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欢》 第1章 梦魇 承平三年,凉秋重阳,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北齐的上空,瑟瑟地北风袭过阴森的菜市口,瞬间寒到了人骨头缝????。 孱弱的女子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顶着严寒走得很急。 不远处人头攒动,雷声夹着闪电在耳边声声响起,人们的哭喊、议论混合在一起,还夹杂着咒骂声。 女子靠婢女的搀扶才勉强摸索过熙攘的人群,急迫地望向跪在问斩台首的少女。 只见那昔日意气飞扬的少女鞭痕满布入肉三分,虽即丧命却仍笔直的跪立在人群之中,目之坦荡注视前方。 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本就弱不禁风的女子瞬间僵住,她面色苍白地向前迈出几步,颤声叫道“阿浔...” 女子虽身着素雅盘着妇人发,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甚美的容貌与这肮脏杂乱的菜市口格格不入。 “这是哪家妇人,竟生的如此貌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禁赞叹出声。 “嫁了个女郎罢了,算何妇人?不过嘛...” 出言之人话锋一转,露出不屑的神情嘲笑道,“谁人不知闻氏之女出嫁前名声尽毁,貌美又如何,不过是让人玩.烂了,又丢了的玩意罢了...” 一旁的一众男子闻言纷纷点头附和,一脸淫笑,“如此,说是妇人,也未尝不可。” 清雅出尘的神女一朝陨落,曾求而不得的男子都想上前将其唾弃一番,以证自己不曾卑微如泥。 “可不是嘛,还有这南浔,好好的女子不当,偏要扮作男子,常年混迹于烟花酒楼之地,又调戏于良家妇人,既是娶了闻氏之女又如何,她一女子,享受得了吗?还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是啊,就是不知,这闻家女,弄起来的滋味怎样?” 世间男子多是如此好色卑劣,除非家世显赫,贞洁尚在,否则女子的美貌将是她们一生的枷锁。 但卑劣的言辞与露骨的打量都不足以波动矗立在人群之中的女子,她只望着心中所念,盼她能再看看自己,哪怕一眼... 可即使刀举头落间,那人也不曾再看她一眼。 南浔是恨的吧,恨她顽石不灵,恨她卑怯懦弱始终不肯爱她。 她仍记得那夜少女破碎的模样,以及那句颤抖的自喃“如若我真的是男子,你是不是就能爱我了...” 景物在一瞬间苍白,迅即漆黑,“阿浔...阿浔...” —— 闻笙是被雷声惊醒的,她浑身被冷汗浸透,双手紧抓着心脏,嘴里依旧喊着那盛京小霸王的名字,“阿浔...” 守夜的丫鬟绿玉闻声走了进来,点了一盏灯,问道,“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闻笙双目浸泪,喘息着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她还陷在太尉府蒙冤,南浔至死都不愿再看她一眼的悲伤中。 那日也是这般的天气。 电闪的雷鸣,怒吼的狂风,都在为南家的世代忠骨而鸣冤... “可要奴去请府医来?您已连着多日梦魇了,且别伤了身子”绿玉心疼道。 闻笙摇了摇头,“不必,再添些安神香即可。” 已连多日。 是啊,她已回来多日,这一世一切尚未发生。 上一世,她受人诬陷名声尽毁,已无求生之念,欲投湖自尽以保家族颜面,却被偷偷夜探丞相府的南浔救起。 只是,那时她并不感谢南浔的相救,反而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侮辱。 深冬的池水冰冷刺骨,坠入的瞬间池水浸入口鼻,又没过头顶,短暂的窒息间脑中似快闪过了她短暂的一生。 她是幸运的。这一生中,她拥有了家中长辈全部的爱,所遇最大的不顺,便是这次的失节。 而这一生中,她唯一行之踏错的,便是这次失节中没能第一时间自缢,让父母亲蒙羞。 她无求生之念,任由池水裹挟着她无尽下沉,南浔就是在她觉得终于得以解脱之时跳了进来。 水下救人当有肌肤之亲,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南浔的触碰,可她低估了两人的力量悬殊,便不是体力不支之下,她也断然挣脱不了南浔。 南浔一手制住她推拒的双手,一手揽过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救出了水面。 池水浸透她的衣衫,妙曼的身形显露无疑,四目相对,她一双清冷的眸子浸满了恨意。 这盛京,大概无人不知南浔。 “无耻!” 清脆的巴掌毫无预兆的落下,一时打蒙了还在庆幸自己救了一美人的南浔,她开口问道,“我无耻?我救了你我还无耻?” “男女有别,你自池中救我,肌肤相亲毁我名节,怎不无耻?”深冬的寒风冰冷刺骨,冻得闻笙声音都是抖的。 “可你...” 南浔想要为自己争辩,却被她打断道,“可我名节早已毁了,南公子还肯于这冰冷的时节救我于池水中,小女子该感恩戴德,该任你不顾礼节夜闯闺阁,却也不再有资格言语一句,是也不是?” 闻言,南浔蹙了蹙眉,“作何这样轻贱自己,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曾于池中救过你?无人知道,又怎算毁你名节?” 闻笙面色苍白,嘴角不禁提起一抹自嘲,临死之际,竟还与一纨绔争论礼教一事着实有些好笑。 “无需南公子相救,只求公子速速离去,切莫让我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再让家中蒙羞,小女感激不尽。” 说着,她强撑着身子想要向池边走去,却被南浔一把拽回,问道,“你非要寻死可是为着前些时日发生的事?” 南浔看着脸色苍白的闻笙,毫无顾忌地又问,“你真的被他玷污了吗?” “啪。”话落间,又一巴掌落下。 南浔顶了顶被打的腮帮子,犹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世人都道,闻家有女,温润如玉、才貌双全,我实在好奇,今夜便想来看看,谁知这一来,却见你也不过如此。” 闻言,闻笙身子一顿,她没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纨绔看轻了,她羞愤地看着南浔,“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又何必将我拽得这样紧。” 第2章 我迎你做正妻… 她本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今日已报着必死的决心,似无所顾忌了一般,嘲讽着眼前胆大妄为的纨绔。 便是十几年如一日地被养在深闺大院中,她也是心怀傲气的相府嫡女。 被戳破心思,南浔也不尴尬,她挑了挑眉,揉了把润滑细腻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将人拉进了怀里。 南浔笑看着女子无力的挣扎,近距离地细细打量着女人绝美的颜色,便是生气,也这般的美,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倾身看着女人惶恐的眸子,认真道,“反正你也是不想活了,不如死前做件善事?” 闻笙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然而话落间,她就感觉腰间的手正顺着她平坦的肚腩向上揉弄,她瞪大了双眼,“你...” 南浔不甚在意,盯着那双诱人的红唇又近了一步,轻声问道,“我怎么了?” 两人近在咫尺,女人每个喘息间都带着淡淡的香气,很是好闻。 她也不过一时兴起才来了这闻府,却不想遇见这事,如此美人,若在她眼前消香玉殒,她怎能忍心? “你这般美,若也入不得我眼,那这辈子可能没人能入得了我心了。” 她是在回答,刚刚为何拽着她不肯松手。 闻笙却并不想听了,她只求她住手。 可美人在怀,南浔怎会如她意,怀里的女人哪哪都软,娇滴滴的女孩子果然好,一点都不像她。 “你别只便宜那一人,你也疼疼我,让我弄上一弄,可好?” 养在深闺大院中的娇小姐,哪里听得了如此下流之话,她自觉受辱,顿时红了双眼,“你敢!” “这世上就没有我南浔不敢做的事。” 是了,走犬斗鸡,好色享乐的纨绔最爱去那花丛之地,不怕天不怕地。 她如何不敢。 可便是名节已毁,闻笙也断不能如她愿,再让父母亲蒙羞,她心下一横,当下想要咬舌自尽,却不想南浔早看出她的意图,捏住了她的下颌。 南浔咬牙切齿地看着怀里一心求死的女人,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 “想死?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你要敢死,死了我立马就女干尸,我还要让你带着满身欢爱的痕迹,赤裸地死在自己的庭院中,明日再让闻府的所有家丁前来看!” 她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女人,残忍道,“你说,那些家丁有没有胆大的,趁着没人,也来享用享用你?便是他们不敢,他们又会用那双眼睛来回地视女干你多少次呢?” “你无耻...” “全盛京都知道我是个无耻的混蛋。” 南浔松开牵制她的手,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窝,将她抱起向屋里走去。 “不要,求你...” 女人似被吓坏了,紧拽着南浔的衣角,破碎的模样,让看者心疼。 “还寻死吗?”南浔问。 闻笙垂眸未语,即便面对这一纨绔,她也是不屑于说谎的。 她若不死,父母亲便永日蒙羞,尤其是父亲,在朝中会遭同僚耻笑的。 南浔了然,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要,不要!你停下!” 南浔的逼迫让闻笙难以承受,她不懂,她与南浔无冤无仇,她为何一再羞辱逼迫于她。 将军府的嫡子,盛京的小霸王,群芳阁的常客,便就缺了她这一个女人吗? “我本与你无怨,你为何突然就揪着我这一求死之人不放?你让我不死,那今晚之后我该如何自处?让我继名节受损,遭人嘲笑之后,又做了你的随意欺辱玩弄的玩意,让我闻府生生世世抬不起头吗?” 女人的固执令南浔不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名声差到极致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怎她就活不得了? “怎么就抬不起头了?你连死都不怕,在意他人眼光作甚?旁人管得着你是何活法?” “可女子名节重于性命!我已是到说亲的年纪,没有哪个世家会允许失节之人做府中正妻,那时,世人于闻府的耻笑将不止于我的失节,父亲还在朝为官,我如何能...” “那我娶你。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绝不怠慢,我迎你做正妻。”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砸向闻笙本已无生机的心湖。 “我迎你做正妻…” 前世的记忆断断续续入梦来,闻笙时而清醒,时而浑噩,卯时不到,便起了身。 初遇时的南浔,性子当真恶劣,以至于后来闻笙总避她如蝎。 “小姐今日还去溪园斋吗?”绿玉抱着一束花从外间走来,看着洗漱后便坐在梳妆镜前的闻笙问道。 杂乱的思绪被打破,闻笙回神点了点头“昨日那本笔录还未看完。” 绿玉见她虽如是说着,却又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对白玉耳坠,默了默,却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将手里的花插进靠窗软榻方桌上的花瓶,便上前接过那对耳饰。 二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闻笙自然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笑道,“怎沉闷闷的,可是近日夜里吵你太多了?” 她常是如此平易近人,丝毫不会摆什么架子。 绿玉梳发的手略微一顿,努努嘴,“奴心疼您还来不及呢。奴只是觉得小姐仙人之姿,盛京哪家有脸面的不想求您入府,何必为了一个宋家公子如此放低姿态…” 闻笙怔了怔,一时不知她所提是何人。 绿玉悄悄打量她的神情,见她一脸茫然,自觉是自己多想了,忙解释道,“奴见自前些日子夫人和您提了一次宋廷尉之子宋沂后,您便日日去溪园斋,还以为…”她低着头,不敢将话讲完,闻笙却后知后觉得想起了这事。 她重生归来后,因着上一世的事,满心的悲恸,只心心念念着南浔一人,她不记得母亲何时提过宋沂,便是上一世也是没有记忆的。 因着宋沂是父亲的学生,两人几乎也算是一同长大,宋沂把她当妹妹般哄着,时不时会给她带些有趣的书籍。 闻笙对他的印象始终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曾几何,她天真地以为,宋沂应是与外面那些男子不同的。 第3章 溪园斋内遇宋沂 闻笙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一定要嫁人,嫁给宋沂这般稳重的,两人一生相敬如宾,倒也不难接受。 只是这年少懵懂的幻想,在她失节后便破碎了。 父亲的得意门生上门来,说要抬了她为妾,如此羞辱才是压得她自觉为父母亲蒙羞,理应自缢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还记得,那日年迈的父亲满是失望,“他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他曾说他真心爱慕清禾...” 忆及至此,闻笙心口有些闷,她有些许不悦道,“不过落井下石的小人,不提也罢。” 绿玉闻言有些诧异,没想性子温和的闻笙竟会这样评价宋沂,以往间,二人关系也还算和睦,她实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见闻笙似不愿多提,自己身为下人,便也没再多问,自去备车。 闻府到溪园斋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闻笙虽头戴帷帽,但长裙曳地,姣姣身姿依旧一入店就吸引了诸多视线。 她的美,可以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但她周身泛着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门口又停放着带有相府标识的马车,人高马壮的家丁还在外候着,高贵的身份更使一旁为之沉迷的少年郎们望而却步。 只得屏息目送一步不曾停留的佳人走进了常去的包房。 “闻氏女,当真名不虚传,仿若神女一般...”目送闻笙进了包房,一少年忍不住开口称叹。 一人附和道,“是啊,若能得神女一眼,让我死了都甘心。” “别做梦了,闻相唯一的嫡女,未来定当入主东宫的,岂是我等凡辈可以奢想、亵渎的。” “可圣上不还未立太子?也未曾听说闻相与哪位皇子走得近。” “朝局之事,哪有面上那般简单,且看吧,得闻氏女者,得天下。” 房门隔绝了一众视线,使闻笙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喜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总觉得恶心。 仿佛她是森林中,人人争抢狩猎的猎物,倘若谁能有幸摘得头魁,便可以此为荣。 她快速走到窗边,打开了紧闭的窗户,微风袭来,那股子窒息终于消散了些。 绿玉见此,为她递了盏茶,开口道,“您若不喜,以后若想看什么书,还是叫奴来拿吧,或让书斋的人送去府上。” 闻笙深吸一口,接过茶来,回道,“没事,偶尔出来透透风也是好的。” 绿玉顿了顿,还是行了个礼,退至一旁了。 绿玉总觉得她家小姐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眸子里总有她不能理解的,很浓郁的悲恸。 开始时,她还以为是因着近来总是梦魇,睡不好的原因。 可,原她家小姐向来不怎么喜欢出门的,更不甚在意打扮自己... 闻笙随手拿起之前未看完的笔录,靠坐在窗边,望着小巷中的人来人往,她的视线并不聚焦,思绪纷飞。 自上一世名节被毁后,她便一直神经紧绷着,几乎抗拒所有男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那是一种欲加之罪,万夫所指,无从辩解的厌世感。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拐走她的那群人是谁。 那群人一看便是训练有序的家兵,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连她父亲都查不到分毫。 他们拐走她并未伤她分毫,囚禁一日的时间内,甚至以礼相待,最后又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回了相府。 那一日,她提心吊胆,不知那群人是何目的,还以为是父亲的政敌。 可朝中,实在无人能算得上是父亲的政敌。 直到她回了府内才得知,全盛京都在传闻氏女被拐,贞洁有失。 他们,只是想毁了她的名声... 所有的谩骂,羞辱,不屑,淫望,都令她恶心... 她没有。 闻笙咬着唇内的软肉,让自己从不好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此时距她名节被毁还有一年多之久,她自然要提防着一切的可能,可她却等不到要那时再见南浔了。 溪园斋在盛京也算一家独大,文人墨客常聚集于此,南浔惯是不爱读书,想来也不会来这里。 但她又无从可去,总不能,带着绿玉去群芳阁寻她... 她只盼着便是路过也好,先让她远远的看上南浔一眼就好... 不想,她心念着的那不爱读书的南浔,这厢正拉着她最好的狗腿子向西,鬼鬼祟祟在这溪园斋内。 南浔近些日子有些沉迷于各类话本子,今日又听群芳阁的姐姐们说了有意思的画册子,便好奇地想找来看看。 只是,他还没走到卖话本子的小黑门店,就先看到了这溪园斋。 这里向来是那些个酸文人爱待的地方,她从不屑于来。 她怕近墨者黑! 可今日,她突然想瞅瞅,这群酸文人一天天都看些什么? 这里会不会也挂着羊头卖狗肉,她就不信那些酸文人就真那么正经,就不会偷偷看话本子! 想着,便拽着向西从后门溜了进来。 “少爷啊,这溪园斋惯是那些读书人爱来的地方,这真能有您想要的书嘛?” 向西手举一本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书,半挡着脸,眼神飘忽不定,俨然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他如此模样,很难让南浔不赏他一记爆栗,虽然她也有些心虚,但她不允许她唯一的狗腿子也心虚! 还没探清敌人虚实,怎能自乱阵脚! “你怎么狗狗祟祟的,本少爷又不是来做贼的,读书人怎么了?那话本子不是读书人写的,那册子不是读书人画的?” 向西吃痛,揉着自己胖乎的小脑袋,嘟囔道,“您还不是一样狗狗…” “你说什么?”南浔举起折扇,作势威胁。 “奴说,您高大威猛,学富五车,这溪园斋的氛围实当与您气质相符…” 见她作势要打,向西立马识时务为俊杰,狗腿子的很。 南浔听后,努努嘴,“这还差不多…” “宋公子好。”两人对话间,听到一众齐声问候。 南浔转过头去,瞬间蹙眉,这声宋公子果无例外,叫的是被她家老头子从小和他比到大的宋廷尉之子——宋沂。 她迄今为止最讨厌的人。 此时宋沂如沐春风的模样看着就虚伪。 第4章 针锋相对 因着被从小比到大的原因,南浔最为了解宋沂,只见他虽笑着与众人问好,却从一踏进门来后就一直向二楼看去。 南浔疑惑,这二楼有啥? 她眼见着宋沂径直去了二楼的一个包房,又听旁人说道,“宋公子竟是去了闻姑娘那里?二人相识?” “你竟不知宋公子是闻丞相的学生,两家也算世交。”身旁一人回道。 听话之人不禁点了点头,“原是如此,当真是郎才女貌...” “兄台慎言,且忘了我们刚说了什么?” 站在书斋一角的南浔,眯了眯眼,向二楼看去,心里不禁琢磨着,“郎才女貌?和那宋沂?” 虽是宋沂进去后便一直开着门,但一楼望不到二楼的风景,也难免不令人好奇。 她嗤笑一声,看着待在一旁的向西,“走,咱去看看能和宋沂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般配的女子,当是何模样!” “诶,少爷呀!” 她说完就走,向西拦不住只得跟上,他只求他家少爷别惹祸,让他回去跟着挨板子就好。 宋沂原是要去大皇子齐曜的私宅,不过刚出门,就遇上打理产业的家奴,得知闻笙来了溪园斋,他想了想还是转身来了这里。 总要晾一晾齐曜那个贪权自大的蠢货,他才能少给他整些麻烦。 想着能见到许久未见的佳人,他步履中都有些轻快,“清禾,许久未见,你来怎不让人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宋沂由书童引入,窈窕淑女,近在眼前,便是戴着帷帽,薄纱如雾也只是让仙人之姿更多朦胧梦幻。 他快速地打量了闻笙两眼,几日不见,身段似乎又长开了些。 更诱人了。 那亲昵的小字,让闻笙不禁蹙眉,书童来报时,她下意识想要拒绝。 泥人尚有三分火,再见前世趁她失节,上门羞辱要抬她为妾之人,闻笙心头还是涌上一丝厌恶。 而且,时下男女大防之风正盛,想着上一世失节之事,她并不想再与外男有过多接触。 然,毕竟这一世一切还未发生,二人几乎是一同长大,原是有些亲近的,此时又处在宋氏产业,她不好拒绝。 “怎好劳烦师兄,不过是闲来寻两本书看看罢了。”闻笙迎了他两步,在适当的距离停下。 “怎会麻烦呢?能有时间陪陪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见闻笙来迎,宋沂甚是受用,纵是声音也这般温婉如莲,当真担得起世人对闻家女清雅出尘的称赞。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配得上他。 情窦未开时,闻笙只当宋沂是过于宠爱她的师兄,所以,她从未抗拒过他的亲近。 重来一世她才发觉,如此直白的,男人向女人表露心迹的话,她竟听不出。 也难怪,她如此钝拙,到最后也没能对南浔说出那句喜欢。 她疏离又不失礼节地回了句,“师兄说笑了。” 门外的南浔听着两人的对话,撇着嘴悄声学了句,“师兄说笑了~” 怪不得楼下都说这俩人配,说话都是一样的腔调。 虚伪。 闻笙向来守礼,因此,宋沂并未发现她的疏远,继续道,“也许久未去拜访恩师了,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可还好?” 见他提及父亲,闻笙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装得一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姿态,确实入木三分,不怪他父亲也曾高看他几眼。 说来,他虽曾上门羞辱于她,却也并未对闻府不利,她不便把话说绝,只答,“父亲身体一向健朗,有劳师兄挂念。” “如此便好,改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 “真是虚伪,你哪是想拜访人家老子啊,分明司马昭之心,还不坦诚。” 南浔受不得俩人磨磨唧唧的腔调,只看宋沂似对这闻家姑娘有好感,她便想出来搅一搅。 让宋沂不痛快,她就很痛快。 熟悉的声音,使闻笙呼吸一滞。 她屏息侧身,睫毛轻抬,终再次看到那张夜夜出现在她梦中的人时,只觉鼻尖一酸。 是毫发无伤,意气风发的南浔… 她下意识向南浔迈出一步,却又猛然顿住。 只因,南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眼都不曾看向她。 这决绝的模样与上一世斩首台上,再不肯看她一眼的南浔重合。 她胆小了。 她怕,南浔也重生了。 又不要她了。 “阿浔?”宋沂惊讶于南浔竟会来溪园斋这种地方,但介于闻笙还在,却也和善道,“你竟也来了这里,可是来寻什么书?要为兄帮你找吗?” 南浔不理他,撑开折扇,随意坐在闻笙翻开的那本笔录旁。 “说你虚伪,我爹还不信,我明明骂你,你心里都快恨死我了吧,却还是要与我称兄道弟...” 说着,转头看向闻笙,认真道,“你也不觉得他虚伪么?你喜欢他?” “切莫胡言!” “切莫胡言。” 一声气恼的打断,一声迟缓的体面,却是碰巧两人异口同声,引得南浔发笑。 “话都说一样的,还当真是有些配的。” “南浔!” 闻笙眼眶微红,她还没来得及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就又听她口不择言。 她知南浔上一世便介怀宋沂,但那时,她早已没了和宋沂的往来,只当南浔吃干醋,她也无从让她释怀。 这一世,才刚一见面,便又拿这事来说。 还当着宋沂的面。 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但闻笙拿不住此时的南浔,到底是否也同她一样重生而来,并不敢使性子,只得委屈的站在原地。 细微的哭腔让南浔有些猝不及防。 她看女子削弱的双肩微微颤抖,姣姣身姿站落在方寸之间,妙曼楚楚惹人怜。 就是不知,这帷帽下,是何等的容颜,她快步上前,调笑道,“你认得我?” 闻笙被她突来的亲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宋沂就拦住南浔的脚步,挡在她面前,声带斥责,“南浔,休得放肆!” “怎么?就准你调戏她?我就不行?你是她何人?”南浔最讨厌宋沂自以为是管着自己的模样。 宋沂面色露得意,自是她未来的男人,他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女人,教导道,“南浔,女子名节大于天,万不可拿来开玩笑!我和清禾...我和闻师妹之间清清白白。” 第5章 二房庶女闻箬 宋沂故意叫了闻笙的字,好让南浔误以为二人亲近,又点明了闻笙的身份,望南浔顾忌着相府。 后宅里下作的姿态,令南浔作呕。 “呵~”南浔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他。 闻笙虽厌恶宋沂唤自己的字,也不愿再与他有过多牵扯,却也知宋沂日后将位极人臣,是扶持新皇上位的功臣。 想到太尉府上一世的结局,闻笙心口一痛,不想南浔过多树敌,上前缓和道,“多谢南公子打抱不平,宋师兄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二人一直如兄妹一般,还是切莫误会了的好。” 她虽是在道谢,却言语偏向宋沂,南浔怎会听不出,她不知为何,心口竟是莫名地有些发涩。 南浔微微蹙眉,隐下心口的不适,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两人,最终定落在似小人得志般的宋沂身上,“宋沂,少说教于我。” 她紧盯着宋沂的眸子,沉声道,“不管你在世人面前如何光风霁月,但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惯用下作手段,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罢了。” “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摆优越之姿。”南浔上前一步,撞开宋沂大步离去。 一声庶子,直戳宋沂最不愿人提及的身份,原是宋家主母中年丧子,才将他这唯一的庶子养在身边,过上了些好日子。 