凌策问代伊洛。 代伊洛哽咽,“我们方才在这里狩猎,那个人突然对着我们射箭,我跟她讲道理,她就打我,还把我打成这样~” 萧凌策顺着代伊洛手指的方向,看向桑芷言。而此时,桑芷言的视线也恰好落在了他身上。两人的目光交汇。 面对眼前的局势,桑芷言别无选择。心中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得顾忌尊卑有礼,她轻轻躬身一拜:见过四殿下。 萧凌策微微颔首,“免礼。桑姑娘。” 他脸上的表情叫人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耐人寻味。 桑芷言的心被揪扯了一下,看来,萧凌策是打算替代伊洛出头问责。 她先下手为强,解释道,“殿下,刚刚臣女在附近狩猎,不小心惊扰了两位姑娘……” 代伊洛不等桑芷言说完,急忙打断,“哪里是惊扰,明明是你上来就拿箭射我们,还打我!我脸上都肿了!” 代伊洛又给萧凌策展示自己脸颊上的红肿,“四殿下你看,这就是她打我的,很痛!” 桑芷言道,“殿下,臣女真的并非有意为之,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才……” 代伊洛看桑芷言装傻充愣,气到极点。刚刚没有人给她撑腰,她不敢动手,现在萧凌策在这,代伊洛有了底气。 她上前抬手想打桑芷言,桑芷言不想与她在萧凌策面前失态,便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没想到脚后边有巨石,桑芷言被绊倒站不稳,直直朝后坐了下去。 “桑姑娘!”萧凌策急喝一声,人已经飞身上前。 萧凌策半蹲在桑芷言面前,神色担忧,“桑姑娘有没有磕着?让我瞧瞧!” 代伊洛没想到萧凌策会去关心桑芷言,又气又委屈,跺脚道,“我根本没有碰到她,她故意摔倒的!!她冤枉我!” 桑芷言与萧凌策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多情眼里的关切担忧看的清清楚楚。呼吸间也是那曾经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她竟然一时之间晃了神。 被萧凌策这般瞧着,关心着,会有哪个女子不心动呢? 辛苦他为了野心得志,为了走捷径攀权贵,竟能狠心当着心上人的面,与其他女子献殷勤。 桑芷言感觉恶寒,身体本能的往后靠,拉开与萧凌策的距离。声音冷清,“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代伊洛见萧凌策只顾着桑芷言,不管她。气的冲上来,又想打桑芷言。 她刚一抬手就被萧凌策挡住了,“放肆!她是丞相的嫡女,桑家功绩卓绝,不可伤她!” 代伊洛眼见萧凌策一心护着桑芷言,顿时委屈的更甚,忍不住大声哭诉, “她是丞相之女,就可以随意打我么!我是代国公主,我来此处是为了两国交好,免动干戈!若是我父皇知晓我被一个大臣之女打成这样,定会兴师问罪,跟你们讨要一个说法!” 萧凌策并没有理她,而是轻声对桑芷言道,“你能自己起身?要不要我扶你?” 桑芷言自然不肯被他触碰,身体靠后推拒道,“不必。” 说着她便要起身站立,却被后面的代伊洛迅速冲上来,重重的推搡了一把。 桑芷言没料到她会突然冲上来,没加防备,被侧身推倒在地,地上有尖锐的石头,她手心被石头尖划破。 桑芷言吃痛,皱眉闷哼一声。 萧凌策急忙将她扶起,抱在怀里,一把抓起她的手检查。 只见桑芷言柔弱无骨,细嫩白滑的手心,上面长长一道血痕。 萧凌策皱眉,下颌紧绷,眼底闪过冷厉之色。 “走,带你看御医。”说着,萧凌策就一把抱起桑芷言。 狩猎镇守地有御医值守。随时预备意外发生。 “你!你放我下来!!!”桑芷言不停挣扎,却被萧凌策抱得结实。 “桑姑娘,别乱动,手心那么道口子,不尽快清洗上药会留疤。” “不劳烦殿下操心!!放我下来!!” “萧凌策!!你是想逼我跟你动手吗!” 萧凌策一听桑芷言情急之下竟直呼他名讳,顿住了身形。眼睛直直的望着怀里的人。 只见她肤如凝脂的俊脸上,因生气染上红晕,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愤怒。 萧凌策竟一时看的呆住了,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桑芷言情急之下说出,“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 萧凌策这才急忙将她放下来。 桑芷言双腿刚一落地就急忙跟他保持距离。眼神悲愤的看着他。 “桑家重视清誉,小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儿身!望殿下莫要离我太近,毁我名声!” 萧凌策眼底划过失落,“我只是担心你……” “不必劳烦殿下担心。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哪来的情分?我桑家自有关心爱护我之人。” 随后桑芷言,回到自己的骏马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桑芷言走后,萧凌策怔在原地。 代伊洛试探着喊他,“凌策?” “你该称我四殿下。”萧凌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小声改口,“四殿下。” 萧凌策转身,目光温柔的看着代伊洛,“脸上还疼吗?” 代伊洛迟疑着回道,“嗯~” “你以后不要招惹她,她对我有用处,知道吗?” 代伊洛从方才委屈气愤的情绪中,抬起头,转悲为喜,“我知道了!” 第15章 纷争开始 待萧凌策走后,代伊洛有些失神的问翠英,“你觉不觉得,凌策对那丞相之女,好像很不一般?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那么温柔。” 翠英轻声安抚,“公主莫要多心。四殿下既然说此女对他有用处,大概是想通过她,拉拢她爹在朝堂上立足。” 代伊洛烦扰皱眉,“不不,凌策刚才是真的很关心她,他对我都没这般上心过。” 代伊洛摸着自己红肿的脸,继续埋怨,“我被那个刁妇打成这样,凌策都没说带我去看御医。” “公主你别这么想。四殿下如何能带你去看御医呢?你们现在的身份如果被他人知晓,还不知道能生出多大的乱子。” “我知道,都明白。可是他对那个刁妇那么上心体贴,我就是很生气!” 翠英无奈摇摇头,“公主呀。你要明白要想骗过别人,需得先骗过自己。四殿下如果做戏做的不够,又怎么取得她信任? 再者说,公主也不要对那女子太过忧虑。四殿下利用她,将来被她知晓,只怕是两人会反目成仇。” 代伊洛脸上的愁容散了一些,“真的吗?凌策不会爱上那个刁妇?” 代伊洛问完,却又神情低落的悠悠道,“凌策对我虽然也很好,可我总觉得跟他之间有距离。” “公主别多想,四殿下不是答应了,将来会让你做正妃,做王后?只是现在他根基不稳,急需大臣助力,咱可不能误了他。” 代伊洛缓缓点头,“你说的对,凌策是喜欢我的,他对那个刁妇只不过是利用,我不该吃这种干醋。” 主仆二人谈完后,再也无心狩猎,骑马往回走。 但是皇子之间的狩猎争夺还在继续。 远处,九皇子萧禀看见了一只飞速而过的野兔,他拉弓射箭,兔子应声倒下。 可是当他准备向前捡起猎物时,死去的兔子身上又中了一支箭。 萧秉抬头,见射箭之人是太子萧恒。 萧恒跟几名随从正骑马过来,随从准备过来取猎物,萧秉大声开口,“这只兔子是我射中的!” 萧恒眼睛眯了眯,语气不善道,“两只箭同时射中,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 萧恒的随从上前准备硬抢,被萧秉推开了,他气愤道,“明明就是我射中的!” 萧恒的眼睛微眯,目光如毒蛇在吐信子。 冲突一触即发,这时七皇子萧凛赶了过来,他急忙下马,把萧秉拉开,对着他使眼色。 随后他朝坐在马上的萧恒行礼,“皇弟参见皇兄。九弟不懂事,皇兄莫要与他计较,臣弟刚刚射中一只飞鹰,趁此献给皇兄。” 萧恒态度傲慢道,“七弟射中的猎物为何要给我?” “回皇兄,此鹰乃空中之王,理应献给人中之龙凤,臣弟不敢僭越收留。” 萧恒满意的勾起嘴角,“还是七皇弟会做人。”随后冷冷的瞥了一眼萧秉就转身骑马离开。 萧恒的随从上前,不止取走了飞鹰,还有那只野兔。 萧秉气愤的大喝一声,“七哥,他欺人太甚!我们已经射中的猎物,他都要再射一箭抢过去!” 萧凛笑着拍了拍他胳膊,“九弟稍安勿躁,他是太子,父皇最宠爱他,咱们与他不能硬碰。” “那咱们以后都只能活在他的欺压之下吗!” 萧凛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我来正是想跟你商量这个事。” 萧秉一听,急忙问,“七哥,你快说,什么事。” “咱们一直受太子欺压,眼见父皇对他也越来越器重,不能任由他嚣张下去了。不如咱们帮一把四哥?” 萧秉听完皱眉道,“帮四哥?怎么帮法啊?” “你外祖父是圣元大将军,不如让他老人家推举四哥入内阁议政,让四哥在朝内发展一下势力,借此与太子抗衡。” “就算让我外祖父举荐,四哥也不可能跟太子比啊。朝内没有一个官员肯跟四哥来往,他也不像有跟太子争权的心思。” 萧凛笑了笑,“九弟还是太年少,你没有听说四哥已经搭上丞相这条线了?之前没人举荐,所以他进不了内阁,这可不代表人家没这份野心。” 萧秉仔细想了想,觉得所言有理,“那如果四哥势力大了,我们怎么办?” “他势力大,正好跟太子鹬蚌相争,咱俩渔翁得利呗。父皇有多不待见他母子,你还以为他能当太子不成?” “对,七哥所言极是,我回宫马上就去办妥这件事!” 萧凛看着萧秉离开的背影,勾起唇角,带出一抹尽在掌握的浅笑。 狩猎结束后,桑芷言回了丞相府。 一进门,她就急忙问红杏,桑怀远在宫中的这两日如何,有没有带回什么口信。 “小姐,老爷这个月十五回府一趟,他让我告诉你,他在宫中一切安好。让你注意身子,不要受寒,安心待在府中,不要外出。” 桑芷言闻言,稍稍安心。随后吩咐红杏,把马龙江找来。 很快,马龙江就来了,红杏知晓小姐有事要谈,出去时随手关了门。 “小姐,找我何事?” “马教头,你曾经跟兄长一起出生入死。在他去世后,你明明可以在军中继续立功,但你非要辞官来我们相府,我知你是想为兄长尽责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半个兄长。” 马龙江听完桑芷言这番话,单膝跪地,抱拳道,“小姐,你不用说其它的,你就说让我干什么,上天入地,只要小姐老爷一句话,我马龙江必定拼死去做。” 桑芷言急忙去扶他起身,“先起来。我不把你当外人,咱相府现在卷入朝堂的内争,稍有差错只怕万劫不复。 所以我不想坐以待毙,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我是想让你组织一些兄长的旧部下,一定要忠心可靠的,帮我搜集朝廷中各个官员的秘报。 尤其是他们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证据,咱们好以备不时之需。” 马龙江信誓旦旦的道,“小姐放心,行军打仗时,我做过探子,我一定不负小姐重望!” 桑芷言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被困在了这吃人的地方,那就准备好抵御猛兽进攻的捕兽夹跟陷阱。 第16章 萧景逸 海上一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外面看起来跟普通的船没什么两样。 坚实光润的甲板上躺着一个男子,他正悠然自得地享受着阳光。 此人双臂枕在脑后,脸上盖着一把白玉为柄的折扇。 船舱的门开着,舱下时不时传来阵阵女子嬉笑的声音。 这时,一个少女轻盈地走上甲板,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果子。 她将盘子放在男子的身边,目光流转间,眼中闪过一丝俏皮。 少女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伸手拿开男子脸上用来遮挡阳光的折扇。 此人剑眉星目,一脸英气,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眼,显得既清冷又柔情。 男子的脸瞬间暴露在阳光下,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少女忍不住咯咯娇笑出声。 花儿,又胡闹! 男子的嗓音清冽中带着少年感。 听到这句话,躲在一旁的少女笑得更开心了。而此时,从甲板的另一头又走来一个同样清丽的少女,她一脸怨气地嘟囔道:是叶儿,不是我! 男子终于逐渐适应了阳光的刺激,缓缓睁开双眼,看清刚刚恶作剧的是叶儿,不是花儿。 两名少女分别坐在男子的旁边,一个递水果,一个递茶。 叶儿拿出一本账本,对男子道, “王爷,跟你呈报一下近日的钱款去向。从藤州恶霸偷来的三十万两,救济了龙马镖局。从尹州县衙贪官那里偷来的……” 男子打断道,“叶儿姑娘,劳烦注意你的措辞,这怎么叫偷?明明提前送去了要取不义之财的书信,他们没本事护得住而已。” “是了是了,这不叫偷,叫劫富济贫,叫行侠仗义。咱们墨影堂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需书信一封,便是皇宫大内的藏宝阁,也照取不误!” 男子轻笑道,“也不必如此夸张。” 刚刚一直不出声的花儿姑娘,抢话道,“哪有夸张?王爷的轻功独步武林,连武功排行榜第一的千鬼都追不上你。” “人家那是年纪大了嘛,你家王爷正值青春,再跑不过一个老人家,可就丢脸了。” 叶儿也赶紧道,“王爷不止轻功厉害,还有内力深厚呢?要不是王爷不能在外显露实力,不然武功排行榜上的那几位,王爷一只手就能打服。” 男子手腕一转,折扇应声展开,他嘴角噙着笑意,“花儿叶儿两位姑娘,今日这般吹捧,看来是有事相求。不知本王能为你二位做点什么呢。” 两个少女心愿达成,对视一笑,脆生生道,“王爷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了!过两天乞巧节,我们想去瞧瞧热闹。” 男子摇着折扇,眉峰微蹙,一副难为的模样,“这个……这个嘛……” 两个少女眼巴巴,悬着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等他下文。 男子逗弄她俩够了,忽而笑了,“那当然可以去了,本王也正有此意!” 两个少女一听可以下船看热闹,顿时开心的在甲板上又蹦又跳。 男子摇着折扇,看着对面的岸边,不知在想什么。 此男子是当今皇上萧锦行的亲弟,靖轩王爷——萧景逸。 他十岁那年,先皇还在世,那时候萧锦行还只是皇子。 当年册封太子的时候,先皇已经缠绵病榻,时日不久。 先皇有意传位给萧景逸,因为他从小便有治国之策,有爱护黎民之心 可那时萧景逸太小,如果传位给他,只怕在先皇离世后,萧锦行会造反逼宫,那萧景逸就会没命。 先皇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萧景逸送去代国做质子。 一来他在代国,萧景行不敢怎么样。二来两国邦交之法,会善待质子,不至于吃苦受罪。 十年异国为质,萧景逸从小时候的不理解,委屈到后来的明白父皇对他的苦心。 在代国的时候,萧景逸因放风筝,越跑越远,身后的宫人跟丢了。 他一个人无意中闯入一处荒芜的府邸宅院。那处院子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杂草丛生,与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 天色渐晚,年幼的他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往里面走,希望能遇到人并向他们问路。 尽管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正当他准备放离开的时候,院子中央有一口枯井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听到从井里传来铁链叮当的声音,心中奇怪,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井口,趴在上面往里看去。 这一看,差点让他吓掉半条命。 枯井里并没有水,只有一个衣衫破烂成碎片、满头白发的老人。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全身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那双瞎了的眼睛此刻正努力向上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井口。 萧景逸吓得惊呼一声,身体忍不住往后退。 但他善良,不忍有人死在这。便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鼓起勇气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去叫人来救你吧! 不......不要!老人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萧景逸害怕得吞着唾沫,双腿几乎要发软,但他依然没有离开。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老人是代国那痴迷于武学的大太子。在武学造诣极高,却无心皇位。 他本意等他父皇仙逝,就把皇位传给他的兄弟。可惜他的兄弟不信任他,又惧怕他一身高强武功。 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给他饭里下药,趁他昏迷不醒,用百年玄铁做成的钩子穿透他的胸骨,锁在了这口枯井里。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因为枯井无食无水,不用动手,他也活不长。 只是他们没算到,他练了龟息功,趁他们检查的时候装死,躲过了一劫。 他到了生命垂危之时,因缘巧合遇到了萧景逸。 而萧景逸虽惧怕他,却日日偷着给他来送水,送饭。 他仰天悲叹,他苦心钻研武学几十年,要带着这些本领下地府吗? 最后他决定把自己必生所学倾囊相助给萧景逸。 每日夜里,萧景逸避开宫内守卫,偷着跑来。他在井底教导,萧景逸在上面学习。 各种武功内力,甚至兵器,龟息功所有的绝学都教给了萧景逸。 最后那日,老人家问萧景逸,“小子,你敢不敢下来?” 萧景逸毫不犹豫的跳下了这脏污的井底。 “小子,你不怕我吗?你不怕我要你命吗?” “开始的时候怕,现在不怕。你对我很好。” “好……好啊……好”老人眼眶里淌出两行热泪。“你如果不下井,我便不把我毕生内力传给你,但是你下来了,这是天意!” 说着话,老人举起萧景逸的双手,与他四掌相对,一股股沸腾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萧景逸。 过了很长时间,萧景逸才从汹涌澎湃的内力中清醒过来,他才看见,老人已经油尽灯枯,闭上眼了。 后来,萧景逸把老人的尸骨抱出来,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他埋在了一处高山的脚下。 第17章 恭贺王爷乔迁新禧 萧景逸在代国的时候,代国皇帝命人招揽江湖上的奇能异士。 会易容的,会缩骨的,会变换各种声音的,甚至会用毒,会炼丹的,只要是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便可以入宫觐见。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奇能异士者,一旦不被皇上看中,留在身边。便会让宫人秘密处决,以防为他人所用。 彼时的萧景逸武功已经有所成,可以随意出入皇后而不被人所察觉。 他不忍那么多无辜有异能的人枉死,便在宫人处决他们的时候,暗中救下。 皇上杀一个,他救一个。而失职的宫人怕被皇上兴师问罪,则不敢上报。 被救的这些人皆感念萧景逸的救命之恩,誓死跟随效忠他左右。 萧景逸救人时没多想,可现在身边拥有这么多奇能异士,便想到再过不久就回到母国。 索性让他们先一步回宣国成立一个专门劫富济贫的组织。一来给他们个安身立命的方式,二来也给自己有个退路。 这个组织发展越来越壮大,他们通过特有的通知方式,完成一次次的任务。 有专门探听情报,搜罗目标的,也有负责劫取不义之财的,最后有负责散尽钱财的。分工明确。 每次偷劫之前,都会给主人送去一封书信,知会一声。落款无一例外,都是“墨影堂”三个字。 这两年,墨影堂的名声越来越响,百姓拥护爱戴。 而那些贪官污吏,乡绅恶霸则吓的瑟瑟发抖。他们找来无数江湖人士,企图守住自己的宝库。 可惜,墨影堂点名要取的东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江湖中也越来越多武功高强之人,想会一会这传闻中武功盖世的组织,有多厉害。 萧景逸是前不久回到宣国的,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地方。 萧锦行坐在龙椅上,向他感慨道,“十年不见,皇弟竟长得这般丰神俊朗。” 萧景逸躬身行礼,“皇兄抬爱,臣弟在异国这些日子,甚是想念皇兄。” “朕也想你,只是不能提早把你接回来。皇弟想要什么?朕现在补偿给你!爵位官职随你挑,金银财宝随你选,朕都依你。” 萧景逸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臣弟在异国,习惯了闲云野鹤,不受约束。希望皇兄准允皇弟住在宫外,臣弟只要一处别院就好。” “这……”,萧锦行表面皱眉很为难,内心却很高兴。 他刚刚也只是试探,看他这个皇弟,是否有心想进朝堂内政。 “唉,朕本想让皇弟住在宫内,帮朕辅佐朝纲,既然皇弟一心喜热闹,那就顺了皇弟的心,朕会尽快择一处福地,让皇弟住的安妥。” 萧景逸上前行礼,“谢主隆恩。” 中秋皇家宴席那次,萧锦行曾在百官面前,将萧景逸草草介绍欢迎了两句。有意压低这位亲弟在百官中的存在感。 前世,桑芷言这个时候正好打翻桌上的酒杯,只顾着低头擦拭罗裙,竟没看见这个突然归来的王爷是何模样。 而今生的皇家宴席,她又没出席,所以到现在她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认识。 萧景逸的靖轩王府入住之后,很多官员来送礼恭贺。 丞相府内,管家请示桑芷言,“小姐,靖轩王乔迁新禧,咱们需要送什么贺礼过去?” 桑芷言正在品茶,她轻轻放下茶盏道, “礼物不能太贵重,会显得丞相府有巴结之意,引皇上多心。也不能太轻微,毕竟他是皇上的亲弟。这样吧,就送那块冰花芙蓉玉。” “好的,小姐,老奴这就去取来命人送到王府。” 桑芷言抬手打断,“不可。下人去送,会显得咱们相府失了礼道,爹既然不在,我可代替他去送。这样便不会被人揪到错处。” “是,小姐准备何时去送?” 桑芷言看了看天色尚早,“就这会吧,你去备好贺礼跟轿子。” 管家很快便准备妥当,桑芷言坐在轿子中,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上面雕刻着龙腾云海之景,龙鳞清晰可见。 据说先皇在世,曾有传言,他要传位给年仅十岁的小儿子。可是后来却是传位给别人,还把小儿子送去了代国。 桑芷言猜到了这里面的情由,也猜到皇上肯定会忌惮这位亲弟,怕他有谋反之心。 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拉拢靖轩王,利用这兄弟俩微妙的关系,为己所用。 朝堂越乱,桑家越容易藏于暗处,也就越容易明哲保身。 靖轩王府,四个烫金大字高悬于门口。 桑芷言跟随王府的仆人进入到前厅。趁仆人通知王爷的空隙,她坐在梨花木椅上,打量着这王府。 虽说这王府也算气派,可终究是配不上靖轩王的身份。 先不说他是皇上亲弟,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就说他为了两国安定,做质子留在代国十年,这份功劳,也该享受更高级别的府邸。 看来,皇上对这位亲弟,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很快花儿端着茶,走了过来,“小姐请喝茶,我们王爷正在书房练字,很快便过来。” 桑芷言见她生的机灵可爱,不像是一般的端水丫鬟,便朝她点了点头,“有劳姑娘。” 花儿这两天侍奉过很多达官贵人,没有一个对她这般客气,不由得对桑芷言心生几分好感。 她跑到书房催促萧景逸,“王爷王爷,你快别写了,今日来了一个大美人,你快去瞧瞧。” 说着她便抬手去抢萧景逸手中的毛笔。 萧景逸写字的右手不停,左手隔开花儿的突袭,慵懒道,“哦?有多美,还能美过咱们花儿姑娘?” 花儿一击不成,开始两个手一起抢,“王爷这话,我虽爱听,可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美的过我。” 萧景逸嘴角勾起笑意,依然右手毛笔不停,左手不停跟花儿过招,“真没想到,花儿姑娘还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王爷去看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18章 发现认错人 萧景逸一只手写字,一只手跟花儿对打,丝毫没影响写字的速度跟轨迹。 最后一个竖钩收笔,萧景逸放下毛笔后,看了看纸上的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他还没欣赏够自己的墨宝,便被花儿推着往外走,“快点吧王爷,让一个大美人等你这么久,你忍心吗?” “哎哎哎,扇子,没拿扇子……”萧景逸被花儿连拖带拽的送到了前厅。 他还没整理好被花儿弄歪的衣衫,便抬头与桑芷言对视了一眼。 刚刚对视的太快,萧景逸没看清对方样貌就低头继续整理。 可整理着整理着,他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一眼,好像……真是个美人。花儿没诓骗他。 萧景逸再次抬头时,只见此女容貌绝美,峨眉粉黛,杏眼桃腮,朱唇不点而红。一头青丝用一只步摇绾起。 有些美人极力展示自己的美,而眼前之人往那一站,便胜过人间绝色无数。 桑芷言看着萧景逸的那双桃花眼,也是失了神。 她暗自心惊,为何他的眼睛跟萧凌策这么像。 花儿在一旁看这两人看着对方都看出神了,忍不住抿嘴偷笑。 她凑近萧景逸,小声说,“怎么样?王爷,我没骗你吧?” 萧景逸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别笑那么明显。 桑芷言也急忙回过神,委身行礼,“臣女桑芷言,拜见王爷。” 声如初夏的翠鸟,清脆婉转,空灵温润。 “起身免礼吧”,萧景逸一掀袍摆,坐在了上首。“姑娘姓桑,可是桑丞相之女?” 桑芷言一直低着头,“正是。” 萧景逸等着桑芷言的下文,桑芷言脑海里那双眼睛挥之不去,竟一时忘了所来之事。 花儿提醒道,“桑姑娘。你是何事来拜访王爷?” 桑芷言这才急忙拿出一个锦盒,双手呈上,“我爹现居宫中不能前来,臣女代替他为恭贺王爷乔迁新禧,特意来送贺礼。” 花儿上前取过盒子,交给萧景逸手中。桑芷言送出去后,才觉得是不是礼物太轻了,早知就备份厚礼。 萧景逸打开这巴掌大小的盒子,里面是块通体莹白的美玉,没有半点瑕疵,握在手中温润滑腻。 “谢桑姑娘的厚礼,本王很喜欢。”萧景逸笑着说。 这几日他收到过大大小小很多礼物,有贵如千年人参,极品贵皿,也有几块上好玉饰。 他并没多少喜欢。可这块美玉倒是入了他的眼。因为它不曾雕琢,未经人手,浑然天成。 桑芷言一听他喜欢,倒是安心了几分。“王爷喜欢就好,臣女深怕有失恭谨,挑的礼物不能让王爷喜欢。” 萧景逸笑问道,“这是桑姑娘亲手选的?” “嗯,正是。”桑芷言脸上染了一抹红晕。 “那本王,可得好生收着,免得辜负桑姑娘的一番心意。” 桑芷言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萧景逸生就一副多情相,风流倜傥,浪荡不羁。随口说的客套话,也显得情意绵绵。 桑芷言心中有事,不想在此多待,急忙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待她走后,花儿跟叶儿上前打趣萧景逸,“从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看的失了神,今日这是怎的了?” “你们俩大街上看见好看的公子哥,不也是眼睛都直了?” 花儿掩唇调笑道,“呦,王爷这是承认人家桑小姐貌美,您看的直了眼?” 萧景逸好笑的问道,“你这鬼精,又想打什么主意?” “王爷,你也年纪不小了,身边总该有个女子伺候你不是?像您年纪这么大的王孙贵族,孩子都生了。” 萧景逸笑出声,“操心操我头上了?你看那桑小姐,像是寻常女子?” 花儿不解,“怎么就不是寻常女子了?温润有礼,言行得体,就是刚刚看王爷长得太过俊逸,呆了一瞬,不是大毛病吧?” “哎呦,我的花儿姐,您可别瞎说了。再者,桑家现在处境玄妙,少接触为好。” “为什么呀?多美一姑娘,配王爷正合适。” 萧景逸,起身拂袖离开,不想跟她废话,“天下美人多的是,你家王爷还想清闲两年,不想被人困住。” 萧景逸走后,花儿小声问叶儿,“王爷是不是……有隐疾?这些年,没见他接触过女子,这不太正常吧?” 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一枚飞镖射中花儿旁边的茶壶,碎片飞落。 “我还没走呢!!” 外面传来萧景逸的低喝声。 花儿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下去。 王府外面,桑芷言坐在轿子里,不停回忆刚刚看见的靖轩王的样貌。 她掀开帘子,对着旁边的红杏,招手。 “怎么了小姐?”红杏上前询问。 “红杏,你刚刚看见靖轩王爷的样貌了?” 红杏点点头。她是跟着桑芷言一同进去王府的。 “那你看他跟四皇子,是否长得相像?” 桑芷言问的肃重,红杏仔细回想后,“回小姐,王爷跟四皇子样貌有七八分像,但是那双眼睛倒是像了十分。” “你也觉得他俩眼睛很像?”桑芷言激动道。 红杏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桑芷言内心波涛汹涌,她原以为那双眼睛是萧凌策独有。 上一世,她曾经因为萧凌策故意装不认得她,而决心与他不再来往。 之所以后面她会对他情根深种,是因为那年的乞巧节,她曾经被一个蒙面人所救。 而她当时只记得那双眼睛,她以为那个救她的人是萧凌策。 桑芷言事后拜谢萧凌策的救命之恩,而萧凌策在听完她的话后有瞬间愣怔,随后才说,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桑芷言这才确认,确实被他所救,不止原谅他之前的事,后面还无条件的信任,支持他。 直到刚刚看见萧景逸,桑芷言才意识到,这世上原来不止一双眼睛长成那样。 她忽然记起来萧凌策当初的吞吐,迟疑,他根本就没救过她,他是顺着她的话,抢了别人的功劳。 用恩情捆绑了桑芷言的感激。 原来,她竟是认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个认知,对桑芷言来说,不可谓不大。 第19章 上一世救命的是谁 秋风萧瑟,凉意丝丝缕缕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夜晚闺房中,桑芷言身披一件单薄的毡子,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微弱的烛火在寂静中闪烁,跳动的火苗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庞,但此刻她的目光并未落在书页上。 红杏静静地站在一旁,流露出一丝忧虑。 自从桑芷言从王爷府上回来之后,便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手中的那页书已经停留了足有一刻钟之久,然而始终未曾翻动过。 桑芷言的思绪早已飘远,回忆起上一世的乞巧节。 那时,她早早就听说过民间乞巧节的热闹非凡,心中充满了好奇。 那天她鼓足勇气,带着红杏悄悄溜出丞相府,一路上欣赏风景、尽情游玩,兴致勃勃。 正当她们玩的尽兴时,一位老婆婆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位老婆婆自称是卖香料的,恳请桑芷言能够光顾她的生意。 桑芷言毫无防备之心,信手拿起一盒香料与红杏一同嗅了嗅。 她们尚未意识到这盒香料存在问题,便双双晕倒在地。 接着人群里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把桑芷言二人扔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中。 这应该是团伙作案,老婆婆负责把姑娘迷晕,大汉负责把人运出去。 载着桑芷言的马车很快出了热闹的街市,走入人迹罕至的山林中。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桑芷言从小娇养惯了,在马车上竟意外的被颠簸醒了。 桑芷言悠悠转醒过来,只觉头疼欲裂,揉着额头费力地睁开眼,却见一旁的红杏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地昏迷不醒。 桑芷言心中一惊,再看四周,简陋的马车里污迹斑斑,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和红杏可能遇到了劫匪。 此刻,她觉得全身无力,手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好不容易挣扎着移动身体,想要靠近红杏,短短一尺的距离,却耗费了她极大的体力。 桑芷言艰难地伸出手,试图将红杏推醒,但她实在太过虚弱,未能推动红杏半分,反倒是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桑芷言吃力地挑起马车的帷幔,往外张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崎岖山路。 瞬间,她的心凉透了半截,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如此荒僻之地,要怎么逃脱劫匪的魔掌。想到此处,她不禁后悔起自己为何私自跑出府外! 事已至此,坐以待毙绝非良策。桑芷言咬了咬牙,努力拖动着红杏,缓缓往马车门边挪动。 打算趁马车颠簸时,悄悄滚下车厢,或许能躲过一劫。 可惜,她的动静还是大了些,前方赶车的两名劫匪察觉到异样,停下马车后跳下来查看情况。 两人定睛一看,恰好看到桑芷言已经苏醒,正准备逃走。 桑芷言惊惧看着他们,眼眶都红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躲。 两个粗鄙壮汉,见桑芷言花容月貌,生的肤白貌美。四周瞧了瞧,连只飞禽都没有,正是行好事的地方。 两人互相对视,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桑芷言惊怒的五脏六腑差点破裂,想她堂堂丞相嫡女,今日居然落了这么个下场。 如果要让她受辱,那还不如死了。 桑芷言悲愤地看着车厢的窗户,目测可以容许她全身通过。 就在劫匪准备扑向她时,桑芷言用尽最后的力气,攀爬上窗口,准备摔出去。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头破血流的那一刻,但却始终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疼痛。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个身着雪白锦缎的神秘男子拦腰抱住。 这个男子戴着面纱,踩着树顶的树叶,仿佛神仙一般凌空踏步而来。 男子温柔的抱着桑芷言,在空中轻点脚尖,缓缓地落在地上。 桑芷言在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下,再加上迷药的药效逐渐发作,感到头晕目眩。 她试图努力看清抱着自己的是谁,但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 接着,桑芷言终于无法承受身体的疲惫和药物的作用,晕倒在男子的怀中。 当桑芷言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相府的闺房中。 事后她才得知,是有人将她跟红杏送回到相府门口,便离开了,没人看见是谁送回来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但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记得那双眼睛。 