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亲:被督公娇宠后杀疯了》 第1章 废太子vs大太监 “娘,女儿愿嫁废太子吃苦受罪,让姐姐嫁给督公去享福吧!” 娇柔做作的女声传进耳朵里,楚之一便笑了。 这位假千金、名义上的妹妹跟她一样也重生了。第一件事就是抢走她上一世的夫君,行动迅速啊! “听说他很可能被贬为庶人,你跟着去吃苦为娘哪舍得?你是我们娇养了十六年的心肝。” “姐姐刚从外回来半个月,还没过过好日子呢,妙妙愿意去吃苦好的都给姐姐。” 听着那母慈女孝的对话,楚之一笑容更甚。 呵,她想抢那就让她抢吧。 嫁过去就会发现丰时被废完全咎由自取,脑子里一包稻草偏又自大愚蠢,而且沉浸酒色身子早就不行了,他才是个真太监。 甚至因为身子不行他心理扭曲变态,前期靠虐打女人发泄,后期开始找男人了。 还有那唯一生了儿子的太子妃,心狠手辣平等的针对丰时所有女人。 一堆妾室争宠手段层出不穷,热闹的很。 上一世若不是出了一个神将迎风,丰时妥妥的被贬为庶人了。 但这回楚妙妙可找不到迎风,因为那可单枪匹马入敌营取敌将首级的迎风大将军就是她楚之一! 而争抢着嫁给权势滔天的督公兰怀聿,楚妙妙本打着享尽荣华富贵的打算谁想到新婚那晚遇袭,刺客锋利的兵器划花了她的脸险些没命。 被刺激的她疯狂的大骂兰怀聿是阉人惹祸精,然后就被那位号称大燕第一狠人的督公给关押起来了,如同个畜生一样。 自己则助丰时披荆斩棘夺得帝位,登基三天他那身子撑不住就挂了。他唯一的儿子登基,自己也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楚妙妙就死在她成为太后的那天,七窍迸血而亡。 可太后的尊荣还没享上半个月呢,在一批高僧为丰时超度祈福时,她听着诵经声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再睁眼就是今早。 丫鬟环儿捧着茶盏走出来,一下撞到站在月亮门外的青衣少女。 不施粉黛不簪发饰简单利落,五官出尘眉目清澈,那股子来自地广天阔所载的自由之气让人钦羡。 最起码在这深深宅院里的人是不曾见识过那种自由的。 所以第一时间就会觉着她很野,很俗。 环儿一惊,这真大小姐站在这儿多久了?刚刚夫人和大小姐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可一想隔着月亮门呢,她耳朵再灵也听不到。 “小姐,是来见夫人的吗?大小姐也在里头呢,快请进吧。” 楚之一沉静的双眸盯了环儿一阵儿,“谁是大小姐?” “这……您是大小姐。” 她好吓人啊! 那清透的大眼睛怎的好像透出一股杀意来? 环儿本来也看不上这老爷夫人都不喜欢的亲女儿,十天前才回来,行走坐立用饭洗漱等等都没规矩。 教她规矩她也学,但不会照做,冥顽不灵的像个木头。 夫人背地里都说她是被乡下贱民养出的贱命,过不了金贵的日子。 楚之一似乎满意了,眸子冷淡一扫环儿如蒙大赦的赶紧走开。 太吓人了,总觉着她下一刻就要拎着柴刀劈人了。 走进月亮门,里头的人向柳氏和楚妙妙通传她们俩也立即止住了话头。 眼见着楚之一走进来,又是一副乡下野人的打扮,那母女二人眼底各自浮起嫌弃。 楚妙妙揪着帕子又妒又恨。 “姐姐,母亲也给你置办了许多的新衣裳首饰你怎么不穿啊?你是楚家的大小姐平日里得好生梳妆打扮端庄大方,如此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楚之一也不请安,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来。 抬起清澈的眼睛直视楚妙妙,“我都要嫁给废太子了,想来日后跟平民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学着穿金戴银也没什么用。” 楚妙妙立即看向柳氏。 柳氏调整了一下脸色,笑道:“阿一啊,刚刚妙妙与我说想代你嫁给大皇子。因为你们父亲已经打探到了皇上真要把他贬为庶民,你若嫁过去那就是受苦。 刚刚回到自家没几日再去吃苦我们都不忍心,妙妙才舍身为你跳入火坑。所以你代她嫁入督公府上,日后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之一呵了一声,“昨日明明是你说不过落魄日子,还警告我不要争抢不要出头乖乖听安排。今儿你就又变卦,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呢。” 楚妙妙一哽,她又不是重生到昨天,是重生到今早。 只不过楚之一怎的敢硬气的计较了?上一世她可一直很听话来着。因为怕不讨父母欢心,她很少言语唯唯诺诺的。 莫不是她也是…… “姐姐,你想嫁给大皇子吗?” 楚之一哼了一声,“一个废太子,一个太监,只有你费心的挑来挑去!” 见她如此说,楚妙妙松了口气,她没重生。 大概只是气不过自己一直改主意压她一头,终于忍不住了。 柳氏见此立即道:“说的是啊。都是权势滔天的主儿,哪是咱家惹得起的。仅凭高僧一言你们两个就都成了货品去转运去冲喜,你们爹又人微言轻只能从命。” “娘别伤心,女儿嫁过去后只要有机会就回来看您和爹,咱们一家人只要齐心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柳氏抓着楚妙妙的手眼角甚至渗出了泪花。 真是好一出母女情深。 楚之一坐在那儿冷眼瞧着,见她们戏演的差不多了她才道:“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那母女二人看向她,“你爹他只是个小官儿,咱家只是为了面子置办了个华丽的壳子,实际上也没多少银钱了。此次你们出嫁这嫁妆怕是要……” 楚妙妙立即道:“娘,女儿不要嫁妆,家中银钱还得留给爹和娘用。” “呵!那正好,她不要嫁妆就只给我一个人准备吧。” 柳氏二人简直不可置信,盯着楚之一那不要脸皮的土匪样,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你……身为女儿自是要为父母着想,以前没人教你孝道你不懂也不怪你。可回了家这些规矩就得学起来,被外人知道了都得看你笑话。” 楚之一一笑,歪头看着柳氏,“不是母亲说对不起我嘛。亏欠了我十六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没住上半个月就得嫁人。都没时间给母亲补偿我的时机,十六年的亏欠用些银钱来弥补我觉着我已经很孝顺了。” “……” 第2章 你亲爹娘就是杀猪的 没有那么多现银? 没关系,挨个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 楚之一回来时柳氏分给了她两个粗使丫头,别看比不上大丫鬟精细体面可力气大,肩上能扛头上能顶手上能提。 把柳氏这里的首饰古董搜刮完毕,楚之一带队就奔着楚妙妙的住处去。 这下子她急了。 “姐姐,你怎能在家中如同贼匪一般?这要是传出去得如何叫人笑话?!” 青衣少女沉沉的盯着如朵芙蓉花似得楚妙妙,“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你甚至都不姓楚,亲生爹娘是边关乡下杀猪的。” “若不是当年你亲生爹娘为了让你享荣华富贵将我们调换,你还在边关杀猪呢。而且他们将我扔到了尼姑庵里自生自灭,按理说你们一家都是我的仇人。” “是我大方回来后也没去官府告你们,若不然你早就跟你那亲生爹娘滚回边关了!你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你一个贪恋楚家富贵不愿跟亲生爹娘回家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叫嚣!” 楚妙妙哽住,真实的身世是她不能提的刺,时刻提醒她不是千金小姐,就是杀猪的女儿。 双手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楚之一给撕了。 本就气怒交加的柳氏过来,看着楚妙妙通红的眼睛,她沉下脸来。 “阿一,将妙妙留下是我和你爹的意思。娇养她十六年,若要让她回了边关日子根本过不了。再说她亲生爹娘拿了一笔钱也签了跟她断绝关系的字据,她现在就是咱家的女儿。” 清透的眼眸带着咄咄逼人的穿透力紧盯柳氏,“父亲母亲对调换了女儿的黑手可真善良,不报官不惩罚反而给了一大笔钱。这就是你所谓的对不起我亏欠我? 自我回来后就分给我两个粗使丫头,卧房漏风被褥发潮,一堆她楚妙妙不要的旧衣首饰。 我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可我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欺凌。你信不信我把你苛待亲生女儿的事传的满城都知道?” 柳氏攥紧了手不吱声,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那对儿母女偃旗息鼓,楚之一带人继续搜刮。 搜刮时发现楚妙妙的仙姿院可真好,设施一应俱全院里还有喷水小假山。 直接吩咐那两个粗使丫头占地为王,把原来伺候楚妙妙的八个下人都赶出去了。 憨厚的小春有些不安,“小姐,老爷回来了怕是会生气。” 躺在精致摇椅上晒太阳的楚之一睁开眼睛,已不是刚刚那咄咄逼人的凌厉之态。 清透的眼眸一望到底,反倒显得无欲无求。 “谁惹我生气,我就一把火把楚家都烧了!我在尼姑庵里什么活儿都做,放火烧山更是手到擒来特别有经验,不服就让他们试试。” 小梅过来捅了小春一下,黑黑的脸上浮起笑,“咱们是托了大小姐的福,不然这辈子也进不来仙姿院。” 小春一想是这个道理,她们就是做粗活的。以前楚妙妙特嫌弃做粗使的人靠近仙姿院,甚至在府里碰到都得远远地给她请安再避开。 整日自诩高贵看不上下人,说下人身上一股怪味。 可她自己还不是杀猪的女儿?味儿更重! 楚之一看着她们俩也笑了笑,上一世她们俩就是她的陪嫁。 在出嫁前柳氏给了她们毒药,逼迫她们找时机给她下毒,可她们俩心性憨直淳朴始终没下手。 后来废太子丰时复立,柳氏着急的用小梅的弟弟性命相威胁,小梅原本都把毒药下在了甜汤里。 可在楚之一准备喝时,傻姑娘自己夺过去灌入了口中,临死前求她救她弟弟。 可她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柳氏把小梅弟弟都溺死了。 柳氏为何要这么做呢? 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她女儿。 甚至她就没生过女儿,没有孕育能力。 当年跟随楚正赴任边关,她发现自己生不了孩子,生怕楚正将她休弃。 正巧在那小镇子上发现了一户只一个丫鬟的年轻孕妇,便盯上了她。 一边假装有了身孕骗楚正,一边盯着那年轻孕妇还买通了接生婆。 在生产那日抱走了孩子不够,还给产妇和接生婆都下了毒。 哪想到柳氏也早被住在附近的另一对有孕的夫妻盯上了,知道她是官夫人,又凑巧同日生产。 趁着深夜那院子里忙乱,就把孩子给调换了。 担心夜长梦多天一亮柳氏就带着孩子走了,本就不是她所生,她哪里会注意到抱走的孩子是不是从单身孕妇那里偷来的那个?! 所以,她楚之一的亲生母亲就是那个不知姓名的单身孕妇。生她那日不止丢了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可能还被毒死了。 柳氏,仇人! 只恨上一世知道这些时柳氏已经强弩之末,报仇报的不爽。 重来一回,她得让柳氏求死不能。 —— 此时,被赶到荷院的楚妙妙正狠狠抓着侍女夏莲的头发。 “贱人!让你抢我的嫁妆抢我的院子,待我嫁给太子做皇后做太后,定把你手脚都砍了做成人彘!” “不行,做人彘也便宜了你。我要每日往你嘴里灌热油灌屎尿,再把你扒光了游街。” 夏莲痛不欲生,被拽下去好多缕长发头皮都渗血了,可不敢发出一个声音来。 “她才是粗鄙贱民!我是千金大小姐,我爹娘不是杀猪的!” “啊啊啊!我就是千金大小姐!” 发泄了半个时辰,夏莲去了半条命。 在楚妙妙松手之后她赶紧起身给她顺气,“大小姐金枝玉叶谋算深远,那粗鄙的野丫头不配跟大小姐比。” 芙蓉花似得脸庞露出清浅的笑! 上一世自己被那阉人囚禁在如同鬼府一般的方寸之地,在得知楚之一成了太后时她妒恨交加,迸血而亡。 这一世自己所受都送给她,被毁容,被囚禁,眼红嫉妒的看着自己扶摇直上! 第3章 请家法? 楚正回来了,柳氏把他拽到自己空空如也的房间,一边哭诉楚之一野蛮如山匪的行径。 看着被大扫荡过似得房间,楚正也气的不行。 “被贱民养大的贱种,怎么教也教不好!来人,把教子鞭呈上来,再把那个野丫头带到祠堂。” 黑夜中的楚家热闹起来。 柳氏和楚妙妙站在祠堂外已经等不及了。 眼看着楚之一慢慢悠悠过来,两个人眼里各有怨毒。 柳氏倒是希望今晚楚正就能把她打死,这样自己心底的大患就除了。 楚妙妙则想得让她苟延残喘着,接下来嫁给兰怀聿她还得毁容被关受罪呢,今日就被打死太便宜她了! 少女淡定从容的走进祠堂,下盘极稳脚踩无声。奈何这府里没一个高手,根本无法从她的步法上看出端倪来。 走进祠堂她自己就把门关上了,外面看热闹的一诧,接下来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一堆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 “怎么回事儿?娘咱们进去看看?” “定是你爹抽她了,倒是有骨气一声不吭。”八成打的不重。 “可别将姐姐打死了,督公要冲喜,新娘子没了他定会治罪爹爹。”那个变态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柳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她私心里想赶紧把那孽种弄死,但绝不能现在死。 那就……把她嫁出去后再弄死她,死在督公府上,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祠堂内,楚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有掉了一地的祖宗牌位。 刚刚那野丫头进来关了门他就挥鞭打过去了,可也不知怎的好像她抬手挡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鞭子就像被一股邪力拽出去。 转着圈的飞到高处把祖宗牌位都给扫下来了。 楚之一清透淡漠的眼眸溢出笑来,“看来祖宗们也不赞同父亲打我。八成是觉着父亲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又给旁人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好不容易亲生女儿回来了又不知疼爱,祖宗们生气了。” “你……” 楚正气的哽住,没有儿子的确是他此生最大的痛。 可并非是他的问题,是那柳氏生了女儿后坏了身子再也生不了。 偏生的他初入京城时立了不爱女色不墨守成规的人设,不纳妾不重男,以至于这么多年他连找女人都得偷偷摸摸去外头。 再加上柳氏出身商贾,初时在金钱上给了他不少助力,自己背地里骂她不下蛋的鸡,可明面上还真从未说过想要儿子这话。 而自己二弟三弟多个妾室儿女一堆,他每每瞧见都羡慕的眼底发红。 楚之一这话准准的戳到他心窝子上。 “谁准你跟父亲如此说话?野性难驯不知礼数。” “没人教啊。流落在外十六年整天在尼姑庵里做苦活,穷的吃不上饭我就去打家劫舍放火烧山。说起放火啊我可有经验了,就咱家这府邸我能一把火烧个精光,直接送大家升天!” 看她笑盈盈的,楚正觉着这野丫头就是个疯子。 而且八成也不是在尼姑庵长大的,兴许是跟土匪混在了一起,才一身的匪气。 看着楚正那颜色变换的脸,楚之一心内嗤笑。 色厉内荏欺软怕硬趋炎附势,谁给他骨头他就给谁做狗。 上一世他并不知道柳氏没生育能力,以为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却极为嫌弃骂她是贱种。 因为他跟柳氏对自己的态度,她内心里着实伤心了一阵儿,觉着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开始拼搏。 丰时复立后他果然变了,来找她,巴结、献媚、讨要好处。 那下作的嘴脸让人恶心。 “父亲也不必拿这种东西吓唬我,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回我的边关继续打家劫舍,反正也饿不死。不过父亲可能就惨了,上头要的人你交不出来你楚家估计得满门狗头落地。” 楚正一听是这么回事儿,丰时哪怕被废了可他生母是皇后,皇后亲哥哥镇守东临关大军四十万。 督公兰怀聿,那更是权势滔天手掌二十万肃宁卫还有刑狱司。 且他今日已听到风声,兰怀聿成亲后皇上要敕封爵位,贵不可言。 哪个他都惹不起。 两方指明了就要他们家八字特殊的女儿,他一碗水端不平就会被认为是他楚正不敬。 这般一想,他后颈刷的冒出一股凉气来。 调整了一下脸色,他深呼吸道:“你是为父的亲生女儿,为父又岂会苛待了你。你与妙妙同时出嫁都是为父的女儿,嫁妆同等绝不委屈了你。” 楚之一想了想,“可是母亲已经把嫁妆礼单拟好了了,听说给我的都是不值钱的物件甚至还有几个空箱子充数呢。” “什么?这个无知妇人!你放心,为父这就让她重新拟。” 弯起眉眼笑若花开,“还是父亲好。我都有些心疼父亲了,连个儿子都没有。边关那儿连养猪的都要拼生儿子继承家业呢,父亲没有儿子二叔三叔八成争破头的想继承咱家家业呢。” 楚正心一沉,对柳氏的火气更大了。 看着楚之一完好无损的从祠堂出来,那母女俩惊疑不已。 楚正板着脸直接把柳氏带走了,楚妙妙则有些怀疑的盯着楚之一看,她跟上一世不太一样。 瞧见了她那眼神儿,楚之一走过来。 个头稍高些,自是俯瞰之姿,“你的嫁妆不会比我多一分,你这个杀猪屠夫的女儿。” “……” 直至她走远了,楚妙妙才咬牙切齿双目凝恨的骂了一句,“贱人!” —— 楚正和柳氏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楚正指责她妇人之见鼠目寸光想害死自己,责骂她苛待亲生女儿不配为人母。 又骂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让他楚正后继无人,她就是楚家最大的罪人。 柳氏亦不相让,“现在嫌我生不出儿子了?你用我嫁妆买官回京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一辈子只我一个妻绝不纳妾,指天对地的发誓,你说过的话都被狗吃了?!”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有理了?人家养的鸡没公鸡配种还能下蛋吃呢,你连母鸡都不算。” “楚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狗,跟你拼了!” 柳氏疯了般扑上去抓挠,楚正躲闪不及脖子被抓个正着火辣辣。 怒火上涌,一巴掌将柳氏扇出去。 挨了打的柳氏嚎哭不已,楚正又骂了一句就出去了。 带着随从掩着身形直接离开家门,直奔胭脂巷! 第4章 哎呦,母亲挨抽了 翌日再见柳氏,她半张脸还红肿着呢。 楚妙妙坐在一旁眼圈红红,又是心疼娘亲又是埋怨爹爹的。 楚之一瞧了她的脸,只一句,“哎呦,母亲挨抽了!” 柳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你应该唤我一声大小姐。” 楚妙妙狠狠抠着手心,“大小姐见了母亲不安慰就算了,何故言语如此难听?” 楚之一叹了口气,“我在乡下长大也没什么文化,不会说文绉绉的话。不过我还是心疼的,我若是个儿子定有胆气为母亲出头,奈何我是女儿身又没个哥哥弟弟,母亲吃了这亏连帮忙讨公道的都没有,唉!” 柳氏心里咯噔一声,昨晚跟楚正争吵他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 儿子…… 他楚正想要儿子。 自己生不了,可是外头能生的一大堆。 他是有个不爱女色的人设,可他爱不爱女色她最清楚了。之前买进家里略有姿色的侍女他都会多看两眼,她一旦发现了就当即把人处理掉。 可防了家贼,防不了外头啊! 楚妙妙也注意到了柳氏变了脸色,她也忽然想起来,废太子复立楚正官职水涨船高。 她虽是被兰怀聿那变态关着,可外头的事也是能听到的。 她不是楚正的亲生女儿可她需要强大的母家,所以必须扶持楚正,让他仕途顺意甘愿为自己做事。 柳氏就是个内宅妇也帮不上自己什么,拉拢楚正才是正事。 他想生儿子,那么这件事就得站在他那边儿,让他知道自己一心向他。 那二人各怀心事,楚之一的唇角也弯了起来。 因着昨晚的大闹,柳氏倒也在楚正的言语之中寻到了重点。的确是两方都惹不起,若楚家在嫁妆一事上有偏待八成就会被记恨。 心中早已算计好楚之一一旦嫁出去就把她弄死,也可惜了那些嫁妆。 不过相比较钱财,解决了她才是正事。 所以不偏不倚的为二人准备了一样的嫁妆。 见楚之一把清单都拿反了,楚妙妙暗暗嗤笑,嘴上又柔声道:“大小姐不识字,妙妙给你念上一遍?” “不用。母亲,给我准备的陪嫁下人中可有识文断字的?” “准备了两个上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一个婆子。识字的话……两个上等丫鬟识得一些。” 她眉头一皱不太开心,随后起身拿着清单出去了。 走出院子遇见个下人就问识字不?识多少字? 终于问道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把嫁妆清单完整的念了一遍。 楚之一点头,“就你了。” 把人带到柳氏面前,说自己陪嫁里再加个小厮。 柳氏有些犯难,因为她知道这小厮是拨给楚之一那粗使丫头小梅的弟弟。本就是备用的一步棋,若被她给带走…… “母亲不同意?我可问过了,楚家下人里识字最多的就是大管家,你若不同意我带着这小厮那我就把大管家掳走。” “……” 小梅这步棋废了就废了,她安排的那四个侍女一个婆子都是她的人,并且特别清楚自己的任务。 柳氏点头同意了。 楚之一当即伸手,“把他们身契给我。从此后我是他们的主子,一旦不听话我捏着身契弄死他们都合规矩。” 哪想到她这般得寸进尺。 柳氏不想给,用了诸般理由最后透露他们的身契都在大管家那儿。 楚之一二话不说就去打劫大管家了。 柳氏赶紧叫人通知大管家无论如何不能把身契给楚之一,可年过半百的大管家哪里是对手。 屁股上挨了一脚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那土匪就已经把身契给找到了。 识字的少年小顺始终跟在她身边,精准的把陪嫁人员的身契都给找了出来。 随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小梅知道弟弟小顺也跟着一块儿陪嫁格外高兴,他们姐弟小小年纪就被卖到了楚家,她做粗使他在老爷书房做粗活。 正是因为这个机会他才识文断字,并没有人刻意教他而是全靠聪明的头脑。 看着他们姐弟欢笑,楚之一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这一世如何也不能叫这少年白白死了,带在自己身边才稳妥。 —— 因着楚之一把陪嫁人员的身契都拿走了,楚妙妙也心生了想法。 自己陪嫁的身契也得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乎她委婉的向柳氏讨要。 柳氏也微微变了脸色,看着自己养了十六年美貌温柔的女儿,她忽然发觉似乎养了个白眼狼。 “娘亲,您也知道大皇子府必然人员复杂,我带过去的人若不一心为我出了事就想着还有退路那女儿的情境岂不是很危险?我得握住他们的命脉他们才能忠心耿耿,您说是吧?” 话是有道理,可她的小心思柳氏岂能听不出。 脸色淡淡的同意了,让她自己去大管家那里取。 看着楚妙妙走了,柳氏彻底沉下脸来,“把陈妈妈叫来。” 拨给楚妙妙陪嫁的婆子陈妈妈过来了,她可是在柳氏身边伺候许久的老人了。 “盯着她,所有的事情都向我禀报。做好我的眼线和刽子手,你做得好你的小孙子才有富贵的未来。若不然只有钱财一个小孩子长不大,他也享受不到。” 陈妈妈脸色大变哐哐磕头,“夫人放心,老奴永远效忠夫人绝无二心,夫人要老奴做什么老奴绝不犹豫。” 柳氏笑了,“好。” 一个两个丫头还真以为握着身契就能把人变成自己的了,殊不知她掌握着她们的命脉呢。 楚妙妙成功的要到了身契,可一想到柳氏变淡的脸色不由冷哼一声。 到底不是亲娘,隔着一层肚皮就隔着万重山。 待太子复立她身份提升,看那柳氏还有胆子给自己甩脸子不。 但也更加坚定她应该向楚正示好并牢牢拉拢他的想法,只要当官儿的爹永远在,嫡母可以随便换啊! 第5章 出嫁 冲喜和转运都挺着急,大婚之日眨眼就到了。 坐在镜前等着梳妆,清透的双眸从镜子里看小春和小梅用大麻袋装那些她前阵子抢来的值钱之物。 柳氏那里的,还有这仙姿院里的,四个大麻袋装的满满的。 “小姐,咱们真把这些东西都拿着吗?”小春不确定道。 “我凭本事抢来的,为什么不拿走?” 小梅噗嗤一声笑了,两手各提一个沉甸甸的大麻袋,“小姐说的是。” 就在这时梳妆的人和拨给她陪嫁的刘妈妈等人都进来了,分了两个上等的侍女,进来后瞧见小春小梅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这里是你们能待的?” “这拿的什么玩意儿,赶紧出去!” 小春小梅赶紧提着麻袋出去了。 两个侍女跟刘妈妈对了个眼色,就站到了楚之一两侧开始说督公兰怀聿的坏话。 心狠手辣暴戾恣睢。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残害之人可填满一城。 他那堆金砌玉的府邸里更是冤魂成堆,他生病就是因为被他害死的冤魂来报复。 看着楚之一垂下眼睛瞧着是害怕了,刘妈妈和那两个侍女对视一眼露出得意一笑。 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想吓唬她还不简单? 夫人交代先把她吓住了,待进了督公府上后她必然惶惶不安,趁机下毒弄死她。 到时就可说她是害怕惶恐的受不了自己吃了毒药自尽,谁的责任都追究不到。 楚之一垂眸遮住眼睛里的笑,说的她好像不认识兰怀聿似得。 上一世做迎风时,她可跟兰怀聿共事了将近半年。 边关玉奴来犯,她是主将他是监军,虽那时立场不同可在战场上短暂磨合就配合默契。 他看似冷漠残忍,可胸怀大义也是真的。 数次和玉奴交战二人合力定下攻防策略,想法有时出奇的一致。 甚至会在她单枪匹马入敌营割了敌军老将的狗头回来后,把她一通训斥,是担心她如此莽撞会丢了性命。 攻下四城后玉奴举白旗请求停战,临回京城前一晚大军烤肉喝酒的庆贺,她跟兰怀聿喝多了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呢。 不过他脾气是有点儿…… 那晚勾肩搭背之后就不大理她了,好像在躲着她似得。 回了京城后进宫面圣,他也冷冷淡淡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 又因为迎风大将军跟她这个太子丰时的女人传出了‘绯闻’,迎风‘不得不’离京戍守边关去,兰怀聿跟迎风就再也没见过了。 不过后来她以丰时女人的身份跟兰怀聿在宫宴上见面,他看着她时那双眼像藏了两把锋利的刀,似乎要把她给剐了。 但无论他脾性多怪,楚之一对他的印象正面要多一些。 而且她还知道他一个大秘密。 岂会害怕他? 梳妆打扮完毕,盖上红盖头便前往正厅向父母拜别。 楚正和柳氏都没有正常人家嫁女的不舍。 一个在计算如何在皇后和督公那里讨要好处仕途更高一步,以及胭脂巷的晚娘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这几天夜里他耕耘的腰都疼了。 一个在心疼嫁妆,一次嫁了两个各八十六台,心疼的在滴血。 迎亲的队伍来了。 楚妙妙嫁给丰时也不是正室,说到底就是个妾,队伍并没有太豪华。 而兰怀聿这边是个太监,用着娶正妻的队伍可整体气氛诡异。 楚二爷家的长子楚子兴在爹娘示意下抢先跑到了楚妙妙跟前弯下身,“大姐姐,弟弟背你上花轿。” 楚三爷夫妻怯懦的看了看二哥两口子,推了一下自己文弱的长子楚成材,让他去背楚之一。 “大姐姐,我背你。” 楚子兴听到了,蔑视的嘟囔了一句她算什么大姐姐?乡下人! 楚成材瘦弱,楚之一趴在他背上自己也提气给他减了些负担。 上一世背自己的也是这少年,基本没来往对他也不甚了解,不过却知道他在一个月之后醉酒跌进了城中一个水坑里,淹死了。 新嫁娘出了正厅,楚二爷的正妻姜氏就跑到了柳氏跟前。 “大嫂别太伤心,女大出嫁天经地义。往后要我家子兴给大哥大嫂尽孝,甚至过继到你们膝下也不是不可,他肯定会如亲生儿子一般孝顺的。” 柳氏只觉着心被扎了一刀,瞧着姜氏满脸会下蛋的嘚瑟样,真想当堂把她撕了。 楚正也不高兴,而且更加确定自己的身家被二弟三弟惦记着呢,算盘珠子都嘣他脸上了! 不免心急晚娘的肚子何时有动静,一旦有了身孕就将她接到家里来。 柳氏也小心的观察了楚正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这个老狗是不是在外面已经搞出孽种来了? 新嫁娘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各自启程。 督公府上的花轿奢华又正式,楚妙妙坐在朴素狭窄的小花轿里是羡慕的。 可一想到楚之一马上就要掉进了鬼窟里,而自己的未来要走上人生巅峰她的羡慕瞬时消散。 督公府如传说中那般奢华,刘妈妈和那四个侍女眼睛都直了。 金银珠宝只配给绿植做饰品,连脚底下踩到的石头都价值不菲。 没有拜堂环节,给新夫人准备的和院又大又壕,水晶珠子居然能打磨的如此圆润通透,可却不在意的做成了帘子? 太奢了! 在大床上坐下楚之一就自己掀开了盖头,看着刘妈妈和两个侍女只顾着盯着屋中的摆设双眼放光。 “把小春和小梅叫进来。” “小姐,她们是粗使丫头不能贴身服侍你。” “把她们叫进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她们三人对了个眼神,就把小春小梅喊进来了。 先小声的吩咐了一声小梅去告诉小顺找个地方藏好了,随后便淡淡的告诉刘妈妈她们三个到窗边儿站着去。 “这是为何?”刘妈妈拧着眉毛气已经不顺了。 “为何?就因为我是你们主子。去站着,三个人并排把窗子堵好了。” 三个人满肚子气默默骂脏话,不乐意的站在了窗子前。 正正好好把窗子给挡住,一会儿刺客来袭她们能十分光荣的送第一波人头! 第6章 兰怀聿,又见面了 夜幕降临,刺客如约而至。 只听得外头响起一道尖啸的哨声,刺得人耳膜一颤。 刘妈妈三人堵在窗前也一慌,就想赶紧躲开。 “不许动!” 少女沉声一喝,那三个人一惊吓得还真顿住了。 也就在此刻,三支利箭破窗而入精准的扎进她们三人背心。 三道惨叫极其悦耳,趴伏在地痛苦抽搐了几息就都没音儿了。 小春小梅吓得已经发麻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楚之一反倒笑了,“堵的一手好利箭,我这安排真绝妙。” “小……小姐。” “杀人了……” 看了看已经麻爪的两个丫头,她叹了口气,“去里头找个墙角躲着,不许乱跑。” 起身,随手扯了一根缀满水晶珠子的帘子,素手一捋圆润的珠子落了满手。 踏过鲜血和尸身推开了窗子,这督公府的半空人满为患啊。 虽知道兰怀聿大婚当晚遇袭,却不知来的刺客这么多质量这么高,府里的护卫全数出动全在尽力保护对面的小楼。 看来兰怀聿就在那儿。 两个熟悉的身影死守二楼一窗,数个黑衣刺客围攻他们俩马上要不支了。 楚之一单手掂了掂水晶珠子,蓦地随手一扬打出去,那些珠子恍似被灌注了千钧力道飞射而出。 青枫和青止红着眼睛抵死拼杀,并且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今晚怕是要没命。 挡住迎面而来的长剑,眼角余光却瞥见两侧也有长剑刺来,躲不了了。 青止想在死前拉上对方娘亲共赴黄泉,“你娘的老王……” ‘八’还没出口呢,堵在前方的黑衣刺客身体一抽,噼里啪啦都掉了下去砸在地面。 青枫青止:“……” 什么情况? 下一刻,房顶上的黑衣刺客接连掉下来,只剩下己方护卫提剑大眼瞪小眼儿。 刺客忽然想不开自爆了? 刺客主力都在书房这处,其余各处众护卫合力解决,剩余几人见逃不出去当机立断了结了自己。 躲藏的下人迅速出动,收尸擦血行动利落毫无怨言,可见此等事在这府里常见。 青止在地砖上找到了几颗碎了的水晶珠子,这玩意本就脆,掉在地上能摔出一百零八块来。 再一查看,碎块好多。 青枫则查看了刺客的尸体,他也是亲眼看到他们忽然失力掉下去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被刺死。 就……很诡异。 在刺客腰椎上发现了端倪,一个青紫的圆形小印子,可上手一摸青枫吓一跳。 “断了!” 难怪他们掉下来后无法动弹。 青止把捡到的一把水晶珠子碎块拿过来给他看,“应当是这些东西的功劳。” “谁干的?” “不知,咱们府里有这样的高手吗?” 两个人绞尽脑汁,得出结论,没有! 半晌后青止忽的眼睛一亮,“这颜色的水晶珠子是新布置和院时购来的,前天我去检查时瞧见了,做成了帘子挂在门上共十九串。” 青枫一下子跳起来,“快派人去和院,新夫人不知有没有被刺客伤着。” 刺客一来大家全都来保护督公了,早把新夫人给忘到脑后去了。 青止赶紧往那边儿跑。 和院。 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是两个粗使丫头。 青止一看暗叫糟糕,都知道督公娶妻冲喜,新夫人必也是目标。 当下焦急的冲进房间,却见地上趴着三具尸体,以及旁边儿软榻上坐着一个一身红嫁衣的少女。 没死没伤,青止松了一口气。 冲喜之说是真是假不知,老和尚就是这么说的,督公也不相信。 不过老和尚主意都出了,就试试呗,万一很灵呢! “青止见过夫人。刚刚发生了一些意外,夫人无事便好。只是没想到夫人的陪嫁……” “她们死了是她们命不好,拖出去到时送回我家。都是我母亲亲手提拔的,让她给安排后事吧。” “……” 没想到这新夫人还挺看得开。 后事要母家安排,不花督公的钱,会过! 刚要说话,猛地瞧见珠帘少了一根,青止眼睛立即睁大。 “夫人,刚刚是谁用这水晶珠子偷袭的刺客?” 楚之一看着青止那娃娃脸,唇角抽了抽,“我。” “啊?!” 看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楚之一也忍不住笑了。 这小孩儿是兰怀聿身边的近卫,跟青枫是兄弟俩。 上一世共同对战玉奴时,起初他们俩对迎风十分不屑。 还要挑战她。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她两枪挑了个狗吃屎。 青枫尚且忍得住拱手赔罪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青止居然哭了。 后来相处的不错,小孩儿赤子之心,上阵杀敌时互为攻防自己还指导过他武功呢。 “啊什么,不信?” 青止是不太信。 看他那表情,楚之一很想看他再哭一回。 手里还剩下一颗水晶珠子呢,她在手里掂了掂,手指一动珠子飞射而出。 青止只觉着左膝一痛,再反应过来时左腿就跪在地上了。 这…… 楚之一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哭了吗? 青止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一颗水晶珠子都躲不过,又瞧新夫人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羞恼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就跑了。 楚之一:“……” 看来是打的不够,不然怎么不哭呢? 小春小梅哆哆嗦嗦的从内室出来了,藏起来的小顺也跑来了。 两个丫头还不如一个小少年,他简单的把府里的情况说了一下,之后就动手把屋子里的三具尸体往外拖。 小梅看弟弟吃力,也壮着胆子去帮忙。小春则边抖边把染血的地毯折起来拽出去,督公府太吓人了。 小顺三人正在院子里吭哧吭哧搬尸呢,就见一行人出现。 当先一人一身红袍身姿挺拔瘦削,玉面苍白如纸眉目淡漠睥睨。当下血气飘荡,他似乎比这空中的血气还吓人。 三个人当即就跪了,再瞎也猜得出来这是谁啊! 督公。 兰怀聿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带起一阵血腥之气,没任何迟疑的进了新房。 端坐软榻的少女在他进来时侧颈看过来,四目相对,她小小的叹了口气。 还是那像死了三天一样的脸色。 兰怀聿,又见面了! 第7章 他的真爱 褐色的眼瞳加上宛如死了三天一样的面色,京中有人暗地里骂他阉鬼,足可见人们对起外号这种事多有天赋。 只不过都被他骗了。 上一世皇帝病重,夺嫡之争也到了血粼粼之境。 因着宫宴上兰怀聿对她射出那刀剐一样的眼神儿,让她生了警惕,继而开始着重的调查这位权势滔天的督公到底站位哪个皇子。 可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 他有个隐藏极深的大秘密! 南城梧桐巷里有个二进的宅子,以青枫之名购得,里头住着一个年岁稍大的妇人。 据调查,不知妇人姓名官府也没备案,是个黑户。 样貌普通但勤快利落。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此男童样貌居然与兰怀聿有五分相似。 调查的人听到男童唤那女子娘亲,那是亲母子。 男童的父亲……应当就是兰怀聿,他是个假太监。 手握他的大秘密,丰时夺嫡之路自然更顺畅,如若兰怀聿从中作梗自己就会以此要挟。 只不过最后他还真没阻拦,甚至丰时登基三日后挂了,幼子登基自己成为太后他还给出了一份力呢。 看着少女镇定如静水般的模样,兰怀聿褐眸微动,“听说你是个高手。” “高高手!” 她不止承认,还给自己抬了个阶。 兰怀聿本心内疑惑甚至有些警惕,此时眸中却浮起淡淡笑意。 “你这个高高手如果想逃应当轻而易举,为何不逃?还乖乖听话的嫁给了本督?” “因为本人有冤仇未报。督公也莫问是何冤仇,跟督公肯定是没关系的。” 少女坦诚,双眼清澈毫无隐藏。 这世上说谎的人兰怀聿见得多了,有一些人谎言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 但这少女……他倒是觉着并未说谎。 “报了冤仇之后呢?” 她眨了眨眼睛,“早着呢,我打算多折腾他们几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好。本督亦在之前便想好了与你立契,冲喜之说你想必也知道。不管成功与否你在本督身边以夫妻之名生活七年,七年后放你自由且赠予你京中最昂贵地段豪宅一座,足够你挥霍三辈子的黄金,城郊山水皆宜的庄子三座。意下如何?” 楚之一红唇微张,她此时只想,若是楚妙妙知道自己上辈子错过了那么多,会不会再次气的迸血而亡? 看吧,兰怀聿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以为他冷漠残暴又嚣张,实际上只要坦诚相待他就宽容又大方。 “好。”她答应。 见她爽快,兰怀聿也微微松了口气,“这七年之内你在府中一切都与京中权贵正室夫人的待遇无二,吃穿用度不会苛待你分毫。想要什么吩咐下去,万两银子以上知会管家即可。” 楚之一再次刷新了兰怀聿的大方程度。 “督公放心,我会做好吉祥物的分内之事。” 冲喜什么的她才不信呢,她认为兰怀聿张扬娶妻的目的就是为了遮掩梧桐巷里的那对母子。 既如此她就做好分内事,他大方她也不小气,当好吉祥物挡箭牌。 吉祥物? 这形容词倒也新鲜。 看着少女爽快的模样,兰怀聿也不由露出笑意。这般恣意潇洒,这藏污纳垢的京城还真是配不上她。 听说她刚从边关乡下回来还没半个月,认回了亲生父母怕是也没来得及享受一家和乐。 遂道:“在这府里不限制你自由,想回楚家随时可以回去。” “督公善解人意。” 她本来也是要随时回去搅和的。 “对了,因着高僧告知若要冲喜夜里你我须得宿在一间,所以日后本督要在此处过夜。” “?” 楚之一回想了下,没听说兰怀聿跟楚妙妙住一处啊? 据说她被关在督公府后院的一处院子里,狗都比她自由,而兰怀聿也从未踏足过后院。 怎么到了她这儿还得宿在一处呢? “本督宿在榻上,你无需担心。” “好。” 知道他心中有所爱,必然是不会跟自己有什么身体上的牵扯。 再说了,他若真想牵扯她也不是吃素的,轻而易举把他蛋黄敲碎。 就像上一世她嫁给丰时一样,他提着马鞭进了新房想打她,被她反捆住拿着那马鞭抽了他一夜。 翌日一早他求饶的逃出去了,就叫来了一堆护卫想抓她。 然后她把一堆护卫连带着他再次抓住捆上,又抽了一个白天,他这才老实如鸡再也不敢了! 以一扇屏风做阻隔,分为两个空间。 楚之一在湢室洗漱更衣完毕就挪进了屏风后,被褥松软清香,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 耳朵听着兰怀聿在软榻上歇下,心里还是不认为他相信冲喜之说。 非得跟她宿在一间,怕是向外展示一个他在意夫人的假象,继而更好的隐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算一算日子,他孩子还没出生呢,不过那女子肯定已经藏在梧桐巷了。 真爱啊! —— 大皇子府。 早已不复丰时贵为太子时的尊贵繁华,值夜的人寥寥无几分散各处。 一个小院儿披彩挂红,红烛幽幽的房间里传出阵阵的惨叫声。 守在外面的陈妈妈夏莲等一行陪嫁也瑟瑟发抖,夜幕降临时那位废太子就来了。 提着个马鞭来的。 之后房间里就是鞭抽痛叫的声响,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楚妙妙雪白的双臂被腰带捆着牢牢的拴在床柱上,不着寸缕的身子蜷着,一道道红痕交叉附着隐现血丝。 丰时敞着衣衫红着眼睛愈发亢奋,鞭打的尤其巧妙全在身上,横竖交叉规规整整,喜死强迫症。 又一鞭子落下来,楚妙妙惨叫一声咬紧了嘴唇。 她不知道丰时居然是这样一个变态,比兰怀聿那个阉人还要扭曲。 可一想到将来他会做皇帝,自己能够做皇后做太后,当下所受皮肉之苦也是能忍的。 再说楚之一上一世必然也是这样忍下来的,她都能忍能熬自己为何不能? 想着将来的人生巅峰,她咬紧牙关死撑着。 待这变态坐上皇位三天后暴毙,自己把他挫骨扬灰了! 第8章 夫人威武 翌日,皇上敕封宦官兰怀聿为顺炀王的旨意昭告天下。 半年前炀州水患,兰怀聿领旨前去治水极为成功,现如今把炀州划给了他做封地。 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皇帝的敕封看起来就是奖励有功之臣,可谁人私下里不说皇上偏信宦官? 自诩清流之派亦迅速集结,大骂宦官误国,甚至一群御史、给事中准备死谏请皇上收回旨意。 楚正任职给事中,这回倒是蔫了。 那是他女婿,本就权势滔天如今更了不得,他脑子有坑去参一本? 可又因为他不与同僚齐心协力,很快受到了孤立。 原来的督公府,现在的顺炀王府,楚之一双臂环胸淡淡的看着眼前一群高扬下巴鼻孔朝天宫中送来的人。 上一世皇上给兰怀聿敕封是在他成婚一个月之后,谁想到这回居然第二天就来了。 她知道皇上对他极为信任,甚至以迎风身份一同进宫面圣那回,她甚至发觉皇上不止是信任那么简单,更有些谄媚和小心翼翼。 至今没弄懂为何,不过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人。 圣旨一下,皇后就送来了这一拨人过来。 看起来是好心好意,可再看这些人的脸,有一些甚至面熟呢。 都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各个手上沾了血,有宫女太监有未出世的婴孩,各个都是杀人凶手。 上一世自己跟皇后算同盟,自己虽看不上她倒也没冲突过,可现在…… 而且也不太明白皇后为什么死死针对兰怀聿,他又没站队哪个皇子,这般大的权利就算不拉拢也不应当得罪才是。 “奴婢姓李,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宫人都尊称一声李嬷嬷。 奴婢奉娘娘令来教导郡王妃宫中规矩,如今督公已是郡王身份尊贵,郡王妃亦得学习宗室妇规矩方能不给夫君丢脸。” 李嬷嬷鼻孔更大了,眼角眉梢都是刻薄倨傲。 这楚家女在乡下生活十六年才回来,甭管是不是楚正的亲女儿,一看她那发不簪妆不点的模样就知没什么见识。 对付这样一个乡下人,不要太轻松?活活玩死她! “郡王妃这站姿就不对,身为女子岂能抱胸而立?应双手顺垂交叠。” 说着,李嬷嬷自己亲身示范。 示范后就道:“请郡王妃开始吧。” 后头六个宫女两个小太监,对这乡下来的自是瞧不起,又瞥见了小春小梅两个粗使丫头 “李嬷嬷,郡王妃的侍女实在不成样子,奴婢们代嬷嬷教导一下她们如何?” “交给你们了。” 那两个小太监立即朝着小春小梅走了过去,撸起袖子满目凶残。 “等一下。” 少女开了口,声线清冽直灌耳膜。 李嬷嬷鼻孔依旧朝天,一副等着雨水灌溉的模样,“郡王妃有什么吩咐可等晌午时,从今日起除却三餐夜眠都得听奴婢讲规矩。” “我是想问问皇后娘娘是暂时把你们派过来,还是要你们一直留在府里?” “自然是郡王妃学会了规矩,娘娘满意了奴婢们才能回宫复命。” 楚之一笑了,“很好!” 青止匆匆从外回来,一路直奔和院,然后就瞧见院外桂树上挂着好些香肠…… 再仔细一看哪是什么香肠,挂着的是人! 正是宫里来的那一批! 捆着双臂吊在半空,有两个宫女胳膊都脱臼了显得整个人好像都长高了似得。 那李嬷嬷更是脑袋歪在一边舌头吐出来一截红呼呼的,比吊死鬼还难看。 两个太监鼻孔窜血染红了整个前身,在地上积聚了两摊宛如浆果酿冻。 青止又慌又笑的绕过去,心说督公在宫里一听皇后派了人过来就赶紧叫他回府,担心夫人面对一群宫里的豺狼不知如何应付再吃了亏。 可督公是根本没想到,夫人如此胆大,哪是吃亏的主儿。 院子里,小春小梅正在拾掇各种值钱之物,有从楚家搜刮来的还有刚刚从李嬷嬷宫女身上翻出来的。 都算不得太精品,可拿去卖的话也能换得不少银钱。 青止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快步的奔向坐在窗下摇椅上的楚之一。 “夫人,属下回来迟了。本奉督公之命回来告诉夫人不必忌讳宫中之人,没想到您出手又快又准。” 这小子还学会谄媚了? “你别瞎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宫里派来的人教我规矩,奈何我实在不成器怎么学也学不会,他们就都跑了。” 青止:“……” 少女托着下巴又道:“所以还得请皇后娘娘再派心腹过来教导我。当然了,再派来的人会不会也跑了那就不知道了。” 青止一下就琢磨过味儿了,皇后只要敢往这儿派人,夫人就敢都给整失踪了。 胆子真大! 竖起大拇指,“夫人威武。” 她下颌一点,承了他的夸赞。 再看小春小梅已经把所有物件都分类了,小顺则拿着纸笔在记录。 青止不太明白,“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卖啊。” “夫人缺钱?属下要管家送来就是。” “不用,我喜欢用楚家的钱。” 青止一听,夫人怎么还见外呢? 刚打算劝劝,就听她又道:“我喜欢用仇家的钱。” “……” 仇家? 青止一时间没太明白,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督公今日打算给楚正好处的,毕竟那是岳丈,夫人如此合心意给岳家好处也是应当的。 可夫人居然说楚家是仇人,督公要是真给了楚正好处,夫人不得生气啊?! 撒丫子就跑,把小顺三人吓了一跳。 倒是楚之一早就习惯了青止兔子上身一样的性格,挥挥手叫他们三人继续整理记录,下午就卖了换钱。 青止回来的及时,将楚之一所言尽数告知兰怀聿。 果然,他那有了活人红润的面庞微微沉了下来。 “她当真那么说?” “千真万确。那么夫人所谓的冤仇八成也是楚正一家吧……” 青止一路琢磨来着,是不是因为她被遗失在外十六年过的日子又苦,所以心中怨气成恨,才要报复啊? 可到底是亲生爹娘,谁又知道她要报复到哪一步? 所以督公这里得衡量好了,不然很容易得罪她。 那一身功夫……真把她得罪了怕是落不着好。 兰怀聿稍稍沉吟却一笑,淡漠如冷玉偶有阴鸷,笑时却阴郁散开胜过月华珠辉。 “既然如此,就更要给楚大人大大的好处了。” 第9章 新奇的督公 在原职上五年没升迁过的楚正升职了,前一天嫁出去闺女第二天就升任了刑部都给事中。 原本打算死谏的同僚见此,妒恨交加又畏惧于官职高一等,一时间一团乱。 升职的消息送回楚家,管家下人都高兴极了。 唯独柳氏沉下脸来,楚正那老狗升职了,腰杆就更硬了。 自己早年花钱给他买官铺路,他怕是都得给忘了。 一个小厮悄无声息的进了门。 柳氏道:“昨夜跟着老爷可看到他去哪儿了?” 没错,楚正昨晚又出去了。 “回夫人,小的跟着老爷去了胭脂巷,亲眼看到老爷进了一个朱门小宅。今早老爷才从小宅出来,小的过去查看但没摸进去,只听到里头有个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啪! 柳氏一把将茶盏摔到地上去。 好你个楚老狗,真在外头养了女人! 怒极之时很快就想出了法子,“去市上雇几个泼皮大汉,拿着烈性春药去找那贱人好好玩玩。玩够了扒光了扔在门口,让街里邻坊好生瞧瞧那贱皮子的白肉!” 扔了一大包银子,小厮拿着就走了。 柳氏以为此事必成,那小贱人也必活不成。 但她却没想到胭脂巷的朱门小宅里还有个猛人呢。 —— 三日归宁。 被刺客宰了的婆子侍女的尸体装车,说送回楚家就送回楚家。 原本兰怀聿给准备了很厚重的归宁礼,可昨日知晓楚之一的仇怨,立即命人重新搬回库房。 若是给楚家花一文钱,她怕是都得不高兴。 瞧她今日仍旧青衣素面,一袭绯色官服长身玉立的兰怀聿思虑了下道:“不如簪些发饰?库房中诸多上品你去挑挑。” 看着他红润了不少的面色,楚之一心内是疑惑的。 他们俩睡了两晚……不是,在同一间屋子睡了两晚,他这个精神头明显好转。 脸也不再像死了三天似得,有活人气不说,薄唇有了血色衬托的他更加俊美矜贵。 稀了奇,冲喜这玩意儿真好使? “我不习惯戴那些东西,很容易随时被我当暗器扔出去。” “也无妨。随身带暗器沉重不便,若用首饰来代替既方便又不惹人眼。” “……” 兰怀聿派人去了库房一趟,抬来了数个硕大沉重的锦盒。 打开之后,楚之一觉着自己瞳孔都被晃得变了颜色。 上一世她就知道他是大燕第一贪,有证据但不多,这回可是逮着证据了。 这些玩意儿一看就是贡品啊,皇上心情好了做赏赐用的,他居然随随便便的从库房捞出一堆来。 见她只看也不动,兰怀聿根据她今日的衣裙选了一套出来。 发饰耳坠项链镯子,还有可挂在腰带上的小巧可爱坠饰。 “当暗器使用时不建议扯拽耳坠,一不小心怕是会扯坏你自己的耳朵,其他的随意拿取更为方便些。” 他还给建议。 楚之一忽然觉着眼前的兰怀聿很是新奇,跟上一世差别奇大。 听从他的把那一套戴上,好东西就是好东西,看着自己腕上那极其少见的三色翡翠玉镯,要她把这玩意儿捏碎了当暗器撒出去…… 不太能下得去手。 “督公忙自己的事就行,今日我归宁不用督公陪着。”若要他去,楚正指不定尾巴得翘到哪里去。 兰怀聿微微颔首,褐眸温润,“本督今日去抄家,的确没时间陪你回去。” “……” 上一世他就总干抄家的事儿。 刑狱司主管大燕犯事官员,落他手里九族消消消。 丰时皇后一党很多羽翼都是被他给连根撬了,若不是当时自己易容以迎风之名出现,逐渐掌握了皇后哥哥那四十万兵马的大权,他们都得进刑狱司剥皮实草! 回楚家,除了带了一车尸体外啥礼物都没有。 除了小春小梅还有四个府里的侍女跟随。 小春小梅提了一等侍女,但到底是做粗使做习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她们就跟那四个侍女学习讨教,别看府里的下人平日里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高傲的样子,实际上很热心。 楚家。 楚妙妙早早就回来了,她知道今日楚之一必然不会归宁,但督公府那边儿肯定得派人过来给个交代。 她要第一时间听到那野丫头毁容发癫的消息。 只一想她嘴角就露出笑意来,身子一动扯得身上鞭打的伤口疼,嘴角又落下去了。 柳氏正说楚正老狗八成外头有人的事,就瞥见楚妙妙居然在那儿偷笑。 尽管很快把笑压下去了,可见她就是在内心里笑自己呢。 柳氏恨怒上涌,果真是个白眼狼啊! “姐姐这个时辰还没到八成是不会来了。听说成婚那晚督公府上有刺客,姐姐是不是遭了连累啊?” “还有这事儿?” 柳氏也忘了白眼狼的事儿,心中一喜,当真老天开眼这么痛快就把她给解决了? “我也是听说的。发生这种事,督公怕是也不想外传,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注定享不了荣华富贵,说没就没了!” “……” 楚妙妙都有几分无语,自己也没说她死了呀,这柳氏可真狼心狗肺不盼人好。 就在柳氏琢磨着是不是欢喜的挂白纱立牌位呢,陶妈妈进来通传,“夫人,大小姐到了。” “她走进来的?” 还是横着被抬进来的…… 陶妈妈有一瞬的懵,“自然是走进来的。还有……” 柳氏一听极为失望,同样失望又震惊的还有楚妙妙,那野丫头没被关起来吗? 就在这时一行人到了,楚之一青衣出尘,挽好的妇人髻上簪着精美别致的发钗,没有珠光宝气偏生的又觉着哪一处都贵不可言。 楚妙妙一眼看到她光滑无伤的脸,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应当被毁容才是。 那伤深可见骨从眼尾划到颌骨,恍若婴儿张开的嘴似得,又因为被缝合最后落下一条紫红色的大蜈蚣疤。 怎么没有呢? 柳氏掩下脸上的失望,“听妙妙说新婚那晚督公府上出现了刺客,这么大的事儿督公也不派人来通知一声,刚刚得知可吓坏了为娘。” 楚之一抬手,刻意露出腕上的三色玉镯,做作的扶了扶发间的钗子。 果然见柳氏和楚妙妙的视线都追着她身上的首饰,又妒又恨又惊讶。 “你们消息还挺灵通。是发生了一些事我也险些被波及,不过母亲亲点的陪嫁太忠心护主了,尽全力的保护我然后都死了。” “什么?!” 柳氏瞪大了眼睛,然后就见一行人抬着五具尸体进了院子,排排放! 第10章 此乃闺房之乐,你懂什么 五具尸体死时什么样儿,现在就是什么样儿。 身上糊着的血已经干涸成黑色,凝固在衣衫上散发出一股似腥似臭的气味儿来。 死时的恐惧还在脸上,张着紫黑的嘴,瞪大了的眼睛已成了灰白色,甚至刘妈妈的眼珠被什么虫子给啃了少了一半。 柳氏一瞧见她们死不瞑目的模样,就吓得惊呼了一声,下一刻就跑到一旁干呕。 楚妙妙也站在远处看,眼睛里有惧怕同时跟多的是不甘。 那个野丫头居然未伤分毫! 头上身上又戴着那么多精美昂贵的首饰,只一眼就看得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样的来。 自己上一世一直像畜生一样被关着,看守她的人除了告诉她外面的事就整日板着脸。 她熬了一年又一年,每日咒骂兰怀聿那个阉人魔鬼大变态,咒骂楚之一乡下贱人,咒骂楚正和柳氏不得好死。 长久的关押让她都忘了世间最美最昂贵的首饰是什么模样的了。 控制不住的抬手就想去抓楚之一的头,却牵扯的身上鞭伤刺痛,她立时缩回了手。 她的小动作楚之一岂能没看到? 只不过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看着吐得脸白冒汗的柳氏轻声道:“母亲安排的人真得利,可惜她们都死了。这样的情况往后估计也不会少,母亲不如再给我准备几个人手吧。我看陶妈妈就挺好的。” 被点名的陶妈妈一瑟缩,赶紧望向柳氏满眼祈求,她不想去。 柳氏挥挥手叫小厮赶紧把尸体都抬走。 缓和了好一阵儿才看向楚之一,她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土匪相。 “督公府上质量上等的下人数不胜数,咱家的下人再去也只会给你拖后腿。” “那不一样。那些下人是督公的又不是我的,你是我母亲呀,你给我的才是最好的。” 柳氏握紧了陶妈妈的手,这个婆子是如何都不能放的。 因为是自己的陪嫁,自己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 “咱家一时间还真没有合适的,不如为娘再买些得手的给你送去?” “那多麻烦啊!不如母亲直接把钱给我吧,我自己去买。要买质量好一些的,一千两银子。” “……” 柳氏要气死了。 这个野畜! 楚妙妙哼了一声,“成婚了还回家向母亲讨要银子,传出去不知怎么被人笑话!” “因为她是我亲生母亲呀,给我钱不是应该的吗?你若羡慕就赶紧去边关把你那杀猪爹娘找到,也管他们要钱。” “你……” 楚妙妙握紧拳头,又忽的道:“大小姐得父母宠爱,就是可惜了嫁的夫君不是男人,不能享受身为女子该享受的。” “大胆!” 楚之一还没说话呢,督公府的侍女猛地发作。 上前来便赏了楚妙妙一个大耳光! “胆敢辱骂督公,舌头不想要了?!”年纪轻轻的侍女立着眉眼威慑力十足。 “你这贱婢敢打我?”楚妙妙一手捂着脸也瞪起眉眼,知不知道她夫君是谁? 侍女扯着一侧嘴角给了一个嘲讽的笑,又给了她一巴掌。 对称! “就是大皇子此时在这儿,问问他敢不敢辱骂督公?” 楚妙妙一抖,她忘了现在的丰时还没复立呢。 他不止是废太子,甚至现在他是被禁足的状态。而自己今天能回来,是因为那转运的传说对她的宽待,甚至今日回去后再想出来得层层报备还未必会允许。 楚之一无声的笑,这楚妙妙上一世一直被关着,她对权势滔天这四个字似乎不太理解。 这京城里一半的权贵都在背地里骂兰怀聿,可当面却是无一人有这胆子。 上一世她曾亲眼看到肃宁卫的玄骑用烈马拖拽着一个当街辱骂兰怀聿的书生,一条长街被染红。 到了街尾时书生只剩下又黑又红的一截了。 楚妙妙阴沉着双眼不敢再吱声了,柳氏也不敢吱声。 楚之一这才过来,“我是不懂身为女人该享受的乐子是什么样儿,你既然知道不如给我说说?” 说着就抓住她手臂。 “嘶!”楚妙妙一声痛呼。 “哎呀,你怎么了?我就只是轻轻碰一下,你可别碰瓷儿啊。” 楚之一‘大惊’,强硬的掀起她衣袖力证自己可没伤人。 楚妙妙没挣过,露出的半截小臂鞭痕交错,又红又紫。 “哎呦,你所说的身为女人该享受的就是这样?那我的确是享受不了。” 柳氏也过来了,查看了一下那些鞭痕她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自己也曾真心实意的把她当女儿娇养,可又知道她骨子里是个白眼狼。 楚妙妙想哭,这种羞人的鞭打让人瞧见她心中无比羞愤,可一瞧楚之一站在一边笑着看热闹,就硬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了。 再说昨晚她把夏莲推出去供丰时鞭打了,往后自己也不会挨打了。 推开柳氏的手把衣袖整理好,“此乃闺房之乐,你懂什么?” 楚之一竖起大拇指,“佩服!” 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柳氏心里那一点点难受瞬间消失。 “既然是闺房之乐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在场的记得把嘴闭严了。” 话落还特意多看了楚之一一眼。 她一耸肩,“母亲把一千两银子拿来吧。” “……” 柳氏咬牙切齿的叫人去拿银子,之后交到了刚刚抽楚妙妙的侍女手里。 人家依旧板着脸,除了自家夫人外平等的瞧不起这楚家的所有人。 只要了一千两还不够,楚之一等着升官儿的楚正回来呢。 兰怀聿出了力,得一大笔好处费是应该的吧。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 “夫人不好了,一个妇人状告夫人您买凶杀人带着五城兵马司把大门给堵了,刚刚大管家迎出去被一鞭子给抽晕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11章 曲晚娘进门 “官爷给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不计名分给楚大人做外室,也不奢求他将我纳进门,只想安安分分的陪在他身边。 可今日一早楚大人离开就有一票喇唬混子上门要打杀我,要侮辱我。 若不是我雇佣来的婆子人高马大小女子今日清白不保还得死于非命,他们说是受楚夫人雇佣,就是容不下我啊! 小女子太惨了!” 娇柔腻乎的女声哭天抢地,受了天底下最大的罪。 男人听了没一个不腿软的。 那跪在楚家门口的女子的确是有这个资本,白皙娇嫩丰腴多姿,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胸茂腰细丰臀,呃……臀丰的有点儿惊人了。 楚之一自然是知道她的,上一世这曲晚娘肚子挺大了才被接进府里,柳氏阴招使了无数也没搞掉她的肚子。 而且后来真生了个儿子。 在自己得知真实身世后一举搞垮楚正和柳氏时,这女人极其聪明的带着孩子和一些金银细软跑了。 她不止聪明不要脸面会投机,她身边那高大的丑婆子也是个人才,还有功夫。 “我记得民间传说,女人屁股大怎么来着?” 小梅立即接话,“能生儿子。” “对对,是这个说法。” 楚之一状似无心之言,前头的柳氏和后头的楚妙妙都听到了。 两者各起心思,楚之一则像看戏似得。 再看后面围着的五城兵马司,一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长了一张轻狂的脸。 副指挥使曹迁! 他姐夫也是刑部给事中,原本都给事中的位置板上钉钉,哪想突然被楚正给夺走了。 可想而知这一家子有多恨。 但事情就又这么巧,今儿就让他抓了楚正狗贼的把柄,曹迁一声狞笑。 挥起马鞭就把捆绑成粽子的几个喇唬混子抽倒,“给老子老实交代,是谁雇佣你们闯入人家欺辱弱女子?” “回大人,是楚家的下人啊!给了小的们二十两银子,说只要事情办得好还会再给赏。” “说是楚家夫人要收拾楚大人养的外室,要我们兄弟先玩她,玩完了扒光了扔到街上。” “就是那个人。” 满脸血的喇唬混子纷纷指证,站在门口边缘的一个小厮脸色一白欲往后躲,被如狼似虎的兵士拖拽出来。 先给一鞭子抽的小厮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有几只大脚踩在他身上头上,落在他们手里人就已经不是人了。 柳氏脸也白了,怕那小厮供出自己。 “说吧,是楚夫人指使你雇人行凶的吗?” “不……不是。小人一人所为,与夫人无关。” 小厮硬撑,柳氏也悄悄松了口气。 哪想下一刻小厮脑袋被控制住嘴也给捏开,又一人一把抓住他舌头长刀一划舌头和鲜血涌了出来。 曹迁狞笑,“你说是楚夫人指使你的?很好,楚夫人给个解释吧。” “你们……” 柳氏哪里想得到他们不止这般残忍还明晃晃的颠倒黑白。 曹迁慢悠悠的将弓箭拿起,“我五城兵马司为百姓做事,不畏权贵。残害百姓者吾必杀之,以正天地。楚夫人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柳氏已经站不住了,她真害怕了。 她个只玩儿内宅的人哪里跟五城兵马司打过交道,也根本不知他们胆大妄为到何种境地? “阿一,妙妙,快救为娘!” 楚之一耸了耸肩,“我乡下长大的无知野丫头,可不敢跟当官儿的硬碰硬。” 楚妙妙自然也是想躲,免得被牵连。 只不过一想自己得拉拢楚正,脑子倒是生出一计来。 “娘,你赶紧开口允那女子进府做爹的妾室,并要求她撤诉,五城兵马司自然没立场再管此事。” “什么?” 柳氏自然不愿。 楚妙妙哼了一声,“此乃当下唯一办法,民不告官不究。让她撤诉是目的,她进了府还不是在您眼皮子底下。” 眼看着曹迁已经把锋利的箭矢对准了自己,柳氏又恨又惧,无奈之下只得听从。 曲晚娘的目的本来也是要进楚家门,一听之下欣然同意。 又转过身去给曹迁磕头,“大人体恤百姓为小女子出头,小女子皆记在心中,下辈子做牛做马报大人今日之恩。” 曹迁却笑了笑把弓箭收了,“本官只为无权无势的百姓出头,你这小娘子若日后再遇险来寻本官就是。” “多谢大人!” 曹迁带着兵马拖着那几个喇唬混子扬长而去。 这边曲晚娘和丑婆子直接进了府门,路过柳氏时还特意撞了她一下,嚣张至极。 柳氏本就腿软险些跌倒,幸亏陶妈妈赶紧扶住了她。 “这个贱人!” 曲晚娘进了府就开始逛,要寻个合自己眼的住处,她相中了仙姿院。 柳氏岂能让她如意,“此处院落是我楚家大小姐闺中住处,你这等身份不配住在此处。” 曲晚娘眼睛一转分别看了看不远处的楚之一和楚妙妙,“我住在这儿你们同意吗?” 楚妙妙倒是不言语了,她虽觉着柳氏不足轻重但也不好现在就做出翻脸之事。 楚之一笑了,“我之前在这儿住了几天也是抢来的,小姨娘若能抢来那就归你了呗。” “你这声小姨娘叫的好。” 说着看了丑婆子一眼。 丑婆子人高马大走过来,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塞给了楚之一。 二百两呢。 楚之一笑的更甚,“多谢小姨娘赏。” “不客气,给小辈零花钱是应该的。” 说完,她就带着丑婆子闯进仙姿院,并把里头守着的人都给扔出来了。 柳氏要气死了。 指着楚之一想骂人,可刚刚扇了楚妙妙的侍女板着脸站在一侧,柳氏又把脏话憋回去了。 “真是你爹的好女儿!” “毕竟是我亲爹呀,让长辈开心顺意是小辈应该做的。” 楚妙妙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待得楚正回来那曲晚娘吹枕边风说楚之一的好话,自己今日出主意让她进门的功劳反倒没了。 第12章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楚妙妙没能等到楚正回来邀功,她出门时间有限制,到了时辰必须得回去。 边走边回头看楚之一在侍女的服侍下净手、品尝小食,那督公府的侍女极其体贴。 上一世自己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无不将她当成疯狗畜生般,毫无尊卑。 越想越不甘心,满眼怨毒恨色。 “夫人还请快些,误了时辰老奴和您都得挨罚。”陪同她一块儿来楚家但根本没跨进府门的老嬷嬷冷冰冰道。 楚妙妙立即垂首应声,心里骂这老东西面上却不敢忤逆,因为这老嬷嬷是皇后的人。 那是她婆母也是一国之母,自己必须得讨她欢心。 扇楚妙妙的侍女叫夏英,二十二岁。 她展开食盒,该凉食的垫着冰,该热食的温度适宜,该酥脆的一点不软,不太贵的小食用这食盒一陪衬都涨价了。 焦糖色的米糕,焦黄的乳饼,包着红糖核桃馅儿的奶芋炸果子,还有一碗糯糍茯苓凉饮。 城中有名限量供应,一早出门时有人去排队,刚刚送到楚家来。 全都是城里小孩子、小姑娘爱吃的。 楚之一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 上一世她即便上街也是办事,哪会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在东宫倒是饭菜精美,但都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从未点过菜。 在军营里兵将同吃,讲究个高盐饱腹极是粗犷。 外酥内软的炸果子进了嘴,她眼睛都跟着亮了几个度。 夏英不由笑了,“夫人,好吃吧?” “嗯。” 点了点头,开始品尝别的,每个进了嘴她眼睛都亮几分。 夏英站在一边照顾一边笑,夫人这才展现出几分符合年龄的天性来。 在府里时总是一副看淡世间的模样,回了楚家又摆出一副不孝女的恶人样子。 “督公说夫人刚回京城,对城里的吃喝玩乐肯定不了解,反正闲来无事每天都试新鲜的。” “他吩咐你们给我买零嘴儿吃的?” “是。” 楚之一更觉着兰怀聿新奇了。 要是楚妙妙能听到就更好了,比起在丰时那里挨抽,听到兰怀聿居然是个如此完美的队友,她得气的喷血。 “挺好吃。尤其听着里头在叫骂,就更觉着美味了。” 没错,里头柳氏在发疯呢。 污言秽语,全是在咒骂曲晚娘。 夏英也算对夫人恨楚家有了新的认识,原本大家都猜测夫人心中是有几分亲情顾念的,但现在一看完全没有。 她的目的像是要把这个家搅和炸了。 —— 楚正回来了,一身都给事中的官袍还是几分英挺的。 满面怒火,在瞧见楚之一时倒是收敛了些。 “今日没见到督公,也没来得及感谢提拔之恩,你回去后要细心转告才是。” 楚之一倒是笑了,“父亲刚刚上任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我可没什么脸跟督公说感谢。” “……” 楚正脸色一僵,虽不快楚之一说话没遮拦扫当父亲的面子,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楚正的夫人雇佣喇唬谋害外室,今日在衙门时不知瞧见多少同僚嘲笑的嘴脸。 这世上当男人的,就没有他这般窝囊的。 “父亲要感谢还是拿出些诚意比较好,至于督公领不领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您还是先处理家事吧,吵得很。” 楚正当然听到柳氏在叫骂了,怒气冲冲的就进了院子。 接下来便是大吵大闹,一个朝廷官员,一个正室发妻,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撅出来了。 曲晚娘也过来了,换了一身桃色衣裙还上了妆,走路时扭腰摆臀风情万种。 直接晃悠到了楚之一旁边,不太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拿起一块乳饼放进了嘴里。 “甜丝丝的,是你这小姑娘爱吃的口味。哪天有空闲姨娘带你去城里吃焖羊肉,我知道有一家做的特别地道。” 她这不见外的劲儿让人佩服。 楚之一也挺佩服她的。 “好呀,小姨娘相邀定然赴约。您给了我零花钱,我就请您吃焖羊肉吧。” 曲晚娘手一摆,“不用小辈给我花钱。你这小姑娘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见得世面不多当务之急就是攒钱。攒多多的钱而且要全花在自己身上,切不可给男人。 知道吗,给男人花钱倒霉三辈子!” 楚之一:“……” 这个说法真耳熟。 她师父也是这样说的,给男人花钱祖坟裂缝太奶诈尸! 两个人吃吃说说,总算等到里头战争停歇了。 楚正把柳氏给揍了,都听到抽嘴巴子的响儿了。 他怒火中烧的从里头出来,就见楚之一和晚娘和和乐乐的唠嗑,他更是觉着柳氏烦。 内宅有那等女人,祖宗都不得安宁。 瞧见楚正,曲晚娘就贴上去了,娇软甜腻是个男人都遭不住。 楚正的火气很快消散,搂着晚娘的细腰安抚她受委屈了。 楚之一可是专门等着楚正回来拿钱的,兰怀聿提携他岂能白费力气?必须得大出血。 楚正有些不想掏钱,曲晚娘就在旁边说今日是自己错,要是忍气吞声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让督公不快她责任重大。 提起这事儿楚正怨恨的就是柳氏啊,都是她闹腾的。 于是从自己私库里搬出一尊成人小腿高的实心金佛,还有两万两的银票一并装进了箱里。 又叮嘱楚之一回去给自己说好话。 她可没理会,拿着东西就走了。 马车离开楚家,楚之一才笑起来,“英姐,你瞧着那曲晚娘到底是什么目的?” “甘愿做妾不像为名分,随手给夫人见面礼加之怂恿楚大人给钱,瞧着也不像为钱。那就只能是……” “只能是像我一样,有仇。” 楚之一只觉着有意思,上一世她真没认真研究过这个曲晚娘,只以为她是个不要脸面会投机的人。 现在看来内情颇多。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真是期待接下来柳氏的日子! 外面美食众多,离了楚家便去了城内有名的食楼品尝了招牌菜。 而后又步行着沿街溜达,街上有大铁锅做糖炒栗子特别香,一行几人就站在旁边等着。 就在这时,街上的百姓朝一个方向跑。 “快快,肃宁卫去唐百鑫家抄家了!” “听说唐百鑫勾结乌衣教残害男童,狗日的不知道吃了多少男童炼成的药了!” “把他千刀万剐了!阉党今天做好事了!” 第13章 高高手 唐百鑫任职户部,其妻出身贺家旁支,而皇后以及丰时太子妃的母家就是贺家。 楚之一几人跟着人流到唐府时抄家已经开始了,大门前方由肃宁卫把守让出空地来。 一侧是肃宁卫骑来的上百匹黑色骏马,一个蹄子水瓢那么大的烈驹,以及一辆豪华又厚重的马车。 兰怀聿的专车。 敞开的府门内能看到唐家的人各个被五花大绑按着跪在地上,大人小孩五六十人。 肃宁卫中人腰胯绣春刀来回走动,在民间他们是朝廷的鹰犬,是阉党的爪牙,杀人不眨眼。 挺拔颀长的身影单手负后站在府门高处,面朝着跪了满地的唐家人宛若接受叩拜的死神。 阳光斜抹,他上半身掩在暗影中,下半身绯色的朝袍在阳光下宛如流动的血。 束带勒在腰间把他分割的窄腰大长腿,这背影着实又恐惧又动人。 在他面前,无人敢当面说阉人、阉党这几个字,甚至还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可惜来。 如此风流之态,可惜了呦! “乌衣教的贼人什么时候能杀干净?我听亲戚说他们镇上这几个月来丢了八九个男童了。” “只有咱们京里才知道乌衣教是邪教,做的吃人不吐骨头的买卖,别地儿的人都不信。” “没错没错,我上次回乡祭祖告诉他们乌衣教不干人事,我家那糊涂二叔还要抽我呢。” “他们失了神智,盼着等着死了上天国尽享荣华富贵呢,说只要上了天国能天天吃白面馒头。” 只有京城里的百姓有这等觉悟。 乌衣教的确是个邪教,哄骗无知百姓洗脑很有一手。 教坛分布周边各国各大小城,如同老鼠打洞一般剿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尽会做一些残害人的邪事,譬如拿男童炼药说是能让男人回春雄风大振;用女童炼药能够让女人容颜不老永如二八;还有一种药可延年益寿活过百岁不是梦…… 这些东西谁信谁是傻子,可偏生一些权贵有钱人就相信。 甚至楚之一就知道丰时吃过用男童炼的那种药,那时被她狠抽了一顿三天没下来床。 而且说起来上一世迎风的成名之战就是剿杀乌衣教乱匪,至此后迎风就登上了乌衣教刺杀名单的头一位。 唐百鑫斑白的头发整个人虚胖虚胖的,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着跪在那儿活像粽子成精。 他抬头看到高处的兰怀聿,又惊又惧又恨,“阉唔……” 只骂了一个字绣春刀的刀鞘就狠狠抽在她脸上,胖脸一歪,血水和着几颗牙齿喷了出去。 肃宁卫百户赵喜黝黑的脸上都是和善的笑,“以前学过给人拔牙的手艺,唐大人觉着在下手艺如何啊?” 唐百鑫哪还答得上来,疼的他都要厥过去了。 很快的,抄家到了最‘激动’的时刻,乌衣教用男童炼制的‘神药’整整一匣子。 呈到兰怀聿面前,他眉目淡漠的扫了一眼冷锋乍现。 “邪教残害孩童,据闻一个男童可炼制一颗药,唐大人这匣子里躺着整整八个男童。为了恢复雄风唐大人已不惜吃人,恶鬼不过如此。” 围观的百姓都听到了,气愤至极,尤其家中有孩子做了父母的更是怒火中烧,开始大声咒骂唐百鑫。 夏英还有小春小梅也跟着骂,将活生生的人炼制成药简直耸人听闻,谁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吃进肚子里去?! 唐百鑫鼻青脸肿,缺了数颗牙,他那张胖脸好像都变形了。 他不承认,心中又惧怕非常,兰怀聿的手段谁人不知?接下来不知会有什么酷刑会等着自己。 没让他失望。 兰怀聿褐眸冷冽,唇边却染了笑意,“万恶之源割去,唐大人兴许就能一心向善了。” 还没等唐百鑫反应过来呢,赵喜一声好咧,绣春刀由跪地的人胯间抹过。 唐百鑫只觉着下身一凉,体重都好像减轻了些。 再低头一看,一个干巴巴如同晒干小胡萝卜似得东西瘫在地上,胯间血如泉涌剧痛袭来,他嗷的一声惨叫就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青枫青止兄弟俩齐齐的抖了抖肩,觉着自己哪儿有点儿疼。 外头抻着脖子围观的百姓有不少叫好的,还有小声说兰怀聿自己没有男人那东西所以心理变态,但凡被他抓的犯人只要是男的都得先阉一道。 夏英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冷脸刚要回头呵斥他们。 楚之一忽的耳朵一动,眸光一凛,她眨眼间闪到府门台阶上张手抓住凭空飞来的一支弩箭。 五指一动,弩箭在她手中转了个圈儿飞掷而出,带着重啸之音顺着原路返回。 对面一个房顶上露出半颗脑袋,根本没来得及闪开,弩箭狠狠地钉穿了他的脑壳。 楚之一亦在掷出弩箭后就飞身而起过去了,速度极快。 一切的发生不过一息间,待人群反应过来楚之一已经不见了。 青枫青止也又诧异又后怕,刚刚他们完全没听到动静,在扭过身来看时楚之一已经跃起离开原地了。 “属下去看看。” 青止先追了上去。 兰怀聿望着对面的房顶,蓦地笑了,“高高手。” 隔着一条街的地上,一个脑袋被弩箭钉穿的人躺在地上。 创口处仅有一些红的白的内容物,普通的脸上还留有惊讶未消,可见他死的很仓促。 楚之一双臂环胸站在旁边儿,稍稍观察了一下这人就知来历,乌衣教。 毕竟上一世打交道颇多,他们还是很好辨认的。 青止过来了,先看了看尸体,又看向楚之一,“夫人武功之高强让属下佩服万分!以前属下还觉着自己功夫很不赖呢,也算天赋异禀,但今日一见跟夫人差距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跟我之间……差二十个你吧。” “……” 青止不知说啥好,有些堵心。 楚之一蹬了一脚地上的尸体,“拖走吧,乌衣教的杀手已经盯上了督公,接下来你们得小心了,他们像苍蝇一样闻着味儿就甩不掉。” “夫人你是说督公是那啥,所以招苍蝇吗?”青止寻着机会找她话里漏洞了。 “……” 信不信我把你打哭?! 第14章 很想在她颊上捅一下 青止召唤了两个肃宁卫过来把尸体抬走,猛地想起一事,“夫人怎一眼确定那人是乌衣教的杀手?” 楚之一还真哽了一下,难不成要她说自己上一世动不动的就得送一拨这样的人归西? “你也知我才回京城没多长时间,以前我也算是江湖中人。作为江湖人总是有自己的门路的。” 青止一副受教的模样,江湖绿林他们自然也有涉猎,肃宁卫和刑狱司都各自有培养的暗子,但很明显那些暗子跟夫人的门路没法儿比。 夫人应该更厉害些。 青止他们拖着尸体回兰怀聿那里复命,楚之一却站在街角不走了。 “你叫英姐她们过来,我们这就回了。” “夫人去见督公呗,刚刚您果断出手等于救了督公一命,天大的功劳。” 摇头,“我还是不去给他添麻烦了。” 青止倒是不懂了,为什么会添麻烦? 夏英她们过来后便随着楚之一离开了巷子,依旧转回街上买糖炒栗子。 逛吃了好一阵儿,一行烈马队伍从后接近,华贵的马车在她们旁边停了下来。 车辕上青止跳下来放了车凳,之后车窗也被推开了,露出兰怀聿如玉俊美的脸庞,“上车回家。” 楚之一捧着一堆吃食上了车。 兰怀聿端坐,矜贵的高不可攀。 却在她进来后伸手接过了她怀里数个油纸包放在一旁小几上,之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喜欢吃这些零嘴儿?” “以前没吃过。” 听她这样说,兰怀聿便以为她之前在边关乡下的日子过得很苦。想一想尼姑庵里也的确是清苦,食素无荤,她一个小姑娘大概连肉都没怎么吃过吧。 实际上楚之一是忽然发觉自己上一世十分糊涂,怎的就为了让楚正和柳氏高看自己而拼搏的连正常欲望都弃了? 吃,多有意思啊! 拿过龙须糖接着吃,香甜的眉毛跟着动眼睛都亮了几分。 兰怀聿看着她,片刻后默默地拿过那一大包糖炒栗子,剥壳。 “今日幸亏你及时出手,不然那刺客怕是要逃走了。诚如你所说,你是个高高手。” “我从不吹牛。” 褐眸染了笑,又多看了一眼她那深藏功与名的模样,“为何在杀了刺客后没回去找我?” “我现在是你夫人,如果被外人知道你的夫人是个高高手不会给你惹麻烦?” “为何会觉着给我惹麻烦?” 兰怀聿倒是不解了。 楚之一也一诧,因为上一世与丰时决定她出马时就是这样说的呀。 她是个女人,名义上又是他的妾,若拥有一身极强的功夫得向皇上、皇后、他舅舅等人解释。 而且她也无法领兵行军,因为军营里没有女人。 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塑造出一个迎风来,那些麻烦迎刃而解。 无人去追究迎风高强的武功师从何人,进入军营顺顺利利,只需要一场戮力同心的上阵杀敌大家都是好兄弟。 见她不说话兰怀聿也没再问,把剥好的栗子放到她手里。 “对了,你给楚正升职他给了你谢礼,一会儿回去给你。”她从楚正那儿拿来的钱本也不是要自己昧下,就是给他的辛苦费。 “你真觉着在明知你的仇敌是楚正一家,我还会好心的给他升职?” 抬眼看他,嘴里的栗子顶的她一侧脸颊鼓鼓,“什么意思?”他的确是升职了啊。 兰怀聿也看着她那侧脸颊,很想用手指捅一下。 握起修长的手指,他道:“原本想将他调离六科,明贬暗升可握实权。但知你有仇怨那便让他直接升调,成众矢之的。听闻今日五城兵马司的曹迁就上门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少。” 楚之一瞬间明白了,这一步升职直接将楚正立成了靶子。 可楚正眼下怕是都不明白呢。 “所以楚正的谢礼不必给我,你留着买零嘴儿吧。” “你真不亲眼看看谢礼是什么?实心的金佛这么高。”她比划着。 兰怀聿忍不住笑,“那你能买很多很多的糖炒栗子。” —— 皇宫。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暗御将今日督公抄家的所有事情一一上禀。 靠坐在软榻上舒缓腰背的帝王微微合着眼,五官普通气质温和。但随着浓眉皱起时,那帝王之气压慑而来,还在禀报的暗御也一顿。 “什么督公?朕已给他封了爵位,顺炀王!” “皇上恕罪。” 暗御请罪,随后再禀报时不再说督公二字,而是一口一个王爷。 帝王顺意了。 督公,督公。 这俩字儿钻进耳朵就提醒他兰怀聿是阉人,不爱听。 暗御禀报完毕,丰砚钊把眼睛睁开了,“这么说今日忽然出现的那个武功极高的女子就是顺炀王的王妃?” “是,属下亲眼看到王爷在路上接了人一同回府。” 丰砚钊倒是笑了,“朕看他这几日脸色好了许多,冲喜是真,惊喜也是真。” 一旁大太监姜传立即道:“若有王妃在旁护着,顺炀王日后再无惧狗贼刺杀。” “说的是。哼,贺家尽会搞些阴暗手段,赶在大婚之夜刺杀,今日唐百鑫就被抄了家。再有下回他贺家还得接着断一臂,就看他们豁不豁得出去?!” 姜传连声称是。 丰砚钊起身走向一旁鸟架,通身金黄白色眼线的画眉鸟跳到了他臂上。 爱怜的抚了抚,“命羽房挑选一只合姑娘家心意的鸟儿送给顺炀王妃。” “是。” 姜传领命,又觉着是不是该提个建议给皇上? 他老人家爱鸟,从小就爱,把这些小家伙们当宝贝,但不见得别人也喜欢。 顺炀王妃从小在边关乡下,那山野林子里鸟多了。 自己清楚皇上是想讨好顺炀王,连带着王妃也开始讨好了。 可送的东西不合人家心意的话,那不是拍在马蹄子上了? 越琢磨越觉着自己思量的对,可一触及皇上像看宝贝儿似得看臂上那只画眉…… 算了吧,自己要真说他老人家的宝贝儿不值钱,得受一顿斥责! 第15章 兰怀聿和皇上的关系…… 一大早,宫里的赏赐到了。 听闻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姜传亲自过来的,刚刚醒来脸还没洗的楚之一:“……” 她似乎应该赶紧去洗漱更衣,用最整洁不可挑剔的面貌去迎接赏赐。 上一世在东宫都是这样的。 迎风有军功,皇上会赏东宫。数个人手把手的教丰时处理政事、表演勤勉仁义,皇上也会赏东宫。 全府跪迎。 大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吧,皇上很抠的。 他最值钱的是养在羽房的珍奇鸟儿,据说拿一根鸟羽都够普通的一家三口百姓吃一年了。 屏风外,挺拔的身影站定没有走进来,“你不必折腾着过去了,叫夏英接了赏送来便是。” “这么嚣张真的可以吗?” 兰怀聿在屏风外笑了,“可以。” “好吧,你若说可以那我就信了。” 她扭着身子又趴下了。 姜传等了好一阵儿也没瞧见郡王妃,倒是迎上了出府的兰怀聿。 赶紧上前,“咱家给王爷请安。” “姜公公辛苦了。不过后面这鸟笼……” “这是皇上亲自在羽房挑选的彩羽八哥,会说吉祥话会唱小调,专门赏给郡王妃解闷儿的。” 姜传立即展示,用一面红色小旗子下指令。 那只浑身彩羽油光水滑的八哥就尖着嗓子说话了,“王妃倾城!王妃倾城!” 兰怀聿:“……” 他不认为楚之一会喜欢这玩意儿,昨晚用膳时自己问她在尼姑庵里生活时可有机会食荤。 她说经常去山里打野鸡、山雀之类的鸟类,就地燃火烧烤,还挺香。 这只八哥的下场……难说。 很快夏英过来接赏,姜传也没亲眼见着楚之一。皇上还等着他回去复命,讲一讲郡王妃见到赏赐高兴的样子呢,唉! 楚之一的回笼觉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洗漱更衣过后坐在镜前,由着夏英给她挽发。 “外头狗吠猫叫的怎么回事儿?”她醒来就听到了,吵死了。 “回夫人,是督公收养的猫狗跟今早皇上赏赐的八哥玩儿呢。” 属于鸟类受到极大威胁的叫声传进来,“你确定它们是在玩儿?” 夏英笑了下,“猫狗被督公宠坏了,又来了新鸟它们大概是欺生。” 老话说得好狗仗人势,一点儿没错。 和院门口,小春高举着鸟笼不让那一猫一狗有机会碰到八哥,可它们俩不依不饶。 一个喉咙里不断的喷出威胁音,另一个伸着爪子利钩尽出,小春的裙子都被抓勾丝了。 不停往上跳往上扑,小春觉着更不能放下鸟笼,不然里头的八哥非得被它们俩撕了不可。 它们俩正龇牙咧嘴霸王般的叫嚣呢,后颈的皮毛忽的被攥住,接下来腾空而起。 楚之一分别看了看一猫一狗,“你爪子这么利怎么不去抓老鼠,能不能干点猫事?还有你,胖的豆豆眉都膨胀了,你还是不是一条狗了?” 受制于人,一猫一狗垂着四肢再无刚刚嚣张之相。 但楚之一观察了下,就从它们俩的眼睛里瞧见了不服气、叛逆等等小心思。 命小春小梅揪住它们俩,她则拿起路边的两块石头,分别举到它们俩鼻子前。 手收紧,石头嘁哧咔嚓碎裂,石粉飘到了它们的鼻子上脸上……两双恃宠而骄的眼睛齐齐的蔫了下来。 “很好!坐下。” 小春小梅松手,黑胖狗倒是坐下了,小猫身子一扭想逃,楚之一的脚刷的拦住它去路。 花狸身子一抖,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见它们俩识相,楚之一把鸟笼接过来,瞧里头这五彩斑斓亮瞎眼的八哥,不由嘴角抽了抽。 皇上的爱好,她是真的无法苟同。 不过她却知道这些东西是他心头宝,居然能赏赐这等宝贝,兰怀聿在他那里的重要性比她之前所预估的要更重。 她甚至觉着有超过君臣的东西。 八哥被吓得已经不敢说话讨人开心了,让小春把鸟笼拿走,又看向地上稳坐的猫狗。 “没想到督公喜欢养这些小玩意儿。” “不是特意养的,是顺着府邸的狗洞钻进来的。督公见了就赏些吃食,它们得了好处就不走了。” “那他必然也是很宠它们俩,不然不会如此嚣张。” 夏英忍不住笑,“夫人说的没错。除了督公之外它们见谁都不客气的,不过督公却觉着挺好,猫狗都是鸟的克星。” 这话就有针对性了。 皇上爱养鸟,兰怀聿偏生的养猫狗,他跟皇上…… 这账头有点儿混乱啊! —— 雍华宫。 刚刚得知派到顺炀王府的嬷嬷还有宫女太监跑了,说什么教导不了郡王妃他们惭愧无比,无颜再见皇后就偷跑了。 来传信的人还说,肃宁卫必把那些私自逃离的宫人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后狠狠地把茶盏摔在地上。 “他兰怀聿当本宫是傻子吗?会相信这等粗劣的谎言!好啊,真是好,他是把本宫的人都给杀了!” 里外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唯独旁边的吕嬷嬷上前,“听闻今日一早皇上还在羽房挑选了一只彩羽八哥赏给了兰怀聿那冲喜夫人呢。” “什么?他素来把那些小畜生当成宝贝,从不舍得将它们赏出去,居然赏给了兰怀聿?” “娘娘,是赏给他冲喜夫人!” 皇后眉毛一拧,虽还能从五官之中窥见年轻时的貌美,可现在只有不顺和不得催生出的刻薄暴躁。 毫无半点国母风范! “他给一个乡下丫头什么赏?还不是给兰怀聿的。本宫就知道,他……”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可眼睛里的怨毒嫉恨化成了一股毒汁。 “听闻近几日兰怀聿面色奇好,身子似乎康健了起来,那冲喜之说真管用呢。” 吕嬷嬷提起这话头皇后想起丰时也纳的那个妾了,“当时那老和尚说楚家那真假千金生辰一样,叫兰怀聿迎娶冲喜。本宫着人去逼问那秃驴到底哪个是献祭旺势之身他却宁死不答,是不是时儿府里那个根本无用?” 否则都这么些天了,怎的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不管那乡下丫头是不是高僧言中的那个,尽快除了才稳妥。他们成婚那晚刺杀失败,不过箬妩公主十天后围猎,不如请她广下请柬,深山密林之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的。” 皇后艳红的唇畔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杀不了他兰怀聿,还杀不了一个乡下土丫头?! 第16章 夫人没感受到督公的维护之意? 一猫一狗已彻底臣服于楚之一,不只是因为她在它们鼻子前捏碎了石头,还因为她铁石心肠没有任何怜惜之情。 它们蹭她腿示好,她都能视而不见,更不会摸摸抱抱。 只会下指令,坐下! 它们要是不照做……后脖颈就会被薅住。 花狸垂涎她怀里的位置,跳到一旁的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跳进了她怀里。 楚之一低头看它像回了家似得扭着身子舒服卧倒,无语。 抓住它后颈想把它扔了,夏英和一个一身飒爽样貌艳丽的女人过来了。 “夫人,肃宁卫的陆千户奉了督公之命有要事面见夫人。” “陆秋见过夫人。” 陆秋极为利落走路带风,容貌艳丽偏又气质洒脱,这是肃宁卫中唯一升任千户的女子,很有名气的。 她不在京城而是外派,功劳名声响当当。 但上一世,她死在了调查玉奴勾结大燕内贼的阴谋中。 那时楚之一听闻,还着实惋惜了一阵儿。这样一个女子,她们俩上一世根本没见过,颇为遗憾。 没想到这一世见着了。 “陆千户不必多礼,快坐下吧。英姐,将今日买来的小食都搬过来。” 难得看到楚之一这般高兴,夏英立即去办。 陆秋也有些意外,来时督公还说夫人性子淡泊,偶尔孩子气要她耐心些。 这不挺热情的吗?! “陆千户奉督公之命来见我有何要事?” “是这个。” 陆秋将一张请柬拿了出来。 翻看了一下,“箬妩公主?她办聚会向来只邀请容貌好的男人,这回居然邀请了女子,想来没好事,不去。” “夫人连这都知道?青止跟我说夫人有江湖上的门路知道许多秘事,看来是真的。” 楚之一摸了摸怀里的花狸遮掩尴尬,她当时胡说糊弄青止的,这小子不止信了还到处宣扬。 陆秋继续道:“夫人猜测不假,箬妩公主本是邀请了一些儿郎狩猎找乐子,但接到了皇后的命令广下请柬多邀些人。主要针对的目标是夫人,打算趁着人多眼杂在林中安排刺客刺杀夫人。” 这倒是让她没想到,“我有那么重要?费尽心机的想杀我。” “因为这阵子督公大好啊!冲喜之说在他们看来是真的,所以才想除去夫人。” 说起这个楚之一也觉着奇怪,兰怀聿脸色真的好太多了。 尤其今早换了那一身绯红官服,唇红齿白俊美夺目。 像吸了活人精气神的妖精。 “那督公专程派陆千户来,他是何意?” “督公说夫人若想去便叫属下陪着,若不想去那便回了箬妩公主,全凭夫人意愿。” 楚之一看着她,真有这么简单? 特意让外派的陆秋登门…… “督公是不是让陆千户来给我长自信的?那日我说我若抛头露面又被人知道身有武功怕是会给他惹麻烦,他猜测我是缺少自信,这才特意将女中豪杰陆千户派来了。” 陆秋惊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督公的原话是:本督不畏麻烦,能解决麻烦,更何况夫人不是麻烦!” 楚之一挑了挑眉,“他是不是想让我帮他做事啊?说吧,做什么?只要不耽误我自己的事,能力范围内我都帮他。” 陆秋:“……” 夫人是半点没感受到督公的维护之意吗? 楚之一的确没感受到,兰怀聿虽说不是传言中那种残忍毒辣的人,但他绝不是仁善人,哪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必有所求。 “这……夫人自己问督公吧,属下也不知。不过箬妩公主这狩猎宴,夫人可要去?” 又摸了摸怀里的花狸,楚之一点头,“去。” 皇后手底下的人都是贺修的人,而贺修现如今掌管东临关手中四十万大军。 贺修培养了一批死士,上一世自己倒是没跟那些死士交过手,可却知道他们一党做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派出来的都是那些死士。 死士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杀一个少一个,既然送上门了自当解决掉。 为民除害! 楚之一决定赴约,陆秋也没走,到时她得陪着同去。 于是跟着楚之一在府里待着玩儿,没意思了便去逛街,吃吃吃。 陆秋也的确在夫人身上发现了童趣,小孩子爱吃的甜食她都爱,走了一条街而已自己两手都满了。 “夫人真爱甜食啊。” “陆千户不喜欢吗?” “儿时喜欢。” 楚之一想了想,“我儿时没吃过,现在是弥补。” 陆秋不言语了,自然知道夫人从小在尼姑庵里长大,肯定吃了好多苦头。 于是扭头去看,见有卖南瓜糖的,赶紧过去买了一包让夫人多尝尝。 “大姐姐?” 忽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楚成材跑了过来,青稚的脸上都是求救。 楚之一往他身后看,楚子兴鼻孔朝天的跟了过来。 “大姐姐你去哪儿啊?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没人帮着提,弟弟帮你吧。” 说着就要去接陆秋手里的东西。 楚子兴从后过来一把抓住他后衣领,“成材,说好了咱们去买书的,赶紧走。” 楚成材不想走,看着楚之一满眼恳求。 楚子兴死死地薅着他衣服,后头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上来拽楚成材。 这架势活像拍花子! “慢着!”楚之一开了口。 楚子兴这才看向她,眼睛里满是轻蔑,“你……啊!!” 他刚冒出一个字儿就被楚之一一脚踹飞。 狠狠地砸在数米开外的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那两个小厮都傻了,还没回过神儿,陆秋一人赏了一脚,送他们俩飞扑到主子旁边儿。 楚成材吱溜的钻到楚之一身后躲着。 “毫无规矩!见了长姐不知请安行礼,满目蔑视鼻孔朝天,今日给你个教训,再有下回我挖了你眼珠子!” 第17章 把他皮剥了 楚成材紧紧跟着楚之一,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生怕有人追上来。 陆秋琢磨明白了后头这小子跟刚刚被飞踹出去的小子是谁后,笑道:“瞧你这胆战心惊的模样,那好歹是你二伯家的兄长,还会把你拉去卖了不成?” 楚成材咽了口唾沫,“不怕他把我卖了,就怕他是要我性命。” 楚之一脚步一顿,把他从后头薅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少年嘴边刚长出来的小胡子还稀疏呢,他想了想道:“反正近来奇怪的很,子兴哥总是拉着我去跟他的朋友饮酒作乐。起先我还挺高兴的长这么大我还没这样夜不归宿的玩儿过呢,可后来……” 陆秋着急,“后来怎么了?” “那天晚上喝多了,子兴哥的两个小厮架着我,我迷迷糊糊就听子兴哥说等下雨,只要下雨了地上一切痕迹都会被冲散,绝不会让他们俩染上嫌疑。” 他说着又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然后那两个小厮就把我举起来,试探着往外抛了两下。之后哈哈大笑,说我轻的像细狗到时肯定扔的准准的绝不误了少爷的事。 我觉着,他就是要杀我吧……” 楚成材怕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他平日里只知读书,别的事情一概不懂。 家中大伯在朝为官,二伯当年也考了举子又借着大伯的光做了个文吏小官儿。 唯独他爹没什么学识,只管着城郊两个庄子,所以爹娘对他寄予厚望,科举要榜上有名到时入仕。 他也知家中境况所以埋头苦学,除了读书之外,外头的花花世界人心险恶他都没切实体会过。 现如今轮到了自己,一下就麻爪了。 “你们每晚去哪儿喝酒?”楚之一问。 “河坊的万鸯楼。” “原来如此!” 原来,上一世楚成材是这么死的。 他醉酒摔进水里溺死,那晚的确是大雨倾盆路上根本没人,翌日他都浮肿的漂在水上才被发现。 地点就是河坊那一片。 原来是楚子兴害得,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目的大概就是图谋楚正家产。 毕竟楚正无子,柳氏强势,而且上一世这个时间线曲晚娘还没出现呢,二房自然认为他们家的楚子兴做楚家继承人的可能性最大。 但三房还有个楚成材,又一心读书备科考,相比较不学无术的楚子兴,他一旦考中就没二房什么事儿了。 由此就想从根儿上解决了。 挺狠啊! “大姐姐,您原来如此什么呀?快救救我吧,你能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那么远,肯定能保护我的。” “当我是护卫呢?自己解决,他再找你喝酒不去就是,我就不信你个大活人还能被他拖走?” 楚成材都要哭出来了,“真能!我连桶水都提不动,他那两个小厮劲儿可大了。” “……” 楚成材这会儿是真抓到了个救命稻草,说啥也不放。 接过陆秋怀里的小吃,屁颠屁颠的在后头跟着,一路跟到了府里。 以前还是督公府,现如今已经是顺炀王府了。 楚成材边走边环顾,“大姐夫现如今是王爷了。”真厉害,他要是求一求没准儿能让他在这儿躲一躲。 “不要唤他王爷,他不爱听。” 楚成材很想问问为啥,但一看陆秋那笑容他就把话憋回去了。 陆秋很是佩服,“夫人聪慧。” “他身边的人从未改口,可见封爵他并不喜。由称呼上就能判断出谁是心腹,谁是外人。” 那些现在见着他唤王爷的,唤她郡王妃的,都是外人。 不只是这段时间的观察,还把上一世跟兰怀聿相处时青枫青止以及旁人的言辞态度等等都做了对比。 得出了此结论,更确认兰怀聿对皇上心中有恨。 皇上给的,他极为不喜。 楚成材就这么赖在了府里,他会的只有读书,正巧的陪嫁来的小顺也在读书。 两个人凑一堆,还挺有话说。 小顺很珍惜这个机会,楚之一给他提供了书本纸笔还给请了府里侍弄书房的一位老先生教他。 并告诉他,只要做好学问能达到入国子学的资质,就想办法将他送进去。 所以小顺格外珍惜这个机会,头悬梁锥刺股的学。 楚成材苦学,学问还是可以的,正好给小顺当个小老师。 以至于楚之一想把他给扔回楚家去,一时都没下得去手。 “你赖在我这儿不回去也不是办法,他能想起来害你可见不是一时兴起,你不死他得一直惦记着。” 一听这,楚成材手里的毛笔都一哆嗦,“大姐姐,那我怎么办啊?” “那曲晚娘肚子有动静了吗?” 说起这个,楚成材表情更难看了,“别提了,闹腾的不得了,大伯母她都……” “要死了?”楚之一眼睛刷的就亮了。 楚成材:“……” 陆秋:“噗!” 把喷出去的茶水擦干净,再看那兴致勃勃的人,“夫人,大孝!” “大姐姐要失望了,大伯母精神还挺好的,整天去仙姿院那里跟那位姨娘吵架。陶妈妈有些战力,可那位姨娘身边的婆子战力更强,直接给扔出去了。 有了一回她们就不敢动手了,只动嘴,听说整天喝润喉的药。” 楚之一的确有点儿失望,“我这么孝顺,明天回去看看她吧。” 陆秋立即道:“夫人带我。” —— 往家走的路上,楚子兴被两个同样受伤不轻的小厮架着,龇牙咧嘴走一步歇三分。 “楚之一那个乡下野人,胆敢打本少爷!她嫁了个阉人真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就是个野鸡! 等我回去告诉我爹我娘,敢打我这楚家的长子,定把她这野鸡剥了皮不可!” 一辆马车缓缓在旁停了下来。 驾车的青枫和同坐车辕的青止同看那满嘴喷粪的楚子兴,一时间没太弄明白他是谁,楚家有长子吗? 马车里传来冷淡的声音,“把他皮剥了!” “是。” 青止刷的跳下去,如同拎小鸡儿似得直接将楚子兴还有两个小厮都逮进了巷子里。 几声惨叫之后便是被堵住嘴的呜呜声。 第18章 谢谢大姐夫救命之恩 兰怀聿回府,见到楚之一后将在路上碰到楚子兴的事儿说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那是楚家哪房的子弟,但自己吩咐青止做的事他没半点隐瞒。 说剥了皮就是剥了皮。 还没等楚之一说话呢,一直在旁边儿等着机会请安的楚成材刷的滑跪到跟前儿,“谢谢大姐夫!成材此生不忘大姐夫救命之恩!” 边说边磕头,真心实意。 兰怀聿微微皱眉,不太清楚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不过他一口一个大姐夫的,倒是有些新奇。 甚至听了之后,隐隐的觉着蛮受用。 楚之一也没拦着楚成材磕头道谢,毕竟兰怀聿做了他想做不敢做的事儿,道谢应该的。 “死了吗?”她只问这一句。 青止立即在后头答,“没死,就是得了一身渔网新皮肤。” “……” * 楚家二房。 楚子兴主仆三人终于被路人发现,又迂回曲折的给送到了楚家。 一瞧见儿子衣不蔽体从头到脚血葫芦似得,姜氏嗷的一声尖叫就厥过去了。 二爷楚齐在一旁也痛心疾首又愤怒惧怕,“谁干的?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得?” 没人回答他,后头两个妾室各自抱着自己年幼的儿子,翘脚观望又暗暗的偷笑。 叫姜氏平日里嘚瑟嚣张,好似就她生的儿子有把儿似得,这回好,看她还嘚瑟不。 姜氏的女儿楚嫣嫣在一旁边满脸泪水的唤娘,边尽力的掩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平日里爹娘重男轻女动不动的骂她赔钱货,好吃的好穿的从没有她的份儿。年节时长房那边分发下来的令食她都得捡楚子兴吃剩的。 老天开眼,报应来了! 听闻消息的柳氏还有三房赵氏都过来了。 一瞧见那血葫芦柳氏都要吐了,用帕子掩住口鼻,“先别计较谁干的,赶紧找大夫来救人才是。” 赵氏身子不好吓得脸色发白,“是啊,保命要紧!” 楚齐赶紧道:“已经去请大夫了,若是不行还望大哥能请太医来。” 柳氏依旧帕子不离口鼻,“你大哥还没回呢,待他回了我亲自跟他说。” 就在这时,姜氏幽幽转醒,迷茫了一下顿时想起儿子来。 “我的儿啊!!” 惨痛之音刺伤耳膜,柳氏皱了皱眉又忍不住满眼讽刺,自从曲氏那狐媚子进了门,姜氏天天往自己那儿跑。 明里暗里的说曲氏要是生了儿子大事不好,不如早早的将楚子兴过继到她名下做嫡长子。 口口声声为了她着想,可谁还不明白她姜氏打的什么算盘。 贪心之人最终反食恶果,柳氏心里舒畅的很呐! 大夫来了,给楚子兴检查擦拭了一下,浑身上下这伤…… 一块一块长条形的皮肤被割了下来,在全身形成了交错的口子,就像他被一张带着削皮功能的渔网给罩住了一样。 这手艺……不做十年厨子使不出来。 一看大夫啧啧叹气,姜氏直接扑过去,“大夫,我儿还能恢复如初吗?他这么年轻还没娶妻生子还没继承家业呢,您得救救他。” 柳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大夫擎着沾了血的双手,动了动腿想把这粘在身上的妇人给蹬开,奈何像生了粘液的蛤蟆似得,而且抓着他腿肉了,疼。 “老夫只能尽力吊住他性命,若要他恢复如初做不到。不如你们去请医术更好的大夫,再说你们是官家能请来太医更好了。 只不过老夫觉着,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法让他皮肉复原。” “我的儿啊!!” 姜氏又是一声嚎,刺得老大夫眼皮直蹦。 围观的人皆没过多表情,一双双眼睛里却是妙趣横生,由内而外的愉悦。 楚齐还想询问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对他儿子动的手呢,便去寻那两个同样血葫芦似得小厮。 哪想到那两个家伙已经没气儿了。 三个人被抬回来自当是以楚子兴为主,谁会去惦记小厮?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柳氏和赵氏也走了。 想到赵氏还有个楚成材且学业不错,柳氏心里头不太舒坦。 在她看来,楚家所有的男丁都有可能翅膀硬了之后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如姜氏那般明目张胆的是一种,而赵氏整日病秧子似得谁又知道她不是暗藏狼子野心? “三弟妹,不知成材近来……” 话还没说完呢,那边就有下人扶着软脚虾似得楚成材回来了。 赵氏急忙迎上去,“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每天都喝的一身酒气,你这么大了叫你用功学习你偏生的开始喝酒玩乐,你……你气死我了!” 一巴掌抽在楚成材脸上,他抖了一下睁开眼,嘿嘿一笑,“娘。” 赵氏气的脑子冒烟。 柳氏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便笑了,“成材还小须得耐心教导,三弟妹别气了当心身子。” “叫大嫂见笑了,我这就把这不争气的玩意儿带回去。” 柳氏亲眼见他们消失在视线中,面色才冷了下来。 陶妈妈在一旁看着她面色,低声道:“夫人切勿焦急,楚家这些吸血虫虽心思叵测贪婪无比,可又都脑子不够聪慧。那狐媚子……夫人倒也别气,老爷再喜欢夜夜宿在那儿,她也得有那个能怀胎的命。” 提起曲晚娘,柳氏眉眼又是一厉,“因为她我成了官妇口中的大笑话,还有那个白眼狼给我出的好主意。再加上那个野种……” “夫人,慎言。” 陶妈妈赶紧按住,这话可不能说。 柳氏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气恼的随着陶妈妈离开了。 没有发现暗处的树根底下猫着一个略宽阔的身影,一路避过人回了仙姿院。 “还是没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是从哪儿弄来的孩子,但她显然怕这事儿宣扬出去,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她身边那姓陶的。” 曲晚娘对镜梳妆,妩媚多姿,“你都不用费心去打探,她生不出孩子,之一就肯定是她抱来的。区别在于是与旁人交易还是她偷偷得手。 若是偷、是抢,她就是天大的罪人。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之一,我们就是最好的盟友,搞不死他们!” 咬牙切齿,恨怒滔天! 第19章 坦率的猝不及防 夜里天气凉了,十分适合吃暖锅。 鲜嫩的羊肉切得薄薄的,手打的鱼丸、虾丸,再加上新鲜的时蔬小菜。 暖融融香喷喷的高汤里滚过,沾上特调的调料口舌生香,暖熨肠胃。 楚之一爱吃,甚至吃的冒汗了。 把本就简单挽起的长发在头上扭了个大丸子,这样她能发挥的更好。 坐在她对面的兰怀聿已经不吃了,而是给她涮肉涮菜,熟了的夹到她面前的餐盘上。 一边不时的看她脸颊鼓鼓,吃的极为沉浸,他看的极为满足。 肉盘空了,兰怀聿举着玉箸看了看她,“还要再加一盘吗?” 掀起眼睫,楚之一看了看空盘又看了看他,“我吃的太多吓着你了吧。” 褐眸染了笑,“习武之人,吃得多是正常的。” 没想到他还给她找理由呢。 楚之一笑了笑,“督公说的是对的。我体质特殊天生的习武奇才,所以在吃这方面也与众不同,若是敞开了吃我能吃一头羊。但若是忍着饿,我能十天不进食水也容光焕发。” 这就有点儿吹牛的成分了,兰怀聿略怀疑,不过看她眼睛发亮隐隐几分小骄傲。 他点头,信了! 看他附和,楚之一更想笑了,将餐盘里最后一点肉菜吃完,拿起杯子喝水。 “不吃了?厨房里应当备了几头羊,够你吃的。” “不吃了,哪日督公有时间我再给你表演猛吃一头羊。今日麻烦你了,楚成材的事儿我原本不想管的,他非死皮赖脸的跟来了。 而且你给他出了主意让他装醉酒归家,他必是把你当成了大腿来抱,往后有的烦。” 兰怀聿又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对楚家皆厌烦,但你能容他跟来想必与他以及他父母并无恩怨。何不让他做你的眼线,也好利于你行事。” “他们三房胆子小。而且我有更好的眼线,楚正的小妾。” 她对自己的怨恨毫不掩饰,说楚正直呼大名。 说真的,之前兰怀聿并不是很想探听她的秘密。 可现在有点儿好奇了,她的怨恨到底是什么? 不小心将她遗弃在外十六年吗?让她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她准备报复到什么程度呢? 看她汗津津的,他起身示意她去软榻上坐着,消消汗再出去。 “为何认为楚正的小妾能成为你的眼线?” 各自落座后,他道。 “因为我觉着她有仇。说不清楚是针对楚正还是柳氏,但总之不怀好意。” 她很坦诚,兰怀聿修长的指在茶杯上摩挲了下,“那你与楚正还有柳氏真正的仇怨是什么?” 楚之一扭头看他,以为他不感兴趣的。 对上她眼睛,“你若不愿说……” “他们不是我父母。” “……” 她的坦诚再次猝不及防。 兰怀聿消化了下,眸子里的神色倒是严肃了起来,“那你是谁?他们真正的女儿在何处?” “他们就没有真正的女儿,柳氏有病生不出孩子。当年她随楚正在西关任职,她住在距离关口二十里的夜临镇。 她出身商贾能嫁给楚正极是看重,得知自己生不出孩子担心被休弃或是楚正纳妾,她就盯上了镇子里一个单身孕妇。 不知那孕妇姓甚名谁,好像也没有男人。她买通了那孕妇联系好的接生婆,生产当日把孩子抱走了,并给她们下了毒。 那个被抱走的小孩儿就是我。” 此事曲折程度超出兰怀聿所想。 之前楚正真假千金的事儿闹得不小,说在边关时楚正只顾着公事忽略了怀孕妻子。 这才导致妻子生产时被一户屠夫盯上,为了自家女儿享荣华富贵调包了孩子。 真千金回来了,那楚正夫妇不止没告那对屠夫赶走假千金,居然给了屠夫夫妇钱还签了与假千金断绝关系的文书。 此举本就匪夷所思。 这会儿倒是说通了。 甚至那柳氏会很忌惮楚之一,因为这是她偷来的,更是她害人性命的证据。 “那柳氏是不是早就对你下过手了?陪嫁的下人!” “没错,她们当时身上都揣着毒药的。” 兰怀聿眸色变冷,如此歹毒。 “所以我要报仇很正常吧。害我与生母分离之仇,害我生母性命之仇,害我流落尼姑庵十六年之仇。 笔笔都得算清楚。” 兰怀聿点了点头,她要报仇理所当然。 甚至,他短短时间内已经想好了数个将楚正和柳氏拖进刑狱司大狱折磨的计划。 少女顶着丸子头坦率直白,他问她就答了。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公平起见,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 这种交换秘密的游戏不是小孩子玩儿的吗? 再说,他的秘密她知道,也用不着问了吧…… 看着他的眼睛,他又好像挺期待她问的。 想了想,“督公安排陆千户来陪着我,应是鼓励我做真实的自己。那我就顺你意了,惹了麻烦你兜着。” “……” 让她问秘密,谁让她说这个了。 不过兰怀聿还是点了点头,“我兜着。” 看他点头她也笑了,“当然,我也是讲义气的战友。督公有事要我帮忙,义不容辞。” 说起帮忙来,兰怀聿还真细想了下,“乌衣教的刺客如同蝗虫,装扮各异亦让人防不胜防。 你既然有江湖上的门路,不知可否能知晓他们大概的数目,常驻的地点等等。” “数目不好说,因为等级很多。最底层的战斗力跟杀猪的差不多不足为惧,等级高的直接归教主指派。 据我所知但凡买过乌衣教神药的人都会被高等级的刺客盯一阵儿,因为担心是官家钓鱼。 而你那天以乌衣教杀孩童炼药之名抄了唐百鑫的家,根据我的经验你已经上了邪教刺杀的名单。 若是担心,我保护你一阵儿?” 她说话时毫不迟疑,甚至说保护他时,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大姐大的气势来。 兰怀聿唇角弯了弯,“肃宁卫在城中大肆搜捕乌衣教成员,目前在城里没有太大危险。若我离京,你再保护我。” “好。” 她就是那么干脆利落。 他眉眼间笑意更甚。 第20章 母亲写个遗书把财产给我 楚之一要回楚家‘尽孝’,陆秋要跟着,谁想到还跟来个青止。 再加上夏英,四人队伍,小春小梅正好不跟去了。 她们俩不太喜欢楚府,这么多年在那儿做活,上头的主子什么德性她们一清二楚。 还是在督公府里好,她们升了一等丫鬟后每天还得学习认字,很忙的。 看着呵呵笑的青止,楚之一扬起眉尾,“你为什么跟来?” “回夫人,督公说有小人伺机害您。您虽武功高强但小人多如牛毛需要人手全方位保护您,我是来保护您的。” “……” 楚之一也不知说啥好,昨晚兰怀聿还说自己出了京城大门得劳烦她保护呢,今儿就把自己身边人调到她这儿来了。 他是嫌自己命大啊! 大摇大摆回楚家,柳氏一听恨不得赶紧关大门把她赶出去。 可又不能这么做,她身边跟着的都是督公身边的人,那才是狗仗人势嚣张至极。 自己若是敢关大门,他们八成就敢放火。 而那野丫头,怕是会在旁边拍手叫好。 天杀的孽障,怎么就没死在边关乡下呢?! 母女见面,楚之一上下看了看柳氏,“母亲气色果然不好,我就想着来看看您身体如何了。若是有个好歹赶紧写遗书把您嫁妆产业什么的给我,免得被其他小人夺了去。” “你……” 柳氏攥拳指甲都要断了,咒骂之语滚到喉咙,但一看后头跟着的陆秋青止夏英,她又强忍着吞了回去。 “母亲别气,你也知道我乡下长大没学过文化也不会说话。 话是糙了些但道理是真的呀,这阵子父亲着急跟小姨娘生儿子吧? 真生出儿子来您在家里那不就是多余吗,一个多余又有钱的人如何对付?我想肯定是偷偷杀了为上。 什么不小心掉井里淹死、想不开自己上吊,心情郁郁自己吞了毒药。 毕竟让一个人死,法子很多嘛!” 柳氏越听心越凉,自楚之一回来了自己想过很多种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 这些法子自己都想过。 而今那狐媚子进了门,楚正又整晚整晚的在那边折腾,的确就是想生儿子。 一旦有了儿子,再把她一杀,人死了钱归他们…… 楚之一倒了杯茶送到柳氏面前,“母亲润润口。” “拿开!” 柳氏挥手打开,人也向后撤躲开。 水洒了出去,楚之一也只是笑了笑,“知道母亲不喜欢我,毕竟乡下长大的不如楚妙妙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柳氏深吸口气尽力撑起气势,“我没有不喜欢你,做母亲的哪有不喜欢自己女儿的。只是……上回你跟曲氏如此近乎实在让我心寒。 我是你母亲,你自然得为母亲着想。她一个狐媚子进了家门,你应与我同仇敌忾才是。” “母亲这话不对,我也是父亲的女儿,为父亲考量也是我应该做的呀。 一旦曲氏有了身孕那生出来的是我弟弟,我岂能害弟弟呀。 所以说,不如你赶紧把家产给我,无财一身轻他们也不会盯着你谋划了。即便想夺回家产那也是对付我,由我来承担风险,也算给母亲尽孝了。” 柳氏控制不住的翻起白眼儿来。 本想糊弄这野丫头去跟曲氏斗一斗,哪想她满心眼子都是自己的钱。 那是自己的底气。 见讨要财产失败,楚之一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夫人,真想夺走她的财产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青止边走边道。 夏英和陆秋同时笑了起来。 “夫人的目的就不是财产。” “那是什么?” 陆秋在青止臂上拍了一巴掌,“让她寝食难安。” 楚之一笑笑,的确如此。 就是让柳氏心里发慌,日日夜夜琢磨着身边的人谁会害她。 自己递给她一杯水她都不敢喝,接下来估计得夜夜梦魇。 一下子就收拾了她多没意思,慢慢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个女人心中的天地只有那么大,楚正、财产、当家主母的地位。 她只在那狭窄之处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心惊,把自己放在油锅上煎。 诚如楚之一所想,她一走柳氏就叫人把她刚刚接触过的茶杯桌椅都搬出去,没准儿她借机涂抹了什么毒药呢? “夫人,将补汤喝了吧。”陶妈妈捧着汤盅道。 柳氏转眼一看,奶白的汤如同牛乳,可从做到呈到自己跟前多少道工序? 有多少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 谁都有可能路过时趁着别人看不见往里扔些东西,进了自己的嘴,或是一下子没了性命,或是慢性毒药让自己逐渐萎靡…… 楚正老狗就会趁机把她的财产抢走,都给曲氏那骚狐狸。 “你喝一半。” 陶妈妈:“……” 看着柳氏警惕又阴沉的模样,陶妈妈没办法自己喝了一半,然后站在那儿任柳氏看。 两刻钟后见陶妈妈还好好的,她才敢把剩下的喝了。 * 楚之一被曲晚娘拦截,请到了仙姿院去。 她那壮婆子炖了一砂锅的羊蝎子,虽是粗糙了些,可这做法…… “西关的吃法。” 听楚之一说完,曲晚娘笑的咯咯的,“夜临镇的吃法。” 得,一下子就对上了。 曲晚娘是从夜临镇来的。 楚之一看着她,“你想必离开很久了,从你口音上完全听不出来。” “没错,家父去世后我就离开了。先到了诸州,又来了京城。” 眉头一动,曲晚娘说的路线是楚正升调的路线。 楚正离开夜临镇调去了诸州,在那里三年才花费了大力气调到了京城。 曲晚娘一直在跟着他们。 “你父亲是?” “夜临镇的一个郎中。” 楚之一明白了,柳氏确诊不能生育就是在夜临镇,那个郎中就是曲晚娘的父亲。 她能偷了别人的孩子后将产妇连带着接生婆都毒死,那么给她确诊的乡下郎中,她怕是也不会放过。 如此一来,就没有外人知晓她不能生育的事情了。 这般歹毒,符合她人性。 “小姨娘算是我半个家乡人,老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是同路。” 曲晚娘笑出声音来,她就知道这小丫头知晓些内情,同伙! 第21章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得知楚之一又去了曲晚娘那狐媚子那里,并且围桌同食相谈甚欢,柳氏心底里的不安恐慌逐渐扩大。 那野种惦记自己财产,会不会联合狐媚子给自己挖坑? 楚正老狗听着耳边风,大概也不会管自己。 细琢磨这些事儿,柳氏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陶妈妈,去把张庆叫来。” 张庆是她铺子的管事,当年嫁给楚正娘家陪嫁了两个铺子,那时不在京城。 随着给楚正买官升调到京城后,把外地的两个铺子卖了,在京城里置办了一间。 而后又在城外购置了庄子,这些东西牢牢的握在柳氏手里。 张庆很快到了,柳氏把所有人都支出去,面色苍白又阴沉。 “市面上能否找到百步外杀人又不见血的东西?” 张庆也不意外,这么多年没少给柳氏干脏事。 最早是盯着楚正,看他有没有在外偷偷找女人;后来是处理府上被弄死的颇有姿色的侍女;以及前阵子应要求买来不少见血封喉的毒药。 “小的去黑市里找,定能找到。就是价钱……” 柳氏哼了一声,“价钱不是问题,好用就行。”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张庆这样说就是藏了报假账饱私囊的心思。这毕竟是要命的事儿,一旦事发都活不成。 所以他要好处费,柳氏也睁只眼闭只眼。 “你再寻寻解毒药,那种解百种毒的,立竿见影的。”她要防身。 “是。” 交代完这些张庆出去了,柳氏手扶着额角闭上眼睛,原本只是闭目休息却迷迷糊糊起来。 幽光中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出现,她下身流着血浸红了双腿,却朝着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厉声嘶叫,恍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那张脸跟楚之一一模一样! “滚开!” 柳氏尖叫了一声,身体往后躲。 睁开眼睛看清眼前这才明白自己在做梦,可心脏砰砰直跳。 那个女人……楚之一亲生的母亲。 过去十六年了,其实自己已经忘了那女人的模样。可楚之一回来后,看到她脸的那瞬间自己就全都回想起来了。 那个女人温婉脱尘,带着孕肚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书局。 她买的那些书尤为晦涩难懂,是自己这种商贾出身花费一辈子时间也看不懂的。 自己最厌恶那种人,可又羡慕。 并且通过她买的书就知道她应当出身不凡,却是不知为何偷偷的养在夜临镇那种地方。 还有当时趁她生完孩子虚弱时陶妈妈往她嘴里塞的毒药,不比在京城里买的毒性强。 她有没有死? 越琢磨柳氏的后颈就越凉! 张庆来了又走,三房里不太惹人注意的楚俏俏全程监视。 吱溜回到自家院子,十岁的小女孩儿活像个土耗子。 “爹、娘,那张庆来了又走,满脸阴险打算盘的样子,他八成又要帮大伯母做恶。 哥哥昨天回来后告诉咱们那么多事,我觉着咱们不能不防,谁知道她要害谁呀。” 赵氏掩着嘴咳了两声,又看向夫君楚荣,他们俩都不是那种有主意的人。 或者说一家几口脑子加一块儿都不如楚俏俏灵活,因为最早柳氏杀有姿色侍女的事儿就是年仅六岁的楚俏俏发现的。 见父母拿不出主意,楚俏俏无语的叹了口气,“我哥都说了,大姐姐最强大姐夫最狠,但他们不欺负不相干的人。 楚子兴要害我哥,还是大姐姐大姐夫救了他。做人必须知恩图报,同时找一跟粗壮的大腿抱住以免咱家被小人一锅端了。 所以我决定跟我哥一起做大姐姐的眼线,今日发生的事我要去告诉她。” 楚荣和赵氏看着她,“你怎么去告诉?大姑娘认识你吗?不如等你哥哥回来让他去?” “我长腿了能跑过去;我长嘴了能自我介绍;我哥……做小奸细他可不如我。” 楚俏俏说做就做,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就跑了。 赵氏叹了口气,“自从俏俏知道大嫂杀侍女我就整日担忧害怕,叫咱们一家都老老实实的。哪想到二哥二嫂又动了杀心,成材他差点就…… 老爷,咱们是该想想法子了。孩子们说得对,找个靠山,咱们两条老命不值钱可孩子们不能出事。” 楚荣是那种三棒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类型。 又看了一眼隔间里睡午觉的七岁幺儿,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听赵氏的。 * 城里,原本只想沿途吃吃吃的楚之一被陆秋和青止忽悠到了肃宁卫。 偌大的府司整体阴暗的色调,透着一股吃人不吐骨头的味儿。 寻常百姓没人靠近这里,京中贵人更不靠近,谁知道偶然一冒头会不会被这里的鹰犬们拉进去再随意扣几个罪名。 囫囵个儿进去出来就得一包一包的。 “你们把我拉到这儿什么意思?” “嘿嘿,属下说夫人武功高强许多兄弟不太相信,所以请夫人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青止讪笑。 “让他们知道你跟我之间差二十个你,你也不会觉着丢面子是吗?” 青止一哽,“劳烦夫人别说这个。其实就是乌衣教的事儿,最近查的特别吃力,抓了一大票可都是小喽啰。 刑官把所有能耐都使上了也没挖出太有用的线索。 您不是有江湖门路嘛,帮帮忙。” “……” 她随口一句江湖门路,可把青止忽悠惨了。 搜捕邪教贼匪这种事都开始求助她了。 楚之一很想揭破这谎言告诉他实情,可一看他那好像随时要流泪的双眼…… 得,真让他在这门口哭了,他往后面子往哪儿放。 进了府司,直接叫青止把京城坊舆图拿来。 除皇城区域外,各城坊均有不同的集市固定点。交易正常之物在这其中,不正常之物也混在其中。 尤其是衙门不允许的东西,藏匿的更深价钱更高。 “进入市坊先寻香料铺,堵住前后门并大喊一声‘狗日的无生老母’,凡是对你们怒目相视之人一准扣了没一个无辜的。” 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肃宁卫:“……” 第22章 好使 夫人出的主意好使不好使? 好使! 大批身穿鱼鳞甲手持绣春刀的玄衣肃宁卫杀入东西南北四城坊集市,如同群狼过境,吓得满街绵羊四散奔逃。 香料铺子为他们的目标,以极快的速度堵住前后门,身姿彪悍的肃宁卫大喝一声。 “狗日的无生老母!” 满街绵羊静默。 铺子里头的人也佯装受惊吓,但一听这脏话下意识的眼睛一瞪。 肃宁卫二话不说,拿人! 一个来买香料的也被按在了地上,直呼大人饶命小人是来买香料的。 绣春刀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儿,“姓甚名谁,做什么的?” “小人张庆,锦绣斋的管事,我家主人是楚正楚大人的夫人。” 绣春刀拿了下去,夫人娘家的人? 抓是不抓? 张庆也是抱着这个心眼儿,肃宁卫老大是督公,夫人的女儿前阵子正嫁给督公冲喜了。 拐了几道弯儿,算亲戚吧! 应该能给个面子吧…… 给个屁! 正好楚之一就在不远处看抓人呢,有肃宁卫迅速过来禀报。 一听她就乐了,“捆上带回去!” 肃宁卫:“……” 夫人可真是光明磊落、大义灭亲…… 位于犄角旮旯的一个香料铺子里跃出两个人,体型精瘦却是高手。 一群肃宁卫围上去,如那围猎的猎豹一般,将猎物能够逃脱的每个空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人大发威,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劲力,意图掩护同伴逃出去。 他的确成功了,那人循着撕开的缝隙一跃而起。 青止和陆秋早就盯着呢,见此跳上房顶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前后一看随后就朝着青止冲过去了。 青止大骂一声迎上去,居然不往陆秋那儿闯,自己看着比较好欺负是不是? 他的确是好欺负,那人一拳上来他以肌肉紧实的小臂抵挡,疼的他霎时白了脸。 看着瘦怎么力气这么大? 陆秋也发觉他一人对付不了立即跃了过来。 二对一,那人力大又如泥鳅般。 “不许躲,击他腋下!脐中!裆下!膝弯!天灵!” 青止的手像被注了天外之力,对方也在那一道道指点声中护住自己。 因着护住这些位置使得他注意力也往自己下半身去,致使脑袋露出。 最后一击天灵,青止更快更稳的砸了下去,那人咕噜噜就顺着房子滚了下去。 楚之一背着手走过来,抬脚在那人身上戳了两下,“他怀里有东西,怪不得要跑。” “多谢夫人指点。而且刚刚也不知怎么了,随着您指点我这力气都大了。” “那是因为你瞬间自信了,而对方慌了。” 青止立即把东西掏出来,一番看直呼好家伙。 “咱京里这么多老大人肾虚吗?他们那用人命做出来的鬼药居然卖的那么好!” 其他人立时围上来,越看越生气。 “听闻今日朝中大臣因督公查抄唐百鑫家十分不满,认为即便他买了邪教的药也是他一人犯错,满门下狱实在不该。把这个给督公送去吧。”赵喜黝黑的脸都是奸险的笑。 彼时,御书房里已经吵翻了天。 帝王坐在御案后眼睛盯着一处,神思已经飞天了。 姜传立在一侧习以为常的看着互相谩骂的老大臣们,觉着冯太傅脚底下的地砖应该换了,被他拐棍敲得似乎裂了。 又瞧着方御史的额头好像又变宽了,哦,发际线后移。 “他一个买邪药壮雄风的贼子死有余辜,将此事拿到皇上跟前儿论,他配吗?”冯太傅白胡子白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拐棍敲得咚咚响。 “他好歹朝廷命官,他一人犯错按律处置了便是。全家下狱,听闻年仅几岁的幺儿都没逃过大刑,残忍至极残忍至极!”方御史捂着心口尽力嘶吼。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一人荣光时全家同受,犯法自当全族同领,否则百姓心中难平!” “律法若不顾及人情,天下寒心!” 另有刑部尚书,挪腾着胖胖的身子在老太傅和老御史之间来回劝。 您消消气! 您小心闪着腰! 不然您喝口水缓缓? 深呼吸深呼吸,悠着点! 后头数个主导今日参兰怀聿滥用司法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怎么就闹到这地步了呢? 怎么他们说着说着,那两个老头就吵起来了呢? 他们弹劾兰怀聿的罪状说完了吗?好像准备好的还没说上三分之一吧。 场地居然被抢了。 就在这时,一袭绯红官袍的人走了进来。 挺拔颀长,面如冠玉。褐眸淡淡,冷漠矜贵。 随着他徐步而来,御书房中的争吵停止了。 上头的帝王也回过神儿,看到兰怀聿时他明显眸子一亮,嘴角也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不过尽力压制,摆出帝王威严来。 兰怀聿先行给帝王请安,复又给在场的几位两朝元老见礼。 之后才道:“肃宁卫彻查邪教设在京中据点,查抄了十二处用以隐蔽的香料铺子,人员多达上百。 用孩童炼制的邪药两匣,初步估计涉及人命八十有余。 同时在一人身上搜到京中贵人购药的名册,请皇上过目。” 说着,他上交了名册。 姜传接过后给了皇上。 丰砚钊翻看了下脸就沉下来了,一掌拍在御案上,“朕的臣子白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夜里就吃孩童炼成的药寻欢作乐! 朕这天下人吃人,妖鬼横行!” “皇上息怒。”姜传赶紧劝。 下头的臣子拱手弯腰,也劝息怒。 不过丰砚钊这怒息不了,将册子扔给姜传,“你念念,把朕那些道貌岸然的好臣子念出来让大家伙听听。” 姜传赶紧拿起来,翻了翻,其中一个名字的主人就在下头呢。 “户部右侍郎季连季大人,七月十二日,季大人手下随从丛三携纹银二百两购神药四颗。 丛三乔装打扮,购药后由季府后门返回将神药交予季大人。 当夜季大人服食一粒雄风大振夜御二女,天明方消! 可发展,可控制!” 下方季连膝盖一软跪趴在地,原本他是来参兰怀聿的,哪想到自己买药的事儿被捅出来了。 第23章 夫人是江湖第一高手 有名册在手,涉及买邪药的官员都得‘请’到刑狱司去坐坐。 吵闹的老大人们散去,冯太傅和方御史刚刚还吵得恨不得动手,但走到廊下无人时就对视各自笑了一声。 这朝堂之上,吵得面红耳赤打的赤膊散发的未必是敌人;恭谨有礼倒酒敬茶的也未必是朋友。 兰怀聿被留在御书房,丰砚钊已经从上头下来了。 面上带笑,又觉着自己笑的可能不太好看,又调整了下。 “邪教害人,百姓不知其理容易被蒙骗,此事交到谁手里都不如交到你手里让朕放心。 你自己拟定章程,朕也下旨再有与邪教牵涉者罪不容诛。” 兰怀聿面色极淡,“皇上的意思是,包括唐百鑫在内,册子上出现的所有官员均小罚便可?” “涉及人太多了,若是一下子都给砍了,各部必乱!” 皇上如此说,眼睛里还是带着恳切的。 似乎想让他多想想自己的难处。 但给予他的就是那双褐眸里流出来的淡淡嘲讽,“皇上不喜朝政百官皆知,所以他们万分自信皇上舍不得弃了他们,一旦弃了您就挨累了。 自古以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到了今朝却是天子不敢怒。 太祖八成要从陵墓里蹦出来了。” “啧!” 皇上啧了一下,又不知该如何说。 最后只一句,“那也是你太祖,你想法子安抚他吧。” 背着手转身就走了,脚步略匆匆,一看就是落荒而逃。 姜传赶紧跟上,临走时给兰怀聿躬身行礼。 忍不住连连咋舌,古往今来最会重担转移的就是当今皇上了。 二十年前诸王夺嫡,厮杀惨烈全都死了。 从小在外闲云野鹤买山头养鸟儿的丰砚钊被贺氏一族架上了皇位。 政事他不爱做,贺氏一党挑大梁,虽说少不了腌臜勾当但因全天下都知贺氏当政,他们反倒是收敛再收敛。 并没那么明目张胆。 后来兰怀聿出现了,皇上给予大权,贺氏回过味儿来,觉着傀儡皇帝要兔死狗烹。 所以开始全面出击。 哪里想到兰怀聿手段雷厉,每个回合贺氏都输一筹,甚至上个月太子都被废了。 说实在的,照着督公这般雷厉风行的速度,官员真不够砍的了。 各衙门没准儿真瘫痪。 从兰怀聿面色上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但嘲讽是真真的,且只针对皇上。 难怪皇上赶紧跑了。 带着人去各宅邸‘请’人,车驾在街上被堵得停下了。 前方大批肃宁卫堵住长街,中央混战。 沿街的水巷边、商铺楼阁的窗户缝都聚着一颗颗脑袋,全在看热闹。 那被围拢的男人高大无比宛若猛兽,凶相毕露力大无穷。 四个肃宁卫齐攻他能一把都给抓住,再像扔小鸡似的扔出去。 兰怀聿站在车辕上往那边儿看,一眼便瞧见青止想跳到那人后颈上来一招出其不意。 但他速度有些慢被察觉,那人不止一闪躲过,甚至还一拳头给他怼飞了。 见此,兰怀聿面色也不由肃了起来,乌衣教之中果然高手众多。 只不过肃宁卫也未必抓不住这样的人,工具什么的有很多,今儿他们怎么全在空手肉搏? 下一刻,就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以肉眼抓不到的速度从那大汉眼前半臂的距离前闪过。 他自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就像刚刚抓旁人那样。 却不想这道影子可比他看到的要快得多,待他伸出手时已经落到了他后颈之上。 只来得及看到细瘦的双手扣住他脖颈,随后大汉变成了一棵枯树般拔地而起。 头下脚上的在半空还甩了下,恍似他自己调皮一般,最后重重砸地。 