很少有人提及此事,可今日,当着闻笙的面再次被提及,宋沂只觉难堪,他眸中闪过了一丝阴狠,紧咬着后槽牙以维持自己的体面。 终有一日,他会让南浔像狗一样跪在他这庶子面前,向他求饶。 南浔如此性子,闻笙怎会不知她生气了,她前脚刚走,闻笙转身就向宋沂辞别,“宋师兄,多有叨扰,但我已出来多时,也是时辰该回家了,告辞。” 宋沂微微回神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我送你...” 说罢,他迈着步子想追随其后,却被绿玉回身拦住“宋公子还请留步。” —— 南浔从溪园斋出来后,心口越发不顺,她边走,边问向西道,“那宋沂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人人都那么喜欢他?” 向西跟在一旁不敢吱声,那宋沂简直是他家少爷的雷点。 一遇准炸,他可不想被波及。 南浔也不是非要向西回答,又自顾自的说,“还有那个女子,我见她人人夸赞,还以为是什么惊世才女,结果…物以类聚。” 话落,她又一顿,不自在地补了句“虽然见不到脸,但看身段确实是...”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自我打断道,“呸,群芳阁哪个姐姐的身段不好?也不像她那般高不可攀,向西,走,咱去群芳阁!” 南浔气势汹汹地去了群芳阁,点了一群服侍的人,莺莺燕燕围在身边给她跳舞又唱曲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闻笙追出来时,南浔早不见了身影。 见此,闻笙不禁有些落寞,她没想两人初次见面竟会是这般情景。 也不知,下次见面又将是何时了。 “小姐,您在找什么?可需要我去帮您找找?”绿玉见闻笙四处张望,还以为她在寻什么东西。 闻笙闻言垂了垂眸,回道,“没什么,我回府吧。” 家丁早将溪园斋的事传回了府中,闻夫人在门口等了约半炷香,见到府车迎面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闻笙一下车,就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她不禁一愣,快步上前道,“娘?您怎在这?” “我清禾受委屈了。”闻夫人拉着宝贝女儿,一阵心疼,怎地好不容易出趟门,就碰上南浔那种纨绔。 “这次,幸好有宋沂在,要不,且不知南家那位祖宗要怎样。”闻夫人说道。 闻言,闻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绿玉,绿玉见此忙摇了摇头。 闻笙默了默,重来一世这种事太过光怪,她不想吓着母亲,但她也不愿母亲如上一世一般不喜南浔。 “娘亲莫急,南浔并非冲我而来,不过是与宋师兄有些过节,而我又恰好在场罢了。”她挎着母亲,自然地往前走,顺带解释了刚刚之事。 听闻笙这么说,闻夫人多少有些诧异,“是吗?宋沂那样温润的性子怎么惹上她?” 话落后,也不待闻笙回话,又道,“不过,南家那位惯会闹腾,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府里都不少姬妾了,你以后见到她也躲着点。” 听了此话,闻笙脚步微滞,落了闻夫人半步,随即又快步追上。 是啊,现在南浔府中已有姬妾。 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南浔为隐藏身份做给外人看的幌子,但这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吃味。 她余光看向母亲,顿时掩下心中情绪,哄道,“您多虑啦,她再怎么混,也不可能不顾着父亲,何况她有没有姬妾与我何干。” “也是,娘提她做什么呢,今儿晨,外面的衣服铺子送来了几件新样式,娘带你试试去。”闻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好。” 母女二人刚走到院子前不远处,就看到了等在门前的闻箬。 二房的庶女。 闻箬远远地看见二人,忙上前行礼道,“母亲,姐姐。” “箬儿怎在这?可有何事?”闻夫人有些诧异。 低着头的闻箬,面露一丝尴尬,她确实有事才来。 她抬起头,笑着接过婢女手中的匣子,“听闻姐姐近来总是睡不大好,想着我那里有些上好的安神香,就给姐姐送来了。” 闻夫人向来宽待二房,却一直也算不上热情,闻笙随着母亲,自也是如此。 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箬儿妹妹有心了,刚好母亲也要派人去叫你的,外面铺子送来了几件新样式,一起进来选选吧?”闻笙示意绿玉接过那匣子,邀了闻箬进屋。 闻箬见闻夫人未表示异议,笑着行了个礼,回道,“那就谢谢母亲和姐姐了。” 闻笙轻轻点了点头挎着娘亲向屋内走去,一个侧身间,母女二人都没能看见闻箬眸子里那发狂的嫉妒。 闻箬不懂,明明都是丞相的女儿,凭什么闻笙就众星捧月,事事优先,而她却永远只能用闻笙挑剩了的东西。 就因为闻笙是嫡女吗? 要不是姨娘让她过来,借机求闻笙明日带她出席六公主的生日宴,她才不愿给闻笙送什么安神香。 闻笙若在梦魇中吓死过去才好,这样她就是相府唯一的小姐了。 可此刻,她只能扭着腰跟了上去。 进了屋里,闻笙大致看了眼送来的服饰,随意选了两件素雅的长裙,简约却不失仙气与柔美,是她和南浔都会喜欢的风格。 第6章 入宫 而闻箬则选了一件嫩粉,一件鹅黄和一件湖蓝色的长裙。 闻夫人看着两人不同的风格,笑道,“还是箬儿的眼光好些,穿着新鲜的颜色,漂漂亮亮的。清禾,你呀,多学学,别总这般素雅。” 闻笙但笑未语,她不是张扬的性子,向来喜欢简单的东西。 一旁的闻箬听了闻夫人的话却很是受用,她的眼光岂止比闻笙好上一点半点。 只可惜,她不是嫡女,众人不会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她需要不停的找机会。 例如,公主的辰宴。 可她实不知怎样开口,好在,她发愁之际就听闻夫人又笑说了句,“也好,明日是六公主的生辰宴,不好穿得过于亮丽,压过主角可就不好了。” 见闻夫人主动提及,闻箬眸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往两人面前移了移。 听到六公主齐栀,闻笙身子一顿,她少时是六公主的伴读,两人自幼关系便很好。 上一世,北齐邻国燕,大有崛起之势,不断在两国交界地带制造混乱。 更派使者为燕太子求娶六公主,以愿两国结秦晋之好,连枝同气,来不断挑战着北齐对其容忍度。 她不知圣上何意,只知燕国提亲后不久,齐栀便快速下嫁给了宋沂。 她仍记得齐栀出嫁那日眼底的悲恸。 齐栀说,“这便是女子的宿命,无论皇家,世家,或是寒门,女子一生皆不受自己所控,亦不能爱自己所爱之人。” 她从不知,齐栀有爱的人。 可大婚那日,人多眼杂,她不便去问。 事后,闻笙因着自身名节受损又嫁了一纨绔,早成了这盛京家家户户的饭后谈资,怕若常与齐栀来往,会也误了公主的名声,让她在宋府难做。 加之她不喜宋沂在失节之事上的落井下石,两人在齐栀婚后便渐渐少了联系。 再之后,听到齐栀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讯了。 闻笙怎么也没想到,那日的大婚,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心口发堵,收回泛滥地思绪,笑道,“娘,六公主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闻夫人笑了笑,轻点了下她的鼻梁,“娘开玩笑的,还真是从小就护短。” 闻箬见两人似没有自觉带她一般,心里急得不行,只得自己凑了上去,小心翼翼道,“明日是六公主的生辰了吗?那宴席是不是会很盛大?姐姐,箬儿还没入过宫,还不知皇宫长什么样子呢,明日可不可以带上箬儿一起呀?” 闻言,闻夫人并未立即回答,她神色淡淡地看了闻箬一眼,十几岁小姑娘的心思,她怎会看不出。 平日里,世家里的庶子、庶女几乎没什么机会入宫的。 但公主的生辰也不算国宴,闻箬想去,也不过是想多去结交些,为自己谋个出路。 闻夫人自认不会亏待于她,但若二房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多加阻拦。 只要不影响她的清禾,不损害相府名声即可。 “你想去,明日就让清禾带你去吧,但你切记听姐姐的话,万不能失了体统,丢了相府的脸面。” 见此,闻箬忙谢道,“谢谢母亲,女儿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 她虽面上答谢,心下却不爽,看似允她去了,却还不忘敲打她以嫡为尊。 凭什么她入宫就会丢脸面? 还有这屋子里,香气宜人,半点杂味都没有,一看就是烧得上好的银炭。 烤得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她和姨娘哪有这般待遇,如此偏心还自以为大度。 她暗自咬牙,在心中又记上一笔。 闻夫人点了点头,“回去收拾收拾吧。” “是。”目的达成,闻箬自也不愿多待,带着婢女匆匆离去。 次日,闻箬早早地收整完,便在门口候着了。 她扬着高傲的头颅,站在闻笙的马车前,睥睨般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自觉但凡身边路过一只会喘息的生物,都得高看她两眼。 头一次入宫,她姨娘可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掏出来了,这一次,她定要做那万众瞩目之人。 而此时另一边的清韵苑。 绿玉站在梳妆镜前,通透铜镜看向面前的闻笙,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便这般入宫吗?” 会这么问,倒也不是闻笙穿得有什么不得体。 只是她身上的这件豆灰色的长裙,虽飘逸优雅却有些略显老气,并不大适合她。 简单的妆造甚至有些遮盖了她五官原本的光彩,再看那白皙泛粉,诱人到极致,却空荡荡的耳唇。 这般打扮,甚至还比不上去溪园斋时的分毫。 闻笙点了点头,回道,“今日定还有许多世家小姐受邀其中,如此盛宴,不便出风头,得体就好。” 公主宴辰,虽无外男,但皇族子弟和四位皇子定然会出席的。 不过是又一年的争芳斗艳,她并不想卷入其中。 绿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见识不多,主子说什么,她就听着。 “给公主准备的礼物带上了吗?”闻笙问。 绿玉回道,“带上了,昨晚就让蓝玉装在车上了,您一上车就能看到。” “二小姐那里呢?可派人过去叫了?” “半个时辰前已让人去叫了,此时,应该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闻言,闻笙点了点头,绿玉做事向来稳妥。 “那我们也走吧。” 闻箬满心欢喜地在门口等了好久,才见闻笙姗姗来迟,自以为她因着要带自己入宫的事不高兴了,想给她个下马威。 她远远地扫了一眼闻笙的装扮,穿得个什么,那么土。 一点都没有相府的风范,还什么盛京第一美人,真不知为何世人总要高看她一眼。 “姐姐。”此时,她恨得牙都痒痒了,却还只能乖乖地问了声好。 她华丽的装扮,让闻笙不禁蹙眉,她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什么。 “嗯,走吧。”说着,她侧身先上了马车,闻箬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一路上,闻笙闭目养神,闻箬倒也自觉地安静,反正坐上这辆去往皇宫的车,她心便安了。 只要把握住机会,随便入得哪位贵人的眼,她就能摆脱庶女的身份了。 第7章 宋家真正的嫡出之女 因着公主宴辰,各家贵女与郎君来得时间都差不多,带有闻府标识的马车,一停到宫门前,便围上了一群贵女。 相府嫡女,公主伴读,自然多的是人想要巴结,闻笙一一回应,虽算不得热情,却始终有礼。 小郎君们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只为能有幸一睹神女真容。 闻笙向来不善于应对这般场面,尤其是上一世失节又被迫嫁给了南浔后,那零散的问候,总带着戏谑般的揶揄,让她一度不喜出现在人前。 “这位是?”一群人寒暄完,才看到眼前的新面孔。 闻笙看了闻箬,介绍道,“这是我妹妹。” 明眼人都知闻府除闻笙外,还有个庶女,再见闻箬的面容,自然明了,顿时没了热情。 但也有些不知实情的,还当闻箬是闻府哪家的直系表亲,对她也还甚是热情。 闻箬也是头一次体会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一时间心都有些飘了。 她原就该被这样对待的。 “清禾姐姐?” 不算太过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笙转身,看见了走来的宋辞。 宋沂的妹妹,宋家真正的嫡出之女。 上一世,圣上驾崩后,她就嫁给了新皇齐曜,那个自大妄为,抄了南家满门的昏君——齐曜。 “宋妹妹,许久不见。”闻笙回道。 “是啊,清禾姐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宋辞挎着闻笙的胳膊,很自然地就将她拉出了众人的包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和宋辞的热络不同,闻笙性子寡淡,除齐栀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就算因着宋沂的原因,她和宋辞也只能算是礼尚往来的泛泛之交罢了。 “多谢宋妹妹挂念,我已好多了。”闻笙回以笑意,给了身旁绿玉一个眼神,便和宋辞一同往宫门内走去。 绿玉明了,转身回去请闻箬。 闻箬正和众人聊的欢快,却被一丫鬟打断,自觉无颜,刚欲发作,就听旁人说道“闻家姐姐自幼是公主的伴读,凭信物入宫,不必在宫门前过检,这般待遇,当真令人艳羡。” “是啊。”一人附和着。 这般,闻箬才忍下不快,笑着和众人告了别。 而宋辞的姨母是圣上今年新纳的妃子,自也有可畅通的手谕。 闻笙宋辞两人并肩而行,宋辞又开口道,“我还真担当不起清禾姐姐这声谢意了,我昨日里才从乡下回来,哥哥就追着我念叨了一日,我这才知道你生病了。” 很是坦诚,细听,似还有一丝的埋怨。 闻笙侧身看了眼身边的人,娇小的身姿,婴儿般圆润的脸很是可爱。 宛如繁星般闪烁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仿佛没有任何心机一般。 “宋姐姐。”闻箬追上两人的步伐,和宋辞问了声好。 “闻二小姐当叫我一声,宋小姐。” 宋辞笑了笑,扫了一眼跟上来的人,语气间全无与闻笙言语时的温和,端得是上位者的架势。 闻言,闻箬身子一僵,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闻笙。 闻笙并未理睬,世家贵族最重礼仪,嫡庶尊卑之念,更是如刻在骨子里一般。 她不信闻箬连这基本的都不知。 闻箬等了片刻,见闻笙并不理睬自己,心里都快恨死了,只得暗自咬牙低声唤了声“宋小姐。” “噗~你瞧瞧,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怎还当了真?真是无趣...” 宋辞看着闻箬那一眼就能看穿的隐忍,只觉好笑,便是相府的庶女,也终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我看咱们快些走吧,毕竟是公主的宴辰,还是早些到得好。”她边说着边向前走着,仿佛要看热闹般调笑道,“也不知今日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闻笙看着宋辞的背影稍作停顿,扫了一眼身旁的闻箬,“我们也走吧。” 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漪澜殿时,殿中已到了一些人,男女之席分开来坐。 众人各自问好,又由着宫人引到相应的位置。 闻箬虽是庶女,却也因着闻笙的原因坐在了靠前的位置。 又因着头一次入宫,闻箬一直留心关注着周围的一切,但最让她关心的,还是隔壁男席到底都来了哪些贵人。 廷尉位属九卿,宋辞的位置自也不会太远。 她坐在闻笙斜对角,稍靠后一点的位置,远远地冲着闻笙举了杯茶,便转身投入周遭人的谈话中。 闻笙回以一礼,神色淡淡地喝了口手中的茶。 她上一世竟从未想过,宋辞这般肆意却又极重尊卑的性子,怎会与宋沂关系甚好。 殿内一众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而宴辰之主的六公主齐栀,此时还在主殿里的,一听下人说闻笙来了,忙开心的便要出去。 正抱着妹妹稀罕的齐衍,轻点了下小姑娘的鼻子,假装委屈地抱怨了一声,“栀儿还真是见友忘兄!” 齐栀哪里见得了齐衍委屈,忙凑过去抱着齐衍的胳膊哄道,“怎么会,栀儿最在意皇兄了,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清禾了嘛~” “不听,反正皇兄吃味了。” 小姑娘想了想,“那,晚上栀儿给你做酒酿丸子,皇兄就别吃味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得了一碗酒酿丸子,齐衍满意地挑了挑眉,笑送着齐栀去了宴席,又顾自转身去了男席。 宴辰的主角一入场,众人纷纷起身祝贺,“恭贺公主生辰吉乐。” 齐栀一进来就看见了闻笙,笑着朝她挤了挤眼。 闻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齐栀,此时的她还是那个待嫁闺中,温婉天真的齐国小公主。 如此这般,真好。 齐栀虽俏皮,却也和闻笙一样,不喜热闹。 若可以,她其实只想在这日和皇兄还有闻笙一起吃碗长寿面,便已经很快乐了。 她坐在高位,听着宫人一一宣读了礼单,中间还迎了迎三皇兄齐晏。 又端着公主的仪态在主席说了些场面话,宴席正式开始,这才有机会来找闻笙。 她看了眼闻箬,和一旁的侍女说道,“带闻二小姐出去转转吧,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是。”宫人应声上前,将闻箬请了出去。 打发了闻箬,齐栀才背对着众人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半倚在闻笙身上,“可算应付完了。” 第8章 别去招惹闻笙 闻笙唇角带笑,由着齐栀倚着,又从袖口拿了块饴糖喂给她,“生辰吉乐,吃块糖。” 齐栀张嘴,“唔,谢谢,还是清禾对我最好了,不像皇兄,我今日生辰呢,还哄我给他做酒酿丸子。” 闻笙闻言轻笑一声,打趣道,“公主也就舍得在我面前说说四皇子了。” “哪里嘛,在皇兄面前我也是如此的。”被点穿小心思,小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闻笙笑了笑,不再戳穿,另说道,“这次入宫我还给你带了好多话本子。” 候在一旁的绿玉闻言上前,将手中匣子递给了齐栀的侍女。 “哇塞,清禾,你也太好了吧!”小公主兴趣不多,除了四皇子,唯爱各类话本子。 闻笙看着齐栀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只觉这才是小公主本该有的生活,一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她思绪不禁飘远。 四皇子齐衍,六公主齐栀二人的生母乃一母同胞。 昔日,齐衍的母妃萧贵人受人迫害,因小产落下了病根,用药吊着,将将陪了齐衍三年便撒手人寰。 齐衍身为皇子又没了母妃庇护,在宫中的日子可谓履步维艰,萧贵妃的胞妹萧婉因心疼姐姐唯一的骨血无人照料,自愿入宫为妃。 却不想,萧婉产后抑郁,生下齐栀不久后,竟投湖而死。 萧家两女皆命丧于宫中,圣上自觉愧对于萧家,便于各事上对两位皇子皇女多有照拂。 可自古以来,帝王之爱福祸相依。 何况,诸位皇子皆已成年,圣上却迟迟不立太子。 齐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将齐栀护成这般天真的模样,且不知独自吃了多少苦。 也不知,上一世的齐衍在得知相依为命的妹妹死在宋家时,作得何反应。 闻笙的思绪被宫人的一声通报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她与众人忙随着齐栀前去迎接,不过几个脚程间,她竟看见不远处搀扶着皇后走来的南浔。 是了,手握兵权的太尉府,除有功高震主的南大将军外,还出了一位后宫之主南轻。 后太尉府又与相府结为亲家。 这让前世新任,尚无作为的齐曜如何忍得。 只是,她记得上一世,南浔不曾出现在公主的宴辰上… —— 年关将近,边疆战事已平,比起给圣上的捷报,南大将军的家书更先被送回了盛京。 南轻看完手中的信,眼睛都没眨一下,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扔进了杂物盆,又拿起砚台上那只雕刻了花鸟纹的毛笔,在特殊的纸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回字。 锋利的笔尖正如其人。 随后,南轻不甚在意地甩了甩待干的纸张,空隙间,抬眸看了眼躺在宫女怀中,享受着投喂的南浔。 她眯了眯眼,开口道,“怎么?外面的女人还不够你玩的,怎来本宫这凤鸾殿也这般德行?” 这般,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德行。 “外面的女人怎比得上姑母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乖。” 南浔笑着搂过就近的宫女,低头在她颈间轻嗅了一口。 孟浪的行径,羞得那宫女瞬间红了脸,娇滴滴地往她怀里钻,哄得南浔心情甚好。 南轻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原是给皇上调教的人,还没送到正主跟前,倒先让她占尽了便宜。 她将手中的信密封好,递给了贴身的婢女,又估摸了下时辰,“今日是六公主的生辰,按礼本宫当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南浔又吃了口宫女喂来的葡萄,含糊道,“我才不去,我不爱和那些虚伪的人一起玩。” 南轻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倒是见她吃得那么香,自己也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懒洋洋地问着一旁的宫人,“老六那边开始了吗?都谁过去了?” “贵女这边,九卿之内全都来了,郎君们这边,三皇子与四皇子出席,剩余两位皇子只派人送了礼单,再就是与萧家连枝的一众小辈。”海棠答道。 南轻点了点头,往年也就这些了,“这老三倒有意思,竟年年只出席老六的宴辰。” 一旁的海棠想了想,接道,“奴倒是听说,三皇子或许因着丞相之女才对六公主如此特别。” 南轻闻言笑了笑,老三不是那个蠢的,“行了,咱也过去看看吧。” “我也去!” 南浔原是舒舒坦坦地享受着宫女们的服侍,却听到什么丞相之女,那个和宋沂般配的虚伪女人? 她挑了挑眉,这入宫总不能也带着帷帽吧,且让她去看看那女人到底长成什么谪仙般的模样,能让宋沂那么宝贝着。 南轻诧异地看着起身后,直跨过身前的矮桌,到她面前的南浔,“你不是不想去么?” 南浔谄媚地笑了笑,直言道,“我又反悔了嘛~我想去看看,这盛京人人称赞的闻家女,到底长什么样啊。” 南轻微微一笑,伸手提起她的耳朵,“阿浔,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有些猥琐吗?” “疼...疼,姑母。” 见两人这般模样,一旁的海棠自觉带着一众人先行退下。 等人都走干净了,南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疼?疼才能长点记性,再这么猥琐,我让海棠买了女装给你送府上去,这男儿,咱不扮也可。” 南轻是这世上除南辰夫妇外,唯一知道南浔女子身份的人。 南浔撇了撇嘴,以南轻的疯劲来说,还真不是不可能。 当初她祖母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她爹能后继有人,她娘一生产完,他爹看都没看,抱着她娘就和下人说,“快去告诉老夫人,夫人生了个男孩。” 谁知,下人路上恰好碰上宫里前来祝贺的宫人,宫人得知又立即回宫禀报了。 这一来一回的,圣上已知。 若南家再站出来,说什么生的不是男孩,那便是欺君之罪了。 “就算是我穿了女装,我也还是喜欢美人啊,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谁不喜欢。” 南轻松了手,“你喜欢女子,我给你安排,但别去招惹闻笙,小心你爹回来打断你的腿。” “招惹了那么多人,也没见我爹真打断我的腿啊,吓唬谁呢。”南浔揉了揉耳朵,小声地嘟囔。 第9章 美人喂美酒 “那是因为你招惹的那么多人中,没有一个是丞相之女。阿浔,你该懂的,无论是圣上还是朝中大臣,太尉府与丞相府不相往来,甚是于针锋相对,才是大家最想看到的。” 也是,最能制衡于朝堂平衡的。 南浔默了默,回道,“我知道了。” 南轻轻叹一声,“走吧,还是带你去看看。” 几乎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南轻还是希望南浔在她所能护着的范围内,活得肆意一些。 “耶!姑母你真好!” “油嘴滑舌的,少给我惹些祸比什么都强。” 南浔嘿嘿一笑,搀扶着南轻出门,摆驾漪澜殿。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母后。” 宫人通报不过片刻,院内便站满了人。 南浔是一眼都不舍得分给男席那边,直勾勾地盯着女席这边外出的人。 世家贵女,自然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美人。 只是,似乎没有看到过于惊艳的,能担得起倾城之貌的绝色美人。 她不禁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这些酸文人,果真喜欢违背事实,夸大描述,哪有什么神女下凡。 这般想着,余光就瞥到齐栀身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正抬眸看着自己。 南浔向她看去,只见那女子肌肤胜雪,虽身着老气的豆灰色长裙又顶着并不惊艳的妆造,但美目流盼间,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之气。 虽只对视了一瞬,但那清冷的眸子中流露出的神情,竟是看得南浔心口一痛。 她不愿这女子不开心。 此念头涌上心头,南浔微微蹙眉,宋沂的女人,开不开心关她什么事? 闻笙从见到南浔那一刻开始,心思便在她身上,但又顾虑着昨日里刚惹了这人不快,于是在看到南浔投过的视线时,下意识地闪躲开来。 但心里又实在想她的紧,几个喘息间再去看时,就看到南浔看着她,不悦地蹙着眉。 她心口微酸,轻咬唇肉,再次避开了南浔的视线。 几个来回间,南浔却是不爽,几个意思? 不愿意看她? 南轻是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小崽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瞧。 有时,她真不想承认南浔是南家人。 她收回视线,端着皇后的仪态,免了众人的礼,笑道,“小公主,生辰吉乐。” 话落间,南轻的贴身嬷嬷海棠,已命人抬了两箱子礼进来,金灿灿的珠宝摆满了箱子,在世家贵女与郎君面前,给足了齐栀的面子。 “谢谢母后。”