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女军医》 第1章 炊事班来了个女同志 山里的大雾刚刚散去,太阳还未曾爬过山头就已经光芒万丈,照的整个山峦低谷都亮堂堂的。 周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伐木的,开山刨土烧砖的,来来往往。 后勤部的采购车从刚刚打通的山道上缓缓到了跟前,穿过劳作区一直到牛头岭山根下才停下来。 孟今章跟勤务兵从后面跳下来,前面驾驶楼的门也开了,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旧棉袄,头上裹着红头巾的女同志。 从临时搭建起来的伙房出来的司务长对着孟今章行了个礼:“孟副团。” 孟今章回了礼,喊了一声:“菖蒲!” 跟着他一起进山来的女同志菖蒲应了一声到跟前,现学现卖对着三营的司务长王东海也敬了个不大标准的礼。 “这是后勤部的司务长王东海,你暂时就先跟着他,去炊事班那边帮忙吧!” 说完又跟王东海道:“不是说缺人?人给你找来了。” 王东海看着面前这个叫菖蒲的女同志脑子里恍恍惚惚的,他是说炊事班做饭的人不大够,但是也没跟副团说啊!再说了,三营可不少人呢,做饭是个大工程。 找个女同志来能干啥? 不对,主要是,孟副团出去了一天一夜,带回来了个女同志? 孟今章有任务在身,没时间一直在这边,跟王东海交代了一声又叮咛了菖蒲两句:“你就跟着他就行,他怎么安排你怎么来,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你那个事情我回头会给你办妥当的。” 菖蒲看着他走远,背着自己的铺盖卷眼巴巴的看着王东海。 王东海叹气:“那个,菖蒲是吧!走吧,带你先去放行李。” 走了没两步他就开始问了:“你跟孟副团长是亲戚?” 菖蒲道:“不是,我们不太熟。”之前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反正每次都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不熟他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呢?你有手续没?” “没有,他说回头给我办。他说这边搞建设需要人,我刚好能干活,就来了。”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压根就没地方去了 。 王东海决定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看见了,我们这在搞建修,干的都是力气活,就算是后勤部也是一样的。我们这边一共来了两个团,一个工程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团三个营,一个营三个连。 我是三营后勤部司务长,下面有三个炊事班,每一个里面只有五六个人,负责一两百人一天两顿饭。煮饭说起来是围着灶台转,可也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响应号召支援这边的三线建设,要将牛头岭这边的东梁西梁都推平建厂房,看起来两个团这么多人,一年半载的根本没有可能撤离。 前方士兵在战斗,他们后勤部也不能拖后腿,不只是要做饭,挑水,劈柴,开荒种地养殖啥的都得搞起来。 这么多人呢,光靠每天去采购也不是个事。 采购只能采购必需物资,别的还得自己想办法。 菖蒲一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更何况她现在退无可退。 “王同志,我能行的。你别看我是女同志,但是我在我们生产队跟劳力一样都拿十分工,我干的比他们还快还多。” 她只是看起来瘦弱,力气大着呢! 炊事班除了煮饭还需要干啥啊?挑水?砍柴?她都能行。 她回头望那边开山采石的地方瞅了一眼,就是去那干她也能行。 “行,那你就到一连炊事班,住处——” 他看见一连炊事班班长:“小李,给你找了个帮忙的来,你抽时间想办法安置一下。” 他们这才来不久,都还住帐篷,基本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住一起,冷不防来个女同志,怎么安置这是个大问题。 菖蒲一会儿功夫就被交接了好几次,随后到了炮兵团三营一连的炊事班。 这会儿在忙着做早饭了,都忙着,哪有时间安置人。 菖蒲看着棚子下面忙的热火朝天的,找了个干净的草垛子将行李往上面一丢,问班长:“我做什么?” 小李指了指正在忙的人:“先弄饭,你去烧火吧!” 随即又听王东海在那喊:“小李你抽俩人过来领东西。” 物资拉回来了,两个团一分,每个团再分三份,而后再到各个连队,满满三大车东西很快就被弄下了车。 几个人在案板上面忙,几口大锅都烧着,烧火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小李喊了俩人跟他去了,叮咛了菖蒲一声:“看着点啊,时候不早了,锅底别断火。” 菖蒲服从安排去了灶台后面,将半干半湿的柴火一脚踩成两段,趁着锅底的火还旺着先塞进去烤着,免得冷不防弄进去根本燃不起来。 看着手臂粗的木棍子被她一脚干成了两半截,案板跟前忙碌的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锅里熬的是看不到半点油水的白菜萝卜汤,这个时候就这两样最多。 蒸笼里面是三合面馒头,虽然是发面,但是黑不溜秋的依旧像石头疙瘩。趁着热气还算是宣和,热气稍微一散就结实的不行了。 去领物资的人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用平板车推过来的,三个人整的满头大汗的。 菖蒲看看几个灶腔里面的火正旺着,自发的起身去帮忙。 这会儿人住的地方都还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库房,领来的物资也都是最近三天要吃的,所以就都放在棚子后面。 除了一堆的白菜萝卜就是粮食,有富强粉,但是不多,还有不少苞谷,但是都没有收拾,想要做成饭还得上磨。 最重要的是这回他们领到了半扇猪肉,炊事班几个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好些天没见油水了,这回安逸了。” 半扇肉连皮带骨一百来斤,搭着别的东西吃,他们连队这三天都能闻到肉味了。 菖蒲看了一眼也跟着高兴,伸手将板车上的麻袋提下来,一手一个提到了他们放东西的地方。 “她力气真的很大啊!” 一麻袋好说也有五十斤,她一手拎一个袋子在手里好像没啥重量似的。 班长喊了菖蒲一声:“你悠着点啊,女同志不能攒太大劲,对身体不好。” 他怕菖蒲刚来急于表现,自己勉强自己。 第2章 孟今章 的交代 菖蒲摆手:“不妨事,不重,干完好去灶台那边忙。”她还摸不准这边放饭是什么时候,但是锅底的火总不能断。 两口大锅上面都架着蒸笼,等闻到饭的香味儿,太阳已经彻底的翻过东梁山头。 干活的士兵全部都过来了,自带饭盒在前面排起了长队。 一人两勺白菜汤,两个馒头。 菖蒲被安排放饭发馒头。 炊事班的人要等到来打饭的人全部都散了才能开始吃饭。 给自己打饭的时候几个人相互认识了一下。 一共六个人,班长叫李卫国,剩下的五个分别是孙爱华,王正平,向红军,黎国安,陈其正,现在再加上一个菖蒲。 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是李卫国,今年二十七,最小的是陈其正,才刚二十。长的最壮实的是黎国安,最瘦弱的是孙爱华,不止瘦弱生的还清秀,跟个姑娘家似的。王正平也瘦,但是他个头是几个人里面最高的,所以看起来倒是不弱,就是看着有点像麻杆。向红军个子最矮,跟菖蒲站在一起两人一模一样高。 炊事班干活的好处就是能吃饱,而且围着灶台冬天暖和。 菖蒲初来乍到有些放不开,但是大家都很热情很照顾,这毕竟是连队甚至整个营整个团除了卫生员唯一的女同志。 “你再吃一点,没啥好的但是能吃饱,吃完饭活还多着呢!” 菖蒲问:“吃完饭干啥啊?” “吃完饭咱们几个人先在那边上给你搭个简易的窝棚,你将就一下,过段时间第一批砖烧好了就能盖房子了,到时候先盖食堂跟宿舍,就有住的地方了。” 他们现在也是将就,能住帐篷的住帐篷,不能的就睡窝棚。 就在棚子边上,木头是现成的,加上横梁,边上用苞谷秸秆围的严严实实的,再用稻草连了两道,免得起大风被吹跑。 有从山里弄来的干树叶子,在太阳下面翻了翻垫进去,褥子往上一丢就是个落脚的地方。几个人手脚麻利,搭个窝棚也就不到两个钟头的事情。 忙完了之后马不停蹄的要去挑水,劈柴,有余力就得去后面划出来的位置去垦荒。 菖蒲主动包揽了劈柴的活。 没人跟她争,因为劈柴是个力气活而且还是个技术活,没那两下子还真干不好。 可菖蒲有的是力气,不管是柴刀还是斧头在她手里就感觉跟玩似的。 李卫国给她打了个样,她就按着那个来了,剩下六个男同志三个去挑水三个去山头砍伐区那边弄柴火。 除了建房需要额度木料,其他的都要弄回来,现在烧的,以后要烧的,一刻也不能闲着也别想闲着。 菖蒲拿着斧头在那砰砰砰埋头苦干。 几个人在外面边干活边议论:“看起来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手脚也麻利。” “那是,司务长亲自带过来的,不合适也不会弄这地方来。” 他们都是有任务的,搞建设是大事,谁也不能拖后腿。 孟今章出去一趟带了个女同志回来在指挥部很快就传开了,政治部主任黄耀宗问他:“你对象?之前没听你说起过啊!”这就是家属来,也得提前打报告,不能坏了规矩啊! “不是!” 孟今章端着搪瓷缸子灌了一口刚刚打来的热水:“路上碰见的老乡,之前是见过一回的,她没地方去,所以暂时将人弄这边来了。” 黄耀宗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小孟,你这可就不对了,我们这虽然说是在开荒,但是具体在干什么你作为副团知道的可是一清二楚的,怎么能随便把人往这里面带?”这边来搞建设的全部都是当地以及从外地调过来的军队,技术人员也都是从大城市内迁过来的,每一个都是通过层层审查的,不是谁都能来的。 上面给的指令里面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保密工作要做好,甚至于他们拍的电报等等通讯全部都是以代号进行的。 “倒也不是随便往这边带。”孟今章将自己知道的跟他详细的说了说:“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整个一锅粥是不是?人我先带回来了,也给三营的王东海叮咛过了,叫他暂时注意着些,让人去一趟下面调查一下,按理说成分是没问题的,在炊事班帮忙是可以的。主要是西北战区那边,你还得写信过去核实一下,免得你又说是菖蒲跟我一面之词。那会儿他也算是我手底下的兵了,不然也不可能一道往这边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个小连长,在部队里面有没有对象他不清楚,但是他跟陈战一起回过他们队上,队上的人都知道他跟菖蒲的事情。 因为孟今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只在陈家住了一晚上就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不清楚,还是再碰到菖蒲之后将人送去医院从她嘴里听说的。 要是属实,陈战就不可能再留在部队,这样的人人品思想都有严重的问题,不配再穿着那身衣裳待在里面。 内心底里面他是相信菖蒲的,要不是巧合,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真的要活生生的冻死了。 菖蒲劈了一晌午柴火速度愣是一点没慢下来,李卫国安排人去将劈好的柴火分开,稍微干一些的全部弄去灶台后面,下午就要烧。太潮湿的在不远处摞起来满满风干,这些东西是消耗品,每天都得用,需求量大着呢! 晚饭依旧是白菜,但是这回里面多了早上分到的猪肉和豆腐,别说吃,闻着都香。大锅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热的几个好些天没见过荤腥的人都抿嘴在那偷偷咽口水。 菖蒲不懂就问:“下午饭要等天黑之前就吃吗?” 李卫国道:“快了。不用等天黑前,吃了饭还要去干上一阵,大概晚上过十点才能停。我们等他们吃了饭要把锅里面的水添满烧上,回头他们需要热水会过来打,留一个人,其他的人也得继续去干活。菖蒲你留在这边还是去干活。” “有些什么活?” 第3章 这么能干的姑娘 “两个人去推磨,剩下的人继续去垦荒。” 这边地势不行,开荒只能人力,两个团的炊事班一起的,已经确定了食堂的位置,那一片他们自己弄出来,然后周围全部都要开出来,一直要到山坡后面那一片。 “还得弄个猪圈出来,荒地没粪也不行,得提前攒点粪肥地。”清明前后就要开始种了,别的不说,吃的菜总是要种的,不能一直靠着采购。 炊事班干的活就是这么杂。 菖蒲很认真的表示:“我开荒或者去推磨都可以。” 李卫国想了想:“也行,那还是按照之前的轮流来,今天王正平。” 安排好了之后放饭的时间到了,满身是泥疲惫不堪的士兵不敢耽误一点,拿着饭盒飞快的往这边跑。 下午因为菜汤里面有肉,李卫国就往锅里多加了些水,打菜的时候也不需要抖了,每一个人都给满了,确保都能吃到一两片肉。 吃完饭趁着有亮,菖蒲钻进自己的窝棚里面将褥子什么的铺好,随后才跟着陈其正一起用板车推着苞谷去磨台。 这边有三个磨,都是部队到这边之后去附近公社找石匠弄的,基本上就没停的时候。 时间是李卫国跟别的连的炊事班商量好的,所以过来直接用。 陈其正道:“我先来吧!” 推磨这个活就是个慢活,全靠耐力一圈一圈的转,两个人总是会有一个人闲着的。 之前都是一个人来,今天刚到女同志,李卫国这样安排算是特别照顾了。 菖蒲帮着把麻袋里面的苞谷倒在磨盘上就没事了,四下看了看远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又去干活的士兵。 “陈同志,你自己能行不能行,不行我来也成,要不然我去跟他们开荒?”总之不能大家都在忙自己闲着啊,怪过意不去的,毕竟早晚两顿饭她可能没少吃。 陈其正想了一下:“那你来吧,我去那边跟他们一起。”几个人就把他跟一个不熟悉的女同志放在一起怪不自在的。 这样也行,有事情干就行。 推磨这种活队上哪个女的没干过,菖蒲也没少干,毕竟之前一大家子人吃饭呢。 因此,等到二连三连的人来磨台这边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菖蒲。 都听说一连炊事班今天来了个女同志,这会儿就见到了。 “同志,你们连今天安排你推磨啊?” “对!”菖蒲搭着磨杠在腰间,面不红气不喘的围着磨台转圈圈:“其他人去那边开荒了,你们连的人也去了吧?” “去了去了。这个,我叫赵宏发,二连的,今年二十二,他叫黄纪平,三连的,今年二十三,你呢?” “我叫菖蒲,今年十九。” 赵宏发是个话唠,路上碰见一条狗都要跟人家唠两句,何况菖蒲是个人,还是后勤部到现在为止第一个唯一一个女同志。 “十九啊,你是附近生产队的老乡吗? ”他知道的好多十六七就嫁人了,最多十八岁。 “不是,我是宁西县的,但不是附近的,是红岩公社那边的。” “哦,那老远呢。红岩公社,老黄你们家我记得 就是在那边?” 黄纪平道:“对,我也是红岩公社的,安子坪生产队的,你哪个生产队的?” “陈家沟,临水大队陈家沟生产队。” “啊,那还老远哩,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从来没去过。” 赵宏发笑道:“那好歹也是一个公社的,也算是老乡了噻!” 说完问菖蒲:“十九了,不是该找对象了,你家里咋让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干活了?” 菖蒲闻言叹了一口气:“因为家里人都死了啊!” 赵宏发跟黄纪平都没法理解,家里人死了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啊,在队上这么能干的姑娘是饿不到的。更何况这个年纪这么能干谁家不想着抢着娶回去当媳妇啊!” 赵宏发心里燃气了熊熊八卦之火,他总觉得这个菖蒲有故事,但是介于刚刚认识,还不好深挖。 倒是黄纪平,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菖蒲,陈家沟,菖仲卿是你什么人啊?” 菖蒲愣了一下,又继续围着磨转起来,手伸出去刨了刨磨盘上的苞谷:“那是我爷爷。” “啊?你是菖老爷子的孙女啊?” 黄纪平震惊的语气让赵宏发又一次来了兴趣:“菖,菖仲卿在你们那很有名?” “当然有名。”黄纪平还没完全从这个情况中回神,不时的往菖蒲那边看:“他是我们那一带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大夫,谁家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大多都不会去卫生院,都会去找他,一包草药就能好,再不行就扎两针,保管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他参军好几年没回去了,倒是不知道人竟然去世了,真是好可惜。 菖蒲默默的听着两个男同志当着自己的面议论自己爷爷,抿着嘴一语不发,一圈一圈的围着磨台继续转,思绪却已经飞出去老远。 跨山过河,回到了那个她呆了十多年的小山村。 她跟爷爷是逃荒到的陈家沟,那会儿刚刚解放没几年,斗争依旧轰轰烈烈。 那时候年纪小,老家是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清楚,她只知道他们老家在北边,家里就剩下她跟爷爷两个人了。 在陈家沟扎根落户是因为当时走投无路,被陈家沟的大队长给收留了,所以就在他们家后面起了一个小院子从此安家落户做了邻居。 她爷爷跟陈队长一见如故,很能处的来。 她跟陈家的大孙子陈战也很能玩到一块去。 于是就定了娃娃亲。 两年前她爷爷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所以是看着她将粮食关系转到陈家才咽气的。 陈战六年前去当兵,年前才回来,她以为是要回来跟自己领证结婚的,谁晓得他说两个人很多年不见了,要培养感情,说要带她去部队,在那边先处处,还在那边供销社给她找了活干。 她傻乎乎的就信了,由着陈战将手续办好,过完年就离开家一起上了火车。 结果走到半路,她不过就是在火车上打了个盹,睁眼陈战就不在了,连同办的手续介绍信什么的都不在了。 第4章 以为进贼了 她只能等到火车停下来就下车,背着行李一路打听白天黑夜的赶路,路上走了好些天才到宁西县的地界。 因为没有介绍信,她也找不到地方住,大多时候都遇不到吃的,饥寒交迫的走了这一路,倒在路边被孟今章给碰见了。 这也就是她命不该绝。 正月初晚上山风簌簌,冷的很,但是干活的人干的热火朝天一点也不觉得。 菖蒲将推好的苞谷重新装回口袋里面,拒绝了十分热心要帮忙的赵宏发跟黄纪平,拎着丢上了板车。 五百多斤苞谷,从老下午一直推到半夜。 开荒的人下工了,一连炊事班的人打着火把来接她。 “菖蒲同志,辛苦了啊!” 菖蒲不用推板车,脚步轻快的跟在几个人后面笑道:“辛苦啥,大家都很辛苦啊!” 她现在是走投无路,粮食关系不在队上了,回去也没个着落了。在这干活能吃饱饭,有住的地方,她已经很知足了。 忙了一天的人几乎都是倒头就睡,菖蒲也不例外,哪怕窝棚依旧不是很暖和,但是她蜷缩在里面依旧睡的很香。 孟今章虽然呆在指挥部,但是时不时就能听见点关于菖蒲的事情来。 关照过王东海注意着点,王东海隔三差五的就要来汇报一下,干了什么,吃了几碗饭,说了哪些话都一清二楚,孟今章也不嫌烦。 倒是意外居多。 他在陈家沟呆了一天,知道菖蒲是个很能干很勤快的姑娘,倒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女同志能干的她都会,男同志干的她也可以,开荒的时候开出来的草根都被她捡回来淘洗干净熬水。炊事班那几个睡窝棚得了疥疮的压根都没报上来就那么弄好了。 “真的都好了?”最近疥疮的问题很严重,他们这一批来垦荒搞建修的在棚子里面住了几个月了,一开始有人身上发痒长疙瘩都没注意,还当是因为住宿以及各方面条件因素长了跳蚤。这都是小事,他们现在要克服的困难太多,这点根本不值一提。谁知道没过多久就越来越严重,里面有好多人身上大片红肿溃烂。 卫生员看了说有可能是疥疮,得申请去县医院拿药。 去了一次,但是过年前后是疥疮高发期,医院的药也不多。 这玩意感染起来还怪快,小问题在最近已经成了大问题。 王东海忙不迭的点头:“好了好了,真的都好了,你看!”他捋起袖子给孟今章看:“你看都消下去了,身上也是。反正都不痒了。” “你也用她的药了?” 王东海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他们一连都用了,菖蒲捡回来的药草,下午吃了饭之后熬了几大锅,下工之后连队的人洗漱就用那个水,相互把前胸后背都擦上一遍,第二天就好很多,连续用了三四天就这样了,之前都流脓淌水的了,痒的时候恨不得拿刀子把皮刮下来一层。” “怎么没见你来反应这个事情?” 王东海知道他说的是菖蒲给连队用药的事情。 “一开始效果不明显,而且只是洗手洗脸不内服,就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这都见效了马上就来报告了。” 孟今章起身朝外走去:“去一连看看。” 王东海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走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个事情菖蒲也是好意,而且战士们都是自愿的,她这算是立功了对吧。”就算是不记功也不能随便处分。这要是把人处分了,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孟今章没搭理他,按规定来说,这是违反规定了,不管是菖蒲还是王东海这个司务长或者一连那些都要受到处分。 但幸运的是结果是好的。 孟今章亲自跑了一趟一连,将正在上工的连队都暂时的喊到一边检查了一下,确实都跟王东海差不多,都恢复了,有的比王东海恢复的还好一些,溃烂的地方不止消肿了,结的痂都已经脱落了,留下很明显的印子。 他将一连的连长喊了出来:“为什么不上报?” 一连连长敬礼大声报告:“菖蒲不是卫生员,而且她也没多余的药了。”打报告上去就是给菖蒲找麻烦。所以他们一百多个人嘴巴严实的不得了,谁也没说。 但是忘了还有王东海那个大嘴巴。 孟今章折身去了一连的炊事班。 炊事班这边的活是排班来的,原本觉得菖蒲是个女同志多少该照顾一二,但是菖蒲一再表示她能行,绝对不搞特殊。所以不管是开荒还是挑水劈柴上山伐树她都去。今日巧了,轮到她在这边值班,将锅里水缸里面耳朵水灌满了之后她在外面继续弄柴火。 孟今章来的时候她知道有人来了,但是没到跟前她就继续自己忙自己的。 孟今章没直接到跟前去,而是在炊事班的棚子跟前转了一圈。 除了必备的物资还有柴火垛子,剩下的在阴凉处摆放了不少东西,各样的草根,孟今章琢磨着十有八九就是菖蒲弄的。 菖蒲原本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来,还当是炊事班的同志回来了,但是半天没见人说话,脚步声往后面去了,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不会是遭贼了吧?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处都是人,还都是部队里面的人,每天从早忙到晚,会有谁那么有闲情逸致来偷东西啊? 她值班她就得负责。 抓着手上劈柴的斧头循着细微的脚步声走了过去,背着墙凭借着敏锐的耳力分辨另一边的人。 却不想她还没动手一只手就突然伸出来:“什么人,鬼鬼祟祟!” 菖蒲举起斧头就砸了过去。 一个错眼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拽了过去,菖蒲抬脚就踹了过去。 孟今章避开她这一脚,将人摁在了后墙。 “孟副团?” 孟今章看着她皱眉:“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进贼了。” 孟今章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斧头,松开了她:“这是军营,到处都有警戒线,怎么可能有贼?” 菖蒲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心术不正跟在哪在干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比如陈战。 第5章 个人问题也是大问题 “这都是你从山里找来的药草?” 菖蒲回答道:“是开荒的时候遇见有用的顺便捡回来的。”她爱岗敬业绝对不会去磨洋工干别的事情的。 “我听人说你给人用药草熬水治疥疮了?” 菖蒲点头:“我看他们怪难受,刚好找到了能用的草药就熬了几锅。” 孟今章点点头:“你几岁开始学医的?” “两三岁?”菖蒲有些记不清楚了:“我没上过学,我能识字的时候我爷爷就叫我认药草背药方子。”所以,她现在十九,学医的年头已经有十多年了,可以说就是打小被 她爷爷言传身教带出来的。 孟今章有些意外:“我听说你爷爷医术很高明?” 这个菖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那你去过,一共就那么大地方,整个大队几个生产队加起来也就是那些人,最多就是个跌打损伤头痛脑热的,疑难杂症比较少。真正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他也只能给人想办法开药缓解一二,根治不了的。” “那疥疮算是大病还是小病?” “这个当然是小病,很容易好。” 孟今章点点头:“从明天开始你带三营的卫生员上山去找可以治疗疥疮的药草?” 菖蒲愣了一下,听他继续说道:“ 这东西感染的厉害,人数有点多,我们能从医院抽调过来的药品有限。等这阵过去了我给你上报,争取给你嘉奖。”如果菖蒲将这一次严重感染压下来了,只要去调查的结果没有问题,那么她留在部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 菖蒲跟他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下午吃了饭王东海就过来了,把菖蒲单独喊了出去,给她介绍了三个人。 是三营三个连的卫生员,两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年纪看起来与菖蒲相仿,都不算太大。 知道她要带卫生员上山找药草,炊事班的同志高兴的跟啥一样,黎国安道:“回头我们跟别的连的人也招呼一声,开荒的时候要是遇到了那紧要的几样留着送过来。哎呀,我们这个炊事班可不得了,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李卫国道:“可别趁机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人才那也是菖蒲,跟你有啥关系。” 几个人经常打嘴仗,你一句他一句图个乐呵谁也不在意。 即便是少了一个人要重新排班,也没有人不乐意。 治疗疥疮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草药捣烂敷在上面,可这一波感染的人实在多,而且面积大,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那么多的草药。 医院那边送来的药也只能捡最严重的给用上。 量 山里面这个时候药草并不好找,苦参,百部,苦楝皮,硫磺这些都可以,其中硫磺跟羊蹄草是最有用的。 菖蒲跟孟今章提了硫磺的事情,孟今章说他会去想办法,但是菖蒲这边也不敢懈怠。他们这交通不便利,需要的多。外面也就一个小县城,啥物资都匮乏,硫磺不稀奇,但是 一想都不会大。 她还是按着自己的方子配比,毕竟条件有限,将能找到的药草全部都利用起来,然后指导三个炊事班的人开始熬药水。 等到正月完到了阴历二月初,阳历已经到了三月中旬,除了早晚还有寒气,中午在太阳下面已经暖和起来了。 被疥疮折磨的人总算是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彻底的活过来了。 黄主任将孟今章亲自写的报告拿过来看了看,又看了收到的调查结果,随后将孟今章喊了过来:“宿舍已经开始建修了,按着计划接下来就是食堂和卫生院。食堂在一个大院子里面,还是按着连队划分来,卫生院到时候就要合并,连队的卫生员暂时负责,然后要从外面借调一名大夫来坐镇,卫生员再进行考核分配到各处。那个菖蒲,弄去卫生院?” “到时候再说吧,暂时留在三营一连炊事班。” 黄主任点头:“能行,你带来的人你说了算。” 调查结果送来了,成分没什么问题,这回也算是立了功,在后勤部占个名额不算什么大事情。 “孟副团今年二十八?我记得还没结婚吧?” 资料上写的是未婚。 二十八其实已经不小了。 “还没有。”孟今章是六月生,还有几个月就二十九了,算是单身大龄了。他早先有个对象,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一起上了大学,但是后来他参军,对方出国留学。对方回来之后被人阴差阳错的介绍他们认识,然后两个人就处上了,谈婚论嫁的那种程度了,可还是黄了。 他常年在部队,一出任务就好久没踪影,对方对此十分不满。 那是个对浪漫上瘾的女人,在喜欢他之后又喜欢上了一个高材生,在临近跟他结婚前夕却跟另外的人打的火热,所以就那么黄了。 一晃眼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个菖蒲十九,也未婚,还是你带来的,也算是有缘分,你可要把握住啊!” 孟今章一愣,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没有那回事。” 黄主任在那笑:“这一开始谁跟谁能有事?搞建设是大事,但是个人问题也是大事。咱们在这个地方,少说得两三年,要等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才有下一步安排。再等下下去,翻过三十的坎那可就难了!” 这旮旯里面除了几个卫生员,其他的就连蚊子都是公的,个人问题也是个大问题啊!有机会能解决一个是一个,比如孟副团这样的大龄光棍。 孟今章听了他的话脑子里不期然闪过菖蒲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对这个女同志印象竟然这么深了。 但是,搞对象? 那绝对不能! 他将人带回来一个是作为一名军人看见百姓有困难不得不帮,另外一个就是因为菖蒲的事情牵扯到了部队里面的人更加得正名。 他要是对人家女同志有那方面的想法算什么?携恩求报?他孟今章不做那样的小人。 “到时候再说吧,你别操心我,操心操心你自己,再操心一下别的人。” “嘿,我们需要操心啥?娃儿媳妇都有,不就是分开两三年,任务完成了回去就是媳妇娃儿热炕头。你呀!” 第6章 菖蒲大显身手 菖蒲因为这一回去弄药草跟几个炊事班的人混的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了每天要干什么,知道了他们负责的自留地是哪一片。 也知道了这边是在干什么,这边除了搞建修的士兵还有一群十分特殊的人就住在对面那山坳的草棚子里面,据说是从外面大城市内迁到这边支援建设的高端技术人才,没日没夜的搞研究,哪怕实验室就是个草棚子也挡不住他们研究的热情。 那边菖蒲就远远的看见过一眼,守的很严,这些还是听别人说的。 这边的小三线建设作为以备战为中心的后方建设生产基地,选址的时候就做好了游击战争根据地的准备,严格遵守“靠山,隐蔽,分散”的原则。除了新开出来进出山的那条路,周围还有警戒线,离庄户特别的远。 听见外面有人喊,菖蒲将提起来的水倒进锅里就去了棚子外面。 “孟副团!” 孟今章嗯了一声:“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挺好,他们都是好人,对我挺照顾的。” 孟今章看着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笑了笑:“那就行,这是你的手续,你收好了,这回可别再弄丢了。” 菖蒲道了谢,接过来之后看了一眼:“炮兵团三营一连炊事班菖蒲?” “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炮兵团里后勤部的人了。” 菖蒲高兴的差点蹦起来,看着他笑着再三道谢,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一般,眼中全是细细碎碎的光亮。 “军装是男士的,你可以现在去试试,不合适的话我去给你换。” 菖蒲应了一声拿着新领到的东西去了自己的窝棚。 晌午天已经脱袄了,她将裤子换了,衣裳直接套在了外面。刚刚一米六的人,穿着最小号的军装依旧显得有些大,但是看起来很精神。 孟今章没想到自己拿的最小号的军装菖蒲穿起来还有点大了,打量了一二:“先这么凑合着吧,也挺精神。”小了去换大的还行,大了换小的就麻烦了。 菖蒲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孟今章:“孟副团当时去我们队上是找我爷爷的?” 孟今章没否认:“我听说老爷子医术高明,是隐世高人,想找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帮我调理一下。” 他之前出任务伤的太重,虽然休养了大半年缓过来了,但是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寿数。 所以他才自动申请退下来,虽然还是副团,但是到这边来跟建设兵团一起参加建设,已经算是半退状态。 他才二十八,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但是好像这一辈子他已经看到了头。现在想想,大概是心底里压制的那股子不甘让他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菖蒲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旧棉鞋,随即又抬眼看着他:“我爷爷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会的我都会,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样,也算是有来有往还了人情了。 孟今章笑了一声:“行啊,有时间再说吧,加油干!”他是病急乱投医,军区医院有最好的大夫和国内最先进的设备,有些病都难以治愈,何况一个山里的草药大夫。 或许是有点本事,但是对于他来说用处并不大。 菖蒲知道他不信,不信就不信吧。再说,她爷爷也没别人传的那么神呼,未必就能给孟今章看好,她也未必能行。 她只是想还人情而已。 转身进去就听见陈其正问她:“菖蒲,你跟孟副团认识?” “算是认识吧!” 几个人闻言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果然是有后台的啊! 听别的连的人说菖蒲家里的人都死完了,是个孤女,而且在现成最北边的红岩公社,离这边老远了。这个年纪一个女同志跑来这边进了炊事班他们都觉得不一般,果然是不一般啊! 菖蒲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正大光明靠自己劳动所得凭本事吃饭。 这边的房子一致决定要用砖木结构,不管是砖头还是木头还是下地基的石头都准备了两个月,这会儿砖在东梁那边烧出来了能用了之后就开始修建宿舍,一排一排的一天一个样子。 菖蒲他们炊事班也有自己的事情干,后面的地还在继续开,但是地头上用木头撘了猪圈。 一连分到了十五头猪儿子,清一色的黑毛,都才刚刚满单月,十来斤不到二十斤的样子。 李卫国插着腰站在猪圈外面叹气:“这咋都没骟啊!” “司务长说是去外面养猪场凑的,咱们这边要的数量多,怕给下面同志压力,就跑了好几个地方,也一部分是骟了的,但是有一部分没有来得及,都才刚刚满月呢!” “所以骟了的分到哪里去了?” 王正平王西梁那边看了看:“说是大部分都被分去兄弟团了。” 李卫国烦躁的挠头:“那有没有说这个怎么安排的啊,统一找兽医来还是咋弄?” “我们哪知道,不是你跟司务长交接的?” 李卫国气的,他当时也没想到这一茬啊,只知道任务来了,接手了就完事了。 菖蒲趴在猪圈围栏上举手:“这个是小事,我可以。” “可以啥?”几个人转脸齐齐看着她。 “我会骟猪儿子。” 李卫国不信:“你不是大夫吗?给人瞧病能跟兽医站的兽医一样骟猪?” “咋不能啊,不都是那么回事吗?我们生产队养猪场的猪儿子也不去兽医站找兽医,都是我弄的。”早先是她爷爷,后来这两年老爷子不在了她就接手了。 一开始是因为这个活对上给钱的,一回块把钱也不少了,谁嫌钱多啊!这个钱一直是他们爷俩拿的,总不能她爷爷死了这个收入就没了。 孟今章被喊过去的时候菖蒲已经把一连的猪解决完了,人已经在二连的猪圈里面了。 猪儿子出栏之前没骟,那就得上兽医站找兽医过来,但是他们这里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来的,深山里面搞建修,迄今为止都是保密工作。菖蒲有这么一手简直就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 菖蒲手里骟猪的刀还是她爷爷留下来的,老大夫身无长物,但是有一套传家的东西,药方,银针,柳叶刀。 第7章 试着处处 也算是幸运,陈战拿走了菖蒲的证件和介绍信,钱票和陈旧的小木匣子没有碰。缺德之中仅有的良知了吧! 后勤部一堆人都凑在这边看热闹,看猪圈里面那个叫菖蒲的女同志压根不需要人帮忙,一手摁着猪儿子一手拿着刀,一刀一个干脆利落。一时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裤裆里面凉飕飕的,有点可怕。 三连炊事班的几个人交头接耳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怪不得十九了还没嫁人啊,这谁敢要啊!”结了婚万一两口子发生点啥不愉快,一刀子下去老二就没了,直接断子绝孙。 孟今章黑着脸站在后面一字不落的将几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后勤部现在都这么闲了是吧?” 听见他的声音凑一起的人迅速散开,敬礼之后有人壮着胆子回答:“报告孟副团长,我们在观摩菖蒲同志给猪绝育。”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就是这么好学。 “观摩的结果呢?学会了吗?要不进去自己动手试试?一群大老爷们围观一个女同志干活,丢人不丢人?卫生员留下,剩下的全部负重十公里再去干活。” 一群人呼啦一下全部散开,留下几个三营的几个卫生院在一边别别扭扭的看着。 他们虽然不算是医生,但是也不是兽医啊,为什么要他们来观摩这个。 孟今章:不是你们围在这里看的吗? 孟今章发现菖蒲这姑娘干什么都利索的很,十来头猪儿子对于她来说好像没费多大功夫,手上沾了点血,随后二连炊事班的人给打了水洗手,她叮咛了一下:“猪儿子刚刚满月骟起来不咋遭罪,所以不用担心,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洗完手之后才跟孟今章打招呼:“孟副团好!” 随后又问:“你不忙啊?有事?”那会儿她就注意到人来了,在这呆半天了,就杵在那啥也没干。 孟今章看了她两眼:是找你有点事情。那边去说。” 菖蒲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离二连的猪圈老远了,孟今章才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菖蒲愣了一下:“我不是炊事班的人了吗?当然是在炊事班好好干啊!” 孟今章笑了一声:“你这又是帮人看病又是替猪服务的,多方位人才啊,呆在炊事班有些屈才。” “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有能力自然要好好发光发热嘛!” “呵,你学的倒是挺快。” 菖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仅学得快,还学以致用了,她就是这么聪明。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你,问你对自己的个人问题怎么打算的?” “啊?我暂时,暂时没考虑这个,就想着先好好干活。” 孟今章没有那个拐弯抹角的习惯,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黄主任那会儿找我谈话,说是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啊?给我介绍谁啊?”说完不等孟今章回答:“不是,黄主任还管给人介绍对象?” 孟今章道:“帮助大家解决个人问题也是他的工作啊!”这个政治部主任真的是对牵线拉媒格外的热心,这段时间已经不是第一次找他谈话了,今天还把参谋长也拉过去了,正说着呢就有人过来报告后勤部这边的事情,他想着干脆的就走这么一趟,问问菖蒲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菖蒲不懂这些领导这些事情,又问了一遍:“那他给我介绍了谁啊?” “我!” “啊?”菖蒲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她感觉是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你?” 孟今章看着她,从她眼中只看到了震惊错愕,没有丝毫的大姑娘家听到自己的婚事的时候的羞涩心中忍不住微微叹气。年少的时候他也想过以后要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也想过要找一个情投意合有共同话题的,但是想的跟现实终有差别。 “黄主任是觉得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你又是我带来的,可以处处,所以才起了撮合的心思。我就想着,这种事情既然提出来了,男同志应该主动一些。所以我来问问你,你要是觉得能行咱们就先处处,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去回绝了黄主任,让他先去操心别人。”大可不必再找菖蒲谈话。 菖蒲觉得这个问题自己没法回答,她喜欢陈战,从小就喜欢,所以在家里任劳任怨。但是陈战那一下真的将她的心砸的粉碎,要不是遇到了孟今章她都没可能活着回生产队。 那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是能活着回陈家沟,她就去剁了那一家子,大不了她被枪 毙,她绝对不能咽下这口气。 陈战要是不愿意跟她结婚大可以直接说,她也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她也不是非陈战不可,她能养活自己。可是陈战骗了她,陈家一家子都骗了她。陈战分明就是打算好把她带出去丢了的,她不信那一家子不知道。 不提早先两家分开的时候,她爷爷死了这两年她还不是陈家媳妇,可是陈家里里外外她那样没干? 她不指望谁能记得她的好,但是万万没想到在陈战那里她成了一个迫不及待想甩掉的包袱。 “那,你的意思呢?你知道我那些事情的,你还要试着跟我处处吗?” 孟今章听出来了她话外之音,意思是自己同意她就同意。 随即庄严肃穆的给她行了个礼:“我是团级干部,原先的供给制现在是薪金制,不算军龄补贴一个月工资一百七,不抽烟,偶尔会喝点酒,没其他不良嗜好。家在首都那边,家中有兄弟姐妹六个,我行三,今年二十八,毕业于首都国立大学。嗯,之前我也谈过一个,算是自由恋爱,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所以至今未婚。” 菖蒲给他回敬了一个礼:“我的事情你大概也都知道,娃娃亲,现在掰了,以后肯定是互不相干了,现在在炊事班,一个月的工资五块。家里也没别人了。我能干活,也会做饭,正常女同志会的我都会。”算账记账什么的也能行,给人看个病,或者给牲口也能瞧瞧,还有什么她记不起来了;“哦,我没上过学。” 大学生啊,所以她就是个文盲。 也不对,她只能说是半文盲,她识字,不过没文凭。 第8章 组织上的信任 孟今章笑着问她:“我记得你不是识字,会写吗?” “会啊会啊。”不会写字怎么开处方?她从小就学写字,尤其是毛笔字,后来才学的铅笔字。 “识字还会写字,有没有文凭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处对象又不是考大学。以后若是真的成了多的是财米油盐过日子,你要是想继续学,我也可以教你。” 菖蒲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过日子会缝补,会做饭,能干活就行了。识字写字她也可以,有点什么事情也难不倒她,确实足够了。 所以,这就算是处上了?她有对象了?还是个副团长? 菖蒲看了看天,太阳是从东边过来的没错。 “菖蒲同志,以后请多多指教!” 孟今章伸手过去,菖蒲也将手伸出来:“孟,孟今章同志,以后要给你添麻烦了!”脸瞬间一热。 她从小跟陈战一起长大,小时候一块打打闹闹进进出出的,那会儿啥也不懂,后来有一点懂了,陈战去参军了。陈战走的那一年她才十三,一晃六年过去了,说起来喜欢不过是心中那份执念,她是许给了陈战的人。 现在她才发现,这个处对象要怎么处她还整不太明白。 两人手握在一起,算是正儿八经的宣誓开始试着相处。 还没拿开手,就见他的勤务兵急吼吼的往这边跑过来。 “孟,副团,红木坳那里,李工出事了。” 孟今章闻言脸色突变,拔腿就往那边跑,走了两步又喊菖蒲:“跟上!” 随即边赶路边问:“怎么回事?”红木坳就在东梁跟西梁交界的地方,因为天然的地理优势形成了一处坳谷,很是隐蔽。那边一早就搭了棚子,从外面内迁来的技术人员都在那边,包括借调来的机器也都安置在那里,确保安全性隐蔽性的同时也不耽误研究。 一共六名高级技术人员,李工就是其中之一,今年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对自己的工作却半点 热情不减,比早先年轻的时候更投入更狂热。 孟今章还没到跟前人就被抬了出来,菖蒲看那阵仗远远的没往跟前去。 她虽然不认得,但是她听说了,住在山坳里面的人那都是宝贝,宝贝哪是随便谁都能碰的。 炮兵团团长,参谋长,指导员都来了,喊了车子将人送去医院,他们这边医疗设施形同虚设,这种不知道情况的情况必需得送去医院做检查。 事关重大,孟今章得亲自跑一趟。 车子颠簸着从不太平整的泥地面上跑过去,在场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六名高级技术人员个个都是宝贝,是他们在这里搞建设的重要倚仗之一,千万不要出任何问题才好。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黄主任道:“我们要对自己的同志有信心。老李不会有事的。”随即朝菖蒲这边看过来,跟团长和参谋长低声说了两句,朝着菖蒲招手:“菖蒲同志,你来!” 菖蒲到跟前打量着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开口招呼,暂时分不清楚。 她虽然来了这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基本上就没出后勤部,因为这边不是生产队,不是随便能乱走的地方。所以指挥部这些领导她都不认识。 “我是政治部主任黄耀宗,这位是炮兵团团长周成安,这位是参谋长宋安华。” 菖蒲敬礼:“首长好!” 几个人都看着她笑了笑。 周成安因为李工的事情这会儿情绪不太高,喊了菖蒲一声:“小菖同志,黄主任要跟你谈一谈,我还有点事情,黄主任你看着弄。” 手底下的人终身大事是重要,但是任务也很重要。 他不是不关心下属,而是没有那个做媒的潜质。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孟今章家庭条件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好。后面建设完毕,部队就会再一次做大调整,他们这群人可能有很多不能再往上面升一升的都要转业到地方,甚至于留在这边转军为工用另外一种方式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但是孟今章不一样。 孟今章就算是转业那也是回首都,绝对不会跟他们一样籍籍无名的在地方上度过后半辈子。 所以黄耀宗就是瞎热心乱整,人家怎么可能在这边山里找个媳妇。 菖蒲下意识的点头:“首长慢走。” 参谋长宋安华拍了拍黄耀宗:“老黄,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跟女同志打交道他不是很擅长啊,还得黄耀宗来,免得他闲的没事干整天教育这个教育那个。 都走了,黄主任也不在乎,看着菖蒲一脸和蔼可亲:“小菖同志啊,跟你说个事情。” 菖蒲点点头。 “就是关于这个个人问题的事情,我看了你的调查档案,你十月生,已经整十九了,今年十月就二十了对不对?” “对,十月里就满二十了。” 黄耀宗点点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菖蒲问:“谁啊?” 黄耀宗道:“孟今章,孟副团长,你觉得怎么样啊?” 菖蒲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挺好的,他是个好人。” 黄耀宗道:“那肯定了,他要是不好,半路上遇到你会将你带到基地来?这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就算是遇到了有困难的老乡,最多将人送到医院里面去。最重要的是,他才二十八就是副团,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现在不止这样,更不可能调到炮兵团来到这边来搞基地建设。三年前他参加对印自卫反击战,立了大功,可惜也受了重伤,人差点没了,婚事也出了岔子。所以组织上对这件事情十分重视,觉得要为这样的同志好好的考虑。经过各方面考察,我们一致认为小菖同志你很合适啊!勤快,能干,最主要的是还懂点医,当然,样貌也不差,跟孟今章同志也很般配,所以我来给你做做做动员工作,还请你慎重考虑一下。” 菖蒲点了点头。 黄耀宗吸了一口气:“能不能考虑你给句话,你这点头是什么意思。” “点头的意思就是考虑好了,既然组织上觉得我合适那我就试试?他是个英雄,而且又帮过我,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答应的爽快的有点出乎黄耀宗的意料,他微微一愣立刻竖起大拇指:“通透!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跟孟副团好好说说,你们好好处处,肯定没问题的。” “行!”这原本就是她跟孟今章已经说好达成共识的事情。 黄耀宗顿时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件大事,连带的因为李工带来的焦虑都消失了不少,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 第9章 就喜欢看年轻人恩恩爱爱 菖蒲还得忙,就三营她才解决了两个连的猪儿子,其他还等着排队呢!当天的事情当天完成,明天又有明天的事情 孟今章这一出去当天又没能回来,因为李工在医院急救一直没醒,熬了一宿,人醒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大夫问了详细的情况,又回病房看了病人,交代了随行的卫生员好好照顾着,然后才去食品厂那边找采购车。 回基地之后直奔团部。 几个人都在,晚上一晚上没人能好好休息。 “什么情况?” “人已经醒了,但是情况不乐观,大夫说很有可能是脑梗塞,看情况应该是轻度,不然人不会这么快清醒过来,但是也不能大意,最好是转去地区医院,但是李工不愿意。”说是他能行,就是最近没休息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孟今章知道他是担心研究进度,惦记他正在做的事情。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一切雄心壮志都是扯淡! “脑梗塞?这什么毛病?” 孟今章想了一下:“应该就是寻常说的中风。” 黄耀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病能治好?”他记得中风之后就不能动弹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等死了。 “不知道,他现在说话还算是正常,一直要求要出院,但是医生说必需留院观察,最好是转地区医院进一步诊断治疗。” “那就安排,送去地区医院。这些老同志都是我们这边建设的根本,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孟今章看着宋安华跟黄耀宗:“参谋长,黄主任,我觉得你们需要尽快去一趟医院给李工做一下思想工作,不然他不配合很麻烦。”给人做思想工作这件事情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擅长。 黄耀宗道:“这件事情很重要,老宋你得亲自出马。” 宋安华没推脱,去找了辆自行车骑着就走了。 黄耀宗喊了孟今章过来:“你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孟今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跟周成安招呼了一声进了主任办公室——一个草棚子。 “我找小菖同志谈了,她没什么意见,说是可以试着跟你处处。你呢?” 孟今章道:“我也没什么意见。” “没意见就好。婚姻是大事情,你一个大老爷们不要别别扭扭的,主动一点知道不?这你自己不主动,对象还能飞到你碗里来?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的只有鸟粪!” 孟今章轻咳一声。 黄耀宗看了他一眼:“严肃点!线我给你签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然调到这边来了,那不出意外肯定至少要等这边彻底建修完毕才能撤离,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终身大事也是大事,跟搞建设搞革命一样重要。先认真处处,多关心关心人家,女同志都是要哄的。回头处的有谱了给你家里去个信,把详细情况跟家里说说。” “是!”孟今章给他敬了个礼。 黄耀宗笑道:“去吧!” 他不年轻了,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人年纪一大啊,就喜欢看年轻人成双成对和和美美的。 孟今章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出来额时候拿了饭盒。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他打算去三营一连的炊事班去打饭,顺便看看他的小对象。 昨天才把话说开,结果还没进一步再说什么就突发状况。 今天总要去看看的。 这会儿下工吃饭时间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后勤部炊事班那边更是热闹。 一连炊事班棚子前面派了两个队伍,一边发馒头一边舀菜汤。 人多条件就这样,大部分都是吃的这个。 三月里了,萝卜白菜都过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日子比正月前后还难过。 炊事班就只能各显神通。 菖蒲早上主勺,熬了一锅菜糊糊。 一锅糊糊不算稠,反正不需要筷子就能直接倒进嘴里喝进肚子里面,糊糊里面放的是炊事班头天下午挖回来的野菜,有荠菜,有清明菜,有野葱。等饭熬好了切碎了倒进去拌拌,放点盐再稍微加点猪油,那个味道香的能让人咬掉舌头,感觉像是在吃肉。 孟今章过来拿着饭盒在队伍尾巴上排队,边上的士兵看见他猛然一愣,本能的敬礼,他回了个礼,随后拿着饭盒旁若无人的跟着队伍走。 打了饭的士兵都在往他这边看,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到三营这边来吃饭。 孟今章视若无睹,跟着队伍到了跟前将饭盒递了过去。 菖蒲顺手接了过来,打好了之后递过去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他,愣了一下,笑了笑:“孟副团今天来这边吃饭?”没报伙食啊!还好他们向来都煮的多,不然剩下的不够炊事班自己吃的。 “嗯,过来看看。” 李卫国还当他是过来检查的,立马敬礼:“三营一连欢迎孟副团指导。” 他们经得住考验,每天每顿饭都是用心去做的,在坚决不铺张浪费的前提下,物资有计划的搭配下,保证让战士都尽可能的吃饱吃好,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奋斗。 孟今章嗯了一声,打了饭也没走,问他:“都打完饭了,你们不吃?” “马上就开饭!” 菖蒲去拿了饭盒来打饭,随后看他蹲在不远处没走,端着饭盒也蹲了过去。 “作为领导还要来炊事班检查工作?”她怎么觉得这是司务长的事情啊? 孟今章却应的一本正经:“是偶尔要到处看看。” 菖蒲没管真假,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跟去食品厂的采购车一起回来的,没多大一会儿。” “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菖蒲昨天远远的看了一眼,瞧着不是太好。 “人醒了,但是有些麻烦,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 菖蒲问:“得了什么病?”红木坳那边的每个人都十分十分的重要,这是在这边干活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事情。 “说是中风。不幸中的万幸是轻症,人醒了,说话目前没大问题,还要观察。” “中风啊!” “你见过?” “见过,我们生产队就有一个,别的队也有。”这是个普片但是难治的病,一般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发,好不好那真的都看运气。能好的很少很少。 第10章 我应该避嫌 孟今章不是大夫也知道,中风这个毛病是个不容易好的,李工能这么快清醒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得了之后能痊愈的那更是凤毛麟角,别说现在国内这个医疗水平,就是放在国外也难。 “中医,有治疗的办法吗?” 菖蒲道:“得辨别症状才行,中风也有好几种症状,症状不同治疗的办法不一样,把握也不一样。不过大多都只能慢慢调理,要是尊听医嘱可能会好一些,多活几年。” 但是眼下这个世道,人人都难,只要是个能喘气的都需要自强不息,哪有人真的能愿意停下来为了身上一点毛病去做什么呢?小毛病成了大毛病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孟今章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你们炊事班谁在掌勺了,手艺不错啊!” 菖蒲乐了:“我啊!” 随后两个人都笑了。 孟今章觉得自己可能遇到宝了,黄主任给介绍的这个对象能文能武啊! 菖蒲并没有在意,就是一顿菜糊糊而已:“他们昨天去扯猪草的时候遇到了一块地方好多荠菜,全部挖回来也就做了这么一顿,刚好叫你给赶上了,再想吃就不容易了。” 孟今章看着碗里很有颜色的粥:“这个季节有些恼火,青黄不接啊!” “司务长在想办法了,去弄了不少菜种子,趁着眼下还没到清明先撒一波菜种子下去,暖和了长的还是快的,等正儿八经开始种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能拔了吃了。” 食品站拉回来的供需除了粮食,就是肉,豆腐之类的,这是每天都有的,但是人多东西少,分下来就没有多少了。 李卫国的手艺也不错,领到豆腐之后用猪肉皮把整个大锅都擦上两边,然后将豆腐切条放在锅里面慢火煎烤,煎的两面发黄再弄出来。 然后将高粱面,白面,掺着包谷面,黄豆面,加上花生核桃在锅里面翻炒,炒黄了再弄起来晾,晾透了再装回麻袋里面。 他这个炒面的手艺真的是一绝。 完事了第二天连队的战士就喝到了油茶。 就是加上两锅水烧开了之后将炒好的面撒进去,搅拌均匀之后加上之前煎好的豆腐条,少许蛋花,放上盐,加一点点猪油在里面,一口喝下去口齿生香暖到心底。 孟今章又来了,还是打了饭等菖蒲忙完一起找了个地方晒太阳吃饭。 向红军几个人蹲在一块边吃饭边议论:“我总觉得孟副团不是来检查的,目的不单纯。” “废话,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咱们炊事班有啥好检查的,他压根就不是检查工作,是检查人来了。” 孙爱华一开口,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 “看我干啥?我说的实话啊!孟副团肯定看上小菖同志了,你们瞅瞅,吃个饭眼珠子都长人家身上了。” 李卫国嘿嘿笑:“孟副团没结婚,菖蒲也没嫁人,正常。再说,菖蒲本身就是他带来的,更正常。”两个人原本就认识的话,处到一起去那再正常不过了。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么点事情。 黎国安抬头看着头顶的茅草顶叹息:“啊!这么一说我觉得咱们炊事班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蓬荜生辉啊!” “德性!”王正平伸腿踢了他一脚:“念过书了不起啊,还文邹邹的拽上了。” 孟今章在跟菖蒲说医院那边的事情:“实在执拗的很,参谋长做思想工作也不行,直接伸手去拔针管,非要出院。” “身体是自己的。”菖蒲能说什么呢?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有人就是把工作看的比命还重要。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正在商量,暂时的要解决研究所的环境。” 红木坳那边隐蔽是隐蔽,但是光线不好,规划的图纸上有实验室,首先就在建那个,人多很快,房子主体已经起来了,这两天再盖瓦,回头里面收拾一下晾几天就能将红木坳那边的机器全部挪过来。 至于隐蔽性也是考虑过的,周围会移栽大树,甚至于院子里面也有,墙上都要种上四季常青的爬藤,确保上空监测不到就可以。 因为这个事情,团部接连几天都在开会。 已经递交了报告上去,希望能增派专业的医生过来。李工负责的那东西实在太重要了,确实是没办法耽误。其他几个人工作也都很繁重,休息的时候很少,没办法分担。 会议结束之后,宋安华将孟今章喊了过去:“老黄说你跟小菖处上了,处的怎么样了?” 孟今章看着他:“参谋长被黄主任同化了,也爱上给人说媒了?” “咳。胡说啥呢?我这是关心,关心你的个人问题懂不懂?当然,主要是跟你了解一下小菖同志。我们开会你也知道,决定向上面交报告申请,但是送上去批复然后选人到这里来需要一个过程。所以这段时间李工身边不能离人,得看着。卫生员不行,得找个懂医的,菖蒲同志既然懂,就应该去她擅长的地方发光发热,我们觉得她很合适。” 孟今章道:“人是我带来的,我们这会儿在处对象了,这种工作上的事情,我应该避嫌。还有,暂时由她负责,那人来了之后又该怎么安排她呢?” 避嫌归避嫌,但是该为菖蒲争取的他也不会错过。 宋安华道:“李工他们的重要性你很清楚,也不是随便懂点医就能行的,不然我们为什么不安排原本的卫生员过去?菖蒲只是我们的首选,还需要进行一次考核,然后才能确定。如果她能胜任,就算是大夫来了之后她也依旧是这份工作,基地卫生院建立起来之后她挂名在那边,津贴什么的都往上提一级。” 那就是比卫生院高一级。 这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就提津贴,也算是少见了。 菖蒲被通知去指挥部那边的时候一头雾水,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换工作了,更不知道还有一场考核等着她,更加不知道她的人生要再一次的发生改变了。 