那眼睛很熟悉,很像萧凌策。她很想快点确认救命恩人是不是他。 桑怀远当时责罚她在祠堂罚跪三日,三日过后,她想尽办法给萧凌策捎去口信,约他见一面。 见面的时候,桑芷言过于激动,竟没捕捉到萧凌策一闪而过的诧异…… 回忆至此,桑芷言内心疑惑,如果救命恩人不是萧凌策,那会是那个靖轩王爷么? 可他在代国那么久,应该不会武功,恩人可是用了轻功将她从劫匪手中救下。 若不是他,是哪个江湖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桑芷言秀眉紧蹙,越想越没头绪。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跟救过她的这个人,当面诚意拜谢一番。 忽然她眼波流转,灵机一动。 后天就是乞巧节,不如再被歹人抢劫一回,让前世重演一遍,到时候撕开恩人的面纱,便知是谁。 此计虽有不妥,但是只要安排好人远远保护,就算恩人不出现,也不至于有危险。 红杏看小姐面色变了几变,开口关心道,“小姐,怎么了吗?” 桑芷言抬起凤眸,笑着道,“红杏,后天乞巧节,带你去瞧热闹吧?” 红杏也跟着开心道,“小姐,你说真的,我们可以出府上街?” 桑芷言含笑点了点头,吩咐道,“明日你把马教头叫来,再准备两身男装。” 桑芷言让马教头带两个人,乞巧节那天跟在她们后面,她手中握着穿云箭,一旦发射,他们就上前救人。 第20章 前世重演 乞巧节当天,桑芷言换上了男装,乌发束着白色绸带,一身玄色锦绣长袍,腰间一条白绫长穗绦。 在红杏的惊叹中,桑芷言手握折扇,微微抬起下巴,优雅地迈着四方步,活脱脱就是一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她故意压低嗓音,轻声问道:“你看我,像不像别人府上的公子哥?” 红杏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欣赏赞叹之情,连连点头道: “像!实在是太像了!小姐……不,公子简直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迷倒万千姑娘!” 桑芷言被逗得折扇挡脸偷笑,红杏也跟着捂嘴笑起来,最后主仆二人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开心。 跟上一世一样,桑芷言和红杏躲避管家,悄悄地溜出了府门。 桑芷言自从重生以后,一直紧绷着一根心弦,但现在换上了男装,像变了一个人,那沉重的责任可以暂时放下。 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街道两旁的热闹风景,心中满是欢喜。 街头巷尾张灯挂彩,处处洋溢着祥和的气氛。人们涌上街头,或猜灯谜,或放烟花,或品尝美食,好不热闹。 桑芷言跟红杏在街上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这边的灯笼,一会儿又瞧瞧那边的糖人,玩得不亦乐乎。 临街的望江酒楼二楼,靠窗的一桌客人,正是萧景逸跟他的两个跟班丫鬟。 花儿叶儿叽叽喳喳讨论着,刚刚在街上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玩意。 萧景逸则自饮自酌着花雕酒,神情有些慵懒和随意。 他无意地往街上瞥了一眼,一抹身影却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那抹身影。只见桑芷言身着一袭男装,正在饰品摊位前。 摊主老板好心提醒道:“公子,这些都是给女子用的.....” 桑芷言跟红杏一听,脸色瞬间变红。 两人如同被烫到了手一般,急忙将手中的饰品放下,结结巴巴地找补道:“我、我们只是看看......不买......” 萧景逸看着桑芷言男扮女装偷跑出来,一副虚张声势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意思。 花儿和叶儿顺着萧景逸的视线望去,很快便发现了桑芷言。 虽然桑芷言穿着男儿装,但对于花儿和叶儿来说,这点乔装根本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花儿为人热情,于是对着桑芷言大声喊道:“公子!公子!这边!” 桑芷言听到声音后,左右瞧着,不知道是在喊谁。 就在这时,她无意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萧景逸以及他身边的两位姑娘的视线相对。 花儿看到桑芷言,调皮地朝着她眨了眨眼,当作打招呼。 桑芷言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各种复杂表情,有意外也有尴尬。 她刚想跟萧景逸委身行礼,但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不适宜女子礼仪。 于是改成了双手抱拳,跟萧景逸隔空请安问好。 萧景逸礼貌地勾了勾嘴角,微微颔首。 冷淡又疏离。 桑芷言跟花儿点了下头,就急忙拉着红杏快步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她心里暗想,靖轩王爷也在此处,那说明他很可能就是上辈子救过她的人。 因为他身份敏感,才将她跟红杏用马车运回相府,而不露面。 但是没有得到验证,终归只是猜测。 接下来,桑芷言满街找那个卖香料的老婆婆,希望快点得到验证。 很顺利的,桑芷言二人被拦住,闻香料的时候,桑芷言故意屏住呼吸,保持清醒,方便一会行事。 也不知道马车在山路上行了多久,桑芷言犹豫着要不要弄出点声音,引劫匪停下马车,她可以趁机会跳车,等着恩人相救。 离着十丈远的树顶上,站着三个人。他们正瞧着这辆马车的方向。 他们轻功了得,只树顶的几片树叶就能借力站稳身子而不坠落。 “王爷,这几个专门掳掠姑娘的团伙,你不打算出手解决吗?” 原来刚刚在街上,萧景逸他们就注意到桑芷言被掳走的一幕。 叶儿认出来掳走她的就是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专门抢劫姑娘的组织。 萧景逸捻开折扇,气定神闲,“急什么。” “你还不急,桑姑娘被他们掳走了,她那么美,万一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嗬,赵小花,你什么时候换主子了。我怎么不知道?”萧景逸打趣道。 花儿吐了吐舌头,“哎呦,好王爷,你就行行好,救救人家嘛,人家一弱女子,肯定是像我跟叶儿一样,出来瞧热闹,结果被坏人盯上。” 萧景逸无动于衷,“那也轮不到咱们救,看见没有,后面那不跟着另一辆马车?” 叶儿花儿顺着他扇子指的方向,果然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叶儿犯疑,“这怎么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个相府千金以身犯险,被人掳走,后面还有人跟着保护。她这是何目的?” 花儿也皱眉思考,“难道是为了抓这些大坏蛋?” 叶儿反驳,“如果想抓人,在街上就应该动手。再者说,她一个名门闺秀,怎么可能用她做诱饵。” 萧景逸轻轻摆弄着折扇,一脸玩味的表情,“我早说了,她不是普通女子。桑家满门英杰,这唯一嫡女又岂是凡人。” “那王爷说,她这是何目的呢?” “你急什么,慢慢看,不就知道了。” 马车上的桑芷言,决意不再拖延时间,她拍打轿厢,企图引起劫匪的注意。 劫匪听见声音,果然停了马车。两人走到轿厢后门,正瞧见桑芷言准备跳窗逃跑。 这时发生了与前世不一样的变数。桑芷言穿的长袍被马车上的钉子勾住了。 在她心急慌乱扯袍摆的时候,那俩劫匪已经反应迅速的拎着她后颈衣服,将她拖下轿厢。 桑芷言重重摔在泥草地上,袖中的穿云箭也掉了出来。 被劫匪眼疾手快的一把夺了过去。 第21章 确认 “糟了!”桑芷言心里暗道不好。用来通知马教头救援的穿云箭没了。 而前世来救她的人也许因为这个变数也不会再出现。 两个劫匪看着手中的穿云箭,面露杀气,“小娘子怎会有这种东西的?是要通知谁?” 桑芷言脑子极速想着脱身办法,嘴上装傻,“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不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其中一个劫匪上下打量桑芷言,眼神淫邪,“长得倒是挺娇俏。” 另一个劫匪接话,“要是卖给春楼,这样的得值几千两银子。” “卖之前,先给咱哥俩好生调教一下……” 两人淫笑着准备扑向桑芷言,被她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扬在眼睛上,顿时疼得睁不开眼。 桑芷言趁他们睁不开眼的空档,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逃跑。 她一边跑,一边绝望的想,都怪自己非要见一面前世之人,害的自己跟红杏落入危险境地。 那边的萧景逸三人,因为站的极高,把眼下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花儿急道,“王爷!你再不出手,人家姑娘名节就毁了!” 萧景逸看了眼马教头所乘的马车,因为离得太远,他们可能没看清这边的险状。没有任何施救的意思。 眼见桑芷言跑出去的那几步,很快就要被两个壮汉扑倒。 萧景逸扯过一条面纱系在了脑后,足尖轻点,如同空中的飞鸟,身姿飘逸的飞至桑芷言面前。 桑芷言一时不觉,跑的太快,猛的撞入他的怀抱。 萧景逸为了缓解这冲击力伤到她,不得已抱着桑芷言转了两圈,才把这力道卸掉。 两人眼睛对视,竟有种身处海水中的感觉。一浪潮涌带着惊心动魄又被另一浪掀翻。 萧景逸一手揽住桑芷言的软腰,另一手运用内力,将手中的扇子飞出。 扇子在空中旋转,如同一只凶猛的猎豹,朝着那两个壮汉猛扑而去。 扇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朝着那俩壮汉的头部飞去。 那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接着便是一阵剧痛,随后便晕倒在地。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袭击者是谁,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桑芷言在被抱住的那一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她们得救了。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桑芷言目光落在了这个男人脸上。尽管他蒙着下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却是深刻脑海,就是他。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扯掉了对方的面纱。面纱缓缓落下,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桑芷言愣住了,眼前的男子,并非她心中所想之人。 花儿是最擅长易容的,她会随身带着工具,方便给萧景逸变换各种样子。 萧景逸不想跟桑家扯上关系,救人是一回事,不想让人家知道是他救的是另一回事。 萧景逸看见桑芷言眼里一闪而过的怔诧,起了逗弄之心。 他压着声音,改变原来的音色问道,“姑娘,为何扯掉在下的面纱?” 桑芷言急忙从这个陌生长相的男子身上退开,“对不起,我……不小心……” 随后桑芷言又郑重的对他鞠了一躬,态度诚恳,“感念恩公,救小女一命,此恩情定当铭记在心。” 萧景逸笑了笑,“姑娘莫要挂在心上,在下路过此处,随手搭救,不足挂齿。” 桑芷言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双手捧着, “恩公,小女身上没有其他财物,这枚玉佩是家母在世时,给小女去灵音寺求来的,可保平安,希望恩公收下,聊表小女心意。” 萧景逸瞧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果然是罕见之物,可见她对救命恩人的报答之情有多深重。 萧景逸自然不可能收下,“姑娘的心意,在下领了,但这玉佩是决不能收的。我们行走江湖的重视侠义,以金白之物为目的,岂不是污了我们的初心?” 桑芷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萧景逸打断她,“在下明白,姑娘既然无事,便离开此处吧,这两个歹人由在下送去官府报官。” 桑芷言从小就被父兄教导,受人恩果要谨记,尽量还回去。 她只想多少给恩人一点点回馈,却没想到人家会拒收,心中难免失落。 桑芷言点了点头,又对着萧景逸抱拳谢过,才返回马车,想叫醒红杏,顺便捡回来刚刚被抢走的穿云箭。 她弯腰在地上找了好一会,也没发现穿云箭的影子。不知道被歹人扔了哪里。 萧景逸心想送佛送到西,他身上正好有,便从袖口处拿出来,递到了她眼前。 桑芷言从他手中接了过来,软软道谢,“谢恩公。” “不客气。”萧景逸转身便要离开。 “恩公!”桑芷言突然出声喊住他。 萧景逸回头,挑眉疑惑道,“怎么?” “恩公可知小女姓甚名谁?” 萧景逸回答的很快,“不知。” “那……恩公可知小女家住何处?” “也不知。” 桑芷言梨涡浅笑,眉眼带着点冷淡,“那没事了。恩公慢走。” 萧景逸被她最后这不明所以的一笑,搞得摸不着头脑。 在他走后,桑芷言才放出穿云箭,很快马教头驾着马车赶来。 在得知刚刚的惊险后,马龙江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言辞恳切,求桑芷言不要再做如此冒险的事情。 桑芷言欣然答应,她再也不会去赌没有把握的事。 回去的路上,桑芷言才认真分析,救命之人应该就是靖轩王,没错了。 上一世明明他把她送回的丞相府,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为什么这次说不知道,他在隐瞒身份而已。什么人需要隐瞒身份呢? 大概就是,在代国做了十年质子,却武功高强,轻功了得,还会易容的靖轩王吧。 同一时间,萧景逸在另一个地方也突然想通,桑芷言最后那两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他用折扇末端,轻轻瞧了瞧自己脑袋,叹息道,“哎呀,大意了大意了……” 第22章 百花宴 靖王府,萧景逸一身墨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神色恭敬地从秦公公手里接过圣旨,然后行礼谢恩。 秦公公眯着眼睛,声音阴柔道:“皇上这次让王爷代为主持百花宴,可是想把王爷推到众官,商贾面前露露脸。王爷可要好好表现,可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呐。” 萧景逸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整个人生来就有一种亲和力,让人觉得他毫无攻击性、人畜无害,“本王一定谨记皇兄的良苦用心,定不会让皇兄失望。” 花儿送走秦公公后,便嘟着嘴一脸不满地回来,嘴里小声抱怨道:“什么良苦用心,什么给王爷创造机会认识百官。这百花宴分明是女眷贵女参加的多,这不是在羞辱王爷么!” 萧景逸抬头瞧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小点声。毕竟府里有皇上安插进来的眼线,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 随后他将手中的圣旨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捧着手里的碧螺春茶盏,轻轻吹着上面的浮沫,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叶儿也是气闷的皱起眉头,但又不敢出声,心里默默咒骂着当今圣上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们王爷。 “你们觉得,他单纯是羞辱我?”萧景逸喝了口茶,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是吗?”两个少女异口同声道。 “当然不是,他更主要的目的是试探我有没有想揽朝政的野心。” 萧景逸放下茶杯,看着她们两人,缓缓说道:“这百花宴虽然四品以上官员参加的少,可是他们的女眷却是都会参加。其中不乏适龄婚配的子女,而我年纪也不小了,他这是盯着我,看我想跟哪家走的近。” “走的近又如何,这就能证明王爷有异心了,就不能是两情相悦?”花儿不解地问道。 “呵呵……”萧景逸笑了起来,摇摇头说: “无论是不是真心,婚配关系也是朝堂政治的一部分。我若是跟个小官之女婚配也便罢了,可我若是跟大将军,丞相,侯爷之女有想娶之意,只怕他会想法对付我,防患于未然。” “啊?”花儿和叶儿都吃了一惊,齐声问道:“那这怎么办呢?王爷已经很低调藏拙了,还要怎么做,他就不会怀疑王爷了!” “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分寸。”萧景逸安慰道:“只要我们小心应对,不给他留下把柄,就不会有事。况且,本王也无意卷入这些朝堂争斗之中,只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罢了。” 这所谓的百花宴,便是在那宫墙外占地几百亩的地方举行。 那里,是先皇命人精心栽种的花海,有菊花、海棠、桂花、茉莉等各种花卉。 每到秋高气爽的时节,便会组织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同前来,欣赏这美丽的花景,吟诗作画,好不惬意。 起初,这场盛宴只是简单地赏赏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一些富贵商贾也受到了邀请。 渐渐地,这个聚会变得越来越盛大,成为了官贾之子趁机相互观摩、接触心仪异性的好时机,为未来的婚姻大事提前做好打算。 朝中重臣们害怕被皇上猜疑,用子女婚事结党营私,便因此纷纷选择不参加这个宴会,由府中女眷代表前往。 清晨的阳光透过丞相府的花梨木窗柩,洒了进去,照在了桑芷言手中的请帖。 一旁的红杏上前问道:“小姐,你要参加这个百花宴吗?” 桑芷言轻轻合上请帖,“自然是要去的。百花宴上宾客众多,聚在一起难免会讲是非。如果我不去,恐怕会有人传言说咱们丞相府已经失了势。” 红杏听后点点头,她兴奋道:“那红杏给小姐准备最华丽的衣裳,把小姐打扮得最美,一定能夺走其他贵女的风头。” 桑芷言轻笑的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隆重,我们只是去赏花,又不是去斗艳。选一套素雅一点的衣裳就好,首饰也不要太繁琐,简单一些就行。” 红杏有些失望,她原本还想让小姐以最迷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听从安排。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初三,赏百花宴的日子。 清晨,红杏细心地伺候着桑芷言洗漱,然后开始帮她挑选衣裳和配饰。 桑芷言穿上了一件浅藕色的烟罗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头上戴着一支小巧的玉簪,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脱俗,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红杏给她梳了一个飞仙髻,桃腮扑了一点粉,一对玲珑玉耳坠,小巧又精致,衬托的绝世之貌更为清纯。 府外已经备好马车,桑芷言准备出门的时候,下人突然来报,她的舅母跟表姐来到了府上求见。 桑芷言的娘亲有个不成器的胞弟。他从小被惯坏,好吃懒做,好高骛远。得亏家中殷实,不至于落魄。 可双亲离世之后,坐吃山空,他又转而依仗自己的姐姐接济过活。 桑母心地善良,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也是想尽办法的援助。 自从桑母去世后,这位舅舅曾多次来到丞府上想要捞些好处,但都被桑怀远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久不登门,桑芷言猜测到母女二人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百花宴的事。 舅母大约四十岁上下,年近中不惑,却风韵犹存。 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虽容貌不俗,只是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倒显得心思颇重。 二人还未走到内堂,就听到舅母那洪亮的笑声:“哎哟,我的乖外甥女啊,久未见面,舅母可想你了!” 桑芷言微笑着迎上前去,向她们行礼道:“舅母安好,姐姐也安好。” “哎呀呀,好好好!芷言呀,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百花宴吗?怎么穿着如此素雅呢?”舅母热情地拉住桑芷言,在她身上左看右看。 桑芷言笑笑,“言儿年纪还小,这打扮符合我年纪。” 桑芷言说者无心,但一旁的表姐看着自己深黄色羽纱长裙,满头朱翠,竟觉得这个表妹在暗讽她年纪大,才需要这般隆重打扮。 第23章 表姐 桑芷言舅舅家仅有一女,芳龄大约十八,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 其父母并无太大能耐,但对这个女儿却抱有殷切期望,盼望着她能够觅得一个权贵之家,这样一来,父母也能随之沾光。 然而,婚姻之事也讲究门第相当,条件稍好一些的人家往往看不起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而那些条件较差的人家,他们自己又瞧不上眼。 如此这般,高不成低不就,最终蹉跎了女儿的姻缘,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归宿。 当桑芷言的舅母听闻桑怀远已被皇上留在宫中,并不在相府,且桑芷言极有可能前往参加百花宴时。 她心中不禁欣喜万分,立刻产生了让桑芷言带她们母女一同前去宴会的念头,希望借此机会能碰到好运。 因为在那个场合里,从王爷皇子到富贵商贾,无一不是顶级的名门望族,哪怕只攀附上其中一家,那都是极大的福气。 桑芷言看破这一点,跟舅母寒暄一些有的没的,等着她如何开口正事。 “那个……那个芷言啊,你今日去百花宴,能不能带上你表姐呀?”舅母终于开口。 桑芷言假装不解,迷惑的问道,“这赴宴需得请帖,没请帖如何进去呢?” “我们就当成你的女眷,带进去不就行了?你看我们今日打扮的也算贵气,不会给你丢脸的。”舅母满脸堆笑道。 “舅母,不是言儿不想带你们去,而是这百花宴由皇上下旨操办,一旦有个失漏。只怕触怒龙颜,降旨怪罪咱们。” 舅母此刻眼里只有那宴席上的各大世家勋贵,女儿飞上枝头做凤凰就在眼前。 一听桑芷言在推脱,不想帮助她们,美梦可能破碎,她立马急言令色, “芷言,这可是你的亲表姐,是你娘的亲外甥女。你怎么能不帮我们一把呢?又不是要你带我们进皇宫,就那小小的花宴,赴宴的人那么多,就说我们是你府上的女眷,谁会知道?!” 桑芷言依旧温柔的解释,“舅母,丞相府现就言儿一人女眷,其他人又怎会不知?到时候皇上问起,咱们又该如何搪塞过去?” 舅母一听确实事实如此,心中不禁一沉。这万一被人追查起来,那可是个麻烦事!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愁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表姐却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劲头。 她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就扮成你的侍女,跟你一起进去,总不会有事吧?” 舅母闻言,虽然心疼女儿给人做侍女,可这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跟着她一起游说桑芷言。 桑芷言假意为难,最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只能委屈表姐做我侍女了。” “不委屈~”表姐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桑芷言道,“那咱们就出发吧,别误了时辰,去晚了可不好。” 一行人往府外走的时候,舅母紧紧地拉住自己女儿的手,不停地叮嘱道:“娘教你的,你都记住没?一定要……” 到了最后的几句话时,舅母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趴在女儿的耳边说的,生怕被桑芷言学了去她吸引男子的秘术。 桑芷言心中暗自发笑,这有什么可宝贵的,以手段示人,能得几分真情意。 一旁的红杏则对这母女俩毫无好感,板着脸跟在桑芷言身后,小声嘀咕表达着不满。 桑芷言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多嘴,轻轻地摇了摇头。 前世,在桑家出事之前的一个月,她舅舅突然间当上了大官。 那时,她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但如今仔细一想,是否有可能是舅舅与萧凌策暗中勾结,共同谋划了某些事情,才使得他能够获得高官之位呢? 原本桑芷言打算日后再深入调查一番。可没想到,舅母竟然主动将表姐送到了府上。 从小到大,这位表姐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不服和冷蔑。 恰好今日的百花宴,桑芷言还可以利用表姐对她的敌意跟急于求偶的心理,来试探某个人。 马车上,表姐一直在摆弄头上的朱翠,有一处好像怎么弄也不满意,她急躁的指使红杏,“你过来给我弄下这里,弄漂亮一点。” 红杏虽然是桑芷言的丫鬟,但是从小跟主子一起长大,在桑家地位不低。 表姐这颐指气使的口气,使唤的好像红杏是她的婢女。 桑芷言凤眸一沉,淡淡道,“表姐这满头珠钗很是繁杂,还是不要让红杏给你弄了,这万一弄乱,可就不好了。” 表姐看的出来,桑芷言这是在护着那个丫鬟。她只好悻悻的说,“那好吧,我自己弄。” 她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却充满了埋怨和不满。她作为桑芷言的表姐,地位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丫鬟! 她越想越生气,心中暗暗咒骂道:“这个可恶的小贱人,你们相府都快没落了!有什么可摆谱的!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要你好看!” 她一直都很嫉妒桑芷言。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桑芷言的阴影之下,无论出身、样貌还是才华,都被比了下去。 她的娘亲也经常拿桑芷言当榜样,让她向表妹看齐。可是,她根本没有桑芷言那么聪明,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无法与之相比。 如今桑怀远因为辞官一事被皇上借题留在了宫内,外面传言老丞相垂垂老矣,丞相府后继无人,权势已经大不如前。 表姐听说这些传闻后,暗自高兴,恨不得早日看见桑芷言从相府千金,跌落至尘埃,她好奚落一番。 相府距离百花宴的所在,本就离着很近,不多时便到了。 她们还未下马车,就听见周围熙熙攘攘的马车蹄鸣声、说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表姐难掩雀跃之心,急匆匆地挑开帘子,便迫不及待地伸头看向外面。 没想到,帘子的一角掀开后,正好对着外面的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 那男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嘴角挂着一抹克己疏离的笑意。 表姐瞬间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 第24章 入宴 萧景逸如今在宣国的地位十分微妙,按常理来说,他的身份应当凌驾于诸位皇子之上,除却皇帝之外,其地位应能与太子平起平坐。 然而,自他从代国返回至今已有不少时日,萧锦行却仅赐予他一座并不华贵的宅院,甚至未曾为他在朝中安排一官半职。 今日的百花宴,皇上并未出席,反倒让这位刚刚回朝的王爷前来坐镇主持,众人也猜不到皇上这是想提拔他,还是不想提拔他。 宴席大门两侧皆有宫中禁卫军站岗守卫,众多奴才和丫鬟们则负责招待前来赴宴的达官显贵以及名门闺秀,引领他们入内。 桑芷言跟萧景逸的马车差不多时辰到的,萧景逸先下的马车,表姐掀起帘子时,正好看见了站在旁边的他。 桑芷言待看清萧景逸站在宴席门庭,皱了皱眉,心想他这王爷当的真冤屈,皇上也未免太欺负于他。 萧景逸在看到桑芷言的刹那,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之前他们抱在一起的画面,仿佛手上还能感受到那杨柳细腰的触感。 两人隔着马车的轿厢,目光交汇,彼此不约而同的冲对方点了点头。 表姐误以为萧景逸在对她示好,心中不禁一喜,急忙扯出一张笑脸,向他回礼。 她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身份都不一般,这个男子外形如此俊朗,属实是如意郎君不二人选。 表姐心里想着:“这会是谁家公子?”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世家子弟,试图找出与这位男子相符的信息。 但她始终想不起有哪位公子符合这样的形象和气质。 表姐越看越是心动,忍不住露出一丝娇羞。 桑芷言她们下马车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官员过来给萧景逸请安,表姐才知道原来这人不是什么官宦之子,而是皇上的亲弟,靖轩王爷。 她听说过这位王爷,更知道他还未娶王妃。巨大的惊喜冲昏她。 她兴冲冲的拉着桑芷言奔到萧景逸跟前行礼,“民女李茉参见王爷。” 萧景逸的目光没在表姐身上停留,而是落在桑芷言身上,桑芷言面露尴尬的也跟着行了礼,“参见王爷。” 萧景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两位姑娘免礼,百花宴快开始了,你们先去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 萧景逸身后的花儿,一脸开心的对桑芷言小声呼唤,“桑姑娘……又见面了。” 桑芷言对着她浅浅一笑,然后起身往里走,而李茉则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瞧着萧景逸。 李茉小声向桑芷言打听,“表妹,刚刚王爷身后的丫鬟跟你说话,你们认识?” 桑芷言知她这是想打听萧景逸的事,敷衍道,“不认识,只是拜访王府的时候见过一面。” “哦,她怎么当着主子的面这么没有规矩呢?不会是王爷的通房丫鬟吧?” 桑芷言凤眉微蹙,她其实也有这么想过,这个姑娘热情真诚,在王爷面前偶尔没有尊卑,确实不像普通的丫鬟。 李茉见桑芷言不回答,以为自己猜对了,有些气愤,“不就是个通房丫鬟,在主子面前没大没小,擅自与你招呼,理应受罚!” 可能是李茉的话物伤其类,红杏忍不住开口反驳,“表小姐这话有点过了吧,人家靖轩王爷都不计较她,您何来的立场管。” “你!”李茉气的磨牙,却终究没有当着桑芷言的面教训她的人。 她在心里暗骂,这一个两个的丫鬟都没有规矩,不懂尊卑有别,今日让她受了气,等哪天发达了,一定将她俩收在身边,日日折磨! 百花宴的宴席设立于露天,场地宽阔而宏大,摆放着数十张精致的檀木桌椅,每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和水果。 众人按照官位爵位依次入座,秩序井然。 当桑芷言等人到达时,大部分宾客已经就座,她们则被安排在了第二排。 当她由下人引领着入座时,后面的几桌同龄女眷开始小声地捂着嘴议论起来。 那就是丞相千金呀,怎么穿的这般素,还不如咱们几个华丽” “还以为她今日不会来了呢。 人家为什么不能来,我们都能来。 哎呀,你不知道啊,听我爹说丞相现在在皇上那里已经失了势,又被冷落,早就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你们看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哪还有人愿意去跟她攀关系? “是没人上去攀关系,你们看见没,那几个世家公子,看她看的眼睛都直了。” “呵,她也就是样貌好一点,将来嫁的人家还不一定有咱们几个好呢。现在都不想跟桑家扯上关系,怕被皇上一起嫌隙。” …… 桑芷言静静地坐在桌前,神情自若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心里点评这雨前龙井泡的有些久,失了味道。 第一排最右侧的桌子上,萧凌策和代伊洛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桑芷言身上。 自从她走进,萧凌策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的眼神专注而热烈。 代伊洛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嫉妒。却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被别人发现。 自从狩猎之后,萧凌策被将军大人引荐进内阁参与朝政。 萧锦行再不喜欢他,之前是没人给他引荐,才没让他进内阁。 现在有官员上奏他身为皇子,年纪也到了,理应学着参与朝政。萧锦行只好批准。 进入内阁后,萧凌策凭着极高的洞察力,无形中与看好的官员拉近关系,只等时机成熟,为己所用。 这段时间以来,萧凌策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意气风发。 他心中还惦记着桑怀远,时不时地就会派遣下人前往桑怀远的住处问候请安,并送上一些礼物。 桑怀远心里清楚得很,萧凌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那些被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看到罢了,但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萧凌策对桑怀远好,倒也不完全是出于利用之心,其中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的。 因为他知道桑芷言非常在乎她的父亲。 第25章 试探 宴席下面是几十桌宾客,前面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方便一会有上台表演节目的。 待众人都在位子上坐好,萧景逸走到台中央,一身勋贵之气无与伦比,手中的折扇加上他天生带笑的俊朗模样,显得很有亲和力。 台下众多未出阁的贵女对萧景逸,纷纷芳心暗许,羞涩的拿手帕挡着嘴角的笑意。 桑芷言却始终低着头,不去凑这种小女儿情事的热闹。再活一世,她对情爱之事再无幻想。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将桑怀远从宫中接出来,并带领着整个桑家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于未来的归宿,那就交给天意吧。 萧景逸对着席下准备行礼的众人,高声喊道:“免礼!免礼!都坐下吧。” 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视线落在了坐在第二排的桑芷言身上。 萧景逸心中暗笑,这个小没良心的,你都知道了救你的人是我。