又几声嘁哧咔嚓,双臂双腿的骨节都被卸了,已动弹不得。 这时才能看清楚那个把大汉当枯树玩乐的人,一袭青衣纤细窈窕。 对比那大汉她恍似蚂蚁,可就是这只蚂蚁,轻松撼动大树没费吹灰之力。 四周一片寂静。 下一刻青止捂着肋间跳过来,“我们夫人是江湖第一高手!她刚刚说我们想徒手制服此人绝无可能,你们还不信!这回信不信?” 楚之一:“……” 她已经从有江湖门路,成了江湖第一高手了。 赵喜也跑过来了,先拱手作揖,“属下服了!刚刚众兄弟与此人僵持了一刻钟之久还没能将其拿下。 不瞒夫人说我们抱着让其力竭的目的,但此人有些怪异,如此车轮战他居然还毫不见弱相。 不知夫人可知,是个什么缘故?” 楚之一也没隐瞒,“邪教中的打手每人都配备一种激发体能的药,关键时刻能保自己战力充沛,这个人就是提前吃了药。 往后你们若三两人出任务遇见这样的人不要想着将其拿下,保命为第一要务。 人多时第一时间拿出工具来,可用各种不要脸的法子,就是不能逞孤勇。” 赵喜恍然,原来是这样。 “那夫人,您刚刚空手制住了他,不知我们能学会您那一手吗?” 赵喜问完,其他兄弟也双眼亮晶晶的都瞅她。 她刚刚太快了,很多人都没看清楚。 楚之一笑了,摇头,“学不会。师门秘法,从我还是襁褓小儿的时候吃一种师门秘药改变体质,你们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不免遗憾。 哪怕夫人大方的把秘药给他们,也太迟了。 “诶,督公来了!” 众人看过去,兰怀聿果真走过来了。 收刀、请安。 吓得百姓和百官鸟兽散的鹰犬们在见到兰怀聿时,绝对的恭敬顺服。 楚之一微微歪头看他,“听说今日有人弹劾你?” 走到近前他才停下,微微低头看她一边道:“没错,动用了十几位老大人,御书房快被他们吵翻天了。” 他做的事情致使处境凶险,楚之一是明白的。 “所以我今日十分高调,很快你的敌人就都能闻讯,想必我接下来也能给你分担些火力,对得起七年后你给我的金银财宝。” 她说完兰怀聿就笑了,他不想让她压抑本性的原因是觉着嫁给自己冲喜这种事已是委屈。 那就肆意着,想如何便如何。 真的没考虑过让她分担什么火力。 第24章 曾经的好兄弟 兰怀聿的冲喜夫人乃江湖第一高手,于长街之上抓住乌衣教刺客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进敌人耳朵。 雍华宫里,皇后瞪着眼睛,“当真?” 吕嬷嬷赶紧道:“听闻那刺客雄壮如虎,那野丫头拎着他跟玩儿似的。 一群鹰犬毫无办法的人她却给轻松制服,看来她不好对付。” 这种事着实没想到,皇后重重的拍了下几案,“调派更多的高手混到箬妩那里去,这等人必须解决了,不能叫兰怀聿有这等助力。” “是!” 正享受着面首用胸肌给自己双脚推油的箬妩公主,一听雍华宫里又送来了新命令,她白眼儿翻到天上去。 “本宫睡了他侄子一回被她发现,她就没完没了的下命令,真当本宫是她下属呢。” 肌肉紧实耐看的面首一笑,将她双脚放在腹肌上轻搓,“公主息怒,皇后应当是不得不!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侧面印证她快穷途末路了。” 箬妩用脚趾甲刻意的刮在点点上,那胸肌跟着一颤,好看的紧。 她就爱看这个,便笑了。 “既然督公的夫人是个高手,皇后又格外重视,那本宫就提供个战场。 那小丫头若赢了,本宫就顺理成章的‘倒戈’,免得那老女人没完没了。” “公主英明!” “本宫也是不得不‘英明’啊!” 箬妩继续寻欢作乐,作为当今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胞妹,她越荒诞大家就越安全。 在羽房里侍弄鸟的帝王听完禀报就乐了。 “她功夫当真那么厉害?” 暗御点头,“属下亲眼所见。乌衣教的刺客服了药,力量、速度短时间内提高数倍。 上百肃宁卫轮番上阵他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愈战愈勇。 郡王妃一招制敌,而且她速度奇快,属下都没有看清她出招。” “好!好!” 连赞两个好。 他又想起给些什么赏赐好,瞧着自己这些心肝宝贝,那只藤黄羽乳白尾的芙蓉鸟,猜测那丫头会不会喜欢? 姜传一看帝王视线就知他心里想什么,心内连连叹气。 “皇上,年纪小的女儿家最喜欢的还是头面首饰,不如挑一套赏给郡王妃?” 帝王本想说,那些死物哪有这些宝贝好? 但一想姜传说的也对,毕竟年纪小,喜欢华美之物也正常。 “去挑一套好的给送去。” “是。” 姜传总算放心了。 再给送鸟,没准儿督公真给连人带笼子扔出去。 刑狱司。 阴森血腥之气比之不远处的肃宁卫府司有过之无不及。 正常人到了这儿都得腿打哆嗦。 楚之一两辈子头一回踏入此地,还算适应。 不知去向的青枫回来了,还提了个食盒。 提到兰怀聿面前,他扫了一眼后看向趴在窗边看外头的楚之一。 “之一,过来吃甜品。” 被唤名字,楚之一还真一愣。 很随意熟稔的语气,让她想起了上一世在边关时,作为监军的兰怀聿从开始唤她迎风将军,迎风,阿风。 虽说那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但也见证了他们成为好兄弟的过程。 可惜的是好兄弟最后也没做成,他大概意识到迎风是不会扭转立场,所以庆功那晚勾肩搭背后,他就不理她躲着她了。 青枫提来的食盒里装着一盅酒酿圆子,圆子有数种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酒酿的香气,鲜亮的蛋花,甜甜的入了口她就不由称赞了句。 “真好吃!” 而且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馆子里买来的,是自家做的。 由青枫亲自提来,只一碗,应当原本是给兰怀聿吃的。 这一碗酒酿圆子做的可以说是极其用心,让她不由得想起梧桐巷里那个宅子,兰怀聿用尽心思隐藏起来的心上人。 “不会很甜吗?”兰怀聿在处理事务,外头吵吵嚷嚷,抓来了很多人但他现在并不理会。 “我觉着正好。” “那就吃光。” 他还挺大方。 自己心上人洗手作羹汤,他反而给旁人吃了,被人家知道会不会生气? 再看青枫面色,也如常。 看来她可以无压力的把这碗酒酿圆子吃光了。 好吃。 最后一勺进嘴,夏英就进来了。 先给兰怀聿请安,复又走到楚之一跟前儿,“夫人,小梅带着楚家三房的小姐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三房小姐?” 她想起来了,楚俏俏。 “让她过来。” 土耗子似得楚俏俏头一次来这儿也有点儿害怕,瞧见大姐姐就嗖的窜了过来。 看着这才十岁的小姑娘,楚之一也想起上一世。 因为看透了楚正那趋炎附势利用自己的嘴脸,她开始冷着。 楚正心生不满就开始作妖,要将二房的楚嫣嫣和三房的楚俏俏送给丰时,美其名曰帮她固宠。 她岂能答应?丰时就是个变态,谁嫁给他就是跳进火坑。 因着她不同意,楚正就大变脸,说她被乡下贱民养大不识好歹不孝不悌。 还是被她震慑的丰时出面,说正事为主不再纳妾,楚正才断了心思。 而被大伯当成物件的两个女孩子,据说楚嫣嫣十分高兴特别想给太子做妾。 年纪稍小些的楚俏俏绝食反抗,到丰时开口不纳妾时,她都瘦的一把骨头险些没命。 现在一瞧这小姑娘有主意的模样,就知上一世她绝食抗议来的都是真的。 “大姐姐,我跟你说,大伯母那管事张庆今天去府里了。 根据我听墙角的经验,张庆肯定替大伯母买毒药去了。 上回大伯母要买砒霜,就是张庆给置办的,买来了一瓶我亲眼瞧见的。” “张庆?” 这名字耳熟。 楚俏俏立即点头,又着重描述了一下张庆的外形。 楚之一一下子想起来了,看向正瞧着自己的兰怀聿。 “今日抓人正好把去香料铺子的张庆给逮了,他当时说去买香料?现在看来肯定在撒谎,没准儿又是干见不得人的事儿。” “别急,让刑官好好问问他就是。” 第25章 故作坚强 刑狱司刑官老马,胖墩墩笑眯眯,从上而下喜气洋洋,被誉为刑狱司里最和善的人。 右手刮骨刀,左手剥皮刃,一天里十个时辰与大狱中的犯人们赤诚相见。 见了他无不涕泪横流,嘶吼喊爹,追悔莫及的把自己干过的事儿都撂了。 张庆就是如此荣幸,得了老马的亲自问候,鬼哭狼嚎的掏心掏肺。 楚之一看着穿着染血皮围裙,满脸笑意亲切如邻家伯伯的老马,这位是有点儿变态在身上的。 “他说奉楚夫人之命去黑市里买百步外杀人不见血之物,他知道那香料铺子是乌衣教的地盘。 之前买砒霜也是在那儿购得,当时听说铺子里还卖巫蛊之类的邪物。 所以今日楚夫人提此要求,他就想到了那些邪物。并且他判断楚夫人大概是想杀楚大人新纳的妾室。” 老马是很公正的说此事的,也是担心自己话语中有偏颇的话再惹得督公夫人不高兴。 哪想楚之一却摇了摇头,“怕不只是要害曲晚娘,目标里头有我吧。” 老马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兰怀聿却是明白,垂眸看她,“你想如何处理此事?” “公事公办呗!” “好。” 但凡买过邪药的官员都被‘请’到了刑狱司,不想来的也由肃宁卫亲自抬来了。 ‘尊老爱幼’。 有正当年的,有白发白须的,这些国之栋梁们白日里为国做了多少事不知。 但都十分注重夜里的生活,不惜花大价钱买药以支撑身体达到亢奋输出的目的。 初时有人叫骂,最后随着兰怀聿出现,一个个偃旗息鼓的闭了嘴。 楚之一在窗子那儿看得清楚,上一世兰怀聿但凡出场也能达到息声静场的效果。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敢吱声,就怕说多错多被逮住把柄。 只不过今日这架势,显然是要从轻了,无法像唐百鑫那样抄家。 也是,这么多官员要是都给抄了,明儿朝上就瘫痪了吧。 所以最终结果是,罚钱! 上交大笔银钱,人才能赎出去不然就进刑狱司大牢,跟老马亲切会面。 好歹各个有头有脸,刑狱司大牢能进吗?虽是极其不忿兰怀聿在心里狠狠咒骂,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命人回家拿钱去。 夜里的刑狱司门口排起了长龙。 各家用马车拉来的银钱沉重无比,往回捞自家大人,可并非寻常的百两千两。 万两起价。 只收现银,不讲价。 柳氏被肃宁卫抓到刑狱司时碰到的就是这场面,她也无暇琢磨腿都软了。 被拖拽到堂中时,见到了督公,她也不知怎的就跪下了。 兰怀聿面色淡漠,威压由褐眸而出,甚至隐现几分阴鸷。 赵喜等人见督公态度就明白,发怒的前兆。 看来这是没打算给岳母徇私啊! “楚夫人,张庆是你手底下的管事吧!他奉你之命前去黑市购买巫蛊邪物用来杀人,楚夫人要杀谁啊?” 柳氏一听慌忙摇头,“大人,绝无此事!臣妇一个妇道人家,安于内宅女儿嫁的如意郎君,日子过得这般顺畅岂能去杀人?” “前阵子张庆还给你购得了一瓶砒霜,那砒霜楚夫人用在了何处?” 砒霜? 砒霜原本是要毒死楚之一那个野丫头的。 可陪嫁的刘妈妈等人都死了,她哪里知道砒霜最后去哪儿了。 这也算死无对证,柳氏咬紧了牙关否认。 “定是那张庆挪用钱财购买违法之物用来害人,如今被督公抓获他妄想脱罪才来陷害臣妇。 臣妇的亲生女儿刚刚回到身边,还没得及与她多多相处。 臣妇满心满眼都是女儿,又想着诵经念佛为她祈福,万不会害人啊! 请督公明鉴为臣妇做主!” 一口一个女儿,不就是提醒兰怀聿她是他岳母? 楚之一在后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真会演戏。 兰怀聿冷眼看着那即便腿软惧怕也不耽误做戏的妇人,眸中冷锋乍起。 “那么楚夫人之前要张庆处置死亡侍女的事也是假的吗? 死在楚府的侍女都颇具姿色,难不成她们是自觉被楚大人看上便无活路,所以自行了断了?” 柳氏没想到张庆连这些事儿都给说了。 自然还是矢口否认,“没有的事。谁家府上没死过几个下人呢?生病了来不及医治,就死了。 要张庆给死去的下人办身后事,也是臣妇不想声张被旁人知晓,于我家老爷名声不利。” 每一件事她都能想出法子来否认。 不过这地方是刑狱司,可不是顺天府衙门。 五城兵马司都那般凶蛮不可理喻,刑狱司更甚。 不承认? 那就交给老马! 柳氏还以为自己能够逃出此劫呢,一直被拖到大牢刑室后她就傻了。 不止两条腿软的像面条,甚至在把她挂到刑架上之后,她只觉着自己下半身热乎乎的。 吓尿了! 老马又戴着皮围裙进来了,边拿起锋利的勾刀边笑呵呵的说:“别怕别怕,你是官夫人,那得保持官夫人的风度。 可不能像唐百鑫他妻妾似得,嚎的比鬼还难听。 噪音刺耳,舌头就得割下来。舌头没了以后就只能喝粥,一边喝一边漏。” 老马亲切热情,柳氏吓得魂飞一半,凄厉的惨叫卡在喉咙那儿。 在瞧着他手持勾刀过来时,终于忍不住叫道:“我是叫张庆买杀人之物,我要杀楚正新纳的妾室。可是没成功啊,我还没下手呢!” 老马依旧满脸和善的看着她,显然等她继续交代。 “那些侍女……我没想杀那些侍女,我是想将她们发卖到妓院,她们想不开自尽的。 不关我的事。” 老马继续和善。 “还有砒霜!那也是给那狐媚子准备的。她之前被楚正养在外头我查到了,所以想下手。 但我知杀人犯法犹豫良久,砒霜给扔了。” 她看似吓疯了,将所有都交代了。 可门外听着动静的人却不那么认为。 楚之一耸了耸肩,“即便到了穷途末路她也会想尽办法求生机。” 兰怀聿垂眸看着她,那灵秀的小脸上一派早就知道如此所以轻松自在的模样。 可她明明知道那里头的就是杀母仇人,她又岂能真的轻松? 故作坚强! 第26章 一对儿狼心狗肺真般配 兰怀聿的意思是,既然柳氏已经进了大狱,不如让老马再加把劲儿,看看能否逼问出关于当年的事。 关于楚之一生母的更多细节,没准儿就能顺藤摸瓜知晓她母亲的身世来历,那样就能找到她父亲了。 不想楚之一却摇了摇头,“找不到的。” 上一世她就找过了。 她的生母是个黑户,在夜临镇里没查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其实都找到了当年她有孕时住的那个小院儿了,据说里头死过人再也没有人住,荒的房子都塌了一半。 甚至连死了的人埋在哪儿都没找到,就好像死了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她这般说,兰怀聿却以为她是在边关尼姑庵里时去调查过。 原来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外头拿钱赎人还在继续,并且赎人时得将家中剩下的邪药一并上交。 丢人啊! 那东西的效用大家心知肚明,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上交,并依照从乌衣教教徒那里搜来的册子进行对比。 就知道自买来后他们吃了多少颗。 “只觉着丢人,却都不觉着吃掉了一个个孩童的性命残忍万分,这些人就该早早的都把脑袋砍掉。” 楚之一的话得到了周边所有人的认同。 那都是残害孩童的证据,每一颗都是一条性命。 他们吃了居然不觉得罪恶,丧心病狂的比鬼都不如。 一个个义愤填膺,兰怀聿又岂能看不见。 “早晚让你们亲自手刃,耐心些。” 得知夫人被刑狱司羁押,楚正匆匆而来。 先拜见了兰怀聿,他这名义上的岳父跟三孙子似得。 兰怀聿冷冷淡淡,亦是丝毫没有作为女婿该有的谦逊。 楚正内心里必然是几分不爽快,甭管他是不是阉人,但娶了自己女儿是事实。 还是用冲喜那等因由,他不是更该恭顺的孝敬自己? 只给升调,却不帮着将升调后的麻烦解决掉。 这两天他在衙门里与同僚极其不顺,由此思忖着让兰怀聿再给他调到个油水大又省心的职位。 但自己又不能开口,所以这事儿还得让楚之一加把劲儿。 正好的,楚之一在这儿呢。 坐在桌边正在用饭。 从酒楼里买来的南方菜,如同那四季如春的水乡一般婉约令人着迷,越吃越觉着香。 楚正大步而来刚要发作,楚之一就啪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你那夫人怎么回事儿?平日里耍耍小心机也就罢了,居然敢干杀人这种事?! 知不知道圣旨已下,凡是跟乌衣教牵扯的朝廷命官剥皮实草全族流放! 你们是想要害死我呀!” 楚正:“……” 他想说啥来着? 上前两步,“为父怎知她作的什么妖?妒心如此重,她就不配做正室夫人。 不过不是说没成功吗?那张庆还没把害人之物买到手呢,这罪名……” “没交易成功是因为肃宁卫去的及时!若晚了一刻张庆将东西买到手交给她,你府里已经死人了。” “是是,你说的是。但无论如何她是你母亲,你去求求情,督公他兴许会酌情。” 楚之一白眼翻到天上去,“楚大人,你觉着刑狱司是我开的呀? 督公为人你不知?你要我去求情,想什么美事儿呢?” “那……真要眼睁睁看着你娘去死?那是你亲生母亲啊!” 主要是一旦给柳氏定罪,自己必受牵连。 若是能想法子免去罪责,哪怕柳氏在大狱里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都行! 又岂会看不出楚正在想什么,楚之一不由冷笑,“外头的大人们不是在花钱消灾吗?楚大人不如学学,反正母亲手里有铺子有庄子,拿出来保命吧。” 楚正一听,却也是道理。 虽说有些心疼,但那些东西是柳氏的,而且她把的死死地。 正因为她手里有那些东西,平日里跟他毫无尊卑,动不动就把早些年掏钱给他买官的事儿挂在嘴上。 她手里要是没那些东西了,往后就能偃旗息鼓的当哑巴了。 不错。 楚正同意了,又亲自去见柳氏。 柳氏瞧见他瞬时委屈的泪流满面,不过却没得到半分安慰。 先是一通责骂,之后又说用她铺子庄子给她赎身的事儿。 柳氏第一时间就拒绝,气的楚正手一扬,“不同意你就继续待在大牢里,我去外头给你置办棺材。” “你……我同意。” 柳氏闭上眼睛,咒骂楚正老狗居心不良。 自己没了财产,他更得纵容曲氏那狐媚子踩在自己头上。 可没办法啊,她要是继续待在这大狱里,活不过三天。 契书等物很快的送来了,一直蹲在刑狱司外的陶妈妈被楚正指派进去,把柳氏背出来。 他都闻着了,柳氏身上一股尿味,他才不碰呢。 这期间不少还没排到号拿钱赎人的官员都瞧见了,更看到楚之一站在不远处跟看热闹似得围观。 这就是楚正那亲生女儿吧? 在乡下生活了十六年。 听说练了一身无双的功夫,江湖绿林中恶名赫赫。 但真不是个玩意儿啊,她亲娘都被折磨成那样了她居然无动于衷。 兰怀聿这阉人狠毒无比,亲岳母啊,豪不留情! 这一对儿狼心狗肺,真是般配! 兰怀聿把契书给了楚之一,“可抵卖,可经营。” “我不要。我用这些东西跟督公许个愿,早日把今天进刑狱司走一遭的大官儿们都宰了。” 她义愤填膺,相信若不是想要那些官员全家获罪,她八成会去搞暗杀。 抓住她手臂,把契书塞进她手里。 “没有你许愿,我也会尽快清算。本就是一群蛀虫,留着只会蛀的更空烂的更快。 刮骨疗伤固然痛苦,但我认为凭借大燕百年根基能扛得住。” 楚之一看着他,有些许的愣怔。 她想的是为孩子们报仇,害他们的是仇,促成这种买卖源源不绝的买家也是仇。 但他将高度拔得可真高,让她一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来。 她那般拼搏,最终成了赢家,可她也从没想过要为大燕做些什么,全为私欲! 家国天下,他才是有大抱负的人! 第27章 之一,之二 柳氏回了家,又是陶妈妈和环儿两个丫头亲自服侍伺候。 不同于陶妈妈,环儿和另一个侍女闻着尿味,再褪了夫人的衣裙隐隐的都要吐了。 柳氏极为敏感的察觉到了她们的情绪,苍白着脸阴沉着眼,随手拿起手边的物件砸过去。 环儿没躲过,直接被砸在了头上。 “滚!都给我滚! 贱婢,轮得到你嫌弃我? 给我舔脚都不配的下贱货!” 陶妈妈赶紧抱住她,一边挥手叫她们俩下去。 “夫人啊,您得保重身体啊! 您若是倒了,这府里的人都得来踩上一脚。 为了您的将来,您说什么也得咬牙熬过这个坎儿。” 陶妈妈劝的涕泪纵横,作为陪嫁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柳氏。 较之她的枕边人楚正都要亲近,自己亦是因为心腹这层关系每年得到许多好处。 柳氏若是倒了,自己的下场难说。 更重要的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活计了,这般大的年岁再想去别的府上做事,得一步步往上爬。 熬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只能寄希望于柳氏。 听着陶妈妈掏心掏肺的劝慰,柳氏稍稍平静了些。 进了浴桶里泡着,眼睛盯着一处阴沉沉的没有温度。 今日所受,那是绝顶的奇耻大辱,她的尊严被碾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蹭。 刑狱司里的那些人,兰怀聿和楚之一,以及楚正老狗…… 每一张脸冒出来她都恨不得咬在牙齿间撕碎! 可……她没有依仗了啊。 庄子铺子都没了,她私库里的银钱只够她无忧后半生,若对付那些牛鬼蛇神根本不够啊。 而自己母家……当年楚正调到京城,母家那边想来借势占便宜,她生怕利益被占所以都给赶走了。 至此后,都不来往了。 正琢磨着要如何重新站起来,就听到外头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老爷,夫人大狱里走一遭是需要去晦气的。 将这点燃的柚子叶围着院子熏一熏,再在夫人身上抽打一番,晦气通通都不见了。” 是曲氏那个狐媚子。 接下来便听得楚正的声音,“她天天寻你麻烦,为难你还惦念她去晦气。” “老爷别这么说。关起门来自家人怎么吵都行,可出了门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出了事,自然得关心,可不能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晚娘你真是太懂事了。” 柳氏在浴桶里气的整个人发抖。 下一刻就闻到烟气顺着门缝窗缝往这屋子里钻。 而后门被从外撞开,曲晚娘带着自己那壮妈妈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柚子叶。 “夫人,我来给您去晦气了。” 陶妈妈上前挡着,“我们自己会做,你们赶紧出去。” “那可不行,老爷还在外头等着呢。” 壮妈妈过来一把推开陶妈妈,单手将浴桶里的柳氏拎出来。 曲晚娘笑盈盈的拿柚子叶抽她。 “打一打敲一敲,晦气全部都赶跑! 夫人,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嘴上说着喜庆话,下手是一点儿不留情。 柳氏一日之内遭受这么多,终于是痛呼一声白眼儿一翻厥过去了。 壮妈妈一松手她就滑到了浴桶里。 曲晚娘笑着哼了一声将柚子叶一扔,扭身就跟壮妈妈离开了。 陶妈妈这才爬到浴桶边,费力的把柳氏捞出来。 “夫人啊,您醒醒! 您得醒来得撑住,无论如何得弄死那个小贱人!” 今夜里,如楚家这等糟烂事儿数不胜数。 那些从刑狱司走了一趟的大官儿们,狠狠地出了一回血。 有的甚至家底都空了。 无不回了家开始骂兰怀聿,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到头来也就是嘴上骂一骂罢了,没招儿。 而那位被诅咒把十八层地狱牢底坐穿的人,才坐上马车回府。 楚之一被迫的随他加了个班,不禁又想起上一世自己主中宫、坐上太后之位的短短半个多月。 朝政什么的她真没太操心,主要也不是她所擅长。 冯太傅是个特别能唠叨的人,但能力非凡。朝上不知多少官员是他门生,再加上当时已是三朝元老颇有地位。 只要有他镇场子,朝政上出不了大乱子。 而她那时……已解决了楚正和柳氏,一直奋斗拼搏的劲头也没了。 关于自己的亲生爹娘也没找到,感觉自己的一生都是一出稀里糊涂的戏。 其实如果没有重生,她也想不出自己会如何?没准儿因为无聊的尊荣日子而早早挂掉。 “想什么呢?” 兰怀聿的声音忽然入耳。 他看了她有一会儿了,眼睛盯着一处通透又虚无,心都飞了。 “在想七年后我要干什么。” “那不知可想好了?” 她微微摇头,“没想好。” “时间还远着呢,你有很多时间慢慢想。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他还对这个感兴趣呢? “我师父。她是素华庵里的居士,楚妙妙她爹娘调换了我跟她之后,就连夜把我扔到了尼姑庵门口。 就是我师父捡到的我。 名字的由来更简单,她说每个孩子最初学习写字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如果名字太复杂,小孩儿将会非常可怜。” “……” 这说法……让兰怀聿稍稍想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应当还好吧。 “那不知,你们庵里可还有叫之二的?” 楚之一立即笑了,“督公是会举一反三的,我有个师弟就叫之二。” “师弟?”庵里还收男孩子? “看,你格局小了吧。边关那种地方总是能碰见无家可归失去父母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有。 偏偏的那附近只有素华庵能收留那些孩子,那个时候就不计较男女了。 待得男孩儿长大,识字有手艺能讨生活养活自己就会离开的。” 她这般一说,兰怀聿倒是心有感触。 二十年前大燕内乱,别说这京城,远在江南都受了波及。 他亦是受过颠沛的苦,尽管那时还在娘亲的肚子里,就险些丢了性命。 楚之一说起这些,就想起之二了。 上一世迎风的假皮,就是照着之二的脸做的。 而他也是自己那时的替身,但凡有跟兵将光腚下河洗澡、脱裤子比尿尿比大小那种事,都是他上阵! 那小子快来了。 第28章 等我好消息吧 到了赴箬妩公主狩猎宴的日子。 一大早兰怀聿就接到了数个消息,全部都来自东山猎场。 看向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骑马装的楚之一,俏丽脱尘,她这模样出现在山间绿丛,怕是会被误认为是山中精灵。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楚之一下巴一扬,“我能把今日贺家派来的死士都宰了,他们必有去无回。” “……” 他又不是在等着她立军令状。 “肃宁卫已经混入东山猎场了,在各个方位蹲守,已经发现贺家死士潜入进去了。 人数比预估的多上一倍,今日势必会闹一场大的。 而且因着昨天的事,今日参与狩猎宴的诸多子弟也会因恨我而将仇恨转移到你身上。” 也就是说,她今日去了肯定没得消停。 不止得对付死士,还得防备着那些官家子弟。 楚之一听他说完,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等我好消息吧。” 话落,背着手就走了。 兰怀聿失笑,她一副大佬气质,让他有再多的嘱咐也都说不出口了。 府里的车夫驾车,陆秋和夏英跟随她。 夏英虽说会打人,抽嘴巴子一绝,但她三脚猫功夫。 所以这次不跟着进猎场只在外等着,有陆秋陪同,再加上这山里已潜入了肃宁卫倒也不算太担心。 楚之一丝毫不怵,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那边已经汇聚的高官权贵子弟走去。 众人看到了她,神情各异。 其实这时候就能看出哪些是蠢货,哪些有点儿小聪明。 鄙夷,奚落,如看猴子似得,这类人都是脑子跟小肠连接。 能摆出平静之姿,好似已接纳她就是京中权贵圈中人,这等略有心机。 最最上等的,楚之一认为是箬妩公主。 这个女人很不一般,自二十几岁驸马病逝后,她就开启了人生新篇章。 有钱有权,四处找貌美男子春宵一度。 箬妩本人容貌艳丽,即便快四十岁了但保养的特别好,各方加持以至于但凡她相中的很少有逃过的。 城中年轻貌美的勋贵公子,很多都是她入幕之宾。 而且玩过了好聚好散,再见面还能笑呵呵的相谈就像好朋友似得。 听说皇后侄子,也就是贺修的嫡长子也被她睡过。 上一世她做迎风时,箬妩还调戏过她呢。 很明确的邀请夜里相会,春风一度。 她当时能怎么办?她又不是男的,自然拒绝了。 不过箬妩也没生气,只是略有遗憾罢了。 后来夺嫡之争,厮杀惨烈,箬妩这个公主凭借着跟许多勋贵子弟有深入浅出的关系,没受一点儿波及。 只在皇上去世时,据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不吃不喝,再出来后就如常了。 “昨日城中大肆传言,说督公夫人武艺高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今日本宫能饱眼福了要看你大展身手。” 楚之一请了个安,“公主谬赞,在江湖有名谈不上,打几只兔子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也别跟她整那做赌局打猎的事儿,幼稚。 一道略尖细的声音传来,“督公夫人在乡下长大,想必日日打兔子,我们可不是对手。” 看过去,是一个十五六的姑娘,长得细眉细眼的。 陆秋立即在她耳边道:“文襄伯继室生的长女,旁边拽她衣袖的是已故原配之女。” 楚之一一下就对上号了,“听说白二小姐的生母是江南香城生人,那地儿产瘦马,伯夫人将二小姐教的真好啊!” 白巧云脸一白,瞪着眼睛盯着楚之一,一时间却又呛不上声来。 气恼之下一甩手,打在了旁边白巧珠的手臂上。 白巧珠纤瘦略有病相,被这么一打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看我被骂你高兴了?也是,再有几日你就出嫁了,不是伯府的人了。”白巧云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那刻薄敌意。 白巧珠没有言语,眼底深处是习以为常的隐忍。 看她那软柿子任揉捏的德性,白巧云冷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公子们都过来了。 身份尊贵者有当今皇子,老二瑞王丰弛,尚没封爵的老三丰易。 再加上其他勋贵公子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聚在一起还挺赏心悦目。 楚之一也忽然间的好像明白了箬妩公主为什么喜欢年轻貌美的男人,甭管性情如何,眼睛享受了心情愉快了。 如此就好。 由此,她也想起那天兰怀聿问她七年后有什么打算。 她忽然间好像有目标了。 因着男人们出现,贵女们之间不再搞那些针锋相对的事儿了。 各个表现出知书达理的气派来,精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楚之一倒也不是头一回见这场面,上一世,在丰时那太子妃嘎嘣挂掉之后她迅速上位。 作为东宫女主人,摆个宴席邀请各个夫人各个小姐的必不可少。 全是女人在场时一个面貌,出现男人后又是另一个面貌。 分发骏马弓箭,这奇大的猎场山势复杂猎物奇多,听说深处还有一些猛兽。 今日本就是戏,所以楚之一和陆秋对这些弓箭什么的并不太感兴趣。 借机观察旁人,有大半检查过细者,由此可见他们对今日围猎还挺上心。 也有那跟她们俩一样不当回事儿的,瑞王丰弛,还有一个十五六的小公子。 一身红色劲装,长得极为精致带着一丝丝的稚气。 楚之一看了一下愣是没看出这人是谁,遂询问陆秋。 “那是英国公家世子的长子,慕常乐! 英国公祖上随太祖征战立下战功遂敕封国公爵位,武将世家。 只不过人丁凋零,历代多数死在战场上。 英国公原本有两子,长子镇守西关十六年前跟盛凌交战死在了战场上。 次子就是现在的世子,从小习文不会武。这个慕小公子也一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他们家的大宝贝疙瘩独苗苗!” 闻言,楚之一倒是回想了一下上一世。 英国公府很奇特。 老英国公看不上贺家,据说也看不上皇室,与阉党更是不来往。 虽是从祖辈就尊荣,但大部分时间在京城里好像查无此人似得。 她两个身份居然都没跟他们家有过交集! 第29章 督公夫人是好人 一批批快马进入猎场。 狩猎的勋贵们每队身后都跟着猎场的随从,不止能给拿弓箭拿猎物还能指示方向,以免这些贵人们闯入深山迷了路。 瑞王丰弛身边跟着自己母舅家的表兄弟,后头有自己的随从还有猎场的随从。 示意自己人把猎场的人坠后,他则跟表兄卞梁驾马跑远了些。 “皇后身边的人两次去寻姑母,迫使姑母改了请柬邀请了诸多大家小姐。 能让皇后上心的人,除了跟她那蠢儿子相关,本王可再想不到别的了。” 卞梁亦是轻笑,“转运?目前为止没瞧出丰时能转运,倒是兰怀聿…… 那日碰见他,还真是大不一样。 以前他面白如纸像个鬼行走阳间,但现在是个活人了,且风姿极盛!” 丰弛哼了一声,“想要丰时东山再起,也得问问本王愿意不愿意! 走,去追那冲喜丫头,只要今日能保着她,就不信拉拢不了那阉人。” “可昨日传闻王爷也听到了,她功夫高强,未必需要人助。” “功夫再高她能以一敌十?贺家的死士你也知道,如狼般的鬣狗。 本王要做的是救她于奄奄一息,如此才是大恩。” 所以他没想过要立即出场将那女人保护住,只要还剩一口气,够他以天神之姿出场就行。 兰怀聿势大,可他又是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最初丰时还想拉拢呢,兰怀聿没搭理那货心里就生恨了,包括他那蠢母后也跟贺家做小动作的对付阉党。 没想到得来的就是兰怀聿的雷厉反扑,细数下来这三年间贺氏栽了多少人了? 数不清。 现如今太子被废,瑞王自认属于他的机会来了,阉党必不能得罪。 想要示好拉拢还挺费劲,试过多种办法都没成功,所以今日的机会十分难得。 示意自己的随从把猎场配备的随从解决,丰弛便迅速的跟秘密潜入猎场的护卫们会和一处。 与此同时,白巧云正在猎场某一处骂白巧珠。 “要嫁人了姐姐心都飞了!跟林周青梅竹马是吧?指腹为婚是吧? 姐姐你要是没了清白,你说林周还会死心塌地的娶你吗?” 一直隐忍的白巧珠霍的抬头,“你什么意思?” 白巧云笑的极其得意,“什么意思?你想到的那种意思咯!” 话落,她的侍女上前制住了白巧珠的侍女。 下一刻,后头草丛里钻出两个男人来。 白巧珠转身就要跑,那两个男人就扑过来直接把她按在了地上。 “白巧云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娘生下你就死了,可她永远都是爹爹的原配,而你永远都是嫡出的大小姐。 儿时受了那么多的磋磨你都没死,命怎么那么大? 还有林周! 你娘可真是为你铺好了所有路,给你找了那样好的一个男人。 我向他示好他居然不理我!那好啊,我就是要看看你惨遭凌辱你们还会不会情比金坚!” “你这个疯子!” 白巧珠疯狂挣扎却是根本无用,她的侍女哭喊着救命,被一巴掌扇的头晕脑胀发不出声。 肩头的衣料犹如破布一般被撕开一个口子,细白瘦弱的肩膀露出来,两个男人满脸色欲贪婪。 “老子也能尝尝千金小姐了!” “老子先来。” 另一个上手扯白巧珠的裤子。 唰! 一截树枝钉穿了手腕,那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回过味儿来,抓起随身的刀跳起来。 一截树枝又射过来,钉穿了他的膝盖。 白巧云一惊下意识就想跑,一截树枝狠狠地打在她后脑勺上,直接扑倒在地。 她那侍女也一样的待遇,咕咚栽倒。 白巧珠和自己的侍女连滚带爬的聚拢一处,再看那两个男人,也不知被什么击打到白眼儿一翻也倒了。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白巧珠泪眼惶惶的看向从一侧林子里走出来的人。 一身青衣素雅脱尘,尽管背后是绿树青草可又像披着万丈霞光一般。 她心头一松,继而哭出声音来,得救了! 陆秋委实觉着荒谬,“现在这千金小姐都玩儿的这么肮脏了吗?我怎么记得以前诬陷偷个头花都算挺厉害的手段了。” 楚之一没搭话,反而走向白巧珠。 “你未婚夫林周,是戴城卫指挥使那个林周吗?” 白巧珠点头,“正是。” 楚之一轻轻地叹了口气。 上一世迎风成名战是剿灭乌衣教一拨攻城贼寇,他们攻的就是戴城。 而林周作为戴城卫指挥使,率领部下拼死守城十日。 后与贼寇首领,号称陈大将军陈二将军的一对兄弟交手,击杀陈大后他也没命了。 戴城失守,贼寇入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他刚刚新婚的妻子也惨遭毒手。 而楚之一带着仅仅一百骑兵抵达戴城时,林周的头就挂在城楼上。 城内就是人间地狱,她杀了陈二剿杀了剩余贼寇。 虽因此成名,但在心里却觉着林周功劳甚大。只是当时皇后丰时太想站起来了,大肆宣扬迎风功绩,林周这个守城惨死的指挥使只成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当时派人收殓好林周和他新婚妻子的尸体,好好安葬了。 那时听说他妻子在出嫁前夕上香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喇唬劫走欺辱,但林周依旧选择成婚,由此可见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而今日之事让楚之一明白了,这白巧珠被欺辱可不是凑巧,是她妹妹早就算计好的了。 将她拽起来,又把她破开的衣衫用树枝穿过别上了。 “没事了。只不过你这妹妹要如何处理?” 白巧珠抹了一把脸,“她想害我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看得出来。所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我……想!” 楚之一笑了,“那边儿有个小山洞,正合适。” 说着,一手一个壮汉拖着就走。 陆秋虽是不明白夫人为啥这么热心,但也把白巧云和她的侍女拽起来跟上。 侍女红杏扶着白巧珠,一边看前头,“小姐,督公夫人力气真大!” “昨日就传说她武功极高,看来传言非虚。而且,她好像认识林周所以才救我。” “姑爷正直磊落,他的朋友都是好人!” 第30章 谁是救世主 好人把那两个喇唬和白巧云主仆都扔进了山洞里。 然后徒手将不远处一个半人多高的巨石滚过来,结结实实的塞在了洞口。 白巧珠主仆目瞪口呆,互相搀扶着看着那细瘦窈窕的少女徒手搬大石。 楚之一弄好了还示意陆秋过来试试,能不能轻易弄开。 陆秋笑着过去试了试,运上力道也不行,塞得真紧实。 “走吧。” 白巧珠立即道:“那他们……会不会很快被发现?”只要醒了喊救命什么的,附近有人就会听到。 楚之一摇头,“猎场里忙着呢,没人搭理他们。” 陆秋看着她们主仆,“你们不如回山下?过几个时辰猎场里会有危险。” 白巧珠虽说不太明白,不过凭借刚刚之事她也十分信任这两个人。 “那我在山下等着你们,可千万别受伤。” 话落,给楚之一和陆秋深深一礼,就和红杏走了。 不见了她们的身影,陆秋才道:“夫人跟那林周相识?” “一面之缘。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她看到的是挂在城楼上林周的脑袋。 两个人继续深入猎场,目前来说楚之一是失踪状态。 从骑马进猎场,解决了伪装成随从的两个死士后,她们俩连马都弃了。 只要一失踪,那些死士想找她就得忙活起来。 而围猎的勋贵子弟们也都在山中,想不乱套都难。 楚之一想要的就是个乱,就是要让他们碰上,然后自己以救世主姿态从天而降。 想当救世主的可不止她,瑞王是,未及冠的老三丰易也是这个想法。 别看少年年纪小,自丰时被废他双眼就盯上了龙椅。 不同于瑞王的生母官家出身,丰易的母妃就是外地小县城的县丞之女。 母家势力不足以给他支撑,使得少年心急的寻找一个大靠山。 贺氏一党必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贺家的政敌,阉党大头头兰怀聿正合适。 带着一批人手迅速的在山中搜寻,已经见到了嗖嗖窜行的贺家死卫,可始终没瞧见楚之一的身影。 “加快速度,赶紧寻到她人,莫要被抢了先。”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一抹阴沉,他十分确定丰弛也猜出了这次围猎背后的阴私。 所以得赶早,抢下挽救兰怀聿夫人的功德。 虽说贺家死士不好对付,甚至一旦明面与贺家成敌会有很多的麻烦。 可若想得到必然得失去,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与此同时,深入林中的一些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一些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刷的闪过去,最初他们以为是猎物,赶紧的搭弓射箭却一无所获。 后来他们察觉,那好像不是猎物,是人。 于是乎放弃了狩猎,赶紧寻找同伴,大家聚在了一起。 有男有女的情况下,男人是会为了面子而强出风头的。 “搞不好是这猎场里的兵,整天守在这林子里与畜生为伍他们心中怨愤,继而选择今日来吓唬咱们。 看我的!” 说完扔了狩猎的弓箭,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便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一群姑娘公子站在一处看着他,眼见草树丛丛挡住了他的身影,下一刻就听到他一声惨叫。 然后便连滚带爬的回来了,鼻血呛呛。 “杀手,是杀手! 要杀我们。” 他一大喊出来,其他人都慌了。 有人说难怪跟着咱们进山的猎场随从忽然不知所踪! 有人说赶紧下山。 有人说不能乱动,大家在一起目标太大一旦移动就会被杀手发现。 有人问那怎么办? 沉寂了一会儿后,一身红色劲装的慕常乐开了口,“寻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藏起来。到了时辰我们这么多人了没下山,山下咱们各自留下的人就会上山搜索。 兴许还会引来五城兵马司,或是肃宁卫。届时我们便有救了。”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 于是赶紧慌忙的寻地方,不远处有个山坳能形成倚仗,于是乎一窝蜂的都跑了过去。 甭管男的女的只想着躲好,往深处躲。 慕常乐带着自己的随从把外围布置了一番,能够从外侧经过的人看不到这里头藏了人。 余下的便是等待。 一堆人攒了两窝,男的一窝女的一窝,中间还架起树枝像模像样的做了阻隔。 太阳西垂,这山林之中更早的迎来暗色,那幽暗和着山中不知名的虫鸣鸟叫,让人开始心头惶惶。 高处一棵树上,楚之一和陆秋挂在那儿好一会儿了。 她叹了口气,“虽说我想当救世主,可这么一群……好歹家中会教武艺吧,他们就没有一丢丢想反抗吗?” 陆秋无奈摇头,“勋贵嘛,恨不得饭都让下人嚼了再吃,学武艺也只是随便比划两下。 然后出了门气喘擦汗,以表示自己勤文习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啥玩意儿啊?! 就从这山里走出去都不敢。 楚之一本以为他们会碰上在山里乱窜的死士,然后寡不敌众时自己从天而降。 目的嘛……这些勋贵虽说她不待见,但的确是举足轻重。 上一世丰时夺嫡,为了拉拢真的没少费心思。 现如今兰怀聿是权势滔天可名声很差,她正好要杀贺家培养的死士,顺带着帮他收拢一下勋贵的心呗。 正琢磨怎么出场呢,忽然嘈杂声从不远处而来。 眺望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人架着一个少年匆匆的往这边跑,后头有黑衣人紧追。 眯眼一看,“丰易?” 追他的是死士! 丰易的确在逃,身边两个护卫都受了伤,深一脚浅一脚的架着他顺着山坳往深处跑。 藏在里头的人听到动静了,下一刻慌乱的叫了起来。 死士也听到了,继而吹出响彻山林的哨声,散落在四面八方的死士包围而来。 他们像围猎的鬣狗,嗅着味儿的将此处围拢。 那中央躲避的两窝人,如同瑟瑟发抖的黄羊幼崽,等着被鬣狗群撕! 第31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终于有人精神上承受不住崩溃,哭出来了。 崩溃是会传染的。 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到底为何要杀我们?” “要钱要物你们说就是,不带这样的!” “呜!” 男的女的都有,一时间像是学堂的孩童,跟死士闹起来了。 丰易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脑子有病?他们是死士是杀手,不是你们家下人!” 三皇子一呵斥,那些声音立即压了下去。 慕常乐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边仰头往上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下一刻,死士给了答案,“阉人的媳妇儿呢?” 四下了然,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楚之一。 “我们没看到,自从进了山就没看到。” “她肯定藏在别的地方了,你们去别处找吧。” “我们肯定不说今日之事,我们都瞎了没见过你们!” “不然我们派下人也帮你们找她,找到了交给你们,但得放我们离开。” 七嘴八舌,这些勋贵家的儿女们立即想出多种法子企图自救。 丰易看着他们就像在看傻子! “连我这个皇子他们都没放过,你们觉着自己个儿比我要金贵?!” 他们再次没了声音,惊恐重新袭上心头。 说得对,此处最尊贵者自当是三皇子,可他刚刚是被护卫架着过来的很明显受伤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 慕常乐冷着眼哼道:“他们是贺家豢养的死士!” 得了答案,倒是有一半的人都蹲下低头不敢吱声了。 这些人非常明白自家老子跟贺氏的来往,得了数不尽的好处,他们一时间心内惧怕愤慨又不敢跟死士说自己家是贺氏盟友。 实际上这些死士真没想要将这些兔子们如何,他们的目标是楚之一。 而刚刚追杀丰易,是因为跟丰易撞上后这小子就指挥手下动手,他们不得已回击。 但这会儿他们身份被点出来,似乎……得灭口了。 一道哨声吹过,他们执起兵刃便扑了过去。 尖叫声响彻夜空,丰易和慕常乐红着眼睛紧紧握着匕首准备迎敌。 两个三脚猫,信心都不太大,心中升腾而起的是破釜沉舟。 哪怕死也得拽上一个垫背的! 两个少年迎敌冲上去,后头失去遮挡的贵女公子们恍若失去了母鸡的小鸡,惊慌乱窜尖叫。 或是扯着自己的随从侍女做盾牌。 竟没有丝毫与敌死拼的斗志! 丰易和慕常乐分别与自己的随从配合,勇气很足武力不行。 长剑好似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根本无处躲闪。 就在此时,少女的暴呵从天而降,围刺的长剑中邪了一般被震开。 两个少年肩头各自一紧,就被提起来高高的抛了出去。 身在半空时瞧见一棵大树横着旋转着迅速的从那窝慌乱的‘小鸡仔’上头飞过。 分明是棵树,威力却宛如定海神针,围拢的死士被震开打翻无一幸免。 两个少年砸落在地,顾不得疼痛抱着树站起来往那边儿看。 看不清。 只能瞧得见如同蝗虫一样的死士被掀翻,热血喷涌,却是看不清楚夺取他们性命之人的影子。 直至那一圈儿的死士倒地后才看得清幽暗之中的窈窕身影。 少女双手持剑,轻松的挽着剑花儿,剑上的血随着甩出去溅在了草枝树叶间。 轻松自在,她恍似只在玩耍一般,环视了一圈儿淡淡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丰易、慕常乐:“……” 骂谁呢? 缓过来的死士再次跳起来,扑向楚之一。 少女翻飞而起,连带着把那一帮死士都带到了边儿上去。 躲在一堆的勋贵子弟们仓皇爬起来往另一头跑,少女们踩着了尸体吓得哇哇大叫。 不过慕常乐和丰易也没心思管他们,不眨眼的盯着那边儿。 只瞧见碗口粗的树被少女倒拔而起,劲力冲天横扫一圈儿,全被掀飞。 楚之一还觉着不太痛快,主要是跟他们打着打着想起贺修来。 上一世贺修的军权最后是落到迎风手里的,但过程并不美好甚至血腥。 贺修那个人自大又自负,并且极其贪婪残忍。他守着东关将附近两座城里的百姓不当人,那时跟玉奴交战割了人头是可以报军功的。 他居然能想出屠杀平民百姓割头充军功的主意,当时她得知恨得牙痒痒。 这些死士更是经常给他干那种不是人的事儿,所以现在宰他们她无丝毫心理压力。 她处理的差不多了,上头才有人冲下来,是瑞王带着人来了。 “这些刺客胆大包天,居然胆敢在皇家猎场行刺。夫人莫怕,本王带了人手足以掌控局面。” 楚之一:“……” “他们吞毒了!” 有人一声喊,众人看过去。 只见尚有气息还没死的都口喷鲜血,两息过后就脑袋一歪死了。 “二哥来的可真及时,刺客都被兰夫人收拾妥了才赶过来” 丰易过来了,且言辞毫不客气。 丰弛脸色一僵,但没说什么。 一直在外围转悠,防止有死士逃出去的陆秋到了楚之一身后。 “瑞王在那边看了有一会儿了,八成三皇子没死他挺失望的。”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上一世的瑞王就是这德行,看似聪明老谋深算的,但想得太多瞻前顾后。 每次机遇在眼前他都抓不住,偏又极其自负,最后他自戕而死。 至于丰易……这小子十分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夺嫡失败他自断一臂痛哭流涕的悔悟认错。 当时的情势无法杀他,臣子们都不会同意的,于是就把他圈在了皇家山庄。 可他真的甘心吗?未必。 黑夜之中燃起火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每个人的靴子都黏糊糊的。 瑞王还想跟楚之一说话,陆秋直接过去给隔开了。 就在这时瞧见楚之一手背上有血迹,“夫人你受伤了?” “没事儿,小伤。” 楚之一抬起手看了看,用另一手一抹,擦掉血迹便瞧见她的伤口只余一道浅浅的红痕。 “这……”陆秋以为自己看错了,愈合的这么快? 同样瞧见的慕常乐一下子蹦了起来,跳到楚之一面前一把捧住了她的手,“你这伤……” 第32章 肃宁卫能 少年宛若捧着什么至宝似得,眼睛也死死地盯在上头,光线不太好他就又往上捧了捧。 楚之一觉着,他八成要把自己的手给吃了。 抬起另一只手,以一根手指头戳在他肩头,一推,少年后退两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色淡然的将双手负后,楚之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慕小公子怕是不懂男女有别为何物。像我心地善良不会同你计较,换个暴脾气当心你爪子不保。” 慕常乐反倒是没吱声,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她。 精致的眉眼里皆是复杂疑惑和震惊,他的确是被她那伤口震得脑子一片乱。 没再搭理那小孩儿,倒是陆秋多看了两眼,他若不是年纪小真可能会挨揍。 因着丰易的冷嘲热讽,瑞王也不好脸大的再口出狂言。不过他的确是还想跟楚之一再说话,视线、脚步踌躇的往那边儿靠拢。 就在这时,更多人马靠近的声响传来,众人有一瞬的紧张。 “五城兵马司!” 来人大喊了一声,众人瞬时放松。 很快他们出现了,见此情形也是大惊。 指挥使石建文胡子拉碴,一见这情形牛眼珠子瞪得老大,“这帮狗贼是想一锅端啊!” 众人:“……” 被比喻成锅里的,不是很爱听。 于是有那直肠子没脑子的直接道:“这些狗贼都是贺家的死士,他们是来刺杀顺炀王妃的。” 石建文反应了一会儿,骂了一句艹! 这事儿告诉他干嘛?知道是贺家的死士他还能去贺家质问? 自己这芝麻小官儿,哪怕真有那胆子顶头上司底下兄弟都未必同意。 场面一时静默,略诡异。 最终还是瑞王道:“石指挥使由城中赶来,路途不算近,想必是匆忙间得着信儿,也算及时。” “回王爷,是这样的。文襄伯的长女白大小姐找不到妹妹了,她去了山下本想找人求助。 可奇怪的是这猎场的侍从没了踪影,公主也在山上未归。她心急,就回城找人了。 现在文襄伯就在山下等着呢。” 楚之一和陆秋对视一眼,这主意是谁给白巧珠出的显而易见,夏英。 再说本来就定好了今日之事得‘报官’搞得大一些,把五城兵马司引来也是计划中。 这样正好无需夏英去报官,白巧珠去一趟就把人引来了。 这种事儿丰弛才不想理会呢,又一副主事的模样跟石建文交流,说了一下这些死士刺杀的情况。 石建文并不想听,更后悔来这一趟。 心里头琢磨着回去之后要怎么向上头汇报。 就在这时,山间又有大批人马抵达。 “肃宁卫来了!” 石建文只觉着肩膀一松,压力能转移了。 鱼鳞甲绣春刀的肃宁卫快速控制场面,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也急匆匆的归拢到石建文身后,他们也斗不过贺家啊。 肃宁卫能! 一人绯红官袍窄腰长腿,出现在幽幽火光之中如玉的面庞时明时暗。 让所有人无端的敛声垂眸,这位比四周的横尸还要吓人。 楚之一也没想到兰怀聿亲自来了,还在看他呢,就见他快步的朝她走了过来。 “没受伤吧?” “没有。” 陆秋在旁立即道:“夫人手伤了。” 兰怀聿立即垂眸看,她也配合的把手举起来,“已经好了。” 手背上尚残留一抹红痕,就像寻常人受伤皮肉刚刚长合时的模样。 他果然也是一诧,继而抓住了她的手。 用拇指轻轻抹过,“疼吗?” “不疼。” 惊诧于她伤口愈合的速度,不过当下却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转过身环视了一圈儿死士尸体,“贺家好大的胆子!” 在场之人一些低下头,一些立即附和。 “将尸体拖走,送去贺家。” “是!” 肃宁卫行动,丰弛和丰易亦是赞叹果然如此,敢跟贺家正面刚的只有兰怀聿。 石建文寻时机过来向兰怀聿告辞,说他是来找文襄伯二女儿的,人还没找到他得继续找。 兰怀聿没有为难他,石建文立即带人匆忙离开了。 尸体穿成串儿,由肃宁卫拖着往山外走。 丰弛借机与兰怀聿并肩同行,边说话。 丰易翻了个大白眼儿,自己就是吃亏在年纪小,谁看自己都像孩子。 以至于想跟人并肩同行,人家都不乐意感觉像哄孩子。 楚之一和陆秋同行,身后坠着个尾巴,就是慕常乐。 回头看他时,少年又装成随意前行并没有跟着她们的样子,此地无银。 下了山,刚刚回来的箬妩公主也匆忙过来了。 “听说贺家派了死士来搞刺杀?太不是东西了! 今儿场子是本宫攒起来的,他们居然胆敢借机行此事,简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幸好你们都无事,但凡伤着一个本宫都不知如何补偿。” “……” 她戏可好了,说话时又笑眯眯的,似乎心情也不错。 兰怀聿不想搭理她,她偏要凑过去,“督公息怒。这次是本宫的错,谁能想到贺家这么胆大妄为。 想一想本宫之前还把贺梅生给睡了,他家要是因此来刺杀本宫,躲都躲不过。 真是后怕!” “……” 众人一时无声,她自己就这么把这种事儿给说出来了? 看兰怀聿都哽住了,箬妩继续道:“下次本宫设宴再请夫人,就当本宫赔罪了。” 于众人前跟贺家一刀两断,箬妩目的达到就走了。 这个女人,极为神奇! 丰易哼了一声,“贺家死士险些要了我性命,这就回城进宫面见父皇!” 丰弛倒是顿了一下,想着去父皇跟前告状,自己不能是第一个。 就看丰易去告完后父皇是什么态度,自己再适时做决定。 慕常乐站在楚之一不远处,又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道:“我这便回家告诉祖父去。” 楚之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加理会,小孩子受了委屈找家长,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依据那英国公的做派,不知会不会给他小孙子出头。 第33章 兰怀聿好福气 余下的事自有肃宁卫处理,兰怀聿示意楚之一也回家休息。 “车上有吃的,回城路上垫垫肚子。” 楚之一乖乖的点了点头,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还真觉着饿了。 陆秋看着他们俩,眼睛里都是笑意。 随后陪着楚之一上了马车,夏英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真的捧着个食盒。 “督公真细心,如此匆忙之时还惦记着夫人的胃。”陆秋意有所指道。 楚之一又不是听不出陆秋言语里的深意,但她却瞅着她笑了笑,啥话都没说。 如此看来陆秋并不知梧桐巷里藏娇人的事儿,知道这件事的应当只有兰怀聿心腹中的心腹。 既如此,自己自然是不能多说。 夏英笑着把食客打开,里头是水晶包。 净手后拿起一个咬开,楚之一眼睛都瞪大了,“龙井虾仁馅儿的?哪个天才做的。” “奴婢也不知。是督公提来的,从这食盒上也看不出是哪个馆子的。” 楚之一把整个儿塞进嘴里一边观察食盒,这跟上回青枫拿的酒酿圆子是一样的,那么…… 又是从梧桐巷里提来的? 那位可真是心灵手巧,天生的贤妻良母。 兰怀聿好福气! 要她们俩也尝尝,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吃着,就听到外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接着就是一中年男人气急又心疼的声音,“这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会跟这样两个人混在一起?” “爹,女儿不活了!” 迅速的推开车窗往外看。 四周原本也都要离开的人们也都停了下来,全抻着脖子看热闹。 只见文襄伯微胖的身体气怒的抖成筛子,他面前是趴伏在地上裹着不知谁的外袍的白巧云。 旁边儿还趴着一个,也裹着旁人的衣裳双脚连着小腿露在外,已经不知是死是活了。 白巧云脸都被抽的红肿不堪,头发乱糟糟,随着哭求时手伸出来露出一截手臂,可见里头也没穿衣裳。 另一旁,两个露着腚的喇唬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捆住了,石建文只觉着今日倒了霉。 他带着人搜到这白家二小姐时,她跟这两个喇唬在一个山洞里忙活的欢呢。 大概是因为那侍女半死不活了,这两个喇唬就可着白二小姐一个人祸害,三个人跟那夹心大饼似得。 他一把年纪了都没跟自己妻妾那么玩儿过。 而且让他怎么跟文襄伯说当时情形呢? 开不了口! 丰弛蓦地道:“大概是贺家死士控制了猎场,致使周围看守不利,这才让这些人混了进来。” 其他人也觉着这种说法在理,文襄伯痛心疾首很怒交加。 “贺……老子从没得罪过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害我闺女?!” 没人应答。 楚之一脑袋还卡在窗口那儿看,果然这世上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爽! 兰怀聿出现在窗口,盯着她卡在窗子那儿的样子,褐眸里浮起笑意。 “快回去吧。” “那两个喇唬是白巧云雇来的,原本准备害她姐姐。我拔刀相助,让她自食恶果。” 她把脑袋又探出一点来,神神秘秘的小声道。 通透的眼睛里都是开心,那孩子气的一面又露了出来。 因为做了一件她自得的事儿,开心死了。 兰怀聿褐色的眸子随之一暗,喉结滑动,他随后抬手戳在了她额头上往里头推。 并低声道:“做得好!” 被他推回车内,额头上还残留着他微凉的温度,以及萦绕在鼻端的淡淡香味儿。 她一个大老粗也不懂香,只觉着好闻,香的她脑子都迷瞪了一瞬。 热闹看完,大家陆续的离开猎场。 慕常乐坐在车辕上指挥着车夫跟紧前面的马车,一边琢磨着该怎样跟楚之一说说话。 不引起她反感,又能让她敞开心扉说实话? 太难了! 一路进了城,回城的车马多,但大家都能做到互相迁就。 哪想到对面来了一辆马车,丝毫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素质,横冲直撞的最后成功的跟督公府的马车堵在了一起。 还没等车夫说话呢,对面车帘一挑开,一个穿着华服面容英武严肃的老头钻了出来。 “谁家的马车赶紧让开,这路是你们家的?怎么驾的车?马没长眼睛人也没长眼睛?” 马车里楚之一一听,嚯?谁这么嚣张。 车夫可不是一般的车夫,乃督公府的护卫。 先自报了家门,之后不客气的指出不规矩驾车的分明是对方。 那老头一听督公府,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阉党当道,连个下人都嚣张无度鼻孔朝天!莫不是要本国公下去给你们磕一个?” 咻! 一枚剔牙的银签顺着老头的耳朵边射过去,狠狠地钉在了车架里,入木三分。 英国公顿了一下,之后扭头去看,瞳孔震颤了下。 “年纪大了口中留德,不然下一回被钉穿的可能就是脑袋!” 楚之一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的确是她动的手。 老家伙骂人太难听! 后头马车过来了,慕常乐急匆匆的跑过来。 “祖父!” “常乐!听说你们在猎场遇了刺客,吓死我和你祖母了。 往后哪怕皇上邀你也不去,谁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 慕常乐立即摇头,“是贺家的死士。” “又是他们家那群王八造的!仗着有兵马善勾结一件人事不干! 你要是有个好歹,老子非得把贺周氏那老不死的捆上同归于尽!” 坐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的楚之一:“……” 传说中的英国公居然是这样的。 以为他只骂兰怀聿吧,谁承想他哪个都不偏袒,谁都别想从他嘴里干干净净的走过。 慕常乐隔着车窗跟楚之一道了歉,又要车夫让路。 督公府的马车过去了。 英国公拍了慕常乐一巴掌,又看他脸上的擦伤,担忧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少年并不在意此事,“祖父,咱们家祖上因缘际会的会有天生的习武奇才出生,百年来是不是出过女子? 这种天赐般的筋骨不仅限于男儿对吧?” “忽然间说这个干什么?咱家已经两代没出过这样的子弟了。 不过若说女子,自然也是有的!” 第34章 她就是我慕家的孙女儿 慕常乐紧紧地抓住祖父的手,“那咱们家那些天赋异禀的祖宗,是不是受了伤会极快的愈合。 哪怕断了筋骨也不用大夫协助,会自行恢复如初?” 老国公以为自己这孙子中邪了,自己家祖宗的事儿他打小就问,早就刨的明明白白。 这怎么又问上了? “你早些成婚,若是有机缘没准儿能生出此等天赐筋骨的孩儿。” 慕常乐睁大了眼睛,激动已经压制不住。 “祖父,我今天遇到那样的人了。” “什么?” “就是兰怀聿的夫人,刚刚马车里那位。” “她?她刚刚用个牙签差点扎死老子?!” 慕常乐不听那个,自顾自的把今日山里自己看到的如实说出来。 有着令人难以相信的绝世武功,手背伤了眨眼间愈合,愈合期间的形态跟他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一模一样。 当年大燕太祖开国时,慕家的老祖宗便是第一武将。 协助太祖平定乱世,对战群雄时杀敌无数,更能在上万的敌人包围圈中将伤重的太祖背出来。 两军对垒时,勇猛杀入敌军圈中轻松直取敌将首级。 老祖宗就是那天纵奇才,拥有一身天赐筋骨。 任何武卷手到擒来,常人用十年二十年精研六分已是大成,但他家祖宗两三年就能十成全部拿下。 且因着奇特的筋骨,受伤愈合的速度非常人所能及。 据说那时祖宗的手臂都被砍的仅剩一丝皮肉相连,他用革带草草的捆扎上,第二天骨头就长上了。 连药都不用吃。 慕常乐儿时每天都听这些故事,对祖宗的崇敬向往,对自家能得天赐的自豪,以及自己不具备那等筋骨的遗憾…… 祖孙俩一时都沉默了。 还是老国公蓦地道:“走,回家议会!” 英国公府有议会的‘传统’,但凡大事,一家五口聚在一起各抒己见。 老国公,国公夫人。 世子慕坤,世子妃郝氏。 独苗苗慕常乐。 首先国公夫人将十六年前长子在世时从西关寄回来的书信都拿了出来,郝氏帮忙一一摆开。 其次,慕坤开始说起兰怀聿夫人的来历。 毕竟楚正家真假千金的事儿之前同为朝臣大家都听说了。 老国公越听眉毛皱的越紧,慕常乐在那儿一个劲儿的说其中问题大了。 待慕坤讲完,祖孙俩对视一眼,意见基本上统一。 “怎么就能保证那闺女就是楚正的亲生女儿呢?十六年,那西关无家可归无父无母的孤儿多得是。 那对儿屠夫从边关跑来告知情况,楚正再派人去接,就没可能接错了?” 慕常乐立即道:“没准儿他亲生女儿早死了呢?那对儿屠夫当年没安好心,一不做二不休把刚生下来的孩子弄死可能性最大。 这回是他们俩没钱了,就想法子找到京城来要钱。” 老国公想了想又摇头,“还是不对。那楚正脑子有问题吧?他亲生女儿被调换他居然不把那俩人法办,反而还给钱?这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 慕常乐连连点头,慕坤也觉着此话有理。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自己的孩子被人偷偷调换十几年来吃糠咽菜没过一天好日子,他恨不得活剐了幕后黑手! 还给他钱?想屁吃! 就在这时,查看信件的国公夫人咳了一声,“这些信看了无数遍了,背都能背的下来。 乾儿在心里形容他中意的那个女子,说她饱读诗书性情温柔但又有一身刚硬的筋骨。 她家里不同意她外嫁,但她认准了乾儿非君不嫁。乾儿亦是感动不已,想着立了军功就带着她回京城,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将她娶进门。” 说着,老夫人红了眼眶。 郝氏顺了顺老夫人的背,蓦地指着一处道:“大伯这里说他们二人曾拜月立下誓言,此生永不分离。 是不是说……已简单的拜了堂结成了夫妻?大伯兴许不好意思写的太清楚,怕父亲母亲训斥他,所以才模模糊糊的表述。” 其他人立即仔细看,越看越觉着可能性大。 在这个可能性达成的情况下,再加上楚之一从小在西关的某个尼姑庵长大,年方十六,功夫高强伤愈极快。 条件叠加,老国公一拍手,“她肯定是咱家的孙女儿!” 慕常乐极为高兴,“那咱们怎么跟她相认呢?” 四口人:“……” 是啊,她现在名义上可是楚正的闺女。 尤其老国公一想,今儿在街上碰到十分不愉快,她还拿牙签扎自己来着呢! 这要是明儿一早他找过去跟她说我是你爷爷……没准儿牙签真扎自己脑袋上了。 慕常乐又赶紧说起猎场里贺家派出死士要杀她的事儿,四口人面色各自不愉。 “贺家独大军权难分,那时大哥不得不听从皇命去西关,以慕家第一武将世家的身份意图与贺家分庭抗礼。 到头来躺着被从西关运回来。 大哥根本就没有那天赐的筋骨,可又不能抗旨不遵。 为了咱家子孙能寿终正寝,我做一个小书吏,常乐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棍棒都不摸。 父亲又一直待在府中不出去,见谁都说不中听的,人人都说咱们慕家没落的能把祖宗从棺材里气的爬出来。” 越说,慕坤也觉着心内凄凉。 当下情势若是开国时那般天下战乱,慕家不惧。 可惧的是佞臣当道,单单一个贺氏他们就斗不过,自家人丁不多,真被坑了害了那就是灭门。 但若要他们家与贺氏同流合污……做不到! 宁可当乌龟般缩着。 老国公一拍桌子,“明早老子进宫面圣,贺家险些害死我孙子,这笔账必须算!” 慕常乐只觉着祖父倍儿帅。 翌日。 早朝时金銮殿又乱成了一锅粥。 御史弹劾贺家,弹劾箬妩公主,弹劾肃宁卫,弹劾兰怀聿。 你弹我来我弹你,高高在上的帝王再次眼睛盯着一处,日常精神出走。 蓦地,姜传跟小内侍碰头,随后匆匆走回帝王身边。 “禀皇上,英国公要面圣告御状!” 丰砚钊眉头一动,“那老家伙不是在家里偷偷说,何时丰氏倒台他何时上朝吗!他这忽然来了,难不成朕要做亡国皇帝了?” 姜传:“……” 您也不必为了寒碜英国公这般诅咒自己! 第35章 公开为敌 年逾六十依旧英挺威武的英国公昂首挺胸的走进殿内,虽是从未上过战场但将门世家的气派却是殿内的文官比不得的。 甚至有人暗暗思量,英国公一拳下去能打倒几个文官? 却不想下一刻英国公就直接跪地连哭带闹,述说自家独苗苗宝贝孙昨日赴箬妩公主的狩猎宴,险些没了性命。 天杀的贺家派出死士来刺杀勋贵子弟,狼子野心已然不遮掩。 他慕家祖宗跟随太祖开国多次救太祖于危难之中,后代代有子弟行军或镇守边关,甚至连他长子十六年前都死了。 今儿要是不给他个说法,他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然后去找太祖告状! 帝王:“……” 百官:“……” 对于英国公这老头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宣布与贺家势不两立,帝王心里是高兴的。 勋贵们的心他懂,贺氏专权,这么多年来压制寒门出身的子弟,无形中就让勋贵们得了不少好处。 利益能让人软了骨头,大部分与贺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模棱两可的态度。 当下需要如英国公这样的人,闹得越大越好。 遂帝王面上升起威严,“刚刚爱卿们还在说顺炀王提了诸多尸体送到了贺家去,想来那些尸体就是死士了。 贺家的死士朕也知道,不过最初时贺大将军说的是,玉奴狡诈大燕需行险招。 一些特殊的任务无法调派军中兵士,由死士出动最为合适。那些死士不是应当都在边关吗?缘何出现在了京城!” 英国公还坐在地砖呢,闻言立即大斥,“贺修个狗娘养的纯属放屁!他养死士本就目的不纯,这朝上谁不跟他同流合污他就害谁!” “英国公,朝堂之上休得污言秽语!”兵部左侍郎周泉道。 老国公立即怒瞪回去,“贺周氏那老不死的是你姑母,你这么些年跟在贺修屁股后头捡糖吃! 依老子看要查就先查你,没少暗地里给东关操作吧?帮贺修多报了多少军饷?多扣了多少粮草? 那些死士是不是你代为养着呢?” 周泉老脸一白,“你……” “你什么你?老子祖上随太祖征战天下时,你们贺家周家还在乡下挖石头呢!” 周泉被气的一个字儿顶不上。 贺家五十年前才发迹,自然比不得英国公这种有开国功业的世家。 而且之前贺家的确就是挖石头的,那年头流行石棺,挖石头给死人做棺材。 周家更不必说了,也是做贱业的! 从根儿上就低人一等! 许是因着英国公这般大张旗鼓的告状,又有几人出来告状。 之后丰易也来了,脸上还有伤呢。 贵为皇子弄成这样,周泉等贺家一派的人都说不出话了。 没想到文襄伯也忽然来了,他哭的比英国公还惨,自家女儿昨夜回家后割腕,血流了一地险些没命。 这一切都是因贺家而起,他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得给女儿讨回公道! 贺家。 老夫人贺周氏满头华发,苍老的面容阴沉着。 一手将茶盏狠狠摔出去,“那个蠢货!死士关键时刻行重要之事,岂是随便给她指派闹着玩儿的? 跟她那蠢生母一般德行!” 贺修正妻崔氏赶紧上前拍背,一边道:“母亲可别说这话,皇后娘娘是您亲生的,老来得女娇养长大。” 贺周氏闭了闭眼,心中憋着一股气。若早知她是那么蠢的玩意儿,当初就不会选她抱到自己膝下养。 她只生了贺修一个儿子,再也生不出来。为了权利,为了自家越来越稳固自然需要一个嫡亲的女儿。 那时老头子有数个小妾,容貌娇美生出的女婴亦漂亮无比。 当时挑了一个最漂亮的在膝下,对外声称是她老来得女。 现如今悔的很,只脸漂亮有什么用,还得有脑子才行。 “母亲,接下来怎么办?” 贺周氏睁开眼睛深吸口气,“着诰命大妆,老身我亲自进宫面圣!” 金銮殿上闹腾的消息传到兰怀聿耳朵里时,他正在刑狱司挑选祛疤膏呢。 前来送药的乃太医院王太医长子王笑,人如其名笑眯眯瞅着脾气特别好。 没什么姿态可言的靠在官帽椅上,听完青枫的汇报他笑的更厉害。 “英国公他老人家莫不是被精怪附身了?自从慕家大爷去世他就称病不进宫,这是不装了还是在家闷得彻底发疯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慕常乐被波及险些没命,他爱孙心切许是急了。” 兰怀聿边说边打开药瓶闻一闻,有的药味儿很重有的很清淡。 楚之一应当会喜欢清淡些的。 王笑更乐,“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他家那孙子在国子学被一伙子弟孤立没少吃亏,怎的没见他老头去国子学大吵大闹?” 里头定有别的事儿。 “这你也知道?”兰怀聿觉着王笑的门路比肃宁卫广,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都知道。 “我家二弟在国子学啊!”所以他消息灵通。 兰怀聿挑了一瓶,其余的又给装了回去,摆的齐齐整整。 王笑看着他,“这祛疤膏到底给谁用?” 忽然间的派人要他拿着最好的祛疤膏过来,再看他刚刚一通精心挑选,怎么瞅着也不像是给他自己用的。 兰怀聿抬眼看他,褐眸清淡但又有着掩藏不住的锐利。 被他一盯,王笑就觉着后脊梁发凉,莫名猜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 “这世上有一种独特的秘法,能够改变人的体质,让她受了伤皮肉破开,但也能在短短时刻愈合恢复。 这种秘法,会不会给身体留下巨大的隐患。譬如减短了寿命,或是到了一定年岁重病缠身。” 王笑想了想,蓦地道:“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兰怀聿神色微变,等着他回想再仔细言说。 王笑真是绞尽脑汁的想,半晌后一拍巴掌,“在我爹手书的秘本里看到过! 知道英国公祖上跟随太祖征战吧,那位武功盖世豪义万丈,他就有这种令人羡慕的体质。 小伤眨眼间就愈合,断骨断筋缠吧缠吧第二天照样上战场! 据说此乃慕家遗传,似乎百年间只出了几位。如何判定筋骨奇特呢?出生时在指头上割一刀。 只要很快愈合的,那就是习武奇才天生的将帅! 我爹在秘本里写那是慕家的秘密,他也是从其他老太医那里听来的,稀奇至极!” 第36章 她的身世…… 兰怀聿眉头一动,首先想起的就是楚之一曾说她的体质是由她师父给改造的。 她在襁褓里时吃了师门秘药,才改变了体质。 两种说法在脑中转了一圈儿,他忽然觉着她师父所言未必是真。 如果那师门真有那般厉害,缘何她师父一直待在边关的小小尼姑庵里? 更况且,江湖上也从未听说过有类似于楚之一一样的高手。 所以,她那师父所言许是骗她的,目的……大抵是出于善意。 毕竟与旁人不同,在边关那种地方与众不同并非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青枫快步走进来。 “督公,贺老夫人着诰命大妆跪在宫门口,请求皇上饶恕贺修治下不严死士反叛的罪过。” 王笑夸张的哈了一声,“她的意思是那些死士背叛了贺修,想不开的跑到猎场去搞刺杀?” 青枫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兰怀聿若有似无的笑了下,“选择跪在宫门口,让百官百姓都瞧见,她这是逼皇上呢。” “是啊,她往哪儿一跪皇城内外都能瞧得见。那么大年岁还诰命大妆,这不是认错是威胁。” “让她跪着吧,索性已经被她威胁了,那就不如让她多跪会儿。” 王笑一摸下巴,“皇上能扛得住吗?” 就怕那位扛不住。 兰怀聿眼底浮起淡淡的讽刺,窝囊的人大概也有硬气之时,尤其这回机会这般难得! 皇宫门口,贺周氏着诰命大妆在阳光下都在闪耀。只不过她跪在那儿许久了,身子有些撑不住的打晃。 后边还跟着跪了数个御史。 场面搞得挺大,已经有不少皇城禁军故意的绕来绕去在这儿看热闹了。 甚至远处还有百姓翘脚观望呢,虽然进不来但不影响他们看热闹的兴致。 兰怀聿到的时候,从马车里出来一眼便看到混在人群里的楚之一。 夏英和青止站在她两侧,各个兴致勃勃的。 他往那边儿走,随着他走过所有人都在往后退。 “专程跑来看热闹的?” “诶,你过来了。我们在街上溜达听说皇城有热闹看,特意来瞧瞧。” 她兴致勃勃的,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主要是瞧见贺老夫人在这儿跪着,心里头莫名觉着爽。 上一世这老东西专干恶心人的事儿,丰时复立后她就一个劲儿的把贺家、周家的小姑娘往东宫送。 明明太子妃是她孙女儿,却好像觉着不够,东宫里所有女人都得出自她家。 太子妃气的咬牙切齿就用各种理由惩罚她们,丰时又心理变态夜夜虐待,那些小姑娘都可惨了。 那老东西分明都知道的,却是丝毫不在意,小姑娘的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走近了去看。” 兰怀聿伸手,抓住她手臂直接带着她过去了。 就在这时,宫里有人出来了。 英武的老头像是要去打仗似的,英国公。 后头还跟着文襄伯,以及三皇子丰易。 这是昨日的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 贺周氏年纪摆在那儿呢,文襄伯和丰易错开位置,英国公则毫不顾忌就往那老太太跟前一杵。 “行啊,仗着年纪大在宫门口跪着,让皇上担上个不仁不义欺凌你这老婆子的罪名。 还是你们贺家会玩儿,早知道老子今儿一早也在这儿跪着了。” 贺周氏跪的满头都是虚汗,抬起眼来看向英国公,那眼角的皱纹都带着一股阴狠之气。 “老身在此为儿请罪,跪的诚心诚意心中没有怨言。 若皇上要给贺修治罪、哪怕是卸了老身这一等诰命我贺家从上到下都绝无二话!” 英国公一听乐了,“这般有诚意若是阻了你,那还是我等不懂事了呢。 老子这就叫人来帮你。” 老头转身就走,下一刻数个太监宫女出来了。 听从指令的架住贺周氏,开始卸妆。 她一下就慌了,“你们干什么?没有皇上旨意,你们胆敢如此欺辱老身?!” “贺老夫人你自己说要卸了一等诰命向皇上请罪,转眼又不承认了? 那你跪在这儿惺惺作态给谁看?” “慕千重,此地轮到你做主了吗?你个半截身子进棺材的老东西敢如此对待我,我儿子是大将军!” 贺周氏头冠都被拿下来了,花白的头发也乱了,面容狰狞无比。 英国公一哼,“老子祖上随太祖开国立下汗马功劳,你儿子算个屁!” 两个人吵得可以说毫无体面可言。 一些禁军悄悄地圈住此地,跟着贺周氏来的人想往上扑都给怼出去了。 楚之一随着兰怀聿站在阴影处,免得晒到阳光。 距离有些远,但不碍看那混乱的大戏。 “看来,英国公是得了皇上的授意。不过他能这么听皇上的话,倒是匪夷所思。”毕竟昨晚还听到他骂皇家人呢。 “闹腾一场只卸了诰命。” 还是不敢,怕闹得太大贺修在东关那边儿闹事。 毕竟只要他松懈了,玉奴就会打进来,坐在龙椅上的人害怕! 很容易从他淡淡的语气里听出嘲讽来,知道他嘲讽的是皇上。 而且自己仔细一琢磨,他嘲讽的对啊,费了半天劲就只是卸了诰命?太没劲了。 “那这次的事儿就这般算了?” 他红润的薄唇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 她没觉着委屈。 这世上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就在这时,皇上姗姗来迟。 一见这场面他哎呦赞叹,“老夫人爱子心切,朕刚刚听了禀报亦是感动非常,既如此就顺了老夫人的心意。 虽说此事贺大将军有疏漏之罪,可他守着东关险要之地军情复杂,哪怕朕传旨过去他也分身乏术。 不如这样吧,过阵子朕调派些得利的人过去代为分担,也让贺大将军抽出时间来返京。 解决死士反叛之事,也回家孝敬孝敬老夫人。” 第37章 捅他后腰 要说丰砚钊这人窝囊、懒散吧,但有时候瞧着好像心机挺深挺会算计的。 在楚之一的印象里,这位帝王对丰时极其冷淡,她几次随着丰时面圣,他那张脸永远拉二尺长。 丰时心内是惧怕他的,每回面圣前都得找谋臣们给他临时打磨演技,以免让皇上不悦继而骂他罚他。 只不过,这些上一世留存下来的印象,此时翻天覆地。 督公出场,震慑住了所有乱子。 连贺周氏那老东西都不哭了,白发散乱汗流浃背,诰命大妆被撤,她此时一点儿体面都没了。 “顺炀王正好到了,朕有要事过问,先回宫吧。 这位就是你的王妃吧?天气炎热一同进宫歇歇。” 说完他就背着手上了辇,由内侍抬着回了宫。 兰怀聿给了青枫一个眼神,便抓住了楚之一的手腕,带着她往宫门走。 青止嗖的窜到青枫身边,“督公有何交代?” 青枫周正不苟言笑的脸抽了一下,“你跟着我不就知道了?” “……” 皇宫。 进入清凉的合殿,没了那么多眼睛,帝王搓搓手脸上都是略讨好的笑。 “今日朕做的决定还算英明吧。这勋贵之家找不出一个胆敢分贺修军权的,但英国公今日说他儿孙敢! 虽说他儿孙不曾习武,但武将世家的威名在,他们敢搏一搏。” 亲眼看到帝王的嘴脸,楚之一:“……” 这等秘辛是她该看的吗?她不应该在这里。 兰怀聿还是那淡漠的模样,“皇上是打算让英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然不是。就是借助将门威名,谁人不知慕家世代出良将! 慕家的人往那儿一站,代表的是世家名望,岂是贺家可比的?” 楚之一挑了挑眉,皇上是不是从没去过军营啊! 他根本不知道寒门出身的兵将眼里,世家子弟与猪同类。 世家子进军营多数为了镀金,不与兵士操练也不会做极其危险的任务。 危险下层担着,功劳他们领着。 名声很臭的! 兰怀聿似乎很习惯帝王这种操作,所以他脸色都没变,“皇上指望着慕家那从未提过刀剑的父子往东关一站,就一呼百应反了贺修?” 帝王摸了摸胡子,摇头,“那倒也不是。这是英国公投诚的心,朕岂能不收! 再说要贺修回京,试试呗,万一他回来了呢! 这些年他始终找理由不回来,那东关被他守得固若金汤。反正朕不知道玉奴想打东关是不是费劲,但朕要打东关怕是不行。” 楚之一嘴角抽了抽,新认识的帝王这般幽默,她都不知该不该笑。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在聪明和愚蠢之间反复横跳的?! 兰怀聿也不想说话,东关的情形的确是如他所说,固若金汤。 所以要贺修军权,还是徐徐图之。 明面上四十万大军,实际上他还有私兵,十万余吧。 就当看不见兰怀聿面上的淡漠,帝王笑眯眯道:“你的王妃第一次进宫,带着她去转转! 还有朕的羽房,新进了几只翠鸟模样可人性子凶猛。 上回给你送去的八哥喜欢不喜欢?” 楚之一看了一眼兰怀聿,刚想回答,就听他说:“她不喜欢,但我们家里的猫狗很喜欢。” “啊?” 皇上一惊,脸庞迅速被心疼占领。 但又说不出斥责之语来。 楚之一看着都有点儿可怜他了,“皇上不必担心,鸟笼子挂的高猫狗够不着。” “……” 得,他算明白了,他们两口子都不喜欢他精心养育的宝贝儿们。 “让姜传带你们去库房,喜欢什么挑什么吧。” 这库房是皇上的私库,里头都是好东西。 而且楚之一看着看着好像明白了兰怀聿库房里的好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了,八成都是从这儿拿的。 趁着姜传在翻稀世珍宝,她走到门口看向不迈进来的人,“向你道个歉,以前我以为你是大贪,库房里的都是顶级宝贝。 但现在看来不是你贪,是皇上给你的。” 褐眸染上笑意,“说对了,咱家库房里那些顶级珍宝都是他塞得。” 甚至在楚之一进门之前,他都未曾碰过那些东西。 “为什么呢?”她歪头问。 他也学着她微微歪头,“上回给了你机会,只要你问我就告诉你自己的秘密。 但你没问,所以现在概不回答。” “……” 看她无语,他笑着抬手扣住她肩膀,把她转了个圈儿。 “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到时都挂在身上做暗器!” 楚之一没那么贪,要了四盒。 每个都极为沉重,姜传派了数个内侍过来,先行送到顺炀王府去。 兰怀聿本还要带着她在宫中转转看看,但她没什么兴趣,这里她又不是不熟。 两个人出了皇宫,结果瞧见英国公还在呢。 而且看到了他们之后,就快步迎了上来。 “昨日我家的常乐说,在猎场是夫人出手相救。 救命之恩大过天,须得当面道谢,再就是还准备了些礼品,届时送到府上去。 还望夫人不要拒绝。” 楚之一往兰怀聿的身后侧挪了一下,这老头……不太正常啊。 “听说夫人刚刚从西关回来,对京城应当不太熟。若平日无事不如去我们府上坐坐,府上清净没多余的人。 唯有个常乐年纪小,按着年岁当夫人的弟弟正合适。” 楚之一彻底站到了兰怀聿身后,并用手指捅了捅他后腰。 被捅了一下的人背脊一麻,随后露出笑意,“国公特意等在这儿致谢?” 看向兰怀聿,老头面部表情就不怎么和蔼了。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救命之恩啊,我们全家都感激万分。尤其我家老婆子,就想着亲自摆一桌宴席向你夫人道谢。” 掩下眸中的深意,兰怀聿一手向后抓住了楚之一的腕子,一边道:“国公客气了,本督的夫人刚刚回到京城的确是对各门各府不甚熟悉。 若是她愿意赴国公夫人的宴,到时本督会先行派人过府一趟。” 话音落下,他后腰就又被捅了一下。 英国公没得到肯定的回答还是不太死心,不过最后也没说啥。 又说了两句便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想看楚之一没看着。 被兰怀聿堵得死死地。 第38章 疑似亲人 确定英国公坐上马车走了,楚之一才从兰怀聿身后出来。 小脸上一派深沉,“这老头什么意思?没安好心的样子。” 兰怀聿唇角抽了抽,“正好有些事想与你说呢,先回家?” “嗯。” 城中,肃宁卫抓到的乌衣教教徒公开处刑。 上百号人,全都被折磨的肢体不全血刺呼啦,捆绑着排排跪。 场面慑人。 载着贺周氏的马车也不知怎的,因为街上车马多,挤着挤着就到了行刑场这边来了。 前方更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马车都走不过去。 贺周氏可谓一身狼狈,以前是雍容有手段的贺家老夫人,可今日尊严扫地。 傀儡皇帝配合着慕千重演了一场好戏,卸了她这一等诰命,摆明了就是威胁她儿子。 贺老夫人的尊严在今日也一并被碾碎成泥,她现在恨不得她儿子赶紧带兵打回来。 面上的皱纹夹杂着阴狠,正在脑内乱砍傀儡帝王的脑袋呢,马车就停了外头还吵吵嚷嚷的。 “怎么回事儿?” “回老夫人,前方行刑呢,挤得都是人马车暂时过不去。” 一听,贺周氏抬手推开了窗子,往外一看眼睛瞬时睁大了。 只见那边刽子手举起刀,手起刀落一颗脑袋就落了地,那腔子滋滋喷血! 要砍头的人太多,刽子手不够用,他们就砍一个走几步接着砍。 一眨眼的功夫一堆人身首分离,鲜血染红了地面浓重的血腥气飘了过来。 贺周氏手里也沾了不少人命,可如此直观的杀人现场还是吓着了老太太。 一把将窗子合上,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隐隐发青。 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猛敲车壁,“快走,赶紧离开这儿!” 人群之外,青止和夏英连连摇头,分明见惯了血腥但这场面还是令人不适。 “费劲的把那老东西赶到这里看行刑,好像也没什么效果。”青止道。 夏英则摇了摇头,“未必。害怕这种东西有的是一时,有的则能留存许久,午夜梦回的回味起来更带劲!” 青止对此存疑,像贺家老东西那种家伙这辈子做了多少不是人的事儿? 见到这种场面怕是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回了家,从宫里拿来的东西都打开。 有摆件,有首饰,眼花缭乱。 楚之一净了手拿起桃花酥糖吃,一边站在桌边挨个的看。 “之前你问我七年后有什么打算,我那时很迷茫。 但那日瞧见箬妩公主之后我忽然觉着人只要想开了,再有钱有权每天都能快乐似神仙。” 倒茶的人手一顿,慢慢转头看她。 褐眸之中都是探究,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刚刚说的话认真程度有几分。 “如今算起来你也有许多钱了,有没有想过钱生钱?” 楚之一抬头,想了想,“你是说做生意?我不是那块料!” “不是要你去做生意,而是交给精通的人去打理。” “我不认识那样的人。” 兰怀聿递给她一杯茶,随后道:“我手底下有那样的人。不如把你的钱以及柳氏的铺子庄子都交给他,一并打理总比放着生尘强。” 他所言是在理的。 楚之一只小小的考虑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把自己这阵子从楚家搜刮的都拿了出来,直接给了兰怀聿。 给完之后才想到,她兜无分文了! “给我些应急的,出门在外不能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兰怀聿微笑,“要夏英随身带着,想买什么她付钱就是。” 楚之一一听不由得笑,他可真大方。 若夏英掏钱,那花的就是他的钱。 他倒是一点儿没有舍不得的。 说起英国公之前,兰怀聿首先问起了她的师父。 “不知你的师父可如你这般,功夫高强,愈合能力非比寻常?” “那是自然。” “你确定?” 楚之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没见过师父受伤。 但若说武功高强……在儿时的她眼中自然是极为厉害的,可自从她十岁以后两个人再比划师父逐渐吃力。 十三岁之后,师父就不跟她比划了。 见她思虑的神色逐渐变了,兰怀聿又道:“如果你师父跟你不一样,我认为她也是出自善意。 你这种体质很可能是天生的,可在边关那种地方这种特殊不是好事。 她是为了保护你。” 楚之一看着他,“我师父的确是个好人。” 她被扔到素华庵门口时,她师父才十多岁而已。别的师太年岁大了照顾不了她,师父就带着她。 这么多年亦师亦母亦友,想一想上一世自己要接她来京城享福,她说什么也不来。 心中诸多愧疚。 “按着你的说法,我受伤愈合特别快是天生的,那么能根据这个寻到我真正的家人?” “没错。英国公府,慕家祖上便出过数个这样的人。” “……” 楚之一大受震惊。 仔细回想上一世自己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但上一世的英国公可从没出现过在她的视野中,连带着他儿孙也没露过面,自然没有人说起过关于英国公府的事迹。 她只知慕家是开国功臣之一,武将世家,但到了现在已经没落了。 “英国公的长子慕乾十六年前战死西关,他在那儿守了四年的关口。” 这样说来,给这个可能性又加大了一分。 “所以今日英国公那老头莫名其妙的,就是因为这?” “在猎场那日你受伤慕常乐看到了,他家祖上之事他必然知晓,所以肯定会告诉英国公。 他今日进宫面圣告状,公开与贺家对立,再加上邀你过府赴宴,应当都是因为此。” 楚之一慢慢的皱起眉头来,她此时的心情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因为找到疑似亲人而特别惊喜。 “可我昨晚才差点拿牙签钉穿老头的脑袋。” “……” 兰怀聿稍稍斟酌了下,“英国公大概被惊喜冲昏了头,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第39章 梧桐巷里的佳人 这个消息楚之一觉着自己还得消化消化。 而且思虑了片刻就觉着未必是,兴许只是一种巧合呢? 慕家长子死在西关,至死也没成亲,甚至他家里都不知道他在西关那儿有没有相好的女子。 退一万步说是真的,凭着未婚先孕这件事来说,于英国公府的人看来似乎不体面吧…… 多个念头在脑子里蹦来蹦去,嘴里的桃花酥糖都没了滋味儿。 收拾铺在桌上的首饰,蓦地一根白玉簪子被修长的手拿了起来。 她视线跟过去,只见兰怀聿仔细的看了看簪子,复又看向她,“这根簪子我能拿走吗?” “拿走吧。” 他随后便收了起来。 楚之一动了动眉尾,那根白玉簪子上雕刻的应当是木槿花。 整体很是素雅,配得上那种恬淡如菊的女子。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梧桐巷里的佳人呀,原来是那种云淡风轻的风格。 上一世只听了汇报,她没见着真人,现在想想颇有遗憾。 少见的在初秋时来了一场雨,略冷。 楚之一在湢室里洗漱完毕后出来,便听到院子里伴随着刷刷的雨声还有青枫说话的声音。 “只是漏雨了,倒也算不得严重。 属下过去便是,督公早些歇息吧。” “已有半月没过去见她了,一同过去吧。” 下一刻,他就进来了。 楚之一坐在床边擦着头发,瞧着屏风上逐渐出现了他的身影。 以为他会外面站定,不想他直接绕了过来。 她眼睛莫名的一跳,“怎么了?” 走近,兰怀聿轻轻叹了口气,“我有事出去一趟,夜里若是赶不及便不回来了。 你早些休息,觉着冷的话叫人将炭炉搬来。” 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褐眸与众不同。 在你坦诚时他也是坦诚的,所以他现在的关心不是假的。 让人心中生出一股‘这个兄弟没白交’的感慨。 可是吧,楚之一又觉着哪里不太舒服的样子,可仔细一琢磨,又琢磨不出来。 遂略敷衍的点了点头,“去忙吧,我习武之人不怕冷!” 那小语气豪气万丈的,好像还嫌弃他多事似得。 兰怀聿最后笑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楚之一盯着那扇屏风,心里想着他是去梧桐巷会佳人了吧。 能连续半个月没去看过一眼,真能忍! 从督公府出来的马车在城中换了几次,最后进入梧桐巷的是一辆特别不起眼的小马车。 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又凉又冰。 在一座二进的宅院前停下,兰怀聿从马车上下来,接过青枫手里的伞快步的走进了院子。 一架梯子架在仓房的窗前,一个纤细的身影踩在梯子上头正在给破了的房顶盖油布。 只草草的披了件蓑衣帽子都没来得及戴,头发脸庞被雨水浸湿,略几分狼狈。 “快下来,我和青枫来修。”兰怀聿举着伞朝上看一边道。 “现在来不及修,盖上油布压上石头能遮雨就成,明天雨停了再修补。 若不是仓房里放着米粮等物,我也不心急。 一旦都被雨水泡了就不能吃了,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也不能祸害粮食啊。” 女子一边铺油布一边道,声音跟身形不太相似,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反而利落有力量的很。 兰怀聿还要说什么,她就低头朝下看,“给我递石头。” 青枫更快的过来了,冒着雨给她递石头。 兰怀聿就站在一边看,眉眼间都是无奈。 总算结束,女子也从上头下来了。 “你这蓑衣穿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淋了个透! 快进屋换衣服擦干,这个时节的雨最伤人。” 他言语略带着斥责,举着伞罩在她头上一边护着她进屋。 蓑衣一脱,女子看起来更细瘦了,这种明显江南风情的女子,在这京城可以说极为少见了。 进了内室换衣服擦头发,干脆利落的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出来后就接了兰怀聿递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后才后知后觉有点儿冷。 “用晚膳了吗?” “用过了。” “你夫人陪你用的?成家了是不是感觉很好,每天回家都有人等着你。 吃饭有人陪着,夜里睡觉房间里也多出一个人来,不孤单。” 兰怀聿没理会她的话,只是把那根木槿花的白玉簪子递给了她。 女子接过看了看,之后就笑了。 五官并不明艳,但温和素雅之气尤为动人,“好看,我喜欢。” “戴上吧。” 她转手戴在了仍潮湿的发间,果然很衬她的气质。 戴上了之后她才想起来,“你拿着簪子给我,你夫人没瞧见吧?” 褐眸生出几分无语来,“看见了,当着她的面拿走的。” “……” 女子满眼不争气,“你会不会做人?当着她的面儿拿走簪子送别的女人,你不好好解释一下就不怕她会胡思乱想? 太不懂女人了!” 兰怀聿长长的叹了口气,“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兰怀槿觉着跟这个亲弟弟无话可说,很聪明,又很像木头,有时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娘生的。 其实做不了假,当年娘生他时自己始终在旁边儿,没人有机会给调包的。 再说他长得跟娘一模一样! 这木头就是她弟弟。 又喝了一口热茶,“她很喜欢我做的饭菜是不是?” “嗯。” “那你今晚别走了,明早我做油酥饺,你带回去给她吃。” “……” 兰怀聿无话可说,他姐姐心灵手巧最爱做美食,碰见了喜欢吃她做的食物的人更是极尽热情。 恨不得展示出所有的本领来,填满对方的胃。 其实上两回送的酒酿圆子和水晶包,就是送给楚之一吃的。 兰怀槿很好奇他娶得夫人是什么样儿,又从青枫那儿打听来了些,得知他很满意后,就琢磨着试试她的口味。 两次均很成功,于是这位大厨的心内成就感翻倍,就想尽展本领把自己所擅长一一展现,给她的‘知己’品鉴。 姐弟又闲叙了些,在兰怀聿说到皇宫时,兰怀槿立时举手示意他停。 “别提,我梦里会恶心的吐出来。 快去休息吧,我也早些睡觉明儿起早做油酥饺。” 第40章 她都想要这福气了 一大早的,楚之一是被食物的香气给馋醒的。 眼睛没睁开,耳朵听到了声音,进了屋子的人特别小心的不想发出声响来。 “督公?” “吵醒你了!不过你还是先起床吧,这油酥饺趁热吃,凉了便不好吃了。” 嗯? 楚之一爬起来裹着外袍绕过屏风走出来,便瞧见小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食盒。 很眼熟。 盖子是打开的,防止闷着蒸汽缭绕再把里头的食物熏得软塌塌。 她往里一看,“包的真好!”形状完美,一个个的特别馋人。 快速换了衣服的兰怀聿走过来,瞧着她头发散乱没睡醒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吃完了再睡。” 楚之一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的佳人真是太能干了,这种贤惠的女人到哪儿去找呢? 而且自己都跟着借光,吃人嘴短……不是,受人恩惠无以为报! 瞧她站在那儿盯着油酥饺不眨眼的样子,兰怀聿微微歪头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 “没睡好?” “没有,睡得挺好的。督公去忙吧,我吃完了再睡个回笼觉。” “好。不过今日英国公府应当会过来人,昨日老国公不是说准备了谢礼嘛。 他定会用这个借口来见见你,你若不想见便叫夏英去应付了便是。” “我明白。” 叮嘱完,兰怀聿便离开了。 楚之一漱了口之后,坐下开始吃油酥饺。 真香啊! 自己若是个男人,非得娶个这样的女子不可,一日三餐顿顿美味。 兰怀聿福气大大的! 她都想要这福气了! * 乌衣教教徒斩首示众,在城中闹得不小,等同于给全国的百姓说乌衣教乃邪教。 在朝廷重点清剿的名单上,日后谁再与邪教牵扯,罪可波及全家。 城中一个茶楼密闭性不错,客人的隐私能保护的极好。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一身华袍,靠坐在榻上半阖着眼。 蓦地房门轻轻响了一下,后从外推开,“公子,乐先生到了。” 说话的人让开,一个穿着灰白布袍的人走了进来。 乐先生长了一张过路的狗都不会回头看的普通脸,干燥的头发在头顶团成了一个髻,整体气质略穷酸。 贺梅生眼底稍有不信任,不过还是客气的起身迎了下。 乐先生摆了摆手,在桌对面坐下,“大公子无需多礼。有大皇子牵线,鄙人信得过大公子。” 贺梅生笑了,一种白面书生的气质,“听闻我那大表哥近来身子大好,显然是乐先生以及贵教的功劳, 慕名已久却找不到如乐先生这等在贵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今日有要事相托,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被这样的子弟吹捧,乐先生自然是得意的。 “大皇子自身子好了,极其热情的邀鄙人在京中久留。 朝廷阉党当道诛杀我教教徒,但大皇子使尽浑身解数保护鄙人。 他之交代,鄙人定当尽力。大公子请说。” 贺梅生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句句不离大皇子,言外之意大皇子都对我对乌衣教那么客气,你也得如此。 不然,今儿交易没得谈。 说实话,在贺梅生看来乌衣教指定不是好东西,朝廷要杀并没杀错。 正因为如此,乌衣教现在行事艰难,尤其在京城这么重要的地方,所以他们着急的想发展位高权重之人为己用。 贺梅生认为这就是与虎谋皮,把柄被他们拿住了就等同于自露了短处,他们会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可是当下…… 他温和笑道:“我那大表哥若能复立,那可是利百家好的事。我自是以大表哥马首是瞻,一切听从他的吩咐。” 所以想要好处找丰时那蠢货提。 乐先生也听出来了,面上笑容淡了些。 不过眼前这人身份的确重要,得抓住这个机会把此人套牢,让他逃不出乌衣教的手掌心。 “大公子仁义,请说。” “我想控制住一个人,控制住她的脑子唯我命令是从。” * 依旧被严加看守的大皇子府。 青天白日的,书房里鞭打声嘤咛声、贴皮贴肉的鼓掌声。 昨夜下了雨,今日太阳尤为炽烈,秋老虎咬的人皮肉疼。 楚妙妙跪在青石砖上,两个膝盖疼的要命。 不远处阴凉地儿,大皇子妃贺鸾儿正在喝凉饮,两侧站着四个下人。 书房里声音开始高亢,男人到了最刺激最上头的阶段,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贺鸾儿冷冷的往门窗处扫了一眼,又看向跪在那儿的楚妙妙,“你可真是咱家爷贴心的小妾,精心调教好侍女给爷取乐。 原本这是你的分内之事,如今交给旁人做了,你这个妾还做什么?吃干饭吗! 她们两个也是辛苦,应该给个名分才是。” 楚妙妙脸色发白,她就是因为不想自己伺候丰时,才把夏莲和竹蔻送了出去。 可抬她们俩做妾并没有在自己的预料内,那她们俩岂不是跟自己一样的身份了? “她们是妾身的侍女,为妾身分忧也是她们应当做的,就不用……”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贺鸾儿眉眼一厉。 旁边的妈妈立即喝道:“放肆!当家主母说话哪有你个贱妾反驳的份儿? 果然是贱民的种,毫无规矩!” 楚妙妙脸白如纸,垂下的眼睛却都是阴狠不甘。 她自然要笼络住丰时,毕竟指望着他复立后自己一飞冲天。 可是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动静,她心里着急,很想问问他手底下那位神将迎风到底在哪儿? 该出山了吧。 可他脑子里只有女人女人女人,再加上他近来身子好像恢复了些瘾头更重,没办法只得让夏莲竹蔻进去伺候他。 伺候舒坦了,自己再问。 哪想到贺鸾儿这贱人忽然来了,还命令她跪着,欺人太甚。 心中不服,但每次这时她都会想起楚之一来。 上一世楚之一必定也是这样忍耐的,自己也能忍,只要忍住了最后自己将会是人生赢家。 半晌后,书房门开了,夏莲和竹蔻脚步虚浮脸色微白的慢慢出来了。 除了脸之外浑身上下无完好之处,连大腿根都血粼粼的。 她们没办法反抗,她们只是低贱的下人。 不过人生就是多惊喜,她们俩刚给贺鸾儿这主母跪下,就得到要给她们抬成妾的消息。 两个姑娘眼睛瞬时睁大,不用做下人了?可以当主子了? 往后也不用伺候楚妙妙被她打骂,可以跟她平起平坐了?! 第41章 硬的像王八壳 夏莲和竹蔻迅速上位抬成了妾,各分了个小院子不说,贺鸾儿还给分别给配了两个侍女。 从下人升级做了主子,地位的改变让人一下子精神百倍。 身上被鞭打被撕咬过的伤都不疼了。 换上了料子好一些的衣裙,再对镜梳妆打扮,看着侍女低眉顺眼的伺候自己,始终存在心头的那种卑微一扫而空。 甚至,骄傲之气迅速膨胀。 “嘶,这么热的水就敢递给我,想烫坏我的手吗?” “奴婢知错,请夫人莫要生气!” “贱蹄子,哪值得我为你生气?下次再敢犯,剁掉你一根指头就是了。” 侍女跪地瑟瑟发抖,昨日还同为奴婢,今日已是天差地别。 夏莲看着自己略粗糙的手,心里几分愤恨。 楚妙妙惯会折腾自己,不如意了就虐待,几年间自己的头发被薅下去多少都数不清了。 正琢磨着接下来如何调养自己呢,侍女禀报说陈妈妈来了。 夏莲端坐,眉眼微抬,“让她进来吧。” 下一刻陈妈妈进来了,依旧还是之前那张嘴脸,她训斥陪嫁来的几个侍女像训孙子似得。 “抬了妾就是不一样,现在胆敢抬着头看我了。” 夏莲哼了一声,瞧向那两个侍女,“把她抓住!” 陈妈妈面色一变,“你敢?别忘了你是从哪儿出来的,你不过就是个陪嫁的下人而已。 信不信我去告诉夫人,要她把你要回身边继续做下人?” 夏莲笑的讽刺,“那你们就试试,看看我若去皇子妃跟前儿告状,你们会死的有多惨。” 她有靠山的,就是把她抬成妾的主母。 在这个府里,除了大皇子还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贺鸾儿。 楚妙妙一个妾,算个屁! 两个侍女听命将陈妈妈给按住了跪地,夏莲起身悠然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陈妈妈一会儿。 猛地甩了个大嘴巴子! 陈妈妈脸都歪了。 “回去告诉楚妙妙,往日之仇我都记在心里呢。 此后身份平等,她也莫再以主子自居,再敢对我不客气有她好看。” 话落,命侍女将陈妈妈扔了出去。 眉目舒展,真畅快啊! 陈妈妈在夏莲这里吃了亏,去了竹蔻那里也没得着好处。 竹蔻倒是没打人,只是娇滴滴的说自己是皇子妃的人,有事儿就去告诉皇子妃。 楚妙妙若是想命令她做事,或者害人,皇子妃知道了怕是不会手下留情。 陈妈妈顶着肿了一半的脸回去了,再把事情跟楚妙妙一说,气的她砸了一套茶具。 “好啊,贱人飞升真是了不得了! 我若不嫁进这里,她们哪有机会爬上大皇子的床?” 陈妈妈不言语,心里虽记恨那两个贱婢爬上枝头就翻脸不认人,但也公正的觉着傍上大皇子这事儿怪不得她们俩。 是楚妙妙逼迫她们的,原因就是她不想挨抽。 发了一通火,心中仍旧不畅快。 楚妙妙已经要忍耐不下去了,“你去打听打听,大皇子手底下有个人叫迎风,但现在不知他有没有被重用。 尽可能的打探到他的全部,事无巨细。” 陈妈妈虽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楚妙妙是她的主子,主子若过的不好自己也捞不到好处。 * 诚如兰怀聿所说,英国公府上门送谢礼来了。 那老头没来,来的是慕常乐。 少年眉目精致长得特别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那种读书好孩子的气质满满的。 楚之一坐在那里不动弹,旁边儿是今日来给小顺送书的楚成材。 楚成材也在国子学,自然是认识慕常乐的,只是对方不认识他。 “常乐见过夫人。今日冒昧过府还望夫人见谅,祖父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便用一些死物聊表谢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下人抬进来两个箱子,一个里头装着金银玉器,一个里头装着孤本字画。 这么大手笔,只是谢礼谁会信? 楚之一看着慕常乐,发现这小子眼睛发光的瞅着自己。 她把蹲在她旁边的肥狗子拎起来,看了看它的眼睛再看看慕常乐的眼睛,真像! “英国公太客气了,当时只是顺手而已。” “哪怕夫人是顺手,救命之恩也是真。” 慕常乐笑着过来,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狗,“夫人喜欢小宠物?” “不喜欢。” “那不知夫人平时喜欢玩儿什么吃什么?我家祖母想设宴亲自感谢夫人,就想着按着夫人的喜好来安排。” 目的性很明确。 楚之一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去见见。 蓦地瞥到坐在一旁的楚成材,是了,柳氏还没解决呢。 无论如何,得让她自己开口说出当年都干了什么恶事! 杀人夺子,丧尽天良。 “成材,你也在国子学想必认识慕小公子吧。” 楚成材立即乖乖点头,“大姐姐,我认识慕小公子的。他勤奋好学内敛平和,跟其他世家子弟大不相同。” 慕常乐看向楚成材,亲耳听到他的那句大姐姐…… 眼神儿微变,你有什么资格喊她大姐姐? 假弟弟,西贝货! “听闻英国公府乃武将世家,慕小公子没学过武艺?” 慕常乐立即摇头,认真回话,“慕家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天赋的,纵观祖上但凡领兵打仗的英杰都有天赐的筋骨。 我天生愚钝,不是那块料。” 天赐的筋骨…… 握了握手,楚之一回想起最早的记忆,四五岁时吧。 在素华庵的后山上上蹿下跳摘野果,从树杈上掉下来摔得手掌脑门儿都破了,一摸一把血。 她看着自己的血,奇怪的没觉着疼。 因为之二但凡摔了都嚎,说自己疼。 她不疼,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师父来了,瞧她小脸上都是血吓了一跳。 “疼不疼?哎呦我的淘丫头,头破血流的留疤怎么……诶,愈合了?!” “师父我不疼。” 师父又把她额头还有手都擦干净,只有淡淡的红痕。 她自己也发现了,举着小爪爪,“刚刚还破开了呢,怎么不见了?” 师父顿了下,“在你还裹在襁褓里的时候师父就给你吃了神秘的药,让你受伤流血不疼不痒快快变好。 不过这是咱们师门的秘密,你不能对别人说,不然就会有人来抢咱们师门的秘药。 知道了吗?” “嗯,之一嘴巴像王八壳,硬的谁也敲不开!” 第42章 把林周的功绩还给他 没想到白巧珠也在今日来致谢了。 带来了不少的谢礼,还有她亲手绣的帕子。 心灵手巧,那帕子一角绣了个英姿飒爽的小人儿,可不就是自己吗! 一共两张帕子,楚之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复又看向白巧珠,“两天的时间你就绣出了两张帕子,不止绣工好速度也非常快。” 白巧珠还有几分羞赧,“平时无事就做女红,习惯了。夫人喜欢就好,往后我再给夫人绣别的。” “喜欢,尤其绣的我这般帅。” 一张帕子上的小人儿单手负后一手前挥,颇为霸气。 另一张则是前行的姿势,但周边用了些别的丝线绣出了一种脚踏祥云光芒万丈的风采来。 由此可见,当时楚之一在她受难时忽然出场,在她心里有多么的激动崇拜。 楚之一忽然觉着,白巧珠是不是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了,那还有林周什么事儿? “你和林周的婚期还有多久?” “半个月。” 楚之一轻轻点头,他们俩成亲一个月之后戴城出事。 看着她俏丽细白的脸,应当让林周拿回属于他自己的功绩。 乌衣教的陈大陈二是吃了药的,激发体能久战不竭,本来便不公平。 若真论功夫,他们俩不是林周对手。 白巧珠有话想说,但慕常乐和楚成材都在这儿,她不好开口。 楚之一正好也不耐烦,眸子一转看向气氛诡异的二人,“你们下午不用上课的是不是?” 楚成材摇头,“今日下午有骑射课。” “那还不快滚蛋。” 楚成材二话不说,拱手一礼就滚蛋了。 慕常乐看着那西贝货熟练滚蛋的样子,心底是有些不畅快的。 但还是乖乖地作揖,之后也走了。 没了多余的人白巧珠这才开口,“父亲已经知道那两个喇唬实际上是白巧云雇佣来害我的,只是他不想宣扬出去甚至还去见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石建文,请求他莫要外传。 将这件事的帽子扣在了贺家身上,进宫去告状讨要说法。 不过他很清楚这样一来就跟贺家彻底翻脸了,遂想巴结督公自保。 一听说我要来见夫人,准备了一堆的谢礼。我今日只带来了我自己绣的帕子,其余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白巧珠很诚实,而且说起文襄伯时,言语之间都是嫌弃和心灰意冷。 “这么多年文襄伯稀里糊涂的,白巧云欺负你的事他看见了也没在意是不是?” “没错。在他看来就是小女孩儿间的闹脾气,不值得他费心。” 在他心里男人不管内宅之事,都交给他的续弦,如此一来白巧云欺负自己哪能得到公正审判? 从儿时克扣吃食开始,再到衣物用度,再到出席各种宴会,都没她的份儿。 上次狩猎若不是箬妩公主给自己下了请柬,她也根本不会去。 可就是因为这,白巧云就寻到了机会对自己下手,抱着完全要毁了她的目的。 恶毒的令人发指。 楚之一弯起嘴角,“我陪你去一趟你家吧。你要成亲了,我想瞧瞧你的嫁衣还有文襄伯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嫁妆。” 白巧珠微微睁大眼睛,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文襄伯不是想巴结督公吗?那就好好巴结,惹得督公夫人不高兴,阉党的这艘大船可不载他。 临时起意去文襄伯府做客,得知白巧珠居然将督公夫人请来了,文襄伯肥胖的小身躯激动的颤了颤。 赶紧吩咐人去通知夫人,最高规格待客。 在京城里,这样的伯府很多,总的来说是中等贵族里最普通的那一种。 再加上文襄伯其人也没什么建树,唯一能耐的就是会投胎。 “夫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文襄伯亲自来迎,态度略谄媚。 白巧珠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儿。 “伯爷客气了。巧珠眼看着要成亲了,我想着既是好姐妹应当在她大喜之日送添妆。 可又不知伯爷给备的嫁妆里缺什么少什么,这不就过来瞧瞧嘛。 伯爷没给准备的,我给准备。” 文襄伯一听,眼睛都发亮,原来她们关系已经这般好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您能来给巧珠送嫁我们伯府就万分感激,夫人无需破费。 嫁妆是我那夫人准备的,正巧我还没见着单子呢,这便让她拿来咱们一同瞧瞧。” 嘴上客气,言外之意还是想要添妆,传出去他文襄伯就能成阉党之中的心腹了。 贺家若想对付他,也得考量考量。 很快的,文襄伯的续弦刘氏过来了,备了待客的茶果点心。 嫁妆清单拿过来了,但神情有些古怪,不太想给他们看的样子。 文襄伯一向觉着自己这夫人贤惠善良,而且凡是他能瞧见时,她对白巧珠都挺好。 所以并没有多观察她面色,拿过清单就呈给了楚之一看。 楚之一亦微笑着,一副期待的模样,“难得瞧见伯爷家中如此和睦,母慈女孝我真是羡慕呢。 伯爷也知道我在外十六年才被接回家,我那母亲啊对我极其冷淡,相反很是喜欢那假女儿。 当时备嫁妆给我准备的许多空箱子,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了,到时嫁给督公我的脸往哪儿放?” 文襄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夫人是她亲女,缘何这般区别对待?” “大概人心都是偏得吧,我又不是她养大的,又觉着我年纪小好欺负。 正好我那父亲稀里糊涂的,被我母亲花言巧语的说辞糊弄住了,还以为她一碗水端平了呢。” 刘氏面色开始发白,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督公夫人八成就是白巧珠特意请来的。 知道自己克扣了她的嫁妆,来找自己麻烦了。 文襄伯没想到楚正居然被自己夫人骗的团团转,内宅都镇压不住算什么男人。 “哎呀,巧珠妹妹你的嫁妆就这么点儿啊? 拆吧拆吧能凑四十抬,不会到时也弄几十台空箱子凑数吧?” 文襄伯:“啥?” 第43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文襄伯接过清单一看,眉毛立即竖起来了。 当即质问刘氏,在督公夫人面前这般下他的面子,怎能不怒? 刘氏白着脸解释,“嫁妆还没准备完呢,这只是一小半。” “真的?” “真的。” 楚之一和白巧珠对视了一眼。 “嫁妆这东西的确是麻烦,夫人操心内宅应当是真的没准备完。” 楚之一说话了,刘氏连连点头。 文襄伯的脸色这才好些,“到时将完整的嫁妆清单给我过目,嫁女乃大事,嫁妆更是女儿家在婆家的底气。 我的女儿万不能被婆家小瞧了去。” “伯爷当真明事理,我那父亲要是有伯爷一半明理,我做梦都能笑醒。” 文襄伯笑的开心,小肥身板一颤一颤的。 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刘氏,楚之一又道:“怕是这阵子夫人为二小姐发愁夜不能寐了吧? 贺家害人不浅,二小姐遭受了无妄之灾实在可怜。” 文襄伯和刘氏的脸色都不太对,但都不反驳,对外白巧云就是被贺家牵累的。 真正的原委可不能传出去,太丢人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觉着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远离事发地。 只要在京城一日,二小姐就无法出门,见了熟人的脸就会想起那日发生的事,太折磨人了。 伯爷不如将二小姐送出去吧,住上了两三年京城里的人都忘了这事儿再接回来也不迟。” 刘氏立即看向文襄伯,生怕他答应。 哪想到他想了想,“夫人言之有理啊!” 那么个心肠坏的女儿,真养在家里没准儿哪天又闹出事端来。 “内人的家乡远在齐州,京城里的消息传不到那儿去,明日就将巧云送过去。” “老爷!” 刘氏脸白如纸。 文襄伯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楚之一点了点头,“母家亲人皆在那儿,想必也不会苛待了二小姐,伯爷英明!” 像模像样的在伯府坐了一阵儿,楚之一便走了。 白巧珠目送马车消失这才回去,然后便被刘氏堵了个正着。 已不是在文襄伯和楚之一跟前那副嘴脸了,板着脸厉着眼,比鬼还像鬼。 “要出嫁了也不装了,用一个攀上高枝的乡下人来对付我,信不信让你没有命等到出嫁那一天。” 白巧珠弯着眼睛噗嗤笑出声来了,“那我等着。” * 国子学骑射场,慕常乐和楚成材被一群贵族子弟围住,正在进行单方面的暴击。 其中一人打骂的最欢,名叫周不凡,他爹正是兵部侍郎周泉的小儿子。 平日里与贺氏一党的子弟混迹一处,欺凌同窗的事儿没少干。 慕常乐本就是个不与其他人结交的人,哪怕在国子学被孤立他也从不回家说。 但跟周不凡还真没有冲突,可今日骑射课一开始,周不凡就带着人故意刁难。 他反击之后立即引来围殴,楚成材一看过来帮忙也牵连被揍了。 “你爷爷了不起,敢骂我爹骂我姑奶奶,我就打他孙子。 你瞅你像条狗似的,居然还有脸称武将世家?呸!” 慕常乐和楚成材抱成一团,硬生生的受着无数拳头。 这些纨绔子弟虽不是什么高手,可那力道打在身上也疼的很。 终于他们打累了,得着机会的俩人手牵手的起身撒丫子就跑。 逃出骑射场,这才呼哧气喘的停下窝在一处安全之地。 楚成材揪了揪自己蓬乱的头发,又看向慕常乐。 这帮人打人可有经验了,不会往脸上打全照着衣服之下招呼。 他们这么大的人吃了亏还能回家告状啊?那多让人瞧不起。 想了想,他道:“我去找我大姐姐大姐夫,上回楚子兴欺负我,大姐夫就替我出气了。 现在楚子兴还躺在家里下不来床呢,半人半鬼。” 慕常乐抬眼看他,一缕发丝下的眼睛又是复杂又是嫉妒,“西贝货。” “啊?” 楚成材不懂他说的是啥,挠了挠头,“我说的是真的,我大姐姐大姐夫可护着我了,肯定会给我们出气的。” “你们楚家就没出过一个有武艺的人,这种血脉怎么可能出一个绝顶高手?” “我大姐姐在边关长大,山中异人为师,她有天赋肯吃苦自然跟楚家别人都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她不是楚家人呢?” 楚成材一下子跳了起来,忍着疼龇牙咧嘴的边怒道:“不可能,她就是我大姐姐。 慕小公子,你要是不安好心以后咱们别来往了。” 慕常乐哼了一声,“本来也不想跟你这西贝货来往。” 楚成材特别生气,他大姐姐打抱不平侠士风骨,是整个楚家最最厉害的人。 他绝不容许有人质疑大姐姐的身世。 转身离开,决定就此与慕常乐绝交。 离开国子学去往督公府,没想到在门前又跟慕常乐碰上了。 两个人都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但一同被允进了府。 兰怀聿也刚刚回来一刻,而且还拎回来了一个食盒,里头是鸡腿包儿饭、烤蓉蟹、还有一盏雪梨菊花陈皮甜汤。 她不问是从哪儿提回来的,他也不说。 他们之间达成了奇怪的默契,他提回来她吃光光。 兰怀聿换了常服回来后,她都开始喝甜汤了。 “那边堆了一些首饰,准备做暗器?” 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四个妆匣放在桌子上,里头都是精心挑选的首饰。 “不是,送给白巧珠的添妆。” “可是觉着此人可交?虽说文襄伯愚钝糊涂,想必他女儿不一样吧。” “不一样。她未婚夫更不一样,据我江湖上得来的消息他功夫很好忠义正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兰怀聿眉头一动,“你想与他结交?” “结交与否无所谓,你跟他认识认识呗!” 眉尾扬起,他原本有些暗色的褐眸浮起亮色,“你觉着他是个人才,便想让我将他笼络帐下?” “算是吧。” 在她想来是两不耽误。 一要把林周的功绩还给他,并让他活着。 二是,他会立下大功,兰怀聿不笼络也会有旁人笼络。 肥水不流外人田。 嘴角微弯,兰怀聿看着她乖乖坐在那儿喝汤的模样,忍不住慢慢抬手想戳她脸颊。 “夫人,楚家小爷和慕小公子来告状了!” 兰怀聿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第44章 大姐姐给谁出气? 两个少年来告状。 楚成材委屈的叙述,慕常乐偶尔的添一句。 将他们俩被围殴的事儿完整还原,稀奇的是他们俩脸上没有任何的羞愧难当,被揍了居然不觉丢脸。 楚之一翻了翻眼皮,“都滚蛋!” 转身就走。 两少年:“……” 楚成材有几分失落,慕常乐扭头看他,原本想嘲笑他吧,可一想自己连大姐姐都不能唤,在她心里八成觉着自己是个自来熟脸皮厚的陌生人。 唉,心情更难说了。 在大门口分开,两个人谁也没理谁,忍着身上的疼闷闷不乐的回家了。 第二天,国子学。 周不凡被从一处小树林里抬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血手里还攥着两颗自己的大门牙。 老师们都惊呆了,围过来查看询问,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在国子学里行凶。 周不凡眼瞳涣散已经不清醒了,嘴漏风的念叨:“错了……我错了,女侠饶……饶命。” 楚成材和慕常乐隔着数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各有惊奇。 随后快速的走到一处,避开旁人。 “肯定是我大姐姐来了。” “那她是为你出气还是为我出气?” 楚成材愣了下,“为我们呗。” 看慕常乐不吱声神情也不似昨日讨人嫌,他叹道:“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自己有个姐姐,所以昨日才与我争吵? 没有姐姐其实你也不必伤心,我大方些将大姐姐分你。 下回见了她你就喊,她那么善良不会拒绝的。” 慕常乐定定的看着楚成材,半晌后翻了个白眼儿就走了。 彼时,潜到国子学舒展了手脚当日常活动的人在街上买鲜榨甘蔗汁。 夏英站在一边儿等着付钱,她乃首席钱包。 她刚刚在国子学附近等着,楚之一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 青衣素面灵秀脱俗,夏英那个时候就在想,夫人若是想走怕是集天下肃宁卫也抓不住她。 巴掌长的一截竹筒满满的鲜榨甘蔗汁,拿到手里喝了一口,灵魂好像都变甜了。 好喝! 夏英看她一脸幸福,不由道:“咱们城外的庄子都是良田,不如开春种甘蔗吧。 到时夫人就去庄子里住着,整天喝甘蔗汁。” “好想法。” 楚之一觉着可行。 边喝边走,蓦地瞧见前方人头攒动之中,一颗乌发满满的脑袋上别着一支木槿花的白玉簪子。 她眼睛一跳,兰怀聿的挚爱? 下意识的就想过去瞧瞧长什么模样。 “兰夫人!” 旁边一辆马车过来,窗子开着露出一张保养极好的脸庞。 “公主。” 箬妩公主,眼睛有些纵欲过度的发红,唇上没点胭脂故而发白。 “真是巧啊,在这儿碰到了夫人。正巧我去前头的锦绣庄购置棉袍,夫人一同去瞧瞧?” “这个季节,购置棉袍稍早吧。” “京里是稍早,可本宫那封地已经冷了呀。过阵子本宫要回去一趟,得早早把所需之物都准备好,不然到了那儿非得风寒了不可。” “公主要回封地?” 箬妩点了点头,还是那样笑着,可仔细瞧着她眼睛里像藏了诸多的事儿。 没再多说什么,公主的车驾就离开了。 楚之一拿着竹筒微微皱眉,箬妩公主的封地在淮州,属大燕东北方向。 那地方尚算富庶,最产肉质鲜美嫩滑的黑尾羊,更重要的是那里是京城直达东关的必经之路。 从京城出发,途经戴城,再经淮州,往东关方向一路畅通。 不过在进入东关地界后守卫森严,一只鸟飞过去都得被盘查,贺修把那里守得固若金汤。 上一世,箬妩公主从没回过自己的封地,那里的气候比不得京里她不爱回去。 可现在忽然说她要回去,再加上她的神情…… 让楚之一觉着不对劲儿。 文襄伯府,白巧云哭的肝肠寸断,哭求刘氏不要把她送走。 她不想离开京城,这里富庶繁华,所有最好的都在这里。 她为了引起爹爹心中的怜惜都不惜割腕,怎么还要被送走呢? 刘氏擦着眼泪,双眼之中现出狠劲儿来。 “还不是那小贱人做的好事?拉拢了阉人娶的乡下野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们。 当年我那爹娘被从香城赶到最北的齐州,那地方都是野蛮人,来信求助时说你舅舅腿都被砍断了。 我只寄了些金银,并告诉他们再也不要联系。若此番真把你送去,怕是到了那儿就活不成了。” “娘,我不去我不去!你救救女儿吧!” 刘氏抚摸着她的脑袋,“别怕。咱们先拖到那小贱人成亲,到时娘亲自送你离京,对你爹说我送你过戴城便回来。 不过咱们直接进戴城,解决了那个小贱人。 她死了你这当妹妹的可以直接回来,服个软就说为姐姐守孝,他断不会再赶你。” 白巧云红着眼珠子,“听娘的。那个贱人……我要把她剁成肉泥!”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里也有大事。 除了不在家的慕常乐,那一家四口均面色严肃,尤其老夫人和郝氏眼里担忧更甚。 慕坤文转武,有皇上给开绿色通道,他从一个整天握笔杆子的文吏成了武官。 调任戴城,任职戴城卫都司副指挥使。 已经换上了武人常穿的紧袖劲装,手持雁翎刀,身高体长宽肩魁梧,站在那里颇有气魄。 “这刀太重了,比毛笔可重多了。”迫不及待将雁翎刀交给随从。 英国公浓眉一皱,“一把刀能重到哪里去?身为一个武官刀在人在,随手就放下怎能行?” “爹,你拿一下试试,真的很重。” “哼,你老子我儿时也是习过功夫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哎呦真重!” 老头拿了一下就松手了。 慕坤忍笑忍的嘴角抽搐。 “皇上将你调任戴城,其意你可知晓?” “爹您放心,我都晓得。戴城是通往东关的必经之路,贺修若真有造反的那一天,儿子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关!” 英国公想了想,摇头,“你做不成关,他真带兵打过来你这身手第一个送死。 皇上要对贺氏动手了,从京城到东关的路皇上要肃清,将贺氏一党的走狗清干净,这条路才顺畅!” 第45章 柳氏有孕了 楚之一也得知了慕坤即将去戴城任职的事儿,她的表情…… 将此消息告诉她的兰怀聿看着她,“缘何这般一言难尽?皇上调派了暗御做他的随从,虽他不会武功从未拿过刀剑,但不会有性命危险。” 他褐眸如琥珀,在不思虑阴谋阳谋时,漂亮的紧。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边摇头,“一个从没拿过刀剑的世家子,年纪还挺大,忽然间的任职副指挥使这么重要的位置。 你觉着他想混到如鱼得水,得花多少时间?” “人际方面,的确得靠他自己。” 她摇了摇头,“武人之中不乏心机多者,但想要与他们快速的熟络其实也很简单。 互相看不顺眼时,打一架是快捷的方式。哪怕打不过,只要豁出去被打,鼻青脸肿之后心服口服的对其表达出无限敬意,就能渐渐融入其中。 他可是英国公府的世子,他能豁出去挨揍吗?” 兰怀聿想了想,也觉着有点儿难。 不止是他身份、年纪,毕竟之前一直从文,习武之人的思维方式在文人看来极其粗鲁下作,上不得台面。 慕坤真要是在戴城卫冒出一句有辱斯文,他这辈子都融入不进去。 想了想,楚之一微微探出脑袋,瞅着兰怀聿小声道:“据我从江湖上得来的消息,乌衣教怕是要对戴城下手。” 眉尾扬起,俊美的面庞也现出几分凌厉,“何种程度的‘下手’?” “攻城,屠城。” 他面色更加冷了,“乌衣教已培养出军队来了?” “在我看来是乌合之众,但他们自认为是军队,甚至带头的狗贼自封将军。 不过就是乌合之众才野蛮残忍,他们没有正规军队的约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奸杀掳掠无恶不作。” “你这条从江湖上得来的消息真实性有几成?” “九成。” 楚之一很想说十成,但说的太满了他怕是反而会生疑吧。 兰怀聿起身,复又想到了什么,“你救了白巧珠,后又与她来往,是因为得知了这个消息想要到时去往戴城保护她? 亦或是,保护林周?” 他忽然问的这叫什么问题? 楚之一眨了眨眼,她的目的是不想要林周和白巧珠死,上一世他们俩太可惜了。 “倒也谈不上保护,就是不想得到他们死亡的消息。所以到时我想去戴城走一趟。” 没有再说什么,兰怀聿转身出去了。 不过却对那林周生了好奇之心,到底有多特别,才让她花费这么多心思? 无论是救白巧珠,还是亲自去了文襄伯府给她撑腰,再加上今日告诉他乌衣教要攻戴城之事。 思来想去,她的目的离不开维护林周。 这边兰怀聿着手乌衣教攻戴城,以及详细调查林周的事。 那边楚家楚俏俏带来了关于柳氏最新的消息。 不似楚成材,每次传递的消息都十分表面,毕竟他是个大小伙子了。 楚俏俏则不然,小丫头一个又像个土耗子哪儿都钻,她带来的消息倍儿劲爆。 “大姐姐,一个天大的不好的消息,大伯母有孕了!” “噗!” 楚之一嘴里的甜汤全喷了出去,睁大了眼睛看着小丫头,“你说啥?” “是真的。陶妈妈请来了两个老大夫,给大伯母号脉之后都说有了身孕。 又说大伯母这个年纪身子弱,早期胎相不稳得好好保养。” 楚之一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故技重施她也得有顺理成章的借口,楚正不是天天住在曲晚娘那里吗?何时被她逮着的机会?” “就是从刑狱司回来的第三天。大伯父傍晚回家来,陶妈妈等在门房那里把大伯父请过去的。 我趴墙根儿听了,大伯父像野兽似得嗷嗷叫。” 赶紧把小丫头的嘴给捂上,“往后再听墙根儿不许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小年纪脏了耳朵。” 楚俏俏弯着眼睛笑,她什么都懂,而且爬墙根儿听到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 二伯父跟那两个妾室总是不闲着,她但凡爬墙根儿都能听到。 楚之一却是明白了,凭借楚正那么大的年纪以及对柳氏的不待见,他能那么狂野只有一个可能,被下药了。 而柳氏就是要故技重施,买通大夫装有孕,到时…… 是真要再弄个男婴来巩固正妻之位?还是要用这子虚乌有的一胎来干点儿什么……就不知了。 失了庄子铺子的支撑,危机感让她不得不用这种法子,这个女人还真是永远不认输。 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楚之一觉着得回去瞧瞧了。 进了楚家,就被曲晚娘给劫到了仙姿院。 她还是那般风情万种,丰臀撩人,惹得楚之一都想上去拍一巴掌。 手感肯定贼好。 “多稀罕,她又‘怀’了!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老树开花,但只有我们知道她肚子里一堆屁! 当年我爹给她诊脉过后就说,她连月事都没有,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能让她如正常女子般生子。 我爹觉着她特别可怜,还一顿相劝,乱世之中人只要活着便是福气,莫要强求。 几个月之后我家井里就被投了毒,我爹还有三个小徒弟都被毒死了。 我运气好跑出去玩儿不在家,待我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倒伏各处的尸体。” “那你又怎知下毒的是她呢?” 曲晚娘一指壮婆子,“当时她就在我家呢,是被我爹捡回去的,满身伤还失忆。 我爹担心她是什么要犯会有人来抓她,就把她藏到了仓库里。 她那时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板上,透过墙缝正好能看到有人往井里撒药。 撒药的就是那个陶婆子!” 原来是这样。 “咱们去看看孕妇吧。” “走。” 柳氏果真在养着,而且靠在软榻上,上了年纪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造型。 她比曲晚娘做作。 看到她们两个人同时来了,陶妈妈立时挡在前头。 “夫人现在身子弱,不能陪人闲话家常。 小姐,您要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了,这么好的事儿您得维护夫人啊。” 楚之一探头往柳氏肚子上瞧,古怪一笑,“我都开始期待弟弟长得跟我像不像了。” 