第11章 需要接受考核 去了指挥部,除了孟今章其余的人都在。 菖蒲很正式的跟几人敬礼:“首长好!” “好好好,小菖同志,来,坐下说。” 参谋长一贯很客气,菖蒲没敢冒昧的多打量,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板凳边沿上。 屋子里几个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之前你弄药草治好了很多人身上起的疥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 菖蒲道:“从会说话开始就认药草了,反正打记事起就跟着我爷爷学了。” 她来的时间到底短,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她既然能在这里站住脚这些人早就把她的根底查的一清二楚了,别人问什么她都一五一十的回答,毕竟跟首长怎么撒谎呢? “那你医术很好了?” “啊?这个也不能说很好,寻常的跌打损伤头疼脑热还是能行的。” 黄耀宗笑道:“这些看着是寻常的小病,但是小病看不好时间长了也会是大病,能把小病都瞧好了,那已经是相当的不得了啊!” 菖蒲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有的卫生室的大夫连普通的感冒都治不好,风寒风热都分不清楚。这样说起来,自己还是挺行的。 周成安更加的直接一些:“中风能治吗?” 菖蒲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是能不能治的事情吗?这谁敢说这个病自己能治? “不能,这个病我治不了,最多能帮着调理一二,看运气。”运气好就多活几年,运气不好倒过去死死不成,活活不了,这种多的是。 她大概知道喊自己来干什么了,但是又不确切不确定。 她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最多算个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那人是那么重要的人呢! 周成安跟黄耀宗讲:“这样吧,老黄,麻烦你跑一趟,带她去县医院坐诊一天看看,确实能行就用了。” 这是要考核了,别的不说,起码是要真的懂医的。 黄耀宗答应下来。 宋安华道:“那我也跟着去一趟吧。”这不是小事情,要慎重再慎重。如果可以,几位技术人员的身体接下来最好都要让人专门照顾,这才刚刚开始,这几个人太重要了。 现在国家缺什么?缺钱,却发展,缺技术! 只有掌握了技术,能研究出来好东西,才能发展的起来,才能有钱,才能强大! 菖蒲出了会议室的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孟今章在外面等她。 喊了菖蒲一声她这才回神。 孟今章陪着她往指挥部外面走:“不要担心,已经跟上面递交了申请,看看能不能批,按照上面对几人的重视程度,十有八九会批的,只要批复了,很快就会选合适的医生过来。主要是想要你帮着照顾一下他们的饮食起居,除了你还会有卫生员过去。这几个人年纪都不轻了,一工作起来就格外的投入,经常记不得吃饭睡觉,时间长了铁打的也熬不住。” 菖蒲道:“说明天要去医院探望李工,顺便要我过去在医院坐诊接受考核。” “我会陪你一起去。” 菖蒲问:“你不用避嫌吗?毕竟我们——”说话间她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的指了指。 “明天去看望李工,十有八九要接他出院,我是办公事不是为了私事,不用。” 假公济私啊! 菖蒲看了他两眼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有!”菖蒲回答的斩钉截铁,只要不是说让她保证将李工的中风治好,她都没问问题。 孟今章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挺好。” 被指挥部的人喊走,炊事班的人议论了两句之后就再没说了,菖蒲回来也是该干啥干啥,谁都没问。 这边就是这样,好奇心可以有但是不能重,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那就少打听。打听不一定能打听出来,说不定听到了不该听的还得受处分。 菖蒲也不会跟人主动说自己的工作可能调动,毕竟还没去参加考核呢,几位首长心里到底是个啥标准她也不知道,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底。 第二天一早,指挥部的勤务兵过来通知让她再去一趟。 菖蒲就知道,这是要去县医院了。 坐的依旧是后勤部的采购车,车斗里面丢了些干草,宋安华让她去驾驶楼坐,菖蒲拒绝了:“我坐车斗里面就行了。” 说完,抓住护栏利索的翻了进去,惹得宋安华站在下面多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女同志好像不只是会点医那么简单啊?从下面生产队来的中农这么厉害?有点意思! 菖蒲没在意身后的目光,上去之后跟车斗里面的人打了招呼:“黄主任,孟副团。” 孟今章轻轻点头算是回应,黄耀宗喊了一声:“小菖同志可要加油啊,希望不久的将来小菖同志变成小菖大夫。” 菖蒲笑着在边上靠着车厢坐下来:“借您吉言,我一定会加油的。”机会就在眼前了,行不行总要试了再说。打怵?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刚刚拓开的路,没有那个技术还真的不敢开车。 车里面的人被倒来倒去都不怎么好受,菖蒲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半途嫌颠簸还站起来,抓着车厢看外面的风景。 这是她第二次到县医院,几位首长先去特殊病房看了李工。 李工名叫李先锋,听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一往无前有拼劲有干劲的人。 陪同他照顾他的勤务兵看见孟今章他们来了两眼激动的放光,来救星了。 天之道他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这位前辈一天闹腾好几次要回基地,他就差没跪下来求了。 这首长不发话,那是想回就能回的吗? 大夫都说了要么留院观察要么转地区医院,这种情况能出院? 人是醒了,看起来问题也不大,但是万一呢? 这个责任谁能承担的起来? 菖蒲没跟着一起进去,在病房外面站着等候,顺便第一次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县医院。 到底是县城,比起下面公社大队区别还是很大的,墙不是草泥墙,而是砖墙,颜色没有基地那边刚刚烧出来的砖好看,是青色的,瓦也是,但是看起来却十分的整齐。 第12章 都有病 李先锋是在医院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如果他明天就要死了,他希望今天能将研究的进度再往前提上一提,起码的跟别的伙计有个交代,而不是躺在医院里浪费大把大把的时间。 孟今章留下来跟他沟通,宋安华黄耀宗二人带着菖蒲去了最前面,跟坐诊的大夫交涉之后,菖蒲临时换了一身衣裳坐在了诊室里面正式开始。 说起来是县医院,但是平时也没有多少病人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能熬就熬,熬不了大队卫生室花了一两毛弄点药压压就行,医院里面除非万不得已,有谁能住的起啊! 参加考核的大夫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不算单薄但是看着有点虚,对菖蒲这个小丫头十分的感兴趣。毕竟,他是知道黄耀宗的身份的,能被黄耀宗亲自带过来接受考核的人都不简单。 “菖蒲,好名字啊。我们这一代姓菖的人可不多。念过书吧?” 菖蒲回答道:“没去学校里念过。” “听说你是从小学中医,就算是没去学校里念过书字应该会写吧?” 那是当然的,菖蒲点头。接过钢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随即在他面前的单子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下来。以前没用过钢笔,毛笔和铅笔倒是用了不少。乍一上手不太顺手,但是就写自己的名字影响不大。 大夫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嘴里说着没念书却写的一手好字。 “练过啊?” “从小都练的。”不识字不会写字怎么给人开处方配药呢?她爷爷说过,当大夫,识字写字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我听说中医都是望闻问切,这会儿也没人,要不你先帮我瞅瞅?” 瞅瞅就瞅瞅,又不是没给人瞅过。 “行啊,来吧!”菖蒲示意他把手伸过来,先给他把了脉。随后又掀开他的眼皮瞅了瞅,再看了看他的舌头。又问了他平常一日两餐都吃些什么,晚上的睡眠情况,以及小便的颜色和次数。 大夫一一跟她说了,却被菖蒲毫不留情的戳破。 “你撒谎,就你,晚上能睡七八个钟头?你现在这情况晚上加起来能睡个四五个钟头就不错了。” 这人还是大夫呢,说话都这么不老实,不知道跟大夫说话要一五一十的吗?万一要是影响判断怎么办?那个眼底下的淤青遮都遮不住了,跟晚上去做贼了似的,还有舌头上那个舌苔颜色难看的都没样了。 大夫瞬间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晚上睡得很早,这会儿没有啥事,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基本上都是天擦黑就早早的上了床。但是上床不意味着就能睡着,翻来覆去最多睡上一两个钟头就又醒了,醒了之后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半途的时候又能迷迷糊糊的眯一会儿。他是大夫,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对,也自己给自己开了药吃着呢,一开始效果还不错,但是时间长了到了后面效果就越来越不明显了。 “你这是虚的,心脾两虚,思虑过度或劳累过度导致心神失养,脾伤,气血化生不足引起的失眠,还有点虚。”什么虚。当然是肾虚。 但是当着黄耀宗跟周成安的面她没说太直接,反正对方是大夫,能明白的,不明白等下她给写下来。 “我也不懂西医,不知道医院里你们用的那个安眠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这个毛病要调理,需要平时就多注意。我给你写个处方,你要觉得能成就按照处方自己去配点药按时喝一喝。喝个三副药吧,应该就差不多了。” 说完重新拿了笔和处方单刷刷的写起来,这会儿的字又跟她刚刚写名字的字不一样,龙飞凤舞,狂野的不得了。 光凭着她开处方的这个字就知道是个老手,大夫将开好的处方撕下来跟她郑重其事的道了谢“回头试试看,要真好了必定重谢。”没失眠过的人永远也不知道失眠有多痛苦,再加上一夜尿频尿痛,虽然现在不痛了也没那么频繁了,但是失眠依旧没有缓解。 西药不是没用,关键是有的病吃药没法痊愈,药那东西也是要花钱额度,不能当饭吃啊! 果然医者不自医。 投桃报李,他问菖蒲:“会用听诊器吗?” 这个菖蒲还真不会用,大夫喊了黄耀宗来帮忙。 这个忙就是暂时的充当一下病人。 随后上手了菖蒲才明白这东西就跟他们给人切脉是一个道理,不过这个是用听的,他们切脉是按着经验和感觉来的。 黄耀宗被俩人整的有点紧张:“我没啥毛病吧?”人到中年,身上总归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利索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还是不少的,大多都没在意罢了。 “你胃不太好。” 黄耀宗松了一口气,胃不好那是早先那会儿闹革命的时候饿出来的。 如他这般年纪的人,没有几个早先没挨过饿的,估计都有跟他差不多的毛病。 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也要给我开处方吗?” 菖蒲觉得不用:“药补不如食补,你这个需要慢慢调理,平时吃饭不要吃太烫不要吃太快,回头找点枸杞大枣什么的泡泡水经常喝着。” 没说两句,外面来人了,于是几个人就开始言归正传。 菖蒲先给人切脉诊断,然后边上的大夫再给做一遍检查。 在医院耽搁了两三个小时,一共接待了五位病人,黄耀宗看着大夫点头,将人带去了李先锋的病房。 没有直接跟李先锋说这是后面要负责他生活起居的卫生员,而是跟他说:“这是医院里面的中医,为了保险起见让她给你再检查一下,没有问题马上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李先锋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目光落在菖蒲身上,显然不太明白出院这种事情主治大夫说能行就能行了,为什么还要找个年纪不大的女同志,中医再来给自己检查一遍。 绷着脸十分严肃的将手伸了出去。 第13章 让女同志照顾多不方便啊 菖蒲觉得李先锋真的是相当的幸运,突然倒过去能很快醒过来,并且后遗症不明显,这种情况真的是万里无一。 检查完了之后,菖蒲给了一张从门诊撕下来的处方单子给他,转脸看着黄耀宗:“黄主任,麻烦借支笔用一下。” 黄耀宗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将笔从衣裳口袋里面拿了下来递给她。 菖蒲接过去之后又递给了李先锋,而后立正敬礼,正儿八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李工好,我叫菖蒲,今年十九,组织上安排我从今天开始照料你的身体。为了你的身身体着想,原本是应该转到地区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的,但是介于你强烈要求,组织上考虑让你提前出院回到岗位。但是,前提是,你得写个保证书。 ” 屋子里面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李先锋也愣住了:“保证书?” “对,保证书。基地的建设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对于那边来说相当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上面的意思是让你转去地区医院,但是也尊重你的意思,但是前提是我们要尽可能的保证你的身体。所以需要你配合。” 说的头头是道,把李先锋这个犟种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后面的几个大男人没有一个吭声的。 李先锋问黄耀宗:“黄主任,是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黄耀宗反应快,马上就给予了肯定,半点犹豫都没有。 “要怎么保证?”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出院不要耽搁他搞研究就行。 菖蒲想了一下:“你就写,我,李先锋,绝对服从组织上对我的安排,对于菖蒲同志的康复照料也绝对配合。如果不配合就立刻终止实验,接受组织上安排去地区医院。” 李先锋的嘴抿的都成一线了,别别扭扭的写下这张奇奇怪怪的保证书。 菖蒲接了过来折好了放进自己的口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个犟驴型人物,不趁着眼下把他拿住,后面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做。回头万一要是再倒过去,可不见得就有这么幸运了。 回去的时候李工坐在前面驾驶楼,其余的人全部都在车斗里面窝着。 宋安华这才开口:小菖啊,我要批评你,你这可是扯虎皮拉大旗,组织上可没让李工写什么保证书。”这女同志年纪不大,心眼子不少,一道一道的。 他一贯严肃,也不怎么说话,远没有黄耀宗的那点亲和力,菖蒲跟他也不熟,有些打怵。 “不是,他看起来很执拗啊!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个有原则将规矩的人,有这么一张保证书就好办多了。不然的话本身就没好,回去再没日没夜的搞研究,我拿他没办法,怎么照看他?万一再倒过去可未必就有这回的运气还能站起来了。” 孟今章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休息时间得够,研究这个东西我不懂,但是身体必然是第一位的,再怎么紧急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命要是都没了还怎么搞研究?” 说着她下意识的看了孟今章一眼。 随后又道:“中风这个病也分好几种,他这是气血淤症,需要益气活血,我会用针灸跟他舒筋顺血,然后开药方调理,督促他坚持每日锻炼,保证气血流畅。这些都需要他配合。” 这对于一个一心搞研究,任何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的人来说,要配合真的相当的不容易。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扯虎皮拉大旗的让人写了这么一个保证书。 黄耀宗问她:“你还会针灸啊?” “会啊!” 孟今章问她:“你还会什么?” 菖蒲也不知道:“就会看个病干点活,其他也没啥了。” 孟今章知道了,他这个对象对自己的认知非常不清楚。 基地的第一个院子已经建成了,这个地方算是所有规划里面的重中之重,前面全部都是要搞生产的地方,这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院子则是给几位技术人员弄的专门搞实验的地方。看起来就跟县城附近的那些生产队的院子差不多,就连刚刚砌起来的红砖墙也抹了一层泥在上面,外面还从山里移植来了好几颗四季常青的大树。 车子直接停在了院子门口,孟今章跳下去朝菖蒲伸手,菖蒲不明所以的将采购的东西一包一包的递给了他,而后抓住车厢栏杆,蹭的一下就跳了下去。 勤务兵扶着李先锋也下了车。 李先锋站在院子口上愣了一下:“这就搬到这边来了?这不是搞特殊吗?” 黄耀宗道:“这哪是搞特殊,这本就是计划建设的第一环,先要供给你们搞实验,环境不行条件不好我们就得想办法创造条件,总之不能停。你们研究那么辛苦,我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李先锋没来得及再开口,就有人从院子里面迎了出来,是一起搞研究的几位同志。 说实话,这几个都是上面千挑万选对工作抓额度很紧态度十分严谨的人,平时吃饭都是争分夺秒,睡觉做梦想的都是自己的实验。但是李先锋这么突然一倒下,他们心里也有些忐忑,深怕革命还未成功,人先走一步。更怕自己做的事情尚未完成,也步了李先锋的后尘。 听身边的勤务兵说李先锋回来了,平时争分夺秒的人破天荒地的都暂时停下手里的事情迎了出来。 “老李,你没事吧?”一句简单的问候,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李先锋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它也不能收了我!”说着,指了指头顶。 菖蒲跟在后面看了孟今章一眼。 孟今章道:“几位老同志都在,我刚好介绍一下,这位是菖蒲同志,是组织上一致决定接受过考核的卫生员,在上级调派医生下来之前,由她暂时负责照料你们。” 菖蒲对着几位老同志敬礼:“几位前辈好,我是菖蒲,后面一段时间负责照料你们的生活起居,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将李先锋拉去了一旁:“啥情况啊?你这去了一趟医院这咋还多了个女同志来照顾了呢?” 他们虽然年纪都不轻了,但是也都是大老爷们,让一个女同志来照顾多不方便。 关键是,他记得这边来搞建设的是兵团啊,啥时候来的女同志啊? 第14章 住上单间了 李先锋叹气:“她是一名大夫,组织上派来的,说是照顾大家身体的,防止再出现我这种情况。其他的跟之前一样,都由勤务兵负责。” 这样一说几个人才微微松了口气,问候了李先锋一番,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刚刚挪过来的实验室走去。 菖蒲只远远的看了一眼,这个地方,院子门口有人站岗,里面门口也有人站岗,看起来就格外的森严。 就连宋安华跟黄耀宗也是只到院子里,并没有跟着进那道被人守着的门。 宋安华交代菖蒲:“从今天开始,你的人任务就是照顾好那几位同志的身体,需要什么可以去黄主任那反应申请,也可以来找我,一切以他们的身体为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了才有希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现在不止他们这些人难,需要克服重重困难,全国都难,全国人民都难。 再难都要想办法克服,然后朝胜利的方向前进。 他们这辈人难过了,能换取下一代,世世代代的幸福,值得的! 院子里面有一口井,边上围了一个花坛的样子,里面种了一棵苦楝子树。 孟今章提着东西带着菖蒲往最边上走去,那边的屋子都是一间一间的。算是宿舍。 几个技术人员勤务兵已经安置好了,最边上这一间留出来了。 “你暂时就住在这里,等下我去给你帮忙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这屋子分成了内外两间,还算是宽敞,外面靠着窗户那里直接用砖头砌了个水泥台子,抹的还挺平整,倒是可以当桌子用,下面是空额度,能堆放东西。 里面一间后墙也有一道窗户,能放一张床一个桌子的地方。 中间红砖隔了一半,进出的地方还挺宽敞。 菖蒲感慨:“我进步的是不是有点快?这就住上单间了?不对,这比单间还好,两间呢!” 孟今章将手里东西放下:“只是暂住,其他人都是住在一起的,因为就你一个女同志,只能这么安排,后面肯定会调整。不过,小菖同志,你要好好表现加油干,以后就算是工作调动也只会往上不会往下,就算是后面人多了调整,说不定你也还是会住单间。” 菖蒲咧嘴:“那我肯定会努力,能住单间谁愿意睡大通铺啊!不过,这边后面会有女同志来吗?” “会有,等厂房建起来,外面就有职工内迁到这边来,生产片刻都不能耽搁,剩下的我们会继续完善。” 他们的任务很艰巨,计划之内还要修建很多,除了生产区生活区,还有医疗区教育区,以及要打通链接各处额度主要交通要道,包括公路铁路在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开始来开荒的总归都是最辛苦的。 菖蒲看了看还潮湿的泥地以及空荡荡的屋子:“这个床,还是暂时继续打地铺?” “有,等下我去找司务长,给你领一个。” “你不忙吗?” 孟今章道:“安置你也是我的工作。”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对象,换做别人可没这么贴心这么面面俱到。 菖蒲跟着他一起去了一趟后勤部找司务长。 王东海已经接到通知,毕竟菖蒲之前在炊事班,也算是他手底下的人。 这会儿换了地方换了任务,还是属于后勤部,他肯定得知道。 从菖蒲露了一手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女同志不可能一直呆在炊事班,但是他没想到调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上面会给她安排这么重要的工作。 “小菖同志,要加油啊!”去那个院子里,看着轻松,实际很不容易啊。 菖蒲认真的点头:“一定会的。” 孟今章去领东西,菖蒲回炊事班拿东西,顺便跟已经熟悉起来的同志们暂时道个别。 “虽然不在一个地方干活了,但是离的也不远。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虽然炊事班的几个人真的没觉得有照顾到她,毕竟活都是一起干的饭都是一起吃的,而且菖蒲干活时常让人记不起来她其实是一个女同志。 但是对于菖蒲来说,没有坏心眼就是好人,没有为难就是照顾了。 比起陈家那一家子表面热情体贴实际上满心小九九的人,她觉得在这里遇到的人都是很可爱的人。 孟今章叫了几个人从后勤部弄了一张床和一张简易的桌子快,一个条凳。 他都动手了,王东海哪能站在那看着光指挥啊,跟着一起将东西搬了进去。 “孟副团,难得见你对这些琐事这么仔细啊!” 孟今章看了他一眼:“这是琐事?菖蒲同志接受了组织给予的考核,如今是负责那几位的重要人员,总要安顿好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做事情吧!” 王东海点点头,这个理由确实很有说服力。 “希望他们能成功,这样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成功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声高喊:“成了,成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外面跑。 声音是从守着的那屋子里面发出来的。 孟今章直接冲了进去。 几个人围着用砖头砌起来的实验台以及台子上的几台重组机器高兴的像一个个得到糖的孩子。 “孟副团你来的正好,这台成了,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孟今章不懂这个,但是他知道这句能正式投入使用意味着什么。 他们之所以到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来搞建设,目的就是要尽快的修建出一处隐蔽的军工厂出来,上面给的任务就是今年下半年就要开始生产,计划生产任务特别的重,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的任务都十分的艰巨。 这边的这几台机器,这里面的这几个人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眼下,离完成任务还远的很,但是已经正儿八经的进步了一小节,依旧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没在这边多留,甚至许诺给菖蒲搬家也没顾得上,转身就往指挥部跑。 既然已经做出来东西了,机器可以正式投入生产了,哪怕目前只有一台,战方针和计划也得做出调整了。 第15章 初显身手 菖蒲的东西收拾收拾并不多,来的时候就那些物件这会儿依旧是,多的就是身上的军装以及炊事班那后面木头桩子上堆放的药草。 她人过来了药草自然要带过来,不然在那风干了没人认得说不定被人扒拉了引火了就可惜了。 跑了两趟东西弄过来之后她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先将在城里采购的东西收拾了出来。 她个人买的东西不多,花了几毛钱买了日用必需品,主要还是药。 虽然是医院,但是中药也是有的,她就干脆列了清淡趁着首长在跟前一股脑的把需要的都划拉过来了。 要指望到山里去采药,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凑齐方子上的药。 她倒是不着急,但是李工的身体着急,不能等。 得赶紧争分夺秒的给调理,就怕再反复又出现症状,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发现多出来了东西。 一个大红皮写着百花齐放的厚本子,漂亮的让她一眼见着就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还有一只钢笔,黑色镀金边的,看着十分的气派,甚至于连墨水都有。 她想着跟自己一起去百货大楼的孟今章,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他的。 这会儿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应该很忙,那就暂时放在这边,回头遇见了拿给他。 里面是孟今章从后勤部帮忙领过来的架子床,菖蒲自己跑去弄了晒干的茅草过来铺了一层之后将褥子丢在了上面,收拾妥当之后提着一包药出了物去找原本就在这边的勤务兵。 这边六个人配了两名勤务兵,负责日常生活起居和指挥部之间的消息传送。 一个叫李红军一个叫朱兴民,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请问,做饭也是这院子里面是吧?” 这会儿在的是李红军,闻言点点头,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是要熬药吗?”说着就往另外一边走。 因为食堂暂时还没完工,他们吃饭不在连队,原先在红木坳的时候也是勤务兵单独给做饭,现在搬过来了依旧是单独开火。 为了安全起见,灶房跟柴房是单独分开的就在院子入口不远的地方。 里面垒了灶台,案板水缸什么的一应俱全。 菖蒲看见了个瓦罐,这东西用来熬药最合适不过了。 找了三脚架,将罐子弄干净,加水生火。 李红军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忙你的就行。” 各人有各人的任务,各司其职就好了。 药罐子还没煮开,院子外面就来人了,还不是一个两个人。 菖蒲没出去,只在门里面探头看了一眼,来了五六个,有她见过的炮兵团团长周成安,参谋长宋安华,政治部主任黄耀宗,还有几个应该是建设兵团的领导,她没打过交道,面生。 几个人都朝守着的那地方走去,八成又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来这么多人。 至于什么事情,这不是菖蒲该知道的,没见来的都是首长吗? 她充其量只是个小兵,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孟今章他们过来是为了机器可以投入使用的事情,这个使用要有详细明确的数据,需要什么材料,一共多少工序,需要掌握怎样的技术,做出来的东西怎样才算合格,一切都要经过精密严谨的计算和实操才行。 一群人在里面呆了好半天,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才离开。 出门就闻见了窜的满院子的中药味。 “听说你们安排了一个女同志过来照顾那几位?” 问话的是建设兵团的团长:“这不转去地区医院,喝中药能行吗?”他还不知道不仅来了个女卫生员,就连这药方都是这个女卫生员开的。 “他这个病,你知道的,就算是去地区医院也是进一步检查观察,还没有听说中风能治好的,只能慢慢调理。所以就找了个中医大夫来,专门负责这件事情。不止是李先锋同志,其他几位同志也要日常检查调理,防患于未然,尽量杜绝此类的事情再发生。” 几个人说着话朝外走去,孟今章朝这边看了一眼却没看见菖蒲人。 他越发觉得这个对象有意思,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竟然一点都不好奇? 菖蒲是真的不好奇,再不走药都快凉了。 她端着药到了门口,喊了一声:“李师傅,喝药!” 没见回应。 “李先锋同志,喝药!” 终于有动静了,李先锋从里面出来了。 菖蒲将药碗递给他,他接过去似乎有些排斥这种散发着味道的黑药汤子。但还是端着碗一饮而尽。 菖蒲接碗的功夫很郑重的跟他讲:“李先锋同志,这个药一天两次,然后早晚我还得给你针灸两次,回头根据你的脉象调整,还请你积极配合。” 李先锋点了点头:“我去忙了。”药喝了,别的事情回头再说。 菖蒲挥挥手,去吧去吧。 李先锋进了里面,几个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伏案在忙,听见他进来之后有人笑道:“这个新来的小同志还是个中医?还会针灸?” “应该是吧,团里的首长派来的,应该是经过考核有点真本事的。” 随后就再没人说话了,对于他们来说,闲聊都是在浪费时间。 做饭这种事情用不到菖蒲,但是她还是很自觉的在灶房帮忙烧火打下手。 就算是很重要很特殊的人,生活上多了人照顾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实验,生活水平上没有任何的特殊待遇,吃的跟连队的人都是一样的。 下午饭依旧是熬的包谷碴子粥三合面馒头。 下饭菜是之前腌渍的酸菜加了盐炒了一下,几乎吃不出半点油味儿。 但是有菜有饭能吃饱,所有的人都很满足。 饭菜都是送进实验室里面的,几个人都没出来,看的菖蒲直蹙眉。 一直到外面暮色降临,屋子里面几乎看不见煤油灯都点起来了,菖蒲才看见朱兴民进去捡碗。 菖蒲问李红军:“这边有洗脚盆吗?” “洗脚盆肯定有的,这边一共有两个盆子,一个洗脸一个洗脚,都是轮换着用的。” 菖蒲觉得,明天还得跑一趟后勤部,弄几个木盆来。 第16章 分秒必争 洗脸盆就算了,轮流就轮流,关键洗脚盆得多备几个,要泡脚。 眼下先紧着李先锋来吧,谁让他这会儿是真正的病人呢? 晚上的时候就熬了两回药,一次是口服的,另外一次就是泡脚的。 人的脚十分重要,连通着全身各处,要是能坚持泡脚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然来照顾人是她的任务,她必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尽量的将这个任务完成,只要是对几个人身体有好处的,她都要坚持。 所以李先锋在实验室呆了大半日出来之后喜提一碗药汤子,还有一盆特制的洗脚水。 这是觉得他肚子里面还不够苦,外面也得泡泡? 其他几个人都很诧异,泡脚真的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了,更何况是药泡。 菖蒲道:“明天我就去后勤部找司务长申请要几个木盆来,泡脚的药材不是什么珍奇的药材,山里可以找到,我回去尽量多找一些,晚上都泡起来吧!你们累一天了,最容易筋脉堵塞血液不通,泡泡脚有好处,睡觉也能睡舒坦一些。” 叫张许的技术员问菖蒲:“看你年纪不大,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 “家传的。” 几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家学渊源。 等李先锋泡完脚之后 菖蒲拿了煤油灯到跟前,开始给他扎针,几个人看着她拿出来的银针都好奇的很:“这也是家传的?” 菖蒲应了一声。 几个人都在心里嘀咕,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菖蒲没注意他们在那面面相觑眼神交流,跟李先锋讲:“说实话,你们这个工作态度好是好,其实要不得。 劳逸结合还是要的,吃饭都不抬头,脑子都放在实验上,时间长了脑子会废掉的。就是石头打的磨盘没日没夜的转也能罢工。”生产队的驴都不能这么拼。 张许叹气:“小同志,你还年轻不懂,时不待我啊!我们现在太落后了,分秒必争啊!” “那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分秒的事情,万众一心总能成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一鼓作气的,要讲究持续发展。一鼓作气身体作毁了,后面怎么办?” 这小同志还是个能说会道的。 菖蒲继续道:“从明天开始早上起来跟我锻炼吧!每天睡觉不能低于六个钟头,早上起来跟我打拳活动一下筋骨,不然时间长了,任务还没完成,你们先垮了。” 李先锋有些意外:“你还会打拳啊?” “会,五禽戏我比较擅长,太极拳我打的不太好但是也会一点。” 几个人就更加的意外了。 菖蒲拔了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先锋只觉得喝了药泡了脚又扎了针浑身轻松了不少,这会儿他要是重新回实验室还能再干几个钟头。 但是被菖蒲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只能回宿舍休息。 进屋之后同住的陈许才道:“这个菖蒲同志看起来年纪不大,有点名堂啊!指挥部的人从哪找的这么一个?” 问李先锋也是白问,他也不知道。比起这边几个老伙计,他也就是早一点知道这么个人罢了。 年纪大了,加上心里脑子里的压力,几个人一向眠浅,一晚上真的睡不到多长时间。 一般来说躺下要说一会儿话,也都是关于工作上的问题趁着这会儿交流一二。 但是今天刚刚上床没多久,李先锋就睡着了。 陈许说了半天没回应,只听见细微的鼾声。 他忍不住感叹,老李这个身体,是真的不行了啊! 还没到五更天,外面乌漆麻黑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屋子里面的人就醒了。 陈许翻了几遍身实在没有睡意,随后就坐了起来。 点了油灯准备去洗漱的时候,看了另外一张床一眼愣了一下。 端着油灯走近:“老李?”甚至用手去摸了一下鼻子还有没有气。 “老李?”又喊了一声。 “嗯,啊?”李先锋一下子醒了过来。 陈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睡的这么沉,吓我一跳啊!” 李先锋坐起来懵了一下:“是啊,一觉就到这会儿了,很久没睡这么沉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看来你这身体真的是有点恼火啊!” 李先锋掀开被子下地:“不是,前几天在医院里面的时候我也是半睡半醒的没踏实一会儿。” “你是说小菖同志的药?”陈许马上反应过来:“真是个厉害的?” “不好说,也不知道是药还是针灸的缘故。昨天晚上睡的时候我就觉得身上轻松了一截,没有以往收工的时候累了,还当是心里作用。回头再留意一下,她不是说要去后勤部多找几个盆子来让你们都一起泡脚,回头就知道了。” 说话间已经穿戴整齐拿着茶缸子朝外面走去。 都起来了,李先锋跟陈许唠了几句耽搁了一下还晚了。 去了外面洗了脸正准备进屋去开始工作就被菖蒲给喊住了:“李先锋同志,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早上起来晨练一个钟头。”这会儿屋里还乌漆麻黑的,就算是点了煤油灯又能有多亮堂。 李先锋无奈的转身:“小菖同志,我很忙,完成任务迫在眉睫。” “我不搞实验,我是大夫,我只知道你的身体也迫在眉睫。治疗不是三两下就能行的,你自己什么情况什么病自己清楚,你要是不配合再倒下去可能就不用送医院了,直接到西梁顶上去了。”找个向阳的地方挖个坑直接埋了。 说着她直接掏出了随身带着的保证书:“答应了的事情说话要算,你也不想我——”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念你的保证书吧! 李先锋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无奈的叹气回头到她跟前:“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看的其他的人瞠目结舌。 都在一块呆了这么久了,谁还不知道谁啊?实验就是他们的命,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上面下达的命令,时间有限,争分夺秒,不拼怎么能行啊! 菖蒲看了几个人一眼,随后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先学八段锦吧,这个容易上手。” 第17章 实在不可思议 八段锦是菖蒲会的几样里面最简单的一样。 她又不是要将几个人培养成高手,只是想通过锻炼帮他们更好的疏通筋骨,达到劳逸结合的效果。 手和脚带动着全身,就连呼吸也是有章法节奏的。 李国峰一开始心里烦躁,脑子里全是机器上的事情跟他的实验,菖蒲轻声提醒了几次,让他按着自己的方法呼吸,很快整个人就沉寂了下来。 他还不知道这就是最浅显的吐纳法,只觉得注意力从杂乱无章的事情上一点点的收了回来,跟着菖蒲面对面的,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连呼吸也都渐渐跟上了她的步调。 两个勤务兵觉得有点意思,也悄悄的在一旁跟着比划。 气· 陈许他们几个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喝药针灸就罢了,还能浪费个把小时在外面跟那小同志打拳? 没有体会到苏醒的时候脑子放空的那种感觉谁也感受不到那种状态之下的惬意。 菖蒲没手表,但是这边搞实验有一个上发条的旧摆钟。 一个钟头,菖蒲十分守时,睁眼嘘气,通体舒畅。 “李工觉得怎么样?” 听见声音李先锋的意识才回笼,刚刚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脑子空空仿佛神游天外。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菖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束了,我帮你扎个针,然后你就可以去忙工作了。” 说完想了想又解释了一下:“白天还有一道药,熬好了能喝了我会喊你,其余的时候我不会来打扰你的。这段时间暂时就这样,回头看脉象,要是有所好转,早上针灸就可以取消了。” 李先锋下意识的点点头,爽快额度答应下来,然后坐在条凳上,脱了外套,将里面的秋衣往下拉了拉露出肩膀来。 只感觉麻了一下,然后就再没感觉了。 结束之后他进了屋,屋子里忙碌的人都陆续抬头看了他一眼:“老李你可以啊,被个小同志给拿捏了。” 李先锋道:“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是扯淡。” 黄国昌问他:“感觉怎么样?” “感觉挺好,昨天晚上睡的很踏实,我已经许久没有睡那么踏实过了。” 闲话两句便再不多说,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菖蒲配了药煮了之后将银针放在玻璃瓶子里面泡着。 李红军帮着烧火继续给李先锋熬药,边忙活边问她:“你早上打的拳也是家里教的?” 菖蒲赢了一声:“我爷爷教的。” “真的能治病啊?” 菖蒲笑了:“哪能,不过是强身健体起个辅助作用。主要还是要靠药靠针灸,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有些病跟伤风感冒不一样,不是说喝上两幅药就能好的,需要坚持,把一些不好的习惯改掉,然后慢慢调理,变成一种刻在骨子里面的习惯。那些严重的病,十有八九都不能根治,但是坚持下来比破罐子破摔好很多。” 李红军瞅了她好几眼。 “看我干啥?” “就觉得有文化的人真不一样。” 菖蒲乐了:“我一天书都没念过,可算不上文化人,不过十几个字,不当睁眼瞎而已。” 说完问李红军:“你们在这边整天都干什么啊?” “跟你原来在炊事班差不多,不过我们两个人,照看六个人还算是轻松。物资去后勤部领,然后挑水砍柴什么自己来,帮他们做做内务什么的。之前在红木坳那里,知道不可能一直在那,很快就会挪地方,所以只将周边收拾了一下。现在过来了,大概要在这忙很久了,周边就得好好弄一下,得闲了垦出来也种点菜。” 菖蒲好奇:“那门口的人在哪吃饭啊?” “他们是警卫连的人,每天都轮岗,跟咱们不一起。” 菖蒲点点头,给李先锋送了药之后才前后溜达了一圈。 后面有院墙,跟房子之间约莫有一丈宽的距离,院前拐角那边好像还留了一道门一样,暂时用砖头堵住了。 菖蒲去找了一把小锄头,一个破竹筐,搭在肩膀上出了院子。 出门左拐往前要走上好一段路上去之后就是炊事班那些人垦荒的地方,再往上就是树林了。那边还在伐木,开山取石头。 老远就听见爆炸的声音。老远瞅着有人朝这边过来,倒是没想到会遇到孟今章,满身满头都是泥。 菖蒲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她记得自己在跟这人谈对象来着。 平时都怪忙的,这遇到了应该打声招呼? 孟今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这是要上山去?” 菖蒲点头:“我去山上看看能不用挖点用到的药草。”喝的还好,打报告上去自然有人去给买,但是泡脚的,最好自给自足。 “不能走太远啊,这边山里有些危险。” 菖蒲疑惑的看着他。 “开春暖和了,山里有大家伙,都出来了。刚来考察的时候遇到过狼,后面人多了这一片是没有问题了,远一点不好说,之前还有野猪饿极了壮着胆子跑出来的。” 菖蒲点头:“我不走远,就在山边你们开过的地方转转。你这是在弄什么呢?” “那边出了点问题,刚去解决了一下。你去吧,傍晚我去那边院子找你。” 菖蒲应了一声没耽搁他太多时间,背着缺口的筐子走了。 孟今章站在那儿看着她走远了才转身朝下走去。 指挥部最近很忙。 他过去的时候又在开会了。 桌子上放着好大一张纸,上面是整个牛头岭的示意图。 他早上出去了一趟,这是刚刚回来。 “一台机器远远不够,既然已经找到了故障修复完成,后面的进度应该不会太慢,生产这个事情就能提上日程,就看胡工他们什么时候把样板做出来,整个流程的计算出来详细的报告,咱们心里也能有个底。” 他们这边建修的是军工厂,是为了给其他部队配备装置所建的,计划建设从命令下达下来也只有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听起来很长,但是一切从零开始,任务实在太艰巨了些。 第18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黄耀宗问:“那边怎么说?” “要作报告要开会商讨,但是内迁的职工一早就在做准备了,第一批至少两百人,而且随后家属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这样的话我们的任务太艰巨了,厂房这几天就能落成一部分了,食堂也快了,但是生活区还没开始。” 两个团的兵力,上万人,看起来人多,但是要干的事情太多,全部分散开来。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荒芜人员,全部都是自给自足,供需车进不来,所有人拿了镐头出头挖,凿,就连火药雷管也是省了又省,全靠人力打通了这么一条能进深山的道来。 年前到现在几个月,所有人没有休息过一天,可以说没日没夜的,除了闭眼睡觉,睁眼就在干活。 “还有一件事情,除了这批职工之外,我们要接受一部分从学校出来的知识青年。当然,这跟我们炮兵团没有关系,人来了之后会直接并入建设兵团.” 还有一件事情宋安华没说,上面这段时间不太平,有些乱,这一回来支援生产的内迁职工是第一批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批,等带动生产初步走向正规,就要从建设兵团抽人加进去。而计划建设的任务就要朝他们这边倾斜了,到时候任务会更加重。 伟人说的,军队是战斗队,是工作队,也是生产队。在物资匮乏的当下,生产是十分重要的任务之一。 这就是组建建设兵团的意义。 而他们炮兵团以后会怎样,谁也不清楚。 孟今章道:“我觉得还是要以厂房和食堂为先,我们兵团这边可以克服,个个炊事班在草棚子坚持了这么久了,再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根据情况,先弄好职工食堂,组建炊事班子,安顿好过来参加生产的职工和支援生产的知识青年。等食堂和宿舍差不多之后再做其他的。” 眼下只能这样,做好最坏的打算,有问题他们自己克服。 “那边什么情况?” “炮眼打的位置不对,哑炮了,结果上去查看的时候突然又炸了。” “有人受伤了?” 孟今章道:“好几个,伤的不算严重,卫生院已经过去处理了。” 周成安道:“回头要再给开个会,施工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踩石伐木那边的人。” 那边一不小心丢的就是命。 说完问孟今章:“李工那边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看。” “你跟进一下,几个人都关照一下,不能再出问题了。你那个对象菖蒲,她既然负责那边几人,你多叮咛一下,询问的时候也问仔细一些。” 孟今章点头答应下来,随后才回自己住的地方去换了一身衣裳,然后顺手将自己的脏衣裳拿去涮了亮起来。 周成安和宋安华却还在临时会议室没散。 只不过这回说的不是建设上的事情,议论的是孟今章得对象,菖蒲。 “她是个练家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山里一个小小生产队出来的。” 周成安作为以团之长,身手也是相当好的,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菖蒲不是一般的女同志。看起来人很简单纯粹,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让你觉得惭愧。 都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窗户,菖蒲的眼神很干净纯粹。 但是她无形之中所展现出来的却又很复杂。 “老黄折腾了一个多月,让人去查了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她那个已经去世的爷爷有点意思。” 周成安看着宋安华:“什么意思?” “菖仲卿,原本不是陈家沟人,据说是逃荒到陈家沟的,那会儿到队上的时候带着一个小丫头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也就是菖蒲。他落户的时候跟人说他是北方人,北方那地方可就大了。仲卿这个名字,也不是寻常家庭会起的名字。菖蒲会功夫也好,会医术也好,可能还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 这些都是菖老爷子亲自教的。 这样一个人,不太像是逃荒到这边来的。” 就算是那几年日子不好过但是也没有什么重大饥荒。” 大饥荒还是前六七年的事情,离菖仲卿来陈家沟安家落户老远了。 按着时间算,菖蒲十九马上二十,他们爷孙二人来这边十六七年了,是建国后不久就来的这边啊! 周成安道:“主要是太巧合了一些。怎么就让小孟一而再的遇到了,还突然将人带来了这边。现在局势依旧紧张啊,老J跑去了台湾但是依旧有人贼心不死,还有周边的那些。” 当然,孟今章是自己的同志,他们决对不怀疑他,要怀疑那就只能怀疑菖蒲了。 宋安华道:“我问过他了,他当时是因为那个陈战热心介绍,抱着碰运气的意思去找那老大夫的,谁知道去了人没了,更没想到后来又遇到了菖蒲。菖蒲那个事情黄耀宗也拍电报去核实了,她那个对象在那边早就已经有对象了,结婚报告都打了,大概在部队的时候早就忘了家里还订了一个。 加上这女同志的性格比较,刚烈,怕直接挑明说不清楚,所以起来歪心将人骗出去打算走到半道给丢了的。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没有证明没有介绍信,那么远很难找回来。但是偏偏那就是个有毅力的,凭着两只脚愣是给走回来了。 所以她的情况目前来说也是属实的。 反正还是要注意一些,现在将人安排到那边了,让人密切注意她,不管干什么暂时都不要让她一个人,小心无大错。如果没问题那才算是真正的通过了考核,若是有问题也好及早发现及早处理。 你把丑话跟小孟说在前面,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别人没试探出来先把他给搭进去了。” 菖蒲哪想到跟人处个对象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孟今章也觉得他们想问题太复杂了,就算是菖仲卿的身份有些不明朗,人已经死了,菖蒲也算是根根底底都被调查过了,能有什么问题。 但是眼下的局势他也不是不清楚,注意点就注意点吧! 第19章 上山干的也是正经事 菖蒲进山一趟收货可不小,带去的筐子回来都是满满的。筐子下面是一些草根,上面除了折耳根还弄了好些嫩艾草芽子,香椿芽子,挖了一丛薄荷,还有好几个野百合。 李红军在墙角用锄头临时刨了一点地方,将几样刚刚发芽的草根都埋了进去。 艾草可以入药,端午时分就是收割艾草的好时候,眼下还早,十分的鲜嫩,可以做成腌菜。 折耳根也可以入药,但是这会儿先入口再说。 菖蒲喜欢将根弄下来切碎之后拌上盐和辣椒下饭,叶子就腌制了边搓边晒,而后装起来冬天吃。 要是再加上野葱和椿芽一起,冬天里面下饭那才叫一个香。 薄荷可以等长起来,回头天热的时候泡水去火,百合就更珍贵了,慢慢养着,需要的时候再挖出来。 山里人日子清苦,一切能吃的东西想方设法的都要扒拉到嘴巴里面去。 菖蒲一个从小跟药草打交道的,可太知道哪些可以吃怎么吃了。 很多能入药没有毒性的,芽子都是可以吃的,只不过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我看见了好几棵香椿树,有些年头了,长的野的很,这会儿山里早晚寒气没散,一时半会儿芽子还抽不出来,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成了,到时候就全部都掰回来。有一块地方榆钱长的特别好,再不吃就要过了,我明天再去,不弄可惜了。” 虽然说这边跟生产队那边不一样,粮食后勤部那边都供给着,尤其是他们这边,什么都是紧着这边来的,她早上看了下,虽然只有简单的几样,但是按着炊事班那边的比例来说这边已经十分的富足了。 但是吃的东西再多也不嫌多。他们这边有多的可以拿去给后勤那边,总归会有人受益的。 榆钱这个东西很多人都吃过,只不过在这边来都有任务,一时半会儿压根就没记起来,炊事班那边倒是想起来了,但是这会儿季节到了都在忙着垦荒种地,没有人有闲工夫往山里跑去找那些东西。 李红军问:“多吗?多的话明天我或者老朱跟你一起吧,你一个人背一个筐子还要装药草,能带回来的实在有限。” 菖蒲觉得也行:“但是不能耽搁你们的事情。”她算是比较自由,只说是让她来照顾李先锋的身体顺便照看着其他人,也没规定一天到晚在跟前守着不是? 她多攒点药草,给他们好好调理也是正经事,绝对没有偷懒。 “不耽搁。” 李红军跟朱兴民是勤务兵,屋里那几个人从早到晚都在忙工作,他们又帮不上忙,只是做饭做些内务,每天都会有一个人上山的。 正收拾着,孟今章就过来了。 菖蒲跟李红军说了一声:“这个今天晚上吃吧,做菜团子或者熬汤都行。” “能行,回头我清洗了,根给你留着,去吧!” 菖蒲这才往孟今章跟前去:“忙完了?” “怎么能忙的完,过来看看你,顺便了解一下李工的情况。” 菖蒲从屋里拿了板凳出来招呼他在外面房檐下坐下来之后又进屋了一趟将头天整理出来的东西拿出来:“昨天你走的太急了,这些东西是你买的吧?” “我买的。”孟今章刚刚坐下又起身,将东西接过来拉住她又塞给她:“给你买的?” “啊?”菖蒲愣了一下,随即拒绝推回去:“这怎么不行?我们现在在处对象,我给你买点东西怎么了?” “无功不受禄啊,我们只是试着处处,这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确定关系,你咋能随便给我花钱呢?”又不是真的结婚了是两口子一家人了,万一最后不成,她要怎么还?债这个东西向来都是越欠越多。 最重要的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接过别人的一根线,所以她有点慌,不知所措。 不远处正对大门就是站岗的士兵,他们在这拉拉扯扯实在影响不好,孟今章干脆把东西给她拿回屋里去。 菖蒲跟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衣裳,感觉跟要打一架似的。 “手撒开,” “不行,你别给我放回去。” 孟今章道:“菖蒲,人家处对象都是这样的,你要是觉得不好,那你回头也送我一样东西好了。” 菖蒲手一松,他正好脱身进屋将东西放在了窗下的台子上 。 转身看着面前的姑娘:“我是觉得你能用的上才买的。你不是要给李工他们调理身体?不是应该做个计划?还有平时难道不需要做点笔记什么的?本子跟钢笔那都是必须的。” 要是之前在城里,谈对象那不得去划个船看个电影什么的,但是这边不一样,一切以务实为主。 “可是,我没有东西送给你。” 孟今章叹气:“不着急,你慢慢想,总能想到的。礼物这东西不需要多贵重,主要是心意。礼轻情意重。” 谈对象这种事情不是无师自通水到渠成的吗? 为什么他这个对象似乎还需要自己教? 菖蒲勉强同意了他的说法。 “今天上山收货如何?”孟今章岔开了话题。 “收货不错,这个季节山里面东西多,能入口的东西更多。我想去后勤部那边多弄几个坛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这会儿山里好多东西都能腌盐菜了,到了青黄不接没菜吃的时候盐菜才是主要的下饭菜,春季不抓紧,一年最好的机会就又过去了。” “坛子回头我会去跟后勤部打招呼。这边山里真的有那么多野菜?” “怎么没有?这两天榆钱得抓紧吃了,椿芽陆续也出来了,折耳根遍地都是,野葱,地衣,艾草,这会儿都正是时候,过几天蕨苔出来了,槐花也开了,接着笋子也出来了,这个季节就是准备下饭菜的季节。在生产队的时候这段时间还不算忙,但是队上的男女老少就没有闲着的,全部都在山里划拉吃的。 不然就靠着地里面那点收成,除了公购粮和储备粮分到社员头上能有多少。山里的那些东西不能当粮食却能起大作用能救命!” 第20章 那你也教教我呗 “那等会儿我回去给后勤部开个会,每个连的炊事班抽一个,让他们去上山。抓住季节减轻压力。尽可能的找这一代的士兵进山,外地来的这边山里的好多东西他们都不认得。” 菖蒲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牛头岭本身就是深山老林窝,四面都是山,山里东西多的是,要是能帮部队减轻点压力,这也算是大好事不是? “李工情况怎么样?” “今天才第二天,不好说。我给针灸了,除了熬药喝还给弄了药草泡脚。”喝的药那是她在医院的时候开的房子,然后县医院里面几名老大夫一起看了觉得没问题之后去抓的药,泡脚的就是她自己配的。 “我要求他天天早上起来锻炼一个钟头再开始工作。” 孟今章乐了:“他能同意?” “我有他写的保证书。” “那你也注意一点,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那个身体,我怕陡然锻炼起来一个钟头他根本吃不消,别到时候没调理过来反而起了反作用。” “不会。”说起正事菖蒲那股子别扭劲一下子就没了:“又不让他上山下河的拉练,就在院子里面打打拳,早上太阳出来之前是阴阳交汇的时候,那会儿吐纳,哦,那会儿气候好,对身体有好处。” “打拳?你教他啊?” 孟今章不动声色的套话,但是这跟上面的任务没有关系,纯属他个人好奇。说是处对象,但是他一天到晚忙忙叨叨的,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面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他这个对象很多的不寻常之处。 “对,我教,养生拳。该是几个人早上起来练一会儿的,但是其他人也没保证书,不配合啊,眼睛一睁就往屋里钻。 五更天,外面都还黑咕隆咚的屋里能看见啥啊?就算是点着煤油灯也不亮堂啊!” 她琢磨着就先紧着李先锋来吧,要是有显着成效了,不用她折腾,会有人自愿来的。 又不是贱皮子,还能不想活的舒坦活的长久些吗? “那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 他想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人就得多相处,打拳可能是个不错的借口。 “好啊,明天早上五更时候来。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可以帮你看看,你要是有时间,真的可以给你看看。早上打打拳也有好处。” 什么拳那么神奇,能治疗他的陈年旧疾? 孟今章不信,但还是应的爽快。 菖蒲扯了了一把他的袖子:“我给你切个脉。” 还来真的了。 孟今章出去拿了板凳进去对着门口坐下来,手放在了台子上。 对门不远处的两个人勤务兵先后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进了屋。 就说孟副团长找小菖同志说话怎么说着说着进屋了,原来不止是来问李工的情况的,也是来找小菖看病的啊! 孟今章感受着冰凉的指尖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目光一直在菖蒲脸上。 看着她的眉头时而轻拧时而舒展,随后问道:“怎么样?我还有治吗?” 菖蒲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就眼下来说有点难,你这一天到晚不闲着,想养是不可能好好养的。”主要是不大方便。 孟今章满不在乎的收回手:“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就不错了,至于其他,不能强求。” 他说的第二天要过来跟李工一起锻炼,第二天还真的就早早的来了。 菖蒲还是原来的时间自然醒的,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孟今章正好从院子外面进来。 东方见白,但是星星还在天上挂着迟迟不肯离开,院子里面还黑漆漆的,要不是火把的光亮还真的不好分清楚谁是谁。 黎明之前总是要暗那么一瞬的,黑暗来临了,天亮也就不远了。 这个时候孟今章过来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相互打过招呼之后,孟今章很坦然的说明了来意:“我听说菖蒲同志在教李工打拳,过来学习一下。” 这就让人更加意外了。 但是想着几个人的重要性,又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李先锋几人那是把时间看的重于一切,除了他这个确诊病人不得不浪费一部分时间来照顾自己的身体外,其他人不会因为一个副团过来巡查就放下自己该干的事情去迎合,招呼了一声之后就进屋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倒是李先锋,难得的积极:“小菖同志,我们现在开始?” “嗯,开始,还是按着我们昨天说的那样来,你的动作不连贯更不标准,要勤加练习连贯起来这样才能有效果。” 随后就开始,手脚一起动作也不耽搁她嘴里说话:“跟着我做就好了,呼吸也是一样,顺着我的呼吸一起,吸气的时候气沉丹田。” 八段锦本就是医者传下来休养生息强身健体的招式,没有什么威力,但是配合着吐纳,但凡真的跟上节奏,就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其中的奇妙之处。 在许多会这套拳法的人当中,菖蒲算是相当专业的。家传古法,从小练习,就算是呼吸也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没有军体拳的力道,也没有拉练的时候那么耗费体力,但是一个小时下来,孟今章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些潮湿了,竟然出汗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经年累月训练的人,体力都超乎寻常的好,一星半点耗费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影响。 但是这套拳法竟然让他身上起了一层细汗。 而且,通体舒畅,像是身上的人每一根汗毛孔全部舒张开来了一样。 菖蒲这会儿顾不得招呼他,等李工缓口气她还要给针灸。 疏通筋脉在打完拳之后效果更好。 至于晚上,针灸跟针灸也是有区别的,穴位不同,顺序不同,时间深浅都不同,其作用自然也不同。 孟今章打完拳之后也没走,站在边上看她给李先锋针灸,然后跟尾巴似的跟着她去了灶房。 弄的李红军跟朱兴民两个没法子进灶房,只能先拿了锄头去刨地。 孟今章不是一个喜欢假公济私的人,这会儿跟着菖蒲进灶房也不是刻意想跟她单独相处,他是想问问菖蒲药汤子泡脚的事情。 说实话,处对象这个事情,他觉得不能着急,就是得好好相处才行。 他已经过了那个激情澎湃的年纪,他跟菖蒲之间也没有情投意合的火热,甚至于两个人彼此都还很陌生,有时候像是战友,有时候又像是陌生人,相互都客气的很。 他是觉得自己该主动一点,但是也得有分寸,太过了就很唐突了。 第21章 泥坛子 趁着时间还早暂时用不着做饭,水缸里面的水也是满的,孟今章走了之后菖蒲就跟李红军二人在院子里面开荒。 除了大门口那一溜,其余的地方挨着墙根都挖了一遍。 菖蒲力气大,使镐头比两个男同志还利索,一下下去就是一个坑,带起好大一个土疙瘩。