都不抬头瞧台上看一眼。 萧景逸对着众人接着说道:“这还是本王第一次主持百花宴。希望大家玩的尽兴。今日,咱们以赏花为辅,寻觅良缘为主。希望大家都能觅得良缘。” 萧景逸的这番话说得风趣,逗得台下之人皆忍俊不禁,小声笑了出来。 桑芷言虽未抬头,倒是被那句“赏花为辅”,逗得勾了勾唇角。 宴席开始了,性格稍微外向的公子姑娘可以上台表演一些自己的节目,可以舞剑弹琴,作画写诗。 不爱看节目的也可以在百花园里转转,赏花品景。 李茉看着台上表演的节目撇撇嘴,觉得甚是无趣,便将头转向旁边的桑芷言,压低声音说道: “表妹,我想要结识一下那位王爷,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桑芷言佯装不知地反问:“哪个?” 李茉连忙抬手往前指去,着急地说道:“就是那个!” 桑芷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萧凌策正在给萧景逸请安。 萧凌策双手作揖,向萧景逸恭敬地行礼:“侄儿给皇叔请安。” 虽然萧景逸只比萧凌策年长一两岁,但由于辈分关系,萧凌策显得很是谦顺。 萧景逸微笑着回应:“免礼吧。你几位皇兄弟都没来,只有你来了。” 萧凌策也是跟着微笑道,“可能他们都不急姻缘大事,只有侄儿急。” 萧景逸来了兴致,“哦?听你这么说,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了?是哪家贵府千金?” 萧凌策低头含笑,“皇叔就别问了,日后自会知晓。” 萧景逸不再追问,笑着嘀咕,“有意思……” 桑芷言回忆起上一世,因为她年纪不够,无法出席百花宴,而错过见识萧景逸的机会。 从那以后,她虽然听别人提过这个名字,却始终不知道对方的样貌。 造化弄人,没想到重生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萧凌策感情的萌芽,竟然是由萧景逸一手促成。 这一切因缘际会,感叹世事无常。 李茉看着桑芷言陷入沉思,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了?表妹你怎么那么入神,你该不会也喜欢王爷吧?” 桑芷言皱眉,“表姐,别乱说。” “好好好,那你快带我去给王爷请安呀。” 桑芷言眸光一挑,贴心道,“表姐,你可以自己去请安的,无需表妹引荐。” 李茉不满道,“可我是作为你的丫鬟进来的,王爷会怎么看我,你不帮我解释吗?” “你跟王爷请安的时候,直接说你是桑府的外甥女。” “可是你不是说,让别人知道我没有请帖就进来,会被怪罪吗?” 桑芷言拍了拍她手背,“你放心,靖轩王爷这个人很好很随和,不会难为咱们的。” 李茉谅桑芷言也不敢诓骗她,扭着莲花小碎步就走向了萧景逸。 走到近前,李茉与萧凌策擦肩而过,看他衣着贵气不像普通人,后悔刚刚没有跟桑芷言打听一下他是哪个。 李茉上前对着萧景逸行礼,夹着声音凸显更加柔媚,“民女参见王爷。” 萧景逸认得她是跟桑芷言一起来的,不知她突然过来的目的,便问道,“起身吧,这位姑娘是……?” 李茉脸带红晕的娇声回道,“回王爷,民女是桑丞相的外甥女。” “哦,原来是桑姑娘的表姊妹。” 李茉听到他提桑芷言面露不虞,“王爷雅人深致,气宇轩昂,民女斗胆想跟王爷结识一番。望王爷成全。” 萧景逸听完李茉的话,抬眼看向桑芷言的位子,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心中暗想,眼前这行为大胆的女子,定是受桑芷言指使前来试探他的。 萧景逸笑得温和,“本王暂无娶妻打算,还是莫要耽误姑娘的姻缘。今日这百花宴上好男儿众多,姑娘还是再寻他人吧。” 说完,他便不等李茉的反应,潇洒离开。 在萧景逸走后,李茉咬着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阳,甚是难堪。 她恨恨的满身怨气的找到桑芷言,又不想被她知道自己被萧景逸拒绝的难堪,嫌弃道, “那个什么王爷,我听我娘说是在代国做了十年质子,回来不被皇上待见,可见他没啥本事,认识他也没意思。” 桑芷言一听便明白她这是吃了闭门羹,人家不想理她。 桑芷言心里暗讽,说靖轩王没本事?他能在为质子期间,习得高强武功。回来后,又制造一种闲散王爷的假象。 他本事可不小。甚至他的心机算计不比皇帝跟那几个皇子差。 桑芷言故意借李茉与桑家亲戚的身份去试探萧景逸。 萧景逸若是有抢夺皇位之心,定会有与丞相府交好的心思。 如果他拒绝跟丞相府扯上关系,就说明他真的没有野心,只想做闲散王爷而已。 桑芷言无意拉萧景逸进朝堂争斗的浑水。可若是他愿意争,桑芷言会助他一臂之力。 萧锦行生的那几个皇子,就没有一个心术正的。 萧景逸相比他们,对桑芷言有救命恩,借花献佛帮他争权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现在知晓萧景逸并不想与桑家有牵扯,从此之后,便不能做他的打算。 这样也好。桑芷言在心里喃喃道。做一个闲散王爷,也许会更舒坦。 第26章 公主 李茉这边刚抱怨完萧景逸没什么本事,不值得托付,转头就两眼放光的扯着桑芷言问,“表妹,那个是谁?” 桑芷言往那看去,竟然与看过来的萧凌策对视上了。 今日来百花宴,她倒是没想到萧凌策会出现。刚刚入席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见他了,就立马收回视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嫌恶。 萧凌策见桑芷言看向他,急忙迎过来,略带小心的问道:“桑姑娘……” 桑芷言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拉着李茉给萧凌策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李茉行礼的时候,心中窃喜,刚走了一个王爷,又来一个皇子殿下。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如果能嫁于皇子,也是天大的福分。 李茉刚想跟萧凌策介绍自己,抬头却发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桑芷言,眼里有着深情无奈的感觉。 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李茉忍不住开口道:“民女李茉见过殿下。” 萧凌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把目光从桑芷言身上移开。他温柔地问道:“桑姑娘,你手心的伤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不劳殿下挂心。”桑芷言冷淡的态度让萧凌策有些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桑芷言对他这么的排斥抗拒。 碍于还有个李茉在场,萧凌策没法跟桑芷言说太多,只好在她说要去赏花时,给她让了路。 李茉很不情愿的跟在桑芷言身后,嘟囔着,刚刚为什么不让她跟萧凌策多说几句话,明里暗里责怪桑芷言不帮她。 桑芷言没什么反应,红杏却听不下去了,她回怼道, “表小姐,人家贵为皇子,将来娶妻也是讲究门当户对,怎么可能找您这种既无官职,又非富贾之家出来的女子呢?” “你!”李茉因嫉妒而看不上丞相府,但不得不承认,她李家确实是沾着桑家的光,才有的一点点地位。 如今被红杏说的戳中痛处,急火攻心。她抬手就要给红杏掌嘴。 红杏虽然为了维护桑芷言,出言顶撞了李茉,却也还知道规矩,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来,她不敢反抗,只能承受。 红杏闭着眼睛缩起脖子,却没等到疼痛袭来。她疑惑的睁眼时,只见桑芷言攥住了李茉将要落下的巴掌。 “表姐,你要打我的人,是不是得经过我的同意?” 桑芷言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势压迫感十足,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娇弱的样子。倒像宠冠后宫的一国之母。 李茉被她突然的气势所震慑,只好贴着笑脸找补,“表妹别生气,我只是一时生气而已。” 桑芷言将她手腕松开,语气也软了些,“无事。表姐若是想觅得良缘,不如多去花卉园子转转,看有没有合眼缘之人。” 李茉一想也是,跟在桑芷言后面很难认识中意的男子,不如自己一个人去碰碰运气。正好还可以去给刚刚的皇子套个近乎。 待李茉走后,红杏怕桑芷言生气她口无遮拦,坏了规矩,便小声道,“小姐,红杏以后不敢了。” 桑芷言正色道,“你是为了维护我,我怎么会怪你?以后心中有不平之事,就要说出来,小姐给你做主。” 红杏一听,开心的笑弯了眉眼,急忙回道,“是,红杏记得了,小姐你最好了!” 桑芷言笑着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代伊洛正跟宣国唯一的公主看到了这一幕。 代伊洛记恨桑芷言曾经无缘无故对着她射箭,又嫉妒刚刚萧凌策上前跟她搭话,她爱搭不理。 她想借着公主的身份,帮她教训一下桑芷言,“和硕公主,这个桑家小姐,倒是有意思的很。” 和硕公主是萧锦行唯一的女儿,子嗣中排行第二。她算是被皇室娇宠着长大,脾气差,倒是挺低调,深宫简出,很少抛头露面。 这次的百花宴,她本不愿来,但是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想草率的嫁给没见过面的人。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提前留意下有无入眼的人选。 这桑府千金,丞相之女,公主是有听说过的。也知道她才情出众,是众多朝臣之女里最具盛名的一个。 今日从桑芷言一入席,便有无数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硬生生把她这个公主的锋芒都抢了去。 甚至,连自己的皇弟都上前跟她搭话,受她冷待。公主对桑芷言的印象差到极致。 听闻代伊洛的话中有话,便问道,“怎么个有意思法?” 代伊洛装作不甚在意道,“就上回的狩猎,我也不认得她,她就朝着我射箭,并且她上来还掌掴我。” 说完代伊洛笑笑道,“也不知她那天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单纯看我一个女子骑马射猎有不妥?” 公主神色沉了沉,冷冷道,“她不也是进去狩猎了么?为何看不惯你。” “就是说,我也不懂她为何那么对我。不过这都些小事,当个谈资罢了。” 代伊洛因为是质子的身份,对和硕公主一直很捧迎,在公主面前做小伏低,对公主的脾气也摸得很准。 她越装大度,不在意被欺负的事,公主越会觉得桑芷言欺人太甚,激起公主对桑芷言的厌恶。 “走,咱们去会会她,本公主倒要看看,她凭什么欺负于你。” 代伊洛计谋得逞,心里乐开花,但是面上还得装无辜,“公主,不要。伊洛知道公主心善公正,最爱打抱不平,可这事毕竟是小事。我怕别人会借此怪我挑拨是非。” “行了,有我挡在你前面,你怕什么。这是本公主跟她的事,与你无关。” 代伊洛等的就是公主这句话,她需要把自己的关系撇清,怕萧凌策找她的不是。 和硕公主跟代伊洛在一处菊花园堵在了桑芷言的前面。 刚刚桑芷言跟红杏还在讨论这紫色菊花的妙处,两人有说有笑? 桑芷言忽而瞧见代伊洛跟在和硕公主后面而来,她猜到这是来找她麻烦的。 第27章 谋士 桑芷言前世见过和硕公主,当看到她们时上前行礼,“参见公主。” 桑芷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久久得不到公主的“起身”命令。 和硕公主就是要试试桑芷言的性子,看她会不会不分尊卑,不讲道理的有怨言。 桑芷言跟红杏就这样一直低头行礼,身子纹丝不动。 差不多一刻钟后,和硕公主才悠悠开口,“起身吧”。 桑芷言恭让的立在一旁,等着和硕公主的下马威。 但是和硕公主还没开口,代伊洛却忍不住先发难, “今日百花盛宴,出席的皆是上贵名流,个个打扮的光彩照人,桑姑娘却穿的如此素淡,是不是有点瞧不上这宴席呀?” 桑芷言微微一笑,“皇上前几日下令反对贵贾之家铺张浪费,丞相府向来门风端正,清正廉洁,这么穿有问题吗?” 代伊洛被噎了一下,没想到桑芷言把皇上颁令给搬出来压人。 瞧瞧她跟公主满身的金银玉帛,满头翡翠,倒显得不听从皇上旨意一般。 她急忙找补,祸水东引,把矛盾转移到公主身上。“那桑姑娘的意思是,我跟和硕公主这般隆重打扮,是忤逆皇上旨意了?” 和硕公主闻言,眉头一皱。她精心打扮何错之有,怎的被说成不听从皇上旨意,这不是在往她身上扣罪名。 红杏也听的心惊肉跳,这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如果今日得罪于她,她去皇上面前告状,小姐会有什么下场。 周围几个赏花的大臣之女离得不远,代伊洛声音不小,她们就听了一耳朵。 今日赴宴的女子,哪个不是重金梳妆。桑芷言自己穿的素也就罢了,还要说别人穿的隆重就是铺张浪费,违背圣意。 平白无故被波及,几个女子对桑芷言也存了恶意,希望她被公主狠狠惩治一番。 面对代伊洛的挖坑,桑芷言却不紧不慢的微笑道, “和硕公主是大宣唯一的公主,人中之凤。身份地位高贵,无人能及。和硕公主今日有特意梳妆打扮么?难道不是公主本就这般天生丽质,沉鱼落雁?” 桑芷言几句话夸的和硕公主心里很是受用,刚刚不满的情绪消去了大半。 代伊洛没想到桑芷言几句话就能转危为安,一时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桑芷言继续乘胜追击,“代国公主对我们宣国女子了解的少了。我们宣国女子个个貌美内敛,平时不喜高调,今日只是稍加打扮下,代国公主便以为我们是隆重,这是你的错觉而已。” 桑芷言这番话则是说给其他女子听的,省得得罪了她们,给自己树敌。既夸了她们的美貌,又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 周围的几个贵女,刚刚还对桑芷言充满敌意,现在只顾着心里美了。这不是她们隆重打扮,而是她们本就如此端庄舒雅。 红杏低着头,强压着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她家小姐太厉害了,夸了所有人,唯独气的那个代国公主说不出话。 代伊洛眼见口头上占不到便宜,再说下去,难免扯到两国政治邦交上。 她忍下被当众丢了面子的苦楚,默不作声的退到和硕公主身后。 和硕公主原本对桑芷言印象很差,但是她刚刚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样子,倒也不像无理取闹的恶人。 她无意在这多待,跟桑芷言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红杏上前,愤愤不平,“小姐,那个代国公主为何要针对咱们?咱们与她又不认识。” 桑芷言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眸色沉了沉,“此人心术不正,恶念丛生,迟早会被正法。” 桑芷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想起自己参加此次宴会还有另一个尚未达成的目的。 在上一世的百花宴中,有一个名叫范喆的人。他是一名五品侍郎的庶子,外表看起来文弱可欺,但实际上却绝顶聪明且胸怀谋略。 由于他出身卑微,一直以来都被人忽视和轻视。尽管如此,他依然选择隐忍和蛰伏,默默地等待着机会。 范喆没有资格参加这场百花宴,因为这是一场专为贵族子弟举办的盛会。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场合将会汇聚许多朝廷官员及其后代,如果能够结识到一个真正懂得欣赏和珍视人才的人,那么他的满腹才华便有可能得到施展的空间。 而正是在这次百花宴上,范喆与萧凌策相遇并结缘。萧凌策一眼看中了范喆身上所散发出的雄心壮志,并对其赞赏有加。 二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范喆也因此成为了萧凌策身后最为得力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助其斗赢太子,取而代之。 桑芷言此次便是要破坏范喆与萧凌策的初次相识,同时尽量将这位足智多谋的人才收归己用。 她深知范喆的价值,若能将其招致自己这边,必能为自己的未来增添更多胜算。 桑芷言围着园林到处找范喆,红杏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也跟着情急的到处转。 第28章 解围 百花园林的中央有一个硕大端正的亭子,桌上备好笔墨纸砚,供宴客写写画画,展示才情。 范喆一身月白色长衫,简素腰封束着的腰身,看着比女子还要纤细。 他肤色有点不同于常人的苍白,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此时范喆跟其他四名男子,站立于桌前,手执毛笔在纸上笔走龙蛇,运笔如飞。 其余四人在比赛书法写字,范喆只是闲着无事,随意写写。 待四位公子写完,便开始互相看着对方的墨宝,开启了互相吹捧的模式。 “范兄的这个字当属上乘,笔锋绝妙,力透纸背,磅礴大气!” “哪里哪里,陈兄的字才是在我之上呢。” “不敢不敢,我不过是随意写写而已,哪能跟几位兄弟相比。” …… 一番夸赞下来,四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个个都是状元郎。 其中一个公子哥突然瞧见范喆还在低头写字,他凑近范喆的嫡长兄那里,轻声问道:“你那庶子弟弟,也会写字么?” 范喆的父亲妻妾成群,家中子女众多,但只有大房夫人生的子女才有资格出席这种重要席会。 而这次百花宴,那个不知道第几偏房的庶子竟然也要跟着来参加,这让嫡长子感到非常不悦。 他脸色一沉,面露鄙夷之色,压低声音回答道: “他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所生罢了,就让他写着玩玩吧!”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范喆的轻视和不屑。 几个公子跟范家长子平时玩的很好,他们也都瞧不起偏房生的庶子。开始言语奚落,故意说给范喆听。 “真有意思,下人也能跟主子同场比试文采了。” “今日不是朝中官员之子才能进来的吗?怎么偏房生的庶子也能来了?” “莫不是,为了搭上个富家千金小姐,入赘老丈家,从此衣食无忧,飞黄腾达?” “呵,可惜富家小姐也看门第,嫡庶有别,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幻想罢。” 四人一直拿嫡庶的身份来揶揄、讥嘲范喆,并且以此为乐。 范喆对这些话早就习以为常,他丝毫没被影响,依旧神色自若地握着笔不停地写着。 这时,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诸位公子如此在意嫡庶之分,究竟为何?”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桑芷言正莲步轻移,踏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走来。 待走到众人面前时,桑芷言微微颔首,以示礼节。 其他几位公子看到她衣袂飘飘,走路轻盈如风吹杨柳,美不胜收,不禁看得呆住。 短暂失态后,他们收回心神急忙抱拳向她行礼,“桑姑娘有礼。” 桑芷言却没回应他们,而是接着说道: “当朝的蒙亮将军,虽然只是家中的庶子,但在边境一十四场守卫战中取得了十捷三平一负的战绩,可谓前无古人。所以,庶子又如何?人的才能并非由出身所决定。” 几句话讲完,站在边缘位置的范喆瞳孔一震,心口有种酥麻之感。他慌张抬头才看清说话之人是当朝丞相之女,桑芷言。 刚刚入席的时候,她来的有点晚,很多贵公子都在讨论她,范喆离得远,只是朦胧的粗略瞧上一眼。 现在离得近在咫尺,看清她眉如黛玉,面若芙蓉,有着倾城之貌。 其余几位公子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不是很好看。对桑芷言维护范喆的行为,很是不解, “桑姑娘,也不是我们特别在意嫡庶之分,只是这范家小公子写的字歪歪扭扭,胸无点墨,我们有感而发。” 范喆听到这里,刚刚被揶揄都没反应,现在却有点窘迫。 桑芷言走近桌前,看着范喆写的字,问其他人,“你们说,他写的字不好吗?” 其余几人看着那歪扭甚至认不出来的字,嗤笑出声,但顾忌桑芷言的面子,还是礼貌道, “桑姑娘,学堂三岁小儿写的也要比这好上几分吧?” 桑芷言勾了勾嘴角,问道范喆,“范公子,我可能拿起来欣赏下么?” 范喆不知道这贵府千金为何如此维护自己,对着她如同天仙玉女一样的面容,只是木讷的点着头。 桑芷言得到主人的允许,抬起青葱玉手,将那宣纸轻轻的拿起。 她把纸面对着其他人,“如果……把这个字,倒过来看呢?” 说着话,她轻手翻转,手中的纸调转了方向,只见刚刚扭曲的字体在天旋地转后,彻底变了模样。 那字体遒劲有力,每一笔都如龙飞凤舞洒脱飘逸,又似钢铁坚硬挺拔,横竖撇捺间尽是风流。 众人望着眼前这如同变戏法一般的神奇场景,一个个瞠目结舌,看得目瞪口呆。 究竟需要何等深厚的笔力才能做到如此倒行逆施、反向书写? 而且还能写得如此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得经过多少日夜的苦练,方能拥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力。 此刻,他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想起刚才自己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语,不禁感到无地自容。 于是,这些人只能尴尬地笑着打了个哈哈,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纷纷灰溜溜地借口离去,生怕再多留一秒更显窘迫。 范喆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桑芷言则轻轻地将那张纸放回原来的地方,动作优雅自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范公子,你的才学高于常人,并非池中之物。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登高揽月,一展宏图。如果你愿意,丞相府望能得公子的青睐,助你仕途的第一步。” 桑芷言的声音温柔动听,但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番招安之话让范喆十分激动。他被桑芷言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范喆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懂他、欣赏他的人。 他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恨不得将自己全部双手奉上。 他炙烈的双手抱拳,对着桑芷言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桑姑娘!多谢姑娘的解围之恩,更要多谢姑娘对在下的赏识。在下愿竭尽全力,效忠于丞相府,为姑娘排忧解难。” 桑芷言见目的达到,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29章 第一次密谈 桑芷言满花园找范喆的时候,被萧景逸远远看到,他因为好奇,便跟了上去。 桑芷言为范喆出头的整个过程,他都看的清明。 只是疑惑,她为何知道范喆的字是倒着写,又为何要为这个人仗义执言,不惜得罪其他官家公子。 这不像桑芷言一直以来的低调处事方式。 萧景逸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莫非她对这位落魄但俊朗的范公子动了芳心? 想到这里,萧景逸越发感到好奇,急切地想要找桑芷言验证自己的猜想。 在一座略微隐蔽的假山后面的幽静小径上,萧景逸冷不丁地出现在桑芷言面前。 桑芷言微微一愣,随即向萧景逸行礼。萧景逸瞄了一眼站在桑芷言身后的红杏。 红杏聪慧机灵立马看向桑芷言,等着她的指示。 桑芷言猜测到萧景逸或许有话要讲,于是给了红杏一个眼神,红杏会意后,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赏花看天,慢慢地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萧景逸很喜欢跟桑芷言这样聪慧又内敛的人打交道,一个眼神便能传达讯息。 红杏离远后,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彼此,氛围很微妙,却又谁也不先开口。 桑芷言怕一会被人瞧见不好,只好先打破沉默,“王爷,特意出现此处,是有何事要说么?” 萧景逸故意想逗她,“谁说我是故意出现此处的?明明是路过。” 萧景逸随后又不羁一笑,“倒是桑姑娘特意支开随身丫鬟,是有话跟本王说么?” 桑芷言一怔,这是什么倒打一耙的说辞。萧景逸看她聪慧明媚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娇憨,更想逗她了。 “桑姑娘有话便说,本王洗耳恭听就是。” 桑芷言挑眉勾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和挑衅:“小女想说的是——”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了对方的胃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王爷挡着路了,借过一下。” 萧景逸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桑芷言,“挡着路?那直接说便是,怎的还让丫鬟回避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本王说什么要紧之事。” 桑芷言原本以为萧景逸是想跟她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是被他拿来寻开心。 她看在萧景逸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倒没生气,于是淡淡地回应道:“王爷误会了,小女并无此意。” 桑芷言朝着萧景盈盈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缓声说道:“小女妨碍了王爷的行路,小女这就绕路而行。” 说完,桑芷言便轻移莲步,转身欲离开此处。 萧景逸见把眼前之人逗弄得有些过头了,他连忙伸出手中折扇,拦住了桑芷言的前行方向, “桑姑娘莫要动怒,本王不过是与你说笑而已。” 桑芷言听闻,脸上依旧挂着那浅淡的微笑,神色平静如水,轻声回应道:“小女并未生气,王爷多虑了。” “那你为何这般匆忙地想要离开?”萧景逸目光紧紧锁住桑芷言。 桑芷言心中暗自思忖,她向来以能洞悉人心自诩,可在萧景逸这里,却怎么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明明他一直以来都只想独善其身,刻意与朝堂上的官宦们保持距离,不愿与桑家有所瓜葛,可眼下,他为何又这般纠缠不休? “我为何不能走?”桑芷言疑惑道。 萧景逸被这一问弄得顿时哑口无言,刚刚那句话冲口而出,自己却根本未曾思考过其中的缘由。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只能讪讪地说道:“本王好歹是你的救命恩公,桑姑娘总不至于跟恩公连句话都不愿多讲吧。” 桑芷言在心里暗暗说道,你这是终于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思了么?竟然如此主动地暴露了出来。 可她的脸上却装出一副极为讶异的神情,双目圆睁,:“王爷何出此言?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恩公?小女实在是不明所以。” 她这般作为,显然是故意报复刚刚被萧景逸戏弄之仇。 萧景逸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选择了服软,“桑姑娘果真厉害,本王甘拜下风,桑姑娘莫要再计较了。” “不敢,小女是真的没有听懂王爷所说之事。还望王爷能够详细告知一二。”桑芷言微微仰头,目光疑惑地看着萧景逸。 萧景逸侧过头去,拧着眉头,脸上绽放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桑姑娘又何必在此佯装不知。” 桑芷言秀眉轻蹙,朱唇一抿,那如杏子般的眼眸中含着满满的委屈,说道:“我是真的不知,王爷硬是这般冤枉小女。” 桑芷言本意是要将这出戏演到底,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萧景逸那多情的桃花眼里,竟成了别样动人的一番风景。 待桑芷言等不到萧景逸的回话,抬头瞧去时,竟落入他无限深情的眸子里。 一时之间两人竟看着对方,忘了想要说什么。 萧景逸率先打破这异样的氛围,他问道此次前来的目的,“桑姑娘刚刚在亭子里维护的那位公子,你们相识?” 桑芷言这才明白,原来他拦住自己,竟为了这个。 “并不相识,刚才是平生第一次见面。” 萧景逸皱眉道,“既不相识,你为何为他出头得罪其他嫡贵之子?” 萧景逸的意思是,这不是桑芷言的作风。但是桑芷言却误以为他也跟别人有嫡庶之分。 “王爷,人家虽然是庶子,却并不比其他人差,为何你也要像其他人一样看低他?” 萧景逸看着桑芷言如此维护那位公子,曲解自己的意思,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竟然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 “本王并不是看不起他,本王也不知桑姑娘对他心有所属。” 桑芷言听见“心有所属”四个字,很是诧异,“王爷是否误会了?我对范公子并无儿女之情。” 萧景逸黯淡的眸子亮了亮,“真的?” “为何要骗你?” 萧景逸开心了,又冷了下脸,“既然你对他并无此意,那更应该离他远些,省得人家误会。” 桑芷言刚要说什么,“咳咳咳”远处的红杏发现有人走了过来,急忙出声提醒。 桑芷言怕被人瞧见她跟萧景逸躲在这里,顾不上尊卑有别,急忙甩下萧景逸离开了。 第30章 筹谋 桑芷言刚欲开口说些什么,话还未及出口,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随后匆匆离开。 这使得萧景逸满心疑惑,一直在苦苦猜想她方才究竟要说的是什么。 他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全然没有注意到花儿叶儿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 两个丫头盯着他,用手捂着嘴,咯咯地偷笑起来。 “呀!王爷这是怎么啦?遇到啥开心事了呀,走路都不看路,只顾着一个人在这儿偷笑呢。” 萧景逸的思绪瞬间被这清脆的声音打断,他回过神来,瞅了一眼这两个调皮捣蛋的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根本懒得搭理她们。 而在远处的萧凌策,始终面色阴沉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那藏在箭袖底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一路尾随着桑芷言,满心计划着能与她偶遇,然后搭几句话,好增进两人之间的维系。 却不曾料到,先是目睹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范喆挺身而出,而后又看到皇叔与她在无人之处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由于害怕被发现,他站得距离甚远,只能看到他们的表情,然而那独特的氛围绝非寻常。 一时间,萧凌策心中又气又怒,情绪几近失控。 他一早便精心谋划,打算与丞相的唯一血脉、出身嫡女的桑芷言联姻。 凭借丞相手中掌握的兵权以及这些年来在朝中深入人心的崇高地位,必然能够助力自己实现凌云壮志、代替萧恒入主东宫。 他对桑芷言的初次刻意接近,是在皇宫内研学时。他故意装扮成刺客,贸然闯进了她的寝殿。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桑芷言竟会对他投掷暗器,致使他受伤。 幸亏他早有防备,多了一分谨慎,提前将身上中镖的伤口用沸水反复烫灼,以至于看不出丝毫痕迹。 第二日,果不其然,太子萧恒出面抓捕带有特殊伤口的刺客。萧凌策险些就因为这道伤口而丢了性命。 他反复思量这一关节,桑芷言并非天上仙,又怎能未卜先知,晓得当夜他会潜入呢? 所以,他在心中为桑芷言百般开脱,认定她此举只是为了防身罢了,并非知晓他就是那个所谓的刺客。 后来的数次与桑芷言相见,萧凌策无一不是碰了钉子。每一次,桑芷言似乎总是在无形中刻意避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萧凌策在心中反复琢磨。 她能够为了一个区区五品官员的庶子而展现出笑颜,可为何面对他这个堂堂的皇子,却这般冷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倘若说她是一心不想与宫中的皇亲国戚扯上任何关系,那又为何会与刚刚回到宣国的皇叔如此亲近? 这其中的缘由,令萧凌策的内心犹如被无数只蚂蚁啃噬,困惑与不甘交织,搅得他心神不宁。 萧凌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莫非这个皇叔也存了争夺皇位的心思?他是不是早已与桑家暗中密谋? 可随后,他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丞相之前想要请辞应当是出自真心,如果他真与皇叔有所密谋,断不该如此打草惊蛇,引起萧锦行的猜忌。 这绝非明智之举,根本无法顺利行事。 难道……皇叔竟跟自己有着一样的盘算,打算迎娶桑芷言?! 想到此处,萧凌策更是急得乱了分寸,自己绝不可能让桑芷言落入他人之手! 萧凌策目光阴鸷地望向远处,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达未知的深处。 他暗暗思忖道:看来将太子萧恒拉下马的计划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而桑芷言那边所想的却是,要加快步伐阻止并破坏萧凌策的图谋。 上一世,萧凌策一眼便相中了胸怀谋略的范喆。 范喆给他递上的投名状,便是成功削掉了太子萧恒的亲舅家,也就是国舅的官爵之位。 这可是相当于斩掉了萧恒的双臂。萧恒的舅舅仗着自己亲妹妹在皇上心中那不可替代的地位,在朝中可谓是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他利用这个关系,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成为了朝堂上的一方霸主。 但这位国舅并不满足于现有的权力和财富,贪婪之心驱使着他不断地寻求更多的利益。 他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在民间肆意搜刮民脂民膏。 更可恶的是,他还成立了地下钱庄,背靠各地官府,肆无忌惮地恶意放贷款给贫苦的百姓。 这些百姓本就生活艰难,被国舅这样一折腾,更是陷入了绝境。 他们的生活变得困苦不堪,甚至有些人因为无法偿还高额利息而被迫卖掉房产、土地,甚至失去自由。 萧锦行曾几次下旨彻查此事,怎奈国舅隐藏得实在太深,尽管苦苦搜查,却因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次次让他侥幸逃脱。 范喆冒着随时可能被杀的巨大危险,悄然潜入地下钱庄充当杂役。 凭借着他那过目不忘的惊人本事,硬是把那些来回转换了几十次之多的账目,全都牢记在心。 然后抽丝剥茧,一层层地追溯源头,历经重重艰难,终于将线索指向了国舅那里。 