齐栀上前谢恩,忙要迎南轻入殿。 南轻自觉不是令人扫兴的长辈,并未入殿,便率着一众随从离去。 她借着离去的这个空档,细细地看了眼闻笙,同为女人,她怎会看不出她妆容下的颜色。 她眸中略带赞赏,不愧是素有倾城之色的闻家女。 随后,又给了南浔一个警告般的眼神,别想着闯祸。 不过也是多余,闻笙那性子,大抵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们家这个幼稚鬼。 送走了皇后,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便是南轻只是来祝贺,并未摆什么架子,但那似乎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的压迫感可不容小觑,不愧是太尉府的人。 理是这么个理,但也不是所有太尉府的人都自带威严,也可能是一人人想躲的纨绔。 就比如,还站在这院里的南浔。 “阿浔,许久未见,近来可还好?”三皇子齐晏率先出声,晦暗地的眸子深不见底。 紧接着,四皇子齐衍又道,“可不,咱兄弟几人许久没有共饮一杯了,今日可赶巧了。” 南轻为后宫之主,却并无子嗣,而她背靠的太尉府也只南浔一个继承人。 如此这般,几位皇子便是如何在旁人面前自视甚高,也会在南家人面前,兄友弟恭,温和有礼。 南浔舔了舔唇角,看着始终垂着头不看她的闻笙,“还行,但这有酒,没有美人给喂,可没什么意思。” 孟浪的言辞,吓得院中贵女们瞬间失色。 只有闻笙,看向她时,勾人的媚眼,含嗔似怨。 对上这般眼神,南浔竟略微有些心虚。 又是这怪异的情绪,让她很不爽,她挑衅般地回望,自觉气势上不能输。 齐衍看了眼被吓到的妹妹,眸中的不悦一闪而过,笑道,“可,阿浔入殿来,我这就命人给你安排。” 南浔嗤笑一声,不屑地扫了眼众人的神情,往院里走了几步。 “那么麻烦干嘛,这院中,不是很多美人吗?” 她走了几步,各贵女们便退了几步。 尤其是闻箬,她今日来,是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可不是想找个南浔这般的纨绔。 那她这一生就都毁了。 眼看着南浔要往她这边走了,慌乱中,闻箬心生一计拽着从一旁走来的齐衍,扑腾一声就跪下,“南小将军请自重,四皇子救救我!” 齐衍原是担心南浔是冲着齐栀而去的,忙快步上前,想将妹妹护在身后,却没想半路竟莫名让人给拽住了。 南浔一直看着闻笙,全然没把旁的什么人放在眼中,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扑腾,弄懵到了“你谁啊?” “呵~南浔,人家以为你看上她了呢,人家不愿,我看你啊,也别强人所难了。”宋辞冷笑出声。 一时间,周围议论声起,说什么的都有,多是可怜闻箬的。 众人言语间对南浔的诋毁与嘲讽令闻笙不适,她眉头轻皱,看向跪坐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般的罪魁祸首,心里头一次对这庶妹生出了厌恶。 她不愿南浔陷在这当中,刚要上前一步,便被齐栀拽住。 齐栀冲她摇了摇头。 随着,闻笙就听南浔开口道,“你怎么就还跟小时候似得,小嘴一张,巴拉巴拉地全凭你愿意。” 明明是提醒她闻箬碰瓷,结果牙尖嘴利的好像她抢占民女一般。 宋辞耸耸肩,并不怎么在意一旁投来的一众视线,“我的嘴,可不我愿意就好。” 南浔被她一噎,嘟囔道,“好烦,真是和你那虚伪的哥哥一样讨厌。” 宋辞微微一笑,“你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蠢。” 第10章 与上一世初遇时一样的恶劣 闻笙听着两人熟稔的对话,心口微微发涩,她也从不知,南浔与宋辞,是相识的。 南浔撇撇嘴,自觉说不过她,跨了两步蹲到闻箬面前,仔细地端详着她。 “真丑。”她给出中肯的评价,又道,“虽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但,群芳阁里的玩意都比你好看许多,你且放心,你还不配我污了你的名声。” 她讲得认真,逗得一众郎君发笑。 一旁的贵女们虽常居深闺,却也知群芳阁是何种地方,一时间也神色各异。 闻箬原只想趁机抱个大腿,谁知事态竟发展成这样,她被齐衍甩开来,仿若小丑一般被一众人嘲笑着。 如此这般,竟只能求助般地看向闻笙,“姐姐...” 姐姐? 南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闻笙,又回头看了看闻箬。 心想这长得也不像啊。 闻笙站在一旁,扫了一眼孤零零地闻箬,仅这一眼,便看得闻箬打了一个冷颤。 那眼神,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闻箬顿时有些怕了,若闻笙也不管她,那今日她可真就丢死脸了,这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姐姐...” 闻笙便是再是心生厌恶,却也顾忌着相府颜面,何况此时还在公主的宴席上。 她抬手示意绿玉将人扶起,朝着南浔行了一礼,“妹妹头一次入宫,唐突南小将军了,我代妹妹向小将军赔个不是。” 南浔原就是想找她的麻烦,见她自己凑上来,又怎会轻易放过她,“赔不是?那好啊,那今日就由你陪我饮酒吧?” 她起身,满是戏谑地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淡淡,连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的女人。 狂妄的言语让院中一众人神色各异,南浔竟让丞相嫡女如玩意一般陪她饮酒... 一众视线一同落在身上的感觉,使闻笙略有不适,她身子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眼前人。 这人,还当真是与上一世初遇时一样的恶劣。 若不是重来一世,她大抵就又要讨厌她了。 这般性子,怎会追到女孩子呢? 想到这,闻笙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却顾虑着周围人多眼杂,隐下思绪,冷道,“南小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让你,陪我饮酒,有问题?”南浔抬着下巴,一副要以势欺人的模样。 “南浔你别太过分了,闻姑娘好歹是丞相之女...” “就是,何况今日还是公主的辰宴,你南家人,便是如此枉顾尊卑的吗?” 闻笙便是已刻意打扮的不出彩,却也依旧难掩淡雅出尘的气质,何况这在场中也不少人之前就见过她。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们,怎忍得心中谪仙般的美人让南浔这样的纨绔羞辱。 但,想要英雄救美之际,却忘了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南辰,后宫之主南轻,哪个不是南家人。 “放肆!这哪有你说话的地!?”齐衍看着冷下脸的南浔,心下大惊。 南浔是何等性子,别说身为皇子的他,就连父皇都纵容其几分,怎容得下旁人这般辱她南家。 此时还在栀儿的宴辰上,且别连累了他二人才好。 说话之人也后知后觉,顿时吓软了腿,但念着对面的一众贵女,还不想太过丢人,这才硬生生地忍着才没跪下。 “还不滚?”齐衍又上前道,“阿浔,别让无关的人扰了兴趣,走,咱喝酒去,我那还有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呢,一会命人端来给你赔个不是。” 南浔冷笑一声,定在原地,动也未动。 “哪敢让四皇子给赔不是呢?这不明事理的人听了,又要说我南家人无视尊卑了。” “阿浔说笑了,你我兄弟间提什么尊卑。” 齐衍赔笑一声,南浔却未在言语。 狂妄的行径,看得闻笙微微蹙眉,南浔并非无脑之人,上一世便是她预知南家将倒,一纸和离保了她一人性命。 可又为何,总这般目中无人,四处树敌呢? 南浔看着蹙眉的闻笙,心口发闷,这女人怎地又不高兴了,“你可真招人稀罕啊,前有宋沂,后有萧家小郎君。” 说着,她弯下腰来,刻意忽略着心头异样的情绪,不屑道,“也没有那么美啊?哪那么吸引人呢?”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得了被心上人说容貌一般,便是惯来清冷的闻笙也是如此。 她知,南浔好色,且只爱好颜色。 想来,今日这般,是没入了她的眼。 闻笙有些委屈,咬唇冷道,“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南小将军又何必非拉着我与你一同饮酒呢?” 南浔一愣,恍若间仿佛听到了另一句相似的清冷音色,“小女既入不得公子的眼,公子又何必将我拽得这样紧。” 她心口微微一痛,刚要问,二人是否曾相识,便又听闻笙说,“刚那位萧家郎君倒有一言在理,还望南小将军顾及皇后娘娘颜面...” “呵~顾及我姑母的颜面?” 一个两个的,都端着虚伪的架子指责她的所作所为。 这辰宴,当真无趣。 她本也不想来的,还不都是因着眼前这个女人,结果,竟和昨日一样白白扫了兴致。 南浔深深地看了闻笙一眼,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我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话落,转身离去,只留闻笙愣在原地,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追上去问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齐晏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未说,仿若置身事外。 他并不在意南浔怎么犯浑,反而他希望南浔更浑一些。 无脑,日后才好控制。 没了南浔,宴辰终于可以平稳进行,可闻笙的心,却好像随着南浔而去了。 她在想,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毕竟,她们还不是上一世的夫妻关系,南浔也还没有爱上她。 这一次,非但没能解释上一次的误会,反而让她更不喜自己了。 而从宫内回来后的南浔,也越想越不甘心。 入不得眼就不能陪她喝酒了?她高兴,她乐意怎么了?还和她说什么顾及皇后娘娘的面子?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就那么没有面子的走了!? 第11章 出水芙蓉,可谓人间尤物 又给那个女人装到了! 南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又换了夜行衣,叫着向西连夜去了闻府。 闻府高墙外。 “少爷,您一定要爬墙吗?那边有个狗洞啊,我觉得您钻洞可能更安全...” 向西圆墩墩的身子套着不合身的夜行衣,配上他此时探头探脑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狗洞狗洞,我看你像个狗洞,一天天就知道损我形象,我钻狗洞进去,脏兮兮地去那女人面前,好让那女人再嘲讽我吗?” 折扇敲在向西身上,南浔也觉不解气,又补踹了他两脚。 向西边躲,边反驳道,“我只是觉得那样更安全啊...” “我不要你觉得,快趴下送我上去,你休想省力...” 两人折腾了许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南浔才平稳落地在闻府。 闻府不算大,夜间值勤的不过几个小厮丫鬟。 但因着不熟悉地形,南浔还是摸索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别致的小院,只是院外灯火已熄,想来院内的人已是睡下了。 “清韵苑?” 南浔喃喃自语,“这倒像个姑娘家的院子。” 她轻声走进院内,绕过门前的一座假山,侧耳听潺潺流动的溪水声,想着庭院内定有一池水。 她双眼盯着地面,几步脚程的功夫,果不其然看到一池水,她咧嘴一笑,抬首向内门望去,却猛然看见池边的女子。 清雅出尘的身姿耀人双目,没了帷帽的遮挡和不佳的妆造,绝美的容颜得见于天地。 冰肌玉骨,出水芙蓉,可谓人间尤物。 直直地看进了南浔的心尖里。 只是,美人虽美,仙人之姿却笼罩着淡淡的哀伤。 南浔不解,她怎么又是这般模样?白日里看向她时,也是如此。 她上前两步,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为什么事心伤?” 闻笙又是一夜的梦魇,不知是不是因着白日里又一次惹的南浔不高兴了,她今夜梦中的南浔比着往日更为冷漠。 她睡不踏实,起来这前世两人初次相遇的池前,放空思绪,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 她侧身去看来人,不想慌乱之下左右脚互绊,身子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于是,这一次她看清了南浔是用怎样急迫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向她奔来。 南浔没想会吓到她,见她向下摔去,下意识去接。 她跑得极快,赶在落水前就抓住了闻笙的手臂,却仍没抵住惯性,与她一同摔入了水中。 这一世,没有那些多余的挣扎,闻笙很快借着南浔的力爬上岸来,“阿浔,把手给我…” 深冬的池水冰冷刺骨,见闻笙上岸,南浔单手撑着池边,也利落地跳出了水面,池水的哗啦声刚好盖过了闻笙的话。 “你没事吧?”南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快步蹲在闻笙面前,关切地问道。 闻笙垂着眸,为她没听到自己的话而失落,却也有一丝庆幸她没能听清,南浔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的一声阿浔,已是失礼,“无事…” 月光下,波光潋滟的眸子微微垂下,晶莹剔透水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过天鹅般的脖颈,流向傲人的山峰。 轻颤的身子散发诱人的香气,浸透的衣衫使玲珑的身段尽显,只看上一眼,便是惊鸿。 “咕咚”,南浔的吞咽声在这静悄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随之而来的是她如鼓的心跳。 闻笙茫然地看向南浔,直到发觉她是在直愣愣地看自己的身子,瞬间羞红了脸,“你…孟浪!” 人落水的声音吵醒了守夜的绿玉,她闻声出来,看见自家小姐和一个陌生的外男浑身湿漉漉地跌坐在池边,一时吓得魂都没了,“小姐!” 绿玉软着腿冲过来,一把将闻笙扶起就护在了身后,“来人…” “莫要声张,快扶我进去。” 闻笙压下绿玉喊人的冲动,只觉脸如火烧一般,匆忙着要走,余光却瞥见那孟浪之人似还没回魂一般呆跪在原地,又停下身来,羞恼道,“还不快走…” 暗哑的声音夹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勾的南浔不自觉跪地向前行了两步,一脸痴态地望向闻笙。 绿玉这才看清,跪在地上之人,正是白日刚见着的人见人躲的纨绔南浔。 她心下一惊,侧身隔了南浔的视线,骂道,“放肆!南小将军可知这是何地!” 南浔身无官职,不过因着她爹的缘故,才得了世人一声南小将军。 如此深夜,私闯丞相府,可是重罪。 绿玉心想要不是她家小姐浑身湿透了,此时在外实在不便,她非要狠狠揍一顿这唐突的无礼之人。 白日里的羞辱,竟还不够吗? 绿玉的训斥加重了闻笙脸颊上的热气,她咬唇避开南浔炙热的视线,未再言语,快步离去。 佳人离去许久,久到那空气中弥漫的些许香味都消散了,南浔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可走了?”闻笙语气轻轻,细听下还有些藏不住的颤音。 站在门边的绿玉一听,瞬间红了双目,“还没…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绿玉见闻笙一回到屋子就僵着身子坐在榻下,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去理会,仿佛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只当她被刚刚的事吓着了。 时下男女大防之风正盛,若有人知道她家小姐与一男子在水下有了肌肤之亲,名节有失,这男子还是臭名昭着的纨绔,这一生便都毁了啊… 闻笙端坐着,只觉一堵门墙都没能隔去南浔留在她身上的痴迷,那视线直盯得她浑身发烫。 明明白日里还嫌自己颜色入不得眼,这晚上便这般痴迷了。 前世里也是,她只要稍作打扮,南浔便会露出如今日这般的痴态,直勾勾的。 她自己都头昏脑涨的,自是没察觉到绿玉的情绪,只心想着这么冷的天,那人可不要冻坏了。 她一边解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衫,一边开口道,“去把南小将军请到偏房吧,再去烧些热水,若有人问,只说我又梦魇了,出了一身冷汗。” 第12章 明日我就上门提亲! “什么,将南小将军请到偏房?小姐,这恐于礼不合,何况南小将军她深夜来访,是为得何,您这不是...” 不是引狼入室吗? 闻笙回道,“无碍,快去。”话落后,又叮嘱道,“今夜之事,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包括娘亲那边。” 闻笙见绿玉面露担忧,动也未动,只得随意找了个理由,解释道,“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若被守夜的家丁发现,该如何?”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奴这就去。”绿玉大惊,快步离去。 佳人离去许久,久到那空气中弥漫的些许香味都消散了,南浔才后知后觉地起身,便又见刚凶过她的婢女,急冲冲地走了出来。 “南小将军,刚是奴婢的不是,还请您移步偏房,奴自去为你备热水。” 南浔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微微回神,“邀我入房?” 绿玉翻了个白眼,“天气寒凉,还请您移步偏房。” “又是入房,又是烧热水的,这可是要我留宿?我倒是还很乐意的...” 南浔贱贱的,说着就要往主房内走,绿玉哪能容得了她,忙拦住她,“还请南小将军自重,天寒地冻的,我家小姐不顾名节惦念着您的身子,望您也高抬贵手,切莫辱了我家小姐名节。” “名节?这院中就我们三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被月光照映在门窗上的身影,声音暗哑道,“反正她刚都被我看过了,你...” “南浔。”两人的对话,闻笙在屋内听得清楚,孟浪的言辞,羞得她脸颊通红,忙出言制止了她。 如此这般的性子,当真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嗯,我在呢。”再听到闻笙的声音,南浔回话时,都不自觉有了些温柔。 回想刚刚那一幕,当真是美极了,美得她想独占,不给旁人看去一点。 “看都看了,为不误姑娘名节,明日我就上门提亲!”南浔玩笑道。 闻笙矗立在门边,瞳孔微张,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她便就这么喜欢这张皮囊,连着两世都这么迫不期待。 她开口问道,“你要娶我?” 南浔没想闻笙会接她话茬,不由稍愣一瞬,却仍是回道“对,我要娶你。”坚定的言辞掷地有声。 闻笙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心想着看来天还是不冷,都没把这见色起意的人冻得清醒了。 她又问,“南小将军要怎么娶我?南大将军和皇后娘娘会允吗?” “圣上,会允吗?”她甚至都还没提相府,没提她爹。 上一世,她能嫁给南浔,是她名节已毁,南浔见色强求,圣上乐见得闻南两家所受非议。 这桩婚事之初,两府除南浔外,无一人是称心的。 而这一世,她名节未毁,且不说两家长辈如何,朝中各派如何,便是圣上,就绝不会应允。 南浔又如何不懂这个理,白日里南轻还提醒她,别招惹闻笙。 细细说来,太尉府与相府其实并无过节,可文武党派之争,却是北齐自建立以来便存在的。 太祖以武夺天下,深知武将掌兵的弊端,可边境未平,武将世袭实属无奈之举,唯有不断加大文臣的权限,才能保证朝中平衡。 可南浔顿了顿,透过木门看向屋内,问道,“你为何只问他们,不问自己?”两次相遇里,你不是...都不喜欢我吗? 我的心意,自然是愿意。 原还想,这一世该怎么走向你,却没想,又一次以同样的方式入了你的眼。 闻笙抬手,细细描绘被月光照映在门窗上的身影,“清禾名节有失,南小将军,理当负责...” 屋外的绿玉闻言瞬间瞪大了双眼,她家小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这四下无人的,只要今儿哄着南小将军走了,任凭她南浔在外说破了嘴,怎会有人信她。 怎她家小姐还... 虽不是什么令人心动的回答,可南浔自己也不过见色起意,她咧开唇角,厚着脸皮道,“当然,我肯定负责,那我能再进去看看你吗?” 那美人出浴般的身姿,当真勾的她魂都没了。 色中饿鬼。 闻笙咬唇,嗔了她一眼,“你若再不让绿玉去烧水,明日我们二人便都要生病了。” 南浔恍然,冲着绿玉说道,“你快去烧水吧,不用带我那份,那太费事了。” 绿玉听后,看了眼房门,她可不放心着深更半夜的让俩人独处。 谁知,闻笙竟说,“去吧。” 绿玉踌躇一阵,只得快步离去。 小丫头急呼呼的模样,看得南浔发笑,“你这女婢,倒是个忠心的。” 闻笙默了默,知南浔大抵不会留在相府换洗,她实担心外面天气太冷,会让她染了风寒。 “你...还不走吗?” 南浔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见四下无人,才用内力将身上的衣服蒸干了些。 是该走了。 她说,“闻清禾,你别哄我,我娶定你了。” 闻笙屏息,等了不知多久,直到确定屋外的人确实离去后,才捂住自己的胸口。 “阿浔,我怎会哄你...我等你来娶我。” —— 一直蹲守在墙根的向西,不知何时裹着衣服睡了过去,细碎的声音扰了他的清梦。 他眯着双眼向声音处看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鬓发散乱,还带着微潮气息的身影向他爬来。 他吓得瞬间惊醒,“鬼,鬼啊!!!” 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南浔也一激灵,她恨恨地爬到向西耳边,跟他一起喊,“鬼啊!!” 喊时,还不忘让他不灵光的脑袋开光,“你再大点声,你把闻府的人都喊醒!让人家来抓我们!” “啊!!”向西躲着她的暴击,直到四目相对时,才认出他的主子。 “少爷??怎么是您啊,呜呜…您吓死我了,您怎么这副德行从狗洞里钻出来啊?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这副德性?南浔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恨恨道,“我要真是鬼,先吃了你这缺心眼的玩意。” 向西嘿嘿一笑,抹了把脸上似真似假的泪,追问道,“所以,您出完气了吗?可吓到闻小姐?” 第13章 以为南浔犯了浑 闻言,南浔嘴角一咧,挑眉道,“出完了,那简直是神清气爽!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是咱南府的少奶奶了。” “什么!?少爷,您...您不会...那可是相府的嫡女...”向西瞪大双眼,以为南浔犯了浑。 “那又如何?我还是太尉府的嫡子呢...”南浔不以为意。 虽然,这内里是如假包换的女子吧,但至少身份是对等的,也算门当户对了。 “您可别做那美梦了,我看您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逃了吧...不行,我跟您一起逃,不然别说将军和皇后娘娘了,就说闻相,他也会打死我的。” 向西拉着南浔就走,脑子里就差要把逃跑计划做出来了。 南浔一脸的不解,“逃什么?” “逃什么?我的爷呀,您辱了闻相的嫡女,您还问逃什么,您可快走吧,说不准一会闻相就带人杀到府中去了,那时,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南浔这才后知后觉,开口骂道,“你个蠢货,你想什么呢?我虽然好色,但何时真的做过欺男占女的事,何况你也说了,那是闻相嫡女!我便是再色字当头,疯了不成直接去人家府上做!” “那您没碰闻小姐!?” “我当然没碰!你这是思想龌龊!” 不过那是早晚的事~ 闻言,向西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我差地以为我小命没了!呜呜...您没...没那啥,您说什么要娶她啊!您配吗!” “嘶“南浔不悦地瞪着他,“反了天你,我怎么就不配了?” “闻小姐是这盛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那相貌更是一等一的,您呢?...哪配啊?”向西躲在一旁小声嘟囔。 “我咋了?我敢作敢当,行侠仗义,不比宋沂那个伪君子强?” 南浔只要一想,这两天一直把闻笙当成宋沂的女人来看,就觉得恶心。 闻笙那样的绝世美人,宋沂才不配! “而且!她刚,亲口和我说要嫁给我的!!” 向西诧异,“闻小姐说要嫁给您?!您确定不是您的臆想?或是,您做了什么,逼得她不得不哄你?” 南浔微微一顿,确实,头两次见着还一副世家贵女的虚假做派呢,怎滴今晚就这么乖? 想想那句圣上,允吗?别不是在压她啊? 向西见她这么模样,自觉猜对了,“您看吧...” “闭嘴!你个烦人怪!” 向西见南浔面色不好,撒腿就跑,却还是没能躲过那一记爆栗,“啊!!” 两人闹腾回府已是辰时,一夜未眠的南浔只想快些躺回自己的大床,补个美觉。 却不想刚沐浴完,就被姑母留在南家的嬷嬷亲自送来了太学。 这也幸好她从小被她爹逼着学武,内力深厚,不然这一顿折腾,定然要染上风寒了。 课上,年迈的博士满嘴知乎者也,讲得南浔更是昏昏欲睡,手拄着脸,捣蒜似地向下栽。 一旁的姜时见状凑了过去,杵了她一拳,悄声说,“你怎困成这样?”说着,他心思一转,气愤道,“你昨夜又自己去群芳阁玩了?” 南浔困得迷迷瞪瞪的,被杵了也不气,“你别说,我现在还真想去群芳阁睡上一觉。” “南浔!姜时!”博士虽年迈,却也是中气十足。 姜时先是一惊,后又一喜,开心地朝南浔挑了挑眉。 俩人从小就一块玩,只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俩人唰地起身,“在,博士,我们错了,自愿去罚站!” 说完俩人就跑,完全不管身后的老博士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宋沂听着两人的动静,却始终没回头地看着手中的书,只是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前日之辱,他铭记于心。 俩人出了太学一路狂奔到了群芳阁,轻车熟路地喊道,“李妈妈!” “诶,来啦!两位公子来的可真正好,正赶上咱家扶音姑娘今天第一次登台呢!快里边请吧!” 老鸨笑盈盈地扭着腰肢走过来,这可是她的两位金财神啊。 “扶音?李妈妈这竟来了新的姑娘?南浔,快走,我们抢个前排去看看。” 一听来了新姑娘,姜时顿时兴奋不已。 但南浔哈欠连天,此时就只想赶快找张床,好好睡上一觉而已。 她摆摆手,刚要说自己不去了,就见一个与闻笙有着两分相似的女子,抱着琵琶从她面前走过,她鬼使神差地也就跟了过去。 见二人前去捧场,老鸨乐不可支,“来人,快给南公子和姜公子看茶!” 