偶尔挖在石头上弹一下,正常人都会被弹的虎口发麻她也能面不改色。 这一片刚刚搞过建修,比起山上的荒地可是好垦的很了,但是里面依旧有好些草根树根石头。 挖过之后,草根捞出去,石头捡在一起,回头铺在边上刚好是一条小路,省的要是下雨一脚下去都是泥。 菖蒲吃过早饭才出发,李红军跟朱兴民商量的,他今天上山,朱兴民留着,万一里面的人有个啥事跑个腿。 正准备出发,王东海过来了,领了六个人过来,三个营一个营抽了两个跟着菖蒲一起进山。 “你带他们进山告诉他们哪些东西能弄回来就行了,其他你不用管。当然,虽然这一趟你们几个人,但还是尽量不要走太远。那深处经年累月没人去,路都没有,安全为重。” 菖蒲爽快的应下来。 山上这会儿东西多,她没从昨天走的那条路去,昨天那里都踩好点了,今天换一条路走,万一又遇到了什么好东西呢? 倒真的是遇到了,翻过山头的山坳里面她看见了好些石斛,这也是好东西啊,可惜的是眼下到了生长季节,错过了最佳的采摘时候,她只刨了少许随后就又继续向前。 一路上不断的遇到能吃的东西藏在荆棘之下。 其中最多的还是折耳根跟蒲公英还有清明菜马齿苋之类的东西。 有李红军跟着,她不用操心挖野菜的事情了就一路走一路刨,很快筐子里面就多出来了各样的草根,草芽子,反正好多都是李红军叫不出名字的。 这一趟所有人都满载而归。 当天下午炮兵团这边的伙食出奇的一致,榆钱团子。菖蒲的收货更甚,除了药草,她抓到了两只蜈蚣,手指头长,还有一条蛇,当场被她弄死扣了蛇胆,看的一起的人头皮发麻。 都是大老爷们,倒是不至于怕蛇,但是菖蒲是个女同志啊!干脆利落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手里的小锄头咻的一下砸出去那蛇就不动弹了。 回来之后菖蒲去找王东海,王东海刚从下面连队回来,还带着猪屎味。 “司务长!” “小菖同志啊!找我有事?” “对,我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多余的坛子,装盐菜的那种。” 后勤部有,但是没有多余的,这会儿哪有多余的物资,只要是到手的,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到地方就全部分发下去,根本留不住一点。 “这会儿要?” 菖蒲一听就知道有困难:“最好是这会儿,晚两天也行,但是我觉得不止我需要,下面的连队也需要,果断时间食堂彻底弄起来了更需要。腌菜啊!”他们院里十个八个人吃饭,她只需要几个不大的就行,连队炊事班那边怕是得水缸一样的大坛子。 就说这会儿没多少东西,果断时间春笋出来了那不得大量的腌?等到秋天的时候辣椒什么更得弄。”眼下这日子,地里面有的就靠地里面,地里面没有的全靠计划来。 王东海也在琢磨这个事情,他们人多,需求量大,最近的县城也就那么大,县城里面的供应也就那些,就是全部采购来也不够。最重要的,上面给的资金只够他们这些人一天两顿饭的,哪有那么多的钱。 “我回头去问问,他们能烧瓦烧砖,看看能不能自己烧坛子,不用多精致,能装东西就行。” 老黄土是可以烧土坛子的,但是做胚子是个细致活,跟弄砖头瓦片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有任务都很忙,后勤部的事情只能后勤部解决。 王东海因为这件事情跟着采购车出了山。 好几天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车上就拉了好些东西。 听见吆喝声菖蒲兴冲冲的就往外跑。 采购车停在那里,后勤部的人已经上车开始卸东西,除了从食品站雷打不动弄来的吃的东西,还有两个人。 是王东海带出去的瓦工,专门跟县城那边生产队里面人学倒模烧土坛子的。 菖蒲不知道这一茬,跟着李红军朱兴民领小院子里面配备的物资。 几麻袋粮食,还有十斤连着骨头的肉,以及一大口袋干货,菖蒲没见过的干货。 这是他们九个人接下来这一个月的口粮。 一按着一麻袋苞谷五十斤算,这里有三百斤不到的粮食,他们九个人一人一天划一斤粮。能吃饱吗?那自然是不能敞开肚皮的吃,但是已经比其他连队好太多了,比下面生产队那更是没得比。这一个月的口粮可能在队上就是一年的。 何况几口袋东西里面还包含了一袋子白面,是上号的富强粉,不用想也是指挥部那边对于几名技术人员的特别照顾。 菖蒲他们等于是跟着沾光了。 做饭这个事情大部分时间不需要菖蒲动手,她最多就是帮忙烧个火。朱兴民利索的将猪头放在水里面涮了涮,弄了点火燎了一下上面没脱干净的猪毛,肉皮取下来一点回头烙饼的时候可以擦锅用,这玩意能用很久。 骨头也弄下来,连着瘦肉一起。 剩下的全部切成手指头大小的条,锅里掺上半勺水,先将准备好的老姜放进去,然后把切好的肉倒进去,锅底放着小火慢慢熬着。 采购回来的猪肉都是指标猪,算是比较肥了,但是最厚也不过二指膘,只能小火慢慢的熬,争取将里面的油练的干干净净。 等锅里的肉都熬的金黄锅底的火就能渐渐断了。 李红军从外面提水进来。 菖蒲问两人:“领的那些干菜,怎么吃啊?” 这个早先部队里面的供给里时不时都有,这两个人还是知道的。 “粉条和豆皮要提前用水泡泡,炒也行,煮汤也行,我们大部分时候图省事都是一锅炖。海带可以炖骨头汤,不过这会儿来不及了额,咱们今天还是随便吃一点,晚上泡上明天吃正合适。 这么些骨头,分开可以吃好多次了。” 第22章 干部家属 每个月里油水最旺的就是刚刚领了物资这几天,因为有的东西没法放,只能尽快吃掉。 菖蒲看了看锅里的油问道:“要不然骨头焯个水弄干,跟油渣一样放在油里面稍微过一下,然后跟油舀一起?” 谁都想天天吃好的,但是在东西有限的情况下合理安排也是必须的。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猪油冷了就会凝结上,吃的时候用筷子头戳一点就行,带肉的骨肉放在里面只要没有水汽也不会坏,回头煮汤捞出来放锅里就行。 最后只留了一小碗看不到多少肉的骨头留着明天跟海带一起煮汤。 晚饭是加了马齿苋的苞谷碴子粥,拌了折耳根下饭,李工他们有几个人吃不惯这个味道,屏气凝神的往肚子里面咽。 吃完饭之后李红军就开始泡面头子,这是要发面了。 “每次领了物资之后就要蒸一回,这会儿还不算太热,能吃几天。” 蒸这么一回白面就得下去四分之一,然后再掺包谷面,高粱面。 “咱们的包谷面不多了,回头看炊事班那边把磨用完了就得抽空去推磨。” 菖蒲想到弄回来的那么些地衣:“少蒸点馒头,咱们弄些野菜包子,榆钱团子吧!” 包子,两个男人都不会,菖蒲自己上手。 地衣洗干净,加上马齿苋稍微焯个水把水分挤掉,再加上头天晚上泡好的粉条放在一起剁碎,油渣没舍得多放,加上一把野葱掺在一起全部剁碎,放上一点盐,馅就成了。 榆钱团子李红军他们会弄,毕竟是从小就吃的东西,包子是一点都不会。这年头能吃饱是每个人都希望的事情,那还能想到什么花样。 菖蒲手巧且麻利,还有两个人打下手,五个指头捏的飞快。 “小菖同志家里条件是不是挺好?” 菖蒲没直接回答,边忙边问李红军:“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你会很多东西,一般的贫下中农不是你这样的。” 菖蒲伸出手给他看自己手掌上的茧子:“看看这手是不是贫下中农的手?” 说完继续忙活:“我会的多那是因为我聪明我好学,啥东西不得学啊!只要愿意学,都能会。来来来,包包子,不就是包包子,也不要啥花样,能捏住就行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比起寻常生产队的人她跟她爷爷会的确实有点多。 她爷爷会看病,别人不会。她爷爷会打拳,别人也不会。他爷爷还会画符咒,甚至都不敢叫人知道。 更不要说会一些别人没做过的吃食。 他们家原先也上工,两个人的工分每年换口粮还有剩余,给人看个病时不时有个进账,算是比别人家好过很多。 这些年日子都不好过,他们也不富裕,但是跟比起队上其他跟她差不多大的来说,她是没怎么受罪的,起码没挨冻受饿过。 以前的事情她问过她爷爷,但是老爷子什么也不说,只说他们是逃荒过来的,在这边安了家就是这边的人。 所以,别人再好奇也没用,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 惊蛰之后蚊虫就多了起来,菖蒲凑的药材也多了起来,止血的,活血的,养胃的,补血的,驱寒的。 孟今章抽时间弄了些用不上的木板子过来,给她订了两个架子,一个放在屋里放东西,一个放在外面晾药材。 虽然不是木匠,但是男人干这些敲敲砸砸的活似乎都能无师自通,再稍微用点心,木板子用推刨刮的干干净净,弄出来的架子也板正的很。 菖蒲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个对象的好处,那就是能使唤。 她就提了一嘴,药材没地方晾晒也没地方放了,孟今章转身就给她弄了这么个东西。 她拐弯抹角的留孟今章在这边吃饭,然而孟今章却拒绝了:“我只能在连队吃饭,这边不行。”这边院子里面是特殊供应,不一样的,哪怕他是副团,上面还有团长还有参谋长呢,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带头搞特殊,他得跟干活的战士共进退。 “那我岂不是沾了大光了?” 孟今章道:“也不能这样说。最重要的是目前这种情况要不了太久了。上面已经派人下来了,最多半个月就能到地方。你看那边,食堂已经起来了,食堂那边那个院子就是卫生院。你现在只是暂时住在这边,回头等上面派的医生到了之后就都要住到那边去,你也要住到那边去。 到时候你就不能跟李工他们一起了,你得跟我们一样,到连队的食堂去打饭。” 然后就跟上工一样,早晚该过来的就过来,该吃饭该休息的就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 这是一个过渡的过程,不管是房子还是体制他们都在逐渐的努力的完善。 菖蒲问:“来的医生是男的女的?来几个人啊?” “一共两个,一男一女,都是从地区那边筛选出来的。李工这边你照顾的挺好的,应该暂时不会变动,会让你继续负责,他们过来主要是培训卫生员,组建卫生院。以后这里会有很多人,这边需要一个跟县医院一样的正儿八经的看病的地方。” 菖蒲又问:“那东梁脚下那一片地方呢?” 他们小院子后边靠后的那一片是生产区,房子已经起来不少了。外面靠右有一条路,下去就是个大院子,那是连队的食堂也会是以后的职工食堂。 左边上去有两条路,两条路交叉的地方是一栋两层的楼,据说那是指挥部要呆的地方,后面怎么安排这会儿不是菖蒲该知道的。 岔路右边过去那推平了也是一排房子,但是到这会儿还没见动静。 倒是左边的岔路又一分为二,从那栋小二层后面过去就是房子,两层砖木结构的房子一排一排的从山根下一直到半山腰。菖蒲瞅着主体已经起来的和刚刚下基础的一排有三栋,一共七排。 “那边也是生活区,职工宿舍和家属楼。” “家属楼?” “对!”孟今章跟她解释:“等职工入场开始生产,他们的家属就会陆陆续续的也跟过来,自然要有地方安置。” “那我以后也会住那边去吗?” “不会!”孟今章很笃定:“等我们结了婚,你就是干部家属了,我们住前面那里!” 第23章 处来处去多了个兄弟 菖蒲愣了一下,脸上难得的多了红晕。 孟今章看的有些稀罕。 他跟菖蒲相处也快两个月了,彼此也算是很熟悉了。但是关于处对象这件事情似乎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不管是说话还是什么,都不像是在处对象,更像是同志之间的相处。 主要是,菖蒲做什么一直都落落大方,弄的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由自主的注意了又注意,否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臭流氓。 他刚刚只是顺口一说,要是他们真的成了,他在这边成家,那么他也好菖蒲也好,有家了就要住家属院,不可能去职工宿舍的。 却没想到菖蒲突然脸红。 他往跟前凑了凑:“怎么了?我说的实话啊!” 菖蒲咳嗽一声抬头却不看他:“孟副团,结婚这种事情还是要考虑妥当才好,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我跟你,之间有差距。”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结婚之后两个人就一天到晚的相处,全是柴米油盐的事情了。” “结婚之后过日子不就是柴米油盐的事情吗?难道我带兵打仗还得找一个跟我一样能带兵打仗的媳妇?这样才能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 “主要是!”菖蒲深呼吸一口气:“结婚是大事,我就一个人,但你不是一个人。” 其实她也没那么多顾虑,她跟陈战那是特殊情况,山里面男女结婚也就那样,介绍人一介绍,男方上门一相看,看对眼了,说妥了就将人领回去,粮食关系一转就是人家家里的人了。 讲究的还去公社领个证,不讲究的就那样了。 结婚这件事情她不排斥,反正都要结婚的,但是她觉得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样以后过日子会省去很多麻烦。 “我脾气不太好。” 孟今章看着她:“怎么个不好法?生气了会揍人?那我不怕,我皮厚肉糙不怕挨揍。别人就算了,你要是揍我,我绝对不还手。再说,我也不会惹你生气啊!” “那可说不准,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呢!反正我打小就是个要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孟今章笑着伸手拍拍她:“我是男人,男人肯定是要让着女人的,这点你放心。家里那边,只要你点头,我这边打报告,然后就写信回去。我在这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没打算回去,他们总不可能看着我磨蹭到三十好几还打光棍吧?” 在个人问题上,家里比他还着急。最重要的是怕他鬼迷心窍对之前那个还余情未了。 其实他是个很干脆的人,感情放下的时候难受归难受,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放下了那也就是真的放下了。 按着黄耀宗说的,现在城里面搞联谊也是互相见个面,看对眼了之后交往两三个月,差不多就领证把事情办了。 哪有这么磨磨唧唧的,他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着急,偏偏两个当事人一点都不着急。 昨天才把孟今章喊过去说了一顿,问他到底是在处对象还是在干啥,别到最后对象没处成多了个兄弟。是男人就应该主动一点啊?到底看上没看上,看不上就直接说,团里优秀的男同志单身的也不止这一个。 孟今章看上了。 可不得努力? 所以才借着菖蒲的话说起了结婚的事情。 他倒是想跟菖蒲多处处,但是整天都在忙,别说去城里转转,就是带着菖蒲去山梁上转的时间都没有。 菖蒲认真的想了想:“那就等第一批职工家属来了之后吧,他们来了生产进入正规,就准备咱们的事情。” 孟今章按着自己知道的算了下时间:“那也快了,最多半个月,职工就到位,家属晚一步,差不多到七月里能陆续到位。我可以先去找黄主任打结婚报告,这个审查批复也需要时间,然后给家里写信,要一份聘礼来。” 菖蒲扭头问他:“你不是一个月有很多工资吗?”为什么娶媳妇还要家里出聘礼。 孟今章大笑:“傻姑娘唉,我的工资不就是你的?家里给的跟这个不一样。那是他们给儿媳妇的,不一样。我嫂子他们都有,自然也不能缺了你那一份。” “但是我没有嫁妆。” 人家说聘礼高了嫁妆就得丰厚,她倒是攒了一点钱,却不知道置办什么好。之前攒的布票棉花票她以为要结婚,早早的弹; 棉絮缝了被褥,现在盖在自个儿身上了。 钱还有一点,但是没有票没有券,想买点东西都难。 孟今章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转过来看着她:“你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嫁妆。” 菖蒲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像是着了火要烧起来的样子。 “油嘴滑舌。也太会哄人了。” “那阿蒲有没有被我哄到?” 阿蒲啊! 菖蒲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她爷爷,从小都是这么叫她来着。 半天她才用力的点头:“被哄到了,谢谢你啊孟今章同志!” 订了两个木头架子,孟今章成功的得到了菖蒲准确的答案,整个人难得的开心,走路都风风火火的带着风,转身就打了结婚报告趾高气昂的拍在了黄耀宗的桌子上。 “可以啊,成了?” “那当然!” 黄耀宗一心撮合两个人,但是这会儿却又看孟今章不顺眼了:“不是,你在得瑟啥啊?老大难一个了,你还以为你是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愣头青?给老子稳重着些!” 孟今章咳嗽两声掩饰一下问他:“你老瞅着我,你自己呢?还有那么多同志呢?” 黄耀宗抖了抖手里的结婚报告:“不着急,等生产走上正规,我们的家属也是能过来的,那边收拾起来,到时候有那个条件娃儿媳妇都接过来。” 前提是要有那个条件才行。 这边生活设施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最基本的食堂,医院,学校,供销社都起来了,生活得到保障了,过来才有办法安置,不然来了咋弄?大人还好,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就行,孩子还得上学呢! 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哪是那么容易的? 第24章 有来有往 过了清明,一场绵延了几天的雨之后就是接连的几个大太阳,晒的天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到了月底,墙角种的百合和薄荷都发芽之后,种下去的瓜和豆角辣椒也都冒了出来,院子里面到处可见零星的绿。 菖蒲将棉袄拆了里面,棉花拿出去在太阳下面晒了两回,里面打水用皂角仔细的洗了收了起来。 穿的单薄了,显得身上的军装越发的大了,袖子只能暂时的挽起来,裤子原本是裁过的,这会儿也有点长,也得圈上两圈。 孟今章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口袋。 李红军跟他打了个招呼很有眼色的避开了。 天天早上过来跟着锻炼,起初都以为是因为关心李工的身体,但是时间长了都能看出来,孟副团跟菖蒲之间不同寻常。知道两个人在处对象,那自然更加的不能没眼色了。 菖蒲甩了甩手上的水,擦了一下才接过来:“什么东西?” “去了城里一趟,看见了一块料子觉得很适合你,所以买下来了。” 菖蒲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块黄色的布,叠放在一起看不出来尺寸,只是拿在手里感觉很轻薄。 “怎么又送我东西?” 孟今章在门口蹲下来:“天热了,你改准备点衣裳了。” 外面有军装,但是里面也不能不穿啊! “如果有布票的话其实你不用给我买,可以买点适合你的布,我可以给你做。”说完又急吼吼的补了一句:“你不嫌弃的话!” 她想要给孟今章做点什么,这样才不会觉得受之有愧。 孟今章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怎么会嫌弃,有人给我做衣裳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说完,伸手过去。 菖蒲不明所以:“干什么?” “拉个钩吧,免得你反悔。” 菖蒲哭笑不得,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人,从上回说开了之后突然就幼稚起来,跟小娃儿似的。 不过她没有拒绝,伸出小手指头轻轻的飞快的勾了他一下:“谁反悔谁是小狗!” 说着将口袋拿进屋里,出来的时候端着茶缸子,里面是泡好的薄荷茶。 孟今章看了一眼,问了一下,那股子凉意就扑面而来:“薄荷?” “嗯,我瞧着你好像有点上火了。” 不管上没上火,菖蒲第一次给他东西他得喝,随即一口气就灌进了肚子里面。 “加了糖?” 糖可是个稀罕东西,这边好像有,但那是给几个技术工从医院那边开过来的。 “哪来的糖?我只是在里面加了别的熬出来的。” “真厉害啊!” 菖蒲收了茶缸子:“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孟今章盯着她手里的茶缸子瞅:“这是你用的那个吧?” “当然是我用的了?我也没有多余的专门给你准备一个啊!” 清明节之后下一个节气就是端午。 菖蒲说完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转身就进了屋。 孟今章靠在那里乐不可支。 他好像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了,逗菖蒲。 菖蒲进屋就没出来,孟今章也没在外面等,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喊了菖蒲一声就走了。 等菖蒲出去外面早就没了孟今章得影子。 她站在那羞恼的搓了搓依旧滚烫了脸重新进屋,去看孟今章给她买的布。 这两天穿着还有点凉,但是等做出来下个月穿在里面就正合适了。 也不知道她去后勤部跟司务长说一声的话能不能跟后勤部的车去一趟城里,她想去百货大楼看看,以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给孟今章买点什么东西。 那必然是不能的,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申请,上面批准了才行。 否则的话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不得乱套? 被拒绝之后她没放在心上,回头收拾药材的时候就知道要做什么送给孟今章了。 她用几样碎布头,全部都是手指头那么宽的,缝成三角形,然后一点点拼接在一起,做了个五边形的香囊,里面配了驱虫放蛇的药草。 天越发的热了,端午一过虫蛇出没的更加厉害,孟今章一天到晚的到处跑,她送个香包防五毒正正好。 菖蒲很少往指挥部这边来,因为这边不是随便该来的地方。 但是想着之前每次都是孟今章来小院子找自己,好歹自己也该主动一回。 这处对象不也跟处朋友似的有来有往吗? 可惜她难得主动一回,孟今章却不在,据说是上面来人了,他去县城接人了。 副团也是团,但是团长一张嘴,副团就得跑断腿。 来的是议论了很久的大夫。 孟今章说是来两个人,结果来的却是三个人,都是从地区那边调过来的。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医生,看起来少说也得有五十的样子,不知道干这一行的是不是都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的严肃。 当然也可能是初来乍到的缘故。 菖蒲听孟今章在介绍:“这是地区医院的梁副院长,梁振华。”在地区医院是副院长,过来这边之后组建了卫生院甚至医院之后就是院长了。 另外一男一女年纪不大,看着二十出头。 “这两位是梁副院长的学生,胡维安,林茵茵。都是经过组织上千挑万选严格考核之后的优秀大夫,为了支援我们这边的建设放弃了那边优越的条件自愿到这边来的。” 在场迎接的人不多,建设兵团和炮兵团的领导班子,外加菖蒲和下面连队配备的卫生员。 孟今章将三人介绍完之后又将在场的人都介绍了一遍,连卫生员也没落下。最后指了菖蒲:“菖蒲同志学的是中医,目前几位技术人员暂时都由她在负责照看。” 这个后面怎么安排还得看梁振华的。 因为这个,刚到的三个人都多看了几眼站在人群之中的唯一一个女同志。 菖蒲咧嘴点头笑了笑,跟在他们后面去看刚刚修建起来的卫生院。 菖蒲他们那个小院子就像是个分界线,右边是一条大路,边上用砖头砌了围墙,前面也是一条大路。 围墙之内圈起来的就是生产区,其余的地方全部都规划为生活区。 分别在两处地方建立家属院。 初步建成的医院就在二号区家属院后面,隔着一条大路就是食堂和后面供销社的位置。 第25章 卫生院来人 之所以要基地开车去接,因为来的不止三个人,随行的还有好些带过来的东西。 有简单的日常所需的仪器,药品等等。 院子门口卸了一大堆,菖蒲他们过去的时候勤务兵才给搬进院子里面。 后面要怎么整,还得问梁振华。 梁振华看了看刚刚修建好的还带着潮气的屋子,空荡荡的一眼都能看到头有些一言难尽。 当时来的时候知道这边条件艰苦,但是秉持着上级传达的思想和奋斗精神他觉得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但是这会儿来了这里之后他就觉得有些头大。 “孟副团长,这边怕是还要添一些家什。” 接待他们的是孟今章,比起别人他们从县城到这里也算是一起走了一路了,自然是有什么事情都得找他。 “需要什么我们也不懂,回头你列个单子让人给我送过来,我去后勤部看看,有的就直接弄来,没有的现做也快,下面有士兵有那个手艺。” 胡维安问:“那我们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呢?” “目前还是统一供需,这几天食堂也差不多了,连队的炊事班都会搬过去,你们吃饭直接去食堂打饭就行。”目前都是免费供应,至于后面,到了后面再说。 他们搞建修的暂时是这样,职工来了要怎么安排那他就不管了。 职工是建设兵团那边该操心的事情,据说已经将工会什么组织规划好了。 梁振华点点头:“能行,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的,都是来支援建设,大家目标一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梁振华问:“那这些同志这是?” “哦,这是指挥部统一决定的,因为你们只有三个人,后勤部这边每个连都配备了卫生员,所以带过来给你们看看,要是需要人帮忙,可以随时喊他们。” 梁振华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那就都先去忙吧,我们这边要看看规划一下再说,如果需要的话会来打招呼的。”铺盖卷都还捆着呢,总要把自己先安顿了再说。 说完目光落到菖蒲身上:“小菖同志是大夫啊,能被组织上信任派去照顾几位技术工,说明是个有真本事的。回头我去拜访一下几位,要是没什么问题,暂时还要劳烦你继续。” “啊,应该的应该的,组织上既然信任,我定然全心全意完成任务。” 这会儿相互都不熟悉,时间紧迫,也没多的时间去寒暄。 菖蒲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我看你们东西挺多的,需要帮忙的话喊我。” 梁振华满口应下来。 宋安华站在后面道:“小菖同志你可能还真的要给梁院长他们帮一下忙。你们也算是同行,回头收拾收拾搬到卫生院这边来吧,也方便你们交流。” 调养身体不需要整日的在跟前守着,有这能力自然要在合适的位置更好的发光发热。 早就从孟金章那边听说过这个事情了,菖蒲对又要搬家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那我就直接留这边先帮忙归置?”搬东西这都是小事情,加上她攒的那些药材两趟就能完事。 梁振华道:“那实在太好了!” 中医也好西医也好,都是治病救人,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同行了,同行跟同行之间交流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一行人呼啦一下就走完了。 菖蒲在那跟刚到的三人,面面相觑。 胡维安率先打破了寂静:“我们是不是先把这边大概的格局看一下,这样才能知道机器该放在哪里,医药室放在哪里,诊疗室又再哪里。”这是最基本的。 梁振华点点头,转身朝里面走去。 林茵茵却没立刻跟上去,而是好奇的打量了菖蒲两眼:“小菖同志是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年初的时候。”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既然是组织上信任,那想必医术不错,师承?” “家传的。” 菖蒲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反过来问她:“小林同志是西医?” “你怎么知道?” 菖蒲边往里走边道:“从地区医院来的,还这么年轻,应该是西医吧。我猜的。” 林茵茵哈哈笑,站在那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相处的一个人,这么哈哈一笑整个人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对,我是西医,胡维安也是,我们刚刚毕业,到地区医院在梁副,哦,梁院长手底下实习。听说这边需要支援,我们就报名了。 这么一说菖蒲觉得她好了不起啊! 城里的条件多好,放弃那么好的条件甘愿到这边来支援的都是让人敬佩的。 卫生院这边是个前面一层后面两层的院子,修建的时候将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力求稍微宽敞一些,后面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子,至少十年八年的都不需要再动。 甚至于外面往前不远的地方还修建了厕所。 至于住的地方暂时没考虑,后面走上正轨了,肯定都会有家属来的,职工宿舍和家属楼都陆续在修建了。 院子挺宽敞,梁振华在下面看了一眼,随后就上了楼。 楼梯就在一进大门看见的左侧,楼梯边上是院墙,院墙外面移栽了一棵核桃树,茶缸子那么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楼上一溜六间,从前到后到是跟时下的民房格局不大一样,一间房有两间那么宽敞,窗户也留的大,光线相当不错。 “要不然我们就暂时先在楼上住着?” 林茵茵点头:“都行。”有地方住就行。 随后问菖蒲:“你打算住哪一间?” 菖蒲无所谓,她感觉自己在卫生院住不了多久:“你们先选,我哪间都能行。” 最后,两个女同志比邻而居选了走廊尽头的两间,梁振华跟胡维安选的是楼梯口,图的就是上下方便。 胡维安掏了本子出来记录需要的东西,他们最不起码的要有架子床,总不能打地铺。 楼下要药柜子,柜子大概要的不止一个,还有架子,桌子,需要什么样的他征求了梁振华的意见直接画了草图。 “简单一些,大家各自都有任务,尽量的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第26章 菖蒲又搬家 菖蒲对这边熟悉,带着胡维安跑了一趟后勤部,将要的单子交了上去。 随后后勤部就送了好些东西来。 像是床,桌子,板凳,这些东西那边陆续都在准备,这会儿倒是有现成的。 菖蒲倒是不需要,她住的那里东西是全的。 也不着急搬,她就跟在后面,帮着将东西卸下来。 床都搬上了楼,桌子楼上楼下都需要。 都是三开带抽屉柜子的桌子,上面刷了一层桐油,板凳也是一样。 几样大件摆上,屋子里面总算不那么空旷了。 菖蒲问梁振华:“院长,那边那些箱子,哪些是要搬上去的,哪些留下?” 梁振华去了院子里面:“这几箱都是药品,要放在边上这间屋子里。这两个箱子放在这边。小菖同志,中医是不是有很多药,你也需要有地方放吧!” 菖蒲点头:“是需要,之前只负责院子里面几位同志,准备的药不多,都放在我住的那屋里面的,既然到了卫生院,那肯定不能再放在一起了。最好是有个带很多抽屉的架子,这样分门别类会好很多。” 梁振华是西医,但是中医他多少也懂一点。 反正不管中西,能治病就行。 “那回头你还是得让那边想办法给你做个,药跟药不能混在一起,窜了药性不说,万一大意了就出大问题了。” 之前在那边是条件限制,这边地方宽敞房间多她就不客气了。 说完,菖蒲抱起箱子就进了屋。 梁振华愣了一下,他正想喊胡维安来着,这小菖同志也太快力气也太大了些。 他们带来的东西里面最贵的就是仪器,除了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注射器之外还有一台化验设备以及手术常用的设备和机械。 剩下的就是药,镇痛药,消炎药,甘草片,以及一些止血的,跌打损伤的,伤风感冒的。 还有吊针瓶子好几大箱子,菖蒲全程轻拿轻放,生怕一不小心败在自己手里了,把她卖了都不够赔的。 四个人配合,东西暂时归置了一下。 菖蒲看了看日头:“应该可以去打饭了,你们带饭盒了吗?” “带了带了。”不止饭盒,喝水的缸子,装水的暖瓶都带着了。 菖蒲将人带到连队食堂那边,然后挥挥手走了。 她今儿还是回小院子吃饭,因为报火了。 明天开始她就要跟卫生院的人一起去连队打饭了。 食堂这会儿刚刚弄好,烟囱灶台案板什么的都还在准备,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到时候都在一个大院子里面不同的窗口打饭,那乌泱泱的人,想想都好热闹。 吃饭的时候菖蒲说起了卫生院那边的事情:“我要搬那边去了,来了三位大夫,首长说我们算是同行,住在一起交流起来工作分配起来方便一些。” “他们刚来你就要换地方?” 这段时间院子里面的人相处熟悉了,冷不丁知道她要搬出去还有些不习惯。但是这是上面的意思,规定总是要遵守的。 “就是刚来才要尽早过去,搭把手团结起来早点将卫生院布置妥当,回头下面连队的同志有什么需要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吃完饭她就开始收拾了,她不是一个会拖拉的人。 搬到卫生院去她干的也是同样的活,就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换个地方吃饭而已。连队的炊事班她又不是没呆过 ,伙食是没有小院子这边好,但是也不会让她饿肚子。 再说,她有津贴呢! 将衣裳什么的装好,铺盖一卷一捆,回头还得把床也搬过去。 屋子里面的桌子,里外盛放药材的架子都得挪过去。 这些就是要点力气,菖蒲不缺那个。 麻烦的是架子上面的药草,零零散散的堆放了不少种类了,好些她都炮制过了,这会儿还不好收拾。 在屋里找了半天,又去找了朱兴民,凑了一点没裁剪过的草纸和报纸来,将炮制过的零散药材包起来,其余的没办法就只能放在筐子里面。 好在风干了的药草,大部分都是根茎入药,没有切段炮制放在一起回头分拣起来也不是多困难。 还没完全包好孟今章就过来了。 “你帮我搬?” “昂?我不帮你帮谁?” 菖蒲笑了笑:“那你先把桌子帮我搬过去,我把零碎东西包起来弄过去再搬大件。”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推了板车过来,一趟就能过去。” “还有板车?那我弄快点。” “不着急,你慢慢收拾,我先把架子跟床挪出去。” 菖蒲闻言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等下,我跟你搭把手,那东西老重了。” 孟今章笑了一声:“能有多重?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扛不起一个架子?” 菖蒲刚刚一伸手,孟今章比她更快,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腰直接将她举起来往台子上一放:“看见了吧,有劲着呢,忙你的去吧!” 菖蒲整个人都傻了,握在一起的拳头捏了又捏。 要不是她胆子大定力足反应快,孟今章的脸这会儿一定会挂彩。 孟今章后知后觉的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了,虽然但是—— 他将靠墙的架子弄去了外面半天才进来。 进来的时候菖蒲已经恢复如常再继续收拾了。 等她把筛子,筐子里面的药材搬到院子外面,孟今章将屋子里面的大件都搬空了。 李红军他们俩倒是想来帮忙的,但是瞅了一眼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想想还是算了。 菖蒲站在院子口上挥挥手:“我晚点再过来。”过来看着几个人泡脚,给李先锋针灸。 李先锋这段时间还是忙,但是被那张保证书辖制着不得不配合菖蒲,坚持了一段时间,晚上睡的好了,半天精神也不错,感觉做事情脑子清醒了,身上也松泛了。 有他这个例子在前面,其他几个人就配合多了,不就是早上学着打个拳?不就是晚上泡个澡?他们又不用喝药也不用扎针,似乎也耽搁不了多大事情,晚上那么点时间,谁还不想睡个好觉了? 第27章 帮对象不算辛苦 孟今章推车,菖蒲在一边扶着,走了一截缓下坡将东西推到卫生院门口。 梁振华跟两个学生都出来帮忙,将床搬去了楼上,桌子也送去了楼上,只放了架子在楼底下。 “辛苦你了孟副团长。” 梁振华琢磨着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后勤部的事情吗?就算是来帮忙也该带着人,一个副团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菖蒲以后就是卫生院的人了,他作为院长,该道谢的。 孟今章浑不在意:“应该的,给自己对象帮忙算什么辛苦。” 一开口,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梁振华最先反应过来:“哟,你俩在处对象啊,那感情好,郎才女貌,是不是很快就能喝喜酒了啊?” 孟今章爽朗的笑道:“这得问小菖同志啊,啥时候让我通过考验啥时候就能成了啊!” 他也不想这么招摇,但是这几个都是从城里来的,一个是大医院的领导,两个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怕菖蒲在这边被排挤。 解放前后的那会儿,中医还是主力,后面大城市里面渐渐就盛行西医,虽然说各有千秋,但是明显的传统的中医已经有被压制的趋势。 这个大趋势他管不了,但是他的人不能被压制。 倒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城里人的劣根性他太清楚了。 菖蒲在一边红着脸浅笑,抬眼的一瞬间刚好跟他的目光对上,跟做贼似的嗖的一下低头干活假装无事发生。 孟今章轻笑一声,三两下将架子弄到墙边合适的位置,又用手试了试,稳当了这才撒手:“回头还是得做抽屉,不然你炮制了的那些药材放上去太容易撒了。” 菖蒲也想啊,但是这会儿都忙的很呢,只能先将就对付着。 梁振华道:“有抽屉那最好不过,只不过这会儿我看都怪忙。” 孟今章拍了拍架子:“是这么回事,回头再说吧。”这会儿什么都是一点点的再慢慢来,哪能处处都一步到位,能克服的都是尽量克服。 “那,孟副团,小菖同志,你们先收拾着,我们也去把我们带来的东西归置归置。” 人家俩年轻人处着对象蜜里调油的,他们在这多少有些碍事了。 梁振华是个过来人,这点眼色还是能成的。 菖蒲跟他们道谢。 梁振华摆手出了屋子。 孟今章若无其事的四下看了看:“你这至少还得一条板凳一张桌子啊,跟后勤部那边说了没有?” “说了,除了桌子板凳,我还得一杆戥子。这段时间李工用的口服的药都是从县医院那边拿的,泡脚什么的都是我估计着来的。但是后面要是给人正儿八经的看病按方子抓药,得有个戥子才行。” “这个说了?” “说过了,说明后天等通知。” “看看还需要什么,我下趟去办事给你捎回来。” “不用。”菖蒲拒绝的干脆利落:“我在这儿有吃有住什么都不缺。” 必须用的可以去后勤部领,领不到的她也不可能跟孟今章开口就是了。 人情就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迟早把人压死。 孟今章手叉腰摇摇头,四下打量了一下,随即就知道她还差什么了。 “我听黄书记说你今天去指挥部找我了?” 他不提菖蒲忙起来又忘了这茬。 这会儿想起来了:“你等我一下!”随后出门噔噔噔上了楼。 再下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生怕别人看见,伸手一把抓住孟今章得袖子,塞到他手里。 “给我的?” “啊,不值钱的东西,里面装了点药草,防个蛇虫啥的。” 孟今章顺手揣进了口袋里面:“我回去了再看。” 菖蒲埋头点了点。 “你们什么时候搬家啊?” 到处房子陆续都在起来,指挥部却还是草棚子,指挥部的人都还住着窝棚,孟今章也不例外。 窝棚那种地方冬天透风夏天湿热气闷,短暂过渡能行,时间长了真的会把人住出问题来的。 “在说这个事情了,指挥部搬的时候我们就搬,跟隔壁团一起搬。” 说到这个,孟今章就又不着急走了。 “跟你商量个事。” 菖蒲疑惑的看着他。 孟今章往边上走了点,声音稍微放低了点:“我不打算去宿舍了,我打算直接申请家属房。” 他好歹是个副团,个人的话能有一间单独的宿舍。 但是有家属的不一样,要是能有条件过来,可以直接申请家属安置房。 虽然都在那一片,但是格局不一样。 他这种级别至少能申请到个大的,两室的那种,而且还不用花钱的。 到后面职工入住要想安置家属,那就要从工资里面扣钱了。 “我们,最迟等秋天就能领证了吧?” 菖蒲咳嗽一声:“这个你不能问我,得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明天就去领证?” 菖蒲疑惑的看着他:“这么着急这么赶的吗?” “倒也不是,就觉得领证之后跟你相处起来方便些。” 菖蒲也没觉得现在相处起来有什么不方便啊,不过是各自都有事情要忙,见面的时候少了些而已。但是两三天总能见到一回的,她跟孟今章说说院子里面几个人的身体状况,再说说去山上遇到了什么好东西,孟今章跟她讲这边的建修进度,又时候还讲一些外面城里的事情。 她觉得这样挺好挺有意思的。 不过孟今章想直接打报告申请家属房她也没有意见。 反正迟早的事情。 菖蒲经过之前那一遭之后对一切都看的很开了。 既然答应了处那就处,答应了领证那就领证。男婚女嫁,这辈子总要走一遭的。 “那回头找个时间跟我去看房子?” 菖蒲再一次意外:“这还能自己挑啊?” 孟今章笑道:“我这不是咱们团第一个住家属房的嘛,占了先机自然就会有很多便利。” 还有这好处啊?那菖蒲觉得倒是可以去好好的看一下了。 两个人在说房子的事情,前面师徒三个人在归置东西,时不时也会说点闲话,这会儿说的就是菖蒲,开口的是林茵茵:“原本看着年纪不大,能被组织上信任安排那么重要的任务,一定是个有家学渊源十分厉害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关系户啊!” 第28章 中医便宜啊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梁振华不轻不重的回了她一句:“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不管私底下什么关系,任务完成就是好的。她能去照顾那么重要的人,一个副团说了也不算,那得两个团的领导开了会,通过层层审核调查才能行的。别人不知道你你们还能不清楚?咱们怎么来的?当时响应号召去报名的不说别处,就咱们院也不止咱们仨吧?” 林茵茵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被老师这么一训诫,忙不迭的认错:“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如此,这一茬算是彻底的揭过了。 菖蒲送走了孟今章,回头来看见三人在忙,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帮忙倒是不用,我们自己能成,不过明天可能要请那几位过来给仔细检查一下。按道理说他们忙,我们应该直接过去,但是有仪器不好搬过去。”因为之前菖蒲在负责这个事情,他们这会儿来不管后面接手不接手都要先说一下的。 检查这个事情菖蒲不太懂:“之前在县医院给李工开的药,早晚两次,早上我会过去监督他们锻炼一个钟头然后针灸。每天傍晚我都会给他们每个人把个脉,脉象上我暂时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大多都是血气不足的毛病,在想办法给调理了,但是我们这边这个条件有限。这会儿你们来了,还带了仪器,检查的应该会更加准确一些,我马上还有过去一趟,要不然一起先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梁振华觉得这样挺合适。 “你们俩谁跟我去谁留下?” 胡维安问:“就不能一起去,这些明天再收拾吗?” “行行行,走吧!” 梁振华走出门又进去,将听诊器和测量血压的东西带着:“这些拿过去,晚上他们可能不会太忙,可以先检查一部分,免得回头耽搁太多时间。” 其实主要还是李先锋这个有脑梗问题的要特别注意,其他都还好。 “那等我一下。”菖蒲跑去楼上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下来:“走吧!” 一行四人去了小院子。 这会儿暮色已重,吃完下午饭的人又钻进屋里去点着油灯忙了。 李红军在院子里面招呼:“小菖同志你来了!” 菖蒲应了一声,跟他和朱兴民介绍第一次上门的人:“刚刚到这里,十分关系李工他们的身体,所以跟我一起过来,认个门认个人顺便趁着晚上不占用他们工作的时间暂时做个简单的检查。” 随后又跟梁振华三人介绍了一下两个勤务兵。 听见菖蒲的声音,李先锋就知道到点了,再不出去那丫头又得扯着喉咙喊了。 “走吧伙计们,卫生院来人了,我们得配合一下人家的工作。” 赵有为头都没抬:“那是来给你做检查的你快去。” 他们好端端的检查啥啊浪费时间。 能早晚的跟着锻炼泡个脚,那是确实在不耽搁工作的情况下,加上主要菖蒲那丫头有点本事,睡眠确实改善了不少,人精神了效率也提高了不少。至于卫生院的大夫来检查,谁没病没痛的去检查啊! 在一起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先锋也知道他们的秉性,摇摇头去了外面。 反正这会儿不出来等会儿也得出来。 又是招呼了一番,这会儿外面都有些看不清楚了,朱兴民将人带去旁边空着的屋子里面,梁振华亲自给他测了血压用听诊器做了检查。 “急性期已经过了,但是这个血压指标还是不够。” 梁振华转脸问菖蒲:“给李工开的药回头你给我看看?” 菖蒲应了下来,又问他:“那我给他们泡脚的药方梁院长回头也看看?” 梁振华点头:“行!” 菖蒲的药方留在县医院了,这边除了她脑子里别处还真没有。 菖蒲还有事情没完,她没走,梁振华他们也没走,愣是等到屋里几个出来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给简单检查了一下。 还真跟菖蒲说的八九不离十,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引起的贫血之类的症状。 这年头都吃不饱,营养不良那又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但是要是诱发了别的毛病那就能要命。 更何况没日没夜的劳作。 人到底是血肉之躯啊! 胡维安看着那忽明忽灭的煤油灯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一下子就感觉不好了。 “这边没通电啊!” 没通电,那他们带来的那些设备怎么弄起来,根本就是废铁,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个,这会儿没人能给他们答案。 李先锋他们屋里面有电,但是那是因为要搞实验上面从青峰机械厂花大力气弄来的柴油发电机,几个人平时如飞必要根本不会轻易使用,更不要说用来照明了。 至于其他,煤油都是能省就省,有时候晚上干活都是打火把。 这个事情是梁振华没想到的,不过这会儿说这个也没用:“一步一步来吧!”、 要搞生产呢,没电怎么生产?电肯定要到位的。 只要生产区有电,他们卫生院就会有。 菖蒲就更不关心这些事情了,她看病全靠自己的脑子和一双手。 勤务兵将药熬好之后,喝完药李先锋他们就开始泡脚,菖蒲借着煤油灯给他针灸。 三个人围观了一下。 梁振华还好,两个年轻大夫是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的,觉得格外的新奇。 趁着还没起针,林茵茵问菖蒲:“中医都是这样吗?扎穴位?不会错吗?” “会错就不敢下针了。这玩意可不能随便乱扎,扎错了穴位会要命的。” 梁振华也在板凳上坐下来:“小菖同志,你觉得中医跟西医有些什么区别呢?” “区别?” 菖蒲不好说啊:“我也不懂你们那个,但是就我懂的,中医,省钱?” 药草漫山遍野都是,寻常的不寻常的有心找都能找到。不像西医,看病不会把脉,也不望闻问切,只用听诊器听听,然后接住机器做个检查。似乎看病的大夫都不用看懂病人,只需要看懂机器就行。 第29章 山体滑坡 晚上没有月亮,星星都看不见,大概是要变天。 梁振华他们准备的还怪充分,居然还有个手电。 菖蒲沾光没摸黑,到了新的地方才想起来缺什么,她缺家什,洗漱的家什跟一个装热水的暖瓶。 之前在炊事班那边和小院子都混用的洗脸盆洗脚盆,这会儿搬出来了,没的用了。 但是这会儿了,缺也没办法。 她是个心大的,换了新地方也能睡的很香。 新房,虽然空荡荡,但是怎么着也比窝棚强太多了。 后半夜下起了雨,这会儿天气暖和了,雨只要一下起来就不会小。 一下雨好多活都干不成,但是能坚持干的都披蓑戴笠的在继续。 梁振华听见外面有动静,迷迷糊糊的打开手电看了下时间,才五点不到。 这么早? 晚上睡得早起来的就早,菖蒲向来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更何况这年头哪个敢睡懒觉。就算是猫冬的时候早上也都是早早的起来,抱上一堆柴火往火坑里一放,点燃之后该烧水烧水,该做饭做饭,吃完饭暖和一点了就上山砍柴开荒,没有哪个会一直赖在床上的。 下雨了,但是该干的还得干,小院子那边还得去。菖蒲踩着湿漉漉的泥巴路出了院子。 起床的号角声跟约定好了似的在她出门的时候响了起来。 才刚刚下雨,谁也没想到会不顺当。 天才刚刚见亮不久,药罐子里面的药还没煮好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菖蒲。 菖蒲起身往院子里面跑:“咋了这是?” “那边塌方了,伤了不少人,孟副团让我过来喊你去看看。” 塌方可不是小事情,菖蒲不敢耽搁,喊了朱兴民一声:“你看着药罐子,头道药不需要熬太久,就那个药碗一碗就行,我得去看看。” “能行能行,我知道咋弄,你赶紧去吧!” 菖蒲跟兔子似的抓住走哪带哪的布口袋窜了出去。 “卫生院那边同志了没有?” “已经让人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塌方?” 来喊人的士兵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这会儿都还恍恍惚惚的,咋就塌方了呢? 人更重要,菖蒲是医生不是调查组,问了一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耐烦听了,拔腿就往采石场那边跑。上坡路窜的一样快,几息就将来喊她的人给甩在了后面。 即便天上下着雨该忙的还得忙,采石场那边也是如此。天阴沉沉的,都到这会儿了都还感觉不到太亮的样子,也不知道到了后半天能不能停。要是一连下上个几天,上万个人都码在这什么都不干,那这进度势必又得往后拖一拖了。 烧砖烧瓦的影响不大,可以在棚子下面操作,但是泥土不能断。 再别说拖进度了,按着任务来说是迫在眉睫,浪费不了一点时间。上刀山下火海跟敌人拼命都干过了,冒着一点雨干活能算个事?再说现在天气暖和了,就算身上淋湿了也冻不死人不是? 下面装车的人才刚刚开始,上面就簌簌往下掉东西,光线不好,又都在忙,谁也没有注意。 说实话,掘土采石也是注意着的,都是斜着往上挖,防止下面掏的太狠到了后面出问题。 要说这雨下上十天半个月的,山体泡的塌方还想得通,好端端的突然塌方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 好在塌方面积不算是太大,也不算是多迅猛。 孟今章赶过去的时候负责在这边掘土的开石的人已经被疏散开,上面还在继续往下塌。 在确定了没有人被埋在下面之后当机立断让人去将卫生院的大夫都喊过来。 菖蒲过去的时候卫生院的人还没到,只看见乌泱泱的一堆人,她扒开人群喊了一声。 到了跟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孟副团,下面埋的有人没有?” 不远处山根脚下有好大一堆坍塌下来的泥石,都是突然垮下来的。 “没有人埋在下面,但是伤了好几个,这三个人尤其的重,你先给看看。” 天暗的厉害,雨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大。 孟今章揭了身上的蓑衣搭在菖蒲身上,菖蒲没管,蹲在那给几个人验看伤口。 伤了十几个,有一个是跑的时候脚脖子脱臼了,菖蒲伸手一把抓着他的脚,另外一只手陡然用力,那人没忍住嗷的叫唤了一声。 菖蒲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跟孟今章讲:“脱臼了,正好了,送回去平躺养着。注意不要碰到他那条腿。其他人也赶紧抬去卫生院,这边什么都没有。让最近的炊事班送热水去卫生院。” 一起身,搭在身上的蓑衣就往下滑,她一把抓住,看了一眼忙着只会人安置伤员的孟今章。 她来时身上就已经湿了,这会儿再披蓑衣能起什么作用,而且这玩意她披着也不合身,累赘。 但是孟今章给的,算了,披着吧! 这边的人准备将伤员转移,梁振华他们三个才到。 身上还挎着药箱子。 只不过看着这些人满身的水满身的泥,血跟泥被雨水混在一起,有药也没用,必须得清洗伤口才行。 梁振华年纪也不轻了,一口气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又往卫生院跑。 受伤不算太严重勉强能自己走的在战友的搀扶下自己走,几个严重的就被人抬着过去。 卫生院这会儿啥啥都没有。 菖蒲将几张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扒拉到一边,然后充做临时的床让伤员躺在上面。 梁振华喊了一声:“谁去帮忙弄点热水来,多弄点!” 外面跟来的人去找热水的,去找盆子的,七手八脚的很快就将东西处理好了。 重伤的三个人躺在那里,梁振华牵头带着胡维安和林茵茵在给清洗伤口做初步检查。 菖蒲就没去凑热闹,回屋子弄了止血的药过来。 打了两盆热水给房檐下坐着的人:“一个个来,先把伤口附近的泥洗了。” 伤口清洗要用药清洗,这会儿没有条件熬药汤子,但是这边施工搞建设,保不准有人受伤,所以之前在县医院开的药水还有。 菖蒲找了一点干净的棉花蘸了药水一个个给清洗伤口,但凡在房檐下坐着的,伤的都不轻。 不是摔的就是被砸的。 有人伤了膝盖有人伤了头,血突突的往外冒。 第30章 处理伤口安顿伤员 菖蒲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狠,流出来的血被抹掉之后她伸手一把捏住伤口,另外一只手利索的的将药粉给敷上去。 一松手血就从里面沁了出来,但却被药粉全部裹住,再没有要渗出来的意思。 她扯了一截纱布将那人的腿给包扎了之后就进行下一个。 “那个你别动,等腿上结疤,坐一会儿。” “你,你这个,这块头发要剃了,不然不好整。” 药粉裹在头发根上有影响。 “剃呗剃呗,多大点事情。”伤口好了头发就长出来了。 菖蒲没法剃,只能用剪刀擦着头发根剪了,牵着伤口,疼的那人嘶嘶的倒吸冷气。 “忍着点啊! 我看看有没有碎石子崩进去。” 处理伤口是个细致的活,但是在菖蒲手底下跟拔草似的。 不能说粗鲁,但是叫人看着也没觉得细致。 好在这些人都是吃够了苦受够了罪的人,只要不要命,其他都是小事情。 屋子里面传来叫唤声。 林茵茵跟胡维安在给清洗伤口,有一个被石头砸到脑袋的人已经昏过去了,这会儿需要尽快上药包扎。 还有一个腿断了的,血肉模糊,要接骨。 伤口要清洗要消毒,接骨要麻醉。 几个人昨天刚刚到这边,什么都还没整理出来,手忙脚乱。 没有手术床,没有手术室,只有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 梁振华这个副院长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家原本在地区那边就是医药世家,他原本学中医,后来进修西医,处理这些外伤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等菖蒲把外面的伤员处理完,屋里的三个重症患者也结束了。 三个人排排躺,不管是昏睡的还是醒着的,这会儿都不能动。 菖蒲进去看了一眼,跟梁振华说了一声:“梁院长,外面都处理好了,里面还需要帮忙吗?” 梁振华让林茵茵给三个人挂上点滴才出来:“里面也好了,在这边将药水输完再观察一下。” 最好是在这边养着,但是这边怎么养?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胡维安道:“外面的伤势不严重只要止血消炎就行,关键屋里三个人,他们现在都还住在窝棚里面,几个人挤在一起,不能这么送回去。” 梁振华也知道,不管是那个脑袋伤的严重的还是两个腿伤了的都要不时的观察,留在这边最合适。 “跑一趟后勤部,看看有没有能拼凑的木板子也成,找木架子,或者高条凳,临时拼凑三张床出来也行。 再将他们的被褥拿过来,这几天要暂时在这边不能轻易挪动。” 卫生院除了胡维安就菖蒲两个女同志,这种跑腿的事情他当仁不让。 整准备走被菖蒲喊住:“我也去,我还要去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需要的东西是真的多,他们吃饭可以吃食堂,但是这边不能断火,这边得有烧水的地方,有能熬药的地方,炮制药材还需要好些东西。 “衣裳湿了。” “你也没干啊!走吧,下这么大,穿啥都得湿。”谁又不是没淋过雨。 菖蒲说完就冲进了雨幕里。 真会墨迹,不就是下雨吗?把该干的活干完了换身干的不就行了。觉得湿衣服难受那就搞快点啊! 刚刚走不远就遇到了去指挥部汇报完情况的孟今章。 “干什么去?斗篷蓑衣呢?”淋的跟河里捞出来似的。 说着就去掀自己头顶的斗笠。 菖蒲眼快手疾的抓住他:“我有事,你赶紧忙你的,先走了啊!”非的两个人一起当落汤鸡还是咋的? 说完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孟今章站在那转脸看着她跑远,一回头就看见跟在后面的胡维安。 “胡医生这是上哪?” 胡维安好歹带着斗笠。 他招呼了孟今章一声:“我们去后勤部看看有没有木板子,弄点过来临时搭几个床。” 说完挥挥手也走了。 木板子这东西还是有的,不对,应该说是床板。 后勤部那边没有没,但是施工的那边木匠组那边什么都有。 木板子没拿到,倒是弄了几架单人床运过去。 反正卫生院需要这东西,迟早的事情。 职工宿舍那边也需要,但是也不差这几架。 菖蒲如愿以偿的弄到了两只木盆和两个水桶。 至于瓦罐后勤部那边能匀出来。 用板车弄过去之后,孟今章还在。 卸车不需要她,梁振华催促她:“赶紧去换衣裳,这么多伤员等着照看呢,你别自己先倒了。” 菖蒲从小皮实到大,完全不惧这点湿寒。 不过衣裳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总归不会舒服,招呼了一声就上了楼。 梁振华继续跟孟今章说几个人的情况:“这边条件有限,只能尽可能的医治,药品也有限,只能希望不要高烧发炎,先观察几天看情况。” 说完又跟孟今章提了一下电的事情。 “这个需要暂时客克服,电力厂那边已经说好了,但是我们这边偏僻,架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时间。” 但是最迟在六月初,生产区要通电那是必须的。 菖蒲换了衣裳擦了擦头发,然后下楼将木桶放在房檐淌水的地方接水,打算顺便把湿了的衣裳涮涮。 弄完之后才过去问梁振华:“梁院长,我从后勤部那边拿了个瓦罐,还有个三脚架,能生火,放在哪边合适?” 梁振华道:“就拐角那边?最好是刨个坑,就跟你们这边平时烤火的时候的坑一样,然后再放三脚架,这样塞柴火好塞,也安全些。” 菖蒲点头又问孟今章:“雨下这么大,还要继续吗?” “雨太大干不成,稍微缓一下等雨小。” 踩石头的可以暂停,但是掘土的不能停。 瓦窑跟砖窑那边一直没停,供需本来就有些跟不上,更不能停了。 那只能祈祷这场雨下过了早点停吧,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 孟今章跟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事情还多,这边的人来看过了,眼下只能交给大夫,他回去要做汇报,要继续开会,根据眼下的进度商讨接下来的任务。 第31章 打听 这场雨只下了半天就停了,早上暗沉沉的,下午直接艳阳高照,叫人看着心里就觉得舒坦。 指挥部那边却很忙,会议室里面坐了好些人,两个团的领导全部都聚集在一起开会,会议第一项就是电力问题,要尽快埋电线杆,然后催促电厂那边布线供电,一切要以厂区生产为重。 第二就是排出去考察的人回来了,关于运输问题,公路和铁路建修计划。 第三是职工入住问题。 一个会议整整三个钟头,在场的人个个说的口干舌燥。 孟今章拿着笔记本去了外面没立刻离开,等里面的人都出来,该走都走的差不多他才跟宋安华讲:“我明天去一趟城里,带菖蒲一起。” 随后补了一句:“去拍个照。” 宋安华明白了:“这是要给家里去信?” “嗯,报告我已经打了,家里那边肯定要说一声。”按理说他应该带菖蒲回去一趟,但是交通不便,路程太远,一来一回少说得一个月。 如今这边任务艰巨,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他耽搁。 天一晴,停工半天的掘土组又开始忙了。 菖蒲他们卫生院这边也在忙。 因为这么一起突发事件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伤员,还有一个重伤,梁振华不敢怠慢。 不管条件如何,要尽快的将带来的东西归置妥当。 虽然暂时没有通电,但是仪器得装好安置好,药品什么的也都专门弄了一间屋子整理妥当。 看诊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就是靠墙的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各样的药盒子。 跟医院那是不能比,但是比起大队的卫生室,倒是有那么点模样了。 菖蒲没啥收拾的,她去找了根竹竿擦干净找地方支起来,将衣裳搭上去晾着。 然后就进屋去看伤员。 头上受伤严重的那个这会儿血是止住了,人也醒了,但是依旧昏昏沉沉的,因为太疼,不时的哼哼。 另外两个伤了腿的还好,之前做过麻醉,这会儿麻醉的劲儿还没完全散,但是菖蒲心里清楚,好不了多久。 最多到了夜里麻醉劲儿全部散去,这三个人得比着叫唤。 再怎么坚强再如何能忍,都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钢铁石头,不知道疼痛。 但是没办法,谁伤谁疼谁也代替不了。 菖蒲进去检查了一下,出来喊梁振华:“那个叫胡兴国的又点发烧。” 胡维安起身拿了温度计去了临时病房。 梁振华招呼菖蒲:“坐!” 菖蒲瞧着他那语气该是有事,就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我瞧着你早上给伤员处理伤口手法很娴熟啊。” “嗐,以前在家的时候,队上的人有时候摔了碰了的,割到手的,都是我给处理,习惯了。” 梁振华主要想问的不是这个:“你用的止血药也很厉害,是组织上统一采购的还是你自己自制的?” 菖蒲处理伤患的时候他也在忙,处理过程他其实并没有看见,只是后来忙完了又出去检查了一下,发现那些伤员的伤口都处理的非常的好。 最重要的是那个止血药,看起来效果非常好,敷上去之后几乎没有谁的伤口沁血到纱布外面来。 “那个自己弄的,可惜就那么点,全给用了。回头要是来换药还得麻烦院长。” 止血药容易制,但是得有工具,她现在缺的太多,手上有药草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出来。 有的药需要炒,有的需要碾,有的还需要筛,挺复杂。 梁振华道:“我们家以前啊,就是我曾祖父那一辈,也是中医,我祖父也是中医,只不过到他手里的时候家里已经没落了,后来制药的方子都上交了,到我父亲那一带的时候,闹革命闹的厉害,家里叔伯几个没有一个能传承衣钵的,那会儿我还小,跟着祖父学了点皮毛,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我现在虽然在医院工作,也希望我们国家能尽快的掌握引进先进的医疗技术,但是我对中医吧,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里面。 你今年,年纪还不大吧?” “也不小了,快二十了。” “二十,也不算大啊,搁城里要是上学这会儿还不见得能毕业了。这么小的年纪能学成这样,可见你家里人的医术真的是不同凡响啊!” 菖蒲笑笑:“院长说笑了,就是能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别的还是跟大医院的大夫不能比。” 