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就算国舅搬出已经去世的妹妹来求情,萧锦行也终究不能不顾百姓的悠悠众口,毅然削去了他的官职,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将其贬为了庶民。 萧凌策也正因在朝堂之上揭发此事有功,被百官齐声称颂,从而得到了萧锦行的些许看好。 而萧恒就惨了,失去了国舅这棵赖以傍身的大树。 桑芷言如今所想的便是要极力拉拢范喆,绝对不能让他把这份天大的功劳拱手送给萧凌策。 第31章 收集证据 桑芷言嘱咐马龙江密切留意范喆府上的动静,待范喆出府之时,在暗中通知他到望江楼一叙,有事相商。 几日后,望江楼的一间包间里,桑芷言女扮男装,早早地便在此等候。不多时,范喆也如期而至。 范喆收到桑芷言邀他见面的消息时,内心激动万分。 自从百花宴那次分别之后,桑芷言的一颦一笑、音容相貌便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心底。 他自幼饱尝了太多的冷嘲热讽与白眼,从未认为人间情爱有何珍贵美好可言,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一个女子这般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与桑芷言的那次偶然邂逅,让他既对苍天满怀感恩,又为自己的出身感到无比惭愧。 范喆刚一进门,桑芷言便瞧见他头上戴着纶巾,又一直低着头。 他不敢与桑芷言对视,只是低头行礼,说道:“小生见过桑姑娘。” 桑芷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走上前去检查范喆的情况。 只见他纶巾边缘露出的额角处竟是青紫瘀伤,嘴角亦是如此。 桑芷言震惊得凤眼圆睁,怒声道:“范公子,他们打你?!” 原来,在百花宴上,范喆间接导致家中长兄与其朋友被桑芷言数落。他们几人因此联合起来泄愤,将范喆狠狠地揍了一顿。 范喆当时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地上,脑海里一直想着桑芷言的容颜,仿佛这样身上拳脚相加所带来的痛楚便能减轻几分。 桑芷言自知范喆挨打,有她的原因,气的她拍着桌子,怒气道,“他们太过分了!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说完,桑芷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往外走,想去范府为范喆讨要个说法。 她刚一转身,范喆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臂,可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此举太过冒犯,连忙慌张道歉:“对……对不起!” “无事”,桑芷言和声安慰他。 范喆紧接着又说道:“桑姑娘的心意,小生已然心领。还请你不要去,家兄打过这次也就罢了。” 言下之意,若是桑芷言再去替他出头,他们定会变本加厉地殴打他。 桑芷言又何尝不知自己终究是个外人,范父对此都不替他主持公道,若换作别人去说和,恐怕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唯有自身拥有强大的实力傍身,方能免受他人的欺凌。 桑芷言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范公子,你先坐。”只见满桌的菜肴美酒,足见桑芷言对范喆的重视程度。 两人简单地客气了几句之后,桑芷言便直截了当地奔向主题,问道:“范公子,你为何不参加科举?” 范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回道:“只因家兄科举落榜,即便小生能够进入殿试,家父也不会安排人引荐,将来只怕也是籍籍无名。” “范公子,你聪明绝顶,瞒着整个范府习得一身本领,你肯定有破局之法,对不对?” 范喆意味不明地看着桑芷言,缓缓说道:“桑姑娘对我实在是过于高看,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即便不走科举之路,也能进入仕途。” 桑芷言心里明知道他说的便是揭发国舅的贪赃枉法之事,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何办法?” 范喆向来不是个轻易相信他人之人,但面对桑芷言,却毫无保留: “我留意到,皇上下令彻查的地下钱庄,背后的始作俑者,乃是国舅。” “那……范公子你是想……?”桑芷言轻启朱唇,话语中带着些许探询。 “我想以身入局,弄到钱庄的账目,便能追本溯源查到国舅的罪证。”范喆目光坚定地说道。 桑芷言深知那钱庄之中,众多身强体壮的打手横行,而范喆这般文弱之躯,在这犹如龙潭虎穴之地,又怎能顺利得手? 想到此处,她不由地心生怜悯,心软了下来。 “范公子,此计太过于凶险,还是算了罢。我让我爹给你引荐,你去考科举。”桑芷言恳切地劝说道。 范喆却是轻轻摇头,神情绝决:“桑姑娘,这虽凶险,但是只要得手,那便是天大的功劳,皇上定会多加奖赏。” “可是你一旦被发现会没命的!”桑芷言脸上满是忧虑与担心。 范喆痴迷地看着桑芷言因紧张关心自己而略显慌乱的模样,心里瞬间酥软一片,说道:“有桑姑娘的关心,我定能事成。” 桑芷言暗自思忖,上一世范喆的确成功得手,心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于是便不再规劝。 “范公子,不知……你是否愿意将此功劳分给丞相府一点?由家父引荐,你还是最大的功臣。” 桑芷言微微低垂双眸,语气中带着不坚定。 范喆心中明了桑芷言的这个要求,无非是想让丞相在皇上面前表现忠心。 他愿意为了博美人一笑,便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桑姑娘放心,一切依你所言。” 桑芷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一世,范喆不再效忠萧凌策,局势正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桑芷言托马龙江给范喆送了些跌打药,缓解他身上的伤。 范喆也因为有了桑芷言的关心,而满腔宏图斗志,他希望可以通过这件事,在皇上面前邀功,谋得官职,将来……也许会配得上桑芷言。 范喆等到身上的伤都看不出来之后,就向范父提出想去山上寺庙为范家老小祈福。 并表示这一去可能需要一个月时间。范父没有过多怀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范喆离开府后,换上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将脸抹黑,扮成逃难者的模样。 他来到一家地下钱庄,佯装自己是逃难逃到这里的人。 钱庄常年缺杂役,看到他的样子,认为他符合条件,于是决定留下他。 第32章 乔装太监入宫 范喆潜入地下钱庄之后,于有意无意之间透露了自己曾上过学堂,具备写字记账能力的信息。 只因钱庄管事的当中,绝大多数皆为目不识丁的粗人,所涉账目繁多且杂乱不堪。 他们既不放心交给外人处理,却又不得不一直这般苦恼不已地埋头蛮干。 范喆到来之后,不仅手脚勤快利落,而且聪明机灵,深得管事之人的看好。 当管事者得知他会记账之后,念及他孤身一人,且弱小无依无靠,于是便让他着手帮着整理账目。 此账目乃是以特殊符号予以表示,乍然一瞧,全然不知所云。范喆所负责的,便是检验核算其中的数字有无差错遗漏。 在刚开始的几日里,范喆根本无法参透这些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行将其背记下来。待到晚上回到住处,再悄悄地誊写出来,彻夜研究。 在历经半个月的努力后,他参悟了每个符号所代指的哪一方参与者,胜利已然近在咫尺。 范喆忽作痛苦之状,佯装肚子疼痛难忍,向管事苦苦请求,言说想要前往医馆瞧看一番。 管事虽说准许他能够走出钱庄大门,却派遣了好几个打手跟着他。 马龙江受桑芷言的指示,乔装打扮一直守候在钱庄门口。待瞧见范喆出来之后,即刻跟了上去。 此乃范喆与桑芷言提前商议好的,等着事成便借口出来,由马龙江来接应他。 在一处人少的僻静之所,马龙江飞身腾跃而起,从背后猛然袭击。 经过几个回合的激烈交锋,打手们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之声。 马龙江一把拉住范喆,便风驰电掣般飞奔回丞相府。为了避开他人耳目,他们特意选择走的府院后门。 桑芷言这几日来一直担心范喆会遭遇危险。待见他安然无恙、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下。 “桑姑娘,小生已然拿到他们的账目了,未曾辜负你的厚望。” 范喆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的前半生仿若枯枝野草般飘摇不定、了无生气,而此刻却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桑芷言轻声问道,“范公子,您在那里可曾受伤?” 范喆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并无受伤。” “那就好。” 两人礼貌的相视一笑,稍后开始干正事。 范喆把偷偷誊写的账目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身上,此刻他需要重新整理归置出一份完整且详尽的账本。 桑芷言将他领到书房,让他在里面安心地整理。 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一份厚实的账本,终于写完。 有了能够指证国舅的罪证,还得有一位在皇上面前的上奏之人。 若没有此人,即便将这证据呈现在皇上面前,皇上也未必会相信其真实性。 所以桑芷言提议的让丞相给范喆引荐上奏皇上,也不光是丞相府沾光,这是双赢的局面。 “范公子,您先将账本妥善收好,我设法通知我爹,明日上朝便把这件事上奏。明日一早咱们便去宫门外等候皇上召见。” 桑芷言把账目递到范喆手中,这可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是将来飞黄腾达的难得机遇。 范喆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桑姑娘,账目暂且放在你这里,我对你信得过。” 随后他又带下商量的语气问道,“今夜,我可以回趟范府么?” 范喆想着回去换上自己最为贵重的衣服,明日就要上朝面圣,总归得给皇上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桑芷言虽有心让他在相府过上一夜,免得来回奔波麻烦。但最终,她还是应允了。 范喆离开之后,桑芷言立刻让红杏帮忙,将自己头上繁杂的头饰逐一小心地卸下。 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后,摇身一变成了一副小太监的模样。 虽着太监服,却难掩其天生丽质,白皙的肌肤和娇俏的面容,更是生动。 桑芷言在此之前已经提前规划妥当了,不仅准备了一身小太监的服饰,而且还设法疏通并周全地打点好了宫门的守卫。 趁着傍晚时分,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她可以混入了负责采购的尚膳监之中,由此得以顺利地进入皇宫。 为了见桑怀远一面,将自己筹谋的计划详细地告知于他。 桑芷言不放心通过旁人通知桑怀远,怕出错漏,只好如此麻烦的进宫。 她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宫门口。此次负责疏通打点的守卫,是马龙江的旧相识。 那守卫看到打扮成太监模样的桑芷言时,微微点头示意,意思是告诉她一切放心。 很快,负责采购的一队太监朝这边走来。桑芷言忙把帽檐压低,那帽檐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悄然退到一旁,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就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引起一丝怀疑。 等到太监们出示玉牌,可以放行后,桑芷言急步跟了上去。 皇宫里面广袤无垠,道路错综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纵横交错的廊道好似没有尽头的迷宫小径,宫墙高耸威严,将一片片宫殿区域划分成独立世界。 不过,桑芷言毕竟是重生而来,上一世她当了太子妃后便是住在这宫里。 她清晰地记得萧凌策寝宫的准确位置,而桑怀远的住处恰好就在其旁边。 桑芷言跟着太监队伍一路前行,眼睛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在一个拐弯岔路口,她先是假装脚步略微踉跄了一下,然后慢慢不动声色地减缓了步伐,落后于队伍。 她的动作极其轻微,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眼看着太监队伍逐渐走远,她才急忙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33章 父女见面 黯淡的月色被乌云遮掩,只余几盏宫灯在幽深的廊道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桑芷言身着太监服,在这到处是太监宫女守卫走动的皇宫中,小心翼翼地左拐右转地前行。 她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神色紧张。 就在桑芷言眼见桑怀远的住处就在前方,心中还未来得及涌起欣喜之情时,一位眼神锐利的侍卫从拐角处突然转出。 他头戴铁盔,盔顶红缨随风飘动,身上的铠甲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站住!你是哪一宫的太监,如此鬼鬼祟祟!”侍卫的大声呵斥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宫道中炸响,瞬间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那声音在高大的宫墙间回荡,不一会儿便引来了一群手持刀剑的官兵。 桑芷言的心猛地一缩,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惧,颤声回道:“是……是四殿下宫里的。” “四殿下宫里的?你叫什么?”侍卫的声音带着不信任的压迫,眼神愈发凌厉。 “叫小德子……”桑芷言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胡说!四殿下宫里根本没有叫小德子的!你到底是谁?!”侍卫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侍卫声音刚落,周围的人一拥而上,一堆人拿着剑指着桑芷言。 桑芷言紧咬嘴唇,心中暗想:看来只能用烟雾弹了。 她袖子里带着特制的烟雾弹,就是预备被发现时的逃跑之法,她会点轻功,想跑也不难。 这时,侍卫再次喝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桑芷言抬起头,镇定地说:“侍卫大人,小的确实是四殿下宫里的。” 侍卫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官兵道:“还敢狡辩!给我拿下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桑芷言还没来得及甩出烟雾弹时,突然出现一道男声, “且慢。” 只见一人从后面走了过来,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这是本殿下新收的侍从,今日初入宫,对宫中规矩尚不熟悉,难免有些紧张,莫要为难。” 萧凌策神色从容,语气坚定,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反驳。 那侍卫一看来人竟是四皇子,不急不慢的行礼:“属下见过四殿下。” 桑芷言也没料到萧凌策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好也跟着行礼。 萧凌策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目光直直地落在桑芷言的身上。 方才也着实巧得很,萧凌策在准备回寝宫之时,听到这边传来声响,过来一探究竟。还没近前,便听到有人说是四殿下宫中之人。 待走近一些,才看清说话的是桑芷言。他顿感意外,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装扮进宫。 稍作思索后,倒也猜到了个大概,想必是为了偷着来看望她的父亲。 带头的侍卫对桑芷言的举止还是满心怀疑,向萧凌策禀道: “殿下,此人行迹甚是可疑,恐怕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萧凌策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凌厉如刃,迅速扫过他,沉声道:“本殿下的话,你竟然也敢质疑?” 众侍卫彼此对视,面面相觑,带头的侍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下头,恭声道:“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别多事,管住自己的嘴。” 萧凌策说完,转头朝着桑芷言道:“小德子,还不快走?” 桑芷言的身形稍稍停顿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是。” 说完便紧跟在萧凌策身后,在周围众侍卫的目光注视中渐行离去。 桑芷言暗自揣测萧凌策出手搭救的目的,想来应当还是企图接近她,进而利用她。 她只觉这般行径甚是卑鄙,为了达到目的,玩弄别人的感情与身家性命。 默默走出一段距离后,萧凌策便吩咐身后的侍从先行返回寝殿。 待到周围没有其他人,仅剩下他与桑芷言之时,他目光深邃凝视着她,语气略带几分责备: “你怎如此鲁莽冲动,皇宫又岂是能够随意乱闯的所在?今日若不是我为你解围,他们若是为难于你,又当如何是好?” 这番话说来情真意切,透着绵绵情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多在乎。 但桑芷言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垂眸行礼,恭声道:“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萧凌策责备过后,又瞧着桑芷言这扮作小太监的模样竟是那般娇俏,声音也随之变得轻柔起来: “桑姑娘,刚刚我并非有意凶你,实在是太过担心你的安危。” 桑芷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淡如水,回应道:“我知晓殿下是为我着想。只是我太过思念我爹,才冒险想要前来见他一面。” 桑芷言夜闯皇宫的目的,着实没必要瞒着萧凌策,也根本瞒不住,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以免引得他心生怀疑。 萧凌策神色诚恳,缓声道:“丞相在宫中,我定会帮着多加照应,你莫过于忧心。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爹。” 说罢,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怜惜。 桑芷言缓缓地抬起眼眸,望向萧凌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面对他,于是急忙垂眸行礼,试图以此转移他那灼热的注视。 “那就多谢殿下费心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疏离。 当二人来到桑怀远的住处后,看到女儿居然扮作太监的模样与萧凌策一同前来,桑怀远不禁吃了一惊。 当着萧凌策的面,他无法询问其中缘由,只是满心怜惜地拉着女儿的手,急切地问道:“言儿,你不该私自偷进皇宫。” 桑芷言在见到桑怀远之后,尽显小女儿的情态,抱着父亲的胳膊,抿着唇回答道:“爹,言儿只是太想你了。” 父女二人已有半月未曾见过面,桑芷言后悔当初让父亲那么早辞官,以至于引来皇上的猜忌,如今父亲变相被软禁在宫中。 此刻,她的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愧疚与心疼。 桑怀远心疼的抚着她的头顶,“乖,乖……” 萧凌策瞧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也是心有触动。不忍破坏二人短暂的团聚时刻,悄悄走了出去。 留给父女二人独处的时间。 第34章 准备面圣 桑芷言见萧凌策很是识趣地主动避开,赶忙把桑怀远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耳语道: “爹,言儿今日来实则是为了一件要紧之事,明日上朝,你要给皇上上奏一件大事,便是国舅贪赃枉法,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 桑怀远满心疑问,皱着眉头问道:“这证据从何而来?” “是一个名叫范喆的公子搜集到的,明日我们二人会在宫门外候着,你跟皇上请旨将我们宣进殿。我们自有办法呈上证据。” 桑怀远向来信任自己的爱女,对于这个事便没有再多追问。 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跟四殿下怎么会一同前来?你不是说要小心点他吗?” 桑芷言略过了被守卫发现的那些波折,避重就轻地说道:“正巧被他碰见,便一起过来了。” 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些贴心话,这时萧凌策便走了进来,说道:“桑姑娘,时辰着实不早了,我先送你出宫吧。” 桑芷言满心不舍地告别了父亲,在萧凌策的庇护之下朝着宫门口缓缓走去。 萧凌策一路上脑子里都是刚刚桑芷言对父亲那无比依赖的模样。 在这月明星稀的深夜,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这一刻,他希望也能被桑芷言扑进怀里依赖着。 桑芷言心里想的却是,跟他多待哪怕一刻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当即说道: “殿下送到这里便好,我自行回去。”她只想尽快摆脱萧凌策。 “不行,外面诸多危险,你一个女儿家独行很不安全,我早已安排了马车,定要送你回府。” 萧凌策目光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桑芷言又跟他推辞了好几回,萧凌策始终坚持要送她回府,她实在无奈,只得勉强答应。 出宫门的时候很顺利,外面已然停了一辆马车。 两人走到马车前,驾车的应该是萧凌策的心腹,他见主子来了,就下了马车便没了踪影。 萧凌策想要亲自驾马车,不想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与桑芷言难得的独处时光。 他满怀期待地伸出手,想要搀扶桑芷言,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自己来……”桑芷言的声音清冷,她动作利落地踩着踏脚,迅速坐进了轿厢。 萧凌策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迟迟还没收回来。 他呆呆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手心,脸上的神情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在心中暗自叹息:我如此真心待你,为何你却总是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我就如此令你厌恶,连这一点点的亲近都不配得到吗? 萧凌策驾着马车,马蹄声“嘚嘚”作响,然而他的思绪却全然不在这前行的路途之上,而是在回想刚刚密探跟他汇报的消息。 百花宴上,桑芷言挺身而出为范喆出头的那一幕,让萧凌策的内心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嫉妒之情。为此,他暗中派人去仔细打探范喆的身份。 当得知范喆不过是在范家不得重视的庶子之后,萧凌策不禁心生疑惑,觉得这里面或许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关联。 所以他命令密探一直跟踪范喆,发现他去了地下钱庄半月,出来后又被丞相府的人带走回了丞相府。 刚听到这里的时候,萧凌策满心以为桑芷言是芳心暗许于范喆。没等他被这嫉妒之意折磨得发狂,却突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范喆……地下钱庄……丞相府……入宫见桑怀远…… 萧凌策的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这几个关键的字眼,突然之间,犹如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瞬间把这些看似零散的片段串联了起来。 他暗自揣测着事情的大致过程,应该是桑芷言主动跟范喆示好,让他去地下钱庄获取什么东西,然后这个东西又需要桑怀远知晓。 他在心中暗自分析道,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关于朝中贪污的罪证,而究竟是什么人需要桑怀远去扳倒,那想必应该是在朝中地位颇高的…… ……国舅! 想到此处,萧凌策已然将事情的全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萧凌策拉扯马车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力道之大,指节都微微泛白。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轿厢门,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厚厚的门板,试图看清里面的人。 萧凌策满心疑惑,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洞察天机的本领。她究竟是如何算到一个不得志的庶子能有这般本事取得国舅的罪证? 随后,萧凌策的脸上又缓缓露出一抹舒心且得意的笑,他在心里暗自嘀咕道:“你怎么会知晓我一直想要铲除国舅?难道,你是在有意帮我吗?” …… 第二日一早,桑芷言仔细梳洗好,便赶忙吩咐马龙江去接范喆。上朝之事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桑芷言坐在轿厢里,轻轻挑开帘子,一眼便看见范喆正候在范府的门口。 范喆身着一身青色玉锦袍,本应显得贵气逼人。只是此刻的他,看上去精神并不怎么好,满脸写着有心事,双目无神。 桑芷言满心疑惑,昨日还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范喆,今日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不禁出声喊道:“范公子?” 范喆听到这深深铭记在心底的声音,身躯猛地一颤,整个人瞬间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待他坐进轿厢,与桑芷言对面而坐,桑芷言这才微微启唇问道:“范公子,这是怎么了?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范喆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垂下眼眸,低声说了一句:“无事,就是有些紧张。” “不要紧张,我会陪你一起上殿面圣。”桑芷言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目光中满是鼓励。 范喆望着桑芷言那颠倒众生的容颜,只觉得温柔乡,英雄冢这句话真是不假。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笑着应道:“嗯!” 第35章 为他人做嫁衣 朝堂之上,桑怀远面色凝重,按着先前精心商量好的,向萧锦行郑重地上奏道: “皇上,老臣有事上奏,近日民生怨道的钱庄‘吃人’一案,其幕后主谋乃是国舅大人。” 桑怀远话音刚落,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哗然,皆为之震惊不已。 这国舅乃是萧锦行的小舅子,平素一直深受皇上的偏爱与宠信。桑怀远此番举动,倘若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那他的下场必定凄惨。 萧锦行闻之,神情瞬间冷若寒霜,国舅更是急得跳脚,连连喊冤: “桑丞相,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缘何要这般冤枉我!” 萧锦行目光如炬,冷冷问道:“丞相,你可有证据?” 桑怀远拱手答道:“回皇上,人证物证皆在宫门外候着,由小女陪同一起。” “既然如此,宣他们进殿。”萧锦行当即下令。不顾国舅在殿上各种喊冤。 随后,公公领命前往宫门口宣旨,让桑芷言和范喆进殿面见皇上。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整齐分立于两侧。 桑芷言与范喆缓缓走来,对萧锦行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民女桑芷言参见吾皇,小民范喆参见吾皇。” 萧锦行抬手示意,直击主题,:“免礼,丞相说你们手上可有国舅贪赃枉法的证据?” 范喆赶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账本,回禀道: “启禀皇上,小民冒险潜入地下钱庄,仔细探查了他们的金钱往来,最终发现所有的钱财最后都汇入了一个叫做明月堂的钱庄。此钱庄只进不出,而其背后的老板正是国舅府的官家。” 国舅一听到明月堂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如纸,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没想到,藏这么深居然也会被查到这里。 公公赶忙把账目从范喆的手上接过,小心翼翼地呈上萧锦行的手中。 萧锦行神情严肃,目光专注地仔细翻看着,只见上面的标注清晰明了,条理分明。 萧锦行抬眼看向国舅,只见后者脸上已然满是害怕的神情,眼神躲闪,不敢正视。 看到这副模样,萧锦行心里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断定这账目很可能是真实不虚的。 萧锦行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极为难看。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一直如此信任的国舅,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肆意妄为,干出这等违法乱纪、为非作歹之事。 “传朕旨意,立即关封明月堂,将里面的账目彻查清楚!先把国舅送回国舅府,派重兵把守,等审查结束!” 萧锦行怒声喝道,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震人心魄。 国舅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喊冤声和凄凄惨惨的求救声中,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走。 萧锦行努力平复着刚刚被气到极致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范喆。 只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居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查到如此至关重要的证据,心中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你叫什么?”萧锦行微微眯起双眸,审视着眼前的范喆问道。 范喆赶忙对上萧锦行威严的视线,诚惶诚恐地急忙回道:“回皇上,小民范喆,乃是范御史的庶子。” 此时,百官纷纷将目光投向范喆的父亲。 他从范喆进来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震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自己根本看不上的小儿子,竟然有这般大的本事能来到这金銮殿上。 此刻被众多百官上下打量、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更是显得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萧锦行向来是个惜才之人,见范喆本事不凡,心中顿生招揽之意,于是开口问道: “此次你能查到如此关键重要的罪证,立下大功,应当奖赏。你可有心中想要之物?” 萧锦行满心想着等范喆开口要求一官半职,未曾料到范喆回答的是, “回皇上,这次的功劳并非小民之功,而是有人教导我如此去做。”范喆恭恭敬敬地回道。 整个殿上的人一听这话,便都听出来了,范喆这是有意将这份功劳推给丞相。 桑怀远跟桑芷言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只觉得范喆功成不居,淡泊名利。 萧锦行问到此处,也只能继续追问:“那究竟是谁指使你去查的?” “是四皇子殿下。”范喆不紧不慢,一字一句说道。 桑芷言听闻,双眼瞬间睁大,那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斥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桑怀远亦是一脸的惊诧,与百官的反应如出一辙。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满心的疑惑。 这怎么会又跟四皇子殿下扯上关系了呢?明明是丞相上奏引荐的范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桑芷言从震惊中渐渐恢复理智,她微微侧头,目光如炬地去瞧范喆,想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愧疚之情。 令人遗憾的是,范喆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一张空白的画布,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前,好像旁边的桑芷言根本不存在一般。 桑芷言的心里不禁冷嘲,只觉真是可笑至极。自己竟然辛辛苦苦努力了半天,到头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萧锦行同样感到十分意外,眉头紧皱,满心疑惑萧凌策怎么会跟范喆合伙。 他目光凌厉,质问道:“你跟四皇子是如何认识的?” “回皇上,是百花宴那天,小民有幸与四皇子结识。闲聊之中,他告知小民,皇上最近正因地下钱庄的事烦心。