第46章 楚正的香火 柳氏眼底是有心虚的,但她这么多年惯会伪装,面上是绝对的滴水不露。 “你都出嫁了,得知这样的消息怕是不会开心。 不过这是真正的血脉相连,不是妙妙可比的,你将来要多多扶持照顾他啊。” 楚之一弯着眼睛笑,“那是肯定的呀,我是最期待弟弟平安出生的那个人了。 希望他长得像我,脾性像我。 母亲可要好好养身子,到时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弟弟。” 曲晚娘也在那儿恭喜,又蓦地道:“听说太医院有特别厉害的太医,能提前为孕妇检查生产时会不会顺利。 不过夫人之前生过大小姐,想来再生当是不会太困难。 可也得顾着夫人的年龄,请太医来看看很有必要。” “没必要!” 柳氏立即阻止。 陶妈妈亦道:“咱们请来的大夫都是城中最有名的,夫人虽说现在乏的厉害,可孕初期很正常。 只要遵医嘱,到时生产不会太困难。” 楚之一点了点头,“既如此听大夫的就是。不过母亲一旦有不适,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要督公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请来不是难事儿,关键时刻我必然帮助母亲,义不容辞。” 柳氏脸色又白了两分,这野丫头是说她早晚会弄来个太医? 民间的大夫可用金钱收买,可太医…… 自己肚子里这‘孩子’,看来很难‘生’下来。 欣赏了一阵儿柳氏的脸色,楚之一和曲晚娘离开了。 “她这回怕是要放弃从外弄来个孩子的计划了。 不过,一个空肚子也能做很多事,譬如栽赃陷害什么的。 而首当其冲被陷害的就是我。” 看向笑盈盈的曲晚娘,楚之一笑了笑,“她的眼界只有那么大,内宅阴私主母权柄,除了这些她的脑仁儿也装不下别的。 你就陪她玩儿呗,到了该撤的时候你就立马撤,不然抄家下狱被连累了,那你多倒霉。” 曲晚娘妩媚的眼睛都睁大了,“原来你要玩儿这么狠的?!” “柳氏作恶,楚正难道无辜?一个纯粹的小人,在他眼里只有可利用以及不可利用。” “这倒是真的。柳氏是他的发妻,陪他度过艰难之日又给他掏钱铺路。 结果因为那日她进了刑狱司,他就暗地里说那不下蛋的母鸡怎么没死呢! 害他在督公那里卑躬屈膝,连岳父的威严都摆不出来,如此废人留着何用。” 极为冷血。 楚之一没任何意外,楚正就是这样的人。 不能带给他利益,他就立即翻脸恨不得对方赶紧死。 楚之一‘放权’给了曲晚娘,她自是不能让人失望,回府后就钻进了厨房。 亲自洗手做羹汤,为‘老树开花有了身孕’的夫人做补汤。 补汤小火慢炖,直至楚正快要回来时才出锅,她亲自端着给柳氏送去了。 柳氏岂能吃她做出来的东西,“拿走!” “夫人,知道你身子虚,恰逢有孕口味可能也与寻常不同。 这汤里我加了陈皮,很是清香润口呢,您尝尝?” “滚开!” 啪! 一盅汤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曲晚娘哎呀一声就坐在了地上,烫脚了。 正巧这时楚正回来了,一见这场面立即过来扶曲晚娘。 “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曲晚娘就往他怀里坠,两个人搂抱成一团。 柳氏面色难看,一手捂着小腹,“哎呦。” “你怎的了?可是肚子不舒坦了?” 还没等柳氏说话,曲晚娘噗通跪在了地上,“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出现在夫人面前惹您厌烦的。 妾身就是想着您有了身孕胃口不好,想亲自做一盅补汤讨好讨好您。 我……我往后再也不碍您的眼了。” 楚正一听,眉峰也皱起来了。 柳氏有孕他是挺高兴的,但一想她年纪大了又说身体不好这一胎兴许坐不稳。 就觉着还是年轻身体好的曲晚娘生出的孩子会更健康。 而且他隐隐觉着那晚会留宿在柳氏这里,不太正常,他好像被算计了。 多种芥蒂以及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头,致使他也无法像正常老来得子的男人一样,只欢欣喜悦。 将曲晚娘扶起来,他一边道:“你是善心善意,不过她现在身子不适,你往后也别来讨苦头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现在身子难受的紧,我吃的才是苦头。 别人家的妾室侍奉主母那是应该的,在楚家我这主母反倒还得看妾室脸色,仔细她有没有受委屈?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楚正板着脸,“看,你这般心胸狭窄见了她就没好脸色,让她不要出现在你眼前还不是为了你好? 歇着吧,往后我们都不来碍你的眼!” 斥了一声后,他就拽着曲晚娘走了。 出了门还能听到那小骚狐狸哭唧唧的声儿呢,“老爷别跟夫人置气,我以前就听说过有了身孕的人脾性差,咱们都多多包容她。” “没身孕时她脾气也不见得多好!” 楚正哼了一声,他本就动了休妻的念头,只是闹得太大于他名声不好。 就琢磨着亡妻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凭借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有兰怀聿那等女婿没准儿还能续弦一个官家女来助益自己。 届时贤妻美妾岂不快哉? 谁想到这档口她居然怀孕了?! 越琢磨就越觉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他不知的阴私。 曲晚娘瞄到了他的脸色,心中脏话连连,面上却依旧是一片软善。 “今日之一回来看望夫人得知将有弟弟妹妹也高兴的紧,说是要请太医来亲自给夫人瞧瞧。 可夫人不太领情,大概觉着从城里找来的大夫更可靠吧。” “最好的大夫当然在太医院!” “对呀对呀,妾身也是这样想的呢。夫人情绪波动大着实对胎儿不利,不如老爷请太医来吧。 看在督公的面子上,能请来医术很好的太医,给夫人看看我们就都放心了呀。” 楚正一听,是这个道理。 正好请来太医瞧瞧她肚子里的健康与否。 传承他楚正香火,必得身强体健才是! 第47章 只能称作周正而已 月至中天,曲晚娘扭着腰臀走到了壮妈妈的房门口。 吱呀。 壮妈妈宽阔的身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碗,里头的汤药冒着热气。 她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真难喝。” “虽是七天喝一次,可毕竟是避子汤药,喝多了当心伤了身子。” 曲晚娘不甚在意,倒是仔细的看了看壮妈妈的脸色,“又做恶梦了?” “是啊。梦里又在荒漠上跑,身边还有别的年轻女子,我们应当是身份相同的人。 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是一件大事,若是不做好性命堪忧。 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她那张可称丑陋苍老的脸现出几分迷茫,曲晚娘上前一步抬手在她后颈上抚摸,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想不起来,有些事情看时间看机缘。 待时机到了你想起来了,我就陪你去完成那件大事。” 壮妈妈回过神儿,然后便笑了,笑时那张面孔甚至有点儿吓人,“先报你的仇。” “之一说了,要让楚家抄家下狱。原本我就想这样,可凭借我自己做不到。 现如今她能做到,想来也不用等太久。待事毕,我就陪你去找记忆。” 壮妈妈点点头,强壮的身板现出一种违和的乖巧来。 “明日要去见曹迁吗?” “见。他对楚正抢了他姐夫都给事中职位的事儿耿耿于怀,上回助我一次现在要我报答,我便报答。 而且,我觉着应当告诉他,楚正可不是督公的走狗,他若对付楚正便对付,别给督公添麻烦。” 曲晚娘觉着报仇不能走弯路,多浪费时间。 * 督公府。 青枫将戴城卫指挥使林周的所有信息交给了兰怀聿。 祖上三代,外加他个人情况,人物小像全部具备。 修长的手拿起那张小像,上面的人身高体长,一身卫甲手持雁翎刀。 很年轻,样貌很好,双目有神且一派正气,一看就知其人心性这是个宁折不弯的好青年。 看了好一会儿他就把那张小像撇了,“林周和白巧珠定了娃娃亲。” “是,林周的母亲与白巧珠的母亲是手帕交。林周先出生,之后两位母亲商定,若是白巧珠母亲生了男孩儿要他们结拜,生了女孩就定儿女亲家。” “这样的约定是长辈之望,于那二人来说未必如意,一切只为守约。” 青枫不太理解督公为什么忽然间说这种话,“听说林周心意坚定,可能不只是守约,与白巧珠是两情相悦吧。” 眉尾扬起,“真的?” 青枫:“……” 督公从不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真的? 这是督公能问出来的话吗? “属下认为是真的。” 兰怀聿嘴角动了动,又拿起那张小像,“只能称作周正而已。” “……” 青枫又不知说啥了,林周明明很帅气的。身为男人,自己都承认他的容貌比过世上七成男儿。 但,督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还是有点点奇怪,自己拿回这些消息,督公本可以明早再看的。 可偏偏的大半夜的不睡觉,非得阅毕。 想笼络这林周之心这般迫切吗? 起身,兰怀聿一身青色常服走出小楼,缓步的回了和院。 卧室里燃着暗色的灯盏,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很像是山林原野之中自由的香气。 这是楚之一的味道。 他轻声进来,屏风后睡着的人就听到了。 “外头又出急事了?” “没有。在计划守戴城之事,剿灭乌衣教本就是肃宁卫之职。 届时调派肃宁卫在外策应,与戴城卫都司两方夹击。不过最好还是能寻到邪教老巢,一举剿杀。” 楚之一盯着床顶,“难!甚至那教主的身份……江湖上的门路都打听不到。” 实际是上一世她也没查到。 极为神秘,而且躲藏的特别好。有一次调查到罕见的邪教上层人物聚首,她亲自去围堵,杀了在场所有邪教人物可里头居然没有教主。 也就是说,他似乎是得到了将会引来朝廷之人的消息故而没来。 但他又没通知下属撤离,任凭他们丢了性命。 这人……狠而果断。 兰怀聿在榻上躺下,蓦地道:“你都何时跟江湖上的门路联系的呢?”关于这一点他很奇怪,夏英整日跟着她,从未瞧见过。 楚之一一愣,“呃……无时无刻。你也知道的,江湖上什么奇人异士都有,通传消息的本事亦是五花八门,都在常人不经意间。” 她吹得可厉害了。 兰怀聿更觉着真实性不高。 江湖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谓的绿林好汉,或许白日里扛着生锈的大刀吆五喝六,夜里睡在路边饿的肚子咕咕叫。 或是一些自称侠士忠肝义胆,给一箱金子立马变了模样,谄媚摆尾嘴脸难看。 肃宁卫需要很多暗子,江湖上自然少不得。可笼络的所有江湖上的暗子,都是这等物什。 莫不是她嘴里的江湖,跟自己所了解的江湖不是一回事儿? 新的一天来临,一大早慕常乐居然来了。 少年大概昨晚没睡好,精致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肉嘟嘟的质感,一掐一兜水儿,一捅一个坑儿。 见了兰怀聿,他拱手作揖,很想学着楚成材那不要脸的劲儿唤一声大姐夫。 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去了,他就不是那种脸皮厚的人。 “一早冒昧打扰,还望督公见谅。我……我是来见夫人的。” 仍旧一身青色常服的兰怀聿看着这少年,“听闻世子今日出发前往戴城,小公子没去送行吗?” “送了。” 就是刚刚送了行,他才跑到这儿来。 在他想来毕竟是一家人,家中有人远行,家人都得知晓才行。 如此才像一家人。 “那不知世子可习惯?” “不太习惯,骑马出了城门父亲就屁股疼的下马了。”而且下马时还摔了一跤,说自己胯骨都合不上了。 又丢人又令人担忧。 后头传来楚之一的笑声,她一身青色长裙走过来,到了兰怀聿身边停下并转头上下打量他。 这人这两天怎么总穿跟她同色系的衣服? “还真是巧啊,世子上任戴城卫,过阵子我也去戴城,正好帮小公子瞧瞧世子是否完好无损。” “夫人去戴城?我也去,祖父也会去。” 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有第一次团聚了。 第48章 祖孙同行 对于慕常乐说他们祖孙要跟着她去戴城……楚之一没反对没同意。 眼下慕家应当全家都确定了她是他们家人,特别是英国公那老头,她差点拿牙签穿透他脑袋,也没挡住他认亲的决心。 白巧珠成亲,林周并没有亲自来迎亲,因为他职务在身不能离开戴城。 是林家的队伍来了京城,用花轿接了白巧珠回去,林周在戴城界那里等着接她。 白巧珠一身嫁衣是她自己绣的,出色的绣工一针一线皆是对未来的期盼,亦如她现在脸上甜甜的笑。 见她幸福的模样,楚之一也弯起了眉眼,她这一世绝对会幸福到老。 上一世那种灾难,不会发生。 “五日后我出发去戴城找你,应当不会打扰了你们新婚的小两口吧?” “你去找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路途远,也省了归宁礼。 其实也是我不想回来,你去找我玩儿,咱们把戴城好好熟悉熟悉。” 楚之一点头,蓦地瞧见人群里刘氏和白巧云的身影。 “你爹怎么还没把她送走?” “说是待我出嫁了再走,美其名曰送我出嫁。” “看她脸色好像缓过来了并已经计划好再作妖的样子。” 白巧珠不甚在意,“她们母女若是能把文襄伯府折腾没了,我还得谢谢她们呢。” 自从母亲去世,这里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是个险些将她折腾死的牢笼。 拍了拍她肩膀,楚之一没有言语。反正上一世戴城出事后,迎风扬名。 丰时复立,贺家也跟着无限招摇。贺梅生先是娶了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后来又纳了不少的妾,各个身份来头不小。 其中,就包括白巧云。 丰时不倒,贺家自然顺风顺水,哪怕后来东关兵权归了迎风,贺家也还挺好的。 白巧云自然也挺好。 看,上一世有多少不公平?! 迎亲队伍到了,白巧珠拜别了文襄伯上了花轿,队伍离城。 慕常乐窜到了楚之一旁边儿,“大……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老国公真的要同行?你们家人貌似都不擅长骑马吧,我届时要快马出行,不知你们祖孙俩扛得住不?” “我家只我爹学了两天骑术就放弃了,我和祖父都骑术了得。” 歪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 五日后,楚之一和陆秋一身利落劲装,胯下各一匹黑色烈驹。 一手执缰,一手抬起顺了一把束在发顶的长发,淡漠的眉眼素净的面庞,肩正腰直气韵飒爽。 一老一少骑着白马嗒嗒的从城内出来了,又嗒嗒的从她们旁边儿过去。 黑色烈驹发出响鼻,两匹白马受了惊吓原地尥蹶子,差点把那祖孙俩给甩下来。 楚之一:“……” 陆秋笑出了声儿,还是仗义的下马过去,将那两匹白马控制住了。 仰脸看向那祖孙俩,“国公爷和小公子是不是跟马儿不熟悉啊?也不用着急,这一路上足够互相了解的了。” 英国公的确几分尴尬,以前骑马出门身边都有随从的,随从跟马熟悉在旁策应,马儿从不发脾气。 但这回想着跟亲孙女一同上路,听闻她是轻装上阵侍女都不带,他这做爷爷的自然不能落了下风。 否则被孙女儿瞧不起,她到时不回家不认祖归宗怎么办? 哪想到还是丢脸了。 慕常乐也一样,家里的马很少骑。 上回在猎场骑马进山,也是随从在旁护着,不然非得当众坠马贻笑大方。 “人骑马无所谓跟马熟不熟,首先要会骑马,其次要气势强。 人比马弱,它肯定不乐意驮着废柴跑。” 英国公:“……” 明知道这孙女儿在骂他吧,可又发不出脾气来。 因为瞧着她英姿飒爽的骑马踱步到一侧,似笑非笑独孤天下的气势,他心里居然千分感慨万分激动。 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那早已过世的叔父,那是他们慕家最后一个拥有天赐筋骨的奇才。 自己是父亲的老来得子,待记事时叔父都四十多岁了,纵马狂歌挥剑斩月,狂肆潇洒敌闻胆颤,那时的慕家如日中天。 自叔父去世慕家就没落了,再没有那等奇才出世。 眼看着老国公眼眶都红了,楚之一不由控马躲远点儿,这老头…… “出发吧。这一路咱们轻装简行,不过也无需掩着行踪,我想该知道我们去戴城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 陆秋也跳上马,跟楚之一对视一眼,二人立即打马飞奔出去。 仍旧激动万分的英国公和慕常乐吃了一嘴的灰,不过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大概是黑色烈驹给的下马威好使,两匹白马没再尥蹶子,嗒嗒的跑的极为卖力。 一刻钟后,城门一行马车队伍出现,半开的窗子露出箬妩的半张脸。 更为苍白了。 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的身形,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捏了捏,“梅生万分有幸能随着公主回淮州,路途遥远,接下来梅生定好好照料公主。” 箬妩皱起眉头想挣扎,但心口的刺痛逼得她立时放弃。 只要顺从便不会疼。 贺梅生瞧见了,笑的更温柔了。 又一刻钟,简单的车马出城。 后头跟着七八个城里出了名的喇唬,驾车的家丁瑟瑟发抖,这要是半途被这些喇唬混子抓到山里挖个坑埋了,这辈子就完了。 马车里母女俩到底怎么想的?弱质女流出门不带着正规的护院,反而雇佣一帮喇唬?! 白巧云虽说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一想此行能混入戴城解决了白巧珠,她就无比的开心。 “娘,届时要车夫去敲林家的门找那小贱人出来就可以。 伯府的人,她没理由不见。” “没错,我也是这样计划的。若不然不会带着一个脸熟的自家人,待得解决了那小贱人,把他宰了便是。” 这件事就没人会说出去了。 第49章 挨了训斥 一路疾行,水都不喝,傍晚时分才抵达沿途的一个小镇子上。 陆秋在前寻了个客栈,给楚之一递了个眼色,此间客栈内有自己人。 利落下马,就听到后头噗通两声。 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只见那祖孙俩坐在地上,两匹白马则踱步到一边儿,显然它们也觉着他们俩有点儿丢人。 叹了口气,把马儿都交给陆秋,她则过去一手一个把祖孙俩拎了起来。 进了客栈,便瞧见一楼数桌都坐了人,打扮各不相同看起来都是路过镇子的行路人。 把那祖孙俩放在椅子上,她抬眼往墙角那边的桌上看了一眼。 一身青色的长衫,打扮成书生的模样,墨发半拢瞧着极是好欺负。 没错,正是变装的兰怀聿。 身边只坐了一个青止,青枫不在。 旁边三桌都是肃宁卫,其中一个赵喜她认识,弄了个屠户的打扮,跟楚妙妙她亲爹神韵颇似。 英国公也看到了督公,不过此时只能顾上自己的胯骨,这一把老骨头似乎真的碎了。 慕常乐也一样,祖孙俩面如菜色,再看楚之一精神饱满的模样,只觉着惭愧无比。 越是这样越不能认亲,这么弱的家人她八成不会想要吧…… 她旋身刚落座,书生模样的兰怀聿便过来了,温和有礼弱不禁风。 “姑娘英姿飒爽令在下惊艳非常,不知可有幸邀姑娘同桌而食?” “……” 楚之一抬头看他,昨夜他们商议好,分开出发若路上相遇亦当做不认识。 因为他要布置戴城外的埋伏,须得掩人耳目秘密行动。 怎么忽然间的主动来找她说话? 还用一种假装满肚子圣贤书实则满脑子轻浮下流的模样。 致使她拳头有点儿痒痒。 “好啊。” 起身随着他坐在了墙角那桌。 英国公和慕常乐盯着瞧,眼底各自复杂。想他们英国公府现如今已明面上与贺氏为敌,任谁看来他们都是倒向了阉党。 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家清楚,他们倒向的是楚之一。 皇上利用慕家,慕家也一样利用皇上,重新一步步夺得权利为到时接楚之一回家做万全准备。 要给她一个够强的母家,哪怕她到时要与兰怀聿一刀两断亦有底气。 可现在瞧着,这两个人似乎闹不掰呢? 与兰怀聿同坐,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完完整整一筷子都没动过。 “快吃吧。”他低声道。 拿起筷子,她蓦地扭头看他,“别再弄出一副轻浮肤浅的模样,会挨揍的。” “……” 兰怀聿一哽,邀陌生女子同席本就是轻浮之举,他按着剧本做戏罢了,谁想到还挨了训斥。 “你离京的消息传开,必定跟了许多尾巴。到了戴城后多多注意,陆秋会联系戴城肃宁卫调查城内邪教眼线。 最重要的是,你莫要为了保护林周以身涉险。 他要建功立业得自己去拼,甚至以命相搏!” 他的话前头没问题,后头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呢? 扭头看他,依稀的好像瞧见他褐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小气吧啦。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去给他做护卫的。” 只是若不帮一把,他会死。 “好,随时联系。” 她那小表情一瞅就是不高兴了。 给她倒水,又将蒸的极为鲜嫩的蛋挪到她面前,“拌饭,很香。” 她极为听劝,挖了两勺拌饭吃,口感嫩滑酱香浓郁,真好吃! 看她吃的香,兰怀聿也弯起了嘴角,真下饭。 那边,英国公祖孙俩和陆秋一桌,不时的往那边儿看一眼,老头的眉头皱的越厉害。 瞧着兰怀聿是挺贴心周到,不复朝堂之上冷厉阴翳之态,眉目含笑颇为温柔。 可千般好万般好,只有一点不好,他不是正常男人啊! 翌日分开,之后在路上再也没遇到,五日后进了戴城。 看到完好的城池,楚之一心内是几分感慨的。上一世她到了戴城时,已经成了一片人间地狱了。 城墙多处破损,城门也坏了,满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气烟气充斥入目都是绝望。 而此时,城门城墙依旧高耸,守兵带着兵器略懒散的巡视着出入城的人们。 风尘仆仆的百姓急着归家,一身补丁的娃娃鼻涕粘在脸上却成群结队欢乐的跑来跑去,笑哈哈。 都是活着的。 英国公和慕常乐胯骨都要磨碎了,但此时焦急想见到慕坤,灰着脸硬撑着。 楚之一并不想跟着参与,但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们往都司去。 戴城卫都司将近六千人,卫甲雁翎刀气势森然。 眼眶乌青瘦了一大圈儿的慕坤出现在眼前,见着亲人眼眶立时红了。 想他慕坤从文一直文雅温润,在文人里身姿最挺拔,与武人同僚擦肩而过书卷气最浓。 可眼下这模样……祖孙俩也红了眼眶。 “爹!” 慕坤握住英国公的手,强忍着没掉下泪来。 慕常乐也赶紧扶住父亲的手臂,盯着他的乌眼青,“爹,有人敢对你动手?” “不是,就是切磋,误伤。” 他虽如此说,可大家都听得出来,这戴城卫的人用切磋的借口欺生。 而且大门聚了不少的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分明听到了慕坤唤爹也应当分析出这位应当是英国公,但没丝毫敬畏之色。 看吧,京城的权贵在用命奋斗的寒门人眼里,无丝毫震慑力。 并且在瞧见那一家三口就差抱头痛哭时,他们眼神更轻蔑了。 楚之一正观察那些人呢,老头忽的拉着慕坤过来了。 “这是之一。 之一啊,这是常乐的父亲,年纪大,你唤一声叔父吧。” 这已经算明示了。 慕坤也几分激动,顶着乌眼青道:“哎。” “……” 她好像还没唤叔父吧,他怎么自己先答应了? “世子与人切磋其实是单方面被打吧,看来戴城卫都司的兄弟们功夫不错。 我在乡下待了十六年,到了京城也没见过什么高手,今日一见手开始痒痒的。 不知是否有幸也与都司的兄弟切磋切磋?” 三人一顿,后现出激动之色,她这是要给自家人出气? 第50章 真软,扛不住我一招 从京城来的一个女子,要跟戴城卫都司的兄弟们切磋切磋。 当值的都跑过来了,先去看那副指挥使一家三口菜色的脸激动的眼,再去看那扬言要切磋的少女。 说真的,他们不想欺负女人,可这些世家子连刀剑都提不住,却空降而至担了重任。 他们刀口舔血勤勤恳恳,每个月只一点点固定的饷银,哪个人不抱着往上爬的心思? 只要升了官儿,饷银就能多一些,家里的人就能过的好一点儿。 可这些世家子呢?他们什么都不缺,甚至在那京城里挥金如土一呼百应。 轻轻松松的就把他们的奔头给摘到了手里,太不公平了! 哪怕是世官都有一样的心思,谁不想越爬越高呢? 指挥同知章广和指挥佥事张高忠站在人群后头,面色阴沉双眼凝聚着毒光。 “英国公赶在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京城那边儿查乌衣教查的严,莫不是走漏了消息他来救自己那废物儿子的?” “他若来救儿子怎的没带护卫?只带了个丫头。” “兴许是这丫头有什么猫腻,兴许是什么障眼法。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不能耽误大事。” 两个人意见一致,随后招来了千户赵华,想法子忽悠住那些脑筋简单的傻子,合力灭了那丫头。 再趁乱把英国公一家三口扣下,趁着林周不在速战速决。 赵华是他们的狗腿,拍拍胸口就跑回了众兄弟间。 作为千户他手底下有七八个忠心耿耿的走狗,但其他人…… 尤其是与他职位相当的几人面露迟疑之色,“那是个姑娘,纵使她嚣张跋扈上门挑衅,又岂能伤人性命?” “慕坤仗着家世轻松拿走了副指挥使这职位,老子的确不爽。打他老子没意见,但打女人老子不干。” “就是,还要光明正大的围攻一个女人,这是爷们儿能干出来的事儿?” 赵华被攻击,他面上虽不快但也没放弃,毕竟章广和张高忠给他下了命令。 于是就带着自己的走狗出战。 “世子,刀剑无眼,这要是伤了你们家这娇滴滴的姑娘,可别转过头来告我们。” “没错,这要是受伤流血甚至丢了性命,世子不会告咱们是杀人犯吧?” “哈哈哈,世子身份尊贵,要是真想扣咱们一个罪名还用豁出去一个姑娘吗?” “就是就是,姑娘,接下来可要使出全力,兄弟们挨个陪你玩儿,尽量不伤你。” 他们嘻嘻哈哈的把楚之一围住,说是要挨个的切磋但摆出的架势却不然。 楚之一站在中央,青春年少的姑娘朴素又灵秀,像是藏在山清水秀之地娇养出来的一朵无尘花。 环视了一圈儿,一共九个人,各个身形彪悍手持雁翎刀。 显而易见他们没打算赤手空拳。 她弯了弯眼睛,“时间不早了,赶了一天的路我也累了,你们一块儿来。 世子爷,刀借我一用。” 慕坤赶紧从随从手里拿过雁翎刀送过来,递刀时压低了声音,“真的行吗?” 没理会他,接了刀楚之一就转过了身去。 “切磋嘛,用尽全力才是尊重对手。 各位,刀剑无眼,受伤流血伤及性命可别喊冤!” 赵华带头发出嘲笑声,下一刻一齐抽刀,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凶狠宛如一头头野狼。 楚之一转了一下雁翎刀,原本没打算出鞘的。 只是眼下……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戴城卫都司中特别幸运没参与进乌衣教屠城的一个队伍。 下辖的小城出了贼匪强抢村民的恶性事件,那一个小队三十几人去处理这件事。 因为位置偏僻来回不便,他们没赶上屠城。 以及都司中几名家就在城内的有官职人员,他们的家人特别巧的在那阵子回老家探亲的探亲、祭祖的祭祖。 他们本人虽参与了对抗乌衣教攻城,但早早的受了伤被送回都司再也没出去过。 乌衣教杀进城内,他们躲在了都司内部侥幸躲过屠杀。 那个时候这些看似都没问题,可现在看来问题重重,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与幸运吗? 雁翎刀出鞘,清透的双眸映射出刀锋的冰冷。 九个人一拥而上,他们恶意满满,故意的互相协作将包围圈缩的密不透风。 各自手里的兵器也上下左右的均衡交叉,让里头的猎物变成飞鸟大小也逃不出去。 英国公三人也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谁能想到这都司里的人胆子这么大下手居然会这么狠。 第一招就要杀人。 老头甚至向前一步要喊出来了,敢杀我孙女儿老子跟你们拼了! 然而,他想喊的话也只冒出一个音儿而已,下一刻便听到惨叫无数。 那恶狠狠的九个人脸色大变,手里的刀匆忙收回,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各自捂着裆,却盖不住血往外飙,仅仅一息间血腥味儿扑鼻,那一片地砖上一层血红。 而楚之一早在他们慌忙落地时就跃出去了,挽了个帅气的剑花,还鞘。 清透的眼眸在那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儿,轻蔑一笑,“真软,扛不住我一招。” 四下震惊。 章广和张高忠尤甚,哪料到英国公这老家伙带来这样一个高手。 “哎呀,他们晕死过去了!” “快快,救人。” “她是杀人凶手,拿下她!” 英国公三人立时冲过来挡在楚之一跟前儿,“本国公在此,我看谁敢?” “动手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受伤流血甚至没了性命都得认。 我们没说一句反对之语,你们输了就不认这话了?” “决战之前立下誓言重如军令状,此事告到刑部我们也无任何过错!” 三个男人从老到小愤慨激昂,明明谁都打不过,当下气势可吞海! 章广和张高忠使着眼色要其余的心腹撺掇众人去拿人,反正已经闹到此地步,都知道刀剑无眼,在这儿死个英国公死个世子也不算什么。 楚之一站在三人之后,也发现了章广和张高忠两个人,他们言语不多眼色倒是使得勤。 而且有几分面熟,上一世躲在都司里逃过邪教屠城,后来她带兵进城剿杀贼匪后,就是他们来见过她。 眼看着一帮人挪过来要动手,她也准备再次抽刀,这些内贼必除不可。 “在闹什么?!” 一声厉斥如惊雷贯耳! 第51章 自主当叔,自主当弟 一个魁梧挺拔五官俊逸但神情严肃的像老头的青年男子快步而来。 林周。 活着的林周。 “这是怎么回事儿?居然在都司重地比武斗狠,此处满地鲜血可是出了人命?”看到那些血,他脸色铁青。 章广和张高忠也不躲在远处了,跑到前头来,“大人您可回来了,世子家人来了。 大概是因为世子这阵子跟众兄弟切磋受了点儿伤,他们气上心头以切磋之名下了杀手。 赵华和那几个兄弟……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呢。” 林周眉峰皱的紧,先看了一眼那二人,他这才走向英国公几人。 即便知晓了国公爷的身份,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畏惧来,这活着的林周颇有傲气呢。 “国公爷,都司重地闲人免入。你们来看望世子,不如前往他住处稍稍歇息。 下官可安排个清净之地供国公爷落脚,在戴城好生住上些日子,陪伴世子。” 一,他要撵人。 二,他对慕坤这空降的也没什么好感。 三,他是真的不畏权贵。 老头自然不乐意,“本国公要瞧瞧自己儿子当值的地儿也不行?” 林周目光坚定,“不行。” 老头有点儿生气了,心内又涌出无形的可悲来。慕家现如今居然成了这般模样,武将世家出过数名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到了自己这辈,竟无一人将祖辈荣光扛起来的。 甚至,他的长子死在与盛凌的交战中,可如今居然没人记得了。 自己一个老头子能在金銮殿又跳又骂,但看看此时,他们英国公府已经连祖辈微薄的光环都照不到了。 就在这时,楚之一推开了慕常乐走了出来。 直视林周,“林指挥使,我是楚之一。” 林周眼睛忽然大了几分,“你是督公夫人?” “没错。” “您……快,先进屋再说。” 他立即邀请楚之一,态度跟刚刚可是截然不同。 英国公悲戚的情绪都给整没了,眼睁睁看着楚之一被请走。 他眼睛瞪了一会儿,随后就乐了,“咱们慕家没落不了了。” 林周将楚之一请到了他办公的地方,请她坐下后他特别郑重的拱手俯身行了一礼。 她也没躲,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白巧珠定然把所有事儿都告诉他了。 “指挥使这一礼我承了,往后就莫要再提此事了。 不知巧珠如何了?离开京城又有指挥使相伴她想必很幸福。” “在下对夫人的感激无以言表,若不是夫人出手巧珠可能…… 夫人于我们夫妻来说就是大恩人,巧珠说这阵子夫人就会到,在下还派了人去城门口守着呢。 不想夫人直接来了都司。” “我的确有些重要之事跟指挥使说。” 就在这时,英国公三个人特别厚脸皮的进来了。 “林指挥使莫气恼,之一为犬子出气伤了都司中人是事实,我们宛如一家人万事同进退。 受伤的人本国公赔偿,决不推辞。 不过他们功夫差的出人意料,居然没挡住之一一招。” 老头边说边啧啧嫌弃,倒是忘了他儿子被揍得乌眼青到现在还没消。 慕坤赶紧把脸转到一侧去,不让人瞧见他的乌眼青。 林周略懵,他们是一家?不是吧…… 楚之一也服气,从直接唤她名字到现在张口说是一家人,这老头居然没有再怀疑查证的意思。 万一她不是他们家人呢? “指挥使莫分心,还是听我要告诉你的要事。” 说着,将自己手边的茶点等放到英国公手边,示意他吃东西不要插话。 老头一看孙女儿照顾自己,立即乐呵起来。 慕坤父子俩则站在老头后面,又不眨眼的看着楚之一和林周。 此时林周还站在那里呢,居然恭敬有礼到这个程度? 慕坤几分疑惑,又几分感慨羡慕,自己从小习文难道错了? 没再管他们,楚之一迅速的说了京里调查到乌衣教要攻戴城之事,而且怀疑戴城内有内贼里应外合。 不确定内贼为何人,或许有百姓,也或许有都司内的人。 她直言都司内部有内贼,实际上这等同于一种冒犯,毕竟林周是都司指挥使。 但,他并没有气恼,表情反而几分…… 观察着他的脸,楚之一道:“指挥使也察觉出都司内部有人不对劲儿吗?” “其实,我并未发现有人与邪教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这都司之中有别处的眼线我却是知道的。 有一日我曾抓到过一只往外飞的信鸽,带了一张纸条,可那上头的字是密文,我花费了一番功夫想破解但失败了。” “信鸽是何人所放,以及飞往何处都不知?” “不知。” “密文呢?” “交给了我手下一位博学多才的先生,想试试能不能破解出来。” 楚之一点了点头,“我告诉你的消息绝不是假的,还望指挥使赶紧准备起来。 邪教之人最会蛊惑人心,被蛊惑的人不畏死亡甚至会觉着死去才是极乐的开始。” 林周点了点头,“我相信夫人。天色不早了,不如请夫人去府上休息? 巧珠看见您定会很开心。” “我暂时先不过去了,你也要告诉巧珠这些日子不要出门,紧闭大门府中人最好都不要出来。” “好。” 见她无比慎重,林周也更加谨慎起来。 拜托了林周不要透露她的身份,并且将他们三人安置在了都司内。 慕坤暂住的房间两侧还有几间空房,大部分家不在戴城的人都住在这里,有官职的住在一排,没官职的住在对面的一排。 “天黑之后我出去一趟,你在我房间里燃着烛火冒充我一会儿,明白吗?”她忽的对慕常乐道。 一直蔫蔫的少年忽然被赋予重任,他一顿,下一刻精神抖擞双眼放光,“姐你放心,我肯定完成任务。” “……” 跟慕坤不愧是父子,一个自主当叔,一个自主当弟。 趁着夜色遁出都司,本要去找进城后去戴城肃宁卫的陆秋,没想到转过街角就瞧见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那里。 驾车的人鬼头鬼脑的东张西望,在看到楚之一时立时如海草般挥手,却始终没发出一个音儿来。 二话没说,她跃起跳上车辕钻进车里,一气呵成。 青止立即驾车离开原地! 第52章 真的无愧吗 进了马车先被塞了一个食盒。 戴城里最有名的驴肉包子,热气腾腾显然刚出锅没多久。 擦了手后开吃,这才空出时间去看他。 光线幽幽,他一袭青色便服,不再搞那书生的打扮,又是气势迫人的督公。 看着她吃的脸颊鼓起来,他脸上浮起笑意,“好吃吗?” “挺香的,你吃过了?” 摇头,“你吃好便好。” “你要是做个什么养殖的买卖大概会经营的非常好,投喂他人是不是让你觉着特别快乐?” 因为她发现他每回看她吃,都挺高兴的。 若不是自己知道他人品不差,真会怀疑食物有什么问题。 “看着你吃倒是挺快乐。” “……” 怎么自己好像是个表演的呢? 两个肉包子进肚,接过他递来的水,这才道:“不是说你不进城吗?怎么忽然间来了。” “我是跟着人牙子进城的。但进城后发现那不是普通的人牙子,他进了一座宅邸,门房还恭敬的称呼他为陈管家。” “进了谁家?” “经过调查,那宅邸的主人是戴城卫都司的佥事,姓张名高忠。 他的管家扮成人牙子的模样往城外押送了一批‘货’,全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 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样貌较好。” 楚之一眉头皱了起来,“我就知道他有问题,还有跟他站在一块儿的应当是个同知。 他们是乌衣教的教徒?不,或许不是教徒那么简单。” 兰怀聿微微颔首,“身有官职,却还在为乌衣教干拐卖孩童的事,或许是乌衣教在戴城里极为重要的人物。” 她出了口气,身体向后脑袋也磕在了车板上。 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这股愤怒针对的是自己。 上一世她来到戴城,甚至在这儿驻守了半个月,她竟丝毫没察觉到这些阴私之事。 在城中找到了被残忍杀害的孩童的尸体,断手断脚惨不忍睹,每一个都裹在血污之中冷冰冰的。 只以为那是屠城的狗贼们丧心病狂,可她忽略了人性的残忍,是这座城里的人干得。 他们用最普通最日常的面貌出没于人前,却在背后对同城那些蹦蹦跳跳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手。 得知乌衣教要屠城时,他们需要先行撤出去,那么一些带不走的‘累赘’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看她面色忽然间变得不好,兰怀聿朝她挪了挪,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被运出城的那些孩子我都救下来了,而那些人一个都逃不过。” “不止如此,我怀疑这城里还有不少被拐来的孩子,藏在一些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很有可能。因为送出去的孩子特别健康,兴许是从一群孩子里特意挑出来的。 那么身体不好的孩子被留下,没有用处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楚之一也着急起来,“现在就去找。” “陆秋调派戴城肃宁卫协助,他们更了解城里的地形,以及何处藏一堆孩子而不会轻易被发现。” “能确保戴城肃宁卫不会有贼?” 他弯起唇,摇头,“我不能保证。但如若有一人是贼,我灭他三族。” “……” 好吧,有他这灭族爱好者在,估计没人敢冒险。 夜黑如墨,戴城肃宁卫悄悄出动。 这些朝廷的鹰犬爪牙在民间人人惧怕,同僚间名声又臭又硬,哪怕与戴城卫所的关系也是势如水火。 此间听闻卫所那边有人与乌衣教勾连,各个如灌了二斤鸡血。 城南城东都属于乱街区,各种气味儿难闻的作坊立在此处,周边人家不多,大多数房子摇摇欲坠如同病入膏肓的老人。 一个偌大的屠宰场日夜散发着血臭和各种家畜粪便堆积的气味儿,院墙砌的高也没什么用,臭气依旧不停的往外飘。 周边百米内没其他住户,白日里这里猪狗乱叫,里头即便真的有孩子哭也不会有人听到。 先跳到墙头观察情况的人功夫不错,但没想到里头狗叫了。 不止一只狗,大概十几只。 楚之一一听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别等了,进去。” 话落,她当先就一跃而起翻了进去。 陆秋立即带领其他人跟上,进去后便先遇到半人高的巨犬的攻击。 长牙利齿腥臭难闻,性猛比过凶残的饿狼,不顾锋利的绣春刀刺中身体,仍旧不知疼痛似得往上扑。 楚之一速度最快,一人引走了四条狗。 一跃而起并看着下方后肢离地朝自己扑上来的狗,她杀气横生。 “接刀!” 兰怀聿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一把绣春刀就飞到了她面前。 接过,手腕一转俯冲向下,腥臭的血喷溅而出,狗头落地。 以剑尖点地,她身体在空中再次跃起,直奔那边一排房子里跑出来的数个壮汉而去。 强壮而凶狠,手持宰牲刀毫不怯懦的扑了过来。 绣春刀在楚之一手上恍似被赋予了飓风一般的速度和力量,且她皆是杀招。 围攻她的两个壮汉先是断了双手再断双臂,反应过来疼时不受控的发出惨叫,口腔里就一凉,嘴唇牙龈连着舌头被一剑削掉。 “孩子们在这里!” 有人大喊了一声。 楚之一朝一侧弯腰,绣春刀横向抹过,那两个壮汉只觉着双膝顿感凉丝丝的。 然后他们就往地上落了一截,似乎一下子变矮了。 接下来倒地,便瞧见自己的两截小腿还站在地上呢。 旁边,被围攻的壮汉活捉了两个,其他的都死了。 远处一个没有窗,门已被踹开的土房子里,肃宁卫的汉子们从里头抱出来十几个小孩儿。 有的奄奄一息还活着,有的…… 楚之一只觉着眼睛一痛,心脏也像被捏紧了一样。 上一世她只顾着拼搏,誓要搏出名堂来让自己步步高升,让楚正和柳氏知道她这个女儿不是弃子,她比楚妙妙那假女儿有用。 她用戴城做青云直上的梯子,自诩步步踏实问心无愧。 可眼前这些被砍去双臂或是砍去双脚血糊糊的孩子,真叫无愧吗?! 第53章 定不负你所望 十三个孩童,最大的可能也就七八岁,最小的才三四岁左右。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瘦巴巴的身体枯黄的头发,一个个像鸟窝里的雏鸟,随便飞来一只大鹰都能给叼走。 有两个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被砍断的肢体边缘紧紧勒着草绳,看样子是要止血。 “这帮畜生把这些小娃娃变成残疾,是要做什么?”戴城肃宁卫千户马衡检查过尸体后,忽的道。 百户雷闯牛眼睛往那边儿活捉住的两个壮汉一瞥,“有活口,撬开他们的嘴就是了。” 马衡也看过去,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们在碎碎念什么呢?” 只见那两个壮汉被捆的像粽子似得窝在地上,但脑袋一直垂着嘴里念念有词,从这儿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在那边负责看守的兄弟听清了一些字眼,什么老母仁慈,带儿子去往极乐酒肉盛宴,诸如此类的。 马衡和雷闯的表情可想而知,做了这么畜生不如的事儿还想着去极乐喝酒吃肉呢! 挥手叫兄弟们拷问,逼问出他们的上家是谁,还有这些孩子是如何拐来的。 再有问出将孩子弄成残疾目的为何。 这乌衣教如此残忍恶毒,简直令人发指。 兄弟们上手拷问时自然没客气,几拳头下去两个壮汉的大牙都随着血吐出来了。 可他们不说,仍旧在碎碎念。 哎呦,这种刺头可叫大家来了兴致,都聚过去了。 楚之一眼下还坐在土房子前的一截木头上呢,这里空气不好,不远处的猪圈里臭气熏天。 猪也在哼哧哼哧的,长得特别丑。 前方,陆秋和两个兄弟已经轮番的给还活着的小孩儿喂了水,其中两个醒着的也吃了点儿东西,瞅着更精神了些。 陆秋摸了摸那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天亮了之后就把你送回家。” 小姑娘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一片,“不回去,爹娘还会把我卖了的。” “什么?你是说你被关在这里是你爹娘把你卖了的?” 小姑娘点头,眼泪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我砍柴洗衣做饭,做得好爹娘就给我一块红苕吃。 那天我砍柴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扭了脚,做不了活了,爹娘……” 就把她给卖了。 陆秋自认见识过多种人间险恶,可此时真是击碎了她的人生观,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畜生不如的人? 把小姑娘破烂的裤腿卷起来,她瘦的跟柴火棍儿似得左脚踝果真红紫发黑肿起来老高。 “骨头似乎断了,得赶紧治疗不然这脚怕是保不住。” 青止在这时过来,“督公要把孩子们用马车运走,肃宁卫里有大夫赶紧给他们治疗。” 陆秋几人立即把孩子们抱起来送出去,两具已失去生命的小家伙也给抱走了。 兰怀聿一手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慢步走到了楚之一跟前儿,距离近了才发现她居然眼睛红红的。 不由惊讶,蹲下也拿开了帕子,“哭了?” 抬起眼睛,这才看清她的红眼睛不是哭,而是充斥着无尽的愤怒,宛如天火能把人间都烧了。 她的情绪有些出乎意料,兰怀聿叹了口气,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只要我们不死,早晚有一天将这世上的毒瘤清理干净。” 楚之一闭了闭眼,“有一个傻子,用了十年的时间去争夺虚假的爱,她以为自己步步踏实问心无愧。 可后来才发现为了争夺,已经活生生的成了个瞎子。 十年,步步错。” 她说的似乎是自己,可兰怀聿一时间倒是不太懂,她才十六岁而已,十年又是什么? 莫不是从六岁开始就争夺起来了?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又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如此种藏匿孩童的窝点,这城中不止一处,再去找?” “去!” 当即起身,并把青止的绣春刀拿在手里。 一整晚,肃宁卫将城中一个酱菜作坊、一个香料作坊给掀了个干净。 从这两个地方找到了十几个孩子,都是不太健康的。 由此可见,之前兰怀聿的猜测是对的,张高忠家的管家在这一群孩子里挑选了健康的送出城去。 而那些健康的孩子用来做什么…… 大家都猜测到了一点儿,那就是京城里贩卖的那种秘药。 但当下没人说出口,难保不会在说出口之后愤怒将理智淹没,冲到目前所怀疑的乌衣教狗贼家中去大开杀戒。 天亮了,楚之一接过兰怀聿递来的茶喝了两口,一边歪头往大牢那个方向看。 抓回来的活口都送进去了,一路上宁死不屈碎碎念无生老母的那帮畜生,进去后没扛过两息,惨叫声哭求声不断。 “看来这儿的大牢里也有老马那样的技术人才。” 兰怀聿一笑,“马衡就是老马的亲侄子,祖传的手艺。” 楚之一恍然,难怪马衡仔细观察过孩童尸体后便猜测出了某些目的,原来是行家。 而且技多不压身,身为千户,又代理刑官一职。 很快的,大牢里的和善审问就有了进展,首先是将那些孩子弄成残疾的目的。 “民间有一种采生折割造畜的手段,在拐来或者买来的孩童里,身体不好先天有残的他们都拿来做这个。 一旦做成了就卖出去,据说那种贴了狗皮、猴皮的能卖很多钱。” 楚之一捏紧了茶杯,怒火再次即将冲破她头顶要飚出来了。 一只手罩在了她头顶上,顺毛捋了捋,“上家呢?” 马衡道:“酱菜作坊的上家是卫所的佥事张高忠,屠宰场的上家是卫所同知章广,香料作坊的上家是咱们城里大名鼎鼎的首富宋齐开!” 楚之一晃了晃脑袋把头上的手甩掉,“我这就去把章广和张高忠抓了。” 忍不了了。 落下去的手扣住了她肩膀,“别急,待我去抄家!” “灭他们三族。” “定不负你所望!” 第54章 剥瓜子皮的乐趣 有督公亲自签发的驾帖,肃宁卫八成连皇宫都敢抄! 太阳刚刚升起,这些鹰犬们就出动了。 章广家、张高忠家、以及在戴城颇有地位做牲畜生意的宋齐开家。 豪宅大院被迅速的控制住,一家人也整整齐齐的捆绑好,一个没少。 与此同时,都司卫所那边调派了人马守城门。 从外进来人可以,但城里的人暂时出不去。 理由就是乌衣教教徒潜入城中,偷盗城中孩童,目前贼人乔装遮掩找寻不易,再加上听到风声可能会逃出城。 所以在抓到贼人之前,都不许出城。 仅有一些人对此不满,大多数人都觉着合理,继而便是匆忙回家看好自己的孩子。 命令下的急,且林周只将此任务分配给了手下几个人,其中就有慕坤。 这就导致都司内一部分人十分不满,有任务第一时间不分配给自己就算了,怎么京里来的世家子也掺和进来了。 指挥使好像把他当成心腹的样子。 有几人联合去找林周,却发现指挥使在命人把章广以及张高忠的所有东西清理出来。 目前他们还不知那二人已被肃宁卫给抓了,只是稀奇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上值? “大人,这又是做什么?同知大人和佥事大人直至此时仍没来上值,是出事了?” “是啊,怎么把他们东西都搬出来了?莫不是又有京中权贵空降,两位大人要给让位置了?” “也没准儿是英国公那老头耍了威风,给咱们来一出杀鸡儆猴吧。” 身后的人互相说着,言辞之中尽把人往恶毒里猜测。 之前林周也听过这类言辞并没有觉着如何,因为在他心里也觉着不公。 可现在再听,却生出一种寒意来,因为根本不清楚这些言语是不是故意的蛊惑人心。 利用妒恨钱权皆有的人上人这种心理,这都司内有多少人对朝廷对权贵生出了杀之后快的心? 这样的人,会很容易就被邪教洗脑,继而做出背刺之事。 转过身,他咳了一声,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此事与英国公无半分关系,慕坤作为副指挥使只是做他分内之事。有好奇者,可随我去探个究竟,一刻钟后出发过时不候。” 说完他便走了。 一刻钟后,留在都司没有分配到任务的人都到了。 大部分脸上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来,甚至不信林周所言,挂在脸上不加掩饰。 对待上官他们皆是这种态度,可想心内的嫉恨已堆积的多厚多浓。 林周没有多言,带着他们直接前往肃宁卫。 这两方向来水火不容,互骂对方是狗,眼看着来了这儿都躁动了起来。 尤其是与身穿鱼鳞甲手持绣春刀的肃宁卫碰面后,火花更是一触即发。 “肃静!随我走。” 林周喝了一声,暂时压制住了躁动,便快速的带着一大票人进了大门。 老大夫正在给那些孩子们治疗,地方不够,在院子里暂时搭了床,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娃娃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小的像猫崽儿。 林周让他们都过去看清楚了,同时在一边观察他们。 大部分露出震惊不忍之色,“这帮孩子是遇着什么丧心病狂的畜生了?” “看那孩子两条小胳膊都没了。” “那面色惨白的孩子还活着吗?” 纵使各个整日刀口舔血,可这场面也着实叫一群大老爷们儿脚底生寒。 见差不多了,林周又道:“走吧,再随我去一个地方。” 这次,到了大牢。 阴森无光的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前面刑室的铁门开了一条缝,能够清楚的听到里头施刑的声音。 还有受刑人惨叫交代自己罪行的嚎叫。 “是我夫人将邪教之人带回了家,他们知道我贪墨公款,还有三年前喝醉了强要一个民女不慎把她掐死的事。 他们以此威胁我帮他们做事,每月用我家的车马送一批孩童出城。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逼的,求你了我是被逼无奈的,放过我吧!” 那鬼哭狼嚎的哭求声居然一点儿不可怜,反而让人听起来觉着心里很是爽快。 “是佥事大……张高忠。” 有人听出来了。 众人脸色也开始变幻,原来张高忠暗地里居然在做这种事。 林周又带着他们往深处走了走,这回又听到了另一个熟人的惨叫声。 “乌衣教要攻城,城内布防图是我给的,是我是我。 杀了我吧,求你快杀了我!” 众人大骇。 什么?乌衣教要攻戴城?! 而且连城内布防图都给了对方,如若已经有人混进了城里,届时里应外合他们能守住戴城吗? 林周看向眼前的一张张脸,“邪教若攻城成功,接下来便会大肆屠杀,老弱妇孺皆难逃刀下。 你们多数人的家在这儿,朋友也在这儿。 如若之前有不慎被章广与张高忠欺骗并协助他做了恶事的立即交代,只要接下来对抗邪教,我既往不咎。 但若继续隐瞒,一旦被揪出,全家陪葬!” 众人静谧无声,互相观看。 蓦地,人群里有一个人举了手,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 “很好,随我来。老实交代将功补过,我可跟肃宁卫周全保你们无恙。” 林周带着十数人来见兰怀聿自述罪行,他们颇为惊诧,京城里那呼风唤雨杀人如麻的督公来了戴城? 在见到昨日在都司一招把赵华九个人撂倒、且直至现在还动弹不得性命堪忧的那少女时,他们更惊讶了。 尤其此时少女就翘着腿坐在督公身旁,正等着督公给她剥瓜子呢,他们下巴都要掉了。 一见人来了,楚之一立即把瓜子抢走了。 “嗑瓜子嗑瓜子,乐趣在于自己磕。你把我乐趣都抢走了,我只吃有什么意思? 快处理正事!” 兰怀聿略显无奈的拍了拍手,剥瓜子看着她吃,也蛮有乐趣的。 看向那些人,他褐眸顿染厉色,腥风血雨之气从他身上翻滚而来,那些人立即把脑袋低下去恨不得塞进裤裆里。 林周上前先行拱手作揖,并将带来的十几人被章广、张高忠收买一事交代了。 “世上之人,凡事有一便有二,指挥使又如何能保证这一次放过了他们,下一回再有人以利诱之他们不会再次出卖你出卖朝廷? 姑息养奸,不止会害死自己,兴许还会害了整座城的百姓!” 那十几人噗通的接连跪下,直嚷着再也不敢了,绝无下回。 林周亦单膝跪地,“下官愿以项上人头为他们担保,若他们再犯,督公尽管割了下官头颅便是。” 兰怀聿似笑非笑,“仅你一颗头颅没那么值钱。再犯,本督要你林家以及这十几人的三族。” 林周深吸口气,随后高声应下。 那十几人亦是磕头保证,为了三族亲眷,也不敢再做错事啊。 楚之一边嗑瓜子边看向那些人,“都司里有谁要在这几日要前往下辖的一个村子去抓抢村民的贼匪?” “呃,正是昨日败在您手下的赵华,还有同知大人贾百顺。” “没错,那日还叫了小的等几人,说是路途远人多一些才能带够吃的喝的,不然去了村子里没好酒好菜。” 一个都司有两个同知、两个佥事。 “贾百顺呢?” 林周忽的面色一变,“不好,贾百顺一个庶姐给富商宋齐开做了填房,肃宁卫抄家他怕是闻到了风声,今日才没来都司上值。” 兰怀聿淡淡扬眉,“这就是个将功折罪的好机会,捉拿贾百顺,抄他家。” “是!” 林周带着人迅速离开,那十几人一听将功折罪四个字各个如同屁股冒火。 人走了,兰怀聿伸手又要给她剥瓜子,她立即躲开。 “我自己磕。” “瓜子炒熟几道工序皆没有清洗这一道,脏,莫直接塞进嘴里,用手剥开干净。” “……” 这人为了剥瓜子什么理由都能想出来,大家不都是那么吃吗?也没见谁拉肚子。 “剥吧,我若剥夺了你这个爱好好像还挺残忍。” “只等着吃还不好?” 楚之一想了想,只等着是好的,这世上少有这种福气之人。 只不过,他人前跟她演戏就算了,私下里也这样就不怕他那挚爱知道了会生气? 忽然间的,她很想问问他关于那挚爱女子的事儿…… 第55章 他在自己手上下毒了? 乔装之后想要出城的贾百顺被抓住了。 他还是狡猾的,毕竟对这座城很了解,观察了几处城门后他选择了由慕坤守着的那个城门出去。 他以为的废物世家子却并没有松懈,甚至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然后他便抽出随身的匕首,打算挟持这个身份尊贵的废物,就能借助此时机出城去。 不过他失算了,不会武功的慕坤把雁翎刀像石头一样朝他面门掷过来。 在他闪身躲避时,慕坤直接扑过来利用健硕的体格把他扑倒。 与此同时四周的人全部七手八脚地扑过来,把他牢牢的按住,最后捆的像要入锅的大闸蟹一样。 慕坤站起身,脸上的肌肉隐隐的有些抽搐,他哈的笑了一声又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 “我抓住他了!” 旁边的兄弟们都转过脸来看他,他抽搐着脸保持着笑,一一的跟他们对视。 “没错,副指挥使扑倒了他,抓住了他。” “副指挥使没躲,英勇地扑了上去,我瞧见了。” 大家一一附和,甚至有的过来在慕坤肩膀捶了下。 刚刚他那股英勇劲儿,的确是超乎大家的想象,本以为他会大叫着躲起来,或者呵斥身边人上去为他挡风险。 慕坤亦保持着笑容,感觉今日跟大家重新认识了。 直至押着贾百顺往回走的时候,慕坤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甚至走路时顺拐了都没发现。 见了英国公后,他这不受控手抖的情况才好转。 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握紧了老父的手,只叹:“大哥他太不容易了。” 慕家无那种天赐筋骨的子孙出世,长子就得代为习武承担家族责任走武官仕途。 可实际上大哥与他一样,分明就是从文的料子,却小小年纪就提起了刀剑。 儿时的自己不曾思虑那么多,直至大哥去世他似乎都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过。 可今日都感受到了,面对着朝自己刺过来的匕首时,那瞬间他觉着自己全身上下的血都迸出来了。 看着自己儿子唇色发白手冰凉的模样,英国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楚之一慢慢地晃悠过来,看着这对儿父子泪眼相执的模样,她皱了皱眉头以表无语。 “听说世子勇擒贾百顺,令人意外可喜可贺。” “之一啊,那不算什么,我到现在还后怕呢。” 慕坤倒是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尚在微抖的手展示给她看。 楚之一还真没笑话他,看了一眼后又道:“因为不允城内人员外出之事,府衙那边来人了。 别说,文人骂人就是不一样,林周那尚有些学识的样子都被怼得哑口无言。 世子去瞧瞧?” 慕坤一听就赶紧往大堂那边走,已经有不少兄弟聚在那儿了。 各个脸色不好,小声啐脏话,但的确是上不得台面。 两个衙门之间交谈公事,意见相左言辞激烈是常有之事,没人在这档口骂脏话。 那样立即就落了下风了。 慕坤穿过众兄弟走进去,正好府衙那边来的一个小老头义愤填膺的在说林周呢。 什么百姓为天,官侍民为朝廷之纲天下之本;位置颠倒,官将己置于民之上那是倒翻天罡,大逆不道! 林周面色也不怎么好,打嘴仗实不是他所擅长,巧言令色那一套他更不会。 由此当下只有听着的份儿。 待这老头念叨完,他不悔不改然后把他请出去,完事! 就在老头喘气儿的时候,慕坤说话了。 林周只见他示意自己先去旁边歇歇,之后正面府衙的老头。 开讲! 从开国乱战太祖征伐天下开始,再到史上几次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之后连接上京城里彻查邪教始末,转到邪教买通戴城官员。 都司内部已彻查,解下来就要彻查府衙,连府尹都别想逃过去。 说完情况,慕坤开始骂人。 句句不带妈,又句句都是妈! 老头要反驳,慕坤就拐弯抹角怀疑他就是被邪教买通的官员之一。 最后老头脸色苍白,白眼儿一翻,若不是后头有人接着他就砸在地上了。 林周一看对方败了,赶紧要人抬走,可别死在这儿。 人一走,慕坤就被围住了,前阵子还都对他摆出不满脸色的兄弟们,此时各个满脸笑意。 “副指挥使可以啊,把府衙最难缠的老夫子给骂的厥过去了。” “每次有事府衙都派他来,仗着年纪大会些之乎者也的来阴阳怪气咱们。” “就是,咱们大人又不好说重话,又不能动手,每回都被气个半死。” “从今往后有副指挥使在,看那小老头还敢不敢之乎者也的瞧不起咱们。” 慕坤只觉着今日特别顺,第一次觉着来到这戴城当值比在京里整天耍笔杆子有意思。 慕常乐和楚之一站在一起往大堂那边儿看,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 “我爹融入进去了。” “他所擅长的,在此地并非没有用处。所以往后他也不用去第一线了,那么危险迟早送命。” 慕常乐歪头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姐,你其实都知道了吧……” “我姓楚,别叫我姐。” 她这回避的态度让少年有些受伤,“楚家很好是吗?”让你舍不得回真正的家。 楚之一转头看他,眼睛里的笑几分邪恶,“说得没错,就是太‘好’了我才要多做楚家人一阵子,送他们归西。 所以,别搅合我的事,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她就走了,少年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然后笑的大牙都龇了出来。 卫所和肃宁卫联合开始根据抓起来的人的口供在城内抓捕邪教人员。 这些被洗脑了的人令人难以相信,有的在城里做着小买卖,一家几口和和美美。 有的则是赌徒,惯偷,流连下等窑子的嫖虫,或是占据破街的乞丐等等。 这些人看似很可怜,可是一旦发生乱事,他们就是祸乱城池的第一股力量。 大牢里塞满了人,足足四五百。 有的被洗脑的特别严重,哪怕被关在牢房里还是坚定不移的碎碎念,祈求着无生老母来解救他们带走他们。 只要这具肉身死了,就能去往极乐,整天喝大烧吃烤鸡了。 他们这种最底层的教徒没什么利用价值,更榨不出有用的信息来,更加上现在时间紧迫没工夫搭理他们。 因为城外传来了消息,有成群的人避开官道从山里汇聚到戴城周围了。 兰怀聿到时要在城外调派人手,所以必须得出城。 临走时叮嘱楚之一按时用饭,对敌那日莫要先出阵,这戴城各方人马加在一起有万余。 看着他如玉的脸庞漂亮的褐眸,那里头散发出来的温柔之光,楚之一觉着他这一刻很像个老父亲。 而自己就像那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什么都需要老父亲一一交代,若是不听话八成就得饿死。 有些无语,但又觉着新鲜好笑。 瞧她盯着自己忽然就乐了,兰怀聿也忍俊不禁,“我说的话你听进耳朵里了吗?” “听了听了,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她抬手把自己两只耳朵往前拨,让他明白自己有多唠叨。 他可是民间传言中杀人如麻残忍变态能止小儿夜啼的大太监大督公,忘了自己人设了吗? 兰怀聿忍笑,抬起一手揪了揪她的耳朵,便转身走了。 楚之一放下手,又在自己耳朵上揪了一把,还是莫名其妙麻酥酥的。 他在自己手上下毒了?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曦,光明与暗色尚未分离的时刻,城外无声的汇聚了上万人。 黑压压的不见尽头。 其中两个高大的身影宛如直立行走的巨熊,肩上各扛了一把锋利的大刀。 攻城! 第56章 迎风来了? 一个时辰前。 漆黑的官道上前后不见人。 一辆马车以及八九个人停在官道上,遥遥的看着戴城,只待城门开时进入城内。 路太长走的慢,即便只白日里行路仍旧把刘氏和白巧云累的够呛。 雇佣来的喇唬更是情绪不好到极致,这一单买卖接的有点儿亏,几个人商量着得跟那老女人再要点儿钱。 就在这时,山边无声的出现了一群人。 待喇唬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被围住了。 “杀!” 不知谁下了令,黑压压的人冲过来,喇唬们没反抗几招就被砍得跟摔碎的西瓜似的。 “将军,马车里有两个女人。” “拖出来!” 刘氏和白巧云尖声惨叫,之后各被甩了个大耳光,消音了。 “哎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先给将军尝尝鲜。” 母女俩被拖进了树林里,里头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 下一刻,又听里头传来不满之音,“这他娘的是个二手货!啧,赏给你们了。” * 与此同时,七里之外,一行车队被身着鱼鳞甲手持绣春刀的肃宁卫团团围住。 箬妩公主翻滚着从马车里挣扎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救本宫!” 绣春刀出鞘,车队之人拔刀迎上来,两方厮杀起来。 一个身影从马车里跑出来,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箬妩,他迅速的钻进黑漆漆的林子里。 * 一个时辰后。 城门开启,林周带着兵马出去了。 楚之一上了城墙,居高临下往下看。 晨起的太阳是金色的,下方喷溅出来的血都变得鲜亮了。 陈大陈二两兄弟。 很像两头畜生,吃了药之后眼珠子都是红色的,厮杀起来所向披靡。 而且他们俩极为擅长配合,缠住林周活像会吐丝的大蜘蛛一样黏人。 周边亦是一片厮杀场,那群乌合之众虽不是正规军,可吃了药之后猛劲儿加倍。。 手撑女墙,楚之一在心中估测。如若没有提前准备,戴城是真的守不住。 城墙上,弓箭手开始放箭。 一个老头跑了上来,在没瞧见慕坤的身影之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之后挺起胸膛边走边嚷,“府尹大人有令,邪教反贼大胆攻城,府尹大人誓守戴城与民同进退。 大人特派老夫前来指挥战局,众将听令!” 一个递箭的兵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老头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岂有此理!” 尾巴骨又挨了一脚,老头向前扑。 一只手更快的抓住他衣襟,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一张姑娘的脸进入视线,还没等说话就感觉自己被她一手提着拎出了女墙外。 脚下悬空,衣襟勒的他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这就送你下去指挥战局如何?”楚之一淡淡道。 老头都要尿裤了,“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朝廷命官!” “一个眼见着守城会胜利所以赶紧来抢功的朝廷命官?” “不是不是。” 楚之一冷哼了一声,上一世这戴城府尹可没死,她杀进城中解决了狗贼文弱的府尹才冒出头来。 的确是不会一点儿功夫,她也没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计较。 后来她凭借平贼的功绩扬名,这戴城府尹居然也因守城有功调到了京城去。 他有个屁的功! 一个纯粹的缩头乌龟,会捡漏会钻营的小人。 连这城墙都不敢上来,派出个狐假虎威的糟老头子,这种人让他继续为官简直没天理。 正好瞧见英国公和慕常乐上来了,她随手把那老头子抛过去。 “国公爷,好好给这老东西上一课,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正义之光!” 慕常乐上前把那老头按住,“这不就是跟我爹吵架的那个老东西吗?还敢在此时来颐指气使指手画脚,活腻歪了你。” 英国公连连挥手,“拖走,咱们去那边给他上课。” 楚之一再次关注下方,己方的人明显现出疲态,对方却依旧勇猛。 尤其被陈大陈二两兄弟缠住的林周,上一世他能杀了其中一个,想必也是用了同归于尽的一招。 虽说是这一世要林周拿回自己的功绩,可这形势…… 她抽出绣春刀,随后便跃过女墙俯冲而下。 滑入林周与陈大陈二纠缠的战圈,人熊一样的陈大一阵狞笑,“这小娘皮归老子!” 楚之一弯起眼睛一笑,成功引走陈大。 绣春刀被灌注了神力,几招过后陈大双臂便皮开肉绽。 这激怒了他,嘶吼着朝楚之一扑过去,意图用蛮力让这小娘皮付出代价。 他一只大手都抓住了她的肩膀,提起来,举高。 往下砸的同时顶膝,他就能把这小娘皮一折两段。 却不想那把绣春刀比他要更快,在他把她举起来时便狠狠地顺着他肩颈插了进去。 他丝毫没察觉到疼,在刀拔出来之后热乎乎的液体喷溅在自己脸上时,才觉着身体里那股始终充盈势不可挡的力量如开闸的水一样流泻出去。 单膝跪地,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楚之一站在他面前,轻蔑一笑,“这回轮到你的头挂在城墙上了。” 手起刀落,陈大只瞧见眼前的世界一阵翻滚,停顿时他看到了自己壮硕的身体以及喷血不止的腔子。 “援兵来了!” 楚之一转头朝那边儿看,本以为是计划中的肃宁卫,谁想到还多出了一队人马来。 当先之人骑着白马一身白袍,手持红缨枪英姿勃发。 冲入战场后,他出了一招……然后就被人挑下了马背。 楚之一:“……” 这谁啊? 退到林周那里,他也把陈二解决了。 “督公的人到了。” 楚之一指向那个被数个人保护起来于战场中东躲西躲的白袍小将,“认识那人吗?” “从未见过。” “不是肃宁卫中人,看起来像是来抢功的。” 林周皱了皱眉头,抢功的前提是得知道戴城突发此事,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剩下的乌合之众很快被清剿干净,满地的血和尸体。 城门打开,负责收拾战场的兵士出来,要赶紧收拾妥当了以免城内百姓惶恐。 就在这时,那白袍小将过来了。 将红缨枪交给随从,“在下大皇子府护卫长,迎风!” 啥? 楚之一以为自己听错了,迎风?就这? 楚妙妙疯了吧! 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玩意儿?! 载着箬妩公主的马车到了,车没停兰怀聿就出来了。 却在听了汇报,说有个叫迎风的人带着人马忽然横插进来抢功时,愣住了。 “迎风?” “对。他自己说是大皇子府的护卫长,来的未免太及时了。” 兰怀聿却好似没听到,只是在脑子里回荡着迎风这个名字,好熟悉。 可是,又不知自己在哪儿听过。 举步朝着那边走过去,那个白色挺拔的身影,以及旁边随从抱着的红缨枪,越发觉着眼熟。 在见到那人的脸时,他情绪稳定了下来,这张脸不太对。 具体为何不对,他一时间又搞不清楚。 叫迎风的白袍小将很是高傲,样貌是不错,却挡不住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的肤浅。 楚之一很想把他脑袋揪下来。 蓦地,瞧见兰怀聿略微失神的模样,她反倒疑惑了,他怎么了? 不太对的样子,像灵魂被击中了似的! “不知迎风护卫长如何得知戴城有危?” “自然是因为大皇子神机妙算啊。大皇子赶紧上报天听,又派来了功力高强的在下,及时解戴城之危!” 迎风这话说完,听取呸声一片!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57章 想迎风想的连瓜子都不给她剥了 这个迎风真的极度讨人厌。 张口闭口他是来拯救戴城的,若没有他那么现在戴城必被攻陷,大家可能也早都没命了。 进城后又活像个乡巴佬一样,瞧见较好的楼阁他都得观望流连一会儿。 正是因为他这般浮夸,所有情绪都十分外放,就让愤怒的大家从骂脏话开始警惕起来。 此人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 一言一行皆在激怒旁人,他要在激怒旁人之后做什么呢? 所有人都在猜测,心思深沉如兰怀聿都开始怀疑了。 丰时想要挣脱困境,但他没有那个头脑,且像一头淫兽般。 他调教不出手段高超的人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贺家提供的。 目前尚不知迎风此人是否出自贺家,虽说一个小小的护卫长杀了轻而易举,可莫名的兰怀聿觉着不该如此草率。 迎风…… “我去把他脑袋揪下来行不行?” “不可。” 楚之一立即看他,她只是念叨一下而已,他居然如此快的给否了。 而且他的表情特别奇怪。 “督公觉着这个叫迎风的是个隐藏的高手?” “或许吧。只是尚不清楚此人领了大皇子何种命令,再观察下也未尝不可。” “他的表现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抢功来了。八成要宣扬是他剿灭了邪教反贼,立下大功。” “会吗?” 也不知怎的,他就有一种冥冥的感觉,觉着迎风不是那种肤浅的小人。 楚之一也不知说啥了,而且怀疑兰怀聿是不是也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可他却不记得自己跟迎风是没什么缘分的好兄弟,好到就差抵足而眠的时候忽然绝交。 他是不是受了些影响,继而现在见到‘迎风’听到‘迎风’时表现才特别奇怪? 连瓜子都不给她剥了。 城内没受影响,百姓的生活一切如旧,就是各个衙门忙了些。 不过兰怀聿却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迎风的动静,青止从外快步进来。 “禀督公,最新消息,迎风进了妓院招了两个妓女进了房间。” 至于干啥,青止觉着也不用自己说了。 “确认不是在里头做戏?” 青止无语,“督公,那快活的声音绝不是假的。” 楚之一拳头硬了,就这么败坏迎风这个名字? 再看兰怀聿,他居然在垂眸沉思。 她一把拿起瓜子罐,起身就走了。 青止欲言又止,他也觉着督公很奇怪,是自从昨天见到那个迎风之后就变了。 眸子一眯,难不成那迎风拥有迷惑人心智的本领? 无声无息的害了督公? 兰怀聿在想昨晚的那个梦。 实际上之前也有过,很奇怪又很真实的梦,一个看不清楚的身影手持红缨枪武功奇高。 那种高超与楚之一不相上下,以至于他在看着她时觉着很是熟悉,心内会生出一种‘刚刚好’的感觉来。 但昨晚的梦更具体了,战场上,白马白袍红缨枪,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地。 看不见他的脸,但看着他的背影就知他满腔的正直和嫉恶如仇。 自己的视线始终追逐着他,偶尔的看到敌人的长枪或箭矢擦着他身体而过,他的心头就会一紧! 梦境真实到让他认为就是自己亲身经历,可醒来后却发现的确只是一场梦。 那种真实感叫人有些害怕。 楚之一终于和白巧珠见面了。 “前几日林周告诉我躲在家里不准出门,吓死我了。又担心你们会受伤什么的,幸好都无事。” “算是都无事吧。” 兰怀聿有事,瞧着他魂儿好像都丢了。 两个人相携走在街上,做生意的不多,有个老人在街边卖麻糖。 两个人站在那儿边等着边说话,一辆牛车从身后过去,赶车的又臭又丑。 车上一堆干草遮盖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 经过时,那干草下的人忽的发出一声尖叫,把白巧珠吓了一跳。 转过头去看,正好瞧见干草底下钻出来的那颗脑袋。 鼻青脸肿的看不清长相,但那眼睛…… “怎么了?”楚之一问。 白巧珠笑了一下,随后低声说了两句。 两个人立即付钱拿着糖,慢悠悠的追着那辆牛车而去。 牛车一直到了城里的一个妓院,民营的那种下等妓院,物老价廉。 赶车的要把车上的女人卖了,老鸨那张都是皱纹的脸涂了得有二斤粉,刻薄的像鬼。 略嫌弃的检查了一下货物,勉强给二两银子,赶车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货物被扛进了妓院,赶车的拿着钱高兴的走了。 几步后被拦住了去路。 楚之一一手按住他后颈,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老实交代,刚刚你卖了的那个女人从哪儿抓来的?” “不是我抓的,是捡来的,就在城外的路边儿上。” 楚之一和白巧珠对视一眼,“捡到她时仅她一人?” “没错。而且她当时就是那个模样,可不是我打了她。 我一看她是个女的,看样子好像被很多人那个了,就想着把她卖了换几个钱花花。 女侠我错了,求您别报官。”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通通上报,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大牢。” 赶车的立即交代,他就是这城里人。 “很好,这次我可以当做看不见。再敢干这种事,灭你三族。” 松手又给了他一脚,他连滚带爬千恩万谢的赶着牛车走了。 “你看清楚了,那真是白巧云?” “嗯,化成灰我都认得她。只不过她怎么会在戴城外?” “怕是故意想来戴城吧。那种心性的人必是咽不下这口气,千方百计的跑到戴城来,八成目的是你。” 白巧珠倒是没任何意外,“只是她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来呢?我爹肯定会给她安排随从的。” “根据时间推算,没准儿是在城外遇到了乌衣教攻城的那帮人?派人去城外搜搜吧,没准儿有收获。” 临走时,楚之一瞥见那妓院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一个光着上身脸上都是脂粉印儿的男人出现在那儿。 下一刻一前一后扑过来两个半老徐娘,将他紧紧地夹在中间。 他极为享受这前后皆绵软,而他被紧夹的状态。 楚之一恶心的想吐,兰怀聿要是跟这个人称兄道弟,她肯定把他脑壳敲碎。 林周调派了一些人手出城去搜索了,很快就搜到了东西。 他们在山林里的一个凹坑里发现了一个衣不蔽体脸骨碎裂、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的女人。 已辨认不出模样,但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样子。 被多人糟蹋殴打致死,都已经死去多时了,抬起来时下身还往外流血呢。 白巧珠想去看看,林周不同意。 “再吓着了你怎么办?不好的东西就不要看,会做恶梦的。 我会派人张贴寻人告示,但模样已辨认不清,寻到家人的机会很渺茫。” 白巧珠觉着那应当就是刘氏,陪着自己女儿来戴城准备作恶,却没想到自己送了命女儿进了窑子。 害人者恒被害之! 报应。 观看了一下人家正常夫妻小两口不亲密也绵绵的相处场面,楚之一拿着瓜子罐回了肃宁卫。 迎面碰到兰怀聿,她螃蟹一样横着挪开,离得远远的。 “……” 他也横挪挡住了她去路,“去哪儿玩了?” “去看督公感兴趣的迎风了。他在妓院呢,包了两个前凸后翘的大姐。” 兰怀聿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没对他感兴趣,只是他的名字……算了,此人不宜久留会尽快将他赶出戴城的。” 楚之一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会真的记起上一世的事情来了吧? “对了,去见见箬妩公主吧,她缓过来了说是有事告诉我。” 但他并不想单独去见她,他很不喜欢她。 第58章 她又知道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箬妩的确好多了,经验丰富的大夫诊脉过后确认她中了一种慢性毒。 她的情绪不能激动,一旦激动起来心脏会像是被捏紧般的疼。 此时已经喝了解毒药,但解毒又是个漫长的过程,且这期间她仍旧得保持平和,不然药白吃。 总而言之,她得把自己变成一杯静水。 几分不开心,因为不能跟身材好的面首玩儿了。 楚之一和兰怀聿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百无聊赖的公主。 兰怀聿选择在最远的位置坐下,楚之一上前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 “公主额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没大碍,死不了人。” 退回到兰怀聿旁边坐下,又道:“公主为什么会在戴城附近?还遇了歹人?” “什么歹人,那是贺梅生。 这小王八蛋给本宫下毒,吓唬本宫说下的是蛊,若不听他的便会心脏绞痛而死。 被他威胁要回本宫的封地,他一路上寸步不离死死盯着本宫,若不是忽然遇上肃宁卫真就被他得逞了。” 原来如此。 上回在京里街上遇见,箬妩故意跟她说话,脸色不太好又话里有话的样子。 想必她那时是想说自己被贺梅生下毒要挟的事儿吧,可又没说。 “他去你封地做什么?” “你想想啊,从东关回京城,期间要道只那么两条。其中从淮州到戴城取京城,是不是最快最好走的路?” 楚之一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兰怀聿。 箬妩的意思是,乌衣教攻戴城也跟贺修有关? 占领戴城,贺梅生再绑架箬妩占领淮州,那么贺修想要带着兵马一路回京城畅通无阻。 此计划可成立。 只是,变数又很多。 就如上一世,迎风的出现就是个变数,从始至终迎风都没有成为贺家的走狗。 还有上一世的箬妩,她从未被贺梅生威胁到她的封地去。 可上一世乌衣教攻戴城的具体因由是什么呢?没有充足的后备计划下场就是死。 得到手的东西如镜花水月般。 箬妩叹了口气,“明显贺修已经准备造反了,本宫那淮州实在是个虎狼环饲之地,说不准已经被安插进去数不清的眼线了。 本宫得过去,督公派人送本宫一程吧。” 兰怀聿面色沉沉,能看得出他对箬妩的厌恶。 不过还是答应了她这个要求。 谈完,二人也起身要走。 箬妩蓦地道:“督公何时能有做晚辈的态度?好歹唤本宫一声姑姑吧。” 陷于沉思中的楚之一猛地抬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兰怀聿没回头,只是垂眸看向楚之一那两只睁得特别大的眼睛,唇角不由抽了抽。 抬手扣住她手臂,像是扯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回家。 迎风回来了,但引起了公愤。 他见到卫所的兄弟,便说只观面相就知他们功夫平平,身体一般。 看到肃宁卫的人,就说他们一脉相承八成生不出孩子。 众人之怒如同烈火,眨眼间就能把那洋洋得意穿着白袍的蠢货给烧死。 但谁都没动。 因为无论是指挥使还是督公都有命令,暂时不动迎风。 迎风笑哈哈的奚落他看到的每一个人,然后瞧见了一个姑娘,他眼睛一眯立时大笑。 “可不如春宵馆里的娘子,太瘦了,没胸没屁……啊啊啊!!” 他呈一条弧线被踹飞,狠狠地砸在墙根底下。 众人视线追随,同时让开路。 楚之一弯身开始了单方面暴打。 迎风像条死狗一样,在妓院里吃的菜喝的酒都吐出来了。 楚之一被恶心的啐了一口,一脚把他从呕吐物里踢出来,“说,你姓甚名谁?” “王……初八。” “楚妙妙从哪儿找到的你,叫你扮作迎风?” “街上。” “那大皇子府是不是疯了,会相信楚妙妙随便从街头带回去的人?” “她说……她能预测未来,皇子妃相信了……又劝了大皇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贺鸾儿满心都是自己儿子的未来,作为丰时唯一的子嗣,只有丰时步步高升她儿子到时才能都得到。 不过她会相信楚妙妙也着实令人惊奇,毕竟在楚之一看来她是有些小聪明的。 围观叫好的众兄弟亦听的清楚,开始粗声咒骂。 随便在大街上找个混子包装一下,就敢派到戴城来装模作样,将他们当成傻子了?! 于是开始你一脚我一脚的泄愤。 眼看着王初八都要吐血了,楚之一让他们住脚。 “都抓起来关着,到时押回京城。” 足以给丰时再抡上一大锤。 暂时没有空牢房 王初八和一块来的一行人被分别关进了柴房,没人瞧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初八眼睛里闪过得逞的笑。 他像狗似的窝在墙角。 夜深人静,王初八悄悄爬起来。 爬上高处的通风窗,拆了窗框他像鱼一样钻了出去。 落在无人的巷子里时,他轻轻地吹了个口哨。 从在京城里被楚妙妙那个女人找到,要他扮演什么神将迎风时,他就知道这桩买卖怕是要送命。 果不其然,见了一个疯子皇子妃,蠢猪大皇子,然后他就被一帮人监视着来了戴城。 到了这儿更吓人,大名鼎鼎的督公,他当时都要尿裤子了。 他要脱身,首先得摆脱随时监视盯着自己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激怒督公让他把自己关起来。 哪怕被关进牢房,身边没有武功高强之人盯着,他就有信心逃跑。 拍了拍藏在内裤里的银票,他兴高采烈的往外走。 脚步忽的停住。 前方,青止提着绣春刀正微笑的看着他。 王初八被拎到督公面前时,楚之一也在。 他告诉自己那王初八绝对会逃跑。 还真让他说准了。 王初八跪在那儿都哭了,他看到督公害怕,看到今天把他暴揍一顿的楚之一更害怕。 兰怀聿淡淡的看着他那鼻青脸肿没了人模样的脸,“如此说来,这世上根本没有迎风这个人。” 王初八立即摇头,“那女人说有,只是现在还没找到他。 他武功盖世清正有加,擅使长枪爱穿白袍。 不爱女色不爱钱财,只忠心一人绝不背叛,是这世上难得的神将。” 楚之一高高的扬起眉毛,在楚妙妙心里迎风是这形象? 上一世自己塑造的迎风其实就是模仿之二,好叫之二扮演她时不会出纰漏。 好家伙,算来算去楚妙妙是崇敬之二啊! 兰怀聿面色淡漠,“迎风忠于谁?” “肯定……是大皇子啊。” “他们都没找到迎风在何处,又凭何断言他会忠于大皇子?” 王初八哽住了,他也不知道啊,那个女人就那样说的。 说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还说自己会扶摇直上,将来贵不可言什么的。 在王初八看来她怕是得了做白日梦的病。 兰怀聿哼了一声,双眸泛着一股冷色。 楚之一歪头看他,更觉惊奇,他怎么还生气了呢? 就因为听说迎风只忠于大皇子,他就生气了?! 兰怀聿的确心情不畅,他也不知为何,一股郁结之气横亘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让他觉着再不压着点儿,血就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了。 “你没事吧?”楚之一觉着他眼珠子好像都红了。 他摇了摇头,自从‘迎风’这个人出现他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之中。 想爬出来都寻不到方向,这让他觉着十分危险。 第59章 她曾真的嫁给丰时? 王初八本职是个溜门撬锁的小偷,专偷有钱人家。 他的工作计划也与同行不一样,他会先假扮修房补瓦通火炕的手艺人,光明正大的登门观察即将工作之处。 锁都是什么样的锁,预计有多少值钱之物。 后他还会真的补瓦做工,手艺还不错呢。 做完之后得到工钱,离开。再拿着合适的工具合适的麻袋于夜里登门。 他相中了大皇子府,护卫不多适合他行动。 就在他进了府邸后被楚妙妙盯上了,先许钱财,再许美色。 见他仍有迟疑,她就威逼恐吓让他无法活着出去。 王初八没办法,为了活命暂时答应。 心里接连的对早死的爹娘抱歉,儿子被逼无奈要暂时改名了。 所以他叫王初八的事儿只有楚妙妙知道,无论丰时还是贺鸾儿都以为他就叫迎风。 “这么说,楚妙妙说自己会预测,那两个傻子就信了?” 王初八抚着肿胀的脸,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个疯子皇子妃挺高兴,我偷偷听到她说自己将来要做太后。 那府里的人都有毛病,各个大白天的做梦。” 楚之一很是无言,不过预言这种事她信或不信于她没有太大的利益得失。 应验的话,她跟着得好处。 搞砸了,有楚妙妙背锅。 咋样她都不损失。 而楚妙妙……她是着急了。按着日子算,她知道戴城这边要出事,可迎风迟迟没现身她不得不想出这种法子来。 楚之一觉着是不是再给她点儿希望呢? 让王初八继续做迎风,让她觉着自己是有希望当上皇后、太后的。 “夫人,你不去劝劝督公?”青止也蹲在了她旁边儿。 没错,他们三人现在蹲在一处,兰怀聿则坐在那边闭目沉思。 他周身的气场很奇怪,阴郁之中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求而不得。 楚之一觉着很危险,远离为妙。 “他是督公,心机深沉神机妙算,用我劝吗?” 青止眨了眨眼,“您用这两个词汇都不怎么友好。” 像在骂督公。 “我没文化,乱用词。” 她没文化她骄傲。 继续看王初八,“这世上的锁你都能撬?” “差不多,只要让我先看看,观察一下锁的样式,皇宫库房的锁我都能撬开。” 楚之一觉着他大小也算个人才。 “这两日换着法子激怒督公,你也算豁得出去,连跑去妓院找大姐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王初八肿胀的脑袋一摇,“我是真喜欢大姐。年少不知姐姐好,姐姐其实才是宝。 看,我离开时姐姐还给我钱了呢。” 说着,从靴筒里掏出两块花生豆那么大的银子来。 楚之一叹为观止。 青止目瞪口呆。 那个沉思的人终于‘清醒’了,叫青止将王初八带下去。 王初八吓得够呛,青止边拎着他边低声道:“暂时没说要你的命,你就还能多活一阵儿。” 看向他微微苍白的面色,楚之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死了三天一样的脸色了,短短一会儿他就又这样了,一个迎风把他折磨成这样? 上一世的一个绝交了的好兄弟,威力这么大?! “你还好吧?” “无事。只是着重思考了一下自己遇到的事,迎风之名于我来说熟悉非常,甚至梦中也出现了他的身影。” “……” 楚之一心内震撼,难不成上一世的记忆还带中途激发的? “如此诡异之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我真的认识那个迎风,但却不是在当下。 二,我无意识中被人暗算,搅乱我的神智妄图要我疯癫甚至要我的命。” 她哽了一下,“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不管是真有迎风此人,或是有人暗算我,一计不成必会再来一计。 坐等便是。” 想的这么明白,脸为啥这么白?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楚之一觉着用不着自己劝慰他。 再说也没法儿劝,告诉他那迎风就是我,上辈子我跟你结下战友情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就差抵足而眠了。 他会信吗? 和衣躺在榻上,兰怀聿眉峰微皱,心头一股郁结之气发散不出。 迷迷糊糊间,眼前再次出现别的场景。 前方不远处是东宫,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站在那儿面色不愉,甚至严厉非常。 更惊人的是,那张脸是楚之一。 她面前站着的是身穿皮弁的太子丰时,低头弓腰低眉顺眼像三孙子似得。 自己的身边是青枫和青止,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只觉着胸口那股郁结化成了一团火。 熊熊的翻滚上来,化成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身体从榻上滚下来砸在地上,他才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楚之一的脸,散着发睡眼惺忪的。 “你吐血了!青止,快进来。” 她边喊边把他抱起来放回榻上,又扣住他的脉门,“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这段日子脸色好得不得了,看你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怎么睡着睡着吐血了呢?” 青止进来了,看到督公这情况把他也吓了一跳。 “督公,这……” “这什么这?他平日里有服用药吗,有的话赶紧给用上。” 青止摇头,“督公平日不用药。” “那他这吐血不是旧疾?” “不是。” “那这是咋回事儿,难不成你真无意识的中招了?” 楚之一有点儿急了,乌衣教的东西对她没什么作用,上一世领教过很多。 但换了旁人……就未必了。 “属下去把大夫找来。” “慢着!” 兰怀聿开口了,他慢慢坐起身,擦了一下唇边的血。 复又让青止出去。 青止不太放心,还是慢慢挪出去了。 楚之一就不眨眼的看着他,他这脸色啊,比昨晚好了一些。 受了内伤的人倒是有淤积吐出就好转的,可他明显也没受内伤啊。 而且他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扒了两下,“有眼屎啊?” “……” 兰怀聿笑着摇了摇头。 “当时成亲时,并未指名要娶你。那老和尚说看机缘,楚家将谁送进花轿谁就是那个对的人。 我忽然想,若楚家把你和那假货调换了将会如何?” “?” 楚之一不明白他忽然说这个干吗。 而且他这个假设上一世已经验证过了。 她看似得到了用拼搏该换来的一切,可如今再看那是纯粹的荒废。 无谓的拼搏,还把她变成了个睁眼瞎。 “据我所知丰时就是个淫兽,乖戾愚蠢。若你遇上了他,会如何?” “会揍他,揍到服为止。” 而且她上一世就是这么干的。 被她瞧见他虐待姑娘揍一顿,对谋士不敬揍一顿,面圣时表现不好揍一顿…… 兰怀聿并没有因她的回答而笑,反倒心头咯噔一声。 他愈发觉着梦里所见或许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在当下,在…… 如若真实发生过,岂不是代表她曾真的嫁给了丰时?! 心头像被扎了一下,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楚之一:“……” 看了看两人的手又看他的脸,“不然你回京吧。” 回梧桐巷里,他那娇人的身边。 相信他的挚爱会给他充足的抚慰,而不是跟她整这莫名其妙的戏。 他敢玩儿什么花心的把戏,她会揍他的。 让他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儿! 第60章 花心的男人 兰怀聿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花心之态,又如从前一样开启了投喂技能。 不过,楚之一总能感觉出现在的投喂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她觉着他在演戏,营造出一种‘他一个阉人也被美色所迷’的模样,从而能够更加严密的保护梧桐巷里的佳人。 但现在……她总觉着他的投喂似乎发自于心。 这就让她不是很舒坦,莫名的把他往花心大萝卜上套,所以她开始躲着他。 衙门放出了认领丢失孩童的告示,目前已经有两个孩子被家人领走了。 场面的确是动人,不管是卫所还是肃宁卫的糙汉们,瞧见当时的场面也跟着红了眼圈儿。 陆秋正在跟小麻子玩儿,小麻子正是那天在屠宰作坊里救出的那个被父母卖了的小姑娘。 她脚好多了,虽然还不能跑跑跳跳,但拄着拐自己走动完全没问题。 小姑娘接连几天吃饱肚子,脸颊都鼓出些许来了。 陆秋拿麻糖逗她,她虽然馋但会压抑自己,那种对渴求之物尽量不要渴求的样子,特别招人心疼。 “夫人,怎的失神了?”连麻糖都不吃了。 回神,楚之一摇了摇头,“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戏,一对儿主角经历万难走在一起成为神仙眷侣。哪想到男人却是个隐藏的负心汉,在外对别的女子嘘寒问暖照顾周到。 辜负我这个看戏之人的感动,更对那女子倍感同情。 为了爱情情愿像个物件一样被藏起来,直至现在都不知她的情郎是个隐藏的人渣。” 陆秋一听这种故事,自然而然的同仇敌忾起来,“男人的通病,花心是治不好的绝症。” 周遭听到他们谈话的男性同僚们无不投来无语的眼神儿,示意她们不要一概而论。 但并没得到理会。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认领孩子了。 小麻子忽的拄着拐单脚蹦到陆秋旁边,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那一对儿夫妻进来,快速锁定了小麻子。 “乖女啊!” “我的心肝儿啊!” 俩人灰头土脸的扑过来,作势要把小麻子拽过去。 小麻子死死抓着陆秋,拐杖都掉了。 “乖女啊,爹娘可找到你了,快跟爹娘回家你哥哥都想你了。” “你手里还有麻糖呢,拿回家给你哥尝尝。” 一个抱着她身子,一个把她手里那块咬了一口的麻糖抢走。 小麻子面如土色,眼泪霹雳啪啦的往下掉,睁大的眼睛里都是惊恐。 陆秋抱住了她,那夫妻俩见势四只手齐上抢夺。 蓦地,俩人觉着肩膀一紧,碎骨之痛袭来迫使俩人松了手。 楚之一一手一个把他们俩拎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跟小麻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还敢冒充她爹娘? 来人,把这俩拍花子的带下去大刑伺候!” “我们就是她爹娘,不信去麻家村打听打听?” “官府杀人啦!” 两个人吱哇乱叫,楚之一心头不愉,将这两个老货投掷出去。 险些将地面砸出两个大坑。 “麻家村离这儿不算近吧,他们能这么快找来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儿? 前两个被领走的孩子家就在城里,城外村屯应当没来得及接到消息。” 大家也觉着楚之一所言有理,那这夫妻俩…… “兴许是有人背后指使。那个人把所有孩子的家庭信息都掌握在手,然后精准的找到了家人。 但小麻子的父母先来到此处,我想他通知的应当都是当初卖孩子的父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意识到她所言中有两个信息,一,他们这群人里有内奸,因为暂时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些孩子的信息。 二,那人是想通过愿意卖孩子的父母,再把孩子买走。 这不禁让大家觉着后背发寒,他们救回了一些孩子,但买孩子的拍花子的依旧层出不穷。 他们藏得深,甚至都藏到自己身边了。 马衡开始与那对儿夫妻进行‘友好’交流,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前天夜里有人去了他们家告诉了他们小麻子没死,养在城中肃宁卫好好的呢。 他们可以把小麻子领回家,然后卖给她,还给二两银子。 俩人一听就动心了,上回卖小麻子的二两银子早花没了。 当时卖完了小麻子,他们俩在城里买了肉买了酒还扯了几尺布料,回去之后一家三口两天就吃完了。 再卖一回又能得二两,还能买酒买肉,上哪儿去找这种好事啊! 那个人是谁?就是麻家村寡妇花嫂。她夫君曾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成婚没几年就死了。 花嫂守寡,识些字,她娘家外甥做收酱菜疙瘩的买卖,她就帮着给村民牵线、算账,从中捞点儿辛苦费。 每回她外甥都赶着牛车拉着大缸去,那种大缸,三四个小孩儿完全塞得下。 “抓人。” “夫人,您要亲自去?” “那花嫂跟外甥用收酱菜的幌子干拍花子的买卖,这么多年指不定卖了多少孩子了。 罪大恶极,不亲自抓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肃宁卫大肆出动,这帮鹰犬之中还有一个青衣少女,打马过长街引得无数人翘脚观望。 兰怀聿得知时,她已经出城了。 “你为何没跟着她?”褐眸淡淡直视青止。 青止哑然,“夫人武功高强,属下这武功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么你这种武功守在本督身边,岂不是将本督送往刺客刀口?” “……” 青止想哭,督公骂他干嘛? 兰怀聿却没有理会他,执笔书写,最后盖上自己的印。 递给青止,“诱拐孩童者,夷三族。” 青止一愣,“督公,先不说刑部和御史那边又得因为这个弹劾您,那些拍花子得知此事,不得狗急跳墙的把手里的孩童都给杀了呀,毁灭证据。” 兰怀聿淡淡的看着他,褐眸却是坚定不移,“小惩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只有下场残酷到他们承受不起,才不敢再伸出魔爪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且会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曾做过这等恶事继而活如鼠蚁。” 青止懂了,督公是要震慑。 手段不狠,震慑无威! 麻家村,一个不算小的村子,三百多户人家呢。 在卧房里数钱的花嫂被逮个正着,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裹着绫罗绸缎,戴着纯金的首饰,梳满桂花头油的脑袋油光光香的呛人。 在她家共搜出来一小匣的小黄鱼儿,还有二百多两银子。 在这种村子里,能有这么多钱那就是顶级富豪。 村民都围过来看热闹,瞧见花嫂被上了铁链子,不少村民问出疑惑。 “花嫂特别热心,经常去各家帮忙算账、代写书信,忙时还帮着带孩子,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你们是官府也不能乱抓人吧。” “他们不是官府,是鹰……” 说什么的都有,人多生胆气,惧怕都少了。 楚之一和陆秋看向他们,一张张看似朴实又愚蠢的脸。 “这些年来你们麻家村丢了多少孩子?” 众人互相看了看,“那可多了,每年都得没个七八个。” “在村里正常,没人管他们就四处野。往山上跑下河捞鱼,掉到那个山沟里摔死了、被水冲走了找都找不到。” 楚之一很想给他们两个大耳瓜子! “每次孩子丢失都在花嫂她外甥来收酱菜疙瘩的前后吧? 那装酱菜疙瘩的大缸把一个成年人放进去都没问题吧? 你们就没想过那大缸里头装的不是酱菜,而是孩子?” 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的人群中有个女人大声嚎哭起来。 “我就说她怎么好心的要帮我带孩子!第三天她就说孩子跑到山上去采野果子了。 我找了七八天都没找到我那可怜的孩子,原来是被她拐走了! 你还我孩子!” 一个妇女疯了一般冲出来朝花嫂扑过去。 花嫂被捆的结实无法抵挡,脸被抓的当即见了血。 陆秋又把从花嫂家搜出来的金银拿出来,“你们觉着她一个寡妇用什么方法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见了真金白银,村民眼睛都红了。 咒骂,伺机拳打脚踢,愤慨之色与刚刚还要维护她时简直判若两人。 楚之一深吸口气,叫人把他们拖走。 “孩子是你们生的,亲生的骨肉。在他们还不懂善恶之时麻烦你们保护好他们,不要随便的交给自以为熟悉的人。 人披着一张皮,谁能知道皮下是人还是鬼!” 带上花嫂离开,路过一个房子破烂的人家时,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穿着新衣站在家门口。 看到肃宁卫的人马他有些害怕的躲到门后,见他们走远了他才出来。 朝地上啐了一口,“两个老东西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吃肉!” 第61章 十六年前的阴谋 从花嫂抓到了她外甥,又从她外甥抓到了城里做陶缸的作坊。 再往上挖出了戴城卫所管理库房的小官儿,他舅舅是另一个幸存的佥事于长洲。 这一条卖孩子的线跟之前在城里剿灭的屠宰作坊酱菜作坊牵连不多,以至于当初在牢里那些人没把他们交代出来。 他们把拐来的孩子卖给传说在江湖上非常有名的艺班,而这艺班就是造畜的。 贴狗皮、猴皮之类的,利用那种猎奇的方式去赚钱。 丧尽天良! 于长洲被牵连,四十来岁的人了跪坐在门外接连喊冤。 他那外甥不成器,他利用官职给他弄到了卫所来当职,谁想到他还有赌博的恶习,为了钱他就私底下干这种事啊。 前几天内部大彻查都没把他查出来。 屋子里,林周在检查于长洲的各种用品,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楚之一翻看一本册子,蓦地扬起眉,“他曾在西关任职一年?” “没错,其实他到戴城任职也不过五年而已。” 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年份,他离开西关时正是十六年前。 “他是同德三十五年的进士。”跟楚正是同科。 林周点头,没有错。 十六年前楚正也在西关,是在当地府衙任职。 而这个于长洲则是在军队里,虽不是什么上阵杀敌的武将,但是管后备粮草的重要职位。 十六年前,她被柳氏抢走毒杀生母,慕乾也死在那一年。 “这是……”林周在桌子下面最边角的发现了一张撕碎的纸片。 上面只有两三道笔迹,不是完整的字。 楚之一看过去,眉头就皱起来了,“军队密文?” “什么?上回,我抓到的那只鸽子腿上绑着的就类似于这样的字。” 因为写的密密麻麻,最初他认为是把字拆开来写的,需要重新拼凑起来。 但他自己试了一下不太容易,就交给了一个博学多才的老先生去研究了,直至现在还没答案呢。 楚之一拿着纸片仔细的看,“可以确认就是军中所用的密文,每一个军队用的都不一样,用来反切的对照书也不同。 如果这密文能用《韵记》切出来,那么这封密文就是给东关送去的。” 林周面色变得十分不好,于长洲可能是东关的眼线。 他是贺修的人! 东关军中密文楚之一最了解了,来回传信怕被拦截,一概用密文。 别的军队又不一样,决定密文使用方式的都是一军主将。 “指挥使,我们得问问这于长洲做贺修的眼线做了多久了? 如果说他在西关时就做了他的眼线,我觉着有些事儿可能……” 林周也一下明白了,“贺修一直在意图染指西关? 现在西关的守将明面上看似跟贺修没关系,但真实情况我们都不了解。” 楚之一没说话,她所思虑不止如此,她想到的是慕乾十六年前的死。 自从兰怀聿告诉她,她可能是慕家人之后,其实背地里对慕家做过功课。 再加上上一世的记忆,对于慕乾当时死在西关的情况更了解了些。 他是在照例出关巡视时忽然遇上了盛凌数千人马的包围,他那一行人马只二百余,岂能是对手。 慕乾死的很惨,身上没有完好之处,他的两个贴身近卫拼死将他的尸体拖出去。 再被发现已经是几天后了,那两个近卫也都死了。 而且仔细计算一下,慕乾死亡的时间在她出生那日的五天后。 也就是说,如果他是她父亲,那么她的父母早在十六年前就一前一后的在地下相会了。 思及此,心内不免几分哀伤,两世,自己都没见过父母是何模样。 不过,如果慕乾是被人设计陷害而死,她绝对不会饶了凶手。 于长洲被林周单独带走了,但这个内心正直的人并没有顺利的撬开于长洲的嘴。 然后,肃宁卫里亲切的马衡就来了。 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人痛苦到什么地步才会发出这种声音来呢? 英国公一家三口也听说这边在进行刑官拷问的技术交流,所以过来看看热闹。 楚之一看到他们三人有些踌躇,若是里头真询问出关于慕乾死亡的真相,老头听了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很快,里头嚎叫声停了。 片刻后,穿着皮围裙沾了不少血的马衡出来了。 “夫人,问出您想知道的了。” 她起身走了两步,复又看向英国公,“您也去听听吧。” 老头一诧,还有自己的事儿? 看来这是自己孙女儿懂得尊老了,于是乐呵呵的跟她一同进去了。 血腥扑鼻的刑室里,于长洲两条小腿都见骨了。 一旁的铁盘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从他腿上削下来的肉,喜死强迫症。 那挂在刑架上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把跟马衡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甚至说的更详细些。 当年他在西关的确是做了旁人的内应,在粮草上动手脚,造成西关内部粮草不够兵部又压缩的假象,以此来鼓动兵将对主将生怨。 配合当时关内副将,因粮草不济多人重病,迫使正常出关巡视人员骤减,主将不得不承担多项任务。 再就是,每当府衙之人前来与副将会面时,他给提供安全隐蔽的场所。 而慕乾出事之前那次,去府衙跟副将碰面的人就是乔装过后的楚正。 他们二人同科,自己一眼就认出他了。 英国公已经面色铁青,他从未想过自己长子的死会是阴谋。 慕家之人马革裹尸并非罕事,可……死于这种内部争斗的阴谋之中换了是谁也受不了。 老头抄起一把锤子就要往于长洲脑袋上砸。 楚之一一把抱住他,“您深呼吸,先别急着发怒。 从始至终你的主子都是贺修对不对? 还有楚正,他也一直在为贺修做事?” 于长洲面无人色汗如水洗,“最初我只是为了钱,调离西关时才因为做得好,正式的成为了贺大将军的忠……走狗。 楚正是不是我不知道,那些年在西关很多人都是图钱。那种一锤子买卖给很多钱的事,很多人抢着做。” “狗贼!贼子!你们贺氏满门下十八层地狱!” 英国公气的乱骂,但他也骂不出太脏的词儿,反倒因为不尽兴把自己气的要厥过去了。 楚之一赶紧把他拖到外面的休息室,按着他坐下又在他背上敲了两下。 “您现在骂破天也没用,已经查明十六年前的悲剧是人为的,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报仇。 背后主使是贺修,因为他知道让慕家大爷镇守西关的最大目的是与他分庭抗礼。 他不能忍受慕家做大遂出阴招。 帮凶众多,可以一个一个清算。 至于楚正当年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已经不重要了,他会付出代价的。” 老头仍旧气怒未消,但听楚之一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我慕家的孩子了?” “我没承认。恶人做出恶事要偿还的,我作为收债的还没满意呢。 您稳住了,别坏了我的事。” 说完她就出去了。 英国公沉思了一会儿就笑了,别说,就她这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旁人休插手的劲儿,跟她爹一模一样。 马衡拷问的事儿他回去自动向督公呈报了,但他有疑惑,这位夫人怎么好像故意在扒自己老爹的犯罪证据啊? 孝出强大! 兰怀聿对慕乾的死有些惊讶,见到楚之一时他倒是担心她心内会不舒坦。 遂先将一罐剥完皮的松子放到她手里,道:“贺修想做天下之主,也只能想想罢了。有我在,他必会为所做恶事付出代价。” 楚之一看着他,对他此言其实深信不疑。 上一世他已经要成功了,若不是自己夺了东关军权,整个贺氏都得被他剥皮实草。 如此一想,自己上一世最终竟是助纣为虐? 第62章 你是不是应该保护我 戴城要进行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开行刑。 乌衣教反贼,各个衙门查出来的内贼,拍花子拐卖孩童的罪犯。 以及兰怀聿说到做到的夷三族。 这是城内百姓从未见过的场面,等待砍头的从这头看不到那头。 远远地,那高处朝廷的鹰犬都在,其中一个一身绯红官袍的人格外显眼。 他就像那能掌定人生死的阎王,绯红的官袍像流动的血。 坐于官帽椅上,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多看一眼心里冷上一分。 楚之一也选择在后方看行刑,陆秋和白巧珠在两边儿。 时辰要到了,刑场上哭声和屎尿味儿齐齐飘来,那些人吓尿了。 白巧珠有些许的不适,林周也清楚,十分及时的过来把她带走了。 陆秋笑看着小两口走开,她低声道:“督公要夫人过去,夫人为何不过去?” “你看他坐在那儿,半个身子掩在暗影里,那种大奸臣的气质是不是拿捏的死死地?” 闻言,陆秋往那边儿看。 好吧,虽说那是她顶头上司,但她也承认,这么一看不像好人。 “但我的气质和善友好,站在他旁边儿不合适。” “……” 陆秋很想问问夫人你认真的吗? 你发狠的时候,活像浴血而生,吓人的很呢! 行刑开始,刽子手不够用,一个一个的砍头。 马上要轮到的人眼看着旁人头颅落地鲜血喷溅,吓得发出凄厉的鬼叫,有的甚至直接白眼儿一翻倒地抽搐。 活活吓死了。 围观的百姓也是面色各异。 “不愧是阉人,没了根子性情大变,真残忍啊!” “一次在城里砍这么多人,咱们城里会不会冤魂横行啊?” “超过车轮高的都砍了,没车轮高的流放,啧啧,作孽。” “你们觉着他们被杀残忍可怜是吗?他们用拐卖孩子的钱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他们笑的可开心呢!” “就是,要说可怜也是那些被拐卖至今找不到生死不明的孩子们可怜!” “你们同情这些反贼拍花子的,不会你们是同伙吧?” “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伙?!” 人群里各种声音不断。 楚之一听到了立即狠狠瞪过去,那些装模作样的理中客立时住嘴挤出人群了。 上一世没少听到有人骂兰怀聿,她向来不参与。 但现在不爱听! 血腥之气几乎飘满了整座城,乌衣教反贼陈大陈二的头颅处理过高挂在城墙外进行展览。 楚之一特意的绕到城外欣赏了一番,上一世她到了这儿时看到的是林周的头。 这回,才叫天理昭昭。 冷冷的风吹过,带出城里的血腥气。 兰怀聿拿着一件青色的披风过来,裹在了楚之一身上。 “还没看够?” “邪教中人瞧见这场面估计气坏了,但我们会成为邪教最大敌人也是逃不掉了,他们有任何‘好东西’都得第一时间用在我们头上。” 侧颈看她,兰怀聿褐眸幽深,“那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 “对付我是没什么用,就怕你中招。根据我江湖上得来的消息,邪教招揽了不少会一些小把戏的人。 扰乱内心不坚定之人的心智,或是下毒什么的。” “你所说这两种的确是防不胜防,那你是不是该保护我?” “……” 她这才仔细瞅他,里头穿着青色的常服,外面也披着青色的披风。 跟自己身上的没什么差别。 走在街上,估计都得以为他们是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兄弟呢。 “难道我现在没保护你吗?” “那前几日忽然出城去抓人的是谁?” “……” 嘿,他这叫无理取闹吧?! 她抓人难道不是也在帮他做事吗? 看她小脸上都是无语,兰怀聿抬手按住她肩膀,推着她往马车走。 “两日后我们回京城。听闻东关派人回京了,我们回去的路上会碰到。” “派了谁?” 东关的人楚之一特别了解,有很多的刺头,不好对付。 但真正的与他们成为兄弟,其实都很讲义气。 “是前主将尤硕的女儿,尤胜眉。” 楚之一眉头一皱,这个尤胜眉在东关是个特殊的存在。 前主将之女,有些功夫性情自傲又自负。 贺修对她挺好的,但她淡淡的并无感谢之意。 手底下有一些对她爹忠心耿耿的拥簇。 她没有职位但是却可以在军营之中自由出入,跟玉奴起冲突时她也会上阵。 自己扮成迎风时跟她有过多次来往,起先是冲突,她不服迎风。 她挑衅比试,被挑下马背手臂都骨裂了,之后就不再敌对了。 可没有多热络,蓦一时说话夹枪带棒的,可跟玉奴打仗时她还会上,只有在跟敌人厮杀时她才会像个同僚。 其实说起来,楚之一对这个尤胜眉不算太了解。 贺修怎么会派她回京城呢? * 离开戴城回京,之前从别处调来的肃宁卫也都回了原岗,此时队伍前后不过十多人。 英国公和慕常乐还留在戴城,他们要过几天再回去。 车窗开着,楚之一看着外面想纵马。 但兰怀聿不同意,说天气冷了马跑起来冷风吹脸,待到了京城她会口眼歪斜。 这种幼稚的理由鬼才信。 他是另有目的,上了马车之后他就不时的盯着她看。 褐眸幽深,蓦一时能瞧见里头藏着一抹莫名的伤痛和疑虑。 整个人显露出来的气质就特拧巴。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追上来。 马上逼近时鞭子甩的啪啪响。 “前面的车马让开!”很厉的女声。 肃宁卫是干什么的?向来只有他们喊别人让路的份儿,岂会给别人让路。 所以非但没让,还纷纷把绣春刀抽了出来。 两个队伍在官道上僵持住了。 “原来是阉人手下的人,听闻你们嚣张,没想到嚣张到官道都得被你们占着! 不过本小姐可不怕你们这些走狗,再不让开让你们血溅三尺。” 尤胜眉。 楚之一探出头去看,穿着一身男装的尤胜眉长得也几分男相,比上一世自己初见她是年轻很多。 眉眼间的盛气凌人倒是浓郁的很。 她也一眼就看到车窗那儿冒出来的姑娘脑袋,看了一眼后便轻蔑一笑。 “听说阉人娶了个姑娘冲喜,还挺有效果,那甘愿去冲喜的不会就是你吧?”她说完还哈哈大笑,满是嘲讽。 楚之一忽然疑惑,尤胜眉年轻时就是这样的脾性?她怎么活到现在的? “长了张嘴不会好好说吗?你爹娘怎么教你的?”知她心结,楚之一专往这上刺。 尤胜眉果然脸色一变,“臭丫头,你找死!” “放肆!” 陆秋赵喜他们早就忍不住了,要干! “你们等等。咱们肃宁卫皆是高手,她一瞧就是个花架子穿着身男装装模作样罢了。 真要动手岂不是落实了肃宁卫欺负人? 我来会会她吧。” 说着,楚之一缩回脑袋。 尤胜眉的骂声又传来,让人觉着这个女人很是暴躁。 兰怀聿抓住她的手腕,“据调查,尤胜眉在东关脾性内敛话语不多,并不是这般暴躁之人。 她怕是故意挑衅另有目的,你小心。” 他这般一说,楚之一倒是放下心来。 这说明尤胜眉本性没变,就是上一世自己见到的那样。 她现在故意搞事,指不定谋算什么呢。 “臭丫头你是不是怕了?还不出来!” “你奶奶我来了!” 楚之一出了马车直接翻到车顶,一句废话没有直奔尤胜眉而去。 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抽刀跃起应对。 但只跳起一半,楚之一整个扑过来,一拳头砸在她太阳穴上,她一屁股又落回马背。 楚之一同时下落,把她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像按着一条狗似得按在了地上。 跟着尤胜眉来的兵士纷纷抽刀下马,那边陆秋带着肃宁卫冲过来提刀对峙。 气氛骤紧。 不过楚之一没搭理任何人,用一只手轻松的按住她的背心,另一手在她脸上啪啪的拍了拍。 “尤胜眉,故意来试探我们的?结果满意吗!” 第63章 心里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尤胜眉半张脸贴在地上沾满了灰,被拍过的脸青红交加。 “没想到你是个高手。” “错,是你太菜了才显得我武功高强。而且你自从出现了就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你是谁呀?” 尤胜眉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她的确一直没有自报家门。 可这个臭丫头不止知道她是谁,对她的武功路数似乎也有所了解…… “慢慢想,从这儿到京城还有不少时间,足够你想清楚的了。” 抵在她背心的肘又施力下压,她额角的青筋随之暴起。 但却死扛着没吭声。 楚之一放开她,起身回了马车。 肃宁卫一众也各个面露狂傲加鄙视,看着尤胜眉被抬起来动弹困难的样子,更是吹出嘲讽的口哨。 傲慢的扬长而去。 马车里,兰怀聿把车窗关上,“试探的如何?” “功夫方面她没隐藏,别的方面难说。贺修会派她回京,我总觉着哪儿不太对。” 他褐眸微眯,“如何能断定她功夫没有隐藏?以前你见过她?” 心内警醒,“江湖消息嘛!” 他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自从那晚梦中吐血之后,他就有一种特别的感应。 在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每一张脸时,脑海之中隐约的就出现些别的信息。 那些信息与眼前所见有些出入,就好像脑子里给出了结局,但事实与那些信息不相符。 譬如林周,脑中出现的信息是林周守城失败被割下头颅高挂城墙。 看到马衡,信息则是他抗击入城反贼战死城内,骨肉成泥。 太过惨烈,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是脑子里的信息不对。 可又想起自己会去戴城都是因为楚之一,是她说江湖消息乌衣教攻戴城,她甚至想方设法非要亲自去。 由此就不得不让他联想些别的,譬如她的记忆…… 看此前种种,更觉自己所思有理。 只是再深思又匪夷所思,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会觉着他脑子有病吧。 所以暂时只能按兵不动,再行观察。 各怀心事回到京城,本还思虑着尤胜眉也前后脚到京里,不知她要作什么妖呢。 自己家里就有‘妖’了。 一个穿着一身白袍的少年,个子不算太高但肩背挺拔面容清隽。 眼睛透着一股不鸟世间的与世无争,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特别的画。 让人想仔细地看看,又怕惹对方不快。 反正这些日子,在府里的夏英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兰怀聿在看到他的脸时,却如遭雷击。 褐眸犹如地动,梦里那个始终不见正脸的人,迎风。 就是他。 “师姐。” 高冷少年猴子一般窜过来,抓住楚之一的手。 “师姐,我等了你七天,再不回来我就去戴城找你了。” “预计你会这阵子到,不过瞧你这干干净净的想来这些天吃好喝好睡好了,有没有跟府里的人说谢谢?” 两人个头相当,但楚之一的姐姐相十分明显。 之二则始终弯着眼睛笑着,几许小谄媚,一看就处于长期被压制状态。 “说了说了,师姐的教导永记在心。” 嬉皮笑脸的,楚之一很想给他一脚。 但一想孩子大了,周边又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得给他留些面子。 然后她就看到兰怀聿微微发白的脸,以及复杂难明的双眼。 “督公,这是我师弟之二。你怎么了?”好像见鬼了似得。 之二拱手见礼,也发现他奇怪的眼神儿。 那眼神儿让他十分不舒服,不由得握紧拳头先来一拳再说。 兰怀聿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府了。 脚步匆匆,活像被狗追。 师姐弟二人面面相觑,之二眉头一皱,“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他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帅的少侠。走吧,跟我说说师父的近况。” 推搡他往里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兰怀聿的表现太奇怪了,他看到之二的脸是不是……毕竟上一世自己扮迎风时用的就是之二的脸做出来的假皮。 兰怀聿回了刑狱司,刚刚坐下拿起茶盏,青枫便进来了。 “禀督公,尤胜眉带着人进城了,直接去往了贺府。 这阵子贺家库房、城内私宅,城外庄子均三番四次起火,贺老太太已经病了。 还有楚家那边儿,楚正在衙门多次犯错遭同僚排挤十分不顺,绝境之中他似乎有什么破釜沉舟的法子,目前尚不明。 再就是柳氏有孕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城里那两个大夫已经交代,是柳氏给了他们大笔钱,他们见钱眼开才配合着胡说八道。 不过柳氏近来没再找他们,好像又寻了别的人继续帮她扯谎。” 青枫交代完督公临走时交给他的事,却见督公并没有言语。 微微合着眼,似乎心情并不愉快。 “青枫,你可见过一种人?对一个女子嫁给他人郁结吐血,却又好似将一个男人放在心中分量颇重。” “啊?” 一向四平八稳的青枫睁大眼睛,这种题他不会做啊! 世上有这样的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譬如丰时之流。 看青枫那惊讶又暗含鄙视的样子,兰怀聿略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出去。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觉着此事不正常吧。 可他仔细思虑,那些在脑海之中的记忆、感觉等等,应当不是他胡思乱想。 真实发生,又不是当下。 兴许,他曾经历过一场试错,在他现在触及不到的时间里。 迎风就是之二,之一是他的师姐,在她曾嫁给丰时时,迎风是坚定的丰时党。 这就解释那样一个人为何甘愿效忠丰时那种淫兽,其实他效忠的是之一。 他现在确定楚之一必是对那场试错有些记忆,具体多少不知。 另一个有记忆的是那现在嫁给丰时的假货,她着急的寻迎风为丰时卖命,争取复立的时机。 曾经的试错,让丰时成功的复立,兴许还坐上了皇位呢。否则楚家的假货为何这般拼命? 也是,拥有之一之二两张王牌,丰时完全可以不用再被贺修掣肘,足以再招揽一批见风使舵的朝臣拥护他。 督公府。 “之二兄弟,你的武功怎么跟夫人差这么多?你们真是同一个师父?” 闻讯赶来的青止很是失望,都没两个回合之二就败了。 少年不太高兴,但也不觉伤自尊,“谁让我被师父捡到时年纪太大了呢,吃不了师门秘药练不成绝世武功。 但我学会了我师父的所有奇技淫巧,我有高超的易容术!” 第64章 是她 肃宁卫中,不乏奇技淫巧者,易容术不算新鲜。 青止遂道:“那之二兄弟不如让我们开开眼?” 之二老神在在的摇头,“奇技淫巧非显摆之用,恐酿大祸,恕难从命。” “……” 青止一时间搞不明白这小子到底胡吹牛,还是说真的。 楚之一打断这两人的试探,蹬了之二一脚让他注意听讲。 “师父又说宁死不来京城是不是?” “师父仇人在京城呢,她不想来。” 在楚之一看来什么有仇人在京城,纯粹是师父糊弄他们师姐弟的。 她就是不想来,怕给徒弟添麻烦。 上一世自己报喜不报忧,就连楚正柳氏不是亲生父母的事都是处理好了之后才告诉了她。 见她都自己处理完了,师父就没亲自过来。 要她来享福,给她准备豪宅仆人小美男,她也不来。 没办法,楚之一就只能派人往夜临镇送钱送物,可送的再多自己都没亲自侍奉过。 养育之恩大过天,她始终对没机会报答而耿耿于怀。 夜临镇条件不好,说到享受那必然是京城,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在这儿都能找到。 她还是想要师父来京城。 兰怀聿拿走代为打理的钱足够买个好宅子了,一切置办好待师父来就能马上享受夕阳生活了。 “我给师父写信,将我目前遇到的事都告诉她,她肯定会来的。” 之二也笑了,京城这样好就该让师父来玩玩。 遂跟青止说,要他去告诉兰怀聿一声,把她的钱算一算折成现银,她要买房子去。 青止一听,“夫人不用费工夫的去看房了,督公许给您的七年之后的豪宅已经置办好了。” “这么快?”她还以为得七年后才能兑现呢。 “就隔着一条街。” 楚之一更惊讶,这一片房子可不是随意能买卖的,有钱人想买都买不到。 那他给她的房子真是个豪宅,他没吹牛。 动手写信,师姐弟二人凑头在一块儿商量。 之二不时的乱叫出声,师姐的家人不是家人,但师姐又找到家人了,可亲生爹娘已经去世了,太曲折了。 师父见了信,肯定会来。 这边欢欢乐乐,朝堂之上再次起了风波。 邪教攻戴城,这么大的事比不过督公兰怀聿下令斩首上千人的事。 弹劾兰怀聿的折子犹如鹅毛般的雪片,把帝王都要埋住了。 但帝王心态很稳,只要他潜心玩鸟儿,折子就压不垮他。 一群御史口沫横飞,后又把刑部尚书孟鹤之围住了,都认为他更应当一马当先的弹劾兰怀聿。 驾帖均出刑部,唯独兰怀聿目中无人,他一个阉人怎敢亲笔提驾帖,甚至威力胜过刑部? 孟鹤之年逾四旬严肃冷厉不苟言笑,大概因为从不笑脸上一个皱纹都没有。 居高临下的看着围住自己的老头们,他只淡淡一句,“该杀,杀得好!” 众御史气结! 乌烟瘴气的朝会即将结束,玩鸟儿玩累的帝王忽的道:“邪教反贼攻戴城时,都司卫所以及肃宁卫准备周全城内无丝毫损失。 听闻反贼中有两个高手,一人被戴城卫指挥使林周所杀,另一人死于顺炀王王妃之手。 楚爱卿,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近来百般不顺的楚正被点名,赶紧谦虚谢恩,又换来了那群御史的大白眼儿。 “自古便有巾帼不让须眉者,朕甚欣慰,大燕人才辈出。 却又有邪教蛊惑人心杀朕子民,若有一人能震慑邪教祭出威名便令其闻风丧胆,清逐邪教指日可待。 朕敕封顺炀王王妃为诛邪使,持天子令可调派各州府都司卫所,清剿邪教!” 说完,不等下面的御史们反对,帝王起身就溜了。 众臣:“……” * 旨意是兰怀聿带回来的,楚之一目瞪口呆,很想问问他你爹是不是有病? 自从在箬妩公主那儿知道了这个秘辛后,皇上为何对他如此特别的答案总算出来了。 他是皇上儿子啊! 但他母亲是谁她不知,并且根据他比丰时还要年长一岁来看,就是皇上没继位时的事儿呗。 据闻皇上还是皇子时就不在京城,一直在南方买山头养鸟,所以兰怀聿生母可能是南方的。 但渣男登基就把母子抛弃了,兰怀聿长大了以阉人身份入朝,具体是何因由就不知了。 她知道了这事儿也一直没询问过,人家的秘密她不想挖。 看着那块儿刺眼的天子令,楚之一眯起眼睛,“我怎么以前从没听过这东西?是不是皇上刚派人打出来的?” 兰怀聿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之二在一旁伸手想拿过天子令牌看看,兰怀聿烫手般的赶紧扔给了他,并且始终没正眼看他的脸。 “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是想讨好儿子吗? “因为林周在呈报时如实的上禀了你在戴城的事,这让他看到了机会。” “什么机会?” “统领州府都司之兵力,分贺修兵权。” 楚之一挑起眉,“皇上可真敢想。” 不过算他想的对,上一世她就做到了。 忽然间的,她察觉到上一世迎风从扬名立威到夺取贺修兵权的整个过程,是不是有皇上还有兰怀聿的推波助澜? 兜兜转转,用的还是这一招。 “他的确想的大胆,不过并非异想天开。如果由你拿着这枚天子令,各州府都司必会成为囊中之物。” “你对我信心倒是挺足。”楚之一不由得笑,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之二立即在一旁点头,“太对了!就像我和师姐从小和睦,从不吵架。 一旦吵架师姐拳头就会落下来,强行和好。 师父看到我鼻青脸肿也视而不见,夸师姐会照顾师弟真是个好姐姐。” 楚之一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之二就弯起眼睛笑,“师姐对我最好了。” 兰怀聿看她那大佬做派不由笑,“看来你的功夫比之二高很多。” 之二摇头,“不可同日而语,其实我只会轻功逃跑罢了!” 他褐眸立时一震,转眼看向之二,确认他没有撒谎。 如果他只会轻功,那么他梦境里看到的那个杀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就不是他。 是…… 他再次看向楚之一,横亘在心头两日的大石忽的落了下去。 是她! 第65章 我可真孝顺 楚之一这个诛邪使,在城中引起挺大的波澜。 女人吃公家饭不算少见,但皇上直接敕封还有能代表他的天子令,这是史上头一份儿了。 御史再次进行反对敕封诛邪使的活动。 ”一个女人如何担任诛邪一职?纵有千般本领她也是个女人,难以服众。“ ”各州府都司皆为男儿,一女子凭天子令调派,不能服众还会引起内讧,实不明智!“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帝王照旧玩鸟儿充耳不闻。 直至贺家党派谏言时,帝王暗暗一笑,就等你们呢。 砰! 他猛地一砸御案,旁边儿的画眉鸟儿都吓飞了。 下方先是一阵寂静,下一刻众臣跪地。 天子发怒了! “我堂堂大燕人才辈出,可用之人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分什么男女? 丰时那日哭天抢地的来见朕,说他那妾室有预测能力,测到戴城会失守。 他手底下有个虎猛之将叫迎风,能解救戴城危难。朕见他说的真切便信了他,可是那虎猛之将做了什么?” 帝王将一沓折子从高处扔下来,被砸到的人也不敢吭声。 “他赶到戴城时反贼都被诛杀干净了,还扬言自己功劳颇大。 进城之后就逛窑子,出言侮辱守城军,侮辱顺炀王妃。 最后他却连顺炀王妃的一拳头都抵不住跪地求饶喊奶奶,这是个什么东西? 周泉,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送到丰时面前去的?” 作为贺家姻亲的周泉立即大喊冤枉,他根本不知迎风是谁啊。 帝王不阴不阳的又问了贺氏党派的其他人,被点名的无不心下一颤,都开始暗暗的猜此人是谁送去的? “有能力者不准堪用,没能力者借势高升,朕这大燕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一片寂静,御史们也都不吱声了。 而且他们也明白了,谏言两天皇上都不搭理他们,贺氏的人一跳出来皇上就炸了。 多么明显的针对。 皇上火气消了,忽的又道:“楚正,你养的闺女有本事啊,还会预测呢?!” 楚正只觉着脑瓜顶一凉,昨儿皇上还夸自己呢! 朝上争端暂歇,下朝后皇上就去羽房了。 “朕今日之举他听到了会不会高兴?” 姜传想了想,“皇上准备多时了,王爷想必早就猜到了。”言外之意不会高兴。 “啧,朕说的是看穿他针对楚正这件事。