那女人只是侥幸神似闻笙两分,便已算得上是风姿绰约的美人了。 她身着薄纱,婀娜多姿,步步生莲,怀抱琵琶一步步走上华台的模样,让场内看客赏心悦目,纷纷露出一脸淫.色。 南浔跟着女人落座在前排,在婉转迷人的琵琶声中细细欣赏着女子的那抹好颜色。 渐渐地,她透过女人的薄纱内若隐若现的身姿,想到昨晚月光下,恍若神女般的闻笙,不知她今日怎样了,可有生病... 一曲渐尽,老鸨将看客们的神情尽收眼里,不枉她大价钱从南边请来了扶音,今日之后,她定能大赚一笔。 老鸨乐呵呵地上台,“各位客官,今日是扶音姑娘初次登台,便只弹一首。” 随后,她又在看客的怨声载道中婉转一笑,“但今日,可有一贵客为扶音姑娘的入幕之宾。” 话落间,立即就有人开价,“十两黄金。” “此间尤物,萧二公子只出十两黄金,岂不寒碜人,我出二十两!” 群芳阁的女子卖艺不卖身,所谓入幕之宾,也不过仅为一人弹奏罢了,可尽管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也难免不被人看轻,被人借酒醉之名轻薄一二。 “三十两!能与此等美人共享一室,也是值得” 此番竞价,南浔才注意到周围人的淫.靡之色,往日她也常见,还不觉什么。 今日,透过扶音,她仿佛见着这些肥头大耳的恶心之人,似在亵渎那月光下的女人一般。 她心口发堵,折扇拍在桌角,“一百两!”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再无争抢。 毕竟一百两黄金都能和对面销魂阁的花魁困上一觉了,这般不眨眼地花在一个唱曲的身上。 第14章 感受去销魂阁的快乐 亲不得嘴,揉不得乳的,岂不浪费。 耳边安静了,南浔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丝毫不在意旁人冤大头般的注视,转身去寻姜时,想喊他一起去屋里听曲,却不知他溜去了何处。 她啧啧一声,心想,这可怪不得她不带他玩~ 扶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南浔,便请人入了房。 入内后,南浔随意扫了眼屋内,香气萦绕却不腻人,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蹬了鞋直接躺在人姑娘的床上,倒头睡了过去... 好险,差点困死。 扶音见此,桃花眼微微一眯,抱着琵琶坐在了窗边,弦音拨动,轻柔舒缓的节奏助眠又安神。 南浔这一觉睡得惬意,直至傍晚才渐渐醒来,她在轻柔的琴声中餍足地抻了个懒腰。 窗边的女人妩媚又妖娆,一眼望去倒也不失为美景。 “醒了?”察觉到她的视线,扶音停了琴音向她望去。 南浔拄着脸,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笑着起身,“托扶音姑娘的福,睡了个好觉。” “应当的,毕竟南公子可是花了一百两黄金买了我一日,也该物有所值才是。”说着她起身,腰肢摇曳踱至床边,低眉为南浔整理褶皱的衣服。 女人的芬香近在咫尺,南浔只一低头便能看清女人薄纱下的汹涌,她挑了挑眉,“原来这就是去销魂阁的快乐啊。” 扶音媚笑一声,挺胸向前倾了倾,“那南小将军是喜欢吗?” 风月场浸润下的媚骨,掩住了那与闻笙相似的两分神态。 南浔这才觉得堵在心头的那一口气是真的顺了,她一把揽过扶音的肩膀,笑道,“喜欢,美人在侧,怎么会不喜欢?走,请你吃夜宵!” 她大摇大摆地搂着群芳阁的新晋头牌出门,他人艳羡的目光,让她自觉脸上有光,意气洋洋。 南浔揽着扶音,每路过一个好玩的摊子都会停下问她喜不喜欢。 扶音见她虽热络,却并不像真的在意她是否喜欢一样,所以不管南浔拿了什么,她都只点点头。 果不其然,几次下来,南浔便也不问她是否喜欢了。 她扭着腰肢跟在南浔身后,做好她炫耀的牌面,看着她自得其乐地逛遍了夜市的每个摊子后,两眼放光地买了两个糖人。 俩糖人一男一女,女子头戴帷帽,矗立一方,虽不见容颜,却难掩清雅出尘的气质,男子打躬作揖,神情滑稽,似求饶又似辩解。 扶音觉得有趣,伸手去拿,却被南浔侧身躲过,“扶音姑娘若也喜欢糖人,可让老先生再做一支,这两支我有其他用处。” 闻言,扶音识趣地收回手。 她虽来这盛京时日不多,却也听过这纨绔的名声,不学无术、走犬斗鸡、好色享乐、无人敢惹。 今日被南浔买下,她本已做好一番难缠之争,却不想南浔竟连曲都不听,只是睡了一觉。 而此时这般模样... 南浔很满意老先生的手艺,昨夜把人姑娘吓得落了水,也不知今日怎样了。 只盼着这俩糖人能哄得姑娘开心,这般想着,她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扶音姑娘可还有要玩的?” 扶音生来就过得察言观色的日子,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急迫,慵懒道,“出来有些时辰了,小女也有些累了,要不我们回吧?” “如此正好,那我送姑娘回去。” 扶音看了眼身边的贴身丫鬟,笑道,“不劳公子了,我有钥琴相伴。” “不劳烦,何况天色已晚…姜时!” 南浔虽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再去见见心念之人,却也不至于就这样将两个姑娘丢在这夜市,任她们自己回去。 她拉着扶音转身,却恰好撞见跟丢了魂似的姜时。 “好你个姜时,跑哪去了?分明是你拉我去听曲的,结果半路自己跑了!”南浔不满道。 姜时见了南浔,顿时有些回过神来了,张嘴就要哭诉,“阿浔!我好像错过了爱情...” 人有三急,听曲的时候,感觉突然就来了,他见南浔听得入迷,仿佛陷进去了一般,想着时间也不会太长,就没和她说。 谁知在回来时,他余光闯入一抹身影,虽转瞬即逝,却足以将他悍住,随之心口是密密麻麻的疼。 他梦中常有一个雄雌难辨的美人,那美人长眉若柳,目若秋波,一双多情的眸子时常在背后偷偷地注视着他。 而他却从不知晓,或者说,一直装作从不知晓。 直到那美人以身为盾,为他挡下射来的箭,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 他回过神来去追,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梦中的身影... “咦~这不是扶音姑娘吗?阿浔,你可以啊!这就带出来玩了!”姜时勾着南浔的脖子,正要喋喋不休,却见她带着美人,立马便换了一张调侃的脸。 “你们要去逛什么呀?一起玩嘛!” 南浔见他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真当他遇到了什么事,结果一见到美人立马原形毕露! 想到他白日丢下自己偷溜的事,语气不善道,“逛群芳阁!” “嗯?”姜时一脸不解。 “扶音姑娘,这免费的护花使者不用白不用啊!”南浔将姜时推向扶音,心安理得地跑了,她要去闻府见未婚妻了! 闻府内。 身姿绰约的女子,手拿着一本书,半倚在窗边软榻,她目光专注,白皙纤长的手指捻着书角,时不时翻阅,看得认真。 清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大片地洒入屋内,笼罩在女人身上,似镀了层佛光。 南浔看得入迷,一时心生自馁。 她看了看手中的糖人,暗自叹了口气,任她昨日如何自信满怀地反驳向西。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确实有点配不上这个女人。 何况她还怀揣着一个惊天秘密。 无论前世今生,闻笙总能轻易察觉到南浔的注视。 毕竟,那目光过于炙热,让她想忽视都不能。 她余光专注于那低头踌躇之人,思量着自己昨日是否又过于守旧,将人拒之门外了。 可她...明明已是说的很直白了。 绿玉躬身守在一旁,许久未见翻书声,不禁抬眸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 第15章 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她家那平日里清冷自持,不苟言笑的小姐,哪还在看书啊? 此时,那双泛着盈盈秋水的眸子,正含笑地看着窗外抖动的两个糖人。 这深更半夜的,窗外是何人? 想到昨日夜探香闺的纨绔,她心下一惊,快步向前,却被闻笙一个眼神制止。 两个糖人捏的惟妙惟肖,一眼便能看出是谁来,那其中的牵扯让闻笙心生欢喜。 她看着那支神似南浔的糖人,柔声道,“南小将军,这是何意?” “唔?你怎知是我?”南浔惊讶地探出头来,乌涂涂的脸与那糖人的滑稽一毫不差,引得闻笙莞尔。 嫣然一笑百媚生。 这下,南浔看得更痴了,她倚着雕窗探过身去,“你长得可真好看。” 日日入梦的人近在咫尺,鲜活且朝气的痴迷着她的颜色,仿若上一世的悲剧不曾发生,此刻也不过是她们婚后生活中平常的一天罢了。 闻笙鼻尖发酸,忍着羞意放任她的靠近,望着那双久违却炙热的双眼,轻声问道,“有多好看?” 南浔想了想,“就...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美得人,昨天晚上看得我魂都没了,我想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闻言,一旁的绿玉撇了撇嘴,心想,她家小姐倾城之姿名满盛京,谁人不知? 翻来覆去,就只会用好看两字来形容那惊天的美貌,当真不学无术,才识学浅! 谁知,如此这般,她家小姐竟还淡然自若地问了一句,“那若见到了呢?” 轻柔的语调中,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恼意,绿玉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会的!这世上肯定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小纨绔笃定的模样,仿佛是在立什么军令状一般,很是可爱。 闻笙看了看她手中的糖人,不禁打趣道,“所以,南小将军两次夜探我闻府,只为小女这抹好颜色? ” “嗯?” 南浔笑了笑,将手中的糖人递向闻笙,坦诚道,“昨夜是因着白日里不爽,想来吓吓你,却不想竟害你落水,喏,给你赔礼道歉。” 递来的袖口抖落出独属于女子陌生的香气,让闻笙眸中的宠溺渐消。 “南公子这般驾轻就熟,想来爬了不少姑娘的院子吧?平日里也是这样哄旁的姑娘吗?” 她语气淡淡,其实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南浔就是感觉怪异,怎么好像有点吃醋的感觉... 她魅力这么大的么?都能让闻笙喜欢她了? 闻笙抬眸,笑意不达眼底,又问,“可有留宿过?” 南浔愕然,她没有想到人人口中知书达礼为世家女子典范的闻笙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没...没有。”南浔捏了捏衣角,心想在群芳阁睡和在姑娘家院子睡,应该不一样吧。 何况,因着她女子的身份就算留宿,她也没敢碰过外面的女人啊。 也就是摸个手儿,看个乳儿,没再做过分的事... 她藏头亢脑,左顾右盼的模样显然是心虚,闻笙看在眼里,只觉心口一涩,酸酸的。 上一世,初初嫁给南浔时,闻笙并不关心她每日都跟谁玩,去哪玩。 她甚至乐见得南浔留宿在外,省得她提心吊胆着南浔会不会叫她过去伺候。 她不想,也不愿。 再后来,她日渐沉浸在南浔的宠爱中,也开始计较,她总去何处,有没有在外留宿。 南浔为自己的管教而欣喜,即使再晚也会日日去她房里报到说自己回来了。 原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若是没有那次意外,她们或许还能在那隐秘的心动下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她至今还记得在发现南浔女子身份的那一刻,自己的震惊与愤恼。 她未想过南家竟会做下着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骇人之事,而从小耳濡目染的世家之礼更从未教过她,该如何面对这突发的一切。 她浑浑噩噩分不清实虚,在羞恼与愤慨下,口不择言道,“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一句,她至死都在懊悔的话。 思及至此,她垂眸接过那支神似南浔的糖人,低语了声,“嗯。” 浅浅的一声,似有若无,让南浔踌躇原地不明所以。 不知闻笙是在应她的歉意,还是应那句没在外留宿过,她看了看还在手中的那支糖人,犹豫道,“这支,你不要吗?” 隐秘的小心思被堂而皇之地点破,闻笙耳根慢慢浮上一层红色,含嗔似怨地瞪了眼不解风情的小纨绔。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平白给往日清冷的女人增添了抹难得的妩媚。 这一嗔,勾得南浔又是神魂颠倒地沉迷在这抹好颜色中许久,才痴痴地将手中的糖人藏进了心口。 如此,闻笙身上的燥热才消散了些。 礼既已送到,南浔估摸了下此刻的时辰,又贪念地看了女人几眼,恋恋不舍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了…” 话落,生了根的脚步也不曾移动分毫,眼睛也还直勾勾的盯着闻笙的脸。 要依着往日她的混劲,她早冲进去了。 如今,倒是犯了怂。 闻笙也自知时辰已晚,在那些难熬的梦中,南浔总是破碎的,这片刻的相处是她难得的慰籍。 她舍不得。 屋内明晃的灯光越燃越亮,却难抵小纨绔眸中的闪烁。 闻笙把玩着手里的糖人,静静地感受着她的视线,未有言语。 南浔既爱她这抹颜色,她便让她多看看,最好,看入心底,渗入骨血。 这一世,别再丢下她。 就这般两人静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绿玉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嘀咕了声,“怎么还不走,这是看傻了不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闻言,南浔才如惊醒一般,慌乱的用袖口擦了擦干爽的嘴角。 闻笙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她逗你的,擦擦脸吧,这般出去,若见了人定要闹笑话了。” 美人一笑摄人心魂,南浔痴痴的点了点头,忙去接。 指尖相触,细腻娇软的手感如上好的暖玉,让她不自觉揉弄了两下。 闻笙娇嗔了眼惯会顺杆向上爬的小纨绔,快速抽回了手,侧身道,“绿玉,关窗。” 第16章 美人纤细的腰肢又嫩又软 “好嘞,小姐!”一直关注着窗边动向的绿玉快步向前,半跪在小榻,瞪了眼窗外的小色狼,砰地一声,就关上了窗。 窗外的南浔被拍了一鼻子的灰,谪仙般的美人被一窗之隔藏进了屋内,再看不到,好不可惜。 南浔落寞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素雅的帕子上只简单的绣了一个禾字,帕上芬香萦绕,诱得她不禁将那帕子放至鼻尖嗅了嗅。 清透的纱窗下,孟浪的行径让闻笙羞红的脸更甚,仿佛滴血一般,直到小纨绔离去,才渐渐消散。 且说姜时,找了一日的美人都没有找到,颓丧着想去吃个宵夜的途中,还被南浔安排成了护花使者。 好在花是朵美花,一路相伴而聊,回了群芳阁又听了两首曲,慰藉了一日的落寂后,快快乐乐地回府了。 完全不知,此时二楼窗边有一位衣着华贵,气质高雅的男子正透过细微的窗缝,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晚风轻抚,吹起男子一角帷帽的黑纱,帷帽下是一张雄雌难辨的绝美容颜,光洁的脸庞透着丝丝清冷,深邃的眸子仿佛只装得下一人。 直到姜时身影彻底消失在月色下,他身边的人,才躬身道,“爷,今日姜公子也还与往日一般,只在屋内听了个曲便离开了。” “嗯。”清冽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仆人知自家主子性子,自也不会去猜,行礼告退后,独留男子依旧站在窗边。 月光下,雕窗旁,端得是清冷自持,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那执着的渴求与奢望。 南浔一回到家,就把糖人如宝贝般插放在床头,让她每每躺在床上都能将闻笙的身姿映入眼帘。 她怀揣着那方素帕捂在心口,痴痴地望着床头的身姿,回味着指尖相触时的那抹欣喜。 若闻笙再晚些抽回,她或许柔荑在握... 她这般想着,还算正常,只是不知从哪里开始,她竟胆敢爬窗而入,将美人搂进怀中,纤细的腰肢又嫩又软,诱得她一揉再揉。 美人眼尾泛红,娇艳欲滴,性感的红唇微微张开,紧贴在她耳旁,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地唤她,“阿浔...” 南浔被勾得双目发红,捏着美人娇软的腰肢将之按在床榻上,俯身去吻,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抻了回去。 美人就在身下,美目流盼,乖巧任之,她岂能甘心,挣扎着再要去吻,可那股力量偏不如她意,这挣扎间她似听到姑母身边嬷嬷的大声呼喊,“少爷,少爷!您该起床去太学了!” 如此美妙的时刻,李嬷嬷竟也不放过她,还来扰她,当真可气! 她用力一甩,想要甩开那股束缚,却不成想直接将自己甩下了床,随之而来的便是痛楚般的清醒,这才知一切不过是梦。 但就算是梦!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一吻芳泽了!! 南浔翻坐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的罪魁祸首,“李嬷嬷!!” 李嬷嬷挑了挑眉,随意行了个礼,冷峻道,“奴在,少爷您气恼奴也没用,奴只是奉皇后之命行事罢了。” 见她搬出南轻,南浔只得瘪瘪嘴,她爹她娘常年驻守边疆,她几乎是南轻一手拉扯大的。 她哪敢顶嘴啊! 南浔懊悔地看了眼温暖的床,只恨自己没再麻利些! 今日的太学与往日无异,是一样无聊的课堂和义愤填膺的博士。 可南浔心里脑里,全都是早上未做完的梦。 姜时叫她翘学她都没理,硬是在太学待了一日,直到晚间下课才又去夜市买了好些好玩意,满心欢喜地奔去了闻府。 只是,这一路的欣喜与期待在看到熟悉的狗洞被堵死时,如遇大雨倾盆,瞬间被泼灭了。 她沮丧地看着闻府的高墙,心想着定是昨夜手欠,真把人姑娘得罪到了。 这下连狗洞都给她堵上了。 她失落而归,几日没再来。 闻府内。 闻笙托腮,思绪放空地望着庭院里挂满霜雾的桐树,冬日渐重,小纨绔已是连着几日未来了。 绿玉拿了一件浅绿色的披肩盖在她身上,“夜里寒气重,小姐当心身子。” 闻笙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摇头道,“无妨。” 话落间,又问,“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蓝玉带着账房管家去办了,日前,竹里居已挂上牌匾了。” 闻笙点了点头,她想资助一批寒门子弟。 在北齐,士大夫向来掌握评判政治的话语权。 只是,北齐的士大夫多出自世家,世家子弟未尝人间疾苦,评判泛于空洞,更以家族利益为先。 所以,上一世新君上任,太尉府满门抄斩,竟无一人敢言。 可怜南大将军一生为北齐镇守边疆,护得百姓安宁。 可怜她的阿浔,纵使顽劣,却也从未伤一人性命,纵使她女扮男装欺瞒世人,可她却一生未踏入官场。 太尉府何来不忠之罪,欺君之罪,最后要落得个满门抄斩。 思及至此,她不禁红了双目,这一世,谁都别想把南浔从她身边夺走。 便是圣上,也不行。 火光映照之下,闻笙薄弱的身影似透着挥散不去的凄凉与无助,仿若每个梦魇缠身惊醒后那般脆弱,看得绿玉心疼不已。 她顺着闻笙的视线向窗外望去,暗暗骂着南浔没良心,占了便宜就跑。 再看她家小姐,坐在窗边丝毫没有入睡的打算,无奈地轻叹一口,转身又去倒了杯热茶,这才见着,茶杯旁放着六公主的的信物。 绿玉忙拿起,小跑至窗边,“瞧奴这记性,六公主傍晚派人送了信过来。” 闻笙接过信,大致扫一眼,面色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没曾想,四皇子竟愿放小公主出来玩了。 次日。 小公主齐栀从相府侧门入内。 “清禾~”她一入院便喊,闻笙本坐在屋内,闻声忙起身去迎。 只是,这院内哪里有什么公主的身影,倒有一清秀的少年,看着她不停的笑。 闻笙诧异地看着眼前作男儿装扮的齐栀,“公主?” “唔?清禾你怎地一眼就看出来了?怎样我帅不帅?”小公主叉着腰的做派,看上去倒有那么几分意思。 第17章 也不知给南浔玩过没有 闻笙迎她入屋,夸道,“那必然是貌若潘安。” 齐栀以往例行出宫也来过相府,对着闻笙的房间并不陌生。 她就近地坐到一旁书案前,随意扫了眼那未完的画,笔墨纵横,画意高古,赞道“不愧是清禾。” 齐栀天性烂漫,所言大多言忠于心,闻笙不作他想,“公主总这样夸我,真怕有一日我会骄傲自满。” “你现在就可以骄傲呀,你可是名满盛京的才女呀,真不知以后谁那么有福,会娶了你。”齐栀感叹。 闻笙默了默,想起那个说要娶自己,却又几日没再来的小纨绔。 也不知,是否又躲去哪个温柔乡了。 她垂眸,将话题抛了回去,“公主惯爱看些情爱的话本子,如今又和我聊起婚嫁,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终是小女儿家,被问及情爱之事,齐栀脸颊不禁有些发热,闪躲道,“清禾你惯会打趣我,婚姻之事,定有父皇与皇兄为我操心,我如何能在婚前有自己心仪的男子。”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也不是,我只是从不曾想过这事,若可以,只想一辈子都与皇兄在一起。” 小公主性情单纯,不思情爱,那她上一世出嫁时的那般悲恸又是为着何人呢? 闻笙敛下思绪,捏了捏齐栀的脸颊,笑道,“是是是,公主一辈子都与四皇子在一起。” “清禾你又笑我!” “臣女哪敢呀~” 闻笙也就只有在齐栀面前会有这般调皮的模样,二人笑闹一团,直到绿玉前来送茶才停了下来。 齐栀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朝着闻笙挤弄道,“清禾,咱去寻个好地方喝茶呀?” 闻笙见她这般,不由问道,“何处?” “群芳阁!”便是压低了声音,也不难听出齐栀的激动。 “什么?”闻笙诧异。 齐栀以为她不愿,忙哄着,“清禾你别怕,我皇兄给我配了护卫的,我们就进去看看,就出来好吗?” “你确定?” 闻笙犹疑地看着她,小公主整日里在宫中待着,怎会突然对那种烟花之地感兴趣。 “确定,清禾,你就不好奇吗?那能让世上男子流连忘返,纸醉金迷的地方,到底有何吸引人的。” 齐栀扣弄着书案的一角,并不敢直视闻笙。 那日宴辰后,她不小心从皇兄的随从口中得知,她皇兄竟也会去群芳阁那种地方。 她去问齐衍,齐衍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她这才没法了,自己跑了出来,想去看看。 可她又不敢独自前往,认识的人又只有闻笙。 闻笙默了默,只因脑子里突然涌现了一声或许南浔或许在那里。 她就换了男装和齐栀出了相府,直到两人踏进了群芳阁,人都还是懵的,不知自己怎就稀里糊涂地同齐栀做起了这出格之事。 若是此事被传出,不用人迫害,她和齐栀的名声怕是就没了。 群芳阁里人精一样的老鸨怎会看不出两人是女扮男装,又见门外护卫众多,只当是哪家小姐出来玩了。 “哎呦,两位公子看着面生啊,头一次来吧,快里面请。” 两人来得尚早,大堂内还只寥寥几人,两人带着同作男子打扮的婢女,挑着角落里坐下,随意点了些吃食。 渐渐地,大堂坐满了人。 扶音抱着琵琶上了台。 “还别说,唱得还挺好听,这人也美。”此时大堂内的氛围还算和谐,小公主看着台上奏曲的扶音,客观地点评着。 闻笙坐得端正,宽大的袖口遮住她紧攥着的手指,怔怔地看着台上的人。 台上之人,上一世,被南浔迎回府中做了姬妾,且非常受南浔的喜爱。 头合离前,南浔几乎日日宿在她房里。 有一次,她和绿玉外出归来,刚好撞见二人在院子里厮混,南浔搂着扶音,对她说“闻清禾,看见没,她知我是女子,也照样愿意做我的姬妾,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那时,心痛如绞,只当南浔疯了,竟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与外人。 随后,她命人将扶音关进了柴房,为此,南浔还和她大吵了一架。 原来,扶音这么早就已经出现在南浔身边了么... 齐栀见闻笙未接话茬,刚转身想问她怎么了,就见一旁一男子色眼迷瞪地盯着台上之人说道,“这就是头次登台被南浔一百两包下的美人?啧,确实是媚。” “是啊,也不知给南浔碰过没有。”接话之人的言语更是露骨。 “不过一个出来卖的,就是没给南浔碰过,该摸的也肯定给她摸过了,也不知南浔什么时候能玩腻,好给兄弟几个也尝尝这美人的滋味。” “就是就是。” 下流的言辞听得小公主面色惨白,只见他们身着不菲,腰间配玉,想来也是世家子弟,却如此出言不堪。 齐栀僵着身子,低下声来,“清禾,他们好恶心。” 颤抖的声线让闻笙稍稍回神,上一世,如此不堪的言论她听得更多,多到早已麻木。 只是事关南浔,她一时陷在回忆中难以自持,便忽略了齐栀。 眼见小公主的面色越来越糟,闻笙拉起她的手,“公主莫要被这些言论脏了耳,我们走吧。” 齐栀乖乖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默默给齐衍记上了一笔,不陪她玩的时候,他便是来这种肮脏的地方的,还骗他说是聊公事。 “两位小公子这就走啦?以后常来呀。”见二人要走,老鸨忙起身送客,反正不管待长待久,这银子已经付过了。 两人这边才刚出了门,走了不远,就遇到了焦急走来的齐衍。 “皇兄,别凶我...”小公主虽是怨他,却也自知理亏,不该跑来这种地方玩,忙赶在齐衍生气之前先一步求饶。 闻笙行了个礼,“四皇子。” 齐衍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哪里还舍得凶她,先将她揽入怀中,哄了哄,才道,“闻姑娘不必多礼。” “谢四皇子,既您已来接公主,那臣女便先告辞了。” 齐衍看了眼二人身后的方向,温和道,“闻姑娘是要回府吗?我送送你?” 第18章 你陪我? “就不劳烦四皇子了,此处离相府的一间铺子不远,那里会有相府备用的马车。”闻笙疏离却不失礼节。 齐衍却不介意她的态度,笑了笑,“怎会是劳烦呢,你和栀儿一同长大,抛去身份不说,我也算你半个兄长,何况若真让你一人回去,栀儿也要和我闹了。” 齐衍三言两语将二人的关系拉近,这让闻笙不禁蹙了蹙眉。 “是呀,清禾,你陪陪我嘛,不然皇兄肯定路上就忍不住要说我了。” 太子未立,相府态度或将影响朝中诸多大臣的抉择,而闻笙身为丞相嫡女,自也是这相府态度之一。 齐栀不懂这道理,闻笙却不能不懂。 她不欲与之过多纠缠,俯身想要告别,余光就见南浔架着姜时,两人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群芳阁的新颜色妩媚多情又玩得开,南浔带着姜时,浑浑噩噩和她玩了几天。 走犬斗鸡,喝酒听曲,分明与往日无异,可她总觉得不太快乐,她不知闻笙是何意。 明明头两次还好好的,说要她负责,怎么回头就让人把她狗洞给堵上了呢。 倒也不是除了狗洞,她就进不去一个相府,她就是心里不舒坦。 她不想独自在府中待着,不想去上学,更磨不开脸来去找闻笙,只能拉着姜时,日日来这群芳阁了。 “诶,那是四皇子吗?”两人快走到门前时,姜时先认出了齐衍。 南浔向前扫了一眼,“哦,真是出门不利。” “不过他身边那两个少年是哪家郎君,长得倒是俊俏。”姜时感叹。 闻言,南浔定睛看着作男儿装扮站在齐衍身旁的闻笙,眯了眯眼,朝三人走去。 她此时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知书达礼?世家女子典范? 