殿下一心想为皇上解忧,想到了办法,但是他自身不便去查,所以教导着小民去做。” 范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能够成功查出来,功劳最大的理应是四殿下。” 除了桑家父母,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萧锦行都被范喆这番言辞恳切的话说动了。 原本众人心中对四皇子的参与还充满了疑惑和猜忌,然而此刻,他们的想法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只觉得原来四皇子竟是这般牵挂皇上,默默地在暗处为皇上积极地排忧解难。 萧锦行原本充满了质疑,眉头紧锁。可随着范喆的讲述,他的内心也逐渐有所触动。 那原本冷硬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丝缓和,开始重新看待四皇子的这番作为。 第36章 殿前求姻缘 由于范喆的慷慨让功之举,萧凌策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此次扳倒国舅的头号功臣。 不但在萧锦行那里收获了其些许的赏识,于百官面前更是声名鹊起,众人纷纷对这位曾经不受待见的皇子夸赞有加。 当下桑家的处境却极为尴尬,萧凌策是主,范喆听他命令行事,那桑家于此次事件当中究竟发挥了何种作用。 众人心中暗悱,难道桑家与四皇子已经是同一阵营。 萧凌策精准地算准了时机,就在所有人的疑惑达到巅峰之际,这才迈步上前,向萧锦行回禀道: “父皇,此次功劳并非只有儿臣,亦有桑姑娘的一份。” 桑芷言听闻此言,心中只觉一阵恶寒,她终究还是轻敌了,以至于如今落到这般尴尬境地。 萧锦行此时方才将目光转向桑芷言,开口问道:“桑姑娘既然在此次亦有功劳,想要何种奖赏,朕都依你。” 桑芷言此刻满心皆是郁闷,自然不可能去要求赏赐,况且此时说其他的也毫无用处,只得无奈言道: “多谢皇上,臣女不想要赏赐。这不过是家父时常教导我,应当为江山社稷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这番话让萧锦行甚为满意,赞道:“丞相教出来的女儿果真是与众不同,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桑怀远也已然意识到了女儿被人设计摆了一道,赶忙撇清关系道:“皇上过奖了,小女只是帮忙护送了证据,并无功劳。” 桑怀远不想让桑芷言与萧凌策被牵扯在一块儿谈论,爱女还是待字闺中,跟皇子放在一起说事,难免遭人议论。 然而事与愿违,并非如他所期望的那般。一众大臣,包括萧锦行在内,心中都已产生了种种猜测。 既然萧凌策与范喆所定的计策是在百花宴上,而百花宴本就是朝中男女寻觅美好良缘的场合。 难道这四皇子与相府的千金已然暗自萌生出情愫,甚至私下里定下了终身? 这样惊天动地的一桩大案子,由四皇子出主意,范家庶子执行,上殿前桑家小姐亲自护送。 这难道不是为了想跟皇上邀功,请求赐下姻缘? 萧凌策于内阁参政已有了不短的时日,凭借他那高深莫测的手段,笼络了一部分官员为他撑腰站台。 就在此刻,只见工部侍郎跨步上前,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如今这四皇子殿下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而那桑姑娘亦与之年纪相当,两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呀。” 零星的几个官员也跟着附和,说着他二人如何般配,又如何天造地设。 萧锦行微微地眯起了双眸,并未给出明确的回应,只是那目光在萧凌策和桑芷言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着。 萧锦行向来对皇子之间争权夺利、结党营私之事极为忌讳。 有关萧凌策与丞相府走的近之事早有听闻,未曾想这么快竟要联姻,难道他是有意争权不成? 桑怀远了解萧锦行,知道这是中了他的猜疑,他心头一紧,连忙出列道:“皇上,小女尚不懂事,怕是配不上四皇子殿下。” 萧凌策听闻,拱手笑着说道:“桑大人过谦了,桑姑娘才貌双绝,知书达礼,兰心蕙质。她并不比本皇子逊色。”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四皇子这般言语,显然是在有意抬高桑芷言的地位,可见二人之间似乎真有儿女之情。 桑芷言听到这里,气得脸色泛红,眉头深蹙,气息也变得急促不稳起来。 萧凌策简直欺人太甚,竟敢当着众朝臣的面,如此隐晦地暗示他二人之间存有情谊。 这般肆意妄为地毁她清誉,明目张胆地逼她就范,只为了能跟桑家联姻,得到助力。 桑芷言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咬得那娇嫩的唇瓣几近失去血色,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目光沉着地看向皇帝,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 “皇上,臣女尚无婚嫁之念,只想全心全意地待在家父身边,以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桑芷言这番话掷地有声,清晰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坚决态度。 此时,桑怀远再次开口道:“皇上,小女年纪尚轻,处世经验尚浅,还需在世事中多加历练和学习。” 萧锦行眼见这父女二人如此强烈地排斥跟萧凌策扯上关系,心里不由得稍微宽心了些。 暗自思忖着也许只是小辈们之间单纯的互相欣赏之意罢了。 “罢了罢了,既然丞相如此舍不得女儿出嫁,那便再留些时日让其在身边承欢膝下。”萧锦行说完这番话,便起身退朝。 桑芷言跟随众臣缓缓往宫门走去,桑怀远则是一脸愁容,满心忧虑地心疼着女儿日后或许会因今日之事被人议论清誉。 桑芷言轻轻靠在父亲耳边,小声说道:“爹你别担心,言儿无事。只是轻敌了一回,日后补回来便是。” 今日在殿上所遭受的这般委屈,她定然会向萧凌策如数讨回来! “丞相,桑姑娘。”一道清朗的男子声从身后骤然响起。 桑芷言父女二人闻声回头,只见萧凌策身姿挺拔,在他身后跟着的范喆则显得有些落寞,二人正朝着他们徐徐走了过来。 萧凌策脸上挂着那一贯温润如玉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在桑芷言看来却是虚伪至极。 范喆则一直低着头,神情木然,没有丝毫表情。 桑芷言此刻全然没心思与萧凌策虚与委蛇、巧舌如簧。 她抬眼看向一脸落魄、甚至不敢直视她的范喆,嘴角上扬,冷冷笑道: “范公子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竟把我彻彻底底地给绕了进去,只是不知,你究竟为何要这般行事?” 第37章 逼她就范 此刻,桑芷言内心对范喆的失望要比对萧凌策来得更为深切。 萧凌策是什么人,她早已在过往的种种经历中领教得彻彻底底。 只是她与范喆之间无冤无仇,此前几次接触下来,也觉得此人还算厚道。 但是他竟然被萧凌策收买,将功劳拱手让给他也就罢了,大可以坦坦荡荡地挑明了跟她说清楚。 良禽有择木的权利,她也不会怪他的选择。 可今日朝堂之上,为何非要让她父女二人像傻瓜一样出来为他二人做嫁衣。 范喆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桑芷言,在她那原本柔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冷漠。 范喆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回复桑芷言道:“桑姑娘,对不住,我……” 萧凌策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目光转向桑芷言,语气温柔地道:“芷言,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你要怪就怪我。” 桑芷言杏眼圆睁,怒喝:“四殿下请自重!女子闺名只有亲人才可以叫。” 萧凌策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那温和的笑容,接着说道: “芷言,你如此聪明伶俐,肯定能猜到我为何让范喆这么做。无论如何,我都会向父皇请旨,娶你为我的王妃。” 桑怀远见不得女儿受这般委屈,气得脸色铁青,急言令色地训斥道:“四殿下真要这么咄咄逼人,肆意欺负小女?” 萧凌策瞬间换上恭敬的面容,说道:“桑老息怒,我对芷言已经情根深种,非她不可,希望桑老成全。” “你!……”桑怀远被气得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桑芷言急忙上前扶住他,冷着脸对萧凌策道:“你别做梦了,我不会答应的。” 萧凌策笑笑,语气笃定:“你会答应的。”随后便与范喆一同离开,范喆回头看了两眼,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桑怀远心里深知女儿对萧凌策没有爱意,他自己更是不希望女儿嫁进那深似海的皇宫。 但是瞧着萧凌策如今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对桑芷言的野心已然不再加以掩饰。 桑怀远此刻又无法出宫去护着她,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 桑芷言见父亲如此忧心忡忡,心疼不已,赶忙安慰道: “爹,你别这样。那萧凌策本就不受皇上宠爱,就算他去请旨联姻,皇上也定会因为诸多顾虑而不同意的。” “可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一门心思要跟咱们桑家绑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误以为你二人存有私情,到时候你若不嫁给他,你又该如何是好?” 桑怀远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 桑芷言却笑着安抚父亲:“我不怎么办。我要永远陪在爹的身边,就做这不出嫁的相府千金。” 桑怀远无奈地深深叹气,“爹老了,只希望你能有个如意的好归属。将来爹若是撒手人寰,也能走得安心放心。” 桑芷言急忙打断父亲的话:“爹,你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到应对之法的,你女儿我这么聪明。” 桑怀远看她笑的天真烂漫,伸手摸摸她的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范喆默默跟在萧凌策的身后,全然没有了方才在殿上的那股精气神。 当其他人纷纷议论她与四殿下甚是相配之时,范喆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狠狠攥紧。 是他强忍着内心深处的痛楚,狠下心来将桑芷言用力推开。 他今日一早刚刚踏出府门,便被一伙人不由分说地掳劫到了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萧凌策。 他脸上笑吟吟地看着范喆,竟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怀里所拿之物。 范喆满心警惕,厉声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凌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别怕,我并非想要抢夺你的东西,我只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范喆满心狐疑地问道,“什么交易?” “把你此次的功劳让与我,从此做我的人,我定会提拔你。” 这句话让范喆不可置信,自己历经艰辛搜寻而来的证据,怎可能将这功劳拱手让给他人。 萧凌策瞧出了他的心思,轻笑道,“范公子,是不是对桑府的千金心悦已久?” 范喆万分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还知晓,你此次想要在殿上扬名立威,为的是将来能谋得一官半职,好迎娶桑芷言。” 范喆的心事被如此直白地揭穿,顿时变得坐立难安,全然不知萧凌策此番究竟目的何在。 萧凌策也不再与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与我皆是在不被父亲宠爱的环境中长大。我们有着相同的抱负。倘若我们达成联盟,你协助我入主东宫,取代太子之位,我便助你在满朝文武之中,成为权倾朝野的第一权臣,如何?” 范喆虽被这番话所打动,这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但他仍不确定萧凌策究竟有无足够的能力值得自己全心奔赴, “殿下又有何把握能够取代太子?” 萧凌策微微一笑,“你先帮我扳倒国舅,废掉太子的强大靠山,我会迎娶桑芷言,借助丞相之力获取朝臣们的支持。” 范喆一听他想要迎娶桑芷言,顿时瞪大了双眼,“不行!我绝不答应!” 萧凌策耐心地解释道,“我深知你对她真心喜欢,然而她身为丞相的嫡女,她的婚事岂能由她自己做主。即便你此次立下大功,获得了官职,你也难以将她娶进门,难道你甘愿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太子或者其他皇子之手吗?” 范喆还是不停地摇头,并且急切地想要跳下马车,“不……我绝对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萧凌策迅速伸出一只手,牢牢擒住范喆的双臂,将其猛地扭到他的身后,范喆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嚷着让萧凌策放开他。 萧凌策脸色阴沉,声音冰冷地道, “范喆,我此刻与你商量,本是一桩皆大欢喜的好事。倘若你执意不愿,我大可直接拿走你的证据,结果也是一样的。” 范喆依然坚决地说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桑姑娘嫁给旁人!” 萧凌策为了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只好应承道,“这样吧,我娶她,但是我不会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待将来我成为太子,我们和离之后,再将她归还给你。” …… 范喆回忆到此处,突然被萧凌策打断,“这么垂头丧气的,怎么?不舍得?” 范喆抬头,“你答应我,将来会把她还给我!” 萧凌策勾唇一笑,“我说到做到。” 国舅贪赃枉法、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的丑事终究被无情地揭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消息一经传出,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拍手称快。 当众人得知此事乃是四皇子萧凌策与丞相千金桑芷言合谋的结果之后,皆对这二人赞赏有加。 也有人开始议论这二人是不是一对佳偶。 萧凌策打从一开始,心中便是这般筹谋的。 他已经等不及,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拉近与桑芷言的距离。他想借着舆论压力促成这段姻缘,再慢慢与她培养感情。 夜风悄然拂过,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代伊洛趁着沉沉夜色,偷偷摸摸地跑到萧凌策的寝宫。 她刚一见面,脸色便极为难看,只因她听说了萧凌策与桑芷言的传言,说是二人好事将近。 “你为什么要骗我?”代伊洛不顾一切地冲进萧凌策的书房嚷着。 书房里烛光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萧凌策对着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下人便心领神会,纷纷退了下去。 此时的萧凌策正专注地看着书,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书页,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不是跟你讲过,不要随随便便来我这里。若是被他人瞧见,那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代伊洛满心委屈,泪珠开始不受控制地滚落,窗外的月色洒在她脸上,更显凄楚,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跟她只是假的,利用她,为什么别人都在说你们要成亲?” 萧凌策曾向她许下承诺,凭借桑家的权势登上太子之位,而后登基称帝,届时便会修改律例,准许质子国公主与皇室联姻。 他会迎娶她为皇后。正是为了这一承诺,她才一直忍气吞声,容忍他接近桑芷言。 但当她真切地意识到二人或许将会成亲,桑芷言将会作为他的王妃伴其左右时,代伊洛的情绪突然失控了。 萧凌策微微挑了挑眉,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我何时骗过你?我唯有娶她,她的父亲才会全力帮我。” 代伊洛心里明知道这是形势所迫,应当如此,可依旧还是因为他即将要娶别的女子而醋意大发。 夜的风似乎更凉了,吹得人心也寒了几分。 “可是……可是……”代伊洛情绪稍微平复一点,她来到萧凌策身边,带着哭腔示弱,“我真的很怕你会爱上她……” 萧凌策面色冷了几分,“我答应你哥的事,我会做到,你安心等着便是,你若是再这样三番两次跑来,我可能会收回我们之间的约定。 ” 代伊洛惊慌失措,吓得连忙匆匆擦掉眼角的泪水,忙不迭地保证道:“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冲动行事了,你别生我气。” 萧凌策望着她,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样才对,夜里的风大,你先披上我的披风再回去。” 言罢,萧凌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拿起旁边的披风,动作轻柔地给代伊洛披在了身上,还仔细地为她整理了一番。 代伊洛满心期望着能够在这处多停留一会儿,也好借此机会能和萧凌策说上一番话。 萧凌策的一举一动都在明确地向她表明,她不被允许留在此地。 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泡影,无奈之下,她只好满心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深沉的夜色中,靖轩王府亭台楼阁的轮廓若隐若现。 王府的一间偏厅里,烛光摇曳,花儿叶儿正神色认真地跟萧景逸汇报着今日朝堂之事。 萧景逸悠然地摇着手中的扇子,他嘴角含笑,眼神却透着几分玩味,漫不经心地听着,而后缓缓开口道: “看来我这四皇侄,是准备动手拉太子下马了。倒是没想到他城府如此之深,确实比皇兄的其他几个儿子更有计谋。” 花儿皱起眉头,跟着附和道:“真没想到他外表谦谦君子,心机却如此之多。明明这范喆是桑姑娘拉拢的,最后被四皇子挖了墙角,抢去功劳。” 萧景逸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中多了几分认真,说道:“他的目的可不止是挖墙脚,抢功劳这么简单。” 花儿叶儿皆是一脸疑惑,齐声问道:“他还想拉拢桑家?可他今天让桑家的处境很是尴尬呀。” 萧景逸缓声道:“他确实想拉拢桑家,只不过,他想用的方式,是联姻。” 花儿瞬间恍然大悟,惊声道:“王爷是说,他想娶桑姑娘,做丞相的女婿?” 萧景逸微微颔首,应道:“正是。” 花儿不禁有点失望,略带愤懑地说道: “这样算计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桑姑娘会愿意嫁给他吗?就算桑姑娘肯嫁给他,那皇上也肯定不同意啊,这不是明摆着给四皇子造势吗?” 萧景逸的脸上忽而散去了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 “她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局势便是所有人都知晓他们私相授受,闹得满城风雨,桑家的声誉全系于她一人身上。” 花儿满是担忧地问道:“真有这么严重?不是还有皇上在吗,只要他不下旨赐婚不就行了。” 萧景逸微微摇头,朗声道:“依我之见,我这皇侄定会搬出辱了姑娘的声誉,坏了桑家的名声这个理由,请求圣上赐婚。届时,面对满朝文武,皇兄恐怕也难以找出理由拒绝,说不出个‘不’字来。” “这也太坏了吧,桑姑娘也太可怜了,王爷,您难道就不帮帮她么?”花儿一脸心疼地说道。 萧景逸顿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先派人盯着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回来向我禀报。” 花儿见萧景逸没有直接拒绝,开心的领命匆匆而去。 第38章 风月楼前巧遇 桑芷言回到相府后,接连几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此次遭逢范喆之事的算计,令她倍感寒心,更对萧凌策的种种作为厌恶到了极点。 红杏心疼她,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给她,软糯香甜的桂花糕、酥脆可口的杏仁酥,桑芷言皆是懒懒地拒绝了。 这时,下人突然前来通报,说是舅舅舅母跟表姐李茉来到了府上。 桑芷言闻言,眉头微皱,心中大概猜到了他们此次前来的意图。 桑芷言稍作简单梳妆,便出去见客了。 舅母三人正坐在前厅的那张黄花梨木桌上,一见桑芷言的面,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芷言,怎么几日不见,竟显得如此憔悴?这是怎么了?”舅母快步上前,拉着桑芷言关切地问道。 桑芷言微微一笑,应道:“谢舅母关心,大概是没睡好,故而显得有些气色不大好。” “哎呀,正好,芷言呀。我们今日可不是空手而来,带着上好的人参补品,正好你可以用上。” 说着,舅母抬手指向桌上摆放着的精致礼盒。 桑芷言笑着说道:“多谢舅母。”随后她又对着其余二人微微点头,说道:“舅舅,表姐。” 舅舅一脸谄媚地点头答应,李茉则是脸上带点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四人围坐在黄花梨木桌旁,品着清香扑鼻的碧螺春茶,说着一些不远不近的客套话。 桑芷言不想跟他们绕圈子,索性主动问道:“舅舅这次来,究所为何事?” 舅舅刚要开口,便被舅母伸手按住了。只见她一脸慈祥和蔼,笑意盈盈地说道: “芷言呀,你看你舅舅一直赋闲在家,也没个正经生计,我们这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日子过得实在很是艰难。你将来做了王妃,能不能帮你舅舅谋个一官半职?” 桑芷言闻言,杏眼圆瞪,厉声道:“舅母,你休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王妃了?” “外面都在传啊,说你跟皇子殿下私定终身,就差等着皇上赐婚了。”舅母赶忙说道。 桑芷言气得直捂着胸口,呼吸都急促起来,大声道:“舅母,莫要听信外面那些胡乱传言,我跟他此生绝不可能有关系!” 舅母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劝道:“芷言,你们可是闹矛盾了?有话好好说呀,莫要动气,伤感情的……” “没有!我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你们自便。”桑芷言说完,转身便要走。 “哎哎哎芷言,你别走啊,”舅母在后面急切地叫着。 李茉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别叫了,看不出来人家不想帮咱们吗,还没当上王妃呢,就这么目无长辈了。” 舅母赶紧小声责怪李茉:“莫要乱说话,没个分寸!”李茉撇撇嘴,不再吭声。 舅舅则垂头丧气地连连唉声叹气,一脸的愁苦之色。 他们满心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临走之时,红杏将他们带来的礼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舅母还想推让一番,红杏却态度坚决,舅母只好讪讪地接过。 舅母他们这么一闹腾,把桑芷言气得愈发厉害。 她怎么也没想到,外头居然会有这样的传言,思来想去,这里面很可能是萧凌策故意找人传播开来的。 桑芷言独自在房里苦苦思索着当下自己所处的困境,试图寻找有什么能够破除困局的办法。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因为心情烦闷,她便想着去外头走走散散心。 红杏见状,忙说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桑芷言拒绝了:“我就出去随便转转,没事的,不要担心。” 红杏安排了府上几名护院远远跟在桑芷言后面,保护她。 为了避免被人轻易认出,桑芷言戴上了一面薄纱,将眼睛以下的位置遮住,这才出了府。 此时正值深秋,寒意渐浓,街上行人稀少。唯有远处的酒馆、赌馆以及风月楼里还传出阵阵嘈杂的声音。 桑芷言漫无目的地走着。此刻,她忽然想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瞧瞧,好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风月楼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楼前的街道照得红彤彤一片。 门口的老鸨浓妆艳抹,手持香帕,巧笑嫣然地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二楼的姑娘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纤细的腰肢扭动着。 她们扬起手中的手帕,对着楼下张望的那些没钱的男子不住地抛着媚眼。 大堂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身姿婀娜,翩翩起舞。宾客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好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桑芷言从前从未看过这番光景,一时之间竟看得入了神。 “桑姑娘。”一道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 桑芷言抬头,正巧碰上了萧景逸那张眉眼含笑的脸。 萧景逸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其身后不见有任何侍卫跟从,唯他独自一人立在那里。他正一步一步地朝桑芷言走了过来。 萧景逸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大半夜,桑姑娘不在府中歇着,上街瞧热闹么?” 桑芷言侧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风月楼,随后说道:“在此处遇到王爷,小女着实未曾料到,王爷竟还有此等雅兴。” “哈”萧景逸不禁笑出声,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无奈,解释道: “桑姑娘莫要误会,本王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处,瞧见姑娘在此,觉得意外罢了。” 桑芷言轻轻嗯了一声,“那确实是挺意外的。” 萧景逸收敛了笑意,目光诚挚地说道:“桑姑娘,本王绝非有意惊扰,只是这深更半夜,姑娘孤身一人在此,恐怕不太安全。” 桑芷言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波澜不惊,语气不温不火地说道: “王爷所言极是,多谢王爷为此费心,小女这便回府去了。告辞。” 说完,桑芷言盈盈一拜,身姿婀娜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动人的背影。 第39章 夜间偶遇 桑芷言因着对萧凌策的满心厌恶,此时见着与萧凌策有关的萧景逸,难免就有了恨屋及屋的情绪。 若是平时,她定不会对萧景逸这般拒人千里。 她转身离开没几步,萧景逸却突然出声叫住:“桑姑娘,既然如此有缘,不如一同去喝杯酒,如何?街尾就有家酒馆。” 萧景逸知她大半夜还在街上游逛,定是心情不佳。 桑芷言脚步一顿,回想起他毕竟是曾经救过自己之人,不该对他这般态度冷漠,再加之她心中确实有着想要喝酒以解烦闷的冲动。 犹豫了片刻之后,桑芷言终是转过身来,应道:“既然王爷相邀,小女却之不恭。” 萧景逸在前面领着桑芷言,两人来到街尾的酒馆。 这酒馆瞧着破旧不堪,里面空空荡荡,唯有一名老者在角落里打瞌睡。 萧景逸对着桑芷言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让她别出声。而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老者背后的架子上悄悄取下一瓶酒。 随后,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接着拉着桑芷言便快步往外走。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桑芷言蛾眉微蹙,满心不解的开口问道: “王爷,你想要喝酒何处去不得,为何偏偏要如此偷偷摸摸行事?” 她自幼便循规蹈矩,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径。 今日,竟跟着萧景逸做出这般事来,着实超出了她长久以来一贯的行为准则和自我认知。 萧景逸闻言一笑:“桑姑娘有所不知,这酒馆的掌柜可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若是正儿八经地去买,他未必肯将这珍藏的好酒卖给咱们。” 桑芷言面露疑惑之色:“你贵为王爷,天下的什么美酒没品尝过,这酒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萧景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你闻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迅速打开酒塞,将这其貌不扬的酒瓶递到了桑芷言的鼻尖。 桑芷言轻轻抬起手,缓缓往这边扇动着风,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人心醉,她不禁叹道:“果然是好酒。” “我就说嘛,这酒香得很,带着一股清甜凛冽。”萧景逸脸上满是笑意。 桑芷言好奇地又问:“王爷是怎么发现此处有这等好酒的?” 萧景逸神秘一笑,说道:“秘密。” 桑芷言被他这般轻松自在的模样带动了情绪,心情好歹是好了些许,心中暗自嘀咕着:“你秘密还不少。” 他们二人站在街上,手中捧着一坛香气扑鼻的好酒。环顾四周,却并没有一处隐蔽且适宜饮酒的所在之处。 萧景逸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地方,顿时兴致勃勃,急切地要领着桑芷言前往。 桑芷言并不拒绝,跟着他一起走后开口问道:“是要去哪里?” 萧景逸却戏谑道:“你这么相信我,怕不怕我将你卖了?” “这倒是不怕的,王爷不是坏人。” 萧景逸走在前面,听后笑弯了嘴角。 桑芷言默默地跟着他,一路来到了河边的一条船上。 这是萧景逸的私人领地,此前从未有过带其他人上来的先例。 桑芷言登上船放眼一看,不由赞叹,只见这船乃是由上乘的结实材料精心打造而成,坚固异常,遇到狂风暴雨也不会散架。 船里面更是令人眼前一亮,不仅桌椅餐具样样俱全,摆放得规整有序,甚至连卧房都布置得精致典雅。 “没想到王爷竟还有这么一条船,平日里经常出海吗?”桑芷言好奇地问道。 萧景逸微微仰头,轻描淡写地回道:“也不算,只是偶尔会罢了。” 萧景逸颇为得意地带着桑芷言到处参观,在船舱底下还有个冰室,里面冷冻着不少的牛肉干跟鹿肉。 萧景逸取了一些,而后又拿了两个酒盅,便与桑芷言幕天席地地坐在了宽敞的甲板上。 萧景逸取了一些,而后又拿了两个酒盅,便与桑芷言幕天席地地坐在了宽敞的甲板上。 此时,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吹动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角。 桑芷言望着眼前这新奇又陌生的环境,心中满是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夜间外出,也是第一次与一名男子相对而坐,举杯共饮。 萧景逸将酒递给她, 她接过后仰头喝下,那酒滑过舌尖,酒味醇厚,香气四溢。 两人静默无声地接连喝了几盅后,萧景逸便不再给她倒酒,温声道:“可以了,姑娘家不能贪杯喝多。” 桑芷言那白皙的脸颊上早已染上红晕,夜风吹起她的缕缕秀发,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她双目迷蒙,眼神游离,似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有些勾人。 萧景逸此时心中有些后悔,他本意只是想给她解解烦闷,没曾想她酒量如此不高,仅仅几盅就已然有些醉态了。 “桑姑娘?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景逸面露关切,焦急地问道。 桑芷言双手捂着脸,感受着脸上的滚烫温度,声音含混不清:“我……有点晕……” “糟……了”萧景逸一脸无奈,欲哭无泪。 这是把人姑娘家给灌醉了。 正在萧景逸不知如何是好,犯愁之际,桑芷言的身子晃动着,显然已是坐不稳当了,大有向后倾倒之势。 后面的甲板坚实而又坚硬,如果就这么倒下去,恐怕会伤及后脑,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逸心头一紧,急忙冲上去扶着桑芷言,顺势让她轻轻靠在了自己怀里。 桑芷言的如瀑长发不经意间落在萧景逸的手心,带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之感,她的身子柔若无骨,绵软轻盈,还散发着阵阵迷人的香气。 她呼吸之间带着丝丝酒气,那气息温热而撩人,仿佛一缕缕看不见的丝线,轻轻地缠绕在萧景逸的心间。 萧景逸生性不羁,厌恶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但他洁身自好,在男女之事上更是一毫无任何经验可言。 这还是头一次,怀里抱着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有了醉态的娇媚美人。 第40章 桑姑娘这么恨嫁呀 温香软玉抱满怀,任何一个正常男子恐怕都难以做到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萧景逸放肆无忌地凝视着怀里的美人,紧接着,他微微俯身,准备一亲芳泽。 就在他即将触碰她的朱唇之际,桑芷言的右手猛地扬起,一阵凌厉的掌风呼啸着劈向萧景逸。 萧景逸显然早有防备,抬手格挡,与她在空中交手数招后,最终以高强的身手压住了她的手腕,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说道:“桑姑娘,怎么不继续装醉了?” 