楚正日日不顺,他若是想护着岳父那还不简单?偏生没有还添砖加瓦。 朕就明白了,他们夫妻俩都是大不孝。” 姜传:“……” 说大不孝时您还笑的那么开心? 此时,大不孝的楚之一正和之二参观豪宅。 里面一应俱全,硬件软件都不缺,只要安排上仆人就可以了。 “师父来了就能享受晚年生活了,咱们整个素华庵里最有福气的就是师父了。” “那最有福气的师弟是谁?” 之二赶紧指自己。 从小挨打的福气,只有他有。 小梅忽的过来了,已经具备一等丫鬟气质的姑娘不疾不徐,先请安后开口,“夫人,楚家来人了是老爷身边的人,说邀夫人前往城中月仙楼。” 楚正要见她还要在外面? 不到饭点儿月仙楼里没多少客人,上了二楼便看到了曲晚娘,她站在走廊里笑眯眯的一如既往的火辣撩人。 “小姨娘也在。” “我出门溜达正好碰见了老爷,他说要见你,我一想自己也很久没见你了,就跟过来了。” 她那漂亮的眼睛里有别的话,楚之一点了点头,等看楚正表演完再跟她谈。 雅间里仅楚正一人,进来后便在对面坐下了,没丝毫为人子女该有的恭敬谦逊。 楚正眉头皱起来,“皇上敕封你为诛邪使,得此殊荣者你是史上第一人,兰怀聿的本事的确大。” 她这才明白,他根本不信她斩杀反贼武功高强,反而认为这些都是兰怀聿搞出来的。 想来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除了亲眼见过的人,没见过的怕是任凭旁人如何说也不会信。 她似笑非笑,“督公的本事大不大父亲不是早就知道吗?要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他几乎只手遮天,皇上都听他信他。让他给我换个地儿,我要做刑部尚书。” 楚之一睁大了眼睛,半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大人,你平时照镜子吗?” 他一把将面前的茶杯摔碎,“放肆!我是你父亲,你能有今天都是托了我的福,不然你能嫁给兰怀聿能当上诛邪使? 不仁不孝,我若是把你逐出楚氏,你觉着兰怀聿会不会也把你扫地出门?” 这种笑话楚之一可不是第一次听,上一世他也是这种话。 说若是公布她不仁不孝断绝父女关系,丰时就会不要她。 可笑死她了。 此时这笑话又来了,她笑的甚是愉悦。 看她笑,无丝毫惧怕之意,楚正心里也有些惴惴。 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兰怀聿给自己升职,直面他的话自己心里拿捏不准,就想到了楚之一。 楚之一被敕封诛邪使,摆明了兰怀聿现在要重用她,有利用之处。 可利用,就能有些话语权。 让她给自己说话再好不过。 但这个女儿性如山匪自己也知道,于是就想先发制人吓吓她。 可似乎……没吓住。 “逆女,你笑什么?” “笑楚大人你异想天开呗。刑部尚书?龙椅你想不想坐一下?” “你放肆!你可知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传出去你会死的有多惨?兰怀聿未必保得住你。” “那我肯定拉着楚大人一块儿死! 楚大人先别想着升职了,不如先想想将近二十年的仕途路上有没有做过足以灭族的事? 想做刑部尚书是不是得干干净净的呀,若是被扒出来楚家八成都得葬送进去。 我姓楚不会多嘴,不过擦屁股得你自己来。 唉,我可真孝顺!” 说完,楚之一就高傲的起身走了。 楚正脸色很差,这逆女知道些什么? 不对,她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怕是兰怀聿。 这个阉人自给他升调过一次后便不再理会自己,怕是调查到了那件事,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何忽然的对自己不冷不热。 百般不顺时,他都没伸出过援手。 一阵寒意爬上心头,此事不能被人知道,他会没命的! 第66章 她不喜欢花心的人 出了月仙楼,就跟曲晚娘和壮妈妈碰面了。 沿街而行,就像小姐妹逛街似得。 “那两个老大夫没再来府里,但是她跟陶妈妈三天两头的出去。 我们去跟过可是跟丢了,都是在河坊那一片跟丢的。” 楚之一挑起眉尾,“她去了河坊?那地儿可杂啊,什么人都有。 她去那儿看货?”这个货,指的就是男婴。 “自从戴城砍了上千人,京城里也风声鹤唳的,河坊里的人还真敢接着拐卖孩子?” “你得知道河坊那一片什么最多?妓女。 很多妓女不慎有孕,所以河坊有很多没挂牌的大夫、婆子。 还有怀孕之后生下来的也比比皆是,柳氏若是去河坊买孩子非常有可能。” 曲晚娘也认为有理。 “不过这阵子楚正过得可不太顺,整天阴沉着脸。夜里也睡不踏实,一个晚上能惊醒三四回。 你没发现他都老了吗?” “大概是同僚之间过于友爱,让他承受不住这份爱了。” 说着,正好遇到个做芝麻酥的摊子。 香喷喷的味道像两只沉重的巨手,直接拖拽住了楚之一的双脚,让她动弹不得。 看她被勾住的样子曲晚娘不由得笑,要壮妈妈赶紧掏钱,给她买一份。 “好吃吗?” “好吃,尝尝。” 曲晚娘摇头,除了儿时爹爹给做的药糖之外,她对这世上任何的甜甜之物都不感兴趣。 可那药糖再也吃不到了。 “还有件事跟你说,五城兵马司的曹迁始终惦记着抓楚正的小辫子呢。 我倒是给了两个,可实际上不痛不痒的。 我还想着是不是把柳氏去河坊的事儿告诉他,毕竟现在严查拐卖孩子,一旦曹迁抓个正着必不会就此算了。” “你跟曹迁还有联系?” 曲晚娘抚上发髻,“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 楚之一看着她,蓦地道:“你会生楚正的孩子吗?” “不会。” 她都没思虑,斩钉截铁。 楚之一觉着自己破了上一世曲晚娘的秘密,她那时生的儿子不是楚正的。 好嘛,折腾了一辈子那老东西一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 此时此刻只想对曲晚娘说一声,干得好! 一行很是耀眼的车马从对面而来,在楚之一注意到时他们也注意到了她。 缓缓停下,马背上的人纷纷跳下来,拱手致意,“夫人。” 她朝着这群身穿鱼鳞甲腰挎绣春刀的人点了点头,复又看向街道两侧,刚刚摆摊的来回行走的都不见了。 自从在戴城砍了近千人,肃宁卫的名声又好了呢。 马车里的人下来了,兰怀聿穿着一身青色的常服,玉带勒在腰间衬得腿特长。 走过来,他如琥珀般的褐眸就染上了笑意。 随后抬起双手,一只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另一手抹在了她嘴边儿脸颊上。 楚之一感觉自己毛都炸起来了! 他在干嘛?! 兰怀聿好似没看到她骤变的眼睛,擦过之后就松了手,“粘的到处都是芝麻。” “……” 他这已经不是演戏不演戏的问题了。 曲晚娘在一旁看着,又惊奇又忍不住笑,然后又在心里可惜兰怀聿是个阉人。 若不是的话,那真的般配! 他也看了曲晚娘一眼,“你们还有事?” “没有了没有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曲晚娘点了点头,就带着壮妈妈赶紧走了。 “既然无事,随我去河坊。” 楚之一眼神儿变得怪怪的,还上下打量他。 兰怀聿眸子一眯,直接抓住她手腕拉着上车。 河坊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寻欢作乐之地,但隔着一条河又是贡院,科考时节天下才子汇聚之地。 才子们隔着一条河就能瞧见这边装满了美艳姑娘的一栋栋楼,勤学入仕出人头地之心就更坚定了。 只要当了官儿,就有钱有权,就能泡上最美的姑娘。 除了妓院,三教九流也最多。 据说有些通缉犯都专门藏在河坊,能一直藏到死。 足可见这里有多乱多杂。 马车过了浊清河,进入瑟楼地界,此乃教司坊治下的官家妓院。 那些犯了罪的官员女眷都被送到了这儿。 虔婆、娼妓、婢子,被发配到此处的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兰怀聿来这儿干嘛?还这么高调! 被他从马车里拽下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马车是直接进了瑟楼的。 前面早就有人候着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姣好的容貌妆点得宜。 即便不如那些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但年纪赋予的韵味却是小姑娘没法儿比的。 楚之一忽然明白了王初八说的那句,姐姐才是宝! “琳娘给督公请安。” 瑟楼的妈妈,琳娘恭谨地请安,不敢有丝毫的轻浮之色。 “起身吧。” 淡淡地说了句,他转头看向楚之一,“饿不饿?叫厨房准备饭菜吧,今天我们会晚些回家。” “你一路上也没说到底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这一路他就只莫名其妙地笑看她了,也不知道看什么笑什么。 她是很认可他这个战友的,那么大方,她不太想翻脸揍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一个单独的院子里带,轻车熟路的他显然不是头一次来这地儿。 可她怎么没听说兰怀聿是这里的常客呢? 他那梧桐巷的佳人知道这事儿吗? 琳娘亲自去吩咐了餐食,又急忙赶过来动手煮茶。 点心瓜果等全部摆在楚之一面前,天气虽然凉了,可这清雅悠闲的小生活让人觉着热乎乎的。 一边欣赏琳娘煮茶,她一边伸手去拿点心。 手跟另外一只手碰上了,炙热。 她看过去,那修长的手先勾了一下她的小指,随后捏住点心直直地送到了她嘴边儿。 褐眸含笑,显示出主人心情十分愉悦。 他还轻轻地扬了扬下颌,气色饱满的唇弯起,“张嘴。” “……” 楚之一眉头抽了抽,一边盯着他一边慢慢张嘴。 他把点心送进她嘴里,又用拇指抹掉蹭到嘴角的点心渣儿,“少吃些,留着肚子吃饭。” 手指的温度和触感真真的,仅用做戏二字已经解释不通了。 她讨厌花心的人。 “过来。”她把点心咽下去淡淡道。 兰怀聿扬了下眉,随后就倾身靠了过来。 带着热气的香味儿扑面而来,独属于他的味道。 眯起眼睛,楚之一的头先往后仰了下,猛地往前一砸,结结实实地砸在他鼻梁上! 第67章 心头一股热气乱窜 兰怀聿的脑子懵了一瞬,就感觉到两股热流顺着鼻子流出来,嘀嗒到衣服手背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被她一脑袋砸出鼻血了。 琳娘吓了一跳,赶紧拿了干净的手巾过来,又要去找大夫。 兰怀聿捂着口鼻,却对琳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叫大夫,退下。 琳娘听令,后退时不由得去看督公夫人,真勇真冷。 令人敬佩。 楚之一始终坐在那儿没动,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兰怀聿鼻血呛呛。 他按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去清洗。 对镜一看,他鼻梁都红了。 走回来,瞧她还是那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在说这回只是用脑袋砸你,下回指不定用什么了。 “谢谢你手下留情,以你的功力想让我鼻骨尽断不成问题。” 楚之一轻轻点头,“督公明白就好。” 在旁边坐下,他也没有远离,似乎并不担心会再挨揍。 “让你觉着不适了?的确有些秘密不曾告诉过你,我……” 他话没说完呢,就见她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继续说。 “箬妩公主暴露的秘密的确让我意外,但除此之外督公所隐藏的我也未必不知道。 譬如……梧桐巷。” 兰怀聿眼神儿还真变了。 楚之一摆出冷酷嫌恶之色,“督公,做人还是得讲良心的,人家甘愿藏在那巷子里做无名氏,你得对得起人家才是。 更况且,我对咱们做战友更感兴趣,别的嘛……免谈。” 话落,她抬起手来攥拳,那指节嘁哧咔嚓的响。 揍人的前兆。 兰怀聿看着她,褐眸之中的笑意逐渐的浓郁。 最后他笑出了声音来。 楚之一:“……” 门外,青止听到了笑声后,赶紧告知饭菜好了。 别看瑟楼是个妓院,可厨子的手艺不比城里有名的大酒楼差。 还有自己的独家招牌,腌笋炖鸡。 楚之一对兰怀聿仍有忌惮,不过也没耽误用饭。 他照常的投喂,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若不是鼻梁还红着,她都要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 “可知今日为何来此处?” “看起来就知督公是这里的常客,您来此处做什么我不想猜。” 他忍住笑意,“贺梅生回京了,他当时慌忙间跑进了山里不知所踪。但却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带回了城,没有回家就藏在了河坊。” 不由皱眉,“他为什么偷偷摸摸的?难不成是担心箬妩公主告他?” 箬妩早就去淮州了。 再说告贺梅生也告不出结果来,她说他给她下药,可现在连证据都没有。 “怕是没那么简单。他白日隐藏踪迹夜里才出现,贺家的人会在夜里来河坊跟他见面。” 楚之一仔细想了想贺梅生这个人,他比丰时聪明些,但也仅此而已。 借着贺修的光,他小日子过得不错。有个闲散差事每天去点个卯就行,剩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玩乐。 她是真的没觉着贺梅生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低不成高不就,也就那样。 怎么忽然间的神秘起来了。 “所以你是来逮贺梅生的?不过这用得着你亲自出马吗?” “不抓他,但得盯着他要干什么。盯梢的事自然不用我出马,我是来听琳娘上报消息的。” 楚之一这才回过味儿来,“琳娘是你的探子。” 他将一小碗鸡汤放到她面前,一边笑了笑,证实她所言没错。 “那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所有的丑事,你岂不是都知道?” “嗯。” 在外面把自己包装的再精美无懈可击的人,到了这里都原形毕露。 各种丑态尽现,让人分不清是人还是畜生。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正人君子们陆续的进入瑟楼卸下了伪装。 楚之一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很想瞧瞧贺梅生的情况,难不成这个看似头脑不太多的家伙是个隐藏的心机鬼? 与青止要趁夜出发,又被兰怀聿叫住了。 他起身过来手里还拿着件披风,走到她面前直接甩在了她身上,“夜里凉,别风寒了。” 仰头看他,楚之一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她想告诉他再越线就揍他,可琳娘和青止都在她不好说出口。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怎的她心里的有一股热气左右乱窜。 她垂下眼睛看向那两只在她脖子前系带子的手,赶紧一把给推开,“我自己来吧。” 边系边转身快步离开。 外面温度低,吹在脸上身上楚之一才觉着好些了。 “夫人,贺梅生每晚不定在哪个妓院出没,咱们得离开瑟楼。” “走吧。”赶紧离开这儿。 河坊的妓院,官营的民营的,还有那种暗门子不计其数。 贺梅生藏在河坊,每天都换个地方打一枪,神神秘秘的。 把他护送回京城的那些人也始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河坊里到处都有肃宁卫的暗子,今晚青止也很容易地就得知了贺梅生在哪儿。 带着楚之一穿过都是烂泥水骚臭味的小巷子,偶尔的能听到暗门子接客的声音。 青止的脸都成了绿色的,这要是被督公知道夫人听见看见这些玩意儿,自己狗头不保。 “夫人,不然您把耳朵捂上……” “嘘。” 楚之一示意他不要发声,自己则迅速的溜到了小巷子的尽头。 微微歪头一看,一抬小轿子进了左侧的一个小巷子里。 抬轿子的人不认识,但跟在旁边儿踩着泥水的却很是眼熟,陶妈妈。 轿子里头肯定是柳氏啊。 曲晚娘白日里刚告诉自己柳氏总神神秘秘的往河坊跑,晚上自己就碰到了。 “夫人?” “你自己去查贺梅生吧,小心些。” 话落她便走了。 青止欲言又止,想了想赶紧回瑟楼把情况告知督公。 今天虽是不知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但夫人把督公鼻子打流血的事儿自己知道。 闹别扭呗。 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他觉着主子和睦底下的人才有好日子。 那边儿,楚之一跟踪到了一个小庙堂。 门脸很小脏脏旧旧,里头不知供奉着什么,影影绰绰地顺着半开的门瞧见了陶妈妈的身影,她便无声地翻了进去。 后院整洁宽敞得超乎想象,在一片水塘上搭了纵横交错的小桥,接连着周边的房间。 水乡的风格。 蓦地,一个房间里传出略痛苦的声音。 犹如鬼魅般无声的挪过去,沿着窗缝往里看,她瞳孔就放大了。 不大的小屋里摆放着两个牌位,房梁上还吊着两个人。 第68章 你现在抱着的是个鬼 牌位上清楚的写着楚正和楚之一的大名。 而房梁上吊着的两个人,也正是他们俩。 在门外窥探的楚之一本人都愣了,自己已经挂了吗? 现在的自己是魂体? 甚至想掐一把自己,试试会不会疼。 后颈的汗毛忽的竖了起来,她眸子一紧手成拳毫不迟疑的回身击去。 一只大手把她的拳头包住,不惧她顶起的膝盖近前来圈住她的腰,“是我。” “……” 她当然看清楚他的脸了。 只是他能到了身后才被自己发现,那他的功夫…… 仔细想一想上一世在东关相处的那半年,哪怕上阵杀敌他也是在远处的,从未亲自上阵过。 她知道他有些功夫,但他脸色时时都像鬼一样,他从来不动武她认为他是因身体原因不能动。 可现在足以断定他的武功可不只是有一些而已,相反非常好。 未必比得过自己,但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仰着脸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兰怀聿垂眸看了看她,弯起嘴角圈在她腰上的手也没松。 顺着她刚刚窥探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那吊着的是你?” “是啊,你现在抱着的是个鬼。” “……” 再次低头看她,“我又不瞎,那是个假人。脸和身形还有衣服都与你相似,乍一看倒是唬人。 旁边挂着的是楚正,他更逼真些。” 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先把他的手从腰间拿走。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儿,她觉着自己脑仁儿都肿了。 转过身继续往里看,“不止如此,看那牌位上,清楚地写着我和楚正的生辰八字。” “所以,这是邪术,有人想用邪术置你于死地。” 楚之一点了点头,“异想天开。” “如果要真的有用呢?就算要不了性命也会有其他的影响?” 他语气沉沉,听得出把这种事儿当真了。 她立即扭头看他,“你认真的?用生辰八字就能不见血的杀人,我想咒你的人肯定是最多的,但我看你好得不得了。” “那你可知晓我的生辰八字?” “元顺元年二月初九辰时一刻。” “……” 说完了楚之一也咬住了嘴唇。 兰怀聿似笑非笑,甚至压低身体逼近她的脸,“你怎么知道的?” 上一世你喝多了搂着我肩膀自己说的。 她在心里回了一句,面上却分毫不露,“江湖消息。” “既然江湖上已有我真实的生辰八字,那买这消息的人应该也不少,没准儿已经有人暗地里给我下咒了。” 他一边说还带笑,一看就是调侃她。 楚之一也懒得跟他废话,忽的听到有动静,拽着他迅速的闪到了灯火找不到的夹缝里。 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曳地的白袍,身边跟着柳氏。 两个人进了那间吊着‘尸体’的房间,就听柳氏一声惊唤,“天啊!” “夫人别怕,这是祭祀的仪式。”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是柳氏的声音。 那女子笑了一声,“夫人很快就会如愿的。不过夫人想要如愿还是得献出诚心才是。” “我明白。” 女子将另一个厚重又金光闪闪的牌位立在了那两个牌位的后面。 随后示意柳氏可以开始了。 柳氏先敬香,跪在蒲团上,先磕头后拿出一沓银票来交给女子,之后便开始祈祷。 “无生老母救苦救难,信女愿奉上家财、忠心,求老母除掉负心汉楚正不孝女楚之一。 赐予信女健康骨肉,信女愿用余生侍奉老母。” 啪!啪! 两个牌位忽的倒扣着倒下。 柳氏吓了一跳。 女子微微一笑,上前去把那两个牌位拿起来,只见楚正和楚之一的名字上分别滑下来一抹鲜血。 噗通。 旁边房梁上吊着的两个假人也掉了下来,身首分离。 这才看到后头墙根那儿陶妈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氏顾不上害怕,“陶妈妈?” “夫人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 想必你们不相信老母神力,所以让她趁机偷偷打探。进了这屋子就等于进了老母的眼睛里,没有我带领就会睡过去。 待她醒了也不会记得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也不会伤害她的身体。” 若说柳氏之前还半信半疑,但刚刚亲眼看到那两个牌位倒下又染了血,她现在相信了。 这女子始终在自己旁边没靠近过,她做不到。 只有老母的……神力。 “不知他们何时能死?还有我的肚子……” “夫人莫急,您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柳氏笑了,亲自过去把陶妈妈拖起来,拖出了这屋子她就醒了。 迷迷蒙蒙的好像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了柳氏才回过神儿来。 “夫人,您要我……” “陶妈妈,什么都别说了。” 柳氏制止她说话,随后看向那女子。 女子轻轻一点头,带着柳氏和陶妈妈朝着对面一个没燃烛火的房间走了过去。 楚之一和兰怀聿从夹缝里出来了。 他拍了拍她肩膀上沾着的灰尘,“这柳氏异想天开的疯魔了。” 不止想要楚正和楚之一死,还想要个亲生骨肉?她会不会生孩子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无生老母,这里是乌衣教的地盘。不过很明显此处与之前咱们抄过的乌衣教据点不太一样,这里可以‘许愿’。” “蛊惑人心。” 兰怀聿转身先进了那屋子。 什么无生老母的眼睛不能进,两个人进来啥事儿都没有。 再看那牌位,后方墙上有两个小洞足够铁丝伸进来了。 染血的牌位更简单不过了,倒下的时候砸到了两个早就放好的小血囊。 那女子过来拿起牌位时就把血囊扫进了夹缝里,站在近处一看就能发现。 柳氏却被这拙劣的伎俩忽悠的找不着北了,信得没一丝怀疑。 简直可笑。 “来都来了,去看看那女子究竟是个什么路子。” 第69章 世上最默契的人 那女子带着柳氏进去的小屋没人。 楚之一和兰怀聿进去后环视了一圈儿,四目相对。 很明显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只有一个可能,这里有暗门。 各自查找一片,无言的默契。 终于,兰怀聿发现了墙根底下的地砖有问题。 转动了一下立在旁边儿的炭炉,那片地砖刷的朝两侧抽开。 两人并肩宽的通道露出来,台阶绵延向下深处隐隐有光亮。 站在入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这底下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柳氏进去了之后真的如愿了?”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点儿都不惧。 楚之一看了他一眼,先行一步,“跟紧了。” 即便是发现了他功夫不俗,但还是得让他在自己身后。 兰怀聿也没争,紧紧跟在她身后往下走。 没想到下方居然是个换衣间。 很大的空间,挂着四架衣服,男女款式皆有。 而且都很轻薄,穿了跟没穿那种,堪比妓院里的妓女和小倌儿的打扮。 看到这些衣服,两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谁谈正经事儿穿这种衣服? 摆明了里头的画面不会太好看。 那边还有一筐金色的面具,能够挡住半张脸。 楚之一拿过来看了看,“从这衣服和面具的数量来看,里头能容纳不少人。 我们俩怎么进去?换装进去还是就这般闯进去?” 兰怀聿看了看那些聊胜于无的服装,“这些衣服不知被多少人穿过,很脏。” 主要是不能让她穿,太暴露了。 不过他这理由倒是说服了她,露不怕,脏不行。 “那就这么进去吧。” “可以戴面具。” 哪怕进去打起来了,脸遮着没人能看出他们俩是谁。 她同意。 两个人把面具往脸上一戴,就过去按住了那机关。 墙面像门一样缓缓开启。 入目的一切都是金色的,香香的,人也跟着轻飘飘起来。 楚之一和兰怀聿同时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口鼻。 “……” “……” 四目相对,一个清透的黑眸都是无语,一个褐眸含笑。 这种默契世间难找。 撤回自己的手,两个人只是屏息。 再次看向里面,琼枝玉树酒池肉林,谁能想到乱七八糟的河坊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而且,这里的空气明显有问题,待在这里的人都麻木了似得。 他们两个人杵在这儿这么久,都没人瞧见。 迅速的掠进去,转到了两侧有纱幔遮挡的地方,更清晰的观察。 到处都是肉贴着肉的男男女女,女人戴着面具看不见面容,男人则露着脸。 其实不止露着脸,从上到下都露着,健壮的体魄傲人的物件,充分地展示雄性风采。 尤其是在酒池子里泡着那几个,腹肌人鱼线腰胯像蛇一样扭动,这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啊? 楚之一忽然觉着眼睛疼。 一只手扣在她脑袋瓜儿上,朝着旁边儿扭。 “看那边儿。”说话的人语气不是太好。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缠住。 跟这里其他的女人不太一样,她好像不太适应所以有些僵硬。 两个男人极其热情,甚至一个不慎把她面具弄掉了,柳氏。 她迟钝了一下,才慌慌张张地把面具拿起来戴在脸上,然后就被两个男人扑倒了。 楚之一睁大了眼睛,“无生老母赐予她亲生骨肉,就是这样赐的?” “如果这里的人骗她,生不出孩子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楚正的问题,她会相信的。” “就是她的问题,她连正常女人该有的月事都没有。”这是曲晚娘说的。 兰怀聿点头,“我知道她生不出孩子。但是被这里的人蛊惑她就不相信自己有问题了,所以就心甘情愿地被带到了此处。 刚刚面具脱落也并非故意,就是让她露脸。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还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妇人,像柳氏一样因为各种‘愿望’而被骗到了这里来。” “权贵官员他们用那种所谓的秘药去控制,女人就用这种方式控制,他们的确是厉害。” 楚之一承认。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想得到的又得不到的,那些高门大院里的人尤甚。 利用这一点来蛊惑她们,控制她们。 各处都在进行快活的运动,通过放开的程度就看得出哪些是这里的常客,哪些是新来的。 画面真的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群畜发情一般。 楚之一把眼睛都眯起来了,觉着眼睑痒痒的好像针眼鼓出来了。 兰怀聿忽的将额头贴在了她后颈那里,“想吐。” 他忍了好一会儿了。 “……” 不过这种场面的确没什么可看的,想要知道这些女人是谁把这附近看紧了就行,毕竟她们总得出来。 转身抓住兰怀聿的手,观察了下四周,便迅速地离开了。 外面的冷空气让人瞬间精神,楚之一敏锐地感觉到这小小的庙里多出了不少人,便如鬼魅般的带着他遁走了。 进入气味儿奇差的巷子里才停下,哪想到兰怀聿转身就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你……后劲儿那么大吗?都出来了还吐。” “好多了。” 他回了一句,但接下来还在干呕,颀长的身子都弯了下去。 楚之一摇了摇头,“忍着。” 上前抓住他手臂,弯身就把他扛到了自己肩上,转身就跳起来了。 兰怀聿:“……” 热闹的瑟楼。 琳娘震惊地看着纤细的夫人把颀长挺拔的督公像大树一样扛回了房间。 往软榻上一放,倒水往他嘴里送,“喝。” 兰怀聿不得不顺着她。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什么问题都不算问题。 看他把一杯水都喝下去了,楚之一歪头盯着他,“好多了吧。” “嗯。” “安排人到那四周守着,看看今晚都有哪家贵妇去那里寻欢作乐了。” “先别提这事儿,我……” 说着,他眉峰皱起来,然后就孱弱地将额头抵在了她肩膀上。 “……” 楚之一就那么歪着头看他,很想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假装的。 放置在膝上的手成拳,指节嘁哧咔嚓,分外清脆。 兰怀聿肩膀抖了下,但也仅限于此,他就是死赖着没起身。 非常想看看她把他打出鼻血之后,还能下什么样的狠手! 第70章 真会玩儿 楚之一没下狠手。 因为青止和端着热茶的琳娘进来了。 某人大概是想起自己得维持督公威严,便坐直了。 她赶紧站起来挪到一边去,免得控制不住自己再把他打得鼻血狂飙。 “禀督公,贺梅生今晚见了崔氏的心腹,给他提来了一小匣的银票还有一袋子小黄鱼。 没过多交谈,贺梅生拿了钱就去找姑娘了,全程那些人始终保护在他身边无法靠近。 还有崔氏,刚刚传来消息崔氏傍晚时出了门,跟到了河坊后不见踪影。” 闻言,楚之一扬起眉尾跟兰怀聿对视,崔氏在刚刚那地底下的酒池肉林里吗? 他们俩各自的摇了摇头,女人都戴着面具穿着暴露,能从里头找出崔氏才有鬼。 交代青止调派人手在那小庙四周盯梢,盯着从里头出来的人都回了哪家,确定身份。 青止领命而去,琳娘也继续之前刚刚开了个头的上禀。 那时她刚刚开口,青止跑回来说夫人单独去跟踪了,督公立即就走了。 “刑部尚书孟鹤之三日前来了瑟楼,他点了在洗衣房做工的素娥,仔细盘问了夜临镇的情况。 他问的最详细的是人,夜临镇里云英未嫁的老姑娘,特立独行的女子,自梳女等等。 素娥自从被送到瑟楼见了男人就害怕,稀里糊涂间不知说了什么孟大人忽然面色大变的离开了。” 青止在旁立即道:“三日前城门关闭前,孟家一队人马带足了家伙事儿出城了。” 楚之一皱起了眉头,从未听说过孟鹤之在边关任职过。 而且此人性情古怪,上一世他就稳坐刑部尚书之位,跟贺家跟兰怀聿都没有来往。 他就像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但做事一丝不苟。家庭方面爹娘早逝他没媳妇儿没儿女,御史想弹劾他都找不到由头。 他怎么会对夜临镇感兴趣? “素娥是从夜临镇过来的?” “回夫人,是的。素娥的父亲在夜临镇十多年,去年因贪污被流放,素娥和她娘就被送到了瑟楼。 她娘身体不好,到了瑟楼没几天就过世了。她年纪小见了男人就吓得发疯,便将她安置到洗衣房做苦活了。” “我想见见她。” 琳娘赶紧去办。 素娥不能见男人,楚之一便单独见了她。 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 穿着布衣,两只手也红红的。 她有些紧张,在见到楚之一后那些紧张才卸下些来。 “先喝些水吃点东西,把三天前见那个大官儿的情形回想一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素娥嗫嚅着跪坐下来,试探着喝了口水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见楚之一没说她,她便更快的往嘴里塞。 直至吃饱了她才慢下来,有点儿舍不得盘子里剩下的糕点,但自己的胃又没那么大无法全部装下。 她那小纠结特别明显。 “一会儿回去你可以把这些都带走。现在说说吧,那晚的全部情况。” 素娥小声的回忆,“那位大人询问的是女人,三十岁以上有拳脚功夫至今云英未嫁的。 我不认识那样的人,也从未听说过。那位大人脸色就很差,我很害怕。 后来我想起夜临镇外山里的尼姑庵,就告诉他庵里的师太各年纪都有,听说还有很多未正式剃度出家的居士。 然后他就忽的站起来了,那眼神儿……像要杀人一样,我……” 小丫头眼眶都红了,那恐惧不是假的。 楚之一的脸色也变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师父。 师父说她在京城有仇人,难道真的有?! 是孟鹤之! 他已经派人去夜临镇了,她的信也送出去了。 不知是他的人快一些还是她的信会快一些。 素娥拿着点心走了,楚之一见了兰怀聿,他就发觉她面色不对。 “怎么了?” “没准儿我师父真的有仇人。” “孟鹤之?” 他眉峰也皱了起来,孟鹤之这个人是少见的没做过什么下作事的官员。 但他古怪也是真的,很难接近。 “先别急,我这就派人赶往边关。就算孟鹤之的人真抓了师父,也能把她救下来。” “让之二去,你们不认识她。” “那就让之二带着人,他的功夫不足以救出师父吧。” 那倒是。 之二的确就是轻功较好,然后将师父会的奇技淫巧学来了,论打架不行。 迅速的安排下去,两个人也准备离开瑟楼。 忽的听到楼里传来女人的惊叫声,接下来一通乱糟糟。 很明显这是出事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便避开人过去了。 二楼一片乱,一个姑娘衣衫不整吓得直哭,旁边围着一群姑娘也跟着瑟瑟发抖。 维持瑟楼治安的也都跑上来了,还有在这里快活的客人,喝的站不稳酒气熏天。 头发花白的,银白的,全白的。 甚至有的裤子都没提好。 楚之一和兰怀聿站在拐角往那边儿看,首先瞧见的就是一个大胖屁股,肥肉都要坠到腿弯了。 这回兰怀聿可没吐,反而笑了。 “大名鼎鼎不沾酒色的付御史。” “好一个不沾酒色啊。” 楚之一嫌恶的挪开视线,她觉着针眼要冒出来了。 出事的房间里,一个人被抬了出来。 衣不蔽体胖胖乎乎,但肢体处于一种痉挛后的状态,特别可怕。 一群姑娘惊叫着散开,足以让兰怀聿和楚之一看清楚那人是谁。 “文襄伯!” 很快的,文襄伯带来的下人过来了,赶紧给人裹上衣服抬走。 “死了。” “没气儿了,马上风。” “前几天文襄伯说他那夫人和二女儿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还报案了呢。” “不是说卷钱跑了吗?有人瞧见跟健壮的野男人跑了。” “哎呦,还有这事儿呢!夫人跑了他就来这里快活,结果快活出事儿了。” “付御史你快把裤子提上吧,屁股都掉地上了。” “粗俗!” 两个人隐回了拐角后,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清晰的嫌恶之色。 这些号称清流的朝廷栋梁们,真会玩儿! 第71章 思及她,想见她 文襄伯续弦卷钱跟野男人私奔,文襄伯大受刺激急火攻心一下子厥过去,最后抢救无效去世了。 这是他们家传出来的版本。 诸多御史上奏,为文襄伯惋惜的同时,请求各州府搜捕奸夫淫妇。 将其抓获处以极刑,为枉死的文襄伯讨回公道。 坐在高处摩挲着手里那只小画眉的帝王扬了扬眉,怎么跟他听说的版本不一样呢? 就在这时,孟鹤之忽的道:“据臣调查文襄伯是在瑟楼与妓女欢好时过于亢奋,死于脱症,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马上风。与他那消失不见的夫人毫无关系。” 有御史不乐意了,“孟大人从哪儿打探来的不负责任的消息?怎能如此诋毁文襄伯清誉?!” 冷淡的眸子一转,“听闻文襄伯去世时赵御史也在场,你亲眼所见,怎的就变成本官诋毁文襄伯清誉了?” “你……” “哦,还有刘御史和付御史。据说付御史当时醉眼迷离裤子都提不上,屁股坠在地上当扫帚扫了半条走廊。” 被点名的三位面色青白交加,付御史尽力的用宽大的官袍挡住肥硕的屁股,还是抵不住周遭同僚往他屁股上瞧。 帝王更是忽然来了兴头,“刑部的调查自然错不了,原来文襄伯之死这般上不得台面,也难怪他府里想出这种死因来。 他那续弦当真跟人私奔了?” 皇上摆明了是八卦,孟鹤之额角抽了抽,拱手道:“回皇上,据臣所知其夫人刘氏要送其女出城,但出城时却雇佣了七八个街上的喇唬混子。 出城后不知所踪,臣认为刘氏是想作恶反被害,想找到她难如登天,兴许已经被埋在山里腐烂了。” 帝王点了点头,“孟爱卿不愧是刑部尚书,任何事都在你掌握之中。那个付御史啊,少饮酒少吃肉。” 付御史老脸又红又白,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受到夸奖的孟鹤之并没有高兴,反而面色更严肃了。 这些消息根本不是他调查来的,而是今日一早上朝时有人扔到他马车里了。 城里有谁如此手眼通天什么消息都知道? 督公。 他从不与阉党往来,可这回阉党忽然给他消息意欲为何? 实际上他也可以选择当做没看到那些消息,可看到那些御史胡说八道他实在看不上,就想揭穿他们让他们丢脸。 谁让他近来心情奇差! 朝上之事很快传进兰怀聿的耳朵里。 “他倒是比想象中的更性情。” “是啊,还以为孟大人得将咱们给他的信息当场扔了呢,谁想到他不止仔细看了还当众说了出来。他不怕得罪人,似乎全都凭心情。” 兰怀聿褐眸微眯,“可调查到他何时去过夜临镇?” “查到了。十八年前孟鹤之科考高中榜眼,正值慕家大爷前往西关。 慕大爷带兵先行,这孟大人负责押送粮草。在差一天的路程抵达西关时遇到了一伙山贼,一番血战击退了山贼但孟大人失踪了。 一天一夜之后孟大人才回来,但不知是否受过伤,他不允旁人靠近。” “山贼?” 兰怀聿仔细一琢磨,难不成楚之一的师父以前做过山贼? 思及她,就想见她。 尤其经过昨晚,能靠着她环着她,甚至还被她扛起来过。 心里宛如长草一般,一直痒的难受。 这些日子但凡睡着还是会做梦,梦里是迎风,脸是之二的脸。 可那飒爽英姿神功惊艳,分明就是她。 欢喜,欣赏,求而不得的酸涩,那些滋味儿他在梦里体会了个遍。 醒来后告诉自己她现在是他的夫人,又欣喜满盈。 “派人回府接夫人过来,就说商议清剿河坊邪教之事。” 青止领命,转身就跑了。 所幸两地距离不远,两刻钟后青止回来了,“禀督公,夫人不在。据闻上午忽然有人求到府门口去了,狂磕头求见夫人。据说有邪教中人害了她家孙子,请夫人去给做主。” “?” 这城里真有如此胆色的人跑到督公府门口去求见? 此时,楚之一已经根据调查找到了张小五最终消失的地点,大皇子府。 那一大早去府门口磕头找她的是张大娘,一把年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哭天抹泪。 据她说她病了,张小五急于筹钱就从一群喇唬手里接了个给人送药的活计。 送成一单给十个铜板。 那药据说贼厉害,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 张大娘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劝张小五别干。 但来钱快啊,张小五一天能跑十几单,舍不得不干。 昨晚出去送药就没回来。 刚刚抓了那几个喇唬,说派的单子正是大皇子府。 丰时吃这种东西,楚之一觉着合情合理。 砸门。 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准外出的大门吱嘎的打开,门房露出一只眼睛,“谁呀?” 楚之一直接一脚过去,踹翻门房踹开大门,她径直的走了进去。 后头跟着夏英,张大娘,以及在她抓喇唬时碰上的五城兵马司曹迁。 曹迁从曲晚娘那里知道了些楚家内情,故而在今日见到楚之一时就上前帮忙了。 前几日的预测风波再次让丰时这个废太子遭受了惩罚,原本就压缩的用度再次减半。 皇上都没心情训斥他,下令不许他再出门。 胆敢迈出府门一步狗腿打断。 丰时遭受这些岂能自己承受,楚妙妙就成了供他撒气的撒气桶。 楚之一闯进来时,正好瞧见楚妙妙表演空中秋千的戏码呢,她被吊在树上面无人色。 “这倒是新鲜,把人挂在树上晒日光?” 听到楚之一的声音,楚妙妙整个身体一抽搐。 低头一见真是她,她双眼冒火身体挣扎,又疼的她瞬时不敢动了。 “哎呦,没看错的话是楚妙妙吧,许久未见让人刮目相看啊。” “你别得意!” 她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楚之一歪了下头,似笑非笑。 听到身后有动静,她也懒得搭理楚妙妙。 丰时和贺鸾儿都过来了。 看到这两个人的脸,楚之一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上一世亲眼见过的龌龊不堪都是他们表演给自己看的。 恶心。 贺鸾儿满眼敌意戒备,丰时那纵欲过度精神萎靡的双眼反倒一亮。 美人儿啊! 第72章 本督看谁敢动她 “此乃大皇子府,主人再落魄也是皇子,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岂是你等能冒犯的?!” 贺鸾儿先发制人。 看向她,楚之一眸子微眯。 上一世,跟丰时所有的女人中,她与贺鸾儿打的交道是最多的。 做事不留余地整天喊打喊杀,欺辱丰时的小妾们,最终被两个忍无可忍的联合下药毒死。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不宜小孩子围观,建议你把孩子带走。” 她身后的嬷嬷抱着孩子,露出一张小脸儿来,别看才三四岁的模样却隐现跋扈之色。 贺鸾儿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儿子,赶紧转过身哄孩子。 丰时往前走了两步,色眯眯的看她的脸,“你是谁呀?哪家的?” “她是楚之一,督公兰怀聿的冲喜夫人。”上头,楚妙妙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丰时与贺鸾儿都十分惊讶,关于楚之一这个人他们近来听的太多了。 会武功,能杀敌,还被封为诛邪使专杀邪教。 原来就是她! 丰时的眼神儿变得轻佻又蔑视,“原来你是那阉人的夫人?听说你原本要嫁给我,却跟这个假货调换了。 嫁给阉人很委屈吧?想不想试试真正的男……唔!!” 一拳头照着他口鼻擂过去。 丰时捂住口鼻,指缝里鲜血往外流。 “你大胆!”贺鸾儿指着她鼻子呵斥。 楚之一淡淡的甩了甩手,“奉皇上之命,我现在专管与邪教相关之事。观大皇子刚刚言语无状眼神不正,我怀疑他被邪术蛊惑,给他治治!” “你……” 贺鸾儿气急败坏,狠狠地瞪着楚之一,“楚家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 “错了,楚家养大的是树上吊着的那个,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扫了一眼被下人围住的丰时,她淡淡哼了一声,“昨晚有人上门来给大皇子送药,但那人进了你们这府邸就没再出去过。送的药是邪教用孩童炼制出来的药,大皇子是不是担心服药之事外传把送药的人给杀了?” “你胡说什么?那药就是普通的补药,送药的人也早就走了。” “我不信。曹大人,不知可否帮忙搜上一搜啊。” 曹迁的姐姐在两年前与一次聚会上被贺修的夫人崔氏言语一通羞辱,这仇可始终记着呢。 遂当下正是报仇之机,“愿意效劳。” 挥手带人前去搜查。 张大娘急的也赶紧跟上去。 搜查中,楚之一发现了已经被抬成妾室的原楚妙妙的侍女。 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们,“人往高处走啊!” 曹迁发现了一间专门虐待人的刑室,各种工具一应俱全不说,还有个浑身是血的人瘫在里头。 以为是张小五,张大娘哭着扑进去一看,并不是她儿子。 “还有气儿,活着呢。” 曹迁命人把人拖出来,楚之一垂眸一看反倒一惊,成洛。 上一世,成洛是迎风的亲卫,跟之二一样平日里戴着面具。故意弄成那神神秘秘的打扮,主要也是为了给之二做遮掩。 他是被贺梅生送给丰时的,也由此开启了丰时找男人玩耍的开端。 这成洛拒不屈服,被虐打的不成模样,恰好自己看到就把他救下了。 可这回怎么回事儿?贺梅生不是在河坊吗,哪有时间给丰时送人。 “真是个畜生啊,把人虐待成这样!不过张小五不在,到底去哪儿了?”曹迁也十分纳闷儿。 看了一眼在那边儿哭的要厥过去的张大娘,楚之一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觉着凶多吉少了。 要曹迁去搜药,她则回去找丰时了。 这狗货口鼻都肿了,眼看着楚之一冲过来他赶紧扯拽下人挡在身前。 一把将下人踹飞,薅住他脖领子,“说,昨晚送药的人呢?” “我……我告诉你……” 把拳头逼到他眼睛前,“回答,再哔哔没用的打爆你眼珠子。” “他送了药就走了。” 楚之一抡起拳头就要开打,丰时立即把头缩成鹌鹑直求饶。 门房忽的跪下了,“昨晚送药那人的确走了,他进来两刻钟左右,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袄像个书生。” “那不是我儿子,我儿子穿着灰布短袄。” 那这事儿就不对了,张小五送药的路上被人截了? 再看丰时,他眼睛忽的瞥开,楚之一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这就是藏有秘密的表现,而且还是个挺大的秘密。 “大皇子把一个无辜的人关在府里虐打的不成人形,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觉着得带着大皇子往刑狱司走一趟了!” “本宫看谁敢带走大皇子?!” 一道厉声传来。 “皇后娘娘到!” 一行人快步的冲进来,当先之人一身雍容正是皇后。 “母后救儿臣。”丰时激动的跑过去。 贺鸾儿也如遇救星。 皇后眉眼厉色藏着掩不住的杀意,狠狠地盯着楚之一。 身份有别,楚之一和曹迁等人还是请安。 居高临下,皇后冷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闯入皇子府邸还要缉拿皇子入刑狱司?皇上敕封你为诛邪使真以为权力无限? 你一个不知规矩的乡下野丫头,本宫今日要让你知道知道在这京城里,谁才是主子!” 话落,她往旁边瞥了一眼。 吕嬷嬷立即挥手,“来人,把这野丫头拿下!” 数个太监围过来,撸胳膊挽袖子目露凶光。 楚之一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冷眼看着他们扑过来。 咻咻! “啊!” “啊!” 一柄绣春刀旋转着飞过来,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敲到那几个太监的后脑勺上。 “本督看谁敢动她!” 鱼鳞甲绣春刀,肃宁卫出动将在场所有人团团围住。 一身绯红官袍的人走过来,路过皇后看也没看她一眼,直奔楚之一跟前。 垂眸在她脸上观察了一圈儿,“捉拿个废太子,何须你亲自来?” 仰脸看着他像藏着温水的褐眸,不由得弯起了嘴角,“谁刻意来捉拿他呀!淫兽附体碰一下都嫌恶心。我是来找人的,人没找到碰见了个倒霉鬼被虐待的体无完肤。” “此事归刑狱司管,来人,将废太子拿下!” 第73章 想摸摸他的头 皇后将丰时护在身后,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督公当真要将时儿押入刑狱司?” 兰怀聿这才慢慢转过身来,褐眸含冰般,“天王老子杀了人,本督也得给抓到刑狱司里去。” 皇后深吸口气,“好啊,督公今日若想抓走时儿便先将本宫的头颅摘去。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大燕江山丰氏天下是不是换了你这野……你这阉人做主了。” 她要骂的那句兰怀聿听得清清楚楚,眸中冰寒之光化作两把锋利的刃,刮过便见骨。 皇后也不由瑟缩了下。 “拿下。” 淡淡一言,肃宁卫便冲了上去。 不顾皇后还有吕嬷嬷等宫人的阻拦,抬手将她们扒拉开,就将丰时给拿住了。 丰时唤着母后,又给贺鸾儿使眼色,之后就被押走了。 贺鸾儿上前扶住皇后,在她急躁的乱骂之时附耳小声说了句什么,她脸上现出十分诧异的神情来。 楚之一看了个清清楚楚。 贺鸾儿说的话她只听到了两个字,年宴。 上前抓住了兰怀聿的衣袖晃了晃,“丰时有秘密,回了刑狱司好好拷问拷问。” 垂眸看她,他眼睛里的寒霜缓缓褪去,“你怎知他有秘密?” “用我这双明亮的慧眼看出来的。” 太过了解,一眼就看得出端倪。 他鸦羽般的眼睫垂了垂,白如玉的脸庞显出几分小失落和忍辱负重来。 “夫人明亮的双眼偶尔的也投放一下别处。” “?” 她没太懂,更多的是看他的脸有几分呆了。 上一世的好兄弟,这一世的战友,她几时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 莫名其妙的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 还会想追究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逮住了揍一顿再说。 意识到自己脑筋里在想这些,楚之一抖了抖肩,先告诉自己梧桐巷三个字。 心内一切动荡瞬间平息。 曹迁的人搜到了一堆的药,各种颜色各种气味儿,稍稍精通些药性的只要一闻就知道,离不开壮阳。 楚之一满眼嫌恶,丰时离不开这些东西,长了一副人样脑子里整天不想人事! 被虐待昏迷的成洛也被抬起来离开了,经过时地上淅淅沥沥的都是血。 “诶,树上还挂着一个呢。”猛地想起晒日光的那位。 兰怀聿淡淡的看了一眼,嫌恶之色都要溢出来。 脑海里有关于楚妙妙的事,她曾做过他的夫人,满嘴脏话妒心如火。 夜叉一般的脸因妒恨扭曲难看到极点,以至于现在看她一眼忍不住想吐。 楚妙妙也在兰怀聿出现后隐隐哆嗦,她害怕他。 他对待她像畜生一样,从没把她当过人。 看着他牵着楚之一的手腕走远,她一边吞口水一边咬牙,这个阉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凭什么对那野丫头那般温柔? 丰时被提进刑狱司,短时间内传遍全城。 丰弛和丰易都派人到附近来打探,想知道丰时能不能囫囵个儿的从刑狱司里出来。 别看丰时的脑子是被淫字给泡浮囊了,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转弯的。 他声称那人不是他虐打的,是手底下的人干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再问他那些药都是从哪儿来的,他眼睛一转说是旁人送的。 他虽不是太子了,但仍旧是皇子,想巴结他的人数不清。 人是蠢了点儿,但想出来的借口还挺合情合理。 楚之一翻了个白眼儿一声嗤笑,“甭跟他废话,问问年宴那晚他要干什么?” 兰怀聿将茶杯塞进她手里,“年宴?那一晚百官携家眷入宫面圣享用宫宴,若有人想在那晚做些什么,若计划周全没准儿还真能一窝端了。” 见他褐眸之中隐含不屑,楚之一摇摇头,“他可不具备这种智慧,我怀疑是有人跟他勾结了。还有张小五,分明是他去送药的,可为什么进府的不是他?且至今他下落不明。” 曹迁带着五城兵马司满城找张小五去了,张大娘都要哭晕过去了,大概她也觉着自己儿子凶多吉少。 “不急,再审。” 刑狱司里有的是手段,让丰时皮肉不见血还能生不如死轻而易举。 有了督公的首肯,刑官老六开始上手段了。 一向都是丰时虐待别人,轮到自己没挨过两个回合,惨叫着求饶将年宴的事儿撂了。 正是昨晚来送药的人告诉他的消息,要他无论如何求得皇上去参加年宴。 届时会发生大事,他在当场要把握好机会,一旦事成他能立即登基继位。 那人是谁他不知道,从未见过。 但他有猜测,觉着可能是外祖那边儿派来的人。 尽管近来听闻外祖母生病了,家里还有城外庄子莫名着火,看起来好像时运不济。 但他相信舅父的能力,且在他心里舅父一直都是他的后盾,乃至于被废之后他仍旧心存希望。 只要舅父在,他迟早还会是太子。 听到这些消息,大家不同程度的沉默了。 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忽然上门,告诉他等着做皇帝吧,他就信了? 不查一下此人到底什么来路?是不是要害自己? 或者想法子跟外祖家联系起来,沟通一下这些事是否属实等等。 都没有,他就信了! 楚之一几不可微的点头,由此证明这是真正的丰时,他就是这样的蠢货。 “可那人到底是谁呢?真会是贺家?” 兰怀聿微微摇头,不尽然。 乍一听他就觉着是有人要害丰时,利用他的蠢以及想复立的心。 在年宴上刺杀皇上?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成功几率很低。 真以为大内侍卫和肃宁卫都是吃素的? 皇宫,皇后跪在殿前求见皇上。 跪了将近两刻钟,姜传再次从内出来。 “娘娘,皇上有交代,顺炀王向来秉公无私,大皇子若无罪必会完好无损的放出来。 他若有罪,娘娘跪穿了膝盖也没用。 娘娘回去吧,身子要紧。” 皇后咬紧了牙根,顺着吕嬷嬷的搀扶趔趄的起身。 好你个丰砚钊。 当年贺家扶持你坐上皇位,做了二十年的傀儡,现如今那野女人的孩子回来了给你撑腰,便要狡兔死走狗烹。 原本对今日贺鸾儿对她说的话心存疑虑,但现在她下定决心了。 不然她的时儿永远坐不上那把龙椅! 第74章 论变脸督公最强 有了后盾不用再做贺氏傀儡的皇上的确飘了。 丰时被带进刑狱司,讨伐兰怀聿大不敬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皇上一脚都给踹飞了。 这感觉,爽! 皇上宠信阉党不分黑白的传言在城中再次席卷而起,一派清流长跪不起以身死谏,请求皇上不能倚重阉党佞臣。 发际线后移的方御史一出现,就被同僚给围住了。 “方御史,这般下去大燕朝堂再无宁日,任凭阉人兴风作浪忠臣都将撞死龙阶。” “是啊,方御史乃御史台之首您得劝劝皇上啊!” “方御史,下官等唯您马首是瞻。” 方御史捋了捋胡须,猛地瞧见拄着拐棍儿颤颤巍巍走过来的冯太傅。 他立时大喊一声,“冯太傅,您乃皇上恩师,您今日不能旁观,走,咱们进宫面圣去。” 冯太傅小老头一瞪眼,“老朽头风复发,近几日告假回家闭门休养。” “哎呦,您这头风可不容小觑,我送您回去。” 方御史扶住冯太傅,两个老头就那么走了。 长跪了一个时辰的清流:“……” 到了无人处,两个老头各自长叹口气。 “这贺修将近两年没回京城,这回派了尤硕的女儿回来,依我看他是真的要反。” “贺氏一大家子都在京城,他难道连老母儿女都不想要了?” “那尤家的女儿是障眼法还是救兵?”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深觉这事儿不简单。 如果尤胜眉是来接贺家人逃出京城的,那接下来真得看住了。 最起码有贺家人在能做人质,贺修带着四十万大军杀回来也得心有忌惮。 “不过你那徒儿的确急了些,贺氏毕竟根子深,想要连根拔起不是那么容易的。” 冯太傅一听不乐意了,“慢慢吞吞再拖上二十年?皇上做了二十年的傀儡不够憋屈,儿子还得接着做?” 方御史连连摇手,“我并非此意。只是步步紧逼实在危险,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会咬人,他恐伤到自己。” 冯太傅却不这么想,“凶险了二十年,从还在娘胎里时就遭遇重重危险,现在叫做复仇,凶险又算什么。” 老头言语间的骄傲避免不了,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而皇上,只是个挂名的师徒罢了。 那整天满脑子都是倒腾鸟,他这老头子教不了。 “话说那时您每年都因病告假离京休养,偷偷去江南给他授课,那贺修就真没怀疑过?” “怀疑过,没少派人跟踪。但老头子就一辆驴车一个老仆,他眼睛钉穿了也没用。” 方御史连连拱手,对冯太傅敬佩之情无法用言语赘述。 本以为那位会以皇长子身份归来,哪想到最后用了个太监身份。 也不知道是为了气谁? * 皇宫那边的闹剧,根本影响不了督公府。 青止已经将河坊那里监测的所有名单奉上来了,好家伙,几乎刺瞎了楚之一那对儿明亮的大眼睛。 城里半数贵妇都是那酒池肉林的客人,足以可见她们富足的生活之中有多不如意,所求所愿多难得,居然都求到那小小的破庙里去了。 人心啊,真是不知足。 “夫人,那里头到底啥样啊?兄弟们都好奇死了,想下去瞧瞧。” 抬眼看向笑嘻嘻的青止,视线复又顺着他身体往下。 落到腰腹那里打量了一番,“你就别想下去了,瘦了吧唧,到底下就得被认出来。” “……” 青止抬手捂住自己,眼见着督公过来了,他赶紧退下。 边走边摸自己腰腹,挺结实的呀。 楚之一把名单给兰怀聿示意他看看。 他则露出欲呕的表情,摇头表示不看。 “……” 后劲儿真大啊,现在一回想还想吐呢? “这乌衣教到底想做什么呢?控制住这群贵妇,拿捏住她们的把柄,难不成要挟她们谋杀亲夫?” 这可能性倒是大,若是一下子死了大批朝臣,朝廷各部肯定得瘫痪一阵儿。 兰怀聿不置可否,乌衣教若是用这招……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帮他忙了呢。 “那成洛如何了?” “已经清醒过来了,说是冲撞了丰时的车驾,被他的狗抓住带进了大皇子府。 丰时不正常,起先抽了他两鞭子,见了血之后就剥他衣服。 吓得他狂骂不止,就遭来更重的虐打,但好在清白保住了。” 楚之一面上皆是无言,上一世被贺梅生送给了丰时,这一世自己撞上了。 他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啊! “他也挺可怜的。父母枉死本想上京为父母讨回公道,却落入丰时手里险些没命。 待他恢复了,便将他收留下来吧,他的仇人是乌衣教。” 兰怀聿眉尾扬起,“你又怎知他的情况?自他被带离大皇子府始终昏迷。” 她没机会跟他说话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的记忆跟他不一样,而在她的记忆里认识那成洛。 楚之一一哽,这回说江湖消息就不靠谱了。 她遂道:“在大皇子府把他救出来时神志不清,我简单的问了一下他就说了。” “哦~” 兰怀聿这声回应音儿拉的很长。 楚之一最讨厌旁人故意摆出这种怪模怪样来,眸色一冷,他立时收起那副表情。 “……” 论变脸速度他是第一。 无言,近来发现他真是越来越会作妖。 转过眼睛不看他,越看脑子越乱,不看为好。 并在心里默念梧桐巷梧桐巷梧桐巷,他有个女人藏在那儿呢。 说起来自从回了京里,再也没吃到梧桐巷送来的食物呢。 不过再送来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心里头怪怪的。 青止忽的快步而来,“督公,夫人,之二兄弟他们回来了,还扶来一个老妇人,应当就是夫人的师父。” 兰怀聿起身,“快请进来。” 一边看向楚之一,本以为她会更着急更欢喜吧,哪想到她紧皱着眉头。 “怎么了?” “老妇人?” 她问出这句,但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看来师父的仇人真的是孟鹤之,她甚至进京时得易容改妆。 就在这时,之二和青止扶着一个身姿佝偻头发花白满脸褶子跟老树皮似得老妇人过来了。 那老妇人小碎步挪腾着,好似随时会跌倒。 楚之一深吸口气,心内无比复杂甚至有些酸涩。 她那风华绝代的师父啊! 第75章 没错,我的仇人就是他 师父道号追天,老态龙钟,乍一看年逾古稀命不久矣。 请上座之后,兰怀聿恭敬见礼,这时才察觉师父的眼睛……挺明亮的。 这易容总体来说似乎没毛病,可一看见她眼睛就露馅了呀。 追天打量了一番兰怀聿,倒也没说什么,便抓住了楚之一的手。 “听说你十分想念为师,为师也惦记你,这便来瞧瞧。看你精神不错衣着光鲜,如何也是比在庵里强,就别惦记着回去了。” 楚之一蹲在师父面前,看她的脸忍着笑道:“师父你都来了我定然不想着回去了。之二都跟您说了吧,豪宅都给您备好了,这次来享福一时半会儿的别走了。” 追天小小的迟疑了下,树皮般的脸看不出什么,但情绪都在眼睛里呢。 如何也是遮不住。 “师父去看看师姐给您准备的豪宅?”之二道。 “好。” 追天没拒绝,师徒三人搀扶着便离开了。 兰怀聿:“……” 他觉着被排挤被孤立了。 那位师父似乎对他……不甚欢喜。 若一细想倒也能明白其中缘由,他是‘督公’啊。 谁会满意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太监呢。 心下虽几分滋味难明,但还是吩咐夏英赶紧准备好吃穿用度各种物品送过去。 师父来了,也答应住下了,那边儿要正式开伙了。 必须得要什么有什么。 那边,师徒三人到了豪宅里就关上了房门。 “我是在路上遇到师父的,别看化妆成这样,我也一眼认出来了。” “这么说师父您没收到我的信啊。” 追天靠在软榻上摇了摇头,“我是听说你嫁给个大太监才赶来的,怎么会这样呢?一个太监娶什么媳妇儿啊!” 这种人,统称变态! 楚之一弯了弯唇角,先摸了摸师父花白的头发树皮一样的假皮,接着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 自己的真实身世,包括兰怀聿的身世,以及他不是太监还在梧桐巷有个真爱。 竹筒倒豆子一般,那股倾诉的欲望挡也挡不住。 追天和之二不插嘴不打岔,认真的听。 直至说完,之二才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秘密,师姐你都没全部告诉我。” 追天挥了挥手要之二闭嘴,“这么说你们已经说好了,这是一笔交易。” “嗯,这豪宅就是报酬的一部分。” “那你不算吃亏。正好借力收拾楚正和柳氏,你适时的给他做些事情保护他,公平交易。” “师父你都不知道,柳氏这几天在干什么,我跟你说那天我都看到了。” 把在河坊小庙地底下的所见所闻告诉师父,楚之一的分享欲上来了就下不去。 追天的脸做不了表情,眼睛里的嫌弃却是汹涌而出,“古人真会玩儿啊!” 师父怪言怪语,两个徒弟习以为常。 交代完自己的事之后,对视一眼开始询问师父她仇人的事儿。 “师父,你那仇人就是刑部尚书孟鹤之是不是?” “他已经派人去抓您了,您进了京城还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易容,肯定是深仇大恨。” 追天转了转眼睛,那双眸子清亮潋滟,跟那张树皮脸极为不搭。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打听。” 楚之一不干,“我的秘密都告诉您了,您不能还藏自己的秘密啊。再说了,您真打算一直易容成老太太啊,也很扎眼的好不好?” 老成这样的人可少见,走在大街上都得看她。 追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脸,叹了口气,“没错,我的仇人就是他。” “到底是什么仇,师父您跟我们说说呗,保证不外传。”之二好奇的心痒痒。 楚之一也睁大眼睛瞅着她,等待爆瓜。 “就是涉及性命的那种仇呗。早知道他会一路高升成刑部尚书,我就应该在当初杀了他。 现下可好,人家是大官儿了,我还是个屁民。民哪能斗得过官啊!” 之二摇头,“咱们这边儿也有大官儿啊,督公不就是大官儿嘛!傍上大树好乘凉,师父您接下来友好一些,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他肯定帮您。” 楚之一也不由得笑,刚刚师父可一句话没跟兰怀聿说,态度奇差。 追天抬手把花白的假发往下拆,“我那不以为他是个变态吗?自从听说之一嫁了个太监,我这愤怒的小火苗就压不住了。 想着潜入京城来,先解决了变态死太监再把她不负责任的爹娘收拾了。” 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养大的孩子?! 不过现在都明白了,父母不是亲生的,太监也是假太监。 最重要的是有金钱交易。 她家之一还是很聪明的,不做亏本买卖。 俩徒弟上手帮她卸妆,把所有东西都拆下来,一张美艳夺目到让人窒息的脸庞露出来。 不过这份惊艳没持续多久,追天盘腿儿坐在那儿挖鼻孔,毫无美女的样子。 “师父见到夏英了吧,您易容成跟她差不多的样子就行,不会太显眼。” 追天觉着合理。 在夏英指派着人把吃穿用度鱼贯送来时,便瞧见了一个跟自己样貌五分相似衣着姿态也差不多的女子站在那师徒俩中央。 这…… 刚刚那老太太呢? “夫人,刚刚楚家三房的俏俏小姐来了,说曲娘子叫她过来传消息,出大事了。” 追天一听抬手在楚之一肩上拍了拍,“一块儿听听,我正好要去瞧瞧那不要脸皮的毒妇是什么模样。” 回了督公府,楚俏俏就吱溜的窜过来了,“大姐姐,曲姨娘说大伯父请来了太医给大伯母把脉,她真的有孕了。” “?” 楚之一和师父对视一眼,皆意外至极。 楚正请去的太医必不会被提前收买,可她怎么可能真的有孕? 再说距离她那晚在酒池肉林里快活才过去两天,再准的枪它也不可能那么快啊! 有猫腻! 就在这时兰怀聿过来了,“必是邪教的伎俩,能骗得过太医。” “走吧,去瞧瞧。”追天的眼睛里有小小的兴奋。 她还没见过这种邪事呢。 “师父不必着急,叫下人安排车马送你们过去。” 他赶紧道。 追天笑了笑,“督公真是一表人才贴心有礼,我家之一来了京城能遇上你这样大方又讲理的人实在幸运。” “……” 没想到师父的认可来的这么快,刚刚心情还有些低落的兰怀聿一愣,欣喜爬上了心头。 第76章 楚家的妖魔鬼怪 回了楚家还没见到柳氏呢,先见到了曲晚娘和三房楚荣赵氏夫妻。 赵氏怀里还抱着他们家最小的儿子,脸上露出担忧恐慌的神色。 在看到楚之一时,这怯懦的三婶先奔她过来了。 “大……大姑娘,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们一家五口搬出去啊?我们再待在这里会没命的。” “会没命?” 不知发生了什么,会这么严重。 赵氏孱弱的面容上皆是后怕,“我……我觉着大嫂中邪了,要吃人。” “……” 曲晚娘过来挥了挥手,“不是要吃人,她是双眼放出狼光来看谁都像看死物,昨晚还大半夜的出来晃悠爬到书房去。 老爷昨晚在书房歇下的,她趴在老爷头顶斯哈斯哈的叫唤,吓得老爷裤子都没穿就狂叫着跑出来。” 吓死个人。 听这意思,柳氏精神出问题了? “太医查出有孕是怎么回事儿?” “老爷昨晚被吓到了,今天就请来了太医。我当时在场亲眼看到的,太医一搭脉就说有孕了。” 再配上她那状态举止,场面真的有点儿吓人。 得到了这些信息,楚之一和师父对视一眼,便朝着主居而去。 楚正也在,他面容瞧着有些不好,倦怠和着忧心,整整老了十岁似得。 “恭喜父亲,人到中年有了喜事,母亲要给父亲生个儿子了。” 哪想楚正眉头一皱,“是不是好事还未可知。” 他这态度就奇了。 说完他就神色极为不好的走开了,一眼都未多看楚之一。 那种嫌恶之色,他已不想多做掩饰。 追天冷哼一声,“做人做事不留底线,活该他没子女。” “上回与他见面极不愉快,大概还记仇呢。” 追天在她肩头拍了一下,示意她不必理会更不必惧怕。 师徒同心,哪怕律法拿他没招儿,也能用别的法子让他求死不能。 进入房间,不止看到了容光焕发的柳氏,还瞧见一个陌生的妈妈。 陶妈妈虽然也在,但根据当下站位可不如这位新婆子地位高,就站在柳氏身旁。 瞧见了楚之一,柳氏一声得意的笑,眉眼都高高扬了起来。 “听闻这个好消息回来看望我的?我这肚子里有了血亲的骨肉,你这做姐姐的该高兴才是。” 她语调激昂,好像都没察觉出自己说的话有毛病。 陶妈妈反应过来了立即道:“夫人,这是之一小姐也是您的亲骨肉,不是妙妙小姐。” 柳氏呵了一声,一手扶着鬓边,“是啊,你也是我生的,瞧我这记性都忘了。 你近来可好?身体可有不舒坦的地方? 你爹忧心焦虑彻夜难眠,夜里都不去那骚狐狸的住处了,有心无力啊!” 楚之一想起河坊小庙里供奉牌位那事儿,她立即一手捂在心口,“咱们真是血脉相连,母亲连我不舒坦都感应到了。 近来莫名的心口疼,大夫检查过后又说没毛病,咳咳。” 柳氏一听眼睛更亮了,那张容光焕发的脸皆是盎然。 “你呀,就是习惯了乡下的苦日子。忽然间的享了荣华富贵做了人上人,就不习惯了。 不如去乡下待一阵儿,吃糠咽菜喂鸡喂鸭,没准儿就好了。” 追天的拳头硬了。 这个柳氏真是恶毒刻薄到神仙难忍。 她把人家好生生的母女给拆散,还害死了那可怜的产妇。 居然无丝毫的心虚,张嘴无一句善言,好想把她舌头拔了。 楚之一倒是知她本性,根本不生气。 多看了一眼那新婆子,随后道:“不知这位妈妈是谁?从未见过眼生的很。” “专程请来伺候我的,毕竟有了身孕得专人在旁候着,那些个小丫鬟心思不纯,万一在近身伺候的时候做点儿什么坏事,可防不胜防。” 她一手护在腹部,眼睛里护崽的疯魔属性冒出来,真的如曲晚娘说的一样,像狼。 不正常。 想近身试试脉,柳氏可不允,那婆子也护在旁边守得紧紧地。 楚之一过多观察了一下,这婆子有功夫。 师徒俩离开后,简单的交流了一下,都觉着柳氏像疯了。 又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疯,想来跟乌衣教分不开关系。 曲晚娘和三房还在等着她们呢,楚荣和赵氏没经历过什么风雨,以至于出了点儿小事就惶惶不安。 楚之一觉着交代他们俩没什么用,遂招来了楚成材和楚俏俏,给这兄妹俩支招就成。 两个孩子认真听从,重重点头后就带着爹娘回去了。 刚要与曲晚娘说话,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 楚之一看过去,眸子一眯,二房的楚嫣嫣。 化着挺浓的妆,脑袋上还戴着些不属于她的首饰,见被发现了,她就笑着跑过来了。 “大姐姐您回来了呀!自从听说大姐姐被封为诛邪使,嫣嫣就想见见您呢。” 楚之一皮笑肉不笑,“见我做什么?” “崇拜大姐姐呀。您是嫣嫣最崇拜的人呢,一想到自己是您妹妹更是心中激动不已,想日夜陪在大姐姐身边。” “……” 如果她没忘,可记着这小丫头在她刚回楚家时,朝她后背吐口水。 跟她那哥哥楚子兴不愧一个娘胎爬出来的。 “有时间崇敬我,不如多花些功夫在自家人身上吧。你哥哥不是快死了吗?” 楚子兴被青止行了‘渔网装’之刑,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躺在床上,熬不了几天了。 楚嫣嫣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嫌弃,又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哥哥他没福气,不能见识到大姐姐如今的风采了。 大姐姐,您整日在督公府想必也寂寞,不如嫣嫣去陪着您吧? 嫣嫣不要名分的,给您做贴身侍女都可以的。” “唉我去,总算明白你哔哔半天要干啥了!回家照照镜子去,不然让你娘给你撒泡尿照照。 再到之一面前乱晃,打飞你大门牙!” 追天没好脾气的一掌把楚嫣嫣拍出五米开外,也不管她摔在那儿嗷嗷叫,赶紧拉着楚之一和曲晚娘走了。 这楚家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她的三观在今天全部重塑一遍! 第77章 让你做真太监 入夜,柳氏果然出来溜达了。 她精神百倍双眼放光,夜里冷下来她竟然只披着一件薄披风,走几步路还得抬手扇风。 果真不正常。 楚之一和追天去而复返,潜在暗处观察。 柳氏身边只有那个新来的妈妈陪着,她始终没说话,不同于鬼里鬼气的柳氏她十分淡定。 忽然间,前头窜出两个身影来把柳氏吓了一跳。 她第一时间抱住自己的肚子,并大声呵斥。 那两个土耗子似得身影露出来,正是楚成材和楚俏俏。 “你们两个下贱的崽子,特意跑到这儿来吓唬我是不是?要害我腹中孩儿,这样你们就能夺走楚家了。 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楚俏俏有点儿害怕了,大伯娘怎么像疯了似得? 楚成材也吞口水,但还是按照大姐姐的指点,扬起下巴跟鸭子似得,“大伯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腹中的胎儿那也是我们的弟弟妹妹啊,我们怎么可能害他? 我们就是太好奇了,迫不及待的想瞧瞧弟弟妹妹长什么模样。” “果然,你们果然没安好心!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剖开我的肚子害我孩儿,快来人把这一家子狼子野心的恶徒赶出去!” 柳氏大喊大叫,大管家和护院匆匆而来。 大管家听从柳氏的,真带着人把楚荣一家往外赶。 三房两口子本就怯懦,憋憋屈屈的也不会反驳,只有楚俏俏借机叫骂几句。 一家五口人整整齐齐被赶了出去。 “我告诉你们,我们是楚家人,我大伯是官员我爹是他亲兄弟。 我们一家的姓名都在族谱上呢,这楚家就有我们一份!” 柳氏听到楚俏俏的叫嚷,也想起这事儿,“快,家谱拿来。将这一窝狼子逐出楚家,此后再也不是楚家人。” 楚成材暗暗的给楚俏俏竖起大拇指,还是她机灵。 楚荣和赵氏一个背着包袱一个抱着小儿子,眼巴巴的看着大儿子和女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大晚上的,你们弟弟还得睡觉呢。” 楚俏俏把手一举,手里捏着一把钥匙。 “大姐姐自然早就给咱们准备好了,大伯母原来在城里的铺子有个特别大的后院,此后都交给我来打理了。” “什么意思?你当家?” “怎么,我不行?大姐姐都说了,咱们一家五口只有我能当家。” 所以钥匙和启动资金都交到了她手里。 其余几人不吱声,楚俏俏小下巴一抬,“从此后跟这楚家大宅再无关系,都跟我走吧。” 闹了一通的楚家安静下来,二房楚齐和姜氏在暗处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肚子里有了种,她可得意了。认定了能生个儿子,就要提前把能争夺家产的都给赶走。 今天赶了三房,说不准明天就得赶咱们二房。老爷,接下来咱们都别出门触霉头。 尤其那两个贱妾,你管好了。” 楚齐也阴沉着脸,“那是因为他们一家分不清黑白跟那野丫头走得近,你就没瞧出来大哥他们看不上那野丫头? 真宠爱她当时就不会把她嫁给阉人,今天她一回来老三一家子巴巴凑过去,这是拿他们开刀呢。” 姜氏也觉着有道理,虽说心里觉着那野丫头如今能被敕封诛邪使,足以证明督公权势有多大。 他们巴结巴结也没坏处。 但相比较之下楚家的家产更重要,要是为此他们也被赶出去,得不偿失。 这两口子正算计呢,脑袋上忽然都挨了一下,疼的俩人眼角一抽。 四处环顾又没瞧见人,黑咕隆咚四下安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朝着自家院子狂跑而去。 追天冷嗤了一声,“胆小如鼠!” 楚之一拽着玩心大起的师父离开楚家,并肩的朝着家里走。 两人重点分析了一下柳氏身边那妈妈,来自邪教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很奇怪的是楚正今晚没在家,他不知去哪儿了。 一辆马车从后过来,在路过时忽的停下了。 车窗打开,一张周正又严肃的像禁欲怪的脸露出来,“诛邪使大人。” “孟大人?” 楚之一十分意外,居然是孟鹤之。 她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师父,脸上保持笑意并紧盯着他的脸。 追天也垂下眼睛,心跳如鼓。过去十八年了,他那样貌一点儿没变,反而气势更强。 满面无情无义,八成亲爹娘犯他手里他也不会手软。 更何况自己对他犯得…… “城中邪教中人仍旧不少,据我所知多数藏匿在河坊。蛊惑百姓作恶不断,还望诛邪使大人能在新年前将他们清剿干净。 根据本官在职多年的经验,这类人最喜在盛大的年节时生事。” 忽然间的,楚之一被点拨了。 从丰时那里得到的年宴消息,是不是不止跟贺家有关系,跟乌衣教也有关系。 再加上贺梅生始终在河坊,还有崔氏也是那小庙地下的客人,难道贺家联合了乌衣教? 回了督公府,楚之一便迅速的冲进卧房找兰怀聿,哪想到进去便瞧见一片线条匀称肌肉起伏的胸膛。 她眼睛倏地放大,上下都扫视了一圈儿才觉着不对劲儿,赶紧转过身去。 只着中裤的兰怀聿也定在那儿了,一只手还放在裤腰上。 “你快换,我有事儿说。” 扬了扬眉,他道:“再等等,裤子还没换下来呢。” “……” 这事儿需要跟她说吗? 她赶紧出去了。 好半晌,里头传来他带着笑的声音,“换好了,回来吧。” 回到卧室,他常服穿的好好的,她也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 他属于梧桐巷里的那个女人,自己看到他身体了,就像占了人家的便宜。 心里体验感十分不好。 “往后更衣去湢室,你在这儿就宽衣解带,若再被我撞见你没了清白,怕是梧桐巷再也不让你进去了。” “住在梧桐巷的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心胸还算开阔,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儿就不让我进门的。” 她眸子一眯,露出几分凶险之色,“我要跟你说正事,你也莫要跟我不着调。否则……” 褐眸含笑,甚至微微身子前倾仔细盯着她的脸,“否则如何?” 合理怀疑他在调戏自己,淡淡哼了一声,“让你做真太监!” 第78章 他相信她做得到 关于能把人变成真太监这事儿,兰怀聿相信楚之一能做得到。 让她说事,一边将热乎的糖炒栗子和热茶摆在她手边。 将碰到孟鹤之被他言语启发的事情告诉了他,新年还有些日子,而年宴又的确是个君臣同乐的大日子。 两方联手,可能性非常大。 “若贺家联合乌衣教,也就代表贺修要反。但目前东关没有动静,并无人马离开。” “那就怪了!难道贺家搞事没通知贺修?” 兰怀聿给糖炒栗子剥壳,一边道:“先别急,不管是贺家临时起意要行动,还是贺修远程指派。只要进了京城的门,谁也出不去。” 他这样说,楚之一倒是非常有信心。 “贺梅生躲在河坊还没出来?” “他下到小庙的地下了。” 她眼睛瞬时睁大,“崔氏有去吗?母子俩不会在底下坦诚相见吧?” 只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邪教玩儿的再花哨,她都可以面不改色。但涉及到这种有违人伦之事,一把火烧了都不干净。 兰怀聿也被她说的恶心到了,捏着一颗栗子塞进她嘴里。 不要说那些让人作呕的事。 肃宁卫联合五城兵马司在城内进行部署。 针对河坊那一片部署的最为仔细,达到了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的程度。 双方并非是什么友好的关系,倒是这回曹迁始终在其中做和事老,目前为止没出现什么矛盾。 青止觉着他神奇,态度转变的如此快,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很快他在楚之一那里得到了答案。 “他大概要做我楚家小姨娘的便宜相好。” “……” 青止四十五度角望天,好好的把这关系捋了下,眼睛立时睁大。 “楚大人绿了!” 之二和夏英同时噗嗤笑出声,齐齐夸赞他脑筋快。 楚之一也笑了一声,跟师父并肩而站,一边看着楚俏俏张罗管家。 一个小丫头有模有样的,她爹娘在楚家就不管事,分家做了主人更是抓瞎。 全凭闺女泼辣。 楚成材更是只知道读书,归置好自己的房间便琢磨着不知慕常乐是否回来了。 说起来他是自己在国子学唯一的好友,乔迁之喜还是想请他来坐坐的。 前头的铺子经营的是笔墨纸砚,兰怀聿手底下的能人架起来的买卖。 前头后院连着,楚荣一家还能帮帮忙赚点钱,他还有之前给楚家管庄子的经验,到时城外的庄子也可让他看管。 反正绝不会让他们饿死,活的比在楚家轻松些。 “又闻到炒松糖的味儿了,师父咱们去买些吧。” “到了京城生了馋病是不是?只要心中无欲,任何香甜之物皆为浮云。” “……” 一盏茶后,炒松糖的摊子边儿,追天一口气干了两包。 “老板,再来五包。” “师父,吃多了牙会坏的。” 追天手一挥,“没事儿,我今晚刷牙仔细些就是了。” 楚之一没招儿,赶紧付钱。 谁能想到她这师父比她还爱吃甜食。 一人捧着满怀往回走,忽的听到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楚正那夫人有身孕了!亲生的女儿嫁给太监这辈子生不出,她倒是老树开花又有了,简直笑死个人!” “还有这事儿?” “真的,楚正都没脸见人了。昨晚我亲眼瞧见他进了倚竹轩,一宿没出来。” “那儿又不是妓院,他跑那儿待着干什么去?” “嗐,那谁知道?反正今早远远瞧见他那脸色极差,都是晦气。” 一群人哈哈大笑,笑点是柳氏老树开花以及她这个嫁阉人的倒霉鬼。 追天捏着糖忍不住想打过去,楚之一抓住师父的手,“随他们说。” “要说这兰怀聿给你那么多金钱补偿都是应该的,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嫁了他都经受不了这种言语攻击和嘲笑。 他也着实鸡贼,为了安全的藏起自己的心上人,就弄个活靶子立着。 亏了是你,有武艺能自保。换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八成活不了多久。” 楚之一心说师父您真说对了! 楚妙妙嫁他就没落着好。 不过从刚刚的传言里听着一条重要讯息,楚正宿在了倚竹轩。 倚竹轩是个听雅妓弹琴唱曲的地儿,那里的姑娘都是清倌不陪睡。 夜幕降临后,楚正又来了。 他也没点姑娘,就自己坐在那里喝闷酒。 许久后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来了,直接在对面坐下,态度并无恭敬。 “楚大人可想好了?十六年前得了好处总是不能转眼就忘了。 你若忘了,我们自有本事让你想起来,甚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楚正铁青着脸,一只手压在桌上死死瞪着他,“你们这是谋反!” 黑衣男人呵呵笑出声,“一人之举是为谋反,百人之举是为正义。为天下,为苍生。” 楚正咬紧了牙关不说话,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不答应他,自己十六年前干的事儿就会被宣扬出来,他必死。 答应他,那就是谋反,一旦失败还是必死。 哪头都是个死,早知如此,十六年前就不会蹚浑水害死了…… 恐慌惧怕久违的爬上了心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求督公。 旁人或许没那个救他的本事,但兰怀聿当是可以。 可上回楚之一给自己的警告,分明也表示督公早就知道了。 他早知,又没有跟自己知会只言片语,其意就是不会管。 女儿是个废物,连个阉人也把控不住,他只能…… “我……答应!”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楚大人何必拖延了两日?千思万绪最后还不是答应了。 放心吧,咱们的谋划必成。助将军成大事,到时楚大人可就是开国的大功臣。” 房顶上,纤细的身影如猫般的伏在那儿悄无声息。 楚之一现下已确定了,贺家跟乌衣教就是联手了。 贺修多年筹谋掌握了很多人的把柄,现下派上用场。 而没被掌握的人乌衣教来掌控,双管齐下,严密的很呐! 那黑衣男人走了,楚正便坐在屋子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难怪连妻子确定了喜讯他都没丝毫高兴之色,命都不保了,孩子还有什么意义? 遁走,落在巷子里时不想正瞧见师父与一行人对峙。 心里一惊赶忙过去,就见对面幽暗的提灯中,孟鹤之长身而立。 作为刑部尚书甚为威严,目光紧锁易容过后一张普通脸的追天,恍似要看穿她! 第79章 我对那张龙椅感兴趣 孟鹤之看着这个面容陌生的女人,只觉着她的身形和眼睛极为熟悉。 和这么多年来夜夜梦中所见的人很像,可这张脸…… 完全不是。 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滋味,总之哽在喉咙里一时间很是难受。 楚之一上前来,“真巧,又碰见了孟大人。不过孟大人堵着我家侍女干什么?她做了什么事吗?” 追天也适时的退到了她身后。 孟鹤之摇头,“碰巧遇上。见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之前也在诛邪使大人的身边看到过她。” “上回得孟大人启发,近来还真发现了些事。不知可否与孟大人单独谈谈?” “好。” 在临近一个还未打烊的酒馆坐下,他的人守在外面,追天拒不进去。 用眼神示意自己能躲则躲。 师父忌惮的样子,很难不让她怀疑早年师父是不是杀了孟鹤之全家? 只有那种深仇大恨,才能让她老人家避之不及,而且蓦一时能瞅见她眼睛里的心虚。 与孟鹤之相对而坐,楚之一没有太多废话,先把今日跟踪楚正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的眼神果真严肃起来,“贺修要造反。” “孟大人当先要查的难道不是楚正十八年前做过什么,以至于现在被贺修抓住把柄。” “如果没记错楚正大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我心存正义,更何况皇上敕封我为诛邪使我感恩,更要事事为大燕着想。” 孟鹤之很想知道她说这话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亦或是这小女子被兰怀聿控制,这一切是他的意思。 楚之一想的是,把调查楚正的事交给孟鹤之合情合理。 再就是有事情办了,他能不把注意力放在追天身上。 “而且,根据我听到的,当年楚正正好在西关任职,我怀疑跟英国公府大爷之死有关。” 孟鹤之脸色当即变了,慕乾……那是他年少初入官场时交到的最好的兄弟。 手握紧,他站起身肃着脸,“楚正之事本官会调查。只是你要知道,如果他跟慕将军之死有关系甚至害死了他,我必会要他全家陪葬。 而你姓楚,必会受些牵连。” 哪怕外嫁了,她的诛邪使也做不成了。 他会尽自己全力斩草除根,哪怕对方有兰怀聿做后盾他也不惧。 楚之一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嘴角翘起来。 点了点头,“早就听说孟大人铁面无私,我很期待。” 跟追天离开酒馆,走远了就听到她这师父长吐了口气。 忍不住看她,“师父,你是不是孟大人的杀父仇人啊?” “呃……差不多吧。” “那师父你看到他时害怕吗?” “害怕。” 追天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有说害怕的一天。 这让楚之一更加忧心,如果要师父一直待在京城她就一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会心里不安。 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孟鹤之,永绝后患! 但多少有点儿下不去手,毕竟他是个不错的官儿。 新年时节,城内极其热闹。 宫里有大批的东西送进督公府,珍稀的食材隔着箱子几乎都能闻到香味儿。 楚之一在窗子看着大队伍,一边想着皇上不愧是亲生父亲,对这儿子可真够大方的。 想想上一世他对丰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爹呢。 冷淡,又抠门,每次给他请安他的脸都拉二尺长。 永远没有个笑模样。 “夫人,新送来的这些首饰可好看了,又特别喜庆衬新年。您挑选几套追天师父会喜欢的,给她老人家送去吧。” 夏英和小梅小春一人捧着两个厚重的锦盒。 楚之一眨了眨眼睛,“这次送来的有没有木槿花样式的?有的话单独挑出来。” 梧桐巷的佳人大概喜欢木槿花,上回兰怀聿就送了个玉簪,抠抠搜搜的她都觉着对人家不公平。 分明是真爱,还心甘情愿藏着掖着见不得人,不得对人家更好一些呀。 夏英立即去办。 时近下午,居然有雪花飘下来了。 雪屑极美徐徐飘落,楚之一趴在窗子那儿往外看,想起的是西关那边的雪。 有一年雪特别大,师父就带着她和之二跑到山上去滑下。 自制的雪橇,三个人捆在上头从山顶往下放,最后砸进雪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视线中出现了个如松般的人,披着青色的大氅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她眉头一动,梧桐巷佳人做的美食? 他去了那儿。 一眼看到窗子那儿露出的脑袋,他弯起薄唇就直接过来了。 把食盒递给她,“年宴当晚已布置好。崔氏进宫去看望皇后还留下了两个家厨,那二人未必是厨子。怕是与柳氏身边的那个下人一样,是邪教的人。” “引狼入室!” 极蠢。 她想了想,“被抓住把柄遭受威胁的,自家夫人在小庙地下带回去的邪教人员。人数不少,到时一旦事发,这朝廷怕是真会瘫痪。” 兰怀聿垂眸一笑,“知道吗,我从七岁开始就想着翻覆这朝堂,乱了这江山。” “……” 她睁大眼睛,他明明胸怀大义的。 “当时想了很多计划,每一种计划的结局都会让坐在龙椅上的人如被火烧。” 他很高兴。 甚至是他习文习武的动力。 “那现在呢?” “现在……” 他看着她,蓦地身体前倾隔窗凑近。 楚之一把腰向后躲开,同时瞪眼警告。 胆敢无礼,她就把手里的食盒砸到他脑袋上。 “现在,我对那张龙椅很感兴趣。” 他声音压得低,她却听得清楚。 极是意外,他对龙椅有兴趣,上一世为什么没抢? 他若抢,丰时未必会赢。 他是皇上的儿子,亦名正言顺,绝非篡权夺位。 “吓到了?”见她不说话,他猛地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下。 “……” 惊讶是真的。 “督公若坐上龙椅,天之所归。” 他可比丰时合适多了,尽管丰时只在那龙椅上坐了三天,他儿子继位。 可他儿子也不是那块料啊。 小小年纪可有贺鸾儿风范了,若不是自己能以武力压制,那小犊子小小年纪就得干出很多恶事来! 第80章 她不喜华贵之物 年宴近在眼前,收到旨意的各家都准备好了。 如果收到入宫参加年宴旨意的各家仔细打听打听就会知道,他们都是跟贺家以及邪教有关的。 不相关的根本不用入宫,且皇上私底下还给了赏赐。 都在家偷偷笑呢。 毕竟大过年的谁愿意往宫里跑?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好不好! 夏英给楚之一披上了一件纯白的狐裘披风,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上一世,东宫里最好的都得先送到她那儿。 可这种等级的狐裘还真是没见过,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好货。 好东西谁不喜欢? 摸了一阵儿,蓦地想到梧桐巷。 “这种狐裘送来了几件?” 夏英一听,“夫人是不是惦记追天师父啊?倒是一块儿送来了几件,这么好的唯有这一件。但其他的也不错的,可以给追天师父送去。” 一听这,楚之一不禁皱眉,兰怀聿现在也不把好东西紧着送自己真爱了,反倒送给自己? 他真变心了是不是? 这世上的花心大萝卜,都应该扔进炼丹炉里。 “准备好了吗?” 花心大萝卜来了。 楚之一回头看过去,只见他褐眸含笑正盯着她看,似乎对她这毛茸茸的样子很是满意。 看了一眼夏英,她便退了下去。 楚之一甩了甩披风,“这样好的狐裘大概千金难求,从哪儿弄来的?” “手底下经营生意的人弄来的,的确是千金难求。极北雪峰顶的雪狐,无法猎到只能靠缘分遇到那种正常寿终正寝的,才好取得整片皮毛。” 她点头,“这么难得,应该送到梧桐巷去呀。” 他高高的扬起眉尾,褐眸里笑意更甚,“她不喜华贵之物。” “……” 楚之一就不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嘴里说着不喜欢还不是顾全男人的心情。 因为别人说不喜欢就当做她真不喜欢? 有没有心呐! 她眼睛里的鄙视都藏不住了。 兰怀聿作势想了想,“你头上的梨花玳瑁钗她应是会喜欢,摘了给她?” 凭啥? 她不是喜欢木槿吗? “我都戴过了,你确定她不介意?” “不会介意,反而会很高兴。” 暗暗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把那钗子拔下来扔给了他。 赶紧去讨好心上人吧。 把人家委委屈屈像外室一样安置着,人家要月亮就得给月亮要星星给星星。 想一想忒憋屈了,都不知道图的啥! 看她冷着脸擦肩而过,兰怀聿还特意歪头仔细看了看。 瞧她是生气了,他反倒是心情更愉悦。 追天也过来了,代替了夏英的位置陪着一同进宫。 今晚战况不明,她担心楚之一一人之力不能对抗。 再就是,追天很想瞧瞧这个世界的皇宫是什么模样,皇上长什么模样。 今夜落雪,皇城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排队进宫。 督公的车马无需排队,从另一个门长驱直入。 而且直接去见了皇上。 这皇上长得……超乎追天预料。 自从得知兰怀聿是他儿子,就以为这皇上也俊美非常呢,哪想到如此普通。 “看来督公样貌随了娘亲。” 楚之一暗暗笑,“皇上的样貌确实……周正。” 丰砚钊正在说宫内的布置,虽大内侍卫联合肃宁卫还有他自己培养的暗御都提前做了布置,但他自己重新把人调派了一下。 着重的把人手安置在羽房周围,今晚哪怕皇宫都被夷为平地,自己的羽房绝对不能出事。 “朕的羽房朕自己护着,你不用畏首畏尾,使出全力便是。” “……” 兰怀聿木板脸,本来自己也不在乎皇宫是否会炸了。 但如果他的羽房今晚被拆了,自己还真会高兴呢。 “朕又想了想,既是邪教,那么会不会在今晚使用邪术?咱们若都被控制可怎么办?” “臣安排了人,如若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便封上皇城的大门放火箭点燃埋葬好的炸药,将皇宫里的人和物炸个干净。” 皇上:“……” 虽说他做好了皇宫会有损失的准备,但你要给我炸了……祖宗会怪罪的吧。 见他表情窘迫,兰怀聿心里舒坦了些。 转眼看向楚之一,她正跟师父交头接耳呢。 皇上看过去不由一笑,“郡王妃这诛邪使刚上任就有了大事,朕想好了,今晚过后朕封你爵位,让你与顺炀王不相上下。” 好随意啊! 追天叹为观止。 不过倒是乐见,自己徒弟这本事,封个当朝第一大将军都行。 楚之一看了一眼兰怀聿,便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趁着赴宴的人还没到我去看看今晚夜宴宫殿周围的情况。” 话落,便跟师父出去了。 顶着风雪在宫中行走,虽是繁华但四处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皇上的羽房是什么?” “他爱养鸟,成痴。当年就是个闲散王爷,去了江南买山头养鸟。哪想到先帝病重众子夺嫡厮杀惨重,贺家见势就带兵去江南强迫他回京夺了帝位。 是个傀儡,但也有傀儡的好处,整天玩鸟儿也没人觉着不对。 那羽房特别豪华,比他的寝宫还好。” 追天连连摇头,“即便是傀儡,但也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东西,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 走到夜宴宫殿附近,赴宴的人都陆续到了。 达官贵人携带妻女,身后又随着下人,乌泱泱的人特别多。 他们也看到了楚之一,有人认识她有人不认识。 边看她边交头接耳,又见她摩挲着身上那昂贵的狐裘披风,数个贵妇小姐掩嘴笑。 “到底是从乡下回来的没见过好东西,瞧她稀罕的样子。” “老话说得好,穿上龙袍也……” “嘘嘘,别乱说话。” “说的好像你们见过那等顶级的狐裘似得,咱们家的老爷们没那么大权势,不然也能有那等狐裘穿穿了。” “有什么可眼红的?乡下丫头命再好,吃穿皆世间之最,可她守活寡啊!” 此言一出,诸多妇人都看过去,不约而同的变了面色。 脑海里想起那些香艳之事,深知做女人也有那等欢愉时刻,不枉来这世上一回。 又都扶鬓掩嘴的笑起来,那地方可真是人间极乐,去过的都明白。 第81章 宫宴造反 贵妇们嚼起舌头来,并没有比街头巷尾的大姐大妈文明多少。 崔氏与贺鸾儿一前一后到了,母女二人对了个眼神儿,便分开入席了。 一向鲜少与身家不显的夫人来往,这回崔氏反而跟她们坐到了一处,相谈甚欢感情极好的样子。 互相夸赞着对方的气色,出口皆是赞美之词。 她们带来的仆从候在后面,那排排站的样子还有几分相似呢。 追天啧啧称奇,“若论关系,她们算干姐妹是吧?” “师父这么说也对,那小庙底下的猛男她们共用,的确能论的上干姐妹了。” 但这么一看的话,能瞧出崔氏与贺鸾儿知道今晚会出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柳氏到了,身边跟着那个新婆子。 瞧见了她,场面有片刻的奇怪,还是崔氏如主人般的邀她过来同坐。 柳氏今日打扮过,别说还真是风韵犹存。 她一落座那些人就恭喜她,恭喜她有了身孕。 柳氏也特别骄傲,肚子什么模样都没变,她非得一只手落在上头特别造作。 “母亲这满身母爱之光都要溢出来了。” 楚之一忽的在旁边坐下。 柳氏一惊,转眼看过去便被她身上的狐裘披风给吸引住了。 眼里流出浓浓的嫉妒和鄙夷,嫉妒她能穿上这等狐裘,鄙夷她一个野种哪配得上! 楚之一看的清清楚楚,特意的摩挲了一下雪白顺滑的狐裘。 “今晚冷,母亲没穿厚一些吗?您肚子里还有弟弟呢,染了风寒可不好了。” 柳氏身上是一件大氅,按理说也是最好的料子了,早些年置办的。 可跟那狐裘一比,尽显寒酸。 “督公夫人若孝顺,难道不是该把狐裘解下来给你母亲披上?” “就是,若不然给你母亲置办一件,方显孝心。” “孝顺啊,是做出来的,可不是说出来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柳氏的好闺蜜。 柳氏也配合的板起脸。 楚之一噗嗤一声笑了,抬起手作势真要解披风。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又停了。 “这狐裘整个京城只一件,督公花费了些心思才弄来的,我若给了母亲,母亲敢穿吗?” 众人一愣,柳氏也条件反射的摇头。 崔氏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督公爱护夫人,将世间顶好之物都寻来讨夫人欢心,夫人的确不好借花献佛。” 就在这时,皇后到了。 她带来了更多的仆人,奉上夜宴前餐。 请安过后,皇后先召贺鸾儿过来坐在一处,又邀大家品尝。 “督公夫人怎么不吃?是嫌弃本宫殿里小厨房做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楚之一正拿着一枚桃花形的糕点琢磨呢,皇后的声音忽然传来。 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若从未与她打过交道,还真会被她那雍容之态震慑住。 奈何上一世来往太多次,她的秉性自己十分清楚。 “娘娘这么说我若否认有点儿违心,但若承认恐娘娘会生气。” 皇后颊边一紧,“夫人快人快语,本宫岂会那般小气。” 她立即把糕点放下了,还拍了拍手。 “娘娘小厨房的厨子手艺的确不怎么样,不如我们府里的厨子。” “……” 若眼睛能射刀子,毫不怀疑皇后已经把楚之一剐成一片一片的了。 众人无声,都知道督公权势大还贪婪,许多宫里没有的好东西督公府上都有。 可大家也就是私下里说说罢了,她却直接显摆似得说出来,不愧是从乡下回来的,不分轻重管不住口舌。 皇后跟贺鸾儿交换了眼色,暗暗的调派自己的人手巧妙的守住这宫殿。 同时压低了声音,“时儿还在刑狱司呢,可有人去救他?” “母后放心,我娘说高人已经潜入了刑狱司,今晚宫中行动刑狱司内必定大乱,能完好的把他救出来。” 皇后长长的吐口气,“如此甚好。待他进宫,登基继位。” 这大燕该换天了。 时辰到了,百官与皇上到达。 兰怀聿在皇上身后,登上高处后在下首落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帝王另一侧是皇后,还有技术派代表妃嫔闵妃,她儿子就是丰易。 不过,他身体朝着兰怀聿那方倚着,居高临下能看到很多焦躁不安的脸。 楚正是其中代表,他简直面无人色,好像屁股底下有一排钉子似得。 “开宴吧。” 根本无心像往年似得说那些场面词,不想陪他们演戏只想速战速决。 开宴,乐师奏乐,美酒佳肴开始传送。 随着殿门缓缓关上,一直候在各处的下人们行动了。 “不许动!” “狗皇帝纳命来!” “老母仁慈,赐我极乐!” 殿中惊惶顿起,宫人、乐师等尖叫起来,诸多官员也从椅子上滑下来钻进桌子底下。 那些吃了糕点的妇人们则呆坐不动,好像陷入痴傻一般。 帝王少见的临阵不惊,遥想当年在江南山头上,贺修带着兵马抵达山下时,他便隐隐惊惶的想逃走。 可腿又不听使唤。 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自己有了长进吧。 但实际上每每面对危机时,他心里头还是发慌。 可这回不是了,终于体会了一把稳如老狗,因为自己那稳如泰山的亲儿子就在旁边儿。 心里有底啊! “好一个邪教,买通朕的朝臣谋逆造反甚至还要弑君。 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即缴械投降朕可以饶你们不死。” “皇上不关臣的事啊!” “皇上饶命,臣的贱内带来的仆人臣从未见过,她定是被邪教下药蛊惑了!” 钻进桌子底下的大臣露出脑袋来求饶。 一柄刀飞过去擦着脖子底下而过,热血噗的喷出来,引得周遭桌下一阵惊惶的惨叫。 “休要听这狗皇帝废话,今日是他的死期!” “呵呵,没错,今日我等送皇上归天!” 崔氏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皇后,心中又加了一句也是你的死期。 要丰时登上帝位,不如直接改朝换代。 若她的梅生登临帝位,自己便是太后了。更况且数日来与梅生通传消息,他也是此意。 有贺修与神教两方协力,他坐上皇位万无一失。 第82章 抡大金锤的少女 皇上一手拍在御案上,“好啊,看来贺家这么多年已经等够了,想要这张龙椅。好,那就来试试。” 胸怀激荡,他甚至勇敢的站起身,腿一软就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皇后笑出声来,一手掩着嘴那笑声几近癫狂。 “皇上终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登基始便是傀儡,您若一直当个傀儡该多好。 你那藏起来的儿子回来了,你就不想坐傀儡了!” 皇上再次施力,发觉越用劲儿越无力,整个人都瘫软了。 皇后一挥广袖看着下方的人,神情激愤到扭曲,“你们知道吗,坐在那里的权倾朝野的督公是谁?他是皇上的儿子!” 所有人的视线定在了稳坐在那里的兰怀聿身上。 他容色昳丽俊美无双,稳坐不动画一般。 “都没想到吧?只有我知道。那一年皇上还不是皇上呢,从江南回来带了个女子。 想要先王赐婚,可先王嫌弃那女子出身不好没有同意。他们在街上走过时风吹起帷帽我看到了她的脸,跟他一模一样!” 一指兰怀聿,皇后的手指都在抖。 兰怀聿只抬眼淡淡看她,褐眸如霜。 “那个女人死了,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是我兄长派了人追踪下毒,可竟然没毒死这个野种。 但他还是生来有疾,是个太监!哈哈哈。” 贺鸾儿最是震惊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是皇上血脉也能抢夺皇位。 “母后,他真是太监吗?” “真的。他进宫时我发现了他的身份,特意派了太医去试探过,他根本不是个男人。” 皇后说到这里现出疯癫之相,又看向皇上,“你最爱的女人给你生了个太监,你高兴吗?” “毒妇!” 丰砚钊又岂能不知心爱的女人死于谁手?兰怀聿生来体弱命不长,都是贺家做的。 皇后哈哈笑,抬手抚着自己的鬓发。 “本宫其实心善的很,今日要送你和你的太监儿子跟那个贱民女子相聚。 对了,还有你儿子的冲喜夫人。不是号称武功奇高吗?警觉的连点心都不吃。 可是你只要能呼吸就逃不过,这宫殿里的空气都有毒。神教的药果真好使,看她现在都不敢动!” 贺鸾儿和崔氏同时看向楚之一,她果真是一直坐在那里呢,那昂贵的狐裘披风还裹在身上。 简直可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厮杀声。 崔氏一笑,看了一眼上头癫狂的皇后,“动手吧。” 皇上挪腾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往兰怀聿那边儿挪。 此时他并非怯懦,而是第一时间想挡在儿子面前。 下方的刺客撕掉外面穿着的仆从衣服,里面劲装在身,手持兵刃一跃而起。 皇上眼睁睁的看着刺客持刀劈面而来。 殿外,肃宁卫联合大内侍卫将围在殿外的人都解决了,满地的雪都是红色的。 赵喜一身鱼鳞甲,手里的绣春刀还在滴血。 “里头怎么没动静?咱们杀进去?” 大内侍卫统领抱着剑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听得身后的殿门发出砰的一声。 他迅速的朝旁边儿一滚,碎裂的大门就从他站着的地方飞了出去。 还好躲得快! 数个人伴随着碎裂的木板飞了出来。 同时是一声少女的嘲笑,“弄一帮废物弑君,你们认真的吗?” 殿内,已然桌椅全碎,碍事的人都扫到了一边堆成一滩。 赵喜等人冲进去时,一直站在崔氏身后的两个人忽然跃起,不知怎的身上的衣服布料都炸开,露出蓬勃的肌肉。 嘶吼着奔着上方而去。 兰怀聿忽的跃起,冲到皇上身侧将他捞起来迅速的退出殿外。 虽救了人,却又像扔什么不祥之物似得给了大内侍卫。 转头再看,发现一直站在那里的皇后倒在了血泊中。 本想迎战的楚之一也一愣,这什么路数?不追杀皇上不攻击她,先杀皇后? 贺鸾儿在一旁被喷了一脸的血,惊吓的失去了反应。 崔氏在下面哈哈笑,“杀了他们,全都杀了,我儿要做皇帝!” 原来是这样! 皇后想要丰时登基,但贺家想的却是自己做皇帝。 “一个龙椅不够你们争得!” 楚之一把狐裘披风甩给师父,飞身旋转直奔那二人。 两个吃了药的家伙力大无穷,楚之一一招之下居然只撂翻了一个。 另一个虎扑而来,她被推着急速后退,脚下踏翻一条地砖。 高高的门槛碎裂,打出殿外。 众人退开围成一圈儿,眼看着那两个明显不正常的刺客围攻楚之一一人。 赵喜握紧了绣春刀,“督公,属下们协助夫人!” “再等等。” 兰怀聿握紧手,紧盯楚之一上下翻飞的身影,他不觉着她会输。 梦境之中,比这紧急危险的情况有很多,她哪一次都大获全胜。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已在城内进行了一次抄家捉拿的孟鹤之带人抵达,他是来抓楚正等作恶官员的。 只是没想到会见到这种厮杀场面,皇上敕封诛邪使,果真不是因为他宠信兰怀聿。 这小姑娘配得上! “之一,接锤!” 一声女子清喝传来,一柄宫内金刚大将军站仪仗时所持的七尺大金锤带着呼啸的风横飞而起。 娇小的少女跃起接锤,抡在手中虎虎生风。 锤在一人脑袋上清脆悦耳,红的白的内容物飞洒四处。 大金锤在手中转了一圈儿,再次抡向另一人。 躲过了头没躲过腰,骨头碎裂的声音脆的像栗子爆壳。 少女拎着大金锤落地,一脸的轻松快意,转眼看向四周,“没有了?” 兰怀聿走过来,把狐裘披风裹在她身上,“没有了。” “很奇怪是不是?只有这两个高手,其余的都很一般。” 他把兜帽扣在她头上,“是很奇怪。这需要抄了贺家,才知是怎么回事儿。” “孟大人应当去了吧。” 他扭头看了一眼,因为刚刚发现孟鹤之了。 不过这会儿再看人已经不见了。 “你去歇歇,我肃清皇宫。” 点头,她转身想找师父。 哪想环视了一圈儿没发现师父的身影。 师父丢了? 第83章 师父犯的罪…… 追天不知去向。 楚之一和青止带着人在宫中找了一遍,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宫中虽是大乱,可各个宫门内外都重重把守,里面有肃宁卫和大内侍卫,皇城外则是五城兵马司。 这般严密,师父功夫纵然再高也不会做到悄无声息的出去。 再说,她也没理由不说一声就走啊。 她始终都在自己近处的,最后一个看到她的是兰怀聿,因为是他从师父手里接过的狐裘披风。 “夫人,属下这就调派肃宁卫全城搜人。” 楚之一摇了摇头,“现在一个人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每个人都身负重任。我自己去找,你去跟兰怀聿说一声,找到了师父我就回来。” “那属下跟你去。” “我与之二便可,你去做自己的事儿吧。” 挥挥手,她便快步离开了。 青止没办法,只得迅速回皇宫复命。 督公正被皇上缠着呢,他老人家身体不适余毒未消,孱弱的很。 “为何你们两口子都没事儿?朕这肺腑无比灼热,好像烧起来了。” “因为我们料到邪教会用毒,所以早早的服了能解百毒的解毒药。” “那为何不给朕服用?” “……” 兰怀聿想了想,完全忘了。 是追天师父拿出的解毒药,他们三人一人吃了一粒,根本没把皇上算在内。 见他不语,皇上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皇上好生歇着,臣去处理反贼。” “等等,那毒妇已经把你的身份说出来了,不如公布天下吧。” 他褐眸淡淡,“诚如她所说,我母亲与皇上未曾获得先帝首肯,在民间来说乃无媒苟合,这名声也不比太监好多少。” “胡说!朕与你母亲堂堂正正拜过堂的,她是朕的发妻!贺氏毒妇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废了她,朕要追封你母亲为后!” 他笑了笑,几许讽刺,“我母亲未必稀罕。” 追封? 简直天大的笑话! 皇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兰怀聿的背影,他嘴里的话始终没说出来。 怎能不愧疚啊? 时时刻刻都在埋怨自己没胆色没计谋,当年只想闲云野鹤,根本没为将来可能会出现的突发危机做过准备。 实际上当时真准备了也无用,他就不是那块料。 自己被贺修架上皇位,一路绑架似得回了京城,根本没来得及给她和孩子留下音信。 等他有了能力,暗暗的派人去找时,她已经过世了。 不止是她还有她一家十几口人,只有他的两个孩子不知所踪。 终于啊,五年之后找到了,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躲躲藏藏像叫花子似得。 他虽没见到可看着线报泪如泉涌,是他对不起他们。 孩子恨他,应该的。 甚至他那女儿……他那女儿拒不见他。 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孔上皆是伤心无力,他这一生太失败了! 宫内乱中有序,没死的都被缉拿,那些大臣们喊冤,但很快就闭了嘴。 哪怕是楚正,督公的岳父,也没得到任何优待。 他一直在说自己是被柳氏害了,柳氏为了怀孕吃了邪教的药,她就被控制了,自己也被控制了。 赵喜站在那儿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就去看了柳氏。 柳氏跟其他贵妇差不多,她们都吃了皇后送来的糕点,目前还呆呆傻傻的。 “楚夫人,你腹中的孩儿是真的吗?” 柳氏眼睛一动,“孩儿?我的孩儿,不许伤害我的孩儿!” 她如护崽的狮子似得抱着肚子往后挪,“这是我唯一的孩儿,你们若敢伤害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赵喜挠了挠头,“不对,你还有个女儿呢!” “女儿?她才不是,她就是个野种!她娘跟人无媒苟合藏在夜临镇,偷偷摸摸出门还遮着脸! 呸!我是楚正明媒正娶的妻,岂会像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样随便给男人生孩子!” 赵喜觉着自己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迅速的去找督公。 找到督公后还特意的让其他人退开,神神秘秘的把柳氏的疯话说了一遍。 后忐忑道:“她神志不清,说的也未必是真话,兴许是怨恨夫人没偏帮父母吧。” 兰怀聿将公文合上,抬起褐眸,“将他们夫妇押到皇城外,再喂些能让人发疯的药,让他们尽情述说。” 赵喜心中一震,“难不成楚夫人说的是真……” “她说出口的秘密,你认为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肯定是真的,自己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赵喜转身出去,命人快快的把楚正和柳氏装在笼子里抬出皇城外。 将手中公文合上,他微微皱眉,青止怎么还没派人回来报信? 彼时,领了督公命令带着一批人围住孟鹤之府邸的青止,正愁容满面。 “没看到夫人过来?” “没有,也没看到之二公子。” 青止不敢擅动,督公只是命令他在孟鹤之府外蹲守,必要时接应夫人。 这府里灯火不是太明亮,但里头有人。 根据之前的调查,孟府里人不多,但是各个会武功。 真交手,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来。 此时,寂静的孟府某一房顶檐下的暗影里,窝着两个人影。 之二把自己的袍摆铺开充当垫子给师姐坐,一边歪着头听动静。 不敢离有人的卧室太近,因为那孟鹤之功夫也很不错。 为了不打草惊蛇,师姐弟二人才如此小心翼翼。 不同程度的皱着眉,屏息侧耳仔细听。 片刻后,两个人同时睁大眼睛。 “师姐,我刚刚没听错吧?那孟大人指控师父是个强……奸犯?” 楚之一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始终认为师父跟孟鹤之之间的仇恨是杀父杀母灭门什么的。 谁想到是这种恩怨! 师父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四目相对,之二踌躇了下,“咱还救师父吗?” “当然得救,哪怕师父是个强……也得救。必要之时一劳永逸,宰了孟鹤之免得他再找师父麻烦。” “师姐,你也太狂躁了。孟大人是受害者,讨不回公道还要被杀,他也太倒霉了。” “嘿,你站哪边儿你不知道?敢倒戈我连你一块儿收拾了。” 手成刀在他鼻子前挥过,之二立即不吱声了。 好吧,算孟大人倒霉,下辈子遇上些好人吧! 第84章 孟鹤之和追天的仇怨 追天会被孟鹤之抓住…… 要从她在皇宫里喊出那句,之一,接锤之后。 眼看着徒弟大杀四方震惊四座,她作为师父必然开心。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养大的姑娘又能打又正直,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战毕,兰怀聿赶快过来拿走狐裘披风,那狗腿的劲儿,她都看出他什么心思了。 只不过……他自己屁股不干净,梧桐巷里还养着一个呢,所以这事儿没门。 她得好好跟之一说说,可别轻易被男人糊弄了。而且越是花心的渣男越会骗人,嘴里能吐出花来。 正想着呢,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跟我走,不然我把你十八年前对我做的事公诸于众,你不想被诛邪使知道吧。” 她只觉着浑身的血都冷了。 慢慢转头,看到的就是那张冷肃到冰点的脸。 手腕被抓住,她就被他扯着脱离了众人。 到了暗处,他把身上的大氅一解兜头把她包住,抱起来便走。 这期间,她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被从大氅里放出来时,已经到了他家了。 他看着她那张脸,眸子冷冷,“把假皮摘了!” 她扯了扯嘴角把假皮摘了下来,露出美艳妖媚的真容。 孟鹤之看着她,漆黑无底的眸子一阵僵滞,“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嗯,不像你,老了。” “……” 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气死人。 孟鹤之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慢的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 追天红唇动了下,忍着没反抗。 感觉到他微微粗砺的拇指从摩挲她下巴颏游移到下唇上,她有点儿炸毛了。 “孟鹤之,你别太过分。” “比你当年所做差远了吧。” “过去十八年了,你这仇记得可真长!” 孟鹤之那张严肃的脸浮起一丝笑意,略讽刺,“只许你做不许我记仇,哪来的道理?” 追天一哽,因为理亏,自然是怼不过他。 她有什么办法? 刚来这世上就遇到那种情况,周围打的乱糟糟全都是血,她热血滚动整个人要炸开了。 然后他一个受伤的美少年飞过来,她自然而然的接住一同倒在了山坳里。 为了活命,她就把他…… 受伤的少年没什么还手之力,被当马似得骑了一天一夜,他记仇……应该的。 见她不吱声了,他继续摩挲她的唇,另一手则捧住了她的脸。 艳丽夺目,她是该出门时戴着假皮,不然得多少人看到她这张脸。 眸色发暗,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压低了头,追天立即躲。 “你别太过分啊,你现在高居刑部尚书,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知不知道?” “你这个强奸犯还胆敢说旁人犯罪?” “你到底要怎样?若想给我治罪你就治吧,不行把我的罪行公布天下,我大不了以死谢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贴着她的鼻子,感受着她的呼吸,孟鹤之眸底倒浮起笑意。 “你是诛邪使的师父是吧?她今日一鸣惊人日后必定贵不可言,你的罪行若公布她会受何影响你想过吗?” “你……” 真卑鄙啊! 之一正值要揭露楚正柳氏罪行,认回英国公家的重要关头,自己当然不能给她添麻烦。 “所以呢?你要如何报复?说吧,哪怕剥掉我一层皮我但凡说一个不字,我就不是英雄好汉。” “好!很简单,十八年前你对我所做之事,我要全部在你身上讨回来。” “……” 追天一哽。 他扬眉,“刚刚说的话又不认了?” “认!来吧。” 说着,她就自己动手解腰带。 孟鹤之一把抓住她的手,“忘记当时是什么情况了?我身上的衣服皆是你扯开的,所以你的衣服不许自己解。” 唉我去! 死变态。 她眼睛一闭任凭宰割。 孟鹤之却摸了摸她的眼睛,“一共八次。只不过我现下公务在身,需要等我将公务处理完毕后再进行。 你不许离开,不然我便去找诛邪使。” “我不见了她也必然找我,说不准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那就得你自己想法子跟她解释了,若要我解释我必然实话实说。” 把他手推开,她转身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滚吧滚吧,你最好快一些,还完了债咱俩再无瓜葛。” 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孟鹤之转身走了。 离开时吩咐下人守好这里,又小声的交代小心照顾着,就急匆匆离府了。 追天直接在软榻上摊平,脑子里乱七八糟。 十八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事儿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越想越觉着头疼。 咔嚓。 她抬起头往窗子那儿看,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的钻进来了。 看着自己俩徒弟,她少见的觉着臊得慌。 不过之一和之二也没说啥,就是先瞧了瞧这屋子的环境,还挺好的。 打量完刚要说话,有人敲门,他们俩迅速躲起来。 下人进来了,送来了热茶点心瓜果,这个时节新鲜的东西尤为稀少。 一下子送来了一大堆,这手笔也挺大。 又小心翼翼的告诉追天一会儿来送热水衣物等等,供姑娘沐浴解乏,厨房里也正准备宵夜。 追天没搭理,他们就自动撤了。 躲着的之一和之二四目相对,无声的用手比划交流,一致认为他们不该说破。 师父也是要面子的。 出来后,两个人也避开那个话题。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您。用不用把您的衣物用品送来?” “不用,待事情解决我就回去了。” 她吃点心,一边懒懒道。 “那用我在这儿陪您吗?”之二问。 “不用,去你师姐那儿享福吧。”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又都观察师父的表情,见她只是懒散无奈并无愤怒之意,他俩也放心了。 “那我们有时间就来看你,放心吧,会趁着孟大人不在的时候。” “不用,事情了结我自己回去找你们。自己的仇怨自己解,说实话,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躲藏一时爽,但终归是自己欠下的。 算命债了,若没他自己就死了。为了自己活把他尊严践踏,他报复应该的。 第85章 十八年前-鹤、天二人仇怨经过 砰! 一声巨响惊得夏天忽然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霎时间她还以为自己瞎了。 直至摇晃的光影闪烁她才猛地回神儿,她没死。 繁忙出差路上遇车祸,她只记得自己翻滚的像煎鱼似得,脑子里白光闪烁昏迷之前她还在想,总算能休息了。 下一瞬觉着大事不好,怎么这么热?能感受到血在往头顶上滚,汇聚在头顶之后她眼睛也跟着发花。 再就是旁边打打杀杀的声音好大啊。 踉跄起身,往那边儿看去,火把几乎全灭了可她看的特别清楚。 什么情况?这么多古人?片场? 就是剧情有点儿谜,三伙人在乱斗,哇,打的好真啊。 直至一个男人在她跟前被活生生砍掉脑袋她才知道这不是演习,TM的是真的! “红鱼,快去找郡主!” 那砍掉人脑袋的姑娘朝着她大喊。 夏天脑子里嗡嗡响,谁是红鱼?谁是郡主? 眼前三伙人,女子是一伙,穿着各色布衣的是一伙,还有一伙衣着统一像什么军队。 她正一边懵着一边忍受身体里热血涌动血管炸裂的痛苦,一个人横着朝她飞过来。 准准的砸过来,连带着她一块儿翻进了身后的山沟里。 深沟草丛极厚,夏天被压在下面被血激的眼前阵阵血红,她要炸开了! “你好重!兄弟……” 说了话才惊觉这不是她声音,把身上的人推开后她赶紧摸自己,这满满的胶原蛋白再加上丰沛的胸,再次确认不是自己那身体。 她一个打工人不配拥有这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兄弟说话了,声音略虚弱但很好听。 她一看,此人身上带伤脸颊染血但不碍端方俊美之容,好一个古风美男。 “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孟鹤之,大燕新科榜眼,今次督粮送至西关乃奉天子旨意。你们若是心怀叵测打粮草的主意,怕是有命抢没命花。” “……” 夏天按着自己灼热的小腹,像看傻子似得看着他。 “别人抢不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打算抢。听起来你是个官儿,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一下我热的要炸了的情况?” 孟鹤之略艰难的起身,腹部的伤口往外流血。 他说了一声得罪,才抓住她的手试探脉搏。 “你中了毒,情毒。” 夏天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极为下作之毒,你若是不与男子……恐会没命。” 她好像明白了,但她去哪儿找男人? 眼睛一转再看他,这不就是个男人吗? 感受到了她如狼似虎的眼神儿,孟鹤之忽的后退,面容严肃,“姑娘,不可。” “你看哈,是你说我要是不找个男人我就会没命,我活的挺不容易的。 之前死了一回又活了,我就不能再去死了。 你理解理解,见谅见谅。” 双手合十,她真诚的求了一番就扑了上去。 孟鹤之挣扎,可他伤的重根本不是对手。 衣衫被扯开,她边行凶边道歉。 裤子被扯下去后,她僵了一下。 “我……我也不会,弄疼你了你说一声,我轻一点儿。” 狠狠心拿在手中,孟鹤之咬紧了牙关,想用脏话骂醒她。 可绞尽脑汁一搜,他一句脏话都不会。 要害之处被掌握,受了刺激根本不听他使唤。 她把裙子解了,热气腾腾的上来了。 “抱歉!” 夏天郑重道歉,她眼前血雾弥漫已经到极限了,狠心的坐了下去…… 这法子是管用的,虽是第一回时间不太久,但她血管炸裂的情况缓解许多。 就是他…… 趴伏在他身侧,看他那尊严尽失恨不能当即去死的样子,她再次道歉。 “对不起。你的确是受了无妄之灾,我这种行为搁在我家怎么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了。 不过你还是聪明的,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无力反抗那就顺从,以免伤了自己。 不行了,我又开始热了,麻烦你了。” 孟鹤之紧闭的眼睛一动,身子明显紧绷了下。 她又先把手抓上去了,他额角青筋也随之暴起。 第二回时间久了些,结束后夏天几乎瘫了。 直接趴在他身上迷糊了过去。 孟鹤之调整内息,片刻后睁开眼睛,看向枕在自己颈窝酣睡的少女。 艳若桃李,发间鬓角落了露水,更像那书中描绘的妖精。 试探着挪动,他觉着自己能离开,还能趁着她疲累时把她拿下。 按大燕律,她这等行径能将她发配流放到北地去。 蓦地,察觉到她又开始发热了,想要推她的手也鬼使神差的收了回去。 很快她就被热醒了,极其痛苦的哀嚎了一声,“还有没有完了?我做的什么孽啊!” 按着他肩膀起身,她一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撩到后面,一边看着他特别歉意的说,“兄弟,对不起!” 孟鹤之把眼睛直接闭上了。 夏天有什么办法,她就是想活而已。 累死累活再次求生,没劲儿摇摆她就趴在他胸膛上缓一会儿。 但却发现,他好似在顶……腰。 敢情好,省了她力气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整整八回,她觉着自己要裂开了。 身上有伤的孟鹤之也昏睡过去了,铁人也撑不住啊。 那种无名燥热消失后,身体里逐渐有了力量,很快充盈四肢让她觉着很是稀奇。 大概这就是武功? 看了一眼昏睡的孟鹤之,夏天轻轻地抽身而起,把那复杂的衣裙穿上。 应当可以走了。 刚想叫孟鹤之,但一想自己干了不是人的事,他又是当官儿的,待出去了他不得把她抓了? 活着不易,她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衣袍盖在他身上,又折了树枝遮挡一下免得蚊虫野兽什么的闻着他的味儿。 整理好,她就悄悄的走了。 她往山里走,翻了两座山,饥饿迫使她不得不瘫在树下缓解。 没想到两个尼姑背着竹筐经过,见她一身乱糟糟似是遭了欺负,心生怜惜不忍将她带回了素华庵。 这地儿不错,清净,更重要的是能躲开人。 她遂决定就在这儿待下去了,做俗家弟子改名追天! 第86章 夫人息怒 楚正夫妇被关在笼子里摆放在皇城根下引得附近的百姓竞相观看。 “你们听到了吗?那柳氏说她根本没生过孩子,那从边关回来的姑娘也不是她女儿,是她当年偷得。” “不止如此,她上午还说她偷孩子时直接把人家给毒死了,真恶毒啊!” “真可怜啊,那姑娘千里迢迢回了京城以为找到了亲生爹娘,哪想到竟是杀自己母亲的凶手。” “我听说啊,这柳氏待人家极其不好,甚至之前还买了毒药想害人家呢。” “呸!恶妇。” 口水顺着铁笼子的缝隙喷进来,喷的柳氏满头满脸,她却好似无知觉。 药性致使她不太清醒,但始终没放弃保护肚子。 楚正则已经清醒了,瑟瑟发抖的窝在一角不做声。 就在这时,刑部尚书孟鹤之亲自带人过来了。 “据本官调查,你楚正十六年前在西关任职时,曾听命于贺修勾结盛凌谋杀英国公府大将军慕乾。 罪证确凿,将他从笼子里拖出来带回刑部。” “是!” 四下哗然,楚正居然干过这样的事儿? 被从笼子里拖出来,楚正终于装不下去了大声喊冤枉。 又喊要见楚之一,那是他女儿,督公兰怀聿是他女婿。 孟鹤之淡淡的哼了一声,“你那夫人柳氏亲口承认诛邪使乃是她当年偷来的。” “不可能!她吃了邪教的药,她疯了说的都是假的。” 拂了拂落雪的披风,孟鹤之的黑眸里溢出淡淡讽刺。 “你若不死心,本官就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给你那夫人验一验,她是否生儿育女过验过就知。” 看热闹的百姓也大声赞同,他们也想知道。 宫中内务司有此等本事的嬷嬷,很快就调来了两个。 听闻这边动静的督公也来了。 孟鹤之第一回没有摆出高傲姿态,先行见礼。 兰怀聿眉尾动了动,楚之一至今没回来呢,他不知师父那里到底什么情况。 但他认为与孟鹤之分不开干系。 若是想帮楚之一找到师父,现在当即扣了孟鹤之是第一选择。 尽管他有点儿舍不得,毕竟孟尚书是个好官。 那边已扯上了幕布做遮挡,里面嬷嬷出动给柳氏检查,她乱叫不止嚎得特别难听。 “孟尚书高智,当众验明正身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有道是事实胜于雄辩,也免于本督夫人日后苦恼。” “督公谬赞。即便不用这种方法,督公到时也断不会让夫人承受谣言苦恼。” 一向冷冰冰的孟大人忽然间客气起来,着实叫人新奇。 兰怀聿忽然觉着若是把他拿下,都不太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楚之一忽然来了。 看到她,兰怀聿和孟鹤之都神情一变。 前者想的是把师父救出来了?那孟大人发现了不知会不会卷土重来。 后者观了一下她的神色,心中便明了,她们师徒大概是见过面了。 很好,她乖乖听话了。 楚之一先与孟鹤之点头致意,又走到兰怀聿旁边,“听说要给柳氏验身,验她到底有没有生过孩子。如果她没有生过,那我又成了不知父母是何人的孤儿了。” 虽是知道她演戏故意这样说,但他心中还是一紧。 不由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莫伤心,他们若不是你亲生父母,那么待你不好便有了解释。时间很长,我必会帮你寻到亲生父母。” 飙演技的时候,楚之一也不好把他的手打下去。 就是歪头看他微微瞪眼,警告他别动手动脚。 他却恍若未见似得,甚至微微低头凑近她耳畔,“师父怎么样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孟鹤之,眼睛里是带有几分同情的。 堂堂七尺男儿被那啥了,确实……丢脸。 凑到他耳朵边儿,小声道:“在孟大人府上呢,她说解决完恩怨再回来,我们便没强求。” “确定被关起来无碍?” “倒也不算关起来,孟大人临走时吩咐府中下人小心照顾,暂时尊重师父想法。” 兰怀聿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挡起来的幕布撤开了,两个嬷嬷走了过来。 被押解的楚正瞪大了眼睛,周遭的百姓也寂静无声全都看着她们。 “禀督公,禀孟大人。奴婢们验过了,柳氏没有生产过。” 四下哗然,楚正亦呆了。 下一瞬又猛的道:“不对,她有身孕了啊,她腹中……” “她腹中是有东西,但根本不是胎儿。是个邪物,根据刚刚所探那邪物虽能改变她的脉象,可会要了她的性命。” “没错,她活不过十日了。” 楚正嗷的一嗓子就厥过去了。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议论柳氏恶毒,也议论邪教邪招真多。 “不知她死时会何种模样?” “回督公,根据奴婢的经验来看,会很惨,惨不忍睹。” “那便让她继续待在笼子里摆在这儿吧,要百姓好好看看邪教都是如何害人的。” 孟鹤之没反对,他只是来带楚正的。 拱手告辞,押人离开。 楚之一歪头看他那背影,眼睛里皆是同情。 兰怀聿歪着脑袋挡住她视线,“看什么呢?那是什么眼神儿?” “不能告诉你,秘密。” 师父把孟大人给那啥了,真说出去师父面子往哪儿放。 兰怀聿几许不甘心,偏又低头凑近她,“连我都不能说?我又不会宣扬出去。” 一根手指戳到他腰上,“不能!离我远些,不然当众揍你。” 他含笑的退开,“夫人息怒,我也怕你拿大金锤把我给捶了。” “……” 看着柳氏又被装进了笼子里,楚之一只是扯了扯嘴角。 “说起来应当要你养了十六年的娇娇女来陪你才是。” “大皇子府被封上还未抄查,你若想去便去吧。” “不知楚妙妙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呢。”梦想着丰时复立她好当皇后当太后。 梦碎的猝不及防。 楚之一跟随肃宁卫千户赵喜去往大皇子府查抄,她跟赵喜算熟人,一路上不停地听他说昨晚去抄贺家的事儿。 说贺老夫人周氏是真的病了,崔氏当家把每个院子都管的严严的。 她大概担心弑君成功之后贺梅生做皇帝,那些庶弟什么的不服捣乱,用了这种蠢招儿。 而且她还把从东关来的尤胜眉给关押起来了,好像是怀疑她跟贺修不清白。 楚之一皱起眉头,尤胜眉会被崔氏欺负关押? 第87章 想抡大金锤了 大皇子府成了雏鸟窝,不管主仆都惊吓的闻声色变。 肃宁卫冲进去后,便听得四处惊叫声。 楚之一拢在狐裘披风里,淡淡的看着被押出来的人,主子仆从一个个的都瑟瑟发抖。 前阵子刚刚做了侍妾的楚妙妙的侍女也在其中,惊惧害怕之时还朝着楚之一张望,想为自己求情。 蓦地,楚之一忽的走了过来,她们俩仰头看她面露希望之色。 “楚妙妙呢?” 她们俩迅速扭头看,果真没有楚妙妙。 “我们也不知,从昨晚我们便在各自的院子里没敢出来,根本没看到她。” 楚之一迅速的去找,根本没有,楚妙妙好像人间蒸发了似得。 而且还发现少了护院头领,那是个彪壮的大汉,真要藏起来找他也容易。 但全无踪影,只有一个答案,他跟楚妙妙都跑了。 花费了一番功夫,肃宁卫才在后院里平时护院换值休息的地方发现一口枯井,那枯井挖了一段出了墙外。 那两个人就是顺着这儿逃出去的,还有脚印儿呢。 楚之一从枯井另一头出来,正是大皇子府外来回运夜香等物的巷子。 不由嗤笑了一声,行啊,楚妙妙真有你的,能屈能伸啊! 直接离开,她想去见见尤胜眉。 作为受害者,她并没有被关起来,而是暂住在肃宁卫的值房里。 楚之一过来时她正吃饭呢,看到来人后她皱了皱眉一副不屑的样子。 “听说崔氏怀疑你和贺修有一腿,真的吗?” 她一下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放屁!我会看上那么老的男人?那崔氏蠢的要死我怎么解释都不听,我回来是贺修下的命令,去看老夫人也是他让我去的。 哪知道我见过了老夫人崔氏就像疯了似得,非说我妄想贺修的正妻之位,呸!” 她那副愤怒之意毫不掩饰,好像若是再提她就会炸了。 可上一世,她尤胜眉绝不是这样的性格,那么现在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这么说你也一直受贺修欺压,作为前守将之女,他不能害你但却并未善待你。” 尤胜眉翘起二郎腿冷哼一声,“军中有我爹旧部,都是我爹提拔起来的心中始终感恩。 他一直想找机会处理了那些人,可我不能让他那么做。 没办法,我只能听从他的,只为保住那些老将。” 楚之一轻轻点了点头,一副听进她所言的样子。 “那你认为他会造反吗?” “会!”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斩钉截铁。 “他的家人……” “哼,他才不会在乎呢。你们想必都不知道吧,他早在东关生儿育女了。 那里两座城都是他的,他在那儿就是王。私设的府邸里那些下人就差唤他陛下了,你觉着他还会在乎京城里的家?” 楚之一摆出惊讶脸,尤胜眉见了又是轻蔑一笑。 “天高皇帝远,他做什么你们都不会知道。居然还问我他会不会反? 我怀疑他让我来京城,也是让我送死的。我爹的旧部…… 你们快些放我回去吧,我担心他会把他们都杀了,我得去救他们。” 楚之一摇了摇头,“这事我说了不算,不过我可以代为传达。” “那你快些。说不准我回去了能杀了贺修呢,这样岂不是省了你们很多事?” 最后看了她一眼,楚之一便转身离开了。 脸沉下来,她觉着尤胜眉有问题。 出了肃宁卫骑上马想去皇宫找兰怀聿,路上碰到五城兵马司的曹迁押着一大票人从河坊回来。 勒马停下,看了一眼后头拖着的人,“可有找到贺梅生?” “找到了,在那地底下醉生梦死呢。” 场面太恶心,曹迁不好跟她一个女人说。 找到了就好,证明贺修并没有派人回来接应贺家人,甚至连他那亲生儿子都没保护。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证明他的确不在乎贺家人的死活。 “对了,晚娘呢?” 曹迁笑了笑,“夫人放心,她在我家呢。” 楚之一也笑了,曲晚娘很聪明的,知道宫宴会出事,在楚正和柳氏离开之后她应当就想法子溜了。 “不过她希望父亲被害之事能公诸于众,那柳氏……” “要她放心,柳氏很快就清醒了,会让她交代自己罪行的。她活不过十日,晚娘到时可以过来看看。” “多谢。对了,听说督公他是……龙子?” “……” 楚之一唇角抽了抽,没看出来曹迁还挺会用词儿。 龙子? “城里都知道这事儿了?” “传的沸沸扬扬。” 可算知道皇上为什么宠信阉人了,因为那是人家亲生儿子。 “是真的。” 曹迁得了真正的答案,便一拱手告辞了。 两个队伍交错而过,看着后头被拖着的人群里果然有贺梅生。 好家伙,短短时日他好像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果然美色害人啊! 诚如曹迁所说,城里现在最热闹的三件事就是。 贺修造反。 兰怀聿乃皇上的长子。 督公夫人不是柳氏所生,是她偷来的。 百姓果真是喜欢八卦,骑马而行时都能听到他们讨论这些事儿。 深切讨论绘声绘色,好像他们亲身参与了柳氏偷孩子毒杀产妇似得,一时间让楚之一都迷瞪了。 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快马抵达皇城,她忽的勒马,因为前方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那儿。 青枫站在那里做看守,后面两个人站在那儿。 以她这个视角能看到兰怀聿的身影,他单手负后的站着,大概出来的急连大氅都没穿。 真不嫌冷。 蓦地,一只手捶在了他肩膀上,还有女人压抑不住的怒叱,“你是不是傻……” 楚之一一下就明白了,梧桐巷里的佳人。 也不知怎的,她觉着脑子有点儿热手有点儿痒,想抡大金锤了。 按理说她应该避开,但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躲? 遂跳下马,直接朝那边儿走了过去。 第88章 姐,她误会了 她大大方方走过来,马车后面说话的人也察觉了。 只见那女子嗖的背过身去。 楚之一:“……”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了。 倒是兰怀聿看到她不由一笑,并朝她招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见了尤胜眉,觉着她有点儿问题想赶紧回来告诉你。” 走过去,没理会他那只手,视线落在了那仍旧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身上。 很纤细,江南风情的美人儿,虽说个子不算高但那身条一瞧就知很柔软。 再就是她的头上戴着之前那根木槿花玉钗,除此之外什么饰物都无,很朴素。 “不着急,一会儿咱们回去慢慢说。”他道。 楚之一觉着他很欠揍,当着人家面儿呢,跟她说话还带着那种暧昧的音儿。 她要是那女子,就当即把他踹的鸡飞蛋打让他知道厉害。 不过她失望了,那女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是背着身不肯转过来。 “这位是……”她来了一招儿明知故问。 “她就住在梧桐巷。” 兰怀聿也如她所愿的给介绍了,但跟没介绍也没啥区别,连名字都不肯说。 那种保护的意图十分明显。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楚之一点了点头,“幸会!之前有幸吃过你做的美食,还未说过谢谢呢。今日是个机会,对你表达感谢。” “不必客气,你若喜欢往后我经常做来给你送去。” “不用不用,你做来给督公吃就好了。” 轻声细语的极是温柔,楚之一心生一种涩然来,不知怎的好像自己欺负了她。 但实际上她并无此意,反而还觉着她挺可惜的,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甘愿像个物件一样被藏着。 忍不住又瞪了兰怀聿一眼,谁想到他正歪头看着她笑呢。 “……” 什么毛病? 蓦地,那女子忽的道:“我若是去府上做饭菜给你吃,你可愿意?” “?” 楚之一非常仔细的想了想,她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让位置吧? 应该的不是吗? 压下心头的不适,她点头,“那又不是我的家,不过我想督公会很开心的。” “把你赶走也行吗?” “……” 此时,这个娇柔的女声就不太好听了。 致使她的手想拿起点儿什么来抡一抡。 叹了口气点点头,刚要答应她手就被兰怀聿抓住了。 扭头看他,她眼睛里能射出两把刀来,渣男! 用劲儿一甩,甩掉之前还狠狠地扳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不必多心,你的男人没人会抢。再说了,会被抢走的男人其实不值得托付。” “你说得对。但他好像已经被你抢走了,他已经很久没去过我那里了。” 楚之一皱起眉头,“那是他的问题,建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别太担心,我今日就从督公府搬走。” 话落,她转身就走。 兰怀聿再次抓住她,一边看向做戏到憋笑的姐姐,“姐,别再玩笑了,她当真了。” 楚之一:“?” 兰怀槿转过身来,掩着嘴笑得已经要流泪了。 看着她,楚之一愣愣的。 兰怀聿抓紧她的手把她扯过来一些,又拍了拍她的头,十分无奈道:“兰怀槿,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早就想见见你了,但我也不愿抛头露面地被人看到,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凑巧,我是来教训他的,居然就这般把他的身世公诸于众了,做他儿子有什么好的?” 兰怀槿又生气了,在别的事情上她脾气一向好。 但只要涉及皇宫里的那个人,她全部都是气都是恨。 楚之一不知说些什么好,很尴尬。 而且见到了她的正脸就会发现,她跟皇上很像。 难怪她不爱露面,藏在梧桐巷里不出来,这样的样貌但凡被见过天颜的人看到,就会发现她的身份。 “我只是拿回本属于我们的。” 兰怀槿哼了一声,“还记得你小时候想出的那些计划吗?如何颠覆朝纲霍乱江山,每一步都谋划的深得我心。 但现在你忘了初心,反倒想帮他?” “我要把他赶下皇位。” 兰怀聿换了一种说法。 兰怀槿想了想,好像也接受了这种说法。 楚之一站在那儿不敢吱声,这姐弟俩对皇上的恨……各不相同又殊途同归。 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插嘴。 “好吧,我不管你了,回去了。” 兰怀聿点头,“好。” 长姐要做什么他都答应。 兰怀槿脚下一动又看向楚之一,“饿不饿?不如跟我一块儿回去我做饭给你吃。” “不用了,宫里有膳食我带她进宫去吃。” “啧,我们今日刚刚见面说一说话难道不应该?她误会了那么久想必对我很好奇,我也好奇她,跟我走吧。” 说着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楚之一好似被这姐弟俩给扣住了似得。 看她蒙圈了似得,兰怀聿无法只得松手。 又道:“吃过了饭便回来,我这几日离不开宫中,你进宫来吧。” “我得去看一眼我师父。” “那就看过了再回来。” 兰怀槿赶紧拉着楚之一上了马车。 青枫驾车离开。 马车里,楚之一想着上一世手下的人送来的线报。 说梧桐巷的院子里还有个小男孩儿,长得特别像兰怀聿。现在一想,外甥像舅舅那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不知兰怀槿的夫君是谁? 转头,正好对上她好奇的视线,自上了马车她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楚之一少见的几分不自在,“我之前误会了。” “无事,挺好玩儿的。对了,你应当知道他不是太监吧,就是在娘胎里中了毒身子弱,在脉象上跟阉人很像。 但他现在好多了,从他脸色就看得出是个正常人了。” “呃……我知道。” “那就好。城里的人都说他一个阉人娶妻是害人,旁人见了你怕是也没好话,让你受了许多的委屈。 说起来还是怨他自己,非得用太监的身份回来,他就是故意气那负心汉。” 楚之一一下就明白了,她所谓的负心汉指的是皇上。 “皇上似乎心怀愧疚。” 兰怀槿摇头,“面对贺修他无奈、无力我都理解。但你只需算一算阿聿跟丰时的年龄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一面知晓我母亲带着我怀着阿聿不知所踪,一面跟贺家的女儿生儿育女。 这难道不是负心汉?” 楚之一的心灵也一下被击中了,她说的太对了。 见她脸上呈现出的嫌恶,兰怀槿宛如找到了倾吐对象,把对皇上所有的怨气一通宣泄。 楚之一也不时的跟着骂两句,这种男人,一辈子不该原谅他! 第89章 毒妇的报应 梧桐巷这个宅院极是清净。 误会了那么久的金屋藏娇,现在想来仍是尴尬。 没有下人,都是兰怀槿自己照料,青枫则里里外外的做一些重活,譬如打水劈柴拾掇院子。 楚之一原本没多想,但看青枫无论是摆放劈好的柴还是把物品挂起来,明显都考虑了兰怀槿的身高。 这就不太像是遵照兰怀聿的指令了,有点儿像…… “之一,尝尝这桂圆红枣茶,这桂圆是我自己晒得。” 接过,微微褐色的茶汤有着红枣独特的香气。 “吃过不少您做的美食,在这方面您真是天才,连煮的茶都这般香浓。” 兰怀槿笑起来,模样跟皇上很像,可又比皇上明朗的多。 “我喜欢研究吃食跟阿聿分不开关系,他刚刚出生时身子弱,我带着他东躲西藏用羊乳把他喂大。 后来能吃饭了吧又挑食的很,甚至吃了某些东西会吐,特别麻烦。 我就开始研究吃食,到现在成了爱好。” 没想到兰怀聿的童年是这样的。 “你们东躲西藏到什么时候?皇上一直没有找你们吗?” 说起这个,兰怀槿冷哼了一声,“几年之后才派人来找,在江南秘密置办了宅子让我们住进去。 不敢派太多的人长久逗留,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们俩。 倒是不定期的有人从京城过去,像冯太傅、李项大人、庞都御史、王太医等经常过去,借由公事去给阿聿上课。 还有一些不能经常去的,各有本领。后来我们的住处一点点往京城靠近,他倒是有心来见我们。 但害怕贺家发现,一直不敢。” 楚之一处于震惊之中,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些人,在上一世是中立状态后来才支持丰时。 可他们是兰怀聿的人,甚至是他的老师,也就是说他们的倒戈并不真诚。 甚至他们大概要做的是关键时刻拖丰时下马,可最后为什么没做? 让丰时顺利登基,又让他儿子继位。 为什么? 兰怀槿做了手工的面条,肉酱也是她的拿手绝活,青枫吃了满满一大海碗。 楚之一亦吃撑了,家常饭菜真是好吃。 惦记着把尤胜眉有古怪的事儿跟兰怀聿说,她便告辞了。 青枫说送她到皇城,她挥挥手拒绝,这小子就没再坚持。 看吧,就看出他对兰怀槿有别的心思,难不成他真是那小男孩儿的爹? 回了皇城,她直接被放行进入皇宫,没想到这个时辰还有很多官员在。 其实这时候一看就能知道兰怀聿的心腹都是谁了,分明前阵子还有上一世都是中立派和反阉党的成员。 很多熟面孔,当时指导丰时尽心尽力的。 一时间让她都迷惑了,他们到底是墙头草,还是听从兰怀聿的命令卧底到丰时那里的。 冯太傅这老头也在,且正在指导兰怀聿,那劲头让人瞧着他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似得。 他在皇上跟前时可没这状态。 楚之一想,八成他也觉着皇上烂泥扶不上墙吧。 就像上一世他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丰时一样,跟训三孙子似得,何时见他露出过这种满意骄傲的神情来。 见了她,兰怀聿抬手示意她过来。 冯太傅也看过来,面上带着笑意。 楚之一不得不把这老头的嘴脸跟上一世做对比,他不待见丰时自然也不待见她,哪有过笑脸哦! “听闻你是楚正那夫人偷来的,并非他们亲生。刚刚阿聿与老夫说你不止武功高强,伤愈奇快有如神助。” 她一下就明白了,兰怀聿是想大张旗鼓的给她寻亲,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回慕家。 遂点头,“没错,从小便是这样。因为这一点与常人不同,所以不敢与旁人说怕他们觉着我是怪物。” 冯太傅一拍巴掌,“何来的怪物之说?此乃天赐。你可知如你这般的人世间并非没有,且当年立下汗马功劳是开国的大功臣。” 她配合的睁大眼睛,十分‘惊讶’,“是谁?” “正是开国神将第一任英国公啊!” 她‘讶异’的闭不上嘴,又扭头去看兰怀聿。 他眼底是促狭的笑,嘴上却道:“此等秘事我们不知也正常,因为英国公府已三代再无此等天赐之才。” 她嘴角抽搐着,强迫自己摆出头一次听此奇闻的模样来。 冯太傅更是觉着惊喜,“你在西关出生,听那恶妇所言你母亲就住在距离关口不远的镇子上,当时慕家大爷就在西关。 我想应是他在那西关找到了心仪女子,因着军务无法返家正式成亲。但此事英国公不会不知,这样,老夫亲自去找英国公询问此事。 你若是慕家血脉,那老家伙得乐的不知东南西北。” 谁承想老头把这事儿给承包了,过明路的认亲再好不过。 想一想回楚家时就那么背着小包袱进了门,若不是城里素爱传八卦怕是都没多少人知道。 若上一世聪明些,从那时就能察觉出不对来。 柳氏身体里药性散了很多,她神智也清醒了,被关在笼子里像牲畜一般外头还有很多百姓围观咒骂吐口水扔石头。 她抱着双膝护着肚子,惊惶之中又迅速想出应对的法子。 “我要见我女儿,我的女儿在哪里?” 她喊完,外头一阵哄笑。 几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更是扒在笼子外头,“还说瞎话呢?都不记得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了吧!” “你是不是也不记得宫里嬷嬷大庭广众之下扒你裤子给你检查的事儿了,你他娘的根本没生过孩子。” “杀了人家母亲把人家偷来,被调换了都不知道。人家忽然回来把你吓死了,想法子要害人家。” “毒妇,呸!” 柳氏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盯着笼子外的人,苍白显老的脸上都是不敢置信。 她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说了? “还有啊,你现在肚子里根本没孩子,是邪教的人用了药。” “对对,你活不了几天了。” 柳氏急忙摸自己的肚子,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引得外头的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着下身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努力的背过身去查看,费劲儿的从裙子里拽出一截长长的湿乎乎黑巴巴的东西。 定睛一看,她险些晕过去。 头发?! 第90章 当我人美心也善呢? 柳氏从身体里拽出来的东西吓呆了围观的百姓。 楚之一听到这消息时正在跟兰怀聿分析尤胜眉的事,她觉着她怪怪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儿还需再行调查。 她想回东关杀贺修……楚之一存疑。 根据上一世所见,那两个人兴许关系不近但也并非仇敌。 而且贺家现在被抄查,党派连根拔起刑狱司和刑部的大牢都不够用了,贺修不可能不知道。 兰怀聿将如山的公文整理好,把手边的茶递给她,看着她喝了后他接过也喝了一口。 本还在说事儿呢,一瞧他不避讳的动作,楚之一眉头动了下唇角也抿了起来。 “将计就计怎么样?让她回去,就算她是贺修同盟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让他降必是不能,但他的四十万大军……也并非那么齐心一致。” 她眼睛里闪烁着了如指掌的光,兰怀聿不由得抓住她的手腕。 每晚的梦境里画面都多了许多,醒来之后更加确定那并非梦,而是真实的记忆。 他现在能够记起很多了,他们在东关联手退玉奴。她是主将,他是监军。 看向自己的手,楚之一不太适应的挣了下,他却不松手。 本想呵斥他一番的,可他笑呵呵的特别高兴似得,恶语就说不出来了。 “刚刚禀报说柳氏用了邪药的副作用出现了,我要去看看。” 他眉峰一皱,刚刚听了禀报,很是恶心。 “没必要脏了眼睛。” “这不是好歹一场‘母女缘分’,善始善终嘛。” 楚之一披着那件昂贵的狐裘披风出来时,柳氏已经在笼子里裹上破棉被了。 臭气熏天,除了有人吐进来的口水之外还有她从身体里拽出来的那玩意儿散发出来的气味。 被她扔到了笼子一角,尽管已经冻住了但乍一看的确宛如一堆头发。 楚之一也不由皱起眉头,那邪教到底有多少阴毒玩意儿? 柳氏裹成一团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楚之一相信打击她最大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这件事。 “母亲好臭啊!” 柳氏一哆嗦,从破棉被里抬起头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倒映着华贵净透的少女,逐渐的聚起恨意。 “孽障。” “呦,还骂我呢?你当年若是不偷走我想必也不会有今天,最糟的境况也就是被楚正休了,你拿着自己的产业逍遥自在没准儿还能包养几个小白脸儿! 结果啊,为了死守楚正正妻之位你是什么丧良心的事儿都敢做,有今天实属报应。 是不是以为我也是才知道你不是我生母啊?错了,我早就知道。 你毒杀我亲生母亲,楚正又参与害我生父,你们夫妻俩皆是我大敌,不搞得你们家破人亡我岂会甘心? 对了,你当时在西关还毒杀了诊断出你有不孕症的大夫是吧!告诉你,曲晚娘就是他女儿,她也是来报仇的。” 柳氏死死地瞪着眼睛,猛地顺着笼子缝隙往外挤,伸出一只手去抓楚之一。 “你们这群恶鬼,讨债的恶鬼! 是我错了,是我心生贪念做了不该做的事,饶我一命我肯定痛改前非。 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求求你!” 前一刻咒骂,后一刻求饶。 楚之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怎么还求我了?你以前可是很有骨气的。” 上一世柳氏死前可一直硬气的很,做了那么多恶事她也没觉着自己错了。 现在见她哭求,反而觉着索然无味。 “你想要我怎样我都答应你,让我活着,我腹中还有孩子呢,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 楚之一一时真是不知她到底真疯还是装疯,从身体里掏出一堆头发来,她好像都忘了。 似笑非笑,“你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我与我母亲不是更无辜!别客气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好玩儿的还在后头呢。” “你这孽障,我当时就该连你一块儿毒杀了。 你那娘亲给人做见不得人的外室,生了你这么个狠毒的孽种,你……啊!” 一只脚顺着铁笼缝隙踢进来,狠狠地踹在了柳氏嘴上。 牙齿噼里啪啦掉了好几颗,血喷的到处都是。 她捂着嘴呜呜痛叫,像几欲咽气的老狗。 优雅的收回腿,楚之一冷哼一声,“真当我人美心也善呢?早就想揍你了。但看你现在不如一条狗的样子,踹你都脏了我的鞋。” 厌烦的看了最后一眼,她便转身走了。 也不知楚正在刑部那边儿怎么样了,已缺了身体的哪一部分了? 孟鹤之可不是个手软的人。 她与青止赶去刑部大牢,得知孟大人到了时辰就下值回家了。 而楚正还在架子上挂着呢,这里的刑官手艺不如刑狱司的老马,被折磨的好像马上要死了。 他扛不住刑把自己当年所做之事都撂了,他是为了能调离边关才去给军队里的细作送信。 他去军队见到的人正是现在西关副将田增福。 除此之外他就是贪钱而已,帮忙给旁人买官疏通之类。 楚之一听完刑部的人说完,她摇了摇头,“满地蛀虫啊。” 一个跟贺修跟盛凌都有来往的人居然是一关守将,那边关能安全才怪呢! 看着刑部的人就想到孟鹤之,他都不加班了着急赶回家,八成是因为想回家见师父。 也不知师父情况如何,想一想不免替师父憋屈,好歹一英雄好汉如今被困着还那床上的债,唉! 孟府,追天散着长发裹着松散的袍子盘膝坐在榻上,姿态全无,她自认自己就像那躲寒的蛆,人见人厌狗见狗嫌。 孟鹤之换下了威严的官服净了手,随后走到她跟前儿。 一手托着她下巴抬起,他蓦地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下。 追天瞳孔倏然放大,“孟鹤之,咱俩十八年前可没这出啊!” 当时是做尽了那些事,但就是没亲过。 他却恍若未闻,拇指在她唇上摩挲了下,“你这个犯人没资格反对。” “……”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还会露出羞涩之态的青年了,现在就是个老狐狸。 自己未必对付的了,只希望赶紧还完那八场……‘债’,她就离开京城山高水远再也不来了。 第91章 他八成是想跟她过日子 然而,还债之路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同榻而眠,追天都下定决心扯裤子了,孟鹤之却只是将她搂在怀里再无动作。 额头抵着他喉结,鼻尖也贴着他的皮肉,温热还有着淡淡的香气。 眨眼,狐疑。 “你不讨债?” “累了。” 说话时他喉结一动就蹭着她额头,痒的她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累?看来你是真的不如以前了,老了。” “……” 孟鹤之顿了片刻,一手抄住她后颈提起,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又来这套?! 追天挣了下,呼吸不上牙关自动打开,他就更强势的挤进来。 然后她就忘记挣扎了。 直至神魂颠倒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才撤开,顺毛捋着她的长发,贴着她的脸颊哑声道:“还要吗?” 顺从意识,“要~” “不给。” 合上眼睫遮住里面的笑,把她紧紧扣在怀中,调整呼吸平复躁动。 追天满脑子浆糊搅和着问号,这人……搞什么? 就这般相拥睡了一夜,清早到了时辰孟鹤之起身,把搭在他身上那条长腿拿下去,复又看向她睡得安然的脸庞。 忍不住过去又在她眉心亲了亲,“我傍晚回来。” “嗯~” 下意识的回了一声,她扭过身抱着被子继续睡,睡姿奇差。 直至孟鹤之洗漱更衣离开后,追天睁开了眼睛。 她有一个设想,他八成想跟自己过日子! 这就有点儿吓人了,若是要跟他搞颜色她不惧,捆在一起过日子…… 她没信心。 楚之一知道白日里孟大人不在家,特意和之二来了。 这次故意的在孟府下人的眼前出现,果不其然发现他们并无意外还特别客气有礼的请安。 之二啧了一声,“讨好咱们吗?难不成咱们要是不满意他孟大人还能把师父放了?” “必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客气有礼有什么用? 见到了师父,她已经不是那天的打扮了。 因着屋子里暖和,她一身云锦的长裙,长发松松挽着簪着两根牡丹宝珠金钗。 就像那养在温室中的艳丽花朵,两个徒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师父倾国倾城。”之二真诚道。 “师父,你这么一打扮起来我觉着自己好像养不起你了。” 楚之一真诚之言,她师父美的好像把世上所有昂贵华丽之物都搬来,也衬不起她的美貌。 追天挑了挑眉,“听你们俩这意思,不打算要我了是吧?” 姐弟同时讪笑,“不是那意思。就是意外孟大人真有心,您这一身昂贵之物他从哪儿置办来的?他白日都在刑部也没时间去买啊。” 美艳的师父挑了挑眉,示意他们自己去那边儿看。 衣柜,梳妆台连成一排占据了这卧室的一半。 姐弟俩立即去看,衣柜打开全都是新衣裙,浓艳的素雅的从内到外。 妆奁里满满当当,各种首饰精致昂贵。 看过之后楚之一睁大了眼睛,“孟大人不会贪污受贿了吧?” 之二点头,“没准儿盗了国库。” 追天忍俊不禁,眉眼间又有几分无奈,“这是他十八年来置办的,我觉着他想跟我过日子。” “……” 姐弟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师父并非女尼,她只是俗家弟子而已。若是成家……也是允许的。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追天询问楚正柳氏,楚之一一笑,“人人喊打。不过柳氏还能熬几天,但很快冯太傅就要搞认亲仪式了,慕常乐来找我我还没来得及见他呢。” “也好,光明正大的回家,人生的来处归处都堂堂正正。” 不像她,离开那个世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也莫名其妙。 说起尤胜眉,楚之一对她的怀疑只增不减。 放她回东关也好,但监视也是必须的。 之二一听,“不如我去?跟她一段我就换脸,保证不会让她发现。” “那东关被严守,你若被发现谁也打不过。” “我岂会那么容易被发现?见势不好我逃跑为上。” 他才不会傻傻的去拼命呢。 追天满脸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让他去吧,往后你养着他得花不少钱,让他出力应该的。” 姐弟俩听着都不太乐意。 一个想着我凭啥养他后半生? 另一个想着我咋就不可能傍个富婆养我一辈子? 那认亲仪式楚之一热切希望追天去,顺便讲一下她是如何捡到的自己。 追天表示没问题,验证孟鹤之是否要跟自己过日子的时候到了,她若是说要他与自己共同出席,他一旦答应那就证明他铁了心。 自己……八成要想一个不连累徒弟的逃跑计划。 冯太傅登了英国公府的门,说了楚之一之事后,一家子演了一场惊讶、欢喜、激动、喜极而泣的戏码。 这让冯太傅很是感动,慕家大爷早逝没想到还有血脉在世,于这一家人来说那是大大的喜事。 身为局外人,都无法不动容。 而且他亲自去刑部把柳氏那贴身的婆子陶妈妈给羁押了,当时偷孩子毒杀产妇的她也是帮手。 届时在认亲仪式上必要她全盘交代,将柳氏罪行公布天下,也让楚之一明明白白的回慕家。 英国公一家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就是要让她光明正大清清楚楚的回家来。 消息传开,本欢乐的在准备迎接楚之一回家的英国公府也有了烦心事。 慕家旁系登门贺喜的同时,里里外外透露出别的意思。 楚之一乃兰怀聿的夫人,而兰怀聿又是皇子。 目前来看除了掌握权柄之外皇上也极为重视他,储君之位似乎非他莫属。 但直至目前还没公开他的身体是否正常能否生子,若真继承皇位无子,将来待如何? 不如就趁早的让楚之一从自己家过继一个在膝下,自家血脉安全放心,即便是改了姓氏那也绝对跟她一条心。 这是利好大家的好事,一日来就有三四家抱着自家的襁褓小儿过来,让英国公瞧瞧孩子多么的人中龙凤不同凡响。 一旦过继到楚之一膝下,绝不会给她丢脸等等。 气的英国公直接拎起长剑赶人。 慕常乐也气急败坏,以前祖父闭门不出父亲做个小文吏时不见他们上门,年节时走动都敷衍的很。 眼见着找着他大姐姐了,有利可图就都找上门了。 “我大姐姐真要过继孩子岂会稀罕你们家的?还有我呢!” 第92章 他想跟她生孩子 “还有你?你想干啥?过继到你大姐姐膝下你年龄也不行啊。再说也差辈儿了!”郝氏就差揪他耳朵了。 慕常乐涨红着脸摇头,“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姐姐真要过继的话,我就立即成婚生子。” 郝氏不由噗嗤乐出声,“很好,为了自家人能牺牲至此,是个好弟弟。” 一听母亲夸奖,慕常乐不由得挺起腰背。 觉着自己再见大姐姐时应该问问这事儿,她到底怎么打算的。 若是需要,他可以立即成亲。 慕常乐进宫时,楚之一刚刚从羽房逃出来。 皇上现在处于撂挑子状态,有兰怀聿在宫中,以冯太傅为首的一干臣子有事也不吵着面见圣上了。 他乐得轻松自在,整天玩鸟儿。 羽房是他的骄傲,于是就逮住了好不容易在宫里出现的楚之一,非得让她去欣赏欣赏。 那些昂贵的鸟啊,每天吃的精细,多个人照料,真要是掉了一根羽毛服侍的人都得获罪。 鸟比人舒坦,越看越生气。 不过她又不能真的对皇上生气,虽是觉着他是个渣男,窝囊无用。 可他当下的开心不是作假,笑呵呵的,也让她冷不起脸来。 见到慕常乐,她随意的挥挥手便靠在了软榻上。 “后天就是认亲仪式了,我想也不需要排练吧。” “不需要,咱们就是一家人,无非就是过个明路昭告天下。 今日来是有别的事想跟大姐姐说,咱们慕家旁系的亲戚一股脑的来道喜。” 楚之一眨了眨眼,“这是好事啊。” “不是好事。这些人带有明确的目的,抱着自家襁褓小儿来的。目的是想知道大姐姐和督公能不能…… 若是不能他们可以把自家孩子过继到大姐姐膝下。” “……” 难得的,楚之一活了两世的三观再次被刷新。 “他们是觉着自家那拉屎撒尿还控制不住的孩子,比皇室的种更出挑?” 慕常乐立即笑出声,“就是,一个一个没点儿自知之明。不过大姐姐是不是有计划了?” “没。” “那怎么办?祖父也说督公的能力首屈一指,另外那两位……差强人意。 可一旦成为储君,子嗣也很重要。” 楚之一玩味儿一笑,“你们还真是操心的不少。” 但他们要失望了,兰怀聿能生。 只要他想,他能一直生到八十岁。 “反正我想过了,要是大姐姐需要我就立即成婚生子,有备无患。” 这小子把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当成工具了,一切只为大姐姐。 楚之一也几分感慨,“别说,你这个弟弟当得够格。这样吧,如果我真的需要过继孩子,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抓紧了生一个给我。” “是。” 门口,兰怀聿的脸是黑的。 这姐弟俩计划的什么东西? 他若要孩子自会跟楚之一生,哪用得着别人家的? 举步走进去,慕常乐及时的住了嘴,这种事他肯定是不能跟姐夫提。 楚之一却似笑非笑,凭她的耳力怎么可能不知道兰怀聿在门口听到了他们俩说话? 这会儿一看他那表情,像是严重被污蔑了男性雄风,臭的明显。 挥挥手叫慕常乐回去,那小子也赶紧躬身行礼退出去了。 单手托着下颌,视线追随着他。 兰怀聿在她旁边坐下,看向她,那双褐色的眸子也不知怎的好像带着几分小怨气。 “……” 她刚刚就是逗慕常乐嘛,小孩儿都没及冠呢就想着成亲生子了。 “刚刚你都听到了吧,这件事八成不止有心想得好处的人惦记,旁人也惦记。丰弛和丰易那边儿有什么动静?据我江湖上的消息,他们俩可不是那种乖巧的人。” 兰怀聿现在十分清楚她所谓的江湖上的消息指的是什么,他确定她有上世记忆,甚至比他多比他完整。 所以从柳氏不是她生母到邪教攻戴城等,她都提前知道。 可她又的确不能说自己先知,只能用江湖消息来遮掩。 “他们的确不老实。去英国公府的那些人就有他们撺掇的,他们的目的便是着重宣扬我无法生育,以此来阻止我入主东宫。” 楚之一睁大眼睛,“谣言攻击最为恶毒,因为即便解释了也会有一部分人不信。你打算怎么办?” 兰怀聿褐眸颜色变深,较之往时红艳的薄唇动了动,他倾身靠近她用很低的声音道:“我认为最好的法子是,事实胜于雄辩。”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懂他的意思了。 眉头一抽,“直接生个孩子出来?那你最好保证长得像你更具说服力。”他将来的外甥最合适。 “像你也很好啊。” “……” 好嘛,现在是明白的再具体不过了。 他要跟她生孩子! 一股热气从脖子底下往上窜,她整张脸都红了。 扭头看向一边儿,决定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兰怀聿看着她心头大动,忍不住抬手落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下,“不急,你别害怕。” 他的手明显更烫,烫的楚之一心都跟着一揪,脊骨一串麻痒。 下一刻她就弹起来了,真有点儿害怕了。 陌生的情绪如潮水,因着陌生下意识害怕想躲。 红着脸轻咳了一声,“你再不规矩当心我揍你。” “……” 兰怀聿忍俊不禁的看着她,很乖的点了点头,他确信她要是想揍他,躲不开。 由冯太傅等颇有地位的老臣主持的认亲仪式到了。 皇上便装地去了英国公府,他自是要亲自旁观,并且旨意都准备好了就在姜传身上。 待得认亲仪式完成,便宣读旨意,昭告天下那丫头的身份。 在京中这些有名望有地位的权贵高官陆续抵达,都带着下人抬着贺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婆子,以及一个被关在笼子里臭熏熏的疯妇,柳氏。 贺礼堆积的像小山,摆贺礼的人之中有小厮不时的贼眉鼠眼看一眼四周。 在看到兰怀聿和楚之一到达时,他赶忙低下头。 没人会注意一个灰扑扑的小厮,兰怀聿牵着楚之一的手,能感受到她有些不适应还想甩掉他。 但越是这样他的手就扣得更紧,甚至十指相扣不让她跑掉。 他十分清楚,即便她真的想揍他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第93章 认亲 见证的人坐了两排,再加上各自带来的侍从,英国公府的主厅内外都满了。 冯太傅先行说了几句,便叫人将陶妈妈押了上来。 她早已不是之前跟在柳氏身边怂恿进言为虎作伥的模样了,一身乱糟糟惊惧非常。 跪到堂中,都没用问她就自主的交代。 从柳氏在夜临镇找到大夫确诊不孕症说起,说完了经过后曲晚娘忽的从外走了进来,曹迁和壮妈妈陪着她一同来的。 “终于肯承认给那位大夫一家下毒的事了?我就是那位大夫的女儿,而她下毒的全过程我身边这位妈妈都看到了。” 众人看着曲晚娘隐忍泛泪的双眼,又去看那位壮妈妈。 她上前一步,开始述说自己当时所见,就是这个陶妈妈往后院水井里下的药。 拳头那么大一包药粉,全部倒了进去。 陶妈妈呜咽哭出来,直说是柳氏让她干得,不关她的事。 曲晚娘的目的本来也是柳氏,并没有理会想法子狡辩的陶妈妈。 转眼看向外面笼子里的柳氏,她嗤笑了一声,“老天早早就知道你是何等恶毒之人,所以收回了你孕育儿女的能力,你这样的人啊不配做母亲。” 在笼子里关了好些天精神已经崩溃的柳氏听到,发出一阵刺耳的嚎叫。 一同在隔间观看的皇上和追天同时冷哼了一声,此等人丝毫不值得怜悯。 追天冷哼的过于刺耳,皇上忍不住看向她,“多亏了你当年心地仁善将之一捡了回去,又将她教的这样好。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赏你,可想要个爵位?” 追天唇角抽了抽,很想问问皇上你家爵位批发的吗? 还没等说话,孟鹤之过来一手揽在追天肩上一边微微俯首,“多谢皇上美意,天儿亦是孤儿无父无母所以对诛邪使格外怜惜。 师徒一场亦如母女,要了赏赐她反而心虚。” 皇上饶有兴味,“朕倒是好奇,孟大人与追天师父是如何……” “十八年前臣奉旨押送粮草前往西关,遇到山贼劫掠她路见不平相帮得以相识。后来分开再也没见到,没想到她来到京城看望诛邪使我们又相见了。” 这让皇上很是羡慕,若是他的宁儿还活着该多好。 追天很是无语,她从强奸犯变成了路见不平了,全凭他一张嘴说啊。 他垂眸看她,“一会儿你要过去说说捡到诛邪使的经过,我们过去吧。” “好。” 大厅里,陶妈妈已经说到柳氏整日跟踪那个孕妇的阶段了。 那孕妇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去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屋,她应当是个才女买的书柳氏完全看不懂。 越是这样柳氏越满意,但又害怕那女人的男人随时回来所以黑夜里陶妈妈都得过去监视一会儿。 几个月里,没见过男人出现她们放心了,开始接触孕妇定好的产婆。 产婆贪财,柳氏给了足足五十两银子她就答应帮忙偷孩子。 生产那日柳氏带着她在院外等着,拿着毒药的是她。 听到里头婴孩大哭的声音,她们迅速冲进去,打晕了那孕妇的侍女就把毒药往她嘴里塞。 产妇正是虚弱时见闯进生人大惊,竟然不顾还在流血就下床提起床边的剑要攻击。 她没想到那产婆也被收买了,三个人扑上来对付她一个,她根本抵抗不得。 最后被三个发狠的女人按住时,她下身流出的血染红了四个人。 柳氏夺过了药粉塞进了她嘴里,塞了好大一包。 那产婆没想到她们会杀人,吓得不轻。 柳氏已下定决心杀人灭口,于是她们又合力把产婆给打晕喂了毒。 婴孩哇哇大哭,她们赶紧用被子蒙得严严实实地抱走,一路上生怕别人碰见。 回到住处柳氏怕夜长梦多,决定离开这租的院子去简陋的府衙。 忙活着收拾细软,那抱回来的婴孩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防止她哭声太大一直用棉被盖着脸面。 全部都收拾好了她们就抱着孩子跑了,根本就没时间发现棉被里的婴孩是不是调换过。 陶妈妈说完,大厅内外都是寂静的。 人心之狠毒,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无论是朝堂纷争的残酷,还是民间惨剧的残酷,一切都来源于人心。 追天说起了捡到楚之一的经过,在素华庵门外的水沟边儿,裹着味儿不太好的破絮被子,哭的整张脸都是紫色的。 她抱回庵里找羊奶喂她,自己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磕磕绊绊实际上之一没少吃苦。 好在她除了瘦之外没生过什么病,会走路之后她就开始教她武功。 也就是那几年中忽然发现她很奇特,爬树爬石头摔伤了伤口很快愈合。 这种怪事在那边关她不觉着是好事,这才编了谎话说是因为吃了师门秘药。 追天笑着摇头,“若早知能凭这点让她尽快寻回血亲,当初就不编这个谎话了。” 英国公一家立即起身朝她拱手作揖,恩情难报,她就是之一的再生父母,还将她养的这样好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冯太傅起身,讲述英国公慕家神奇的血脉。 从开国第一任英国公开始,直至现在英国公已故的叔父,共出现过五位此等筋骨之人。 说完后看向楚之一,其他人也看着她。 她则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兰怀聿,他旁边摆着一把消毒过的锋利匕首。 今日是必须验证一下了,慕家所有新生儿都是这么验证的,割一刀。 他微微皱起眉峰,并不是很想下手,可若他不来交给旁人他也不放心。 拿起匕首,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忍着些。” 楚之一看着他,能轻易瞧出他眼睛里的不忍和迟疑,还有难以形容的深邃柔色。 “割吧,不疼。” 深吸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定,他快速的在她手背上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珠随即滚了出来,他喉结一动甚至条件反射的想吮上去止血。 但不能。 厅堂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她的手背。 第94章 野狗分食之刑 那血冒出来的快,停止的也快。 滴落到地上两滴之后,便肉眼可见的不再往外流。 冯太傅等几人甚至上前来仔细观看,兰怀聿则拿过帕子,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擦拭。 血迹抹干净,刚刚他割开的伤口只是一道红痕。 亲眼所见之人无不发出唏嘘,英国公更是高兴异常。 “这就是我慕家的人啊!” 冯太傅捏着胡须也连连点头,“没错,世间唯慕家血脉能出如此独特之人。” 国公夫人亦是眼睛红红的拿着一沓旧旧的信件过来,“我家乾儿在西关有心悦的女子,他们已经拜了天地。这孩子是我家乾儿嫡女!” 冯太傅把信件接过,又跟一干大人翻看起来,这些信件绝对做不得假。 所有的佐证足以证实楚之一就是慕家的孩子,场面亦是一派和乐。 府里的祠堂也打开了大门,等待楚之一去敬香叩拜,她就正式是慕家人了。 就在一众人准备前往祠堂时,外面下人群之中,某个灰扑扑的小厮忽的从人群中滚出来。 边抽搐的口眼歪斜边大声叫道:“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众人无不被惊到,英国公极快的反应过来,喊人把这不知哪个府邸的小厮处理掉。 那小厮却扭曲着身体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半起身,“有违天道!你本天赐神将、天生凤命国母之运。相助真龙天子丰时平内乱战敌国,他登临帝位你母仪天下! 现如今逆天改命相助阉人,你必遭天谴啊!” 他声嘶力竭的吼完,身体抽搐的更厉害了,甚至从口里喷出一大口血来。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四下静谧鸦雀无声! 不少人脸色不太好看,丰时……那废太子还在大牢呢。 先不说他能力如何,他之前的确是太子,被废也少不了兰怀聿的手笔。 兰怀聿虽是皇上血脉,可他母亲并非正宫甚至都查无此人,他的身份确实……尴尬。 更况且他是不是个正常男人大家都不知道。 楚之一眯起眸子,第一时间觉着这人跟楚妙妙分不开关系,毕竟至今她确定带着完整记忆重生的只有她们二人。 可楚妙妙有能力在这样的场合安排人吗? 她没有,那么此人是谁派来的?居然把上一世自己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而且居然知道她上一世就是迎风? 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 兰怀聿抓紧了她的手面上亦是一片阴寒,刚要开口哪想到皇上跑出来了。 “胡言乱语!阿聿的生母乃是朕发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天地可鉴。朕当年行事低调没有昭告天下,你们不知道不代表婚事不是真的! 不日朕要追封发妻兰氏洛宁为皇后,朕百年之后亦要与她同椁而眠。 来人,把这危言耸听污蔑朕长子之人拖出去鞭尸!” 众人头一回看到皇上如此炸毛,皆不敢言语。 大内侍卫听令而行把那尸体拖出英国公府外的大街上,当众鞭尸。 突发情况以皇上暴跳如雷结束,众臣请安见礼同时附和。 甭管真实情况如何,皇上说兰怀聿是正宗的嫡长子那就是。 拜见祖宗的仪式继续,兰怀聿始终牵着楚之一的手,在她规规矩矩的给慕家列祖列宗磕头上香后,他也敬香拜了一礼。 礼成,楚之一正式的认祖归宗。 更改姓氏,往后她也不姓楚了。 英国公和夫人不由泪目,尤其是看着长子的牌位更是心头难受的厉害。 唯一的遗憾是,至今不知之一母亲姓氏,牌位上只是慕乾之妻。 冯太傅等特别自然的恭喜,英国公今日也设下酒宴同庆。 待得出来瞧见柳氏还在笼子里呢,陶妈妈也被捆绑着扔在一边儿。 孟鹤之拱手一礼,“楚正谋害慕家大爷罪证确凿,柳氏亦做尽伤天害理之事,臣应百姓之愿对这二人施行野狗分食之刑,今日便将他们押往城外。” 柳氏在笼子里大声嚎着不要,陶妈妈吓得下身一片湿迹骚臭熏天。 皇上挺高兴,觉着这安排甚好,让天下人都看看作恶之人是什么下场报应。 兰怀聿抓紧了之一的手,并歪头瞅她,“要去看看吗?” “你还有心思看行刑呢?刚刚那人也不知是谁派来的。” “无论是谁都是跳梁小丑。” 虽说他心内很是介意,只要一想她曾嫁给丰时做他的太子妃做他的皇后,他心里就拧的厉害。 特别的恨,特别妒,喉咙都是酸的。 之一却不那么想,上一世知道她就是迎风不超过十个,如果是这几个之中的人重生了,试验一下就知。 “别想了,不想去看行刑的话在府里与他们吃喝?” 回头看了一眼高兴说笑的众人,尤其皇上已经示意姜传宣旨了。 她摇头,“走吧。” 两个人迅速的出了府,骑马而行正好赶上孟鹤之押人出城。 追天也骑马跟着呢,她觉着自己是孟大人跟班儿,无语又无可奈何。 “师父。” “你们也要出城?” “仇人的死亡过程,还是要看看的。” 追天点头,蓦地小声道:“一会儿能不能掩护师父?” “师父,你不会要……” “嘘!” 追天往前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他要跟我过日子,多可怕?我对自己没信心对别人更没信心。要是走肾不走心我不惧,但走心……他恐怕会失望。” 之一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就去看兰怀聿。 他也正歪头看她呢,对上视线他温柔一笑,那双褐眸载着柔色和纵容。 她心头咯噔一声,迅速的靠近师父,“不如您再试试?我想哪怕您只走肾不走心,只要不跑孟大人都是高兴的吧。” 徒弟这个角度的相劝有些稀奇,追天想了想,“那不是对他更不公平?” “或许只要您不走对他来说就是公平了。当然了,您实在不想面对他,我就暗杀了他免得再纠缠您。” 追天一哽,“徒儿,那倒也不必!” 之一忍着笑,一路慢悠悠的出了城。 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在后头跟着,若论凑热闹他们绝对是第一。 一直到了城外山里的乱葬岗处,抖成筛糠的楚正和臭气熏天的柳氏被拖着捆在了树桩子上。 行刑的人很有技巧的从他们的脸开始往下划刀,划得不深但保证流血。 执行完他们退开,所有人都在百米之外。 很快的,血腥味儿引来了这乱葬岗周围觅食的野狗,脏臭精瘦但凶猛,嘴里流着腥臭的涎水缓缓的把楚正柳氏围住! 第95章 得寸进尺 乱葬岗的野狗常年分食扔到此处的人畜尸体,新鲜的血味儿对它们来说更刺激。 血红着眼呜呜的叫着,身体摆出进攻的姿态。 楚正和柳氏分别被跟石头绑在一起,想跑都跑不了,事到临头哀嚎大叫极其刺耳。 围观的百姓里有害怕的,也有兴奋的,还有骂着罪有应得的。 之一眯着眼睛看,觉着孟鹤之非常有创意,不似上一世这俩人欺骗利用了自己好久,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才死。 这一回自己可没施舍给他们任何好处,死的还如此‘轰轰烈烈’,心中真是畅快。 兰怀聿站在她旁边儿,从抓着她一只手变成了揽着她的肩。 之一缓缓扭头看他,“别得寸进尺。” 褐眸含笑,更因她没挣扎而尽显满意之色,“野狗用餐了。” 她往那边儿扫了一眼,再加上那俩人吱哇乱叫,场面极是恶心。 “幸亏临来时没吃饭,否则非得吐了。” “言之有理,别看了。” 他另一手抬起虚虚遮住她眼睛,一边搂着她肩膀往外走。 追天已经被孟鹤之弄到身边去了,怕她看那场面不适,别看肃着一张脸十分贴心的搂着她。 之一被兰怀聿拽到了马儿旁边,还是能听到楚正和柳氏的惨叫,以及野狗饱食发出满足的吼吼声。 仔细听来有点儿恶心。 “英国公府早已为你准备好了住处,可回去?” “应该回去,但他们有点儿太热情了。” 兰怀聿忍住弯起的嘴角,实际上今日就看出来了,国公夫人一直在抹眼泪,她似乎从未面对过那样的人就显得很别扭。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安然的回去住下,他们又不会去吵你。” 抬起眼睫看他,“说说。” “傍晚时我陪你回去,有我在他们不会来打扰的。” “……” 说法倒是没错,因为他现在形同储君,以前是督公就挺吓人现在更吓人。 只不过……若是以前她还不知梧桐巷真相,以为他们只是战友情,那定然是不会想太多了。 但现在就不行了,现在夜里同宿一屋,她都有些压力。 兰怀聿也不吱声,就看着她在那儿琢磨,眉头都皱起来了。 好半晌,那边儿楚正和柳氏的惨叫都没了,她才叹口气点了点头,“好吧。” 无论如何,她已回了慕家,回家住住是必须的。 再说她也想了解一下慕乾这个人,不知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之前听孟鹤之言语,他那种性子都能认慕乾为好兄弟,他必然是个心胸开阔性情清正之人。 越想心中越是开阔,同时心中又像长草了一样,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 至今为止,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刑狱司大牢人满为患,贺家的人就占了半壁。 刑官老马加班儿加的人都有点儿麻了,为了提神一直喝酒,闹得刑室里酒气熏天。 多番提审贺梅生以及崔氏,摸索出邪教利用他们的经过。 首先贺梅生在戴城外逃出,在山里被邪教的人绑架式的带回京城。 他们表示神教是奉了贺大将军之命潜入京城,并且早已多方经营好准备造反弑君,贺家要坐上皇位。 在河坊,贺梅生一边跟崔氏联系讨要钱财,一边亲眼见证邪教所谓的经营。 见那些朝臣以及臣妻具被邪教掌握,他信心大增,就等着他老子带兵杀回京城他好当太子了。 崔氏是信了儿子的话,以及见了邪教人员带来了所谓贺修亲笔信,继而下定决心亲自带着最厉害的高手进宫。 那信中分明说好,年宴当晚贺修会带兵杀入京城的。 可谁想到贺修没来,这就是崔氏自从被抓进大牢之后始终在喊冤的原因。 她在为贺修喊冤,贺修根本没想造反,他们贺家是被邪教蛊惑欺骗了。 河坊那里邪教的据点都给捣了,地下那酒池肉林尤为糜烂。 不过在抄查时发现那里头看似金碧辉煌,可一查全然不是,都是镀铜。 再就是之前之一曾见过的那个年轻女子,没有抓到。 分明河坊那里盯得严严实实的,可那女子似乎早有预料不知何时跑了。 事情上报到兰怀聿和之一这里,年宴那晚如同儿戏似得刺杀就得真相了。 邪教搞的这一出乍一看像是在陷害贺修。 “你觉着如何?”将剥好的松子放到她手里,一边道。 “奇怪。贺修……他就是不敬天子,觉着自己功劳甚伟给他个亲王他都不稀罕。” 兰怀聿点头,不管是当下还是上一世的记忆里,贺修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但如果说邪教与贺修沆瀣一气又不像,倒像是有敌意,坐实贺修造反。” 手上继续剥着松子儿,一边听她说话,他点头道:“更准确的说是要朝廷与贺修两败俱伤。” 贺修四十万大军,那是何等数目? 若要剿杀贺修,免不了一场死亡不计其数的大战,说不准大燕会倒退十年。 “原来是这样的险恶用心。” 之一也明白了。 若是这样,收拾贺修还是得像上一世那样,徐徐图之才是。 大动干戈,除了会死伤无数之外还会让有心之人得逞,实不明智。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英国公府?” 往外看了一眼,的确是天要黑了。 英国公府给准备的院子紧挨着之前慕乾在家时的住所,他身为长子虽说擅文但被迫习武。 院子特别简朴,练武的兵器工具等等特别多。 这么多年来每天下人都会过来收拾,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就是一切东西瞧着有些年头了。 慕常乐陪着她和兰怀聿进了这院子,给他们讲自己从祖父祖母父亲口中听说的关于大伯父的事情。 十八年前奉旨前往西关时,他说的是不立功不返家。 谁又想到两年之后他就被抬回来了。 之一心中确有丝丝缕缕的伤心,一想到他是被人害死的,心中恨意更甚了。 贺修……无论用什么法子收东关兵权,她必要亲手杀了他。 第96章 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分床而眠 瑞王丰弛与三皇子丰易头一次心平气和的相对而坐。 只一盏琉灯光线幽暗。 丰弛重重的叹了一声,“那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分明让他将准备好的确诊兰怀聿是阉人的纸条借机散布,怎么就装疯卖傻闹那么大?” 丰易在桌上拍了一巴掌,略有些稚气的脸带着不合年龄的阴沉。 “依我看,你们安排的那个人本就有问题。做完该做的事便奇怪的死去,非邪教莫属。” 丰弛眼睛一动,“那邪教当真有些能耐。” “怎么,你心动了?莫忘了现在与邪教牵扯上关系抄家之罪。这一次刑部和刑狱司联手,几天下来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砍头行刑排满了半个月,刽子手都加赏钱。你不怕?” 丰弛笑了笑,“本王就那么一说三弟又何必急了?唉,算起来你现在也不是三弟了,四弟。” 丰易拧上了眉头,“他居然会是父皇之子!现如今想想皆是破绽,我们若是能仔细的琢磨琢磨便能参透。 他一个忽然出现的人缘何就得了父皇信任?宠信的毫无缘由。原来是他亲儿子,哼。” “年宴那日闵妃娘娘也在场,中了药不知身子如何了?” 少年肩膀放下来些,“好多了,就是受了些惊吓。” 因为受惊吓故而劝说他莫要再争抢,父皇一心向兰怀聿,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云云。 他不信邪,拳头才是硬道理,只要抢到手一切他说了算。 若静静坐着,那皇位还会自动飞到屁股底下不成? 丰弛看了一眼丰易阴沉的脸,暗暗的笑了一声。 自作聪明自视甚高,利用好了能成为自己最坚实的踏脚石。 丰易稍稍转眼便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笑,心中一声冷哼,蠢货。 二人各怀鬼胎。 英国公府与督公府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很安静。 早上到了时辰下人才靠近这边,服侍主子。 趁着下人进来前,兰怀聿将榻上的被子拿回床上,并转身在旁边坐了下来,营造出一种他刚刚起身的样子。 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的之一,“……” 一转眼就看到了他的后背,他仅着月白的中衣,隔着上好的布料隐隐能瞧见他的背肌和腰线。 看着瘦,实际上很有力量感。 墨发如缎,感觉碰掉一根头发丝儿都得赔不少钱。 “你……” 那人回头看她,褐眸含笑神采奕奕,晨起连脸都不肿的。 之一默默地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一直拽到眼睛底下。 莫名其妙的又想自己有没有眼屎?但当着他的面又不能擦…… “总不好叫英国公他们知晓我们分床而眠吧。” “哦。” 回答完,她慢腾腾的把被子拽上去盖到脑瓜儿顶。 然后迅速的在被子底下擦了擦眼角。 她在被子底下的动作他瞧见了,完全猜得出她在干什么。 压住唇角没有笑出声,随后扭头看向低头走进来的下人,确认她们瞧见自己坐在床边后,这才慢悠悠的起身。 更衣洗漱,整理好又返回床边。 绯红的麒麟官袍,衬得他唇红齿白姿容昳丽,身上还带着一股属于他的香气。 淡雅清冷,吸进鼻子里似乎都刻在了肺腑上。 而被衬托的甚至有些邋遢的之一已经坐起身了,长发散着脸蛋儿微微肿。 他扬眉,抬手摸了摸她蓬乱的头发复又摩挲她的脸,“若不舒坦就再睡一会儿,不是说今日放尤胜眉回东关吗,你养精蓄锐再去观察她。” “嗯,放心吧,有之二在不会让她跑了的。” 之二打架不行,轻功很好。 “好。这脸蛋儿,像刚出锅似得。” 说最后一句时他忽然俯下身,额头贴着额头近的她条件反射闭眼。 旁边侍女立即背过身去回避。 反应过来,之一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下,用眼睛警告他别过分。 但脸却红了。 挨了捶他笑容反而更甚,在她脑袋上搓了一把才转身离开。 背影上都是快意。 * 尤胜眉着急回东关已是闹了很久,今日终于上头发话可以让她离开,她是一刻都不想留了。 出了肃宁卫公廨大门,便看到之一正站在那里。 少女清瘦高挑,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样子。 “来送我?” 之一看着她,一瞬间似乎想看穿她。 但尤胜眉面对她的眼睛,摆出的是一副傲慢且皮厚的姿态。 “不管你回东关是否要刺杀贺修,但我想你还是活着价值比较大,毕竟你了解东关地形巡守部署。” 尤胜眉笑了一声,“了解,但贺修疑心很重也会经常做变更调整,哪怕我现在有心给你画图,你真去了东关也很危险。” 之一看似听进了她的话,“那你自己小心些。” 点头,她随后便走了。 一个穿着布衣样貌普通的年轻人跟了上去,大概太过平凡普通,所以很难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他跟上去的同时还一手朝后挥了挥,之一弯着嘴角笑了笑。 有之二这一道跟踪,还有兰怀聿自己安排的跟踪,尤胜眉即便真有接应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大姐姐。” 扭头一看,楚成材和楚俏俏跑来了。 因为跟楚家脱离了,所以这回楚家出事他们只接受了些调查就被放过了。 楚荣和赵氏那是真真的庆幸,若不是听从子女的投靠大姑娘,他们现在也完了。 “有事?” 楚俏俏蹦着脚的狂点头,“大伯父和大伯母死了,陶妈妈被判斩首,其余的人流放。 今天就是他们流放出城的日子,爹娘拿出了些银子想让我们给二伯父。” 这倒是符合楚荣和赵氏的心性,胆小懦弱但也心善。 “走吧,带你们过去。” 知道他们俩是有些怵,楚成材指望不上,楚俏俏到底年纪小。 真要她跑到刑部大牢门口去等着,心里没底。 楚成材和楚俏俏对视了一眼脸上有了笑意。 楚俏俏甚至胆大的去拉之一的手,“大姐姐,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大伯母生的了,那往后我们还能唤你大姐姐吗?” “你们现在不是还在唤着吗!” 她要是不同意,也不会帮他们脱离楚家。 第97章 她想跟你交流一下技术 京都历经大清洗,国子学也莫名的少了不少人。 慕常乐、楚成材、刚刚入学的小顺,三人成了一个团结紧密的小团体。 晌午饭堂发饭,大家都是一样的菜色,荤素搭配干净营养。 慕常乐不怎么爱吃鸡肉,楚成材帮忙消化。 小顺一身学子服,长高了许多清瘦温和,坐在一旁边吃边听两位兄长说话,面上带着笑。 正平静的吃饭说话呢,楚成材忽的脖子一立,手里的筷子也啪的掉了。 清秀的脸迅速变白,下一刻就从椅子上栽下去躺在地上直抽抽。 饭堂的人全部扭过头来看,场面有一瞬的寂静。 随后慕常乐和小顺就跳了起来。 他一边抱住楚成材一边喊:“快去帮忙叫大夫!小顺,把他饭菜拿着别让旁人碰。” 很快国子学的大夫就来了,这期间楚成材一直处于抽搐的状态,但并没有口吐白沫什么的,只是有点儿翻白眼儿。 “中毒!但是什么毒一时确定不了,若是可以请太医来。” 慕常乐直接把楚成材背上,后头跟着端餐盘的小顺,三人急匆匆的就出了国子学。 马车飞一般的回了英国公府,慕常乐把人背进府里,一边大声喊祖父请太医来。 府里一片混乱,英国公给力把王太医请来了,他儿子王笑也来了还帮忙背着药箱。 耽搁了这么久,楚成材抽搐状态缓解了一些些,但仍旧是有点儿吓人。 王太医诊断,第一时间也说是中毒了。 但这毒有点儿奇怪,甚至有点儿邪性呢。 王笑也上前看了看,忽然间的就想起邪教来了。 “爹,肃宁卫里也有大夫,专门研毒,请来看看兴许会知道怎么回事儿。” 一听肃宁卫,慕常乐转身就跑,边跑边说,“我去找大姐姐。” 很快的,之一和肃宁卫里的大夫过来了。 诚如王笑所说,肃宁卫里的大夫研究邪教的药很久了。 他们对这些东西更熟悉些,上来初步检查了一下就证明是邪教的药造成的。 之一也眉头皱起,“解毒难吗?” 老大夫脸上都带着一股阴气,嘿嘿一笑,“不难,但会扒掉他一层皮。” 看了一眼楚成材本就瘦了吧唧像小鸡似的样子,淡淡点头,“扒吧。” 英国公站在一旁不由道:“不用通知他父母一声?” “不用,他们也做不了主。”还是会指望她。 见此,英国公也不说话了。 他对楚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楚荣一家靠着之一他是知道的。 小顺拿回来的那盘饭菜还在呢,王太医初步一检查,“药下在鸡肉里。” 慕常乐脸色一变,“兴许……原本是想给我下毒。” 众人立即看过去,英国公也明白了,“常乐不吃鸡肉。” 因为不吃鸡肉,楚成材这兄弟就帮忙吃,哪想到中招了。 这般一看是楚成材救了慕常乐一命呢,英国公哎呦了一声,赶紧命人准备需要之物。 必须得把人养好了再送回去。 之一反倒是皱紧了眉头,看着慕常乐好半晌,道:“现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那是自然,我是真弟弟。” “所以,邪教会给你下药,或许对付的是我。” “……” 慕常乐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难不成因为大姐姐是诛邪使,任务就是剿杀邪教,所以才要报复?” 眸子微眯,会是这么简单吗? 从认亲那日跑出来捣乱的人开始,到今日有人对慕常乐下手,她就觉着那个重生之人跟今日之事脱不开关系。 那人是邪教的! 很快的,治疗结束了。 王太医后半程进去了,算帮忙算学习。出来时他是一脸的讳莫如深,自诩医术不凡但今日是长了见识。 王笑赶紧过去扶着自家老爷子,又看了一眼那边兰怀聿的夫人,“爹,情况如何了?” “没性命危险,就是需要养一阵子。” “那就好。” 兰怀聿那夫人还是很看重里头躺着的那小子的,她在意之事兰怀聿必是在意,作为多年地下好兄弟必是想为其分忧的。 英国公吩咐下人进去伺候,照一等贵客那般伺候。 慕常乐也是愧疚,代自己受过,所以也亲自去照料去。 之一派人去楚荣那里告诉了一声,她则返回了皇宫。 兰怀聿现在简直是住在宫里了,并且她听说东宫那边开始收拾呢,看样子他要住进去了。 那时他说自己意在皇位,是真的。 找兰怀聿时,没想到在殿外碰到了一行宫装女子,那打扮俏丽的女子是前年封的美人。 二十左右的年纪正是好年华。 闵妃娘娘因出身不高所以掌握一身面容端庄知礼下身礼崩乐坏的技术。 这位李美人呢,会的就是正经民间风流场的技术了,妖精流。 之一认识此人,上一世丰时复立后曾跟这位小妈偷偷摸摸的交流过,据说相当合拍。 后来被贺鸾儿发现,告到皇后那里,很快这位技术人士就于某天早上被发现漂在井里。 这会儿她站在这儿什么意思? 之一走过来,李美人也听到了动静,扭头一看到人她好像还吓了一跳。 想了想先俯身请安,随后娇娇柔柔的说,“妾身是来求见王爷的,妾身的母亲病了想出宫去探望。” 之一轻轻的挑眉,清透的眼睛里露出玩味儿的笑,“可有人进去通报?” “有的,只是王爷大概在忙公事,妾身想着再等等便是。” “别等了,跟我进去吧。” 转身她就走。 李美人眼睛一亮,赶紧小步跟了上去。 进去后,果然见到兰怀聿在忙呢。 青止以及姜传的徒弟月笙都在,见到夫人请安,但一看她把李美人领进来了,面上神色…… 刚刚这位求见,兰怀聿眉峰皱了一下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根本没有理会。 这会儿夫人亲自带人进来……俩人同时看向主子。 之一直接走到案前,两手按着桌面一边倾身探头凑近他。 “李美人想跟你交流一下床上技术,急不可耐,请督公示下!” “……” 第98章 他开始耍无赖了 兰怀聿皱了下眉头,她的话他显然是不太喜欢听。 但又并没有直接显出生气或者发火什么的,他褐眸一动,“我更想跟你交流床上技术。” “……” 之一傻眼,下一刻脸开始发红。 这人怎么开始耍流氓了呢? 瞧她那样子兰怀聿嘴角也抽了抽,递给青止一个眼神儿,这期间他是看都没看后头那李美人一眼。 青止跟了兰怀聿多少年了,对于他的眼神指令相当清楚明白。 直接跟月笙二人走过去,李美人还摆着娇柔美艳的造型呢,就被青止一掌劈晕了! 月笙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作为姜传的徒弟那也是长长服侍陛下的。 但陛下可从未展现过狠辣的一面,通常都是他被架着,受委屈。 何时有过这种时候,雷厉风行不顺眼就收拾,他一个内侍都觉着扬眉吐气了。 这才是做帝王的范儿啊! 劈晕李美人,拖出去,月笙便传王爷命令。 此妇人不守宫规意图接近前殿窥探,立即押入刑狱司。 皇城里也受了不少震动,一部分是觉着邪教可能无孔不入,你面前的人或许是你熟悉的,但背地里没准儿是邪教成员。 另一部分则认为,兰怀聿在针对皇上。他的生母早逝,皇上后宫里嫔妃美人七八个,他此举是在为生母泄愤同时让皇上难堪。 不过这些人想多了,皇上还真没难堪。 有人处理政务,根本不用他操心,他要做的就是待在羽房里玩鸟儿。 生活上一切高等级,这就是他以前梦想的生活啊! 姜传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把手一挥,“阿聿说她有问题,那必是有问题!” “陛下说的是,奴才也是这样认为。” 皇上高兴的点头,就是这样的。 他儿子是个天才,比他适合坐那个位置。 夜里,之一被迫也得宿在宫里。 这宫里她不是不熟,只是不太喜欢罢了,夜里有一种空寂的阴冷。 上一世她住过的那两个宫殿就是那样,亏得她是不怕,换个胆子小的夜里都睡不着。 兰怀聿洗漱完毕,没有停留在软榻上倒是绕过了屏风过来了。 他一身月白中衣清瘦挺拔,带着淡淡的香气,俊美如玉褐眸带笑。 妥妥一大美人。 之一盘膝坐在那儿看他看的有点儿呆,直至他在床边坐下了她才反应过来。 跟她耍流氓的事儿还没忘呢,遂心生警惕。 “你不去睡你的软榻跑过来干什么?” 兰怀聿叹了口气,但还是笑了,“你还没跟我说完常乐的事呢。” 她当时只说了一句有人给慕常乐下毒,楚成材误打误撞的中招了。 之一也脸色一肃,“我猜测跟邪教脱不开关系,我现在回了英国公府都知道那一家是我的亲人。 而我二叔家里唯常乐一个孩子,若把他害了于整个慕家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你有没有想过我认亲回家那日出来闹事的那个人,他说我不顺应天意必遭天谴。 所以无论常乐亦或是英国公府的其他人出事,外人就会往那些话上套。” 总的来说,目的险恶。 兰怀聿轻轻点头,并慢慢的靠在了床柱上。 “你所言不无道理。我调派人手去英国公府,即日起保护他们。生活上所有进入府里的人和物都要防范,以免被趁虚而入。” 之一赞同,“邪教的药其实我还是没弄懂,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待在家里不出门的人,若下毒给我下也挺方便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还有你,也没有吧。” “他们还在钻研,牢房里犯人很多,足够拿来做实验了。” 说着,两条长腿也上来了搭在了床沿上。 关于这一点之一没意见,刑狱司大牢里哪有好人,被折磨死一点儿都不冤。 但还是好奇那些邪药是对自己无用,还是说从没人试过用在她身上? 搞得她都想自己去当试验品了。 确定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武功高强,所以邪药不侵。 思虑这事儿,到不琢磨时才发现兰怀聿这厮居然半躺在床边儿了。 自己要是再精神出走一会儿,他就整个儿躺上来了。 “喂,困了便回你那软榻上去睡。” 实际上他可以不用睡软榻的,这宫里舒服的床有的是。哪怕是再抬来一张床都行的,但他非得睡软榻。 他半睁着眼睛看着她,懒懒的道:“其实我很想试试我们若是同床而眠,我的身体会不会好的更快。” 之一脑袋一歪,“其实我始终不明白所谓的冲喜为什么会让你身体变好?” 毕竟他之前的脸就像死了三天一样。 “是宏明大师告诉我的,我那时并不信。但你看,他说的是真的。” 王太医从以前便给他治病调理身体,进展特别慢。 所以他在刚回来的时候皇后派出别的太医来试探他的脉,那种阳津不足的状态跟太监是一样的。 但自从成亲后,每日与之一同睡一间他身体的状况逐渐变好。 若是皇后还在,这个时候找个太医来试探他的脉就会发现,这是个阳津充沛的正常男人。 生孩子?能生到八十岁! “宏明大师?” 之一皱了皱眉头,仔细一想她后脊窜起一股凉风来。 结束上一世重生而回,正是丰时驾崩半月后请来了高僧为他诵经祈福。 当时领头的一位高僧就是白马寺住持的师弟,据说云游多年是个得道高僧相当了不得。 诵经时她在场,听着那诵经声也不知怎么的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就重生在楚家了。 没想到给兰怀聿出主意冲喜的居然是他,这一切……有点儿神奇啊。 像是一种纠错。 而那个纠错的人,是宏明? 看她陷入沉思,兰怀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身体下滑,更稳的躺在了床边儿。 瞧见她转眼看过来时他忽的把眼睛闭上了。 之一:“……” 人睡没睡着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听心跳听呼吸就成。 “你耍无赖也没用。知不知道我能把你扛起来,然后就站在床边儿把你扔回软榻上去。” 兰怀聿眼睛不睁,但能看得出他嘴角抽了下。 之一也有几分想笑,因为就没想到他还能干出耍无赖的事儿。 “不然我就举着你在皇宫走一圈儿,让大家都瞧瞧未来天子的风采。” 耍无赖的人终于笑了,慢慢睁开眼睛,褐眸里的笑意还掺着些水色。 “你把我扔过去吧,省力气走过去了。” “……” 之一咬了咬唇,一边盯着他一边把衣袖拽了起来,之后就一手托着他后颈一手托住他腿弯。 兰怀聿腾空了。 “太长了,抱着费劲。” 之一皱眉,不是重不重的问题,身高腿长像大蚂蚱。 下床,绕过屏风,瞄准了不远处的软榻,抛! 兰怀聿稳稳的回到了他睡觉的小小天地! 第99章 各怀鬼胎 后宫里没了一个李美人,各个宫殿较之往时更安静了。 分明心里都觉着眼下这事儿很荒谬,皇上正值壮年却不理朝政。 一个从外回来的儿子没立太子却代监国,自己有儿子的无不心里憋了一口气。 闵妃倒是心下几分忌惮,因为年宴那晚她在场,有些吓着了。 而娘家势大一些的淑妃就不同了,毕竟有娘家做靠山,底气更足一些。 卞家并非像贺家那样有把皇上当傀儡的能力,但是族中子弟众多,外派各地做官员。 都觉着在京里当官好,却是不知外派的好处。 正因此淑妃才有底气,她的儿子能封王立府,不似闵妃出身低没靠山儿子还没敕封爵位。 听说了李美人的事,她就觉着兰怀聿这阉人真要做太子了。 那她儿子…… 赶紧的找来儿子商谈一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是不争一下,储君之位真成了兰怀聿的,往后他们娘俩儿还有卞家会有好日子吗? 肃宁卫据说有专门探查各个府邸秘辛的人,诚如贺家不就是这样被搞垮的吗? 卞家子弟外派地方做些什么他们娘俩儿都知道,所以必须得争! 丰弛听母亲唠叨完,他笑了笑,“母妃莫着急,总是有人比咱们更急。” “你说闵妃母子?不是瞧不起他们,没有靠山没有能力。 她那儿子整天阴阴的,她又只能靠下作的法子笼络皇上。 可谁想到如今皇上整天待在羽房,人家情愿看鸟儿都不搭理她。想指望他们挑起风波,咱们渔翁得利不容易。” 丰弛却摇头,“当出头鸟落不着好下场。” 这便是他的本性,很早之前之一便知道,这是个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人。 淑妃也知道儿子秉性,所以心中便有了别的计划。 叫人联系了自己的外甥卞梁,要他想些主意,趁着兰怀聿顾不上时先来个措手不及。 卞梁也是同意的,他一向知道自己那表弟慢一拍的性子,实际上因为这个他都吃了多少回亏了? 但始终不长记性啊! 于是在皇城里,卞梁‘偶遇’了之一。 当时在猎场他也是见识过的,再加上后来她在戴城在皇宫里等等事迹,卞梁相信她功夫不错。 但是……武功高不代表脑子也好吧。 至今为止大部分人都认为之一选择对付谁,以及在何处大展身手一鸣惊人都是兰怀聿指示的。 “王妃。” 之一停下,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丰弛的表哥,卞家的人。 上一世卞家随着丰弛夺嫡失败也大受重创,外派子弟几乎都死光了,包括这个在丰弛身边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 眸子跟脸一样冷淡,也不说话就那般淡淡的盯着他。 盯的卞梁差点保持不住脸上的笑。 “下官卞梁。” 之一眉梢挑了下,烦躁嫌弃开始溢出。 卞梁笑脸又僵了下,“淑妃娘娘是下官姑母,刚刚奉家母之命将家中老厨子做的点心给姑母送去,缓解她思家之情。” “卞家跟皇宫也就隔了四条街吧,淑妃娘娘想家随时可以回去啊。” 所以才不信他的鬼话。 卞梁一愣,这是要把淑妃娘娘赶出的皇宫的意思? 没看出来这小女子也学会了兰怀聿那一招。 “岂敢。淑妃娘娘身份贵重,自是要居在皇城。” “是贵重。废后死了,淑妃娘娘就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了,的确不敢轻易出宫。这若是一出宫位置没了,可惜。” 卞梁心底更隐隐发寒了,她什么意思?要对淑妃娘娘下杀手了? 兰怀聿的意思! 果不其然,姑母说的是对的。兰怀聿不除不行,甚至得赶紧除。 若是任由他一天天掌控的更大更多,都没好日子过。 告辞,卞梁匆匆走了。 之一回过头看他的背影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丰弛是个自诩稳得住实际上干什么都慢半拍的人,不激他一下他不会动的。 既然兰怀聿要龙椅,那这些绊脚石就得赶紧处理了。 可又不能先发制人,得让他们动。 他们动,兰怀聿才好收拾啊。 果不其然,卞梁越琢磨越忧心忡忡,出了皇城见了丰弛说了这些情况。 丰弛面色冷下来,然后便找丰易见了面。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达成一致,先联合解决兰怀聿,至于解决之后…… 各自眼底藏着阴狠。 而之一把遇着卞梁的事儿跟兰怀聿说过后,他便笑了。 “最近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那两兄弟暂时汇作了同流。甚至丰易在想法子联系贺修,大概是想鼓动贺修正式造反杀回京城。 他八成也想走成傀儡皇帝的路,然后再反杀。” 之一点头,是丰易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儿,能屈能伸敢干又狠! “我给加了一把火,估摸着他们很快就会行动了。 就是不知贺修那边儿可有动静?” 兰怀聿摇头,“没有。甚至京城送去那么多道圣旨都没亲自送到他手中,他不可能不知道京城里贺家的情况。” 可若说他不在乎……兰怀聿觉着不对,贺修并非是个一点儿不顾念家人的人。 上一世更多的记忆重回脑海,迎风争夺军权时他暗中施压,威胁的筹码就是他的家人。 他不惧皇上,哪怕皇上真敢说用家人威胁他不会相信也不会害怕。 但威胁他的是他兰怀聿,他怕了,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怪了。想来尤胜眉也到了东关了,之二这期间一条消息没传回来,你派出去跟踪的人传回什么消息了。” 看着她说着话就靠在了那儿,兰怀聿不由得抬手拨她脑袋,想把她拨到自己肩膀上靠着。 哪知她脑袋都要贴上他肩膀了,却像不倒翁似得倏地直起。 清透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在说再动手动脚还把你举起来扔出去。 兰怀聿笑了笑,回答她:“进入东关了。最后一道消息送回来时,他们亲眼看到之二跟着尤胜眉潜了进去。” 看似成功,但真正的危险在东关内呢。 之二不会武,总是容易吃亏些。 第100章 楚妙妙做了妓女? 城内长街的茶楼二楼,一扇窗子半开着露出半张美艳到极致的脸庞。 对面是一家酒楼,擅长做各种鱼,偶尔的风吹过对面的菜味儿就会飘过来。 追天就会眯起眼睛狠吸一下,酸汤鱼啊! 不过她的目标不是鱼,而是正在吃鱼的一桌,定下席面的卞梁以及遮掩着行迹过去的丰弛。 还有两个生面孔,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不知是谁。 就那么盯了好一会儿,蓦地里头出现了个女人。 这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的衣裙轻薄又暴露,这个天气里她穿的可够单薄的。 进去后,这个女子先请安,之后得了卞梁的授意就匍匐在了两个生脸中的一个身前。 接下来便是少儿不宜,追天眼睛都瞪大了,玩儿的这么大?! 别说古人落后,其实古人才会玩儿呢。 房间的门打开,之一和兰怀聿从外走进来。 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青色衣服,妥妥的情侣装。 原本是之一喜爱这个颜色,现在完全成了两人喜爱,他除了官袍之外其余的常服都换成了青色。 “师父,那边儿什么情况了?” “正热闹着呢,你别看。” 追天示意她去对面儿坐着去。 这世界的古人玩儿的花不花她不管,但之一是她养大的,哪接触过这些脏眼睛的玩意儿。 之一一愣,还真听话的去对面儿坐下了。 倒是兰怀聿过来顺着窗子往那边儿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褐色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嫌恶,他也回了之一身边儿坐下。 看他那表情,之一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师父在前,她不好过问。 “这段时间要麻烦师父了,卞梁和丰弛长在京城里,无论是肃宁卫还是刑狱司等人,他们哪怕不认识也眼熟。 您是个生脸,还会易容盯着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哪想到追天一笑,“我还得说谢谢呢,让我能出来放放风,不然关在那府里头顶要长蘑菇了。” 之一先张嘴接了兰怀聿送到她嘴里的果脯,身子往前一探边吃边道:“师父,你不是说很快就能离开么?这都过去将近两个月了,您什么时候离开啊?” 追天的脸色有那么瞬间的僵滞,“再等等吧。” 之一的眼神儿带着些许兴味和调侃,她就觉着自己的师父八成现在也不想离开孟鹤之的事儿了。 她有心打听过这段时日孟鹤之的事情,白日里一切正常,到了时辰就下值回家绝不加班。 要知道在她的印象里,孟鹤之很拼的。 经常是夜宿公廨,简直是个拼命三郎。 但现在下值就回家,可想而知为了谁。 追天也很无奈,当初说好了的,还了那八次他们就两清。 可谁想到孟鹤之这狗东西他到现在都没跟她来八次啊! 哦,倒是除了真刀真枪的八次之外,其他的事儿都做了。 年纪也不算小了吧,活像天天吃了什么助兴的药似得,她都要受不了了。 每次弄完她都迷迷糊糊的想,没真正还八次呢他就把她弄成死狗似得,真还完八次,她还有命吗? 越想越觉着可怕,他要是一辈子不完成这八次,自己就得被他扣一辈子! 心机男。 转眼往对面看,她眉头就皱起来了,那个女子已经在另一个生面孔的腿间忙活了,只看得见后脑勺。 一看师父那表情,之一还是好奇。 蓦地扭身凑近兰怀聿,她也没问,就是用眼神儿,问他对面到底干什么呢。 剥果脯略微硬的外皮弄得手指黏糊糊的,他眉头动了动不是很想跟她说。 但她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的,给他也弄得没脾气。 微微倾身贴近她耳朵,那他刚刚看到的恶心人的画面告诉她。 之一果然是无语。 她上一世可是见过世面的,丰时那狗东西什么都玩儿。 女的,男的,没有他不玩儿的。 大概是早就见识过了,心理素质也提升了,她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兰怀聿倒是几不可微的挑眉,再次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没觉着恶心。” 她眼睛叽里咕噜一转,“恶心。” 若是她说自己老早见识过了,他指不定得怎么想自己呢。 于是只能顺着说。 “诶,完事儿了。那两个人要离开了,我去跟上。” 追天起身,兴冲冲的便出去了。 之一也得以起身走到窗子那儿往对面看,先是看到了卞梁和露出一半身体的丰弛。 之后一个女人再次出现,背对着窗子的方向看起来在向丰弛献媚。 身上的薄纱掉下来一半,肩膀白花花的。 不过丰弛这老小子还真不好色,没搭理,然后她就扭过身又向卞梁献媚。 这下子侧脸进入视线,楚之一眼睛一眯双手扣在窗台上仔细看。 “怎么了?”兰怀聿见此立即问。 “你过来你过来,你看看那是不是楚妙妙。” 他起身过来在她身后站定,一只手按着窗台也往对面儿看。 上一世里他对楚妙妙的印象就不太清晰,这一世只在大皇子府见过,可他根本没看她。 一时间倒是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楚妙妙。 可之一越看越觉着像,画了妆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多的是那股风尘味儿。 “就是她。她从大皇子府跑了,做妓女去了?” 兰怀聿几不可微的摇头,“抓了吧。” “别呀,我还想看看她搞什么鬼呢。她是跟大皇子府的护卫跑了的,怎么做起了妓女? 是她自己愿意的还是人家给她卖了? 再有就是楚妙妙在京城不是生脸,我没回来之前她经常的参加一些宴会什么的。各个府邸的公子小姐她都认识,丰弛或许不认识但卞梁也不认识吗?” 她这样一个身份,做了妓女,他们瞧见了都没觉着惊奇,或是拿这件事做个文章什么的。 “她要走了,我去跟着。” 之一迅速的撤了,兰怀聿没招儿。 但他还是觉着尽快杀了了事,这个女人……上一世便觉着她是个疯子。 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怨恨的人,明明占了别人的身份荣华富贵多年,心中无丝毫愧疚。 而这一世是她主动提议换亲,他就知道她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所以上一世的凄惨并没有让她得到教训,仍是在算计之一。 该杀! 第101章 老熟人 楚妙妙出了酒楼上了一顶小轿,被抬着一路晃荡着到了河坊。 直接进了百花楼。 不似瑟楼那等教司坊名下的官家妓院,属于个人私营。 楼里的姑娘接不到那种官员贵公子之流,三教九流特别多。 之一混进了楼里,看到楚妙妙一路上颇有些气派,仆从以及姑娘都对她挺客气的。 难不成,她混成头牌了? 不过她倒是有这个资本,长得还是挺好的,如若芙蓉。 这些年来楚正和柳氏也没少花费心思教养她,她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在这种妓院里可没人能拿的出她的手艺,这头牌也算个名副其实。 回了三楼的某个房间,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人来找她了。 这一看还是个熟人呢,正是之前柳氏来河坊求子时骗她的那个年轻女子。 在这妓院里换了一身装扮,花枝招展风尘气十足,乍一看还真认不出呢。 “今日如何,可有认出你来?” 楚妙妙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卞梁有些怀疑,大概是看我眼熟。瑞王……他早就不记得我了。” “你说你,好歹做了那么多年大小姐居然脸生到这个地步。” “楚正只是个不足轻重的官员罢了,我也没机会去出席真正的贵族宴会。” “所以接下来你要努力呀,让真正的达官贵人都认识你。” “我……我有信心。只望主子能给我个机会,届时让我亲手杀了楚之一那个贱人。” 女子呵呵笑起来,“杀她?我的主人都没把握能一举杀了她,就凭你?” 楚妙妙立即急起来,“我别无所求,到时让我扎上一刀也是好的。只要主人同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 女子仍旧是咯咯笑,起身摸了摸楚妙妙的脸,“虽说你不聪明,但这脸还是好看的。” “是,我是不够聪明。若不然也不会被那该死的护卫卖到这里来!” “你错了,他就是本教中人,他奉命潜伏在那废太子身边。你又是换亲又是会预测的,不注意你很难啊。” 楚妙妙没想到是这样的,有惊讶又慌张,就是没悔恨。 无论如何,哪怕再重生个三四回她也绝不会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必会死死赖在楚家再行钻营争取。 女子继续欣赏楚妙妙脸上的神色,又给她指派了任务,沐浴更衣过后再去某个茶楼里伺候某位大官儿。 之一听得清楚,那位官员正是卞家姻亲。 从今日丰弛再到与卞家相关的官员,这邪教不死心的开始要从另一方下手了。 乍一看目的就是要搅乱这大燕,他们渔翁得利,甚至于是想得到这天下。 不过她没忽略那女人刚刚说的一句话,她说她的主人都没把握一举杀了自己。 看来自己的大名在邪教还是很响亮的嘛! 这个时候还是顺藤摸瓜的好,尽管之一有心将那女子拿下,这人在邪教的身份不一般。 楚妙妙沐浴更衣洗香香之后很快就被轿子抬走了,之一先去瑟楼找了琳娘要她通知肃宁卫的暗子跟着楚妙妙,她则又返回了百花楼。 找那女子的住处,进了一个房间又退出来,隔壁房门忽的打开从里头爬出来个小白脸儿。 之一吓了一跳,皱眉打量那男人蓦地发现有点儿眼熟呢。 这不是东关男人中的男人,贺修的第一狗腿子卢威卢副将吗! 此人长得眉清目秀像个姑娘,在东关升到副将之位很多人不服。 传言诸多,都说他是用屁股换来的职位,都在背地里嘲笑他。 所以他性情很是乖戾,又极为崇拜贺修。 那时她接手了东关军权最不服气的就是这个卢威了,三番两次的挑事挑衅。 还与自己比过武,把他从马背上挑下去摔得大牙掉了四颗。但那之后他并未收敛,还是暗地里使绊子,后来在与玉奴大战时战死了。 总的来说这个人是个小人,但又并非是个胆小怕死的人。 可怎么落这儿了? 他也看到了之一,先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就朝她伸手,“救命。” “?” 思虑了下,随后把他给拖走了。 琳娘见她拖了个漂亮男人回来真吓了一跳,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督公啊? “找个仆人来给他拾掇拾掇,一会儿我问话。” 琳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琳娘会寻个妥帖的人来。” 言外之意不会寻那种多嘴的,肯定把秘密保护的妥妥帖帖的。 不过之一没听出那弦外之音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卢威便出去了。 琳娘给安排了丰盛的吃食,怕她无聊还调派了几个姑娘来弹琴唱曲儿又跳舞。 以前这都是丰时平日里的乐子,当然了,期间他还得祸祸几个。 之一没那祸祸人的习惯,但看漂亮姑娘心情还是挺好的。 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香甜的果酒清甜爽口,还不醉人。 她姿态恣意一股掩不住的潇洒,伺候的姑娘都忍不住上前来给她倒酒,往她嘴里塞果子。 之一思虑着该不该把人家姑娘搂紧怀里来,好像逛窑子的人都会这样。 “夫人,那人已经精神可以问话了。” “带过来。” 很快,卢威被带来了。 换了一身布衣,除了脸苍白如纸之外身上没有大伤。 不过长得是漂亮,屋子里的姑娘们见了他都有点儿讶异,生出一股自愧弗如来。 看到这场面他有几分意外,但随后还是先给之一拱手道谢。 通透的眸子上下扫了他几圈儿,“尊姓大名啊?” “在下淮州卢大宝,赶赴京城参加春闱。哪想前日在河坊观景被那百花楼的人给抓住,抢了我所有信物不说还把我关起来。 我……堂堂男儿被当成禁脔玩弄,我……” 说着,他就捂脸挡住了难堪悲戚。 姑娘们睁大眼睛,这种折腾男人的事儿只有小倌儿楼那边有,百花楼可是妓院都是女子,居然还干这营生呢。 大概是因为这位公子长得太好了,百花楼的姑娘把持不住。 想着,几个姑娘掩嘴偷笑。 之一也笑了一声,“那你觉着此仇该如何报?” “若姑娘能帮忙报官再好不过了。只是我的信物全都没了怕是也找不到了,我得再回淮州才是,若不然今年的春闱就与我失之交臂了。” 第102章 她喝酒了,任盘 卢威又是恼又是羞的在那儿表演,反正忽悠的姑娘们都信了。 之一轻轻地点头,“卢公子的经历可真是叫人同情,帮你报官可以,但你还得出面跟官府交涉才是。” “那……那得耽误不少时间吧。” “嗯,官家办事不比军营,干脆利落只求一个快,是麻烦些。” 卢威叹了口气好像很郁闷,但下一刻忽的回神儿了,看向之一时眼神儿也一厉。 她单手托着腮,看着他似笑非笑。 深吸口气,卢威忽的单手抓住一把椅子狠狠地朝之一甩了过去。 姑娘们立时惊叫出声抱头躲避。 椅子直逼面门,一寸时停下。 细白的小手扣住椅子腿儿,那沉重的实木椅子便悬在空中。 她抬眼看着卢威,蓦地一笑,下一刻拔地而起直奔卢威而去。 他也没想到她功夫这么好,从百花楼出来时带着他闪身跳跃以为她只是会些轻功罢了。 向后闪躲,却没躲过那把椅子砸在他身上立时摔了个粉碎,抬手遮挡时肋间又挨了一脚。 他直接滑到了墙根底下,后背狠撞了一下。 蓄力跳起,之一已经到了头顶,再一拳把他又砸的缩回了脑袋。 纤瘦的身体却有着极大的力量,卢威数次抬头抗争都被砸回去。 最后他终是不动了。 之一笑了一声,“东关大将军贺修手下副将卢威,你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卢威一惊,“你怎么认识我?” 他从未来过京城,前几年大将军回京时他也没有跟随,哪怕是兵部的人怕是只知他名字不知他面貌。 “你管我怎么认识你的?老实交代,不然……我就找几个喜欢男色的男人来,好好的伺候伺候你。” “你……” 他最恨有人拿他的脸说事。 之一却是拿捏的准准的。 “那便乖乖的回答我,来京城做什么?” 卢威咬牙,苍白着脸道:“我身上的软筋散若是全解了,你未必是我对手。” 嗤笑一声,一如既往的自信啊。当时被打掉了牙,他也仍是自信,觉着她不是他对手。 “那就只能说是你倒霉咯。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逮着了你你就得听我的。 不听,我就让人给你开……后门。” 卢威要气死了。 但碍于这个可恶的女人用这种恶心的法子威胁他,他还是说了。 “我是被抓来的。原本清醒时还在东关呢,之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再醒来就在这儿了。” “那你在百花楼里都做了些什么?” 他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恨怒交加,“无不就是继续被喂食软筋散,还有女人……” 之一嘴角抽了抽,觉察出他说的事儿不对,“你都被喂了软筋散了,身体应该不听使唤了吧。 她们怎么还能欺负你?” 根本成不了事儿啊! 卢威的脸都要气紫了,怎么非得刨根问底?! “她们花样多得很,总之都是侮辱人的招式。” 他说的之一都好奇了,都有哪些手段啊? “你可知那百花楼里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卢威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离开东关时,贺修将军在做什么?” 他嘴闭上了,显然不想叛主。 真是忠心啊。 之一扬了扬眉,喊了一声琳娘。 很快琳娘带人来了,她用床幔把卢威手脚捆了,道:“把他带到房间里去,再找几个好男色的过去伺候伺候他。” 卢威脸色大变,“不可!你这个恶女人,明知我身份还如此折辱于我。 你……你不得好死。” 之一嗯哼了一声,用眼神儿示意琳娘照办。 咒骂呼喊的卢威被抬出去,之一又回了原来的位置。 姑娘们都过来了,继续弹琴唱曲儿,给她倒酒的姑娘一个劲儿的软声吹捧她武功高强。 嗯,真舒坦。 卢威在隔壁的房间里大喊大叫,那种惊惧恶心是装不出来的。 这叫声,还真是下酒! 只不过,还没等她玩够呢,兰怀聿终是知道她在瑟楼玩儿上了,匆匆而来。 赶到时便见她喝酒喝得两颊绯红,姑娘两旁相伴,隔壁大喊大叫。 可真是热闹! 见了督公,姑娘们立即退场,眨眼间只剩下隔壁大叫了。 “你是来清场的?”饮了酒,她嗓音都沙哑了几分。 在她旁边坐下,瞧她眼睛略微迷离,他蓦地倾身靠近更多。 垂眸盯着她的唇,“酒好喝吗?” “这里的酒好喝。” “那再喝一些?” 话落,他又近了几分。 鼻尖相碰,热度袭来,她喝酒喝得哪儿都热乎乎的。 而且,似乎任盘的样子。 之一的眼睛也被他的呼吸吹得不由眯起来,心里头有点儿明白他想干啥,不由的觉着心尖刺挠。 想躲,又舍不得躲。 就慢慢的看着他微微偏头,鼻尖贴在了她脸颊上,而自己唇角也一片痒和湿热。 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甚至呼吸也止住了。 兰怀聿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心跳如鼓刚要发力,就听得隔壁一声绵长的惨叫。 “不许扒我裤子!” 之一立即低头,兰怀聿的唇贴在了她脸上。 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圈在她腰间的手用劲儿把她搂到了怀里来。 低头埋在她发间,“隔壁到底是谁?” 一直被折磨,从他来了到现在就没停过。 “贺修的手下,卢威副将。” 眉头一动,抬起头用另一只手托着她后颈让她仰头看自己,“从哪儿抓来的?” “百花楼。他说自己是在东关被抓住了,醒来时就在百花楼了。” 褐眸微动,“所言属实吗?” “就是怀疑他不说真话,这不叫人陪他玩玩吗。” 显而易见,已经撑不住了。 卢威又是嚎叫着莫要碰他裤子,但大概裤子真的被扒了,他终于喊着愿意如实交代。 之一懒懒一笑,“这招真好使。” “你又怎知这招好使?” 托着她后脑晃了晃,她软绵绵的也不反抗,惹得他不由低头碰她鼻子。 “江湖消息。” 兰怀聿现在完全明白她所谓的江湖消息是什么意思,上一世的记忆。 正巧的,他也记得那个卢威,视迎风为敌的一个小人! 第103章 督公家的虎豹 卢威再被拖过来时,羞愤恨怒的脸已经成了紫色的。 裤子已经给穿上了,但衣服还不整齐,可见被‘伺候’的相当到位。 之一酒劲儿逐渐上来了,脑袋靠着兰怀聿的肩膀并无所觉。 只是盯着卢威,慢慢的眯起眼睛。 他并不认识兰怀聿,但起码听说过关于这个权势滔天的阉人,样貌如何气度如何。 所以短短时刻便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脑内快速转动,思量着要怎么说话,就见那女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双眼迷蒙却露了凶相,“不是一直不服气吗?觉着你的功夫绝不在我之下,觉着我夺了贺修的军权十恶不赦。 今儿我就给你个机会,我用一只手跟你打。你若是赢了,我就从东关离开再也不踏入一步!” 卢威:“?” 说啥呢? 兰怀聿却是听懂了,她说的是上一世的事儿。 搂着她的肩膀,“真要打?” “打!打的他叫爷爷。” “他得管你叫奶奶才是。” 之一想了想,“不对,我现在是男的。” 迎风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纯爷们儿的那种。能跟将士光屁股下河洗澡,还能站一块儿比谁尿的远。 他忍俊不禁,附和的点头,是男的。 上一世就是她这个男的,把他折磨的从夜里做恶梦到心绪难宁,她这个男的着实厉害。 卢威可听不懂他们说啥,只听到要决斗了。 “我药性没散不能比试。即便你用一只手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就知道你会找借口,快,给他找一些激发体能的药来。” 兰怀聿点头,很快青止就拿药来了。 给卢威塞了三颗,还把他手脚解开了。 药效很快,他脸色都红润起来了。 “可以开始了吗?” 卢威看向那女人,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打赢了她,那么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逃离此处。 不过,显然他想的有点儿多。 出了房间,战场就在这院子里。 之一的确有些晃悠,眼神儿迷离不太清醒。 不过她说过的话她似乎记得的,说好一只手就是一只手。 左手背后,只右手抬起,轻蔑一笑,“来吧。” 卢威先把周围的环境看清楚了,之后如猛虎般扑了上来。 兰怀聿微微眯起眸子,双手负后站在门口处静观,他对之一的功夫有信心所以并不担忧。 不过,他的信心太足了,以至于忽略了喝多了的她可能会相当有破坏力。 首先被玩坏的是卢威,过了几招之后他以为自己要赢,不想她忽然发力将他当成了一个物件。 单手举托复又当成了滚圈儿在院中拖行,卢威躺在地上全无挣扎之力,蓦地裤子都破了。 大概是有点儿无趣,她耍了两圈把他扔了,开始拆院子。 青止惊慌的跳到兰怀聿旁边儿,“督公,咱躲吧。” 夫人好像六亲不认了,这要是拆完了院子觉着不爽再拆人,可咋整? 他也皱起了眉头,“你们撤出去吧。” 动静太大,前面楼里都听到了动静。 不少人都打开窗子往后看,只见一座精美的院子像是被熊瞎子滚过似得,尘烟飞扬。 过去好一阵儿,瞧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抱着一个人从废墟尘烟中走出来,一行人护送着迅速离开了。 尽管只是远远一瞥,可但凡见过督公风采的那绝对一眼难忘。 而那有徒手拆房能力的女子,大家私下里一对就得出答案了,他夫人。 于是乎当天一个传言从河坊而起,传遍了城里。 说是兰怀聿偷偷前往瑟楼与花魁寻欢作乐,其夫人怒气冲冲前来捉奸,盛怒之下拆了瑟楼里最精美的小院儿。 简直猛如虎! 已经被传成嫉妒心极重如虎豹的之一全然不知,醒来时头有些疼,呼吸之间能闻到一股酒味儿从自己的胸肺间飘散出来。 分明入口时特别香甜,怎的在身体里发酵了一番就这么难闻? 一直服侍她的夏英和小梅进了宫,见她醒了赶紧过来伺候。 “兰怀聿呢?” “冯太傅等人一早入宫,督公不得不过去。担心夫人宿醉不适,嘱咐您今日好生歇息。” 晃了晃头,她往床外挪无意间瞧见床上有两个枕头。 而且都有被枕过的痕迹,被子揉成了一团塞在床脚,显然昨夜曾有两人睡在这里。 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那臭不要脸的。 洗漱更衣喝了醒酒汤,舒坦多了。 还记得昨天抓了卢威呢,夏英立即道:“昨晚就送到刑狱司了,他交代说自己就是被无故绑架的。 至于贺修……他说在东关时自己已经有一阵儿没见过他了,好像是因为得知京城贺家出事怒极攻心生病了。” “真的?” 贺修不是这样的人啊! 或许卢威还是在撒谎,也或许东关真的发生了什么她想象不到的事儿。 可至今为止之二都没传消息回来。 朝上,正在就贺修无视旨意之事吵得不可开交。 主战的占一半,认为贺修现在就是反了,尽管他还没有带兵打回来,可跟自立为王没什么区别。 应该调派大军带着押着贺家余孽赶赴东关,若贺修不降就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的把他老娘妻儿的脑袋砍下来。 另一半不主张打,毕竟那是四十万大军,真交战想必没有多少人有信心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吧。 兴许这一打就得打个数年,届时人心惶惶百姓哪有宁日。 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兰怀聿微微垂下眼眸。 “瑞王如何看?” 忽然被点名丰弛还吓了一跳。 “呃……战!我大燕堂堂大国,岂能被一个反贼掣肘,国威何在?” 兰怀聿似笑非笑,又看向丰易,“三皇子以为呢?” 还未及冠,可他说起话来却比丰弛有力量的多,“战!甚至我愿诛杀反贼,不提着此贼的头颅我不还京城不见父皇。” 掷地有声啊。 丰弛皱了皱眉,随后拱手,“本王也愿诛杀反贼。” 第104章 可别花心,我不想再吐血了 是否战,兰怀聿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 这就调的那些主战的人抓心挠肝的,尤其丰弛和丰易眼睛深的厉害。 按着他们所计划,与贺修合作是胜算最大的。 他们要先出京城,再打回京城。 且已经做好了计划,与贺修合作需得拿出诚意,贺梅生是最合适的。 那邪教还是有些门道的,派出了人与刑狱司里的狱卒勾搭上,能够将贺梅生弄出来。 城内某家酒楼的雅间里门窗紧闭,三个男人穿着便服坐在当中,还有一穿着暴露的女子跪伏在某个年轻男人的腿间。 头颅浮动,尽全力取悦。 马梁就是刑狱司里的狱卒,专管一层,还是有些权利的。 另外两位则是兵部的小吏,算起来他们都跟卞家沾着亲。 他们跟马梁以前就认识,算是还尚可的关系,近来才开始频繁的找他喝酒。 不止喝最好的酒,还给寻来了个妓院的姑娘给解乏,伺候的马梁舒舒服服的。 释放了,马梁这才低头仔细看那女人的脸,脸上现出几分疑惑来。 那二人看的清楚,遂笑道:“伺候的如何?河坊里这种姑娘多得是,不满意这个下回兄弟再给你换个更好的。” 马梁摇头,“伺候的不错。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妙妙。” “妙妙?” 马梁若有所思。 楚妙妙仍旧蹲在那儿仰脸看他,眼波流转但实际上眼底是有些害怕的。 百花楼的主人先安排她给卞梁和丰弛见见,复又由卞家的人将她引给刑狱司的人。 目的……就是牢房里的贺梅生。 想把一个人从刑狱司的大牢里弄出来,太难了。 她不觉着自己能够完成,或许还会死在那里头,由此心里慌乱的很。 可又没有退路,她若说不做就再也出不了百花楼了。 她就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直至她离开,马梁都一副若有所思有心事的样子,这让那两个人心内高兴不已,成功了。 只要他能认出楚妙妙这张脸,回去通报后再去抓人,邪教就有法子跟进刑狱司里去救人。 马梁回了刑狱司,见了自己上司就把自己遇到的事儿都说了。 上司立即往上头报,最后报到了兰怀聿这里。 他笑了笑,差不多知道楚妙妙的用处了。 此时之一刚参观完羽房,欣赏了一会儿刚刚送进宫里来的两只火烈鸟。 专门为它们俩修出了个栖息地,有水有草有鱼有虾,可滋润了。 又听了一阵儿皇上的吹嘘,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估摸着他后宫里的嫔妃不穿衣服站在他跟前儿,他都不会看。 哪个都没那些鸟儿有吸引力。 此时她倒是好奇兰怀聿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八成与皇上兴趣相投,若不然看他整天倒腾那些鸟儿,谁受得了。 走回去时,正好瞧见兰怀聿回来。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绯红的官服,按理说他现在这身份地位,皮弁都穿得上。 可他偏偏穿着这一身,也不知是故意气谁。 先不说旁人,丰弛和丰易八成就得气死。还有皇上,他瞧见也得觉着非常糟心。 “头还疼吗?”他先问这事儿,甚至抬手捧住她的脸看她的眼睛。 仰着脑袋往后躲,又被他两只手给逮了回去。 “不疼了。你别动手动脚的,昨晚你在哪儿睡得?” “床上。” 嘿,他还理直气壮的呢。 “趁着我喝醉了没力气把你扔出去,你就自己滚到床上去了?” 褐眸浮起促狭的笑,“是你头疼非要枕在我颈侧,不让我下去。” 之一眯起眼睛,“兰怀聿,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失智了。” 她怎么就不信呢? 他却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让人特别想揍他一顿。 “不说那些,咱们说说正事。” “哦,我刚刚说的就不是正事?” 他点头,“那是闺房之事,不能在外面说。” “……” 信了他的邪! 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一套一套的。 把她拖回了房间,兰怀聿把刑狱司报上来的事儿告诉了她。 之一听完也笑了,“原来这就是楚妙妙的用处。” “一旦抓她,免不了将藏她的百花楼等人一并抓入牢中。那个时候邪教里的人都可趁机而入,他们只有进了大牢才有机会劫狱。” 毕竟刑狱司的大牢建于地下,共三层,外人根本闯不进去。 之一点头,“那么是让她成功呢,还是不成功呢?” “让他们成功,这样收拾起来快一些。” 眨了眨眼睛,“那他们抓卢威的目的是什么呢?” 兰怀聿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他说已有一阵子没见过贺修,我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凭借他对贺修的忠心,一直见不到主将想必会生事绝不会老老实实的等着。” 之一眼睛一亮,“因为他太烦人了甚至有可能坏事,这才把他掳了运到京城来,扔到河坊妓院里羞辱他。” “也没准儿是想杀他,但中间有人觉着羞辱他更有意思,才留了一命。” “有道理。毕竟他长得好看吗,激起了某些女人的母爱,舍不得。” 兰怀聿的眼睛变得意味深长,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之一疑惑,“怎么了?” 他还是维持那表情不变,只是道:“他长得好?” “……” 这毛病也挑? 本来长得就好嘛! 只不过看他脸色,她若是说出这话来他可能会生气。 于是乎慢腾腾摇头,“这得分跟谁比,相较于普罗大众他算出色。可但凡见过珍珠的,再一看他那就是鱼目。” 这话说的还算可心,兰怀聿轻轻地点了点头。 之一一想不对劲儿啊,还没跟他算明白他夜里跑床上睡的事儿呢,这会儿居然哄起他来了?! 遂想摆脸色,甚至把上一世迎风大将军的气势拿出来。 手就被攥住了。 捏着她手指,一边道:“可别花心,我不想再吐血了。” “……” 之一回想起上一回他吐血的事儿,那还是在戴城呢。 出现了一个假迎风,他夜里睡着就忽然吐血了,特别吓人。 他现在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上回吐血是因为自己? 那他得说明白啊,他不说明白她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 第105章 给师父安排的妥妥的 刑狱司的人秘密前往河坊百花楼,将楚妙妙以及楼里其他妓女仆人等一并抓获。 一群姑娘被带回刑狱司,哭天抢地闹翻了天。 楚妙妙身份特殊,先被提到刑室其他的人被关到了牢房里。 刑官先展示手艺,楚妙妙一根手指头的指甲被扒掉,她就受不了的都交代了。 说自己在大皇子府跟个护卫逃出去,后被他卖进了百花楼,她被迫接客是受害者。 在百花楼的这段时间内,她只学如何伺候男人了,对于其他人是什么身份她完全不知。 刑官倒是信了她这说法,把她又扔回了牢房里。 刑狱司里各司其职,来来回回都忙得很。 很快的,走动的狱卒们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牢房的门被撬开,数个姑娘溜出来很快找到了关押贺家之人的地方。 早已没了往时的模样,脏兮兮臭烘烘,上过刑肢体都变了形状。 在这堆臭烘烘的垃圾里找到了贺梅生,撬开牢门把他拖了出来。 崔氏听到了动静,边往那边爬边小声求救,“带我走,求求你们了带我走。” 一女子慢慢的拔下头上的钗子,盈盈一笑,钗子忽的飞出掌心钉在了崔氏的脖子上。 她嘴里往外喷血,很快便不再动弹了。 贺梅生看到了,但他没吱声,任由她们将自己救出去,甚至都没问她们是谁。 一路放药,迷晕了外头所有人,顺利闯出刑狱司。 楚妙妙也跟在队伍后头,生怕自己被甩下。 一直到了约定好的交易地点,是卞梁等在此处。 “人给你救出来了,咱们的交易完成,还望卞大人接下来顺利。” “乌衣教果然名不虚传。朝廷如此打压,却只是伤了你们分毫。” 女子掩嘴一笑,“我们要出城了,吸引一下刑狱司的视线,这就不需要卞大人付钱了当我们送你的。 对了,这个你要不要?” 她一指楚妙妙,像指个货物。 卞梁看了一眼,嫌弃的摇头,“这是个烫手山芋,交给你们万能的神教再好不过。” 楚妙妙握着受伤的手垂下头,她心里还想着杀楚之一的事儿呢。 可一旦离了京城她还如何杀啊? “我……我能留在卞大人身边吗?我愿意伺候卞大人。” 几个女子轻笑,卞梁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通,享受过她口舌的服务,挺舒坦的。 不过,她这身份算个烫手山芋,真收到手里落不着好。 但拿来伺候旁人,好像也不错。最起码这玩意儿以前算个大小姐,一个大小姐成了妓女任人玩弄,很多人都愿意玩儿。 思虑了一番,他就收了。 那几个女子嘻嘻笑完就走了,楚妙妙就跟着卞梁走了。 还想在路上问问瑞王什么时候起事,自己什么时候能杀了楚之一。 哪想卞梁把贺梅生送走了,就带着她去了铁卫营,这是丰弛养的私兵。 楚妙妙看着那一群五大三粗散发着臭汗味儿的男人还在疑惑呢,就被卞梁一把推了过去。 “多谢卞大人。” 无数只手抓住楚妙妙,她身上本就薄薄的衣衫几下子被撕扯下来,她疯狂尖叫却是毫无用处。 卞梁满脸笑意的看着整日因练功而郁气无处发泄的私兵们快活起来,只要他们到时能打能杀,能为瑞王所用夺下这大燕天下,他们要什么他都给。 那群女人换成了良家妇女的打扮顺利的出了城,志得意满,正准备等着接应的马车过来呢,就见前方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车辕上坐着个两个女子,一个恣意潇洒一个美艳绝伦。 “你们可太慢了,我都等饿了。”之一摇头叹道。 追天笑起来,“一会儿回城去孟大人家里吧,新找来了个厨子手艺特别好,做西关的铁锅炖羊蝎子特别正宗。” 之一笑的意味深长,“孟大人在师父身上一向考虑周到。” 衣食住行样样皆在思虑。 追天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孟鹤之是什么目的她现在特别清楚,他想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抬眼看向那几个女人,师徒俩从车辕上跳下来。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比你以为的还要多一些。你们邪教要大燕内乱,再坐收渔翁之利夺那皇位。 算盘打得真响,我在皇宫里都听到了。” 之一白眼儿要飞到天上去。 几个女子绷着脸对视一眼,一同抄起兵器冲了上去。 她们的确具有不怕死的勇气,但……功夫差了点儿。 刀子在手里没转两圈儿就被打飞了,两只手臂一瞬疼痛就垂在肩侧不听使唤。 抓她们,连一刻钟都没用上。 扯了扯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之一哼了一声,“也不知你们的教主能跟我打上几个回合。” 把俘虏往马车上一扔,师徒俩驾车回城。 再次回到刑狱司,离开只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便又进来了。 一个个熟面孔,明明之前被迷烟放倒了,这会儿却个个神采奕奕。 “这回让她们好好见识见识咱们刑狱司的大牢到底有多坚固。” “得咧,夫人放心,咱们必给她们长长见识。” 齐整整的带回去,这次可是密不透风。 原来她们第一次进来时,是被骗了。 把人上交,之一就高高兴兴的跟师父去了孟府,品尝铁锅炖羊蝎子。 在边关时,师父经常带回来,然后他们师徒三人跑到山上去吃。 若是在庵里啃羊蝎子被大师父发现了,少不得挨训斥。 仍没忘了师父说孟鹤之想跟她过日子,这回来一看,之一就乐了。 主人房这一片拾掇的就是过日子的样子嘛,男主人女主人的生活气息特别浓厚。 甚至这一路进来,府里的下人除了给师父请安时口称夫人外,那大管家居然还请示孟大人某个在外地做官的同僚续弦,要准备什么贺礼。 之一以为师父会翻脸,毕竟她很不喜欢管俗事。 没想到的是师父还认真思虑了,又跟大管家商议了一下,确定了送的贺礼。 “师父,您跟孟大人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啊?” 追天一哽,“没有的事儿,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 之一憋笑,“我给师父准备嫁妆,让之二背您送嫁,妥妥的。” 第106章 二度醉酒 吃铁锅炖羊蝎子,讲究的是个手口并用,不要在乎油不油烫不烫。 长发再次捆成花苞,甩开胳膊使出全力,最后追天都不跟她抢了。 给她倒了一杯酒,追天自己也喝了一口,“许久没吃,忽然间再吃是不是觉着特别香? 以前我也赚不到太多钱,易了容去赚钱然后便买羊肉给你们俩吃。 你们知道我当时都做过什么活儿吗?轻巧的是给人家写写字什么的,重活就是扛大包、当个个人镖局给人送信送物。 送过最扯的东西是一个妇人的亵裤,送给她家表哥表情意。谁想到送去后刚钱货两清,那表哥的媳妇儿冲出来了,若不是跑得快就被女人把脸抓花了。” 之一还真不知师父做过这些事,那时她出去了再回来就是带好吃的。 自己问她做什么去了,她就说行侠仗义啊,或是师门派发了什么大任务之类的。 举起酒杯,“师父,之一往后定好好孝顺您。您若生了儿女,我也必拿命去护。” 追天拿酒杯跟她撞了一下,“小孩子家家,别总拿你师父打趣。” 一口喝了杯中酒,喝完才想起来上回宿醉醒来后已发过誓再也不喝了。 啧,这誓言说破就破了呢。 在心里发的誓不作数。 又陪着师父喝了几杯,两个人脸都红了。 到了孟大人下值的时辰,他回来后先换了常服洗漱一番这才来见追天。 知晓她们师徒二人在吃夜临镇美食,哪想到居然喝的红扑扑的。 头回见追天这样,他少见的一愣,严肃周正的面上浮起了笑意。 温柔浸润了双眼,走过来先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醉了?” 瞥了他一眼,追天发现他好像越来越年轻了呢。 每天都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 拿出去跟年轻俊美的公子比一比,也不带落了下乘。 “没醉,我们俩一共喝了一壶,醉不了。” 说着,她一只手还懒懒的挥了挥,赶苍蝇似得。 可……她这模样不正是醉了吗? 眼里笑意更浓,因为之一在这儿他也不好当面的上手,可真的很想摸摸她绯红的脸颊,肯定热乎乎的。 之一也不是没眼力,酒意上了头理智却还在,就像她之前说的喝醉了不代表失智了。 自己现在耽误人家好事儿了,是真的。 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徒弟,到了她该退场的时候了。 “没人接你不成,派人送你回去。” “师父,我又没喝醉不用担心。上回喝酒我把河坊瑟楼里的一个小院儿都拆了,风声您没听到吗? 说我嫉妒心太强,兰怀聿去瑟楼寻欢作乐被我抓到,于是乎连人带房子都给拆了。” 追天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还有这传言?京城里的人真会编故事哈。” 孟鹤之也听说了,甚至觉着那就是之一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且兰怀聿若真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自己这方怕是都得跟着揭竿而起,毕竟自己深爱的人有多护徒弟可十分清楚。 之一起身,花苞头也没解开,“大不了我就再拆一座房子呗。” 追天无言,“行。你今儿若是还拆,就让孟大人出钱帮你平事儿。” 孟鹤之:“……” 之一笑眯眯的走了。 孟鹤之立即摸追天的脸,“坑我有意思是不是?” “没错,坑别人真没意思,只有坑你我心里才舒坦。” 微微俯身凑近她,“那你就怎么舒坦怎么来。需不需要抱你去洗漱?” 斜睨他,追天发现他特喜欢干这些体力活儿,若不是自己不好意思,他非得帮她洗澡不可。 “嗯。” 他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进了湢室洗洗涮涮,把沾了油的外裙解了,又把她抱回了卧室里。 放到床上,孟鹤之站在床边儿看了她一会儿,瞧她仰着一条腿是曲起来的,显得另一条伸直的腿特别长。 俯身靠近她的脸,轻声的问了句,“我想开始正式讨债了,今晚讨三回怎么样?” 追天眯了眯眼睛,“确定你的腰受得了?” “若不是明日还得上值,兴许一次性都讨回来。” “……” 追天觉着此时的他眼睛里有猛兽,已经张开了利齿要吃人了。 之一从孟府出来,冒着黑夜走了一段便瞧见迎面过来了马车。 这种豪华的车驾,再加上前后的高头大马,驾马的人身着鱼鳞甲手持绣春刀,除了兰怀聿也没人有这阵仗了。 居然来接她了? 果不其然,队伍碰到她就停下了,驾车的青止笑呵呵的打开车门。 “夫人请上车。” 晃悠的走过去跳上车辕,“青枫又去梧桐巷了?” 青止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想必他也明白青枫总往梧桐巷跑是什么目的了。 之一也故意笑的促狭,两个人对了个眼风,她就进了马车。 兰怀聿果然在,他老人家百忙之中居然还亲自来接她,着实惊奇。 “喝酒了?” 这酒气他一下就闻到了。 “敬师父来着,敬着敬着就喝了好几杯。” 兰怀聿笑了笑,看她在自己旁边坐下,蓦地伸手直接将她拽了过来。 还顺道摸了摸她头顶的花苞头,旁人弄这发型像修道的,她这样就特别可爱。 之一眯了眯眼睛,“兰怀聿,我今天可没喝多。你要是再想动手动脚的,明儿一早又告诉我是我主动逼迫你的,我就打爆你的头。” 他笑出声,还真把她往怀里更结实的搂了下,“你看,就是你主动挤过来的。” “……” 真想揍他。 先把他牙打掉,然后再敲碎蛋黄。 队伍返回皇宫,之一是被他抱着下来的。 一个说自己没醉的人,这会儿已经闭着眼睛不清醒了。 兰怀聿边走边低声说话,“记清楚了,是你赖上的。” “胡说……” 她闭着眼睛回嘴。 终是没忍住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下,“羊肉味儿。” “羊蝎子。” 脚步一顿,再度借着宫灯仔细看她,“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呀!” “……” 疑惑了,再把她抱回床上脱下靴子外裙后再看,已经浑然无知了。 这不就是醉了吗? 刚刚跟他一问一答的,全是醉话! 第107章 小失落 主战派在接下来的朝会中近乎咄咄逼人,非战不可。 兰怀聿似乎也是被胁迫似得,同意了。 并满足了丰弛和丰易,由他们二位带兵诛杀反贼贺修。 哪怕最终只调集了三万御林军,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以卵击石,可这二位无所畏惧。 倒是在城里引起了一拨好评。 之后,淑妃用回母家看望母亲的名义出了宫;闵妃则用为儿子祈福的名义离宫去了白马寺,何时丰易凯旋而归她何时回宫。 在羽房玩鸟儿的皇上听了,眼睛一闭,准了。 她们出宫了。 梧桐巷里,兰怀槿做了一桌好吃的,有段时间没见兰怀聿和之一,今晚相聚她自是要展现最好的手艺。 青枫随着忙前忙后,之一转着眼睛看,不时的和青止的眼神儿对在一起。 两个人就笑的意味深长。 兰怀聿喂完跑进这院子里的流浪狗,洗过手走回来便瞧见他们俩贼星星的。 “怎么了?” 青止立即跑开,之一则笑了笑,“闻到香味儿了,今天有西关的菜色,闻着很是亲切。” “到时回西关?” “有时间吧,不止回素华庵,还想去我母亲当时住过的小院儿看看。” 他眉峰皱了下,“你就没想过找一找你母亲到底来自何处吗?” “能找到吗?” 上一世她就试过了,没结果。 兰怀聿认为应该找一找,届时这大燕内部的破烂事都平了,便陪着她去找。 菜色一一摆上来,之一再次把头发绑成花苞,这就是她要发力的征兆了。 “樱桃酒,我自己酿的喝不喝?” 之一迟疑,兰怀聿却摇头,“别让她喝了,两回喝酒翌日我便一头的罪名。” 眼睛瞪大,“第二回我可没说你犯罪,别乱给我扣帽子。” 他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谁一早起来便观察床铺,非要找出来个犯罪证据似得。” “我……” 她那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趁着她喝多又上床来睡,但没发现身侧有人睡过的痕迹。 就知道他这回听话了,但莫名其妙的心里头某个小角落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这会儿他忽然说不让她喝酒了,那一丝小失落又冒出来了。 兰怀槿分别看了看他们,噗的一声笑出来,倒了一杯酒。 “之一就喝一杯,喝一杯总不会醉吧。” “不会。” 之一痛快的接过酒杯,真的好香。 吃吃喝喝,不时的瞄到青枫看向兰怀槿那充满情意的眼神儿,好笑的同时又莫名其妙的有点儿羡慕。 鬼知道在羡慕啥。 真的只喝一杯,其余时间都是在吃。 她那时说自己若发力能吃两头羊绝非吹嘘,今日兰怀槿做这一桌三分之二都是由她消化的。 兰怀槿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开始计划下一回聚餐准备什么菜色了。 吃饱喝足回去,青枫依旧留下帮忙收拾,青止还是那个驾车的。 快接近皇城时,马车忽的停下,青止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之一忽的睁开眼,下一刻就闪了出去,兰怀聿想抓都没抓住。 前方阴影处一个高壮的身影站在那里,因为青止的喊话他慌了一下,随即就朝着马车扑了过来。 宛如猛虎,马儿都吓得在原地发出了一声嘶鸣。 之一直接从车辕上翻了下去,接连出拳,最后跃起狠狠膝击。 那高壮的身影倒退着飞出去,砸在了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扭了下脖子,骨头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她朝那人走去青止也快速跟上来。 “此人瞧着有些眼熟呢。” 之一眨了眨眼,“好像是有些眼熟。” 到了近前一看,好嘛,的确是熟人。 曲晚娘身边的那个壮妈妈。 “她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刚刚还攻击咱们。”青止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此人八成邪教成员。 “刚刚她好像神志不清。” 对打时她呼哧呼哧的喘气,正常人哪能呼出那种气来。 青止还想再探呢,又有马车过来了。 曹迁驾车,车窗还冒出一颗头来正是曲晚娘。 “之一?可看到我那妈妈?” “就在这儿。” 之一回了一声,曹迁停了车后便把曲晚娘抱下来了。 她穿着宽松,甚至比在楚家时丰腴了不少。 急匆匆的过来,一瞧见昏迷不醒的壮妈妈她哎呦叹了一声,“这……怎么这样了?谁干的!” “我干的。”之一坦率承认。 曲晚娘:“……” 曹迁先检查了一下,随后道:“她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不过她这两日发病不正常,今晚更是跑出来堵在这里,郡王妃必是没看清楚将她当成歹人了。” 曲晚娘挥挥手,“我又没有埋怨之一,不用你替我解释。 之一,她真的不太正常。自从被我爹救了之后她失忆了,可是除了记不清以前的事儿都挺好的。 谁也不知怎的了,她忽然发狂,若不是曹迁在家制住了她指不定发生什么乱子。” 之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会不会着了邪教的道? 楚成材代慕常乐受过,现如今还身体虚弱的不得了呢。 “你们先把她带回家吧,明日叫肃宁卫的大夫过去看看她。” “好。” 青止立即帮曹迁把壮妈妈扶起来,就在这时她眼睛微微睁开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之一,随后便喃喃道:“属下失职郡主恕罪,属下失职郡主恕罪……” 曲晚娘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难不成你想起自己以前的事了!郡主是谁?” 她开始想京城里的贵人们,被敕封为郡主且上了些年纪的都有谁。 想来想去也没找到符合标准的。 倒是壮妈妈念叨几句之后就眼睛一闭彻底晕过去了,曹迁和青止将人抬上了马车。 之一再仔细看曲晚娘,她这身子…… “有身孕了?” “被你看出来了!” 曲晚娘承认了,虚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的确是鼓起来了。 之一不由得笑,想一想上一世楚正得了个大儿子乐的不知天高地厚,谁承想根本就不是他的。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曲晚娘这女人都很是神奇。 佩服! 第108章 楚妙妙的下场 刑狱司的大夫专程去了曹府一趟,给壮妈妈看过之后确认她没有被下药。 而是脑袋上的旧伤所导致。 这种情况也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好好养着顺其自然。 只要确认了不是邪教所为便好,现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丰弛跟丰易准备启程了,御林军在城外驻扎,丰弛养的私兵也在城外。 贺梅生就藏在护卫之中,脸上做了伪装。 他担心害怕,就怕出不了城。 丰弛明明白白的与他说过,这次剿反贼是假找他父亲谈合作是真。 仔细一想,并不是那么有信心,因为母亲一直都在说父亲在边关有女人,甚至可能已经生了野种。 自己怕是没有那么重的分量,能够说动父亲与丰弛合作。 “兄弟,挺起腰板别躲闪,越是躲闪越引人注意。”骑马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护卫提醒道。 贺梅生立即挺起腰板来,“这样呢?” “这就好多了。” “多谢兄弟,不知兄弟尊姓大名。”贺梅生小声但客气。 那护卫腰板一挺,“别客气,叫我初八便是,兄弟我是初八那日生人。 对了,还有这位兄弟姓成,是我在选拔护卫之时交的好兄弟。” 他反手指了下身后,贺梅生立即看过去。 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有道疤但掩不住周正的五官。 贺梅生立即拱手示意,成兄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概一直很紧张,这会儿有初八和成兄弟二人与自己熟络起来,他不时的跟他们说说话,神态举止都正常了。 最后顺利的出了城。 王初八暗暗偷笑,肃宁卫的千户告诉他贺梅生此人看似有谋实际上那谋也只有一点儿罢了。 果然头脑是挺简单。 成洛却是紧紧盯着贺梅生,他接到的任务即是看紧了他,时辰到了直接带走。 出城,与御林军会和,开始拔营前往东关。 王初八和成洛亲眼看到了那些私兵,心里倒是一紧,这些人可不是寻常的兵士。 那宽阔的身板,呼吸之时散发出来的力量感都证明经过苦练的。 又有些像之前见过的吃过药的邪教高手。 不到一万人,可各个都是那等高手,对付起来不太容易。 那深藏的驻地人去楼空,很快,便有一行人过来了。 之一一身黑色的劲装,带着肃宁卫赵喜等一干人。 驻地的帐篷都没拆,财大气粗的令人惊叹。 “丰弛这狗娘养的挺会藏啊,把他那些狗藏在这里头自然谁也发现不了。” 赵喜啐了一口,此处乃卞家城外庄子的面积范围内。 那庄子没有耕地反而是养树,树木茂密的很。再说平日里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城内贵人都不会踏入卞家的地盘,以至于这些私兵稳稳的藏在此处。 挨个帐篷盘查,意外的事情忽然发生。 两个进入一间帐篷的肃宁卫抽出绣春刀,同时一边飞着从里头倒退出来。 随后一个鬼状物从里头爬了出来,边爬边嘶哑的嚎叫。 之一都吓了一跳,“这什么玩意儿?” 赵喜眼睛瞪得像铜铃,“人?应该是人。” 整个爬出来了,甚至都没穿衣服,可身上脏兮兮的黑不溜秋。 像成了精的蜘蛛似得在地上乱爬,头发成绺跟身上一样散发着臭味儿。 嗓子里嚎叫着,一边乱爬,惊得大家不断跳开闪躲,又抽出绣春刀随时要补刀。 终于,爬到之一这附近时脑袋忽然往上扭,乱发之下一双眼睛瞎了一只,另一只脏兮兮的但形状完好。 “诶,这不楚妙妙吗?” 赵喜也一惊,“哎呦,还真是呢。不对啊,她不是被卞梁带走做小妾了吗?” “当日只盯着贺梅生了,谁关心她楚妙妙去哪儿啊!” 之一笑了一声,抬脚在楚妙妙身上踢了下。 她像什么发狂兽似得,又呜呜叫着乱爬。 众人像看什么新鲜似得,也不觉着她没穿衣服有什么不妥,就那么围成圈的看了一会儿。 “夫人,这怎么处置啊?” “让她自生自灭呗,她都这样了我若出手送她一程那不成了做好事了?我可不是那大善人。” 赵喜点头,言之有理。 而且看她这状态,也是撑不了多久。 又欣赏了一阵儿楚妙妙,留下了两个人在这儿守着,他们出山骑马离开了。 