她觉得这个梁振华有些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虽然日后要在一块儿工作,但是这会儿他们也不熟,菖蒲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多了个心眼。 傍晚孟今章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提了一嘴。 “反正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觉得很奇怪。他好像对我家里很感兴趣。” 孟今章道:“有可能是小菖大夫的医术高明,让他觉得好奇?不过,不管怎么说,警惕心有是好事。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别的你不用管。” 菖蒲点头:“那个胡兴国下午发烧了,烧的还怪厉害,他们拿了温度计测量,说都三十八度了。” “我会去问梁院长的,如果他们这边搞不定需要转去县医院就得尽早。” 三十八度,对于大人来说不低了。 脑袋上面的伤,小心无大错。 “明天咱们去趟城里?” 菖蒲疑惑的看着他:“去城里?” “对,我有点事情,我想着你来了这么久了也没出去过,要有什么需要的今天想好了,明天我们去转转,能买到的都尽量置办回来,下一趟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出去容易一些,主要是菖蒲,很不容易。 难得的好机会菖蒲自然不会错过,欢喜的点头应下来。 没等到入夜,胡兴国退烧了,但是那两个也烧起来了。 菖蒲去弄了点柴火在瓦罐里面烧了开水,梁振华开了药让胡维安送过去给三个人都喝了。 这会儿夜里不冷了,但是发烧的人依旧冷一阵热一阵的。退烧之后伤口感觉就越发的疼了,就菖蒲想的那样,一晚上三个伤员都没能合眼,不是这个叫唤就是那个哼哼。 第32章 一起进城 晚上是胡维安守夜,天刚刚见亮,梁振华起来就让他去休息。 菖蒲要顾着小院子那边,还是按部就班的该干啥干啥。 等忙完之后回来天已经大亮了。 她跟梁振华说了要去县城的事情。 想着这边还有伤员,自己跑去城里似乎又有些过意不去:“今天晚上我守夜。” “不用不用。你本身就有任务在身,继续忙自己的就行了。我看过你给那边几位同志开的药,挺好,不管是内服还是泡脚的都可以继续。这边三个伤员我们三个人呢,能照看的过来的。” 孟今章本来是打算跟着采购车一起出去,但是太早了,菖蒲还任务不能耽搁。再说他是打算带菖蒲出去转转的,回来也赶不上,所以就借用了指挥部那边唯二的自行车。 菖蒲回卫生院不久他就过来了,身上穿着干净的军装,挎着一个口袋,将自行车扎在院子外面。 跟梁振华招呼了一声,梁振华转身就扯着喉咙喊:“小菖同志,孟副团来了!” 菖蒲应了一声从楼上下来,身上也换上了昨天洗干净的军装,挎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洗的基本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口袋麻溜的到了跟前。 两条辫子一前一后的搭着,昨天傍晚烧了热水洗的头,这会儿还有点毛燥。 孟今章笑了一声:“走吧。” 菖蒲上一次去城里还是接受考核的时候,那回是坐车去的,也坐了挺久。 这一回是自行车,说实话她是第一次坐自行车,挺新奇的,唯一感觉不好的就是路不好,颠簸,后面的货架子咯屁股。 好的是去的这一路虽然是蜿蜒的盘山路,但大多都是下坡路,骑车子还是很快的,即便带着一个人也感觉没费什么力气。 等到回来的时候那可就恼火了。 不过啊,这会儿一对年轻男女可没想起这个。 菖蒲抓着屁股下面的车座子依旧觉得不怎么稳当,总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似的。 上路,孟今章问她:“想好了今天要买什么了?” 当然想好了,菖蒲找了张草纸裁了一块都记下来了。 大多都是她自个儿要用的东西。 洗脸洗头洗衣裳不需要去供销社买什么,山里面的药草一抓一大把,她之前弄了不少,洗的干净还不会有跳蚤。 要是有绵软一点的白布她想买上一两尺,身上上一回来事的时候没有布缝带子,还好之前买了点纸,还怪吸水,但是贵啊,都是钱,就被她那么硬生生的给糟蹋了。 那几天真的别扭死了。 最好是再买点棉花,反正到那里再看吧。 这个也不能跟孟今章说,太难为情了。 “针线肯定是要的,再有别的也得看看有没有卖的,也得看看我能不能买的成。”不是身上攒的有两个钱就能花出去的。 她身上除了钱就是早先在生产队出门的时候兑换的粮票,布票糖票什么的早在头年的时候她以为要结婚的时候就全部用掉了。 “你今天去城里做什么?” “带你去城里啊!” 菖蒲笑着问:“真的假的啊,这么忙专门带我去城里?” “咱们这也是大事情啊!我去城里给家里拍个电报,先说一声,然后咱们再去照相馆照个相。等相片出来了,我就跟信一起寄回去。” 照相啊! 又是菖蒲没见过的稀罕玩意。 出了山,路就更好走了,但是好走了反而不快了。 下坡跟缓上坡还是有区别的。 等到到了城里,太阳都起来好高了。 按着以往的经验看日头,少说九十点的样子了。 “先去吃饭!” 他们没等炊事班的早饭,孟今章准备的就是要带对象下馆子的。 这边条件有限,但是他想着怎么着也该在有限的条件下别人有的都给菖蒲,这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女人。 或许没有年少时那边轰轰烈烈,但这是他自己选的,他也是喜欢的。 不喜欢,再来十个黄耀宗他也不会点头的。 “国营饭店?” 车子停下,菖蒲脚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坐了一路的自行车两条腿麻的没知觉了。 孟今章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扶了她一把:“脚麻了?” 菖蒲应了一声,缓了缓就没大事了:“下馆子啊!” 她捏了捏衣裳口袋,钱有,粮票有,还是吃的起的。根本就没想起来,两个人处对象孟今章带她来吃饭怎么可能让她掏钱。 “进去看看,想吃什么。” 一层的砖房,三连开的木门,屋里摆放着几张陈旧的木桌子,四条板凳分放四边。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国营饭店里面看不见人。 厨子都在里面忙,只有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供应。 “看看,想吃点什么?” 菖蒲不挑:“都行。” “那我点了。” 孟今章伸手敲了敲窗户,里面有人出来了,是一个收拾的很利索的年轻妇女,看着两个人身上的军装倒是客气的很。 “两位同志要吃点啥?” 孟今章要了个红烧肉,要了个烧豆腐,再要了个冬瓜虾皮汤,还有六两米的米饭。 对方将算盘打了噼里啪啦的响,像是接待了一个多大的生意一样。 菖蒲往跟前去:“多少钱多少粮票。” 孟今章眉头一挑似乎一下子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将她拽过来摁在了板凳上:“老老实实坐着啊,别动!” 随后麻溜的付了钱给了粮票。 坐下来之后伸手在菖蒲面前敲了一下桌子:“刚刚想干什么?” 菖蒲叹气:“机会难得,想请你吃顿饭。” 孟今章哭笑不得:“我们俩处对象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请吃饭。” 菖蒲道:“谈对象那也得有来有往嘛!” “想有来有往也别着急啊,以后时间长着呢,一辈子呢!” 菖蒲低头揪了揪辫子。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会儿她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国营饭店的厨子那也是正式工,不止关系硬,手艺也是相当的过硬,否则不可能呆在这里。 红烧肉肥多瘦烧,一大碗,看着都油滋滋的,闻着更香。 豆腐也是红烧的,上面撒了葱花,看着都觉得好看。 孟金章将盛饭的碗推到她面前,拿起筷子夹了肉给她:“吃吧,尝尝这边大厨的手艺。” 第33章 他的缘分在这里 菖蒲从小想的都很简单,嫁给陈战,好好干活,跟他生儿育女,队上的人怎么过一辈子她就怎么过一辈子。 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红岩公社。 小时候她问过爷爷老家的事情,怎么说的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以那种方式离开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从未想过两小无猜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对方想方设法丢掉的包袱,也从未想过会遇到孟今章这样一个人。 她跟他一开始就不熟,他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菖蒲心情十分复杂的吃了一顿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离开国营饭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又回头看了一眼。 孟今章问:“喜欢?有机会进城咱们再来。” 什么败家玩意才老进城进饭店啊! 虽然她没付钱,但是那个小黑板上价格标的明明白白,今天这一顿饭可不便宜。 “进城一趟可真不容易,来的时候下坡路都跑了那么长时间,回去的时候可都是上坡啊孟副团长。” 那点路孟今章并没放在心上,只要车轮子不爆胎他都能踩回去。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照相。 照相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城里条件好的且讲究的人才会弄的,但是眼下这个年头,就算是城里又咋样,还不如农村呢,城里人吃的公购粮还都是下面社员累死累活种出来的,寻常人就那么点供应,部分人有特殊补贴,但是那真的凤毛麟角。 县城这边只有一家照相馆,叫前进照相馆,孟今章来这边时间不长,但是城里面有哪些地方他倒是门清,一路上都不用问路,牵着自行车过了桥直奔目的地。 菖蒲再怎么大方,照相这种事情没经历过也有点局促,关键是坐在那儿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孟今章端坐在边上安慰她:“没事,你看着前面就行,就当是照镜子了。” 这跟照镜子怎么能一样?再说她也没照过镜子啊! “来,看这里!” 咔嚓一声响,两个人定格在同一张画面上,都是正襟危坐,但是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就这么一下就完事了? 看着孟今章起身,菖蒲确定了,就这样了,这就是照相。 出了照相馆下一个地方就是邮电局,孟今章要往老家拍电报。 这个菖蒲就更不懂了,跟尾巴似的跟着他,后面也没跟进去,在外面看着自行车。 这会儿半天晌午的,就是城里也见不到几个人,大概是都在忙。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孟今章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将车子寄着,去百货大楼。” 谁能想到他会把自行车寄到县武装部里面去啊! 出来的时候手里挽着个麻袋,带着菖蒲溜达着朝百货大楼走。边走边跟她说自家那边的事情。 “我爸今年六十了,我妈小他两岁,但是都还没退下来。我们家最大的是姐姐,叫孟舒兰,今年三十六,然后才是大哥孟今华,今年三十三,二哥孟今朝三十一,我二十九,还有个妹妹和弟弟比我小四岁,叫孟舒音和孟今辰。 大姐跟大哥都是军人,在南边,二哥在学校教书,舒音也是老师,今辰上完学就跟着老师一起去了北边支援。 看着人多,但是都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家庭,家里面这会儿就我爸妈在。 我这个个人问题是老大难了,在家休养的那段时间三天两头都有熟悉的长辈给我介绍。” 菖蒲好奇:“那怎么没谈呢?” 首都啊,一听就知道那是个好地方,家里都是军人,老师,都是有本事的,家庭条件肯定不会差,给他介绍的条件自然也不会差。 她真的纯属好奇。 孟今章停下来看着她:“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就像我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跑这么远来参加三线建设,也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 但是我来了,遇见了。所以,可能之前的排斥就是因为缘分不在那边而是在这里。” 说完,继续缓缓往前:“大概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再遇到合适的人,才能真的走到一起过一辈子。” 菖蒲第一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一辈子时间长着呢,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那不是这样说,一辈子其实也不长,认定了开始了就是冲着一辈子去的。你不是?” “谁不是啊?” 那结了婚就是两口子了,就是一锤子买卖,她还能半路退货不成? 两个人说着话沿着街边到了供销社。 菖蒲需要的东西其实不少,但是能买的东西不多。 孟今章买的东西就多了,手里揣着的两个麻袋都塞满了。 盆子,暖瓶,还有一对儿灯罩,两对头绳。 还有什么菖蒲没注意到,反正瞧着他手里的口袋都塞了东西。 回去的路上孟今章才跟她讲:“回去最近两天有时间就跟我去看看房子?选好了回头我有时间就去折腾一下,等到咱们去领证之后就什么都有了。” “行啊,今儿回去天要是不黑就去看看。” 这会儿天逐渐热起来,早上亮的早,晚上黑的晚,城里耽搁的时间也不算长,最长的时间都在路上,回去之后太阳还老高呢。 孟今章将东西都送去了卫生院菖蒲住的那屋:“先放你这,里面你能用的先拿出来用。”反正都是置办的寻常要用的东西,也不必非要等到领证之后。 当然,没有领证菖蒲才不会用他的东西呢! 说是去看房子,但是孟今章这一回去又没人影了。 菖蒲也不着急,将买回来的东西收起来,先下去跟梁振华说了一声,然后去看了看病房里面三个人的情况。 “他们吃饭怎么吃的?” “小胡同志去炊事班那边帮忙打的。”梁振华说完又添了一句:“对了,说是明天就能去路对面的大食堂打饭了。” 白天来来往往都是干活的人,这几天确实是再忙炊事班搬家的事情,菖蒲前两天还关注呢,到时今天,竟然没注意。 “真的啊,那我去看看去。” 这会儿也没啥大事情,菖蒲刚刚回来缓了口气就出了院子往右边一拐,走出五六十米远就是一条往山下去的大路,路对面就有一大一小两个院子。 最大的那个就是食堂,正门门头上写着“三零一职工食堂”,好认着呢! 第34章 大调整 因为地势的缘故上面稍微高一些,从食堂外面的空地上去需要走几个台阶,那边刚刚装上木门,就是后面要收拾出来的供销社。 菖蒲只看了一眼就先去了食堂里面。 说是职工食堂,但是这会儿还是搞建设的兵团同志在吃饭,一个大院子分成了好多下,暂时的应该还是按着连队划分。 菖蒲在那边遇到了三营的司务长王东海:“司务长!” “唉,小菖同志,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你来干啥?参观?” “对,参观!” “哈哈哈,那看出来点啥了没?” 菖蒲四下瞅瞅:“啥都没看出来啊!” 王东海道:“进了食堂,下面连队就合并了,原本一个连一个炊事班,现在变成了一个营。” 一个营那人就多了。 王东海也忙着呢,跟她闲话两句匆匆离开。 菖蒲回去之后才听梁振华道:“不出意外,内迁到这边来支援建设的职工应该明天就会到了。这边组织结构这两天要进行大调整,有一部分搞建修的士兵要转成工人跟内迁职工一起进生产区进行培训了。” “梁院长你的消息好灵通啊!” 要知道这人来了没两天啊。 梁振华哈哈笑,没跟她细说缘故。 梁振华说了这么一嘴菖蒲并没有在意,她又不去生产区做职工。只不过下午的时候再去小院子那边她就发现了,李工他们几个人全部都不在屋子里,看守的人除了大门口站岗的,屋子门口已经没人了。 不止几位老同志不在,勤务兵也不在。 菖蒲没好直接进屋去看,从边上绕到后面,才发现那被砖头堵住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原本放在屋子里面的机器全部挪到了后面生产区重新安置,李工他们从现在开始不是搞实验了,是要上手传道授业了。 炮兵团指挥部那边的黄耀宗调去了厂区,宋安华这个参谋长变成了指导员,本职工作除外还得抓政治工作。 建设兵团那边的指挥部里面的人也有好几个身先士卒,从军职转到生产区那边,率先过去安排指导,又是一个六人组,要尽快将厂区的领导班子组建起来好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炮兵团是借调来支援的,领导班子人数本来就少,虽然说宋安华接手了黄耀宗的工作,但其实是分担在了三个人身上,于是就更忙了。 跟建设兵团那边开会,把控进度,计划建设这些都要占据大量的时间。 好的是这一次迎接内迁职工的事情交给临时走马上任的生产区领导班子,不需要这边再配合,也算是省了一点事。 但是通电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电线杆早就埋到跟前了,但是架线需要电厂那边的人。 从电厂到牛头岭这边的大山深处,那真的不是一般的远,靠着电厂那边安排的电工,都这么长时间了,线都还没接过来。 孟今章安排人去了几次,又留了人在那边打下手,进度依旧没有任何提升。 因为这边派过去的人根本插不上手,想要学一下自己搞?那边根本不买账。 上面的命令? 命令在哪呢?谁看见了? 总有那么些人就是要跟你反着来不服从的。 这边人员都到位了,还没法通电这不是要命吗? 不管是他们搞建修的还是生产区那边马上开始搞生产的都是计划建设中的一部分,哪一部分都不能缺不能浪费时间。 孟今章是开车带人出去的,身上带了枪。 那架势,大概那边再这样拖进度不配合,他真的能当场把人给崩了。 菖蒲出来泼水的时候看见车子走的,拉了好些人,但是她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那样子也不大像出去采购的。 反正太阳刚刚到头顶的时候,有车子回来了,还不止一辆车,车上拉的都是人。 一看就知道,来了! 卫生院四个人都站在路边上抄手看热闹,菖蒲还跟了一段,看着车子将人拉上去,一直拉到了山梁那边的生活区。 菖蒲就远远的看了一眼,看着黄耀宗他们在那边忙着,她转身回了卫生院。 卫生院这边也不是那么清闲。 除了照看三个伤员,偶尔会有人头疼脑热的来拿药,或者干活伤了的。 这些都算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情。 梁振华这个院长给下面三个人开了个小会,主要就是关于工作区域划分。 他想按着正规医院的办法那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管是人手还是条件啥的都有限制。 但是多少还是可以借鉴一下的。 “小林你负责捡药,账目,小菖你继续跟进李工那边,等通电之后他做了最后的复查再确定方向。除那边之外,卫生院这边你跟小胡轮流坐诊。” 胡维安问:“那老师你呢?” “我?我事情多了去了?哪里需要我我就在哪里。” 他就是个打杂的,哪里需要他他就顶上去。 眼下就只能这样安排了。 卫生院这边暂时还没有申请经费,申请了也够呛,穷啊! 这些仪器和药品都是他们花尽了心思弄来的。后续补给他还没头绪。 菖蒲是炮兵团那边调过来的,工资应该是那边发放,他们三个是个什么章程他还得去问宋安华。 支援归支援,该有的不能少,他们也要养家糊口的。 “还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 林茵茵道:“我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干活,记账这种事情她虽然没干过,但是大概了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之后她觉得也不算艰巨。 建设人员看病吃药是不需要走账的,只需要做登记就行。 账目主要还是针对的后面的生产部的职工。 药品价格检查费用什么的她也都清楚。 不管是直接给钱还是记账到时候从工资里面直接扣,这个都还需要跟那边沟通。 菖蒲也没有意见:“不过,小胡大夫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耽搁的情况下我们最好是排个班,不需要我坐诊的时候我大概是需要进山的,一年四季都有药草需要收割,没办法一直蹲在卫生院里面。” 这么多人,还在陆续来人,谁还没有个磕磕碰碰头疼脑热的。 她也看到了他们带来的那些西药,都是常用的,品种看着不少,全不全不知道,但是数量不多。 经历了一波疥疮之后,菖蒲对县医院药品供给有明确的认知。 第35章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都不算什么事,胡维安答应的很爽快。 之前菖蒲给那些伤员包扎他没瞧见,但是来换药的时候是他给换的,伤口愈合程度好的有些超乎想象,轻的就不说了,稍微重一点的,即便包扎好了又去干活,结痂又崩裂之后竟然也没见发炎,这就很神奇。 他们学的是西医,还从未见过正儿八经的中医制药,有机会他也想见识一番。 “那就按着日历表来,我单你双。” 两人说妥当了,菖蒲的事情也没算完,梁振华让林茵茵带着她认西药,常用的药物名称,功效,用法用量,价值几何。 不管她能记下多少,先给详细的说上一遍,万一接诊的时候能用到。 这会儿在卫生院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只有四个人,但是中医西医都有,结合起来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菖蒲记性相当好,但是对于好些第一次接触的东西也没办法一下子全部记下来,在药房一呆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吃下午饭的时候才出来。 大食堂那边今天整体搬迁,兵荒马乱的,但是没影响开火。 菖蒲去的晚,那边人依旧不少,干活的战士累的狠了,打了饭也不回住的地方,蹲在外面不挡道的地方就能把饭塞进肚子,然后就着门口水池子里面从山上引下来的自来水把饭盒冲洗一下,自己去找个地方趁着还没到开工的点猫一下,缓口气。 孟今章那边也不轻松,带了几十号人出去,直接拔了qiang,在那边几乎没合眼的守了一天一夜,加上兵团的人,电厂这才从山根下将电线拉进了山。 随后又从那边借调了几个人过来。 至于电厂那边人手够不够,这不在孟今章的考虑范围之内。 要是他们主动一点配合一点,不磨洋工整一堆幺蛾子影响这边建设进度,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副厂长骂他不像是人民子弟兵,就是个土匪头子,那他还客气什么? 一群贱皮子,软的不吃非的来点硬的。 线架完之后,先是照明试用,然后才敢链接机器,等到生产区那边的灯亮起来又是大半天时间。 孟今章将人交给了黄耀宗就不管了,蓬头垢面的回去倒头就睡。 熬不住了。 通电这个事情,比房子修成能入住了还令人振奋。 别的不说,谁不是黑灯瞎火过来的。 这会儿有电了啊! 晚上跟白天一样亮堂,半点也不耽搁干活。 生产区那边的电力得到保障之后,下一个就是继续埋电线杆,将卫生院这边的电接通。 除了卫生院,还有好些地方需要架电需要调试,借调过来的人没个三五个月别想回的去。 孟今章不管那些。 人他弄过来了,怎么安排那都是厂办那边的事情了。 睡了一觉缓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事情。 趁着来食堂吃中午饭,早了那么一会儿到卫生院来等菖蒲。 轮到菖蒲坐诊呢,听诊器她已经用的十分熟练了。 过来看病的人不多,但是来的人她都是先把脉,望闻问切一套走完再上听诊器,两下结合十分认真。 送走了病人,林茵茵喊她:“小菖大夫,孟副团在外面等你呢!” 菖蒲应了一声,问她:“现在几点了啊!” “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你去吧,这边有人看着就行。” 菖蒲应了一声:“我打了饭就回来。”吃饭的时候是所有人都空闲的时候,卫生院这边可能就会忙一些。 菖蒲去了外面看着刚刚拾掇过的孟今章:“来了多久了啊?” “刚来没一会儿,去食堂?” 话刚落音就敲着有人往这边来。 来卫生院除了看病没别的啥事情了。 “饭盒给我,我去给你打饭。” 菖蒲没推辞,去取了饭盒给他匆忙就进了屋。 问题不大,不是着凉感冒的,就是肠胃有问题肚子疼的。 开药,西药最方便,有水就行,但是量有限。 梁振华去了城里,为的就是后续的卫生院补给。 但是能不能申请下来,需要多长时间,能批下来多少都不好说。 菖蒲麻利的开药,随后跟林茵茵讲:“实在不行还得上中药,病人在这边登记了,吃饭之前先来卫生院,咱们在这边帮忙把药给熬好。” “想法是不错,但是需要人手。咱们四个人,来一两个能行,多了就恼火了。又不是大锅饭,弄上一大锅一人一碗就能行。这玩意得对症啊,每一副药都不一样。” 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菖蒲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刚刚萌芽就被摁死。 孟今章打了饭过来,林茵茵转身就喊了胡维安一起去了食堂。 这边诊疗室就剩下了他们俩。 菖蒲招呼他坐下之后问他:“你什么时候完工的?” 回来的时候她听说了,不过一直没看见人。 上来的路在下面有一里多远的地方劈开两个岔路,右边过来就是卫生院这边这条,通往生活区的。 左边那是通往生产区的。 里面不止有人持枪警戒,据说还喂了两条凶残的大狼狗巡逻,根本没有人敢往那边去。 “就昨天后半夜,一直守着那边通电我就走了,一觉睡到这会儿。” 起来他就想起自己食言的事情了,收拾了一下就往这边跑。 “真的很抱歉,说过几回的事情了,每次都没能兑现。” 菖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看房子的事情。 说实话,孟今章不提,她也忘了。 菖蒲一手拿筷子,一手竖起手指头:“两次了。” 他们这个对象处的,三五天不见一面是 常事,什么时候闲不下来,大概什么时候就记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对象。 她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也能理解孟今章身上的任务重。 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处对象也不是非的两个人绑在一起不可。 只要闲下来第一时间能想起对方,这就已经足够了。 孟今章却因为这个两次内疚不已。 “阿蒲,我这个工作,你跟了我,以后大概会有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第36章 筑巢 “所以呢?” 孟今章道:“但是我会尽力将我能给你的都给你,能周全的尽量周全。” 菖蒲嗤嗤的笑:“孟今章,我喜欢说话算数的人。做得到并且一直做得到再拿出来说,不然就别说。” “嗯!” 菖蒲看着饭盒上面的笋:“山里面的笋都快过了,不过还一些地方能采一些,回头你帮我找两个土坛子?我得空了腌一些,不然到了冬天咋弄?” 结了婚以后就有条件自己开火了,到时候也就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吃食堂了。 还没领证她已经在为后面过日子做打算了,孟今章听得眉飞色舞的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甚至于吃了饭还去帮她把饭盒洗了。 第二天菖蒲不用坐诊,孟今章带她去了行政楼对面的那一排房子那边看了一眼。 格局大致相同,一室两厅,带一个厨房,算是相当的宽敞了。 这会儿只安装了门窗,里面打了洋灰地面,看着倒是整齐。 “真的让我选啊?” “嗯,你做主。” 一层光数着门应该是十二户,菖蒲选了一楼靠近右边小山坡的地方。 屋子格局一样,关键是这边以为是最边上,所以多了一扇窗户。 再有就是这房子一家挨着一家的,门口和房后的地方大小都差不多。 但是最边上这里挨着小山坡。 山坡上面是垦出来的地,但是下面还荒着。 菖蒲问孟今章:“如果我们住在这边,这一点荒地我们能自用吗?” 孟今章乐了:“小菖大夫还有时间开荒种地啊?” “远处没有,家门口一点地方收拾一下的时间还是有的。而且梁院长开过会安排过了,我们一个礼拜只需要在卫生院呆六天,礼拜天我们三个轮流值班。平时我跟胡大夫轮流坐诊,轮到他的时候,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我就能上山去。 算起来,我可是比你轻松很多了。” 看起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实际上呢? 这边上万人,陆续还有人来,这么多人随时都会有状况发生,身体什么的全部都要靠他们四个人,压力还是不小的。 孟今章道:“家属楼这边,每户都有自留地的,就在西梁那边山根脚下,等到入住之后就可以去登记然后自己找时间去开荒。这边这点算什么,你想开了种什么,回头我去说一声就是了。” 开荒也是任务,开出来的地都是国家的,他们在这也呆不了一辈子,不争这个。 这么一说,菖蒲心里就安稳了:“那成了,就这里吧!” “行,那就这里。回头你再跑一趟,给门上挂个锁,就算是有人入住了。 ” “锁?”她没准备的有啊! 孟今章提醒她:“就前几天进城买的那些,那个口袋最下面就是。回头记得给我把钥匙就行。” 他进去看了看:“回头还得去找王东海,得垒两个灶台起来啊!”案板也得要一个。 煤炉子他能弄到,但是在山里面生活,土灶不能缺。 “不着急,慢慢来。” 孟今章挑眉:“慢不了一点,结婚报告已经批了,我们随时都能去领证的。” 菖蒲愣了一下:“这么快?”原来不是说至少得一个多月? 孟今章道:“我这个个人问题,领导都觉得是个难题,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要我了,可不得赶紧的三两下给批准算了。” 当然,主要是每天没日没夜的都在干活,累且枯燥,好不容易有一对年轻人处上了还要结婚,该调查的之前都调查过了的,还需要再耽搁啥呢? 他们算是这边的第一对结婚的,很有意义。 要不是任务繁重条件有限,大概还得摆几桌庆祝一下。 当然,眼下必然是不可能。 虽然报告批了,但是家里那边也很重要。菖蒲没有亲人了,但是他有,他的以后就是菖蒲的。 虽然他们结婚一切从简,唯一有的可能就是一张合影和结婚证,但是他希望他们是被祝福的。 孟今章走的是专用通道寄的挂号信。 信里面说了结婚这个事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菖蒲,然后附加两个人的照片。 交通就那样了,即便是挂号信路上也要走好长时间,再等家里回信,一来一回差不多也得一个月的样子。 寄了信,孟今章也没打算打空手回去,蹭着采购车来的,干脆又去百货大楼那边转了一圈,凭着他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和习惯,以及受伤攒的那些现有的东西,能置办的又置办了一些。 要在这边真的安家落户了,菖蒲有点激动,有点期待,每天只要有时间都会去房子那边转悠一圈。 红墙绿漆的木头门,左边是客厅的窗户,客厅也不大,十来个平方的样子,搭上一张四方桌子和板凳,靠墙再放点东西,也就只有来回走动的走道了。 进去那又是一间,就是灶房了。 上面连烟囱都是垒好的,可见一开始修建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间是干啥用的。 后面的窗户很敞亮,开了窗户能看见前半年后勤部开出来的地以及地里面张出来的庄稼苗。 右边挨着客厅那半扇墙的地方开了一道门,进去就是一个小卧室,两面窗户,一面靠右一面靠后。 前面的那个卧室门开在客厅一侧,也是两扇窗户,刚好跟客厅的窗户一左一右。 说起锁,她就回去仔细的将孟今章买回来的东西倒腾了一下。 一对装开水的暖壶,一对搪瓷缸子,还有三对搪瓷盆。 白底红边底子上印着红双喜的那对是最大的,可以用来当脸盆,或者放在灶台上使都能成。 白底蓝边的是一对中号的,洗脸有点小,也只能上案板。 还有一对白底绿边,底子上印着喜鹊登枝的,上面居然还有盖子,那是灶台上使唤的家什无疑了。 零零散散的全是过日子要用的东西,倒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要操心那么多事情还能记得这个。 菖蒲干脆一股脑的都拎过去,过去才发现后勤部的人在那边,孟今章也在,灶台已经初具规模,案板也弄好了,就差一张木板子就能成了。 第37章 稀罕玩意 卫生院就四名大夫,加上菖蒲来了也有快半年了,好些都认得她,尤其是后勤部这边的。 有人招呼她:“小菖大夫来了。” 菖蒲应了一声。 孟今章拍了拍身上的泥到外面来:“这会儿不忙了?” 菖蒲道:“今天我不坐诊,打算上山呢,刚好路过这边,你之前买的东西我回去看了下给顺道捎过来。正好你在这里,锁给你,我留一把钥匙就行。” 不坐诊也是工作时间,她只是顺路来看一眼,并没有打算在这边呆多久。 她看了看,屋里多了好些东西,应该都是孟今章从后勤部那边的木工组弄来的,都是崭新的。 孟今章没多耽搁她,拧了把钥匙下来递给她:“还是那话,进山要注意,这段时间山上蛇虫多了。早点回来。” 菖蒲接过钥匙妥当的收起来,应了一声就背着藤条编织的筐子拿着小锄头走了。 这个时候彻底的暖和起来,山里各样的东西疯涨。 这会儿虽然已经很热了,但是深山背阴处还能看见没有完全散开的蕨苔,竹林里面还有竹笋在往外窜。 房子还没收拾妥当,菖蒲也不着急去弄这些,紧着正事来干。 艾草,薄荷,金银花,小柴胡什么的。 从小跟药草打交道,出门随便看见一株草就知道有用没用,就知道是用根还是用茎。 不用等到太阳落山,人就已经回来了。 还没到三伏天,但是晌午天太阳出来依旧热的很,加上身上背了东西,满头汗。 回头来的时候门已经锁上了,孟今章走了。 也是,他忙的跟啥一样,哪能一天到晚的耗在这边。 到卫生院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胡维安这会儿不忙,正趴在桌子上拿着铅笔画东西。 听见动静抬头:“小菖回来了啊!” 菖蒲应了一声,背着筐子径自去了后面,在放置中药的屋子外面蹲下来,把筐子靠着墙放了下来。 胡维安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嗬,这么多,都是可以入药的药草?” “对,都是。看着多其实也不多,种类多而已,等干了炮制好就没多少点了。” 说着,缓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小林大夫呢?” “这呢!”林茵茵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从屋子里出来,头发还湿乎乎的。 菖蒲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洗头发呢?” “嗯,这会儿不忙,洗了下。这是什么?” “山上采的野果子,我们这叫泡儿,你们城里肯定没这个东西,挺好吃的,你们尝尝。” “那,谢谢啊,有口福了哎!” 菖蒲爽朗的哈哈笑:“喜欢等放礼拜胡大夫值班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山。” “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以后就要在这山里过了,迟早是要上山的,但是这会儿没去过,林茵茵觉得大山很美很神秘,有一种山里人理解不透的向往。 林茵茵散着半干的头发抱着饭盒去了前面,没走两步又回头:“这个怎么吃?要洗洗吗?” “不用吧!洗了就没味道了。” 林茵茵点点头拿着饭盒走了,到诊疗室坐下来才打开,一股子香甜气息迎面而来。 里面全是红的白的小指头大小的果子。 林茵茵捻了一个送进嘴,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就在嘴里荡漾开。 “什么好东西?你竟然不洗就入口?” 林茵茵把饭盒送过去:“菖蒲从山里采的,说叫泡儿?你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这东西对于大城市来的人那绝对是稀罕玩意。 即便是山里,在这种吃不饱的时候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菖蒲不是不稀罕,只是觉得一起的同事不见得吃过,给他们尝尝鲜。 梁振华一脑门子汗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两个学生趴在桌子上吃东西。 “干什么呢?上班还有一点上班的样子没有?” 林茵茵嘿嘿笑,起身招呼他:“老师,快来,有好东西!” 这下两人尝鲜就变成了三人。 菖蒲则趁先去弄了桶水来洗了把脸歇了口气,然后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在门外面就开始分拣药材。 炮制药材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 先分拣,再简单的处理一下,有的还不能暴晒,有的干了之后还需要烘炒。 还有的需要磨成粉,按着方子捏成小药丸,这个更是个复杂精细的活。 菖蒲以前也就经常看她爷爷做,偶尔给搭把手,自己完完整整的搓药丸子的时候极少。 现在有想法,但暂时不弄。 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菖蒲就看到了新来的那群职工。 菖蒲跟林茵茵边走边说话。 林茵茵的小道消息比她要多的多:“据说这几天生产区那边就要开始生产了,等生产进度差不多走上正轨,还有一批女同志要来。有支援这边的城市知识青年,大部分还是他们这些人的家属。” “过来要怎么安置呢?家属过来不可能都来一个人吧,拖家带口的是必然的。” “我听说双职工家庭优先啊,过来会给安排呢!不过这些跟我们关系都不大。只不过人越来越多,咱们就会越来越忙啊!” 说着话排着队就到了窗口。 打饭的人已经算是老熟人了。 跟她们俩打招呼:“小菖大夫,林大夫。你们时间自由的话要么早点来要么晚点来,这会儿人是最多的时候。” 菖蒲笑道:“那我下回跑快点。” 能早点打上饭必然不能晚啊! 两个人快速的打了饭,然后从队伍空隙里面挤着出了院子往卫生院去。 “下回咱们早去,掐着点往那边跑,人一多排队真要命。” 回了卫生院,林茵茵看着打来的饭就开始叹气:“又是这个,天天吃这玩意,食堂里面的人是不是不会做别的饭啊!” 苞谷碴子周,泡菜,三合面馒头。 菖蒲道:“那到也不是,关键人越来越多,物资有限,输送又困难。也不是啊,中午不是汤菜馒头吗?” 一般中午那顿饭还是能感觉到一点油水的,虽然不可能是干饭炒菜,但是里面肯定会有肉。 这个季节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凑合着这样,不断顿就不错了。 第38章 全部家当 林茵茵在那异想天开:“要是能自己开火就好了。” 菖蒲还没开口,胡维安就戳破了她的幻想:“得了吧,你会做饭?” “怎么就不会了?简单的还是能做做的。再说了,不会我还不能学?” 梁振华端着饭从外面进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在这边找个对象,回头结婚了有家了,那肯定就要申请家属房,那样你就能开火了。这会儿就算是不住卫生院那也得去住职工宿舍,得扣你工资不说,开火还麻烦。” 牵扯到后一步的家属安置工作,后勤部那边忙的脚不沾地的都要飞起来了,暂时哪有余力去管个人。 “那还是算了吧!结婚这事情得看缘分,不能为了开个火就把自己一辈子给这么交代出去吧?” 说完看着菖蒲:“你跟孟副团要领证了吧?” 菖蒲点点头:“快了。” “等你领证了是不是就要搬去家属房自己开火了,我能过去蹭饭吗?” 菖蒲笑道:“可以啊,口粮带着就行。” 吃完饭,太阳已经全部没入西梁,山梁上残留的霞光却还是红彤彤的,染红了一大片。 孟今章来找菖蒲,两个人沿着大道往上走,却没直接去他们的新家,而是从门前不远的一大片空地穿过去,朝不远处的小山坡走去。 “这边留这么大的地方打算做什么?” “这边这个简单,回头推平了,边上弄成水泥台子,这就是个运动场。” 菖蒲深感意外:“这边还要修建运动场啊?” “对,按着当下城市工厂标准,生活设施要尽量齐备。这边以后人会越来越多,该有的全部都得有,这样才能让职工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以赴的从事生产。” 菖蒲指着山坡上面的那一片地方:“那边呢?” “那边是学校。” “学校需要那么大地方啊?” “对,从托儿所到小学,初中,高中,全部都要在那一块,还有属于各个学校的自留地。” 光是学校,就占了一正处山头。 爬到半山腰,孟今章在一根留着的松树下面坐了下来。 菖蒲的手被他牵着,干脆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今天竟然有时间陪我出来转悠,好稀奇啊!” 孟今章转脸看她,松开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难得啊。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勘察路线的结果出来了,但是那条路线是什么样的还得带人走一遍之后才能知道。 菖蒲就知道,他根本难有真正的空闲时间。 “去多久啊?” “少说也得一个礼拜。” 为了隐蔽性,将厂址选在深山里面,生产出来的东西运输是个大麻烦。 公路不具备隐蔽性,便捷性,但是也得修建。 同时要打通相邻县区之间的铁路。 这是个大工程啊,毕竟他们现在能用的东西不多,全靠人力。 “你要对我说点什么吗?” 孟今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菖蒲张了张嘴:“那,晚上好好休息,早去早回?” 说什么啊?这是工作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她还能不让人走还是咋地? 孟今章又拍了拍她,却笑出来:“就知道,你肯定没有一点舍不得。” 总是还差点什么。 但是不着急,时间长着呢! 说起来处了几个月了,但是真正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菖蒲问:“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早上见亮就走。”翻山越岭,全靠两只脚。 “我上次给你的药包呢?” 孟今章没带在身上:“收起来了,怕弄脏了。” 菖蒲不高兴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是不是不稀罕所以才不带着?” 孟今章很冤枉:“那是你一针一线缝的,第一次送我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稀罕?我一天到晚的泥知道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真的怕弄掉了弄脏了。” “那你等下拿给我,我帮你拿着吧!” “哼,别想,小气的丫头,等下回去我就揣着,贴身揣着。” 菖蒲闹了个大红脸:“等下去你住的那,你拿给我看看,看看里面的药失效没失效,我重新给你配一点。你得带着,出门在外说不定会用到。” 孟今章想到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任务要去的地方,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了下来。 “等我回来咱们就去领证。” “好!” 不就是领证吗?说了多少回了。 菖蒲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孟今章住在哪里的。 职工都入住他们修建的房子了,但是修建房子的人都还住在草棚子里面。 早先天气冷,帐篷又不够,大家就都住在窝棚里面,这会儿热起来了,边上就撤了,都是草棚子。 孟今章住的地方就在指挥部后面。 “这几天指挥部应该也会挪到那边。”孟今章抬手一指,却不是原本的行政楼那边,而是山梁之上,划定的学校边上的一处两层的小楼。 红砖墙墙根下面撒的种子这会儿长起来了,都是爬藤,窜的满墙都是。 “怎么搬去那边了?” “我们这边跟职工那边要划分开来。”眼下食堂什么的都还在一起,后面会逐一区分开,免得人多产生混乱。 军队是军队,职工是职工,哪怕以军纪来规范督促生产,那也是两码事。 建设兵团根据生产和建设的需要,后面也会陆续做调整,他们留在最后的人总归是要撤离的。 “没决定哪一天搬,我跟团长说了,要是搬的时候让人过来喊你一声,到时候你去开个门,东西直接搬去那边。” 今天刚好,菖蒲就是不提他也要带菖蒲过来一趟,将随身带着的比较重要的东西给她暂时放在卫生院那边。 茅草棚子,里面的陈设一眼就能看到头。一张简易的木板子床,统一的被褥,还有一个木板子支起来的桌子上,上面零散的放了些日用的东西。 孟今章进去扒拉了半天,随后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十分陈旧的口袋交给菖蒲:“暂时放你那,替我保管着。” “什么东西啊?” “你猜?” 那口袋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装着了。 第39章 蚂蚁搬家 孟济今章没明说,但是菖蒲也知道手里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嘟囔道:“自己的东西自己记清楚啊,别回头跟我赖。” “要不咱们当面点点?” “行啊!”这样再好不过了。 孟今章磨牙推着她:“走吧,领了证就是两口子一家子了,我的不就是你的,我还能怕你拿去不给我了怎的?你不是要给我配置药材,走走走!”伸手搭着菖蒲的肩膀轻轻一推,带着她往山下走去。 “你去的地方远不远?” “不算远,就是相邻的两个县之间。”直线距离不远,但是用脚丈量,那就不是想的那么点距离了。 “那,过去有人接待吗?” “我们是去考察,跟那边暂时没接触,没接待。” 有些东西他不能跟菖蒲讲,但是能讲的他会尽量告诉她。 不管她心里会不会牵挂,这是他该做的。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卫生院通了电,暮色四合的时候外面会亮个路灯。 李先锋过来复查了之后,菖蒲就不用天天的过去给他施针了,药也暂时停了,倒是泡脚的药,菖蒲三天送一回过去,或者那李红军两个人随便哪个过来拿一下。 人都住在后面,晚上暂时也没安排人值班不过诊疗室那边的灯会开到八点的样子,要是没有人来拿药看病,八点就准时熄灯。 有突发状况直接从走廊进院子喊一声都能听见。 孟今章跟菖蒲过来的时候暮色已经重了, 胡维安跟梁振华在说话,林茵茵已经上楼了。 两个人也没进去打扰,直接从过道去了后面。 菖蒲将口袋拿到楼上收起来,下楼开了药材室的门。 “早知道你要外出任务,我该勤快一些搓点药丸子给你的,这样带着也方便一些。” 眼下药丸子没有,粉末倒是有,都是她用巴掌大的小筛子来回过滤的,跟西药那个药粉也差不离了。 孟今章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看着灯下的姑娘在那忙叨叨的。 菖蒲用裁好的草纸给他包了好几样药:“这是治风寒的,这是止血的,这是解毒的。除了风寒是内服的,其他都是外用的,我每样都给你拿了点,不多。我给你写上字,你别弄混了。” 还有那个香包,里面的药也被她重新换了一遍。 孟今章结果她递过来的香包和纸包觉得手里和心头都是沉甸甸的,沉甸甸的心意。 “我不出远门,也不是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很快就回来了。” 菖蒲嗯了一声:“远不远的都是出门在外。再说了,也不是你一个人,一起去的好些人呢,万一用到了。当然,最好别用到,你不能糟蹋了,给我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我弄这些老费劲了。” 孟今章突然伸手将她拽进了怀里:“口是心非,嗯?” 菖蒲捏了捏拳头扒拉了他一下,嘴硬:“谁口是心非了?我是大夫,给你们准备这些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孟今章笑出声。 两个人贴的有些近,菖蒲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微微振动。 第二天菖蒲起的格外的早,后勤部的车子出去的时候她跟了好一段,并没有看见孟今章,但是孟今章确实已经走了。 孟今章有孟今章的任务,菖蒲也有菖蒲的任务。 不坐诊的时候就进山,卫生院后面的院子里多了好几个晾晒药草的架子。 在病房里面修养的人也到了能出院的时候。 脑袋伤了的那个隔几天都还要来观察,暂时干不了重活。 两个腿伤了的,别说是断了重新接上去的那个,另外一个骨肉不严重的脚都还不能使劲。 胡维安前几天忙忙叨叨的画图送去的后勤部,那边的木匠着实厉害,很快就按着他的图纸给做了两对拐杖来。 拄着拐杖一条腿,倒也能勉强走动,不至于需要一直躺着坐着。 孟今章走之前打过招呼,所以指挥部搬地方的时候宋安华专门让人来喊了菖蒲一声。 菖蒲丢下手里的活跟梁振华说了一声就往家属房那边跑。 东西已经搬到了门口,就等她开门。 孟今章的东西不算多,留下的也就是那天晚上用的被褥和第二天要用的洗漱的东西。 菖蒲将东西接过来跟人到了谢,看着小战士一溜烟的跑了,这才一手一样将东西提进了屋子里面。 屋子还没正式入住,菖蒲也不是每天来,但是来一次就能看见新的变化。 孟今章忙里偷闲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屋里添置东西。 灶台上的锅已经安上去了,屋子里面还有一个炉子,一堆黑乎乎的煤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的。十有八九又是找王东海从城里捎回来的。 案板上的菜板子都有了,案板下面分两层,一层放碗筷,最下面放着几只不算太大的土坛子。 水缸还没有,但是有一对木桶。 这边还没有通自来水,后面打了井,虽然不远,但是得去挑水。 客厅的桌椅是早就有的,最外面的卧室里面放了一张新木板床,靠着窗户还有带着抽屉和柜子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个大木箱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像现在就搬进来住都没有问题了似的。 菖蒲在屋子里面转了好几圈,越看心里越开心。 等到第二天放礼拜的时候,她一早就去后勤部那边找了刀跟铁镐,顺便还薅了人家一点菜种。 开荒这个活她挺拿手的,门口窗户下面那点用铁镐挖起来毫不费劲。 翻出来的石头捡出来整齐的砌在边上,刨一刨,菜种子就能撒下去了。 一点白菜种子和萝卜种子,还有一点黄瓜和豆角种子。 这会儿其实已经晚了,但是天气啊暖和浇上水发芽挺快,种的晚收的晚,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的多。 边上那点荒地面积不大,连一分都没有的样子,杂草不少,割了之后刨了刨堆在边上,石头还是捡出来,大小不一的,她干脆从下面过水沟边上往下狠挖了一点,掏了个槽子当作根基,然后将石头一点点的砌在里面,拉一个不到两尺高的坎子,上面再重新填土。 荒地一下子就再也不是荒地了。 边上再用篱笆一挡,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块菜园子,看那土的颜色还怪肥了。 第40章 没忍住 别看就这么点活,一个人想要全部弄利索一天时间还不大够。 这跟生产队开荒可不一样,这暂时的是自己用的地方,所以就要更加精细一点。 王东海老远看见她在那忙,绕路走过来蹲在上面的地边上看她点豆角:“小菖同志这个活干的可以啊!” 他说的不是开的荒地,说的是下面靠近排水沟的那一点石坎子。 要知道扎坎子这种活向来都是男人搞,而且还不是谁都能干的,向来都是那种十分有经验的人弄的。 菖蒲将种子丢进去埋上,手拄着锄头抬眼看他:“山里人干活从小干到大,这点活照葫芦画瓢也该会了。” “孟副团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这也处了老长时间了,该领证了吧?” 家属房都申请好了,应该快了? 菖蒲十分大方的回答:“他说是这回回来就去。” 走了好几天了,也应该快了。 说完,看着王东海:“你家属不跟过来吗?” 王东海挠了挠头:“我不行,职位打达不到随军标准,除非再往上升一点。关键是,我家是农村的,我对象也是农村的,还有三个娃儿。在老家生产队有口粮,干活还能有工分,到这来她能干啥啊?光靠着我一个人那点津贴也活不起的。” 干啥都不是随心所欲想干就能干的,总要考虑这考虑那的。 两个兵团,有随军资格的也不少,但是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孟今章说自己大概要走一个礼拜,但是回来的时候菖蒲在门口种的菜都见绿了。 在山里面窜了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胡子拉碴的看着别提多糟心了。 俊朗的五官一样经不住糟蹋,这样一看,说他三四十也有人信了。 回来之后他差点没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往原先的草棚子那边跑,到跟前了看着早就被推平的地方才想起来,挪地方了。 伸手摸了摸贴身放着的门钥匙,脚步蹒跚的朝家属房那边走去。 走道门口看着大门两侧用篱笆围起来的两块巴掌大小的菜地和菜地里面那一颗颗嫩绿的芽子他咧了咧干裂的嘴。 开门进屋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装了开水的暖壶,边上放着的是之前他买回来的茶缸子。 他将手里提着的脏衣裳放在板凳上,水壶拿下来挂在了墙上。 灶房那边他走之前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灶台边上整整齐齐的码着柴火,看起来是生过火了,应该是用锅烧过水了。 他拎起水桶出门去打水,随后才注意看到隔壁的门上也落了锁,所以说隔壁也要来人了? 已经进了六月,天逐渐热起来,孟今章洗澡压根就不用热水。 从山里引过来的水凉,但是再怎么凉也比山涧里面常年不见阳光的水好多了。 冲了个澡,洗了头,水淋淋的甩了甩进屋换了衣裳,就着洗澡水把带回来的都穿臭了的衣裳洗了,搭在了篱笆上。 随后才进屋。 屋子里面的木板子床上菖蒲铺了一层晒好的铺草,他的被褥都铺在上面的。 应该是拆了重新洗过又缝起来的,有一股子皂荚的味道,沁人心脾。 孟今章四仰八叉的往上面一躺,看着太阳从窗户照进来的亮堂堂的光在想:要是能想办法多搞点布就好了,花钱是小事,不要布票最好。这样的话,窗户上就能挂个帘子,门上也能有个帘子。 窗户,那必须得要啊,不然人谁在屋里,站在外面能瞧的好清楚。 出门在外有任务在身没能睡一个好觉,早就到了极限,没想多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菖蒲不知道孟今章回来了,人上了山。 家里多了那么些空坛子,她打算腌点酸笋,再弄点盐菜。 也不多弄,不会占用太多找药草的时间。 背着背篓进了山,回头来的时候少不得要将不是药草的东西放回家里。 因此就没从后梁的大路直接下去,而是从房子边上的小路下来直接到了家门口。 一眼就看见了挂在篱笆上面的衣裳。 这是回来了? 她将背篓放下来。 门都没闩,手一推就开了。 进屋拐去了里面,就看见人光着上半身没穿衣裳也没盖被子,睡的正香。 出门在外睡不好那是真的。 菖蒲没想把人吵醒,蹑手蹑脚的上前打算给他把身上搭上,这会儿屋里又不热,这样睡非受凉不可。 手还没摸到被子呢,睡着的人突然睁眼一边捏住了她的手腕,天旋地转的人就被拽到床上给压在了身下。 菖蒲另外一只手本能的就朝他脖子劈过去,被孟今章一把抓住:“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菖蒲被压着,想动弹也不是不能,但是到底再没跟他动手:“流氓,你起开!你想吓死谁?” 孟今章趴在她的颈窝里笑的浑身打颤就是不撒手,所答非所问:“想我没有?” 菖蒲闻言心砰砰跳,跳的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伸手在他脸上去扯了半天:“我瞧瞧是不是哪个混蛋蒙了一层皮假冒的,怎么这么无赖了?” 之前还能算是规矩的正人君子,最过分的就是那一次搬家掐着她的腰把她拎到了台子上。最亲密的也不过是走之前浅浅的拥抱。 这么久就突然,突然这样了? 这样的亲密让菖蒲有些手足无措。 他问的话菖蒲更是没法回答。 惦记肯定是惦记的,知道他出门在外不好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早早的把休息的地方给拾掇了出来,就想着他回来就能舒坦的睡上一觉。 暖瓶里面的水隔天都会换一次新的,怕他突然回来连口热水都没有。 孟今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他知道他这个对象可能是还不会表达,也可能是羞于表达。 她跟城里那有些受过现代化教育的女性不同,没有那种奔放热切,不会像烈火一样。她是含蓄的,像是如油一般的春雨悄无声息的一点点的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她对对方的关切和爱意。 所以孟今章才没忍住。 他那个警觉性,除非死了。 菖蒲刚到门口他就醒了,猜到时她所以才继续装睡。 第41章 姗姗来迟 孟今章由着她那双不算细腻甚至有些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为所欲为,眼里闪烁着菖蒲看不懂的小火苗。 缓了缓翻身躺了回去,一只手还抓着菖蒲没撒手,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 菖蒲问:“没受伤吧?” “没,好着呢!” 菖蒲微微松了口气坐起来,将手从他手心里面抽出来:“我工作时间,不能在这边耗着,你歇着吧,回头我去食堂打饭给你送过来。”大白天的这样成双成对的在床上躺着像话吗? 菖蒲受着脸上的火热假装若无其事的起身去了外面。 孟今章穿上那件他刚脱掉不久的衬衫跟了出去。 菖蒲将掰的竹笋捡出来丢在门后面:“我先走了。” 孟今章嗯了一声:“不用给我打饭,我还有个会议要开,完事了我去,然后去卫生院找你。” 至于笋,他没问怎么弄,剥皮那肯定是必须的。 将衣裳收回来他就蹲在那拾掇起来,然后找了大木盆,打了些清水将笋子泡在里面,这才出屋锁门。 卫生院后面院子靠墙的地方堆放的都是药草。 菖蒲进院子,林茵茵就出来了。 菖蒲跟着她学习西医常识。她就跟菖蒲一起认药草,顺便的学着简单的处理药草。 相互为师。 菖蒲一开始还担心自己跟城里来的文化人处不到一块去,倒是没想到不管是胡维安还是林茵茵都是特别大方特别好相处的人。 性格好的人跟性格好的人相处还真的是挺容易的。 有林茵茵帮忙,菖蒲就轻松了很多,起码不用花大量的精力在药材分拣上,她最近在折腾着搓药丸子。 林茵茵坐下来分拣药草,边忙边感叹:“真的是学无止境,我以前觉得中医吧,特别的不精细,还麻烦,不管什么病都得熬上一锅黑乎乎的药汤子,一碗一碗的往下灌。却没想到这里面的门道这么多。要说它不精细,那我们这些学西医的就只能算粗糙了。” 一个合格的中医大夫首先得认识药草,熟知它的各种药性以及,毒性。 然后懂得炮制的办法,更得会巧妙的结合原有的方子和现有的症状融会贯通。 更不要说还得熟知人体各个经脉穴位等等。 菖蒲不这样认为:“各有各的优劣。” 西医比中医划分的更为细致明确一些,将术业有专攻这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制药的是制药的,研究的是研究的,门诊是门诊,检查是检查,各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也挺好。 不像是中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舞台。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中医必须面面俱到。 林茵茵问:“你们那一块,陆续都要住人了吧?” “没那么快,不过我们隔壁应该很快就会来人了。” “那是谁家啊?” “三营的营长家属要来了。” 炮兵团三个营,营长菖蒲也只认得个三营的,毕竟之前她所在的炊事班就是三营的,偶尔能看见三营营长陈学兵过去打饭,真正说上话的时候还是前不久三营长过来挂锁的时候。 据说他爱人是个小学教师,两个人结婚快两年了,三营长在家就呆了半个月,因此两年两个人也没能生下个孩子,所以家里着急的很,干着急。 他任务艰巨,回不去。 他回不去,媳妇咋生孩子。 好在这边建修进度快,又来了这么个政策,他一提交申请上面就给批准了。 两个人边闲话边忙自己的事情,林茵茵半途被喊去前面抓药,等忙完电铃就响了,到下午饭的时候了。 “小菖大夫,吃饭啦!” 菖蒲没起身:“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孟副团回来了,他说他帮我打饭。” 林茵茵摇摇头,嘴里碎碎念念的走了。 孟今章歇了口气就去团部做报告,连带的一场会议又是两个多钟头。等到食堂的时候,早就过了饭点。 等他揣着饭盒到食堂,食堂那边大院子早就空了。 他干脆的掏了粮票给食堂,让人给他做了两份白面面疙瘩汤。 然后才抱着滚烫的饭盒往卫生院跑。 梁振华他们早都吃过了。 招呼了他一声:“孟副团回来啦!” 孟今章应了一声,探头看了看:“小菖大夫呢?” 林茵茵戏谑的看着他:“忙着呢,忙的饭都没顾上吃,你要再不去,饿的要站不起来了。” 孟今章转身就往后面的中药房走。 林茵茵在后面摇头晃脑的感叹:“男人啊,靠不住的,还是得自己,不然迟早得饿死。” 梁振华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晚了点就饿死了?阴阳怪气。” 胡维安附和:“阴阳怪气!” 师徒俩一前一后进屋。 林茵茵在过道叉腰吹胡瞪眼:“排挤我是不是?” 孟今章进门将饭盒放在桌子上道:“抱歉,我耽搁了,过来晚了。” 菖蒲没抬头:“没事,我也忙着,还差一点就结束了,你先吃。” 孟今章本来就耽搁了,这会儿要是不等菖蒲自己先吃饭那他就真的是个棒槌了。 看着菖蒲在那搓药,他去外面找盆子给打了水,弄进来的时候菖蒲已经起身,清理工具。 洗了手之后才又重新坐下来。 “这会儿食堂没人了吧?”说完,盖子已经被她掀开,然后意外的抬眼看了孟今章一眼:“孟副团,开小灶啊!” 这个季节最多的都是刚刚能吃的洋芋。 刚刚出土的洋芋是一年里最好吃的时候。 洋芋疙瘩加白面疙瘩,里面还有猪油和葱花的香味儿,一看就不像是大锅饭。 孟今章轻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菖蒲道:“你特殊情况怪多的,所以下回别大包大揽的了。” “没有下回了。”孟今章道:“明天就去领证,然后每个月拿着手续去领供需,自己开火。” “你会做饭?” 自己开火菖蒲也愿意。 孟今章是副团,她是大夫,两个人加起来工资不算低,不在食堂吃饭的话会给粮票,自己再有一点自留地种点菜,比去食堂吃大锅饭要好的多。 眼下食堂是最忙最乱的时候。 等到这边建修的差不多,建设兵团的人陆续转业,家属区安置到位,那么食堂压力就会变小。 第42章 不会吵架 三言两语却是菖蒲所能想象到的美好,她突然就期待了起来。 领证是一件大事情。 虽然在菖蒲的认知里,他们那块结婚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一个锅里面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正大光明的,这就算是结婚了。 但是部队这边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今天菖蒲不坐诊但是要值班。 但是吃完饭就被胡维安给轰走了:“去吧,孟副团走了这么久刚刚回来,你们要准备结婚的事情,值班是小事,我们谁都能行。” 梁振华这个院长也在,三个人还能坐不了两个小时的班? 孟今章跟着菖蒲身后跟他道谢,然后拉着菖蒲就跑了。 出了卫生院到大路上才撒手,菖蒲不客气的取笑他:“孟副团,你这哪是二十九啊,整个就是一个三岁半。” 