堵了她的狗洞,作这身装扮和齐衍出来玩? 另一边,齐衍,齐栀顺着闻笙的视线,也看到了南浔姜时二人。 “参见四皇子。”姜时行了个礼。 南浔盯着闻笙,也不情不愿地朝齐衍齐栀的方向行了个礼。 齐衍揽紧怀中的妹妹,笑道,“阿浔,甚巧,正好今日姜时也在,我做东,把上次欠你的酒补上吧。” 闻笙侧身,避开南浔的视线。 因着在群芳阁里间听到的话,此时又在这门口碰到了南浔,闻笙心口正犯着酸,不想理睬她。 何况,人来人往的街巷人多眼杂,南浔身无官职,闻笙又作男儿装扮,自当不认识她一般,未行礼,亦未多看她一眼。 美人身上透着清冷,南浔看了,心里也不爽快。 说要自己负责,却转身就和齐衍出游,到底何意? “怎么补?是这次她能陪我饮酒了吗?”南浔看着闻笙,脸上的傲然之色一览无余。 齐栀挣开齐衍,一步走到南浔面前,冷冷说,“你怎就揪着清禾不放?你身边又不缺女人,这阁子里不就还有你的新欢吗?这么爱喝酒,你去找她不行吗?” 南浔瞥了齐栀一眼,冷笑道,“我不揪着她,我揪着你啊,那你陪我喝?” “你...你不要脸!”齐栀怒气冲冲,“谁要陪你这个恶心的人喝酒!” “栀儿!”齐衍一把拉住齐栀,看向南浔时,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但他却没有再言语。 栀儿?六公主齐栀?姜时眸中流转着一抹错愕,伸手拉了拉南浔。 谁不知四皇子齐衍超级宝贝他的妹妹。 南浔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遂又看向闻笙,别扭道,“你陪不陪我?” 强势的话语下有一丝委屈的音调,听得闻笙心软,她余光看了眼齐衍兄妹,避开南浔的视线,淡漠道,“南浔,我们与你并无甚关系,还望你别再纠缠。” 南浔面色微变,仔细地看着她的面目神情。 半晌,嘲笑道,“算了,一天一个样,当真麻烦,走姜时,咱们喝酒去。” 她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转身踏入群芳阁,一步一步消失在三人视线之中。 闻笙望着南浔离去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向齐栀和齐衍辞别。 齐衍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他的错觉吗? 他刚好像在那清冷的女人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皇兄的眼睛都要跟过去了。”齐栀挣开齐衍,稍站远了些。 齐衍回神,无奈地笑了笑,“栀儿可真是冤枉我。” “我有没有冤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哼!”齐栀赌气,转身上了马车,齐衍宠溺般地摇了摇头,忙追了上去。 南浔踏入群芳阁后,直步进了扶音的房,倚在了飘窗处,看似在听扶音弹琴,注意力却全在楼下。 她眼见着齐衍的马车走远了,才将手中的酒杯放置一旁,起身抖了抖衣角,“你听着,我出去买点酒。” “买酒?我和你一起啊?”不明事理的姜时跟着她一同起身。 “不必,我很快就回来。”南浔不甚在意地拍拍姜时的肩膀,将他按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姜时一脸懵地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扶音,问道,“她怎么好像有点着急呢?” 扶音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妩媚的身姿慵懒又随意,调笑道,“可能是这酒太好,南小将军怕晚了,就让人抢走了吧~” “...…” 闻笙稍走远些后,便放慢了脚步,想到前世里南浔和扶音亲热的模样,她心口闷闷的。 也不知,那人现在是否玩得痛快。 她落寞的神情看得绿玉心疼,又见四下无人,这才忍不住吐槽道,“那南小将军,当真是可恶,说什么要娶小姐,转身就又去包养什么弹曲的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好歹。” “我哪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过几个喘息间,南浔就追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原想等到人少的地方再现身,却听那小丫鬟和主子吐槽她。 她哪里忍得。 她还没说她家小姐一天一个样,勾得她都没了主意呢。 突来的声音吓得主仆二人俱是一惊。 绿玉说人坏话被抓包,略有一丝的尴尬,但想着她家小姐刚刚落寞的神情,还是止不住狠狠地瞪了南浔一眼。 第19章 既像我,你舍得不碰? 南浔撇撇嘴,委屈巴巴地看向闻笙。 闻笙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和绿玉说道,“我们走吧” “是。” 南浔默了默,还是跟了上前,不远也不近。 闻笙莞尔,还算守礼。 也还好,没留在那里,让她多想。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人潮涌动的街角,共享这站在阳光下的片刻相处。 从南浔追上来之后,绿玉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来对她家小姐动手动脚,毁她家小姐名声。 她一路注意着南浔,见她跟到相府的铺子前,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不由想要松口气。 却不想,就这片刻的松懈,便让南浔钻了空子。 绿玉眼睁睁地看着南浔先一步钻进了停放在铺子前的,带有相府标识的马车。 然后,又从车帘内伸出一只手,快速地把闻笙也拉了进去。 这!! 绿玉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刚要紧随其后,便被车门拍在外面。 紧接着,听车内传来闻笙不稳的气息,“莫声张,晚些再去通知管事的。” 又是这一句,莫声张。 车内空间不大,闻笙又不设防,被拉进来时几乎栽进南浔怀里。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闻笙瞬间羞红了脸,连忙坐正身姿,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 娇软入怀,鼻间香气萦绕,如梦中涟漪一般,每个喘息间都是说不尽的诱惑。 但念着美人适才冷漠的态度,南浔却是一动不敢动,硬生生由着美人离去,才小心翼翼道,“刚为什么又对我那么冷漠了?” 闻笙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看向她,“你不知?” 南浔看着扮了男儿装也依旧惊艳的女人,坦诚道,“我不确定。” “什么?”闻笙不解的看向她。 “你要嫁给我,是那夜怕我毁你名节哄我的,还是真的。” 闻笙错开那炙热的视线,只专注于自己的衣角,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那南小将军说要娶我,是哄我的,还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南浔答。 “那南小将军现在可有娶我的法子了?” 她上一世便因各样的顾虑与矜持,到死都未能将爱意诉说给南浔听。 这一世,她想学着南浔那般尽量坦诚些。 但显然,还是有些难的。 南浔细细琢磨了下这句话,心下一喜,说道,“过几日,我爹娘就回来了,我会先告知他们二老的。” 说完,又有些颓丧,她爹大概会想打死她的。 闻笙看着她的神情,也大概知她处境。 上一世,便是她名节已毁,南浔扬言说要娶她,都还被南大将军打断了一条腿。 养了许久,直到二人办婚礼时,也未大好。 如今… “你生我气了?”南浔问。 闻笙摇了摇头,“不曾。” 她自然懂南浔的难处,若两人的婚事,只由两人心意那般简单,便也不会有上一世那样的结局了。 南浔抓了抓头,“我是说那晚,你递帕子给我时,我摸了你...”如此,纵使南浔脸皮再厚,也不禁耳根泛红。 “南浔!”闻笙脸颊发烫,红着脸嗔她,这人真是,用词怎这般羞耻。 南浔知她羞恼,可仍是把话说完,“之后,闻府的狗洞就被堵了,我进不去。” 原是如此。 落水那日后,闻笙以为南浔应仍是痴迷于她这抹颜色的,却不知为何,那夜之后她却再也没去过闻府。 她看了眼略有不满的小纨绔,低头抚平身上的最后一丝褶皱,轻声道,“我从不知你是如何进的闻府,也不曾命人堵过什么狗洞。” “真的吗?不是你让人堵了狗洞?那你没有生我的气?” 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南浔有些开心,她身子向前探去,炙热的呼吸打在闻笙的脖颈,带着丝丝痒意,让敏感的人不禁轻颤了一下。 闻笙低着头虽未言语,却意外让南浔察觉到一丝纵容,她舔了舔唇,试探般的握住了那心心念念的柔荑,“那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闻笙呼吸一滞,只觉两手相触的那一刻,脸上的热意瞬间蔓延至了全身一般。 闻笙嗔了眼惯会得寸进尺的小纨绔,“南小将军,掷百两黄金包了美人的佳话都传遍盛京了,不陪着你的佳人,还找我做什么?” 如水的眸子盈着淡淡迷雾,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勾得南浔魂都没了。 她揉了两把手中的柔夷,解了一阵馋意,“哪有什么美人,这盛京城里看入我心坎的美人,可就你一个。” 闻笙脸颊发烫,垂着眸子,小声道,“骗子,我明明都听到了,你这几日,日日同她在一起...” “唔...可我跟扶音真没什么的。” 南浔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她出阁那日,我见她神似你两分,鬼使神差地就包下了她,我不愿其他人随意折辱了她,我心里不痛快,但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真的!” “只因着她像我?”闻笙问。 南浔点了点头。 闻笙原是信她的,便是旁人不信,可她却知,惯爱流连花丛又极爱好颜色的盛京小纨绔,多年片甲不沾身,只因嫌脏。 她骨子里偏执的很,眼里容不得任何瑕疵,只钟爱于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一切。 就像只因着扶音像了她两分,她就容不得别人折辱。 可上一世,她们二人… 闻笙看着被她紧握在手中揉弄的手,低声道,“既像我,你舍得不碰?” “嗯!?我真的没有...”南浔瞪大双眼,焦急地想要解释,却见闻笙看着她笑得狡黠。 她心口猛然一跳,又将手中的柔夷握得更紧了些,醋道,“你还逗弄我,那你呢,身为世家女子典范的闻清禾小姐,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作这身装扮和齐衍去了群芳阁吗?” 闻笙诧异的看着她,什么叫她和齐衍,合着齐栀那么大个人站在中间,她是一直没放在眼里。 但见她吃味的模样,为避免误会,闻笙还是耐心解释了一句,“我是与六公主一同出来的,出来时,才碰到闻讯赶来的四皇子,前后脚的功夫,又见着了你。” 第20章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末了,闻笙又补充道,“我虽是六公主的伴读,但与四皇子,甚至算不得相识。” 得了满意的答案,南浔笑道,“不相识才好,看见齐衍总容易让我想起宋沂那个伪君子。” 听南浔提及宋沂,闻笙便又想起了齐栀上一世的悲惨,不禁问道,“他如何虚伪的?” “怎么?你可是要护着他?也对,初见那日,我见你们熟悉得很,说话的架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南浔咬牙切齿,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南浔。”闻笙咬唇制止了她。 南浔沉默了一瞬,醋道,“你喜欢他也没用,你现在被我看上了,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女人了。” “我从未喜欢过他,你切莫再如此胡说了。” 闻笙无奈败下阵来,上一世南浔便一直介怀宋沂的存在,她初时不愿解释给她听,再后面南浔也不问了,她自以为这事过去了,她本就也与宋沂没什么。 谁知,直到南浔送与她和离书时,还在说,“我还你自由了,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你心心念念的宋沂了。” 她何时心念宋沂了。 南浔撇撇嘴,幼稚道,“不喜欢最好,反正我不喜欢他,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心要向着我...” “是是是,清禾的心只向着南小将军。”闻笙柔声细语地哄着她,“所以,为什么不喜欢他?” 南浔被她哄的开心,想了想,“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他性子和我相反,从小在长辈面前便是温润有礼,我爹常让我和他玩,盼着我能学上一二,也私下拜托他能教导我几分。 可上学时,我想玩,他便和我一起玩,我不做作业,他说没关系,他也不做。 但其实,他每次都偷偷写完了作业,而我被博士找到家中骂时,他还对我爹说,时常劝阻我,但我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多加阻拦。” 说到这,南浔心中不快,“他每次这么说之后,我爹只会揍我揍得更凶,然后好几次,我看到他站在一旁偷笑。” “他竟这般?与小人何异?”闻笙看着南浔渐渐低落的神情,只觉心疼,心中对宋沂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南浔怔了怔,除了和她一样不学无术的姜时,从没人信她说的宋沂虚伪,就连她老爹都觉得她在诋毁宋沂,今见闻笙似向着她,不由来地有些委屈。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呢,你知道的,他原是宋家庶子,宋辞的亲生哥哥不幸溺水而亡后,宋夫人受不得打击才将他养在了膝下。 宋夫人是个泼辣的性子,宋沂小时候在宋家的生活自是不好过的,我爹觉得他对我多有照顾,也常会送他些东西,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我从不在意。 可他每次收下那些东西时,总给我种小人得志的感觉,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虽然是你爹,但他对我,比对你还好... 我不喜,所以常说他虚伪,分明骨子里是烂透了的人,却偏要在世人面前装得风光霁月。”南浔咬了咬牙。 闻笙原以为,前世宋沂有违君子之道,趁她失节落井下石,不过一时色字当头,却不想他原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她回握住南浔的手,哄道,“何必为你口中的虚伪之人气恼?” 南浔咧开嘴角,另一只手也覆在那只柔夷上,半点缝隙不留。 “倒也不是气恼,只觉恶心。不过长大后我全还回去了,你不知,他最讨厌别人提他的庶子身份,我偏回回刺他。” 闻笙轻笑,如此这般,倒像南浔的风格。 她扫了眼车窗外的光线,估摸着已是申时末了,酉时后,便是绿玉不去叫,管事的车夫也该来铺子前候着了。 她心有不舍,却还是开口道,“我该回了。” “啊?这么快的吗?再,再待一会吧...” 不过又是几句话的时间就要分开,短暂的相处还没解了南浔的这几日相思,她还不想把人放走。 见此,闻笙挠了挠南浔的手心,斟酌道“已快到铺子关门的时间了,再晚些,掌事的也该出来回府汇报了...” 南浔自然懂了她的顾忌,时下男女大防之风正盛,女子名节更重于命,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车内,定然于理不合。 何况他们二人,一个是这盛京城内臭名昭着的纨绔,一个是人人艳羡的相府才女。 好像,怎都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搭配。 南浔颓丧道,“他们好烦啊,为何要制定那么多无用的规定,管人别人如何相处呢...倘若我是掌有话语权的人,我只愿人人都能随着自己的本心而活,管他男子女子,都可去游玩在这大好河山中把酒言欢。” 闻笙微微一怔,此话,南浔上一世也对她说过。 那时她只道南浔有违礼法,思维叛逆,女子如何能像男子一般抛头露面,四处游历。 却没想过,南浔她望众生平,想救女子于世俗之下,让她们也能有机会去感受这世间万物,可乃心思至纯。 闻笙盯着南浔那双赤诚的眼睛,问道,“那你想做掌有话语权的人吗?” “我吗?”南浔有一瞬的迟疑,随后笑道“若我这般的纨绔也能做了掌有话语权的人,那北齐怕是离灭国不远了。” 闻言,闻笙也笑了笑,“确实纨绔,灭国这般大逆不道之话,除你外,大概也没人敢这么轻易说出口了。” 南浔耸耸肩,不以为意,有她爹在,北齐定当长盛不衰。 “我真当该走了,太晚归家,母亲也会担心的...”说着,闻笙脸颊微红,虚靠在南浔胸前,“这般,你可还...啊!” 娇软的身子靠进怀中的那一刻,南浔强压的那股躁动就如卸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呼吸渐重,一把揽过闻笙的腰,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头在那纤细的脖颈中,深深嗅了口,声音暗哑道,“满足...满足极了...” 一声惊呼传出,绿玉担心,忙要去敲门,就见南浔开门跳了出来,她来不及去瞪那纨绔,快步上了车。 第21章 不过一玩物 上车后,绿玉只见闻笙脸色泛红,衣衫凌乱的跌坐在车底,仿佛一副被欺负过的模样。 她尚来不及说什么,便听一声,“出去。” 这般模样被人看去,便是从小照顾自己的贴身丫鬟,闻笙也有些羞耻。 她侧脸躲过绿玉的视线,又自觉语气过重,轻声道,“去通知管事的吧。” 绿玉先是一愣,又听她的吩咐,未多言,低头称了声是便出去了。 南浔神清气爽地提了酒回去时,才知姜时等得无趣,让人回府抱了大公鸡,带着扶音去赌坊玩了。 她便又拎着酒去了赌坊。 连赢了几局,姜时简直乐不拢嘴,一把揽过了扶音的腰肢,开心道,“扶音,你可真是我的好福气,今天包你的钱,咱又赚回来了!” 扶音虚靠在他身上,笑得妖娆,“主要还是姜公子的公鸡所向披靡。” 她是着实喜欢姜时和南浔这两条金大腿,两人虽毛手毛脚,却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每日包下她,就是带她各种玩,充当下男人炫耀的门面。 既不用伺候人,也赚了钱,扶音恨不得将两人当祖宗一样供着,哄着。 两人亲热的模样看得萧忱眼热,扶音出阁那日他便看上了,却被南浔以百两黄金抢了,之后更是日日带着姜时包下扶音,半点不给他亲近佳人的机会。 今日即使南浔不在,姜时独自一人竟也把扶音包了下来,揽在怀里,走在街上,好不威风。 而他,得不到佳人,还输了银钱,只觉气愤,不禁阴阳道,“姜时,为兄竟不知你这样窘迫不堪,包下扶音姑娘的钱还要靠赌的,你若银钱不够,可与为兄说,为兄借与你。” 盛京中,各官员世家盘根错节互有牵连,平辈间都几乎一起长大,惯于颜面也常称兄道弟。 可姜时既是能与南浔并称的纨绔,岂是这般世俗圆滑之人。 姜时扫了他一眼,都不愿正眼瞧他,“切,我当谁呢?就凭萧二你,也配以我兄为称?” “姜时你别不知好歹!”萧忱被他刺得羞恼。 “不知好歹的人是谁!?你借我钱?谁人不知你萧二整日里蹭吃蹭喝的,一提钱就鹌鹑?便是想包下群芳阁的头牌也只出得起十两黄金...”说着,姜时一顿,轻蔑道,“抠搜的。” 话落间,周围议论声起,甚至也掺杂了些轻蔑的嘲笑,萧忱一时间脸涨得发红。 “不过一玩物,十两黄金我都已是高看了她罢了,如今,群芳阁也干起了销魂阁的勾当,头牌又如何?曲也不唱了,日日和你与南浔厮混,这般卖力,便是销魂阁的花魁见了,也当自愧不如了吧?”萧忱瞪着双目,羞辱道。 虽都是阁子里的人,但卖艺与卖身终是有本质区别的。 扶音自小浸润在这风月场,更难听的也不是没听过。 所以纵是周围男子开始了露骨的打量,轻蔑的嘲讽,她也丝毫不在意地挂着妩媚的笑,虚靠在姜时的身上。 可姜时听着却觉得别扭,他起身推了萧忱一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忱被推得一踉跄,站稳身子后看了扶音一眼,露出不屑的笑,凑近姜时,淫恶道,“她伺候你和南浔双飞的感觉很爽吧?啊!” 姜时一拳将萧忱打倒在地,还觉不解气,又冲上去给了他几拳,“你个狗娘养的,不会说话,爷就来教教你怎么说话!” 他动作之快,一时间让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扶音离得姜时近,自然听到了萧忱的那句话,只是她没想过姜时竟会动手。 “姜公子勿恼。”扶音忙拽住姜时的胳膊,可又如何能拽的住。 “贱皮子生的玩意们,你们就站在那里看着!?”萧忱一边躲着姜时的拳头,一边冲着几个跟来的人喊。 萧忱乃侍御史之孙,虽不受重视,在外却也备受巴结,毕竟御史监察文武百官,有弹劾一切事物之权,任谁也不会想得罪这样一人。 几人反应过后,忙上前拉架,却没想越拉越乱。 南浔进来时,便见得这个场面。 以多欺少,这她哪能忍,把酒扔到一边,撸起袖子就冲了进去,“姜时!我来帮你!” 几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哪是整日里闯祸人的对手,何况两人将门出身,最知道打哪里最疼。 闹事的几人,不一会就被两人揍趴在了地上。 萧忱被揍得鼻青脸肿,看清来人后,又怕又惧,缩在几人身后,咬牙道,“南浔!怎么哪里都有你!?你就不怕我祖父去圣上面前参上南将军一本,说他纵子伤人!” 南浔嗤笑一声,“去啊,你要是劝不动你祖父,我都瞧不起你!” 百屁不是的玩意,一天天就会拿他祖父压人。 “何人在我赌坊闹事?” 两伙人都打完了,赌坊管事的才姗姗来迟,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翩翩公子,想来是这赌坊背后之人。 “他!他输了钱不服气!”南浔指着萧忱。 “你放屁!我都被揍成这样了,哪里像那个惹事的!”说着,萧忱看向管事的,“你是这里管事的?快给我把他俩扔出去!不!是三个,还有那个贱货!都给我扔出去!不然,我明日就让你这赌坊消失在盛京!” “呵,不曾想,原我北齐御史竟还可插手治栗内史之职,萧二公子,萧御史可知否,自己之权,这般大?”齐桓轻笑出声,清冷的声音有着上位者的压迫。 萧忱听得一愣,慌张道,“放肆!你个低贱的商户也敢妄议朝廷命官?这是杀头...” “来人,把闹事之人扔出去。”不听他说完,管事的就朝后招了招手。 “放肆!我看谁敢碰我!放开我,你们竟敢对我无礼!?给我等着...” 萧忱被扔了出去,几位跟着他来的人自也无颜再待下去,互相看了几眼,也灰溜溜地走了。 事情已解决,周围看热闹之人也都渐渐散去。 齐桓透过帷帽的黑纱,看了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姜时,转身便要走,却不想被姜时一把抓住,“别走...” 第22章 你的污点,没了 闻言,齐桓身子顿时僵住,他缓慢地回过头来,一时连呼吸都忘了,“你说什么?” 姜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这人出现开始,自己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只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似与梦中那句气息微弱的,“姜时,你的污点,没了...”相重合,字字句句刺得他心如刀割。 “我们,可曾认识?”他声音微颤,有些不确定。 齐桓回身看他,只见他眸中有迷茫,有脆弱,甚至有些怜悯,却唯独没有他日日夜夜盼着的那份情。 他敛下情绪,挣开姜时,冷道,“不曾。” 姜时一怔,“抱歉。” 扶音察觉这微妙的气氛,笑着扭上前去,缓和道,“呦,姜公子,您这也太喜新厌旧了些吧,我还在这呢呀。” “嗯?不,不是呀,我们二人都是男子,如何谈得上喜新厌旧,我只觉得有些熟悉便问问罢了。” 姜时摆摆手,下意识地解释,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与扶音之间且谈不上什么喜新厌旧。 帷帽下的齐桓见他依旧这般急切的撇清关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为着刚刚那一丝期待。 他调整了下呼吸,快步离去。 “欸…”清风抚过齐桓的衣角,只留淡淡的清香,姜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姜时,还别说,你这模样确实好像有些思春。”南浔从未见过姜时这般模样,只觉得稀奇。 “南浔!你也学扶音是吧?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思什么春啊...” “两男子又如何?”南浔想到闻笙,问得认真。 姜时听了,脑海中无端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竟也在心里问了句,是啊,两男子又如何?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只觉自己想太多,“爱如何如何,走,咱回群芳阁喝酒去。” 原是小打小闹的一次,却没想萧忱竟真劝服了他祖父,只是萧尚参的不是南将军管教不严,而是皇后南轻纵容侄子目中无人,作恶多端。 与之一同被送入殿中的,是南大将军征战匈奴的捷报和申请回朝的折子。 大殿上,坐在高位,身着龙袍的男子,虽年至中年,但看上去却甚是健朗,全然无法想象不过两年后便会身染恶疾,暴病身亡。 齐胤无甚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几本折子,许久,低哑的嗓音在大殿响起,只一句,“大将军得胜归来,乃我北齐之喜。” 朝臣,齐声附议。 被参奏一事传到太尉府时,南浔才刚起床,她气到,“放屁!我又不是姑母之子,我顽劣不堪与她教不教导有什么干系!萧二又与我何异,萧尚那老不死的也好意思!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南浔眼珠子转了转,扯开被子“不行,我要入宫去找姑母。” 早朝之事,不过片刻间便传开了,在这人人慎小慎微的皇宫,不用想也知,有人刻意为之。 凤鸾殿内,南轻守着庭院中精心打理的花,轻抿了口手中的茶,享受地眯了眯眼,“这花真是越开越好了。” 贴身宫女海棠面无表情地躬身在一旁,“也有些人,越来越坐不住了。” 对她的话,南轻但笑不语,却不甚在意地问了句,“你说,这次他有没有胆,把本宫废了?” 海棠垂眸,如实道,“奴不知。” 微风袭来,吹动成片的花,带来清新的芳香,主仆二人,一坐一站,久久未再言语。 “姑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南轻笑了笑,“没等到旁的坐不住的,自己家这个却先来了~” 她看向人来的方向,“这是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一月内能见着南浔两次入宫也是难得,自在惯了的小家伙最受不得宫里繁文缛节的束缚。 “姑母,我给你惹麻烦了。”南浔垂丧着头,跪坐在南轻脚边。 