沿着官道前行,很快就与别处调来的肃宁卫会和,眨眼间已上千之众。 短时间内,尽数由之一调遣。 “咱们无需着急,他们走的也不快。路过戴城时都司府兵供我调遣,过淮州又有府兵会和,届时收拾丰弛他们也不会太吃力。” “夫人身为诛邪使,有权利调集各州府都司兵力,丰弛丰易带的兵马不足为惧。” 赵喜立即大嗓门的吹捧,之一爱听。 他说的是对的,别说往东走,就是往西走她只身一人也能调集都司府兵。 先不管贺修,毕竟他四十万大军不好对付,可丰弛丰易狼子野心,得把他们先行收拾了。 御林军将领中有丰弛的人也有丰易的人,一概都不能留。 走的不紧不慢,路过戴城时早已得到信的林周还有她二叔慕坤早已出城等候了。 “一天前探子亲眼看到御林大军途经戴城,速度很快看起来急得很。” “二叔可瞧见带兵之人是谁?”之一道。 慕坤听这一声二叔极是欢喜,笑道:“瞧见了,瑞王。” “那咱们这就去追赶瑞王吧,待过了淮州就跟他们好生耍耍。” “遵命。” 林周拱手,随后翻身上马,亲自带领五千府兵随行。 之一看慕坤利落的上马,有模有样的也不由得笑,“二叔的马术精进了不少。” “要之一见笑了,在都司时无事便与同僚兄弟们学习,我现在都能耍一套刀法了。”慕坤很骄傲的。 想他从小习文,如今从武职还与同僚交好,那是以前想也想不到的。 “那届时咱们叔侄二人可比划比划。” “呃……对上之一二叔这心里可没什么底。” “我让你一只手。前阵子在京城我用一只手跟人交手来着,拆了一座院子!” “……” 慕坤很想问问,她用一只手能把人拆了? 第109章 无福消受 过淮州时,箬妩公主带着都司府兵以及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护卫早早迎接。 她可比御林军过淮州更早时收到了兰怀聿的消息,所以非常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更况且她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贺梅生。 上一次贺梅生暗算了她,并挟持她一路往淮州去,那一路上可谓受尽屈辱。 她堂堂公主,吃了这种亏岂能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身边跟着两个健壮貌美的面首,之一先各自瞄了下,心下敬佩有加。 这才是有权有钱的女人该过的日子。 箬妩也瞧见了,咯咯一笑,“分你一个?” “无福消受。” 之一笑着婉拒,假装没看到旁边青止那紧张兮兮的眼神儿。 他奉了兰怀聿的命令,不止要保护她在某些方面也起到监督的坐拥,她明白的很。 “启程吧,本宫已经等不及了。” 抓住贺梅生,把他从头到脚一点一点的割掉,听他惨叫听他求饶。 队伍汇聚壮大,也足足两万人。 在逼近东关时,追上了丰弛与丰易的队伍。 他们正在想法子与贺修联系呢,奇怪的是派人过了东关防线却始终没见人回来。 就像泥牛入海似得,使得这二人愈发的沉不住气,用一个贺梅生做筹码居然不好使吗? 就在这种焦灼之中,他们发现后方有大队人马赶来了。 丰弛与丰易这才着急起来,明白兰怀聿是想玩黄雀在后这一招,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迅速的召集御林军将军,短暂商议之后做出决定。 先拼后撤。 拼,即若能打得过就全部剿杀一个不留。 撤,即打不过便往东关逃,只要带上贺梅生这个筹码,进了东关之后还是有希望的。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贺梅生极其紧张,他知道自己重要也不重要,如果他父亲最终没有答应丰弛和丰易,他们也会杀了他。 基于这种不安稳心里,他特别的求了初八和成兄弟跟他在一起,并画大饼许诺只要保住他性命,他必然求贺修给他们好多好多金银。 初八心动,成兄弟没什么表示但还是被初八架上了‘船’,两个人贴身‘保护’贺梅生。 夜幕降临,察觉到追兵杀过来了,丰弛和丰易换上了铠甲,但却处于兵马的后方。 这个位置利于撤退。 火光之中,对方的人渐渐进入视线,一马当先之人手持长枪一袭青衣。 清瘦单薄,可那气势却胜得过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 没想到主将居然是之一,兰怀聿会把自己的夫人派出来打头阵! 之一眯起眼睛往对面看,密密麻麻的人头后方已经看不清楚了。 不由发出一声嗤笑,“那两个丰家的人呢?事到临头做缩头乌龟躲到后头去了!” 林周在她右后侧,遥遥一望,“还以为是什么虎胆雄心的好汉。” “本质就是孬货!” 赵喜从后头驱马过来,“那就先让老子我来上一箭!” 之一轻笑,“不如咱们比比谁的准头大?” “夫人请赐教。” 长枪给了青止,拿过弓箭。 三箭齐发,赵喜一看也拿了三支箭,二人撑弓搭箭,对面响起立盾戒备的号声。 防备是很及时,盾牌质量亦精良,但忽略了对手的力量。 之一松手,三支箭旋转着带带着呼啸之声飞射过去。 赵喜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不过却只有一支箭穿透了盾牌。 而之一的三支箭全部穿透铁盾,且将后方持盾的兵士射穿。 防御出现一角空缺,进攻的号角骤然响起,之一接过长枪纵马飞奔。 两军交战,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凝聚,那种浓郁叫人吸了过后肺腑生淤,忍不住想呕。 丰弛和丰易都是如此,这跟平时他们杀个把人完全不一样。 数不清的人混作一处,几乎看不清楚哪方是哪方了。 胯下的马躁动不安,丰弛抓紧了缰绳忍不住的想策马后退,并超后方自己的私兵和护卫打手势。 私兵保护自己,护卫护着自己撤退。 丰易瞥他一眼,虽是没有后退但知道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因为自己动作大了就会成靶子,现在来看人多势大的丰弛更像靶子。 如若此时把他除掉,那真是省了自己的力气。 忽然间,黑马染血气势汹汹直奔这方而来,那挥舞的长枪像阴司鬼差的钩子。 丰弛的确是稳不住了,调转马头后撤同时喊自己的私兵冲上去。 丰易也抓紧时间在护卫的保护下撤离。 之一一人杀入勇武的私兵团,他们宛如野兽般打杀时嘶吼声震天。 丰易边驾马奔跑边回头看,心中以为凭借那女的再能打功夫再好,但这回也撑不住。 丰弛养的那些人实力如何,他是知道的。 然而,他回头那么一瞬,便见那清瘦的身影已经纵跃半空,也不知是何掌力下方一圈十数人尽数被拍飞。 他心下大骇,她当真这么厉害?那贺修……是她对手吗? 因为这想法在心中骤起,他迅速命令护卫调转方向,决不能往东关去。 而丰弛那头则被护卫护着狂奔,直奔东关。同时不忘大喊,带上贺梅生。 只不过此事……贺梅生已经被初八和成兄弟带着脱离了大队伍。 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贺梅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靠两位兄弟。 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喊谢谢,初八就笑,“那么客气做什么,咱们是兄弟。” 蓦地,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后前方冒出两个人来还举着火把。 贺梅生吓了一跳,初八和成兄弟抓紧了他快步过去。 “让你们久等了。” “不久,一刻钟罢了。” 两方对话,笑呵呵的。 贺梅生借着火光分别看了看他们,蒙圈。 “初八兄弟,成兄弟,你们这是……他们是……” “贺大公子别你们我们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贺梅生更懵了,“一家?那敢问你们到底是哪家的?” 初八一副自我怀疑的样子,“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乃肃宁卫暗探,是有组织的人!” “……” 贺梅生只觉着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离了狼窝没想到又进了虎口! 第110章 训狗 王初八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然后特别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贺梅生的肩膀。 “你也别太害怕,要见你的是你老相好,不会特别残忍的杀了你的。” 贺梅生从头到脚的血都是凉的。 那接人的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贺梅生架住离开了。 王初八转眼看向成洛,“真是顺利,越想我就越开心。没准儿到时我就能去肃宁卫穿着鱼鳞甲拿着绣春刀了,想一想都威风。 爹娘,儿子为祖宗增光了!” 成洛:“……” 他们是不一样的原因同意给肃宁卫做暗探,但自从加入后便尽心尽力。 王初八看起来不太靠谱以前还是个小偷,但他们二人搭档起来后非常合拍。 任务完成,他们俩自然得回到组织那里了。 待得回去了,火光更甚了。 满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气,让人有一种来到人间地狱的错觉。 虽说早在心里做了准备,可还是有些微的不适。 穿行过尸体,终于找到了组织上的人,不是京城的肃宁卫隶属与旁的州府,但大燕肃宁卫是一家。 “不知督公夫人在何处?小的很久没给她请安了。” 王初八的狗腿浑然天成,让人想骂他狗腿都骂不出来。 被问的人没办法,伸手往前一指,他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成洛闷不吭声但始终寸步不离的跟随。 前方,满地的尸体更是骨肉分离血肉模糊的惊人,脚底下踩过的土都是黏糊糊的,被血浸成了泥。 之一眼下的确就在这儿,旁边林周和青止也在,赵喜他们扒拉着那些粗壮的肢体检查。 特别有经验的查看闻嗅,随后确认道:“他们吃过邪教那种激发体力的药。” 之一讽刺一笑,“这丰弛练私兵也没什么自信,最终还是被邪教的药给吸引了。 不过确实挺好用的,短暂时刻人都跟野兽似得。但把脑袋砍下来之后,喷出来的血也相当可观。” 简直势不可挡,跟平时断头的人大不相同,此也是因为药性。 “丰弛已经进东关了,远远看时像个死地,也不知他们进去了贺修能否接纳跟他合作。” 青止环顾了一圈儿,“丰易呢?” 之一往一个方向一指,“那小子惯会审时度势,跑了。” “他有没有可能去接应闵妃娘娘?” 闵妃没在白马寺,但始终在监控之中。如果丰易去找她,就能一举将他们全部拿下。 他们在那儿商议,之一则遥遥的看向东关的方向。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个密闭的不熟悉的环境,但是她对这儿却是万分熟悉。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潜入。 但现在更担心的是之二,自从他跟着尤胜眉进了东关再无消息传回来。 兰怀聿派出去的人也没消息。 她倒是不觉着之二会有生命危险,她是怕他被困住了。 他是她弟弟,比慕常乐和楚成材那种弟弟更亲近。只要想一想他被困住了,没吃没喝饿的不成人形,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虽说打算下半辈子养着他,可也得好看点儿才行。饿的像骷髅似得,放在那里看着也烦心。 “先驻扎吧。” 她要到时独自进入东关瞧瞧。 找之二是首要,其次是想看看丰弛进了东关会怎样。 再就是贺修,卢威说很久没见他,她也很好奇他怎么样了。 原地驻扎,战后尸体被收拾好点了一把火,黑夜之中火光冲天味儿也极其难闻。 幸亏驻扎的地儿选的上风口,不然今晚大家都得被熏死。 “夫人,箬妩公主差人过来询问您要不要过去瞧瞧训狗。” “……” 玩儿的这么大吗? 青止看着夫人的脸色,也小小的抿了抿唇,“督公很快就过来了。” 意思是夫人最好别参与箬妩公主那些荒诞下流的事情,被督公知道先不说他会不会冲夫人发脾气,他这个做下属的肯定会挨训。 之一扯了扯嘴角,“他不是调集了军队过来吗,除了军队还有肃宁卫,待他来了便是收东关之时。 不过这东关内部是个什么情况目前为止我们都不清楚,明日我要进去探一探。” “属下随行。” “不用,我自己去。” 青止不放心,“太危险了。” 而且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夫人,自己送命都不要紧,夫人不能伤到分毫。 之一给了他一个眼神儿让他自己体会。 危险这个词,大多数时候是他以及其他凡夫俗子拿来用的,对她那就是不存在。 青止无奈,“督公知道了,肯定会训斥属下的。” “为了你自己不受训斥,就阻碍我这个主将的行动,谁给你的胆子?” “……” 得,他说不过。 不过随着她离京,兰怀聿也抓紧了速度赶过来,她心里还是有些许高兴的。 她现在也不知怎的,一天之中没看到他的话,心里有一丢丢的怪。 最安逸的时间段当属夜里了,隔着一扇屏风,两个人处于同一个空间。 梦里都有他。 一夜过去,那边尸体堆燃烧的所剩无几了,难闻的气味儿倒是仍旧不散。 之一刚刚用过早饭准备去箬妩公主那边转转,看看她的训狗成果,青止就忽然过来急报。 之二兄弟和尤胜眉带着伤逃出来了。 这要不是被巡视的人发现了,八成得错过,他们没准儿会直奔京城而去。 之一也急了,匆匆跑出大帐便瞧见被抬回来的两个人。 之二脏的像当年捡到他时那样,还受了伤身上有血。 到了近前一看他还睁着眼睛呢没昏迷,挺争气。 “师姐!”可看到亲人他眼睛就红了。 抓住他脏兮兮的手,“伤的重不重?” “不重,我就是好饿,自从被师父捡回去我就没挨过饿。”他委屈的要死。 “这就给你准备饭。” 叫青止去准备,她则陪着之二进了大帐。 随行的军医过来检查了一下,他肋间有箭伤,别处都完好。 再就是饿的狠了,肋骨都凸出来了。 给他水喝,之一一边道:“那尤胜眉什么情况?” “她是被贺修的亲兵追着打出来的,我要是不拖她一把她就没命了。 然后我俩躲了五天,昨晚有一队人冲进去造成乱子,这才给我们机会逃出来。” 第111章 陷阱 之二说的这些必是真的,之一相信他不会胡说八道。 但她记得尤胜眉在东关可是有亲信的,她的那些亲信呢? 难不成都死了? 看着之二吃上饭了,她这才去看尤胜眉。 她身上脸上都有伤,刚进营地时已经昏迷了,但这会儿醒了。 看到之一,她好像也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焦急起来。 “我得回去,我爹的旧部都给抓起来了就困在襄州城里。” 起身,她体力不支又倒了回去。 之一扶了她一把,“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进了襄州城也做不了什么。 不如这样,你养好身体然后我派人随你一同回去救人。” “不行,太危险了,谁进去都是个死。 我是不得不回去,即便知道回去大概率也是死,可我死也得跟他们死在一起。” 这话说的甚至有些悲壮。 之一看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不如我到时陪你一起?” 尤胜眉张了张嘴似乎想拒绝,但最后点了点头,“知道你武功高强,若是到时……你能逃出来。” 不置可否,之一让她好生养着便转身出去了。 面色瞬间冷然下来,她还是觉着尤胜眉不对劲儿。 将上一世的她跟这一世的联系起来,无论是性情还是在东关的话语权都不对。 尤其是她最初不同意带人进东关,那种决绝悲壮的情绪就不是她这个人会有的。 而后自己提议虽她一起,她反倒同意了。 虽说也迟疑了一下,但之一总觉着她的迟疑是演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跟她去。 “夫人,这尤胜眉……” 看着青止狐疑的脸,之一点了点头,“不像憋着好屁的样子。不过别担心,你不是说兰怀聿马上就要到了吗,咱们就将计就计看她怎么演。” “那……” “我到时跟她一块儿进东关,一路留下记号。” 青止不太放心,可他又真的没那胆子阻止。 尤胜眉恢复的比之二快,第二天她就能出军帐走动了。 脸上的伤还红肿着,她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之一商议潜入襄州城的计划。 她熟悉东关熟悉襄州城,路线什么的由她来定,之一没有反对。 见此,尤胜眉便提议尽早出发的好,她太担心那些人的生死了。 年纪大了,哪怕是不给吃喝他们很快就会熬不住。 见她着急,之一最后也松了口,决定明日一早趁着天还没亮时出发。 青止担心不止,之二则是把自己所了解到的东关地形跟师姐详细的唠叨。 她稳坐在那儿听,但实际上根本没听。 东关的地形她了解,襄州城内更了解。 贺修拿平民百姓的人头凑军功,城内成年男性杀的差不多了。 还有不少生的女相不明显的女人也遭了秧,脑袋砍下来被当成男的凑数。 反正贺修做的那些事丧尽天良,上一世没杀他是因为立场问题。 可每每思及此,她也是恨得牙痒痒。 这一世定要亲自手刃了他,不止是那些百姓还有自己亲生父亲的仇。 凌晨时分天地之间最为黑暗,两个人从营地出发了。 尤胜眉在前带路,穿过交界处进入东关,一种莫名其妙的寂静充斥每一寸土地。 在天刚刚开始放亮时,前方地面上铺了一地的尸体,黑乎乎的血腥味儿浓稠还有蚊蝇等乱飞。 尤胜眉一副震惊的样子,快速的过去。 之一也随之靠近,一看,眉毛挑了一下。 丰弛,以及他的护卫。 死的可真彻底啊,每个人的脖子都被割开了一半,包括丰弛他自己。 堂堂瑞王,尽管是个吃屎赶不上热乎的货色,可最后的下场居然是死在这儿,着实令人唏嘘。 “贺修现在已经疯了,但凡闯入东关的人他都要杀。” “你是说他现在已经自立为王了?但时至今日没听到他昭告天下的消息呢。” 尤胜眉哼了一声,“有什么区别吗?他自从做了东关的守将,就已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王了。” 之一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走吧,去襄州城要紧。” 襄州城是毗邻东关驻地二十里左右,很近的。 城门紧闭全无人影,尤胜眉在城外周边某些地方走了走,“之前有一些空隙能潜入城中,但现在看来好像都封上了。” 之一双臂环胸,“那该如何?” “去看看那边儿。” 尤胜眉一副最后一搏的样子,朝着远处跑了过去。 果然,这里有道缝隙填充的不太结实,她几拳下去后打通了,出现的裂缝不太大但女子身形纤细很容易就钻进去了。 尤胜眉先进去,之一站在那儿看着那缝隙反而笑了笑,便一矮身也进去了。 黑乎乎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尤胜眉的身影在前方五六米的距离,之一边走边环顾四周,耳朵里听到了一些声音。 甚至,蓦一时呼吸也闻到了些什么。 在走进了一条巷子里时,前方尤胜眉的身影忽的急速向前冲。 与此同时,两侧的土木房子里亮起火星,下一刻爆炸声响起。 接连的爆炸,这一条长长的巷子两边所有的房屋依次炸开,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被炸的目标躲无可躲。 尤胜眉已经到了远处,接应她的人都在这里。 甚至大多数都是女子。 “教主,这么多的炸药咱们搜集来也费了不少功夫,这会儿炸了个天翻地覆,那个女人逃不出来。” 尤胜眉的脸色却并不轻松,“她不是一般的难对付,切莫掉以轻心。待一会儿火势小了进去搜查,搜到她的骨头才算。” 旁边的女子们不太理解,教主为何对那阉人的妻子如此忌惮? 从某一天开始,她就想了诸多计划能够除掉她。 知晓她有很多武功高强的传说,可说到底就是凡体又非神仙,对付起来不会太难吧。 “叫你们怎么做听令就是,我说的话绝无错。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们贺修是个废物,他就是个废物。 指望不上他我便自己来,这样我的孩子才能坐上那张龙椅。” 周遭的人不吱声了,在预言贺修时,教主的确是准的分毫不差。 第112章 摊牌不装了 兰怀聿在晌午时带兵抵达。 这次是千军万马,单单粮草就堆满了那长长的山坳。 一袭劲装的兰怀聿气势凌人,督公之势大家本就知晓,可今日却觉与往日的气势格外不同。 那不知是权势滔天,而是手握天下的势,叫人忍不住的低下头颅来不敢直视。 “之一呢?” 青止肩膀颓着,如实的上禀了夫人的行动。 兰怀聿的面色果然沉了下来,“那个尤胜眉……有问题。” “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正因为觉着她有问题才要深入虎穴,还不叫其他人跟随免得送命。” 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各将领召来,打东关。” 等不了了,现在就得打。 大军抵达都没休息太久,便开始准备攻打了。 搭战车,备箭矢,所有的武器皆是最精良的。 这时候如林周还有慕坤等人才知晓,原来兰怀聿早就做好跟贺修一战的准备了。 那些战车三人多高,单单是看着热血便开始从脚底往脑袋上冲。 身为男儿,谁不想通过热血喷溅的拼杀建功立业呢? 东关地形没人比兰怀聿更了解,各方探子带回去的都没他亲手绘制的详细。 甚至各个驻地的具体位置,大致人马等等他全都知道。 这让众人不得不更加敬佩,这位不坐皇位谁还能坐? 实际上这全都是兰怀聿前段时间回忆起的上一世的记忆,他当时在东关监军,自然摸清楚了地形。 不过他认为之一比他更了解,所以她若只是潜入东关他不担心,担心的是尤胜眉那个人。 总觉着不对劲儿。 夜幕降临,攻打开始。 兰怀聿并没有随着大军攻打,反而带着一批人马先大军闯入东关直奔襄州城。 距离之一离开已一天一夜,没见她回来也没见任何口信,不过很快兰怀聿发现了她留下的记号。 太阳升至半空时到了襄州城,城门紧闭没有人,但是偶尔的能闻到一股火药爆炸过后的味儿。 兰怀聿开始担心了,即便她武功再高强,如果埋了满城的炸药…… 越想心里越急。 有人发现一处能进城的缝隙,快速的凿开之后,他们冒险钻了进去。 城内火药炸过的味儿更重些,他们小心前行却还是发现了一片被炸过的房子。 地上泥土翻飞,好多个大坑,可想当时的爆炸到了什么程度。 青止他们进去一顿翻腾,还真找到尸体了。 可不是被炸死的,是被活活拗断了脖子。 这手法……青止觉着应当是夫人。 只不过兰怀聿仔细看了看那具尸体,是个穿着男装的女人。 女人……他一下子就跟邪教联系在了一起。 尤胜眉是邪教的。 “快,找人!” 这城里居然连一个百姓都没有,静的像鬼城。 直至在接近府衙时发现了巡视的人影,兰怀聿立即命人掩藏踪迹再仔细观察,就发现街道上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那拿着兵器巡逻的人被直接掀翻,脖子后仰到一种诡异的弧度,颈骨断的彻彻底底。 兰怀聿眼皮都跟着一跳,身体比脑子更快行动,直接跃离原地飞了过去。 之一攻入城府的路被拦住,她一拳头过去就砸。 兰怀聿硬生生的抬手接住她这一拳头,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是我,另一手圈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抱走了。 回到藏身地,之一站稳了脚便抬眼看他,眼睛里满满的惊奇,“你怎么来了?不会是假的吧。” 说着,抬手揪他的脸想试试是不是假皮。 兰怀聿闭了闭眼,随后便笑了,还把头低下来让她摸的更顺些。 青止一行人默默的转过身去,该放哨放哨,该防守防守。 不是他们该看的,少看! 摸了半天是真皮,之一更惊奇了,“你好快啊!” 他褐眸眯了眯,“知道你是夸奖,但往后别用这句话夸我。” “……” 她有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琢磨明白了忍不住翻眼皮,开什么黄腔呢! 抓住她放下的手,兰怀聿又仔细的看了看她,束起的高马尾有一截呈烧糊的模样。 “那火药是对付你的。” “没错,尤胜眉给我准备的。她好像十分清楚我的实力所以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但她失望了,我没死。” 抓住她的发尾仔细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总觉着她不太对。” “我也觉着。” 两个人感觉一致,对视着蓦地就笑了。 兰怀聿想说的话要更多一些,因为之前在京城就想跟她说了。 抓紧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用一种不容忽视的破釜沉舟的语气。 “我想起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了,你是迎风,也是嫁给了丰时的楚之一。 后来你成了皇后,成了太后。” “啊?” 谁想到这种时刻他忽然说这个。 之一有那么一瞬间的懵,下一刻就有点儿慌,因为上一世他们俩是立场不同的好兄弟。 “你我二人在这东关退玉奴长达半年之久,你可知那短短半年你活生生的将我折腾没了半条命!” “啥?” 她更懵了。 仰头看他,同时摇头否认,“我可是很认可你人品的,哪怕立场不同我也没想过害你。 你别血口喷人啊!” 要翻脸了! 兰怀聿唇角抽了抽,那双褐眸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委屈。 “知道你不曾想过害我。但你根本不知我与迎风长久的相处,心中生出了怎样的情意。” “……” 他太直接了,之一眼睛都忘了眨。 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她扭头看了看四周,“不是,咱们在这儿说这个合适吗?” 颔首,“须得一鼓作气。上一世我独自消化这些,在意识到对迎风生了男女之情时格外害怕,以为自己有病。” 她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所以最后一夜大家喝酒吃肉闹腾到很晚,你一大早就走了。 回了京城面圣你也摆出一张死人脸,看也不看我。 还有……迎风跟我这个太子妃传出绯闻被迫离开京城戍守边关之后,你在宫宴见到我两只眼睛飞刀子。 好似恨不得把我活活剐了,原来你那是看‘情敌’的眼神儿!” 全想起来了。 兰怀聿被说得反而开始无措,眼看着她还要再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第113章 重生人的格局 捂住了嘴也挡不住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促狭,那里头整整齐齐一行大字。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那啥我! 环境使然,也闹不了太久,兰怀聿松了手又转而掐住她一侧脸颊轻轻扯了扯。 “你若再不端正态度,还有许多事我可不告诉你了。” “还有?”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上一世到底有多少针对她的秘密? 忽然之间,满腹好奇。 不过,还真没时间让他们叙话太久,城府那边儿传来更大的动静。 青止也立即小声道:“有人出来了,而且好像拿着火药。” 一听火药,之一先炸了。 “你们都退后,我得活活整死这帮东西。” 话都没说完就冲出去了。 兰怀聿吩咐青止等人做好后撤接应,他也立即跟了上去。 之一是铁了心,以至于没有留一丝余地。 这就使得她展现出十成十的力量来,十数个托着火药的人在她手里宛若玩物。 兰怀聿只解决了两个,剩下的全部折在她手中。 而且她杀了人还夺了火药,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掏出个火折子直接点燃引线。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引线快速燃烧,她还托着火药不撒手。那么大一包,若在她手上炸了,世上最好的绣娘也没法儿把她绣完整。 不过,他显然是关心则乱,之一又岂能任由火药炸在自己手里。 她是掐着时间准准的把火药扔到高墙内的城府里的,在半空炸开。 接二连三,每个她都是这么干的,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是要杀人,而是吓唬人。 就像猫抓了老鼠先不吃,戏耍够了再一击毙命撕咬吞食。 火药炸的终于把里头的人给吓出来了,汇聚在墙都被炸塌了一半的城府外。 之一一眼看到了尤胜眉,她换了一身衣裙还做了个超级夸张的发型。 “你这个乌衣教的教主,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连她自己都意外了,活了两辈子的人,想要让她意外不容易。 尤胜眉却似笑非笑,“你意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之一想了想,将她跟之前认亲仪式那天发生的事联想在了一起。 还未说话,兰怀聿忽的抓住了她的手,并侧颈小声道:“她可能跟我们一样。” 她仰脸看着他点头,“我也觉着。” “上一世我其实查到过一些东西,她有个儿子不知跟谁生的,根据年纪来看可能是她十四岁时生的。” 之一睁大眼睛,这件事她完全不知道。 “但现在我有个想法,差不多能知道孩子父亲是谁,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是邪教教主了。” 她看着他不吱声,等着他给解惑。 抓紧他的手,兰怀聿这才看向那边儿的尤胜眉,以及她身后那一群女子,都是她的教徒。 “乌衣教的第一任教主是尤硕,他的死有些蹊跷现在想来跟贺修脱不开关系。你作为尤硕的女儿接手乌衣教顺理成章,所以上一世你被贺修欺骗生下孩子,还用邪教帮他助他。 可到最后你知道,你受骗了。” 兰怀聿话一说出来,尤胜眉脸色就变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重生一次的人,她上一世被贺修欺骗,又被那忽然出现的迎风打乱了一切。 更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她没能保护好他,让他十几岁时便没了性命。 重新来过,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生下的宝贝疙瘩还活着,绊着小腿儿跑来跑去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娘亲。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岂能不珍惜? 上一世的绝望之时她知晓了迎风的秘密,可那时已经晚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回来得及。 贺修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也是个小人,可凭借自己跟他的关系,对付他太容易了。 难缠的是迎风,上一世乌衣教派出了多少人去杀都没成功,所以她才会想出了诸多的法子去杀她。 她猜测过楚之一可能跟自己情况一样,再加上那个曾经对外宣称过什么有预知能力的蠢货楚妙妙,应当也是如此。 但她认为自己比她们知道的更多一些,她知晓迎风真正是谁。 可没想到兰怀聿也是…… 看着尤胜眉变了的面色,兰怀聿似笑非笑,“你那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贺修。他不止暗害了尤硕还欺骗了你的感情,就是不知他对你们的儿子看的有多重啊?” 之一还真没想到兰怀聿这句话刺激到了尤胜眉。 她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他最在乎的是自己,其次就是他那糟糠之妻生的儿子,别的他谁都不在乎。 之一侧仰着脸看兰怀聿,“你真聪明。” 他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攥紧了她的手复又看向尤胜眉。 “贺修许久不见踪影应是被你关起来了,四十万大军你想掌控没那么容易,所以你调派了散布各地的邪教教徒进入东关。 只不过,你此举倒是给我行了方便,毕竟鲜少有此等一锅端的机会。” 尤胜眉高高扬起下颌,“就凭你?” 兰怀聿笑容更好看了,“你重获一生钻研谋划的都是报复贺修,诛杀迎风,以达到控制东关的目的。 但你觉着别人重获一生首先会做的是什么?要比上一世更快更准的攻下东关,甚至要不费一兵一卒。” 尤胜眉的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之一却慢慢的点头,“这便是格局的不同。” 兰怀聿很喜欢听她说这种夸赞的话,食指挪出来在她掌心挠了两下。 尤胜眉却扭曲着脸拧着眉,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你们以为进了这襄州城还能走出去吗?” “怎么,你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之一笑道。 “是你们将葬身于此。” “那就看看谁的速度快啊,我保证你跑不掉。即便我死在这儿,也得有你给我垫背。” 最后两个字落下,她倏地脱离原地,快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尤胜眉毕竟早知她武功高,还是做了些防范的。 她身后那些女子第一时间冲上来做人墙阻挡给尤胜眉逃脱的时机,同时周边开始乱起爆炸声。 乌衣教这是把大燕市面上所有的火药都弄来了。 然而,这些女子平日里练得再勤奋再天衣无缝,在之一这里完全就是用面粉糊成的墙,一拳头就打散! 第114章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不太大的襄州城被炸得跟烧杀劫掠过后的废墟似得。 大军带着三辆战车准备攻城的,但好几处城墙都塌了也无需强硬攻城,直接进去就行了。 火药燃烧过的味儿极为难闻,城里的街道也乱七八糟,只能靠着人工开路。 但,很快就碰到了自己人。 青止等一行肃宁卫被尘烟熏过,各个像进了矿山挖煤矿了似得。 不过好在是都好好的,没缺胳膊没少腿。 “王爷呢?” 青止挥了挥手,被自己衣袖带起来的灰尘呛得咳嗽。 “别担心,督公与夫人已经出城了。哦,还抓住了邪教的教主,一个疯女人。” “那这城里可还有人?” “一个都没有!邪教就是丧心病狂,把这城里的百姓都杀了。” 兵将听了都觉着骇然,这邪教必须得除掉。 全部斩杀,一个余孽都不能留。 而此时,之一和兰怀聿的确已经离开了,就那么顶着还未完全炸完的危险,抓着尤胜眉冲出来了。 此时这位教主双臂已经被卸了,她后颈又被之一狠狠拍了一掌完全用不上劲儿。 哪怕她现在还迷迷瞪瞪清醒着呢,但说不出话更别说逃跑了。 兰怀聿把之一脱下来的外袍好好的抖了抖,抖掉一层灰尘这才又给她穿上,随后又把她长发重新束好,她看着总算不像个劳工了。 随后才整理自己,又能干又贤惠。 之一原本还想盯着尤胜眉,却开始盯着他,用一种极为新奇的眼神儿。 直至现在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她还是觉着震撼。 因为上一世她完全没察觉到一丝。 做迎风时,她就觉着自己是男人,是大将军。 打时畅畅快快,做兄弟时磊磊落落,绝无瞎想乱猜之时。 可是他…… 兰怀聿整理好自己便对上了之一那双迷惑又新奇发亮的眼睛。 他嘴角抽了抽,“怎么了?” “对于你能记着上一世这件事我觉着很奇妙。” 她以前猜测过,但没想到比她所想的要更多。 “其实此事有因由。” “什么意思?” 他却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个。以前我们在这里并肩战斗,其实已经摸清了这东关每一处。 所以这个时辰驻地应当已经被拿下了,我们过去?” “贺修手底下还是有忠勇之人的。” 他一笑,“正是因为我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所以第一时间便计划清理。 虽我不知贺修现在如何,但那几个猛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之一点头,“果然是你。不过这贺修到底被她藏哪儿了?还有她儿子?” “她既有上世记忆,那么不会再将孩子藏在原来的地点。不着急,反正她还活着有很多时间审问。” 她现在又很费解她父亲尤硕为什么是乌衣教的第一任教主? 难道说尤硕……有反心? 但贺修先下手为强了。 这里头原来有这么大一笔烂账。 拎起尤胜眉,两个人往驻地的方向走,其实没走多远便看到了来回奔走的兵马。 是不是自己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尤其之一自己带来的都司府兵特别明显。 她那二叔虽然身手菜,但是瘾特别大。 穿着盔甲骑着骏马,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一般。 看到之一和督公他就骑马快奔而来,“他们都说今日你们肯定回来,我就想着在这外头等你们,真叫我给等到了。” 翻身下马,还是有几分中年潇洒的。 “二叔精神真好。” “能来这边关打一场,不枉此生生为男人。” “……” 拔到这个高度上,让之一无话可说。 上一世她可是足足的在这儿待了好几年,还跟玉奴大战了半年。 这么算来,她不是比男人还纯男人? 他们攻下驻地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倒是有那么两三万的兵将吧,拥有血战的意图。 但,兰怀聿带来的战车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从第一个先锋小队身上碾压过去之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部跟地面碾成泥。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战车碾过的地方直至现在还一地血污,像是准备糊墙的拌过的黑泥。 味儿很恶心。 快步走过,远远地看到了原东关的兵将们,卸了兵器密密麻麻从这儿望不到边界。 四十万大军并非在一个驻地,而且山里还藏着贺修的私兵。 就是不知尤胜眉有没有先行对那些私兵动手了,如果她动手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之一往那边儿看了一眼,随后跟兰怀聿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他立时明白了。 上一世她掌管东关后,发展出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就是她刚刚说的那些人。 这些事交给他办,她则带着尤胜眉走了。 这位邪教教主可不能这会儿就死,邪教头子得死的天下皆知,安抚天下百姓。 把人扔在一顶军帐里时,之一忽的道:“你儿子藏在哪儿呢?” 她的眼睛立时变得极为凶狠,像护崽的母狼。 之一却是笑笑,“放心吧,我若杀孩子会下手快一点儿的。” 尤胜眉简直要疯了似得,之一给予大大一笑,便出去了。 这驻地人满为患,威风凛凛的战车摆在那儿当真是万夫莫开。 仔细看了看这个地方,身体里的热血久违的迸起,想起自己一人一马独闯玉奴大军老巢切下敌军守将的狗头。 在京城时觉着这些事儿很遥远,确确实实上辈子的事。 但现在又觉着不远,就在昨日似得。 兰怀聿回来了,顺着她的视线往关口那边儿看,也瞬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上马,咱们跑一趟?” “走。” 二人挑选了两匹马,不要任何人跟随纵马出营。 那卷起来的尘烟都带着潇洒恣意,看的慕坤极为羡慕,“还是我大侄女儿马术好。” 两个人纵马过关口,那断龙石悬在头顶特别吓人。 出了关向远处看就是玉奴的地界,透着一股原始的腥臭味儿,玉奴人都这味儿。 “还记得你当时独自离营潜入玉奴营地,做你护卫的之二戴着面具阻拦我让我不要给你添乱。 等你回来时那一天的时间里,我担心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了。” “所以我回来之后你就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 他要是说那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恕她眼瞎,完全没看出来一丝丝。 第115章 太主动了 两个人好好的看了一下上一世并肩战斗时无数次经过的地方,曾经他们都打出去这关口上百里。 纵马驰骋分毫不带担心的,毕竟玉奴人是个什么性子他们太了解了。 往那边儿看,蓦地之一眯起眼睛,“你说尤胜眉会不会把孩子藏到玉奴去了?” 兰怀聿扭头看她,因为骑在马背上风也在吹,一些发丝在她脸颊旁跳来跳去好像令她不太舒服。 他蓦地朝她伸出手。 还等他回答呢,他忽然伸手是什么意思? 之一狐疑的抬手碰了碰他手指,下一刻就被他攥住了,一股大力将她从马背上扯过去。 在半空转了半圈落在他身前,他另一手山来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开。 之一:“……” 啥意思? 自从他跟她说完上一世那些事儿之后,她就觉着自己不太认识他了。 太主动了。 垂眸看着她像木头人似得,兰怀聿嘴角抽了抽,“看你头发乱,给你整理一下。” “……” 他这整理未免有点儿麻烦,特意把她拽过来整理,整理好了再把她扔过去? 那要是再乱了呢? 再扯过来…… “你刚刚说的很有可能,只要查一查玉奴有没有乌衣教就是了。” 之一点头,他说的没错。 尤胜眉重生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必定做了多手准备。 乌衣教是她的底牌,她若是能把邪教发展到玉奴去,那还真是能耐呢。 “守在东关的那些邪教教徒有多少?” “两万多。” 各有不同。 有的是专门培养出来杀人的,有的会炼药,有的会洗脑,各种各样。 “这回你又可以大肆的进行团体砍头项目了。” 她这明显有几分揶揄的意味,兰怀聿笑了笑,“上一世有人说我是九族杀手。” “你知道就好。” 他好像还挺骄傲的,之一看了他一会儿就忍不住乐了。 抬手捏着她脸颊边的发丝,褐眸的颜色随之变深。 下一刻,他忍不住的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下。 之一闭了闭眼睛,眼睫颤的厉害。 这是清醒状态下和他距离这么近,上一回在瑟楼她喝酒了,他们俩也曾靠近过。 但那时候的感觉有些许麻木,可这回感知神经都正常,就觉着他很软很香。 他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她脑子好像都有点儿木了。 退开些,兰怀聿仔细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就笑了。 “上一世离你最近的时候是庆功宴那一晚,你喝了酒醉了跟我搭着肩说话。 说着说着脑袋砸在了我下巴上,酒气浓烈又很香。” 之一慢慢的眨眼,她只记得自己跟他勾肩搭背说好兄弟的事儿了。 其余的……记不太清了。 “然后呢?” “然后你的头抵在我颈侧昏昏欲睡,呼吸时的热气像在非礼我。”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还唱歌儿来着。” 就是胡乱的唱好兄弟什么的,然后大家一起唱,一群大老爷们儿鬼哭狼嚎。 “没错,我吓到了把你推开后你就开始唱歌儿了。” “所以第二天你就落荒而逃了。” 原来是这样。 兰怀聿笑了笑没否认,因为跟迎风那般接触,他整晚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他’。 甚至半睡半醒时做了很多下流的梦,自己是男人,对方也是男人,可想将他吓成什么样子。 之一现在听来只觉好笑。 来时一人一匹马,回程时两人共乘一骑,还是进了关口后眼看兵将都看他们俩,之一才跳回自己的马背上。 返回营地,一切都已经有秩序了。 之一要的那些人也都被单独拎了过来,各个年级不大但一副硬骨头的样子,眼角眉梢透着一股莽劲儿。 再就是一看就都是些寻常的兵,并非在军中有职,其中一个旗长算最大的官儿了。 看着他们,之一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 她那时来东关自然很多老兵老将不服气,挑衅的,背地里搞阴谋的不计其数。 老兵油子是最多的,可以跟你开玩笑、上阵杀敌也不怵、平日里称兄道弟也不含糊。 但就是无法交心,隔着一层。 而这些个,那就是实心眼儿的代表们了。 他们崇拜迎风的武艺,忠于迎风这个大哥,真正的掏心兄弟。 “提前找人调查过东关的兵士,据说年轻兵士之中只有你们武艺不错,我非常想看看到底有多强。” 之一一番话,让这些年轻小子们颇为不爽。 因为她是个女人。 “若要让我们做猴耍把戏,你杀了我们便是!” “没错,谁若求饶便不是英雄好汉。” 一个喊另一个也喊,之一笑了一声,随后拿过站在旁边儿看热闹的赵喜手中的绣春刀。 刀出鞘,她却把刀扔给了赵喜,拿着鞘纵身斜抹进他们的队伍之中。 一帮小伙子大惊,乱了一瞬后便开始还击。 但下一刻就开始一个一个的飞出来,砸在地上翻滚几圈儿,又连滚带爬的起来又冲进去。 动静太大,惹得周边众人都围过来观看,最初以为这些人有问题要杀,但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训他们玩儿呢。 之一用剑鞘跟他们打,打在身上也不会皮开肉绽大伤害,但疼也是真的。 一时间哎呦哎呦的通呼声不止,刚刚还都喊着自己是英雄好汉绝不求饶呢,这会儿早忘了。 直至打得这帮家伙再也起不来了,之一才停手。 “功夫差了些,不过胆气不小肉厚也抗揍,我觉着是好苗子。 王爷,你觉着呢?” 抬眼看向远处,兰怀聿站在那儿不知看了多久了。 他轻轻点头,显然是允了。 抬腿在其中一个小伙子的腰上踢了一脚,“听到了?给你们个机会好好练武,到时升官儿也不一定。意下如何啊?” “能……能如你这般厉害吗?” 弯起嘴角,“只要努力,皆有可能。” 这帮小子不吱声了,他们心思单纯只想着武艺能长进再好不过。 若是能升官儿再加些饷银,那就更好了,必当尽职尽责好好守关。 兰怀聿派人把他们带走,第一时间都给升了职,还真是眼红了一大票。 原东关兵将们内部开始松动了。 第116章 老天给的公平 这一片驻地尚算平静,别的驻地起了风雨。 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原东关将士中死了不少人。 线报不时的送来,青止只把第一道消息呈报上去了,再来此种消息他全权处理。 因为这些是很正常的,督公根本没有在意,他更着急找到贺修。 这军营的军帐虽是简朴但他已极为熟悉,毕竟上一世住过半年。 洗漱干净换上舒服的中衣,他像在家似得。 以至于吃了不少烤肉甚至身上还带着烤肉味儿的之一进来后整个儿大震惊,她怀疑自己走错地儿了。 他好精致啊。 自己好邋遢啊。 “休息?”坐在床边的人问。 “不然我去隔壁吧,距离不算远应该不耽误你‘治病’。” “同处一室才有效。”但凡隔开了两个空间,都不作数。 “那……你就别怪我会熏着你。” 她在水盆旁洗漱了一下,但基本上没什么用。 烤肉的气味儿是会沾到头发和渗入皮肤表层里的,除非全部洗一遍,否则去除不掉。 兰怀聿还真没介意,甚至她过来时他非得抓住她的手拿到自己跟前儿来闻了闻她的胳膊。 “羊肉烤的不错。” “……” 之一很想问问他闻了味儿馋不馋? 但又怕他主动的真上来啃一口。 于是没说话。 两张行军床拼在一起,一个人占据一个,还算和谐。 “不知明日能否找到贺修,不管他被尤胜眉折磨成什么样儿,我得亲手杀了他。” “快了。赵喜他们抓了邪教教徒在查问,他们虽不知地点但透露出的信息都表示,贺修可能不太好。 尤胜眉对他的恨比咱们想象的多,做好他已经不成人形的准备吧。” 仰躺着看着帐顶,之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上一世他可嚣张了,见了我眼高于顶恨不得把鼻孔倒翻接雨水。我那时就想实在不行偷偷弄死他,免得给我添乱。 谁想到想让他死的人居然这么多,他儿子的母亲是最恨他的。” 兰怀聿慢慢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 两只手握在一处就那么搁置在两张床中间。 “睡吧,明日就能有好消息了。” 这样睡? 之一转着眼睛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跟自己姿势差不多,她也闭上了眼睛。 希望今晚不会做奇怪的梦。 这一晚梦倒是没怎么做,但总是以为另一道呼吸距离自己太近,她总是忍不住的睁开眼。 想看看他。 最初时他正常仰躺着,也不知何时再睁眼他就面对着自己。 两张脸距离很近,都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气息吹洒到自己脸上。 她半梦半醒时还在想,她若不阻止待得下回睁眼他会不会睡到自己枕头上来? 但在天亮醒来之后她发现昨晚的那个设想错了,不是他睡到她枕头上,而是她睡在他枕头上。 下半身还在自己床上呢,上半身全挪过来了。 占据了他的枕头还抢了他的被。 而他,已经不在军帐里,大概被她给挤走了。 外面挺多了说话声,不少人走来走去的。 待之一出来,正好她那养伤的师弟之二也恢复了不少,也站在外头看热闹呢。 “干什么呢他们?” “师姐,听说要运回来一个驯兽笼,似乎挺大的他们在请场地。” 转眼看过去,这帮人帮忙的欢。 清出来的是整个营地里最亮眼的地界了,把驯兽笼安置在这儿?那不就是要整个营地都来看的意思吗? 驯的什么兽? 她很是好奇。 之二也一样。 “小时候夜临镇有一年来过戏班子,有耍猴的。那猴儿就被训得特别听话,但长得有点儿吓人还臭臭的。 那次师父和师姐都没去,是华海师太带我去的,看过之后师太一直在念经,说造孽。” “那些猴儿……八成不是猴子吧。” 之二点头,并睁大眼睛看着她,“没错。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但自从跟着师姐见识过邪教,我就明白了。 那就是被贴了兽皮的人,太残忍了。” 想起这些事儿之一心里不舒服,民间搞这些的不少。 自从乌衣教起来后,邪教跟那些人形成了生意链条,现如今邪教的人抓的差不多了通过他们就能把搞采生折割的都给抓了。 全砍了。 现在十分理解兰怀聿那诛九族的狠劲儿,必须这么干才解恨。 但这般在营地里弄驯兽笼的话,应当不是用来展示那些残忍之物的,之一还是相信兰怀聿的。 那么就是…… 她没猜错,在接近晌午时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被六匹马拉回来了。 全部用铁条焊制做工精良,横竖交叉极为结实,哪怕功夫真的很好想要徒手拆也得费一番功夫。 而那偌大的铁笼子里关着的是个披头散发没穿衣服的人,不是什么采生折割的受害者。 随着铁笼子安置在今早清出来的场地时,看清楚了里头的人,不少人大骂出声。 “贺修这个狗畜生!” “东关两座城的百姓所剩无几,壮年男丁全被他杀了,应当把他活活剐了。” “扔到山里狼都不吃。” 众人的咒骂排山倒海,但笼子里的贺修毫无所觉,他好像听不到似得。 之一往前走了两步,再看那乱发之下臭烘烘又到处是伤口的脸,他的眼神儿……有点儿呆。 “他这是被喂了药。”瞧样子很像年宴刺杀那次皇后配合下药时的症状。 “没错。肃宁卫从看守他的人身上搜出两种药,一种是让他像木头似得动弹不得。 另一种让他发狂,然后跟兽厮杀,他身上的伤就是厮杀时留下的。” “斗兽?尤胜眉可真是恨他啊,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他。 不过他们二人半斤八两,一个狼子野心屠杀百姓,一个残忍扭曲残害孩童。 天生一对,放在一起厮杀不知是何效果。” 之一还真想瞧瞧呢。 “可以让他们表演。就像那些被邪教所害的孩童一样,把自己当成畜生好好表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老天给的公平! 第117章 谁家的孩子 把仇人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会发生什么? 拼尽全力丑态全出的搏斗。 贺修和尤胜眉都喂了激发体能的药,所以神智清醒了但攻击性加强。 再加上原本就恨,所以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尤胜眉的功夫自然比不过贺修,但她有极为强烈的仇恨做支撑,那种爆发力让之一都开了眼界。 站在笼子边儿围观,通透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贺修则明白自己失败全都归功于这个女人,就是一门心思的想宰了她泄愤。 几个回合后尤胜眉满嘴都是血,却拼了性命的挖了贺修一颗眼珠子。 场面很残忍很血腥,但这个时候只要想一想被邪教迫害当成药材的孩童,还有砍掉脑袋充军功的普通百姓,就会觉着罪有应得。 甚至还要再血腥一点儿才畅快。 很快的,贺修再次反压制,拗断了尤胜眉一条胳膊。 断骨都从皮肉里炸出来了,画面令人不适。 “把她拖出来吧。” 之一开口,立即有人进了笼子强硬的分开二人。 贺修还算个汉子,在这个时候攻击想伺机冲出去。即便他也清楚哪怕冲出去他也逃不走,但他想痛快的死。 只不过注定他会失败。 重伤的尤胜眉被拖出来进行救治,她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她和贺修都得死的声势浩大些,毕竟还得遗臭万年呢。 兰怀聿处理那些复杂麻烦的事,之一承揽了更粗野的任务,正式的在各个边关驻地巡视。 贺修养的私兵之前都被尤胜眉弄去了,她想为己用所以特别下三滥的用阴招下药。 直至被‘解救’,那些私兵死了大半,还因为有械斗的原因伤残了不少。 这些人不配得到宽容,不过之一想到了可恶的玉奴守关大将关奉,此人变态见大燕人就杀。 若是遇上女的就会先一通折磨,折磨够了再杀。 当时她独闯敌营砍得就是他的狗头。 不如把这些作恶多端的私兵赶出关口,他们只要到了玉奴地界就会被巡兵发现,若能把关奉勾出来她就照样像上一世似得再断他狗头。 于是那些私兵被从关口放出去了。 守在这里的很多守将都不太赞同,但又迫于压力不敢说什么。 有的甚至在想,贺修掌管东关时他们日子过得很一般,这里成了他单独的封地他们想写封家书都不太容易。 现如今换了人,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过得更难了? 之一可不管那些,见私兵放出去了,她便和之二也出关了。 一直奉命保护她的青止:“……” 他就说他做不好这个任务,督公又非得派给他不可。 然后换来的就是挨训,他命怎么这么苦! 关口兵将都不知这位督公夫人要做什么,难不成想看玉奴兵将如何狩猎杀人吗? 玉奴边界的巡兵不少,同时胆大的很像狩猎似得,以前哪怕有正常的商队通过,他们都会通过随意指点的方式去烧杀抢掠。 后来不再通商,他们杀的就是大燕的巡兵和冒险进山采药的百姓了。 那些私兵被放出去,也心知潜入玉奴才有生机,各个使出全力逃离这一片最危险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想法太单纯了。 咻! 箭矢凭空而来,射穿一个人的脖子。 咻咻! 接二连三,短短四五息便箭矢如雨,七八个人像兔子似得被射穿倒地抽搐死亡。 离得远,但之一和之二也看的清楚。 之二小小的吸气,“他们长得矮小藏在树上根本看不见,这帮私兵各个大块头,哪怕练得再身轻如燕在这种地方也不占优势。” “没错,玉奴人两种形态到极致。一种高壮的像狗熊一种矮小的像野猴子,他们是懂得物尽其用的。” 听师姐说完,之二用崇拜的眼神儿注视着她,“师姐,我发现自从你回了京城懂得越来越多了。” 连玉奴人什么特征都知道。 “……” 之一倒是很想告诉他上一世他更懂,闲来无事就往玉奴境内跑,仗着轻功好无孔不入。 很多敌军机密都是他打探来的,特别能干。 “师姐,杀他们吗?” “不杀他们,小喽啰没必要。我要看看关奉出来不出来,此人嗜杀还是个大色魔,要宰就宰他。” 大燕这边儿放出来的人太多,情况十分反常,还真引来了关奉。 关奉长得就像狗熊似得,岁数不小了连胡子都发白,但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之二远远看到了都生出一股压力来,“师姐,他武功好像十分高强。” “没错。” 随着说,她一边微微抬起身体往关奉那一行人后面看。 “他今天好像抓了不止一拨人呢。” 那后头一帮狗熊似得亲兵拖拽着数个用绳子捆绑起来的人,其中一个特别矮。 借着幽幽的光线看了一会儿,赫然发现是小孩儿。 三四岁的样子吧,捆的像粽子似得。 看吧,就说这关奉是个活畜生死变态,什么人都抓都杀。 关奉下令抓活的,逮了之后审问出是什么人,是否是东关特意放出来的陷阱。 不过他倒是小瞧了这帮私兵,他们知道落到关奉手里活不了,折腾了一大通居然一个活的没抓到。 气的关奉大手一挥,“倒油,全烧了!” 火光起时,之一窜出去了。 形如鬼魅速度奇快。 解决了数个狗熊似得亲兵,便如飞鹰般把关奉从马背上扑了下来。 这货并非年轻人却力大无穷,交手两个回合之一的手腕被他扭住她居然没挣脱出来。 眼看着骨头都变了形状,她一声不吭顺着拗断的方向弯身转圈儿。 趁着关奉愕然之际狠狠踹在他下盘。 那个地方吃痛,纵使身经百战也疼的松了手,之一就如上一世那般迅速的抽刀砍断他脖子。 一手拎着断头,纵身跃起迅速逃离,甚至逃走时把那捆的像粽子似得小孩儿给带走了。 之二早就在师姐打出去时扩大玉奴兵引起的火势,火焰窜起来老高成功的给他们做了阻隔。 待玉奴兵士从火场后跳出来,姐弟二人早已没了影子。 接过师姐救出来的小孩儿,破衣烂衫脏兮兮的,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再仔细一看,目光有那么些许的呆滞,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家的呢? 第118章 我手还没好,你就跟我谈生孩子 往回赶,黑夜里迎上了出关来接她的兰怀聿。 显然这位大忙人忙完了公事,到了睡觉休息的时辰发现她没在,不能‘同床共枕’了,所以跑出来找她了。 从马背上下来,他先上下看了看她,最后视线才固定在她手里提着的断头上。 已经不流血了,但被她那么随意的抓在手里也十分瘆人。 “注定他就会死在你手里。” 上一世是,这一世仍旧是。 “没错。来都来了,正好把他解决了。免得过几年他胃口大开觉着只守关不过瘾就骚扰咱们。” 没错,两国争端还真就是这个疯子关奉挑起来的。 他跟贺修也并非不认识,两个人之间还有过利益牵扯。但他说变卦就变卦,没有合约精神。 青止赶紧跑过来把断头接了,不免龇牙咧嘴,太丑了。 倒是之二抱着的那个小孩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不会是关奉的儿子吧?” “不是,是解救出来的。不过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几个人围着,借着火把的光看他,他不害怕也不喜悦,总体来说没表情。 兰怀聿把她手上的血擦了,却发觉她手腕处有点儿不对劲儿。 腕骨微微有些歪,他碰了一下过后恍然大悟赶紧弹开手指。 “疼不疼?” 看他被吓到后夸张的样子,之一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丝丝疼。” 说着,她睁开她的手。 然后当着他以及旁边所有人的面,自己矫正骨头。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受伤到什么程度肉眼一看就差不多能看得出来。 她那腕骨……绝对是断了,而且断的还挺严重的。 可她就那么捏着矫正,面色淡定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由得让这群男人生出自愧不如的汗颜来。 扪心自问,谁也做不到啊。 青止眼睛睁大,夫人回归英国公府本人有多么特殊当日在场的都知道,那日亲眼看她划破手臂眨眼愈合。 但皮肉伤跟骨头断裂伤,不一样啊。 可现在一看,所有的伤在夫人看来好像没什么差别,都一样。 矫正完毕,她把手举高,“有帕子没?给我紧紧缠上就行了。” 兰怀聿立即从自己袍摆上扯下一条布料来,一圈一圈的紧紧缠住她手腕,打结。 “走吧,先回去再说。” 把她举到马背上,并且坚决不让她那只手抓握,自己带着她迅速的返回关口。 马蹄声四起,他才贴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告诉我到底疼不疼? 你是迎风时与敌军交战受过伤,可你那时也没跟我说实话,纱布一缠便是数天。 问你伤处疼不疼,你便说男人不知疼。刚刚问你疼不疼你却说一丝丝,今日必须告诉我实话。” 也让他心里有个底。 之一没办法,也压低了声音回他,“刚拗断时疼,现在不疼了。” 就是活动有些受限,调动不上力气。 上一世打仗受过比这严重的伤,但好好休息一夜就恢复了。 虽是如此,兰怀聿听了也不由皱眉。 拗断? 这两个字让人很不舒服。 回到驻地,关奉的人头成了最热闹的景点,有不少人惊叹连连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头是真是假。 玉奴的关奉在这东关都极其有名,贺修也要忌惮三分的老将。 此时此刻这人头…… 肃宁卫不乐意,恨不得揪着每个人的耳朵告诉他们这就是真的,夫人亲手剁下来的。 得到答案后,又有人提出质疑,就这般把关奉的头砍了,玉奴马上就会召集兵马为将军报仇的吧。 两国之间小打小闹不断,但若是大肆交战,那责任谁来承担? 青止等人似笑非笑,“我们都把你们曾经的大将军当成猴子拴在营地表演,你们给他报仇了吗?” 提出质疑的人哑火了。 他们都缺少忠诚呢,凭什么认为关奉的兵就忠诚呢? 甚至说不准见大燕这边有高手,吓得往后连正常巡守都不敢了呢。 他们斗心眼子之一不知道,她被带回了军帐不许她再出去。 帮她洗脸洗手,若不是她斩钉截铁的拒绝,没准儿他还想帮她换衣服呢。 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之一扬了扬下颌,“你仔细看那孩子了吗?” “喜欢?” “……” 之一忽然觉着自己不会跟他交流了呢。 “我是说你有没有仔细看看他的模样?我救他时没多想,因为他是个孩子被捆的像粽子似得有些可怜。 但我们往回走时之二抱着他,他始终没动静我这才多看了两眼。 结果我发现,他的眉眼很想尤胜眉。” 兰怀聿眸子一动,这么巧的吗? 他们俩刚刚猜测确定尤胜眉把自己还在藏到了玉奴,今晚就把孩子找到了? “不过那孩子瞅着不太正常,不只是天生的还是被谁给害了。 我原本还想抓住了尤胜眉的孩子也不能留,是个后患。 可是刚刚看他那样子……反倒觉着有些下不去手了呢。 要大夫给他看看吧,若是身体有疾或是头脑痴傻便放他一马。”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尤胜眉的孩子让她自己见见不就清楚了。” 这的确是让尤胜眉体会切肤之痛的机会,她跟她爹搞了个劳什子乌衣教害了多少孩子。 但事到临头,作为一个向来不欺凌弱小的人来说,稍稍有点儿压力。 看她不语,他轻轻地端起她受伤的那只手,“是不是见着了那种弱小的家伙心生怜惜了?以前救出那些孩子时能看得出你不忍和气愤,这回我倒是觉着你生出了些母性。” “……” 是吗? 看着她那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微笑着点头,“真的。所以我觉着,你是不是想做母亲了。” 反应过来后,之一唇角抽了抽。 “会说话的还得是你。从上个话题直接拐到这种话题上来,一点儿适应余地都不给我留。” 他依旧褐眸含笑,“答案呢?” “没答案。我手还没好呢,那就跟我谈生孩子?做个人吧!” 第119章 还能重来一世吗 短时间内没有让尤胜眉跟那孩子见面,而且经过多个大夫的诊断这孩子确实脑子有些问题。 大概率是生产过程不顺利造成的。 他不说话,渴了饿了会吃会喝,但屎尿不会控制。 站着想排就排,导致数个肃宁卫倒班的看着他不说,还得给他洗裤子。 没有换洗的,他们一帮糙老爷们把成人的裤子扯开给他做袍子,里头挂空挡。 这样他再拉尿只会弄脏腿,用水冲冲就好了。 不会照顾孩子,短短时间内他们摸索出来了带娃心得,一个一个还挺高兴的。 之一有点儿无语,但又觉着好笑。 “将来应该都能做个负责任的爹。” “如何看出来的?” 兰怀聿不置可否,这样就叫负责任照顾好?只能算是勉强让孩子活着。 若换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潦草。 之一歪头看他,“见惯了不负责任的,忽然见着这种太稀奇了。” 他倒是很想告诉她,可以到时见见他如何做,就知这些人跟摆弄玩具一样草率。 看着那孩子的样子,之一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这样一个孩子即便真的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祸害之流。 所以,斩草除根的计划就把他排除在外吧。 受了重伤始终在军帐里的尤胜眉治了伤吃了药,被人扶着从帐里出来,一张脸肿的不像话。 都到了如此境地,她眼睛里仍旧有求生之光,因为心中有支撑。 远处闹哄哄的,她肿胀的眼睛无意往那边儿一看,一个小小的身影进入视线当中。 惊骇由头顶灌注下来,她立时如炸了一把挣脱看守的人往那边跑。 大概跟贺修搏斗时都没此时劲力足,嘶吼着疯狂拨开那些人,一下子狠狠扑在她孩子身上。 “娘亲,娘亲。” 始终没说话的孩子说话了,他只认识尤胜眉。 尤胜眉亦是死死地把他护在身下,如同母狼似得仰起头血红着眼瞪视所有人。 之一微微皱眉,示意众人不要动手,她一边向前。 “你的孩子你知道护着,怕他被旁人伤害。可你爹和你创造出来的那个邪教,可一直都在杀旁人的孩子。 你觉着他们的孩子不见了,他们会不会如你一样惊恐伤心?” 尤胜眉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了,死死地搂着自己的孩子,“要杀我便动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之前离开过我一次,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 之一立时明白她说的是上一世的事。 “既然你已经失去过他了,为何不在重新开始一局时将全部的心思倾注在他身上呢? 你分明知道贺修必败,因为兰怀聿不会放过他。 你却偏偏打着复仇的名头发展邪教残害无辜孩童,而你自己的孩子生来有疾,你就没想过这是报应吗?” 尤胜眉血红着眼睛紧紧抱着孩子爬起来,他被勒的脸色都变了,小身子也在挣扎。 “没有报应!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她拒不承认,她能重来一世本就是老天对她的优待。 可是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带着记忆重来一回,更可恨的是他们比自己更卑鄙,所以自己才输了。 兴许……她还能再次重来呢? 到那时她再重新做计划,自己能赢。 不止能赢,兴许还能研制出更好的药来治好自己的孩子,让他聪明伶俐,而自己夺得天下那张龙椅就是他的了。 思及此,她猛地瞪大双眼,抱着孩子便朝着旁边持刀的肃宁卫扑了过去。 持刀的人哪有会知道这疯女人想干什么,收刀都来不及了。 她抱着孩子穿膛二过,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孩子还弱弱的喊了一声娘亲,两息过后就都没了声息,死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连之一都没想到。 兰怀聿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上前,眉峰也不由皱起来。 “她……她是不是认为我不会放过她,同样也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与其让孩子死在我手里,不如她带着一块儿死。”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份儿狠也超出想象。 “未必,她应该是想再重来一世。” “啊?” 之一还真没想到尤胜眉可能抱着这份儿心思。 “那……她能成功吗?” 兰怀聿垂眸看她,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会。” “你为什么这般肯定?” 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明明她始终觉着自己才是知道最多的那个。 可他那眼神儿……藏着许多秘密。 “到时再仔细跟你说。” 重来一回这件事,的确是人为的。 好吧。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个大秘密。 尤胜眉和她孩子的尸体被殓了,她死不死的大家没什么感觉,可那孩子…… 尤其是这几天给他换裤子逗他玩儿的糙汉子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来。 摊上那样一个疯女人的娘,是他这辈子倒霉。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这边尤胜眉忽然死了,倒是贺修那边儿出了事。 原本在尤胜眉邪教教徒的安排下白日里给他用药,他就傻呆呆的。 但运到营地后他像个动物似得关在铁笼子里,没有喂药他神智清醒了。 大家可不就当做新鲜玩意儿去找他,骂脏话的,讽刺的,套信息的轮番上阵。 就是套信息时问出了让人意外的事儿,事关他害慕乾之事。 贺修说并非他主谋,而是有人拿来了天大的好处找上门来跟他合作的。 因为那时他也极度缺钱,来人一下子便给了三车金条,他就同意了。 他负责收买安排西关的人,两方配合,成功的杀了慕乾。 得知消息,之一和慕坤第一时间赶过去,贺修瘫坐在铁笼子里虽是还像丧家之犬,但仍有那么一分傲气在。 没人有心思观察他,慕坤更是怒火滔天的脸都是白的。 他一文人把近段时间学会的脏话都用上了,但仍旧不解恨。 仅仅为了三车金子,就害了长兄性命,活畜生。 “找你合作的是盛凌人?”之一双臂环胸,沉沉道。 贺修不认识她,但还是点了下头,“没错。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知,可能一下子拿出三车黄金想来身份不凡。” 他做过的他承认。 之一却眯起了眼睛,难道盛凌也知晓慕家有天赐筋骨的人会从武,所以才想一举杀了免得将来盛凌边关无宁日? 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慕乾是那等天赐筋骨,凭借两方合力的刺杀就能成功吗? 这事儿有些蹊跷。 第120章 你还是太子妃 之一认为在这件事上贺修应该没撒谎。 比起他做的其他罪恶滔天的事,他即便在这一桩上说谎,也改变不了他最终会死很惨的结局。 那么害死慕乾的主谋就是盛凌。 别管具体是哪个人,现在在之一这里整个盛凌都是杀父仇人。 慕坤仍旧气怒未消,来来回回的骂着那些他仅会的脏话,其实一点儿都不脏。 之一则跟兰怀聿面对面站在不远处,她将刚刚贺修说的话都告诉他了。 他也很是意外,盛凌会想要杀大燕边关将领其实正常,因为大燕也想杀对方。 阴谋阳谋不断,互相算计。 但会因为想杀对方将领而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收买,且还是收买一个有大军有名望的人,就很是匪夷所思。 “你说的没错,此事的确有些怪异。 先别急,我们有很多时间去调查。” 之一点头,说的没错,他们时间很多。 看了一眼笼子里的贺修,他抬手罩住之一的头让她看自己。 “过几日该带着邪教教徒以及贺修一干东关反贼回京城,由你亲自押队。” “那你呢?” “我先走一步,在京城迎你。” “你不会是要用那种迎有功之臣的方式迎我吧?” 她记得上一世退玉奴之后大军返京,因为兰怀聿是提前走的先回京城,皇上就是出城迎的他。 当时跟她一同返京的人得知消息,都以为是皇上不知道迎风没有与兰怀聿同行,那么待他们回京时皇上还会迎接。 但事实是皇上没迎,由此引得大半人对兰怀聿不满。 说他阉人抢风头抢功之类的。 现在一看,人家就是为了迎接亲儿子的好嘛。 “所以,你这是弥补我呢。” 他只是笑了笑,是还给她。 东关事务进行大处理,箬妩公主的淮州派来了一行官员接手这里空空的两城。 不过在这期间发现了不少隐藏在山里的小村子,都是从城里逃出去的百姓。 他们还是很聪明的,躲过了被杀躲到了得救之时。 各方官员协调,再加上军队协助,那些藏起来的百姓回家了。 死城一样的城池终于有了生气,还是得有人才行,否则再好的房子用不了多久也得坍塌。 队伍准备返京,之一也终于见着这阵子训狗的箬妩了。 她是个及时享乐的性子,但也非常的记仇。 被她训过的‘狗’……非常惹眼。 脖子上套了个绳子,被她当狗一样牵着,在到了关贺修那大铁笼子附近,她便开始让狗爬行。 贺修终于认出了那是他儿子,暴躁的在铁笼子里嘶吼大叫。 而贺梅生好像已经不认人了,只听主人的命令。 这玩法儿……之一有那么几分不敢苟同。 但看到贺修那激动的样子就让她不由想起尤胜眉来,她的孩子也是贺修的,想必贺修是不在意的。 若不然哪怕他有分毫在意,也不会让尤胜眉恨到那种程度。 “公主可要跟我一同回京城?” 箬妩撩了一把头发,“回,那淮州我可待够了。还是京城好啊,健壮漂亮的男人多。” 在淮州可委屈死她了。 嗯,还是那个箬妩公主,没变。 正说着呢,一行人马已经准备好了。 换了一身劲装的兰怀聿出现,视线直接锁定之一。 她也立即快步过去,“出发吧,路上小心些,丰易不知所踪,这小子像孤狼。” 颔首,他垂眸看她,蓦地抬手罩住她后脑往上托,他同时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 “你不必着急行路,我在京城等你。” 额上的温热撤离了,可热气久久不散,吹得她整颗头好像都跟着热起来了。 尤其是知道周围一大群人在看,箬妩更是夸张的咯咯笑,再配上贺修撕心裂肺的嘶吼叫骂,她真是…… 脑子一团乱。 看她脸红,兰怀聿笑容更甚。 另一只手也杀过来捧着她的头,把她的整颗脑袋都捧在掌中。 含笑的眼睛贴近她,“害羞了?” 脸依旧红,眼睛却瞪了起来,“再不松手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他仍旧是笑,丝毫不受威胁。 压低了声音道:“待你回去后我们便搬家,东宫。”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要做太子。 没想到这么快,她愣了一下,眸子也染了笑,“恭喜,心想事成。” “你错了。我只是在配合你,你上一世便是太子妃,皇后。这一世你也必须是,我只是借你的光。” “……” 他这嘴……抹了什么东西吧。 最后又用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脸颊,他便放手上马带人离开了。 只带了少部分肃宁卫,还是让人有些担心的,人少容易被埋伏。 但他坚决不带太多人,都要随同她回京城,壮大声势浩浩荡荡,将上一世她应得的班师回朝大场面还给她。 因为不放心,之二便再次派上用场。 “跟着,一旦出岔子就用你最快的速度返回通知我。我不会距离太远,最多两天路程。” 之二把手里的大肉包子塞进嘴里,“师姐,你都不疼惜弟弟的吗?夫君固然重要,可你弟弟还没完全恢复呢。”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回京之后他便会入主东宫,我就会是太子妃,你会是什么?” “太子妃她弟弟。” 孺子可教般的点头,“所以你是不是得保护他呀?” “师姐说得对。” 太子妃的弟弟,可比督公夫人的弟弟听起来更霸气。 如此一来身价水涨船高,他后半生估计能找个更富有的富婆了。 看着之二离开,之一心里才稍稍稳妥些。 不知丰易那小子到底藏哪儿了,能屈能伸的狼狗一条,这种人会一直躲起来猥琐发育,不赶紧除了指不定哪天冒出来惹事。 上一世她做了太子妃都没想过要给丰时除麻烦,一般时候他才是麻烦,甚至惹了麻烦她便动手。 但这回,她特别希望兰怀聿能顺顺利利的,出现麻烦她就出手都给灭了。 第121章 她说认识你母亲 这一路上之二并没有回来报信,那就说明兰怀聿的队伍是顺利的。 在还有一天路程赶到京城时,甚至京城已经派了先锋队等着了。 迎接她这个抓获贺修,砍掉玉奴老将关奉脑袋的大功臣。 听意思似乎排面搞得相当大,超乎正常的那种。 之一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感受,莫名的她觉着有点儿尴尬。 若是戴一张假皮,她完全无感。但用自己的脸……多少不太自在。 箬妩牵着她的狗掩嘴咯咯笑,她完全看清楚了之一尽力掩藏起来的窘迫。 “你应得的,关奉的人头谁能轻而易举的砍下来?本宫听说你独自一人上阵,连你那师弟都没去帮忙,你说这算不算大功?” “一般吧。” 她挠了挠额角,十分真诚。 箬妩夸张的拉长惊叹声,复又凑近她耳边,“不如你坐那张龙椅吧!只要你在一天,必保四海称臣。” “……” 之一很想问问这位公主,她对自家血脉是多没信心? 也大概是丰砚钊的窝囊让箬妩憋气太久了,若不是她不能做那等以下犯上的事,她没准儿都把自己那兄长扒拉下去占住龙椅了。 看她无语,箬妩笑的更畅快。 手里牵着绳子,调教好的狗就乖乖的趴伏在那儿。 之一觉着她活的真恣意。 翌日,终于见着了喜迎大功臣的阵仗。 许久没出皇宫的丰砚钊,龙袍在身瞧着都年轻了十岁不止。 文武百官,自家的祖父和弟弟最为热烈。 以及早她两天回来的兰怀聿。 稀奇的是他没再穿那一身绯红的官袍,反而换上了符合他身份的弁服。 一眼看到他,之一都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他册立太子大典,他已经是储君了呢。 遥想一下丰时那时穿着弁服的样子,只能用一句形容,人模狗样。 但兰怀聿真是太合适了,甚至都让她想把丰砚钊身上的龙袍扒下来给他穿上了。 皇上笑呵呵的,可不是以前被架着的窝囊样。 他腰板挺得直直的,背有靠山的那种底气十足,却又能在其中窥见出几分谄媚来。 之一觉着很复杂,又复杂的很是搞笑。 可他是皇上又不能当着面笑话他,就只能尴尬的配合。 接受最大的赏赐,连带着英国公也得了赏。 然后一方谢恩,一方发表演说。 牌面是有的,动静是大的,尴尬也是真的。 她忽然想上一世兰怀聿先离开东关回来接受了这等牌面的迎接,免去她尴尬,真真是做了大好事。 终于尬完这一场,贺修被装在大笼子里由六匹马拉了过来。 以及关奉那颗稍稍做了些防腐处理的人头,也像战利品似得一并运来。 尤胜眉的尸体倒是处理了,不过一干邪教核心成员还活着,大半都是女子以及原东关老将老兵一系列。 可以说是叫京城里的百官权贵们开了眼。 邪教跟东关,在他们稍显短路的脑子里,从不曾将这两个联系在一起。 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只能说幸甚幸甚。 若是真被贺修得逞了,先别说大家能不能留有一命,单单是被邪教各种手段折腾,家里生再多的孩子也不够啊。 进城,队伍浩荡,百姓们都聚到边边角角来围观。 皇上坐着御辇高高在上,其余的人骑马而行。 兰怀聿已经跟之一并肩而行了。 “累不累?”他低声问。 “不累。尤其是看见你穿这一身……你有没有想过赶紧把他从御辇上扒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他唇角抽了抽抬眼往前方看去,“暂时让他坐着吧。” “嗯?我怎么记得你挺着急的呢。不是说很快就能搬进东宫了吗?” “搬进东宫就在半个月内,那张龙椅……再等等吧。” 他还得陪着她调查慕乾的事呢。 她一定要查出来不罢休他看得出来,所以自然得陪着她。 一想皇上能离开那张龙椅整天玩鸟儿,估摸着他会很开心。 这八成是历史上最不喜欢坐龙椅的皇帝了。 贺修等一干邪教成员游街示众,之一则在英国公和慕常乐殷殷的目光中回了国公府。 慕坤和林周他们到了戴城时便回去了,但贺修谋害慕乾的具体过程还是送信告知了老头。 之一原本以为他是怒火中烧,盛凌千方百计的害他长子,得听他咒骂一番呢。 结果回来后大厅的门一关,老头却没骂盛凌,反而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之一接过慕常乐孝敬的松仁酥吃了一口,又接过他奉上来的茶,这小子殷勤的跟大太监似得。 “祖父,你到底想说什么?您想问什么便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了,您年岁大了任何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再说了还有我呢,我都能解决。” 老头摇了摇手,示意她自己并非怒火攻心。 而是…… “之一啊,夜临镇的那个姓曲的女子,你还记得吧?” 眉梢挑起稍显意外,“小姨娘?当然记得了,她怎么了?” “是这样的。她身边那个壮婆子病了一阵子,半个月前忽然好转了。 好转过后像变了个人似得,她要找你。可你那时不在啊,她就找上门来了。门房也不知她是谁没让她进,她急了还跟府里的护院打起来了。” “祖父,您说重点。”总不会那壮妈妈打死人了吧。 曲晚娘现在可大着肚子呢,可别一时情急再出了事儿。 英国公叹了口气,“那壮婆子说认识你母亲,但我问她你母亲具体的情况她又一字不说,说此事只能告诉你。 可让她等着她又不等,也不知怎的撂下这些话她就急匆匆的离京了。 临走时说你若找她便去夜临镇。” 慕常乐也点头,“我和祖父商量了一下,总觉着这人有点儿问题。 姐,你要去夜临镇找她吗?别再中了圈套。” 那壮婆子瞅着就吓人,明明是个女的比男人还壮,真的不太像好人。 所以他们祖孙俩都猜测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夜临镇那个地方对于之一来说十分特别。 是想把她引过去好行凶吗? 第122章 你试试 这件事让之一意外至极,她没想到那壮婆子还有这样的秘密。 而且曲晚娘说过,壮婆子是被她爹捡到的,当时身受重伤。 后来救回了她的命,她却失去了记忆。 她有功夫,虽算不上很厉害,可这个世上的女人能练到那种程度,不容易。 不由得想起上回偶然碰见她那次,她神志不清见了人就大打出手。 还喊着什么郡主? 如此看来她的确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这大燕的郡主有多少个? 或者……不是大燕的郡主呢? 她出现在夜临镇,那里距离西关关口那么近,她兴许是从别的小国来的。 盛凌,叶茨,还有隔着一片沙漠的乌坦。 都有可能。 那她认识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代表她的母亲也来自小国。 难怪是个黑户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历,从别国逃过来的,没经过官府走明路可不就是黑户嘛! “祖父别急,事关我母亲我必须去。而且也不用担心她会做什么圈套,真排开了千军万马我也不惧。” “那倒是。这回知道你只身一人砍了关奉的脑袋,我倒是真的不担心你被围攻。 就是关于你母亲……切莫着急,而且也不要太过于相信了。” 就怕那壮婆子说出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譬如什么跟慕乾私自定情私相授受,这类难听的话。 他们是没有光明正大的成婚,可他们有了之一,那在慕家来看他们就是祖宗都承认的一对儿夫妻。 之一笑着点头,“明白,祖父就放心吧。” 老头也长长的舒了口气,又觉着自己这孙女儿真是性情平稳,他之前还想着跟她说了这事儿她不得急的跟什么似得。 所以才费劲巴拉的组织语言,就怕她一听之后火急火燎的就往西关赶。 慕常乐也一样,甚至特别殷勤的又给大姐姐端来切好的水果。 “姐,到时带我一起去呗?我还没去过西关呢。” “怪不得你殷勤的像太监似得。” 之一总算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慕常乐傻笑,“大姐姐,你就成全我吧。” 一个出远门还得跟姐姐一块儿走的小可怜,之一能说什么呢? 点头答应了。 离开国公府她也没去找曲晚娘,她有身孕了,还是不打搅的好。 再说壮婆子在英国公面前都没有把事儿全部说清楚,自然也不会给曲晚娘说。 回了皇城,东宫那边儿人来人往的。 之一绕过去看了看,这是基本上都准备好了。 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上一世丰时复立后这小朝廷一半清流一半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那都是他本人带起来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招来的都是臭虫。 自己即便手段再残忍,发现了他不干好事就揍他,但也无法时时盯着。 他就养了数个自己玩的男人在小朝廷里,人前掩人耳目主子下属的关系,人后不干人事跟发春的狗似的。 但这一次东宫能干净了,小朝廷也不会乌烟瘴气,非常好。 转到宫中时兰怀聿已经等了她好久了。 她去了国公府,看样子国公爷有秘密跟她说,所以自然没派青止跟随。 见她回来了,立即上前把她脱下来的外袍接过来,随后牵着她去洗漱。 她洗漱动作快,因为他在旁边儿站着,故意的把水溅出去喷在他身上。 他躲了下,后来似乎察觉到她是故意的,他就又站回去了。 余光瞥见了,之一就乐了。 “喜欢受虐是不是?把这一盆水都扣你头上。” “……” 他是别想听她跟自己说那种撩人的甜言蜜语了。 拿过手巾给她擦手,他这才道:“国公爷跟你商议什么大事了?” 她也没遮掩的把关于那壮婆子的事儿都说了。 他也是第一时间想到那晚碰到她发疯的情景,“她当时在喊郡主,如果她来自其他小国那么就应当是皇室所属的仆从。 她却说认识你母亲,难道你母亲……” 之一挑了挑眉,“我母亲也是服侍郡主的?然后因为跟我父亲定情偷偷跑出来了,那就属于叛徒了吧。” 兰怀聿却露出几分无语来,“你就没想过你母亲或许就是郡主呢?” 她眼睛都跟着睁大了,“那你可听闻这么多年来那些小国里有郡主丢失的事儿? 我从来没听说过。上一世我在西关调查了很久,还派了不少人出关去调查了呢。他们会把那些小国皇室里的事儿都查一遍,没有类似情况。” “原来你那时就查过了。但没有一丝收获,那时有没有很失望?” 他完全不知道。 甚至在知道她就是迎风之后,只顾着在意自己的心境了,怒极痛极,以至于根本就没深入的了解过她的一切。 现在想想,他若是说自己两世都栽在她身上,为她做到了何种地步属实不要脸了些。 连她心里最大的坎儿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肯定失望啊。因为失望更痛恨楚正和柳氏了,只恨折磨的他们太少让他们死的太容易。 不过这一世弥补上了,总的来说能重来一回,真好。” 他笑着点头,褐眸紧紧地盯着她,“真好。” 把她拽到自己怀中抱着,也不管她是否有些不自然,他就是想抱着。 “待这里的事处理完,我们一块儿去西关。” “你若是忙……” “不行,我们一起去。你在那里出生又在那里长大,我居然都没去过。 你得带着我去素华庵,我要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扬起下巴搁置在他肩膀上,她点头,下巴也一戳一戳的,居然感觉还挺好。 她微微睁大眼睛,又歪头往他颈侧戳,他脖颈跟着一缩显然是痒。 她就继续戳。 终于把人戳的受不了了,兰怀聿一手控住她后脑勺,一边低头在她颊上亲了下。 “莫淘气。” 红着脸看他,看他眼眸里水一样的温柔和情意。 这个时候之一非常确认,他是挺喜欢她的。 “我要是再继续,你会怎样?” 他眸子微眯,溢出一丝危险来,“你试试?” 第123章 她对他有信心 试试? 激上头了的话,之一是敢的。 但现在没上头,而且还感觉到了危险,自然不敢再试。 兰怀聿有那么一丢丢失望,在她退离时揪住她下巴在她鼻尖上亲了下。 温软微湿,之一闭了闭眼睛,一只手钻上来捂住他的口鼻,推开。 被推的人不由得笑,继而紧紧抓住她的手。 谋逆叛徒,邪教教徒,大燕又迎来了一轮砍头盛事。 刽子手们也迎来了大赚赏钱的机会,百姓们有乐子可看,总之这是个全民都开心的项目。 唯独等着被砍头的乐不出来。 这期间,东宫已准备完毕,以冯太傅为首小朝廷建立,比每日上朝还要有排面。 因为全部都是兰怀聿的心腹。 就连小太医院都是由王笑这等心腹二代掌握,别有用心的人别想混进来。 整个督公府都搬了过来,现如今只等着正式的册立太子大典了。 追天和之二也借光来瞧瞧,师徒三人慢行,说起了过阵子回夜临镇的事儿。 曲晚娘身边那个壮婆子,追天和之二都有见过。 “她会认识你母亲?匪夷所思。不过这是个机会,她若真的知晓那就都打听来,若是别有用心之辈就尽快除了免得惹麻烦。” “嗯。师父可回去?” 追天想了想,“回去。” 看她那一副想逃出生天的渴望眼神儿,之一不由得憋笑。 “那不知师父可偿还完孟大人了?若是没还完,估计他会全天下通缉你。” “啧,小孩儿不要打听大人的事儿。” 追天不说。 什么还债不还债的,早就还完八次了好吧。 若仔细算算,现在都八次的十倍以上了吧。 年逾中年,是真不怕把身体造坏了。 而且孟鹤之是想跟她正式成亲的,他不说她也看得出来。 目前他只是怕被她拒绝所以没说,但他会琢磨别的招儿让她不得不同意,此贼阴险。 若是能逃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再说现在自己徒儿已经是太子妃了,谅孟鹤之再能耐也不会伤害她分毫,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用担心给徒儿惹麻烦。 看师父隐隐向往自由的眼神儿,之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挎住她手臂,“师父,你真的对男人对婚姻没有信心吗?” “没有。我见过太多怨侣了,最初时天生一对灵魂契合,但时间久了新鲜感褪去一切都趋于平淡后,人就都变了。 还有很多更可笑的,年少时彼此相爱又因为最现实的原因分开,各自寻了条件非凡的人成婚。 年迈之时双方伴侣去世,他们又在一起了,旁人还道神仙眷侣真爱永恒。 你说可笑不可笑?” 追天边说边笑,她所说的是自己在那个世界见到的。 这个世界更不用说了,男人不需要用道德约束自己,更是丑态百出。 她是丝毫不报希望。 之一慢慢的眨眼,脑子里自然想起了兰怀聿。 他上一世就喜欢自己,哪怕在不知道她是个女人的情况下。 重来一世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会变吗? 做了多般设想后,她慢慢摇头。 不知道答案。 但是如果兰怀聿像师父说过的那种人一样变了,他会享受到五肢搬家的优待。 这般一想,她也立马不琢磨了,带着师父和师弟在东宫转悠。 终于,兰怀聿册立太子大典的那一天到了。 最高兴的当属丰砚钊了,在之一看来他恨不得立即退位,笑的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自己身上这一身雍容沉重倒是不稀奇,上一世她就穿过。 只不过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倒是稀奇了起来,可比丰时那死变态俊美多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也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太子殿下,您真有威仪。” “太子妃,你真有眼光。” “……” 他这会儿倒是不谦虚了。 在回东宫的路上,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他忽的停下脚步。 一手牵着她一手抬起指了指,“当时我便是站在此处,看到了你和丰时。他怯懦惧怕的像条狗,你板着脸训斥他毫不留情面。 我当时正在看热闹,青枫忽然来报,调查清楚了边关那个迎风不是真正的迎风。 真正的迎风是你。” 之一不知此事,甚至都忘了站在这儿训斥丰时的事儿。毕竟她把他当孙子一样训斥,是经常的事儿。 “然后呢?”她很想知道下文。 他深吸口气,还是如实交代,“太过震惊,悔怒交加,吐血昏迷。” 之一没想到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冲击,不由握紧他的手,“所以后来丰时登基那么顺利,也有我的原因在,你才没有出手阻止对吗?” “嗯。” 更重要的是他那时身体十分不好,觉着自己撑不了太久。 她想掌握权柄,想做皇后,他帮她又何妨。 只是没想到丰时登基三天就挂了,他很高兴,但又担心。 幼子登基,可想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儿。自己能帮忙支撑,可他一旦也忽然死了呢? 也就是在那时,那个老和尚又出现了。 然后……便有了这重来一世。 难怪呢。 难怪那么顺利,现在有答案了。 之一感慨万分,也不由握紧了他的手。 “咱们回东宫吧。殿下放心,我绝对不会像训孙子一样训你的。” 嘴角抽了抽,跟她一同往回走,蓦地他低声道:“那不知会揍我吗?” “难说。” 这个不保证,毕竟她有这个实力。 册立大典过后,便准备去往西关夜临镇了。 追天和之二一同回去,还有要去看新鲜的慕常乐。 楚成材倒是想跟着见识,但近来那铺面生意大好,他不去国子学得回家帮忙。 所以没乘上此次顺风车。 对于兰怀聿也陪着之一一同去,丰砚钊表示十分不舍。 儿子不在,那朝政不就又得落到自己身上了吗? 他整天在羽房不知道多开心,谁愿意大清早天没亮就爬起来上朝啊! 兰怀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抱怨,待他终于说完了,淡淡道:“原本也不用您出场主持大局,都安排好了。” 一听这皇上立时笑了,“待你从西关回来时,你便登基,朕要去江南养老。” 第124章 来者不善 西关这个地方,没来过的人对此充满各种想象猜测。 不毛之地啦,黄沙遍布啦,干燥的风吹过脸皮都得掉一层啦。 实际上夏秋之际还是非常不错的,山峦虽不似江南那般绵密,可一簇簇的也别有一番风情。 到了这儿,当先要去的自然是素华庵。 还特意的带来了两车礼物,出家人简单朴素,带来的礼物也不好太过花哨。 所以最好还是直接给香火钱,这样不止能好好的修缮一下庵内,冬天时庵里的师父们也能采购一些更好的御寒衣物。 同样追天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离京时孟鹤之给她带了好多钱,她不要他偏给。 搞得她想逃跑都觉着内疚了。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慕常乐是最兴奋的,青止第二兴奋。 之二带着他们俩骑马在前面,边跑边给他们讲哪座山哪个村的,是个好向导。 “师父,累不累?” 同骑在马上的追天笑着摇头,“不累。去京城找你时我还想着很快就回来,谁想到一下子耽搁了这么久。” “那您还回京城吗?” 之一故意笑的促狭,离京时孟大人一直送到城外,那不舍的劲儿…… 他虽然不用嘴说,但全在眼睛里呢。 让之一觉着如果师父真一去不回,孟大人估计会崩溃的疯掉。 追天这回倒没说的那么绝对,惹得之一偷笑。 她像个小老鼠似得,兰怀聿想不注意都难。 两匹马并行,他小声道:“你是支持师父逃离孟大人,还是想劝她回京城啊?” “我可不敢多言,师父说了小孩儿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儿。” 小孩儿? 看了看她,的确,在养大她的追天眼里她永远都是小孩儿。 “你笑什么?”他笑的莫名其妙的。 “师父说的对,小孩儿不要管大人的事。毕竟你这小孩儿也有自己的事需要操劳,先顾着自己吧。” “嘿,你这话更莫名其妙了。调查我母亲的事又不止我一人,你也得帮忙啊不然跟来干嘛。 这会儿又说让我顾着自己,你是准备随时撂挑子啊。” 她就觉着他话里有话。 实际上没错,兰怀聿就是话里有话。 他又策马距离她近了些,“师父和孟大人要解决的是感情问题,你我之间倒是水到渠成,但……还是少了些。” 她一下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脸颊飘红,但没有拒绝。 只是看着他慢慢道:“庵里男女客人分开休息,且在庵里不允许做那些禁忌之事。” “……” 有点儿高兴她这次没抗拒。 但还是得解释一下,“我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在佛门境地做越矩之事。” 拐进山间路,虽没有台阶但仍旧被踩得很是平整。 隐约能看到山间的房屋檐角,这就是素华庵。 庵内一共有五位师太,年纪都不小了。 还有一些带发修行的居士,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见到追天和之一之二回来了,各个高兴的不得了。 尤其是得知之一寻到了真正的家人,又觅得如意郎君且现在是太子妃,一些居士都不由得擦起眼泪来。 为她命好而感动。 众人相携着边说边进了庵内,追天与庵主玉林师太并肩而行。 师太压低了声音道:“半个月前夜临镇里来了一些身份不明的女子,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 她们好像在找人,但动静不大没有惊动官家。七天前有两个人还来了庵里,向我们打听人。 经过形容,我们觉着她们要找的是你。” 追天一愣,“找我?” 心里咯噔一声,怕找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这个身体。 她穿来时就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这个身体是做什么的具体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知道。 但是本身的功夫,还有那些易容之类的技能却好像身体自带的。 她知道自己会,经过一段时间冥想那些技能就都回到了脑子里。 可事关原主的具体信息,就想不起来。 追天甚至想这身体可能是有应激障碍,本身的回忆十分不堪,大脑选择性遗忘。 正是因为此,她出门赚钱就易容不露真面目,也是怕这身体真有麻烦。 过去这么多年,麻烦终于找上门了。 聚在一起闲谈说话,兰怀聿没有刻意的张扬自己的身份,尤其是看之一难得高兴,便叫之二带着他在这庵里能走动的地方转转。 之二极尽热情,一口一个姐夫,不断的述说儿时自己跟师姐都在哪里玩儿。 或者自己在哪里挨揍,还有庵里养活的其他无家可归的小孩儿。 小孩子抱团,有年纪大一些的欺负他,师姐就替他出头。 当然了,出头过后自己还是得挨顿揍,原因是他一个男的受了欺负还得回家告状,没出息。 师父也极为赞同师姐的教育方法,甚至还会点评师姐出手太轻了。 别看是被师姐揍大的,但这会儿说起来可高兴了。 兰怀聿都忍俊不禁,“你就不觉着她太凶了?” 之二摇头,“正因为我从小听师姐话,得师姐关爱。如今师姐飞黄腾达我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后半生能寻个富有又漂亮的女人养着我。” “……” 他终于明白之一为什么总忍不住想揍他了。 两个人往回走,正好碰到又有人进了素华庵。 明明居士劝说今日庵内不接香客,她们还是闯了进来。 两个女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通过步伐就看得出有武功。 并且非常着急的往正堂的方向走,明显是知道今日有人来了。 眉峰皱起,兰怀聿感觉出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她们冲到了正堂门口一眼看到里面的人。 “红珠,果然是你!” “那是郡主?” 看到追天两个人面色大变,在看到之一时面色更奇怪了。 对视一眼,两个人忽的跃起直接冲进正堂,一个攻击追天一个攻击之一。 兰怀聿和青止立即跃过去,和乐的正堂瞬时打成一团。 那两个女人功夫不浅,追天对了几招没讨到一丝便宜。 而攻击之一那人更是凶相毕露,招招皆是要置之一于死地。 第125章 她顺心就好 这忽然间的杀意说奇怪也不奇怪,自从壮婆子回了西关,之一冥冥中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回来第一天就发生了,反倒是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不管这些人是谁来自何处,对她有敌意那就是她母亲的敌人。 既是敌人哪还有那么多废话,杀就得了。 她比之兰怀聿和青止下手更狠,一掌将那女人拍出屋外。 不等青止奉主子命令把此人捆起来审问了,她就先一步将她双臂撅了,在她惨叫声中扭断了脖子。 那边,被追天制住的女人愣住了,连嘴里往外流血都顾不上,“你……如此狠辣。” 之一扭头看她,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然后便过去扳住了她的脑袋。 头即将断了她也是害怕的,“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怎么找到此处来的吗?” “不想知道。” 弯起眼睛,手上一用劲儿,送这个挣扎的女人归了西。 站起身,之一先向各位师太道了歉。 她们仍旧是有些吓到了,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青止和之二迅速的收拾尸体,居士们也收拾被打乱的大堂,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之一则慢慢的走向师父,她面色不是很好。 “从刚刚她们直接选择攻击我们师徒来看,我母亲跟师父可能有渊源。” 追天点头,“碰到孟鹤之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或许我真的有秘密。” “师父别担心,不管您之前的身份是什么秘密是什么,我们是师徒这一点不会改变。” 再说,就凭刚刚那两个人直接攻击她们师徒二人,她就觉着师父想必跟自己母亲有些渊源。 但师父说她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她相信师父。 追天十分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真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你说你师父要真是个杀人狂魔可怎么办?” 之一瞄了一眼兰怀聿,随后小声道:“让他改律法,特别注明一条,追天杀人无罪。我想作为刑部尚书的孟大人肯定会举全部之力赞同。” 追天噗嗤笑出声,之一说的这一点她倒是认同,别看孟鹤之好像是一个严肃古板遵循规矩的人。 但若真涉及到了她,他会立即改变的。 跟师父说完,她才跟兰怀聿聚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那个先一步回到西关的人,应该跟她们是一伙的。” “但……我总觉着她不至于会害我。” “只是感觉吗?她恢复了记忆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说不定是因为她若不赶回来会有更大的灾难。” 他虽是用最阴暗的那种方式来猜测,但不得不承认可能性很大。 譬如壮婆子的家人都被胁迫了,她记忆恢复了自然得第一时间回来。 而为了家人加害别人,那自然是不用思考的事儿。 换做是她的话,她也会那么做的。 夜幕降临,素华庵里更是清净。 青止领了命令已经下山了,夜临镇以及西关驻兵,都是此次要严查的对象。 尤其西关内部有很多当年参与谋害慕乾的人,还都待在这儿呢。 他们看似当时得了不少的好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离开这穷苦之地啊,不还是在这儿混着。 这尼姑庵多年来收养了很多男孩子,所以专门在东侧辟出了供男子居住的地方。 之二以前就住在这边。 这回带着姐夫一块儿过去,他还挺开心的边走边给姐夫讲以前这里都住了多少人。 兰怀聿则朝着后山看过去,这庵本就建在半山,后面的山不算高。 “你们儿时就经常爬到山上去玩儿是不是?” “没错。这庵就这么大也没什么可玩儿的,只有后山还算稀奇,春夏秋冬各有新鲜。 师姐从教我爬树开始,再掏鸟窝,追蛇追兔子。 冬天下了雪山头那边儿可以滑雪,第一回去的时候师姐直接把我推下去了。” 之二说最后一件事时怨念颇深。 要不是雪厚,他可能就没命了。 兰怀聿看他,“你那时几岁?” “五六岁了吧。” “又不是三岁孩童,真把你推到山下你也能自己爬上来。” “……” 不是,我只是那么一说,你就赶紧帮师姐说话,都不考虑一下他当时小小年纪受到的心灵创伤吗? 事实证明兰怀聿并不想考虑。 饶有兴味的看了一会儿黑夜里只有个轮廓的后山,这才随着之二去男客禅院休息。 翌日,青止带了一脑袋的露水回来了。 先前进入夜临镇的肃宁卫暗子回馈了消息,镇上有不下二十余生脸,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们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分散的住在各个客栈里。 但这其中并没有那个壮婆子,她好像不在镇上。 再就是西关关口,现在共有两个守将。 上了些年纪的叫王显,正值壮年的叫刘英明,两个人驻守在此处已多年没离开过。 虽说都有家,但在这西关已另组成新家。 尤其那刘英明养了三个妾,生了一堆孩子了。 能在这里又安置新家,新家内部更是调查重点。 果不其然很是富裕,按说根据饷银大都直接发放到家里来说,他们在边关可购置不起这等房屋。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钱哪儿来的呢? 西关距离盛凌是最近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盛凌送来的呗。 这等蛀虫,必须得赶紧收拾了。 得知这些情况,兰怀聿并没有太意外,在意料之中。 情绪稳定,以至于之一在看到他的时候心境也很快平和了下来。 “既然她们都在镇子上,那咱们今日也过去?根据昨日那两个人能一眼认出我,想必我跟我母亲长得很像。 只要我在镇子上一露面,估计她们就会像闻到血的水蛭一样扑上来的。” “想一次性把她们解决了?” “我想过了,只要幕后老大不出来死了这一批还得来第二批。 那我就杀着玩儿呗,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少人够不够我杀的。” 昨晚跟师父商议了一下,那些人不怀好意,怕是早在十八年前便在针对她母亲。 母亲的仇人,不杀留着作甚! 兰怀聿对此无任何反对意见,她顺心就好。 第126章 小吃货 夜临镇像个小城,作为距离关口最近的人口居住地,这里其实还算繁荣。 基本上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就是价钱会昂贵些。 那个她母亲生活过生下她的小院子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没有人住它破败的特别快。 院子里的草长了一茬又一茬,导致人走进去之后有一种进入鬼屋的错觉。 兰怀聿仔细的看了看,复又看向身边的人,“这么精准的带我过来,看来上一世你查过这里。” “嗯。柳氏嘴硬没说太多,都是那个陶妈妈说出来的。” 所以这个位置她记得清楚,哪怕时隔这么久再来她也没找错。 穿过杂草走进屋子里,其实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以前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尽数随着时间而腐败。 哪怕那张床的木头都烂了。 没有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想来那些进入镇子里的人不是没找到,就是对此处没兴趣。 若是后者的话,足以说明她们早就已经知道之一的母亲过世了。 而这回她们又来了,目的应当就是之一和她师父。 “上一世我调查过这周边的邻居,她们知道这里死了人,找到的尸体只有那个接生婆。 我母亲和侍女的尸体不在,你说是不是被她们给带走了。” “非常有可能。我想她们甚至还花费了些时间找你,但可惜没找到。” 点了点头,之一现在看着这房子比之上一世平静太多了。 她那时很伤心,生来一世居然连生育自己的母亲都没见过。 多么遗憾。 两个人又四处看了看这才离开,出来后兰怀聿回头看了一眼,“我们把这里买下来吧。” “嗯?” 他褐眸含笑的看着她,“待你想念父母了便来住上一阵子,正好我也能逃离京城跟着你来偷偷懒。” 他这个说法让她心里很是开心,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转到了人多的街上,偶尔的能看到要过关口的商队镖局什么的。 还能闻到蓦一时顺风吹来的铁锅炖羊蝎子的味儿,很是粗犷。 乍一闻有些受不了,但只要看看高远的天空再看看来往的人群,那羊蝎子的味儿就变得特别香了。 “在京城时你总吃,原来本地的跟京城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之一点头,“没错,这里的更香。要吃吗?我请你吃。” 她要尽地主之谊,兰怀聿自是不反对。 于是乎随着她进了一家看起来历史悠久的馆子。 跟京城里的酒楼饭馆比不得,甚至墙上都因为年头久熏黑了。 可莫名其妙的墙壁的木头和土好像都渗出一股炖羊蝎子的味儿。 这要是来了个醉鬼,也不知会不会直接上嘴啃墙。 很快一小锅上来,用料扎实骨肉软烂。 两个人开始吃,之一额头都沁出汗珠了。 就在差不多吃完时,外面经过的人引起了他们俩的注意。 那是两个看起来几近四十岁的女子,明明已经走过了饭馆门口又回来了。 往饭馆里头看,从脸色和眼神儿上看不出是什么态度,但她们盯着看就已经不对了。 之一慢慢抬眼看过去,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那两个女人开始警惕起来。 不过,下一刻之一就把桌上的小铁锅掀起来狠狠地拍了出去。 兰怀聿悬在半空的筷子……就有那么几分尴尬了,夹了个空气。 铁锅不大,速度和劲力十足。 那两个女人闪躲,一人躲过一人慢了些,扣在肩膀上里头的汤汁盖了她半张脸。 还没等反应过来呢,之一已经从饭馆里头出来了。 下手毫不客气,她就奔着杀人去的。 那两个女人也感受到了,并且几招过后吃了亏就想逃走。 之一像那从天上跳下来的大罗金刚,直接把她们俩死死按在地上。 细瘦一小姑娘,大力可扛山。 “想跑?到了我跟前儿晃一圈儿就没有跑的机会,再说了你们来找我不就是送死的吗?还跑什么!” 那两个女人被她的话堵得一哽,她们是来要她死的,不是来送死的。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不想知道这次派来了多少人取你性命吗? 你娘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她不会放过你的。” 之一脑袋上有问号,皇后娘娘? 她上一个认识的皇后娘娘就死的挺干脆的。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我是谁啊。” “你?你不就藏在尼姑庵里吗!” 之一脑子里一闪,瞬间明白了,是壮婆子没说实话。 她回来了找到了自己原来的队伍,但又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现如今的身份。 “那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两个女人一哽,之一又无语的笑了一声,原来她们不知道。 那她爹的死跟她娘那边儿关系不大。 “盛凌的皇后娘娘手伸的还挺长。据我所知盛凌老皇上整天花天酒地不干正事,由皇后娘娘以及她本家兄长把控朝政。 原本我对你们没什么兴趣的,非得找上门来送死,我不得不感兴趣了。 知道吗,我会带兵打仗的,打到你们老家去。” 特别好声好气的说完,她就下了死手。 自从她们打起来四周就聚了不少人围观,女人打架嘛,男人们最爱看了。 哪里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人命,刚刚看的欢实的一群人都麻了。 就在这时,青止和几个穿着衙差衣服的人过来了。 “都让开,官府捉拿邻国细作,别乱看别乱传,小心吃官司。” 衙差过来把两具尸体拖起来带走,青止压低了声音道:“目前已解决八个,她们有所察觉藏匿了起来。不过她们想要离开镇子不太容易,周边都封锁了。” “找到就杀。已经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了,我跟殿下去关口。 邻府的肃宁卫和都司府兵快到了吧?” “太子妃放心,最迟后日全部抵达。” 之一点了点头,猛地反应过来兰怀聿这厮一直没出来呢? 扭头一看,好家伙,这位太子殿下又点了一小锅羊蝎子,正慢条斯理的品尝呢。 哦对,她刚刚把锅掀了。 他再点一锅合情合理。 小吃货。 第127章 西关藏了什么 西关关口相较于东关显得稍稍穷了些,但毕竟是百年老建筑,结实程度还是没水分的。 兰怀聿和之一没有自爆身份,反而是外派许久的陆秋带领一行杀气浓厚的肃宁卫带着太子谕令光明正大的来了。 很久没看到陆秋了,她晒黑了些,但更英姿飒爽了。 之一和兰怀聿站在队尾,伪装成肃宁卫的一员模样。 鱼鳞甲绣春刀,她觉着自己特别帅。 但不能看兰怀聿,他更帅不说,那股气势说他是千户都不行。 “你稍稍低下头,气势不要那么强,不然你这鹤立鸡群的一眼就看得到你。” 他听话的微微弯下了脊背,复又看着她轻笑,“不然你给我易容?” 肃宁卫里也有会易容的,但相较于追天传授给他们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极其自然,像是真正的脸皮,鲜活有气色。 “现在说晚了,王显和刘英明出来了。” 向前方看去,这两位守将身着铠甲体型健壮,别看王显上了年纪胡须都变白了,但行动间像年轻人一样。 贺修的下场是什么他们早就听说了,肃宁卫忽然来了两个人心底里实际上有些准备。 但准备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他们俩心里知道了,反正现在看着挺热情的。 尤其陆秋带队,她一个女子能坐到千户的位置可想有多大本领。 王显和刘英明特别客气,寒暄过后先请他们进入关口的驻地。 兵马驻扎之地,人也密密麻麻的,随着他们进来那些兵士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全部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说真的,那一瞬间这场面看着有点儿恐怖。 就好像这些都是死人似得。 不过肃宁卫是干什么的?这种场面岂能糊弄的住他们,都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便没再理会。 反倒是之一扭头多方瞧了瞧,“主将热情四射,兵士浑浑噩噩。这西关的驻地有问题啊。” “他们二人受盛凌贿赂,没少做中饱私囊的事。 好在是没把土地卖了,否则现在盛凌就打进来了。 这些兵士更多的是吃不饱的神情,大概被剥削的厉害吧。” 这是兰怀聿的猜测。 当然了,肯定也有调查在里头,可具体内情还需再探。 王显和刘英明将陆秋请到了帐内,先给奉上了好茶后,这才开始询问太子谕令。 陆秋似笑非笑,“二位猜不到殿下谕令吗?” “这……” “不知是不是要将我们调回啊?更换西关守将。只不过西关这个地方很特殊,距离盛凌太近地形也复杂。 一旦换一个不熟悉此地的人,短时间内怕是不止吃败仗那么简单。 盛凌那方得知,也会趁虚而入的。” 陆秋不客气的大笑,“如此说来,只有王将军和刘将军适合驻守西关咯?” “不敢这么说不敢这么说。太子殿下有令,那必是思忖周全,末将等领命就是。 只是调离前需得与新任守将认真沟通,否则我们就这般走了也不放心啊。” “没错没错,这里虽是环境差,可身为守将守关自是不怕艰苦。 只是担心关口安生。” 两个人说的话极其漂亮,营造出一种老实人的感觉来。 陆秋点了点头,“那二位将军便仔细的将交接计划做好,待新任守将来了快速交接。 咱们都各自做好分内之事,免得给殿下添麻烦。”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换守将。 可只有肃宁卫这么一说,正经的调令都没下来。 这就导致王显和刘英明脸上都要挂不住了,他们心里同时明白,太子特意派遣肃宁卫来就是要宰了他们俩的。 坐以待毙? 奉上头颅?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安顿好肃宁卫后,两个人离开,脸也都落下来了。 走到远处单独的帐内,两个人看着对方,片刻后各自下定了决心。 “不杀不行,这些太子的爪牙只听他命令行事。 我们即便给予更大的好处他们也不会接受,唯有杀了才行。” 刘英明点头,“矿坑里那些兵暂时别让他们回来,如果有听说动静逃回来的,叫在外巡视的人发现便射杀了。 决不能叫他们知晓,咱们派遣那些兵士去挖矿了。” “放心,不止你我担心,得了好处的哪个不担心?” 不止还在矿坑里的那些,这营地里哪个兵士敢多嘴,全都得死! 之一和兰怀聿随着陆秋等一行人登上了塔楼,此处修葺很长,人工建出来的防御墙。 登顶之后从这头望不到那头。 陆秋跟给他们带路的副将随意闲聊,她也不过问那些关口军营内部的事情,更多的闲聊这西关的风土人情。 更因为陆秋是女人,哪怕是千户也是女人,这就使得不少人卸下满满的防备来。 随着说话,还能欣赏一下陆秋这个女人的风姿。 之一一直在队尾,尽管她也是女人但穿着一样的鱼鳞甲腰挎绣春刀,瞧着身份地位挺普通的不如陆秋扎眼。 她边走边往下面看,或是瞧一瞧擦肩而过的兵士什么的。 走到某一处后便能清楚的看到关外的景色了,石头山居多,绵延出去绿色的山也被划分从一丛一丛的。 之一看了一会儿,随后扯了扯兰怀聿,“咱们在这上面走了有一阵儿了,怎么没见关外巡守的人回来呢? 只看见有一队出关的,只出不回不对吧。” 他也注意到了,听她说完后点了点头,“关口外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因为肃宁卫来的突然,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拿回来,人也就一并不回来了。 之一非常同意,只是一时间她还真不知情。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是头一回跟盛凌打交道。 不似玉奴,上一世好歹跟玉奴开战,玉奴的皇室以及文武群臣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不急,急的是旁人,咱们静观其变。” 兰怀聿趁机捏了捏她的手指,他极是淡定。 在之一看来,他就是做好了一网打尽的计划,所以最后是否摸清了王显跟刘英明搞得什么鬼,他照杀不误。 不过她还是好奇的,更好奇盛凌那边儿有什么。 不是在找机会杀她吗,正好她要掌控此处,然后跟盛凌开摆呢。 第128章 金矿 夜幕降临,王显和刘英明为了迎接肃宁卫,准备的极其周到盛大。 单单是烤羊就烤了整整六头,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还有边关特有的烈酒,吸一口脑仁儿都染上了味儿。 陆秋作为领头人相当给面子,手底下的人分开就坐,该吃吃该喝喝。 之一挨着兰怀聿也在吃羊肉,慢条斯理吃一口看一圈儿。 “不饿吗?”见她吃的时候还心不在焉,他不由问道。 她把头凑到他耳边,“你看没看到那些兵士见我们吃肉很馋啊?” 闻言,兰怀聿随即看过去。 火光招摇之处,的确瞧见有不少兵士往这边儿看,吸溜口水的样子特别明显。 他眉眼稍稍压了下来,“边关的兵士居然连肚子都填不饱。” 匪夷所思。 同时火气也上来了。 之一摸了摸他的手背,“别发火啊,咱们这不是来收拾这帮蛀虫了吗。” 难得她还哄自己,兰怀聿意外万分。 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再装一装,看她还能哄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还没等他演呢,她就去拿羊肋排啃了。 “……” 就不能给他个享受的机会吗? 下一刻,一根焦黄的羊肋排怼到了他面前,“吃。” 这……应该也是她哄他的一种吧。 还行。 以前都是他投喂她,终于得到回报了。 接过,慢条斯理的吃。看她喜欢吃这种,便直接将整盘都拿了过来。 同桌的无不默默收回眼珠子,烤的那么香他们也想啃啊…… 这一顿饭吃到时近半夜,酒烈,哪怕陆秋只喝了一碗也仍旧是微醺状态了。 王显和刘英明又忙碌着送他们回房,陆秋和之一是女子,单独在一个帐篷里。 帐内烛火幽暗,两个女人都有点儿微醺,简单收拾一下便睡着了。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后,外头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 一排数个帐篷都被围住了,很快有人闯进里头,把里面睡着像昏迷的人都给结结实实的捆起来了。 之后运出帐篷,全都扔到板车上。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但王显花白的胡须还是有些亮眼的。 刘英明在一旁更是激动不已,“都扔到矿坑里去死不见尸,到时留出盛凌突袭的印子,栽赃过去,即便太子本尊过来了也找不到蹊跷。” “动作都快些,速战速决。若发现有人窥视或是做小动作,全都宰了。” 很快,板车动了。 一共四辆板车每个上头堆了一堆人。 陆秋和之一是在一起的,很巧的是之一是第一个被扔上来的所以垫底。 半边身子压着陆秋,上头又层层码放了好几个兄弟。 就导致压得她有点儿想吐。 可还真不能吐,首先大家摞在一起她要吐了大家伙都得遭殃,太不地道了。 再就是趴着吐难度有点儿高,这要是一着不慎反呛回去,多恶心。 脑子里琢磨着这些,板车也一路通过甬长的关口出去了。 外面的风都不太一样,吹得乱七八糟的。 这次刘英明负责运送他们,王显并没有出关。 他是骑着马的,边走边骂人叫推车的都动作快点儿。 有点儿远,这样速度下去担心明日晌午都到不了。 黑夜浓重,举着的火把都数次被吹灭了。 刘英明更是不耐烦,同时莫名其妙的觉着不吉利。 的确是发生了些意外,在火把第四次被大风吹灭的时候,板车发出的承受不住碎裂的声音。 啧了一声,刘英明挥舞着鞭子在空中抽,“愚蠢之极,连车都看不好。 车上的人呢?不能丢在此处得全部扔到矿坑里才行,快收拾了。” 说的好像这些人不是人,而是一堆垃圾似得。 随着他话音落下,第二辆车发出碎裂声,嘁哧咔嚓解体了。 这邪门儿终于引得刘英明觉着大大的不对了,一手拿着刀从马背上跳下来,刀出鞘准备随时出手。 蓦地,惨叫声接连四起,他听得周边风声呼呼地过去,他迅速的举刀应对。 分明眼睛看到了黑影,可待他砍过去时却砍了个空。 就在他站在那儿来回折腾了数次后,他腿弯一阵剧痛,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两只手腕也咔嚓一声腕骨折断,手里的刀也掉了。 一只脚踩在了他后背上,直接将他踩进了地上的泥土里。 那只脚力量愈发的大,一点一点施加,他都听到自己背骨肋骨承受不住开始裂开的声音了。 “不留一会儿现在就要杀了?”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 那个踩着他的人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他要把我们扔到矿坑里,那我就大发慈悲把他扔进矿坑里吧。” “也好。用他的法子来杀死他自己。” 下一刻刘英明被拎了起来,直接甩到了板车上。 “既然你们求速度为什么不弄几辆马车呢?非得弄这种需要人推的板车,你们这操作我实在不懂。 还是说在西关驻地人比马便宜啊,死个人不算大事,死匹马你们心疼。” 刘英明疼的浑身皆是冷汗,可这问话的女声更是不带一丝正常人的情绪。 她就好像真的在跟你话家常,可你要是答得不合心意,她下一刻就能把你脑袋切下来一半。 这人不是陆秋,是队伍里那个不多言不多语的女人。 “没错,马更值钱。盛凌这几年牲畜多半都死了,他们要购买健康的马。 王显为了能卖上好价钱,规定力气活都得兵士去干。” 他回答了,换来的就是一阵笑声。 “合着坏事都是王显干得,你刘英明没参与分毫呗?” “我……我不能不听命于他,我的小妾和孩子的命都攥在他手里呢。 我是被逼无奈,他在西关时间太久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我不听他的就没命了。” 之一都笑的肚子疼了,“哦,那你说说他王显在这两国交界的地方弄了个什么矿啊?” “金矿!不是他一人所为,是盛凌的金矿。金矿开采到大燕境内,金子数量极多。 盛凌为了继续开采就联合了王显,他把驻地里一半的兵都训成了淘金工,不关我的事。” 第129章 还有这种好事? 按着刘英明的说法,金矿挖到了大燕境内后,盛凌那边儿跟王显谈了合作。 在这边挖出的金子五五分。 所以王显将军营的兵士调出来,变成淘金工去金矿里给他淘金子。 这些兵士实行换班制,日夜不停的淘金子。 劳作多了进食需求就变大了,可一旦军队里采购食材数量变多,极容易引起关注。 所以粮草方面按着以前的数量来,压缩没能去金矿淘金子兵士的口粮。 这就是为什么军营里能看得见的那些兵士各个瞧着没什么精气神儿,像鬼一样,看见客人吃烤羊时馋的口水直流。 这刘英明是挺英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做的事也是迫不得已都是王显逼迫他的,他没办法。 当问他置办了那么多妾室,又跟妾室生了数个孩子也是王显逼迫他的吗? 他不吱声了。 继续打马向前,自然奔着金矿而去。 被捆起来的刘英明嘴里还流着血呢,这会儿也是迷惑起来。 “不杀回关口吗?” 陆秋拿着鞭子在他身上抽了一下,“你还怪操心的。自有人去收拾关口,我们觉着金矿更有意思先去挖金子。” 刘英明忍着疼,“金矿里有上千盛凌的高手在守着,凭你们这些人不太够。” 陆秋呵呵一笑,“会把你先送到盛凌人的刀口下的,别着急。” 这回刘英明不哔哔了,别看都没个人形了,脑子倒是一直在转着。 之一和兰怀聿共乘一骑,顺着被俘虏的兵士所指引的方向走。 天色暗,因为刮风连火把都不燃,所幸大家在夜里眼睛也好用。 兰怀聿圈着她的腰,原本只是好好地骑马。 不知何时,他手指开始不老实顺着她腰间游移。 手指头明明也没用什么力气,但像被放在开水里烫过一样,随着他开始摩挲之一就直起了脊背。 在他手指游到腰侧又往回走时,她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过头看他。 她是瞪着眼睛的,但整颗头都是红的热气盈盈,就一点儿力度都没有。 还显得特别可爱。 兰怀聿忍不住更低下头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下,并压低声音道:“真细。” “……” 这应该算调情吧,可她功夫这么好被说细,莫名其妙觉着像是被侮辱了似得。 兰怀聿了解她可谓了解的透彻,没等她说话呢他又继续道:“但很结实。” 这还差不多! 她满意了一瞬,但又觉着不对。 她的腰是又细又结实,但这也不是给他乱摸的理由啊! “你再不收手,我就摸你了。”她沉声叱道。 还有这种好事? 兰怀聿顿了下,薄唇也弯了起来。 不止没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开始往她大腿上游。 忍无可忍。 她反手向后往他腰上摸,不像他那样轻轻地像搔痒反而加了些力道。 就听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然后扣紧了她的腰身不动了。 之一听到了,耳朵跟着一热。 但手却没停,继续在他腰上又摸又掐,愈发往后伸又往下。 终于他自己受不了制住了她的手,并低头贴在她耳边,“那里得在没人的地方摸。” “……” 咬了咬唇,慢慢的收回手指头。 她非常想告诉他,又翘又结实。 两个人都不吱声了,只骑着马前行。 倒是兰怀聿始终低头伏在她颈侧那里,呼吸时的气息吹得她半边脸和脖颈都潮乎乎的。 “坐不直了是吧?” “嗯,很香。” 想闻她身上的味道,所以一直弯着身也无所谓。 她也没再说什么,反正他愿意,她也没觉着沉。 天亮了,路途之间的山石高高耸立,这条路弄得也挺隐蔽的。 即便是站在高处往这边儿看,想看出来这里蜿蜒的一条路也不太容易。 而且,这沿途就有收获,前方的人在地上发现一些洒落的金沙。 被尘土给盖住了,这一脚踢开地上一片金闪闪。 在这四处灰突突的地儿,这金色可真是好看啊。 应该是运金沙的队伍出来时不小心洒了,没收拾干净。 之一和兰怀聿只看了一眼那金沙就收回了视线,他们分别环顾四周,一个信息钻入脑袋。 “打玉奴那年,西关这边发生了小型的地动,面积不太大没有百姓死伤,但死了一批兵士。” “没错,大致地点就在这一片。” 兰怀聿也想起来了。 现如今看来,那小型地动是怎么回事儿不言而喻了。 这一片地底下的金矿掏的太厉害了,塌了。 而那些被当成淘金工的兵士就在底下,死了那么多,王显他们往兵部上报。 哪怕是用跟盛凌交战都不行,因为那种死伤必会引起朝廷的重视,会派人派兵过来。 那时他们的勾当就会被发现,还不如直接报天灾。 报了天灾兵部除了正常的沟通给抚恤金之外,也不会下来查。 还真是大聪明呢。 事实上一世他们的确是聪明的,当时正值跟玉奴交战,这边报了天灾兵部就很快批复了。 该有的补偿,死亡兵士的抚恤金等等。 再加上重点全部在东关,这边的地动就很快的揭过去了。 两个人对了信息,便不再多说,径直的顺着愈发狭窄隐蔽的路往前走。 离得近了就能发现这里的路确实只适合板车,再宽一点的车都过不去。 洞口处有人把守,功夫还挺不错的呢,应当是王显的心腹。 陆秋带着人冲上去一通打,最后都死在了绣春刀下。 向下的洞口彻底暴露出来,延伸而下隔一段插着火把,甚至依稀的能闻到潮湿的水汽。 再加上从刘英明那里撬出来的信息,这地底下不止有地下水流不停,因为常年的挖掘地底下弄得跟迷宫似得。 尤其是盛凌那边儿,上上下下的弄了好几层,不熟悉路的人过去了都得迷路。 之一对此非常有兴趣,她甚至在想,当年盛凌非要千方百计的杀死她父亲慕乾,是不是跟开采金矿有关系啊? 若是如此,这金矿她还非得给抢到手不可。 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连带着盛凌那皇后,一块儿打包给地底下她那父母送去。 第130章 父母之仇 越往下走空气越不好,除了水汽泥土味儿,更多的是人积聚在一起形成的汗味儿臭脚丫子味儿。 兰怀聿很是嫌弃,从自己里衣上扯下两条布来,一条系在之一口鼻处另一条遮挡住自己。 上好的布料透气性佳,但呼吸之间能闻到属于他的体香,之一也便不计较了。 甚至还刻意的深吸了两下,确认无误,就是兰怀聿的味儿。 “香吗?”看到她小动作的人问。 之一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点头,“香。” 说不太具体是什么香,但只一闻就知道是他身上的味儿。 一行人下到矿洞里,好家伙,真是叹为观止。 环境可以说非常糟糕,但火光照耀处有水流过的地方都能瞧见金光闪闪。 似乎因为金沙太多,这些面积较小数量较少的金沙都不值一提了。 很快的,就碰到了地底下的人。 有西关的兵士还有盛凌人。 盛凌人很好认,他们穿的更整齐些,皮围裙皮靴子,乍一看像屠夫似得。 西关的兵士就显得松散些,大部分热的打赤膊挽着裤脚,两方相处甚欢呢。 忽然闯进来的人打破了这种宁静,一时间打成一团。 踹飞了两个,之一便知这些人就是淘金的,不是刘英明所说的那种高手。 她抓住兰怀聿的手,“咱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是盛凌的地界了。” “走。” 他也没什么顾忌,根本不担心这么少的人数一旦碰上盛凌的高手会怎样。 路狭窄,但很多。 