不就是不加班,至于激动成这样?抓着她就跑,好像后面有狗撵似的。 孟今章边走边道:“所以小菖大夫是在表扬我很年轻吗?” 菖蒲打量他两眼:“想听真话假话?” “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把真假分这么清楚,还来问我。” 菖蒲乐不可支:“说年纪大还不至于,但是也不算年纪小。” 孟今章鼻子里嗤了一声。 “竹笋我剥完了,我怕干了放了点水泡着,接下来怎么弄?” “要焯水,稍微焯一下水,然后晾干,再腌制。” “要做盐菜的话,那明天还得想办法多买点盐。”这年头,吃盐都不能随心所欲,都是有限制的。 但是兵团人多:“跟采购车一起出去,到食品站,刚好把咱们开火要准备的东西都买了。” 菖蒲啊了一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该给钱给钱。我们买了,省得去找后勤部,其实是一样的。” 菖蒲不懂这些,他说好就好。 “那等下好好想想要买什么,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了也是会忘记的。 刚刚走道路口就遇到从那边过来的三营长陈学斌。 对方停下来对着孟今章敬礼招呼了一声,又招呼了菖蒲。 孟今章问他:“你家属什么时候过来?” “还要一段时间,等那边学校放暑假,她得把这学期的课给上完。” 孟今章点了点头再没多话。 到家之后他先去生火,然后提着两只木桶出屋去了后面打水。 回头来的时候跟菖蒲讲:“是不是还得弄个水缸啊!” “看看好不好弄吧,要是不好弄这样也行。”反正挑水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后她又问孟今章:“不是说后面也会通自来水吗?我瞅着前面都修了水池子。” 这个是建设兵团那边的活,孟今章只知道他们是要给这边都通上自来水,通不上的也得打井,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怎么操作他还不清楚。 “回头我去问问。” 竹笋只是焯水,要不了多大时候,随后又将就锅底的火烧了两壶开水起来。 孟今章道:“炉子也可以生起来了,弄个锅放在上面,一天到晚都有热水。” “天气暖和了暂时没必要吧,烧柴火比烧炉子快。我上山的时候顺便带一点都足够我们用的了。” 灌了水之后,孟今章去找了纸和笔在那写第二天需要采购的东西。 菖蒲擦了擦手也进屋,外面渐渐也没那么亮堂了 看见他点了灯在那写东西凑过去看了一眼:“要买这么多东西?” “只是提前预计,不一定能买的到,必需品能买到就好。明天我们先去食品站,跟他们一起采购,然后到点了去领证,再去一趟百货大楼。” “还去百货大楼做什么?” 孟今章道:“我凑了点布票,给你买两身衣裳。” “部队不是发了衣裳?还买衣裳做什么?” 孟今章将笔放下来,伸手拉住她,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嗯,部队发的不算,结婚要买新衣裳的。”说完想起上次买的布:“衣裳是不是还没做?” “做了一件,另外一件还没来得及。” “那明天穿上?” “行啊!不过衣裳就不要买了吧,有合适的布买一点,我们穿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做点里面穿的倒是合适。” 孟今章手里轻轻一用力,她一个猝不及防就被拽了过去。 孟今章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然后跟菖蒲交底:“我过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早先攒的那些都丢在了家里。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边谈对象结婚。”这点票还是他跟别的战友换来的。 菖蒲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孟今章抱着她:“主要是这个婚结的有些简陋,还请多多包涵,后面会补上。” 菖蒲并不在意这个:“这已经好多了,日子能过就行。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遇到事情好好商量,不要相互不理睬也不要吵架发脾气,总之能和和和美美的就好了。” 孟今章给了她希望,给了她一条能走下去的不一样的路,给了她婚姻,给了她一个家。 她只有一个愿望了,那就是跟孟今章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 孟今章道:“那肯定。别的我不敢说,就吵架这个事情肯定不会发生,我不会跟你吵架的,也不会跟你冷脸的。”家是过日子的地方,是需要温暖的地方,不是耍脾气的地方。要是整日鸡飞狗跳,那成家又有什么意义。 菖蒲乐了:“你还是不要过早的打包票,牙齿还会咬到舌头,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相互看不顺眼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能不吵架?我就是偶尔幻想一下。不过你跟我吵架也没用,我不会吵架,你要是惹着我我就直接动手了。” 她从小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这辈子也就那么一回,差点把自己后半辈子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呵,小菖大夫厉害啊,还直接动手?你要怎么跟我动手?这样还是这样?” 孟今章的手就动了两下,好巧不巧的挠到了菖蒲腰间的痒痒肉,菖蒲也想忍着但是忍不住啊,笑的前俯后仰直接瘫了。 等反应过来还在他怀里的时候气氛已经变的拉不回去了。 孟今章低头在她嘴角试探性的亲了一下,而后她迷迷糊糊的这个吻就加深了。 他们还没领证,这样的亲密对于菖蒲来说简直就是大胆到了极致,但是她偏偏也不排斥。 孟今章仅剩下的理智让他只是亲了亲自己对象,然后决定还是先将人送回去。 虽然明天就去领证,但那是明天的事情,不至于等不了一个晚上。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年纪大了,憋太久了,明明自己想要的是一段水到渠成的感情,相濡以沫的生活,却又如同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急不可耐。 第43章 正儿八经的两口子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跟着采购车一起出的门。 菖蒲穿着绿军装,里面穿的就是之前孟今章买的那块料子做出来的衬衫,梳着两个麻花辫,辫子上绑着的是孟今章上回给她买的大红的头绳。 是城里最时兴的那种,一指宽的红色纱做的。 额头前留了美人须,看起来分外动人。 一路上,孟今章的眼神粘着她就没离开过。 出发的早,到县城天才刚刚亮,去办事情的话就有些早了,所以按着原计划直接坐车去了食品站补给。 孟今章将自己要的东西提前写下来给了王东海,王东海去采购的时候一起给买了,割了一刀肉准备回去炼油,煤油什么的分了一点点,干菜各样的要了一些。菖蒲身上带了粮票,所以就买了一百斤苞谷跟十斤富强粉。这些有王东海在出不了问题,交代好了之后他们俩人就单独行动先去了政府大院那边。 领证是头等大事,两个人手续齐全,办理的十分顺利。 填报了两个人的姓名年龄之后,盖了章,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了。 菖蒲拿着鲜艳的两张纸心里怦怦跳。 往百货大楼去的时候心里还激动着。 孟今章一路上一直在打量她,见着她一路都扬起来的嘴角心里也跟着越发的快活起来。 进了百货大楼,在买衣裳的那边看了好几遍,看的售货员都有些不耐烦却碍于他们一身军装敢怒不敢言的时候,菖蒲轻轻的拽了孟今章一下:“不然,还是买布料吧,我回去抽时间做。不要光给我买,你自己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料子,买了我抽时间做。” 实在是,这边的衣裳看来看去就这么两个颜色这么俩个款式。 她自己能做,因此就没有特别想买的欲望。 “也行,不过可以买两双鞋,我看了,鞋子还是很不错。” 孟今章说的是时下城里最流行的布洛克,确实做的很精美,但是也不便宜就是了。 菖蒲直接被价格劝退,要不是在外面,她真的想把孟今章给拖走。 一双鞋这么贵还买两双,结个婚,日子不过啦? “那倒不至于,小菖大夫,你要对自己男人有信心,我还不至于给你买两双鞋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结婚是喜事,讲究成双成对。你看家里我买的家什是不是都是双数?” 这话实在有说服力,菖蒲妥协了,要了一双乳白色镂空的细带,一双一脚蹬的黑色大头。 春夏都能穿。 买了鞋子才去买布。 菖蒲上一回也来买了,布的价格还是清楚的。 他们这个县城太小,有个纺织厂,才建起来没两年,纺织工艺一般,华达呢,涤卡什么的倒是有,但是土布市场还是很大。 布料的颜色也很单一,除了红色就是蓝色黑色,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白色。 就红色军绿色都是紧俏货,只要有很快就会被一抢而光。 他们来的时间不对,没遇到好东西。 菖蒲要了蓝色的涤卡,又要了一块华达呢,看那颜色孟今章就知道她不是给自己买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从首都到这边,他谈了个对象,给她的只有一个如此潦草的开始,只能尽可能的满足她,配合她的一些小小想法。 剩下的菖蒲挑选了两种摸起来很柔软的细棉白布。 这种白布比土布工艺更好更精细一些,但是因为没上色,所以价格也不算贵。 菖蒲买了东西出百货大楼才跟他嘀咕:“这个白布相当好,能做的东西多,回头我进山的时候要是遇到了能做燃料的草也能采一些回来自己上个色。” 孟今章有些意外:“你还会染布?” “自己用的不是很讲究的是会一点的。” 农村人有农村人自己生活的方式。 队上有两架织布机,有几个年轻的妇女织布就织的非常好,但是菖蒲就不会,她的精力都花在了跟药草 打交道上面。 “阿蒲,我总觉得我当初在半道上捡回来一个宝贝。”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的,热烈又大胆,菖蒲的脸一瞬间红扑扑的跟山里金秋熟透了的果子一样诱人。 回去的时候王东海极有颜色的还是呆在驾驶楼。 新出炉的小两口带着自己的东西窝在车子一角。 孟今章悄悄的伸手去拉菖蒲的手,刚刚拉住,车子哐当一声抖了一下。 菖蒲没坐稳,直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想起来却起不来,腰被孟今章掐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一样。 “大白天耍流氓是不是?” 菖蒲也不是好惹的,伸手就去掐他胳肢窝下面的软肉。 孟今章其实不怎么怕痒,但还是十分配合的左躲右闪的。 “怎么就耍流氓了?我这叫持证上岗。” 说完就凑过去咬耳朵:“白天不能晚上就能耍流氓了?” 菖蒲被他逗的整个人都跟着火了似的,火烧火燎的。 外面有车厢挡着,也瞧不见俩人的嬉闹,说话的声音被车子的声音盖住,前面一点都听不见。 菖蒲扑过去捂他的嘴,却在狭小的空间里没能施展开,跪在了他的腿上,两个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今天他们结婚,虽然只是领证,但是有一天假。 菖蒲不用去卫生院。 孟今章也没任务。 他日常要干的活被宋安华他们给分摊了。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要是回家结婚,还得给放个探亲假,一来一回少说一个月。 相比较而言一天算个啥。 两人从车上下来,两手不空的提着东西往家里走。 “我的信应该到家里了,回头家里会将东西都寄过来的。” 菖蒲将买的菜和粮食弄去厨房又出来:“有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还保密?” 行吧,他要保密菖蒲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除却大事情,小事情上她向来都很随缘,不会特别的坚持。 “我们今天就要开火吗?” “不着急吧,我去食堂打饭,下午再开火。” 孟今章说完,拿着饭盒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第44章 新婚小两口 菖蒲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灯油倒好,剩下的拿到客厅找了不起眼的角落妥善的安置好 。 口粮也不能放在厨房,就一个案板,放在上面看着乱的很。 猪肉回头要炼油,但是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并不着急。 等到下午做饭之前炼好,刚好就着炼油的锅炒菜。 她转身回屋子里面,床上放着的是孟今章的被褥,一想到晚上就要住过来,菖蒲心再大这会儿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没事,结婚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四下张望就看见了亮堂堂的窗户。 跑出去看了一眼,这个玻璃亮堂倒是亮堂,使得屋子里光线特别好,但美中不足的就是站在外面能清晰的瞧见里面,里面放个啥都能看见。 所以,还是糊上? 找了张草纸正比划着呢,孟今章回来了。 男人将饭盒放在外面桌子上,进屋就看见她跪在窗户下面的桌子上,拿着一张纸在窗户上比划,大概是在算怎样糊比较合适。 孟今章走到她身后:“拿纸糊窗户不可取,糊上就没法拿下来,屋子里光线就没了,开窗的话,外面的蚊虫就会飞进来。” 说着,伸手将她抱住直接拎了下来:“挂帘子吧!” “挂帘子?” 菖蒲转身,不是很明白。 “不是扯了布?回头我去找两颗钉子砸进去,弄一块布挂上去就行了。你要是嫌弃白色的不好看,不是打算要染吗?你觉得什么颜色好看染成什么颜色就行了。 菖蒲伸手在他额头上摁了摁:“没发烧啊?咋就穷烧成这样了?谁家会把新买的布挂墙上啊!” 孟今章抱着她在屋子里面转圈圈:“这叫合理利用,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把那些布都做成衣裳,不如先拿来用,按着你觉得合适的尺寸裁剪下来挂上去又不浪费,需要的时候再拿下来就行了。” “好像有点道理。” 孟今章笑道:“你是脑瓜子一时迷糊了,走走走,吃饭,吃完饭再考虑。” 孟今章的行动能力那是超强的,吃完饭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拿了两颗寸钉子回来,还拿了个锤子,三两下就砸进去。 菖蒲将布捋开铺在床上,用手掐着丈量尺寸,而后一剪子下去干脆利索的给裁开。 两个窗户都挂上了帘子,这样人呆在屋子里光线有了,安全感也有了。 孟今章去还工具,这一去就是老半天。 菖蒲也没管他,去了灶房开始收拾割回来的肉。 王东海刻意的照顾,十斤肉都是肥肉,还带了一大块猪板油,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两根棒子骨是搭头,菖蒲想着不行就给炖起来,不过炉子她还不会生,还得等孟今章回来再说。不行的话在边上的锅里炖着也行。 炼油菖蒲自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等孟今章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猪油的香味儿。 即便他早就过了馋的年纪,这会儿也依旧觉得这个味道香的很。 将东西全部送进屋子里他才去厨房,喊了菖蒲一声:“刚刚有事去了下面一趟,顺道的将你的东西拿过来了,你去检查一下还有什么漏的没有。” 菖蒲扭头啊了一声,看了看锅底的火,不大不小正合适,慢慢熬着,干脆擦了手出去看了一眼。 东西都放在了睡的屋子里:“看见的都拿过来了就没别的了。” 她的东西简单,两个木盆,铺盖卷,衣裳都放在包里面外面没有,还有一个木匣子放在枕头边上的,这会儿在桌子上放着了。 她进屋打开看了一眼,东西都在里面。 “齐了,应该没别的了。” 说完她转脸看着孟今章:“你搬东西怎么不喊我啊?两只手你能拿多少?” 孟今章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扭头道:“顺路,刚好记起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其实他是担心自己开口提出来菖蒲会不好意思。 所以说还不如直接做。 菖蒲饶有兴致的手叉腰凑近打量他:“顺路啊!”声音拉的老长眼里全是戏谑:“孟副团。你不老实啊!” “不老实?”孟今章伸手就将她抱起来:“还没到不老实的时候呢!” 说完往上一甩,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菖蒲感觉这一瞬间自己成了麻袋,伸手去锤他:“喂,好好说话,说不过就动手动脚是吧!” 随后天旋地转的人已经滚在了床上,孟今章身体力行告诉她什么才是不老实。 天色还早,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讲究个早晚不是?反正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他们的。 菖蒲像是一只缺水快死的鱼,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怎么都不得劲。 她感觉孟今章就是故事里面说的山里面跑出来的妖精,专门勾魂夺魄的。 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你,呜,门都没关!” 孟今章想起来了,确实是,大门还敞着呢!但是水都到了渠口上了就这么收回去? 他一把扯过被子将菖蒲裹在里面卷成了粽子:“老实呆着不要动,我马上就来。” 关门那是多大的事情,一气呵成。 再进来的时候,刚刚升起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还在乱跳。 菖蒲果然没动,脸红扑扑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她素日罕见的羞涩看了孟今章一眼,然后又缩了进去。 孟今章觉得现在身上的一根线丝都是碍事的。 干脆解了扣子脱了衣裳赤裸着上半身钻进了被子里面。 炼油的人这会儿黏糊着水深火热的难分难舍。 灶腔里面的火断了柴慢慢熄灭,锅里的油渣在上面打着圈儿,然后因为油渐渐没了温度缓缓沉下去凝结在了一起。 外面什么时候彻底的黑了的也没人在意。 孟今章没睡着,但就是不想起来,怀里抱着个人的感觉不一样,反正就是不想撒手。 菖蒲倒是想起来,锅里的油还没灌,晚饭也没煮,一下午就这样那样瞎胡闹了。 但是她不敢动,一动就碰到孟今章光溜溜的身体。 “孟副团!” 没人回应。 “孟今章!” 孟今章亲了她一下表示听到了。 “你不饿吗?” “嗯,是有点。”说完,低头就又亲了上去,菖蒲呜呜了半天也没能将人推开。 第45章 听墙根 孟今章跟菖蒲是家属房这边第一对正儿八经入住的夫妻,也是基地第一对领证结婚的新人。 因此备受关注。 周成安宋安华几个年纪长点的还好,下面几个营长组队跑去听墙根。 孟金章能让他们得逞? 下午折腾过一回,这会儿他再怎么想也得顾忌到菖蒲能不能吃得消。 两个人叠在一起亲了亲,然后他趴在菖蒲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随后才摸索着穿上衣裳放缓步子去了灶房那边。 将下午焯过水的煮大骨放进锅里大火煮起来,放了盐进去之后很快香味儿就散开。 他还觉得不够,往边上的灶腔里面也加了火,锅里的油还没完全凝结又化开,里面没有熬透的油渣再一次开始缓缓出油。 那个香味儿从窗户里面散出去,飘出去老远。 陈学兵他们几个听墙根的没有听见一点动静,倒是闻见了人家屋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儿。 黑咕隆咚的人都麻了。 这新婚燕尔的不办正事,大晚上的炖的什么肉! 好饿,心好慌! 听着脚步声远去,孟今章这才将灯点起来回了屋。 菖蒲蜷在那一动不敢动都快要憋死了,看见他提灯进来会意的确定了一下:“都走了。” “都走了!” 她这才干吱声,郁闷的捶床:“啊,烦死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这什么破毛病,好端端的大男人怎么还喜欢听墙根了?” 孟今章把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将衣服捡起来放在她手边上,隔着被子安抚她:“没事,他们来了没一会儿。再说,之前你叫唤声也不大。” 这话说的菖蒲恨不得把他的嘴给他缝上,要不是那会儿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加上外边有人听墙根她也不敢动以至于这会儿还不着寸缕光溜溜的,她真的要跟孟今章拼命。 孟今章见好就收:“来来来,我帮你穿衣裳,你躺会儿,饭很快就能好,好了咱们就在这屋吃。” 菖蒲又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就是头一回有点恼火,两条腿感觉有点不利索了一样,也不至于穿衣裳还让人伺候。 孟今章轻笑两声轻轻揉了揉她混乱了的头,身心愉悦的去了外面。 买的苞谷还没来得及去磨,只有一点白面可以吃。 孟今章没等锅里的骨头熟,反正有那个味道就行,将骨头捞出来,拌了面疙瘩进去,加了点豆皮之类的干菜一起。 这个最快。 两个人这会儿了都还没吃饭,早就饥肠辘辘,谁也不可能等那一点肉。 端着碗进屋菖蒲已经穿戴整齐起来了。 头发滚的毛茸茸的,眉眼间还有没完全褪去的春情。 孟今章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都说女人结了婚跟没结婚一眼就能看出来,孟今章原先是不信的,但是这会儿又有点信了。 确实是不大一样的。 菖蒲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脸:“怎么了?” 孟今章咳嗽一声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没事,快吃吧!” 菖蒲饿了,也不追根究底,等肚子里面填了些东西才跟孟今章讲:“苞谷得尽快磨出来。” “我明天不忙,过去磨。” “会用筛子吗?” 孟今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个我还真不会,我明天试试。” 菖蒲嗯了一声:“不会也不用勉强,你磨好了我抽时间回来收拾就行。最近老占便宜,我明天刚好坐诊,晚上值个班。” “那我明天给你送饭过去。” 菖蒲拒绝了:“又不远,我抽时间回来吃吧!” 他们是第一家自己开火的,吃什么自己有数就行了,送来送去叫人看见了不好。 菖蒲的作息向来是十分规律的,今天算是破天荒地的闹腾到这么晚吃饭,吃完饭反而睡不着了。 有记忆以来都是自个儿睡一张床,这会儿身边多了一个人,怎么都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平躺着,不行。 蜷着,不行。 翻个身,更不行。 总是不经意间就会碰到。 菖蒲第一次觉得睡觉如此折磨人,好烦躁。 多了一个人就跟进入了三伏天一样,哪怕没挨在一起也觉得好像被火炉子烤着一样。 孟今章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心里都压不住那种初经人事的兴奋。 他年纪是不小了,但也是第一次跟女人发生关系。 在部队里面,什么荤段子没听过,也有过正常的反应。 但是听说跟实践本身就是两码事。 舒服不舒服,试过才知道。 试过了,孟今章就明白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那都是狗屎,不值一提。 这会儿他本身也是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压不住蠢蠢欲动的手辗转反侧,加上边上还有一个烙饼的。 被磨的实在捱不住了,他一个翻身伸手将人捞了过来。 “睡不着?” 小腿被踹了一下他也不在意,反而直接将菖蒲的脚丫子给夹住。 菖蒲扒拉着他搭上来的手:“我不能呼吸了。”放哪都觉得是负担,好像压的喘不过气了一样。 心里暗戳戳的想,反正后面还有一间屋,不行明天搬过去吧! 孟今章满心疑问,也没压着啊,怎么就不能呼吸了? “你别紧张,不弄你了。” 他知道第一回疼,再想也不可能这会儿又来一回。 自己的女人还是要疼惜的,时间长着呢! “这样呢?”他亲着菖蒲的嘴角吸引着她的注意力,手又从她穿着的背心里面钻了进去:“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紧张难受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我这都是为你排忧解难的样子别提多气人了。 可惜菖蒲初经人事,根本招架不住他这样撩拨,脑子里面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反正以前到时候自己就行了,但是这回是听见对面山上起床的号角声才睁眼,睁眼又合眼,根本不想起。 孟今章在床头摸了手电,外面都还没怎么亮,屋里更是黑咕隆咚的。 但是菖蒲还是坐了起来。 孟今章刚刚下地转身看着她:“把你吵醒了?你再睡会儿,还早呢!” 他们有任务,早上起来的早,卫生院那边压根不用这么早,天大亮了再过去也是一样的。城里上班八点,这边没规定,但是也大差不差。 第46章 水土不服 菖蒲不敢睡,因为她感觉现在特别的困,只要一睡过去十有八九就是一大早上。 孟今章把手腕上的手表拿下来给她放枕头边上:“我写信托人在外面帮我弄了一只女式手表,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到,这是我的你先用着,按着时间起来就行,多睡会儿。” 菖蒲拒绝了,她打算早点起来去干活,去推磨吧,把粮食收拾出来,大早上那边没人,不用怕耽误食堂那边。 最重要的是她没好意思跟孟今章说,她不会认表。 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玩意啊,林茵茵跟胡维安手上都有,她偶尔问个时间,但是也不可能扒着人家的手去看吧。 她将表拿起来挂孟今章手上:“你戴着,别耽搁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就着手电的光亮穿戴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两个人蹲在门口洗漱,将洗脸水泼在了外面菜地里面。 孟今章走之前喊了她一声:“据说这边有风俗,新媳妇三天不动磨不干活,你别去啊,我去一下指挥部那边看看就回来了。” 说完,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菖蒲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昨天睡着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吧,还能这么精神? 不干活是不可能的。 小家刚刚组建起来哪哪都是活。 什么都等孟今章来干的话直接就完了,根本过不下去。 他指挥着 那么多人,身上的任务压的那么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再顾及着家里面的琐事那日子过的得多累。 不动磨就不动吧。 屋里屋外的扫了之后,去后面打了水,将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搭起来。 她看着房檐下,觉得这边也得弄两根竹竿,不过这会儿竹子出笋,砍回来的竹竿也不耐用,不然割点棕搓根绳子吧,放在房檐下晾晒东西也方便一些。 新婚,组织上特别照顾,孟今章难得的去了一趟又回来了。 “真没任务给你了?” 小夫妻俩去磨台跟前,孟今章推磨,菖蒲就在边上跟他说话。 “怎么能没任务,我这会儿不也是在完成任务?领导说让我们先把日子过起来,给后来的打个样,回头一个带一个,能尽快的把家属安置工作做好。” 安置工作也是工作啊,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也是很重要的。 最主要的是后面的工作还没彻底确定下来时间,这会儿就是搞建修,早就干顺手的活,早就分派好了,什么组干什么下面各营各连队都有人看着。 他这也算是忙里偷闲。 接下来的任务确定了的话,后半年他在家的时间都不会多,这会儿在家里能多呆就多呆上一阵。 “这过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还打个样?” 孟今章笑道:“反正就是这么一说。” 石磨挺大,一百斤粮食要不了多久就能磨好,弄回去之后就是菖蒲的活了。 孟今章没在家多呆,出去的时候抓了把斧头。 菖蒲也没在意,找了筛子过来开始收拾粮食。 先晒的是最上面的那一层苞谷皮。 早先来的时候大锅饭那个碴子粥就是没去皮的,那么多人收拾粮食得收拾到什么时候,都是磨过了直接放锅里煮,连皮带肉的,吃起来割喉咙。 能把面分出来那就已经是对粮食最大的尊重了。 自己吃的这点粮食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下了。 先将上面的皮筛出去,然后隔出来的苞谷米就是两样了,筛子上面的颗粒大,回头要是做饭得提前泡,不然一时半会儿还不容易熟。 筛子下面的就细很多,跟苞谷面掺和在了一起。 换个筛子将面分出来,剩下的那些熬糊糊就正合适。 忙完之后外面就不早了,笋她看了看,等到中午回来腌也能成,挎了口袋锁了门就去了卫生院。 看着一大早上了,过去其实也还早。 梁振华拿了竹子做的大扫把正在扫院子,其他俩没见着。 菖蒲跟梁振华打了声招呼。 梁振华笑着道了声“恭喜”,菖蒲谢过他顺门进了诊疗室。 刚刚坐下翻看昨天的处方记录,林茵茵就到了门口,在那假咳。 菖蒲招手:“感冒了?来我给你把个脉。” 林茵茵坐过去趴在那看她。 菖蒲强装镇定:“看完了吗?脸上有花吗?” “比花可好看多了。结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菖蒲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不一样?” “满面春光!”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那你也抓紧,赶紧结婚,老大不小的了。” “我倒是想抓紧,也得有个对象啊!” 菖蒲往外看了一眼:“你缺对象?”这基地连蚊子都是公的,安心找对象还是能找到的吧? “小胡大夫呢?” “啊,那不能乱说,人家有对象,年底也会到这边来支援的。” 菖蒲愣了一下,然后会意的点点头。 天知道,她一直拿胡维安和林茵茵当作一对,一起来支援的师兄妹,又都是大夫,郎才女貌多么般配。 还好还好,她没多问,多问就尴尬了。 说了不用送饭,但是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孟今章拿着饭盒大摇大摆的就过来了。 “你还真送饭来啊!” 孟今章嗯了一声:“你不是说今天你坐诊值班?你回去了这边怎么办?” 林茵茵抱着饭盒在外面探头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知道菖蒲的意思,中午也没煮别的,苞谷糊糊,炒了个笋。 笋里面就加了点盐和辣椒,但是用的是炼油的锅炒的,香的很,很下饭。 “孟副团手艺不错啊!” 孟今章坐在她对面道:“小菖大夫的手艺更好。” 炊事班的时候他去吃过几回。 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能把现有的东西做好本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菖蒲低头在那笑,只觉得两个人吃饭还是比一个人有意思。 下午的时候孟今章没过来,菖蒲有点忙,刚刚过来的职工有水土不服的,腹泻的厉害,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过来。 她一个人还有些忙不过来,胡维安跟梁振华三个人一起,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不过林茵茵一个人抓药就忙的团团转了。 第47章 她又不是生产队的驴 等到忙完食堂那边饭点都过了,梁振华跑了一趟,给了粮票让食堂帮忙现做。 菖蒲这才起身提着空了的暖壶朝家走去。 大概是饿了,刚刚走道门口就问到了饭香味儿。 她进屋将暖壶放在桌子上,然后扶墙探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孟副团长,做啥好吃的呢?” 没人! 灶台是热的,灶墙里面都还有余火。 后面传来了点声音。 菖蒲跑去外面,就看见孟今章扛了一颗死透了的歪脖子树从上面下来。 老远就看见她站在门口往这边瞅,孟今章加快了步子扛着树从上面下来,将树丢在了门前的空地上。 菖蒲这才注意到那儿丢了几截茶缸子那么粗的树干在那,看着是松木,都枯死了,皮都朽掉了。 “你还上山砍柴了?” “没有,顺便捎回来的。遇到了弄回来锯了码那里,回头烧起来方便些。再过一段时间入伏了上山砍柴更恼火了。” 菖蒲点点头,拿盆子进屋舀水:“先吃饭,我等下还得去卫生院呆一阵,大概要天黑了才能回来。” 这两天都没能消停,前几天弄回来的药材都还没收拾完。 一起洗了手一起进屋。 两口锅都盖着盖板子,掀开一看:“呵,可以啊,你居然还会蒸馒头。”还是发面馒头。 孟今章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小瞧你男人是不是?我十项全能。” 菖蒲转脸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孟副团顶呱呱。” 昨天晚上捞出来的没炖透的骨头今天算是彻底炖透了。 里面放了海带,还放了粉条。 一口馒头一口汤,日子过得油汪汪。 部队上养成的习惯,孟今章吃饭的速度相当的快。 菖蒲慢一点,但是吃的略少,两人几乎是先后放下筷子。 菖蒲起身收拾碗。 孟今章比她还快:“我来吧,你不是要去加班?去吧!” 菖蒲瞅着他:“孟副团很贤惠啊!” “感觉到了?那,有什么奖励吗?比如说晚上?” 菖蒲脚底抹油跑了,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跟他说了。 孟今章一个人在那乐呵。 他可不是贤惠,只不过是闲的时间不多,一旦忙起来他根本顾不上家里。 这会儿能干一点是一点吧! 下午加班也不忙。 诊疗室开着一盏等表示有人在,她就直接去了后面中药房。 林茵茵在洗衣裳,晾完衣裳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来给她帮忙。 有人来拿药,胡维安过去了,两个女同志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中药做药丸子的方法不复杂,只是方子配比复杂,过程要尽量精细。 菖蒲做了几款常用的,水丸和浓缩丸。 可以放在前面取药处,代替一些寻常的但是却不好补给的西药。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直到梁振华在门口喊:“小菖,小林,不早了,收拾了回去歇着吧!” 外面都看不见了,也没人过来了,就没必要加班加点的在这边守着了。 这会儿都是吃完饭能干点就干点,然后除了晚上必须要赶工的地方,其余的都是擦黑就睡,醒着消耗快饿的快。 菖蒲应了一声,跟林茵茵讲:“你洗手去休息吧,我马上也要好了。” 都这么熟悉了,林茵茵也没跟她客气,起身手叉腰晃了晃脖子:“你之前教那边几位同志的那个拳,回头能不能教教我啊,一天到晚的不是坐着就是趴着,我感觉还是要打个拳啥的锻炼一下,免得我年纪轻轻就垮了。” “能行啊,不过锻炼是要天天练,要坚持才行,一时心热不起什么作用的。” “坚持不坚持的先不说,先学会了再说。” 菖蒲看了看天,有星星,应该不会下雨,但是药材还是要弄进去。 收拾完才挎着口袋出门,刚刚出卫生院就看见路边上的黑影。 “阿蒲?” 是孟今章的声音。 菖蒲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就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等多久?” “刚到,我也刚刚回来,瞅着你还没过去,干脆过来等你一起。” 他手里拿了手电却没打开。 这条路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眯着眼睛也能摸回去。 “生产区那边新来的职工好些都水土不服,今天不断有人来拿药。” 光走账林茵茵写字手都写麻了。 “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水土不服很正常。等到大概八月份吧,还会有一批支援的人过来,到时候梁院长肯定还会挑人去卫生院,这样你们就会轻松一些。” “八月份还早呢!再说,现在也还行,也不算累,这比在生产队上工好哪去了,都不要出半点力气的。” “听你这话音,不出力气还不习惯了?” 菖蒲点头:“对啊,人只要身体健康,力气又用不完,越用越有。反而是长时间不使劲就没劲了。” “看出来了,你是个闲不下来的。”新婚第二天早上都不愿意赖床的,还是精力太足了。 孟今章先上的床,菖蒲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随后就在那叹气:“真不方便。” 孟今章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个不方便法。” 菖蒲钻进被窝才脱衣裳:“就睡里面不方便啊,翻来爬去的。” “那明天把床挪一下,不要靠着墙?” “好像也行?”话刚刚出口她就摇头否决:“不行不行,不挨着墙我会掉床底下去的。” 她虽然老大不小的了,现在结婚了,但是她睡觉的时候很随性很洒脱啊! 反正被子能卷就卷,怎么舒服怎么滚。 也不是没抱着被子滚到床底下去过。 孟今章伸手把她卷过去:“原来是个睡觉不老实的啊,放心,有我在你想滚也滚不下去。” 菖蒲就想到了昨天晚上两人那奇奇怪怪的睡姿,整个脑袋往被子里面一缩。 结果被人夹着脚轻而易举的就摁在了身上,继续轮换着叠罗汉。 要问结婚好吗?菖蒲觉得还行。 孟今章这人她觉得是个能过日子的,也没什么坏毛病。 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的多。 但是,能不能叫人好好的正常的睡个觉啊! 她又不是生产队的驴,难道就不会累吗? 第48章 夫妻俩开荒 孟今章这段时间算是闲的了,但是依旧比不得菖蒲,菖蒲每周有个礼拜天。 早先她礼拜天都上山,不过今天她没去,提着铁镐去红木坳边上开荒。 那是分给干部家属区的荒地,都是划好的,一个人一分五,两个人三分地。 这地方里面没有几根大树,有也一早就被搞建修的人给砍了,但是荆棘灌木不少,之前夯平了没断根,这又长出来了。 反正这些东西生命力最是旺盛,这个季节又是正生长的时候,不除根那窜的快的不得了。 菖蒲打算利用这点时间开荒。 三分地一天肯定不行,但是干一点是一点。 往红木坳去的那里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以小路为界分上下两片,看起来不少。 菖蒲选了路上面挨着小路的一块地方。 生产队年年都在开荒,对于这个事情她是特别的有经验。 得先把上面能砍的全部砍了,几乎没有多少能弄回去烧火的,但是有好多根茎可以入药,她带了背篓来,可是也因此耽误了开荒进度。 林茵茵老早嚷嚷着跟她进山,应该把人喊来的。 失算了。 砍了地面上的这才能动铁镐开始刨,也不是按着顺序从边上开始,她先去把地里面两个树桩刨出来。 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过来,一直到太阳都快到头顶了,她只将地面处理干净刨了一个树疙瘩出来。 孟今章过来的时候她正跟屎壳郎推牛粪似的把比她还壮的树桩王地头挪。 “阿蒲!” 菖蒲听见声音往前面看了一眼。 支起腰杆缓了口气。 孟今章大步到了跟前:“这个要弄回去?” “现在不弄,放地头晒个十天半个月吧,太重了。” 孟今章觉得也行,两个人一起倒是很容易就将这个大家伙弄到了合适的地方。 菖蒲还未喘,一脸的汗:“分的这地方开荒真是够呛。” “没办法,近一点的地方要么在规划区,要么已经被后勤部垦的差不多了。他们垦出来的种植的东西那都要直接充进军需里面。军属这边不一样,开出来暂时的就是属于各人的。主要考虑到后面有家属过来的安置问题,有的家属没有工作,一个是为垦荒做贡献,一个也是为了让人能在这更好的生活下去。” 他们俩人三分地,要是家里人多,比如有两三个孩子的,那面积就会更大一些,弄出来也能填补一二。 只要人勤快能干,在这也能过的下去,还不用夫妻分离。 “吃了饭我过来跟你一起收拾。” 说着将柴刀丢进背篓里面背起来。 菖蒲将铁镐捡起来提着往外面走,边走边问:“你下午没任务?” “这几天盯着采石场那边就行,下面有人操心,除非是突发状况需要解决,过几天可能就要忙了。” 菖蒲点了点头,话题就此打住,工作上的事情她一向不去细问。 吃完饭菖蒲没着急下地,拿了个干净的带盖子的搪瓷盆子跑去了食堂那边。 李卫国他们这会儿不在,就留下个孙海洋在里面打扫卫生。 菖蒲喊了一声:“孙海洋同志!” 孙海洋拎着扫把抬头嘿了一声:“小菖同志啊,你这是干啥呢?还没吃饭?” 菖蒲道:“哪能呢,我跟你找点盐水。” “盐水?你要泡泡菜啊?” 菖蒲嗯嗯点头:“得泡一点。” 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泡菜坛子,没有浆水坛子,没有盐菜坛子。 一年四季的离了什么也不能离了这个。 孙海洋接过她抱着的崭新的瓷盆子去舀了大半盆盐水给她:“你这会儿有没有东西泡啊?” 菖蒲道:“我在荒地那边挖到了一大从洋火姜,先泡着。” “嘿,那可是好东西。” “就是就是,我在门边上栽上一点,剩下的都泡进去,先把水养着,回头地里面有东西了再慢慢加。” 洋火姜一年四季都能吃,就这样吃是真没法吃,但是泡泡菜是真的好。 “能行能行。” “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谢谢啦!” 孙海洋摆摆手继续忙,菖蒲抱着她的盆子走了。 回家也没忙着直接弄,先放了起来,把早上扒拉出来的洋火姜翻了两块栽在了墙角,剩下的洗干净找了个板凳放在门口晾这,随后才锁门提着水去地里面。 这会儿的太阳虽然比不上三伏天,但是到了正午也相当的晒。 隔着衣裳都感觉火烧火燎的。 但是不管是这边还是山里种地的,都不可能在家休息。 孟今章在地里面挥汗如雨,衣裳能脱的都脱了,就剩下个背心也汗透了。 他在刨另外一个树根,这东西长的年代太久远了,扎根扎的深面积又大,不全部挖出来等到明年又能发芽子长出来一棵树。 菖蒲给他泡了一茶缸子水:“你来歇歇,我来刨一会儿。” 孟今章没停:“快了,刨完了再说。这东西真费劲。” “可不是,比挖了多少地还花力气。” 菖蒲把盖子盖好放在边上也去忙了。 早上掏出来的那边有不少石头,还带着好些树根草根,树根捡回去晒晒就能烧火,草根得搂了晒干,回头一把火点了免得春风吹又生。顺带的还能把下面地烧一烧,虫子啥的多少弄死一点。 烧过之后,原先没长出来的草种子以后也别想长出来了。 至于石头,她打算全部弄地边上。 开荒翻出来的石头不会少,不好好捡一捡那根本没法种。 孟今章看着她将石头都丢在地边上有些不太明白:“不一次性弄出去?” “不弄,我有用,等多了挨着路边砌个一尺多的小坎子,免得下雨什么的土全部都冲到下面去了。” 坡地跟平地不一样,没有石坎子支撑,土流失的特别快。 “嘿,你还会砌坎子啊?” “这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啊,有手就会。” 孟今章摇摇头,将挖出来的树桩推到早上那地方放好,拍了拍手上的泥去了阴凉地喝水。 “茶叶啊!” 菖蒲点头:“还是上个月进山遇到的几颗茶树,摘了些炒了,给李工他们留了点,我拿了一点。” 孟今章端着茶缸子打量她:“这也是爷爷教你的?” “不然呢?” 第49章 菖蒲暴富了 孟今章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菖老爷子当真有点意思。 祖籍江西,逃难到这边。 逃难,这两个字听起来寻常,细琢磨起来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按照菖蒲说的时间和生产队那边的落户时间,这一老一少是建国那年到的陈家沟。 江西到陕西,可是有些距离,中间辗转经历了什么事情什么地方都无从知晓。 但是这样一个会拳脚功夫且不差,医术又十分的高明,生活也有品位的人该不能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 可惜的是那一段时间实在过于混乱,流离失所的人比比皆是,因此落户在这边的时候也只有一个粗略的地名。 那么大的地方,想要去调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着实不容易。 孟今章觉得,或许当初是用错了方法,如果菖这个姓是真的,或许可以打听一下那个地方有没有比较特殊的人,武艺跟医术都可以作为突破口。 但是这会儿审查已经结束,再说这些就没什么意思了。 半天没听见他出声,菖蒲转脸回头就看见他在那愣神,手里捡了个小土疙瘩就砸过去,落在他脚尖:“咋了你?中暑了?” “还没入伏呢中什么暑?想到一点事情。” “水谁跟你说的非的三伏天才会中暑?太阳大,晒了热了缺水了照样中暑。” 孟今章将茶缸子放回去站起来拿了铁镐开始从地头刨:“回头让王东海帮忙给你捎个帽子回来。” “给我捎?你呢?” “我一个大男人不怕晒啊!” 菖蒲摇摇头,两个人顶着太阳干一阵歇一阵,一直到太阳偏西,有勤务兵过来喊孟今章的时候已经刨了好大一块地方。 反正这会儿也晚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不值班的时候傍晚也能过来干一会儿。 等到第二个礼拜,地算是彻底的收拾出来了,边上靠着路的地方用石头砌了一道坎子,一眼看过去在一片荒地里面显得格外的扎眼。 头伏萝卜二伏菜,这会儿种别的不行,萝卜能种第一茬了。 但是菖蒲又有些犹豫:“就我们一家啊,边上都还荒着,种子撒进去我怕都等不到出芽就得被雀鸟给叨完了。” 孟今章对种地的事情懂的实在不多,但是他在别的地方见过 :“绑几个稻草人吓唬一下?” “稻草人?” “就用稻草扎个差不多像个人的样子放在地里面,我看有好些地方都那样弄的。” 到底有用没用不知道,但是好多地方都那样弄的话多少应该是起作用的吧! 辛辛苦苦开了荒一直空在那也不划算不是? 孟今章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地里面就多了几个木头桩子,上面裹了稻草,老远看着还挺像回事。 菖蒲去后勤部那边找了萝卜种子回来撒了一点,又找了红烧藤子栽进去,从山里面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多趟,背了不少半烂不烂的树叶子盖在上面肥地。 回去之后屋里就多了好大一个包裹。 她看了一眼,竟然是自己的? 谁能给她寄包裹啊? 再看,地址是从首都那边过来的当时就明白了,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到底没去拆开看。 晚上孟今章回来她说起包裹的事情。 孟今章这才想起来。 “就是给你的,你不拆开看看? 要不然我给你帮忙?” 说完进屋找了剪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开了。 里面有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的票,工业券,还有衣裳鞋子。 又是两双布洛克,还有一双白色的回力鞋。 衣裳有两件红衬衫,还有一件红毛衣。 孟今章进屋又出来,手里拿着他已经拆过的信,拽着菖蒲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头挨着头的看信。 信是他妈妈朱慧芸写的,信很长,但是内容大多都跟孟今章没啥关系,是写给菖蒲的。 先是代表全家十分热烈的欢迎菖蒲成为孟家的一份子,然后说了孟今章有多么的不省心,以后的日子还需要她多多包涵。 随后又提到了结婚的事情,因为实在太远,他们都不在,所以结婚潦草又仓促,置办的东西都是按着孟今章去的信里面估计着买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所以就只有这些。 衣裳是二嫂帮忙做的,毛衣是本来打算织给孟舒音的,但是有了菖蒲孟舒音就靠后继续等着。 鞋子买了平底的,怕山区穿不了。 还提到了城里结婚需要置办的东西。 因为不方便,所以只能将票券寄过来,还有一张汇款单。 让他们抽时间自己去置办。 朱女士还说了,要是有了身孕一定记得给她拍电报,刚好她年纪也大了,也该退了,她要过来。 孟今章在一边感叹:“瞧瞧,一听说我有对象了要结婚了,对象就变成宝贝了,我就是捡来的多余的那个了。” 菖蒲看着信,然后在看包裹里面装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我什么也没给他们准备。” 孟今章不以为然:“来日方长,急什么?我们又不是在这边呆一辈子。” 说起这个,菖蒲一直想问没好问:“那我们在这边能呆多久?” 孟今章叹气:“估计最多也就三年吧。” 计划建设时间是三年,三年之后炮兵团大部分人都要撤走,他会被调到哪里这会儿也说不准。 菖蒲看着桌子上的券:“所以,我们在这也就呆这么点时间,这些东西置办了其实用处不大啊!” “那就捡能用上的买。我妈她是高兴的,只想着我跟你结婚他们都不在跟前,觉得对不住你,我估计她把家里能翻腾出来的券都翻腾出来寄过来了。” 工业券这个东西是按着工资配比的,二十块钱就有一张,闹钟,收音机,搪瓷用具,铁锅等等一些工业生产用品购买的时候都需要用到这个,不然拿上钱和票也没用。 孟今章现在的工资,每个月都有好几张工业券,之前进城是用的干干净净的。 他将桌子上散开的票和券重新装在了信封里交给菖蒲:“你收着,还有上次我给你的那个口袋,我到这边来的工资都在那口袋里面还有一张家里的汇款单,回头我去城里取了给你。” 菖蒲觉得手有点打颤,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东西。 “还是你拿着,我把那个口袋还给你,我没动、” 她连看都没看。要知道那里面装了孟今章大半年的工资她说什么也不会保管的。 突然暴富,心里好没底啊! 第50章 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不行,我找媳妇就是为了帮我管这些的。我不交给你我交给谁啊?” 菖蒲手里的东西没塞到孟今章手里去,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拽进了怀里抱住了。 随后帮她转了个身,背对着男人的胸膛,手腕一凉,一块做工精美的上海女士手表戴在了她手腕上。 “那些都是爸妈准备给儿媳妇的,这个是我准备给我媳妇的。不过抱歉的是,晚了些时候。” 有些东西县城买不到就比较麻烦。 菖蒲傻愣愣的看着他将表戴在自己手腕上,半响才开口:“孟今章,我们的贫富差距大的有点离谱。”她现在的工资连一张工业券都领不到,却带上这么高级的东西了。 “这话说的,连我人都是你的了,哪来的差距。” 手腕,抬着菖蒲的手仔细看了看:“很衬你!” “我不会看这玩意。” 挂钟她会看,时针分针她都知道,但是手表上没数字啊,粗的细的指针就罢了,上面这个没数字怎么看几点几点啊? “仔细看看?怎么能不会看呢?阿蒲这么聪明。” 仔细看,菖蒲倒是能看出来门道了。 上面有字,字总不会反着写。 上海两个字上面:“这是十二点对不对?” “嗯!” 下面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下面的地方:“这是六点?” “真聪明。” “孟今章。” “嗯?” “你掐我一下,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做梦她都没可能做出来这样的。 掐是不可能掐的,亲一下还是很能行的。 孟今章低头含珠,一下一下的跟鸡啄食一样,还带着笑,含糊不清的问她:“是在做梦吗?春梦?” 菖蒲张嘴就咬了上去。 孟今章嘶的一声却没松开她,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他笃定自己的女人不会下狠劲儿,这样带着一丝丝狠又带着一点点心疼别有滋味 原本站着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床上去的。 孟今章啃够了才松手,手撑着床俯身看着双颊绯红气息不稳的人:“我明天有任务,要出去一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天天回来了。” 菖蒲微微一愣,还在荡漾的心瞬间老实了。 “去多久啊?” “不好说,要看具体的完成情况。这边有周团坐镇,主要力量就是建设兵团的人。新任务,比较艰巨,炮兵团要去八成,我得过去看着。” 即便路线早就规划好了,详细的图纸也都确定了,但是开山凿石是大事。 由地区铁道工程局总揽,县铁路局协作,他们炮兵团协作组建的华西铁路工程局已经成立,炮兵团这边由他过去坐镇。 主要就是要打通华西到北边城垣县,南边泗水县之间的铁道,全长约一百八十多公里,线路布局全部都在山中。 生产已经按着计划开始进行,他们眼下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就是建立交通枢纽,能畅通无阻的将生产出来的东西运出去。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虽然基地这边人不少,但是军属房这边人不多,说起来就菖蒲一个女同志。 孟今章也不是说三五个月回不来,但是出门就要忙,不会那么方便想回来就能回来。 “不然还是搬去卫生院暂时住着?” 菖蒲一个翻身窝在了他怀里:“我怕什么?基地能有坏人?就算是有也有好人啊。对面就是指挥部,前面不远就是李工他们,有事喊一声就能听见。不然我床头放把菜刀?万一有贼直接砍死?” 孟今章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会抽时间回来的,进山一定不要走太远了,中午没时间就拿着钱和票直接去食堂打饭,一个人做饭也是一件麻烦事。粮我给你弄好了,吃上三两月没问题。” “你去城里了?” “哪有那时间,给了钱和粮票,王东海出去帮我捎回来的,你回头收拾一下就能行。” “放心,饿不到。明天一早走吗?我去卫生院给你拿点药带着。” 上次出去被蛇咬了,虽然她没问孟今章也没说,但是一起出去的人总是长嘴了的。 “不用那么麻烦,卫生院到时候会有大夫跟过去的。” “卫生院要调人跟你们一起?”菖蒲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里面闪着光。 孟今章大手一挥又将她摁下去:“你就别想了,要是能让你去梁院长肯定会通知你的,应该是胡维安过去,带几个卫生员。那边全部都是男同志,你过去不方便。” 新婚燕尔的突然要分开,孟今章舍不得,但是没办法。 服从命令完成任务是他的职责。 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基地。 家里没了孟今章,卫生院少了个胡维安,不管是岗位还是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 梁院长给她跟林茵茵打气:“两位小同志,辛苦就是这一俩月,最迟等到八月份就会有一批过来支援的人没,到时候咱们看看有合适的选俩个到卫生院来壮大一下我们的队伍。” 菖蒲是无所谓,她跟林茵茵配合的比较默契,一个负责坐诊,一个负责药品,就是没人轮班,她山上去不了了。 梁院长时不时的要出门去城里,要开会,要去采购。 这会儿天气越来越热,干活的时不时的就有中暑的,还有身上长疮的。 大问题没有,因此工作量也不算繁重。 因为少了个胡维安,梁振华又将工作时间重新安排了一下,现在就他们三个人,院长也不是时刻都在,主要还是菖蒲跟林茵茵。 只要梁振华在,就会顶班,不管是菖蒲或者林茵茵都能有一个去休息。 大部分都是林茵茵。 菖蒲尽量白天少耽搁,下午准时准点的下班回去。 晚上就梁振华跟林茵茵轮换着值班。 门口的小菜园子里面的菜长的实在快,都能吃了。 菖蒲之前埋进去的野葱根竟然也长出来了。 边上还有几丛韭菜长势也相当的好。 下班之后太阳还老高,菖蒲也没着急做饭,喝了口水就去后勤部那边借粪桶,去厕所舀了粪挑着去自留地那边看刚刚冒出来芽儿的菜和刚刚缓过来的红苕。 因为是开出来的荒地,种头一茬,地瘦的很,不养肯定是不行的。 养地就得施肥,这会儿萝卜叶子刚刚两半还嫩的很,是不敢轻易去泼粪的,但是红苕可以喂一下。 原本也种的不多,粪也是很珍贵的,菖蒲没敢浪费,浅浅的浇了一点,在不处的山坳里面又挑了几担水泼了进去。 第51章 菖大夫挑大粪 挑了几趟水也怪累人,但是看见了树林子里面的野菌子,她一下就不觉得累了。 又到了出菌子的时候了啊,这可是个好东西。 太阳都落山了她也不觉得累,钻进了树林里面出来的时候衣裳里面就兜了一兜。 穿着衬衫,外套兜了一兜菌子,挑着粪桶摇摇晃晃的朝回走。 这会儿别看太阳落山了,离天黑还要一会儿呢! 没有太阳火辣辣的晒,算是后半天最舒服的时候。 地里面的人多着呢! 后勤部的人都在忙,有在地里面除草的,还有不少人在拿着锄头沿着地边跟小路交界的地方在挖土。 菖蒲跟后勤部的人打交道打的多,认识的人不少,挑着桶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人多,但是也有不少人不在这边,应该是跟着孟今章他们出任务的人一起走了。 毕竟炮兵团抽调了八成的兵力走,总要吃饭睡觉,这些都得有保障才行。 王东海还留在这边,他手底下的人也都在,但是陡然抽调这么多人走,后勤部一下子就忙起来了。 李卫国看见她就跟她招手:“小菖同志,你过来看看,这地里面有没有你能用的上的草?” 这些东西荒地,在他们看来就是杂草,但是到了菖大夫手里那就是能治病的宝贝了。 菖蒲把粪桶放在路边上,连手里拎着的衣裳也放下来。 “菖大夫,你拿的那啥啊?” 菖蒲也不藏着:“野菌子啊。” “这会儿菌子都出来了?” “这一天天的过的野太快了,过两天就安排人进山。小菖同志回头你要来食堂给把把关,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得看一眼。” 菖蒲道:“能行啊,不过尽量还是采那些常见的认得的,认不得的最好别去碰,我回头也要找时间进山,遇到不常见但是能吃的采回来跟他们说说。” 说着从路边上直接跳到了地里面:“你们这是在掏什么呢?” “水渠啊,想把水渠掏大一点,将山上那一股水全部引到这边来,不止能浇地,回头洗涮东西也方便。原来的这个水沟不行,要再加宽再深一些。” “那这水最后从哪往外面排啊?汛期的时候山上这股水怕是不能小。” “就从你们那房后面,职工家属院前面不远那里,顺着山势下去,下面原本就有被冲出来的水渠,直接到山下的大河里面的。” 说话间菖蒲人已经到了地里面:“能用好多都能用,就是这会儿不是采摘的季节。不过你们可以弄回去吃,这些嫩芽好多都能吃啊! 呐,蒲公英你们都认得,这个长的这么嫩,割了喂猪多可惜。” 孙海洋接话:“那玩意说真的,猪都不大喜欢吃,苦。” “腌一下,水挤了就不苦了啊。还有泥鳅草也能行。苋菜,马齿苋,灰灰菜,嘿,还有铁扫把,这个也能吃。” 地里面一群人在那笑:“对于菖大夫来水这地里面怕是没有哪个不能吃的。” 菖蒲笑道:“倒也不是这么说,这些能认得的嫩的时候大部分都能吃,区别就是好吃不好吃。” 说着话她干脆蹲下来掐野菜,琢磨着明天下班之后得来地里面多弄一点,酱菜其实也好吃的。家里的罐子还有空的呢! “后勤部跟过去不少人啊!” 李卫国点头:“是去了不少,团里面去了七八成的人,后勤部的人也是按着比例来的。” “那你们剩下的人能忙过来吗?” “忙不过来也得忙,从建设兵团那边抽调人过来帮忙了,后面据说不是还有家属要过来,有那能干利索会煮饭的食堂不也是个好去处?” 菖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在地里面没呆多大一会儿打了招呼就走了,她还有活要忙呢! 就着借来的粪桶,门口跟边上那点地肯定也得浇一遍。 三营的营长留下来,没跟孟今章他们一起走,晚上忙完了回来就老远就闻见了门边上的粪味儿。 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但是一想都知道啥情况。 他们孟副团找的这个对象真的是。 想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菖蒲自己是臭的已经感觉不到了。 再说了,臭咋了,地里面的东西没这臭粪长的起来吗? 长不起来人吃什么?喝西北风? 回来先烧了一锅水从头到脚的洗了一遍,顺带的把衣裳洗了,做饭得时候已经彻底的看不见了,只能点灯。 一个人的饭好做也不好做。 菌子今天是来不及收拾了,野菜可以,切碎了加上少许油渣拌一拌,和了面做了馅饼。 连明天的一起做了。 吃了饼喝了一缸子开水就是一个人的晚饭。 随后她就着热锅添了水,泡了一点红豆和包谷米进去。 泡上一晚上差不多能透,明天早上走的时候熬锅里,添上一点柴火煮开慢慢熬着,等到中午下班回来吃起来正合适。 她坐在灶台后面有一下无一下的拿着棍子戳着地,靠在后墙上失神。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也没多长时间,这突然一走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了。 白天忙叨叨的倒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有回家里来了之后,天黑了不见人回来她才会感觉到整个家里面就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早先她在生产队也是这样过来的,原先有她爷爷在,老爷子不在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特别的害怕天黑。 要不是白天干活都是人,她感觉自己会变成哑巴忘了咋说话。 坐够了才起身,闩门进屋,也没着急熄灯,而是将孟今章留下的口袋翻了出来,又将首都寄过来的东西都找了出来统一的整理了一下。 部队上发的军装,孟今章给她扯的布,那边寄来的衣裳,她至少好几年都不用再做衣裳了。 倒是孟今章,之前是给买了布的,但是她到这会儿也没能给做出来一件里面穿的。 得闲了是要做起来。 窗户上面挂着的布,买的时候就打算染的,到这会儿也没动,也得准备起来了。 还有什么呢? 对,得去找一找王东海,他隔三差五的随采购车一起去城里,让他帮忙捎点东西回来。 山里的野菌子出来了,地皮菜也出来了。 能采的话可以趁着天气好多弄一点,到了冬天又是一道菜。 第52章 满载而归 没等她去找王东海,王东海先来卫生院报道了。 右手抓左手,捏都捏不住,血滴滴答答的滴了一路。 菖蒲忙不迭的给他清洗伤口止血:“司务长你这手指头咋弄的?这指甲盖要不硬实,你这手指头就没了。” 十指连心,王东海疼的直哆嗦:“别提了,剁肉呢,一刀剁在了自个儿手上。小菖啊,我这手指头还能行不?我咋感觉跟没知觉了似的呢?” “不会,就是伤到了指甲,擦着指甲根剁下去的。但凡你那刀利索一点,你再用点劲,手指头当场就没了。” 说着话,麻利的给他上了药,然后包扎好:“这几天你这只手最好都不要动,一定不要见水,每天过来换一次药。天热了特别容易发炎。” 说着起身去后面把自己手上沾的血洗了又进来。 王东海问她:“止血就行了是吧?不需要再吃药了吧?” “暂时不用,你要是不注意整严重了那就需要了。” 王东海忙不迭的点头,正准备走,菖蒲喊住他:“司务长什么时候再去城里?” “你要去?” 菖蒲道:“去不了,现在这边就我们三个,轻易不能耽搁。就是想麻烦你帮我捎点东西回来。” “捎东西?小事情,你要捎啥啊?” “我想要一点辣椒跟菜籽油。” “辣椒好弄,后勤部那边就有,你需要多少说一声,给钱就行。我多少钱采购的多少钱给你,绝对不占你一分钱便宜。但是菜籽油不好弄,那玩意得要票。” “票我有,找你帮忙我哪让你为难呢?” 菖蒲将准备好的油票和钱掏了出来。 她是没有油票的,孟今章有一点,一个月也就二两的量。首都那边寄了不少来,但是她也不能大手大脚的,就零零散散凑了俩斤油票给了王东海。 “嘿,你还随身带着?” 菖蒲道:“本来打算下班顺路去后勤部找你的。” 王东海接话:“没想到我自个儿先上门来了是吧?” 