南轻俯看着气喘吁吁的南浔,伸手挑起她下巴,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才不缓不慢道,“何时胆子这般小了,不过一侍御史之子,也算麻烦?” “我自是从不怕什么御史之子,可我却让姑母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南浔说。 “罪?那本说本宫不配为后的折子?” 南轻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二十年来,这样的折子数不胜数,她向来当个笑话来看。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可放不了啊,我爹应该这两日就回来了吧!他要知道我连累了你,非打断了我的腿不可。”见南轻似要打发了自己,南浔急忙打断了她。 闻言,南轻微微一笑,提着她的耳朵,“我就说你这小没良心的这次跑得这么快,合着在这等我呢!我还真当你是担心我呢。” 南浔嘿嘿一笑,顺着南轻的手劲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讨好地给南轻捶了捶腿,“我当然也是担心姑母呀,可边疆还由着咱南家镇守,圣上又怎会如此不察。” “就你嘴贫。”南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言语间,丝毫没有为南浔对圣上的不尊,而有怪罪之意。 “只是这话,你只能在我这说,出了凤鸾殿,便是在自家府邸,也半点不可不敬。”南轻提点道。 “我知晓的。” 南浔点点头,她不是特别清楚南轻与圣上之间的事,只知,圣上大概曾负过姑母,也更知圣上忌惮太尉府。 那位,怕是巴不得她整日里吃喝玩乐,四处树敌,定然不会为这种小事治罪于姑母。 可萧尚因她给姑母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不喜。 “那...我这顿打,是不是躲不过了。”南浔委屈巴巴地看着南轻。 南轻挑眉,其意不言而喻,圣上可以不闻不问,但她身为一国之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圣上的。 南浔咬了咬牙,“早知道昨天就该下手重点,把我这顿罚揍出来!”她起身,“也是白来一趟了,枉我一刻都不敢耽误的奔您而来,呜~哭死啦!我走了” “小没良心的!这就走了!” “反正躲不过,早死早超生...”南浔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比刚来时,真实了不少,南轻笑着送她离开,转身时给了海棠一个眼神。 第23章 可要朕为你赐婚? 南浔这一顿家法挨得,又是几日没能去找闻笙。 床上养了几日,刚能下床,就等来了她爹娘班师回朝的消息。 镇国大将军南辰凯旋的消息一经传开,盛京城内顿时人潮涌动。 百姓们自发聚集在街道两侧,鲜花雨洒,锣鼓喧天,整个盛京城沸腾的欢呼声不停地回荡在空中。 南辰夫妇骑着骏马,一袭戎装走在队伍前方,身后的南家军肩扛锋利的战戟,步伐整齐有力,无不彰显南家军的威武之势。 “如此阵仗,又够皇帝老儿吃劲上一阵子了。”南夫人骑在马上,用气音和一旁的南辰说道。 南辰微笑着和一路百姓招手庆祝,回道,“圣上不至于连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南夫人挑挑眉,不再与这愚忠之人争辩。 毕竟,年轻时也就是看上了这人身上的那股子正气与坦然。 夫妇二人一路直向皇宫,远远地就见齐胤率文武百官及四位皇子在宫门前,亲自迎接。 南浔站在南轻身边,紧紧地盯着队伍的方向,她已有两三年不曾见着父母亲了。 南轻矗立在齐胤身侧,轻轻拍了拍南浔的手。 齐胤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身旁端着皇后之仪的南轻,他想,这女人那不可多得的真心,大概都只给了她们南家吧。 眼见着圣上亲迎,南辰夫妇快马上前,在临近宫门前下马卸刀,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行了一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齐胤微笑着将二人扶起,“南爱卿快快请起,南将军带领的南家军英勇无畏,为我北齐镇守边疆,护得一方百姓平安,可乃我北齐的功臣啊。” “陛下言重了,臣愿为北齐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南辰恭敬地回应。 齐胤微微一笑,是北齐,不是他。 不过一顿的停顿,他又向一旁的南夫人投去赞许的目光,“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 南夫人微微躬身,表情淡然,“皇上过奖了。” 闻言,齐胤眸色深邃地看了眼这对夫妻战将,这一战,他二人为北齐镇守了边疆,稳固了国土。 却也稳固了南家军在北齐百姓心中的威望。 “走,随朕入宫,朕命人为你们夫妇二人准备了接尘宴。”齐胤侧身,示意他们随同自己一同入宫。 南辰夫妇跪谢隆恩,随着他一同踏入宫中。 众臣纷纷散开,丞相闻有政站立在前方,朝着南辰微微行礼,“恭贺南将军。” 南辰回以一礼。 南夫人与南轻相互点头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这坚不可摧的女人才看向几年未见的女儿,“长高了。”南夫人声音暗哑。 南浔只与母亲对视了一瞬,便红了双目,“自然,儿年后都要十八了。” 众人一路向前,南浔在南轻的示意下跟随在后。 进入宫殿,宴席处已有一部分大臣府中家眷在此候着。 人群中,南浔一眼就看到了心念之人,只她视线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闻笙身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与母亲一同矗立在人群中,再见前世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公婆,也不禁红了双目。 南辰夫妇在皇上的引领下,行至宴席前排就坐,“臣南辰,谢皇上恩典。” 齐胤举杯,邀众臣入席“爱卿谢了朕一路了,年关将近,朕也不过托了爱卿的福,召了众卿及府中夫人小姐们一同热闹热闹罢了。” 南浔随着父母亲入座,听着上位者的寒暄,甚是无聊,才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朝他挤眉弄眼的姜时。 她笑了笑,刚要招手,就感知到一丝不甚友善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顺着视线望去,正对五皇子齐桓的视线。 五皇子齐桓是一个长相俊美,雄雌难的美人,但一个无阳刚之气的皇子,定然常年活得没什么存在感。 南浔眯了眯眼,不曾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人,不过这盛京城里不喜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也并非全然在意。 南浔收回视线,又侧耳去听圣上之言。 “南爱卿再为北齐立下汗马之劳,可有何想要的?”齐胤问道。 “皇上已赐够多,镇守边疆乃臣本分,实担不起皇上这般厚爱。”皇上的赏赐早随着捷报传来那日被抬进了太尉府。 万亩良田,几十箱的金银珠宝,排满了整条街,好不风光。 齐胤爽朗一笑,夸道,“文有闻相,武有南将军,这是朕之福,更是北齐之福啊。” 闻言,南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她甚是了解,这高帽之下,定然另有其意。 果不其然,她听身旁的人开口道,“既爱卿无所求,我便赐予阿浔好了,阿浔,你也快十八了,有心仪之人没有?可要朕为你赐婚啊?” 南浔微微一顿,谁人不知她好色享乐,常年混迹于群芳阁内,和一群纨绔子弟抢女人。 如今却问上她有没有心仪之人了。 她上前跪下,炫耀道,“回皇上,心仪之人倒是不少,一个不差地全抬回府里了,暂时还没遇到抬不得,还需要您帮忙的姑娘,但如果您还想再帮我抬几个知心的,我也是很乐意的。” 南辰拍桌道,“你个混账东西!怎么和皇上说话呢!?” “无妨。”齐胤笑眯眯地,“朕是说你想不想成家,朕给你赐婚个正妻。” 皇上扫视了眼四周,仿佛只要南浔开口,无论哪家贵女,他都会欣然同意一般。 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郎,会愿意嫁给南浔这出了名的纨绔。 闻夫人下意识握紧女儿的手,闻笙轻轻安抚着。 “谢谢皇上好意,可我懒散惯了,不愿让人管着,万一这正妻是个善妒的,我院子里那群美人,岂不遭了殃?” 齐胤笑了笑,“你倒是个贴心的,你且放心,这宴席上,都是名门贵女,自不可能有你担心之事发生。” 善妒可乃七出之罪。 众人听出,皇上言下之意便是今夜不管谁被指婚于南浔,婚后都得端着当家主母的宽容,善待她院中的一众姬妾。 皇上于南家的宠爱,竟如此宽厚? 第24章 臣女不愿 上一世,闻笙并未出席今日的宴席。 只因她也已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亲怕的也是如今日这般的事,帝王突如其来的关怀,便被指了婚。 上一世由闻箬代她而来。 不久后闻箬便嫁予沈家次子沈昫为侧夫人,虽为侧,却也算是高嫁。 二房也为此高兴了许久。 闻笙虽未出席,但事后也听母亲说起,当时的南浔嚯嚯了整场的宴席,挨着地问各家贵女是否愿意嫁给她。 自是没有人,还平白惹人厌。 皇上见此,才罢休。 现在想来,皇上也并非是想给南浔指婚。 他只乐见得众臣知晓,骁勇善战的南大将军之子,是个撑不起太尉府的纨绔。 而南浔,从不是傻的,她知圣上想看到什么,所以,上一世才会那般。 闻笙面露担忧,看向跪在前方的南浔,只听她开朗地谢恩,“谢谢皇上,但我不曾有什么机会见过各位贵女,可否先让我起身看上一看?” “可。”齐胤欣然同意。 南浔眸中涌现一丝不爽,转瞬即逝。 她转过身去,余光看到闻笙面色上的担忧,身子微微一顿,强忍着没向闻笙的方向看去。 只大大方方给了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吊儿郎当地绕着宴席走了一圈,如逛群芳阁般自在。 她每行至哪一桌,哪一桌的贵女便低下了头,生怕被她看中一般。 直到走至廷尉桌,宋沂如看热闹一般恭贺她时,南浔才顿了顿,“宋兄这般模样看着我,可是在希望我选了令妹做了妻子呢?” 闻言,宋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宋沂一眼。 南浔此举有圣上的旨意,可怜宋沂有口难开,只得咬牙忍下。 宋辞反倒洒脱,直视南浔。 南浔微微蹙眉,走过她的桌面,低声说了句,“梗着个脖子干嘛!不想惹祸上身就学着点她们,低下头去。” 宋辞睫毛轻眨,半晌收回视线。 绕了一圈的南浔走至丞相桌前时,先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闻笙,调笑道,“闻相之女,还当真担得起这盛京城内那些文人墨客夸赞的仙姿玉貌之称。” 闻笙端坐在桌前,看都没看她一眼,清冷自持的姿态,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南浔冷笑一声,跪上前去,“皇上,看了一圈,我见丞相之女与我甚配,恳请皇上为我赐婚。” 话落间,宴席上发出一阵嘲讽,“南浔,你也配。” 出言之人,乃大皇子齐曜。 “怎,阿浔不配?大皇子你就配了?”南轻看向齐曜出声问道。 “我!?”齐曜下意识张狂,又意识到出言之人是谁,慌张道,“儿臣不敢…” “哦?你不敢?”南轻冷笑一声,“是不敢,不是不想?有意思…” “也是,谁人不知,闻相之女,可是个香饽饽。”她端起酒杯,随意饮了一口,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也不管南浔也选了闻笙做正妻。 齐曜被问得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眼身旁的齐晏,遂安静了下来。 “皇后夸赞了,小女何德何能。”闻相无甚表情,恭敬道。 齐胤冷眼看着这一切,笑着问道,“阿浔想娶丞相之女?” “是。”南浔贱嗖嗖地看了闻笙一眼,仿佛小人得志般报复她的忽视。 “那这事,朕得问问丞相。”说着看向了丞相。 闻有政深邃的眸子静的仿佛千年死水,圣上明明刚还一副仿佛南浔看上谁都可以的模样,此时却说要问他的意见。 这摆明了要他拒婚。 他看了眼对面的南辰,刚要开口,就见那往日里从不逾越的女儿跪上前去,“臣女,不愿。” “你敢抗旨?”南浔气冲冲地问,可依旧没换来闻笙一眼。 “你竟不愿?”齐胤看着闻笙问道。 闻笙没有丝毫犹豫,回道,“是,臣女不愿。” 齐胤摇了摇头,有些难做道,“阿浔,这闻家女不愿,可如何是好?” 南浔梗着个脖子,猖狂道,“皇上,强扭的瓜,不甜却也解渴,我就要娶她,我看娶回去,她还敢这般模样…” “混账玩意,还嫌不够丢人的!”南辰拍桌而起,怒道,“退回来。” “我不,我就…” “退回来!”南辰中气十足,显然真的动了怒,吓得南浔紧忙跑了回去,“不娶,不娶了,还不行!!” 南辰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感恩皇上念着阿浔,但您也见着了,他这般浪荡的性子,若是成了婚,不管是娶了哪家的姑娘,都不过是耽误人家,臣实在有愧,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随后,又朝闻有政行了一礼,“是小儿唐突了丞相,回家后,我定严加管教。” 闻有政看向闻笙,听不出什么语气道,“清禾,回来。” “是。” 见闻笙落了座,宋沂紧攥的双手才慢慢松开。 南浔,竟敢打闻笙的主意。 半晌后,闻有政才看向南辰,缓缓回了句,“是当好好管教,南将军刚回来,还不知吧?贵公子前几日才在赌坊揍了萧御史的孙子,被告到了御前,可是被皇后娘娘好好管教了一番呢。” 唔,被准岳父大人当众告状,南浔还是有些没面子的。 她看了眼她爹逐渐发黑的面色,鹌鹑似地躲在了她娘身后,却也被她娘悄悄拧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多谢丞相提醒。”南辰面色发黑地看向闻有政,任谁也不愿自己的孩子被当众指责无才。 闻相却不甚在意他的脸色,唇角微提,回道,“不谢,应该的。” 两人针锋相对,气氛瞬间尴尬。 “不是那样的,当时我也在,本就是萧忱挑事,我们才揍他的…”姜时不忍南浔一人受罚,突然站起来说道。 南浔捂脸,透过指缝看向那个冲上来挨骂的傻子。 “坐下!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姜禀斥道。 姜禀起身,上前跪道,“犬子无才,望皇上恕罪。” “无妨…郎中令倒也不必过于苛责,年轻一辈热血方刚,可以理解。”齐胤笑眯眯的,眼神却在南浔与姜时身上打转了一圈。 “唉,老了,年轻一辈也是管不了,朕这几个儿子,也没一个成家的,想我像他们这么大时,他们几个都会跑了。” 第25章 赌坊之人竟是他? 齐曜几人神色各异,躬身奉承,“父皇正值壮年。” 众臣附议,“皇上正值壮年。” 南轻无声冷笑地看着这一君臣和谐的场面。 齐胤笑了笑,赐婚一事也就此翻了篇,宴席正式开始。 金碧辉煌的殿中,歌舞升平,器乐鼓奏,一片祥和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幻想。 闻笙垂着眸,心想果真如她猜想一般。 赐婚本就是个幌子。 宴席上,以武将为首的朝中大臣纷纷前来祝贺南将军凯旋而归,南辰夫妇一一回礼。 不时也有文臣前来,好不热闹。 南浔受不得这种氛围,只觉在一堆长辈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跟着应承了几桌,就悄悄逃到一旁和姜时找了个空桌待着。 这个空桌,刚好一抬头就是闻笙的方向,因着刚刚那一出,南浔反而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赏美人。 “哎呀,祖宗,你可别看了,小心闻相再给你告一状,你爹就真要打断你的腿了。”姜时说。 南浔听了,给了他一剂爆栗,“你还说呢,你傻啊,皇上面前你也敢瞎喊,搞不好是杀头的大罪。” “本身就是萧忱他祖父借题发挥,没能和你一起承担我都已经很内疚了,刚要还不站出来,那真不够义气!”姜时愤愤道。 南浔敬了他一杯,“够兄弟,来喝一杯!” 姜时挺了挺胸,“那是!”随后又笑道“不过你也真行,殿上这么多贵女,你偏就选了闻相之女。” 南浔听了,反驳道,“那咋了,让咱选,还不选个最好看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多少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那可是名满盛京的才女,哪是咱这种人配得上的。”姜时实话说道。 “怎么就配不上?我偏就要娶了她,你就等着喝我俩的喜酒吧。”南浔看着闻笙,坚定道。 “啧~疯了。”姜时摇了摇头,只觉她想象过于美好,他可是看见了的,人家姑娘今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但他显然不是扫兴之人,举杯笑道,“那我就,先恭贺新婚了?” “谢了。”南浔笑得开心。 齐桓虽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余光却全是那人和别人说笑的模样。 想到上一世,姜时冒死也要为南浔收尸,他心头涌上一阵痛楚,借着一口酒才忍了下去。 “咳咳~”辛辣地口感呛得齐桓不住地咳嗽,一旁的齐曜见,嘲讽道,“呵~五弟还是这般柔弱,连口酒都不能喝,可真真是个惹人怜爱的美人啊。” 齐桓神色淡淡,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酒,“臣弟再是柔弱,也应该比皇兄进自家姬妾房里,还需吃药强些吧。” 姜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警觉地向齐桓的方向看去,便是不学无术,姜时也出自将门,耳力向来异于常人。 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仿佛是出自诗画中的仙人。 姜时微微一怔,那日赌坊之人是他? 齐曜听闻齐桓的话,大惊道,“你怎知!?” 事关男人颜面,他不过一刹便反应过来,低声骂道,“你休得胡言...你怎知我房里的事!” 他面露阴狠,咬牙道,“哦~也是我忘了,五弟的娘亲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娼妓,你随了你娘,这思想里龌龊了些在所难免...” “那你娘又有多高贵呢?一个趁主子醉了酒,便爬了床的下等丫鬟罢了。”姜时端了杯酒,蹲坐在二人之间的空隙中,阴森森地问道。 谁人不知,北齐的大皇子,虽长非嫡。 齐桓身子一顿,屏息侧身看去,他没想,姜时会过来他身边。 姜时一脸傲然地朝他挑了挑眉,显然在说:看我的。 “姜时!”齐曜一脸的羞愤,他的出身,是他一生的耻辱,他最恨人提及。 姜时不屑看了他一眼,冷道,“你喊,你让所有人都再重温下大皇子的诞生,让皇上再想起那件如吞了苍蝇般恶心的事。” 说着,他语气稍顿,又道,“再提醒提醒皇后娘娘,她是如何在大婚当日知道了你的存在;也让你那远在冷宫,连人都见不得的娘亲,再感受一下,辱了南家人颜面的下场。” 姜时的言语如针刺般刺痛着齐曜的自尊,每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揭露他人生的耻辱。 齐曜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指节微微泛白,他目光阴冷,透露出毫不隐藏的怨毒。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姜时,“姜时,我与你无冤无仇。” 姜时耸了耸肩,“行侠仗义,乃英雄本分,你再这般小人做派,我让人把你的事写到话本子里,供全盛京的百姓观看。” 话落,他也不管齐曜再作何反应,拉起齐桓,就向外走去。 齐桓愣愣地跟着他,看着被他牵起的手,就仿佛如同小时候那次一般。 齐桓虽为皇子,却身份特殊,又因为貌似女子而被同龄人取笑,甚至常被人欺负得狼狈不堪。 那时,也是在这样的宴会上,齐桓被贵族子弟们捉弄,他们趁大人们不注意,将他围在墙角无处可逃。 他们对他动手动脚,又骂他,“你娘亲是大娼妓,你是小娼妓,快给我舔…” 他紧咬牙关,狼狈地跪在地上,一度想当场死去。 他不知,人生为何可以这样苦。 姜时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在他毫无生机,一心求死之时,如天降的神明一般,一敌数人,打跑了那些想要羞辱他之人,又拍净了他身上的泥土,牵着他回了宴席。 姜时甚至,一句话安慰他的话都没有说,可齐桓却感谢于他留给他的最后一丝体面。 后来,他被找来的宫人带了回去。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齐桓都躲在屋子里不能见人。 好在,也本就没人在意他这样一个皇子,这般浑浑噩噩地躲了几年,直到他母妃病重,太医院的人看人下菜碟,不好好医治。 他一时走投无路,心急地冲出了那间他自以为是壁垒的宫邸,也慢慢冲进了世人眼前。 可是,再见时,他世界里那个如天降神明般的小英雄,却不记得他了。 第26章 我今晚去找你… 忆及至此,齐桓敛下眸子,狠心甩开了姜时。 姜时并不设防,被他甩得一踉跄。 “怎么了?”姜时问。 齐桓冷道“姜小公子这是何意?” “能有何意?”姜时不解地看向他,齐曜羞辱于你,我看不过,帮你还了回去,仅此而已,能有何意。 “可你我并不相识。”齐桓冷冷地看着他。 姜时微微一怔,上前一步,“现在不是相识了吗?”他盯着齐桓深邃的眸子,轻轻地叫了一声,“齐老板~” 齐桓僵硬地看着姜时骤然靠近的脸,这是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古铜色的皮肤,健康而光洁。 而那如墨般的黑发,随风飘动,散发出自然的男性气息,诱得他心口躁动。 他侧开双目,知姜时是认出了自己就是那日赌坊的蒙面之人。 姜时见他并未否认,开心地跨上他的脖颈,“认识大佬的感觉真不错~诶,你们赌坊有没有什么机关设置一类的啊,下次我去玩,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安排安排,让我多赢几把啊。” 他一点都不把齐桓当五皇子,只认那赌坊老板的身份,当真一心只有吃喝玩乐。 齐桓面色泛红,一把推开了他,“那赌坊是正经营生之地,并无你说的那些。” “好吧,但是认识背后老板,也很酷呀!”姜时还是有些开心,“对了,你是皇子,那你肯定也知道了那日和我一起的人是南浔吧?你们认识吗?我介绍你们认识呀!” 见他提及南浔时眉飞色舞的模样,齐桓躁动泛热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也只有南浔,才能让他如此大大方方,逢人炫耀。 姜时四处寻了寻,并不见南浔,又道,“唔,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跑去哪里玩了,下次有机会介绍给你呀!” 齐桓淡淡地应了一声。 姜时听得出齐桓的声音,南浔又怎会听不出,但想着齐桓看向他时的那股冷意,南浔还是自觉没凑上去,只专心欣赏着美人。 于是,她看见齐衍不知和闻笙说了些什么,不一会闻笙便起身随着一名婢女离去了。 她想了想,随即跟了上去。 那婢女在前面引路,闻笙跟在后面,南浔先她们一步躲在两人必经的假山中,瞅准时机,一把将人拽了进来。 “啊...”闻笙惊呼,南浔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喊,是我。” 漆黑的洞穴吓得闻笙浑身发软,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不禁松了口气,气恼般地捶了罪魁祸首几拳,遂又心疼地替她揉了揉。 “你吓死我了...”闻笙瘫软着身子靠在身后的假山上,娇滴滴地说着身前之人。 诱人的温香扑面而来,想了几日的人就在怀里,南浔心跳如雷,轻声哄她,“是我的不是,吓着你了。” 她拥着闻笙,又往怀中揽了揽,“我想你了...” 闻笙呼吸一滞,悄然红了耳根,却还是纵容了小纨绔占便宜的行径。 “你刚刚可真冷漠。”南浔委屈道。 委屈的声音听得闻笙微微一怔,忙哄她,“那是假的。” “我知道,你还让我抱你呢。” “嗯。”闻笙咬了咬下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片刻,闻笙又道,“我该出去了,不然一会那婢女就该找来了。” 南浔拥着她不松手,问道,“她带你去哪?” “听四皇子说六公主病了,才没出席今日的宴席,我去看看她。”闻笙回答。 南浔听了,有些醋道,“你倒是心疼她,又是陪她去玩,又是要看望她的。” “怎么女孩子的醋,你也要吃...” 南浔打断她,“女孩子怎么了?和我抢你的人,还要分男女?” 其实,话出口时,闻笙便意识到不对。 毕竟她的阿浔也是个女孩子,她自觉不对,解释道,“我和六公主只是好朋友的...真的。” 南浔自然知道她们只是闺中好友,可她惯会得寸进尺,毕竟总是隔着好几日见不到人,每次见面又只有片刻,实在不能满足她。 “我今晚去找你,你给我留个窗好不好?”南浔贴在她耳边,轻声引诱。 低沉的嗓音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自闻笙的耳洞蔓延至全身。 她轻微喘息一声,趁着黑暗嗔了南浔一眼。 脚长在她身上,她如何拦得了她,何况,她又何时锁过窗,非要把话说的这般暧昧... “行不行?”见她未应,南浔厚着脸皮又问了一次。 “嗯...”闻笙怎舍得拒绝她。 闻笙自假山出来时,刚好遇到回来寻她的婢女。 “闻姑娘真抱歉,是奴婢走得太快了,没能发现您没跟上。” 婢女谦卑的话语羞得闻笙脸色发红,隔着假山,又嗔了眼还在洞穴中的南浔,才道,“无妨,我们走吧...” 闻笙走了许久,南浔才从假山中出来回到宴席中。 此时,宴席已近尾声,各大臣间相互道别。 一路上,南辰都面色黑沉,南浔自觉不好,一回到府中,就要往自己院子里跑。 “回来!”中气十足地一声,喊得南浔顿时软了膝盖。 “娘,救我!”南浔开口向南夫人求救,谁知南夫人耸了耸肩,“是要长些记性,刚在大殿中,你爹娘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南浔不服,“我咋给你们二老丢脸了?姜时明明都给我解释了,是那萧二挑衅在先,以多欺少,我不过行侠仗义!” 南夫人无奈地看了眼不上道的南浔,只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南辰卸了铠甲扔至一旁,“我说的是此事吗!?你竟敢大殿求娶丞相之女!你以为,那四个皇子至今不娶正妃是为着何?你以为丞相之女年至十九还未出嫁又是为着何?” 一句得闻相之女者得天下,虽是夸大,却也不无道理。 朝中众臣分文武两派,娶了丞相之女,便可得半壁文臣的支持。 百姓都知的事理,朝中诸位如何不知。 可南浔竟敢求娶闻笙,倘若让闻南两家结为了连理,那四位如何能甘心。 其他文武对立的众臣又如何能应允。 退一步来讲,哪怕有一万分之的可能,皇上为南浔赐了婚,那闻家女是何种品性,南浔又是何种品性。 第27章 你们棒打鸳鸯! 闻相怎能甘愿将女儿嫁到南家。 自此,闻南两家成了一对怨偶不说,便是南浔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那南家满门都将是死罪。 南浔跪在地上,默了默,“可,儿真心求娶闻相之女。” “你说什么!?” 南浔这一言,震惊的不止有南辰,连南夫人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我想娶闻笙为妻。”