桑芷言用力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萧景逸的桎梏,原本就染上红晕的脸,此刻因为愤怒更是如同晚霞般嫣红一片。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大声怒喝道:“你放开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此时桑芷言躺在甲板上,萧景逸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以一种压迫的姿态欺压在她身子上方。 海风轻轻拂过,吹动二人的发丝。二人虽说并没有紧紧相贴,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已然远远超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界限。 萧景逸存了故意戏弄的心,进一步凑近桑芷言,以一种要亲吻她腮边的姿势。 桑芷言又羞又怒,连忙慌乱地扭着脖子避开他的靠近。 而萧景逸却带着一抹饱含玩味的笑意,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桑姑娘倒是说说,我究竟是哪种人?” 桑芷言倔强地梗着脖子,闭上眼睛,双唇紧闭,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萧景逸见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桑姑娘平时巧舌如簧、伶牙俐齿,此刻怎的说不出话来了呢?” 桑芷言怒而睁开眼睛,瞪着萧景逸,“你让我跟你来这船上,只为了戏耍我?” “桑姑娘倒是挺会倒打一耙。”萧景逸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戏谑, “我带你来这里,本是一片好心,想给你排忧疏解。倒是你存了别的心思,装醉想要试探于我。这到底谁在戏耍谁?” “你!”桑芷言气得微微发抖,一双美目几欲喷出火来,“既然你明知道我装的,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抱我, 轻薄于我!” 萧景逸脸上略过一丝尴尬,眼神闪躲了一下,“这确实是我的不对,不该贪图桑姑娘美色,一时冲动想亲近一些。” 桑芷言怒火中烧,抬起玉腿便朝萧景逸踢过去。 萧景逸眼明手快,身形一闪,迅速起身灵巧躲过。 他心中暗忖,可不能把她逗得太狠,万一气出个好歹,那可就不妙了。 桑芷言一经脱离萧景逸的束缚,赶忙站直身子,匆忙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仪容。 待整理完毕,她狠狠地瞪了萧景逸一眼,抿紧双唇,一言不发,扭头就要离去。 萧景逸见状,急忙出声阻拦道:“桑姑娘,你的目的尚未达成,此刻就走,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刚刚的这番‘牺牲’?” 桑芷言听闻此言,身形一顿,转头质问道:“你说我有目的?” “桑姑娘也不必与我拐弯抹角,倘若你对我毫无信任,又怎会冒险与我这般试探。” 桑芷言转身直直地盯着他,说道:“所以说,你是早就料到了我想做什么?” 萧景逸神色自得,悠悠道:“可能,大概,也许吧……” “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何目的。” “我若是说对了,桑姑娘可有何奖励?” 桑芷言瞧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银牙紧咬,转身又欲离开。 萧景逸一阵慌乱,赶忙上前拦住,急声道:“哎哎哎,不给就不给,等我说完嘛。” 接着,萧景逸说道:“我猜,刚在街上叫住你,要请你喝酒之时,你心中骤然生出一个主意。你想试探一下我,看我是否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故而才佯装醉酒。” 桑芷言神情微微一动,美眸流转,朱唇轻启:“我为何要试探你呢?” 萧景逸坏笑着凑近桑芷言,刻意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因为……因为你想嫁给我。” 萧景逸话音刚落,桑芷言的脸色瞬间变得又红又白,那模样就如同天边变幻的云霞,精彩纷呈。 只因这确实是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她正因近来传得沸沸扬扬与萧凌策的事而心烦意乱。 倘若她没猜错,萧凌策很快便会向皇上请旨赐婚。而皇上碍于种种压力,十有八九也会同意这门亲事。 到那时,桑芷言将别无选择,只能再次踏上上一世的老路。 然而,她今夜偏偏遇上了萧景逸,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找一个男子假意成亲,从而避开皇上的赐婚。 如果要说最好的选择,还真是萧景逸无疑。他那看似不羁风流的外表下,实则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而且从他救了自己却又不肯让人知道这件事,便可见其人品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这次试探他,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种为了美色就不顾道义之人。 毕竟是假成亲,待风波过去之后,两人便会和离,从此再无瓜葛。 桑芷言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既然萧景逸猜到了自己的全部心思,那她反倒变得坦荡起来。 于是,她盈盈上前说道:“王爷如此厉害,竟将我的心思全都猜透了,那你会不会施以援手,达成我的心愿呢?” 萧景逸闻言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揶揄,“桑姑娘果然坦荡,只是吧,这事于我而言,似乎没有半点好处,我又凭什么要帮你呢?” 桑芷言倒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王爷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最是见不得人间有疾苦。” 萧景逸故意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 “可这做生意也得讲究个有赚头才行,我这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得搭上彩礼,实在是不划算。” 桑芷言赶忙应道:“那个好说,丞相府也有一点家底,到时候作为嫁妆全部送去王府,如何?” 萧景逸噗嗤笑出声, “桑姑娘,这么恨嫁呀?” 第41章 谈婚论嫁 萧景逸的一句“恨嫁”,彻底惹的桑芷言烦闷透顶,不顾他的声声挽留,寒着脸自顾自的往回走。 萧景逸本是觉得逗她好玩,一时忍不住。此刻见人恨透了自己,开始后悔,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桑姑娘!我错了,跟你赔个不是,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哎,桑姑娘你别走,哎哎哎……” 萧景逸小心翼翼地跟在桑芷言身侧,脚步略显急促,却始终不敢贸然上手拉住她的衣袖。 他心中暗叹,这姑娘家生起气来竟然如此厉害。 一路护送桑芷言快要回到丞相府,萧景逸这才急忙说道: “我真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来之前我便已这般打算,想要帮你度过这一关,没想到咱俩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如此一致。” 桑芷言终于听到萧凌策吐露真心话,那满脸的寒霜这才撤了下来,恢复到之前的娇俏模样。 萧景逸见她这般变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道:“你故意生气戏耍我?” 桑芷言则拿出之前萧景逸戏耍她的表情跟神态出来,巧笑嫣然道:“我只不过是跟王爷闹着玩的。” “好好好,我真……”萧景逸本欲说句什么犀利之语回怼过去,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桑芷言知他只是爱玩,并无什么坏心思。而且他既然能够戳破自己的目的,想来也是有心相帮的。 她故意装作生气,其实就是为了治一治萧景逸爱捉弄人的毛病。 桑芷言随即正色道:“王爷,路过丞相府,本该迎你进去喝杯茶,好好招待。可眼下深夜,若此时迎你进去,怕会遭人口舌。明日咱们再做商议,可好?” 萧景逸了然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桑姑娘早点回去歇息,明日我去府上拜访。” 最后,两人各自回府,夜色中只留下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夜已深,桑芷言静静地躺在华贵的金丝楠木床上,床幔的流苏无风自舞,摇曳生姿,恰如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短短几个时辰,竟能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差,犹如冰火两重天。 此前,她还深陷郁闷烦忧的泥沼之中,而此时,却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与萧景逸不过寥寥数面之缘,就要谈及婚娶之事,着实显得有些荒唐。 况且,这般大事尚未经过父亲的准许,她便自行决定了。 可是若不如此抉择,等待着她的便是萧凌策,那个只要一想起来,就令她浑身禁不住涌起恶寒之感的人。 她轻叹了一口气,暗自思忖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另一边的萧景逸也躺在锦衾软榻中,他双臂枕于脑后,手指微微蜷缩,仿佛那里仍留存着抱过美人时的柔腻触感。 他同样也深感奇妙,关乎儿女的终身大事,他二人竟然仅凭三言两语便这般给定下了。 萧景逸仔细思量过桑芷言的处境,倘若她不愿嫁给萧凌策,那么唯有尽快委身于他人。 而这个人,不但要与她门当户对,更为关键的是,此人绝不能牵涉到朝堂的党派争斗之中。 萧景逸起初没想过自己要充当这个人选,原因无他,他认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断不该这般草率儿戏。 然而,当他洞悉了桑芷言内心的盘算与主意之后,却又心生不忍,如此聪慧灵秀的女子,怎可随意找人嫁了,从而白白蹉跎美人。 既然她觉得自己是能够救她脱离困境之人,那便充当这一回又何妨?想来,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萧景逸不禁长叹一声,暗自道,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日,萧景逸携一众侍从,浩浩荡荡地前往丞相府拜访。 此番举动,实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桑芷言知晓他今日会来,早早便命下人将府上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在府门口铺上了鲜艳的红绸,以此表示萧景逸的重视。 萧景逸进府之后,只见桑芷言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着淡雅兰花的罗裙,亭亭玉立,温贤而端庄地行了礼。 许是昨日喝酒后匆忙定下的婚约,直至今日二人才有了反应,此刻的两人都不复往日的干脆利落,反倒显得有些拘谨。 两人屏退了左右侍从,仅余他们二人坐在梨花木椅上,悠然地品着香茗。 “这次辛苦王爷了,你对丞相府的帮扶之恩,我们定会铭记于心。倘若要我做些什么以作回报,我定然会竭尽全力。” 桑芷言神情无比郑重,语气诚恳地说道。 萧景逸朗朗笑道:“桑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实不相瞒,我府上的小丫头,央求我帮你一把,我也是被她烦扰得不行。” 桑芷言也跟着浅笑起来,从自己手上取下那只温润的白玉翡翠镯子,轻轻推给萧景逸, “原来是花儿姑娘的恩情,麻烦王爷将这不算值钱的小玩意送给她把玩。” 接着桑芷言取过三页纸递到萧景逸面前, “王爷请过目,这是我整理好的丞相府准备的嫁妆,你看可不可以?” 萧景逸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黄金百锭,白银千锭,宅院店铺三家。 金凤簪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数对,南海珍珠项链两串…… 顶级云锦数十匹, 苏绣、蜀锦各百匹…… 官窑青花瓷瓶数对,名人书画若干幅, 和田玉摆件数件,青铜鼎一尊,象牙雕龙船一艘…… 整整三页纸,密密麻麻写满的皆是桑芷言的诚意。 萧景逸仔细看过之后,面露惊诧之色,惊问道: “你这是要将整个丞相府都搬到我王府不成?不知情的,还当是本王爷入赘了你桑家呢。” 桑芷言闻言,轻轻笑道:“倒也并非如此,总归不能平白无故地让王爷受累。” 随后,桑芷言神色一正,郑重说道: “王爷,咱们先礼后兵。好话说在前头了,现在我来说些不太中听的。 咱们得约法三章。其一,这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何时和离,由我来决定,王爷不可反悔。 其二,在外人面前,咱们是夫妻,而在无人之时,咱们无需装假,王爷不可有越轨之举。 其三,咱们需分房而睡。” 第4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桑芷言之所以拿出价值连城的嫁妆,其目的便在于这约法三章。 萧景逸微微眯起双眸,缓缓说道:“桑姑娘,你这般所为,似乎是不太信任本王的品格操行。” 桑芷言笑道:“王爷切莫多心,为人处世之道,重在坦诚。我拿出最大的诚意呈予王爷,也仅仅是为了换得自身的心安踏实罢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全依桑姑娘你所说的办。不知是否还需要本王为你签个名、画个押,以作凭证?” “倘若真能这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桑芷言的话音刚刚落下,萧景逸的表情刹那间黑云压顶,阴云密布。 而桑芷言则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萧景逸挑眉,语气不善道,“那烦请姑娘拿来笔墨纸砚,本王这就写给你。” 桑芷言眼里含着未褪去的笑意,摆摆手,“好啦。说正事吧。” “不,这就是正事,为了桑姑娘安心,本王在所不辞。” 桑芷言无视萧景逸的借题发挥,径直转入正题:“王爷,你说咱们怎么跟皇上请求赐婚,比较妥当?” 他们二人皆知萧锦行的为人,猜忌成性,杯弓蛇影,稍有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 倘若直接跟他去请旨赐婚,他必定会怀疑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阴谋。 届时,往轻了说,不准二人婚配;往重了讲,还会被他在暗中使绊子、下狠手,斩草除根。 萧景逸嘴角上扬,略带几分打趣地说道:“桑姑娘这是用着本王了?不需要本王给你签字画押了?” 桑芷言莞尔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柔美动人: “王爷多谋善断,聪明睿智。小女子才疏学浅,在这棘手之事面前,还得是等王爷想办法施救。” 萧景逸闻言,只觉这话甚是顺耳,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他眉梢轻扬,说道:“本王倒是有个办法,不过依本王猜测,桑姑娘这般聪慧,想必应该也想到了应对之策。不如咱们各自写在纸上,瞧瞧如何?” 桑芷言听后,赶忙找来纸跟笔递与萧景逸。两人分别写下了心中的破解之法。 待二人都写完后,两人轻轻摊开纸,目光转向对方所写之上。 只见他们纸上,所写的皆是十一个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二人想到了同一个破解之法。 既然萧凌策能够巧妙地利用众人之间口口相传的舆论风议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他们又为何不可如此行事呢? 一夜之间,不知究竟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当今四皇子殿下妄图攀附丞相府,借助丞相的强大助力,从而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这些流言蜚语说的绘声绘色,就像是长腿的飞鸟一般,迅速地传播开来,传得四处皆是。 这话很快传到了萧锦行的耳中,他本就对此事心怀怀疑。 听到这些传言之后,更是在御书房中勃然大怒,随手一挥,便将桌上的香炉鼎扫到地上,摔的粉碎。 萧凌策为防夜长梦多,准备去找萧锦行下旨赐婚,此时他还不知道有关自己的传言已经被皇上知晓。 他人尚未抵达御书房,有一神秘之人暗中现身拦截,并劝其暂且先回,从长计议。 在回去的途中,萧凌策面色铁青如霜,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神秘之人告知他有关传言的事。 当他回到自己的寝殿时,范喆已然收到风声,在此等候,与他一同商量应对之策。 萧凌策屏退了左右侍从,脸色阴沉,压着愤怒的情绪问道:“有没有查到究竟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 范喆眉头紧拧,缓缓摇头,说道:“查不到,此消息竟是同一时间由太监宫女,乃至朝中大臣一并传开的。至于源头究竟在何处,着实无从下手。” 萧凌策闻言,顿时怒目圆睁,狠狠地拍着桌子,怒喝道:“为什么会查不到!把那些太监宫女统统严刑逼供!我就不信找不出这源头所在!” 范喆沉声道:“殿下息怒,你冷静些。这个时候,若是前脚抓来太监宫女逼供,后脚就定会有人借机举报,从而坐实流言,认定咱们有意争夺太子之位。” 萧凌策被愤怒一时冲昏了头脑,此刻听完,方才冷静下来思考,缓缓道: “你是说,背后散播谣言的人,是故意这么做,设下陷阱,想要置我于死地?” 范喆应道:“正是。虽目前尚不知对方究竟是谁,精心设计挖坑等你跳的计谋,显然是算准了殿下定会追查源头。我猜得没错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有人随时准备抓住咱们的把柄作为证据了。” 萧凌策面色阴沉,沉声自语道:“整个朝中,能够一夜之间收买这么多人,还能想到如此算计,……究竟会是谁?” 虽是问句,可萧凌策那凌厉的眼神中,却似乎已然浮现出了他所认定的人选。 萧凌策眼神愈发凌厉,咬牙恨声道:“就差那么一点!竟然功亏一篑!” 范喆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语气淡然道:“殿下怕是无法迎娶桑姑娘了。” 萧凌策明知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却依旧满心不甘地反问:“凭什么!” “只要四殿下不娶她,这个传言自然而然便会不攻自破。若是殿下执意要跟皇上请旨,只怕是……” 后面的话,范喆没有继续说出口,但萧凌策心里却十分明白。 只怕是皇上为了杜绝后患,会毫不留情地削掉他皇子的身份,以避免将来出现兄弟相残的悲惨局面。 范喆忽然出声劝道:“殿下,你的志向难道不是那至高无上的太子之位么?怎的因着这区区一点儿女情长,就要这般自乱阵脚,乱了方寸?” 萧凌策面色沉沉地与他对视,当初他二人结盟时的铮铮誓言仿佛还在耳畔。 一个是为了将来能够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主宰天下;一个是为了成为权倾朝野、天下第一的权臣。 萧凌策想到范喆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能够毅然决然地舍弃心爱之人,不知怎的,忽而缓缓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不过区区一女子,怎可与江山相比!” 萧凌策虽是笑着,眼里却是痛意。 第43章 求旨赐婚 “此次多亏了桑姑娘提前收集到的众多大臣做坏事的证据,凭借这些来威胁他们,才得以让他们帮忙散播消息。” 萧景逸与桑芷言一同坐在他停在河边的船上。 此次两人出来相谈,为了避开他人耳目,这船上的确是个极为不错的选择。 桑芷言也不禁笑道: “那也得多谢王爷能在宫中让那么多太监宫女乖乖听话。不过我心中好奇的是,你究竟用了何种办法。” 萧景逸脸上带笑问道:“想知道?” 桑芷言生怕他又要作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想知道,无论过程是什么,只要结果是如意的便好。” 萧景逸虽然平日里也经常逗弄花儿叶儿,但从没有一个人像桑芷言这般,让他感觉如同棋逢对手,有一种英雄相惜的畅快感。 “如今我那皇侄,安静老实,毫无动作,桑姑娘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桑芷言心中早就猜到了,以萧凌策的头脑,中计的可能性本就不大。 “他老实了自然最好,那现在是不是轮到王爷你出马了?” 萧景逸抬头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几个星星,应道: “嗯,此时时机的确正为合适,明日我便去跟我那皇兄请旨,迎娶天下第一美人为我的王妃。” 桑芷言听闻此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日,皇宫的御书房中。 萧锦行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对着萧景逸问道:“皇弟今日怎的有这般空闲,前来看朕了?” 萧景逸面带微笑,说道:“时间过得久了,心中着实想念皇兄。” “你府上各类东西可是齐全?需不需要朕再给你调拨一些过去?” 萧景逸连忙摆手,回道:“那倒不用。只是皇弟有一事,想要恳请皇兄恩准。” 萧锦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又笑着问道:“想要什么,臣弟但说无妨。” “臣弟今年已然二十,一直孤单一人,如今想要娶妻成家了。” 萧景逸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中略带几分酸楚之意。 萧锦行一听他的请求并非是谋取官职之类,而是为了娶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哎呀!朕居然把给皇弟成家之事给忘了,是朕的疏忽,皇弟究竟看中了哪家的千金贵女,朕来给你从中撮合!” 萧景逸缓缓开口说道:“丞相之女,桑芷言。” 萧锦行一听是她,原本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脸上瞬间被一层寒霜所覆盖,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 暗道:怎么又是她!前有老四跟她关系不清不楚,搞得风言风语满天飞,后有这个一向闲散的皇弟居然也要开口娶她。 萧锦行眉头紧皱,目光犀利地问道:“你跟桑家无甚往来,怎么就开口要娶了?” 萧景逸微微垂首,恭敬地回道: “臣弟与她在百花宴之前便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在百花宴上,我们二人更是相谈甚欢。 近日听闻她与四皇侄的传言,桑姑娘为此焦急不已,在府上竟病倒了。 皇弟心生怜悯前去看望她,在交谈之中,愈发觉得与她情投意合,这才定下白首偕老之心,还望皇兄成全!” 随后,萧景逸神色庄重,对着萧锦行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眼神中满是诚恳与期待。 萧景逸前往丞相府之事,早已有萧锦行的眼线向他详尽禀报。 起初,萧锦行对此还心存疑虑,此刻经萧景逸这般陈述,细细想来,似乎确是这般情形。 萧锦行暗自思忖,原来老四与桑府小姐的传闻不过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之事。 当下萧景逸开口表明要迎娶她,细细琢磨,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更何况,萧锦行隐隐担忧,几个儿子至今均未娶亲,难免会有人觊觎这丞相府的势力。 倘若如此,届时引得兄弟之间为争权而互生嫌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而萧景逸在朝中既未担任官职,亦无自身势力,他若与桑家联姻,于局势而言,也难以形成有效的助力。 这桩婚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似乎都是大有裨益的。 随后,萧锦行瞬间喜笑颜开,连忙伸手把萧景逸拉起来,说道: “臣弟快快免礼,不就是求旨赐婚嘛,朕答应你便是,只是此事桑姑娘可曾知晓?” 萧景逸佯装激动地回应道:“她知道的,她今日陪我一同前来,此刻正在殿外等候着呢。” 萧锦行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果然是情正浓时,这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罢了罢了,朕今日便着手起草诏书,明日上朝之时宣旨。” 萧景逸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蔑的笑,说道:“多谢皇兄成全。” 萧景逸从御书房走出之时,桑芷言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远处默默等着他。 桑芷言陪同他一起进宫,不过是在做戏给其他众人看罢了。 萧景逸跟她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正欲过去之时,桑芷言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名男子——范喆。 范喆远远瞧见桑芷言站在此处,又听闻靖轩王爷进御书房面见圣上。 他当即猜到这几日的传言究竟是何人所散布,也知晓靖轩王此次面圣所为何事。 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他当初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拥有了权利根基便能有机会与她表明心意。 可这所谓的权利,却又迫使他不得不放弃与她在一起的可能。 范喆百感交集无处宣泄,不由自主的竟然一步步走到桑芷言面前。 他本想开口跟她说声对不起,解释自己的苦衷。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桑芷言只轻飘飘地瞧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而对着远处的萧景逸绽出一抹甜如蜜饯的笑靥。 莲步轻移,朝着他走了过去。 萧景逸也装作热恋中的情郎一样,温柔道,“等久了么?累不累?” 桑芷言摇头,“不累。我们回去吧?” 萧景逸跟桑芷言一起路过范喆时,举止亲密的说着话,完全把范喆当成了空气。 等二人坐上回府的马车,桑芷言立马坐的离萧景逸远了些,刚刚柔情蜜意的小女儿情态也收了起来。 萧景逸气笑了,“怎么着?你跟那位范公子是有什么过往?” 第44章 你我之间,不过是交易 桑芷言陪萧景逸一同入宫,为了更进一步加深众人对他们二人感情深厚、情比金坚的印象。 如此一来,便能为他们向圣上请求赐婚的这一动机增添更大说服力。 桑芷言有人在旁时,与萧景逸刻意展现出亲昵之态,尽显浓情蜜意。 然而一登上马车,她的态度却瞬间发生转变,离萧景逸隔的很远的距离。 萧景逸暗自揣度,难道是因为她刚刚与范喆碰了一面,所以心情变差了? 回想起她曾经为范喆挺身而出的种种情形,她真的对范喆芳心暗许了不成? 基于此,萧景逸方才开口问她那个问题。 桑芷言却丝毫不想与他探讨这些,只是敷衍地说道:“王爷想多了。” 萧景逸继续追问:“既然你俩之间没什么事情,那你为何见了他之后,突然就情绪低落了呢?” 桑芷言依旧态度冷淡,回应道:“这跟你我之间的盟约,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萧景逸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桑芷言正色道:“王爷只管帮助我有个靖轩王妃的身份,其他的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萧景逸被桑芷言前后反差的态度刺到,神情严肃道: “桑姑娘,我娶妻,我总有权过问我的王妃与其他人有无瓜葛吧?” 桑芷言抬眼与萧景逸对视, “王爷难道忘了,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约法三章里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在人前装作恩爱情深的伉俪,人后不必过问彼此的事情。” 萧景逸目不转睛地看着桑芷言,只见她姣好的面容上没有半分往日的熟悉与亲切,眼神冷漠,表情疏离,仿佛是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萧景逸愕然,跟着重复道:“……交易?桑姑娘,你说你我之间……是交易?” 桑芷言微微蹙眉,偏开脸,避开萧景逸的目光,缓缓吐出四个字,“难道不是?” 萧景逸过了半晌,才扯出一抹无奈的讪笑,又恢复了他一贯吊儿郎当的做派,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桑姑娘说的极是。” 之后,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相顾无言,谁也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马车缓缓行至丞相府门口,桑芷言率先打破沉寂:“王爷,我先回府了。” 萧景逸点头“嗯”了一声,就在她准备下车之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一下,却被桑芷言避开了。 夜晚,靖轩王府。 深秋的夜晚,寒意如水般肆意席卷着整个王府院落。 冰冷的气息仿佛无形的触手,悄然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萧景逸形单影只,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孤寂。 他手握着一壶酒,独自坐在亭子里,对着天上那轮高悬的明月自斟自饮。 他将酒倒满,修长的手指托举着酒盅,不由得想到桑芷言说的那句,他们之间不过是交易。 就因为过问了她一句,关于范喆的事,她就如此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景逸摇头苦笑,心想,交易好啊,交易代表着你我各取所需,无需其他情分。那往后依你就是。 随后他将酒盅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不远处,花儿跟叶儿悄悄地躲在柱子后面,两人探出头来,观望着萧景逸。 花儿忍不住开口说道:“哎,这真是奇了怪了,王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还不准别人去打扰呢?” 叶儿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紧紧地盯着萧景逸那落寞的背影,轻声说道:“可能他有什么烦心之事吧。” 花儿反驳道:“他都要跟桑姑娘成亲了,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花儿接着一脸好奇的说,“不过,王爷居然瞒着咱们,也不知道王爷跟桑姑娘什么时候好上的。” 叶儿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随后眉头微皱,斥责道:“别胡说,他俩人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根本没有好上。” 花儿一听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哪有胡说啊,没好上怎么王爷去圣上那儿请旨赐婚呢?” 叶儿被噎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抿紧嘴唇,不再理睬。 叶儿整颗心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捆在了萧景逸那里。 她的目光痴痴地定在他的背影上,思绪渐渐地陷入回忆之中。 她跟花儿并非是双生姐妹,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自幼便被那居心叵测的江湖术士捡去抚养长大。 为了能够挣得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在街头,她们在小小年纪便被迫学习那易容之术,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江湖手段。 后来,当她们俩十几岁的时候,不幸被卖进了代国皇宫。 只可惜,因为她们的看家本领并未被皇帝所看中,皇帝遂下旨要将她们秘密处死。 当她们哭天抢地,满心以为即将命丧黄泉之时,萧景逸宛如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骤然出现。 他单枪匹马,身姿飘逸,身手干净利落,转眼间便将那些负责处死她们的宫人打倒在地。 花儿和叶儿被吓得哭成了泪人儿,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萧景逸则温柔地对着她们伸出了手:“你们别怕,我救你们出去。” 叶儿泪眼婆娑,在那复杂难辨的情绪里,缓缓地抬起颤抖的手,握住了萧景逸的手心。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仿若那绵软轻柔的天上云朵。 后来萧景逸给了她们一点银两,把她们送出宫。可是叶儿不肯,跪着求他要留在他身边为他卖命。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叶儿爱上这个男人。无关他的身份,只因他是天底下最善良温暖的人。 萧景逸也不忍心她俩姑娘家在外讨生活,索性将她二人留在了身边。给她们取了名字。 叶儿一直将心事埋藏在心底,不求萧景逸知晓,只求能永远伺候他。 她又怕藏不住自己的爱意,萧景逸那么聪明,一旦发现很可能不会再留她。 所以她不敢像花儿一样围在他身边转,跟他太过亲昵。她只敢躲在暗处,看着他。 为此,萧景逸跟花儿还总是打趣她太沉闷。 第45章 试喜服 丞相府。 桑芷言的闺房弥漫着袅袅的热气,雕花的木桶内洒满了花瓣,香气氤氲。 桑芷言轻解罗裙,如瀑的黑发垂落在腰间。她踏入桶中,温热的水瞬间漫过她的小腿,那细腻如脂的肌肤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她轻闭双眸,玉手轻轻拨弄着水面的花瓣,捧起温水,洒在自己脖颈。思绪也随之飘远。 她今日故意跟萧景逸摆出冷淡疏离的态度,是为了跟他划清界限,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桑芷言对萧景逸是有一些好感的。 这无关乎男女之情,单纯就是觉得他为人仗义,有勇有谋,满身优点。 可当她在宫中遇到范喆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未免太容易轻信人。 