真是太倒霉了。 菖蒲笑笑:“要麻烦你了。” “麻烦啥啊,不麻烦, 你回头得闲了拿个家什过来拿。” 两斤菜籽油那还是有的,他得先回去上个账,出去多少回头采购的时候就得补进去多少。 等王东海走了林茵茵才问:“你要菜籽油做什么?” “做点酱。孟副团老出门,做点酱给备着,回头要是回来给他拿走,万一在外面吃干粮嘴里也能添个味道。” 林茵茵听的直咋舌:“小菖医生真贤惠啊!你要做什么酱啊,好吃不?好不好做?” “就跟腌菜似的,不复杂,回头做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说完突然想起来:“你之前那几个玻璃瓶子还在吗?” 林茵茵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好东西,都是这边没有的,起码菖蒲是没见过的,其中一个就是糖水罐头。 她不馋罐头,她想要那个瓶子。 玻璃瓶子还带着盖子。 “在啊,你要?” 菖蒲嗯嗯点头:“我可以要两个大点的吗?回头做好了送你点酱。” “成交!” 玻璃瓶子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是在这里就是稀奇东西。 林茵茵一直留着,就是怕回头需要装什么东西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物件。 她还没用倒是被菖蒲给惦记上了。 不过,两个空瓶子换酱,不管多少都赚了。 至于菖蒲做的好不好吃,她完全没有考虑。 再难吃应该也不会比大锅饭上顿下顿的苞谷碴子粥好吃多了。 菖蒲下班的时候高兴的很,抱着俩洗过的空瓶子直接去了后勤部找王东海。 弄了两斤干辣椒,两斤菜籽油,满载而归。 昨天的馅饼在锅里原本烤的挺干,但是馅有水,这会儿都软嗒嗒的了,隔夜还有点不大新鲜了。 但是谁会讲究这个啊! 在锅底加了点火轰了一下又回脆了。 早上走的时候熬的红豆苞米粥这会儿不烫嘴正好。 吃完饭她就没闲着。 将辣椒过了个水放在太阳底下晾着,回屋将床上收拾了一下,把买好的布料找了出来开始用手丈量着裁剪。 到傍晚,辣椒晒的干的用手一折就能成两半。这个时候其实是最好收拾的时候,可惜她没有时间。 下班就背着背篓提着篮子拿着柴刀进了山。 这个季节树林子里面是最不安全的。 不说别的长虫跟马蜂随处可见,碰见哪一样都不得了。 想要防长虫身上得带点雄黄。 但是菖蒲又不怕拿东西。 她巴不得遇到,回头好吧蛇胆抠下来入药。 六月底,树林里面的菌类陆陆续续的都开始冒头,黄丝菌,鸡枞菌,红菇,青头菌这些都是这一带最常见的,也是最为人熟知的可以吃的。 还有白葱菌,牛肝菌,松茸这些数量也不少,好些人不敢认,也不敢吃。 但是菖蒲敢啊! 不一样的菌不一样的吃法,甚至于她都不大喜欢吃红菇跟青头菌,她最喜欢吃辣椒炒黄丝菌,鸡枞菌煮汤,牛肝菌焖肉。 当然,这会儿也没肉给她焖,她一个人也没那个兴致。 回头来的时候依旧是太阳刚下去不久的样子。 太阳一下去,再呆在树林里面就不合适了。 背篓装了一半,已经算是收获颇丰。 手上的篮子也装了东西,沉甸甸的,上面用树叶子搭着。 一连的几个还在那锄草,看着她从山脚下过来就知道她又上山了。 孙海洋他们几个老远就在喊她:“菖大夫上山捡菌子吗?” “对啊!” “看起来收获不小。” 菖蒲在地边上停下来:“收获是不小。你们没上山?” “满地的草等锄,最近几天去不了。” 菖蒲喊了李卫国一声:“班长,你们想吃肉吗?” 李卫国拄着锄头支起蜷了半天的腰:“想,哪个不想吃肉。问题不是想就能吃到的。” 菖蒲道:“长虫肉吃不吃?” “吃,那也是肉啊,那玩意跟你们说,小菖知道,老补了。” 菖蒲就喊他:“那你来,趁亮去收拾了去。顺便帮我把蓝子刷了。” 长虫肉是好吃,但是她不想收拾。 蓝子里面盘了两条胳膊粗的长虫,这会儿早都断气了,蛇胆被她给抠了几个人看了一眼倒吸凉气。 “你可真行啊,就这么挎回来了。” 第53章 找对象绝对不找这样的 “不然咋弄回来?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有啥好害怕的。不是说吃吗?趁亮,不然回头时间长了味道更重更不好收拾。” 李卫国不怕这玩意,接过菖蒲手里的蓝子:“行,谢谢啦!” 这点东西熬一锅汤那是不够分,收拾了打个报告开小灶吧。 边上的人问菖蒲:“菖大夫,你这捡的是都能吃的蘑菇还是打算入药的,这黑乎乎的能吃?” 菖蒲回头看了一眼,他说的是鸡枞菌,这东西好多人都见过但是没吃过,因为菌伞黑灰色,看起来不是那么顺眼。 “能啊,这个老好吃了。” “那这个嘞?” 菖蒲一一解答:“不熟悉的话最好别碰,捡自己熟悉的明确能吃的。有的菌子颜色长相比较相似,捡错了味道不对不说吃了还有可能中毒。” 随后才重新背着背篓往家里去。 趁着天还亮着,她刚好可以把菌子收拾一下,菌把上沾的泥和松毛苔藓扒一扒,然后好好清洗一下。 慢工出细活,这个活就得慢慢干,入嘴的东西总要收拾干净。 就傍晚这点时间是弄不出来了,第二天晌午回来趁着吃饭的时间才将菌子洗干净,然后下锅焯水。 焯水之后在筛子里面薄薄的摊开晾晒。 大半背篓野菌子,焯水之后就没多少了。 当然,菌子酱本身就是个精贵玩意儿,她也不可能做太多。 要等外表的水晒干,菌子晒个七八成干就收进去。 然后用肉皮将锅底擦上一遍,把辣椒倒进锅里用小火慢慢翻炒。 她还加了一点花椒叶进去,炒的微微焦黄,香气四溢,这才铲出来。 陈学兵在外面敲门:“菖大夫你家在弄啥呢?” 这一天天的,要么把人臭死,要么把人香死,都不能正常过日子了。菖蒲擦了擦手端着炒好的辣椒出门放在了客厅桌子上招呼他:“陈营长啊,你中午休息?” “刚刚吃完饭就闻见这边喷香喷香的,我过来瞅一眼你在弄啥?” 搞的他才吃过饭感觉又能再去吃一顿。 “啥啊,我将就着热锅炒了点辣椒碾点辣椒面。” “怪不得。” 陈学兵搭着衣裳赶紧走人,这个味道,要流口水了,再不走要丢人了。 炒过的辣椒要趁热碾碎,而后在锅里熬菜籽油,油熬熟了之后将辣椒倒进去,随后将切好的葱姜菌子倒进去翻炒,一直炒到里面没有一点水汽 趁着滚烫的时候装进晒好的瓶子里面密封。 油汪汪香喷喷的,简直是寻常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东西。 舀了满满两瓶子,剩下的一点用碗盛起来,锅底全都是油,只能傍晚的时候回来就着油锅烙饼,或者炒点酸菜。 带着小半碗酱去了卫生院。 林茵茵接过去吸溜一声:“我不跟你客气了啊!” “客气啥啊,你不嫌少就行。” 林茵茵笑了一声:“说的这什么话,这都是油,又不是水。等到年底我攒的有油票了,你得帮我做点。” 菖蒲答应下来:“行啊,说不定年底就不需要我了呢?” “这话说的,怎么到年底就不需要了?” 菖蒲打趣她:“万一过段时间你就找到了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对象,人家啥都会呢?” 林茵茵大笑:“孟副团走了你晚上是不是睡不好啊?不然咋大白天的还做梦呢?” 一个未婚的开起玩笑来菖蒲这个已婚的都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往中药房躲。 也不是一天到晚的都有人来看病,前面有个人守着就行,中药房这边也得有人打理才行。 中药除了药丸药粉,其他的处方药材消耗不大,主要还是因为开火的人少,熬药不方便。 将库存的药材检查了一遍,炮制好的蛇胆加进去。 出来就看见林茵茵抱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在看。 看着对方专注的样子她就没打扰,拿着本子看药品消耗和库存情况。 “孟副团走了好几天了吧?” “嗯,几天第六天了。” “乍一走你一个人习惯吗?” 菖蒲不习惯,但是也不能拿出来说啊。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结婚才多久,没结婚之前不都是这样过。白天忙一天,晚上回去倒头就睡。” 林茵茵合上本子点头:“说的倒也是,所以我要找对象坚决不找组织里面的。组织里面的男同志那生命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给国家给人民的,一天到晚都在完成任务,就连结婚也像是在完成任务,哪像是过日子的人啊!” “这话可别让梁院长听见,听见要说你思想不合格需要思想教育了。” “我跟你说,我跟他一把年纪说什么啊!” 菖蒲坐下来:“各有各的选择吧,他们这样的确实在家里时间不多,习惯了就好了。” 正说着,梁振华提着箱子从外面进来,晒的满脸通红,一脑门子汗:“嘿哟,这边这个天,接连十来天的大太阳了吧,我看地里面的 苞谷苗子都晒焉巴了。” “是热的很。什么时候不下雨什么时候这个温度别想降下来。” 林茵茵起身倒了一茶缸子水放他跟前。 “老师你这是上哪了啊这么大太阳。” “去生产区那边找那几个老同志例行检查。一个个工作起来就只有工作,生怕多耽搁一分钟。山不就我我就去找山啊!” 菖蒲问:“怎么样?” “没人在跟前耳提面命的看着盯着还能怎么样,按着我们的话来说,全部都是亚健康,没有一个身体指标是正常的。” 林茵茵道:“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重视别人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让小菖再回去专门盯着他们几个人吧?我们卫生院现在一共就三个人了,个个都上门一对一服务,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菖蒲没接话,林茵茵说的是大实话。 但是实话归实话,按着上面对几个人的重视程度,说不定还得去看着。 即便是生产跟建设这会儿已经在逐步分开了,也不可能不重视,否则梁振华不会大热天的亲自跑这一趟了。 第54章 闲话家常 上面没安排菖蒲也没管,她不是个爱揽事情的人。 白天她坐诊,下午早早的回去就要上山划拉东西,能吃的都往回弄。 她是经历过大旱的,五八五九那几年,菖蒲那会儿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能记的很清楚了。 这边属于陕南山区,大旱的时候影响依旧大,地里面虽然不说颗粒无收但是也好不到哪去,山里面见绿的树叶子和草都被揪秃了,草根都被掏出来充饥。 还有吃观音土的。 陈家沟后面那座山上有观音土,像是包谷面,比包谷面还白一点。那会儿有人吃那个,但是吃进肚子却拉不出来。 有硬往外掏的,还有硬生生被憋死的。 菖蒲没吃过观音土,但是吃过草根,饿过肚子。 她记得陈战他们本家有一个小娃儿,比她大概小三四岁的样子,没在那两年饿死,但是身体饿垮了。 吃什么拉什么。 吃进去的米拉出来还是米,他觉得糟蹋了,趴在茅坑边上去捡,结果不小心滑了进去,等被发现已经被粪水泡透了。 这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菖蒲时不时的还是会想起来。 这种连续大太阳天上一点云丝都见不到的天气让她心里压不住的害怕。 那样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过来了再不敢去想。 趁着太阳大,她将坛子都塞满了,光晒干的菌子和地皮菜都不少。 天气大了地里面的菜都晒焉巴了,还得隔天就去挑水浇一浇。 叶子晒打卷了没大事,就怕根都晒死了,最后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收不回来。 不止浇水,她还趁着天气好在山里割了点棕毛回来,打算回头得闲捋上一捋搓两根绳子用。 搓绳子这种活是男人干的事情,男人手上有劲儿,搓出来的绳子结实耐用。 但是菖蒲他们家进几年这个活都是菖蒲在干了,还算是比较有经验的。 整天时间被她安排的满当当的,孟今章一走半个月,她从不习惯渐渐的习惯了。 反正过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林茵茵提着口袋到门上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房檐下的凉阴地捣鼓弄回来的茜草。 茜草根可以染红,加上少许的姜黄提亮的话就有点橘红色。 菖蒲想趁着天气好将家里挂着的两块布给染了,白色不耐脏。 “你这是捣鼓啥呢?还真的要染布啊!” 菖蒲举着被染过的手指头招呼她:“自己拿板凳坐啊,开水在堂屋,有金银花有薄荷有茶叶,都在桌子上,想喝什么自己去泡。我这个手你看看,不弄完啥都干不了。” 林茵茵虽然第一回上门,但是跟她那是一点都不客气,进屋倒了水晾着,顺便给她也晾了一份。 出来蹲在她跟前看稀奇:“你还真的会弄这玩意啊,这自己染了不掉色吗?” “肯定掉色啊,不过加了固色的工序,掉也掉的有限。” 林茵茵好奇什么工序,不过却没打破沙锅问到底。 菖蒲问她:“你过来,卫生院那边呢?” “没人,我出来到你这溜达一下,院长在呢,一个人在那打瞌睡鼾声如雷。我跟他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他们院里面忙的时候是真的忙,闲的时候也是真的闲。 这会儿忙生产,职工在加班,兵团的人也顶着太阳再干活,就哪里有点不舒服也没有这个时候往卫生院跑的。 “你们住的这里视野可真好,能看到好远的地方,对面梁上的教学楼都起来了啊,真快!” 菖蒲已经习惯了:“那么多人呢!说是暑假就有好多家属要过来,军属,职工家属,都是拖家带口的,学校不弄起来怎么安顿。” 虽然现在条件普遍都不大好,但是也有要上学的,这边又没有地种,生产区那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当职工,肯定得把后勤保障弄好才能接待。 “我听说最近这边供销社要搞起来了。” 菖蒲愣了一下:“兵团弄的还是厂里面弄的?” “那不知道,不过据说后勤部炊事班的要从食堂彻底撤出来了,卫生院下面不是有个两层院子?那以后是招待所,边上还有个食堂,兵团的炊事班暂时撤去那边,原先的大食堂就全部由厂区接手。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开始弄,我估计也快了。 学校修建完毕那就只剩下俱乐部大礼堂,还有家属院和生产区扩建,估计又要有一批兵团的人转去生产部了。” 菖蒲想的是供销社:“要是那个真的开了就方便了。” “对,我还听说职工那边的津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钱一部分是物资,他们那边住宿舍的,申请住家属院的都要从工资里面扣。但是每个月有供应补贴,也不知道我们院里是咋安顿的。” 菖蒲笑道:“我们院里面就三个人,怎么着都行,不着急。”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跟院长说话一个调调。” 菖蒲在那笑,干活的手也没停,折腾了半天染了两块布,橘红色的底子,上面有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紫红色晕染,近看有点乱,但是远看颜色鲜亮十分的合林茵茵的心意。 “早知道你有这手艺我也扯点布找你染个色啊!” 菖蒲拿药汁洗手:“别,我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瞎捣鼓的,你要是做衣裳还是买百货大楼正儿八经染好的。纺织厂那边到底正规一些。” “但是不好看啊!据说都成立好几年了,但是颜色翻来覆去就那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批量的做点不一样的染点不一样的出来。” 菖蒲甩了甩手上的水,粘手上的东西搓了半天总算是掉了个七七八八。 “你买了要自己做衣裳吗?” 林茵茵:这个她真的不会。 “你给我做!” 菖蒲震惊的看着她:“你是怎么理直气壮的对我提出这样不合理的要求的?” 她一天到晚忙的团团转,孟今章的衣裳到现在都还没做好,哪有时间再给别人做衣裳。 这玩笑她一点都不想开。 林茵茵气的往她身上抄水:“菖蒲你无情无义,下次孟副团回来让你天天加班!” 第55章 新邻居 菖蒲跑去老远,站在门前的柴火垛子跟前对着她笑。 说起孟今章,走了有些天了啊,马上进七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两个人正说着话,隔壁的隔壁门开了,宋安华从里面走出来。 菖蒲愣了一下,招呼了一声:“首长好!” 林茵茵也赶紧跟着打招呼。 “小林同志也过来了!” 林茵茵煞有其事的点头:“我来给菖蒲帮忙。” 菖蒲:…… “首长的家属要来了吗?” 宋安华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是啊,要来了,回头咱们就是邻居了。” 菖蒲道:“那感情好,有邻居才热闹。” 宋安华跟两个女同志打交道不多,也没多少话讲,挥挥手就走了。 走了林茵茵才小声哔哔:“看吧,真的都要来了。干部家属过来,除非大字不识一个的,否则十有八九要想办法给安置工作。 这一批人安置好了,后面陆陆续续就更热闹了。” 那现有的那几排住房根本不够,还差的远的很了。 这里的以后现在就能预见到,就是一个山中小城,在兵团的建设下,会赶在县城发展前面,成为比较特殊的存在。 林茵茵拿着毛线过来的,打算趁着躲清闲织毛衣呢,结果连摸都没摸一下,净跟菖蒲说闲话了。 等到回卫生院她还在嘀咕,自己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啊,怎么到了这边之后这么多话呢? 整天跟菖蒲呆一起还说不完,还跑人家里去说一堆闲话。 菖蒲倒是没在意,将简单染出来的花布重新挂在了窗户上,然后就默默祈祷快些下雨吧! 门口的一点菜每天浇着还好,豆角长的都王架子上爬了,但是那边自留地的庄稼再晒下去是真的熬不住了啊! 盼星星盼月亮的到阳历七月五号的时候天上总算是暗下来了。 闷沉沉的热,到了半夜就开始吹风,狂风怒号。 外面的动静一晚上将菖蒲惊醒了好几次。 她还以为外面下了呢,结果吹了一夜的大风,第二天愣是憋到早饭过雨才下下来。 晴了这么久,雨一来就气势汹汹。 带着热气,湿气,泥腥味儿。 梁振华在那喊她:“明天要是还下你就别过来了。” 下雨天,尤其是这种暴雨,卫生院再忙能忙到哪去,更何况说过的一礼拜休息一天。 菖蒲应了一声,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出门,但是基本没起什么作用,从卫生院到家里不过短短的一路身上还是湿了。 站在房檐下把斗笠跟蓑衣挂在了墙上,随后才发现三营长家的门开着,他们家隔壁的门也开着。 雨太大,所以全部停工了? 正准备进屋换衣服,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屋里出来,哗啦的一盆水泼在了雨地。 原本就湿漉漉的门口起了水花。 菖蒲愣了一下,招呼了一声:“宋嫂子今天刚到啊?” “哎,刚到,我姓王,叫王桂香,我家那口子姓宋。”标准的关中口音,跟南边有点区别,但是能听懂。 菖蒲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王嫂子听她继续说:“早上刚到的,没下地这个雨噼里啪啦的就来了。” “好多天没下雨了,你来的巧刚好赶上了。嫂子你先忙着,咱们回头再说话。” 宋安华的家属来了,隔壁王营长家的也快乐吧,之前说的是这学期结束就要来了。 放暑假时啥时候来着,菖蒲记得也就是这段时间吧? 要那样的话可就快了。 要不了多久他们这一片就热闹起来了。 她也不是那么爱凑热闹,但是有邻居还是不一样的。 明天是礼拜天,她不用去值班,但是这个天气不去卫生院在家呆着干啥? 菖蒲准备进屋换衣裳,却发现水桶里面没水了。 干脆的提了水桶带着斗笠出去了两趟,不止将锅里添满了水,连空着的盆子里都装满了。 她整个人跟水鸭子似的从头湿到脚。 但是想换衣服还是不能,拎着锄头带着斗笠去了家后面看了过水沟,一直看到门口,用锄头稍微刨了一下随后才进屋。 隔壁王桂香进进出出好几趟,屋里几个孩子大大小小闹翻天,宋安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的,你们团副团那个家属,小媳妇勤快嘞,进进出出的也不怕淋,我看见她往雨地里去了好几趟了。” 宋安华道:“你赶紧收拾,进进出出的管人家干什么?今天不开火总要有地方睡觉吧?” 四个孩子,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四岁,大的那个不愿意来这边,要跟爷爷奶奶一起,带了三个小的来,三个里面最大的十四,还有一个八岁,要怎么利用有限的空间安顿需要好好琢磨。 要都是小子那就一个屋,大不了床板加宽一点就能行。 偏偏还有个姑娘。 只能一间屋一分为二,再加一个床,挤的满满的。 王桂香对此很有意见:“你这都升上来这么高了,这房子咋还越住越回去了?” 原先她也跟着随军,那边房子虽然不是砖房,但是一家一个院子,住起来宽敞啊! 宋安华道:“这边房子都是一样,跟职位高低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在这又待不了一辈子,迟早要撤离,讲究那些干啥?” “那我们跟过来干啥啊?” 宋安华眉头拧起来:“那不然你带着他们跟老大一样回老家种地去?” 两口子的官司菖蒲不知道,她把想到的能干的都趁着身上湿漉漉的干了一遍,然后关门进厨房烧了一锅热水洗了个澡,换了从首都寄来的那身红色的衬衫。 也不知道孟今章写信给家里都说了什么,总不能连自己的尺寸都给家里讲了吧。 那会儿两个人没领证也没怎么亲密接触过,但是寄来的鞋子很合脚,衣裳稍微松一点却也问题不大。 这个天是别想着出门了,将衬衫扎在了裤腰里,换上黑色的大头皮鞋,拿了洗脸洗脚的盆子去外面接房檐水。 晒太久的天气,房檐水也不干净,但是沉淀一下洗衣裳还是能行。 洗个第一遍,第二遍用打上来的井水涮一遍拧干搭在了房檐下。 要是雨不停,洗了也不见得能干。 第56章 风雨夜归人 雨下的噼里啪啦,菜地里面的菜倒是一下子焕发了生机。 菖蒲将堆放在门后的棕毛弄开,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捋棕毛。 棕毛捋顺了就整齐了,跟编辫子似的一缕一缕的,才有办法下手搓绳子。 等到外面看不见她才起身进屋,这个活不值当她点油灯浪费煤油。 大概是睡的太早,她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是孟今章在的话就好了,起码这会儿还能说会儿话。 一个人,黑咕隆咚的什么都做不了。 下了一夜,干涸的土地早就下的透透的了,但是雨的势头丝毫不见减小。 菖蒲难得的睡了个懒觉,要不是有人敲门,大亮了她都还迷糊着。 她忙不迭的爬起来,套上衣裳,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床,然后才去开门。 外面是宋安华的爱人王桂香,这么大的雨这几步路都要带着斗笠,偏偏她还抱着一个穿着短裤吸溜着鼻涕的小娃儿。 “下雨没啥事,我就起的晚了些,嫂子你进来坐。” 王桂香忙不迭的摆手拒绝一脸的难为情:“我不坐啦,回头天好了再来。我是想问你借点,借点引火柴再借点盐。” 菖蒲愣了一下:“能行能行,你等一下啊!” 引火柴她有,看着要变天她把外面的干柴弄进去了不少,灶台后面码了一摞起来。 盐没多少了,她又是腌菜又是做酱的这段时间霍霍了不少,但是匀一点出来还是能成的。 一开始开火,又遇到这种天气,想也是困难重重。 一出去就听见王桂香在那抱怨:“老宋就是个不长脑子不操心的主。拍个电报让带几个小的过来,然后啥时都不管了,一辈子就会当甩手掌柜。这么长时间了,就是蚂蚁搬家也该把需要的东西搬回来了。他倒好,弄了两口锅,两张床,这就完事了。好像只要有锅饭就能煮熟到嘴巴里来。” 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叫你笑话了,给你添麻烦了。” “嫂子这话就见外了,以后都是邻居,这都是小事情。” 王桂香没多留,抱着引火柴端着盐牵着孩子走了。 菖蒲这才去倒水洗脸,把自己收拾妥当。 看着外面的雨,好像有小的趋势,但是远处山上遮罩的云依旧暗沉沉的,没有一点往山头收的趋势。 这么些天一直晴的万里无云的,一变天这个乌云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压垮似的,也不知道之前都藏哪里的。 她去屋里烧火,用苞谷面搅了搅团,舀了一碗起来之后锅里面剩下的都够她吃了。 用浆水榨汤,里面还放了洋芋丝,搅团舀起来泡在里面,一半都是菜,即便没有什么油水,酸酸辣辣的也好吃。 雨也就小了一顿饭的功夫,吃完饭又大了起来,不用出去看光听屋顶的动静就知道。 她拿着筛子进屋将针线装进筛子里拿到门口,靠着门坐在小板凳上借着光亮缝衣裳。 一件白衬衫已经好了,这会儿封上纽扣就能收工,还有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裁剪好了还没开始动,不过那也快,静下心来大半天也能成了。 针线不多,但是穿在身上的总要缝的密实一些才结实。 不说款式要多好看,眼下的大众化款式就那样,也不是多难。主要的是要匀称平顺,还要结实。 都是干活的人,要是穿着穿着开缝了,那不是闹笑话吗? 早先生产队里面那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还不如裤子破洞了。 一整天时间她都在那做针线,将堆了这么久的针线活进度狠狠的往前赶了赶。 隔壁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女人的骂声,随后又被雨声淹没。 接下来这一片估计很热闹。 菖蒲麻溜的打结收工。 起身晃了晃坐的僵硬的腰趴的发酸的脖子。 去找了搪瓷缸子到了早上灌进去的开水。 把裤子和衣裳上面稍微喷了点水让潮湿一些,然后在桌子上一丝不挂的理平整,用滚烫的底座来回的在上面均匀的滑动。 这还是她跟林茵茵学的 城里人不管干什么都讲究,但是确实是好事。 这么一烫,衣裳裤子一下子就板正起来了。 弄完之后她顶着斗笠去了一趟厕所,回头来就是一脚烂泥。 就着房檐水将鞋子擦了擦,顺手关了堂屋门。 早上的搅团还有,冷了彻底凝结了的搅团跟热的比起来滋味又不一样,做饭更多。 但是菖蒲偷懒,早上的汤烧的多,那么晚上只需要热热,把搅团切块放进去煮煮就可以了。 刚刚倒进锅,勺子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搅一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菖蒲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不然怎么能听见孟今章在喊“阿蒲”呢? 不管怎么说敲门声是真的。 这种天气,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啥事。 她擦了擦手出屋到堂屋门口,外面风雨交加,但是孟今章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菖蒲忙不迭的抽了门闩,外面天已经黑了,下雨天天黑的实在快。 “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说着接过孟今章手里的斗篷,也只有一个斗篷:“咋连蓑衣都没穿。赶紧去把湿衣服脱了,壶里面有水顺便洗洗上床去捂捂,我去给你熬点姜汤。” 孟今进屋,湿漉漉的手伸出来刨了刨她脑袋,听着她叨叨就在那笑:“没那么娇弱。” 就是浑身疼。 这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一到下雨天就恼火的很,什么时候天不晴什么时候不算完。 菖蒲反手关门,推着他进屋,将才做好的衣裳裤子翻出来给他:“你是真赶巧,但凡你回来早几个钟头都没得换。” 孟今章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新衣裳,菖蒲进进出出拿了暖瓶和盆子进来:“快洗洗换了。哎呀,我的锅。” 锅里还煮着东西呢! 孟今章笑着摇摇头,冒着大雨一路走回来的疲惫这一瞬消失殆尽。 菖蒲回厨房看了看锅,加了点水进去,等煮开将锅底的火退去了隔壁灶腔。 麻利的去舀了面调了面浆,拿了猪皮擦了擦锅底开始烙饼。 孟今章回来了,就一点剩饭肯定不够啊! 第57章 夫妻夜话 这个天,就是下雨也冷不到哪里去,孟今章洗完换了干衣裳把头发擦了擦出来她还在忙。 锅底的炭夹到了炉子里面,放了一块煤球在里面,上面放了瓦罐,里面有驱寒的药。 菖蒲没转身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他:“我没用过炉子,你帮我看看这样能不能燃起来。” 孟今章应了一声,端起刚刚有点热的罐子看了一眼:“能行,下面炭旺着呢!回头要是加两块煤进去,只需要眼对眼就行,上面坐水,炉门拔开,很快就能起来。” 说着又将瓦罐放回去。 饼出锅,菖蒲又捞了泡菜抓了盐菜出来在锅里见了点油喷了点水蒸了一下。 “吃饭吃饭!” 摊饼卷盐菜,就着浆水煮搅团。 孟今章只觉得好些天没这么畅快舒坦的吃过饭了。 之前两人吃饭还喜欢说话,这会儿菖蒲反而不说了。 吃完饭起来收拾碗筷,孟今章比她还快,三两下就摞在了一起弄去了厨房。 菖蒲懒洋洋的靠在门口问他:“你那边任务完成了?” “没,早着呢!任务艰巨,少说也得个一年半载的。下雨,指挥部那边开完会不用去现场,我就回来看看。” 菖蒲看着他的两条腿:“走了多久啊?” “没多久,我走路快,抄的近道。” 就那样也走了四五个小时。 翻山越岭的哪有什么近道。 菖蒲就没说话了。 她不知道孟今章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临时指挥部设在哪里,但是想也知道肯定离这边不会太近。 这么大的雨冒着雨两条腿往回跑,真是个憨子。 没听见她说话了,孟今章转脸回头望,只看见她往外走的背影微微蹙眉,他觉得菖蒲肯定不高兴了。 菖蒲没不高兴,回屋去将那套银针翻了出来。 孟今章进屋见状眼皮一跳,伸手从身后抱住她:“这会儿拿这个干什么?” “等下你把姜汤喝了,我再煮点药水泡泡给你扎几针活个血。” “姜汤喝了发热就行了,扎针就算了,麻烦。” 菖蒲转脸看他:“孟副团怕扎针?” 孟今章捏了她一下:“我会怕那个?”说完就咬住了她耳朵上的软肉,牙齿轻轻的一点点的磨着。 两只手也不规矩,钻进了衣裳里面。 菖蒲背靠着她轻轻仰脸微微喘息,问他:“在家呆多久?” “雨停了就走。”所以可能是明天早上,也可能是后天,说不准,就看老天爷下到什么时候了。 “你说你大老远的跑回来可能就住一晚,图什么呢?” “图你啊!”孟今章轻笑着将她转过来抱着,亲着她抵着她一点点的朝床边挪去。 结婚了跟没结婚是不一样的。 没结婚天南地北的在外面飘多久都是一样的。 结了婚就有念头了,时刻都记着自己不是一个人了,有个小家,有个女人。 时不时记起来都在想她这会儿在干什么。 昨天那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孟今章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菖蒲淋雨了没有,家里的蓑衣和斗笠都是他的,斗笠就算了,都能戴,蓑衣又长又大,菖蒲穿不了,肯定得淋雨。 “想我没有?” 菖蒲没理他,什么正经人整天把想不想的挂嘴边上。 孟今章轻轻的咬了她一下,手一寸寸向下,衣裳悄无声息的就散落在了地上。 男人的想念十分的浓烈也十分的直接,身体力行的表达。 菖蒲躺在那完全不想动,什么针灸通通被抛诸脑后:“姜汤,别忘了,自己去喝。” 孟今章揽着她,抓了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你那姜汤发汗都未必有这事儿管用。” 菖蒲气急败坏的揪了他一下:“快去!”臭不要脸的。 孟今章笑着下了地,套上裤子提灯去了外面。 再回来的时候菖蒲也摸着穿好爬起来了。 “怎么起来了?” “说了要给你扎针,又不是只说说而已。” 孟今章以前就伤了底子,再风里来雨里去的折腾,受罪还是其次,时间长了有别的毛病就麻烦了。 这会儿扎一下也不是说就能好起来,起码让他两条腿松快点,能睡个安稳觉。 孟今章提着灯跟在她后面又回了厨房。 刚刚关上的炉子门又弄开,很快火就窜了上来。 菖蒲将手里的草纸包拆开,药倒进去。 孟今章在边上坐下来:“每次用针都这么麻烦吗?” “也不是,主要好些日子没用了。” “卫生院少了一个忙不忙?” “也还行,只不过没之前那么清闲了,我全天坐诊,小林大夫还是抓药负责账目,梁院长杂事比较多,但是在的时候他会替我,我也能偷个懒,就是没时间上山。” 难得歇一天,家里的零碎事情不少,这一下那一下的一天就过去了。 “宋参谋长家属昨天来了,隔壁三营长家属也快来了,说供销社也要弄起来了。” 孟今章的任务没啥好说的,菖蒲就给他叭叭叭讲基地这边最近的事情。 “说上面又要来人了,这回还是来支援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来多少人。” 这个,孟今章知道:“到县城一共六十几个,我们这边大概有四十个人。男女都有,大概还有十来天就会到。” 菖蒲微微惊讶:“你去那边指挥部了,这边的事情还这么清楚?” “那当然了,我人在那边,组织在这边,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菖蒲笑了起来:“梁院长说等人来了怎么着他也得挑两个去卫生院,到时候我就轻松了。” “那感情好。后面建设兵团又有一批人转入生产去那边,安顿好了,条件达到标准的家属也要过来。胡维安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卫生院就你们仨肯定不行。 那个小林大夫好歹也是地区医院来的,只抓抓药记记账简直就是浪费人才,回头医院的账要找专门的会计出纳来做,这样药品这一块也不需要梁院长亲自一趟又一趟的跑了。” 菖蒲不管这些,她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要是有人坐诊轮班我才能继续去收集草药。草药目前消耗没有西药快,但是消耗了没有补给也是个麻烦事。 而且还有好些品种不全。” 她想给孟今章配药都弄不成,还差好几样。 第58章 孟副团家属屋里有男人 “好了?”孟今章看着她将针泡进去问:“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去床上吧,你把炉子弄好,扎完你直接睡。” 孟今章三两下麻利的收尾,然后提灯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一盏灯行不行?要不再点一个?” 菖蒲看了他一眼:“怕我扎错地方?放心,我闭着眼睛都不会错。” 孟今章笑的意味深长,爽快的脱的只剩下一条裤衩:“闭着眼睛怎么扎针?靠摸?” 菖蒲笑了一声,手里的针一下子就没入了他肉里。 孟今章不懂这个,疼的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小菖大夫,你慢着点。” 菖蒲若无其事的拔针:“还没开始呢,这一针是想告诉你,不要对着大夫缺德。” 孟今章哭笑不得:“这么记仇啊,还不许人不懂就问了。” 菖蒲捏着针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明晃晃的威胁他闭嘴。 孟今章不说话了,四仰八叉的倒那里:“来吧,是这样躺着还是趴着?” “趴着!” 孟今章乖觉的翻了个身,无比的配合。 菖蒲开始下针。 她给孟今章把过脉,孟今章说之前受过重伤,因为突发状况耽误了治疗没有能痊愈留下来病根。 可病根这个东西不是说重伤未愈才会有的,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就是日积月累造就的。 他就是这样。 想要彻底好比较难,但是可以减轻可以缓解。 这会儿年轻还好,等到上了年纪,大概过了四十吧,各种症状就显露出来了。 有些病根不要命,但是会折磨你,让你活着但是哪哪都不痛快。 针灸这个东西,孟今章是第一次。 滋味,没法形容。 说疼吧,好像又不是多疼,说不疼,突然一下又还是疼,又有些胀,又有些麻 但是就那么一闪而逝的感觉,随后就是舒坦。 他觉得自己像是脑子有大病。 扎针都能感觉舒坦了。 菖蒲的手在他身上摁来摁去的,每扎一处还要问他这问他那。 他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想着要不是扎针这会儿非把人摁住这样那样让她好看。 嘴里回答的什么玩意他自己都不知道。 菖蒲也没理会他,强作镇定的让自己手尽量稳一点。 脱的这么赤条条的摆她跟前,就是自己男人她也心慌啊! 毕竟之前也没这么看过。 但是她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疤的时候,心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就觉得眼睛有点涩,鼻子有些堵。 菖蒲起针的时候孟今章都有些迷糊了,毕竟在外面随时都可能有状况发生,需要他立刻去解决,即便没住在露天坝里,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也让他没办法睡踏实。 再加上冒雨走了这么远。 别说男人不怕,男人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风雨不侵。 不过是扛着罢了。 感觉到在给他盖被子了,孟今章迷迷瞪瞪的问了一句:“好了?” “好了,睡吧!” 话音刚落,他伸手就将人拽过去卷进被子里。 之前脑子里想着这样那样一大堆,这会儿只想抱着人好好睡一觉。 房檐水滴滴答答,外面的雨停了又下。 一夜天明。 外面才见一点亮孟今章就醒了。 菖蒲不在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墙角贴着墙了。 要不是床挨着墙,十有八九真的会掉下去。 就被子角角搭在身上,胳膊腿露外面冻的冰冷。 他伸手将人捞过来裹住。 菖蒲一下子惊醒了。 “不冷啊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他隐约记得一晚上好像捞人捞了好几次。 菖蒲往他怀里凑了凑,蜷成了一团,声音有点哑:“雨停了。” 孟今章微微一愣,外面的房檐水断断续续嘀嗒嘀嗒的响,雨确实是停了。 下巴搭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过段时间我再回来,争取在家多呆两天。” “不用,要是有时间你好好歇歇,我在家里挺好。这边这些人都认得,也都熟悉了,也很照顾我。 卫生院的工作也轻松,日子比你好过多了。下回不要再这样往回赶了,又不是铁打的,不累吗?” “不累!”刚刚睡醒的大早上孟今章再一次身体力行的告诉菖蒲,男人是不会累的,只要还有一口气。 菖蒲再能忍最后也没能忍住叫唤出声。 孟今章闷哼一声趴在她耳朵边上轻嘘了一声:“外面有人!” 菖蒲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孟今章感觉自己好像被咬了一口,完全憋不住了。 “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听墙根!” 这回,还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三营长,更不是团里的人,是宋安华他家属王桂香。 她早上起来跑厕所呢,刚好从前面过,天还没大亮,却耳朵尖的隐约听见屋子里有声音。 可不就好奇了那么一下。 结果这一听就要了老命了。 慌不择路的往家里跑。 回去宋安华还睡着呢,她一把就把被子给掀开了。 “老宋,老宋!” 宋安华睁眼:“啥事啊?,一惊一乍的。” “哎呦,出大事了,你还睡。” 宋安华暴躁的坐起来:“啥事啊大早上的,能不能消停点?”这婆娘一天到晚的咋这么大的精神,都不嫌累吗? “隔壁啊,你你们那个副团的媳妇,小菖啊,她屋里有男人!” 宋安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最好不是胡说八道!” 说完下地披上衣裳急吼吼的就往外走。 脚跨过门槛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玩意。 他宁愿自家婆娘说的是假的。 孟今章不在啊,屋里有男人还得了? 小菖他没咋接触过,但是看着也不是个糊涂人啊! 脑子里千头万绪的出了门,到外面冷风一吹清醒了。 不管是不是,天都没大亮自己去敲人家一个女同志的门合适吗? 不能他去敲门,陈学兵家的门先开了,看见宋安华在外面就是一愣:“参谋长,早啊!” 这媳妇刚刚来,干柴烈火的起这么早? 老宋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宋安华点头应了一声,眼睛往那边瞟,还没开口说个一二三出来,菖蒲他们家的门也开了,孟今章从屋里出来。 “参谋长,早啊!” “小孟?” “孟副团?” “你啥时候回来的?” 第59章 三营长的家属 “昨天晚上回来的,那会儿雨大,又晚了,所以没去指挥部报道。” 宋安华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一口大气,转身就剜了自家婆娘一眼,差点就闹笑话了。 王桂香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以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那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有的出任务几个月不着急,家属跟别人暗地里那啥的也有过。 虽然说是个例,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没人管她。 这会儿天上不落雨点了,但是依旧暗的很。 宋安华起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头睡,披着衣裳去了指挥部。 孟今章回屋跟菖蒲说了一声:“我要去汇报一下进度,等会儿就回来。” 菖蒲应了一声也起来了。 她今天要去卫生院,不过这会儿还早,有时间给孟今章做点吃的。 家里吃上一口,路上再垫垫。 这会儿的天啥都经不住放,就算是盐菜炒过之后也放不了两天,唯一能时间长一点的就那两瓶子酱。 她找了个布口袋装起来,孟今章换下来的军装还没洗。 她泡进了盆子里砸了皂角在水里泡着才进了厨房。 抓了两把干了的地耳出来泡着,然后先烧水,熬点糊糊。 再揉面暂时放在锅里面稍微醒一下。 这会儿想把面彻底发起来那是难了,只能稍微醒一下,怎样也比纯死面好一些。 随后就忙不迭的做馅。 将罐子里面的油渣弄了一半出来,又出去在门口拔了葱剥了洗干净。 油渣,葱,地耳三样剁碎了和调料拌在一起。 锅底起了点小火 ,还是用肉皮擦锅底,面剂子揪成她拳头大小,做出来的馅饼大概就有碗口大。 一锅能贴七八个。 然后徐徐加火慢慢烘烤。 等烤的两面金黄,边上的糊糊也咕叽咕叽的开始冒泡,拿着勺子好好搅上一搅就能让饭变得更加黏稠一些。 孟今章进屋就看见她在那忙。 “你等会儿,等会儿吃了饭再走。” 孟今章应了一声:“不着急,我不赶。”说着坐下来给她烧火。 “你帮我把边上那锅底的火刨开一点就好,不需要再添柴火了。” 菖蒲说着话手里也没停,将锅里烤黄的饼捡到蓝子里,然后又将刚刚擀好的放进去。 “昨天晚上大意了,该提前发面的,死面热的时候还行,冷了不好咬。”尤其加了苞谷面,冷了更硬。 说完饼也贴完了:“你帮我看着火,我去把衣裳揉了,省得你过去还带着脏衣裳过去。” 孟今章伸手扯着她的衣角将人顺到怀里放在腿上:“不急,吃了饭我自己洗。也不是很赶,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没事。”或许晚一会儿又下了,下大了,他就更能说服自己不着急走了。 但是天公不作美,虽然暗沉沉的一副晴不起来的样子,但是雨滴却一直没落下来。 菖蒲将东西给孟今章装好:“盐菜先吃吧,我怕坏了。酱可以晚点,那个东西耐放。” 里面全是油,当然耐放。 孟今章接过口袋:“油票是不是全装进这俩瓶子里了?” “没有,还有呢!再说我在家都吃猪油,菜籽油几乎不吃。油票没了还有肉票。反正家里吃喝不缺。” 菖蒲说着话锁了门跟他一起出门。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一直吃大锅饭觉得没什么,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但是自家开火了就知道了,哪怕眼下环境就这样,个人条件也不一样。 她给予不了孟今章任何帮助,只能把自己想到的最好的给他安排上。 两个人一起沿着大路下去,在卫生院外面的大路上,菖蒲挥挥手送走了孟今章。 雨停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又开始滴点,一直从七月中断断续续的下到了七月末。 一场太阳一场雨,地里面的草也好还是菜也好都拼命的长。 门口撒的菜陆陆续续的吃还吃不断。边上种下的豆角跟扁豆都结了不少,泡菜坛子里面除了洋火姜总算是能添别的东西了。 菖蒲怕再下,争分夺秒的的将能摘下来的摘下来,洗干净晒干水气泡进坛子里。 萝卜撒的有些密,她干脆的从地头匀了一遍,虽然萝卜才手指头大,但是萝卜菜也是能吃的。 有点嫩,做浆水就不用放锅里焯水,洗干净切好之后直接塞坛子里面,煮开的水泼进去,再加上一点撒了面的水进去酸的快的很。 华西这一带家家户户吃浆水,一年四季不能离,这东西家家都会做。 刚刚弄完就听见外面王桂香在说话。 菖蒲出去看了一眼,不止王桂香,还有好几人呢,三营长也在,边上有一老一少。 年纪大的那个头发花白,梳的一丝不苟的用一根木头簪子绾在后脑勺上。 身上穿着补着补丁的斜襟衣裳,洗的很干净。 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长辫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 大概是初来乍到,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菖蒲喊了陈学兵一声:“三营长,你家属到啦!” 陈学兵转脸看见她笑道:“菖大夫,这是我娘,姓赵,这是我媳妇,姓徐,叫徐红月!” 随即又给婆媳俩介绍:“这是我们副团的家属,菖蒲,也是卫生院的大夫。” 菖蒲喊了一声:“婶子,徐同志,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王桂香道:“可不是说,这还是要人多日子才热闹才得劲。你瞧瞧三咱们三营长乐呵的,我来了这么久天天见到他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干活,跟谁都严肃,这家属一来一下子都不一样了。” 陈学兵一个大男人被打趣还怪不好意思。 毕竟男女有别,他跟王桂香是邻居不假,但是很少打交道。再说了,这是参谋长的家属,谁敢随意说笑 。 赵老太太道:“他啊,打小就是个内向的,不爱说。在外面全靠战友照顾包涵。我们今天刚来,先收拾收拾,后头时间多呢,出门就是窜门,方便的很。” 菖蒲点头:“对,先收拾,外面怪热,要帮忙喊一声就行。” 说着跟王桂香一起热情的帮着把行李给弄进了屋子。 第60章 人都是自私的 陈学兵的家属离这边远,过来随军那是直接将家里都丢了,能带上的自然都带上了,锅碗瓢盆被褥粮食,啥都有。 要不是提前拍了电报,陈学兵去城里接人这些东西婆媳俩弄到这里来相当够呛。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什么都有了,也不需要花钱置办了,收拾一下有点柴火下午就能开火,再不用去吃食堂。 等菖蒲和王桂香都走了,徐红月才微微松了口气,陈学兵笑她:“咋紧张成这样,话都不敢说了?” 徐红月道:“这里又不比家里,不是你战友就是你领导,又不熟悉,万一说错话影响到你咋弄?”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久未见面的小俩口热乎的说话,赵老太太也没打扰,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 徐红月也边说话边四处打量:“两间屋呢,娘你想住哪间?” 老太太看着前面已经收拾整齐的床指了指后面:“那间就能行,离灶房近,冬天暖和。” 陈学兵就将铺盖卷给提了过去。 徐红月道:“组织上还有任务给你吗?你有事情就去忙吧,这边我慢慢收拾就行,你到点了自己回来吃饭啊,我不熟悉地方不好去找你。” 主要也怕影响不好。 陈学兵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过去问一下菖大夫,喊嫂子就行。” 徐红月应了一声,目送他出屋,然后去后面屋子麻利的跟老太太俩把床铺起来,前面屋子里面陈学兵住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收拾了一下,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干净被褥,琢磨着这几天天气好把换下来的拆洗了,一股子汗臭味儿。 赵老太太把带来的粮食找地方放好,锅碗瓢盆什么的弄到了厨房放下。 能带来的都带来了,但是还缺东西。 不过临时开火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陈学兵在这住了一段时间,虽然自己不做饭但也是开了火的,早晚烧个水啥的。 干活回来的时候总会顺捎带点柴火,灶台后面有不少,门口也有不少。 老太太又出去看了看,门口两边各有巴掌大一块地方也是翻过了的,里面种了菜,但是明显种的晚了,这会儿还不能吃。 倒是隔壁,同样大小的地方竟然还插了篱笆,中间正对堂屋的那点地方还铺了碎石头,这会儿早就已经压平了,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地方一点大,却种了好些东西。 还有一簇不知道什么,这会儿开着酒杯子大小黄色的花,怪好看的。 这是菖蒲从山里挖回来的菊芋,有的地方叫洋姜,也是一种药材,不过跟野百合一样,既可以入药也可以做成食物。 这东西还能生吃,带点甜味儿。 这会儿正是开花的时候,菖蒲也没想到就找到了那么一根挖出来就窜了一丛,枝繁叶茂,繁花似锦,给门口增添了不少色彩。 晌午时分太阳最大,她闲着也没办法上山,睡午觉又觉得浪费时间,干脆的弄了些干草来一根一根的捋出来,打算编个草帘子。 等入冬的时候挂在堂屋门口,也能挡个风。 隔壁刚刚搬过来,进进出出的不时的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太阳偏西,菖蒲换了鞋子衣裳背着背篓拿着镰刀打算出门,又看见了三营长的爱人。 比起晌午刚到那会儿的局促,徐红月这会儿好多了,主动的招呼她:“嫂子上山啊?” 菖蒲赢了一声:“是啊,下午不那么晒了,去地里面扯草。” 说起地,徐红月想起来了,他们三个人也有几分自留地:“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吗?老陈说我们也有荒地,他抽时间开的,还没完全弄出来。” 陈学兵是营长,虽然不在采石场那边,但是烧砖任务也艰巨啊,早晚都在那边,他一个人恨不得长八只手,帮着三两下将活全部干了。 平时压根就没有时间。 一点自留地,晚上瞅着月亮光好的时候去收拾了一下,也只是将树根刨了刨,离收拾出来种还早的很。 那至少得花上两三天时间好好的拾掇一下才行。 “行啊,都挨一起的,家里有篮子吗?有的话拿一个,有野菜可以掐一点回来搭着。” 这会儿野生野长的野菜都老了,就连山里面的野菌子也因为接连下雨泡烂了,只要一进树林就那么一股子味道。 后面苞谷地里面锄两回草,新长起来的倒是嫩,不过后勤部那些人所经之处片甲不留,能吃的都划拉回去,不能吃的都送到了鸡圈里,那庄稼地里面除了庄稼,草芽子都难长起来。 菖蒲他们那块地里面倒是有不少苋菜,被她掐了长长了又掐的。 她这会儿不缺菜吃,想着隔壁刚来,东西带的再怎么全乎,菜总是缺的 徐红月喜出望外,道了谢回去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娘,我跟隔壁孟副团长家嫂子去看看自留地,顺便掐点野菜。” 赵老太太拎着扫把在扫地:“去吧去吧。” 煮饭有她呢,年轻人要出去多走走,跟人家多处处,邻居间迟早要来往的。 徐红月这才提着篮子走了。 徐红月他们家是甘肃那边的,她爹是队上的大队长,家庭条件比起别人家里稍微好一些,不然也不会让她念书。 她其实也只是高小毕业,但是在当地来说已经相当难得。 毕业之后上了一年的初中,然后队上那个教书先生年纪大了,她才十六就回去接班继续给大队的孩子扫盲教他们认字。 她今年二十二了,跟陈学兵结婚快三年了。 “那你走了,队上不是没人教认字了?” 徐红月叹气:“那有啥办法?我也要过日子。我男人他爹死的早,他有两个姐姐早就嫁人了,就他一个。我跟他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想要个娃儿,不在一起哪能怀上。 能随军,这是难得的机会。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自私的。” 她上了几年学,在队上教了六年的书。 说起来也算是回馈了,但是走的时候她还是很难受的。 但是人总是要做选择的。 第61章 卫生院来了新同志 菖蒲道:“人之常情,你已经很厉害啦!” 十六岁的小姑娘,在队上教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认字,小的六七岁,大的十几岁,从一年级的认字到六年级的记账,农业知识,她啥都教,一天跟陀螺似的,能赚的也就是十个工分。 一干就是六年时间,真的很不容易。 徐红月腼腆的笑了笑。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地方。 菖蒲给她指了指:“就路下面,上面这两台是我们开出来的,连着的是宋参谋长他们家的,这段时间天不好,下两天晴一天,根本没办法开荒,王嫂子勤快人,带着孩子先开了一点出来种了点菜,都发芽了。” 他们家大人孩子五个人,加起来快有一亩地的面积了,可是不小。 面积大了能种的东西多,但是呢,开荒也恼火,三两天是弄不出来的。 “我们家三个人,也能开出来好大一块呢!” “边界石三营长栽好了的,就在那头,他应该是丈量过了,上面收拾了的都是你们的。” “那我应该拿个铁镐来,这会儿还早,干一点算一点。” 菖蒲蹲在地里面掐菜:“今天刚来,不急于一时。” 随后她问:“萝卜菜要吗?萝卜还没长成,菜叶子还嫩,我是弄回去煮了点浆水,不知道你们那边吃不吃浆水,不吃的话炒个水切碎了稍微炒一下下饭也能成。” 徐红月愣了一下:“这,这咋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孟副团不在家,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些,主要是长起来有点密,不匀一下萝卜也长不大。” 这点地她收拾的相当好。 除了萝卜还有红苕,边上还栽了一苞谷,苞谷苗子是早先后勤部在地里面锄草的时候匀出来的苗。 菖蒲捡来栽进去的,一窝栽俩,保证起码能活一根。 那段时间天干的,她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来浇水,愣是给养活了。 这会儿长的还不错,都有一人高了。 虽然不算多,但是可以吃青穗啊! 也不知道孟今章难会儿能不能回的来,尝个鲜。 徐红月也知道自己刚来什么都没有,跟她道了谢,去了地里面跟她一起匀苗,顺便的遇到苋菜苦菜之类的也都掐了装进篮子里面。 篮子不大,装满了,菖蒲才道:“我还要进山,你是跟我去还是回去啊?” “进山?捡菌子?” 菖蒲点头:“捡菌子,捡柴,挖药草,遇到什么弄什么。” 徐红月也想去,不过看了看装满了的篮子:“今天我就不去了吧,改天跟你一起。” “能行,你们坐了这么远的车,该好好休息一下的,这边都是山,想啥时候去都行。 我先走了。” 说完,摆摆手,走的干脆利落。 这会儿太热,中午出门招架不住,能出来的就是一早一晚。 一周一天休息的时候,三个人岔开。平时下午那一会儿总要干这干那根本走不远。 不过,三营长家属来了,前两天路口上也住进去了两户,陆陆续续都来了,早先说的支援的人估计也在路上了。 人就是经不住念叨,第二天早上太阳才刚刚出来不久,兵团军用车就拉了一车的人过来。 那会儿菖蒲正忙着呢就听见大喇叭响了。 梁振华跟两个人交代了一声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这回必须要挑几个人到卫生院来的,不然他们三个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林茵茵想去凑热闹,但是又觉得不太好。 等患者走了她趴在柜台上跟菖蒲讲:“不知道这回来的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哎,希望来个女同志,这样可以跟我做伴。” 菖蒲将手里的笔放下道:“也不知道他能带回来几个,我们的工作又要重新分配了。十有八九,你要坐诊了。” 不管哪个岗位刚来的都是打下手,这个她还是清楚的。 “胡维安对跌打损伤,骨头这一块比较擅长。我呢,学的是药剂,所以院长才会安排我抓药记账。要是这回有专业的大夫,我估计还是继续蹲药房。” 菖蒲有些好奇:“你们学校都学些什么啊?” “口腔,制药,解剖,神经这些。” 菖蒲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将她说的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解剖,有生命的物体被剖开再缝合,还能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我虽然没学解剖,但也去观摩过。首都那边有手术成功的例子,地区医院也有手术室,不过这些跟我学的不一样,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 两个人闲聊的时候,新来的人已经背着自己的行囊下了车,在军属院下面的坝子上集合。 去城里接人的是兵团,但是负责接待安置和人员调配的还是生产区那边。 依旧是黄耀宗负责。 梁振华一早就给他打过招呼了,人到了他要选人。 生产是大事,医疗同样重要,黄耀宗这个人做事情向来圆滑,怎么可能不答应。 给了他三个名额让他挑选。 这一次来的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支援教育,医疗,生产等各个方面。 梁振华心里想的是要两个,一个最好能稍微懂一点的,一个会算账记账的。 谁能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有两个医学院毕业的,不过都是男同志,也没有什么实际经验。 年轻人个个都是一腔热血,这边需要支援,不就报名一头扎过来了。 过来支援这批人里面大多都来自首都那边,然而依旧是男多女少。 梁振华挑了个女会计,一共三个人,在黄耀宗那边做了登记,然后领着人回了卫生院。 听见声音,屋里两个凑在一起闲聊的人立刻正襟危坐。 菖蒲拿了支笔在那写写画画,林茵茵拨着算盘,一起在那装模作样像是很忙的样子。 梁振华探头看了一眼:“没病人啊,都忙啥呢?来新人了,都出来迎接一下!” 菖蒲这才放下笔拍了拍衣裳起身跟林茵茵一前一后压着激动的心去了外面。 随后,看着俩男同事,林茵茵的心不用压了,再也激动不起来了。 “这两位都是首都医学院那边刚刚毕业的,知道我们这边需要支援,第一时间报名通过审批不远千里前来的。这位叫黄云兴,这位叫孙海城。这位女同志也是首都那边来支援的,叫王雪英。大家欢迎!” 第62章 口干舌燥 菖蒲跟林茵茵闻言举起巴掌就开始鼓掌:“欢迎欢迎!” 梁振华又给三个人介绍了一下:“这是菖蒲菖医生,目前在卫生院坐诊,是一名中医。这位是林茵茵林医生,医药学专业毕业,目前暂时负责卫生院的药品和账目。” 介绍过了就算是相互认识了,梁振华道:“你们刚来,今天先安顿,然后让菖蒲同志跟你们介绍一下这边的基本情况,先熟悉一下大概的情况我们再开个会重新分配一下工作。” 卫生院这边一开始人就不多,院子足够大,房间也多,因此还没有家属院。 梁振华他们暂时都住在后面楼上,现在又来了三个人,住宿就要重新分配。 “男同志跟我住楼下吧,两位女同志住楼上,尽量挨在一起,边上的房间留出来后面好安排。” 他是院长他说了算,安排好了之后,林茵茵带着三个人去后勤部那边拉东西。顺便的带着几人转了一圈,起码知道食堂在哪,厕所在哪,生活设施现在依旧不齐全,但是必须用到的都逐渐完工了。 床是必须要的,桌子也得有。 这会儿分工还不是那么细化,建设兵团的后勤部还是在负责这些。 菖蒲一个人在前面守着,偶尔来一两个,她看诊连抓药一起。 处方放在那里,等林茵茵回来了再登记。 后面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来了三个人,卫生院一下子热闹了一大截。 黄云兴和孙海城都挺机灵,安顿好了之后又帮着梁院长将他的被褥啥的都搬了下来 。 王雪英年纪也不大,比菖蒲还小俩月,高中刚刚毕业,至于为什么会来这边支援,暂时还不熟,这些也不清楚。 兵荒马乱的一上午,梁振华他们从食堂打饭回来,菖蒲才出门往回走。 王雪英不懂就问:“菖医生不在这住也不在食堂吃饭吗?”那会儿她就想问来着,明明三个人,楼上却只有两间住房。 林茵茵道:“她不住这边,她住军属院那边,她爱人是炮兵团的副团,所以不跟我们住一起。可以自己开火做饭的。” 菖蒲下午来的时候梁振华将她跟林茵茵喊到边上:“王雪英我专门喊来做会计的,以后医院里面的药品出入账目她来做,小林你带几天。” 林茵茵应了下来,她不是学做会计的,有专门来做这个的她何乐而不为。 “黄云兴学的解剖专业,孙海城是神经科毕业,各有所长。但是咱们这就目前来说条件就这样,大病不常有,小病天天不断,菖蒲你还得辛苦一下带带他们俩,回头了解清楚了我再重新安排。” 菖蒲也没有问题。 这又不是教孩子吃饭还得手把手。 她坐诊,两人在边上看着就行。 不过她还有问题:“但是我是中医,会不会把人给带偏了?” “那不至于。虽然他们专业是那些,但是医生最基本的该懂的那肯定还是懂一些的。再说,在学校里面学什么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还得实践,实践出真知。不管神经也好,解剖也好还是药剂,这不都得被人喊一声医生? 你之前怎样后面还怎样就行了。” 菖蒲心里有数了也就没负担了。 一张桌子原本是她一个人坐,这会儿变成了三个人。 其实还是有点负担的。 等到有人开看诊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头疼。 她是中医,她已经在努力的中西医结合了。 但是与生俱来的习惯她还是比较依赖中医那一套,望闻问切。 切脉,才是重中之重。 不用听诊器,黄云兴问她:“菖医生你为什么不用听诊器呢?把脉真的那么靠谱吗?脉象能摸那么准吗?你能根据脉象就分辨出来他大便出血是消化问题还是传染病血液病吗?” 菖蒲问他:“光听诊器就能听出来对方是消化问题还是传染病还是血液问题吗” “那不能,这种情况最基本的需要验血,检查大小便……然后根据数据进行分析。” 菖蒲跟他讲:“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梁院长,看看我们卫生院具备不具备这些条件。” 热情积极的黄云兴同志转身就去找梁振华了,不全是因为跟菖蒲的辩论,了解卫生院目前的医疗水平状况在他心里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再来人,菖蒲第一时间拿起了听诊器。 结果孙海城看的欲言又止,憋到患者拿药离开他到底还是开了口:“菖医生不是中医吗?中医也要用到听诊器?” 菖蒲扶额叹气:“我是中医,但是现在不是逐渐开始盛行西医吗?各有所长,自然是相结合取长补短最好。” “那,菖大夫觉得西医的长处在哪里,中医的短处又在哪里?” 菖蒲耐着性子回答他:“我接触西医的时间太短了,还是调到卫生院来之后才开始接触,对于西医,我的认知远不如你们,所以你问我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至于中医,我也就是知道几个药方,认得一些药草,会给人把脉瞧个简单大概的症状。说是学了好些年,其实知道的也不过皮毛。 你刚来不了解这边的情况,等你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别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唯独有一样在这边很明显。中药喝起来麻烦,但是成本低,只要对症,对于眼下咱们这一块的情况来说更加实用一些。 你可以去问问梁院长,一个月前就缺的几样药,他跑了多少趟了,这会儿拿到手了没有。” 问题转移给了梁振华,他挑的人他带吧! 菖蒲一下午时间口干舌燥的觉得比一个礼拜还恼火。 下班的时候跟梁振华半真半假的说道:“梁院长,我跟你申请一下,你把胡维安调回来吧,我去带卫生员,我去跟炮兵团的同志。” 梁振华一头雾水:“咋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了?”