南浔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坚定,毕竟此事,早晚要告知于他们。 “混账!你可还知你是什么身份吗?”南辰气急败坏,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以女子之身娶另一女子,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她竟说得出口! “她爹!”南夫人上前阻止道。 南辰力气之大,一掌将南浔打在地。 南浔顿了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对上南辰的视线,“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可是,爹我这一生还有可能再做回女孩子吗?” 接着,她又问,“若没有,那太尉府之子,可以终身不娶吗?” 闻言,南辰心头一震,久久未语,终是他亏欠于她。 若不是他不假思索的一句话,也不至于阴差阳错地让南浔女扮男装十几年。 他落下高高举起的手,退一步说道,“你便是喜欢女子,真心求娶一女子,那女子也不该是闻家女!” “可我只想娶她,我爱慕她!”南浔反驳道。 “你爱慕她,还是爱慕那抹颜色!南浔你可真的知晓了!?她是闻相之女,和你院子里那些玩意终是不同,你懂不懂?” 知子莫若父,院子里那些颜色,哪一个不是她一时新鲜接了回来的。 南浔微微愣神,再回话时,已没了刚才那般的底气,“可无论是她,还是她那抹颜色,那不都是她吗?” 南辰蹙眉。 南夫人适时出口,缓和道,“阿浔,你想娶她,她可愿嫁你?今日她的态度你也见着了…” “那是假的,做给上位者看的,她亲口答应要嫁给我的。”南浔打断道。 “什么!?”南夫人惊讶,闻家那个谪仙般的还能与她家这个不着调的私相授受不成? 南浔撇撇嘴,大言不惭道,“她也喜欢我!我们情投意合,反正我就要娶她,你们不让,就是棒打鸳鸯!” “她喜欢你?”南夫人灵魂发问“那她可知你的女子身份?” 南浔身子一僵,“不知…” 南夫人了然,她虽与南辰不常在家,却也是了解自家女儿哄女孩子的手段的。 她五六岁时,顽劣的性子还不显,就能哄得好几个比她大的贵女们说等她长大就嫁给她。 她想了想今日宴席上闻家那个清冷的模样,实想不到,竟也会被她家这个小纨绔哄了去。 南夫人敛下思绪,温和道,“可是阿浔,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将此事隐瞒于她,婚后又该怎么解释?她那时知道了可会恨你,耽误了她一生。” 接着,她又问,“若你们因此生了怨怼,她可能帮你保守秘密?若不能,太尉府上下三百多口以及数十万的南家军,甚至于始终疼爱你的姑母,又该因这欺君之罪如何自处?阿浔,这些,你可承担得起?” 南夫人的每一问都如此的现实,直击南浔心底被刻意忽视的问题。 她蹙着眉,一时竟不能回答。 她只是在某一夜的池边见色起意后,就想着,一定要娶了那个她看一眼都心动的女人。 可横在她面前的,岂止一条沟渠。 “去祠堂跪着,等想明白了再出来。”南辰看着她这般冲动又没担当的模样,只觉心口堵了一口气,撂下这一句话,甩甩手,走了。 南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随着南辰离去。 南浔在地上跪了半晌,才挪动着僵硬的身子去了祠堂。 相府内。 夜露渐深,南浔即说了晚上要来,闻笙便在窗边等她,只是这人,她等了几日也没等来。 之后,便也不会夜夜留窗了,但倚在窗边小榻的习惯倒还在。 她手里拿着管家送来铺子里的账本,思绪却是放空的,溪园斋一家独大久了,竹里居的开业要足够特别才能一鸣惊人。 可如何才能一鸣惊人,既让现有的文人大儒看在眼里,又能吸引到寒门子弟呢? “喵~喵...”窗外不和谐的猫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了眼被烛火映照在窗纸上的影子。 奶团子一样的小猫正扑棱着小前爪子推着雕窗,她心怨着那人又是几日不来,让她白白等着,便伸手堵了一下窗。 原是松动的窗又被从内关紧,南浔自是感觉到了,她犹豫了一下,委屈道,“为何不愿见我?” 她委屈的气调,听得闻笙有些憋闷,顿了顿,还是心软地开了窗。 南浔向屋内看去,可美人垂着眸,不愿理她。 南浔怀抱着金灰色的小猫咪,踌躇道,“我上次,唐突到你了吗?” 见她提及上次,闻笙不禁想到那个密不透风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洞穴。 她不语,只美目婉转地看向霸占着那炙热胸膛的小猫咪,一时竟觉有些眼热。 眯着眼的小猫咪察觉到她的视线,鼻子轻嗅了嗅,喵地一声挣脱南浔,跳进了闻笙的怀里,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南浔见了,瞬间瞪大双眼,“嘿!你这只小色猫,你往哪钻呢?给我出来!!” “喵!”一声奶凶奶凶地叫唤,似在说,“吵死了,闭嘴!” “呵~”闻笙原是被这突然的宠幸弄得发愣,随后又被这一猫一人逗得发笑。 她低头看向怀中变得乖巧的小奶猫,又突然觉得很是可爱。 “这是你的猫吗?” 似怕吵到小猫一般,她语气轻轻的,无意间释放出温婉柔和的绝美,看得南浔发痴。 她身向前倾,趴在雕窗的台沿,讨好道,“送给你的,喜欢吗?” 这是南轻知道她被罚跪祠堂好几日后,让海棠送了来哄她的,此时被她借花献佛给了心心念念的美人。 毛茸茸的小奶团子窝在怀中,很难让人不喜欢,闻笙没有扭捏地点了点头,看着南浔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它叫什么?” 第28章 你可要进来? “我还没有取名字,既是送你的,你来给它取个名字吧?”南浔笑眯眯的,为得美人欢喜而开心。 她眸子漆黑却闪亮,开怀的笑脸让周身都透露着朝气,闻笙喜欢她这般模样,她思量一会,开口道,“叫它年年可好?” 只盼你年年岁岁潇洒快活,更愿你年年岁岁都能陪在我身边。 “年年?好呀,叫起来可可爱爱的。”南浔无脑吹捧,于她而言只要是闻笙起的就好听,也不管为何叫这个。 “小家伙有名字啦~”她伸手去摸小猫咪的头,又虚看了眼,唇角带笑,安静地垂着眸的闻笙,踌躇地握住了她的手。 闻笙呼吸一滞,似眸中带泪般,波光粼粼的看向明目张胆占着便宜的小纨绔,“这一下,可是又要几日不来了?” 每占一次便宜,便要好几日找不到人。 美人含嗔似怨,娇滴滴放任的模样勾人的紧,南浔吞咽一声,“什么?” 闻笙轻叹一声,侧目,“没什么...” “啊,你是说我为何这几日没来吗?抱歉,那晚原是想来的,却不小心困住了脚...”南浔蹙着眉,后知后觉地拉紧闻笙的手解释道。 “何事?” “唔…就,被我爹罚了罚。”南浔眼神闪躲,那些她想了几日都没能想好的事,她不知怎样和闻笙开口。 闻笙并未多想,只当为着那日大殿上的事,想到她爹给南浔她爹告状一事,闻笙心中也有些内疚,“那你受伤了吗?” 室外温度渐低,南浔一开始又站得远,闻笙这才嗅到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有请过大夫吗…” 闻笙将怀里的小奶猫抱到一旁,起身想查看她身上的伤,却被南浔一把抓住了双手。 想着娘亲的那些话,南浔有些慌道,“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了,只是跪了几日祠堂,我惯是皮糙肉厚的,养了几天就好了。” 她的慌张刺得闻笙心中一痛,她也自知,南浔那为着她这一抹颜色的欢喜并不等同于信任。 太尉府唯一的继承人,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女儿郎,这般惊天的秘密,怎能轻易说得出口。 闻笙垂眸,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问道,“当真没事?” 没关系,这一世,她等南浔主动向她坦白。 这一世,她所给出的第一句,一定会是,“没关系的阿浔,我爱你,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爱。” “没事,真没事!就是...你要是再挨我近点,我可能会更好些。”南浔拉着她的手在鼻尖嗅了嗅,果然比怀里那方帕子还香。 离得越紧,南浔身上的药味更浓,闻笙心疼地直起身子将南浔拥进怀里,“骗子,明明身上还有这么重的药味。” 细微的哭腔听得南浔心尖一颤,她红着眸子一把抱住那纤细的腰,埋进闻笙的胸口,狠狠地吸了一口,“骗子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你可真好骗...” 看了身子就要嫁给她,卖个惨就能抱抱她,这么好骗的女孩,怎么就栽她手里了。 南浔将她抱得紧,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让别人骗走了。 闻笙脸色发红,咬唇,轻捶了她一下。 凉爽的晚风吹得人发颤,闻笙轻抚着她的发鬓,轻声道,“你可要进来?” “什么!?”南浔又惊又喜,上扬的唇角是压都压不住的弧度,眼睛乌黑发亮地盯着闻笙。 闻笙被她看得浑身发烫,忙伸手挡住那如狼的视线,“你别瞎想,夜间寒气重,你又受着伤,我怕你回去便又不好了...嗯~” 似生怕她反悔一般,不等闻笙说完,南浔就揽着她的腰从台沿迈了进来,却不想因太过心急,一个腿软地将闻笙扑倒在了小榻上。 绿玉见了,只将头低得更深,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身下的美人,又娇又软,每个喘息间都带着诱人的香气,直叫南浔想直接搂进怀中好好亲近一番。 闻笙对上那双痴怔的眸子,失了一瞬的神,而后便不可自控地羞红了眼尾,只觉浑身发软。 这般惊艳,痴迷,炙热甚至有些贪恋的目光,她从不同人身上看到过无数次,往常只觉恶心,但每次南浔看过来时,她却是紧张的,欣喜的。 便是上一世,也是如此。 她乖顺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南浔盯着那抹连唇线都完美的红唇,分心地想,不知亲吻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滋味,是否会如她身上那般香甜。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南浔眼睫一颤,美人这般乖顺,她若真唐突了她,怕是都不会被推开。 可她扫了眼矗立在一旁的绿玉,终是强压下心中的翻涌,覆在闻笙的脖颈处吸了一口,翻起身来,“你这般,可真想让我更放肆些对你。” 那股令人心颤的热意离去,闻笙不自觉松了口气。 但心口却不知为何有些淡淡失落,好像是盼着南浔能做些什么一样。 她为着那些许的失落而羞耻,牙齿轻咬了口唇肉让自己清醒过来,平复了急促的心跳,也坐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裳。 南浔见她没接话茬,敛了敛眸,拿起一旁的账本,问道,“这是什么?” 闻笙扫了一眼那账本,抬手也为她整理了下衣衫。 虽知她不爱读书,却也未瞒道,“溪园斋是盛京文人大儒的常聚地,却因各类藏书和费用,多接待于世家大族和官门子弟,以至于寒门子弟常常无书可读,我想开家适用于他们的书斋。” 对于她的体贴,南浔很是受用。 她虽不爱读书,却也知在北齐的官吏选拔中始终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寒门若想出头,除去战场征战杀敌外,唯有读书一条出路,可藏书印刷过于贵重,多只流通于贵族间,寒门却是无处可读。 今听闻笙提起,她竟有些佩服闻笙的眼境与格局。 闻笙低着头,温顺地抚平她身上的最后一抹褶皱,才又抱起年年,宠溺得撸了撸。 “只是,如今虽已挂牌,我却也还有些不知所从,溪园斋原是一家独大,竹里居要如何才能一开业便吸引到众人的关注,既能兼容一些世族又能让寒门子弟了解到这里呢?” 第29章 今晚不想走了 南浔向年年投去羡慕的目光,可小家伙蔑视般地看了它一眼,伸了个懒腰又睡了去。 她噎了噎,暗骂了句小家伙没良心。 她听了闻笙的话,想着扶音出阁那日的热闹,提议道,“其实也可以请位德高望重的师者,来竹里居做一次无偿的授课,先把噱头打出去,既是德高望重之人,自有各阶层慕名者而来。” 闻笙听得认真,边点头表示认同,边思量着合适之人。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头一次管理一个铺子,我原是想了多日也没什么头绪,你一来,这事便解决了...” 南浔没想自己随口一提,闻笙竟真的认真采纳,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你真觉可行吗?那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闻笙点了点头,“我外祖。” 她外祖乃先皇太傅,恰好已告老还乡,身无官职,但却又仍在文人大儒间享有盛名,想来没有比她外祖更合适的人了。 “不过外祖辞官后便搬去城边的乡下,我要先去把他老人家请回来才行。” 她桃腮带笑,声音又柔又娇,想着要见到许久未见的外祖,心中不免有些开心。 “你要去乡下?何时? ”南浔眸子发亮。 闻笙一时还不解,却还是说道,“这几日便会去吧,也不知会不会在那边住上几日,也要收拾些衣物。” “闻丞相夫妇可会一同前往?” 还不等她作答,南浔又牵过她另一只空闲的柔夷握在手里。 她哄诱道,“你会骑马吗?前几日里乡下刚下了场雪,如今这时骑着马走过京边的小路,银装素裹,风里都是自由的味道,很是快活,你可想去看看?” 和我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闻笙,语气又放得很轻,似生怕被看出自己的意图一般。 可凭闻笙的才情,便是一开始不知她为何而问,后面那明晃晃的引诱又怎会感知不到。 这人,上一世便常说,要带她看遍万千世界。 闻笙莞尔,“好啊。” 她怎舍得,再不如她愿。 “真的!?”南浔将她揽进怀中,“那我们后日就出发吧!后日午时,我在城外的水云涧客栈等你?” 闻笙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半倚在她怀中,轻轻地应了一声。 南浔在她发顶轻嗅了一口,轻叹道,“今晚不想走了。” “你想得美!”一旁绿玉终是忍不住,也顾不得尊卑,一副老母鸡护娃的模样。 南浔瞪眼,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撒娇道,“闻清禾,她好烦啊,你让她出去好不好!” “不好~绿玉出去了,你就要做坏事了。”闻笙面若桃花,羞涩的眼神闪躲着。 闻言,绿玉更有了底气,扬着脖回瞪着南浔。 南浔瘪了瘪嘴,找补道,“我能做什么坏事啊...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待会。” “骗子~”闻笙目光低垂,一把抓住揉弄在她腰窝的手。 娇滴滴地一声,听得南浔心荡神摇,诱得她不禁低头去寻那抹弥漫着香气的红唇。 闻笙微微愣神,侧脸闪躲开来,她不敢直视南浔那炙热的目光,羞道,“绿玉还在。” 美人的红唇近在咫尺,南浔却亲不得,碰不得,实焦急地心痒痒。 可闻笙软惜娇羞的模样,又看得她心软,让她不舍得对她用强。 南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躁动,又将人紧紧地抱进怀中,暗哑道,“让你叫她走,你不,这会子又嫌她在了。” 她把头埋进闻笙的脖颈处,使劲嗅着,“你馋死我得了...” 两人的黏糊劲看得绿玉心里发慌,忙背过身去。 闻笙的脸似火烧一般,鲜艳的红润在烛光下仿佛要发光。 她尽量保持平静,微微颤抖的手轻拍身上躁动的人,安抚着她的情绪,“我们还没成亲呢...” 南浔身子微僵,染了情欲的眸子渐渐清晰,“嗯,我知道,我没有想做很过分的事。” 闻笙嘴唇轻启,却难以言语,她想与不想,那急促的呼吸早已告诉了她。 南浔看着闻笙羞答答地,明明看穿一切,却没有拆穿她的模样,只觉心口涨涨的,如小鹿在林间穿梭。 她尚不知这种感觉具体是为着何,但她知道自己很欢喜。 两人就这般相拥沉默着,许久,南浔松开闻笙,“我走啦,再不走,就真舍不得走了。” 闻笙轻轻答应了一声,与她一同起身,温婉柔顺为她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 南浔低头看她,心口里那股子涨意又满了些,“真想早点娶了你。” “嗯,清禾等着呢。”闻笙眸带宠溺,笑着回她。 乖乖的,南浔心想。 她牵起闻笙的手落下一吻,遂跳出窗外,漂亮的眸眼闪着光,“后日见,我的准未婚妻。”话落,她大步离去。 在祠堂跪了几日的犹豫,只见了闻笙一面便又没了。 她想,她要定这抹绝色了。 闻笙要去趟乡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往日里她也会去外祖那里小住一段时日。 不过此次前去,要将外公也接回来,她便还是将一部分缘由说与了父母亲。 北齐以仕为尊,以商为末,所以世家大族向来并不怎么在意自家外面铺子,多交由管事的经营。 闻相只诧异于女儿怎突然操心起这事来了。 闻笙只道,“女儿上次去溪园斋时,只见一些衣衫褴褛的寒门子弟在门外踌躇,却入不得门,寒冬腊月,那些人冻红了双颊也不舍离去,女儿看着心酸,便想也开家这样的书斋,不论门第,凡好知者,皆可入内。” 闻言,闻有政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几年,圣上也有意无意地想要提拔些寒门子弟,又明里暗里地问与他好多次。 如此,以相府为首,先开放这样利民的书斋,倒也是件好事。 闻夫人是世家贵女,未出阁时,是正儿八经妇仪姆教的名门闺秀,出阁后,又随着夫君的一路高升做了世家主母典范的丞相夫人。 如今,虽掌着管府内中馈,却也从未仔细操心过外间的铺子,常是管事的按月来报各自经营。 相府的身份在这,各管事的又多是家生奴,也不怕他们不诚恳。 第30章 我们还真是绝配! 如今闻夫人听了女儿的提议,又见夫君没有反驳,自也让闻笙放手去做。 她仅此一女,也愿她出阁前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思及至此,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宴席上的事,相府嫡女的身份注定了闻笙的婚事不能如己所愿。 可闻夫人还是想尽其所能地,让闻笙有所选择。 她不禁开口道,“我清禾来年都二十了,这几次的宴席上,可有看到合眼缘的小郎君?” 当着父亲的面被提及婚事,闻笙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羞道,“娘~您怎突然提起这事了,我还想再多陪陪您呢。” “娘也想我清禾再多陪陪我,但咱可以先挑着呀,有了合适的,等你想嫁了,咱再嫁过去。”闻夫人笑了笑,拉过她的手。 她接着又说,“你看宋沂如何,他是你爹的学生,也几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算知根知底的。” 闻夫人想得不多,那几个皇子她一个都看不上。 她不愿女儿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怕女儿受不得那个苦。 她更不愿女儿被南浔那样的纨绔惦念着,只想着挑选一个自己和夫君都满意的。 闻笙若早些定下个婚事,或许也能绝了那纨绔的念想。 闻笙再听及宋沂这人,只觉得厌恶,可父亲与母亲又看重于他。 她思量过后,还是开口道,“娘,我与宋师兄一同长大,一直都只把他当兄长一般。” 她话说的委婉,闻夫人却也听出了她的意愿,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闻相饮着茶,自始至终没说话,此事也算过去了。 一家三口又相处了片刻后,闻笙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到即将到来的旅程,闻笙还是心生愉悦的。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物。 第二日便坐着相府的马车前往了郊外。 她依旧一身素雅的装扮,头戴帷帽,轻盈飘逸的身段如同云雾一般,透着一股仙气。 才一下车她就看见了在水云涧门口等待的南浔。 只见南浔身穿一袭青衫,虽脸上带着一丝稚气,但看向她时,却满怀欣喜,“你来了。” “嗯,我来了。”闻笙回道。 此时,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闻笙帷帽的轻纱。 帷帽下,她唇角提着笑,眸中带着宠溺地看向南浔。 南浔咧着嘴,克制着立马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由着掌事的将两人引进了客栈。 两人进了一个包房,闻笙才后知后觉,客栈内除去掌事的和店小二,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是姜家的产业,我昨日和姜时说了,午时除我们外,客栈不接其他客人。”南浔仿佛能探知到她的疑惑一般,解释道。 闻笙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南浔看不到她,这才着手解开了帷帽,使真容得见光日。 南浔痴迷地看着,不禁赞叹一声,“好美啊~”。 她刚要上前一步将人揽进怀中,余光就看到两个灯泡。 一个防贼似得瞪着他,一个惊掉下巴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闻笙。 南浔咬牙,随手拿过桌面的一个东西就扔了过去,“再看,我挖了你的狗眼。” 向西一把接住,忙侧开了眼。 自闻笙下车后,他的下巴就没合上过,眼睁睁地看着她家少爷将人迎了进来。 他家少爷竟真把闻家小姐骗到手了... 呸,不是。 竟真把闻家小姐约出来了。 闻笙因着二人的相处,低声笑了笑,问道,“他为何叫向西,而不是向南?” “还不是让他往东,他非往西!”南浔瞪了向西一眼。 随后她拉着闻笙在一旁坐下,关切道,“饿了吗?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闻笙看着一桌子的吃食,心口先是一甜,又一痛。 南浔上一世也是这般,因为不知自己的口味,就常命人做上一桌子的菜。 而后,从她吃了哪些来判定她的喜好。 其实,她对吃食并没有什么挑剔,向来都是厨房做了什么,她便吃什么。 可她上一世不知为何那般执拗,明知南浔的意图,却偏不如她意。 定要将桌面上的每道菜都尝上一口,让她无从可猜。 她看着眼前满怀期待的人,认真地指了几道说,“这些我都很喜欢。” “真的吗!?”南浔惊讶。 随即开心道,“你选的,也都是我喜欢的!闻清禾,我们还真是绝配啊!” 闻笙笑了笑未语,她上一世便发觉南浔喜酸辣口。 南浔欣喜地为她夹了好些菜,“那你多吃点这些呀,我们一会骑马很消耗体力的。” “我吃不了那么多。”闻笙看着眼前已有了小山墩模样的碗,不由地有些发愁。 南浔咧了咧嘴“没关系,你尽管吃,吃不了我吃。”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两人,“向西,你也快带绿玉去吃饭吧,完事后把我准备的衣服送过来就好。” 向西看着两人黏糊的劲,只道,“是。” 而绿玉定立在原地,看了闻笙一眼,只听她说了声,“去吧。” 这才行礼告退,跟着向西出了门。 这个空隙间,闻笙也给南浔布了些菜,问道,“要拿什么衣服?”。 两个碍眼的电灯泡走后,南浔端着碗筷,无所顾忌地坐去了闻笙的身旁。 她说道,“相府的马车太过显眼,我不好跟在一旁,你还像那日和齐栀出来玩一般,扮做男装和我一同骑马。” 她看着闻笙,“然后让绿玉换了你的衣裳扮做你,坐在车里,再让向西扮做马夫,我们一前一后错开来,等到了乡下再换回来,好吗?” 南浔想得周到,男装又便于出行,闻笙自是没什么意见。 饭后,南浔接过向西送来的衣裳,没脸没皮地缠着闻笙,要帮她换,逗得闻笙脸似火烧了般。 最后,还得是绿玉吹鼻子瞪眼地将人撵了出去。 “这纨绔,当真是可恶!”绿玉恨恨道,还没成婚呢,就敢妄想看她家小姐的身子,这哪成! 可怜见她家小姐,连凶一下都不会! 绿玉是发现了,她若不泼辣些,她家小姐早晚叫那纨绔吃得皮都不剩。 也不知盛京城里那么多温文尔雅的郎君,她家小姐怎偏就给了这位小祖宗机会。 难道就因着那一晚的失节? 第31章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但在绿玉的认知里,始终以为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闻笙,那晚就算是自裁,也不会愿意嫁给南浔这样的人。 谁知.... 她想到若日后闻夫人知道了两人事情的反应,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两人处于一室,却在屏风两侧各自收整。 自闻笙开始梦魇后,绿玉都已习以为常了,几乎不会近身服侍闻笙。 再踏出房门时。 闻笙已是男子装扮地被南浔扶上了马,而绿玉扮做闻笙,向西驾车,远远地跟在二人马后。 南浔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环着闻笙的腰,骑马沿着郊外的小路前行。 香玉软怀,勾得南浔心生涟漪。 马上的视觉又高又远,闻笙闭着眼睛轻靠在南浔怀中,感受这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自在,“我们这是去哪?” 南浔不满足地又将她往怀中紧了紧,卖弄道,“自是一个好玩的地方。” 闻笙唇角轻提,没再追问,只放心地享受这相处的时光。 马蹄声声,走过小路,踏入丛林,不一会两人就来到了一个结冰的小湖边。 “到了。”南浔轻勒缰绳,先下了马,随后又把闻笙抱了下来。 两人落地时踩在软绵绵的雪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闻笙环顾了下四周,面露疑惑地看向南浔,她实不知,这冰天雪地里,两人能玩些什么。 南浔冲她挑了挑眉,“等我会。” 她转身快速解下马鞍,将马鞍并排放置在冰面上,又在马鞍上系上一条长长的麻绳。 随后,又将麻绳的一端系在马脖子上,抻拽了两下,检查了下牢固与否。 这才转身,看着闻笙开心地说道,“闻清禾,我们玩雪橇呀!” 雪橇? 闻笙问道,“那是什么?”她从未听过。 “你没玩过吗!?”南浔放大双眼,为着自己是头一个带闻笙玩雪橇的人而感到快乐。 她简单粗暴地解释道,“就是让马拉着咱们在雪地上跑,可刺激了!” 说着,她迫不及待地牵着闻笙坐下,大喊道,“坐稳喽,开始啦!” “喔吼!~”南浔兴奋地将她按进怀里,牵着缰绳用力一拽,驾着马跑了起来。 麻绳在雪地上拖过,拉着马鞍瞬间漂移,闻笙顿时感到自己像飞起来一样。 “啊~”闻笙惊叫一声,害怕地闭上双眼,紧紧地环住了南浔的腰。 南浔一脸得逞地回抱住她,“抱紧我!哈哈哈...” 湖面上的雪花被疾的马鞍溅起,飞飞扬扬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喔吼~驾”南浔玩得开心,看向怀中的人,逆风声喊道,“闻清禾,睁开眼睛。” “我不敢...”闻笙声音有些颤抖,她头一次玩这样刺激的东西,只感觉心脏骤停了一般。 南浔大笑,哄道,“别怕,有我在呢!相信我,这里真的很美!” 闻笙被她哄得心动,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奔驰的骏马,清透的冰面,银装素裹的丛林,美得仿佛一幅冬日风景画。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惊奇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情感,如同清晨的曙光初现。 