一条一条像地鼠打洞似得,不过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稍微开阔些,火光一照都能看得到随水流动的金沙。 谁能想到这地底下居然有这么多金子呢。 两个人速度很快的进入了盛凌的地界,眼前所见的确超出所想,先往下看又抬头往上。 脚下是石头里凿出来的阶梯,下面多层像梯田似得,但这梯田把地下水分割的相当均匀。 而上面呢则是用石头木头等等修建出来的像地下粗糙版地宫似得,很多个小屋子大概是供这里的人轮换着休息用的。 最高处透着光,显然那就是地上了。 而且那里人影最多,但凡出现的人影都挎着兵器,想必就是刘英明所说的高手了。 之一身上有绣春刀,她提在手里转了转,然后把捂着口鼻的布条扯了下来。 “我去上面,你把这里的地形看一看就行,别跟他们交手。” 人太多,哪怕武功不怎么样可一拥而上时也难对付。 她对自己有信心,毕竟上一世打仗不是白打的。 兰怀聿武功虽然高,可他那时做监军也没在千军万马里厮杀过啊,怕他不会对付再伤了自己。 他似那听从主将的小兵似得,“那不知我若是遇着落单的,是否能出手将其击杀呢?” 嘴角抽了抽,“准了。” “得令!” “……”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她脚下一踮便跃了起来。 身体轻灵而迅速,在那人工凿出来的建筑上嗖嗖上跃,眨眼间便只剩下一个小影子了。 兰怀聿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自己才跳了下去。 上头的确是弄得挺高级,而且也看得出盛凌人在这地底下操作有些年头了。 那些轮换着休息的小屋里床铺碗筷特别齐全,可比大燕那边儿搞得跟狗窝似得上档次多了。 之一分别看了看,也没给毁坏。 她觉着这个金矿还能再挖一挖,到时把这地底下的金子都给挖了,然后填上免得再塌陷。 到时做工的人在这底下是得需要个好环境休息,她觉着这地儿非常不错。 所以她的目标直指最高处。 最顶层面积很大,上头的人也很多,粗略一看大概三十多个。 腰间挎着兵器,各个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 之一只观察了一小会儿,便倏地跳了上去。 她也没遮掩,忽然冒出来反倒把那几十个人吓一跳。 抽出兵器对着她,一时间又没动手。 互相看了看,见大家都是双眼迷茫不认识这人,遂又同时盯着她。 “你是谁?” 之一笑了笑,“没见过我这身衣服吗?” 他们看她身上穿的鱼鳞甲,以及她手里的绣春刀…… 衣服不认识,但这刀似乎有点儿眼熟。 还没等他们琢磨明白呢,之一便冲上来了。 快,准,狠。 她也不是来炫技的,就是来杀人的。 血肉横飞。 下面,兰怀聿已经寻到了数堆淘出来准备运走的金沙,质量的确是不错。 甚至比大燕那边儿淘出来的要更好些。 碰到了不少人,但这底下都是做苦工的,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功。 就在这时,上头有重物砸下来的声音。 他迅速的避开,然后便见到前方不远处一团血肉炸开,铺了满地。 有点儿恶心,但立马就知道是之一在上头动手了。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也使得下面的人乱了套,兰怀聿躲避着一边听他们急急喊话。 其中听到了一些重点。 “老王爷要亲自过来巡视矿洞,怎么忽然发生这种事?是不是大燕那群狗东西出尔反尔?” “不清楚啊,守卫忽然从上头掉下来了。” “被老王爷和皇后娘娘知道咱们这头出了岔子,咱们所有人的全家老少都活不了。”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传信叫外面的守卫下来,矿里出贼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不难听出他们有些慌张。 兰怀聿站在暗影处,有人从他前方跑过他便一把拖过来拗断脖子,一边琢磨着他们所谓的老王爷。 盛凌的皇后出自外姓王之家,是盛凌开国功臣。 好像自从打下江山后便不再领兵了,手上也没有兵权。 但几乎家中女子都会入宫,坐不到皇后之位也能封为贵妃,算是很显赫了。 刚刚那个人同时说了老王爷和皇后娘娘,就代表此处金矿那两个人都知晓。 看来,应当就是一家子。 他们开采金矿挖了那么多金子,接下来是不是打算篡位啊! 不得不说,在哪个国家这种事儿都免不了。与其他们自己折腾,不如大燕加把劲儿,直接送他们上路。 他相信之一会很乐见的,可以给她父母报仇了。 第131章 试试你的牙齿好看不 上头一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人,彻底惊动了这整个地下采金矿。 而做完好事的之一早就从上头跳下来了,溜溜达达的逛逛别处,看到护卫身份的人解决掉。 一边找兰怀聿。 顺着地下水流动的方向走,水流逐渐汇聚的更宽了。 之一发现了水流汇聚成一个小型湖的地方,而且那中间还有一大坨金光闪闪的东西。 乍一看像狗头金。 只不过这狗头金好像会移动,随着温润的水流一会儿往那边儿挪一点儿,一会儿往那边儿挪一点儿。 奇怪。 正琢磨着呢,身后传来声音。 她扭头看过去,正是在这下面逛游的差不多的兰怀聿。 四目相对,他就把系在脸上的布扯了下去,露出微笑。 “找来的可真快,闻着我的味儿追来的?” 之一几分无语,“明明我比你先到的,是你追着我的味儿来的。” 她这么说他一点儿不反对,“对。” “……” 不跟他拌嘴,她伸手往湖中心指了指,“那件那坨狗头金了吗?会移动诶。” 兰怀聿也皱起眉峰,几乎没过多观察他就忽的跃了过去。 “哎?你给我回来。” 之一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他怎么就过去了。 也就在他跃过去要取那坨金子的时候,水里头跳起一个长相似小型鳄鱼的家伙。 张大了嘴露出利齿直奔他手腕,那一口若是咬下去,他手当即就得断了。 不过他反应速度也是快,倏地收手又跃回了岸边,之一顺势牵着他后退了数步。 湖里的那个家伙扑腾了一下,并没有过来就再次潜入了水底。 而那坨金子也慢慢的浮出水面来了,还像刚刚那样优哉游哉的慢慢移动。 很诡异。 不过之一可没心思关心那些,扭头看向兰怀聿,“你疯了是不是? 怎么这么冲动,不观察仔细了就出手,你刚刚要是收手不及时就成独臂人了。” 她拿出的是训斥之二时的态度,兰怀聿看着她的脸,心里对比上一世她训丰时的模样。 嗯,差距很大。 训丰时那真是像训三孙子,丝毫不留情面因为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心寒动怒什么的。 这会儿还是收着的,明显是怕他伤心恼怒。 褐眸染上笑意,他把那只险些遭遇不测的手举起来凑到她面前。 “错了。不如你咬一口当做惩罚,再有下回我肯定不敢了。” “……” 还有上赶着挨咬的? 之一看了看他含笑的眼睛,不客气的攥住他手臂送到自己面前,真咬了一口。 “嘶!” 她那一口真给他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之一松开一看,好一口完美的牙印啊。 “疼了吧?要是手臂断了可比这疼上百倍。” 他收回手臂也欣赏了一下那一口牙印,“太子妃教训的是。不过你这牙……” “我的牙怎么了?长得多好看。”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蓦地抬眼看她,“好看不好看得亲自试试才行。” 这玩意儿怎么试? 还没等她发出疑问呢,她就被他掌住后脑勺勾过去了。 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略微有些仓惶,但还是没阻止,且把眼睛闭上了。 之前几次都是浅尝辄止,他也没太深入过,不知是因为他本来就没经验还是害怕她揍他。 这次深入的彻彻底底,不止尝清楚了对方的牙齿整齐好看与否,各自的软处也钻研的透透彻彻。 直至有些呼吸不上了,两个人才分开。 额头抵着,呼吸交融,褐色的眸子颜色变深。 看着她还在颤抖的眼睫,他手扣在她颈侧揉了揉,“环境不太好,出去之后再试试。” 之一没回答,但心里觉着他说得对。 出去后再试试,她也能好好数数他的牙齿。 两个人又观察了一下那个湖,之后离开此处又将没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这才退出去。 这一趟用时不算短,反正出来时之一都饿了。 而且,后续队伍都已经过来了,速度奇快。 陆秋先将一个油纸袋递了过来,里头是三合一的烤饼。 一张烤饼一分为二里头夹了羊肉和萝卜叶,夜临镇独特吃法。 “肚子饿了就有吃的,出来的及时。” “太子妃如果知道王显和他的走狗都被抓了,估计会觉着这饼更香了。” “速度真快啊。待人集齐了,咱们地面地下一块儿杀过去,盛凌那边儿有那么大块儿的狗头金。” 她边吃边给陆秋形容,不少人都过来听。 大家未必喜欢淘金子的过程,但能捡狗头金什么的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由得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传说中谁谁捡到狗头金的事儿,有的也不知怎的运气特别好,捡到的狗头金那么大个儿,一下子就发了。 兰怀聿盯着,等她吃完了再抽出空来进行一下检查对方牙齿的事业呢,可她真是聊得尽兴啊。 大家伙说的各种传说她还挺感兴趣的,吃完了饼又喝了半壶水,直至探子回来了才结束了这次大型八卦。 探子带回来消息,盛凌那边儿地上的人员已经集结了,一大半下到地下去搜查抓人了。 而且根据飞鹰传书来看,的确是有队伍朝着这边儿来了。 虽是那队伍搞得尽量朴素,可人员多,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兰怀聿立即将在地底下听到的那些话联系上,来的怕是就是那位老王爷。 泰成王朱献。 把她拉到了一边儿,他把自己的猜测跟她说了一下。 怕是慕乾之死的幕后真凶就是这个泰成王。 之一一听冷冷的笑了一声,“来了那不是正好,还省的我去找他了呢。” 真是困了有枕头下雨就有伞,不得不说这一趟西关之行收获巨大,是她运气好啊。 “皇后就是他的女儿。目前为止,咱们仍旧不知你母亲跟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 出现在夜临镇的那些女人抓住之后其实可以上刑审问的,但她觉着没意义,杀就是了,她不需要知道来龙去脉。 但现如今父母双方的仇人似乎指向了一家,这若说巧合的话,也未免太巧了。 第132章 亲缘关系 因为之前在地下闹那一回,把盛凌那边地面上的人一大半给引到地下去了。 遂这边实行两面包抄,地下还是由走过一趟的之一和兰怀聿带人去解决。 地上部分交给陆秋,带着大部队一举给掀了。 待那泰成王朱献来了,就会发现自己的金窝已经易主了。 而且如果可以之一想把老东西给逮了,看看到底多大年岁了还搞这些阴谋阳谋呢。 也不知有没有那个命坐到龙椅上去。 计划完了便行动,之一和兰怀聿带着大批人马再次深入地下。 了解了地形,这回几乎没花费太多时间。 进入盛凌的地界后便开始大开杀戒。 惦记着那个有狗头金的湖,提前就跟众人商量过,到了那湖边不要进去但可以把敌人甩进去。 大家好奇狗头金又好奇太子妃这样要求是何意,于是在看到那湖之后便按着所交代把交手的敌人往湖里踹。 肉眼可见他们也不想掉进去,可想逃都来不及了。 人只是被甩到了湖面上方,里头就窜出来像鳄鱼似得家伙。 一口咬上便不松口,直接把人带进了水里。 且那东西不止一只,随着被甩到湖上的人越多,里头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上跳的也越多。 看着不太大的一个湖,是怎么养了这么多这玩意儿的? 而且像炸了锅一样跳,大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家伙的尾巴上长着狗头金呢。 也就是说之前漂在湖面上的是饵,是这些家伙弄在自己尾巴上漂在湖面上吸引猎物的。 可事实上除了人会喜欢狗头金之外,动物什么的会喜欢吗?不见得吧。 也就是说这些玩意儿就是在等着吃人呢。 它们到底是有多高的智商哦? 投喂了不少敌人后,在上头杀了一通的之一和兰怀聿下来了。 “呦,你们把这湖的秘密揭开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情况属实是稀奇,大家从未听说过。 最终汇成了同一个问题,这里头凶残的猛兽是人工养的还是本来就是此处的主人? 尾巴上的狗头金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生出来时尾巴上就长了一坨金子? 简直匪夷所思。 答案大家都答不出来。 看起来很像是人养的,故意弄成这个样子。 但目的呢? 而且真的野性难驯,人工养殖的话能养出这种野性来吗? 因为太好奇了,有人还能专门跑到别处逮了一只老鼠过来,扔到水里想看看里头的家伙吃不吃。 大家失望了,里头的东西不吃老鼠。 之一眼睛都不由睁大了,“只吃人?谁惯出来的臭毛病!” 众人皆摇头,太离谱了。 欣赏完此处,又进行新一轮清剿,总算是把这偌大的地下建筑给清理干净了。 而上头,陆秋也带着人杀的差不多了。 上方建的就像寻常的小驻地,不如地底下弄得那么整齐。 而从上往地底下去的话,除了有一条可通马车的挖出来的路之外,就是从最上方那通气的地方跳下来就行。 特意盖出来的防雨棚子,建筑搞得很是良心。 之一和兰怀聿是从上方返回地面的。 上去便是那防雨的草棚子,面积很大四周被军帐包围。 一片血腥,不少还没死的都被捆绑起来了。 的确是功夫都很好,连陆秋手臂都受伤了。 飞鹰传书就在这时到了,说过来的队伍也收到了有人捣乱的消息,开始加速了。 估计半夜时就能到。 并且十分谨慎,调集了附近的一支驻兵协助。 之一在雨棚下的木头椅子上坐下来,手里的绣春刀往身前一支,大马金刀的。 “你们去布置吧,包围包抄一网打尽,我就坐在这儿会会那老东西。” 兰怀聿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咱们的兵马也调集过来了,不止不会吃亏还会如你所愿的把这金矿据为己有。” 她点头,非常好,她就是要这样。 两个主子都表明态度了,手底下的人自然是按听令行事。 周围有很好的设伏地,很快的安排好,随着天色暗下来离远一看这里火把摇曳但就是没有人。 时辰掐的很准,将近半夜时大队人马踏着地面沉沉作响的声音传来了。 车马在顺着那条路接近驻地时慢慢的停下了,骑在马上的人缓缓的抽出腰间兵器,视线一致的看向雨棚里坐着的那个双手拄着绣春刀的少女。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鱼鳞甲包裹着她清瘦坚韧的身体。 像潇洒的男人那样两条腿自然分开,双手拄着刀支在地面。 面无表情,清透的眼睛直视这些姗姗来迟的人。 那辆马车里传来了略显苍老的声音,“怎么回事儿?” “王爷,驻地没有人。还有一个姑娘……也不知她是谁,就坐在那儿等着呢。”驾车的声音尖细明显是个太监。 马车里的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下一刻从里头出来了。 主子出来,前前后后的人改变阵型,手中兵器寒光闪闪。 出来的老头的确年纪不小了,头发胡子都白了不说还胖胖的。 但长了一个好模样,哪怕是上了年纪胖胖的也是个样貌上乘的老头。 之一也看到他了,在看见的同时她皱了皱眉头。 这脸有点儿眼熟啊! 像谁呢? 稍稍仔细一想,诶,跟自己有点儿像啊,三分像吧。 那老头看到了她似乎也吓了一跳,还特别夸张的探着身子往前看,似乎是年纪大了老花眼了看不清楚。 之一转了一下手里的刀,扎在地上的那一块将泥土钻出了漩涡来,不掩杀意。 老头身边的护卫也看出来了,不由更加紧张。 “王爷……” “都别说话。你……阿越?” 之一挑了挑眉尾,“少跟老子套近乎!哪怕你年纪很大,又装作跟我认识的样子,我就会手下留情。” 她这么一说话,朱献更是觉着恍惚了,声音也像。 唯一不像的是语气,眼前这个姑娘杀气太浓了,天地不惧人鬼不敬。 “所以你等在此处,是为了杀本王的?你到底是谁?” 长这样一张脸,是谁故意将她安排在此处的? 第133章 相认 之一不说自己是谁,那老头便急了。 从马车上下来,挥挥手要护卫不要跟的那么紧,只由那驾车的太监扶着他往这边儿走。 别说,胆子是挺大。 之一明明拄着刀呢,他就敢过来。 走得近了,脸看的更清楚了。 朱献紧紧盯着之一的脸,片刻后忽的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 “你……你可是阿越的女儿?” “阿越是谁?” “阿越是本王的女儿啊!她……她十七岁那年与心上人私奔而走,再也没回家去。” 之一皱了下眉头,私奔? “那你女儿是跟谁私奔的呢?” “这……本王也不知。你父亲是谁?” 他内心里是确定了的,表情也变化颇多,眼睛紧盯着她。 之一笑了笑,“头一次见面就问这些未免失礼了,不如王爷说一说千里迢迢的于夜间赶到此处目的为何? 还有这地底下的东西王爷挖了多少年了?为了这些东西又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呢? 譬如,联合大燕的贺修谋害西关守将。” 朱献面色一变,站直身体后沉吟片刻,“你来自大燕,且是要与本王成敌?就是不知是你个人之意,还是大燕要与盛凌开战?” “听说泰成王在盛凌只手遮天,作为皇后父亲说一不二。大燕若与盛凌开战,打头阵的会是泰亲王吗?” “本王这个年岁岂能带兵上战场?就是两国开战免不了生灵涂炭,听闻大燕内部乱子刚刚平息,这个时候开战不明智吧。” 之一似笑非笑,这老头刚刚还挺紧张的,这会儿说起正事来倒是一改态度。 显而易见,他刚刚所谓的为女儿着急也不是全心全意,不及利益。 用手里的绣春刀点了点地面,“这地底下的东西我很感兴趣,王爷若是拱手相让咱们今日可不见血。 若王爷不舍,那您怕是今日要留在这里了。这么大年岁死于荒郊野地,你那皇后女儿怕是会伤心吧。” “你……” 朱献难以置信她一个少女敢这般大放厥词。 看着他想轻视又不敢轻视的样子,之一很好奇他真的是那种拥有大智谋的人吗? 谋害慕乾的会是他? 眼睛扫过那些带刀的人,她只是轻蔑的一扫。 稳坐于此八风不动,只看那老头站在当下,给他思考的时间。 当然了,她希望他能特别有骨气的说不让,然后大打出手。 然而让她失望了,朱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又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你若想要此地便给你吧。” 话落,他转身欲走。 之一又拿着刀敲了敲地面,“这地底下的金子怕是也没多少了,王爷开采了这么多年想必积攒了不少,不知可否匀一些来啊?” 朱献没答,那太监受不了了,“你别欺人太甚!” 之一轻笑,“王爷,你的女儿阿越是郡主吗?” “是。” 朱献看着黑夜,应声。 她点了点头,“我父亲是大燕英国公长子慕乾,曾任西关守将。我的母亲没有姓名不知来历,藏在夜临镇的一个小院子里。 十七年前他们二人先后去世,皆是被人所杀。 我现在是大燕太子妃,任诛邪使可调遣大燕境内都司府兵。 现在,我便要带兵杀入盛凌为父报仇。” 朱献猛地回过身看她,双目瞪大,“你……你父亲是慕乾?” “我父亲是你害死的吧。因为这金矿,他是个不会被收买的人,碍着了你挖金的大业。” 听她说完,朱献整个人变得激动不已。 向前两步仔细盯着她的脸,复又后退两步,“阿越她……她是被谁害死的?”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只不过,要害我娘的人至今还在呢,前几天便在夜临镇遇上了。 那些女人说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杀我,王爷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朱献岂能不知啊。 大概是站不住了,那太监急匆匆搬来一把椅子,老头坐下唉声叹气。 之一用绣春刀敲打地面,看这老头的样子像是痛心疾首,但她觉着他就是演戏。 自己的一个女儿害另外一个女儿,他真的不知道? “阿越当年是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可……她姐姐阿平更想得到那个位置,她们二人私下里闹得十分不愉快。 后来不知怎的,阿越忽然说她不嫁了,她们姐妹也和好了。 哪知道她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留下书信说是与心上人远走高飞叫本王切莫去寻找。” 他说着,伤痛愈甚。 之一歪头看他,“你信吗?” “本王……本王缘何不信?阿越她从小便有自己的主意,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走了之后本王都气病了,是阿平派人去好一通寻找,但最终也没找到。” 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之一看着他不由轻轻的笑,“那么现如今皇后派人来杀我又是怎么回事儿呢?王爷觉着她是不是想送我这个外甥女早日去地底下见娘亲啊。” 朱献摇了摇头,他已经明白了,阿越当初离开家并非是什么跟人私奔,而是别人逼迫。 那个逼迫的人是谁再清楚不过,他另外一个女儿,当今皇后。 之一缓缓的把刀抽了出来,“王爷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你害死的我父亲?” “你要为他报仇,甚至不惜杀害外公?” “外公?” 之一嗤笑了一声,蓦地翻身而起手中绣春刀直奔他喉咙。 朱献的躲闪慢了半拍,但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太监是个好手。 徒手接刀,与之一交手。 后方的护卫也立即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周遭跃出无数人影来,与之乱战。 之一与那太监交手几个回合,倒是意外于他功夫真是不错。 而且,路数与之前在夜临镇交手的女子有些相似。 “你是盛凌皇后的人!” “哼,还算有眼力!知你活着,被养在尼姑庵里。看来是有人撒谎了,遮掩了你真实的情况。 大燕太子妃?更留你不得。” 太监目露凶光,手成鹰爪直奔之一喉咙。 第134章 装的最好的老狐狸 不退反进,之一迎上前以掌相对,震山之力打得太监险些跌倒。 手中绣春刀在此时快速的斜抹而过,他那只刚刚鹰爪似得手立即被砍掉。 “啊!!” 惨叫出声,但很快另一只手也掉了。 腿骨被踩踏,疼痛直达灵魂。 之一单手把他拎起来,“就凭你们还想杀我?” “饶……” “不饶。” 走到雨棚处,直接将手里的人顺着那通道给扔了下去。 完成高空抛物,她笑了一声,这才看向那位所谓的外公。 “王爷要试试吗?” 朱献靠在木柱上,不管后面打成一片只盯着之一,“你……你真是没有亲情,我是你外公你当真要弑杀?” “王爷这话问得好。你当真没有亲情,眼看着一个女儿残害另外一个女儿不止不管,现在还有脸对着刚刚见面的外孙女谈亲情?” 朱献哽住,看着之一提刀步步逼近,“你当真要杀我?” 没回答他,直接上前用刀柄把他敲晕了。 这老头只是有些身手罢了,但实际上挺废的。 这是一个以武立足的门庭,一代不如一代啊。 兰怀聿提着剑过来,看了一眼晕倒的朱献,“眉眼间确实跟你有几分相似。” “嗯,是有点儿像。不过他太胖了,你说我年纪大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啊?” 之一皱眉,颇为愁苦。 毕竟遗传这个东西,她觉着是挺可怕的。 兰怀聿摇头,“你只是得他三分长相罢了,我觉着你更多的像追天师父。” 这样一说之一就高兴了,她师父那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即便老了也是个绝美的老太太。 自己若是能像她,待老了也漂亮。 兰怀聿一直观察她,见她真的并无不快这才安心些。 终于寻到了母亲的来历,可谁想到居然是这等人,他很担心她会伤心。 抓紧她的手,同时看向那边儿,已打得差不多了。 朱献带来的的确算是高手,再加上中途调来的边关驻兵,人数很多。 但肃宁卫和都司府兵与边关驻兵不同,打法也不一样。 利用协作,便是一加一大于二。 朱献毕竟身份在那儿,他又真的是之一的外公,肃宁卫较为给面子。 将老头给抬到军帐里躺着,没有给捆绑的像螃蟹似得。 大概真是因为新奇,之一边吃边又进帐里逛了一圈儿,欣赏一下泰亲王的脸。 胖胖的,好像还有些浮肿。 越看越丑。 但一想自己跟这张脸有三分相似,说丑的话就把自己给带进来了,便甩甩头把丑字给甩飞。 “还觉着新奇呢?”兰怀聿被她瞧瞧看看的模样逗笑了。 “回了慕家后我都没觉着这么稀奇,因为我跟他们长得不太像。 终于见着了另一方的亲戚,每每一琢磨就觉着神奇无比。 阿聿,你看他这样躺着脸是不是摊成了一张饼的样子?” “……” 兰怀聿不太敢说。 他若说是,她岂不是会生气?毕竟她跟这张脸有些像。 “怎么不回我?” “呃……他应该是被你那一击敲得肿了,若不然达不到这个效果。” 之一撇了撇嘴,“你是有求生欲的,怕附和了我再惹得我不高兴。 你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实话实说就是,他现在真的很像一张饼。” 躺在那儿的朱献不敢动,迷迷糊糊醒了,就听到自己那外孙女说话。 骂自己像饼。 可真是……不孝啊! 兰怀聿抬手把她脸蛋儿上沾着的芝麻粒摘了,“他若一直不醒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胖,喂狼的话估计能喂饱一大窝。” “……” 朱献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你到底要怎样?我可是你外公。” 之一嫌弃脸,“我并不想要你这样的外公。” 说完,她旋身坐在床边,还用手肘撞了撞他凸起的肚子。 “你说我若是把你被绑架的消息传给你那做皇后的女儿,用你来交换黄金,她会不会同意?” “你……” 心里原本做了最坏的准备,这个不孝女会把自己杀了,谁想到她要拿自己换黄金? “你想要黄金跟我要便是,这个金矿给你,之前挖的金子也给你。 你别管她要,她不会给的。” 之一似笑非笑,跟兰怀聿对视了一眼。 很明显,这位泰成王跟皇后娘娘关系并不好。 甚至,芥蒂颇深。 从派遣了个太监待在他身边就看得出,那个太监大概不是保护是监视。 之一也没说要不要他的黄金,跟兰怀聿并肩离开了。 “他到处刨黄金,这目的应该跟皇权分不开关系。 但他跟做皇后的女儿关系还不好,难道他想自己坐上皇位?” 这么大年纪,未免太能折腾了些。 “他可承认是他害死了你父亲?” “就是他。” 兰怀聿点了点头,“看来他为了这里的金矿的确是花费了很大的心力。泰成王子女一共三个,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据闻唯一的儿子天生有疾,腿脚不便,更不可能带兵打仗。” 所以说,若是凭借他这个年纪争夺盛凌皇位,属实勉强。 “你倒是挺了解。盛凌皇后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才智。皇帝天天花天酒地喜好女色,偌大的朝堂仅靠一部分人支撑。 好在是盛凌有虎将,边关守得还算可以。” 兰怀聿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倒是之前调查到,泰成王的两个女儿都在都城。一个贵为皇后,一个嫁了当年的新晋状元。 如今看来这是谎言粉饰,在你母亲消失不见后他为了脸面,安排了人假扮你母亲,直至现在还生活在都城里。” 之一点头,这般一想朱献绝对不简单。 因为判定了师父跟母亲有关系,师父会武功懂易容之术,拥有那么多独绝技艺在身。 那么她母亲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二人对视,之一叫了一声不好。 两个人立即回了军帐,只见后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那老头已经不见了。 “被他给骗了!果然是个老狐狸啊,难怪能揽盛凌半壁江山,真是会装!” 之一气的不行,顺着撕开的口子跳出去,看着地上的脚印,那老头居然原地跳高到山顶上去了。 哎呦我去,还是个高手呢。 第135章 大义灭亲 朱献逃跑,这件事给所有人带来了冲击。 那个胖老头,大家都没在意过,根本没觉着他有一丝威胁。 谁想到这么能装,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厉害! 甚至他们快速的去搜索了一番,都没找到蛛丝马迹,都怀疑这老头可能会飞天遁地的功夫。 之一和兰怀聿也找了一阵儿,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而且天气不好起来,明明清晨了但太阳迟迟不出来,乌云也积聚了不少。 坐在雨棚下方,瞧着天色,之一好像情绪已经转好了。 兰怀聿把水壶送到她嘴边儿让她喝一口,“睡一会儿?要下雨了,想要做什么都得等一等。” “叫他们把军帐收拾出来一个咱俩去睡觉。” 这个咱俩去睡觉很合兰怀聿的意,笑着点头,立即吩咐人去做。 青止赶紧带人去收拾,这边之一也没怎么在意。 脑子在想朱献那老头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有皇后,手底下又有多少能人。 派到夜临镇的那么多女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各个功夫都不错,看样子是一直为她效力。 而师父的年纪跟她们差不多,又极有可能是效忠母亲的。 当年朱献的两个女儿,在闺中时都有各自的一股势力。 但自己母亲被柳氏所害,显然她是没有武功的,若她有功夫就好了。 只是不知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母亲是被皇后逼迫着离开盛凌的吗? 如果是的话,她得到了自由后为什么不反杀回去呢? 是因为遇见了慕乾,有了两情相悦的情郎,就不想报仇了? “收拾好了,咱们去休息吧。至于朱献……他逃便逃了,大燕的兵力足以可以压得盛凌边境恐慌,到时我们给你父亲讨回公道。” 他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抬到明面上来了,也好。 还没等起身,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感受着半空旋转,之一睁大了眼睛复又笑了。 “这回你把我抱到帐里,下回我抱你。” 几分无言,又忍不住笑,“太子妃可真是个不占旁人便宜的聪明人呢。” “那是自然,你让我舒坦我也得回报你啊。” 他似笑非笑,边往帐里走边道:“那你回报的机会有很多,一会儿就有这么个机会。” “?” 从他这状似正经的话里提炼出来了几分不正经。 进了帐,兰怀聿很快就让她见识到了那所谓的不正经是什么。 雨落下来了,打在军帐上噼里啪啦的响。 这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甚至熏过香,淡淡的香气。 兰怀聿把她放在木榻上,先结结实实的在她唇角亲了下,然后悬在她上方,“回报吧。” “……” 这不纯纯老流氓套路吗? 之一无语了一阵儿,抬手搂住他后颈把他勾下来,也学他在他唇角用力亲了下。 甚至发出啾的一声响。 兰怀聿笑出了声音,上来跟她躺在一起,在她耳朵上亲了下,低低道:“回报。” 之一闭着眼忍着笑,摸索着在他相同的位置回报一下。 他就又接着来,她接着回。 两个人宛若幼稚孩童,伴随着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势很快睡着了。 西关关口,大军出关,威武的战车拉着横线直达盛凌境内金矿所在地。 这么近的距离盛凌驻兵想发现不了都难,这已经是直逼家门了。 按着常理盛凌就该立即发兵,可是大燕的战车着实吓人。 矗立在那儿像什么变形的巨人一样,远远看着都觉着像小山一般,这若是到了近前会如何都想象不出。 因为不了解战车的情况,盛凌那边儿较为谨慎。 守将裴起年纪不算大,老成又狠毒。 他决定派遣一个小队去试试那战车杀人的速度有多快,又是用什么方法开启攻击的。 掌握了战车的机能动向,就可以策划战术,将大燕打回关内去。 调派的一个小队是军中先锋,他们都明白这次的任务是送死,以至于还未出发腿软数人。 裴起怒起,派人支起箭阵,他们若不去也是一死。 没办法,这整个小队带着绝望奔向大燕横亘于天地间的战车。 裴起带着人登上城楼远观,只见发现了有人接近时,其中两辆战车动起来了。 贴地的那一面像巨铲一样,铲的地皮烟尘滚滚,连那小队的身影都瞧不清楚了。 最后只见那铲地的如同大铲子似得铁家伙升起翻转再扣地,别看又大又沉重速度特别快,如同天降巨锅一样把已经到了近前的小队给扣在了下方。 距离太远再加上灰尘四起看不清楚那个小队是不是连人带马都给拍成了肉饼。 但显而易见这是被抓住了,再也回不来了。 城墙上一时间没了声音,连裴起都脸色微白,大燕拥有这样的武器,叫他怎么打? 那边儿灰尘仍旧不散,两个扣住敌军的战车拐弯后退,走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裴起和身边的人十分费解。 实际上,两辆战车并没有把敌人拍死,而是像抓小鸡似的给抓住了。 但人和马都给扣在里头了,状况的确不太好就是了。 待大铲子拿开,里头还是血糊糊一片,相比较马儿人要脆弱的多,都受伤了。 唉唉直叫,惨不忍睹。 之一都忍不住同情了,盛凌还真敢拿人来试战车。 “挑一个手脚还全乎的,给他们守将送一封讨伐战书回去。” 陆秋和青止同时看过来,“太子妃,战书就是战书,讨伐什么呢?” 一般来说下战书就是骂人,撅祖宗十八代的那种骂,对方一旦被激怒可当即开战。 看向他们俩,一脸的灰尘还像好奇宝宝似得。 “当然是讨伐泰成王朱献那老头了!他害死我父亲,此仇我必报。 若裴起三日内不给答复,咱们的战车就要碾进他城里了,连带着兵马和百姓一并碾死。” 青止想了想,随即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太子妃,不是说那泰成王是您外公吗?真要大义灭亲啊。” “我怀疑这老头那日跟我说的没一句实话,全都不可信。” 什么不知道两个女儿暗中相斗,他全都知道,只是在静静地看。 甚至母亲去世尸体被带走,没准儿就是这老头干得。 第136章 秘密 战书送到,裴起看了内容后就连骂了几句娘。 他可不是泰成王朱献那一派的,他是礼亲王派的。 礼亲王乃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大智慧之人,可比当今皇上更适合那个位置。 奈何泰成王一脉把持军权已久,再加上据说朱家在开国时的祖上就养了一个叫影卫的组织。 没人知道养在哪儿,兴许大街上随意擦肩而过的人就是朱献的影卫。 很多朱献的政敌不明不白的死了,好像就是影卫出手干得。 还有当今皇后,生了两个儿子,别看是女人和孩子,可也不容小觑。 礼亲王认为皇后手里也有朱家的影卫,而皇上这么多年沉迷酒色不管政务,八成也是被害。 毕竟皇上年轻时也是聪慧绝伦的人中龙凤,甚至在登基几年内改了许多政令,推行后效果极好。 但就在跟皇后生了次子之后,他就变了。 浑浑噩噩的不想处理政事,酒色上头醉生梦死。 这会儿大燕来找朱献的麻烦,裴起认为是个好机会。 赶紧飞鹰传书,这边又给大燕方送信,请宽裕几日。 字里行间能看得出裴起在解释自己与朱献不熟,所以要他通传的话需要些时间。 之一看了看,“他跟朱献不熟那之前怎么给调了一支兵呢?” “兴许被逼无奈吧。这裴起大概是盛凌礼亲王的人,这位礼亲王怀才不遇活的挺憋屈。” “他有啥才?” 之一怎么不知道这人有才呢? 上一世对盛凌做过调查,皇室之人调查的尤为仔细。 这个礼亲王只是个坚定的固守派,认为他们皇室高高在上,就是那种娶媳妇儿都得娶近亲的家伙。 脑子有病。 “自诩有才也是才。” 看他一本正经的,之一很无语。 “那你看我有才不?” “有!公平交易时从不赖账。” “……” 他可喜欢跟她来公平交易那一套呢,他亲她,她就得平等的还回去。 大燕方还算给裴起面子,日期又延了两日。 不过裴起在等到都城传来的消息时颇为纳闷儿,泰亲王病了,但皇后亲自接了这件事。 并派来了人正赶往边关来。 裴起心说你皇后派来个人顶屁用啊,人家要你老爹,你派个下人来八成也是送人头。 而且他隐隐的希望大燕能把那战车弄来将皇后派来的人弄死,给那女人一点儿教训。 都城距离边关不算近,等人到来起码还得几日。 裴起就再次给大燕方写信,说明情况后还特意把皇后派人来这件事写上,用一种较为高明的挑拨离间的方式。 之一这回承认礼亲王是个人才了,手底下的人还挺有眼力见儿。 虽是借刀杀人之计,但目前来说很符合之一的想法,那皇后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留。 终于,等到了皇后派来的人抵达之日。 来人是个上了些年岁的女子,裴起第一眼看到时以为是宫里的教习姑姑之类的。 这人又带了数个女子还有太监,这一行人按理说在这边关并不起眼,裴起甚至起初还有些看不起不在意。 但这女人态度着实不好。 “裴将军带着人撤离吧,娘娘有旨即日起边关事务由我接手。你可以回都城寻礼亲王,他大概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差事。” 裴起一听嘴里顿时成串的脏话,“你个娘们儿是在跟老子说话? 老子乃边关守将,没有圣旨没有兵部文书你让老子离开,你他娘的是疯了吧。” 吼完,又觉着煞是憋气,拎起长刀就要给这娘们儿点颜色瞧瞧。 哪知这女人连看都没看他,朝着身后一挥手,那几个太监一拥而上。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太监,不成想速度奇快功夫也高。 裴起身边的亲兵立即帮助将军,却几招就被抹了脖子。 他边打边退,两条手臂都被刮花了,伤口细长深可见骨。 他立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往外逃想喊人时也发觉视线之内自己的兵都被无声无息的解决了。 大事不好,他狠狠心直接跑上城楼翻了下去。 女子和太监追上城楼往下看,灰突突的已经不见了裴起的影子。 “孙姑姑,让他逃了。” “不用管了,丧家之犬不值得浪费心力。 娘娘意在那个野种身上,当年她娘险些害死娘娘,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居然还有胆子来找王爷算账,她是活够了。” 其余人不敢吱声,她们年纪小一些并不知道皇后与亲生妹妹的恩怨。 倒是孙姑姑在皇后还未出嫁时就跟随身边,知道的特别多。 夜幕降临,金矿这边一群人呼呼喝喝。 小子们闲得无聊,挖金沙没意思了,他们又开始研究地下湖里那些鳄鱼一样的家伙。 他们制作了一些工具,还用了一些药,总算是从湖里捞出来一条尾巴戳着狗头金的鳄鱼来。 从地底下运上来,扔到地上后它乱扑腾,明显战斗力下降了但还是凶的很。 尾巴上的狗头金也始终粘的牢牢的,凭它怎么甩都不掉。 大家都围着看,连前些日子被战车扣住成了俘虏的盛凌兵士也忍不住好奇来围观。 他们守在边关那么久,知晓这边有达官贵人的金矿,但从不知道金矿里有这种东西。 甚至可以说他们连金子都没见过,当下瞧着这鳄鱼稀奇,瞧那狗头金更稀奇。 之一双臂环胸也看了好一会儿,“我觉着那狗头金不像真的。” “似乎很柔软。” 兰怀聿也观察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之一抽出绣春刀出手。 那条尾巴相当柔韧有力,正常状态下人若是被抽一下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之一一击之下将那尾巴砍断了一半,这家伙疼的发了疯一样,不止狂滚还在嘶叫。 围观的众人不由后退,只见断口处流出黑色的粘液来,似血非血。 更奇怪的是那狗头金逐渐变得柔软,像海里的水母一样失去慢慢的失去水分变得萎缩。 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屏息,这东西大概有毒!” 第137章 酒虫 有人已经吸进去了。 吸了之后没什么不适的,哪怕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后,除了心跳快了之外再就没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连之一都觉着可能没事儿,甚至还刻意的吸了吸鼻子。 除了闻到一股浓郁的水汽之外,也没特别的味儿了。 “放轻松,可能这东西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长了一副凶猛之态,尾巴上拴着狗头金,谁见了都得觉着是神物。” 兰怀聿却是歪头看着她,褐眸连眨动都很慢。 “怎么了?” 他慢慢抬手用拇指搓了搓她的脸蛋儿,“真没觉着哪儿不对?” “没有。” 她说没有就好,因为他发现她脸蛋儿微微发红,像喝酒了似得。 尾巴断掉,这条鳄鱼也活不成了。 被迅速处理掉,挪到远处给埋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抓了个盛凌人。” “看他这一身衣服八成是个官儿啊!” 那几个受伤的盛凌俘虏最先反应过来,一瘸一拐的过去看。 一个腿瘸了的人被架过来,额头上还有血迹,一身的灰尘很是狼狈。 他还清醒着,但好像不想面对所以就闭着眼。 倒是盛凌的俘虏看到他大惊失色,“将军?” “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将军你不会是来救我们的吧?” 裴起没吱声呢,这些俘虏倒是感动的快哭了。 之一和兰怀聿并肩而站,看着那裴起挣扎着不想睁开眼的样子,两个人都觉着不对劲儿。 他们喊他将军,又猜测他是来营救的感动非常如见亲爹,猜测他就是驻边的大将军。 只是,他肯定不是来营救的,自己一个人救个屁啊。 终于熬不住了,裴起睁开了眼睛。 看到自己先前派出来的先锋小队还活着,他的神色变了又变,竟是羞愧居多。 “你们还活着就好。” “将军,您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是来救我们被抓住了吗?” 裴起摇头,“不是。不知大燕说得上话的在哪儿?我想见见。” 兰怀聿在西关时都没暴露身份,这会儿之一便充当那个最高领导者,双臂环胸的走了过去。 看到她,裴起虽是意外了下,但很快就猜出来她是谁了。 “您是大燕英国公府慕大将军的女儿?就是您要向泰成王朱献讨公道为父报仇,对吧?” “没错。看你这一身的伤,像是逃跑出来的。 怎么?朱献这么快就带兵杀过来把你赶出城了?” 裴起摇头,“不是泰成王,是皇后。 她派来了人说要卸了我的兵权,我不同意他们就下了杀手,幸亏我逃得快不然就没命了。” 皇后? 之一不由嗤笑,“她来的挺快啊。” 兰怀聿也眯起眼睛,这盛凌皇后想要之一死的心是格外的坚决。 “不知派来了多少人?” “我只见了不到二十人,但肯定不止这些。那些人宫里的,有姑姑有太监而且功夫都不弱。” 对视了一眼,这倒是跟之前前往夜临镇刺杀她的很像。 “裴将军受伤了不如先休息养伤,明日再议。” “多谢。” 裴起也是没有办法了,他跑到这里来也等同于俘虏。 甚至为了夺回守关权,他还得拜托大燕,想一想真是窝囊。 盛凌的俘虏一块儿陪着他过去了,没一个完好无损的全都瘸的瘸拐的拐。 “接下来如何?”兰怀聿问。 之一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看这裴起是要借用我们的力量,否则他不会跑到这里来。 正好,皇后派人来了,先解决她跟我母亲的恩怨吧。” 也不知能不能把她本人引来。 估计够呛,一个享受荣华富贵还有权势的女人,做什么时候都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好,怎么可能亲自来边关? 还有泰成王那老头,这回跑了八成也不会再回来。 她有两种选择,一是打进盛凌,直接杀到都城老巢去。 二就是潜入都城,进行刺杀。 第二种着实有些憋屈,她更喜欢把猎物逼得团团转,最后将他们堵在一个圈子里头通通宰了。 兰怀聿的手慢慢的抬起捧住了她的脸,仔细的在她脸蛋儿上转了一圈儿,“真没觉着哪儿不舒坦?” 她自己抬手在脸上抹了抹,“你是瞧着我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脸蛋儿很红,像发热,又像发……” 她眉头动了动,“春?” “不是。像小酌了两杯似得,有些醉意。” “……” 那他说了一个发字干嘛?她条件反射的就顺着他说的往下想,顺嘴就秃噜出来了。 想一想自己说的那个春,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 看她后知后觉的害羞,兰怀聿也笑出了声音来。 其实他是故意的,说完发热再说了个发字,看她接什么。 如他所想那样,她接了个春,实在的要命。 识破他,之一气的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再诓骗我就揍你。” “好好好,不说了。” 揽着她肩膀往回走,为了看她生气的脸还不时的低头瞅瞅她,半搂半哄的回了军帐。 只不过很快她就出现了些不太寻常的症状。 她说渴了,先喝了两杯水后还是觉着不行,变成了想喝酒。 这多意外,在这种地方,她又本来就不是个好酒之人。 忽然要喝酒,确实奇怪。 而且出现她这种想要喝酒的人不止一个,几个肃宁卫里的兄弟。 粮草之中有酒,但是很烈的酒,酒味儿特别冲。 青止给送来后兰怀聿先闻了闻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峰看向她:“估计你喝一口就会醉的人事不知。” 她反倒吸了吸鼻子,“挺香的。” 很想喝,好像肚子里忽然间有了酒虫。 倒了一杯给她,拿在手里闻了闻,那种特别满足的样子让兰怀聿眉峰不散。 满足的闻过之后一口就给喝了,她发出长长的叹息来,脸更红了。 微微俯身低头凑近她,先嗅了嗅她呼吸间淡淡的酒气,又仔细盯着她的脸蛋儿看。 “还要喝吗?” 她把眼睛睁开很是期待的样子,“还能喝?” “想得美,不能。” 一看她就是醉了,这么烈的酒真喝太多下去,肚子都喝坏了。 她稍有遗憾,脑子是没问题的,但好像身体出了问题,还是想喝。 第138章 怜惜怜惜我 那个只喝了一杯烈酒的人起初还能保持理智,但半个时辰过去后酒劲儿就上来了。 其他也喝了酒的人还好,毕竟他们本来闲暇无事也喝喝酒什么的。 而之一不一样,她在京城时哪怕喝那种清淡的好酒,多喝两杯也会醉。 更遑论这回喝的是烈酒。 喝醉的人满胸腔豪迈,执起绣春刀在这片临时驻地尽展绝世高手之风采。 毁了一个军帐,把里头的人吓得仓皇逃跑,生怕躲不过太子妃手里的刀。 复又去对付雨棚,那十分结实的雨棚根本扛不住她的砍杀,四根腿粗的大柱子被她四刀全部砍断。 上头的棚子整整齐齐的落下来,扣在了地上,给地面做了个大帽子。 干了这等事她好像心情好多了,回过身看向拿着刀鞘的青止,“举起来。” 说话听起来正常,但眼睛分明在乱晃,不聚焦。 青止明白她要做什么了,而别忐忑的举高手臂,刀鞘拿在手里。 “太子妃,麻烦您对准了,可别钉在属下的脑袋上。” “啰嗦。” 她哼了一声,绣春刀出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准准的还鞘。 青止手都被震得一麻,太子妃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说真的,她若是这个状态出去跟敌人交手,没人是她对手。 太强了。 这一套完毕,她还是不太满意。 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找到了兰怀聿,便微微眯起眼睛丈量了一下距离,下一刻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来。 他又怎么可能会躲? 不止不躲还得好好把她接住。 宛若猴子似得,双臂抱住他脖颈两条腿缠在他腰间,十分用力的拧住。 兰怀聿被她用劲儿的双腿勒的腰间一疼,忍不住抬头看她,“放松些力道好不好?你夫君腰要碎了。” 她好像听懂了,腿上还真放松了。 只不过两条胳膊勒的更紧了,且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猛地低下头开啃。 青止立即转过身,抬手示意围观的人赶紧避开不许看。 陆秋靠在军帐边上笑不可抑,慢腾腾的转过身也指挥大家,“该休息的去休息,该守夜的去守夜,不该靠近的地方不许走近半步。” “是。” 好在大家伙儿众兄弟听话,很快都散开了。 独留下他们太子殿下承受太子妃的蹂躏,而且他们也不怕喝醉的太子妃上头,像拆了雨棚那样把太子殿下给拆了。 此时兰怀聿真有些招架不住,不止是主动热情那么简单,她时不时的咬上两口,他舌尖都破了。 直至被折磨的他从头到脚都麻了,她好像也累了,脑袋窝在他颈侧睡过去了。 “……” 上不上下不下的。 她喝醉了遭罪的是他。 唉! 翌日醒来时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兰怀聿也不在身边。 倒是洗漱的水和早饭都准备好了。 她慢慢悠悠的弄完,回想起昨晚自己要酒喝的事儿,那时候真的是非常想喝,极为迫切。 但这会儿想一想那烈酒刺鼻的味儿,她一阵儿反胃。 再喝就是狗。 吃了些东西走出去,远远地瞧见原本好好的雨棚不知为何给拆了,眼下铺在一边儿通往地下的通道被阳光照着显得黑黢黢的。 “你们这是……” 她刚一发声,就见兄弟们朝她看过来,那眼神儿…… 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秋走了过来,“太子妃是不是忘了昨晚醉酒之后的事儿了?” 看了看她,之一点点头又摇头,“好像做了一场梦但记不清了,可你这么说显而易见我干了大事。 这雨棚……我拆的吧。” 陆秋笑呵呵的架着她胳膊给她转了个方向,“不止呢,您还拆了一个军帐。” “……” 嚯,她可真没少干大事儿。 这回醉的这么厉害? “不是说昨晚要喝酒的不止我一个吗?他们如何。” “他们经常喝酒,所以那烈酒下肚也没怎样,反而还睡了一宿好觉呢。” “那么丢人现眼的只有我自己!” 这个答案让她十分不满意,凭啥丢人的只有她? 陆秋要笑的不行了,安慰道:“也不算,殿下跟您一块儿丢脸来着。” 看她笑的像不怀好意,之一都不好意思问了。 “他人呢?” “盛凌那裴起要见太子妃,您还没起呢,殿下就先过去见他了。” 也不知那裴起要说什么,估计他八成是想赶紧夺回守关的权利,但凭他已不成现实,估计是要借助大燕的力量。 可这世上哪有那等好事,借助力量他得付出什么代价心里也该有数的。 之一没过去,反而站在有树荫的地方等着兰怀聿。 终于过了一刻钟后他出现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怎是一个玉树临风了得。 看到了她他就过来了,褐眸像世上最好看的珠宝,带着零星散碎的光芒,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玉树临风的,真好看。 待近了些,发现这位玉树临风的人嘴唇好似破了。 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你……” 刚冒出一个音她就脑内警铃一震,想来想去除了她之外谁能把他弄坏啊? 昨晚自己真干了好几件大事呢。 “怎么不问了?不止这里,还有这里。” 微微弯身,将受伤的舌尖给她看。 她只觉着老脸一红,“幸亏没耽误你说话,一国太子要是个大舌头,可丢死人了。” 兰怀聿笑着点头,“太子妃言之有理。还望下次轻一些,也怜惜怜惜我,好吗?” 之一呵呵了两声,“好的。” 见她难堪,他也不再逗她了。 转而说起了裴起刚刚找他过去所说之事。 “他说盛凌的皇帝也是莫名其妙的忽然爱上了饮酒,没有酒喝时心绪不宁甚至会狂躁不安。 喝了之后情绪会稳定下来,可喝的多了正事一件做不了不说,长年累月下来他已经被酒腐蚀坏了头脑。 你昨晚忽然要喝酒时动静挺大的,他听到了,继而就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由此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狗头金。” 第139章 拿下丘城 这狗头金是专门饲养生产这种连医者都查不出来的毒的,产生的气体来影响人体。 只要放在目标经常所待之地,那么目标就会一直想喝酒。 常年酗酒会是什么下场,就是盛凌皇帝那种下场。 这种招数可真是够险恶的,之一确定主谋就是朱献。 这老头人老心不老,歹毒能装会演戏,能屈能伸不觉丢脸。 总的来说是个干大事的人。 如果说皇后跟他不是一条心,那么她现在可以肯定皇后不是他对手。 哪怕看似皇后好像胜一筹,还能在亲爹身边安排小太监监视,但想必也是他故意迷惑之计。 正好到这儿来时凑巧被她解决了,这老头现在指不定窝在哪儿笑呢。 想想就生气。 “什么时候杀进丘城?裴起把城防图都画完了。” 看向兰怀聿,之一眉毛高高的挑起来,“他知不知道这叫与虎谋皮?而且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这么把咱们带进丘城去,他是真不怕自己做了降将。” 他笑了笑,“可能他觉着哪怕死在大燕人手里,也比被皇后一个区区深宫女人害死要光荣的多。” “真的吗?我怎么不太相信。” 之一只觉着匪夷所思,没听过这种事儿。 反正若换了是她,她不会干这种事的。 兰怀聿叫青止把裴起画出来的城防图拿过来,铺在桌子上给她看。 城内的布置其实跟西关不相上下,倒也算得上是严密。 就是现在被皇后的人掌控了,这些位置有没有大幅更换。 “既然有图,你也确认没有诈,那咱们就速战速决呗。” 没耽搁的意义,赶紧动手就是。 “好。” 看他同意了,之一起身,“裴起呢?把他拎来我再敲打敲打。” “身上的伤太多,已经睡下了。莫再管他,咱们商议攻城吧。” 他拦着,之一也就没再坚持。 大燕这边有战车,曾在东关那边大举进行了试验,有小毛病的地方进行了整改,现如今可以说是重新出生相当完美了。 制定攻城计划,而且要今晚就行动,没拖沓的必要。 大家都很兴奋,除了在金矿杀了一通之后再也没杀过,不免觉着不尽兴。 眼下已经到了盛凌的地界,自是再要杀个痛快才不白来一趟。 夜幕降临,丘城内灯火通明。 因为主将不知所踪不知生死,再加上都城来了大批人马夺了权,整个城内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 百姓都不敢出门。 轰隆轰隆。 奇异的声响像打雷,又像地动。 守城的人也吓着了,这要是地动的话整座城都不保啊。 待得清楚轰隆声是从城外传来的,利用火把的光往远处观望,这才看清楚是什么。 大燕的战车。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整座城眨眼间陷入紧急状态中。 孙姑姑带着人也登上了城楼,眼下大燕的战车已经逼近眼前了,距离城门也不过三十丈左右的距离。 “用火攻。” 箭雨齐下没任何作用,孙姑姑怀疑战车里头有人在驱动,那就用火把他们烧出来。 火油连带着着火的箭再次攻上去,眼看借着油战车整个燃烧起来,却丝毫没阻挡它们的脚步。 就在这时,城墙边缘处传来喧嚣声,有人上来了。 孙姑姑立即指派身边的人过去,他们这一次还没见着必杀的目标呢,怎能死在这城里? 城墙上已经倒了一片,血腥味儿冲天。 待得那些女子和太监出现后,一身黑衣的之一就笑了。 “找的就是你们。” 她也没遮面,一眼看到她的脸,他们也大声叫喊起来。 “就是她。” “杀了她。” “摆阵。” 一瞬间重整队形,他们事先排练好了,杀她时就要这样做一个密不透风的阵将她活活剿杀绝不让她逃出来。 看他们这严阵以待的样子,之一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们这群人送死还带一块儿的,成全你们。” 绣春刀在她手里转了个漂亮的花儿,下一刻便冲过去破掉他们自以为是的阵。 看得出是经过缜密的演练的,但真正对上强者就是个屁。 斜抹而过,刀极快,两股不同的血喷溅出来,一刀抹掉俩。 甩到刀身上的血,她转眼看别人,“来都来了,别想跑。” 这回轮到他们想跑而她不放了。 城楼下方,着火的战车已经开始攻城门了。 而城墙上也四处被爬上来的大燕人占据。 死掉的一半是则丘城的守兵,另一半根据穿着来看明显是孙姑姑带来的人。 女人占多数,男人则面皮光滑没有胡须,是太监。 那个孙姑姑见势不好转身就下城楼,跑了几阶过后,一道身影从她头上翻过来挡住了去路。 染血的绣春刀在她眼前挥过带着一丝血气,“让你走了吗?” 看着少女年轻恣意的脸庞,虽没有那浓浓的书卷之气,可无论眉眼还是口鼻都跟记忆里的那个人十分相似。 孙姑姑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 “这般瞧着我,看来是认识。既然认识,又何必着急走呢。” 上前一步,孙姑姑立时手成爪般的出手,直奔之一面门。 她弯着嘴角躲都没躲,手更快的抬起敲在孙姑姑的手臂上。 她吃痛缩手,之一一把掐住她脖子,单臂将她举起来。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我母亲不会武功吃了大亏,以至于被你们逼出了盛凌。 这回,该轮到你们惶惶不安生怕我打过去了。” 孙姑姑脸都紫了,“你……放过……我……” “想活呀?好说,乖乖听话我就让你活。” 松了手劲儿把她放回原地,却猛地出手把她两条胳膊从手肘处撅断了。 孙姑姑疼的忍不住痛叫出声,她在皇后身边也是有身份的,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何时遭过这种罪。 一时间要厥过去了。 就在这时,上头陆续的有人下来了。 下面战车也撞碎了城门,成功杀了进来。 只要闯进了城就好说了,根据裴起所画的城防图,可以用最快的时间拿下全城。 第140章 她只信自己盘出来的 有战争,最憋屈的是百姓。 他们害怕遭殃及,所以能不出家门绝对不出。 甚至连城里的狗都不叫了,也不知是不是它们也感知到了危险。 之前被裴起派出去的那队冲锋小队回来了,虽是还受着伤但很快投入到工作之中。 先是劝同僚,又解释裴将军现在何处。 他被逼无奈逃走受了很重的伤,目前在养伤。 甚至他们离开时还去看了将军,他在睡觉养身体,所以这才没及时回来。 因为这一个小队的劝慰,城里很快消停了下来。 实际上也得利于孙姑姑带来的一批人,不听话的都被他们解决了,剩下的那些本来也不是硬骨头。 以至于此时丘城被攻破,还真没有那头铁到鱼死网破之辈。 之一不管那些,她把俘虏孙姑姑带走了。 一个略有风仪的中年女子被她折磨的形象全无,因为疼,头发都湿了。 把她拎到军营驻地,随便挑了个干净的房间进去。 心存善良的把她放到椅子上,没随随便便扔到地上去。 旋身在对面坐下,之一弹了弹身上的袍子,喷溅了些血上去。 尽管衣料是黑色的,但沾了血还是能瞧出些许来,有些恶心。 她漫不经心的打理自己,对面的孙姑姑一直忍受着疼痛。 断骨处的血还在往下滴,在椅子两侧的地上积攒了两小摊。 终于她忍不住又发出呜咽之声时,之一抬眼看她了。 “皇后是怎么把我母亲逼出盛凌的?” 孙姑姑身子一僵,“因为抢夺皇后之位。无论如何郡主是次女理应在长姐成婚后才可谈婚论嫁,但她相中了皇后之位便加害……” “放屁!我母亲若只是个不足轻重的次女,为何她会被封为郡主? 你那皇后是郡主吗?想必不是吧。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否则我接下来就把你的腿掰断,当着你的面把你的腿骨抽出来。” 孙姑姑身子僵硬了下,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两侧往下滑。 “是,你说得对。郡主她是因为被太后相中指婚给皇上,才被敕封为郡主的。 而大小姐……她只是大小姐。” 作为王爷的长女,什么都没混上,在之一看来极不合理。 “她不会不是正室所生吧?我母亲才是正室所出。” 孙姑姑又哽住了。 其实她说与不说已经没意义了,从她的态度上就猜得出来。 “原来还是那种经典的庶害嫡,不止嫉妒我母亲出身还想夺走我母亲的未来夫君,可真是个贪婪恶毒的女人。” 孙姑姑抬起头看她,神情也几分激动,“不是那样的,是郡主她不想嫁给皇上。 得知大小姐属意,便设计了大小姐与皇上睡在了一张床上。” 挑起眉尾,之一一时间倒是分辨不出她所言真假了。 看她激动之态应当是没说谎,但真会如她所说的,母亲是加害者皇后是受害者? “也兴许你那所谓的大小姐知道我母亲的计划,所以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 “不会的,大小姐她知书达理怎会做那等下贱之事。 正是因为被害的婚前损了名声,所以她才会这么恨郡主。 而郡主逃离盛凌,真的是因为她不想嫁皇上。你看,她离了盛凌没多久就生了你,难道还不能证明她早就有心上人了吗?” 听起来有些道理。 但之一选择不信。 因为根据师父的回忆,她最早记起来的事就是多人混战,全都是奔着要命去的。 她十分相信出手的肯定就是皇后派来的人。 一个处心积虑要嫁给皇上做皇后的女人,得知自己的妹妹并不想嫁给皇上。 于是就设计了失贞于皇上,同时嫁祸给她嫉妒的妹妹。 暗地里又用生命威胁的方式逼迫妹妹逃离盛凌,她又不断的派人追杀。 她能做的这么顺利,逃不开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父亲。 总结来说,母亲家里没一个好人。 她自己盘了一遍,然后便是十分信服自己盘出来的事情经过,至于孙姑姑所说,一个字儿都不信。 将人交给青止,她便出去了。 那孙姑姑大概是看出之一不信她的,还在试图想证明自己所言为真。 太吵了,被青止一掌劈晕。 在城楼上找到兰怀聿,他站于高处单手斧后,矜贵冷然的高不可攀。 快步走过去,之一故意的伸出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狠狠地勒了下。 直把他勒的发出一声闷哼,瞬时从天上掉落凡尘,之一心里舒坦了。 去什么天上?自然得在人间陪着她了。 低头看她,兰怀聿忍不住笑,“太子妃,说好了怜惜我的,要把我拆了吗?” 松了手劲儿,但没放手。 之一微微仰着头看他的脸,“刚刚想什么呢?一副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场,还挺吓人。” “吓着你了?”他倒是意外。 “就是觉着见着你还得下跪心里挺不爽,或许应该趁着现在四下无人,直接把你从城楼上扔下去。” 说着,她真把他抱起来离地,作势往外扔。 兰怀聿低低的笑出声音来,“你要做大力士非得拿我做实验?知不知道被人瞧见了他们得如何笑我?定会说我夫纲不振。” “你还想咋振?” 想的怪美的,非要跟她在一起,还想说了算做老大。 那不是白日做梦吗! 抬起手臂揽住她后背,直接将她搂到怀里来箍着。 垂眸看着她轻轻的摇晃,忍不住低头在她脑门儿亲了下。 “问出什么了?”压低了声音,温温柔柔的,特别好听。 “我给你讲一遍。” 她讲的是她自己盘出来的那个版本。 兰怀聿倒是几不可微的皱起眉头来,“真是狠毒啊。” “没错。现如今还非要杀我解恨,这就是变态女人。同样的,那老头也不是好东西。 我就不信他女儿内斗他会不知情?兴许一切都看在眼里,就瞧着哪个女儿会胜出他就给推到皇后之位上去。 但真推上去了其实也是他的傀儡,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舍弃。 一窝毒。” 摸了摸她的头,手掌又沿着鬓边抚到她脸颊上,“不急,你报仇之日近在眼前了。” 第141章 到什么程度你会揍我 丘城落入大燕之手,更多的兵马出了西关来到此处。 因为不伤害百姓,所以也有百姓敢出来了,甚至有那胆大的家里没米还敢去找大燕军队要。 驻地也已经彻底变成大燕的驻地,收拾出来了一间最干净的房间给太子和太子妃住。 久违的泡了个澡,之一趴在浴桶边缘,湿发铺在脊背上,她脸庞红润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温热的水雾。 因为担心那狗头金的毒性还盘踞体内,这两日全方面禁酒。 兰怀聿怕她闻到了味儿再把毒性勾起来。 实际上她没有再馋,那股劲儿过去了,那些毒性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了。 趴在那儿逐渐的昏昏欲睡,还是门忽然被打开一下子惊醒了她。 但很快通过脚步声就知晓是谁,她在屏风后动了下搅得水声流动,“别过来。” 外面的脚步果然止住了,“你泡的太久了。水是不是已经凉了?快出来。” 其实水还是温热的,之一感受了一下,“好,我这就出来。” 嘴里那么说,她在浴桶里转了一圈儿,没有出来。 兰怀聿也听到声音了,顿了下后道:“你若不出来,我就过去了。” 之一动了动眉头,“你知道凭我的功力用水做武器杀伤力也是非常大的吗? 我可以把水变成暗器,若是不小心打在你眼睛上,能让你那双漂亮的眼珠打穿。” 她一点儿没吹牛。 兰怀聿却笑了,下一刻他就走过来了,一副想试试自己眼珠子会被如何打穿的样子。 绕过屏风就看到趴在浴桶边缘的人,看不见水里的景色,可又依稀的能瞧见白色的波浪在水下起伏。 他瞬间就觉着热了。 在浴桶边缘停下,他只看着她湿润又红扑扑的脸,“怎么还不动手?” “还有你这种上门找打的。” 他就是知道她现在不会真对他动手,才如此肆无忌惮。 褐眸的颜色都变得浓郁了,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香香的还飘着热气。 “出来吧,我抱你?” 她眼眸里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呢?” “然后……试试看到哪一步你会揍我。” 他还真敢说。 “把我抱出来吧。” 她答应了。 兰怀聿垂下眼睛笑,一边抽过旁边的浴巾,展开的同时之一也出水了。 往她身上一缠随后将人从浴桶里抽抱出来,湿淋淋热乎乎。 抱到床上快速抽过被子把她包上,怕她冷。 旋身坐在床边,他理着她的湿发一边从被子里把浴巾抽出来吸发上的水。 真细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照顾孩子呢。 “看你这手法好像很有经验。” 兰怀聿扬起唇,“家里的那只猫和那条狗,我都给它们洗过澡。” “……” 敢情她是借了猫狗的光。 “也不知道皇上送的那只八哥怎么样了。”她也不喜欢,但那东西的确是值钱,真要是死了怪可惜的。 “放心吧,还活的好好的呢。” 有专人侍弄着,怎么可能会死。 那就好。 头发上的水吸得差不多了,兰怀聿才停手。 看向她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他微微俯身凑近,“我想试试做到何种程度你会揍我。” 他蠢蠢欲动已经不加遮掩了。 之一没反对,就是脸蛋儿又红了几分。 他一只手沿着被子边缘缝隙慢慢的钻进去,她眉头一动,一线浅浅的青筋沿着发顶到眉心处浮凸而起。 不过她没动手揍他。 他的眼睛逐渐暗沉,呼吸也变得紊乱,轻轻亲她的脸,手上的试探却丝毫没停。 * 丘城陷落的消息很快传出去,盛凌那方早在等消息的自是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没有办法责怪自己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只是更加清楚朱越儿的女儿来势汹汹,她就是回来报仇的。 以盛凌国书的形式派来了使官,与大燕方交涉。 主人自是没出来见这一个小小的使官,大燕方的武将出面的,但态度非常不友好。 太子妃说了,她要为母讨说法,要的人也是泰成王朱献。 你们盛凌这个官员那个官员或者皇后等,我们太子妃不想理会。 真要拿出诚意,就把朱献那老头弄来。 使官气的够呛,但又没办法,最后气哄哄的走了。 要皇后交出泰成王?那不是叫人指着脸骂皇后不孝吗? 可皇后想要与大燕方交涉,人家还不理,更没面子。 于是很快的盛凌内部就乱了起来,首先是主战的,要跟嚣张的大燕打个你死我活。 另一方是指责泰成王多年间预谋不轨的,在盛凌搞那等党同伐异的事也就算了,还暗中害人家大燕的将士。 现如今人家找上门来讨债,他却像缩头乌龟似得躲着不出面。 还有骂皇后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迎娶她后皇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 这女人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的祸水。 想来骂他们父女的脱不开礼亲王一派,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多年的准备就要在今朝实施行动了。 但礼亲王没想到会见到从大燕秘密而来的人,胆子非常大的就这么进入都城闯到了他府里。 到底是经历过不少腥风血雨的人,而且还有大计划要进行。 大燕人主动找上门来,想必是要合作。 礼亲王十分淡定的迎客入府。 而边关,之一可是好生享受了一下侵略者的快意。 上一世打玉奴都没这么顺,因为玉奴人别看长得高的高矮的矮,骨子里有股狠劲儿也是真的。 简称,打一顿不服。 通常得打两顿,三顿往上,才会让他们服气再也不敢跳起来。 看着原盛凌的兵士做着跟平时无二的活儿,看到她骑马经过时还会停下问好,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是大燕人了。 蓦地,先前在大燕营地做过俘虏的兵士迎上来,扬高了头注视着她。 “太……太子妃,不知我们将军何时能回来?” 他这一问之一也愣了,对啊,裴起还在那边儿养伤呢? 按理说他若养伤也可以弄到丘城来养嘛,他的兵见着了他之后情绪也能稳定下来。 从兰怀聿拿出裴起所画城防图的时候就觉着怪,现在一想更怪。 第142章 讨债的来了 找到兰怀聿询问他裴起在何处。 他悠然一笑,“很快就送来了。” 看着他那神情,之一表示怀疑,总觉着没安什么好心的样子。 两日后,裴起真的被送来了。 还是师父和之二一块儿送来的,神奇至极。 “不是说要你们待在夜临镇收拾漏网之鱼吗?难道是鱼都打光了。” 之二呵呵一笑,“那是必然啊!有我和师父出手,哪有能逃得过的?” 可把他牛气坏了。 追天笑着点了点头,多余的话没说。 跟他们说完,这才看向被抬来的裴起,他的确是不太方便动弹的样子。 但再仔细一看…… 之一立即看向师父,眼神里还有点儿小小的埋怨,竟然不告诉自己? 追天似笑非笑,易容的手艺她跟之二从小看到大,认不出来怪谁? 没错,这个裴起是个假的。 肃宁卫的人也能做假的出来,但距离近了就会出纰漏。 追天则手艺细致,哪怕贴脸都未必看出假来。 之一把目光对准了兰怀聿,“那么请问真的呢?” 在何处? 莫不是被他处理掉了! 裴起这个人还是有些些用处的,现在就宰了为时过早。 “在都城。” 他还是告诉她了。 她微微歪头,不懂放裴起回都城是什么意思? 押在手里虽说做不成人质,他也没那么重要,但做个傀儡还是可以的。 “他去告御状了。” 没错,此时盛凌都城正南门处,瘸了一条腿的裴起跪地告状喊冤呢。 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边关守将,被皇后派去的人刺杀险些没命,他若不是命大遇上了商队救治,他可能就死在路上了。 皇后派遣了她身边的宫人抢夺守关军权,不服者尽数杀光。 现如今边关被大燕占领,皇后此人就是罪魁祸首。 裴起是爬一段路哭诉一阵,还把泰成王养影卫,在边关挖金矿养毒物害皇上的事全都说了。 甭管是真是假,他说出口的事儿很快传遍全城。 在他快要爬到皇宫时,兵部才出来人把他带走。 此事传到皇后耳朵里时,她气的砸碎了一桌子的瓷盏。 华丽的妆扮也掩不住她升腾起来的怒火,“好啊,礼亲王这老东西也趁乱开始行动了,居然如此败坏本宫名声。” 女官宁慈垂首静立,“娘娘是被王爷牵累了。当年养酒鳄的金池遇天灾损毁,王爷太着急便选定了边关那处金矿,将仅剩的酒鳄幼崽运过去。 明面上看着是挖金子,可养酒鳄是真。 他为了那些酒鳄不惜杀了大燕守关将领,却不想他所杀之人是阿越郡主的郎君。 说来说去,属下总觉着像是因果报应。” 说起这个,皇后笑了。 “你说的没错,就是报应。 阿越不想嫁他非逼着嫁,我想嫁他就骂我土鸡想变凤凰。 最后凤凰飞走了,他不还是得乖乖把我这土鸡扶上后位!” 想起陈年旧事,她怨恨的不行,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刺出来了。 宁慈是知晓当年情况的,毕竟始终跟在皇后身边服侍。 在她看来阿越郡主从小身体弱,无法习武但聪明伶俐,还特别固执。 皇上相中了她,王爷便一心要她嫁给皇上做皇后。 但阿越郡主不喜欢皇上,一丁点都不喜欢。 她不想嫁,王爷就逼她。 用什么方法呢?估计谁也想不到,那就是杀她身边的侍女。 那些侍女都是影卫,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情深形如姐妹。 宁慈都记不起来王爷杀了多少个阿越郡主的侍女了,反正那一阵子院子里总是有血。 而自己的主子因为亲生娘亲是侍女,酒后的产物,王爷对她极为苛刻。 对外粉饰,说她也是正室所出,可在府里的日子过的生不如死。 到如今,讨债的回来了。 宁慈其实最初就想说莫要管阿越郡主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小小孤女,就当做没有这个人。 可皇后……她太恨了。 恨王爷,也恨阿越郡主。 非得又挑起仇恨来,那讨债的可未必只讨王爷一人,也有她的债。 但皇后已经琢磨不到这些了,她现在一方面担心礼亲王趁乱起事,一方面想要赶紧处理掉阿越那小贱人的女儿。 宁慈的话提醒了她,她觉着可以用一箭双雕之计,让泰成王府的老家伙跟那小小贱人同归于尽。 于是立即装作遇到大事自己兵荒马乱全无主意的模样,去请父亲进宫议事。 然而,她太小瞧自己的父亲了。 泰成王府已经空无一人,连下人都不见了。 不知去向。 丘城,大燕大军集合。 因为盛凌方始终没交出朱献,太子妃亲自带兵挺进,要再压一城。 战车先行,有它们在便是无敌之势,盛凌的兵一退再退。 之二好奇死了,就想看看这战车是怎么驱动的,若不是青止拉着他估计他都要下马爬到战车底下去看了。 “我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只是既然朱献那老头十分狡猾,现如今他逃了为何不抓紧反攻呢?” 追天皱起眉头,此时倒是想拥有一些原主的记忆了。 奈何脑子都要想破了,也没回忆起分毫来。 之一微微摇头,“目前猜测不到。老东西的确是狡猾,培养出来的人也挺狡猾。 抓住的那个姓孙的,说出口的话没一句真的。 而且她是皇后身边的人,问及朱献时她也一样恶言不止。 我都怀疑这朱献到底是不是个人?” 这期间恩怨复杂,追天回忆不起来也不敢胡说。 她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之一一步步解开谜题,她现在也想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她刚来的那晚就遇到的厮杀状况,到底是哪方对哪方。 如果这个身体是之一母亲的护卫,那么当年从盛凌逃出来是因为什么呢? 越琢磨越觉着答案可能比她想的还要血腥,这些古人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心狠手辣。 第143章 我下手没轻重,你别后悔 大燕有战车,先不说用大军攻城,只是战车的气势就足以削弱敌军的勇气。 后又有肃宁卫接连成功攀上城楼,这一场很快结束。 城中也有从都城派来的人,跟那孙姑姑不是一个档次,总体有点儿怂。 特别是见到追天之后,那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脸上的神色分外精彩。 追天就觉着有意思,这是见着熟人了,正好趁着他们跑也跑不了,那得交流交流啊。 之二也兴冲冲的跟着,特别想知道师父以前跟师姐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看着他们进了房间,兰怀聿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想去听听?” “这些人惯会颠倒黑白,我听了之后会在心里盘一个别的故事来。 浪费脑力,而且还会很生气。” 为了自己的肺,她决定不听。 待师父得知了情况,她也会分辨真假,再把真的告诉自己。 “不气。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你会开心到笑出来。” 说着,他把刚刚抵达的飞鹰传书给她看。 是盛凌都城传来的消息,皇后亲自派人去泰成王府请人了,但朱献那老头不知所踪。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得,说不见就不见了。 导致朝堂以及百姓都在骂他们朱家,惹来了乱子不解决反而逃跑。 还有当年的阿越郡主,她明明逃出了盛凌,朱献竟然弄了个假货冒充自己女儿。 皇后是长姐竟然也只字不提此事,怀的什么心思? 她现在被架在火上烤。 而且那盛凌皇帝这几天好像也醒酒了似得,着礼亲王处理朝堂事宜,把皇后生的两个儿子都给关起来了。 速度可真快啊。 “看来是裴起回到都城后说了中毒会喝酒的事儿了,那边儿很快就找出来问题所在。 只不过他被毒了这么多年,还能有恢复的可能吗?” “毒性会消失,但被酒浸淫多年,身子怕是坏的撑不住了。” 之一轻轻的摇了摇头,若论害人还得是朱献老头啊。 “相信很快盛凌方会正式的派来使者与我们见面。” “咱们攻下的城就是咱们的了,不会还给他们的。” 之一睁大眼睛,很认真道。 就像上一世打玉奴,打下来的土地分毫不让。 兰怀聿抿唇笑,“听太子妃的。” 这小语气,听着就像是在寒碜她。 他堂堂太子在这儿呢,再说他本性是什么样子她都知道,都不用她说,他也不会相让的。 唉,自己多嘴。 瞧她无语似得,小表情可爱的很。 兰怀聿忍不住抬手捧住她的脸揉搓,搓够了又捧着往上挤,把整张脸都挤得变了形。 之一竖起手,一根一根的往下落手指。 这是警告的意思,待她五根手指头都落下来后他要是还不停手,有他好看。 兰怀聿恍似没见到那警告,继续揉搓。 最后一根小指落下,她猛地出手擒住他的腰,把人举起来就要当成炮弹投射出去。 “之一。” 追天的声音传来,她这才松了手。 之二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先看看自己师姐又看向兰怀聿。 “姐夫真乃当世奇人,被这般欺负还笑得出来。” 甚至笑的相当开心。 “大概这世上除了你师姐,没人能把我举起来抛着玩儿。” 之二眨了眨眼睛,“所以姐夫你特别喜欢遭到这种对待?” 喜欢这种的,大概有什么毛病吧。 兰怀聿弹了弹袍子,“不,仅限于你师姐。” “……” 之二有一种被人强行塞粮的感觉,不止不好吃,还酸了吧唧的。 追天和之一走到避人处,师徒俩相对而立。 “师父,他们又胡说八道了吧。” 微微摇头,“我觉着起码有七分真吧。 你母亲当年会逃出盛凌是因为泰成王一直用杀侍女的方式逼迫她嫁给皇上。 像我,就是你母亲的侍女。那种有武功有独特手艺,又从小一起长大的。 至于皇后……她们说只是姐妹不合,因为没有遭到同等的对待而生嫌隙。 皇后较为极端,嫁给皇上后更甚。得知你还活着,第一时间便是想斩草除根。” 之一眯了眯眼睛,“杀侍女逼迫我母亲嫁给皇上?别说,还真像那老东西能做得出来的。” 他当时在自己面前演的真,能屈能伸的。 但还差着点儿什么,就是之前那个孙姑姑说的事。 跟皇上提前有了肌肤之前那件事。 她说是母亲设计了姐姐阿平,但她解读为阿平抢夺夫君设下计谋自主献身又栽赃给母亲。 把刚刚从兰怀聿那里知道的盛凌都城发生的新进展告诉了师父。 追天也很是诧异,“这泰成王从年轻时就坑女儿,老了还接着坑。 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 目前不知所踪,但他肯定会出现的。 兰怀聿认为,他在等最乱的时候。 一团混乱时最容易浑水摸鱼,毕竟平和之时起事很容易翻车。 之一认为他说的在理,乱世出英雄嘛。 就像上一世的迎风,因为有贺家、有邪教、有玉奴。多方乱战,迎风就成了新一代的神将。 脑子里思虑这些,她明显走神儿。 兰怀聿抓住她一只手捏了捏,见她没反应又牵过来放在了自己腰间。 “嗯?什么意思?” 回过神儿,之一上下看了看,严重怀疑他那时没成功的被她抛出去,心里不太舒坦。 还想让她再来一回。 “忽然想起上回太子妃宽容大量,我那般过分之举也没引得你硬拳相向。 不由想起之前你我商定好的公平,你还没有还手是为我欠你一回,你若不讨回去不是吃亏了吗?” “……” 之一脑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儿才明白,他发春了。 想让她动手,摸他。 拐弯抹角的。 只不过这个提议着实是叫人心绪难平,尤其手指头现在就搁在他腰侧呢。 窄瘦坚实还有力,隔着布料就能感受到的好手感。 唇角抽了抽,在他期盼的小眼神儿里起身把他提溜起来。 “是要讨回来。不过我下手没轻没重,你别后悔。” 他现在躁的很,这若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她觉着他得时时琢磨这些。 第144章 夙愿 后不后悔的另说。 反正一个俊美的男子在手底下求饶还是非常有看头的,之一觉着自己要炸开了。 但还是非常有道德的,他求饶她也没松手,磕磕绊绊的让他好生舒坦了一回。 就是她的手不再纯洁了。 抵着额头而眠,兰怀聿精神极好,之一累了。 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在他的触摸下也能安然睡过去,足以表明她对他的气息完全适应了。 若是以前,恐怕别说近她身,就是朝她伸出手她都能感觉到。 将她哄睡后,兰怀聿起身走出房间。 候了一会儿的青止捧着一只飞鹰而来,“殿下,已找到朱献老头藏身之地了。” 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他几不可微的摇了摇头,“太想做皇帝,想疯了。” “是啊,他挖了那么多金子养私兵,莫名其妙的又养一批死一批,怕是遭天谴了。” “必是人为,就是尚不知做下这等大功德之事的人是谁。” 兰怀聿也好奇了。 自从决定打盛凌边关开始,他就没觉着会花费什么力气。 上一世他对盛凌花了些精力,文臣武将之间的勾连他都知道。 唯独这泰成王出乎他意料了,如今得知他养了多年的私兵,是真的想造反做皇帝,又觉着很是好笑。 他那兵练得差不多了就死一批,又接着练接着死。 这就是人为的。 想必他也清楚,但应当至今没调查出来是谁干的。 而且那藏私兵的地方位置巧妙,能够西取都城东达边关。 想必是做好了打不赢就跑的准备。 再就是又有了解,藏私兵之地以前也是个金矿,但那里有过地动损毁的厉害。 年份与朱献设计杀慕乾,在边关开采金矿的年份相同。 现在通通知晓了,以前朱献在那里养那种带毒的鳄鱼。 地动后先天条件损毁,这才改变了地址。 所有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兰怀聿也没有太高兴的样子,淡淡的。 青止看了看主子不由道:“若是告诉了太子妃朱献现在藏身于何处,估计她会立即打过去吧。” 自从进了盛凌,感觉太子妃因为没怎么正经的大开杀戒过,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就觉着太子妃心里有一个武将之魂,驰骋沙场纵横无敌。 但一直没有发挥,她心情不畅。 “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还如何看仇人自相残杀?都不许多嘴。” 大燕大军压境,他就不信朱献敢硬杠。 他首先还是会杀回都城去,趁着大燕进犯这个档口做一个英勇抗敌的救世主,那皇位就更稳了。 但他小瞧礼亲王了。 派出到都城的人传来的消息表明,礼亲王已经调兵了。 嘱咐完青止,兰怀聿又回身回了房间。 之一还是警醒的,开门的声音让她醒了过来,看到他回来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是不是都城打起来了?” “还没呢。” 脱衣躺下,把她勾到自己怀里。 微微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睡吧。” 他没那么热,挨着睡正舒服。 翌日,又到了战车驻扎城外大显神威的时刻了。 让它们日常操练,可比兵马操练管用的多,谁看都害怕。 之二着迷的利用上好的轻功飞到上头去,颇有一种自己驱使这巨大之物的满足感。 嘚瑟够了,他才飞下来。 之一看他那笑眯眯的样子,“交给你个任务。待你完成了我亲自出资在京城给你买个豪宅,想要美人儿的话也给你安排两个。” “师姐,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找富婆,不养女人。” “……” “说真的,我始终没明白你这般执着富婆是何意?” 这小子心里有什么创伤吗? 之二像秀才遇到兵似得,“师姐,我若养两三个媳妇儿这一辈子是不是都得忙着赚钱。 一旦没有钱,媳妇儿孩子会不会都跑了?” “呃……有可能。” “所以啊,我找富婆就不存在这个风险了。她得时刻担心我会不会因为没钱跑掉,继而努力赚钱养我。” 那就是轻轻松松的一辈子。 之一目瞪口呆。 “师弟,是我小瞧你了,你是会算账的。” 之二也不觉着丢人,只当师姐是夸他。 “我不要豪宅,你叫姐夫给我封个名声好听任务不重的小官儿当当吧。” 有公职在身,找富婆更容易些。 “……” 之一无语归无语,但好歹是自己弟弟,揍他一顿也无济于事。 再说还得让他跑腿儿呢。 “你回夜临镇找常乐,让他回京城通知我祖父准备给我爹娘合葬事宜。 用不上一个月我就能把我母亲带回去,届时要风光合葬,还要正式的向天下昭告他们是夫妻。” 之二立即答应。 就在之二离开没两天,都城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探到朱献以退外敌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回去了。 之一一听不免开心,“君臣、父女打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轮到咱们上场?” “不急。而且已经寻到你母亲的墓地了,就在朱家家族墓地的不远处。 我想不如趁着他们打得正酣时,将你母亲接回来?” “好。” 让父母合葬安眠算是之一的夙愿吧,上一世没做到,因为到头来她连自己父母是谁都没找到。 这一世找到了,他们又分开了这么多年。 再加上自己会一直在京城,他们得离她近一些才是。 于是点了一队人马,连夜离开。 朱家的家族墓地距离盛凌开国太祖的陵墓不算太远,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朱献藏私兵的地儿距离二十里左右。 当年他在那儿挖的金矿因为地动震裂塌陷,没准儿是冥冥中盛凌太祖的惩罚呢。 日夜不停骑快马抵达时,之一不由感叹,飞鹰传出从都城传消息到边关一天左右就到。 可马儿若跑起来,累死也得数天,跟长翅膀的真是比不得。 翻身下马,她还过去扶了兰怀聿一把,怕他长时间骑马腿僵硬。 这要是下马时一个踉跄栽在那儿,太子威严何在? 不过她到底是小瞧了他的下盘,人家下马站地稳稳地。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他淡淡的看了看方向,随后抬手一指,“在那片林子里。” 第145章 母亲 草树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若不是刻意过来寻找,很难发现这里有个坟包。 相距五十丈外就是朱家的家族墓地,虽不比皇陵可也造的特别光鲜亮丽,任是谁路过此处都知道这是大户人家。 如此就显得这个小小的坟包更是清冷可怜了。 之一心下几分不是滋味儿,“确定这里面就是我母亲?” “确定。找到了一个在泰成王府做了三十年的仆役,当时是他和另几个仆役过来挖土下葬的。” 咬紧牙关,之一只觉着难以想象,朱献那老东西到底怎么想的? 兰怀聿吩咐青止等人过来挖土开棺,今日要把里面的尸骨带走。 过去这么多年了,想必已经彻底白骨化了。 他们动作利落,兰怀聿就站在之一旁边儿,随着土越挖越多,他也攥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 知道他是担心她心里难过,实际上现在她不怎么难过,更多的是恨。 恨朱献那老东西,居然这般对自己的女儿。 终于,见了棺材。 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棺材,并且外层已经开始腐烂了,致使青止他们甩着铁锹铲子什么的不敢太用劲儿。 把四周小心的清理出来,他们又抬头看向太子妃,开棺的话…… 之一下一刻就跳下来了,兰怀聿陪着她一起。 棺钉生锈了,但棺材质量不好拔钉子就特别容易,之一自己徒手拔掉了两根。 只剩下开棺了。 所有人都盯着之一的脸,她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忽的抬手,将棺盖往下推。 视线落在了里头,她眼睛瞬时睁大,甚至手都停了。 兰怀聿赶紧过来看,跟她一样很是吃惊。 只见棺材里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子,很是年轻,但脸色青白。 那眉眼口鼻还有脸型等等,跟之一极为相似。 这…… 但也只是几息而已,棺材里的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似乎因为这外面的一阵风把她给吹散了。 “娘……” 之一只来得及唤这一句,便亲眼见她化成了白骨。 即便再钢铁的心,此时也一阵钝痛,自己终于见到了母亲是什么模样。 可最终只能看一眼。 兰怀聿搂住了她的肩膀,“这个棺材质量很差,若按着常理来说是无法让躺在里面的人保持鲜活的。 但刚刚所见并非只你一人看到,我们都看到了。所以我认为你母亲是在等你。 见你一面后她也无憾了,我们快将她带走吧,别让她躺在这里了。” 他的安慰是有效的,因为之一信了他这个说法,母亲就是在等自己。 扭头看他不由笑了笑,“好。” 见风腐化,连刚刚那一身颜色素雅料子很好的衣裙都化成了灰。 路途遥远又着急,不能用棺椁转移尸骨。 但背来了一个较大的竹箱。 之一亲手把尸骨搬进去,封好盖子背在了身上。 她也不要别人帮忙,青止他们自然不好说代劳,毕竟这是她母亲。 从山里出来往拴马的地方走,之一忽的转眼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眸子微眯,“给我出来,不然揪掉你脑袋。” 所有人都看过去,其实他们都没听到草丛里有动静。 片刻后,草枝有了轻微的移动,一颗头从里头钻了出来,果然有个人。 之一就那么表情不咸不淡的看着他,这人大约四十多岁,其貌不扬还有点儿粗胖。 脸黑黑的,像是常年被太阳晒。 他出来后就盯着之一看,通过的他的眼神儿看得出他好像是认识她,但又不确定。 尤其此处是朱家墓地附近,这样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免可疑。 青止他们把绣春刀拔出来了。 “你认识我?”之一道,同时示意青止他们不要动手,未必打得过他。 “我……你是郡主的女儿?” 他问,还有点儿怯怯的。 “没错。” 他这才彻底从草丛里走出来,果然长得矮粗胖,丢在人堆里都不会引人注意的那一种。 “我……我是朱十六,是郡主把我捡回家的。 我后来在王爷的府兵里做事,呃……就是打杂的。 王爷把府兵带走了,我无处可去就来找郡主了。” 他磕磕绊绊的说完,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见这是个性格内向也不爱说话的人。 为了解释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是有点儿为难他了。 而且之一不觉着他说的是假话,他看起来对母亲怀着感恩之心。 兰怀聿想起了什么,蓦地道:“多年来给朱献的兵下毒的是你?” 朱十六抬手挠了挠干燥的头发,“郡主说王爷练兵民不聊生,不能让他成功。” 因为他谨记郡主说的话,所以他就想出了这样的招儿来。 并且就他这似乎脑子不太好,表达也费劲的样子,朱献没怀疑到他身上实属正常。 之一噗嗤笑了出来,“人算不如天算啊!” 兰怀聿也是不由得摇头,谁能想到那等大事是眼前这个憨憨的人做的呢? 并且他也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坏心眼儿,就只是相信救命恩人的话,并忠诚的执行罢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郡主有女儿的?” “那天王爷来时说的。我就想你会想知道郡主葬在何处,应该去告诉你。 但我又拿不定主意,就来找郡主问问。” “你怎么问?”之一很是好奇。 “就……在这里睡一觉,郡主会给我托梦的。” 他的语气单纯又真诚,似乎只是因为他相信,所以就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 之一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要把我母亲接走,跟我父亲安葬在一起。你有去的地方吗?若是没有愿意跟我走吗?” 朱十六想了想,就点头了,“我愿意。但是,你能让我以后守着郡主吗?守墓。” 他没别的要求了。 “可以。” 再硬的心肠此时都不由动容,而且她还挺想从这个心思单纯的人这里知道母亲当年的事。 旁人说的她不信,师父又忘记了,唯独这个老实人知道还不会说谎。 并且,他知道朱献私兵的情况。 别说,她母亲真是保佑她,不止母女见了一面,还给她送了个人才来。 第146章 朴素的愿望 根据朱十六所说,他跟郡主其实同龄,以前是个小乞丐。 八岁那年冬天,他被郡主从雪地里捡回去,之后就成了泰成王府的仆役。 他做一些杂活儿,无事时就学功夫。 郡主那院子里的姐姐各个都习武,他也能跟着学。 十六岁那一年,王爷给郡主举办了盛大的生辰宴,顺便给郡主挑选夫君。 郡主不乐意,就想着出去躲躲。 正门都是人出不去,她就从后门走。 没想到当日新帝也来凑热闹,但又不想太轰动了就跟王爷商量好从后门进,两个人就碰上了。 皇上对郡主一见钟情。 朱十六的叙说没有个人好恶,他知道什么他就说什么。 可之一和兰怀聿听了,还是能在其中寻出些不对劲儿来。 “因为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能够算到她走的每一步。 那么凑巧的让她跟皇帝相见,营造出一个巧遇来也不难。” 兰怀聿轻轻颔首,“没错,我也是此意。” 一切都是朱献的设计。 “之前有人跟我说我母亲会被封为郡主,是因为太后早有赐婚之意才得了敕封,是这么回事儿吗?” 朱十六想了想,“太后跟郡主的母亲是至交,好像……好像郡主很小的时候两个人是这样说的。 但郡主母亲过世了……太后就不认了。” 他记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听到过王爷在背地里骂太后。 之一哼了一声,原来是因为人家毁约了。 这老头心里不平衡,这才设计了一出巧遇。 他成功了,皇上还是相中了他女儿。 “那王爷杀我母亲侍女的事情呢?” 说起这个朱十六有点儿痛苦了,“她们都死了,十几个姐姐都死了。” 那些姐姐对他都特别好,虽是喜欢逗他但教他功夫给他好吃的。 “那你又是怎么去到朱献的私兵营里做活儿的?” “是郡主把我赶走的,她说我不走也得死。 我听郡主的话,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听到这儿,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出来逃出盛凌后,为什么她母亲会独自居住在夜临镇,身边没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保护了。 是她把她们都赶走了。 跟着她的话,一旦被朱献发现会将她们都杀了。 而她是朱献的女儿,她可以确保自己被抓后不会死。 朱十六看着之一背着的竹箱,“王爷说郡主是因生产失血而死,是真的吗?” 静默了片刻,之一选择点头,“是。” 那柳氏不配出现在母亲的故事里。 得到回答,朱十六便没有了说话的劲头,他也是知道一些女人生孩子会死亡的事儿。 心里只是有些难过,自己没见到郡主最后一面。 往回走,看着沉默的朱十六,之一忽的道:“你最后一次给朱献的私兵下毒是什么时候?” 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干燥发丝像斗败的狮子,用着特别纯真的语气说,“半个月前。” “……” 之一扭头看向兰怀聿。 他也一样很是无言,“你下的毒何时会发作?” “会拉肚子,拉着拉着人就死了。” “……” 如此说来,朱献带着去往都城的兵,可能没跟礼亲王打呢,就都拉肚子拉死了。 这都是什么又巧又有趣的奇闻异事。 估计传到百年后,还得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这他娘的就是老天不让他朱献如意啊! 之一放心的等着看笑话。 果不其然,在他们刚刚回到驻地时,飞鹰传书就来了。 泰成王围城的三万兵马也不知怎的倒了五六千下去,城内人判断似乎生了什么疫病,致使礼亲王一时间不敢派兵出去,怕自己的兵被传染。 清醒过来的皇上把权利交给礼亲王,他唯独下了一道旨意,废后。 然后把废后给朱献老儿送回去! 多么朴素的愿望。 之一扶住额头笑,笑够了才道:“咱们在这边儿等着吧。或许是朱献带着他那大女儿逃窜过来,或许是礼亲王把他们父女抓住给咱们送来。” “七成的可能会逃窜而来,别忘了朱献还有影卫。 据裴起的消息说,培养影卫是泰成王府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挑选天资极佳的男童女童从小培养。 你师父应当就是这样挑选上的。” “也不知被我母亲赶走的那些侍女现在都在何处。” 只有一个师父还在,其余的也不知是不是化身成普通人成亲生子过上小日子了。 兰怀聿的推测没错,几天内接连的飞鹰传书上禀了朱献的私兵都死了。 因为担心是疫病城内的人仍旧不敢出去,礼亲王却奉旨把朱平儿和她手底下的那些影卫一并送出了城外。 并放话,若不走一个时辰后开城门剿杀。 朱献再是个老狐狸,可兵都死了他怎么打? 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还算顾念父女之情,把朱平儿也带上了。 在上百影卫的护送下迅速离开都城外。 一个时辰后,礼亲王说到做到的开城门,派兵追杀。 但他私下里有命令,因为担心朱献他们染上了疫病,只驱赶他们就可。 一直驱赶到大燕人那里,要大燕人抓他们,真有疫病的话也传染给大燕人。 心眼子是挺坏,但他坏也合常理,因为两座城被攻占且大燕不打算退兵。 活活丢了两座城,他盼着对方死很正常。 朱献知道不能往大燕所控制的城池跑,但每次改变路线都会被驱赶,摆明了这是让他们死在大燕人手里啊。 于是乎逐渐暴躁,不再是那乐呵呵的模样。 朱平儿也逐日阴沉,从被赶出都城开始,她就因为崩溃而开始疯狂了。 看向自己的父亲,这个从小到大未给过她好脸色的人,儿时期盼着能得他一句夸赞。 长大后期盼他能对自己给予厚望,而自己也肯定会为他争光。 但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带进地狱里去。 大燕的战车出现在视野当中,前行狂奔的马儿陆续停了下来。 连武功高强的影卫都紧张了,这种铁家伙如何对付? 朱献也面如死灰,太快了,他失败的太快了,不该这样的! 第147章 杀父之仇 战车下方,骑马出现了一行人。 之一看着朱献那老头终于慌张的模样,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想一想上回被他给骗了,这心里头就不舒坦。 还有那朱平儿,总算是见着她是什么模样了,跟朱献长得不像。 之前过的好,她还是很年轻的,但眉目间有一种疯狂的气质。 就觉着这女人……是个疯婆娘。 “泰成王,到了此境地还要挣扎吗?不如说说想怎么死,被战车碾死还是由我亲手杀了你?” 朱献瞪视着远方的之一,看着她那与阿越相差无几的脸。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轻狂高傲是一样的,时隔将近二十年他又看见了。 明明是他的女儿,本就应当听从他的安排不得反抗。 可一个一个的,长大了翅膀便硬了,全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你这孽障着实是阿越的骨肉,跟她一样死不足惜。 不,本王就不该将她生出来,这样就不会有你这个孽障。” 之一噗嗤笑出声,“我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她情愿做乞丐的女儿也不想做你的女儿。” “没有本王,她能从小锦衣玉食,有一班死心塌地的下人? 丧尽天良的逆女,活该她被人害死。” 颊边一紧,之一眯起眼睛,“我已经给她报仇了。而此时,我要报杀父之仇。” 话落,战车出动,看着高大笨重速度却很快。 朱献指挥影卫应对,他则迅速望向四周,一看就是准备要逃跑。 朱平儿却早就盯住他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宁慈,“把他按住,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宁慈知道是什么意思,“娘娘,属下们不会自顾逃命的。” “阿越都知道关键时刻遣散下人,不牵连了他们,我难道比她还要差吗? 听我的,按住了他,就都走吧。” 没有办法,宁慈只得听令。 给跟随而来的数个人打手势,就在朱献要走时一拥而上的扑了上去。 朱献是有功夫的,上了年纪胖了些,他也依旧灵巧。 但皇后身边的人也不弱,再加上各个正当年,真把朱献给按住了。 朱平儿手里擒着一把匕首,直接冲下来骑在了朱献后背上。 宁慈等人狠击了朱献手腿让他动弹不得,随后便松手了。 朱平儿朝他们挥了挥手,宁慈面上几分难忍,但最后还是迅速转头带着人跑了。 “你这逆女要弑父?阿越那么怨恨我都不曾动弑父之心,你果然是血脉里留着下贱的血。” 朱平儿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手里的匕首却扎在他后背心的位置。 “是啊,我血脉下贱不如阿越高贵。阿越不会亲手杀你,但我会。 再把这下贱的命还给你,你去投胎做牛做马,我便做孤魂野鬼,永不再见。” 匕首扎下去半截,血就出来了。 朱献疼的嘶吼又咒骂,朱平儿边哭边往下扎。 之一跳了过来,甩着手里绣春刀上的血,“你们自相残杀,看来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朱平儿此时已经把匕首全扎进去了,等同于慢慢施刑,朱献嘴里都吐血了。 “要杀便杀吧。我弑父,天理难容。” 她松了手滑下去,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之一抬腿蹬了一脚朱献把他翻过来,还微微喘着气,没死。 而朱平儿呢,身体还活着但灵魂好像已经死了。 双臂环胸,“杀是要杀的,毕竟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瞧瞧你们这父慈女孝的样子,越看越好笑。” 转了转手腕,绣春刀也带着一股风,直接抹到了朱平儿的脖颈前。 她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嚎叫,又忽的戛然而止,脖颈破开鲜血飙出。 “咯咯……” 她破开的喉咙发出奇异的声响,随后便软软倒在了地上,血还在往外流。 朱献犹在挣扎,嘴里都是血,亲眼目睹之一杀了朱平儿,便知她什么都不在乎。 这是个疯子。 “轮到你了,杀父仇人。” “我……我是你外公。” “哼,你觉着我在乎吗?” 绣春刀挥下,她连眼睛都没眨。 害她父亲者,必定手刃。 跟朱平儿差不多,朱献也咯了好几声才彻底咽气。 而此时,战车已经把那些影卫碾成了血泥。 兰怀聿始终站在之一不远处,见她亲手解决了后才过来。 “尸体怎么办?” “扔在这儿吧,礼亲王若不收拾的话,想必会有野狗什么的来吃吧。” “咱们走吧。” 事已了,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得赶紧回去给她母亲下葬。 之一亦是心急此事,尸骨哪怕好好保护着,但始终在外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她觉着母亲一定很着急想跟父亲合葬一处。 他们返回城内时,大燕更多的兵马和官员都到了。 接下来的事自是交给他们,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该离开了。 带着母亲往回走,骑马而行时瞧见朱十六不断的和师父说话。 他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断的跟追天说以前的事,在泰成王府他们的过往。 追天哪记得呀,就只能随口敷衍,或者说时间太久自己忘了。 但朱十六兴致勃勃的,找到了旧日的亲友他很高兴的。 “你那时说要嫁给刑部尚书,说他虽年纪大但十分威严。 就是可惜他后来娶了个母老虎,没过两年就死了。” 朱十六很惋惜,惋惜她没能如愿。 可想追天听到这话时内心有多惊悚,这阴差阳错的自己居然完成了原主的愿望? 之一听到后也不由乐了,“你别替师父可惜,师父现在的男人就是刑部尚书,又俊美又有威严。 还特别痴情温柔,只爱师父一人。” 朱十六一听,由衷的替追天高兴,“那是好事,只望他能活的长久些。” “……” 追天看了看他,蓦一时真怀疑这老小子不是真傻,而是装傻。 这话要是被孟鹤之听到了……他得鼻子气歪。 别看他好像对自己很好的样子,有时在一些小事上发脾气,哄都哄不好。 之一笑不可抑,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背上的竹箱好像轻了些许。 她觉着是母亲看到往日故人都好好的,开心了。 第148章 不止不吃亏,还能吃到饱 过了西关,到了夜临镇时,居然有人在此处等着之一。 是五个年纪跟追天差不多的女子,都挽着妇人的发髻,风姿犹在。 朱十六一下子就认出了她们,这都是郡主的侍女。 追天从马背上下来,依稀的好像认出了一个人。 就是她刚穿进这个身体里还迷迷糊糊时,一片混乱之中朝她喊话的那个女子。 “郡主……郡主的女儿。” “我们听从郡主的话四散分开,在这大燕隐姓埋名成亲生子,也不知郡主去了何处。 却不想她一直在这里,原来她是爱上了曾在路途上救了她一次的大燕将军。” “听闻了边关的事,还有盛凌泰成王府生乱,这才赶过来。” “我们在边关打听到大燕太子妃的身世,便冒昧等在此处。” 她们连番解释,看样子是担心之一不信她们的身份。 朱十六站在那儿挨个的给之一介绍,这些女子他都唤姐姐,那时都对他有恩。 教他习武,教他制毒,教他识字,反正在他的记忆里记得都是大家的好。 看到他,几位也颇为感慨动容,有的因为想起了年少时跟郡主在一起的日子,泪眼朦胧。 “我把我母亲接到身边了,要跟我父亲合葬在一起。 几位姨母这么多年已有了自己的家庭,看样子过的也很好,我母亲想必也会很开心的。” 能得她一声姨母,几人都不免开心。 都知道她现在是大燕太子妃,身份贵重,她们如今找来倒有几分巴结之嫌呢。 “我们也想送郡主下葬,还望太子妃成全。” 看了一眼朱十六那殷殷期盼的眼睛,她答应了。 回程的路上人又多了,且还是母亲的旧人,之一不免询问起父母相见的过程。 几个人几个视角。 她们在逃出盛凌险险过了西关关口进入大燕,却在夜临镇附近的荒郊野外碰见了朱平儿派来的影卫。 那时她们正值一路逃跑疲累不堪之时,遇到围杀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惊险时分,一队大燕军马忽然出现。 那带头之人年轻英俊一身正气,但又不是那种鲁莽的武夫,一看就是个饱读过诗书的人。 他出手搭救,她们很快脱险。 郡主亲自与他道谢,当时二人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她们又不好刻意去听。 就只是看着他们俩相对而站,偶然相遇又很般配的样子。 之后进了夜临镇,郡主便决定四散分开,甚至将带出来的所有细软都分给了她们。 她们不愿走,郡主决心已下。 她们不得不离开。 出了夜临镇后没想到又碰见鬼祟之人,几人简单商议后,由身形与郡主相似的追天假扮郡主。 引着那些人进了山。 她们最初是想同归于尽的,不想误打误撞的又把大燕兵将牵扯了进来。 三方混战,情急之时各自分散,去往大燕各个不同的地方,可又隐秘的保持着联系。 唯独追天一人,不知所踪。 还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她是失忆了。 之一没想到父母的相遇和相爱居然这么简单,一见钟情啊。 兰怀聿抬手把她额角的碎发拨开,“心中畅快了?瞧你开心的。” 她果然是弯着眼睛,“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母亲是被我父亲的诗书气给迷住了。 若是我父亲也天生有一身奇特的筋骨,必然从小潜心习武,不会爱读书。 啊,就像我这样。我母亲应当就不会相中他了。” 兰怀聿失笑,两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看,“你也是有些诗书气息的。” “你确定?” 之一才不信呢。 她识字,记性也很好,真若要她学其实不吃力。 但她并不爱学。 尤其师父爱教她和之二一些不着调的东西,打油诗、骂人之类的东西,他们俩更爱学那些。 “确定,一看就是个天资聪颖的家伙。” “……” 被他夸的没脾气,她就信了。 黑夜休整,白日赶路。 赶回京城时,英国公府已经准备好了。 先告知天下人,慕家长子与盛凌女子朱越儿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之后,就为夫妻二人合葬。 双人的棺椁是重新打好的,由宫中派来的人进行最正规的仪式。 二人尸骨同睡一椁,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朱十六等几人难掩悲伤,泪眼朦胧。 追天些许恍惚,她好像察觉到了原主些许的悲伤,心里头不太好受。 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轻轻的捏了捏。 “见到了那么多的老熟人,有没有开心些?看来他们在大燕安家了,那么便也是你的亲人。 或者可以趁着他们在京城,我们顺势将婚事办了,让他们观礼。” 追天:“……” 扭头看他,追天美艳的眉眼皆是不可思议。 “这种场合你跟我求婚,认真的吗?” 孟鹤之表情依旧,“我觉着在你情绪不稳时向你提起此事,你答应的可能性最大。” “……” 无话可说。 转眼看向那边,棺椁已经下葬了。 除了朱十六他们几个外都挺高兴的,尤其是之一,甚至歪头看着兰怀聿笑颜如花。 是啊,值得高兴。 “这多好,他们女儿时不时的来看他们,年节时给他们送钱送好吃的。 将来我的儿女若是能有这么孝顺,那我真是睡着也会笑醒。” 她这开心时的笑语似乎颇有深意。 兰怀聿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她,“你觉着咱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好?” 眨了眨眼,之一微微踮脚,“我觉着今晚就挺好。” 这种消息是何等的意外之喜。 兰怀聿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她又转头看前方他才反应过来。 抓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听太子妃的。” “太子殿下有这觉悟就好,听太子妃的话肯定不吃亏。” “不止不吃亏,还能吃到饱。” “!” 之一发现他比她会撩,而且还撩的有点儿骚。 让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看她哽住,兰怀聿心情更好。 陪着她去西关这一趟真是没白走,完成了她心里的大事,她一身轻松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他身上了。 第149章 喜事接着来 慕家这可是大喜事。 英国公摆了宴席,特意犒劳大家。 皇上还在宫里眼巴巴的等着兰怀聿回去呢,他记得儿子临走时说过,待他回来后自己便可退位了。 多好的事儿啊,他都等不及了。 每夜做梦都梦见自己无事一身轻的去往江南,在自己的山头上养鸟,好不快活。 “皇上着急了,把姜传都派来了。” 之一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儿像柱子似得姜传,可怜巴巴的。 显然是皇上下令了,不把太子殿下请回去,他也不准回去。 兰怀聿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喝汤。” 把熬得浓浓的汤盛了一碗放到她跟前儿,褐色的眸子盯着她,好像她若不喝他就喂了。 之一也不言语了,他若纯心气皇上,那便气吧。 老老实实喝汤,他就单手撑着头看她,褐眸带着笑意又意味深长。 他这眼神儿可称浓郁火辣了,之一数次看他,最后实在忍不住了。 “你再盯着我看,我就把这碗汤倒进你嘴里去。” 他笑着张嘴,“啊!” “……” 他好荡漾啊! 之一都没招儿了。 舀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儿,他就十分配合的喝掉了。 “上回喂你喝汤的想必还是你姐姐吧。咱们出去了这么久,也该去看看她了。” 他们离了京城后,只留青枫在照顾兰怀槿。 按着之一所想,那二人怕是已经互通情意了。 她这般提起,兰怀聿也同意了。 “不过,皇上知晓她在京城,可有提过要跟她见面?” “提过,但是她不想见他。” 兰怀槿心里的恨,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抹灭的,这恨估计得持续到百年之后吧。 之一微微点头,对此不想点评。 兰怀槿不似兰怀聿,她年纪大一些,在皇上还是闲散王爷与他们母亲在一起时,她已经有记忆了。 父亲一朝不见,抛弃母亲和自己,再加上后又不断遭到刺杀。 她所有的惊惧、绝望都化成了恨。 实际上她能拥有现在这样的性格,已经很不错了。 若换了心志不坚定的人,怕是会像尤胜眉那样,成了变态。 在英国公府吃饱喝足,姜传双眼都是期待,巴巴的跟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身后。 十分期盼着这二位能够良心发现,看在他这个内侍十分不容易的份儿上,快些回宫吧。 不过这二人并没有让他如愿,上了马车离开,青止还特意拦了姜传一道。 “不如这样吧,姜公公您在皇城那儿等着。还能坐着歇歇喝喝茶什么的,殿下只要回皇城您就第一时间迎上去。 这样也不算您不遵旨意,也不会惹得殿下烦。” 姜传一听,倒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赶紧回皇城了。 这边,马车朝着梧桐巷而去。 这梧桐巷就是那种普通小富之家的聚集地,胜在个清净,其他方面稍显不足。 看着车窗倒退而过的院墙房子等等,之一道:“现如今也不会有人再威胁到她的安全了,没想过给她换一个好一些的宅院吗?” 一直捏着她手的兰怀聿摇了摇头,“她不会去的。这个院子是她自来到京城后就选定的地方,不只是因为容易藏匿,还因为这个院子跟我娘在江南时住过的很像。 她住进来后又改了改,便一模一样了,她舍不得走。” 原来是这样。 兰怀槿住在这儿更多的是怀念母亲。 现在之一能够完全了解她的心情,就像夜临镇的那个小院子一样。 兰怀聿给买下来了,又派了人去重新修整。 这就让之一心里有一种有根的安然感,只要想到了心情就会很好。 到了,两个人进了宅子。 入眼的一切让人有一丝……意料之中的意外。 所有能看得到的窗子上贴了红喜字的窗花,这是有喜事儿啊! 之一第一时间去看兰怀聿的脸色,以为他会不高兴的。 毕竟青枫是护卫,总的来说是下人。 兰怀槿是他姐姐,嫁给下人……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高兴的吧。 不过他的脸色尚可,一瞬的意外之后便平静了。 又见他环视四周,可能是觉着如果成亲的话只是这样装点有些简单草率了。 很快,青枫从仓库出来了。 看到主子肉眼可见他慌了,但还是力持镇定的快步过来请安。 兰怀聿微微颔首,“仪式是已经办过了,还是尚未办?” 青枫深吸口气,“回殿下,办过了。” 之一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子,压住笑意。 兰怀槿可真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子,所有的事情说办就办,绝不拖泥带水。 兰怀聿的眉头这时才皱了下,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匆匆办了,总有一种故意之嫌。 难道是怕他在京城时通知他,他会不同意? 干脆就来先斩后奏这一招。 就在这时,兰怀槿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刚洗干净手边走还边甩着水。 一看这架势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你去了外头也不知何时回来,我还得等你啊? 再说我成婚是我自己的事儿,就算是提前告诉你也只是通知而已,又不会听你的意见。 所以别跟我闹事。” 长姐气势十足。 兰怀聿透出些许无奈来,“我又没说我会不同意。” “那你摆着脸色给谁看?说起来青枫现在是你姐夫了吧,也不需要你尊着他敬着他,别摆脸色就行。” 青枫立即拱手,他可不敢听兰怀聿唤自己姐夫。 兰怀聿扬了扬眉,五官皆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青枫比你年纪小,所以我也不会责难他。 他做出格之事,也必然都是长姐你命他而为。” 兰怀槿一听这不乐意,她是比青枫年纪大,谁又规定找夫君不能找比自己年纪小的? 当即恨不得找大马勺揍他。 青枫欲帮忙解释,之一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之后背着手往院子里走。 太子妃都明示了,青枫也没办法,只得退开。 让他们姐弟俩单独说。 青止也从旁边儿绕过来了,看着青枫时偷偷的竖起了个大拇指。 这就是天生的情种,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不知情字儿怎么写呢,自己这兄弟就做人夫君了。 人比人气死人。 第150章 今晚要吃饱 姐弟二人单独谈了好一阵儿。 具体愉快不愉快就不知道了,之一和青枫青止蹲在厨房里,吃兰怀槿已经做好的酸甜酥肉。 刚刚做出来时最好吃,这会儿正是入口时,一海碗几乎被他们吃光光。 直至兰怀槿进来看他们三人像耗子似得忍不住笑出声,他们仨才停手。 “太好吃了没忍住,劳烦姐姐再劳累些。” “做给你吃我当然是愿意的,出去等着,一会儿开饭。” 把三只耗子赶出去,她又占据了熟悉的灶台。 之一边擦手边往坐在院子里的兰怀聿身边走,他端坐在那儿双臂环胸,摆出一种生闷气的造型来。 惹人发笑。 到了旁边儿,她歪头看了看,“嗯,脸色尚可,看来你表演了好一番,最后你们姐弟最后握手言和了。” 他的褐眸里闪过浓浓的无奈,“若不尽快言和她会把我赶出去。” 忍不住笑,“那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按理说这是人家的人生头等喜事,你来了也不祝福,难怪人家不开心。 而且上一世他们就在一起了,难不成上一世你也是这样不高兴的?” “没说不祝福,就是比上一世提前了。实际上上一世他们何时互生情意我都不知,自从有了上世回忆我也不曾将青枫调走,自然就是不会阻挠他们的意思。” “那您这戏演的时间可太长了,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我们一大碗酥肉都吃光了,您还在戏里呢。” 她这摆明了就是在揶揄,兰怀聿抬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强按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圈着她的腰一边眯起眼睛看她,“酥肉比我还有吸引力是不是?看着我们两争执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跑去吃肉! 小没良心的。” 掐她腰,兰怀聿真想看看她的小心肝儿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他掐的不疼不痒的,之一也不躲反而盯着他的脸看。 他也是在跟她玩闹,而且这会儿心情好了,连眼睛都像被水洗过一样。 真好看。 见她盯着自己,兰怀聿也圈紧了她的腰,“看什么呢?” “想起你那外甥像你的事情来了。当时我调查到此事后,第一时间便认为那是你儿子。 从而知道你是假太监,就想着你若为难我我便把你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抓了。” “……” 兰怀聿无话可说,“庆儿的确长得像我。” “原来他叫庆儿啊!” “没错,而且随母姓。青枫和青止都是孤儿,他们也根本不知自己的姓氏,索性孩子便姓兰。” “诶,那你到时要改姓哦。” 他姓丰。 他只是笑了笑,没说改或是不改。 好嘛,这模样真气人。 若被皇上知道他已经算计继位了还不想改姓,也不知会不会生气。 兰怀槿高兴,做了一桌的拿手菜,而且大部分还是之一爱吃的。 大概也是配合兰怀槿吧,兰怀聿时不时的还得表演一下闹脾气的弟弟,看的之一时时笑场。 “你若继位他要去哪儿?是不是把他跟那些鸟儿一并关起来。” “他是太上皇,怎能关起来?他应是想回江南。” 一提江南,兰怀槿就撇嘴轻嗤了一声,“原本我还想和青枫回去呢,他要去的话我们便不回去了。” 青枫对上兰怀聿的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兰怀槿的确说过此事。 “怎的又想回江南了?回了那儿也日日不愉,不如在这京城里待着。 阿一还好奇你将来生子会长得像谁呢。” 被点名的之一脸颊鼓鼓的点头,“民间有外甥肖舅一说,要是长得像他你们夫妻会不会失望?” 这话兰怀槿听了可没有丝毫不高兴。 “阿聿样貌最似母亲,若能像他再好不过了。” 青枫也道:“殿下是我见过的最英俊之人。” 之一歪头看了看他,“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英俊,英俊的不像丰家人。” “丰家人长得都不怎么样。我也是倒了霉了,没能继承母亲三分美貌。” 在骂皇上时,兰怀槿从不迟到。 这种时候莫要开解她,也千万不要说你样貌清丽如何如何,会惹得她炸毛。 果不其然,桌上其他人没人说这话,她也很快过去这一茬。 直至吃饱喝足天都暗了,他这位太子殿下也得回东宫了。 今日回去后,注定会忙起来,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有几分不想面对似得。 就显得他特别可怜。 兰怀槿到底是心疼弟弟,送他们出门前道:“真想过那种悠然自得的日子就赶快生儿育女,到了能继位的年纪把皇位让出去,你不就轻松了。” 责任转移大法,最是好使。 之一一听,这果真是皇上的女儿啊,父女俩的思路一模一样。 坐着马车回到皇城,果真碰到了一直等着的姜公公。 这么大年岁也挺不容易的,都快要哭了似得,“殿下去见见皇上吧。” 之一朝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快去吧。 她则回了东宫。 此处一如既往,夏英和小春小梅都在,终于等到她回来了赶紧服侍。 沐浴泡澡,揉捏按摩,一通折腾后她这体质都觉着骨头软了,可想这段时间在外头有多累。 做个废物可真好啊! 搞得香喷喷之后,她趴在床上很快就迷糊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警觉开启,有人进了她攻击的范围内。 掀起眼睫,幽暗的光线之中一个只穿着月白中衣的人出现。 挺拔清瘦,但步履之间格外有力量感。 还未到床边,她就闻到了一股沐浴过后的气息,带着他身上原本的香味儿。 像有什么迷药功效似得,她脑子又迷糊了几分。 他在床边坐下,一只手露在她脸上抚了抚,复又沿着颊边钻到了脖颈间。 “醒醒。” “……” 头一次遇见这种喊人清醒不叫人继续睡的! “戌时过了吧,你居然让我醒醒?” 离谱。 他俯身贴近她脸颊,“你不是都同意让我今晚吃个饱吗?这就给忘了!” 好嘛,她吃饱喝足又泡了澡,只顾着享受都忘了这事儿了。 她上一世也没做过,分毫经验没有,事到临头忽然开始紧张起来了。 第151章 初登大宝 之一不确定兰怀聿有没有专门研究过,反正感觉他好像……挺会的。 充分利用手口协调等,让她逐渐的从紧张到失了神智飘飘欲仙。 趁着她神志不清毫无防备时,一举入侵。 疼的她差点把他掀下去。 好在是她最后稳住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天生筋骨不凡熬过了那一段儿,之后……就记不清楚了。 只是视线中依稀的看到他挥汗如雨,又贴着她的脸笑的好像拥有了整个天地。 那一瞬,她也莫名觉着自己疼一下还算值。 翌日,都天光大亮了之一才因为外面有脚步声醒来。 身旁早已没了人,自己则呈一个虾子的形状窝在被子里,连件衣服都没有,可称凄惨。 实际上已经完好如初了,虽这个伤跟战损不是一回事儿,可精神上还记得昨晚的疼,人就显得有点儿衰。 她先起来把中衣穿了,免得夏英她们进来看到她精神不济的样子,威仪何在? 捯饬捯饬恢复人样儿,待得夏英几人进来后,看到的还是往日的太子妃。 “太子妃,这东宫咱们住不了多久了。”夏英先报喜讯。 “嗯?皇上这么心急的吗,我们刚回来他就宣布退位了?” “没错,今日早朝时提的,而且百官无人反对。” “……” 之一有那么一丢丢的替他尴尬,好歹在位二十多年了吧,居然没一人挽留他的。 也不知到底是他太差劲,还是百官太失望。 大概跟着他那样一个整天养鸟的皇上,他们也挺郁闷的吧。 “不知有没有人提议给兰怀聿纳妾啊?” 夏英哽了一下,她自然不能说谎骗太子妃,但要是让她回答她还有些说不出口。 之一在镜子里看她,“还真有。看来荣华富贵的吸引力真的很大,甚至比得过性命。” “太子妃,咱们现在不好随便杀人的。” 殿下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肃宁卫的督公了,不能再动不动的夷三族诛九族二楼。 “说的好像我以前杀人如麻似得,那个杀人狂明明是兰怀聿。 放心吧,我就是问一问而已,这种事情当然避免不了。” 就像上一世丰时登上帝位时,他那身体都造的不成样子了,穿上龙袍都像个贼。 太医院的太医也都给了提前预警,说他的身子骨恐怕熬不了太久。 但都那样了,还有不少朝臣想着把女儿往后宫送呢,可见他们多执着。 丰时是真的好色,来者不拒。 但兰怀聿……两世为见证,在这方面之一特别相信他。 不需要解释的那种。 稍稍妆扮了一下,毕竟身份上来了,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青色的素裙。 打扮的上档次一些,也是给太子殿下长面子。 皇上退位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昭告天下,随后他便准备去往江南了。 兰怀聿继位,初登大宝他极是繁忙。 册立为后的之一也一样不清闲,先是按照礼节接受百官臣妇的觐见,说一些作为国母该说的场面话。 再制定一些后宫的新规,毕竟现在皇上只有皇后,没有嫔妃。 由此她每日里都得得到一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示,要她主动的给皇上填充后宫。 这种事儿她会干吗? 绝对不会啊。 于是乎在忙了七日后,她就寻到了别的事做。 以慕常乐、楚成材、小顺、楚俏俏还有挑富婆挑的有些花眼的之二,组成的维护登基新帝打击流言蜚语的小队伍,带来了一项听起来就不寻常的消息。 就在京都城外的山上,有一伙流窜之徒,不止散布皇上不是正统的流言,还骚扰过百姓。 骚扰以装神弄鬼为主,内容则是外贼继位天降惩罚,百鬼横行世道将乱。 这不纯纯就是给兰怀聿添堵吗? 甚至这流言已经传到城里来了,还有在山里遭遇过鬼怪的百姓吓到生病,到城里来看病。 免不了一通讲,一传十十传百,传出去半城之后就变味儿了。 之一直接找了青止,询问肃宁卫的大家伙现如今可忙? “不忙,因为不忙都干上九城兵马司的活儿了。” 青止忍不住吐槽,抢活儿干,九城兵马司也不乐意啊。 “非常好,叫他们迅速到位,跟我出趟城。” 皇后娘娘的命令,青止不敢违背,甚至连皇上都没通知。 鱼鳞甲绣春刀,肃宁卫大队人马久违的出动。 当先之人做男子打扮,一身劲装快马而行。 那一蹄子能踩碎一个脑壳的烈驹在她的执掌下乖乖听话,当街而过时引得万众瞩目。 哪有不认识的啊,这是当今皇后娘娘! 英姿飒爽。 一个可以提剑杀敌的皇后,怕是没人敢跟她争夫君吧…… 出了城,马队跑的就快了起来。 慕常乐他们在前头等着呢,根据他们各处搜罗来的信息,掌握了百姓遇见鬼怪的地点。 分别是三座相连接的山,期间还夹着一个小村子呢。 线拉的很长,可见这帮鬼怪躲得也深,若是想把他们找出来不太容易。 在快马抵达最近的山脚下时,之一凝眉往高处看,山上的草树茂密到好像人进去了都呼吸不上的程度。 “娘娘,咱们这就进去?”赵喜已急不可耐。 陆秋跟在之一身边,“咱们若进山一时半刻的就很难出来,并且咱们人多对方肯定能听到动静。 在山中的追逐战耗费体力,尤其你们这些消耗快的男人们,带足了吃喝。” “陆秋说得对,把东西带足了,不把这帮装神弄鬼的东西抓了,咱们就不下山。” 而且隐隐的,她好像知道是谁在搞鬼。 众人无不听令,帮九城兵马司干了好一阵子琐碎的活儿,正需要好生舒展筋骨呢。 见他们个个兴奋,之一也弯了弯嘴角。 回过头告诉慕常乐和楚成材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跟留守山下的肃宁卫待在一起不要乱跑。 便与陆秋并肩进山了。 “我与娘娘算是交往已久,往后估计我能混到娘娘跟前儿的第一大红人。” 陆秋边说边笑,毕竟她是女子,贴身保护这种现如今是非她莫属。 “不用往后,现在你就是第一大红人啊。” “娘娘这么说我可要当真了。” “就是真的。” 之一本来也极喜欢陆秋的,这一世一路走来陆秋没少在身边帮衬,做个第一红人算什么要求? 还能给更多。 第152章 反贼丰易 待兰怀聿知道他的皇后已出了宫时,人家都已经快马离开京城了。 他就……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些日子太忙了,他每每回去时天色都很晚了。 趁着她还没睡着时亲近一番,但她若睡着了,他也不忍心吵醒她。 便抱在怀中抵足而眠,清早醒来时他离开,她往往还在睡梦之中。 他们似乎缺少了很多交流,她可能是真的无趣,这才带着肃宁卫出城去了。 毕竟即便真有这样一伙捣乱的反贼,肃宁卫出动即可,哪需要她去带队啊。 而此时,之一带队在山中已查找到了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 从草枝的变形能看得出经过的人是有功夫的,但大约是觉着在此地能够横行,所以这些痕迹并没有遮掩过。 “看来对方人很多啊。” “嗯,百人上下。” “有这些痕迹不就能证明就是人在作祟吗?什么鬼鬼怪怪的,都是糊弄百姓的。” 这会儿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了。 别看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儿,若真有人讲起鬼故事,他们还可能会害怕。 但这会儿证实是人在作祟,大家胆气倍增。 之一拿着水壶喝了一口水,吞咽之时解了干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兰怀聿。 因为他独钟夜半喂水,划过喉咙时都是温热的。 也不知他发现她出宫进山了,会是什么表情。 “娘娘想念皇上了?” 