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惦记孟副团了吧?假公济私可要不得。” “这怎么能是假公济私呢?我是从各个方面考虑。胡维安同志十分优秀,也是首都医学院毕业,我觉得跟大家更有共同语言一些。 我学中医,对西医了解太少了。” 当然,惦记孟今章也是真的。 但是,这是她妄想,注定不可能的事情。 第63章 她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 今年七月的天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或者说华西这边的天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这样。 一个月三十天,二十天都是雨,好像要将一年的雨在这一个月下完一样。 深山里面的施工因为这种天气,难以寸进。 规划的铁道干线三分之二都在山里,不到两百公里,隧道占了三分之一,两边需要八处。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任务已经不能用艰巨来形容。 指挥部就建立在名叫两指垭和梁家岭之间的卧龙峡边上,依山靠水,周围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 两处隧道相隔不到百米,铁路修建好通车几乎是车头在第一个隧道里面了,车尾还在第二个隧道里面。 指挥部一共六个人,开会跟住宿都在一个帐篷里面。 石头支木板子做的临时的床,床边上一张简易的旧桌子,这就是指挥部里面的人现有的全部设施。 除了开隧道,在另外一边还临时刨出来了一条不算起眼的出山的道,用来临时运送物资。 物资车是到不了跟前的,全靠后勤部的人人力输送。 虽然在这里不开荒了,但是后勤部的人一点也不比在基地的时候轻松。 参加建修的人一天里除了睡觉大概只有早晚两顿饭吃饭的时候能歇口气。 天暗沉沉的,没有太阳,刚刚下工的人都赤裸着上半身,但是头发依旧汗的跟水洗了似的。 打完饭就往河边上跑,吃了饭,顺带的在河边喝水洗饭盒,然后再跳进去洗个澡,再找个石头靠在那争分夺秒的歪一会儿。 孟今章倒是穿着个背心,但是也汗津津的贴在背上。 拿着饭盒打了饭回了帐篷里面。 将滚烫的粥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桌子下面的柜子里拿了个玻璃瓶子出来。 刚刚拧开盖子,指挥部的卫建成和高国兴回来了。 这俩人一个是地区总局的,一个是县铁道局的,在这边指挥工作。 “小孟,你这么快?” 孟今章拿着勺子舀了酱出来放在瓶盖子里准备蘸馒头:“速战速决,吃完饭流完汗刚好去洗洗。” “也是,这个天,没太阳比有太阳更闷热,喝水都供不住淌出来的汗了。” “怕是还要下。” 两个人说完也坐了下来。 高国兴吸了吸鼻子:“小孟你吃的什么?这味道……” “我爱人做的酱。”孟今章犹豫了一下,还是招呼了两人一声:“卫局长,高书记,尝尝?” 卫建国年纪大一些,四十好几的人了,有点不好意思。 高国兴年纪轻一些,是个看起来性格十分好的,临时指挥部成立之前谁也不认得谁,成立之后组建了领导班子,但是各自都有自己做事的章法,表面客客气气,但是内里谁也不服谁。 高国兴就是那团糨糊,看着不起眼,但是粘了这个又黏那个,只要有他在,上一刻因为事情吵的面红耳赤拍桌子的人下一刻就能安静下来冰释前嫌继续讨论。 不得不说他也是有本事的,总之他是最吃得开的。 客气了一下嘿嘿笑着凑过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今章抿着唇,用勺子给他舀了一点。 高国兴看了一眼:“好家伙,这么多油,小孟,你们家这条件可以啊!” 孟今章眼皮都没抬一下:“可以什么,我们家今年所有的食用油供应都在这罐头瓶子里了,我爱人一点没舍得留。” 高国兴用馒头蘸酱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呜呜的着急说话:“老卫,你去整点,真香。” 孟今章都说了人家家里的供应都在那了,卫建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好意思再去吃白食。 这两年,谁家都不容易。 别看他们有正式工作,端着别人口中的金饭碗银饭碗,但是一个月的供应也就那些,要养一大家子呢! 孟今章主动的给他舀了一勺。 这个先例一开,一瓶子他好几天都没舍得动的酱去了一半。 加上他六个人呢! “香!” “里面有蘑菇?” “野蘑菇,我爱人去山里捡的。” 高国兴竖起大拇指:“小孟你爱人是真的厉害啊,也不是个一般人。一般人就是给她一堆好东西她都不见得知道怎么吃。” 太香了,想再来一勺,嘤嘤嘤…… 孟今章笑了笑。 几个人看的都稀罕的很。 他们地方单位来的跟兵团的这位副团不一样。 这个孟今章是军人出生,年纪不大,但是参加过抗战,一身的煞气。 平时话不多,做事情一板一眼,那个脸从早到晚的板着,就没见有个缓和的时候。 他手底下的兵还好,别的地方来的好些都受不了。 难见他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更难见他一天里有这么多次笑脸。 高国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摸到了精髓。 端着饭盒凑过去问孟今章:“你觉得你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今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高国兴咳嗽一声:“我这不是好奇嘛,你这年轻有为,对象肯定不会差不是。不回答也没关系啊,我先说,我媳妇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的那种。还好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然我们家房顶都掀翻多少回了。家里大事我说了算,小事都她说了算,我不管。” 旁边人接话笑道:“高书记你们家有大事吗?” 高国兴自己笑起来:“还真没几件。这一晃出来老长时间了啊!” “老高这是想媳妇了啊!” 高国兴咳嗽一声:“什么想媳妇,这是想家,想家!我就不信你们不想?” 卫建国道:“出门在外哪有不想家的。我们这算好的了,三五个月还能回去一趟,军队里面的兵,没有达到随军标准的,一年也难得回去一次。 不信你们问小孟,这个他最清楚。” 孟今章应了一声:“是这样。”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选择了这样必然要舍去那样。 像他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虽然受了伤,没了一些机会,但是人还在,那就可能有别的机会。 他的爱人也离的不远,偶尔总能找到时间回去看一眼。 更何况,他爱人,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第64章 小道消息 菖蒲不知道自己给孟今章做的酱成了铁道局指挥部里面的枢纽了,让几个人因为一口酱关系一下子拉进了一大步。 她这会儿难得闲着,在听林茵茵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一共四十三个人,咱们这边要了三个,学校那边去了八个,剩下的全部去了生产区那边。” “学校,这会儿能开始了?”军属跟干部家属陆续的来,职工家属还没见说,还没影呢,不知道秋凉了会不会有消息。 家属没有安置,学校弄起来也没学生啊! “开始还早的很呢,得筹建啊,桌椅板凳这些就不说了,木工组那边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了,其他的一些章程兵团又没人懂,生产部也不管,总要有人牵头把班子组建起来,制定好详细的章程,还有一些要跑的事情需要人去跑不是。 我跟你说啊,我听说高中部是个女的,长的可洋气了。” 菖蒲笑她:“有你洋气吗?”林茵茵就是她见过的最洋气的了。 “那不能比,我听说那还是个去了外面留过学的,家里背景深厚。高中校长,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拿的起来的。” 菖蒲感叹:“小林大夫啊,你我都在一个岗位上上班,你一天到晚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消息好灵通啊!” “你一下班就往家跑,我没事干就只能听人家闲聊啊,这可不是小道消息,咱们院长亲口说的。” “院长又是从哪听说的啊?”这边人事调动也不是他管啊。 “黄主任呗,他俩现在关系可好了。” 行叭。 林茵茵道:“孟副团又不在家,你下班就往家里跑,你回去一个人有啥意思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菖蒲摆手:“得了吧,白天在这边不是跟病人说话就是跟那两个说话,一天到晚的喝水都拯救不了我得喉咙了,我还要跟谁说话? 我回去躲清净行不行?” 这话有点夸张但也是事实。 她都不知道,都是大城市来的,这俩个跟胡维安和林茵茵差别怎么那么大,一天到晚都那么多的问题。 可惜孟今章不在,在的话肯定会告诉她,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刚刚从学校出来的牛犊子,没经过社会的鞭挞就是这样。什么都好,就是欠磋磨。 不像是胡维安跟林茵茵,那都是真正的上了岗参加了工作的。 林茵茵在那笑的乐不可支。 原本三个人,新来的那俩不敢去问梁振华,林茵茵又只负责药品,坐诊的就一个菖蒲,还跟他们不是一条路子,可不得逮着菖蒲薅。 求知欲是一回事,胜负欲又是一回事,五五分。 菖蒲道:“别笑了,我说笑呢!孟副团虽然不在,但是家里的活不少啊,我还种着地呢!别看就那点,但是这过日子里里外外的事情多着呢,跟一个人不一样。” “孟副团他们那边的任务也不知道完成的怎么样了,今年这边这个天气,这都一个多月了,愣是没真正晴起来过。” 菖蒲在这边长大,对华西这边的天气还是了解的:“每年都是这样,七八九,总有一个月这样,这会儿熬过去,八月肯定没什么雨了,就希望九月争气一些千万不要这么下,不然地里面的庄稼可要怎么弄。” 说完问林茵茵:“咱们院新来的会计,怎么样?” 林茵茵道:“还行,做事挺认真的。不过怪腼腆,跟我如非必要从不多说话。” 她是个外向的,菖蒲没她那么爱说,但是性格也不错,加上又是她到这边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同志,因此两个人很快就熟稔了。 王雪英也算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到一起去。 可能这就是人跟人的缘分吧,差了那么一丢丢。 正说着呢,黄云兴就从外面进院子了:“菖医生,林医生,你们不忙啊!” “这会儿上的上班,干的干活,不忙呢!” “不忙去看热闹啊,供销社开了,拉了满满一大车的物资来了,正在卸车呢!” “这确实有看头。” 最近 这边天天来人,生产区那边的干部家属,还有兵团这边的随军家属陆陆续续都来了,安置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还有生活方面的后勤保障。 这边离城里太远,采购很是个问题,所以供销社的成立势在必行。 也没走远,就站在卫生院外面就能看见兵团的车子,确实是拉了满满一大车东西,到底有什么就不清楚了,等卸完车,人家真正的上好货就知道了。 林茵茵戳了她一下:“你知道不知道供销社里面安排的都是谁?” 这个菖蒲还真不知道。 “谁啊?” “兵团一营营长的家属,叫什么来着我忘了,还有参谋长的爱人,还有一个生产部那边的,她男人原来是建设兵团的,然后转去了生产区那边,也是个什么领导。 ” 说了三个人,菖蒲就认得一个,王桂香。 至于一营的营长家属,她见过,但是没打过交道。 那一排房子那么长,她住在最那头,人家住在这头路口上,而且刚来不久。 来的时候一营的营长专门去接了送来基地,然后就又去了山里。 留下家属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边。 大概组织上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给予了一点照顾。 下班的时候到路口上菖蒲看了一眼,供销社并没有开门。 再往上走,还没到军属院那边,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就跑了过来。 有宋家的孩子,这会儿跟她已经很熟的,老远边跑边喊她:“菖阿姨!” 菖蒲笑着点头回应:“跑慢点啊,照顾着弟弟。” 到了八月,雨一停,连续几个大太阳,感觉更加的热了,傍晚太阳都在山边上徘徊了,但是山风都带着一点点热气。 菖蒲回去的时候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人,是后勤部的人,王东海他们也在,在弄自来水。 这一排房子一共六个水池子,路口靠里面第二户门口路边上有三个,菖蒲他们这边,宋参谋长家斜对面有三个。 水是从后面引来的。 后勤部的人这么热的天都没能闲着,挥汗如雨的将山里的到这边的水渠终于全部挖开了,后面地边上直接成了一条小河沟。 这样的话,引水到各处一下子就方便多了。 第65章 左邻右舍 菖蒲跟王东海打了个招呼:“司务长,忙着呢!” 王东海转脸,看见她就露出一点笑意:“小菖大夫下班啦!” “是啊,下班了。今天就能通水了吗?” “应该没问题,路口那里都已经通了。” “那敢情好,以后就更加方便了。” 王东海嘿嘿笑:“一帮子人干了这么久就指望着能方便点呢,等上面的用水都够了,我们下面小食堂也能有自来水了,省得每天去挑水。” 闲话两句,都各有事要忙,菖蒲就回了家。 这会儿是一年里面日子最好过的时候,也是最难过的时候。 菖蒲进屋没一会儿就换了鞋子出来了,手里提着个篮子出屋,也没锁门,就在家边上开始忙活。 忙着忙着她就又想起了孟今章来。 要是在生产队,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断顿的时候。 但是她遇到了孟今章,来了牛头岭。 在这边她有工作,有家,有丈夫,有自留地,有菜园子。 不说吃多好,起码不会饿着。 这都得益于孟今章这个人。 有时候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那会儿她满心都是跟陈战久别重逢的欣喜,压根没多注意这个跟陈战一起回来的所谓的领导。 唯一让她记住这个人的名字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是来找她爷爷看病的。 谁也想不到因为陈战她差点死在了外面,也没想到她会在那种情况下又遇到孟今章,更想不到两个人会结婚成为两口子。 菜园子里面的菜赶趟儿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豇豆结的特别好,一串一串的,几乎每天都要摘一回。 其实她一共也没种多少,毕竟那地方就那点大,而且是个斜坡,就边上她扎起来的那点坎子边沿算是比较平整,她点了两行,一共有十来窝,出的还怪好,长起来之后她一共搭了四个架子,这会儿直接吃不过来。 泡菜坛子里面泡的都是这东西,前两天天气好她还焯水晒了点。 这会儿地里面的菜丰盛的很,萝卜也都能扯着吃了,那么大一块呢!这边除了豇豆,豆角,扁豆,还有南瓜。 还去后勤部那边匀了五十斤的洋芋。 搭在一起吃好吃还不费粮食。 她想腌一点酸豇豆来着,但是天气太大了,没有油,腌时间长了也不怎么好吃了。不知道孟今章下一趟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最近十天半个月能回来的话就好了,她稍微用心弄一点,给他带去那边下饭。 他们这边地里面产出再多,出去执行任务的人也吃不到,每天都是统一采购补给,有口吃的就行。 看看早先炊事班的大锅饭是啥样的就知道了。 上面最陡的地方靠着路边有三颗南瓜,长的也好的很,结了好几个了。 南瓜熬粥或者煮汤都好喝啊! 就是辣椒少了些,这块地开出来的晚,她厚着脸皮去后勤部那边要了几棵辣椒苗,还死了两棵,一共就四五棵,长起来只够摘青椒吃的。 菖蒲将豇豆,豆角,扁豆都摘下来,还摘了两根丝瓜几根辣椒。 这样那样的就是满满的一篮子。 这东西除了辣椒都不能长在枝头,天气热了一天一个样,今天不摘明天就老了。那就只能让它再老一点,回头剥了皮吃里面的豆子了。 到门口就看见隔壁的赵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60多了,但是身体还硬朗的很。 不只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还能跟儿媳妇一起去开荒。 婆媳俩这段时间除了晌午最热的时候,一早一晚都在荒地那边。 陈学兵有时候抽时间过去搭把手,分给他们的那点荒地已经开出来了,倒是比隔壁宋参谋长家里还要快一些。 王桂香因此没少抱怨宋安华。 但是抱怨也不起作用,宋安华工作忙,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别说去帮忙开荒了,就是听她抱怨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五个人的地好大一块,王桂香是主力,还有三个孩子都撵里面去,半大的孩子当大人使唤,最小的的那个也能捡石头往底边上堆。 两个大的早先在军区那边长大的,但也不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还是很勤快的。 话说远了,说回赵老太太,这会儿荒地开出来种进去了一点,她也就不用早晚的往地里面去,在家里能松口气了。 菖蒲把篮子放在了门口招呼了她一声:“婶子在家呀,红月呢?” “去地里了,说是去找石头菜。听人家说的那东西也可以做浆水。”他们是甘肃的,但是处于陕西交界的地方,浆水这东西也是吃的恶,只是没有陕西这边这个花样这么多。 这边是只要是菜,好像啥都能给弄成浆水。 菖蒲从篮子里抓了一把豇豆出来从菜园子边上绕了过去:“这会儿就是这样,除了种点萝卜其他啥都种不了。地里面的野菜也都老了,也就长在草地下的石头菜还能吃。我比你们来的稍微早一些,但是也晚了,也就豇豆和豆角这东西晚一点没事,种下去出的快长得也好。” 赵老太太看见又拿菜过来忙不迭的拒绝:“唉哟,可不能再这样了,一天到晚净吃你的了。” “这有啥,自己种的又不值钱,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又没有多少。”菜地里面的菜没长起来,一家三口全靠着从老家那边带来的盐菜过日子。徐红月早晚的去山里捡点地皮菜菌子之类的。 豇豆算是这个季节的特色菜了。 倒也没有老太太说的那么夸张,菖蒲也不是穷大方,一共就送了两回。刚来的那一回送了徐红月一篮子萝卜菜,这也才是第二回。 反正离得近的这两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菖蒲大部分时间都在卫生院,也说不上跟哪家关系更近一些。这边咋样,宋参谋长家也是咋样,就当着在生产队时家前房后的邻居来相处的。 拉拉扯扯的将菜放进了堂屋里,老太太拉住她说闲话:“你这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还这么能干,啥都有。你们家孟副团长走了老长时间了吧,打我们来这还没见过呢,啥时候回来啊?” 第66章 紧急支援 这两口子说起来都有正式工作呢,回来家里也没见闲着,也没见少干一点。门口就他们家的柴火垛子最高,门边上的菜就他们家长得最好。说是来的早了些,但也是人勤快能干会过,不然来的再早也不起啥作用啊。 这一天里提起几茬孟今章了,菖蒲不由得叹气:“我也不晓得他啥时候回来呢,确实走了老长时间了。” “唉,他们这些当兵的呀,进的部队自己说了就不算了,任务重要,家里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都顾不上一点了。” 菖蒲道:“人的能力有限,哪能哪头都顾及到呢!” 大概是白天孟今章的名字被人提起了好几回,害得菖蒲晚上睡觉也睡的不是那么安稳。 她梦见了孟今章,男人力气大的很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在了桌子上,仰着脸对着她笑。 菖蒲看见他的笑就觉得安心,安心的早上外面都亮了都不想起,一睁眼梦就醒了,又是她一个人了。失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爬了起来,工作还是要继续的,日子也还是要继续的。两个人在梦里说了什么起来之后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孟今章那个仰脸的笑。 心里有惦记的人,心情也完全不同。 兑了水蹲在门口正洗脸呢,脸才刚刚打湿,林茵茵就上气不接下气的从那头跑了过来。 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到了:“菖蒲,搞快点,紧急会议,十万火急!” 菖蒲心里咯噔一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洗脸盆里的水往园子地里一泼,盆子往屋里一丢,进屋抓住口袋麻溜的锁门就跟她往卫生院那边跑。 边跑边问林茵茵:“大清早的出了啥事了,要开紧急会议?” 林茵茵左顾右盼,见刚刚注意到她们的人又缩头回去了之后跟着后面跑,边跑边回答:“那边出事了,塌方了。梁院长让我来喊你,要你马上带人出发,跟团长他们一起过去支援。不是,哎,你等等我!” 菖蒲脑子里面嗡嗡的,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哪还能记得等她。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乱,得听从指挥,但是知道归知道,一想到塌方需要这边去支援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孟今章也在那边。 只知道这么个情况,其他一概不知。 周成安已经带人上了车准备出发了。 梁振华不可能亲自过去,卫生院这边不能不留人。所以他让菖蒲去,顺便的要带着黄云兴和孙海城。这两个虽然刚刚毕业,但是学的专业对于急救和外伤都十分的对口,过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具体啥情况这会也不好说,只知道是早上天刚亮出现的突发事件。 那一截原本两百多米目前只挖了三分之一的隧道突然塌方,那会儿都已经开始干活了,里面埋了多少人,这会儿挖出来了多少人现在都不清楚。 那边目前没有通电,只有一台发电机,消息是用发电机拍的电报传送过来的。 能让那边在这种条件之下发电报过来这不是小事。 林茵茵去喊人的功夫黄云兴和孙海城已经准备好了。一人背了一个大背包,背包里面都是梁振华和王雪英七手八脚塞进去的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除了止血,包扎,还有针头针管。 如果情况需要,可以随时的就地进行注射抢救。 菖蒲急匆匆进了中药房将能带上的全部带上了。 那边周成安喊了一声出发,菖蒲背着东西冲过去麻溜的翻上来车斗坐了进去。 翻山越岭的那是不可能的,两条腿再怎么抄近道速度都有限。所以他们坐的是兵团的车,直接将他们送去城里,然后绕道施工路段附近,下来之后再步行。 具体来说,起码要节约一半的时间。 事故发生的突然,被掩埋的人数过多。 这边就胡维安一个专业的大夫,其余的卫生员只能帮忙搭个手。 所以才在第一时间给基地发了电报请求支援。 当时今隧道里面干活的人有好几百个,因为并不是下雨天,最起码的最近三天都没有下雨。 而且打隧道的时候,下面是有支撑点的,所以边上有泥石往下滑的时候都还在各自忙着谁都没在意。 谁能想到突然就塌了,是从洞口滑下来的,人堵在里面不知道死活。外面的人冲过去救援的时候,还没有将塌下来的石头全部清理干净,就来了个二次塌方。 预估之下第二次伤亡的人数比第一次可能还要多。 第一次进去的有铁道局的工程技术员,第二次去救援被埋的是他们兵团的副团啊! 菖蒲不知道孟今章也被埋在了泥石之下。 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神情一直紧绷着。 早先在基地采石场出现过一次滑坡,那边上还是自由空间,人还能反应过来往边上跑就伤了那么多。 这一次不是滑坡,是塌方,而且是洞里面。 她祈祷孟今章能好好的,也祈祷所有的人都有惊无险最后能平安无事。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救援工作还在继续。 菖蒲到地方之后立刻喊了黄云兴和孙海城先将带来的药品拿出来归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到救援当中。 这会儿看着被抬过来的满身泥血的人,包括菖蒲在内的任何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争分夺秒的救治伤员。 只要人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能让人死了。 “让人继续烧热水!” “酒精,找干净的布!” “止血的药,药粉我包里那几个草纸包里面,上面有名字!” 麻利的接骨,清洗伤口,止血包扎。 他们的到来让胡维安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很多。 几个卫生员打下手,临时还抽调了士兵帮忙照顾伤员。 不断的有包扎好的伤员不算伤势太重的被抬回了帐篷。 但是重伤的有不少。 菖蒲经手了三个,一根针扎着给吊着气。 “去找周团长,需要立刻将这几个人送往县医院。” 他们只能止血简单的处理外伤,骨头断裂的恶,脑袋受伤的必须尽快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救治。 周成安正带人参与清理抢救工作,四处都没有见到孟今章,喊了一个边上的士兵:“孟副团呢?你孟一营长,二营长呢?” 二营长在另外一边抢救,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泥,听见他的声音才跑过来:“报告团长,孟副团跟一营长在带人清泥抢险过程中被埋在了下面,到现在还没找到。” 周成安面色铁青,微微闭眼却突然睁眼:“愣着干什么?继续挖,尽快把人找出来!” 菖蒲那边的人过来找周成安的时候,孟今章刚刚被士兵从石头下面扒拉出来。 第67章 也是需要运气的 人还有意识,但是伤的太严重。 好的是伤在了后背,不算致命。 他先是被滑下来的土给埋了,趴下之后被石头砸到的。 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人没死,被及时掏了出来,那么就还能有命在。 周成安知道这事情不能怪孟今章,但是看着他这样,看着自己的兵被埋了这么多,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报告团长,菖大夫那边让我过来找你,说有几个重伤的需要立刻送去医院,这边处理不了。” 周成安让身后的人抬着从床上临时拆下来的板子,然后将孟今章小心翼翼的挪了上去,大步朝菖蒲他们那边走去。 菖蒲那边,几个人合力救治依旧不行的人已经被放在了门板上,伤口只进行了初步处理,就等着人来将这几个人送上车立刻送去县医院。 周成安过来的时候菖蒲还在忙,起身的功夫都没有,看见人来了就招呼了一声:“伤到哪了?放这边。周团长,那边一共六个伤的都很重,需要立刻去送去医院。我们这边只有基础药物,没办法。” 说完,手已经抓住了伤员的手准备检查的时候突然就愣了一下:“孟今章?” 孟今章听见她的声音想开口,也开口了,但是被菖蒲彻底的忽略了。 她除了眼睛在那一瞬间红了,有眼泪掉下来砸在孟今章身上,什么话也没说。 对待他跟对待送来的每一个伤员都没有任何区别。 “后脑勺受到撞击,破皮但是没出血,右边肩胛骨断裂,左腿骨折。” 又是一个要去医院进一步治疗的。 将需要送去医院的人送上车,周成安派人跟车去交涉,随后喊了一声:“菖蒲,跟上!你负责护送伤员去医院,在医院里面跟那边的医生交涉,还有接待接下来继续送过去的伤员。” 菖蒲站起来敬了个礼,二话不说挎着她自己的急救箱就跟了上去。 跟她一起去的是炮兵团后勤部部长党正生。 菖蒲在基地见过,但是从未打过交道,所以这会儿也没话可说,她也不想说话。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她的注意力都在车内的伤员身上。 当然,在孟今章身上的关注是多了一些的。 华西只是个小县城,没有军区医院,县医院只此一家。 党正生先下车,亮出证件找了院长,然后安排人将伤员全部送去了治疗室。 还有三个特别严重的去了急救室。 菖蒲亮出工作证跟了进去,但是没进最里面,因为那三个人身上的穴位上都还扎着针,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拔掉。 孟今章也严重,但是他们几个人就是看着伤的重,没有性命危险。 身上的外伤已经被处理过了,血已经止住了,身上满是泥的衣裳裤子被拔掉塞进了单薄的被子里面。 几个大夫一起上阵,不管是肩胛骨断了的还是胳膊断了的还是腿断了的,都先做个仔细的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做下一步治疗。 县医院很久没有这么忙过了。 菖蒲给急诊室里面的三个人拔了针在外面等着。 这三个人有一个是内骨断了内脏出血的,还有两个是脑子受伤的。 希望,希望人没事,能挺过这一关。 她在外面不安的来回踱步,不时的搓着手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镇定。 但是面临这样人命关天的情况,她一面担心急诊室里面的人,一面记挂着重伤的孟今章,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孟今章的情况还算好。 外伤没继续出血,肩胛骨经过进一步的检查是断了,但是没有错位,还算是比较好治疗。 但是也不容易,那个部位不同于四肢,不好固定,他只能趴着睡或者朝左边侧卧。 脊柱也有损伤,轻微裂开,需要好好调理恢复,不然后面还挺麻烦。 身上被清理过之后总算是有个人样子了。 穿着裤衩趴在那,疼的喘气都困难,却还在跟党正生询问救援的进度。 党正生没办法回复他:“周团长带人过去接手救援工作,孟副团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要相信同志们,一定会尽快尽最努力的将被困人员全部找出来。” 这会儿关心这些也是有心无力。 孟今章也清楚。 但是责任压在他身上,他放不下。 菖蒲在急诊室外面度日如年。 等着里面的大夫出来她忙不迭的上千询问情况。 党正生也过来了。 主治医生一脸遗憾:“有两位暂时没问题了,可以送去病房暂时观察,但是那位骨头刺穿内部出血的,我们很抱歉。” 那个人是一营长,菖蒲前一天还在跟林茵茵闲话,听说一营长的爱人带着孩子来了,因为他出任务在外面,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组织上特别照顾,给他爱人在供销社找了个售货员的职位。 结果一转身,人就没了。 菖蒲从小学医,也明白能跟阎王爷抢人那是需要运气的。 但是这是她经手的第一个重症伤员救不回来了的。 可她连难受的时间都不多。 因为第二批伤员紧接着就送过来了。 她甚至连去住院部的病房里看孟今章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党正生跟后勤部过来的卫生员和勤务兵交接,菖蒲这才满身疲惫的往住院部走。 救援还在继续,但是越来越困难了。 挖出来的已经有两个在那边就已经没了的,送过来的一共三十二个人,死了一个,还有好几个都在监护室里面特别照看着。 孟今章那个病房里面住了六个人,伤的都不轻。 勤务兵从食堂打了饭和热水上去。 菖蒲接过孟今章那一份:“我来吧!” 听见她的声音,赤着胳膊趴在那的孟今章扭头愣了一下:“阿蒲!” 看见菖蒲,孟今章那一瞬直接忘了自己是个伤员,猛然一动,菖蒲忙不迭的将饭放在柜子上扶住他:“你怎么回事?不疼吗?还能记不得你这边一半不能动了?你是不是想后半辈子都一只手过日子了?” 她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很急,听起来就不那么的好听。 病房里面的伤员和勤务兵都抬眼朝她看过来。 第68章 牺牲 孟今章也没在意,默默的换了一边坐了起来,看着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转,满身狼狈甚至都没来得及清洗的女人心像是被什么给抓了一把似的。 “没事,别担心,嗯?” 菖蒲吸了吸鼻子没搭理他,端起饭给他喂饭。 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伺候,孟今章有点招架不住。 本能的想伸手,刚好对上菖蒲的眼神,手还没动又收了回去。 “我试试左手。” 左手拿勺子也不是不行,但是跟右手到底不一样。 “你吃了没有?” 菖蒲看着他的不自在微微叹气:“没呢,你配合点,等你吃了我就去吃。” 病房里安静的有些过分,夫妻俩说话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 饭是医院食堂提供,组织上掏钱订购,是平时过年都难吃到的纯白面做的面疙瘩汤。 菖蒲跟伺候孩子似的一勺一勺的喂他,孟今章一开始不习惯,到后面直接麻木了。 病房里面几个人,有伤了脑袋的,有伤了腿的,就他伤了肩胛骨还是右边,右手动都不能动。不是残废胜似残废。 吃完之后他想问菖蒲救援情况,但是到底没问,而是催促她:“我这边好了,没事了,有勤务兵在呢,你去吃饭吧!” 菖蒲从早上睁眼到这会儿一直紧绷着,别说吃饭,水都没喝一口,这会儿走路腿脚都有些发软。 起身扶着他:“你侧卧吧。”侧卧避开右边,总比一直趴在那好,刚刚吃过饭趴着实在难受。 给孟今章盖好之后她才离开病房。 孟今章这才喊了一个勤务兵询问情况:“救援结束了吗?” “我们来的时候还在继续,已经送来了三批伤员,一共三十二个,送来的重伤人员里面抢救无效没了一个。那边找到人的时候已经牺牲的有两个……” 勤务兵的声音到后面就显得有些艰难,病房里的人都沉默下来,好半天,感觉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菖蒲简单的吃了个饭,身上衣裳上面沾的泥都干了,搓了搓,就着食堂外面的水洗了把脸。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救援工作进度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送过来。 她伸手搓了搓脸先去了重症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去的住院部。 先去各个病房看了一下,又跟住院部那边的大夫沟通了一下具体情况,然后才去的孟今章那边。 有一个卫生员和一个勤务兵守在那。 病床上的人也都没睡着,但是也没人说话。 各自以允许的姿势趴着躺着,或许是在默默的承受着伤痛,也或许是在想那些一起的战友。 菖蒲找了椅子在孟今章的床边上坐了下来。 孟今章原本侧卧,知道她来了之后干脆又趴了下来,左手伸了过去。 左边没有大问题,但是手上有伤,上了药用纱布包着的。 菖蒲抓住他的手没敢用力,给他放回去用被子盖着:“睡吧,折腾一天了。” “你呢?” “我就在这,陪着你!” 孟今章拒绝让她在这坐一晚上:“有卫生员守着呢,你去医院边上开个招待所睡一觉。” 菖蒲拒绝了:“我负责接待送来的伤员,等一阵说不定还有被送过来的,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陪着你。” 她也乏了,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也比病床上躺着的伤员好一些。 没人说话了,很快就有人睡着了,鼾声起,此起彼伏。 就连孟今章这个睡觉不打鼾的因为趴着睡姿势不对都呼吸重。 菖蒲等他睡了,轻轻的将他的右手放好,然后起身出了病房又去了重症那边。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那边的车又来了,这一回还是党正生跟着一起来的。 那边全力以赴加班加点的到这会儿算是全部疏通了。 里面牺牲的新增了一个,但是这一批伤势特别严重的有十几个,党正生怕这边人手不够,又带了人过来。 一天里接待了这么多伤员,县医院里的大夫今天全体加班,已经十分的有经验。 很快就依次给做了检查,然后制定了治疗方案。 这一回有六个被送进重症急救室。 菖蒲站在外面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一直觉得她她爷爷医术高明,但凡去他们家看病的就没有治不好的。甚至于连中风那样的别人束手无策的病他都能妙手回春让人活下来。 还有受伤的不能动弹了的也有能给治的起身行走的。 她自问学到了爷爷的医术精髓。 但是这会儿她才发现,那个小山村里面跟外面是不一样的。 天外有天。 离开那里,她到外面来见到了更宽广的世界,也见到了真正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感受到了自己的束手无策。 党正生道:“小菖去找地方休息一下,这边我守着。” 菖蒲没拒绝:“等结果出来再说。党部长靠在那眯一会儿吧!有动静了我喊你。” 这一晚上谁也别想消停。 党正生明天还要回指挥部去。 后勤那边虽然有人,但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肯定要召开会议,即便是后勤部,他这个部长也得参加。 医院的结果出来,牺牲了的同志要做一系列的安排,重伤的同志也要有安排。 不管是抚恤还是转岗,都需要人去弄。 所以党正生就坐了下来,靠着墙合上了眼睛。 菖蒲没敢坐下,她乏的很,怕一坐下来就能靠着睡过去。 一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大夫也是一脸倦容的出来。 这一次,走了俩个。 前后加起来这一次的事故牺牲了六个人。 兵团损失了一个营长,铁道局损失了一个搞测绘的工程人员。 菖蒲在县医院呆了整整一个礼拜,然后兵团那边来车子将伤员转移回了基地。 伤筋动骨一百天。 除了个别严重的要继续在卫生院由专门的医生照看,其余的伤员都暂时安置到了新起来的职工宿舍,由留守在这边的后勤部暂时接管。 孟今章回了家属院,周成安留在那边暂时接管他的任务。 到家了,菖蒲这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第69章 这个伤员不听话 孟今章虽然腿没受伤,伤的是肩胛骨跟后脑勺,但是他的背脊骨也裂了,还得卧床静养。 菖蒲去外面支援刚刚回来,家里男人又受了伤,回来去卫生院报道之后梁振华给了她三天假。 卫生院里这会儿有好几个人在,让她歇两天也不耽搁什么事。 菖蒲没有推辞。 工作上她向来认真,不管是对病人还是对组织上安排下来的任务她都会尽力的一丝不苟的去完成。 所以该特殊情况该她休息的时候她也不会去推辞。 孟今章的身体确实需要好好调理,虽然只有三天假,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很珍贵了。 出卫生院她看了一眼,供销社已经开起来了,这会儿没时间,回头把家里收拾妥当了要来看看,看看能不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刚刚走到军属院岔路口,第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就开了。 一个面色枯黄浑身乱糟糟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菖蒲看着面前拖着两个孩子的女人,这是一营长的爱人,才过来不久,之前没正儿八经的打过照面但是她知道这个人。 林茵茵说组织上给她安排在了供销社,她应该还是个多少有点文化的。 但是这才几天,出事了,一营长没了。 那女人嘴唇干涸的起了壳,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整个人双眼无神像是失了魂一般。 菖蒲停下来喊了她一声:“嫂子!” 那女人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睛红肿,还未说话眼泪先滚落了下来:“小菖大夫回来了啊!孟副团长出院了?” 菖蒲点点头:“出院了,不过骨头断了,想要长好还需要好长时间。” 对方怔怔的点头:“ 出院了就好好养着,骨头断了还能养回来,总比命没有了的强。” 她男人也是骨头断了,却是胸骨断了刺穿了心肺,人死了,天也塌了。 “嫂子这是要去哪?” “去供销社,他死了我们娘几个的日子还得过,组织上照顾,让我暂时留在这继续工作,总不能耽搁了。” 菖蒲点点头:“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有事情让孩子过来喊一声。” 对方点点头带着俩孩子走了。 菖蒲在那站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才往回走。 到家就看见下地的孟今章,嘶了一声忙不迭的上前扶他进屋。 “孟副团长,不能遵听医嘱了是不是?” 孟今章道:“睡的浑身都难受。 我起来站一会儿,保证不动,不会影响到脊椎恢复。” “你说的嗷,站一会儿慢点躺回去,我去地里面看看,有事你喊我一声。”菖蒲说完出屋拿了篮子。 前脚出门孟今章后脚就跟在后面 菖蒲停下来转身横眉冷对::“孟副团,不是说就站一会儿不动吗?咱们说话能不能算点数?” 孟今章瞅了瞅她:“我是瞧着你脸色不好看。小菖大夫,我是伤员。没受伤之前你看你多体贴,这一受伤咋连个笑脸都没了呢?” 菖蒲把蓝子一丢,哼哼两声:“不听大夫话的伤员得不到体贴。 在医院里你就不能消停,不是偷偷去这个病房就是去那个病房,那只手说了不能动但是你记着了吗? 现在回来你更自由了。 但凡两条腿能动你就半点顾忌都没有了是吧?” 行吧,伤员没有话语权,医生说了算。 孟今章用被允许能动的左手勾住她进屋哄人。 “我也不是那么没谱的人,医院里面那是真的没办法,我不能就那样在那躺着听别人说,我想去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别生气了,嗯?” 菖蒲没法跟他生气,伤员啊! 扶着他躺回去,声音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来:“你听话我就不生气。伤着骨头了。你之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 原本就没能彻底恢复好,这一下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之前跟你说可以帮你调理一下,你不信我,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没不信,我之前是因为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心里想法太多魔怔了,后来那段时间我想开了。 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安排。” 菖蒲没搭理他:“后来我又想起了这事情,但是我们这条件有限,好几样药都没有。这回借着你受伤,我在县医院那边开到一点中药,刚好能给你用上。 你消停点,虽然我没有把握能让你的身体恢复的跟以前一样,但是只会好不会差,前提是你要配合。 趁着你这段时间休养,咱们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孟今章点头嗯嗯。 菖蒲看他实在不想躺回去干脆也不着急去地里了。 扶着他趴下来轻轻的给他揉边上那些地方。 “院长给我放了三天假,我在家守着你啊,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讲。想吃什么也要说。” 孟今章失笑:“阿蒲,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用这么哄我。” “我就想这样哄你,机会难得啊!孟副团要好好珍惜。” 孟今章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之前你给我做的酱,一瓶被指挥部几个人分完了。还有一瓶,老周过去了,他睡我的床,回头要是看见了估计也不能剩。” 语气里面全是遗憾。 菖蒲道:“酱的话暂时别想了,家里没菜籽油了,做不了。周团长是过去暂替你的工作,吃了就吃了吧。要是不吃回头咱们还得再感谢人家。 而且你现在不能碰那些重口味的。” 说完,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会儿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一营长他爱人。 这才得到消息,整个人都没了样子。 没了那个人天都塌了。” 提起一营长,孟今章心里就觉得堵的难受,他们相处也大半年了,挺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回头问问参谋长,具体怎么安排的,尽量照顾着些吧!” 菖蒲应了下来。 是战友,也是邻居,只要人还在跟前,不可能不管的。 知道孟今章睡着她才起身,活动了一下窝的发麻的腿脚,然后去了后面地里面。 一个礼拜没看,豇豆什么的全部都老了。 菖蒲留了种其余的全部摘了回来倒在那慢慢收拾。 第70章 探望 老了的豆角和豇豆外面不能吃了,把里面的米剥出来,回头熬粥或者炖汤,就是煮的时间太长需要提前发泡。 辣椒几天没霍霍倒是有几根红的了。 菖蒲有点稀罕,摘回来窜起来挂在了门口。 看见她在忙,隔壁老太太出来了。 拿着小板凳在外面缝补衣裳顺便跟她说话。 “小菖大夫回来啦!” “是啊,婶子,做针线啊!” “哎,补补袖子。孟副团长咋样了?” 菖蒲挂了辣椒把门口收拾了一下又去边上那地里面拔草。 边忙活边道:“骨头断了,要慢慢养着等长好。受了罪,但是好在人没事。” “人没事就好啊!他们这些当兵的啊,只要是出门去出任务,家属就提醒吊胆的,什么时候全须全尾的回来那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松。 路口上那个一营长,我听说还怪年轻,没了,想想都难过。” 说着说着,老太太眼里有了泪花,还伸手去搓了一把。 菖蒲嗯了一声:“他家属才刚到不久,俩口子就呆了一天见过一面,一营长就急匆匆的走了。”这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这一别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永别。 “我那会儿回来在路口见到她了,带着两个孩子去供销社。我这也刚回来,还不知道上面到底怎么安排的。 只听她说暂时的留在供销社工作。” 到底怎么样,宋安华过来看望孟今章的时候菖蒲就知道了。 “抚恤金按着规定下发,但是这个钱不能全部给她,一分为二,一部分留给她,一部分寄去她老家。 一营长家里父母还在呢! 抚恤金会尽快到位,安排人专门送他回去,顺带的替他回去看一眼他的父母。 至于他爱人跟孩子,暂时留在这边。 原本是军属,现在属于烈属,稍微照顾一点也无可厚非。按着她的请求让她暂时留在供销社,后面根据他家里的具体情况再做调整。” 孟今章道:“再过几日,我被允许出门了,去找她道歉。一营长的牺牲,我有责任。” 宋安华道:“你觉得你有责任这个无可厚非,人是你带出去的,炮兵团跟你过去的人都得听你指挥。 但是这是天灾不是人祸,谁也预料不到。 真的要追究责任那要追究铁道局那边的技术人员,他们搞地质搞测绘的他们是专业的,咱们就是去出力气去干活的。 那种情况他们不能预料,我们又能怎么办?” 孟今章没说话。 宋安华叹气起身:“这件事情按着组织上的规定来就行了。你不要揽责。穿上这身军装的那天起,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随时牺牲的觉悟。 他是为了救援战友牺牲的,是光荣的,我们也好还是家属也好,当引以为荣。” “你好好休息吧!” 菖蒲将人送去了外面跟宋安华道了谢。 宋安华摆手:“太客气了,你这谢的没由来。” 菖蒲但笑不语。 怎么能没由来呢? 牺牲的几个人,一营长的牺牲是令孟今章最自责的。 但是战友被埋,他又不能不久这几天说是养伤,但是他一天都没能安稳过,仿佛陷入了一个走不出来的怪圈。 送走了宋安华菖蒲进屋,孟今章侧身蜷在那。 菖蒲没去打扰,而是拿了背篓关门去了自留地。 地里面那点苞谷都老了。 她捡青穗掰了几棒,又扯了点萝卜,难得的没进山。 回来将苞谷米抠下来,碾成了浆。 先舀水进锅里,烧开煮了一把米进去。 等米七分熟,再加苞谷珍珍进锅,等锅里的饭咕嘟咕嘟的冒泡,她才将苞谷浆倒了进去。 新鲜苞谷的香甜味儿随着热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边上的锅里面放了水,她从坛子里面捞了腌制的椿芽出来,用筷子蘸了猪油在里面,喷了点水放进去蒸软。 然后一起端进了屋子里。 孟今章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也没睡,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 收拾完了之后菖蒲才进屋在床边上坐下来。 “以前,你以前也经常带人出任务吧?” 孟今章点点头:“很多次,身边的战友也牺牲了很多。” 就连他自己,也好几次命悬一线。 “每次都会这么难过吗?” 孟今章叹气:“以前是在战场上,面对着的是敌人的枪林弹雨。不管是我还是别人,都是写好了家属随时准备牺牲的。 活下来那就是运气。 然后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替牺牲的同志把他们那一份也活出来。 帮他们亲眼看我们大获全胜,帮他们看我们祖国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是我没能预想到的。 出事前一天傍晚,我们还一起下河洗了个澡,他还在跟我说年底放假的事情。 他说他家属来了他也没时间在家,过年要是不停工,他能不能提前请两天假回来看看。 两个小孩这么大了他这回还是第三次见,他们看着他连爹都不敢叫。 我答应他的,说给他放几天,二营长跟他轮换着歇。” 但是还没来得及兑现,就过了一晚上的功夫。 孟今章狠狠的吁了一口气,带动的他的伤扯的撕裂般的疼了一瞬,但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说完之后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床上安抚菖蒲:“不用担心,我没事。 我有分寸。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早点休息吧!” 菖蒲也是乏的很了,爬上床熄了灯生怕自己睡像不好碰到孟今章,贴着墙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梁振华过来看孟今章。 手里两手不空。 菖蒲怪为难:“院长,你来就来,提东西做什么?还提这么多。”好家伙,麻袋都用上了,这也太舍得了。 梁振华道:“想啥呢?我工资就那点还要养家糊口呢!这是前几天到的包裹,你们家没人,就直接送到卫生院来了。 这是小林他们四个凑的钱去供销社买的,你要是不要,回头上班了你自己还回去。 你自己看着办,我进去看看孟副团。” 菖蒲应了一声,没顾得注意他提来的东西,全部放在堂屋桌子上,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第71章 来自海岛的包裹 梁振华进屋看了看孟今章,也没说几句,其实两个人本身都不怎么熟。 但是他们来的时候是孟今章去城里接的人,孟今章又是菖蒲的爱人,时不时的去卫生院总能碰到,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种。 受伤了,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菖蒲送他出屋,跟他道谢,顺便问了一下还在卫生院那边的几个伤员的情况。 梁振华道:“康复那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是骨头断了的,这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晓得。等好个七七八八了,看组织上是咋安排的。 至于伤了脑袋的,这会儿还在观察,后面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还不好说。” 菖蒲点点头将他送到路口上,回头的时候就看见黄盼儿家那俩小的,大的是个男娃,带着妹妹从放后面的大路下来,身上一人背着一捆柴火。 小的那个背的柴火只有碗口那么大。 两个孩子老远看了她一眼,然后到家门口坐在地上将柴火放下来。 菖蒲回屋里的时候孟今章趴在那在看信。 “大哥跟大姐的信。” 菖蒲凑过去疑惑的看了一眼:“包裹也是他们寄来的吗?” “是啊,之前我们结婚给家里去了信,妈给他们分别去了信。” 菖蒲出去将包裹拎进来:“这也太多了,我们要怎么还啊!” “你先打开看看再说。” 包裹还未打开,一股子海腥味儿就散出来了。 菖蒲微微皱眉,然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 然后扒拉开最大的那个包裹,里面是各种晒干的海货。 鱼,菖蒲还是认得的,海带她也打过交道了,还有的她是第一回见,反正都是海货,即便都是晒干的,分量也不算轻。 “这是大哥寄来的还是大姐寄的?”这一大包东西,他们能吃很久了。 “是大哥寄的,大嫂给准备的。他们在岛上守岛,一年到头都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菖蒲从包裹夹层里面还找到了东西:“布票和糖票,还有工业券。” “再看看大姐的。” 菖蒲又拆另外只包裹,两包东西前后就错一天,大差不差的。 信中说的很清楚,孟今章走的太远了,结婚他们也不在跟前,家里好歹还有个照片,他们两眼一抹黑,连他结婚的对象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想给置办东西又怕不合适,所以就给了点布票和工业券,看看他们需要什么自己去买。 至于寄来的海货,在当地那完全不稀罕,但是在这边那是稀罕东西。 既然两个结婚了那就不可能继续吃食堂要自己开火,可以搭配着吃。 孟今章趴在床上又将信看了一遍:“大姐说种类多量不多,回头喜欢哪样记得写信给她,她再给寄。 还说让我们要是写信给她寄照片去。” 菖蒲没接照片的茬,只看着那些东西道:“太多了。吃的寄来就只能吃了,不可能还写信问人家要,这些不提,光邮费都不少。 但是这些票,大哥跟大姐家孩子都不少吧!” 这年头,就算是夫妻俩都有职位都有工作日子也宽裕不到哪去,吃喝拉撒,人情来往。 而且哪家孩子都不少。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没由来的。 孟今章并不在意:“给了就收着吧,回头需要就用。早先我一个人的时候,衣食住行都在部队,发的那些东西又不可能一直攒在手里不用,逢年过节的都分给他们了。” 兄弟姐妹之间也是有来有往的。 他若不去,人家又怎会来? 菖蒲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家里的人呢,至于要怎么处理家里的人情往来,她肯定是得听孟今章的。 菖蒲先将票券收起来,然后才兴致勃勃的请教孟今章:“这是小海鱼,这是海带,其他这些都是什么?” “这个是虾仁,这个是干贝,这个应该是海螺肉,这个是鱿鱼干——” 菖蒲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 将东西认完了,听孟今章说了大概的吃法之后她一样一样的又收了起来,放到后面空着的那间屋子里 没办法,味儿太重了,就拆开这么一会儿满屋都是海腥味儿,久久不散。 随后才看梁振华送来的礼品。 “鸡蛋有二十个,一斤红糖,还有两瓶糖水罐头。” 说实话,菖蒲到了这边之后就再没见过鸡蛋。 生产队社员有的人家里养了鸡,交了任务之后特殊情况会吃上一两个,那在当地来说就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这边都忙的跟什么一样,哪有闲工夫去喂鸡,供应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但是那东西不好运输,所以后勤部采购的时候基本不会去弄那东西。 “阿蒲!” “嗯?” 菖蒲转脸应了一声。 孟今章道:“我想给一营长家属送点东西去。” 菖蒲哦了一声:“你想送些什么?” 她没有什么意见,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孟今章置办的,工资,也是天差地别。 再说,如果送点东西能让孟今章心里好过一点,那就送点吧! 一个年轻妇女初来乍到却突然没了男人,自己还拉扯着两个不大点的孩子,想想都觉得难过。 孟今章道:“给点钱?”不等菖蒲开口他又否决了:“拿点东西吧!她家里有孩子,给点糖和布票,有多余的工业券给点,再给拿点吃的。” 说完停顿了一瞬又加了一句:“只这一回,下不为例。” 菖蒲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将放起来的东西又拿出来:“给点看着不扎眼的东西吧!” 不然人多眼杂的叫人看见不好。 图的是个心安,没必要弄的人尽皆知。 夫妻俩商量好了,菖蒲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去了路口上,敲响了一营长家的门。 黄盼儿刚刚从供销社回来,饭还在锅里面煮着。 两个孩子早几天还跑出去找一般大的小孩玩耍,大概是明白了失去了父亲的意义,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活泼。 黄盼儿招呼着菖蒲坐下,又喊了俩孩子:“喊婶子,咋不喊人呢?” “婶子!”大的一开口,小的也开口跟着打了招呼。 第72章 只是没了盼头 菖蒲应了一声,往屋里看了一眼,随后才跟黄盼儿讲:“还没吃饭啊,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孟今章还起不来,不然他也得来。” 黄盼儿又不傻,知道她来的目的了。 进灶房搅了锅往灶下面添了柴火出来站在门口道:“菖大夫不用这样。我晓得我男人不在了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但是没有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这就是我的命。那也是他的命。当兵的人,命是国家的,不是自己的。” 说着,举起手才脸上搓了一把。 她去问过了,牺牲的不止她男人一个,还有连家属都没来的兵,只有不多一点抚恤金,到时候会由政府那边安排发放。 她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男人是营长,大小有个职位,起码骨灰能送回去安葬。 她暂时的还有一份工作,算得上是特殊照顾了。 人的命是这样,不认命不行。 一盏煤油灯放在灶台边上,外面没有多少光亮。 但是不用看菖蒲也知道,她在抹眼泪。 半天才艰难的开口:“那你咋打算的?” “我也不晓得,两个娃儿都还小呢!我男人他们兄弟四个,他是老三,不上不下的,早先都住一起,后来老幺结婚之后就分家了。 我来随军的时候粮食关系一起转过来的,回去也没有必要了。要是这边工作能一直干那我就一直干,还有点地,加起来养活他们兄妹俩应该能成了。 菖蒲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跟孟今章的一点心意。” 多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去劝,没人能感同身受。 黄盼儿拒绝了:“不用不用,你这是干啥?组织上能给的已经给了,我要是再接你的东西我成啥了?他要是还在,肯定得说我。” 菖蒲塞给她:“不管在不在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你不要多想,我想的都很简单,除去那些不说,我们住在一片就是邻居,邻居有点啥事情互相照看一下总是应该的。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叫你晓得即便他不在了,还是有人记着的,你的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黄盼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靠着墙蹲了下去。 “其实我都不晓得咋过。在家里的时候他一年到头都不在家,我生老大他不在,我生老二他也不在。结婚的时候回来了了一回,探亲的时候回来了一回,这一回才是第三回,加起来在家里呆的一共都没有两个月。 虽然时不时都汇钱回去,但是我除了给他爹娘的基本都不敢用。我没啥见识,心里清楚他这个钱来的不容易。现在还能在部队吃苦耐劳,老了以后呢? 写信来说叫我来部队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人家两口子一家子不管吃菜咽糠都在一起,我这么些年我都一个人,拖着两个小的,唯一的盼头就是他写信说要回来探亲了。 随军能天天看到,两个娃儿也知道他们爹长的啥样了,也不会叫人一天到晚说是没有爹的野种了。 谁想到这才来了几天人都没有了。” 说感情,她不懂啥感情。 只晓得两个人睡一个被窝做了那档子事情还生了两个娃儿这辈子那都是两口子都要绑在一起的了。 人突然没了,她难过,更多的是对以后日子的仿徨。 原本一拖二的日子再难她还有盼头,以后再也没有了。 菖蒲没吭声,静静的看着她哭,听着她边哭边在那说。 这种事情总是需要把心里的情绪宣泄出来的。 菖蒲掏了手绢递给她:“以前难,以后再难也不过眼下这样了。他是为了救战友牺牲的,组织上不会忘了他,不会不管你们的。俩孩子也乖巧聪明,再大一点你就会好一些了。” 黄盼儿拒绝她给的东西却没拒绝她递过来的手绢。 菖蒲来了也是诚心实意的来的,不是打算做个样子走个过场就能行了。 提兜她拿走了,但是东西却塞到了那个小丫头衣裳口袋里。 小丫头怯生生的喊娘:“婶子给了我东西。” 黄盼儿掏出来一看,忙不迭的追出屋,菖蒲已经走的老远了。 八月的天已经快要立秋,但是依旧热。 入夜有山风徐来,算是后半天里最舒坦的时候了。 有蚊子,但是外面也有萤火虫。 山里还有不知道什么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叫。 屋里黑咕隆咚的。 听见有人开门,孟今章开了手电:“阿蒲?” 菖蒲在外面应了一声。 随后将外面晒了一天的水弄了进来:“要洗洗吗?” 虽然一直躺着也没动,屋子里也凉快,身上不至于出汗,但是不洗总是不行的。 “洗,得洗洗。” 他之前身上是出了汗的,疼的出了汗,但是除了刚刚进医院的时候清理身上的泥土,勤务兵帮着简单的给擦了擦,因为上半身不能动,他这几天连脚都没洗。 别说别人了,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菖蒲将盛水的木盆端进卧室,放在床边上,孟今章坐了起来。 菖蒲每次看见他起身就紧张,因为只要起来,那根骨头不由自主的就在用力。 “疼不疼?” “比前几天好多了。” 哪有那么快。 菖蒲知道他能忍,但是这玩意真不是忍的事。 “你别动,就那样坐着,洗个脚就行了。回头我重新给你弄水给你擦擦背。” 擦个胸口擦个背,怎么能跟直接用水冲相提并论。 更何况还是菖蒲给他擦,明明挨着他的是毛巾,但是他总觉得挨着他肉的就是菖蒲的手,直撩的人心猿意马。 原本没出汗,这会儿躺下身上倒是跟发烧了一样滚烫有汗了。 菖蒲收拾完自己才去洗漱, 回头来他的呼吸已经没刚才那么乱了。 趴在那问菖蒲:“明天帮我给家里还有大哥大姐写个信?” 菖蒲啊了一声:“帮,但是怎么写啊,我还没给人写过信呢!” 孟今章灵机一动:“那不然你先给我写一封,先练个手?” 这下,菖蒲更不会了。 第73章 与众不同 孟今章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跟菖蒲虽然是组织上介绍的,但也是自己认真相处过觉得合适才走到一起的。 那彼此觉得合适就等于彼此喜欢,彼此喜欢的话阿蒲给他写封信应该是可以的吧? 越想越觉得可行,脑子里这样那样的,养伤也不觉得难熬了。 