前世的萧凌策害的她惨死,今生的范喆,因为过于信任他,而被他间接出卖。 桑芷言不想去赌萧景逸与她会不会有也有这么一天,索性从开始就断了这个可能。 萧景逸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是绝然不可能在被人冷脸相对之后,还能再度给出热情的。 桑芷言想到这里,不禁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皇上下旨给萧景逸与桑芷言赐婚,大婚之日定在了下个月初八。 这消息虽说来得突然,然而满朝文武此前收到过那么一点风声,故而在听闻之时,倒是表现得没有那么惊奇。 退朝之后,百官纷纷向桑怀远拱手道贺,桑怀远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一笑着回礼。 桑芷言此前派人给桑怀远递过口讯,告知他自己将要嫁给萧景逸。 桑怀远对萧景逸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之前,那时的萧景逸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不过印象倒是不错。 只是桑芷言此番嫁得如此仓促,在他看来,好像是为了平息之前与四皇子的那些传言。 桑怀远挂念自家女儿独自一人在宫外,如今能有靖轩王府与她互为依靠,心里倒是宽心了不少。 萧凌策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象,他那原本俊逸非凡的脸上此刻竟渐渐溢出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皇上赐婚后的几日,萧景逸与桑芷言一直没有见面。 需为大婚筹备的诸多物件,皆由府中下人互相通报,谨慎商量着操办。 其他诸如各类饰品、喜饼等物,尚可以由下人传信代劳。 然而,这大婚的喜服却是不能由下人代劳,其款式、面料、颜色、刺绣图案,乃至每一处细节的尺寸,都需一对璧人自己挑选。 萧景逸虽说与桑芷言是假成亲,然而这大婚的一应流程却是真实的。 即便这婚事是假,却也断不能独断独决,随意挑选喜服敷衍应付,那样实在是对一个姑娘家太不够尊重。 所以他特意让下人前往丞相府去通知桑芷言,邀她一同前往城中专门制作喜服的绸缎庄挑选喜服。 花儿叶儿听闻萧景逸要去试喜服,二人强烈请求非要跟着他一同去瞧热闹。 萧景逸向来好说话,便答应了。 他们在绸缎庄里耐心等待着桑芷言,然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 花儿焦急地说道:“桑姑娘怎么还不来呀。” 萧景逸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遍去通知她的下人:“是否与桑家小姐说清楚位置了?” 下人赶忙诚惶诚恐地保证道:“小的说得清清楚楚,跟桑小姐的贴身丫鬟说的,她说转告桑小姐。” 叶儿向来很少在萧景逸面前说别人的不是,可这次她竟也忍不住为萧景逸鸣不平,脱口而出道: “桑姑娘既然不想来。为什么不直接说,而让别人等。” 萧景逸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心中暗想: 只是让你来试试你的喜服,你莫非以为我是在借机约你所以才不来吗? 随后萧景逸叹了一口气, “罢了,看来她并不是很重视喜服的样式,这样吧,桑姑娘与花儿的身形差不多,花儿你替她试下喜服,看哪里需要修改。” 花儿一听很是高兴,没想到今日她可以穿如此华丽贵气的嫁衣。 叶儿一听却急忙阻止,“王爷,让我试吧,花儿毛毛躁躁的怕是给弄坏了。” 花儿急忙瞪眼反驳,“王爷说的让我试!我哪有毛毛躁躁!” 萧景逸眼见两个丫头要吵起来了,急忙拦住,“花儿,你让叶儿试吧,她八百年不开次口提要求。这次让让她。” 花儿只好闷闷不乐的勉强答应。 叶儿心里又羞又甜,萧景逸出口维护她,还让她试喜服,这喜服是要跟他一起拜堂成亲之人所穿的。 叶儿的心里不禁脑补出她穿着嫁衣,嫁给萧景逸的美好模样。 店铺中挂着各种式样的嫁衣,琳琅满目,选中哪件便能试哪件。 桑芷言迟迟不来,无奈之下,只能由萧景逸亲自来选。 他极为认真,每一件都仔细地看过、比过,脑海中不停地想象着桑芷言穿上哪一件会更衬配她。 最终,他选定了一身漂亮的嫁衣。 那嫁衣的衣袂以金丝线绣就出鸾凤和鸣的美妙景象,裙摆如同红霞漫卷一般,璀璨夺目。 叶儿跟着店家去往里面专门的地方去换喜服。 她把萧景逸亲手挑选的大红嫁衣捧在怀里,这一刻,她觉得她的爱意有了回报。 萧景逸等得实在无聊,于是跟花儿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转两圈再回来。” 刚一出门,萧景逸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一双多情眼看向两边的热闹。 他信步而行,路过一家古玩店,进去看看有没有入眼的美玉。 看的时间久了,待回过神,萧景逸这才惊觉自己在外逗留过久,急忙往回赶,心中想着喜服试好了也该回府了。 还没进门,萧景逸便瞧见一个背对着他身着喜服的身影。 他一时兴起,朗声笑道:“来,给本王瞧瞧,天下第一美人叶儿姑娘穿嫁衣的样子。” 平日里,萧景逸经常跟花儿这般说笑打趣,而叶儿总是默默站在后面,不发一言。 萧景逸这句无非是想要夸赞一下叶儿,并无其他心思。 然而,待那背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时,萧景逸脸上原本肆意的笑意瞬间僵住,半晌,才吐出三个字 “……桑姑娘?” 第46章 误会 马龙江近日搜集了若干官员的一系列罪证,这些官员有的贪污受贿,有的肆意买卖官职,还有的滥用职权。 他将这些证据整理妥当后,交到了桑芷言手中过目。 由于这些证据繁多且颇为重要,他们二人在书房中进行密谈。特意交代红杏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交谈完,桑芷言刚踏出书房,红杏便赶忙上前请示道:“小姐,靖轩王府来人说,让你去锦绣阁试穿大婚要穿的喜服。” 桑芷言听后,不禁一愣,追问道:“何时来说的?” 红杏看桑芷言神色略显不悦,低声答道:“半个时辰之前。” 桑芷言嗔怪道:“……半个时辰了?你为何不进来向我通报?” 红杏面露难色,解释道:“是小姐说的,不让人打扰。” 桑芷言无奈地叹气,郑重吩咐道:“以后,关于靖轩王府的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红杏应了一声“知道了”,心中暗想不过是试穿喜服,晚一些去也无妨的。小姐怎么这么紧张。 桑芷言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吩咐道:“马上备马车。” 在前往锦绣阁的途中,桑芷言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心中忐忑不安。 她心里清楚萧景逸让她去试喜服,这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不随便替她拿主意。 想到此处,桑芷言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虽说这场大婚不过是虚假过场,可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她本不该如此漫不经心,将这桩大事随意地交给下人去操持办理,显得对萧景逸不尊重。 这一次,又因为红杏未能及时向她通报,致使她未能现身锦绣阁。 桑芷言怕萧景逸误以为她是故意不去,拂了他的面子。 此刻桑芷言满心只盼望着萧景逸还尚未离开那里,好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不来。 尚未下马车,桑芷言便瞧见萧景逸的随身侍卫正伫立在锦绣阁的门口。见他还没离开,她心中略微安定了些。 桑芷言踏入锦绣阁后,花儿一眼就望见了她,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欣喜地说道: “桑姑娘,你可算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你许久啦!” 桑芷言柔声说道:“抱歉,我当时有事缠身,未能即刻赶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萧景逸的身影,于是问道:“你家王爷呢?” “王爷说出去转转,很快便会回来。”花儿突然想到叶儿还在试喜服,既然桑姑娘已经到了,也就无需叶儿再试了。 “桑姑娘你在此稍等会儿,”花儿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向后面去寻找叶儿。 叶儿正抱着那件嫁衣,爱不释手地轻轻摩挲着,沉浸其中,竟忘了时间,甚至还未开始更换。 花儿在外面高声喊她:“叶儿你快出来吧,桑姑娘已经来了!” 叶儿脸上原本的温柔之色陡然间化作了深深的恨意,仿佛有人硬生生地要从她手中抢走珍宝一般。 “叶儿?你怎么不回应我?你在做什么呀?”里面久不出声,花儿焦急道。 在这一声声的催促中,叶儿终于努力平息好了自己的情绪,扯着嗓子回应道:“来了,马上就出来。” 叶儿慢腾腾的走了出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嫁衣,用力地攥紧。 花儿见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儿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没……没怎么。” “那好,桑姑娘来了,让她自己试吧。” 叶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住花儿说道:“宋离好像今日回府,你不用去看看?” 花儿一听到宋离的名字,瞬间脸上染上了绯红之色,说道:“他……他今日回来?” “对呀,不如,我留在这儿照应,你回府等着宋离,让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花儿更是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嗔怪道:“什么呀,他回来就回来,我为什么要去迎接他。” “那他辛苦奔波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回府,王爷跟咱俩都不在府上,他得多伤心。” 花儿想想觉得也是,害羞地答应道:“那好吧,你在这,我先回王府。” 花儿出来后,跟桑芷言解释说王府上有要事,自己需要先行回去。让叶儿留在这儿陪着她。 桑芷言点头应允,待花儿走后,她看向叶儿怀里抱着的红色喜服。 叶儿低着头向她恭敬地问好,随后十分不舍地将手里的嫁衣放回了原处。 随后说道:“桑姑娘,烦请你挑选一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桑芷言总觉得叶儿的神情透着几分奇怪,她走上前去,如同萧景逸那般认真的挑选。 桑芷言的目光停留在了叶儿刚刚放好的那一件喜服之上,就在她想要抬手将其取下来的时候,叶儿急忙出声打断:“桑姑娘,王爷说这件好看。” 桑芷言顺着叶儿的指引,看向了那件相对比较传统的喜服。 虽说这件喜服也好看,可总感觉略显单调,她不置可否地问道:“他选的是这件?” 叶儿为了阻止她穿上萧景逸亲手挑选的喜服,故意对她进行误导。重重地点头,应声道:“是。” 桑芷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所谓萧景逸说好看的那一件。 待桑芷言换好喜服从里间出来之后,叶儿瞧见她身着的并非萧景逸所中意的那件,在暗中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萧景逸从外面回来,入眼所见的,恰是背对着门口、正低头整理裙摆的桑芷言。 他不知桑芷言会来,就把她误认为是装扮完后的叶儿。 萧景逸向来不吝于夸赞他人,随口而出的一句戏言,不仅认错了人,还让桑芷言发现了一个事——叶儿刚刚竟也在试穿喜服。 萧景逸察觉到认错了人,笑意僵住,愣在当地。 桑芷言见他这样,微微挑眉问道:“王爷,为何露出这般表情?见到是我而非叶儿姑娘,莫不是失望了?” 萧景逸赶忙矢口否认:“不是,桑姑娘不要多想……” 叶儿此时出声打断了他们:“桑姑娘刚刚一直未现身,王爷这才让我替你试下喜服。” 第47章 争执 桑芷言一听萧景逸让别人试穿她的喜服,心中很是不悦,面色沉了下来, “我的喜服,为什么要让别人试?就算我今日不来,喜服的尺寸都相差不大,王爷是担心我撑不起这身衣裳么?” 叶儿抢在萧景逸回答前,开口道,“桑姑娘不来,王爷也是怕喜服不合身,影响观感,这才让我试的。” 桑芷言并未看向叶儿,而是一直看着萧景逸,“那王爷的意思,就是我穿的喜服是按照叶儿姑娘修裁好的尺寸?” 萧景逸打量了一眼桑芷言的喜服,不是他中意的那一款。 这个喜服明明不如那个好看,萧景逸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选那个更衬她的,难道就因为是他选的,她才不要? 萧景逸顿觉邀她来试喜服是个错误的决定,语气无奈道,“桑姑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随便穿什么都好看,本王多此一举了。” 叶儿见不得桑芷言对萧景逸这般无理,刚要出声,被桑芷言出声呵斥住了, “我跟王爷说话,你三番两次打断,成何体统?” 桑芷言声音不大,可语气却是少有的严厉,眼神中透着寒意。 她不再理会叶儿,转而继续看向萧景逸,问道:“王爷家的丫鬟这么没有规矩?” 叶儿又想出声反驳,萧景逸抬手示意她别说话。 萧景逸对于桑芷言咄咄逼人的态度,心中也是颇为不满。 加上他向来护短,明明此事并非叶儿的过错,桑芷言不满意他也就罢了,还迁怒在叶儿身上。 萧景逸眉头微皱,沉声道: “桑姑娘不必动气,是本王操了不该有的心,惹你不悦。本王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将来桑姑娘的事,本王不再过问。” “不知桑姑娘可否满意?” 萧景逸向来待人温和,脸上总会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对桑芷言的态度却是冷淡疏离。 桑芷言微微一怔,自己明知道他无恶意,所做之事出发点也是想让自己舒心,怎么就跟他言语相向起来了。 她刚欲开口解释,叶儿瞅准了时机,用手挡着嘴,俯在萧景逸耳边小声说道:“王爷,宋离回来了,要不咱们先回府吧。” 萧景逸闻言一惊:“已经回府了?” 叶儿轻轻点点头,应道:“嗯,花儿说的。” 桑芷言见到他二人这般模样,全然不似一般的主仆关系,竟当着她的面如此亲密无间。 她想要开口解释缓和的话也咽了下去。 萧景逸自觉留在此处只会惹得桑芷言更加厌烦,心想还是离开为好。 于是对她说道:“桑姑娘,你且在此选一件你喜欢且别人没有试过的喜服,本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桑芷言冷着一张俏脸,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萧景逸离去之后,她全然没有了试穿喜服的心思,匆忙地换下身上那件,便也跟着打道回府。 当花儿回到王府的时候,宋离已然坐在前厅。此刻他正端着茶盏,轻轻吹去茶面上的浮沫。 花儿望见那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瞬间满心欢喜,忙不迭地急匆匆冲了上去,“宋离!” 宋离听到声音,抬眸望去,见是她,随即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身形笔直挺立,剑眉星目,一双眸子深邃似寒渊,隐隐透着几分凉薄。 宋离开口问道:“王爷呢?怎的不在府中?” “王爷跟未来王妃一同去试喜服了。”花儿脆生生的回道。 宋离紧接着又问:“叶儿呢?” 花儿脸上的笑意顿时退去了几分,闷声道:“她在那边陪着王爷他们。” “哦。”宋离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文。 花儿急道,“我们分开已有数月之久,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宋离神色漠然,回道:“说什么?” “哼!”花儿气的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她心里埋怨道,“叶儿!叶儿!你就知道叶儿!我讨厌死你了!” 嘴里念叨着讨厌,花儿还是脚步匆匆地前往厨房,仔细吩咐下人准备最为上好的酒菜,给宋离接风洗尘。 宋离也是萧景逸在代国出手救下的,他与花儿、叶儿三人,都视萧景逸为神明,可以甘心为他赴死。 萧景逸对待他们三个,也如同对待自己的弟妹一般。 墨影堂在江湖之中声名远扬、威名赫赫,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宋离。 宋离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利刃,杀人于他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随意自然。 当然他所杀之人,全部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的。 萧景逸不愿见宋离活得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派遣他前往与代国接壤的边境区域,安营扎寨收留那些走投无路、难以维生的难民。 这只是表象而已。宋离暗中在此地招兵买马,秘密训练军队,精心研究武器兵器。 萧景逸虽未有夺权之念,但不得不防着萧锦行的赶尽杀绝。 萧景逸返回王府,甫一见到宋离,甚是欣慰,疾步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慨叹道:“黑了,也瘦了。” 宋离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温情。 他笑着亲昵的喊了一声, “王爷。” 宋离随后将目光投向萧景逸身后的叶儿,叶儿依旧如同往昔那般,对他笑的很是浅淡。 夜晚,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喝酒,一桌子菜肴都是花儿精心准备的。 她仍在对宋离生着气,平日里如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喜鹊,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一个紧闭着嘴的葫芦。 叶儿跟宋离又一直都是话少的性格,平时一起吃饭也经常都是默不作声。 萧景逸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原本就有两个闷葫芦,现今三个闷葫芦凑在了一块儿。 他无奈地笑着说道:“我说你们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满怀心事。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跟本王讲讲,本王给你们开导开导。” 宋离随即问道:“王爷。你为何突然要成亲?” 萧景逸“……” 第48章 寿宴 一顿饭吃到最后,萧景逸让花儿叶儿两个姑娘家早点回去歇着。他跟宋离继续喝。 宋离冷面阎罗,但是有个缺点就是酒量不行,萧景逸有意灌醉他套话,奈何今日怎么也灌不醉,自己反而染了几分醉意。 萧景逸看着宋离依旧眼神清明,不解的问道,“你不是三杯倒么,出去几个月,在外面练酒量了?” 宋离轻笑,“就知道王爷又用这招,王爷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我又不会隐瞒你。” 萧景逸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你与花儿,究竟是何种状况?” 宋离却故意充愣,反问道:“什么何种状况?” “你别在我面前装傻,没瞧见花儿一顿饭吃下来,那筷子把碗都快戳出一个洞来,依我看,她怕是把那碗当成你的脑袋了。你这刚一回来,怎么你们就弄成这副模样?” 宋离神色淡淡地道:“她不该在我身上耗费感情。” “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个闷葫芦,成天惹她生气,她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 宋离低头沉默不语。他故意对花儿冷淡疏离,想让她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她偏偏每次受了委屈后,还是对他笑脸相迎。 萧景逸看宋离神色黯然的模样,也跟着叹气, “你们三个一起长大,小时候她就特别喜欢你,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其实,谁都能看出来。” 萧景逸瞧了瞧宋离的反应,继续说道,“可惜啊,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说完他叹了口气,一口抿了杯中的酒。 宋离抬眼,缓缓说道:“王爷,此次与桑家成婚之事,你好像为难了。” 萧景逸听闻此言笑了起来,问道:“为何你会这般说?” “桌上摆着你最爱吃的锅贴鱼片,可你却是一筷子也未曾动过。” “有吗?”萧景逸此时后知后觉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那道菜。 宋离接着道:“王爷向来心怀慈悲,就连我们这样身份卑微之人都会出手搭救,想来这次与桑家的婚事,应该也是王爷伸手援助。这件事倘若让王爷感到为难,我去解决。” 萧景逸一听“解决”二字,瞬间变了脸色,“不可动她!” 宋离露出早已了然的笑,“王爷这么紧张,是以为我会去杀了未来王妃么?看来王爷对这婚事,并不抵触,那为何不开心呢?” 萧景逸叹了口气,说道:“本王自诩能够洞察一切人心,唯独在她那里,却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王爷既然猜不透,为何不直接问她?” “问过了,可她不说。”萧景逸眉头微皱,神色略显无奈,“不止不说,态度还异常抗拒。” 宋离对于姑娘家的事情接触得太少,对此情形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没法帮萧景逸出谋划策。 萧景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好了,你别再操心本王的事了,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清楚、解决明白吧。” 两人叹了口气,各自饮下杯中的酒。 这个月十五是桑怀远的六十大寿,萧锦行特意准允他回丞相府与家人团聚。 回府之后,桑怀远急切地拉着桑芷言问个清楚,让她将与萧景逸之间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当得知他们乃是假成亲时,桑怀远不禁面露不满,斥责道:“你真是胡闹!婚嫁大事,怎可这般随意乱来!” 桑芷言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并未解释倘若自己不尽快嫁人,萧凌策便会用尽手段逼迫她。 桑怀远数落了几句之后,心中又涌起对女儿的疼惜,想着她定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其实,靖轩王也不错,人品贵重,又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你为什么不能跟他真的成亲?将来也多个人照应你。” “爹,女儿的事女儿自会妥善处置,你就不用为此费心操心了。你还是想想寿诞打算怎么操办为好?” 桑怀远缓缓摇头,说道:“别操办了,咱们一家人自己在府中吃顿团圆饭便足矣。” 桑芷言轻轻叹气,:“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就算爹不操办,兄长的旧部下以及爹之前的后辈门生又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桑怀远突然发问道:“那靖轩王爷来不来?” 桑芷言突然身形一顿,随后思绪流转,想了想她与他二人已经有好些天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她又因为喜服的事情与萧景逸产生了嫌隙,只怕是他不会愿意前来。 桑芷言难掩落寞之色,说道:“王爷那边有其他事,没时间过来。” 桑怀远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桑怀远诞辰的这一日,大清早时分,丞相府就热闹非凡,众多官员纷纷前来送上贺礼。 桑府摆下的宴席共有三桌,每桌皆是座无虚席。 桑府的下人们忙碌地伺候着来宾,众人互相看了看,发现没有丞相的未来女婿。 众人心中疑惑,“按理说这桑家小姐与靖轩王爷已然有了婚约,丞相是他未来的岳丈,这般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在此处呢?” 由于萧景逸的缺席不来,大家开始了各种猜测。 桑怀远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只能佯装未见,仍旧挂着笑容接受众人的恭维。 桑芷言却只觉胸口沉闷异常,堵得慌。 桑芷言舅舅一家也来了,桑芷言出于那点血缘关系,过去打招呼时,李茉因为记恨她当日对她们一家的态度。 直接问道,“表妹那日不是说不做王妃么?原来嫁的不是四皇子,而是他的皇叔。” 舅母舅舅急忙拉住李茉,陪着笑脸,“芷言,你表姐跟你说笑啊,别当真。” 李茉却不以为然,扯着嗓子道,“哎,今日还想见见我那未来妹夫,他怎么还不来呢?” 李茉这是趁机故意给桑芷言难堪,她的声音引来周围众多的目光。 桑芷言冷着脸,碍于今日是父亲寿宴,不然她会抬手劈向李茉。 没等桑芷言出声反击,传来一道男声, “是谁要见本王?” 所有人循声望去,萧景逸手持折扇,负手站在那里。 第49章 维护 萧景逸早在数日前便收到了桑怀远即将回府过寿诞的消息。 为此,他早早地精心筹备,准备好了几份极为贵重的厚礼。 然而,日复一日,他始终没能等来桑府来人邀约。 一直到寿宴当日,萧景逸在府中等候,还是没等来桑府来人。 萧景逸坐在前厅,脸色沉如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花儿见状忙找补道:“一定是桑府事务繁忙,这才不小心忘记了,王爷咱们自己去吧。” 叶儿当即斥责她:“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了?人家分明是瞧不上咱们,咱们何必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花儿反驳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哪有瞧不上咱们王爷这一说,只不过是一时忘了通知罢了!” 叶儿冷笑一声:“呵呵,忘了?这种大事还能忘?” …… 萧景逸被二人的争吵扰得头疼,忍不住出声制止:“你们俩出去吵。” 花儿叶儿这才乖乖收了声,两人齐齐瞧着王爷,等待着他的决定。 萧景逸骨子里带着傲气,断断不会做出未经邀约就贸然上门这般有失体面的事。 可他转念想到,桑怀远的寿宴之上必定会有众多朝廷官员。 倘若他们看到靖轩王爷不去给未来岳丈贺寿,届时受到议论的必然还是桑家父女。 萧景逸终究是于心不忍,不愿让他们失了面子,只好强压下心里的那股不痛快,决心自行前往桑府寿宴。 在前往桑府的路上,萧景逸一直阴沉着脸,手中的折扇被他攥住,攥了一会儿又松开,松开之后没多久又再度攥紧。 萧景逸远远地瞧见李茉正言语刁难桑芷言,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立马出声打断。 众人闻声纷纷看过去时,只见身着一袭绣着金色蛟龙的锦缎长袍,手持一把精致折扇的萧景逸正昂首而来。 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那长袍上的金色蛟龙仿佛随时都会腾飞而起,更衬得他尊贵非凡。 手中的折扇轻摇,举止间尽显一派风流。 众人纷纷向萧景逸行礼问安,萧景逸抬手打断,“今日是未来岳丈的家宴,不必行礼。” 萧景逸站在桑芷言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那独属于他的三分笑意,“是谁要见本王?” 桑芷言自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整个人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萧景逸竟会在此时出现。 内心的情绪犹如翻涌的浪潮,复杂至极。有吃惊,有慌乱,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桑芷言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情不自然的跟萧景逸回道,“是表姐想看你。” 李茉没想到萧景逸会突然出现,瞬间慌了神,结结巴巴道,“王……王爷。” 萧景逸似笑非笑的睥睨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悠悠说道:“本王在此,不知你要如何看?” 李茉瞬间只觉脸颊红得发烫,仿佛有烈火在灼烧一般。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当众这般直白地说出要看一男子,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此刻,她羞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抬眼直视。 桑芷言的舅母见此情形,急忙快步出来打圆场,满脸堆笑,语气谄媚地说道: “王爷,小女不懂事,年少无知,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景逸神色冷淡,语气冰冷地说道: “芷言现在尚未过门,你们还能与她攀亲戚,等嫁入我王府,便是堂堂正正的王妃。届时,你们见到她得行跪拜大礼。” 舅母跟李茉听出来,萧景逸这分明是在警告敲打他们,桑芷言念及母亲的血缘至亲,或许不会与他们计较。 但是等她嫁入王府之后,王爷可不会对他们这般无理的行径客气。 李茉小声回道,“不……不敢了……” 桑怀远方才一直在内堂与人专心商议正事,待他出来后,一眼便瞧见了萧景逸当众维护桑芷言的这一场景。 他不禁老怀安慰,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随即走上前去,向萧景逸行礼,说道:“王爷。” 萧景逸见此,赶忙拱手回礼,言辞恳切:“丞相今日诞辰,本王因有事缠身来晚了,还望丞相莫要介怀。” 桑怀远越瞧越觉得这个未来女婿品行端正,值得将女儿托付终身,脸上笑意更浓: “王爷言重了,宴席刚刚开始,还请王爷上座。” 萧景逸连忙摆手推辞:“不不,丞相请上座。” 就这样,翁婿二人相互推让,尽显和谐。 周围的其他人见此情形,不免纷纷感叹,靖轩王对桑家如此敬重有加。 桑芷言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萧景逸如此给足桑家面子,心里亦是情思涌动。 整个寿宴,萧景逸言行得体,出言有度,替桑怀远挡酒以及发言,俨然成了桑家的女婿。 桑怀远在一旁越看越喜欢,曾经想过很多次,将来的女婿会是什么样的,此刻已经有了具象化。 待寿宴散席,桑怀远催着桑芷言,让她带萧景逸去内堂喝口茶再离开,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萧景逸推辞道,“丞相不必客气,本王还有……” “王爷。”桑芷言出声打断他,“喝会茶,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萧景逸看她似有话要说,便点点头,跟她一起去了内堂。 桑芷言亲手泡了一壶普洱,放置于萧景逸的手边桌上。 萧景逸率先开口,“桑姑娘若是想说感谢本王的话,就不必了,本王来此也是为了做戏做足,不留疏漏。” 桑芷言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些话务必要说明白讲清楚,然而萧景逸当下这般态度,却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秀眉紧蹙,贝齿轻咬着下唇,满心的纠结与矛盾。 萧景逸瞧着她如此矛盾的模样,不想逼她,况且自己也不愿在此处多作停留,于是便起身准备离开。 说道:“桑姑娘想说的,本王都知道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桑芷言眼见他真的转身要走,心下一急,竟脱口而出:“萧景逸!” 萧景逸闻得这一声呼喊,身形一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缓缓回头。 第50章 误会解除 桑芷言情急之下,连“王爷”都忘了喊,竟脱口而出萧景逸的名讳。 萧景逸也很意外,几乎无人会这般连名带姓地喊他。 桑芷言瞧着他转身停住,目光直直地望向自己,她有些拘谨起来。 声音亦显得有些不自然,嗫嚅着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桑姑娘不必为难,倘若你不想说,便可以不用说的。” 萧景逸做事从不在意有没有回报,他只做他想做的,不需要别人的感恩戴德。 “我不是想和你说,谢谢你今天来给我爹祝寿,我想说那天试喜服的事。” 萧景逸不解的挑了下眉,“那好,你说吧。” “……你先坐下,喝杯茶。” 萧景逸本想站着听完桑芷言要说的话就离开,可架不住她一副小心在意的模样,最终还是撩开袍摆坐了回去。 桑芷言轻轻抿了抿唇,而后缓缓开口道:“试穿喜服那日,我并非故意晚去的,因府中通知我的时辰晚了。” 萧景逸听闻,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并未言语,只因在他看来,此事已不甚重要。 桑芷言接着说道:“我也并非有意训斥你的丫鬟,实在是……” 话至此处,桑芷言却突然止住了话头。萧景逸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桑芷言的脸色微红,嗫嚅道:“我不喜欢她穿我的喜服,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萧景逸神色一怔,说道:“为何?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贵女,不常让身形相仿的丫鬟试穿衣裳,以修改尺寸吗?” “不一样,那是寻常衣裳,这可是成亲穿的!” 桑芷言急忙反驳,言罢,瞧见萧景逸那双桃花眼里写满诧异,顿时羞得脸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葱白指尖。 萧景逸怔愣片刻,而后想明白了什么,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桑姑娘,你这是重视咱们的成亲之事,喜服不想假手于他人去试穿,对不对?” 桑芷言被戳穿了心事,不悦地扭头看向别处。 萧景逸笑得愈发坦然,:“巧了,本王对此亦是相当重视。” 桑芷言听完,心里突然一震。 萧景逸又一脸正色地解释道: “本王让叶儿去试,只为了成亲当日桑姑娘所穿能更为合身,不想对你当日的一切,有半分的潦草之处。” 桑芷言抬眼,目光定格在萧景逸脸上,望着他那一脸的赤诚,随后又缓缓低下头,不知该不该向他袒露自己的真实心境。 刚刚才稍有缓和的气氛,却因桑芷言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再度被破坏。 萧景逸终究是再也按捺不住,脱口问道: “既然喜服之事已然说清,那桑姑娘可否告知本王,本王究竟何处做得不好,惹你不悦?” 桑芷言满是诧异,赶忙解释道:“王爷何出此言?王爷事事考虑周全,处处为他人着想,我又怎会心生不悦。” “那你为何要说咱们之间仅仅只是一场交易,还要一再疏远本王?” 