陆秋发现她思想放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太忙了,我想念他他可能没空想起我。” 对于皇上的繁忙陆秋有所耳闻。 “不过皇上都这般忙了,还有人要往后宫里送人呢?真是不怕送去了守一辈子空房。” 一听这个之一就乐了,“看来你也听说了。” 陆秋点头,“不止听到一回,肃宁卫里搜集消息的那帮小子三天两头叽叽咕咕,我不想听都往我耳朵里钻。 说是打算上禀皇上,要采用选秀的方式。 就是全国各地的官员把自家女儿送到京城来,选色艺双绝的,饱读诗书的,贤良淑德的,都纳入后宫去。” 之一眼睛都睁大了,“选那么多,兰怀聿忙得过来吗?” 陆秋忍不住笑,“当然了,这只是一部分人想出来的主意。 都被咱们肃宁卫查到了,肯定早早被拍死。” 之一还是连连摇头,这帮人都疯了吧。 两个人吐槽了一阵儿那些妄图攀龙附凤之辈,这才继续搜山查找。 在接近傍晚时,遥望对面的山林之中有火光乍现。 众人立即息声,观测对面的山,火光在移动,那么证明人也在移动。 “不止一个人。” 就在有人说出这句话时,那山林里发出一声惊吓至极的惨叫。 通过声音能判断的出是个上了些年岁的男子。 “过去。” 跃离地面,全部用飞的,越过两山相接最低处,直接跃上了对面半山。 移动的火光不断闪烁,惨叫的人也还在继续。 咯咯咯的声音不断。 众人低伏身体往那边儿看,只见两个穿着长长破布、脸上还画着青面獠牙骇人至极的图案。 再加上用手里的火把在脸的下方晃来晃去,营造出一种自带萤火的鬼怪气息来。 “乱贼继位,百姓将死,百鬼横行,终成鬼蜮。” 故意用一种瘆人的声音重复这些话,这就是在骂兰怀聿啊。 之一眯起眼睛,随后分别向其他人打了几个手势,大家立即行动,包抄。 两个鬼在吓唬一个挖药材错过天黑前回家的老汉,年纪那么大了,还得被两个人扮鬼吓唬,真够可怜的。 大家到位,立即扑了上去。 两个鬼也没想到周围有人,吓得一叫,当即就要逃。 众人合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俩给擒住了。 惨遭一通吓唬的老汉:…… 睁大眼睛仔细看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人,哦,的确是人不是鬼。 那刚刚那两个鬼…… 好嘛,这会儿一看衣服扒了脸也被蹭过,哪里是鬼分明是人扮的。 “老朽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扮鬼吓我? 哎呦,我的腰呦!” 赵喜过去把老人家扶起来,又帮忙检查了一下,“老伯别担心,没伤到骨头。” “你们是官家人?赶紧把这两个扮鬼的给抓了。 我说我从那鬼宅前走过之后一直觉着身后有东西跟着,原来就是你们两个。” “鬼宅?老伯,你经过的鬼宅在何处?” 众人一听,觉着这是个重要之地。 那两个家伙被堵住了嘴呜呜叫,似乎在威胁那老头不准说,得来了两记狠踹。 “就在这座山后面。那里原本就有个荒废的宅子,不久之前我在山里瞧见过里头起火光,以为有鬼。 后来不敢接近生怕被鬼撞上,今日是着急回家不得不从那儿走过。 经过时我就听着里头似乎有人,原来真有人。” 大家互相看了看,复又看向那两个‘鬼’,“看来你们老巢设置在那鬼宅啊。” 两个人依旧呜呜,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 要老汉赶紧回家,肃宁卫则把那二人捆起来,带着离开此地。 那鬼宅也不知是谁建造的,看起来已有年头了,但现如今只塌了一角院墙而已。 良心建筑。 没轻易靠近,反而先在外围观察,毕竟里头全无灯火也看不出里头是否设置了机括暗器等物。 赵喜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就决定从塌陷那一角先潜进去。 之一听闻,抬手制止了他们。 “你们可知丰易身边有两个机括高手,能够制造出那种护住人金刚不坏的护甲来。” 皇后娘娘忽然提丰易,大家短暂的愣了一下后,便反应了过来。 “娘娘怀疑里头的人是丰易?他自从在东关逃离后几经逃遁,最后踪迹全无。 如果是回到了京城附近,那倒是聪明,毕竟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嗯,很有可能是他。若是进去的话你们不要靠近他,他由我来解决。” 上一世就是她出手的,旁的与他交手均被他身上的护甲骗了,运气不好的直接丢了性命。 第153章 大燕第一苟 鬼宅里偶尔的有人声,但无论墙边还是门口都没人靠近。 肃宁卫众兄弟已做好了准备,都在等之一下令,大家全部杀进去。 直至几近凌晨时天色最黑的时候,之一终于挥手下令。 如暗夜之中的蝙蝠,众人无声的跃起纷纷跳入鬼宅之中。 这里头搞了很多鬼里鬼气的东西摆在墙下,随着人进去后这些东西不止弄出青面獠牙的鬼样子来,还会从嘴里往出吐暗器。 拼挡之时就会发现,这些暗器只对近身有效,稍远些的话那射出来的暗器便威力全消了。 毁坏这些人形机括,众人强闯进入,里头的人终于出来了。 当真是二三百人左右,各个武功不俗。 乱斗之时,一眼看到躲在房子最里面的丰易,这小子明显沧桑了许多,已经不是之前那少年鲜亮的模样了。 之一掀开面前数人直取丰易。 他看到了之一也有点儿退怯,毕竟他是亲眼见识过她动武的。 当时在东关,那么多人乱战她简直战无不胜。 但眼看着之一逼近面前,他心下一横索性握紧了长刀冲了过来。 两刀相撞,火星四溅。 隔着刀之一看着他,“力气不小啊!不过我现在只用了五成力,我接下来要加力了,看看你能不能接得住。” 戏耍一般,她臂上施力往下压,丰易的双手和脸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抵抗。 但他被逼得身体后仰,如同面前压了一座大山一般,他根本反抗不得。 他只能选择往旁边闪身,之一的刀顺着他肩膀手臂间的关节处滑下去,划开一道深深地口子。 血顺着那缝隙不要钱的往外流,丰易自己都大惊,她划得太准了。 自己衣服里有内甲,若是砍在前胸后背手臂上都砍不动,但内甲接缝处不结实。 可他外面穿着衣服呢,在外根本看不准的。 之一笑眯眯,“是不是觉着我可能有透视眼啊?你想对了,我真的有透视眼。” 话落,手中绣春刀再次飞甩,此次是从他腋下划过,又一线血飚出来。 丰易欲逃,爬起来后被一只脚踩在脊背上生生压倒,这次刀尖儿从他后腰腰窝那处挑开又扎进去两寸。 疼痛袭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我错了,我认罪。烦请嫂嫂饶我一命,我必当潜心悔过再也不犯错。” 说求饶就求饶,这就是丰易。 上一世这小子落败后就干脆利落的认错求饶,而丰弛那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货就是学他,也认错请罪。 由此,才留下一条命。 他是懂得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的,可称这大燕第一苟。 之一想了想,手里的刀在他腰间挪动,刀尖儿寻到了正确的位置后忽的施力扎了下去。 丰易又是一声惨叫,之后疼痛逐渐消退,但下半身也失去知觉了。 好像,他的下半身跟上半身已经分开了似得。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抽出刀来,并用他的袍子擦了擦刀尖儿上的血,之一眯起眼睛,“你若想活命就得这样活着,不然我便一刀砍掉你的头。 你现在选还来得及。” 丰易脑袋贴在地上狠撞了两下,“多谢嫂嫂饶我性命。” 不由嗤笑,看吧,他最想的就是活着。 留他一条狗命,而其余的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肃宁卫也有不少人受伤,场面虽血腥但又免不了让人热血沸腾,这才是肃宁卫过的日子。 那两个制造机括暗器的两个家伙已经被捆了,这种有手艺的一般来说是可以饶其性命的,带回去可以发光发热。 “娘娘,看这面具雕刻的还挺精巧。” 陆秋发现了一堆好东西,就是那两个匠人刚刚在消磨时间雕刻的面具。 只刷了墨,黑白两色极其狰狞。 之一接过里外看了看,也不由笑了。 “这东西往脸上一戴,夜里去吓唬皇上,你说会不会把他吓得晕过去?” 陆秋噗嗤笑出声,“晕过去尚好,听说民间有人见到可怕之物会被吓得……不举。” “……” 她这个思路可真是够野的。 原本心里还想着拿回去吓唬兰怀聿的,但要是真把他吓得不举了…… 就有点儿舍不得了。 丰易已经成了半身废人,被青止他们抬起来放到了椅子上,半身是血脸色苍白。 还有以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可这模样又当真凄惨,毕竟他还未及冠呢。 小小年纪,满腹的阴谋算计并且实施起来毫不迟疑,皇家之人就是不一样啊。 “娘娘,咱们什么时候返程?” 这鬼宅太脏了。 之一席地而坐,手里拿着面具晃了晃,“天亮再说吧。” 众人休整,受伤的赶紧上药包扎,做完了该做的事也席地而坐休息。 “这个季节京城还算不错,若是天气凉了在山中可就不舒坦了。 气候最好的地儿还得是江南,特别是皇上曾住过的地方,当真是四季如春。” “你们还去过呢?”之一好奇道。 “去过。听说是以前督公身体不好养身子特意选定的地方,那个小宅子我们还进去看过呢。” 陆秋这么多年东南西走的去过很多地方,都有了解。 之一不由好奇了,兰怀聿愤恨伤痛的童年时光,他住过的宅子都不知会不会被他染得都是怨气。 到时时间充裕了,真得走一趟去瞧瞧。 想一想如今太上皇去江南享福去了,不免心头几分嫉妒。 一夜过去,丰易已经彻底颓丧下来了。 他试了好久,发现自己的双腿是真的废了,而且拖延了这么久怕是也治不好了。 失去了希望,精神可不就萎靡了。 陆秋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小声道:“娘娘故意待到天亮才走是故意的吧,让他彻底对恢复无望。” “嗯,路上再拖延拖延,让他心如死灰。人啊,心里若有一丁点儿盼头都会没完没了的作妖,只有没盼头了才会老实。” 感觉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失,双腿从麻木到全无知觉,后腰的伤也逐渐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期盼也就一点点没了。 没下手杀他,是因为更想看看他到底能苟活到什么程度。 第154章 脱水而亡 押送反贼丰易回京,自进城后速度慢下来,不止要带着他招摇过市,还得沿途跟百姓们解释近来山中闹鬼一事。 骑马而行,袍摆上还有血,之一的形象再次有了新的突破。 她不只是武功高强,还很是嗜血。 谁人身上沾了血不得膈应反感?唯独这位皇后娘娘满不在乎,一看就是习惯了。 直至招摇过了半座城,才把人送到肃宁卫去。 而丰易早已晕过去了,大概是从进城见到人的时候他就受不住刺激晕了。 “你们好生歇歇,过阵子有任务我再找大家。” “皇上不能再亲自带领肃宁卫,以后交由皇后娘娘手里倒是顶好。” 陆秋举双手赞成。 赵喜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皇后娘娘若是能给涨赏钱,小人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 一帮人边笑边拱手作揖,嘴里还喊着鞠躬尽瘁。 之一不跟他们计较,再说涨赏钱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拼命。 “准了。” 一声令下,众人起哄欢呼。 她向陆秋示意了下,便与青止骑马回皇城了。 这大概是史上最节俭最接地气的皇后了,不用驾辇不用仪仗,只骑着马前行身边跟着一人。 更不用在前行时清场,甚至来往有百姓认出她打招呼,她还会挥挥手回应。 真亲切啊,就像邻家女子似得。 回宫后,之一直接回了自己的宫殿,先行沐浴更衣洗掉一身血味儿。 正在擦拭头发,听到外面传来夏英的请安声,之一眉头一动,呦呵,今天回来的可真早啊。 不知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脚下一动,她蓦地瞥见自己挂在那儿的面具,真会把人吓得不举吗? 兰怀聿的胆子应当没那么小。 把面具拿下来戴在脸上,她挪到屏风边儿,身体藏在里头慢慢的把脑袋伸出去。 有动静,兰怀聿自是第一时间便过来了。 刚走到屏风边缘,一颗狰狞骇人的头就忽然冒了出来。 他脚步一停然后扬起眉尾,褐色的眼眸里恍似在说:认真的吗? 面具后头,对于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十分不满。 又连续歪头调整角度,他却叹了口气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真没劲,你就一点儿没害怕?吓一跳也是好的嘛。” 自己一把将面具掀了,她一脸的失望。 兰怀聿嘴角抽了抽,把她手里的面具拿过来看了看,“这么单看确实挺吓人的,若是挂在床头夜半睁眼,真的会吓得掉了魂儿。” “那你刚刚怎么不怕?” 他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薄透的屏风。 “我一眼便看到你纤细伸展的身影,就知道是你,怎么可能会怕?” “……” 之一一副被自己无语到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 把面具挂在屏风上,伸手把她拽了出来一把横抱起。 “小呆瓜,下回想个绝妙的法子吓唬我。” 身体腾空而起,她小小的惊呼了一下,随后便笑了。 “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被这样抱起来转圈圈?我可以。” 往大床的方向走,兰怀聿一边无奈笑,“相信你能做到,但我们明天试好不好?昨晚我独守空房根本睡不着,今天你得补偿我。” “皇上说的补偿是怎么补?咱们俩抱着对方睡大觉的那种补,还是大汗淋漓的那种补?” 俯身把她放到床上,单手撑在她颈侧,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带笑的眼睛,“汗流成河的那种补。” 之一嘴角抽了抽,“你会脱水而亡的。” “……” 她是会想象的。 一夜过去,皇上并没有脱水而亡。 按着时辰起床,床上的家伙翻个身继续睡。 他摸进被子里摩挲了两下,她就烦躁的踢腿,并嘟囔着威胁要把他举起来扔到前殿去。 忍不住笑,又在她乱发包裹的耳朵上亲了下,这才离开。 实际上他有些理解丰砚钊的贪图享乐了,因为每日早起真的有些烦。 不能陪着心爱的女人一同睡到日上三竿,不能让她自然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自己,很郁闷。 所以他觉着休沐可以频繁些,譬如繁忙五日后便休沐一日,帝王与百官一同休息。 岂不美哉? 他的计划之一不知道,她听了陆秋来禀报的关于丰易的事,已经将他安置在他原来的府邸了。 如同圈禁那般,但其余方面均没有苛待,充分展现了他这位初登大宝帝王的仁慈。 仁慈这个词用得好,以前的他是个九族捕猎者,现如今展现另一面充分的扭转形象。 “皇上做了决定仅有几人反对,他们认为应当交由刑部调查,之后向天下公布其罪责。 可孟大人……今日没上早朝。 他可是自从调任刑部后就没告过假的,风雨无阻伤病无缺,这忽然间的告假让我怀疑他……” 之一挑眉看着陆秋,期盼她继续说。 “怀疑两点,一,他要跟追天师父成亲;二,更大的喜事冲晕了他的头脑,追天师父有孕了。” “……” 陆秋的想象力可真是好。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两人已达成一致成亲,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准备不用他亲自来做。 若是后一种可能的话,他的确会因为被冲昏头脑而不能上值,衙门会出乱子的。” 陆秋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我就是基于此才做出的猜测。” 手托腮,之一想了想,“咱们忽然间上门怎么样?来个措手不及,让我师父想遮掩都来不及。” “娘娘大孝。” 竖起大拇指,陆秋觉着皇后娘娘太懂她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作为一个外人她不能冒昧登门,唯有跟着皇后娘娘同去才不会被人赶出来。 说干就干,之一换了衣服就跟陆秋出宫了。 待兰怀聿想把上朝五天休沐一天已进入到初步商定的好消息告诉她时,她又不见了。 随时随地把他给扔下,她是真笃定了他会始终在皇宫里不会走。 这个硬心肠的女人! 第155章 别怪她欺负人 孟府不像是有大喜事的样子,这让之一和陆秋的猜测成了空。 尤其是在看到追天之后,她这几日跟那些原来的姐妹叙旧,本就因为‘失去记忆’而格格不入有些吃力。 这会儿瞧她好像心中有诸多烦心事儿似得,整个人透露着不开心。 徒弟来了,她倒是恢复了些往日神采。 “师父可是身子不适?” 追天摇了摇头,“身体很好,吃得香喝的辣,一如既往。” “那……缘何今日孟大人没去衙门呀?而且我们来了都不见他,他不在府里吗?” 追天好奇的看了看她,“你这丫头倒是消息灵通,他今日没去衙门你都知道。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那你是看他还是看我啊。” 得,一听她这语气就知她跟孟大人闹别扭了。 这种时候她若敢说孟大人一个好字,非得被她赶出去不可。 别看现在自己是皇后,但这个皇后在师父跟前儿可不值钱。 弯着眼睛笑了笑,“自然是来看师父的呀。我跟陆秋闲来无事,宫里的景色又看腻了,这不就来找师父玩儿嘛。” 陆秋点头,以示皇后娘娘所言都是真。 追天也懒得计较她们俩真不真,看着两个人好奇的眼神儿,便叹了一口气。 “他今日没去衙门不是身体不适,而是精神不适,需要调整。” 精神不适?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换言之就是受刺激了呗! “为啥呀?” 孟大人那等人物,按理说这么多年来也是经历过无数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场面了,阴暗之事更是见过无数。 怎么忽然间的还受刺激了呢? “因为我把我的来历告诉了他,他不信。 我又岂是说谎之人,告诉了他那便是真的。因为我过于坚决,他觉着受到了冲击,从半夜就进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可师父的来历孟大人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我爹娘合葬时他也在场,那些盛凌人他都看到了呀。” 追天摇了摇头,“还有些别的事,不能告诉你。” 好吧,虽有几分遗憾但师父不说就不说吧。 “那……孟大人若是一直不信,或者一直遭受冲击缓不过来怎么办?” “我就走呗!” 多简单的事儿,再说本来也不是她非要赖在这儿的。 而且,她还一直没放弃想回去呢,也不知怎样能回去,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没头绪,越想越觉着希望渺茫。 陆秋想劝,毕竟她跟孟大人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的璧人太合适了。 可人家的事又确实不好参与。 “我给师父的豪宅还在那儿呢,师父可以回去住。” 徒弟孝顺,追天也满意的点头了。 就在这时,号称进了书房就没出来的人出现了。 之一歪头看到就推了推师父的手臂,“来了。” 追天也没回头,她不太想看到他的脸,想起昨晚他坚决不信的样子就来气。 她是那种编造胡言乱语骗人的人吗? 孟鹤之快步走过来,依旧是那坚韧不拔严肃到让人忽略他俊美的样子,这个年纪还能保持着脸上没一条褶儿,京城里的同龄人都应该惭愧才对。 保持好花容月貌,是对妻子的负责。 先给皇后娘娘请安,之一也回礼,复又随着他视线看向师父。 追天慢慢的转眼看他,“孟大人出关了,看来是想通了? 答案为何,还是不信我?” 却见他露出了笑意来。 一向没表情的人忽然笑,可真如百花齐放叫人眼睛跟着发亮。 之一和陆秋都有所感,又同时去看追天,想知道她会不会也被孟大人的美色所迷惑。 但追天无动于衷,毕竟看多了,他在她面前经常笑。 孟鹤之牵住了她的手,随后道:“我们去别处说可好?” 两个旁观的丝毫没觉着自己碍事,反而稳坐不动,主要是想他们谈完之后从追天那里打探。 没拒绝,起身随着他离开。 到了无人处停下,孟鹤之眼神幽深的盯着她,眼睛都不眨。 追天被盯得不舒服,“有话说话,别朝我放电。” “如此说来你这般特别,也算找到了出处。并非是我所知甚少,而是你所知甚多。” “……” 忽然间的夸上她了? 几个意思? “我们相遇的那一日是你刚刚过来,在对一切都不了解之时与我行了夫妻之事。 由此说来,你就是来找我的。此乃天定,哪怕你逃了十八年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他这个理解角度可真是……有点儿欠揍。 她怎么可能是来找他的? 说她是找之一之二都比他可能性大。 不过看在他总算是一副想清楚,不再遭受重击的模样,她也勉强的不拆穿了。 “或许吧,毕竟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不必再想,就是为了我。 这种缘分天下唯一吧,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该顺应天命,成亲。” “……” 他这顺坡下驴也是厉害了。 之一和陆秋等了一阵儿,便瞧见和好的他们出现了。 果然是和好了,两个人手牵着手,甜的发酸。 陆秋感觉眼睛受到了伤害,后又反思她今日非好奇的要来,受到这种惩罚好像是应该的。 之一则强忍着笑,看师父幸福自然是开心的。 果不其然,两个人宣布决定成亲,挑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 “恭喜。” “恭喜。” 之一想了想,作为孝顺的徒弟到了她的用武之地了。 先回去给师父准备嫁妆去。 原本高高兴兴,哪想到回宫后等着她的场面,让她的好心情消散了几分。 因为重阳将近,这些固定的时令节日免不了要盛大的举办。 尤其宫中,大多数由皇后主办。 事务繁杂,一般来说皇后会分配下去,譬如这个嫔妃做这一部分,那个嫔妃做另一部分。 但现在后宫没那么多人啊,放眼她可指使者都是下人。 于是乎数个前阵子刚刚进宫来觐见过自己的臣妇带着自家聪慧能干的女儿来给皇后分忧了。 具体是不是分忧,大家心知肚明。 之一的确是不好如以前那般粗鲁的将她们赶走,不过既然她们铁了心的非要走这条路,那就别怪她欺负人了。 第156章 只对你禽兽不如 帮忙的姑娘们为了办事效率索性就在宫中住下,虽没有住到后宫里,但也是安置在了皇城里。 如此一来有心之人便已像是提前得了信息,皇后娘娘松口了。 兰怀聿在得到消息时,她那边已经安置好了。 他眉峰轻轻皱起,有些不太相信之一会同意要后宫进人,可按着她的脾气按理说应该在源头上就解决了才是。 直至夜里回去他都没想通,甚至隐隐的已经开始有点儿生气了。 这是拿他当丰时呢? 宫殿里,之一正在给师父准备嫁妆呢。 那豪宅是一处不动产,她还得再准备些金银珠宝,寻常女子出嫁时该有的都给准备上。 皇上回来,夏英等人退下,她也抬眼看过去,只见这位回来的皇上脸色不佳。 “这是在前朝遇着烦心事儿了?”他很少把公事上的不愉什么的带回来。 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她写的册子,“这不是重阳宫宴所需吧?” “当然不是,这是我给师父准备的嫁妆。” “哦?师父决定跟孟大人成亲了。” “嗯,今日刚刚定下,想必孟府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兰怀聿轻轻点了点头,“如他们这年纪若成亲的话,想必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朕应当备份贵重的贺礼才是。” 歪头看他,她一边颔首,“说的没错,所以我也想把嫁妆准备的丰厚些。那时从柳氏手里收回的庄子,我也准备送给师父。” 兰怀聿没有反对意见,觉着她思虑的好。 “师父日后是唯一的孟夫人,手上的确该有足够的傍身之物。” 他的话她爱听,但稍稍一琢磨又有几分话里有话的意思,因为那儿唯一咬的很重。 把笔放下,她扭头看他,“皇上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说啊?怎么听你言语之中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的阴阳怪气呢。” 褐眸盯着她,片刻后他直接承认,“皇后没听错,就是阴阳怪气。” “……” 你承认的还挺直率。 “那请皇上赐教,您为何阴阳怪气?” “听说重阳宫宴你觉着力不从心,便要数个官家小姐前来帮忙,而且还将人留在了皇城。” 唇角抽了抽,“那你觉着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情愿相信是因为你懒惰。可你若不想做,交代下去便是。宫中养了那么多人又不是废物,哪个都能做,何须外人?” 脸被他捏的变形,之一皱了皱眉头,“我提的要求宫人可做不到。” 扬眉,捏脸的手变成了托着她,“你提了什么要求?” 眼睛盯着他,之一弯了弯嘴角,“我认为应当在重阳之日尽展大燕年轻一代的风采,无论男女皆起尚武之心。就算练不出刀枪不入,提索飞掷还是要学会的。 她们既然敢进宫协助我,那肯定是认为自己十全十美学什么都会,便让她们做表率咯。 到时可得好好表演一场,让这天下之人都知晓她们的能耐。” 兰怀聿扬了扬眉,这会儿似乎听懂了。 嘴角弯了弯,手转到她脑后把她揽到自己怀中。 又后仰头垂眸看她,“皇后真聪明。” 想必那些官家女想要练到让她满意,不太容易。 她把眼睛眯起来,下巴戳在他肩颈上仰脸看他,“你刚刚阴阳怪气是作甚?按理说我安排了那些大小姐们住在皇城里,不就是同意给你封妃的意思吗,你怎么反而没有兴高采烈呢?” 兰怀聿哼了一声,“感觉你拿我当丰时了,随便弄来些女人就兴高采烈?我又不是禽兽。” 之一眼睛里都是促狭,“人家送上门你不要,估计会被人说禽兽不如。” 上下的审视了一下她的脸,他猛地将她抱起来,“只对你禽兽不如。” * 皇后分派的任务着实重,清早寅时过半天都没亮呢,这五位官家小姐就被叫起来了。 由夏英带领着一位女千户来亲自训练她们,没错,就是陆秋。 她是紧急接到的任务,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那自当尽全力。 反正这院子里没男人,清一色的女子们。 地方宽敞也能当练武场,所以清早起来不吃不喝第一项,扎马步。 平日里只学绣花读书的小姐们哪里会扎马步呀,尤其姿势特别丑,坚持了一会儿累的腿直打摆子。 没过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哭起来要回家的了。 陆秋嘴角抽了抽,随意摆摆手让人把她抬走,不屑的表情十分伤人。 剩下的四个还想坚持,在蹲了半个时辰马步后,晨练终于结束了。 可是喝水吃早饭了,可一想到这才是刚刚开始,她们只觉着前途黑暗。 “我们一定要学吗?重阳宫宴上的表演以观赏性强为主,我们可以学那种剑舞的。” “是啊,那剑舞舞起来也是英姿飒爽的。” 她们在寻机,陆秋又不是听不出来。 只是把手里的绣春刀拔了出来,在手中挽了个眼花缭乱的剑花。 “我问你们,若是当下有敌来袭杀入皇城,你们该当如何?” 四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跑呗。” “有五城兵马司,有肃宁卫,有禁军,我们肯定能安全逃脱。” 陆秋发出一声嗤笑,“若真敌人攻破了城,你们真觉着还会有人费心思保护你们安全逃脱呢? 那个时候八成会把你们当做第一波挡箭的推出去,毕竟手无缚鸡之力,推出去挡箭再好不过了。” 被吓唬,她们不敢吱声了,但有不服气还是看得出来的。 陆秋就忽的一动,一息之间由她们身侧转了一圈儿。 待她们反应过来时,只觉着左腿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裤子被割开了一条。 都哎呀叫唤起来,幸好这院子里没男人。 “看见了吧,在我们习武之人的眼里,你们跟坨会站起来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几个小姐捂着腿,一边看向利落的陆秋,不由叹道:“陆千户真厉害。” 陆秋摇了摇头,“我不算厉害,当今皇后娘娘才厉害。想必你们几位是没见过娘娘出手,我想但凡见过的都没胆子踏入宫门甚至还妄想入后宫。 毕竟能站起来的猪肉在娘娘跟前向来自惭形秽。良言尽于此,祝你们长命。” 第157章 慕强,共性 陆秋的良言只吓退了两个,还剩下两个抱着坚决的信念继续坚持着。 之一也觉着挺神奇的,居然这般能坚持? 有这份心性干什么不成啊?应该给她们安排些更好的差事,将来为大燕发光发热。 经过数日的磨练,熬过最初的疼痛和不适,虽说这两个小姐好像晒黑了些,手也粗糙了一点儿,但觉着自己力气见长。 甚至在练飞掷铁索时都有了准头,在前头两丈开外摆个果子,一铁索扔过去能把果子打个稀碎。 成功之时的喜悦无以言表,若是她们遇着了歹人估摸着也能一击即中。 兰怀聿在听说还有两个没走时颇为不顺心,怎么就有这么能坚持的? 既然这种程度的训练都吓不退,那就要陆秋再加量,就不信吓不退。 在给师父准备好嫁妆的之一听到了他的建议,她眯了眯眼睛,“皇上觉着我亲自过去碾压一下如何?会不会直接把她们吓回家里去。” “若皇后出手,必然万无一失。” 之一嘴角抽了抽,“会不会万无一失我不知道,反正估摸着日后你皇后的名声是不会太好。 什么妒心重啊,手段狠啊,不留情啊。” 她都能想象得到。 兰怀聿却忽然饶有兴味似得,微微凑近她褐眸也微微发亮,“你会冲冠一怒为夫君吗?” “……” 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她也凑近了他的眼睛,“你说的是哪种程度的怒?一怒之下杀情敌?做得到。 或者一怒之下斩百官?那我也敢! 就是我一旦做了,你可能会受点儿罪,百年之后还得有人骂你。” 她这两种说法他都挺喜欢听的,跟表述衷肠没什么区别。 毕竟凭借她的性子也说不出那种哝哝软语来,这样的表达才是她。 “我的皇后一心都是我,颇为感动,给你赏赐。” “啥赏赐?”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严重怀疑他的赏赐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事实上她猜对了,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进了内室,这种赏赐不能叫旁人瞧见了。 因为皇上的‘赏赐’,导致之一去看望那两位坚毅的小姐的计划都拖延到了第二日。 待她上午时分赶到时,陆秋已经在指导她们两个飞掷铁索了。 这回换成了更小一些的果子,目标变小难度变大,两个人掷的就有那么点儿费力了。 尤其在得知皇后娘娘到了之后,两个人齐齐失手,不知怎的就紧张了起来。 明明那日她们几个人一同去见皇后时,她们也没怎么太紧张。 “进行的还算顺利啊。” 陆秋一拱手,“回娘娘,还算顺利。应当能赶到重阳那日表演,相信定会一鸣惊人。” 之一微微颔首,“从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到手持铁索百发百中的确会一鸣惊人。 不过一直用这种死物训练的?换成活物才更好些,抓一些老鼠来圈在固定的区域内。 只要你们能命中每一只心仪的老鼠,届时在街上碰到歹人,也能一并都抓了。” 老鼠? 两个小姐互相看了看,老鼠很吓人的,而且还有点儿恶心。 不过对于能上街抓歹人这件事……也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期盼来呢? 这若是哪日在街上碰到个宵小之类的,连五城兵马司都拿不住,她们忽然一出手那得得到多少称赞? 单一幻想那画面,心里就止不住的澎湃激昂。 “听陆千户说皇后娘娘武功高超,不知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啊。” “是啊,这小小的果子就把我们难住了。” 她们俩晒得微微发黑的小脸儿上倒是没别的坏心思,就是一副想长见识的样子,这倒是叫之一颇为意外。 本来就是答应兰怀聿今儿来给她们难堪的,最好一举把她们吓出去。 这发展……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过看在她们殷殷期盼的小眼神儿上,她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伸手拿过其中一人手里的铁索,在手中极为轻巧的掂了掂,她也没做什么瞄准之类的就很随意的飞了出去。 那跟牛眼睛差不多大的果子被砸到,发出轻轻地啪的一声。 铁索飞回之一手中,轻飘飘的,她好像没使出任何的力气。 两个小姐看着她,目瞪口呆。 怎么做到的呀? 看着她们俩的表情,之一倒是忍不住笑了,“熟能生巧,天分与勤奋各占一半。 像你们这个年纪如果想学的话那就认真的学一种,不要刀枪剑戟一把抓,反而会样样稀松。” 两个小姐听她说完也不由点头,的确如此。 就像学字体似得,潜心学一种从小就练习,待得长大才会写得一手好字。 “你们接下来用老鼠等物训练,到时还可以用飞来飞去的蚊虫,或者是天上飞过的鸟儿。” 掂着铁索,她猛地朝天上飞掷出去,上方一只鸟被打到直接坠了下来。 之一一手收铁索,一手接住落下来的鸟儿。 而且它没死,身体也没坏,就是睁着小眼睛迷迷糊糊的,这是被撞迷糊了。 两个小姐围着看,又唏嘘不止,现在非常明白皇后出手时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力量。 砸果子时一击碎成泥,撞这只小鸟时却没想着要它性命。 收放自如。 面对强者时,有一种人会自动的由内心生出崇敬之意。 显而易见这两位经受了数日训练磨砺的小姐就是,她们有一点儿想做像皇后这样的强者,这样将来谁也不敢欺负她们。 或许还可以去行走江湖仗剑天涯,身边都不用跟着一堆累赘保护自己。 于是乎,原本之一今日要上演的吓退大小姐没成功,反而留在这儿边看边指导了她们一天。 还因为她在场的原因,这两位大小姐学的特别认真努力。 连陆秋都想给她们拍手叫好了,真努力,好学生。 作为师父,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学生了。 夜幕降临,兰怀聿没有听到那二人被吓退的消息,颇为意外。 更因为那两个大小姐始终留在皇城没回家,这两位的家长颇为喜气,觉着入宫为妃的事儿是妥了。 皇上颇为纳闷儿,他的皇后真的中途心生怜惜了? 第158章 异状 因为皇上不理解,以至于晚上回去后,在看到之一时直接微微扬眉以询问。 她却好像没看懂他无声的语言似得,弯了弯眼睛,“用饭。” 同坐用饭,像以往那样喂她。 见她吃好喝好,想必心情也非常好。 心情好就好,就怕那些无聊之人无聊之事惹得她心烦。 吃饱喝足,之一好似才大发慈悲的叹道:“皇上认为在皇城里设立能够代我执行外务的女官怎么样? 夏英姐极为优秀,她可以一人打理整个后宫。但外务你知道的,动不动的有人来求见我。 实际上我啊,更像代你带领肃宁卫,谁愿意见那些觐见的人给她们讲什么一国之母的雍容大度。 设置女官的话,就彻底解放了我。而我选出来的女官呢必须得文武皆具,还得有出身,那两个坚持在练武的大小姐就不错。” “……” 兰怀聿怎么也没想到她出去一天后,居然对那二人评价天翻地覆。 “你若觉着她们能胜任,便交给你安排。” “骨子里有血性的人,总是不会安于做一只笼中雀的。” 那两个小姑娘就是这样的。 之一的计划只跟兰怀聿说了,白日里她有时间便过去瞧瞧,给她们展现一下榜样的力量。 重阳宫宴,相较于太上皇在位时要更正式一些。 因为丰砚钊本人更喜欢玩乐,办宫宴时特别喜欢把自己的心头好都带上,要文武百官都瞧瞧。 没错,就是羽房的那些鸟儿。 这是头一回宴百官的场合下没有鸟儿在场的,更不会忽然间有会说话的八哥嘎嘎的大叫‘你真丑’‘是秃头’,这类中伤之言。 那时候像一些老臣就会怀疑八哥说的话是皇上故意教的,就为了在这种宫宴上骂他们。 这一次,宫宴上有特别新奇的节目。 那就是之前始终留在宫中的官家小姐,她们一身英姿飒爽,手里拎着铁索。 四周,有宫人手提花篮出现,花篮里放置着画了花样子的鸡蛋? 百官疑惑,这是要表演砸鸡蛋? 果不其然,两个小姐准备好了,宫人开始抓起鸡蛋抛到半空。 她们飞掷铁索击打鸡蛋,后头就坐着官员呢,吓了一跳。 鸡蛋碎了里头的东西得飞的到处都是,那得多脏啊! 不过他们显然想象力太过匮乏了,鸡蛋是碎了,但里头飞出来的不是蛋清和蛋黄,而是由茱萸等物包裹起来的精致香囊。 香囊落到了某个官员的面前,好奇的打开,居然是一对儿样式极为适合妇人的耳铛。 随着击打,更多的礼物落在官员身上、怀里,除却适合妇人的首饰外还有适合中老年男性的扳指、佛珠等物。 这种节目着实新奇,这些物件虽说小但极为精致,很适合送给家中上了年纪的亲人,或是自己就上了年纪的。 表演完毕后,两位官家小姐落落大方的告退。 而皇后之一也在这时宣布了她给这两位小姐任职,皇城里第一份有品阶的女官。 两个小姐的家长的确是诧异非常,跟入宫相比这样的结果似乎……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刚刚那一手飞掷铁索着实惊艳,这若是在家中怕是如何也练不出来。 这皇宫里,还真锻炼人啊! 宫宴一半,之一便离开了。 夏英陪着她,边走边说孟大人府上准备的情况。 孟大人是人生第一次办这种大事,所以特别重视,追天师父嫌弃隆重,孟大人都没松口。 “我师父收了我的孝敬不知有没有特别高兴?” “非常高兴。她说自己兜里分文没有,凭借徒弟成了一方富豪,早知如此就多收几个徒弟了。” “……” 果然,是师父的画风。 走了几步后,她忽的觉着胃部不适,像是刚刚喝的那一杯酒出了问题。 她很长时间没喝酒了,毕竟之前在西关那边儿闻到过毒狗头金释放的毒气。 也是怕有后遗症什么的,不敢沾酒。 今日没办法,喝了一杯果酒,可称淡而无味。 但这会儿不太舒服,让她瞬时联想到那毒狗头金,难道真的有后遗症? 一杯酒下肚,就把毒气勾出来了! “娘娘,您怎么了?” 夏英赶紧扶住她。 抬手摇了摇,“那一杯酒就不该喝,喝了之后很是不舒服。先回去吧,我怕一会儿要吐。” 夏英和身后的小梅左右扶着她,招来轿辇后快速的回了殿里。 果不其然,回去后之一没撑一刻钟就吐了。 酒吐了干净,眼泪都激出来了,她才缓过来。 “不然要王太医过来瞧瞧吧。” “应该没事,吐出去好多了。我怀疑还是在盛凌是吸了毒气的后遗症,这酒啊往后不能沾了。 盛凌那皇帝就是因为吸了毒气开始酗酒,整个人被酒给泡的神志不清。 听说现在他退位了,曾经的礼亲王坐上了皇位,可见他被酒毒的力不从心,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夏英听过后也不由得皱眉,“我也曾见过不少酗酒之人,喝醉之后神智的确不清像疯子。但清醒时,尚可。 倒是面容有变化,我见过那种鼻子和脸上都是坑的,近看特别吓人。” 一听夏英的形容,之一自动联想,忍不住又犯恶心想吐。 二次呕吐后,她索性躺下休息了,不折腾了。 自己这种筋骨都受不住,可想毒跟酒勾连一处的效果有多强大。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听到了和尚诵经的声音。 有点儿耳熟,仔细一听是上一世丰时去世时那些和尚诵念的经。 她也是在素华庵长大的,庵里的师父们也诵经念佛,但她们所念的经文没有一种能跟这些和尚所念对的上的。 声音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沉浸。 某一瞬间她有些害怕,因为想起了上一世听着诵经声忽然睡过去醒来就重生的事。 她不想再经历一回了,这一世她已经跟兰怀聿在一起了,没有任何的遗憾她是圆满的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抗争时,一只手落在她额头上,“之一?之一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发烧了!” 第159章 有孕 之一睡下后,人就开始发热。 夏英在旁看着她,能看出来她眼珠在转,似乎是想醒又醒不过来。 于是乎赶紧派人召王太医,这边儿又着人去通知了皇上。 皇上比王太医过来的都快,坐在床边摸她一头的汗,温度也不似寻常立即急了起来。 “王太医上了年纪走不快,多派几个人把他抬来。” 复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她身上,都热乎乎的,让他不免更加着急。 “之一?醒醒。” 贴着她额头唤她,可她根本听不到,眼球晃动的还是很厉害。 兰怀聿觉着她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了。 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他褐眸里的忧虑愈发的浓郁。 从上一世认识她开始,她就没生过病。 忽然间病倒了,绝非好事。 “之一,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在你心里最重是不是,你若不好我可怎么办?” 细声低喃,夏英听了也不免几分难过。 皇上说的是你不好我怎么办,可见在他心中皇后的位置有多重。 终于,王太医被抬来了。 他是从很早便照顾兰怀聿身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熬到了太医院院令的位置,年纪大了的确是不能走的太快。 被人一路抬来,他还有几分气喘呢。 连请安都免了,上前给皇后请脉。 这一搭脉,他略微稀疏的眉毛就往上挑了下。 兰怀聿紧盯着他的小表情呢,“王太医,皇后她……”可是生了什么疾病? 后头的话没说出来,到了嘴边儿不敢说了。 王太医看了一眼皇上的面色,随后就笑出来了。 “皇上莫急,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兰怀聿有片刻的愣怔,似乎一时间没太明白有喜是什么意思似得。 下一瞬明白过来,他整个表情大变,“真……真的?” “皇上,老臣绝没诊错。按脉象来看,不足两月。” 他自是惊喜,甚至被惊喜的都有点儿耳鸣了。 看向之一,发现她还未醒,“可是她为何发烧又不醒?” “体质。皇后娘娘体质与常人不同,今日在宴上饮酒了吧,待皇后娘娘睡醒应当就无事了。 皇上若是担忧,老臣下个适宜孕妇调理的方子,从今日起好好养着。” 兰怀聿对王太医的医术还是认可的,再说之一体质的确不同。 最后只得点了点头,再等等。 王太医离开后,兰怀聿便坐在床边不眨眼的盯着她。 她似乎比刚刚好些了,眼珠转动的不再那么频繁,而且额头的汗也消了些。 怕她出一身汗衣服潮湿难受,他又采用不把她露出被子外的方式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用手指顺着她的长发,不动不移的看守着。 夏英和小梅小春几个人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能干一些送水送毛巾等活儿。 入夜了,宫殿内灯火幽幽。 兰怀聿靠着床边,始终握着她一只手。 眼见她眼睫在动,他迅速的抬手盖在了她眼睛上方,怕忽然睁眼看见光会不舒服。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只熟悉的手。 之一不由懒懒的笑了笑,“你干嘛呀?诶,什么时辰了?” 俯下身来,贴着她额头试了试,他随后也笑了。 “睡饱了么?” “嗯,睡得我身体都麻了。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梦见丰时那蠢货死了之后请来了一群老和尚诵经。 我就在诵经声里睡了醒醒了睡,睡得越来越沉。” 他边低声笑边把头挪到她颈侧,贴着她的脖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做好心理准备。” 他黏黏糊糊的,之一弯着眼睛往旁边儿歪头躲,笑道:“什么好消息呀,你怀孕了?” “真聪明,你有孕了。” “嗯?” 她是开玩笑的,但他……显然不是开玩笑。 在被子里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摸不出什么,但惊喜和新奇是肯定的。 “真的?我毫无感觉。不过你趴在我肩头干嘛呢?不会是感动的哭了吧。” 他也不抬头,呼吸热乎乎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可能是在哭。 兰怀聿低低的笑了,歪头在她耳朵上亲了亲。 “王太医说不足两月,我想可能是我们第一次。” 之一高高的扬起眉尾,扭头非要看他。 好嘛,他果然眼睛里都是笑,笑的还挺得意的。 “你是觉着自己的箭扎的准?” 他褐眸发光,“嗯。” “……” 好吧,他觉着就觉着吧,让他骄傲一下也没什么。 之一醒来后身体完全没异状了,晚膳送上来后她吃的很香,不似晌午那时吐的昏天黑地。 “王太医还说你可能会食欲不振,或是精神匮乏。但看你并无他所说的那些症状,真好。” 兰怀聿很满足,她若真的到处不适,他都不知该怎么办,哪怕想替她都不行。 “我大概只是不能喝酒,晌午便是喝了酒之后特别不舒坦。 而且我特别好奇我的孩子会不会像我一样的体质。” 这东西跟赌博似得,不揭开之前谁也不知是大是小。 “我希望能遗传你。” 兰怀聿直言道。 “我也希望。” 尤其是在皇家,拥有这等筋骨非常有必要。 因为之一有孕,兰怀聿又采纳王太医的建议,想让她在宫中静养。 她想带领肃宁卫,可以等到安全生产之后。 但之一并不想在宫中窝着,尤其河坊那里出了官员享乐时忽然从二楼掉下来摔死的事件。 那位官员年纪不小了快要告老还乡,且他是刑部一个文吏,所以这个案子由肃宁卫和刑部共同调查。 兰怀聿微微为难,因为他也接到上禀了,死的极为不体面裤子都没穿上,屁股蛋子露在外头。 当时整个青楼里的人都看到了。 不管死因是什么,那么难看的场面,极为不体面的死法,是真的不想让她去看。 “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想看看官员之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赶在你登基两个月时发生这种事,跟丰易那种蓄意闹事有些相似。” 如果是蓄意而为,那必然得尽早铲除了,决不能姑息。 原来是为了他啊。 兰怀聿摸了摸她的肚子,“不能动武。” 第160章 肃清 那件丑事就是在瑟楼发生的。 之一和陆秋等肃宁卫过来,琳娘亲自过来招待。 根据琳娘所说,刑部的人员已经调查过一轮了,还把那个老头的尸体给抬走了。 “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之一很感兴趣。 “那位大人点了两个姑娘作陪,兴致很高。 大概是喝多了,在房间里跳舞,然后跳到了外头。 一个不甚就从上头栽了下去。” 琳娘边说边摇头,在瑟楼这么多年,死人也不是没见过。 这样死的头一回见到。 之一听了后也叹为观止,“如果确定是意外,没有人害他,那可真是够丢脸的。” “是啊,当时请他们家人过来,可他的老妻和儿子都没踏入瑟楼的大门。 就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陆秋看向之一,“娘娘,此事还需要咱们调查吗?” 依她看,皇后娘娘就是嫌在宫里闷得慌。 之一单手托着下颌,“他经常来瑟楼吗?” “嗯,三五天的就得来一趟。” “那的确不是个好玩意儿。” 那么大年岁了,都要告老还乡了,还不老实。 “男人嘛,不管多大年纪都喜欢年轻姑娘。” 琳娘对于这一点看的可透彻了。 之一以前也认同这一点,但现在……觉着不能琢磨这些,影响心情。 就在这时,刑部调查的人员过来了。 是孟鹤之手底下的人,见到坐在亭子里的皇后,快步过来请安。 挥挥手,“说说情况吧,很快就能结案了?” 那人却说,“原本我们都以为是意外,但仵作验尸过后发现郑大人似乎有中毒迹象,这才又折回瑟楼查验。” “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目前尚不知。” 这就奇了,他一个刑部的文吏,最多就是整理整理卷宗之类的,也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处心积虑害他作甚? 用下毒的方式制造出意外来,还让他死的那么不体面,这更像是一种极端的报复。 这边儿正在瑟楼调查呢,又有十分新奇的消息传来,顺天府尹在家中午睡时被下人发现脑袋卡进了痰盂里,死了。 这种死法跟光着屁股从青楼二楼摔下去摔死的不体面程度……不相上下。 过于离奇,两方人马赶过去后,第一时间要仵作试毒。 陆秋毕竟领了皇上的命令,不要皇后去看那死人,尽心尽力的挡着拦着。 之一很是想笑,她又不是纸做的,看一眼尸体还会吓死不成? 但还是顺了陆秋的意,没去看尸体在这府里转悠了起来。 府里女人很多,妾室有七八个。 如今夫君死了,她们看着有些悲伤,但又不是太悲伤。 观察了一下后看到了正室夫人,年纪与府尹相当,但很瘦。 那种病态的、心情不愉的郁气笼罩在这个女人身上。 自己册封皇后时,臣妇进宫觐见,府尹夫人并没有去。 说是身体不好。 看她这模样,确实不怎么健康。 示意陆秋去搭话,之一则站在她身后。 “夫人切莫太伤心,府尹大人之死若是意外,想必他也不想您伤心到伤了身子。 若不是意外,我肃宁卫必将凶手抓住,给府尹报仇。” 夫人愣了下,“您是……肃宁卫的陆千户。” 陆秋点头。 夫人牵动嘴角摆出笑意,但脸上的神经不太听使唤似得,就显得有些扭曲。 那些妾室也都起身给陆秋见礼,居然大差不差的跟夫人似得脸抽动的奇怪。 这……哪怕是生病也不可能数个人生同一种病吧。 这回不止质疑和陆秋,跟过来的肃宁卫和刑部的人也觉着奇怪了。 夫人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便对陆秋说单独谈谈。 陆秋同意,跟着夫人往内室走,之一也跟了过去。 进入内室后,夫人把自己的衣衫扯开了一半。 谁想到她忽然脱衣,把俩人吓了一跳。 但再看她衣衫遮挡之下瘦巴巴的身体,皆睁大了眼睛十分吃惊。 因为她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旧伤。 锁骨以下那一片横竖叠加,大概是因为此伤害了管理脸部的神经,所以才让她笑起来时那么扭曲奇怪。 “这……”陆秋不知说什么好。 夫人把衣服重新穿上,“都是我家大人所为。不只是我,他纳的妾室也都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他死了,我们并没有太过悲伤。 毕竟打怕了,他不在了我们也解脱了。” 这的确合理。 陆秋点了点头。 之一却忽然道:“你们没想过亲手结束他的性命吗?比如把他毒死。” 夫人惊讶了一下,然后摇头,“怎么敢?杀人是要杀头的啊。” 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跟夫人出去了。 走到院中,便见夏英正等在那里。 看见她,之一特别好奇的往天上看了看,还没天黑吧,怎么把夏英派来了? 夏英也忍不住笑,“娘娘,咱们出去吧。” “什么意思?外头有人等我。” 点头,夏英笑的无奈。 得,这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皇上他老人家亲自来了。 出了府邸,果然见到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驾车的青止笑的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上车,便被他抱了过去。 “累不累?” “我一共也没走过几步啊,能累到哪里去?” 说着,顺着他的手喝水。 喝了、吃了之后,兰怀聿才问起她这一天的收获。 “暂时不能下定论,还得去那位郑大人家里再走走。 不过如果这位府尹也中毒了的话,我反倒觉着可以细查,乌衣教。” 只有乌衣教有那种很邪门的药。 虽说连教主尤胜眉都早已死掉了,但有余孽也是正常的。 闻言,兰怀聿眉峰皱了皱,“可死的这两个人都行为不端,肃宁卫早就查探了出来。但也仅限于私下里的行为不端,在职上并无过错,所以不曾动过他们。” 若说谁最了解大燕的官员,非他莫属。 “那么他们是死于行为不端?如果真有凶手的话,那可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尤其是见着了那位可怜的夫人,身上只剩一把骨头,新伤旧伤叠加。 伤害她的人溺死在痰盂里还真是合适。 可乌衣教的余孽,必须肃清,大燕的未来必须海晏河清! 第161章 奇怪的小女子 去往那位郑大人的家中,刑部和肃宁卫都没有受到太热切的欢迎。 母子俩冷冷淡淡的,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连茶水都没有。 老夫人很显老,灰白色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让她显得灰突突的。 而那个年纪也不小的儿子也一样,洗的发白的衣袍,身上一件时兴的饰物都没有。 问及郑大人的死,他们真的没表现出任何悲伤来。 兰怀聿单手用帕子捂住口鼻,虽说实际作用是挡脸,但他那样子真的很像体弱多病。 让之一生出一种他有身孕的错觉,闻到不好的空气他会不适。 最后陆秋忽然问,夫人是否经常去拜佛? 夫人愣了一下,之后点头承认。 随后众人离开,出了门陆秋先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对儿母子对于丈夫、父亲沉浸青楼找妓女之事全无办法,瞧那家里穷的,估摸着都被老头子拿去找乐子了。 呸,男人啊,甭管多大岁数都管不住下半身。” 众人:“……” 除了之一之外都看向她,她也忽然想起自己的同僚都是男的。 遂轻咳一声道:“你们除外。” 之一忍不住笑出声,“行了,心无愧者不惧恶言。谁在意了陆秋这句话,就说明跟那郑大人是一路货色。” 大家立即摇头,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乃堂堂正正好男儿,美色而已,过眼云烟。 “好了,这回知道两家的夫人们有了何种共同点,那就是去拜佛。 去元岸寺调查吧。” 兰怀聿打断他们闲聊,原来在之一的带领下他们过得这么快乐,心里很是不舒坦。 一直没有发话甚至充当透明人的皇上发话了,大家立即正色。 拱手垂首,“是!” 整齐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军营。 之一歪头看他,他则朝她眨了下眼睛,知他并无调戏之意,可那眨眼睛的样子就是有些下流。 她嘴角抽了抽,“不急,明日咱们再去。到时全部穿着便装,若是穿这一身再拿着绣春刀,咱们还没到人就跑了。” 大家先看了看皇上面色,见他没反对,这才又郑重道:“是!” 很轻松的收工,可不像以前兰怀聿带领肃宁卫时,大家拼的爆肝。 跟兰怀聿上了马车,返回皇城,他这时候才展现出好脸色来。 搂着她,不时的看一看她的脸或是她的肚子。 之一忍了好一会儿,“皇上是想跟他说说话吗?” 兰怀聿:“……” 他哽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我还真想跟他说说话,想知道他在你肚子里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着无聊? 还有想吃什么,是什么样的性格。最重要的是,是不是像他母亲一样有一身天赐的筋骨。 如果是的话我就可以给他准备最好的师父了。” “你要说的还真多啊。” 他笑着承认,“毕竟活了两世第一次做父亲。说真的,这几天每夜我都做梦,但又很奇怪梦里有时我抱着男孩儿,有时我抱着女孩儿。 你说这是不是代表你会给我生一儿一女?” “龙凤胎?你的想象力是挺丰富的,王太医都不敢说我肚子里是两个。” 他摇摇头,“我不是说一定会生龙凤胎,是以后。” “……” 明白了,生了第一次还得生第二次呗。 这个她倒是没反对,反而仔细想想还挺开心的。 回了皇宫,华丽而寂静。 皇后娘娘亲点的两位女官已经上任,夏英处理内务她们负责外务,几天下来已磨合的很好了。 加之她现在有身孕,那些杂事更不用麻烦到她跟前儿来。 吃饱喝足休息,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大皇上暖床,一觉到天亮。 翌日,陆秋按时的进宫接她。 之一扮成了一个小妇人的样子,有些体面但仔细看体面是强撑出来的。 还在脸上画了些瘀伤,之后拿面衣遮上。 “娘娘,你这……” “被我夫君打的。” “……” 陆秋挠了挠额角,这要是被皇上听到了,不知他什么心情。 恨不得整天抱在怀里,还敢动手打她?那不纯纯找死嘛。 “咱们到了元岸寺咱们就装作不认识,你随时策应我便是。” “那娘娘不可动武。” “好说。” 元岸寺是个不太大的寺庙,僧人才十位左右。 有不少无处可去的人寄宿在这儿,做洒扫种菜的活儿来换取食物。 来此的香客不少,也会捐些香火钱。 之一戴着面衣提着水果,进来之后先供奉捐钱,然后就跪在蒲团上向菩萨诉苦请佛祖拯救自己。 控诉自己的夫君如何殴打自己,她因为被打小产了数次。 她不想活了,但死之前却想把那个不是人的夫君带走,让他给自己那几个没能来到世上的宝宝偿命。 在一个佛像前说完,她就去下一个佛像前说。 把元岸寺里所有的菩萨佛像都跪了个遍,祈求了个遍。 除了陆秋之外还有别的兄弟不远不近跟着呢,听她的阐述祈求无不挠头。 说的太像真的了,已经有点儿手痒痒想揍那个混蛋夫君。 就这般表演了一轮后,终于有一个提着扫帚扫院子的少年走了过来。 拦在了之一面前,“夫人您……您是很痛苦吗?” 看着他,之一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个小姑娘,不是少年。 白白的,怯怯的,很是清秀可人。 她这身形跟兰怀槿很相似,像是江南那边的小美人儿。 “是啊,你都听到了吧。我……我就是觉着活着没意思。” 语气哀伤,生无可恋。 之一觉着自己装的挺像的。 少女点了点头,“错的不是你,是你的夫君。如果说要死,那也是他。 菩萨有眼会保佑你的,你能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吗?我代你祈求菩萨惩罚他。” 原来是这样。 之一立即说出了地址,就是之前兰怀聿给她的那座豪宅。 她要给师父做嫁妆,现在之二住在那儿呢。 “夫人要好好活着,未来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她提着扫帚就转身走了。 之一觉着她挺有意思的,瞧着跟之前乌衣教那些女子不太像。 哪怕真做了杀人之事,她也挺干净的。 第162章 你是富婆啊 之二今晚被赋予了重任,他要守株待兔,捉拿那个毒杀京中两个官员的大胆凶手。 不过他对自己没啥自信,毕竟只是轻功高而已。 他主要作用是假扮那个不停打妻子的下三滥,等着那个凶手来对自己下手。 夜半时,他都躺在床上了终于听到了动静。 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应是脚不沾地的挪到了床边儿来,之后掰开他的嘴塞了一颗药进来。 塞完就走了。 之二吐出药,随后便追了出去。 那个影子本已经飘到了高高的院墙上,大概是听到了他出来的动静,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正是那个白白的很清秀的姑娘。 她眉头一皱可能发现自己被骗了,遂立即加速飞跃。 之二赶紧追上去,速度要更快。 很快追到了那姑娘前面,但没拦她,反而是倒着飞跃但始终保持着先她一步的距离。 “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没想到啊,看你年纪不大还挺心狠手辣的。 不过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去了肃宁卫,大概坚持不了一天,太可惜了。” 被他嚣张的姿态气到了,那姑娘冷哼一声,“所以是你们肃宁卫设下陷阱来抓我的? 不过你们可真不够聪明,那种败类作恶那么久你们不抓,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们反倒替他们报仇,助纣为虐。” 之二无辜的睁大眼睛,“我可不是肃宁卫,我是友情帮忙而已。 再说我也觉着那两个人死有余辜,但我都答应我师姐了,该抓你还是得抓你。 诶,他们追来了。” 他往地上看,街巷之中肃宁卫正在追赶呢。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复又怒道:“那两个人会死是意外,我给他们吃的药只会让他们身体不听使唤。 而且我不止给那两个人吃过药,还给很多很坏很坏的人喂过。” 之二一诧,“这么说来你也不算凶手,只能算过失。” “我若是过失就不用被抓了?” “那不行,还是得被抓起来。如果你有钱的话,可以试试给自己买自由身,不过看你这样子想必也没什么钱。 那就只能在牢房里待一段时间了。” 就在这时,姑娘停下了脚步还哼了一声,“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 之二的震惊犹如江水,“你是富婆啊!” 没搭理他,姑娘直接从房顶上跳下去迎着肃宁卫过去了。 夜里的行动之一是不能参加的,因为皇上不允许。 直至天亮后陆秋进宫,才把昨晚的情况告诉了她。 情况很是神奇,这也是陆秋为什么早早就来的原因。 那个姑娘来自江南,富商家族出身,姓兰。 之一扬起眉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兰怀聿他母亲家啊。 早朝结束后,之一和陆秋去御书房见了他,把这事儿说了。 他也微微扬起了眉尾,“贺家将我母亲的家人都残害了,应是兰家的旁氏。 但她为何只身一人潜在元岸寺?” “你这么多年没联系过兰家旁氏吗?” 兰怀聿摇头,“从未联系过。首先担心贺家会再次咬着不放,再者兰家之人都挺奇怪的,他们并不喜欢被人认为谄媚逢迎,所以也没有主动的联系过我。” 哪怕他们远在江南也该知道他权势滔天,但人家就是不主动。 之一听了之后不由笑,“跟姐姐很像啊。” 兰怀槿就是这样啊,哪怕她亲爹是皇上,她心里不想跟他见面那就绝对不见。 哪怕她就住在那种寻常的小院子里,对于皇宫里的富丽堂皇她丝毫不羡慕。 陆秋说这位兰小姐说可以用钱给自己赎自由身,但之后她听到见到有可怜女子被男人欺负,她还是会动手的。 很固执,但她的初衷还是打抱不平。 “她那药从哪儿来的?” “她北上时被一伙乌衣教抓住了,正好赶上州府大肆抓捕他们。当时那据点一团乱,她逃走时趁机拿走的。 那种吃了就会致死的药被她毁了,唯独留着这一样。” 而且她说的是真的,她给很多烂臭的男人都下了药,不只是官员。 被她喂了药的男人身体不听使唤,想继续打骂家人或是兴风作浪都力不从心了。 唯独那两个死的意外,大概真是命中注定吧。 之一看向兰怀聿,在询问他怎么做。 他则歪了歪头,“皇后带领肃宁卫,那么理应由你做主。” “那我就决定要她交钱还她自由了。” 他没反对。 “不知皇上要不要见见你们兰家人啊?” “不见。不过得告诫她不许再用邪教的药,那些东西不能再出现了。她既然有钱,想见义勇为可以用拳头,大不了把人打伤赔钱就是了。” “……” 好吧,同是兰家人,骨子里见义勇为的热血是一样的。 陆秋又再次开口,“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决定是对的,若是要严惩那位姑娘,之二公子不会开心的。” 一听这话头,之一先隐现暴躁了。 看她脸色都不好了,兰怀聿赶紧按住她肩膀。 “不着急,听陆秋说。” 陆秋笑的很是无奈,“之二公子听说兰小姐有很多很多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直至现在还在肃宁卫陪着她呢。” “……” 之一叹了口气,“他是说到做到啊。” 兰怀聿也无法评价,但他还是站在之一这一方的,尽力的让她心情好。 “也未必是坏事,最起码他没有去找比他年长十岁、二十岁的。” 如果之二真盯上了个能做他小姨、做他娘亲的女子,不怀疑之一会把他腿敲断。 如此一想他说的有道理,但他这般不思进取只看人家有钱,人家能相中他吗? 只靠一张脸、一张嘴、外加轻功,仔细想想她这弟弟没任何拿得出手的。 太可怜了。 那时还说要兰怀聿给他个风光又轻松的官职,她觉着好事直接落到他头上,引得旁人嫉妒再对兰怀聿这个皇上生怨念。 但现在一想他身无长物,又觉着亏待了他。 给他弄个虚职,没有饷银的那种也行啊。 最起码追人家姑娘时,不会被人家觉着他是个只能靠师父靠师姐的小废物! 第163章 圆满 为了给之二一个有面子的身份,之一琢磨来琢磨去,把自己之前诛邪使的名号给了他。 兰怀聿本想直接给他封个闲散爵位,之一连连摇头,可别,她那师弟一心找富婆就够惹闲话了。 再给个爵位,肯定有更多人嚼舌头,她怕她那可怜的小师弟在人家姑娘前自尊心受挫。 她一再坚持,兰怀聿也同意了。 以她有了身孕为由,之二担任诛邪使,剿杀邪教余孽以及有权调查违法犯罪的权利。 但没有执法权,他调查之后可以交给各州府的肃宁卫。 这就可以让他跟那位兰家小姑娘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事情去做,他又可以监督她不再直接下手伤人。 而担任新任诛邪使的之二……非常高兴。 长得清隽眼神清澈,傻乎乎的笑时特别招人疼。 之一也有一种傻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感,特别是想到上一世他一直得替自己扮演迎风。 后来需要迎风去驻守边关时,他就毫无二话的跑边关去了。 这个傻小子上一世都没享过什么福,甚至自己一直不知道他的愿望是找富婆。 “行了,你也别谢我了,作为我弟弟你得到这些是应该的。 我之前有一些钱都被皇上拿去派人做什么钱生钱的买卖了,都给你了。” 之二睁大了眼睛,惊叹道:“我才师姐的亲弟弟,慕常乐和楚成材都是假的,西贝弟弟。” “……” 得了便宜卖乖。 “你跟那位兰姑娘相处的如何?人家有没有被你财迷的样子给吓跑啊!” “没有,她挺喜欢我的。” 好自信啊! 之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自我感觉良好也算一件好事,因为自信心足够强,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挫败感。 “她可知道她的家族跟皇上的母亲家有关系?” 之二乖乖点头,“她知道的。但是她跟我说,皇上如今能做皇上是因为他本就是真龙天子,跟兰家并无多大关系。 若是腆着脸的借着血缘巴结上去,那多不要脸!兰家人干不出不要脸的事。” 之一几分感慨,若世上的人都按着这种思想做人,那得少多少官司。 “师父成亲的日子在即,或许用不上多久我也就成亲了。之后师姐生太子,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想一想接下来咱们师徒三人可都是好事啊。 之前过了那么多年清苦的日子,终于苦到头了。” 把他的话仔细的琢磨了一下,之一才挑起眉尾盯着他,“师弟,你老实跟我说,你是怎么确定人家姑娘会很快就跟你成亲,并很快给你生孩子的?” 之二特别自信道:“我自己计划的啊!” “……” 好吧,她输了。 把该给之二的都给了她,之一又完成了一桩心事。 而追天和孟鹤之的婚期也到了,年逾四旬的孟大人迎来了人生的第一大喜事。 可喜可贺,这种明显寻到真爱才成婚的做法,的确是羡煞了不少人。 追天对这种浓浓古风的婚礼感觉新奇,对镜梳妆,宫中人的手艺没的说。 之一坐在旁边单手捧着脸歪头看她,弯着眼睛笑意愈发的浓。 “你这小丫头笑什么呢?”追天被她笑的怀疑自己化这种新娘妆是不是很奇怪。 以往易容时什么造型都敢往脸上贴,此时却是真的诸多羞赧。 之一却轻叹,“想一想我能送师父出嫁,真是越想越稀奇。 甚至将来师父的孩子比我的孩子年岁还要小,我的孩子岂不是吃亏了?” 按着辈分,追天若生子得唤自己姐姐。 “都这个年纪了已经不想着生孩子的事儿了,倒是你这肚子,还是看不出来。” 之一自己摸了摸,她觉着比以前稍稍胖了一丢丢。 兰怀聿也这般认为,他每天都用手丈量,对自己肚子的尺寸比她自己都了解。 但穿上衣服之后,就一概看不出了。 追天成亲,朱十六还有那几个从盛凌逃出来的姐妹也都来了。 短短几个月大家又聚在一起,无不很高兴。 尤其是大家都这个年纪了,追天才嫁人,且嫁的男人也是第一次成婚,两人还有将近二十年的情意纠缠。 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个传奇咯。 编成话本子都会卖的十分火爆的那种。 从豪宅里出嫁,之二把师父背上了花轿。 接亲的孟大人春风得意神采飞扬,瞅着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似得。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可不是白白说的。 队伍敲锣打鼓的离开,之一拍了拍之二的肩膀,“你师姐我累了,一会儿把我背回皇宫去。” “师弟肯定听师姐的命令,就是我那皇上姐夫可能不会同意。” 话落,一行车马过来了,正是跟迎亲队伍差不多时候到,等在不远处有一会儿的兰怀聿。 外面都是人他也没下来,之一戳了一下之二便随着夏英的搀扶上了马车。 兰怀聿伸手把她接过来,先在她小腹上摸了一下,“一大早赶过来,亲自送了师父出嫁,一会儿回去能睡好了吧。” “嗯,还是很替师父高兴的。前来迎亲的男人是她情投意合的情郎,不似我唔……” 话还没说完呢,她嘴就被捂上了。 他低头贴近她脸侧,先在她额角亲了下,才小声道:“婚礼那一日的失误若说怨谁,也是那个老和尚。 他没有把我上一世的记忆在那个时候放回我的脑海,以至于错失良多。 你若心中不畅,可以再大婚一次。” 抓住他的手解救了自己的嘴,之一歪头看他,“皇上现在伏低做小可真是可怜,我又没埋怨你,就是感慨一下。” 她其实想过,兰怀聿在最初时没有想起上一世的事,大概也类似于一种考验吧。 若是这回两方还是选错了,那么还会重复上一世的错事,像个无尽的循环。 幸好的是这回没有选错,正因为没错,她身边的人都得到了圆满。 * 两个月后,之一的腹部明显隆起,穿着宽松时大家也能明显看得出来了。 帝王有子嗣,当然乃大燕之幸事。 远在江南的太上皇得知了,立即精心挑选了一批心爱的鸟儿送回了京城。 皇宫的羽房原本都要被当成仓库了,忽然送回来一批这么难伺候的东西,也不知为难的是谁。 第164章 生了 这次太上皇派人送回来的是一批粉颈白鹭,各个漂亮各个高傲。 那羽毛油光水滑的,比大部分人的皮肤还要好。 这些珍贵的家伙回来后就送到羽房里,跟着回来的还有一批专业人员。 有他们在,也不用担心这些珍贵的家伙们会死翘翘。 就是……挺不招宫里主人的喜欢。 尤其是兰怀聿,当真是恨不得当即把羽房都给毁了。 但他不能,丰砚钊是太上皇,若是他把太上皇最喜欢的东西都给毁了,他这个帝王不忠不孝的罪名怕是要传遍天下了。 之一也没招儿,只能是用祖父想讨好孙儿来安慰兰怀聿。 反正也有人侍弄,他们俩以后不往羽房那边儿走就是了。 她肚子愈发的大,兰怀聿也不想让她心烦,便当做那些东西不存在就是了。 因为肚子,她也不好再随便的出宫。 闲来无事在宫中,她倒是发现自己的肚子完全不影响她练功。 刀枪剑戟随手拈来,甚至还能指导一下旁人,或是跟陆秋还有师父过两招。 兰怀聿想拦着,但知道她也的确是无聊,便只能叮嘱下面的人小心再小心。 不是怕她们会伤到她,而是怕她自己伤了自己。 直至还有一个月就快要生了,她整天‘打打杀杀’的日子才算结束。 因为皇上‘发怒’了,没人再敢陪她比划了,她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入夜,沐浴过后靠在软榻上拿着之二从江南给她送回来的信看。 这个曾吹嘘很快会成亲很快会生孩子的家伙时至今日并没有成功,倒是蛮敬业的,跟着兰姑娘在各个州府转悠。 发现了人渣他们就展开调查,之后交给当地肃宁卫。 这其中,他们说因为太上皇在江南休养,以至于现在江南各州府都开始大肆的兴建各种玩乐之所。 十分具有想象力,他和兰姑娘这种见多识广的都觉着十分新奇。 所以短时间了不回来了,要在江南好好的玩玩。 无法赶上她的太子外甥出生,所以会准备一份厚礼到时送回来。 “没想到太上皇在江南养老,会把各州府都带动起来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大家闲暇之时都会跑到江南去玩儿。” 草草沐浴过后的兰怀聿过来,将薄毯盖在她身上,着重的盖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北边人丁不兴,到时把他送到北方去吧。” “……” 活活把他爹当成了吉祥物。 他这话也只能在她面前说说,若是被外人听到了非得骂他不孝。 孝字一座山呦! “现在江南各地都开始兴建,刚刚热闹起来。 朝廷再加以支持,想来三五年后便成熟了,会很好玩的,到时我们去吧。” 她没去过江南,上一世用迎风的身份往南去过,但没那么南。 想想不由遗憾。 她还想去兰怀聿小时候居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呢。 “好。” 手隔着薄毯落在她肚子上,运气好时能跟里头的小家伙碰触上,他很喜欢。 生产的日子将近,之一只偶尔觉着肚子里的家伙翻身好像有些困难,自己肚子那么点儿地方不够用了。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适,或者可以说她整个孕期都没有任何不适。 直至半个月后某天早晨,她还睡着呢,就觉着下半身热乎乎的。 神智不清醒脑子迷糊,她就踹旁边的人,并嘟囔道:“堂堂皇上尿床,笑死天下人。” 被无辜踹了一脚的兰怀聿猛地坐起身,立时清醒无比。 看向身边的人,见她睡得脸蛋儿微红呢,他小心的把被子掀开些。 她身下的床褥湿了一片,甚至带有一些血丝。 几个月的功课不是白做的,他知道她要生了。 没敢惊动她,赶紧吩咐下去,做好准备。 直至所有人员到位,之一才因为丝丝的疼痛而醒过来。 睁开眼睛便看到兰怀聿悬下来靠近的脸,褐色的眼眸里都是担心。 “疼了吧?” “嗯,要生了。” 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心里有一些没底,毕竟没生过。 但事到临头,她又有一种终于他踏实了的感觉。 “是,要生了。别害怕,人都到了。” “我不怕。你……你出去吧,叫她们进来。” “我陪你。” “不用,快出去。” 她想方便,脸皮再厚也不能让他在这儿盯着自己方便啊。 被她催的没办法兰怀聿起身出去了,夏英和嬷嬷她们进来,她立即要她们扶着自己去湢室方便。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她觉着来不及了,完全不受控。 出来了。 兰怀聿根本没敢走太远,他只觉着自己出来后只过了两息,就听到了里头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 他都傻了! 之一也傻了! 两个同样傻了好一阵儿的人在婴孩的啼哭没那么响亮之后才回神儿。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之一看着给自己擦脸的夏英道。 “恭喜娘娘,诞下了大皇子。” “给我拿把匕首来。” “啊?” “别啊了,我试试他跟我是不是一样的。” 夏英一想,慕家的确都是一直这样试的,便立即去取。 此时,刚出生的小家伙已经被包裹好了。 兰怀聿也进来了,不在乎嬷嬷们念叨着什么血气不血气的。 把那被襁褓包住小小家伙抱在怀里,红红的还哭的一抽一抽的,五官看不出像谁,但神韵有自己的样子。 越看越觉着新奇,好小啊! 夏英把匕首取来了,交到了之一手里。 然后纱幔扯开,她立即朝着兰怀聿招手,“抱过来。” 走近床边一眼看到了她手里的匕首,他瞬时有些迟疑,“他才止住哭,不然再等等?” “心疼了?” 她倒是好奇了,他们俩之前商量的好好的,出生时便试试,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继承自己的筋骨。 兰怀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一条手臂托着襁褓一只手不舍的摸了摸他细嫩的脸蛋儿。 “要是没有遗传你,割了之后他会很久才恢复。 你看,他细品嫩肉的,若是肿胀的话都不能给他喂药。 会有生命危险的。” 之一:…… 第165章 十六年后 建成十六年,江南。 帝王南巡。 这是直五年前太上皇在江南别院崩逝后帝王再次南下,不同于上次匆匆赶来匆匆回,此次皇后与太子同行。 视察民情,选拔人才,监察几年来兴建的运河工程等。 除此之外,便是散心休养了。 新修的运河有效的疏通了去年江南大雨涨高的水势,为百姓避免了极大的损失。 今日帝王巡查,威风凛凛的官船早已准备好。 随行官员都已到位,顶着大太阳等待着帝王莅临。 没想到的是,到了时辰御驾缓缓而来,出现的并不是帝王,而是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虽还是少年,可文武双修可称天下同龄第一人。 据闻其武功得皇后真传,许多守关的大将军都不是他对手。 太子长了一张极好的面皮,但今日他大概没睡好,以至于迎着太阳时微微眯着眼睛。 褐色的瞳眸倒映着些许阳光,最好的宝石也比不过。 “父皇和母后舟车劳顿要歇歇,今日巡视诸位大人要劳累了,向孤禀报即可。” “殿下哪里话,殿下年少有为,臣等能随殿下巡视是我等之幸!” 两方和乐,官船驶出。 少年太子立于船头,风华无双。 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风光无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欺负他年纪小呗?出去玩儿不带他。 哼! 江南多地修建游玩赏乐之处,多年来吸引了各州府以及周边国家的人过来休闲玩乐。 这个安乐镇是其中较为有名气的,因为几年来大名鼎鼎的箬妩公主曾来过多次。 这位公主殿下每次来都带着不同的面首,样貌英俊身材巨好,且每次的面首数量都是两个以上。 来到此处后他们一同去这镇上最出名的狩猎山里玩儿,哪次都成功闯关,哄得公主心情大好。 因为每次箬妩都兴师动众,就让大家怀疑狩猎山里是因为她的身份才会让她顺利通关。 实际上这么多年来,顺利通关的少之又少。 狩猎山里有各种机关陷阱,听说经常出人命。 因为进去的人跟出来的人数目对不上。 哪怕最后闯关没有成功,中途想放弃的话也是可以的,里头的人会把弃赛的人送出来。 但人还是少了许多,所以镇子上就有不少的传言,说那狩猎山里真的藏了朝廷通缉杀人犯。 可官府不管,狩猎山的东家也不管,以至于山下镇子里的百姓人心惶惶的。 今日进山闯关的人仍旧不少,毕竟闯关成功可得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心动者甚多。 而闯关的费用才一两银子,付出跟收入翻了这么多番,急需银钱的人都冒险来参加。 排队入口处男女分开,自带兵器也合规矩,所以才能看到不管男女手里都拎着刀剑斧头锤子等物。 两个队伍中分别都有一人明艳惹眼,尤其那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的模样,一袭料子普通的月白劲装,立于人群里当真是鹤立鸡群玉树临风。 偏偏气质较冷,褐色的眸子满满冷色。 女子队伍那边儿都在看他,却少有敢上去搭讪的。 而女子队伍里头,有一位怀中抱剑眉目清冷。一袭青色的长裙,素的连个首饰都没有。 但清冽之气夺人眼球,都不由的想多看她两眼,或者能不能看她笑上一笑。 排队上行,交了银子拿了号码牌便正式进入狩猎山。 庞大的建筑遍布两座山体,站在这儿只能看得到眼前数丈开外。 认识的人立即组队,落单的也想找个人组队,成功率能更高些。 不少姑娘往那俊美公子的身边凑,想问问能不能组队,但又因为他脸色很冷让姑娘家不太敢开口。 就在这时,那个抱剑的女子过来了,直接挡住了那位冷面公子的去路。 “组队?”她问。 公子垂眸淡淡道:“为何?” 女子特别轻佻的上下看了看他,“你功夫想必不如我,我可以保护你。 而且,看你挺可爱的。” “可爱?”公子似乎不太高兴了。 “是啊,可爱。巧了,我就喜欢欺负可爱的。” 那女子简直就是采花贼嘛! 围观的人都以为那冷面公子会斥责她,说不定翻脸打她。 都等着看呢,甚至有人已经提前嘲笑出声。 却不想,那公子微微低头凑近了女子,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 “我还挺喜欢被你这样的姑娘欺负的。” 围观众人:…… 不少姑娘痛心疾首,早知道这公子吃这一套她们就上了呀。 俊美冷面公子被拽走了,留下一片扼腕的叹息之声。 已经顺着台阶走入林子里的之一和兰怀聿也笑出了声音,这样装成不认识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勾搭在一起。 太有意思了。 揽着她肩膀,兰怀聿低头看她,“喜欢欺负可爱的?你何时欺负过我?” 哪次都是他主动,她才懒呢。 “你装着冷脸的确挺可爱的嘛!” 她实话实说。 搭在她肩上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相较于多年前她现在稍稍丰腴了些,她才可爱呢。 “咱们俩就这么出来玩儿,阿宝想必会很气。”之一叹道。 “他长大了,肩上的担子也能担起来了,不用担心。” 他说完,之一就扭头看他似笑非笑。 可不是阿宝刚出生时,她想试试有没有继承自己筋骨,他心疼的死活拦着的他了。 也不是七岁之前总把儿子扛在肩头玩耍的慈父了。 时间啊,生生把一对儿和乐的父子熬成了‘对手’,互相推脱朝政的对手。 此次南巡,他们俩都抱着散心玩耍的念头,谁想到还是当爹的技高一筹,成功甩下担子。 “公主几回来此处都察觉出此处不对劲儿,可她又招摇不肯遮掩身份,以至于什么都没查出来。” “按着她说这山里的确藏着猎杀人的人,不知目的。但有很多人在此处失踪是真的,兴许是被杀了。” 之一微微眯起眼睛,“以杀人为乐吗?” 兰怀聿捏了捏她的肩膀,“咱们现在来了,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往对面山的独木桥,说实话,这玩意儿对于他们俩来说等于虚无,直接跳过去就行了。 但又觉着没那么简单,所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上方的树木上设置了机括。 人若是不踩在独木桥上走过去,那些机括就会启动。 别说,整的还挺精密呢。 第166章 邪教余孽 若是不走这条路,想必别处也会有差不多的机关设置。 所以两个人走上了独木桥,很顺利的走了过去。 仰头看了看头上,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往深处走。 蓦地,之一步子一顿,忽的抬手按住兰怀聿后颈蹲在地上,两支极细的箭从他们上空飞射了过去,钉在了树干上。 两个人抬眼看过去,发现那箭并不致命,若是真扎在身上只是会受伤罢了。 “这上头有一股味儿。” 之一闻了闻说道。 兰怀聿也嗅了一下,“能让人麻痹。” 有意思,他们原本来这里就是调查这些怪异之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端倪了。 两个人装作没遇到过这两只箭,继续往前走。 顺着一路往上的台阶走,两侧愈发陡峭,不会武功的滑下去非得头破血流。 但若是一直往上,那山巅之上有一片建筑,瞅着阴森森的。 是从两侧下去还是上山巅? “上去。” 之一不惧,甚至觉着得往奇怪诡异的地方去,不然琢磨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两个人一路走上去,没想到上头已经有人了。 是跟他们一同排队时在前头的人,是两个样貌凶恶但穿着略穷酸。 不过手里提着的板斧货真价实,甚至因为看到之一和兰怀聿上来了,露出敌意来。 在他们看来,除了他们俩之外都是竞争者。 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走到房子前。 原来里头都是棺材,并且写了说明。 要等到来人数目跟棺材数目相同时,每人挑选一口棺材躺进去,选对了的人不止能顺利通关还能得到五两银子的赏金。 来此处闯关花费一两,而在这个地方成功就能得到五两,哪怕接下来不想继续往前走了这便退出去,也赚了。 里头的棺材一共八口,此时只有四个人在这儿,还得再等等。 不过倒是可以在此时好好观察一下这些棺材,到底哪口安全。 之一和兰怀聿进去在每一口棺材边儿看了看,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都放在地上,如果说在底部有蹊跷的话,现在敲也敲不出分别来。 他们俩在观察,那两个男人也盯着他们,显然是觉着他们俩可能有门道,甚至目露凶光要抢他们最终定下的棺材。 很快的,又有人上来了,有男有女,凑够了八个人。 “人数够了,咱们进去?”有人道。 但大家互相看着没人动,摆明了在盯着对方的动静呢。 就在这时,之一一只手放在了中间的那口棺材上,最早等着的大汉忽的冲过来一把推开之一,然后直接躺了进去并把棺盖一拉。 兰怀聿按住了一口,另一个大汉冲过来给抢走了。 后上来的人皱起眉头,直想啐一口什么玩意儿。 不过轮到自己选还是极为慎重。 之一和兰怀聿又走到了一起,他甚至低头凑到她耳边问,“咱们俩进一口棺材行不行?就当试一试百年之后咱俩同宿一棺会不会难受。” 她笑了笑,点头,“好啊。其实这些棺材没所谓选不选,而且我还正想遇到意外之事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兰怀聿也是这般想的。 就在这时,其他人都选好了棺材。 仅剩两口,他们俩选了一口,之后一先一后的进去了。 太过狭窄,兰怀聿只能平躺下,之一趴在他身上。 棺盖一盖上,好黑啊。 凭借他们俩的目力都只能依稀的看到对方的轮廓。 而且随着棺盖盖上后,只听外面的门忽的关上了,发出砰地一声。 然后就是安静。 枕在兰怀聿胸膛上,能够听得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儿,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觉着他香。 一只手在他腰侧摸了摸,之后寻到袍子的缝隙钻了进去。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怎么了?好久没这么安静了是不是,心猿意马。” “我说过了呀,觉着你挺可爱的,我就喜欢欺负可爱的。” 把他衣服扯开了些,摸他坚硬的胸膛。 虽说两个人不比十多年前青春年少,可他似乎没什么变化。 因为她调皮,兰怀聿的心跳也加快呼吸也变了,揽着她后背的手开始摩挲。 就在这时,听到隔壁棺材发出砰砰的声响,之后便是人的惨叫。 他们俩立即停止动作,听着动静一边警戒起来,果不其然他们俩的棺材底部松动了。 之一搂住兰怀聿的腰,在棺材底板松动时,用力的将他扣住,下坠时迅速调转方向双腿向下。 很快的,两人落地,她带着他轻轻靠在边缘,前方有微微的灯火之光。 兰怀聿一直被她带着根本没出什么力,甚至还空出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喂了之一一颗喂了自己一颗。 “这里的味儿确实有点儿熟悉。以前攻下乌衣教那些杂碎的据点时,总是能闻到。” “这么多年一直零星的抓住这些家伙,但总觉着余孽不会只有那么一个两个,现在看来我们找到了。” 两人相视而笑,这回避着儿子跑出来也算有收获,他们可不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出来是做正事儿的。 此时听到了里头传来接连而起的惊叫声,应当是跟他们一同躺进棺材里的那些人。 被抓起来了。 但还有兵器割开皮肉的声音,下手毫不迟疑。 待得声音停了,两个人才慢慢过去,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正是那两个样貌粗鲁一身汗臭还拿着板斧的大汉。 是一刀割开了脖子,干脆利落。 “按理说邪教应当需要这种人啊,喂了那种激发体力的药就是好武器。 可居然给宰了,难道是因为他们俩太丑太臭?” 兰怀聿也几不可微的摇头,搞不懂。 顺着人迹往前走,忽的前方跳出来一行黑衣人,毫不留情的攻击。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之一和兰怀聿都被分开了,长枪横竖成网前后压住之一,甚至一支枪头直朝着她眼睛刺过来! 第167章 披着皮 之一停下攻势,刺到眼睛前的枪头也停了。 “带走!” 那些人就用长枪把之一架起来,像即将要架上烧烤架的鹿似得。 而兰怀聿已经跟另一波人打斗到别处去了,依稀的能听到声音,可见已经离开很远了。 之一却没任何的惧色,脸上还一副参加狩猎游戏之中的模样。 直至顺着台阶往上走,最后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大屋,好多的柱子且已经绑了不少人了。 似乎是见过了刚刚死掉的那两个丑大汉,心里做过了准备,所以对于被绑在这里的人样貌都很不错这件事,没觉着稀奇。 她也被绑在了一个柱子上,绳索里裹着铁丝极其结实。 被捆绑的人有一部分很害怕,另一部分好似也把这当成了狩猎游戏,正镇定的观看四周寻找解脱的方法。 人捆好了之后又静了一阵儿,一行裹着黑色披风的人出现了。 为首的是个女人,还挺年轻的,分别的看了看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她满意的笑着,“这次的货质量不错,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教主所言极是,一副好皮囊能卖更多钱。 之前几回掺了几个丑的,人家不要不说,给当奴仆都嫌弃。” 这会儿那些还以为这是游戏的人也不镇定起来,叫喊着询问他们是什么人,教主又是什么教主,要把他们卖了是什么意思。 那里头有人咯咯笑,“我们神教无所不能,十几年前曾纵横南北。 只是狗朝廷当年赶尽杀绝,教主承袭先代教主神力,以五岁幼龄逃离狗朝廷的控制。 我们又在这里重新建立起神教,看,多么的成功。” “乌衣教!” “邪教!” 有人反映过来立即大喊,然后便被提着刀的人敲在头上,脑袋冒血一下就晕了。 见此,其他人不敢再吱声了,可恐惧却不断的蔓延。 之一在较远的柱子上捆着,她看着那个被称为教主的女子,她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自己看不出这个姑娘是谁,但大概是听说她五岁时跟邪教在一起,又让自己觉着她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当年自己亲自铲了不少邪教的据点,以防这姑娘真是当时曾解救出来的孩童或者见过自己,所以适时的低下了头。 很快的,他们将一种药放到所有被捆绑之人的鼻子底下让大家吸,吸过的人都变得头昏脑涨酸软无力。 之一也吸了,也垂着脑袋装作萎靡的模样。 确定他们都萎靡了,解开绳子拖着离开此处。 人的确像货物一样,那所谓的教主听着奉承,心情极好的样子。 之一两条腿趟在地上,觉着地面都被自己拖出两条沟来,可惜了她的靴子。 不过这期间却听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消息,因为在那些奉承之言中出现了大人两个字。 大人? 果不其然啊,这么大的狩猎场子,那么多人生死不明官府却没管,可不就是官匪勾结的结果吗? 但是哪个官员呢? 发展的太快,各地官员调派的也极为频繁。但安乐镇的狩猎场有多年了,邪教还在此处扎根,有护着的官员想必也不是来来去去很快的那种。 一时间,她心里列出了几个人名来。 他们被拖到一个高处,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方修建了一个类似于滑道的工程,把软绵绵的人笔直的捆绑好,再栓到索道上方定制好的索扣上,往下一推就能到山底了。 一个一个的捆人往下推,全闻过药没力反抗,只能像货物似得嗖嗖的顺着索道滑下去。 轮到之一时,给她捆绳索的女人还扒拉了一下她的脸。 “啧,这个漂亮,虽说一看就不是少女了,但我觉着能当个花魁。” “现在天南海北来江南的人那么多,各种口味都有,可不是所有人都爱吃鲜嫩的。 这种才能卖上好价钱!哎呦,这身体挺结实啊。” 腹部和手臂被捏,都是结实的肌肉呢。 那个教主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多看。 只是抬起手欣赏自己新染的蔻丹,甚至因为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笑意。 之一被扣上了索道,往下一推,她像坐了什么飞车一样,乘风向下。 刚滑下去一段时她就挣脱了双腿,毕竟她根本就没晕,再解了双手就能轻轻松松的跃到旁边路过的树上去。 然而,还没等她自己跳呢,一道影子从旁边飞过来。 一把抱住她,同时砍断扣索,又跃到另一侧的树丛之中。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待得下一刻人从上头被传送下来时,他们俩已经稳稳的藏在树冠之中了。 兰怀聿把她脸上身上蹭到的灰尘擦下去,他这才道:“在山体之间穿行的确更省力些。此处跟我们躺进的棺材里隔着两座山头,若是从外部走得耗费不少时间。” “你趁着这段时间不止把地底下走了一遍,还把外面转了一圈? 皇上,你果然是最快的男人!” 兰怀聿立即掐住她下巴,凶狠的在她唇上亲了下。 “又激我?是不是又想试试大腿脱臼了!” 之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最不爱听的就是‘最快’那俩字儿,每次说他都会瞬间炸毛。 抬手摸着他耳朵安抚,她一边把自己在地底下遇到的事儿说了。 死而复生的乌衣教? 这么多年来清剿的差不多了,这里又忽然冒出来了,的确是让人意外。 但当地官员是伞,一直在保护他们,这是兰怀聿绝对不能容忍的。 “或许只是打着邪教的幌子罢了。谋财害命的是当地官员,用邪教做幌子,以便在事发时洗清自身嫌疑。” “但现在那个所谓的教主,应当真的是当年被邪教拐去的孩童。” 因为自己听到他们说话,那些人奉承教主,教主漫不经心的说现在不时兴用人炼药了。 以前的邪教可不就是拐去了孩童残忍杀害炼所谓的神药吗。 她是知道的,甚至可能见过,不然说不出这种话来。 兰怀聿微微皱眉,忽的道:“知州程岁,当年清剿乌衣教时他在青州都司任职。 我记得青州都司不止剿杀了上百邪教教徒还解救出三十余孩童,他是最有机会操作的。” 第168章 谁是天下第一 推测出了这狩猎场的伞是谁就好说了,用哨子引来提早就放飞到这片山中的飞鹰。 两人利用飞鹰传书把消息和布置安排传递出去,然后两个人就像真的来玩儿一样,开始逛遍整座山。 当然了,期间也是要做点儿什么的,譬如发现机括就直接给毁了。 小打小闹的机括随便用树枝石子儿就能解决,大一些的机括安装在山体之间,不可谓大工程。 之一对毁坏这种程度的机括最感兴趣。 “自从阿宝功夫见长后,在整个京城里就再也听不到夸赞我的声音了。 无不是在说殿下真乃天才,殿下神功第一,殿下将来必是天下第一人。 啧,明明我才是天下第一。” 之一终于有地方吐槽了,在这里吐槽太子没别人能听到,也不用担心有人笑话她。 兰怀聿双手负后,听她说完点头,“皇后天下第一。” 扭头朝他眨了下眼睛,他是识时务的,会挑拣她爱听的话说。 挥挥手叫他靠边儿去,她猛地一跃而起,随后扑向那半壁前。 一掌下去碎裂的声音响起,满是浮雕的半壁开始出现裂纹。 她往下落时又补了两掌,随后如燕子一般跳到了兰怀聿旁边。 他揽着她后退几步,下一刻就见那半壁稀里哗啦碎裂开来,石块堆在地上成了半座小山。 烟尘四起,把周遭的树木都蒙上了一层灰。 里头安置的机括也随之掉了一地,铁器掺杂着裹在一起的渔网。 看样子只要从这半壁往上爬,就会被渔网套住,然后到时有人过来‘收割’。 好看的给拖走,不好看的就宰了。 动静搞得太大,其余闯关的人匆忙跑过来,一看要过的关都给毁了无不目瞪口呆。 看向那两个悠然自得的人,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你们不想闯关赚银子,还不叫旁人赚是吧?” “你们这样的应该给赶出去,给搞坏了我们还怎么赚钱?” “就是。” 一群人叽里呱啦的声讨他们二人,更主要的是看出他们功夫高,这等人闯关成功的几率也更高。 可这两人若成功了,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就低了呀。 所以,最好是能现在就把他们赶出去。 之一微微皱眉,“很久没打过平民百姓了。” “我们现在也是平民百姓。” 身份对等,可以动手。 皇上都发话了,之一也不废话,随便折了根树枝就冲过去了。 刚刚还仗着人多逞口舌之快想利用道德绑架将他们二人赶出去的家伙们立时四散逃开,但跑得快也没之一棍子快,最后全都抱头躺地哎哎叫。 她教训完了他们也没觉着痛快,“命都要没了还在琢磨着驱逐别人呢!你们这帮人啊,一点儿不值得同情。” 甩了棍子,她朝兰怀聿走过来。 牵着她的手揉了揉,一边笑道:“毕竟循规蹈矩勤勤恳恳了太累了,所以都琢磨着另辟蹊径好发财。” 她哼了一声,“真从这里出去了给的赏金也没多少,不务正业的人一晚就挥霍光了。” 实际上现如今江南赚钱的机会太多了,旅人如织,哪怕是做个挑夫一天下来都能赚不少。 更别说朝廷现在重视江南,农耕减赋税,做苦力的更是免赋税。 结果还是有那么多的人不甘吃苦,到这种地方来玩儿命。 离开此处,接着走接着毁,当成玩乐一样心情逐渐好起来了。 而此时那只飞鹰已经成功的飞到了埋伏在山四周的肃宁卫手中。 之后又放出去几只飞鹰,消息传递完成后,他们开始进山了。 运河之上,官船依旧在悠然前行。 殿下也累了,靠坐在窗边吹着风,一边闭目养神。 旁边,身材较之青年时魁梧了不少的青止接住了顺着窗子飞进来的飞鹰。 将带着的消息摘下来,递给闭着眼睛的少年。 “殿下,是肃宁卫送来的消息。” 少年睁开眼,褐色的眸子还带着些困意,“真是一刻都别想闲着。这么好的风,这么好的水,多适合睡觉啊。” 青止嘴角抽了抽,“殿下,您跟先帝真像。” “啧!” 他啧了一声,却没再继续说。 像先帝这件事不能提,提了父皇准生气。 年幼时他蛮喜欢羽房的那些白鹭,父皇也允他去玩儿。 谁想到他七岁之后就全都变了,一旦他去羽房玩儿,父皇的眼睛像两个冰窟似得。 他知道什么叫做玩物丧志,可他又不是沉迷,就是偶尔瞧瞧嘛。 可是偶尔瞧瞧也不行,父皇发怒时当真可怕。 根本不用说什么,用眼睛冷冷的盯着那威慑力就足足的。 实际上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父皇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先帝了。 哦,最厌恶先帝的还有姑母。 先帝所喜,乃他们最为厌恶。 母后呢,自然是站在父皇那边的咯。自己儿时还异想天开的去求母后,带他去羽房玩儿,然后给他遮掩。 可然后呢?呵呵,换来的是母后的告发。 在父皇冷冰冰的双眼下,她还在他屁股上揍了好几下。 往事不堪回首,每次回想都是一捧辛酸泪。 打开消息看了看,他眉头就一动,“程岁?他不就在船上吗。” 青止点头,“回殿下,是的。此人青州都司出身,功夫不错。” 少年抬手在额头上敲了敲,那手白而瘦,蓝紫色的血管脉络漂亮又脆弱,这是一双十足的少年手。 “不错到什么程度?在京城里天天听人吹捧我是天下第一,出门在外该试试是不是第一了。” 青止心说您还知道说您第一的是吹捧呢? 明明天下第一是皇后。 少年可没漏掉青止的表情,莞尔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来,“青止叔,您觉着我和母后谁功夫更好些?” 看着殿下纯粹的笑脸,青止想了想,最后违心道:“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既如此,那今儿我出手。” 拳头痒了很久了。 第169章 禽兽不如 那位程岁别看四十多岁的模样,但是身姿魁梧两只手特别的宽厚,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所有上官船的官员都没带随从,随从是船上配备的。 休息的时间,程岁进了房间就没有动静,连下人送茶点他都没允许。 太子殿下晃悠到此处的时候,里面仍旧静悄悄的。 稍稍听了一下里头的动静,能听得到程岁的呼吸声,虽是平稳但可以确定他没睡觉。 跟青止对视了一眼,他就笑着推门进去了。 人进去后还把门关上了,青止被挡在外面有几许无奈,只得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倒不是担心太子殿下受伤,毕竟他的体质遗传了皇后,伤了很快就好。 而是担心动静太大,把周围的人都给引来。 果然程岁发出了疑问,“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之后传来殿下不着调的一句,“闭嘴吧你!” 青止:“……” 被皇上知道他又嘴上没把门儿的,非得训斥他不可。 哐哐! 砰砰! 里头桌椅乱倒,还伴随着殿下带着笑意的声音,“程大人老当益壮啊!” 青止在心里默默数数,决定数到十时殿下还没了结,他就进去帮忙。 不过在他数到七时,里头忽的静下来了。 舒了口气,青止也准备待殿下出来后去收拾里头,先把程岁控制住藏起来。 待到下船时再命人将他大张旗鼓的押走,相信届时肃宁卫那边儿也能查清楚他的具体罪行。 一公布,了事。 但谁想到这位殿下还没出来,青止忍不住了直接快速闪身进去了。 “殿下您干什么呢?” 只见这位殿下掀开了床铺上的被褥,想他这身份从小到大连自己床都没铺过吧,这是要干啥。 却见少年朝他笑了一下,继续把床上的东西搬下去,之后在那床板上敲了下,发出空空的声响。 “空的?” 青止微微弯身从外侧看,瞧着是实心的,但里头发出这种声响只能证明这床底下是个箱体。 上前来帮忙,把床板掀起来,只见一个手脚被结结实实捆绑起来嘴里还满满塞着一团布的黑衣小姑娘缩在底下。 “这……这程岁还劫了个人随身带着?简直岂有此理!” 青止气的够呛。 阿宝则摇了摇头,“她应该是个刺客。” 嗯? 仔细一看这姑娘的一身黑衣,劲装样式,的确不是一般女子所能穿。 青止想把她弄上来放开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哪想到他家殿下一手撑着床板,一边倾身凑近那姑娘,笑眯眯道:“问你两个问题,如实回答就放了你。不然……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青止:“……” 可是轮到他威胁恐吓别人了,但恐吓一姑娘不太好吧。 瞅着也没多大年纪,跟殿下差不多大的样子。 那姑娘眼睛挺大的,因为瞪着就更大了。眼睛里有红血丝,但又都是不屈不挠。 一看就知个性强硬。 “我问你,你是来刺杀程岁的?是的话眨一下眼睛。” 那姑娘眨了一下眼睛。 “你被他发现抓住,他可欺负你了?有的话眨一下,没有眨两下。” 那姑娘脸都红了,但是眨了两下眼睛。 他点了点头,之后单手把她提了出来。 青止帮忙解开绳子,她自己将嘴里的布拽出来,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这般一看更知道年纪不大了,可可爱爱还奶呼呼的呢。 “殿下,你问这姑娘是否被欺负是什么意思?” 可千万不要随便对人家姑娘有想法,会挨揍的!青止在心里祈祷。 似乎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高贵的殿下不满的啧了一声,“当然是把程岁阉了给她出气。” 然后用眼睛表示他这个年纪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呢?为老不尊。 青止无言。 这时再看那姑娘,她正盯着程岁呢,眼神儿恶狠狠的。 “你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正好现在时间充裕说说吧,没准儿我能给你做主呢。” 那姑娘这才扭过头看他,“你是太子?” “如假包换。” 她倒是没害怕,甚至还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 “我的确跟他有仇,他把我姐姐囚禁起来,也不知是跟我姐姐说了些什么,让我姐姐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帮他做坏事。 我求姐姐跟我回家,她也不回。” 说到这儿,她垂下眼睛很是无奈和忧伤。 “那你姐姐现在是他什么人?” “义女。” 说着义女俩字儿,她却是咬牙切齿的,显然这里头不清白。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觉着这里头的事儿还有些复杂呢。 遂青止赶紧趁着无人把晕过去又捆绑起来的程岁带走,藏起来了。 而阿宝则带着那姑娘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比程岁那房间大的多,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想喝就喝想吃就吃,歇好了再跟我说说你姐姐的事。” 旋身坐下,少年看似随意,但一举一动皆贵气,一看就知身份贵重不是普通人。 姑娘喝了些水,之后转头看他,“我姓纪,名叫朵儿,我家在青州南塘镇。” 阿宝眉头一动,“南塘镇纪家?莫不是那个拥有最大造纸厂的纪家?” 纪朵儿点头,“正是。这程岁跟我爹爹是旧相识,当年我姐姐五岁时失踪不见了,我爹爹求助他帮忙寻找。 后来一伙邪教教徒被清剿,从那个窝点里救出来许多被拐走的孩子。 我爹娘还以为我姐姐也在那里,但程岁却告诉他们没有。 所以爹娘一直以为姐姐已经没了性命,就再也没提过找她的事了。” 太子殿下听完都愣了,“原来这程岁跟你们家还是旧识呢。他找到了你姐姐不归还不说,还带走藏起来当成义女养着,禽兽不如。” “他的确就是个禽兽!半年前我来安乐镇游玩,本想去那什么狩猎山玩儿的。 却在镇子上看到了我姐姐,你不要觉着我当年都没见过我姐姐,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因为她跟我长得很像,我们样貌都似娘亲,绝对不会错。” 阿宝没有不信,因为肃宁卫那边已经证实了,这程岁就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他信这姑娘的话。 “可姐姐不认我,我去找程岁他不承认不说,还威胁我。 说我若是敢回家告诉父母或是说给别人,他就先杀了我姐姐。” 这也是为什么她冒险上船来刺杀他的原因。 第170章 毁灭狩猎山 当年清剿邪教行动规模很大,各州府解救出来的孩童亦是数目巨大。 在当年来说,这算是朝廷的一次巨大成功。 可是谁都没有想过在己方里头会有程岁这种披着人皮的禽兽,偷偷摸摸利用便利害了被拐卖走的孩童第二次。 但这些事情居然没人发现,过去了十多年了,就让他一直逍遥到现在。 太子殿下明显动怒了,纪朵儿看着他,“他会被判什么罪?在砍头之前能不能把他阉了?” 回神儿,看向这姑娘,阿宝点了点头,“我可以跟刑官说说,不用等到砍头就能提前把他阉了。” “多谢。你……你是个好太子。 我以前觉着有程岁这种人在,整个朝廷都没好人。看来是我错了,唯独程岁是个渣滓。” “……” 她还挺诚实。 不过被她赞誉了一句好太子,别说,心情还挺好。 “你姐姐还在安乐镇?” “嗯,她在那里帮程岁做坏事。就是那个狩猎场,听说很多人进去了再也没出来。 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但我那次追我姐姐想进去可她没允许,派了人把我扔出来了。” 这般一听,其实她那姐姐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 若真是被程岁洗脑到没人性,怎么会管她这个妹妹进不进危险的狩猎场呢? “你别急,安乐镇那里的狩猎场在我们回岸上之后可能就会不复存在了。 你姐姐也会出来的,到时会让你们见面的。 程岁必活不成,她又算作受害者,就算帮着程岁做事也不会判她很重的罪。 兴许很快你就能带着她回家了。” “真的?” 纪朵儿整个人欢欣起来,还真像一朵盛开的花儿。 阿宝看着她,也不由弯着眉眼笑起来,“嗯。” 看着他笑,纪朵儿几分不好意思。 他可是太子诶,说出口的话跟圣旨也没什么区别,自己怎么能质疑他呢? 不过他这个太子跟想象中的可真不一样,一看性格就很好。 她刚刚那句夸他是个好太子不是奉承,而是她真那么觉得。 此时,安乐镇的狩猎场里已经遍布肃宁卫了。 山间作战,长弓箭矢少不了。 咻咻声不绝于耳,不少新晋肃宁卫在这场子里练手,山间密林,再加上移动的目标,十分考验能力。 “哦吼,有高手。” 搭弓射箭的几个小子忽然发现新目标。 集中注意力,在看到那道影子一闪而过时,五支箭咻的同时射出去。 负责带领他们的赵喜看到时已来不及了,那五支箭在射出去之后也不知怎的,反正下一刻朝他们这边飞过来了。 “趴下!” 赵喜喊了一声,几个小子赶紧趴下了。 五支箭顺着几个小子的头顶飞过,扎进了后头的树干里,入木三分。 好半晌赵喜叫他们抬头,他们才敢起身。 回头一看,脸色都不好了,对方居然有这等高手? 这时赵喜暴躁的过来分别在他们头上拍了下,“都是什么眼神儿?没看清楚就乱放箭!那是皇后娘娘!” 五个小子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皇后娘娘…… 的确,他们都听说过皇后娘娘武功高超的事儿。 原来居然这么强。 片刻后,两道身影慢慢的过来了,可不正是皇后和皇后娘娘。 众人赶紧单膝跪地请安。 之一分别看了看背着弓箭的几个人,“你们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穿着这么明显的衣服你们还能看错?” “属下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五个人一起喊道。 赵喜也请罪,“是属下的错,没教好他们。” 之一也不是生气,而是因为他们一旦有看花眼判断不准确时,就这样放箭很容易伤到无辜的人。 “从现在开始我要盯着你们放箭,再出错就从山上滚下去。” 压力骤升,这可比被赵喜盯着难受多了。 但也没办法,五个人只得更加集中注意力,接下来每射出去的一箭都承载了十分的认真。 看他们这样子,之一也不由得嘴角抽搐。 扭头和兰怀聿对视,他也皆是无奈。 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沾了一片树叶,刚刚在树上亲热的时候沾上的。 想一想这么多年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偶尔的去之前的顺炀王府住一住,还真没在野外这样过。 “被你盯着,他们进步很快。累不累?我们也寻个地方歇歇吧。” 他忽的贴在她耳朵边道。 之一扭头看他,“是你累了吧?年纪大了,非得在树上折腾,但凡年轻个几岁都不会这么快就觉着累了。” 总而言之,老了。 “……” 他深吸口气,随后转头朝四周看了看,“那边有棵树不错,咱们再去试试?” 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看吧,就不爱听这话。 一说就翻脸。 抓住他的手绕到自己肩上,她则往他身上一靠,“你说得对,是我累了。” 她这哄也没能叫他心情变好,但还是搂住了她,同时看向远处谨慎放箭的几个人。 “那个所谓的教主还没抓住呢。” “她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但她身边的人都有功夫。” 想一想那姑娘的模样,之一觉着自己看她眼熟大概不是因为见过她,而是想起了当年自己救出来的那些孩子。 孩子们嘛,长得都有相似之处。 她忘不了那些可怜的孩子,尤其是自己生了阿宝之后,再想那些遭受过罪恶的孩子们,心中怜惜更甚。 所以这狩猎场中出现的教主,她就生不出杀心来。 很快的,赵喜带着这一部分人走远了,兰怀聿和之一则调转方向去了别处。 果不其然,在大肆闯进外人的山中,一群人慌不择路的逃窜呢。 原本他们出入的通道都给堵住了,他们竟然逃窜到了给猎物准备的陷阱阵里。 被困得死死地,根本出不来。 那个教主也在,小姑娘身上的披风已经掉了,她略显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一也没看别人,只是盯了那小姑娘一会儿,就随手扯了一条藤蔓对准她抛了过去。 第171章 铲除 把人薅了上来,还有人顺势抓藤蔓想坐个顺风车,但之一速度够快哪个也没够着。 姑娘落在了地上,摔得有点儿疼她还皱了下眉头。 抬眼看向之一和兰怀聿,她脸上现出恐惧来,缩在地上往后退。 “你叫什么名字?”之一问。 “我……叫芸儿。” “你跟程岁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义父。” 之一跟兰怀聿对视了一眼,看她现在这怯懦的样子,哪还有被众星拱月时教主的模样。 把她拎起来,又看了一眼坑里那些人的死状,之一无动于衷芸儿吓得直哆嗦。 带到了远处才停下,扔到树根底下窝着,能够让她觉着安全些。 之一旋身在她对面席地而坐,一边仔细打量她。 芸儿还是有些害怕,大眼睛闪躲着。 “说说吧,你曾是乌衣教拐走的孩童,被解救后为何没有回家又认了程岁做义父?” 之一等着她慢慢说,很有耐心的样子。 芸儿抱着自己膝盖,断断续续的讲出儿时发生的事。 她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只记得自己叫芸儿。 记忆的初始就是自己和一群孩子被关在一个脏兮兮的屋子里,总是能从外面飘进来难闻的味儿。 那些味道像肉被烧焦,一点儿都不好闻,每次闻到她都要吐。 就那么惊惧的过了好些天,忽然一天有人闯入了那间屋子。 他们所有孩子都被带了出去,重新见到了太阳。 程岁这时候发现了她,把她脸上蹭到的灰擦掉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就把她抱走了。 她被程岁带回了家,要她喊他义父,她只能待在那个院子里不能出去。 直至七年前在这里兴建狩猎山之后,她才被程岁放出来,并找来了很多人喊她教主。 之后她就在这狩猎山里做类似于今日的事情,挑选合适的人绑了送出去。 长得丑的倒胃口的就直接杀了,也是显示她作为教主的狠厉手腕。 她不想做这些事,但没有办法,程岁是她的天,他叫她做什么她就得做。 “你唤他义父,显然对外是父女关系。但,他是个禽兽,对吗?” 芸儿点了点头,“我十二岁那一年……” 后面她说不出了,但之一和兰怀聿也明白了。 这程岁,得把他阉了才行,混蛋。 “你老实些,到时我带你下山,必会给你个交代。” “我……我会坐牢吗?” 之一微微歪头,“不会。” 她抿着嘴角笑了笑,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窝在那儿不动弹了。 和兰怀聿走到别处停下,他抬手抹了抹她脸颊,蓦地道:“信她说的话吗?” 之一看着他,随后笑了笑,“我只知道程岁必须死。” “所以哪怕她可能是利用你我想弄死程岁,你也不会生气咯?” 转头又看了芸儿一眼,之一摇头,“只要以后她不做坏事,随她吧。” 毕竟见过的鬼太多了,芸儿这种程度的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但她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可能在狩猎山这段时间她做过坏事,可就像她说的,她不做不行。 所以她刚刚所说的那些,目的无非就是将所有罪名安在程岁身上,她想要程岁死。 狩猎山的清洗计划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完成,之一和兰怀聿带着芸儿终于下山了。 安乐镇跟他们上山时没什么区别,百姓们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唯一的不同是狩猎山关门了。 在山下品尝了一下箬妩公主推荐的馆子,她几次来这里,每次都来此处吃一顿。 带着面首极尽招摇,所以现在这馆子也非常的火。 “不得不说公主的口味还是很好的,这馆子里的菜都好吃。” 兰怀聿扬了扬眉,不做评价。 一看他那表情,之一就噗嗤乐了,“公主这么多年来喜好不变,从始至终的喜爱二十岁左右的俊美男子。 不过显然皇上对此深恶痛绝,我提起她来你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兰怀聿无语至极,“明知我烦,还非得当着我面说。” 之一轻笑不再说了,舀了一勺鱼汤喂他,像这么多年来他总给她投喂似得。 她不觉着箬妩这点儿爱好有什么,并且都这个年纪了也不知还能再潇洒多少年,自然是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兰怀聿虽说看不上,就像他看不上先帝沉迷玩乐似得,但他也没阻止过。 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下,这才返程。 肃宁卫大部队,烈驹帅气,清一色的鱼鳞甲绣春刀,说不出的霸气。 在回到之前皇上皇后下榻的驿馆,正好太子殿下也回来了。 已经受过阉割之刑的程岁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马车上,后头还拖着一堆他的狗腿子,速度奇快的全都给抓了。 他身边还有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在见到这边的芸儿时忽然激动起来,“姐姐。” 芸儿没回应,但裹着披风看着她,慢慢的露出笑意来。 纪朵儿立即冲了过来,抱住芸儿,“姐姐,程岁被抓起来了,你能跟我回家了。” 之一看了看那姐妹俩,复又看向自己儿子,这小子特别得意的朝他们俩眨了眨眼睛。 那意思在问他做的好不好? 不过两个人没理会他,转身回了驿馆。 纪朵儿不放开芸儿的手,同时又扭头去看太子殿下。 他行动可迅速了,这期间她一直亲眼见证,程岁手底下那些人都被他给抓了。 而且随着知道更多的芸儿说出的信息,得知跟程岁合作的都有哪些青楼南风馆等等后,肃宁卫再次出动抓人。 “姐姐,那些坏人都会遭报应的,从此以后没人会威胁你了,咱们一家能团聚了。” 芸儿轻轻点了点头,“我能去看看程岁吗?” “姐姐,你不会还认他是你义父吧?他就是个禽兽!”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他罢了。这应该是最后一眼了吧,此后再也见不到了。” 纪朵儿去求了青止,除了太子殿下她只认识这位叔叔了。 青止还真答应了,程岁被关在铁笼子里像畜生似得,因为被阉割了他失血严重,惨白惨白的。 芸儿慢慢的走到笼子边看着里头的人,在程岁感受到也睁开眼睛看向她时,她忽的绽出一抹笑来。 第172章 第一美 那笑容天真又欢快,跟她以前笑起来时没什么两样。 程岁盯着她,这时才明白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有多恨他。 她平日里的乖巧怯懦,在自己身下承欢时的隐忍欢愉都是装的,她早就想他死了。 可是她没有机会,所以哪怕纪朵儿找来了之后她也不认,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认了也回不了家。 甚至可能还会牵累纪家都遭灾祸。 现在,她终于等来了。 而这么多年他想敛财,靠贿赂什么的根本不够,所以就想到了乌衣教。 还让她这个曾经从邪教里救出来的女孩子来来担任教主,目的无非就是待得东窗事发了好把她推出去挡着吗。 可他错把她当成那种任由人搓圆揉扁的小姑娘了,她了解他都做了什么,跟谁合作,从谁那里得了好处等等。 她全都知道。 “终于等到你去死了,真想放鞭炮庆贺呢。” “你……” “嘘!别说话了,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会赦我无罪了,你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哦。” 芸儿好心的告知完,又轻轻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驿馆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子半开着,之一站在这处正好能看到关在笼子里的程岁。 刚刚发生的事她看的一清二楚。 阿宝啧了一声,“被圈养,有家不能回,她大概是恨极了程岁。 不过她刚刚装乖巧倒是挺像,我都没瞧出她心里这么大的恨。” 扭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之一问道:“这芸儿在狩猎山也算半个刽子手了,你觉着该治她的罪吗?” 少年褐色的眸子转了一圈儿,摇头,“她是被迫的,再说她在狩猎山若是不做那些事,想必程岁也会怀疑她。 不过人在阴暗的环境之中待久了不确定心性会如何,若是心里有恶的种子,想必会忍不住做坏事。 我认为不如派人盯着她,起码盯个两三年。她若不做坏事,那么往后就可以放她自由了。” 看着他说完,之一要笑不笑的,把少年给弄得紧张了。 “娘,我要是说的不对您就直说,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呀。” “没有,你说的很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办吧。 不过听青止说,你好像觉着自己是天下第一,有这事儿吗?” 少年挺直脊背竖起左手,“坚决没有!” 双臂环胸,之一仔细看了看她这儿子,长得像兰怀聿,性格可一点儿都不像。 若说像自己……之一不承认,她哪有这么油头滑脑的。 “很好,天下第一只能是你娘。你若想做天下第一,就得等你娘挂了西去才能轮到你。” 少年重重一点头,表示不止听懂了,是听得特别懂,永记心间。 儿子听话,之一很是欣慰。 “刚刚瞧那芸儿的妹妹一个劲儿的瞅你,怎么着,又引得一个小姑娘对你芳心暗许了?” 阿宝一副亲娘你别冤枉我的模样,“绝对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救了她。那面对救命恩人不得满怀感激嘛,她纯粹是感激之情。” 之一慢步往回走,听儿子解释,她那表情不像信也不像不信,把阿宝彻底整的没脾气了。 斗胆的抱住她一条手臂,低着头往她肩膀上凑,一副狗腿的样子。 “娘,您可别瞎猜儿子了。我那点儿小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可别跟父皇说,他现在对我要求越来越高,我过的也很辛苦的。” 瞧他那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之一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蹦儿。 “孟小夏是我妹妹,按着辈分就是你小姨,你说你是不是犯大错误?” 少年没吱声,只是眉眼都垂下去了,委屈巴巴的。 像搓狗头似得在他头上乎撸了几下,之一不跟他说这个了。 这笔辈分的账是这么算的,可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年纪又相当。 再加上孟鹤之和师父的为人,太子妃是孟小夏再好再好不过了。 这不就是中间有个辈分差在,所以这事儿现在始终搁置。 走到门口她要进房间了,这耍赖的儿子总算是松手了,因为十分清楚不能被父皇瞧见。 用手势示意去他歇着,也不要胡思乱想,她这才进了房间。 阿宝小小的笑了下,他觉着自己一番扮可怜已经打动他敬爱的母后了。 果不其然,之一倒在兰怀聿腿上之后跟他说了这件事。 他用食指拨了拨粘在她额头上的碎发,“人家从刚出生会说话时就喊你姐姐,这往后若要人喊你母后,你听着会舒服吗?” 她挑了挑眉,“长辈份了为什么不舒服?怕我师父不舒服。” 兰怀聿忍不住笑,食指顺着她额头滑下落在她鼻子上点了点,“他们二人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确合适。” 他自己有两世的记忆,所以十分清楚共度一生之人要真心相爱这一点有多重要。 若是与挚爱失之交臂定会抱憾到疼痛彻骨,他自然不希望这样的遗憾会落到儿子的身上。 他希望他此生获得圆满。 之一微微眯起眼睛,“青梅竹马?我觉着太子殿下更像是见色起意。小夏的样貌取师父和孟大人所有的优点,那真真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绝世美人儿。 现如今长大了一点儿都没歪,连续十四年独占京城第一美宝座。” 京城那种地方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啊,孟小夏儿时是娃娃里的第一美,长大了是成年女子里的第一美。 无敌手。 兰怀聿扬了扬眉,忽的俯首贴近她的脸,鼻子都撞在了一起。 之一往后缩了缩双下巴都挤出来了,“干嘛?” “阿宝长得像谁?” “像你。” “那你在夸别人家孩子貌美之时却不曾夸过阿宝只言片语,就代表你不认为他样貌好,由此就是说我唔……”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之一把嘴给捂上了。 “怕了你了,在这儿找我毛病呢! 我错了,再也不夸别人了。这世上长得最好的是你,你在我心里才是第一美!” 第173章 天作之合 利用邪教敛财的官员,与官员勾结的商人,以及各自的狗腿子。 多达二百多人的大型行刑现场,在这江南史上头一回。 其中主犯程岁和那些商人三族连带,重现了十几年前权倾朝野的督公在位时的肃杀绝凛。 十几年间,不曾有过这么重的刑罚,江南青州一时间‘闻名’天下。 围观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交头接耳的讨论,从十几年前肃宁卫动不动就抄家灭族说起。 这十几年朝廷仁政,导致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官员也都胆子大了起来。 谁想到啊,报应这么快他就来了! 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太子去办,皇上与皇后乐得清静不说,甚至混入了人群里装围观群众。 稀奇于此次没听到有人暗地里骂兰怀聿心狠手辣的,毕竟早在多年前,肃宁卫一旦行动抄家灭族,总有那么一些人把自己当成了菩萨批判他狠辣。 由此可见,广大民众的精神境界也跟十几年前不一样了嘛。 遥遥的看着高处坐在官帽椅上的太子殿下,距离远,他坐得位置又高。 一个少年流露出的睥睨,叫人生出一种他天生是个帝王的感叹来。 之一微微歪头靠近兰怀聿,“他跟你以前可真像。” 他也低头凑近她耳朵,“是我的儿子,当然像我。” “……” 好吧,她说废话了。 只是她儿子从小脾气挺好的,从不像兰怀聿似得冷淡示人。 可现在他这模样,就跟当年兰怀聿坐于高处监斩时的模样极为相似。 大概,这就是遗传的力量吧。 砍头,场面血腥,但威慑力极强。 看那些陪同太子殿下一块儿监斩的官员们脸白腿发抖就知道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小摸小贪的,罪不至死。可触犯了皇上的底线,那就是全家都得死。 看样子,他们应当会很久很久都老老实实的,不会浑水摸鱼投机取巧。 行刑完毕,两个人也随着人流慢行。 手牵着手,蓦地瞧见远处纪朵儿和纪芸儿姐妹俩。 她们身后还跟了几个下人,是他们家派来的,看样子是要接她们回家了。 走了几步,纪朵儿停下扭头往后看。那高处的人已经不见了,她自然没找到自己想看的人。 带着稚嫩的奶呼呼的脸庞有几许失望,最后和姐姐慢慢走到马车前,上了马车后很快就走了。 之一和兰怀聿看到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笑了一下。 小姑娘那期盼又失望的眼神儿骗不了人。 青春年少可以理解,但一想到发生在自家崽的身上就……有点儿好笑。 纪家的马车走了,能够看到有人跟上去了,正是太子殿下派出的人。 他说要先盯着两三年,确保纪芸儿不会做坏事,小子还是说到做到的。 江南这地儿的确是水土好,这个时节每天的空气都温润到让人觉着舒坦进骨子里。 兰怀聿儿时跟兰怀槿曾住过的宅子还保留着,每年都有人特意从京城过来修缮,保持着跟三十年前差不多的样子。 自从先帝去世后,兰怀槿终于也踏上江南的土地了。 跟青枫和庆儿一起,也是回到这里住一住,在房间里还能看到他们曾住过的痕迹呢。 这院子跟京城梧桐巷里的很像,简简单单,院子里弄了个挡雨的木亭,手工做的桌椅。 之一旋身坐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桌面,“你小时候就趴在这儿学习吧?” 兰怀聿扬眉,褐色的眸子带着笑意,“这么聪明?” “看桌面,有用尖利的东西刻过的痕迹。我跟之二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吃饭的桌子都画出界限来。 他若是胳膊过界了,我就打他。” “……” 他当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什么桌子椅子从小自然是独享,兰怀槿又不会跟他抢。 一时间的,他也不知是不是该羡慕从小遭之一毒打的之二。 “走吧,去看看你小时候睡过的床。跟我说说,你儿时尿床的时候多不?” 兰怀聿立即抬手掐住她后颈往自己怀里撞,“从未。” 之一才不信呢,抬眼看他时满眼促狭。 他不满意她的眼神儿,忍不住低头咬她脑门儿。 两个人闹到了房间里,床还是以前的床,但被褥什么的都是因为他们俩要来刚刚铺上的。 之一先查看了一下床,复又看了看兰怀聿这身高。 “看得出来你只在这儿待到十几岁,否则以你这个身高体型这床得被你在梦里蹬碎了。” “不至于,这床很结实的。而且能睡两个人。” 说着,他卷着她的腰直接躺下了。 这就是给少年用的单人床,两个人挤在上面紧巴巴的。 枕在他手臂上,呼吸间闻到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 他的呼吸吹在额头上,暖暖的痒痒的。 “咱们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他低声说。 之一闭着眼,眼睫动了动,“嗯。” “上世时你坐上了后位,我有一瞬间生出过把你掳走带到这里藏起来的想法。” “嗯?” 她忽的把眼睛睁开,盯着他不眨眼的看,示意他再展开说说。 他笑了笑,“但当时知道你就是迎风,武力值过高,我试想了一下失败的可能性比较高。” 所以就放弃了。 再说他那时觉着她化名迎风出生入死,可能就是为了坐上后位,往后享尽荣华富贵。 他若把她带走了,那岂不是让她白忙活一场,哪怕自己把她困住了,想必也得不到她的爱。 相反还会恨他吧。 之一对于上一世他所经历的这些心理上的折磨一概不知,哪怕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听他说时仍旧觉着心内酸涩。 手指落在他脸上轻轻地摩挲,“辛苦你了。幸好我们又重新来了一次,若不然咱们俩的结局都不会多好。 那时我觉着皇宫可真无聊,我可能哪天就给闷死了。 而你呢,身体又是真的不好,肯定也活不长。 重新来过,我不会无聊致死,你的身体也好了,咱俩都能长命百岁。” 兰怀聿低声的笑,抓住她的手指头放到唇边亲亲,“确实,若不是与你天作之合捆绑一起,我的身体也不会好转。 此事就是这般神奇,王太医父子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没研究明白。” 之一扬起脸贴近,仍旧清透的眼眸紧紧盯着他,把他印到自己的瞳孔深处一直满满的装在心里。 “就是因为我们是天作之合呀!” 再好的神医也找不出因由来,只因为他们是上天注定。 他也不由弯起眉眼,收起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嗯,天作之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