菖蒲没写过信,睡醒就忘的一干二净。 早上天见亮就进了山。 这个季节,不只是地里面有东西渐渐的能收了,山里面也有很多东西慢慢成熟可以收了。 薄荷,香附这些现在已经到了最佳的收割时候。 黄芩,决明子,海金沙等还要再长长,等到九月中旬或者下旬彻底老了才可以。 这会儿卫生院人多了,正当季节,菖蒲不想错过,打算明天去卫生院上班的时候跟梁振华说说这个事情,她的得上山采药,中药房里面的药需要继续补充完善。 除非梁振华能从外面给她弄到药材她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但是想想可能吗? 西药房的药三天两头的断,好多东西都补给不及时,他哪还有精力去弄中药。 中医式微,西医逐渐盛行。 菖蒲也不得不承认西医确实有自己的优势。 单药物而言效果来的更迅猛一些,且十分的方便快捷。 他们有超越着中医的完善的体系。 中医也能搓药丸,但却不是谁都会。 眼下大多的中医能看个伤风感冒寻常毛病,能认得一些草药知道一些药方就已经相当的不错了。 菖蒲找了几张大叶子包了点覆盆子打算带给孟今章。 遇见了好些猕猴桃,但是还不到采摘的时候,倒是八月瓜摘了几个,剩下的依旧需要过个十天半个月的。 地稔弄了不少,这玩意正当季也正需要。 爬岩香,酒饼藤,卷柏,石韦等等依附在山崖石缝里的植被也必不能放过。 对于菖蒲来说,只要一出门,脚底下随便踩到的杂草都有其一定的药用。 对于她来说,山,就是一座无尽的宝库。 可惜她进山的时间实在太少,今日更加的不能在山里久留。 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吃饭呢! 回头来的时候在地里面顺了点苞谷棒子。 顺带的将掰过的苞谷秸秆给砍了。 随后就看见了在最上面树林边上的那兄妹俩。 一营长姓王,他爱人黄盼儿是高小毕业 俩孩子名字起的也没山里寻常人家那么随便,大的那个男娃儿叫王松平,八岁,小的叫王松莲,才五岁。 黄盼儿要去供销社上班,现在供销社是三个人,算是比较清闲,但是得早晚都在那,尤其是中午下午吃饭的时候。 职工下班去食堂,有什么需要的经过那都会去买。 家里只能抽时间,三个人轮换着回去忙。 这兄妹俩也不到处跑了,承担起了拾柴火的任务。 又不敢进树林,毕竟太小了,就只能在这一片地边上转悠。 菖蒲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没到跟前去,背着背篓拖着秸秆走了。 秸秆晒晒能引火,自家地里面的引火柴自然是不能丢。 将秸秆丢柴火垛子上,一屁股坐在岩坎上,背篓放了下来。 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有几个人从指挥部那边的往门边上这条小路这边来了。 菖蒲老远看了一眼,面生的很。 这条小路除了他们住在这一排的人很少走。 面生,菖蒲大概也能知道都是什么人,是之前来的那一批来支援的文化人,分到学校那边的那几个。 她没跟对方打过照面,所以压根不熟,干脆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进了屋。 刚刚转身进屋,一行四个人就从上面下来了。 一行四个人只有一个女同志,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最重要的是那女同志本身放在任何地方都显眼。 她身材特别的高挑,穿了一件藕粉色的泡泡袖衬衫,高腰的浅灰色裤子将衬衫扎在里面,显得十分窈窕干练。 头发跟时下的女同志的大辫子或者干部头也不一样,是卷发,用大红的丝巾发带帮着高高的马尾。 当真是洋气时髦的很。 从小学到高中一共三处,主持工作的一共八个人,都愿意捧着她。 都是相处,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呢? 当然,她本身能力也很强。 这么短时间能将学校的体系规划的明明白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妥当,该申请的物资全部跑到位,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因此,别的无伤大雅的事情便显得微不足道。 比如忙完了回职工宿舍那边,她说想四处转转,那就四处转转。 “这边还没住满吧?” 边上的男教师道:“应该满了吧?兵团的人不少呢!领导也不少。” 这边一共十二户,还真没全满。 炮兵团团长周成安的家属没来。 他爱人在城里有自己的工作,孩子也都上着学,没打算动。 住在这边属于炮兵团的一共就五户,还有几户是建设兵团的,三户还空着。 “这边上这户是谁家啊,菜园子收拾的怪好。” 边上还搭篱笆,篱笆角落里还爬着一串喇叭花,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喇叭花也打着卷歇下了。 “这是炮兵营孟副团长家。” “就是那个去外面出任务去了的孟副团?” “对,就是他,不过我听说受伤了,回来了,回来俩天了。” 说话的人不由自主的就朝里面看,可惜半掩的门挡住了一切,什么也看不见。 菖蒲进屋看了孟今章,然后就去屋里忙着做饭了。 时间也不早了,她连外面背篓里面刚刚挖回来的草药都顾不上还能顾得上过大路的? 这会儿弄浆粑粑来不及了,南瓜有老了的,摘一个下来刮了皮,一刀两半,把里面的瓤掏出来,然后剁了丢进锅里,先加一点泡过的苞谷米熬着,她这才把瓜瓤处理了。 瓜瓤也能吃,但是里面有籽。 南瓜籽弄出来淘洗干净,然后撒在筛子里拿出去放在了柴火垛子上晒着。 这会儿这太阳一天就能干了,再有两个太阳就燥的很了,收起来留种,多的攒那里可以炒了当零嘴。 第74章 一碗水 随后将摘的覆盆子冲了一下放碗里拿进屋,就手给孟今章来了一颗:“啊,长嘴,尝尝!” 孟今章在看报纸,闻言顺从的张嘴,随后甜中带酸的味道就充斥满整张嘴,有一点酸,但是更多的是香甜。 “这什么?” “也算是刺莓的一种,学名叫什么来着?”菖蒲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了。 反正从小到大都喊刺泡儿。 “好不好吃?” 孟今章眨了眨眼睛:“好吃!” 菖蒲笑道:“好吃就行,给你当零嘴儿。” “真拿我当三岁小孩啊!” 菖蒲笑着出了屋子。 小孩是人,大人也是人,小孩能吃的大人怎么就不能吃了? 进屋搅了锅,往灶腔里面添了两根柴火,随后就去了外面。 从门背后拿了锄头出来在窗户外面的菜地里面刨了一个坑,然后将背篓里面装在最上面的一株药草种了进去。 来了这边这么久,进山很多次,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铁皮石斛。 她暂时没打算用,所以先种下来。 他们这地方坐北朝南,太阳从东边一出来就能照到门上,一天晒到晚,什么时候不日落西山就要晒到什么时候。 中午十点多十一点外面已经晒的不行,呆不住。 菖蒲进屋烙饼。 南瓜粥,馅饼,青椒炒扁豆。 两个人的饭简单。 吃完饭孟今章问:“等会儿还忙吗?” “等下收拾好我把药材送去卫生院那边,等下午凉快一点了还想再去山里一趟。” 孟今章在那叹气:“已经,第九天了!” 养伤的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 几张报纸被他翻来覆去的都快翻烂了。 上面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他像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废物啊! 媳妇在眼前看着边上躺着,他连摸一下都不行…… 菖蒲道:“九天咋了?一百天,你算算还差多久?骨头断了那是要一点点长的,不能心急。 忍一时,为的以后一辈子。你就当这跟你打仗似的是需要克服的难关不就行了。我就不信孟副团这么不经事,能这样轻易被打倒。” 孟今章哼哼:“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那当然,我不对你有信心我还能对谁有信心。” 这是她男人,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 她可不想他把自己身体糟践完了,两个人一路走着走着还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爷爷不在了,要是他在,说不定你真的能好的快一些,我没有他那本事,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孟今章问:“爷爷医术那么高明?” “这也不能说他医术多高明,但是肯定比我厉害啊!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旁门左道的法子多的是,哪是我能比的?” 她爷爷早先在队上还有个绰号,叫做“一碗水。” 原因就是好些看起来很严重的病人到他这来,他会给人亲自熬药,熬药的时候他会特别的加一碗水进去,那药感觉就像是有奇效一般,特别管用。 有人笑他那是神仙水,他板着脸骂人:“扯啥呢!现在新社会,相信国家相信当,还信起来迷信了?越活越到回头去了。” 但是菖蒲清楚,那是他画的符纸化的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儿时的记忆这会儿大都不是很清晰了,只记得那会儿菖蒲觉得好厉害,想学,但是老爷子拒绝了 他不教菖蒲。 说那些都是旁门左道,好好背药方子识药草练筋骨才是正事。 人的精力有限,想要学什么,想要学好就得一心一意 这样也想那样也想,终究难成大器。 但是菖蒲这么些年总觉得自己学了半天,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她这会儿这么跟孟今章说也是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她爷爷来开药来施针,说不定孟今章现在已经能走动了,她根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压着他静养。 孟今章不知道啊,他只当是老爷子是真的厉害,菖蒲想爷爷了。 “你也说了,他行医一辈子了,光经验都不是你所能比的。你现在不仅传承他的衣钵会中医,还接触到了西医。 我相信阿蒲以后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爷爷厉害。” 菖蒲本来是打算宽慰他的,现在反而到被他给安慰到了。 “谢谢孟副团这么信任我。” 孟今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怎么谢?” 菖蒲半真半假的回答他:“回头我施针的时候扎你扎轻点。” “合着你还能控制轻重啊,这么说这几天都是故意的是不是?” 菖蒲大笑:“这你也能信。好了,我去一趟卫生院。” 孟今章叮咛她:“早去早回啊!你别忘了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情。” 菖蒲嗯嗯的应了几声,但是都关门起身往卫生院走了才想起,孟今章说的事情就是写信。 写信,那应该也是以孟今章的口气写吧,她代笔而已。 这样一想,虽然没写过,但是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这会儿才刚刚十一点半,下面的兵团食堂开饭,好多人。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跟菖蒲打招呼,还有问候孟今章的。 好些菖蒲见过的,有印象的没印象的,她都背着背篓停下来回了,然后才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以及一脑门子的汗进了卫生院。 梁振华不在,黄云兴在诊疗室。 听见动静出来招呼了她一声:“菖医生,你不是在休假吗?” 菖蒲在中药房外把背篓放下来起身开门:“就是休假啊!早上天凉快去了山里面一趟,挖了不少草药,先送过来。回头上班了慢慢收拾。 等上班了哪有时间进山啊!” 前山寻常药材多的是,这些都不缺,想要挖到种类更多的还得往深处走。 可惜的是目前她还没什么机会。 等孟今章大好了,等她跟;梁振华商量过了之后再说。 “孟副团恢复的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再过两天过来你给瞅瞅?我记得梁院长说你擅长骨科来着。” 黄云兴爽快的答应下来。 菖蒲这才问:“院长跟小林大夫他们都不在?” 不等黄云兴回答,林茵茵就端着饭盒从外面进来了:“在在在,小菖啊,我在呢,你想我了啦?”哎呀,孟今章在家她得闲也不好意思去串门,肚子里面憋了一肚子从各处听来的事情想跟菖蒲说都没机会。 第75章 有人打听孟今章 “我这就俩天没来上班,你这么惦记我啊?” 林茵茵跟黄兴云招呼了一声:“陈医生也来了,你快去打饭吧!” 随后才跟菖蒲进药房:“你吃了没有啊?” “吃了,吃了饭我想着把药草弄过来,下午太阳偏了我再进山一趟,季节到了,不能错过。” 中药虽然没有西药方便,但是她会搓药丸,能用上的时候就用,能给卫生院减轻不少压力。 林茵茵一副有话常谈的架势,她也不着急着走了,干脆的拿了小板凳在门边上坐下来初步的整理药草。 “你们家孟副团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不过还是没让他下地大动。” “颈椎骨还是不行?” “我感觉问题不大,咱们院不是有专门的骨科大夫?回头给看看。 我是打算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一段时间,他身上到处都是旧伤,现在年轻还好,稍微上了年纪就难过了。 刚好趁着这会儿给调理一下。 我要是这会儿就让他下地,说他能走动了,你信不信他要不了几天就要跑去替换周团长回来了。” “那不能。”林茵茵道:“脊椎骨裂了不能乱动,肩胛骨还断了,长不好以后残废了咋弄?” “就是说。” “哎,我跟你说个事!”林茵茵搅了搅饭,还烫,也不着急往嘴里送。 菖蒲疑惑的看着她:“啥事啊?” 林茵茵往外看了看才道:“有人在打听你们家孟副团.” “嗯?” 菖蒲愣了一下,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弯:“打听他?打听他干什么?谁啊?” “咱们基地高中部的校长,陆云星。据说是从首都来的,会不会跟你们家那个认识啊?” “陆云星?没听他说起过。要是熟人,正儿八经的上门走动不行吗?打听啥啊?” “就是说啊!那女人妖里妖气的,看着都不太正派,你自个儿注意一下。” 妖里妖气?菖蒲还真没注意,随后林茵茵就给她举例子。 “来支援的知识分子,年龄大点的都结婚了吧?年纪轻的,那比她小那些,也不能成啊!” 林茵茵哼哼:“男人就那么回事。看见漂亮的就跟那苍蝇看见臭鸡蛋似的,吃的到吃不到都要凑上去嗅嗅臭味儿。” 菖蒲哈哈笑,似乎半点也没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马上都九月了哎,我记得学校就是九月份开课吧,咱们这里学校能开起来吗?” “应该可以啊,我听说跟来的随军的和职工家属带来的孩子都有上百个了,后面陆续还有人过来呢!有的家庭条件好的原本就在上学的应该最近几天就会过来,然后新学期开学无缝连接。” 只要学校正常运转起来,后面人就会越来越多,然后最终达到预估的数值才能停下来。 两个人闲聊一阵,也就是林茵茵吃了顿饭的功夫。 菖蒲将药材分开,林茵茵又回来了一趟:“回头你要不教教我怎么炮制,我也能替你分担点?” “行啊,你要是忙的过来我就教你。” 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学的,要是不静下心来钻研,不管是炮制和还是药方都只能粗浅的掌握一点。 林茵茵去忙了,菖蒲也就不着急在药房里面呆了,关门去外面洗了手挎着空了的背篓往家走。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干活的人趁着吃饭这点时间缓口气,两个钟头,避开了烈日当空一天里太阳最毒的时候,过一点就又开始了。 菖蒲将背篓放在门外边,随后用水桶和盆子接了水放在太阳地里晒着。 : 回屋瞅了一眼,孟今章在那打盹,她干脆的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擦了擦,将两个人的脏衣裳在阴凉处用皂角水洗了洗,随后拿去水池子边上涮了撘在了晾衣绳上。 徐红月从屋里出来她正在晾衣裳。 “洗衣服啊!吃了没?” “吃了,都这会儿了。” 徐红月道:“我那会儿见你们门一直关着,我还当你还没回来。” “我回来的早,早早的吃了饭去了一趟卫生院。”菖蒲说着话擦了擦手上的水去了隔壁,跟徐红月一起在他们家门口阴凉处坐下来。 “快开学了,你工作安排好了没有?” 徐红月来之前,菖蒲听说是来了之后继续教书,但是这么久也没见动静,来来回回就是后来来支援的那些人。 徐红月道:“安排了,三十一号就过去开会,一号负责报名,然后按着报名人数去城里领书。” 菖蒲看着对面那打眼就能看见的一片楼房:“说起来离的这么近,从学校建起来到现在我都还没去郭一回呢!房子倒是好几栋,就是不知道里面收拾的咋样了。” “你一天到晚的忙了这头忙那头,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才行。我前天去了的,收拾利索的很了。说是分小学初中跟高中,实际上还有一个托儿所。” “托儿所?”菖蒲觉得稀奇,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徐红月要去那边上班,跑了好几趟了,倒是清楚的很。 “那是给职工家属准备的,好些家属来了之后不是也要工作嘛,有了小娃儿没时间没办法带,只要是断奶了都能送过去。” 最重要的是,针对的是军属和职工家属,因此托儿所是不收费的。早上送去,下午忙完了去接回来就行了。 徐红月简直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这边的待遇竟然这么好。 “那挺好,解决了好些家属的后顾之忧。” 托儿所,子弟小学,初中,甚至高中,还有职工医院。 为了生产,政府将一切能考虑到的全部考虑到了,将压力都留给了自己,为的就是让更多的职工心无旁贷的从事生产。 “那你去了那边是去小学吗?” 徐红月点点头:“原本我这个水平是要去托儿所的,但是后来开会又考试,领导觉得我在小学带个初小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都还没生过娃儿,叫她去托儿所带一堆小娃儿的话,她还真的不晓得自己能行不能行呢! 小学就好很多了,最小也得五六岁,起码是能听懂话了。 第76章 不大正经的样子 跟徐红月闲聊了一阵,看着她哈欠连天的,菖蒲起身:“还热得很,你去睡一会儿吧!” 徐红月道:“行呢,眯一会儿。这几啥都没干还乏的不得了,这人就不能闲,闲久了骨头都懒散了。 ” 菖蒲进了屋,孟今章转脸看着她:“你不瞌睡吗?” “晚上睡的早,一觉到天亮,没有午睡的习惯。” 孟今章慢腾腾的起身,挺着腰杆慢吞吞的往外走,他要去个厕所。 不慢不行,一个当大夫的媳妇时刻在边上虎视眈眈。 不挺直也不行,菖蒲就怕他不注意,脊椎骨长不好,大热天的直接把他上半身捆的跟粽子一样。 菖蒲之前说给他弄个尿桶,被他强烈拒绝了。 他又不是真的瘫了。 上个厕所折腾了一身汗,回来问菖蒲:“卫生院那边今天很忙?”不等菖蒲回答他又去开抽屉。 “不忙,过去他们正好在吃饭,跟小林大夫说了一会儿话。” 孟今章从抽屉把纸拿出来,又拿了钢笔:“帮我看看里面还有墨水没,没有就再吸一点。” 菖蒲接过来吸了墨水坐下来:“你说我写?” “嗯嗯!” “亲爱的——” 菖蒲刚刚写完第一个字就意识到不对:“这给大哥大姐的还是爸妈的?” 不管是爸妈还是哥哥姐姐都不可能是亲爱的吧?怎么听着不大正常呢? “给我的啊!”孟今章面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你不是说自己没写过信,不太会,你先给我写一封练练手。” 菖蒲拒绝:“不用,你跟我说怎么写,写些什么就行。”什么亲爱的,肉麻,一听都不正经。 “那不行,菖蒲同志,人要守诺,你答应过的事情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你想食言而肥?”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好好说我写。” “我就是在好好说啊,夫妻俩通信都是这样称呼的。我就是右手不能动,要是能动,提起这一茬了我怎么着也得给你做个表率先给你写一封。” 菖蒲哼哼:“两个人要写什么信。” 孟今章道:“怎么不写?以前学校里面那些处对象的,喜欢对方的时候又不好意思说出口通常都以写信的方式表达。等到确定关系之后,那更要写了。有些,嗯,嘴上不好意思说的,可以写在纸上。” 菖蒲转脸问他:“你之前是不是给那个谁写过?陆云星?” 孟今章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陆云星?” 菖蒲一看他这表情一听他这口音就知道,自己不过是随口一问,还真是了。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有什么办法。 她想的比较简单,只当是巧合,要是想的复杂一点说不定还真的能想到陆云星就是冲着孟今章来的。 “你去出任务不在这边当然不知道,前段时间这边不是来了一批知识分子支援,大部分就是从首都来的。然后分了八个人去学校那边成立了个教学组织。这位陆云星同志,不仅样貌好气质好,本事也好,是高中部的负责人。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是架不住人家知道你在这里,逢人就跟人打听你。” 菖蒲说完,也没了写信的兴致。 将钢笔收起来转身去了外面。 她不承认自己是因为这个事情在生气。 处对象的时候两个人相互都交了底。 孟今章有过去她也有过去。 但是她的过去早斩断了。 而孟今章的过去却找上门活生生的走到她眼面前了。 她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这样就很烦! 孟今章从屋里出来看着她坐在堂屋不吭声,凑到她跟前:“生气了?” “没有!”他们是组织上批准的, 领了证的,正儿八经的两口子。 陆云星算什么? 孟今章笑着伸手去拉她:“好啦!你管她什么陆云星刘云星的。我之前都跟你说了,以前是处过,都订婚了,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但是她后来喜欢别人,跟别人结婚了。 从那会儿起,再有什么都断了,都是过去了。 现在我也结婚了,我们各有各的家庭。她就是来这边支援的,跟我们关系也不大。最多可能就是听说我也在这觉得巧合,所以才问问。 我跟你说,那女人高傲着呢,她看不上我这样的大老粗。人家喜欢留洋回来的华侨,那种风度翩翩,十分绅士的男人。不像我,整天混在军营里面满身汗臭味,跟一群大老爷们混的跟土匪似的。” 菖蒲哼哼不说话。 孟今章就去揪她鼻子:“还说没生气,你看看你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我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也见不到,等我好了我还要去那边的。周团长不能一直呆在那边,那边的建修任务害还得我去看着完成。 根本都不可能跟她打照面的。 你要是见到她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认得。” 菖蒲转身看着他:“那她要是来找你呢?” “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来找我。再说了。她就算是来支援,她忙她的教学,我完成我的任务,八竿子打不着,她来找我干什么啊?我跟她也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菖蒲继续哼哼:“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孟今章举起一只幸存的手:“我发誓!” 发誓要是起作用,哪还有“出尔反尔”这个词。 当然,也不是孟今章出尔反尔。 只是好些时候人的预判是会出偏差的。 第二天菖蒲回卫生院上班。刚刚走了不久,就有人提着东西上门了。 就是那位高中的校长陆云星陆校长。 菖蒲不在家,但是孟今章在,外面的门没闩也没落锁。 陆云星提着一口袋的东西刚刚到门口,隔壁的赵老太太就出来了:“你是?” 陆云星面上带着十分得体的浅笑:“我是孟副团的朋友,听说他受伤了,来看看他。” 老太太哦了一声,回头想使唤自己的儿媳妇去喊菖蒲,回头才记起来人上山了。 转脸看见隔壁宋家小子,喊了一声:“兴民啊,去卫生院喊一声小菖大夫,就说他们家来客人了。” 这家里没个女人,就一个男人在家,一个女同志上门像什么话。 更何况老太太觉得这女同志长的妖里妖气的不咋正经的样子。 第77章 我把我男人给忘家里了 听见有人敲门,孟今章应了一声,起身去开了门。 抬眼看清楚门口的人脸就沉了下来。 “你来这做什么?” 瞧瞧,昨天他还跟菖蒲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跟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今天就面对面了。 陆云星提着口袋看着他:“我来看看你。” 孟今章呵了一声:“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还记得三年前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希望我以后不要再在你面前出现不要打扰你的生活。 骄傲的陆云星同志,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呢?” 陆云星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难堪:“我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说完,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不约而同到了同一个地方也算是有缘分。背井离乡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不提我们是同学也算是同乡。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这不过分吧!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方便!” 孟今章拒绝的干脆利索:“我爱人不在家,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陆云星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连一点脸面都不留给她。 再笑,笑容就有些僵硬:“孟今章,你人到了这种偏僻落后的大山里也没多久,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了吧!” 来者是客。 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 以前的孟今章不是这样的。 孟今章其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没有轰轰烈烈,很平淡,但是他每天都过的很踏实很开心。 跟菖蒲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劲儿。 不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她心里就满当当的,干劲十足。 这样的日子大概就是最美好的婚姻状态。 他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去打破。 “我粗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你说了各自安好,那么最基本的就该做到相互不要打扰。 你是留过洋见过市面的,文化水平也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懂吧?” 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赵老太太也没进屋。 她可不是有意听墙根。 她在摘菜呢,就在自家门口。 听起来,确实是认识,但是关系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抬眼瞅了瞅,眼神虽然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但是路口上过来的大活人还是能看见的。 菖蒲脚步子迈的飞快。 宋兴民跑过去喊她,说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个很洋气的女同志。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陆云星。 孟今章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两个人不会有交集呢,今天人家直接上门了。 上班是不能好好上了,那就回去看个究竟。 她也是个热情的,跟谁她都能好好相处,只看左邻右舍就知道。 但是陆云星不一样。 菖蒲不承认自己在意两个人过去的感情,只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女人不怀好意。 要不是心怀鬼胎,只是意外,那么在知道孟今章也在基地的时候要么当做不知道,要么正大光明的上门走动。 但是对方没有,只到处打听,这算什么? 她好不容易有个家,谁要是想搞破坏,那她是真的会拼命的。 步履匆匆的回来,还没到跟前她的脚步子却又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太阳虽然刚刚升起来不久,却已经开始刺眼。 远远的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 孟今章靠在门口。 陆云星站在他前面两三步的地方。 一个穿着大红色衬衫,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 又那么的扎眼 就跟这会儿的太阳一样。 孟今章不耐烦跟陆云星说话,眼神飘出去老远。 于是就看见菖蒲站在不远处,就在宋参谋长家门前面站着,跟傻了一样。 他抬脚从窗户边上绕过菜园子直接朝菖蒲走过去。 伸手拉住她:“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菖蒲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好好的,被他这么一拉这么一问,鼻子就开始发酸,眼睛里面有东西收管不住要冒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孟今章嗯了一声:“是忘东西了,我把我自己男人给忘家里了。” 孟今章愣了一下,继而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也有斑驳的光亮在闪烁。 “走了,咱们回家去。” 说完,拉着她朝家门口走。 进屋孟今章就问:“你把我忘家里了,专门跑回来接我,怎么到家门口了不过来还要我去接你?” 菖蒲转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孟今章伸手去给她擦眼泪,但是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完。 菖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从小她就皮实不爱哭,就被人半道丢在火车上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时候他都没哭,偏偏这会儿就忍不住就矫情上了。 “我跟她不熟,你看我连门都没让她进。以后见到她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跟她说,看见她我就绕道走。部队,我看见任何初拟意以外的女同志我都绕道走。”他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感觉被抓奸似的? 孟今章早年,那就是个刺头,日天日地的主低头哄过谁啊? 这会儿大概是年纪大了,成家了,真的不一样了。 “嘶,还哭呢?还哭?” 一只手也能摁着她,将人抵在墙根角堵住了嘴。 陆云星提着沉甸甸的口袋站在那看着两个人从身边经过进了屋,房门没关,她却半点都挪不动步子。 一道门槛两个世界。 外面的人似乎永远也进不了里面。 里面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像是一盆零下带着冰渣子的水从她头上浇下来,将她仅有的自尊和酝酿了许久的勇气在这一瞬间浇的一干二净。 怎么就结婚了呢? 她后悔了那么多个日夜,为什么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人这一辈子一路上会遇到很多的人,能一直并肩前行走到底的寥寥无几。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 陆云星当年错过了孟今章,错过了那个看见她就会仰脸笑的男孩子,这会儿她想回头,可对方却早就不在原地了。 孟今章是一个会坚守但是也懂放弃的人。 两个人从小学到高中一起关系一直不错,两家父母都乐见其成,然后给他们订了婚。 因为聚少离多对方移情别恋。 孟今章当时就想问陆云星一句话:“如果说因为职业缘故聚少离多使得你变了心,那么你留洋的三年又怎么说?” 第78章 天南地北孟家人 但是他没问,想开其实就那一瞬间的事情。 变心了就是变心了,说什么都是借口。 至于他,他就是再喜欢,也不会死缠烂打去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甘寂寞变了心的女人身上。 他花了三年时间从自己心里踢出去的人,这会儿真的没必要再因为她去产生任何的烦恼。 眼面前的才是属于他的,才是他真正拥有需要抓住的。 菖蒲靠在墙上把他脑袋推过去,红着的眼睛跟兔子似的瞪他:“胳膊不想要了是不是?” “我媳妇都快没了,我还要什么胳膊?” 菖蒲气的踹了他一脚他也不躲。 搂着她进屋,跟癞皮狗似的不撒手:“还生气呢?我也没想到是她,不然我门都不开。我孟今章说话算话。 再说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自觉不负责人的人啊!我有媳妇了,以前不管是什么,那都早死了,坟头草都三尺高的那种。” 菖蒲看着他:“真不惦记?” “我惦记个锤子我惦记。”脏话都飚出来了 菖蒲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撒手,我回卫生院了,上班呢!” “反正都已经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行吗?” 孟今章立刻回答道:“那不行,你不回来这事我都不知道咋处理,你回来的刚刚好。我跟你去卫生院?” 菖蒲起身往外走:“只听说过带孩子去上班的,没听过带家属去上班的。” 孟今章跟了出去:“行吧,我就知道你那会儿是哄我的。你去吧,我等会儿做饭。”倒腾的也不早了。 菖蒲看了他一眼:“你还是跟我去卫生院吧,刚好黄大夫在,他专业就是骨科,给你看看。” 腰都不能弯,胳膊也不能动,还做饭。 菖蒲也知道让他一直躺着养伤是不可能的,他心里着急,只是没表示出来罢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也得养一个月,别的不说,跟坐月子似的好好调理一个月,脊椎骨没问题了,之前的关节骨头也能养好一些,以后少受罪。 卫生院这边现在人手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但是医疗物资依旧缺的厉害。 黄云兴虽然学的是骨科,理论很扎实,但是实践其实是需要结合仪器的。 仪器,只有首都或者魔都那边才有,地区医院都没有,更何况这么个小卫生院。 所以他也只能是根据临床反应来判断。 “脊椎骨裂通常都需要三个月时间恢复,这还是轻症的情况下。要是严重的话少说也得半年,恢复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你这个,菖医生应该给你用药物辅助治疗了,所以你感觉没之前那么疼了,这是好事,说明恢复的不错。但是眼下就更加要注意,遵听医嘱,好好养着,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勉强正常,不吃劲应该影响不大。 这方面菖医生也懂不少,你听她安排就行了。” 家里有个当大夫的媳妇,只要听话,身体肯定差不了。 孟今章跟他道了谢,然后去后面院子里找菖蒲。 菖蒲这会儿正在炒药,炉子就放在外面,那个药草鲜活的时候还闻不出来什么,炮制过之后味道重的不行。 孟今章不明白她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怎么样?黄大夫怎么说?” “跟你说的差不多,说至少要一个月身上绑的这玩意才能拿掉。” 孟今章直挺挺的坐下来,他腰杆现在也不能动,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看着菖蒲干活也挺有意思。 “你跟陆云星从小就认识?” 孟今章又开始头大:“不是说好了不提她了?” “谁跟你说好了?” 菖蒲一想着基地这边还有个女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男人心里就来气。 孟今章不敢再说了,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认识,主要是家里大人认识,一开始来往也不多,还是后来知道我们处对象的时候才开始正儿八经来往的。 他们家都是知识分子,我们家都是大老粗,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走不到一块去的。” “什么大老粗。”菖蒲觉得他的话就不能信,满嘴没一句真的:“二哥不是老师,不是知识分子?舒音和今辰不是知识分子?大哥大姐还能没文化?” “二哥,勉强算吧。大哥初中毕业,那会儿解放战争,他十六岁就拿枪了。大姐高中毕业。 至于孟舒音跟孟今辰,倒是念了大学,但是那性格那样子真的跟文化人不大沾边,时不时的装腔作势一下还行。我也不知道该跟你怎么形容,以后你见到他们你就知道了。对了,你那个口袋里面有一个笔记本,里面夹了家里的照片,之前就想给你看的,结果一打岔给忘的一干二净。” 菖蒲看了他好几眼:“这么做重要的事情也能忘,孟副团。你脑子里面一天到晚的都记的什么东西啊?” 孟今章理亏,轻轻咳嗽一声扭过头没回答她。 等中午回去,菖蒲就把他说的本子翻出来了。 里面确实有照片,还不止一张。 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 “这是爸妈?” 孟今章凑过去:“哎,就是他们。我爸这辈子第一次照相,你瞅瞅给别扭的,这脸色严肃的,跟要上战场了似的。 这是我大哥,这还是前几年他跟大姐一家子带孩子回去探亲,一大家子难得凑整齐,在孟舒音强烈的要求下照的照片。说是太难得了,一定要照个全家福。照完全家福她又得寸进尺的拖着家里的人挨个的都照了一遍。 我走的时候拿了他们几个人的合影。” 他们都大了,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天南地北的,多久都难得凑到一起。拿着照片偶尔看看,也算是一种寄托。 “呐,这是孟舒音跟孟今辰。对了,上回大姐来信说让给寄照片,我们回头抽时间再去一趟城里?” 说起这个事情菖蒲就有点头大:“光寄照片吗?他们给我们寄了那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这个你这会儿就别费心了,那是新婚贺礼。回头等他们家孩子结婚的时候咱们肯定是要补上的。” 第79章 一看就有事情 中午喝骨头汤,吃馅饼。 孟今章觉得菖蒲真的天生就有一双巧手,她总是能利用现有的东西做到极致。 一点不起眼的东西到她手里立刻就不一样了。 之前晒干了的地皮菜早早的泡开,跟豇豆一起剁碎,加上点葱花和她自己磨出来的调料拌拌,包在面里面做的馅饼,即便放了丁点油依旧美味。 菖蒲托王东海帮忙捎回来的棒子骨。 后勤部那边买肉都是整扇整扇的买,一点棒子骨,菖蒲是打算给孟今章炖汤的,王东海去采购的时候多句话的事情,没有给钱,自然也不会问菖蒲要钱。 早上走之前就炖在锅里了,骨头汤里面放的从地里面拔回来的萝卜,还有头一天菖蒲从山里挖回来的山药。 不管是棒子骨还是山药,对于孟今章这个伤了骨头的伤员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半锅汤香气四溢,散的到处都是。 隔壁的陈学兵一回来就吸鼻子:“孟副团他们家又炖肉了。” 徐红月道:“小菖大夫弄的骨头加药材给炖的补汤,说是能有助于骨头恢复。想吃肉的话,还有点肉票,趁着我还能闲两日,后勤部要去城里我去看看能不能也去割点?” 陈学兵想了想:“我去说吧,买点肥肉回来炼油。”谁都想吃肉,但是不吃也要不了命,油却不能缺。 八月底的天,还是热。 这种热天喝热汤,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孟今章喝的一脑门子的汗,身上又裹了一层,他感觉整个人都出水了。 “可以把这玩意拆了吗?我想洗洗。” “还是擦擦吧,擦洗一下我刚好重新给你上药。” 孟今章不懂就问:“又没有外伤又没有出血,敷药真的能起效果?” 菖蒲拿了盆子给他兑水,哼哼了两声:“我还能害了你不成?要不坚持敷药扎针,就你这情况,趁早跟周团长打报告,铁道指挥部那边赶紧换人。你这没有个一年半载压根就别想好。” 孟今章乖觉的闭嘴了。 一年半载,那不是要命吗? 菖蒲也想让他快些好。 每天都在给他按摩穴位,扎针。 药也是每天一换。 至于入口的东西,不管是汤还是馅饼,里面都加了不少东西。 自己也陪着他一起吃那些。 前面孟今章自个儿能擦,后背得菖蒲给擦。 解下来的布条上面不只是汗,还有药渍。 菖蒲顺手就丢在了水里,重新上药也重新给他换了干净的布。 然后端着出去顺便的洗干净了晒在外面。 徐红月在边上喊了她一声。 菖蒲循着声音过去:“咋了?” 徐红月压低声音问她:“我娘说早上有个女同志来找孟副团,是他的老熟人?”关键在于,上门的人听起来跟孟今章关系还不太好,还把菖蒲给气到了,这里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不就是老熟人,熟的不能再熟了。 “嗯,他们都是从首都那边来的,算是同乡,以前一个学校念过书,刚巧又到一个地方来支援,听说他受伤了,所以上门来看看。” 这跟老太太早上听见的不一样,但是徐红月也不傻,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是安慰她:“原来是同乡啊,出门在外同乡处得来走动一下也挺好,要是处不来那就另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影响你们过日子就行。” 菖蒲笑道:“那自然是不影响。我们一天到晚的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一些小事情不会放在心上的。” 在这被徐红月问过一遍之后,到了卫生院又被林茵茵问了一遍。 “那个陆云星真的上你们家门去找孟副团了?” 不止林茵茵好奇,黄云兴很孙海城他们几个也好奇。 毕竟菖蒲回去之后那点时间里面,林茵茵已经分析出好多可能,嘀嘀咕咕的跟几个人讲了这个陆云星到处跟人打听孟今章的事情。 而且早上那小孩来喊的时候,菖蒲的脸色明显不对。 后来回去了一趟,再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孟今章带着伤还跟过来在这边陪了大半个早上,一看就有事情。 菖蒲看了一眼一个个一脸好奇的样,无奈的嗯了一声。 “她跟孟副团到底什么关系啊?” “能有什么关系啊,就是同乡以前一个学校,也很久没见过了,大概是没想到一前一后会到同一个地方支援,所以才找人打听是不是真的就是她认得的那个人。确定了这不就上门了。” 她越是这么说林茵茵越觉得有事。 但是有些话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的。 都是成年人了,再好奇,这点谱还是有的。 “那确实是巧了,这么远,碰到同乡本来就不容易,碰到同学那更不容易了,简直都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菖蒲觉得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但是不管巧不巧的她都管不了,还得看孟今章自己。 不过就那天之后陆云星就再没来过。 虽然学校就在对面,但是想要避开还是很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开学了。 最近几天,每天都有人从外面来,无一例外都是经过上面审查之后达到标准的工人家属。 对于学校那边的情况,菖蒲大部分消息来自隔壁的徐红月。 还有一部分来自卫生院的百事通林茵茵。 “一共三百多个孩子,最小的两岁,最大的十五。托儿所那边收了四十多个孩子,剩下小学居多,初中次之,高中,十个手指头都用不完。真的已经念到高中的那都是奔着大学去的,而且年纪都不小了,也不需要人跟在跟前照看,谁愿意跟着大人来这山窝窝里面啊!” 徐红月那边说的更加详细一些:“小学招收六岁以上的,一共收了一百三十个学生,六个年级,我教一年级,我们班上一共是二十八个人。” 菖蒲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压力挺大的,以前我在生产队上每一年一共带的也没有这么多。之前都是以扫盲,教大家识字和算账为主。现在有正规的教科书了,要按着课本来,我也得学习,学之前都学过了,但是有些生疏。” 一年级已经是最基础的了,她得尽快熟悉起来再去学习二年级三年级的。 最基础的都掌握不了,她这个工作要怎么继续下去呢? 第80章 邻居有喜 两个人边在门口边摘菜边说话,说着说着徐红月就开始打哈欠。 菖蒲看了她好几眼:“你最近是不是晚上都睡不好啊,我瞧见你好几次都没啥精神,大白天哈欠连天的。” “也没有,晚上擦黑就睡,早上起来的也不算早,晚上睡的死的梦都不做一个,但是白天还是困。 上个月天气热,晌午的时候热了我还能去眯一会儿,基本上都是倒过去就睡。” 说着说着,她自己感觉不对头的样子:“小菖大夫,我是不是得了啥不好的毛病了啊?正常人,好端端的哪有这样的。” 菖蒲招招手:“来来来,我给你切个脉。”她猜到一点,但是猜归猜,还是要摸过脉才能确定才能说。 手指头撘在徐红月的手腕上。 徐红月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面上出现什么不好的神情。 菖蒲笑眯眯的收手看着她:“小徐老师,恭喜啊!” “啊?恭喜啥?”徐红月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脉象上来说就是你怀上了,有喜了。” 徐红月闻言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怀上了? “真的?”抬眼再询问菖蒲时候带着一丝掩盖不住 的激动,天知道她想要怀上个孩子想了多久了。 来随军就是因为两个人结婚好久了她一直没怀上。 聚少离多的也难怀上,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种一发必中的体质的。 “真的真的,你身上月经来没来你不知道?” 徐红月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个一直不太准,有时候两三个月才来一回。” “那说起来应该是也两个月了,前几天还满山跑啊徐老师,后面可要注意一些了。” 徐红月嗯嗯的点头,转身就往屋里跑,大概是想跟老太太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菖蒲 失笑着摇摇头,起身端着菜篮子进屋。 随后拿了扫帚出来将门口扫了。 再进屋孟今章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忍不住问:“这么高兴,什么好事情,跟我分享一下?” “就隔壁,小徐老师怀上了。她不是跟三营长结婚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孩子,怀上了可不就是好事情?” “哦,陈学兵要当爸爸了啊!” 菖蒲嗯了一声就听见他继续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当爸爸。” 菖蒲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身体又没问题,你身体也没啥问题,迟早的事情,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 孩子她也想要啊,结了婚这不就得生孩子吗? 家里有了孩子才完整。 但是这也不是说想要就能有的。 孟今章琢磨着:“难道是我不够努力?” 他手底下连队那些病,一两年都不见得回去一次,但是回去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人家媳妇肚子都能大起来。 他这里—— 往回头想了想,他跟菖蒲结婚没多久他就带人去外面了,中途也就回来了一回,确实不太努力的样子。 这地不深耕勤耕,种子再好撒的再多也不容易发芽啊! “你说什么?”菖蒲在擦桌子没挺清楚。 孟今章招手,她凑过去。 男人趴在她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句。 菖蒲的脸刷的一下就红偷了,伸手掐了他一把:“臭流氓!自己身体什么样没点数?还喝药呢,这会儿没有最好。” 孟今章伸手拉着她不撒手,一脸的无赖样:“那就暂时不提结果,有过程也行。” “过程也不行!你消停点,还想不想好了?” 孟今章单手圈着她的腰不撒手:“说不定,有了那个过程之后一下子就好了!” 菖蒲伸手在他身上一摁:“好好做梦!胳膊都动不了还想这想那!” 说完,掰开他的手施施然起身。 孟今章动不了了,眼睁睁的看着到嘴边的肉飞了。 “阿蒲,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麻了?” 菖蒲在外面呵了一声,缓了缓迷乱的气息才回答他:“老老实实的躺着,不然我让你二十四个小时都麻着!” 孟今章躺在那没法动弹,自个儿在那瞎乐呵。 外面传来菖蒲进进出出的声音,随后关门:“我走了!” 去了卫生院,刚好梁振华在。 她敲门进屋:“梁院长。” 梁振华放下手里的本子:“小菖啊,坐!” 菖蒲在桌子对面的板凳上坐了下来:“跟您商量点事情。” “嗯,你说。” “这个季节到了,山里面好多东西都能收了,我最近个把月想多去几次,走远一点。看看能不能碰到更好一点的,还有几个方子,要是药凑齐了能继续搓药丸子。” 梁振华对此没有意见,就是安全问题:“要不要叫小黄或者小孙跟你一起,要不然小林也行,我看她对草药兴趣也很大。” 菖蒲拒绝了:“我自己能行。林大夫就算了,她应该没进过山,我怕我一个不小心走太远了,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该背药材回来还是该背她回来。” 城里人进山,玩玩可以,干正事就算了。 至于黄云兴跟孙海城,那更不行。 男男女女的往深山里面跑,送给人话柄叫人嚼舌根子呢! “能行,什么时候开始?”梁振华答应的十分爽快,主要是卫生院现在的压力实在太大,这边偏僻又落后,不管是药品还是医疗器材都太难了。 除了准备来支援的时候上面给拨的那一批,后面需要补充的全部都得靠他去跑。 这边交通又不发达,靠着他两条腿能跑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里。 回一次地区一来一回就得一个礼拜。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组织上竟然安排了个中医来。 在西医没真正的发展起来之前,中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自给自足的药物还是治疗手段都节约太多了。 菖蒲道:“明天吧,我得去一趟后勤部那边的木工组,找他们帮我做点东西。” 搓药丸子还是要有辅助工具才行,靠手真的不行。 跟梁振华申请过了,菖蒲就开始为制药做准备了。 按着自己需要的,找了草纸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折腾了一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才画出来满意的东西。 主要就是制药丸的时候需要用的辅助工具。 这个对于木匠来说只要有图纸,做起来没有一点困难。 第81章 没有享福的命 去了后勤部回头来她就直接往家里去,刚刚走到半道就看见黄盼儿家俩孩子在那哭,鼻涕掉的多长。 “这是咋了这是?” 往近处走了一点就看清楚了,摔了。 两个还一起摔了。 小的那个膝盖上摔破了好大一块流着血,大的脸上也刮伤,手掌心也破了。 “咋弄的这是?” 菖蒲将小的那个抱起来又往卫生院去:“走了,去医院上点药,然后去找妈妈,不要哭了啊!这么好看的孩子哭的跟小花猫一样。” 供销社上班的时间跟医院不一样,那边可早了,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不过是两班倒,还算是轻松。 黄盼儿这会儿不在,应该就是下午班。 王宋平今年八岁,原来在家上了一年学的,过来上了二年级。 王松莲还没到入学的年龄,在托儿所那边。 这会儿学校也才刚刚放学不久,咋弄成这样的菖蒲也弄不清楚。 问王宋平,小崽子一句话都不说。 小的这个就是哭。 菖蒲抱着她去而复返。 孙海城嘿了一声:“咋弄的这是?” “不知道在哪摔的,怪严重。” “这谁家孩子啊?” “团部一营长家的,他爱人黄盼儿,在供销社上班呢!这会儿刚刚放学没一会儿,估计正忙着。” 菖蒲把人放下来,去打了热水来给洗了手和脸,再用药水给清洗伤口。 药水灼那一下更疼了,王松莲瘪嘴半天眼看要将眼泪憋回去了这下又哭起来。 倒是王松平面不改色的。 孙海洋给他伤口上摸了药吗,把手给包扎起来,看着他的脸:“小子你这咋弄的?要小心点晓得不?脸要是伤了留了疤那就毁容了,以后对象都找不到。” 王宋平抿嘴不说话,头发丝 里都带着倔强。 孙海城也就随口一问,他把伤给弄好,菖蒲给王松莲也弄好了。 “孙大夫你忙着,我带他们去找他们家大人。” “能行,去吧!” 菖蒲抱一个牵一个走了。 供销社这会儿确实忙着。 这边跟学校和卫生院不一样,虽然也算是厂区的单位,但是供销社里面的东西除了职工的供需之外,其他的都是要自己花钱买的。 这会儿放学的放学,下班的下班,不时的有人来打个醋,买个盐。 菖蒲在门口喊了一声:“黄盼儿同志!” 黄盼儿正站在货架子那边在整理,听见有人喊扭头:“小菖大夫啊!平娃子,松莲子,这是咋了这是?” 说话间人已经从板凳上下来了。 “不知道呢,半道上看见的,像是摔跤了,有点怕生,不开口。我给上药了,刚好这离的也不远,顺便给你送过来。” 黄盼儿将还瘪嘴挂着金豆豆的王松莲接过去,然后又拉过王松平给她道谢。 菖蒲摆摆手:“这多大点事情值当你这么客气,你忙,我走了!” 家里还有一个病人,她得抓紧回去做饭。 到门口就看见了赵老太太跟陈学兵娘俩站在那说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个要有孙子一个要当爹了,娘俩说话的说话眉眼间压不住的全都是喜悦。 “小菖下班了啊!” 俩人不约而同的跟菖蒲打招呼。 菖蒲应了一声。 陈学兵又喊了她一声:“小菖大夫,我媳妇她,真的怀上了啊?” “真的,脉象很清晰,该是刚来就有了。” 陈学兵亲耳听见了她肯定的答复咧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小菖啊,婶子得好好谢谢你啊!” 菖蒲已经到了门口:“嗨,这门挨着门,把个脉的事情还需要这么客气。 月份还不大,注意点,这段时间不要往山里面去,多歇歇。” 虽然说生产队那边那些妇女怀上了一样下地上工,但那也是换着手上轻省的活干的。 而且一个队的人都在一片,有个啥事情都能照应着。 这边可不行,一个人去山里面,脚底下绊一下都不得了。 “吃的东西,平时吃的这些五谷杂粮的没有啥问题,山里面野生的那些要注意,有的不能随便入口。红糖也尽量不要碰。” 糖是好东西,但是肚子里面揣着一个的时候还是别喝了。 “我去煮饭,回头有啥不懂的随时问就行。” 她虽然没生过但她是大夫,怀了娃儿该忌讳些啥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孟今章在家闲了这么些天已经实在闲不住了,好歹有一只手能动,手上的皮肉伤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慢悠悠的去门边上摘了菜回来,淘洗好了之后原本是打算等菖蒲回来做的。 但是菜弄完之后又没事了,他干脆的就慢吞吞的挪来挪去的掺水下锅,熬了红小豆晾在那。 菖蒲进屋就看见案板上晾的红豆汤。 “孟副团,你真没有享福的命啊!腰都弯不下去还做饭了。” 孟今章慢吞吞起身:“你别取笑我了,但凡水桶里面没水,我这个饭就做不成。就熬了红豆汤,其他还得等你回来。 我再不干点啥,一天到晚的躺着睁着眼睛等天黑,我觉得自己跟废物没啥两样了。” 菖蒲拿了盆子进屋舀面。 “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孟今章洗了洋芋。 还摘了青辣椒回来。 可以少放一点点炒个洋芋丝,再捞点泡菜和盐菜一起炒了。 调点面糊烙上几张饼,就着红豆汤一口饼一口汤,这个时候最合适不过。 两个人相对的坐在堂屋吃完饭。 菖蒲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我去推磨,磨两口袋苞谷回来收拾出来,明天要进山,估计会走的远一些,回来不一定有时间干这些。” “要进深山?” 菖蒲提着麻袋丢进背篓里面,顺便拿了刷把和一个空口袋放进去。 “比前山稍微深一点?” 说完蹲下来将背篓背起来。 两麻袋苞谷,一百斤左右的样子,她就跪在地上歪了两下就起来了,力气大的比寻常男人还大。 孟今章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这个极限到底在哪里。 一点大的个子哪来那么大力气的。 跟在后面将门钥匙拿在手里出屋锁门。 他怕牵动背脊骨,走路也不快。 菖蒲还背着东西呢,眨眼的功夫就把他给甩后面了。 第82章 没断奶 宋安华端着碗从屋里出来喊了他一声:“小孟你不在家好好歇着你这是往哪跑?受伤了也不能消停一点是吧?” 孟今章指了指已经走远了的菖蒲:“我们家菖大夫去推磨,我跟过去看看。在家躺了十来天了,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你小心着点啊!老周前天还捎信回来,说让你安心养伤,那边他接手了就这么着吧,你稍微好点了来团部帮我, 那边暂时不用你过去,你也不用着急。”起码的年前不用过去了。 骨头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那么快。 宋安华知道周成安是什么意思,是给孟今章一颗定心丸,免得他在家里蹲着也不踏实。 孟今章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回头好好谢谢他。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你慢点。”宋安华摇摇头:“真的是,媳妇推个磨还要撵路,跟没断奶的小娃儿一样。” 王桂香从屋里出来:“哪个没断奶的小娃儿?” “说小孟呢!骨头都断了还不消停。仗着两条腿还是好的到处跑。媳妇去推个磨也要跟着。” 王桂香在那嗤嗤的笑:“两个人结婚没有几天小孟就出任务走了,这回回来又负伤了。正热乎着呢!” 男人心里面想的不就那点事情。 刚刚结了婚头一年,没有小孩烦,正热乎着,跟没断奶的娃儿能有多大区别。 孟今章慢慢悠悠的过去之后菖蒲已经开始动工了。 这会儿食堂那边大概还没忙完,还没人过来用磨,时间掐的正好。 大磨盘,一次可以直接倒一整袋苞谷在上面。 想要多一点苞谷面,磨眼里面就得加几根棍子让苞谷下的不要那么快。 菖蒲将磨杠搭在腰上稍微一用力,磨盘就转动起来。 她晃晃悠悠匀速的迈着步子一圈一圈的。 随之,上下之间的缝隙里面就有磨碎了的苞谷满满的溢出来。 孟今章过来的唯一用处就是给她做伴陪她说话,省得她一个人围着磨盘转圈圈无聊。 “怎么突然要进山了?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我进山也算是上班啊!季节到了,好多药材都到了收割的最佳时候。我今天跟梁院长说了,他批准了。下班的时候还去了一趟木工组那边找他们帮忙做了点工具。 靠山吃山,有这样一片山林,可以利用的太多了。 基地的物资太缺了。山里面能找到的药材利用起来就是零成本,梁院长以前也接触过中医,他很支持。” 孟今章道:“这个季节山里面太热闹了,大的小的都出来觅食,开始着手储存食物过冬了,不怎么安全。” 菖蒲一点也不打怵:“大白天的,会出没的野兽不多,跑出来的那也十有八九就是落单了的。要真遇上了,到底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要真遇到了好东西,弄倒了回来刚好给你补一补。” 真的是胆大包天。 孟今章叹气:“这个你就别想了,咱们家的伙食比哪家都好,我还需要补什么啊?最近我感觉都长肉了。” “再好也是粗茶淡饭,你现在要到恢复中期了,多喝点肉汤,吃点鸡蛋什么的有利于骨头恢复。” “扯远了,说你进山的事情。你要听话,不要明知道不安全还去,我在家会担心。要是没受伤我陪你一起还能放心一点。” 菖蒲呵呵一声:“要是没受伤请问孟副团这会儿你应该在哪呢?还陪我!” 孟今章:—— 心虚的说不出话来了。 菖蒲看着他词穷的样子就笑了起来:“放心好了,我不走远。我只是那么一说,明天早上起来给你把饭做好,我也不一定到下午才回来,只是以防万一,万一遇到好的东西肯定会耽搁。 采药材跟割猪草不一样,不是说拿着锄头哐哐哐的挖就行了。时间充裕的话那我肯定是只采可以入药的部分,这样的话也不占地方,回来也省得收拾起来麻烦。 所以需要的时间就长一些。” 正说着话呢,炊事班那边的人推着板车过来了。 食堂每天消耗量太大,这边的磨早晚就没有闲的时候。 过来的是熟人,原来炊事班的王正平跟向红军。 还没到跟前老远就跟孟今章和菖蒲打招呼。 “孟副团,小菖大夫,推磨呢!” 孟今章嗯了一声。 菖蒲脚步一直没停:“对啊,要让你们等一会儿了。” “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那怕个啥。” 菖蒲道:“今天你俩来推磨,其他人呢?” “收拾完都下地去了,早地里面的苞谷早能掰了,趁着这几天天好抓紧给掰回来。” 菖蒲问:“那地腾出来打算种什么呀?麦子?” “不知道,听安排呗,不过我琢磨着应该是以种菜为主,咱们这边这么多人,一天需要的菜可得不少。” 粮食都有供应,调走了那么多人,后勤部剩下的人没多少,各自都还有各自固定的任务,靠着挤出来的时间种点菜能行,种地就真的很够呛。 “小菖大夫你那有拔农的药吧?” 向红军问了一句。 “有啊,咋了?” “陈其正,大腿上长了个疙瘩,原本以为是被啥虫子给咬了,也没在意。这两天肿起来了,拳头那么大一块,看起来倒像是个疮。” 菖蒲愣了一下:“这么严重了,咋不去卫生院看看?” “他面浅不好意思呗!” 说大腿根其实是好听的说法,对方再是大夫那也是个女同志不是。 长那地方真的老缺德了,要去医院得连裤衩都脱了才行。 陈其正一个年轻小伙子还真不好意思去。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有问题就得早点去找大夫治疗,不然小毛病都成了大毛病了。卫生院有男大夫又不是没有。” “都说了,他不去。你能不能给开点拔农的药啊!” “是不是疮啊,别是别的东西。就算是疮光拔农也不行。我等下回去给你弄一点给他带回去,不行就抓紧去医院找大夫看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万一有什么别的毛病回头后悔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