桑芷言还在迟疑要不要跟他说,就听萧景逸幽怨道,“就因为本王问了一句,你与范公子的关系,你就气成这样。” 桑芷言听完杏眼圆睁,急道,“你想哪里去了!这跟范喆有何关系?” 萧景逸这一招激将法成效斐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桑芷言知晓自己落入了他的陷阱,思来想去,倒不如索性将一切都和他讲个明白。 “王爷在宫中想必是有眼线的,应该知晓范喆扳倒国舅的整个过程。当初,他与我约定好由我爹出面引荐,可后来,他却突然和萧凌策联手设计我。都怪我太过疏忽大意了……” 萧景逸接过话, “所以,你不再信任他人,并且担心本王会与范喆如出一辙。” 桑芷言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黯然, “我与范喆商议之际,他是那般真诚可靠,一夜之间就变了。我不知道是我太傻了,还是他太会假装。” 萧景逸放软了声音,安慰她,“是他不配得到你的信任。你从小在爱中长大,所有人都疼你,你自然不懂有人会为了权利金钱牺牲身边人。” “那我能信任王爷吗?” 桑芷言微微仰起头,那一双眼睛里宛如盛满了盈盈秋水,波光流转,甚是迷人。 萧景逸闻言,当即反问她:“那在你心中,本王竟是不值得你信任的?” 桑芷言轻轻摇头,“我是害怕……” 萧景逸的声音不由得放低,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柔:“怕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怕我成不了你心目中的那个恩人?” 桑芷言点点头。 萧景逸却笑了,“那你觉得我能在你身上图谋什么呢?要金钱,本王不缺,要权力,本王不稀罕。” 桑芷言轻咬着下唇,仔细思考着这几句话。 萧景逸若是想夺权,只怕他的谋略绝不在萧凌策父子二人之下,也轮不到利用她桑家。 他有意避开朝堂,闲散自在,也不是个贪财之人。 桑芷言暗暗埋怨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 此刻愧疚之心满怀,桑芷言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萧景逸知道了她的顾虑,她的担心,原来她的疏远只是害怕两人建立起来情谊。 到时候万一倒戈相向,伤人伤己。 萧景逸心中微动,因她前几日无缘无故的疏离,甚至还因此生过气。 但现在知道了原因,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桑姑娘,本王说再多都不管用,不如交给时间,你且看着。” 桑芷言这些时日也很不舒心,她有意想跟萧景逸解释,却找不到时机,今日终于说开,心里宽慰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堵着的那道无形的墙,土崩瓦解。 萧景逸突然想到什么,朗声道:“走,我们重新去找一家绸缎庄,好好挑一件喜服。” 桑芷言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对如此直白的邀约,不由得面露羞赧之色。 萧景逸却显得大方多了:“走啦!不是想亲自试试吗,我陪着你。” 第51章 你丢你的人,别带着我 桑芷言跟在萧景逸身后,一同从内堂缓缓走了出来,而后向桑怀远知会一声他们要外出一趟。 桑怀远留意到,他二人在进去之前,皆是脸色沉郁,然而此刻出来之后,两人神态轻盈,嘴角挂着笑意。 尤其是桑芷言,那脸上的绯红之色尚未褪去,被父亲这般瞧着,顿时无措,赶忙低下头去。 萧景逸则不动声色地往她旁边侧了侧身,恰好挡住了桑怀远那探究的目光。 桑怀远毕竟是过来人,萧景逸明晃晃护着桑芷言的行为,让老父甚是欣慰。他脸上也慢慢浮出慈祥的笑意。 萧景逸携桑芷言一同前往了另一家售卖喜服的绸缎庄。 他们前脚刚迈进店门,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便热情地上前询问道:“两位客官,需要买喜服吗?” 萧景逸目光专注地打量着四周悬挂着的各式喜服,缓声说道:“劳烦给推荐一下,哪种款式比较适合这位姑娘?” 老者看了一眼桑芷言,身姿曼妙,花容月貌,自带贵气。随即,伸手指了指店里用料最为昂贵的一款喜服。 萧景逸和桑芷言顺着老者指引的方向望去,那款喜服着实令人惊艳。 它采用的是上等的云锦,衣身上用耀眼的金线绣满了展翅欲飞的凤凰,其间还精心点缀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萧景逸桑芷言眼光一致的认为那件确实好看,便让老者取下来试试。 萧景逸问老者:“这件之前有人试过吗?我们要买没经过任何人试过的。”说罢,目光中透着一丝郑重。 老者含笑回道:“公子放心,这么名贵的款式,一般人买不起也不会试。这件喜服用时一个月才绣完,刚挂上没几日。” 萧景逸听后,这才放下心来。他记住了桑芷言说,她不喜欢别人试穿她的喜服。 而一旁的桑芷言则是一脸不自在,双颊微微泛红。 待桑芷言身着这身无比华丽的嫁衣,从后面袅袅盈盈、款步姗姗地走出来时,萧景逸整个人瞬间愣住,目光直直地定在她的身上。 桑芷言被他这般炽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轻轻地抬了抬那宽大的袖口,略带羞涩地给他展示,“怎……怎么样?” 萧景逸一脸严肃的走上前,目光专注而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桑芷言瞧着他表情如此严肃,心下一沉,以为自己穿得不好看,脸上满是忐忑之色。 “是……不好看么?” 萧景逸依旧一脸严肃,故作深沉道:“只听过天上有仙女,从没见过,今日倒是见着了。” 桑芷言又羞又恼,小声道:“你……正经点!” 店里还有其他人,看着二人逗趣,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桑芷言尴尬的只想马上走,“那就这件吧,尺寸很合身,不需要修改。” 说完,桑芷言转身准备进去把衣裳换下来,却被萧景逸伸手拦住, “等会,你这个腰封看起来这么硬,会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为了喜服的美观,中间有个宽大的腰封撑着,所用的料子确实硬了一些。 桑芷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萧景逸急忙转向老者问道:“劳烦把这个腰封的料子换一个软点的。” 老者面露为难之色:“公子,这腰封是特意为了固定,必须用厚实点的。” “不行,成亲当日,她得穿一整天,这么硬的料子,时间久了会勒得很疼。”萧景逸皱起眉头,语气坚决。 “公子多虑了,其他款式腰封也是如此,从没听说哪个女子说疼。”老者试图解释。 萧景逸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管别人如何,总之她不能受这个没必要的罪。你这里如果没有合适的料子,明日我派人给你送。” 老者见萧景逸态度如此坚决,只好点头答应。 萧景逸说完才想起自己是不是有点独断,正准备问桑芷言意见,只见她朝他点了点头,认可他的做法。萧景逸这才放心。 桑芷言在里面换喜服时,店里的小姑娘对她笑着说,“姑娘,你的相公真好,又疼你又细心。” 桑芷言听着“相公”二字,有些不适应,随口敷衍道,“……他确实挺细心的……” 在回去的马车上,桑芷言严肃地对萧景逸说道: “王爷,您能不能在有人的时候正经一些。”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嗔怪。 萧景逸不以为然地摊摊手,漫不经心地回道:“本王向来逍遥惯了,不受任何约束。” 桑芷言无奈地深深叹气,神情带着几分愠怒,说道:“那你丢你自己的人便罢了,千万别带上我。” 萧景逸闻言乐了,嘴角上扬:“说你是仙女就丢人了?我为何不说别人,偏偏说的是你呢?” 桑芷言的眼光流转,微微挑眉,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道: “哦?我可清楚地记得王爷说,你家叶儿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需要我帮王爷好好回忆回忆吗?” 萧景逸笑得愈发肆意,“真没想到,桑姑娘竟是如此记仇。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竟被你这般放在了心上。” “那当然,王爷的事可不得放心上么?” 桑芷言原本是用以回怼的一句话,等萧景逸能给出反击。 然而,萧景逸却一脸春风得意,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就这般突兀地止住了话茬,让气氛就停滞在了这里。 桑芷言看他那么逍遥,气的扭过脸看向马车外面,再也不理会他。 很快,萧景逸送她到了桑府门口。待下马车的时候,桑芷言依旧在生气,硬是不用萧景逸的搀扶。 萧景逸那天生带笑的眉眼,此刻更是盛满了浓浓的笑意,就这般望着桑芷言气呼呼的背影。 见桑芷言进了府里,萧景逸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身离开。 桑芷言鼓着双颊,气闷地往前厅快步走去。刚一进去,就被正坐在那里的人震惊得呆立当场。 “桑姑娘,这是谁惹你了?” 萧凌策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52章 普天之下,只心悦你一人 萧凌策身着一袭月白色云纹锦绣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封,王者之气浑然天成。 此刻他正坐在桑府前堂的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看向桑芷言,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意味不明。 桑芷言吃惊的发现不过短短时间,他竟然已经完全褪去了往昔那做小伏低的谦卑姿态。 桑芷言对他的恶感已经渗透到了骨血之中,面色冰冷,语气,森然地道:“四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凌策却是微微一笑,“今日乃是桑老的寿辰,我自然是来贺寿。” 桑芷言目光迅速地环视四周,并未看见桑怀远的身影,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我爹呢?” “别紧张,桑老说要去送旧友,马上就会回来。”萧凌策依旧保持着那看似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桑芷言如今与萧景逸已有婚约在身,按照礼数,再与萧景逸的侄子萧凌策同处一室实非妥当之举。 于是她冷冷说道:“既如此,殿下便在这候着吧,小女失陪。”说罢,桑芷言便欲转身离去。 “桑姑娘。”萧凌策陡然提高了声调,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过目。” 桑芷言疑惑的转身回头,这一瞧,只见萧凌策缓缓打开的手心,里有三枚小飞镖,那小飞镖的末端雕刻着精致的梅花图案。 “这是什么?”桑芷言心中暗自吃惊,没想到他居然留着这梅花飞镖,然而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 萧凌策缓缓收起手心,将那飞镖小心翼翼地放置于袖口之中,“我曾被这飞镖所伤,如今已查到制作此飞镖的铁匠。” 萧凌策眉头微蹙,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说道:“只是不知该采用何种用刑之法,才能让其招认究竟是谁找他制作的这飞镖。” 萧凌策紧接着将目光投向桑芷言,微微一笑,道:“不知桑姑娘可有良策?” “这飞镖的样式的确颇为少见,但并不意味着在其他地方就不存在,殿下又是如何确定一定是这个铁匠所做?” “是这样,这铁匠承认是他亲手打造,却一口咬定是丞相府派人去要求制作的,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正因如此,才需对他严刑逼供,让他说出实话。” 萧凌策那一双原本含着盈盈笑意的桃花眼,在此刻却更像是吐着冰冷信子、伺机而动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桑芷言清楚,他此番前来是有备而来,倘若再一味否认下去,只会连累无辜。 “我想起来了,很久之前确实曾让下人去制作过几枚飞镖,时间过于久远,以至于忘却了,还望殿下莫怪。” 萧凌策闻言,勾唇浅笑,“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查到什么铁匠。” 桑芷言面色冰冷地望着他,“殿下若无其他要事……” “我有!”萧凌策出声打断,神情变得严肃。 “你为何总是要对我摆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你用这飞镖打伤了我,我都不与你计较,事事对你示好,你为何偏偏把我视作敌人!” 桑芷言依旧冷眼瞧着,“殿下未曾与我计较?范喆之事,我被你算计,这难道不算吗?” “当然不算!我之所以那么做,是想要娶你才出此下策!” “为何想娶我?我们总共见面不过寥寥数次,你是因为我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是!”萧凌策回答得极为干脆,“起初的确是因为你的身份,可后来却是因为我心悦你!” 当说到“心悦”二字时,萧凌策那原本稳重的神情竟出现了些许细微的裂痕。 桑芷言忍不住笑出来,“心悦我?那你与代伊洛之间是心悦,还是利用?” “普天之下,我只心悦你一人!”萧凌策急吼道。 “殿下这话说得倒是颇为动听,可是你心悦的仅仅只是权力,是能够辅助你登高往上的踏脚石!你不会爱任何人,你爱的唯有你自己!” “我生在帝王家,受尽他人的白眼与磋磨,我若不去争抢,都不知何时便化作了一堆白骨!为了活下去,我何错之有!” “你没错,你可以去争权夺利,但是你为何要牺牲他人来成就你的野心霸业?难道别人就不无辜吗?” 萧凌策那俊朗的脸上,神情几经变化,最终忍了又忍, “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个问题,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知晓你与皇叔不过是假成亲,是你在刻意逃避我。我是绝不会对你死心的。” 萧凌策向桑芷言一步步走近,呢喃道,“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 桑芷言一步步往后退,神情厌恶,“你别离我这么近!” 萧凌策却自顾自,“我说我在你身后靠近你的那一刻,就心悦你,你信吗?我始终记得那日,你身上的茉莉脂粉香。 你要跟皇叔演戏,我陪你们演,你守好你自己,若是我知道他对你染指,我会杀了他。” 桑芷言被气得颤抖不止,她伸手取下头上的珠钗,紧紧攥在手中,怒目圆睁,不顾一切地狠狠扎向萧凌策的心脏位置。 萧凌策明明有能力夺下她手中的珠钗,然而他却偏偏不躲不闪,甚至挺起胸膛,主动朝着那尖锐的珠钗迎了上去。 只是故意微微偏了几寸,从而避免珠钗直直插入心脏。 桑芷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整根珠钗全部没入了萧凌策的胸口,刹那间,鲜血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衫,犹如点点梅花错落于皑皑白雪之上。 桑芷言虽然曾经有过杀了萧凌策的念头,可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人时,却又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怕,这点小伤无妨的。”萧凌策由于疼痛,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可他依然面带微笑,说道, “这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第二个印记。我如今倒是有些后悔,当初被飞镖所伤时,竟用沸水烫掉伤口,破坏了你留下的痕迹。” 萧凌策忍着痛,将胸口上的珠钗拔出来仔细瞧着,“这是你的珠钗,现在归我了……” 桑芷言不可置信的喃喃,“疯子……” 第53章 失望 靖轩王府。探子向宋离进行汇报,萧凌策在桑家寿宴散席之后造访。 并且在桑芷言回府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离开,而此时桑怀远并不在府中。 叶儿维护萧景逸,不禁开口抱怨,“桑姑娘一边不想嫁给四皇子,一边又与他不清不楚!” 花儿听不下去,当即斥责她,“叶儿,你如今怎么说话这般难听!你又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桑姑娘与四皇子之间有不清不楚?” 叶儿眼眸流转,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桑姑娘与四皇子有私情,两人闹了别扭,故意拿王爷当作挡箭牌。” 花儿被气得连连反驳,“你莫要在此胡说了,都是没影的事。” “那你倒是说说她跟四皇子在桑府这半个时辰里都做了些什么?” 花儿气到极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坚定地说道,“我不知,但肯定不是在做坏事!” “你不知?那你这么维护一个外人干什么?”叶儿不依不饶。 “什么外人,那是未来王妃!” “不管她是谁,她对王爷不好,你就不能维护她!” 花儿与叶儿此前的关系颇为要好,自从宋离回来后,因着桑芷言一事,两人之间便时常发生争端。 宋离在一旁赶忙制止她们,冷声道:“好了!吵什么!” 花儿心中不服,继续找宋离理论:“宋离你来讲讲,叶儿非议未来王妃,是不是不对?” 宋离毕竟未曾见过桑芷言,至于她与王爷之间的事,萧景逸未曾提及,他自然也不会去过问。 他自然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叶儿都已经不再言语了,你就别再说了。” 宋离生来便是一副冷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很不善,在花儿看来,这无疑就是在偏袒叶儿而指责她。 花儿内心瞬间涌起一阵失望与难受,她对宋离是那般的用心。 小时候,宋离练功受伤,她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偷偷地给他送去药物。 长大后,宋离的每一次执行任务,她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每次看到宋离受伤归来,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她是如此喜欢他,全心全意地对他好,可如今他为了袒护叶儿的无理取闹,硬是不肯说一句公道话。 花儿黯然一笑,在心底默道:“你果然是倾心于叶儿的,一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总算彻底看清。” 随后,花儿缓缓低下头,默默退到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 宋离本想跟她解释一番,可又转念一想,如此这般也好。断了她的念想,往后也不必弄得三个人都不得安宁。 当萧景逸来到前厅,入眼的便是他们三人,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是怎么了?你们仨一起去掏锅底了?” 宋离率先开口解释道:“王爷,探子来报……” “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萧景逸出声将其打断。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把蹲守桑家的眼线撤掉,只需留几个功夫出色的,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即可。” 叶儿满心不解,撤掉眼线,怎么知道桑家做了什么,:“王爷,为什么要撤掉眼线?” “等她想要跟我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告诉我,你们所打探到的那些隐私,倘若我心中好奇去问她,而她要是不说,我便会心生烦躁,索性不知道倒还好些。” 萧景逸这番话说得极为自然洒脱,叶儿听在耳中,却心疼得厉害,对桑芷言的不满更是愈发加深了好分。 花儿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开朗。 萧景逸看在眼里,将宋离跟叶儿支走之后,看向她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花儿这才缓缓抬起脸来,只见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脸的委屈。 萧景逸一猜便知肯定是因为宋离,语气中带着心疼:“哎!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花儿只是默默地轻点了下头,不反驳也不说其他的。 “好了,那小子不懂事,咱们以后不理他,让他后悔去吧!” 花儿这才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声音很低的问萧景逸,“王爷,是我不如叶儿么?” “当然不是!”萧景逸急忙安慰她,“你有你的好,她有她的好,怎么能靠别人喜欢谁来判断呢?” 花儿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才顾上问萧景逸,“王爷,你听到四皇子去找桑姑娘,你没感觉吗?” 萧景逸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她不一定乐意我问她。” 花儿看得出来,萧景逸的心里其实也是相当在意这件事的,只不过他不想与桑姑娘闹矛盾,便不去询问。 花儿一直以来都坚定地认为他二人极为般配,桑芷言不仅容貌出众,性情也是极好的。 她觉得桑芷言若是做了王妃,定然能够待萧景逸很好。 所以,花儿暗自打定主意,打算帮着他们两个人见一面。 花儿先是佯装出一副委屈难过的模样,提出想要出去喝酒,要萧景逸陪着她。 萧景逸自然答应下来。花儿又说很久没去船上晒太阳,要去船上喝酒,萧景逸也点头应允。 而后,她悄悄让下人去桑府通知桑芷言,就说王爷有事相商。 在河边的船上,花儿不停地将目光投向岸边,神色显得极为着急,她在心里暗自嘟囔着:“桑姑娘不会不来吧?” 第54章 赏秋 甲板上,萧景逸接连喊了三遍,让花儿过去一同饮酒。 花儿嘴上不停应着“来啦来啦”,然而身子岿然不动,只是朝着渡口张望着。 萧景逸即刻便猜到她暗中邀约了其他人,至于所约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快过来吧,那边风大,来这边。”萧景逸招手说道。 花儿满是失望地“哦”了一声,心里更加难过。 原本她是想帮着萧景逸讨要一个解释,也是为了让叶儿不再诋毁桑芷言。 可是,她似乎把事情搞砸了,桑姑娘未赴约,王爷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萧景逸笑着递给花儿一壶酒,“鬼灵精,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你王爷我,想做什么自己会去做,你别操心了。” 花儿恹恹地点头应下,再度抬眼望向渡口时,瞬间两眼放光,兴奋地在原地蹦跳起来,“是桑姑娘!!” 萧景逸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桑芷言孤身一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正朝这边走来。 花儿迫不及待地奔上去相迎,行至桑芷言面前时,激动地说道,“桑姑娘,你怎的才来呀,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 桑芷言浅笑的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去酥香斋买了些点心,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花儿心里高呼,桑姑娘果真是看重王爷的,连王爷爱吃酥香斋的点心都知晓! 她凑到桑芷言耳边轻声道,“桑姑娘,王爷已经知道四皇子去你府上之事,他因不想为难你才忍着不问,你务必要好好跟他解释一番,莫让王爷伤心。” 桑芷言闻罢,眉头一蹙,原来此番邀约并非萧景逸所发,而是花儿替他们二人从中撮合。 桑芷言笑着安抚道,“花儿姑娘放心,我自会跟王爷说个明白的。” 花儿没有跟着桑芷言一起回到甲板,而是席地而坐,坐在船边,背对着他们,让他们有独处的空间。 萧景逸看着桑芷言一步步走来,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绽开的莲花,一步一绽放。 萧景逸之前心里的那点不快已经消散大半。 “怎么想起带点心来了?”萧景逸笑着接过桑芷言手中的食盒。 “王爷府上来人说邀我来船上,我猜王爷想喝酒,就带了王爷爱吃的点心。” 萧景逸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碟的桂花糕,枣泥酥,千层糕,豌豆黄。 他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桑芷言轻轻一笑,柔声说道:“我爹寿宴那日,我瞧见王爷夹了两块酥香斋的千层糕。” 萧景逸的心中瞬间淌过一道温暖流,面带笑容问道:“那你还见本王夹过什么菜?” “清蒸鲈鱼,百花酿鸭,龙井虾仁,如意卷。” 萧景逸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留意到了自己所夹过的菜肴,刹那间喜上眉梢, “本王也记得桑姑娘吃过什么,松鼠鳜鱼,板栗烧鸡,清炒豆腐,翡翠白玉汤。” 萧景逸话音刚落,桑芷言对于这种仿若报菜名一般的对话,觉得很是幼稚,掩唇偷笑。 萧景逸尴尬的急忙找补,“咱们日后毕竟同处一个屋檐下,记下桑姑娘的饮食习惯,方便吩咐府上厨房做菜。” 桑芷言顺着他说的,不想他独自尴尬,“嗯,我也这么想的。” “来来来,坐这边”,萧景逸安排桑芷言坐下,“你等会,我去重新拿酒。” 萧景逸放下本该与花儿准备的酒,去船上取了另一壶。 桑芷言认出来这个酒壶,这是当初她在这里喝过的。 萧景逸开口,“本王前几日又去买了一壶。” 桑芷言抿唇调笑,“哦?是买还是偷?” “都不是”,萧景逸神秘一笑,“是抢的。拿一锭金子抢的。” 桑芷言忍不住低笑出声,“真是难为堂堂一王爷被这酒所累,许是那个店家知道王爷心头好,故意哄抬高价。” 萧景逸不以为意,“这就叫千金难买心头好。”说着萧景逸打开酒塞准备倒酒。 桑芷言随口问道,“上次的酒不是没喝完吗?” “嗯,我收起来了,那个跟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桑芷言问完,萧景逸脸色开始不太自然。她才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白嫩的脸上染上薄红。 桑芷言略带尴尬地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远处,只见那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起起伏伏的仿佛在跳舞。 她又抬起头望向天空,情不自禁地惊叹道:“王爷你看,天空竟是如此湛蓝,那白云比棉花还要白,还要柔软。” 萧景逸也被这秋天的景色陶醉,“本王偏爱秋天,此时秋高气爽,整个天地都显得格外干净澄澈。” 桑芷言笑着表示认同:“我也是!最爱秋天。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萧景逸很少见到桑芷言这么灵动如孩童的模样,看的愣住了,随后轻声道, “桑姑娘,倘若你愿意,本王带你坐船去海上航行。当人身处于海的中央,放眼望去,天地连成了一条线,辽阔苍穹与浩渺海面相互呼应,那景致美得惊心动魄。” 桑芷言努力想象着萧景逸所描绘的景象,整个人沉浸其中,以至于忘记了回应。 萧景逸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是心有顾虑,正欲开口转移话题,就在这时,听到桑芷言那清脆的回道, “我愿意!那到时候就有劳王爷,多加照拂!” 萧景逸心里软了软,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了一下,笑着回道,“那是当然。” 第55章 谈心 萧景逸桑芷言两人并排坐在甲板,一会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缓慢爬行,一会又看看水面跳动的光点。 桑芷言这时主动开口问道,“王爷没有话想问我么?” 萧景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问,是他不知从何问起。 很早之前,他就想问桑芷言为何如此抗拒萧凌策。无缘无故的恨意,很难不让人想到情爱纠葛上。 “王爷,不管今日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问吧。”桑芷言鼓励道。 萧景逸还是摇头,他不太想听到关于桑芷言跟萧凌策之间有什么纠葛。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过的自在,知道了会忍不住去想,去不断的想。 萧景逸举着酒盅,刚要凑到嘴边,被桑芷言抬手的细嫩指尖挡在了酒盅的上方。 “我记得,王爷曾说,你娶妻,为什么不能过问你的王妃是否与他人有纠葛,你现在不想知道了吗?” 萧景逸脸色沉郁,放下酒盅问她,“那我若是问你,你肯说么?” “当然!我那时候不肯,是因为担心与王爷越走越近,怕王爷日后辜负我的信任,但是我现在不怕了。” 萧景逸面色沉了沉,“那好,我想知道萧凌策去你府上是因为什么。” “他说的是给我爹贺寿,实际是来说一些我不愿听的。” 萧景逸差点脱口而出“他说了什么”,但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与桑芷言之间,好似到不了能分享如此隐私的地步。 桑芷言想等他继续问,可是萧景逸却仰头喝酒,不再言语。 桑芷言从他手里拿过酒盅,“不要喝了,你明明想问,你在顾虑什么?你以为我与他不清不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关系?” 萧景逸皱眉,“本王从未觉得你与他关系不清不楚。” “那你为什么不问?你怕听到什么?”桑芷言皱着一张小脸。 萧景逸思绪反复,最终压不下去心底的欲望,他要问清楚, “那好,你告诉本王,你与萧凌策是何关系,你为什么不肯嫁给他,宁可与他人假成亲,躲避他。” 桑芷言在跟萧景逸说通心事以后,就想过有一天告知她与萧凌策的事。 一来方便萧景逸提防萧凌策,二来她俩本无事,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就出了萧凌策造访之事,又被萧景逸知道了,倒是显得她有意隐瞒。 萧景逸扯出一抹苦笑,“罢了,你我本就……” 桑芷言打断萧景逸继续说下去, “我与萧凌策毫无任何关系,之前他想借着桑家的势力争权,才百般向我示好想要娶我,可我不愿。” 萧景逸皱眉想了想,“自从你爹想要辞官后,皇兄对你桑家心生嫌隙,百官察言观色,私下不敢再与桑家牵连,他现在还有心要娶你,已经并非为了权势而已,恐怕也有心悦的成分。” 桑芷言目光诚挚地凝视着萧景逸,言辞恳切地说道:“我不想嫁给一个满心权力,满心阴谋算计,甚至可以为达目的而牺牲身边所有的人。” 萧景逸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面容之上依旧沉着,不见丝毫波澜。 桑芷言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说得这般清晰明了,萧景逸为何仍是这般神情。 随后她稍作思忖,脸颊泛红地解释道:“我从未喜欢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你切莫多心。” 萧景逸听完,双眸瞬间睁得滚圆,眉梢舒展开来,笑意自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整张面庞。 他急忙问道:“当真?” 桑芷言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没好气地重重说道:“当真!” 他原本还以为桑芷言曾经心悦过萧凌策,只是后来发觉其并非良人这才断了情,原来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喜欢过。 桑芷言瞧着他表情变换这般迅速,不禁无奈地摇头苦笑。 “王爷,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萧凌策已然猜到我们是假意成亲避开他,只怕他日后会设计陷害王爷出气,王爷务必要多加小心。” 萧景逸心情大好,不以为然的笑道,“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本王奉陪就是。” 桑芷言见识过萧凌策的阴狠,不择手段。而萧景逸虽聪明过人,却心地善良。 她唯恐萧景逸会遭萧凌策所伤,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王爷千万不可轻敌,他着实厉害得很。” 萧景逸挑眉,“在桑姑娘眼里,本王这皇叔竟还比不过一个皇侄?” 桑芷言赶忙找补安抚,“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怕你出手过重,把他打得太惨。” 萧景逸紧接着问道,“你心疼他了?” 桑芷言“……” 萧景逸眼见桑芷言扭头不再理他,赶忙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本王定会小心行事,你就放心吧。” 桑芷言听他这般保证,这才微微点头。 萧景逸在确认了桑芷言心中再无其他之人后,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他寻思着,既然桑芷言已然跟自己坦诚相告,那自己是不是也应当向桑芷言坦白一二。 他迟疑犹豫着:“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对你说。” 桑芷言见他面色略带为难,不禁心生好奇,忙问道:“何事?” “本王曾派人监视着你府上的一举一动,不过现今已全部撤离。” 桑芷言对此其实早有预料,就在刚刚花儿跟她提到四皇子去桑府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桑芷言存心逗弄,佯装不解,“哦?我还以为是王爷牵挂于我,派人保护我呢,原来是监视呀?” 萧景逸闻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见她不止不责怪,还出言打趣,心底压不住的愉悦。 桑芷言转头,看向远处的花儿,只见她孤身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那背影显得格外孤单寂寥。 桑芷言不由得开口问道:“花儿姑娘平日里那般活泼好动,今日怎会如此安静?” 萧景逸原本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化作担忧,“女儿家的心事,本王着实不好替她讲出来。” 桑芷言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照萧景逸这话里的意思,恐怕花儿怕是为情所困,被情思所扰。 桑芷言对花儿很是上心,想替她排忧,于是旁敲侧击,“花儿可是因为府上之人,才这样么?” 萧景逸恍然间明白她的意思,欣喜地说道:“你想去本王府上做客?” 桑芷言点点头,“不知是否会有所叨扰?” “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