她愣了半晌,任由微风吹散了她的发丝。 耳边是南浔不住的笑声,她不禁侧头去看,却不想一眼便坠入一汪纯净的池水中。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南浔的心口,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脏。 这般跳动的欣喜是南浔给她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南浔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问道。 闻笙点了点头,她甚至在袭来的风中,嗅到了南浔身上那股淡淡的,纯粹而自由的气息。 那是她隐藏在心底,上一世不敢触碰的渴求,也是原来女子也可以活得这般肆意的认知。 雪橇停下的那一刻,闻笙依旧沉浸其中。 “闻清禾,好玩吗?”南浔低声问道。 “好玩。” “今朝一起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闻清禾,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闻笙微微一震,红着脸低声回道,“清禾只愿,能长逝入君怀。” 南浔微微瞪大双眼,激动道,“你说的闻清禾,可不准反悔!” 闻笙倚在她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南浔轻笑一声,又不好意思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笛,“咱还有才艺呢~” 笛声悠扬,与冰面的涟漪,夕阳的温婉交织在一起。 夕阳西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绿玉远远地站在一旁,也被这份美好感染,不忍打扰。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跳出深闺高墙,玩得肆意的闻笙。 两人独享这二人世界,到走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湖面上,正坐着一个垂钓的老人。 两人离开湖边,又骑马散步在丛林。 直到夜幕降临,主仆二人在车上换回了衣裳,南浔才慢慢悠悠地骑上甬路,将人送到了云老先生府前。 这是一座古朴的宅子,门前两尊石狮子威武庄严。 闻笙才刚下了马车,还没与南浔道别,云老府上的门便由内打开。 管事的上前行礼道,“老爷让我迎孙小姐与客人入府。” 南浔微微诧异,她指了指自己,“那客人,不会是我吧?” “正是南小将军。”管事的不卑不亢。 南浔瞪大双眼,云家老头怎知她是一起来的,竟还请她入府? 她看向闻笙。 闻笙摇摇头,她也不知,外祖甚至还算准了她二人到来的时间。 不过,上一世,似乎也只有外祖从未表达过对她婚事的不满。 两人由着管事的引入偏院,“老爷说他年事已高,入睡得早,今晚就先不见孙小姐与南小将军了,明日早时再见。” 随后,他又细心道,“片刻后会有人将吃食送至房内,孙小姐和南小将军周途劳顿,还望早些休息。” 闻笙点了点头,外祖向来养生,早睡早起,今日这般时辰,确实晚了些,她道,“麻烦王伯伯了。” “孙小姐客气了,这是老奴该做的。”管事的行礼。 一旁的南浔在听到今晚不用见云家老头时,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那可是教导了两朝皇上的人啊! 当初若不是云夫人因病逝世,云老一时无法承受执意告老还乡,怕是当今圣上,也是要由他教导的。 南浔只想想就有些发怵,心底里已经将他判定为比太学里的博士还可怕的存在。 “那我们进去吧?”南浔看向闻笙。 管事的再次开口,“南小将军的院子还在隔壁,劳烦您再和奴走两步。” 第32章 闻清禾,梦里见 “什么?我住旁边的吗?”南浔向着院里看了看,“这个院子不还是很多房子么,能住的下我俩的。” 闻笙红着脸,嗔瞪了她一眼,长辈面前也如此放荡。 管事的面带疏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老爷还说,您若不愿住旁的院子,或是半夜睡得不老实有什么梦游症乱窜院子的话,明日南大将军定将莅临本府。” 闻笙看着僵住脸色的南浔,忍不住掩嘴偷笑,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一脸老母鸡护仔似的绿玉进了院子。 南浔独自在风中凌乱片刻,终是跟着管事的去了隔壁的院子。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静谧的云府。 闻笙半倚在窗边的竹椅上,月光透过摇曳的树枝缝隙,斑驳地照映在她的脸上。 月光下,她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美得安详似仙。 她的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的院子,想着今日的欢愉和那人此时或许焦灼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笑。 而此时的南浔,衣衫未脱,直直地倒在床上。 她心想着这云老是成仙了不成,怎么人都没见着,却什么都知道。 她无奈地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她的心跟魂早就都跑到隔壁去了,可她的人,却是丝毫不敢! 明明宿得这么近!她却见不到佳人啊! 她有些懊恼地看向窗外,渐渐地,在朦胧的睡意中低声道,“闻清禾,梦里见。” —— 卯时未到,天色还沉浸在一片朦胧中。 这时,南浔还睡得正香,一阵不间断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舒适。 “南小将军,我家老爷请您去吃早饭。”云府管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还带着一丝威严。 南浔原是不想理会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然而... 他家老爷!?云老?她猛然从被褥中挣扎出来,“来了,这就来!” 她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衣裳,胡乱地套在身上,步伐凌乱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抱歉,久等了。”南浔道歉,毕竟是云老身边的人,她还是想留些好印象的。 管事的微微一笑,拱手道,“并未,南小将军请吧,我家老爷已备好吃食等着您了。” 南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深深地吸了口气,礼貌道,“还请管事的带路。” “请。” 管事的是云府的老人,年纪虽大,但步伐稳健。 南浔跟在其后,问道,“闻小姐可起了?” 南浔心想,可千万起了,她可最怕单独见老师和长辈了。 “孙小姐已在大堂内。”管事的回道。 南浔松了口气,一路跟着管事的穿过了曲折的回廊,来到了大堂。 此时天已微微放亮,只见一位老者正襟危坐在堂上,面目和蔼。 倒不像太学里那些一脸严肃的古板博士,南浔心想。 南浔看了闻笙一眼,上前微微欠身行礼“晚辈南浔,见过云老。” 半晌,无人回复,南浔也不敢起身,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云老见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闻笙在桌角抻了抻外祖的衣角,无声说道,“外祖言而无信。” 刚刚明明说不会为难南浔的。 云老笑了笑,宠溺地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这才招手示意南浔落座,“南小将军昨夜睡得可舒适?” 突如的关怀,令南浔有些受宠若惊。 她轻咳两声道,“您还是叫我南浔吧,晚辈还担不起云老这一声小将军。” 云老笑了笑,为一旁的孙女夹了一些菜,“虎父无犬子,不过早晚的事。” 他话说的轻松,仿佛完全不知南浔在盛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一般。 南浔不知他何意,暂保持沉默。 闻笙见南浔动也不动,余光看了眼外祖,也为她夹了些菜,低声道,“吃呀。” 云老挑挑眉,并未言语。 南浔看在眼里,这才拿起了碗筷。 “可会钓鱼?”云老边吃边问。 南浔回道“略懂皮毛,夏日里无趣的时候和好友野钓过几次。” “冬天呢?可钓过?”云老又问。 “没有,只砸冰下水捞过。”南浔坦诚道。 云老点了点头“会砸冰就行,你一会可有空和我一起出去钓鱼啊?” 南浔顿了顿,看了眼闻笙,乖巧道,“若云老不嫌我愚钝的话,自然是有空的。” 饭后,南浔都来不及私下问问闻笙,云老有何忌讳,便被催出门了。 冬日的清晨,霜雪还未完全消融。 南浔疑惑地走在熟悉的小路,云老带着她来的湖泊,竟是昨日她与闻笙玩雪橇的地方。 不过,云老并未停留,反倒继续带着她前行至旁边的另一处湖泊。 湖泊被冰封得严严实实,只有湖心一处微微泛着波澜,想来不久前就有人在此野钓过。 云老捋着胡子,笑道,“没想到这处竟已有一个垂钓口,便让老朽得个便宜吧,南小将军再凿一个可好?” 他挥挥手,几个仆人立刻上前,递给了南浔一把铁锤。 南浔愣了愣,只得点了点头。 她手握铁锤,只听得“咚咚咚”几声,垂钓口附近的冰面上便又被砸开了一个口子。 空隙间,云老已掏出鱼竿,将饵料抛入了湖心。 他转头对南浔笑道,“冰既已破开,南小将军不来试试吗?” 南浔拿起一旁的鱼竿,按照云老的指点,也将饵料洒入湖心。 随后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湖边,等着鱼儿上钩。 冬日的阳光日渐升起,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向湖面,波光粼粼。 但微风拂过,还是带来阵阵寒意。 “南小将军可知,这钓鱼就像人生,最需要耐心和技巧。” 云老率先打破了沉默,“有时候,我们为达到目的,不得不破冰而行,但在此之前必须深思熟虑,确保每一步都稳妥。” 南浔听出云老话中有话,心中明了,这是在点醒自己。 她沉吟片刻,问道,“云老所言极是,可晚辈有一点还是不懂,当我自认为自己已经深思熟虑,在尽可能排除错误选项时,会不会也恰恰是在低估了人生的无常感,也成了玩弄别人命运的一环呢?” 云老听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人生无常,帝王之心不可猜。 “这便是南小将军在成长中所需平衡的事,要看你是想将自己与身后之人,交给天道手中还是自己手中了。” 第33章 拜帖如雪花纷扬 南浔细品这句话中的含义,只觉心口猛然一震。 她刚要再问些什么,手中鱼竿上的浮标却微微一动,她来不及开口迅速扬竿。 “托南小将军的福,我们今天有口福了。”云老看着跃出水面的鱼,面露微笑道。 仆人听了纷纷道贺,上前收整回府。 南浔呆愣地看了看一旁的云老,只见他捋了捋自己胡子笑眯眯的模样,显然不愿再多言。 夕阳的余晖洒在云府的青石板上,给整个云府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南浔刚一踏进府门,就看到闻笙手拿一本泛黄的书坐在廊下等着。 她心中一动,知闻笙是在担心云老为难自己,才等在这里。 “闻清禾,快看我钓的鱼肥不肥~”她拎着手中的鱼快步上前,炫耀道。 闻笙抬头,看到南浔乐呼呼的模样,心口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哄她道,“这是你钓的吗?好厉害。” “那是~偷偷告诉你,你外祖一条都没钓上来。” 云老站在俩人身后,笑眯眯地开口道,“老朽虽年事已高,但这耳朵却还是没坏掉呢。” 闻笙轻拧了下南浔的胳膊,身子向外探去,“也就是外祖让着她,才让她险胜罢了~” 南浔倒吸一口凉气,没想美人竟舍得拧她。 她朝闻笙噘噘嘴,也忙转过身,恭维道,“确实,都是云老的教诲,我今日才得以侥幸钓上一条鱼。” 云老爽朗一笑,显然看透一切的模样从两人身旁走过,“不敢当不敢当,我看咱们啊,还是快点吃饭吧。” 闻笙不自觉地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见外祖走了,才低头为南浔揉了揉胳膊。 南浔哪能放过这借机卖惨的机会,举着个胳膊,直喊,“疼。” 闻笙嗔了眼惯会卖乖的南浔,她根本就没舍得用力。 可还是配合地继续帮她揉。 “外祖没为难你吧?”闻笙看得出来,外祖虽什么都没问,却是将两人的关系看得明明白白的。 上一世,她们只是在定下婚约时,告知了外祖一声。 虽是说外祖没有表达出不满,但也或许,只因那时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南浔略微一顿,云老非但没有为难她,甚至还提点了她。 她到现在都没敢确定,云老最后那句话,可是她想的那般? 为何? 教导过两任圣上的人,怎会不知她的纨绔名声? 还是,云老当真深不可测,只见她一面,便知道了些什么? 便是知道,也不该... 她收回思绪,看了眼闻笙,说道,“不仅没为难我,我甚至觉得他还挺喜欢我,真好奇怪,这盛京城里就没有一个喜欢我的长辈,云老不愧是云老,这眼光就是好!” 说着她牵起闻笙的手,笑道,“和你眼光一样好。” 闻笙笑了笑,顺着她道,“自然。”两人说笑着一同走进了大堂。 饭间,闻笙和云老说出了此行的缘由。 云老未做思考便点了点头,表示他很愿一同前往。 闻笙一脸欣喜地看着云老,“我还以为您会说要考虑考虑呢,毕竟您已是很久不愿再回盛京了。” “小清禾亲自来请我,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呀。”云老笑着点了点闻笙的鼻尖。 “谢谢外祖~”,闻笙笑眯眯地问“那我们何时启程呢?” “就明日吧。”云老看了眼南浔那几乎粘在闻笙身上的视线,淡淡道“早点给你送回去,我也怕我一个没留心,就没法和你爹娘交差了。” 闻笙先是一愣,随后羞道,“外祖!您说什么呢?” 她双颊泛红,不知外祖年轻时那么固执的人,怎么到老了竟这般...这般调皮。 “诶~白日里就说了,我耳朵没坏...”云老笑着回她,便看向南浔。 南浔虽略有心虚,却仍坦坦荡荡地回视。 她是想做什么,但还没做不是? 云老挑眉微微一笑,未再言语。 次日,三人如计划中一样,一早启程回京。 南浔骑马,闻笙和云老坐在马车里,伴随着轻微的颠簸,在乡间小路缓缓前行。 云老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闻笙时不时撩开车窗,看眼骑着马的南浔。 虽无聊,却也温馨。 直到行至城门边上,南浔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向车内告别“云老,改日再见。” 她只说改日见,而不是改日登门拜访。 云老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次闭上双眼,不去看小情侣的依依惜别。 闻笙坐在马车上,双手紧握着车窗,看向南浔。 她眸中满是不舍,回到盛京后,两人就再难这样相处在一起了。 南浔身子向车内探了探,见云老闭着双眼,才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闻笙的脸,无声道,“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闻笙咬着唇点了点头,“我等你。” 随后,车轮滚动,渐渐消失在南浔的视线中。 她深呼了一口气,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带着向西,策马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盛京城内,云老悄然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街谈巷议,茶楼酒肆无不在议论这位传奇的帝师。 曾教导两位先皇,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所有学者都盼着能一睹云老风采,求得他的指点。 于是,拜帖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送往了相府。 甚至圣上都送来了慰问,想邀云老空时去宫中坐坐。 那些拜帖来自各色人等,有世家贵族,也有平民百姓。 有文人墨客,也有商贾巨富。 更有齐曜、齐晏、齐衍三位皇子。 但,云老谁都未见。 深宫之中,大皇子端坐于华丽的殿堂之上,脸色阴沉。 他手中捏着一张精致的拜帖,那是他特意让宋沂送去相府的。 原想着闻相是宋沂的老师,或许闻相能给宋沂一个面子。 谁成想,便是宋沂也没能进了闻府的大门。 “真是废物!”大皇子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盏都跟着颤了颤,“连一张拜帖都送不进去,要你何用!” 殿堂内的侍从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宋沂低着头,眸中焠入一丝阴狠,并未言语。 “再去送!闻相不是你的老师吗?我就不信,他会一直拒你于门外!”大皇子瞪着宋沂,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是。”宋沂没多做解释,应声退下,快步离开大皇子的寝殿。 第34章 意图篡位谋反? 宋沂只觉齐曜当真是蠢。 闻相如何能左右云老的想法。 何况,他这个为长却不为嫡的皇子,又如何能让久不归京的云老高看一眼,独独只收了他的拜帖。 与此同时,深宫的另外两处倒是安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 毕竟,太子未立,两朝帝师回京,若皇子们全无野心,圣上才该疑... 各方势力这般暗涌争潮了几日,才渐消了。 只因云老突然对外宣称,将前往竹里居与有志学子一同研讨交流,且不论门第与家世。 一时间,新开业的竹里居内汇聚了各个阶层的学者。 竹里居内,各种古籍和文献摆放整齐,宛如一座知识的宝库。 开业那日,云老端坐于大堂内,双目澄澈,如明镜一般。 他笑容满面地招待着前来的学者,推敲着诗文,共同研讨着典籍之奥妙。 学者们侃侃而谈,言谈间知识的火花四溅,书斋内的气氛愈发热烈。 仅一日内,竹里居的名号就响遍了盛京城。 文人大儒也皆知,在这里,只有学识,没有尊卑。 这天内,大皇子齐曜,三皇子齐晏,四皇子齐衍也分散在书斋的各个角落。 眼见着书斋内的气氛愈来愈热闹,齐曜轻蔑地看了眼宋沂,起身上前,“学生想问,何为为君之道。” 齐曜一声,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向来自大的齐曜,最为在意旁人的关注点,一时不免有些得意。 却不知,众人心底的鄙夷。 闻笙站在二楼,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上一世,圣上至死也未立太子,齐曜为长,顺理成章地继了位。 于是,就有了之后这样自大无为的人,灭了南家满门。 云老喝了口杯中的茶,又轻轻放下,才慢道,“老朽此时不过一介布衣,怎敢妄议为君之道,这位公子怕不是问错了人。” 普天之下,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过五位,可云老却不给他亮出身份的机会,起身道,“果真年纪大了,易乏。” 他看着一众的学者“能听到这么多年轻人的新见解,也是老朽的荣幸,但今日只能陪大家到这里了。” 随后,他婉拒众人的挽留,带着随从快步离去,独留一众学者满眼怨气地看着齐曜。 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毕竟,常人若想见云老一面,难如登天。 能得云老指点一二,更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云老这般一点面子不给齐曜留,气得他顿时脸色铁青,但却也无可奈何。 谁人不知两朝帝师云老在盛京城内的影响力,就连他父皇都要敬云老三分,他又岂敢有什么造次。 “看什么看!一群蝼蚁之众!”齐曜看着众人狠狠地说道,转身拂袖而去。 宋沂透过人群,远远地和齐晏对视一眼,遂转身跟上了齐曜。 “好大的威风,那是圣上第几子?”人群中一个面带正气的人问道。 书斋内各阶层之人都有,自然有认得齐曜之人,可并无人敢议论皇家子嗣。 闻笙看了眼身边的绿玉。 绿玉转身。 随后,楼下不知谁,便回了一句,“乃圣上长子,齐曜。” 大堂内人头攒动,并无人注意声音来自何处,但大家都知道了,傲世轻物的大皇子齐曜未来想当皇上。 消息自竹里居传出,不知怎地演变为大皇子意图篡位谋反。 随后,消息像野火一样在盛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一一蔓延开来。 百姓们交头接耳,宫墙之外的达官贵人也对这消息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大皇子竟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云老为君之道,恐怕有不轨之心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他还私下招兵买马,还联络了许多朝中重臣。” 传闻越演越烈,仿佛真有其事。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气氛异常凝重,齐胤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冷冽地扫视着群臣,随后落在齐曜的身上。 “曜儿,有关盛京城中的传闻,你怎么看?”齐胤直截了当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齐曜闻言,心中一惊忙上前一步,跪在朝堂中央“父皇,那些传闻纯属无稽之谈,还请父皇明察。” “哦?”齐胤不怒自威。 “父皇,儿臣绝没有篡位之心,儿只想…只想替父皇分忧!”齐曜面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浑身颤抖地说道。 他心底也有些慌了,他是想借着那个问题引起云老的注意。 若可以,他也有意借机让父皇知道,他有意为太子。 但他实在没想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他早起听到消息时,差点想掐死那些妄议非论的百姓。 齐胤沉默片刻,又看向矗立在人群前列的齐晏、齐衍,问道,“晏儿,衍儿,你们怎么看呢?” 齐衍犹豫了一下,坦诚道,“儿臣认为流言一夜肆起,定当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推动,儿臣建议对背后制造流言的人进行彻查。” 齐晏上前一步,恭敬道,“父皇,儿臣与四弟看法相同,皇兄的提问虽逾越,却当无谋逆之意。” 他话说的模棱两可,齐胤挑了挑眉,“好一个当无谋逆之意。既你二人都觉得是有人刻意推动舆论,便由你二人着手去查此事吧。” 齐衍微微蹙眉和齐晏一同回道,“是。” 三人各自归位,朝堂上的气氛依旧紧张,但已经有了些许缓和。 齐胤沉声开口,“既流言已出,朕也想问问众位爱卿,心中可有适合的太子人选?”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沉默。 齐胤坐在龙椅上,目光最终定格在闻有政身上,“闻爱卿?” 闻有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回皇上,立太子乃是北齐之大事,需慎重考虑。” “那么,你认为该立谁为太子呢?”圣上追问。 闻有政默了默,回道,“臣不知”说完,转身看向沉默不语的南辰“不知,南将军可有何意见?” 南辰眉头紧皱,不动声色地看了闻有政一眼,恭敬道,“回皇上,臣常年驻守边疆,实不知诸位皇子品性,且臣认为您正值壮年,此时考虑太子之事,也为之过早。” 第35章 她就该是我的 齐胤似不满意一般,又问,“其他爱卿可有何见解?” 四皇子齐衍的母妃,乃侍御史萧尚之女;三皇子齐晏的母妃,乃九卿之首太常沈甚之女。 便是刀架在脖子上,萧沈两家,自也不会傻到在此事上表明立场。 而其余众臣,文臣以闻相为首,武将以南辰为首,二人也都未表露意见,其他众臣自不敢妄议。 “臣等附议。” 齐胤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朝臣,心中自有思量,沉声道,“既如此,无事便退朝吧。” “是。”朝会结束后,众臣鱼贯而出,纷纷离开朝堂。 南辰与闻有政并肩而行,“还真是感谢闻相这般看得起我,竟事事都想问下我的意见。” 闻有政瞥了南辰一眼,淡淡地回答,“南将军过奖了。”他话机一转,犀利道,“但南将军心中,当真没有太子之位的合适人选吗?” 南辰微微一怔,想到前几日他家那位小祖宗,快马加鞭回到府中,直言道,“爹娘心中,可有心仪的太子人选?” “当真,我不过一介武将,只知行军打仗,不懂朝政。”南辰不动声色地回道。 “是吗?”闻有政微微一笑,未再言语,快步离去。 三位皇子位列朝臣之前,自是走在众臣之后。 齐曜看向一脸事不关己到齐晏,怒道,“你在朝上什么意思?” “臣弟不过想帮皇兄洗清嫌疑罢了。”齐晏看向齐曜,“皇兄就不疑吗?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只一夜就将传闻闹到父皇面前?我不模棱两可,父皇又怎会派人去查,皇兄又怎会真正洗清嫌疑?” 齐晏余光看向齐衍,引诱式地暗示齐曜。 齐曜闻言一愣,齐衍背靠萧家,显然是四兄弟间最有资格坐上太子之位的,若再除掉他这个长子... 思及至此,齐曜恶狠狠地看向齐衍。 齐衍冷笑一声,直视二人,“是何人所为,父皇不已经命你我二人去查了么?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还皇兄一个公道了。” 他行礼告辞。 齐晏看着他的背影,状似无意道,“真羡慕四弟这般飒爽的姿态。” 齐曜听懂他的话外之意,有人撑腰,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姿态。 他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阴狠。 齐晏看他这般模样,挑了挑眉,又道,“还有云老,纵使两朝帝师,可如今不过一介布衣,竟也丝毫不将皇兄放在眼中,以至于有了这样的传闻,当真可气。” 说着,他惋惜般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独留齐曜一人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与丞相分离后,南辰脸色发沉地回到府中,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和南浔聊一下。 “让人把那逆子从祠堂中叫出来吧。”南辰和南夫人说道。 南浔走进书房时,南辰夫妇正端坐在书案前。 书房内,书并不多,仅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兵书。 南辰沉默片刻,然后开口,“你上次跑出去,到底是去了哪?” “我去了云老的宅邸。”南浔顿了顿,“和闻笙一起。” “闻家那姑娘带你去见了云老?”南辰震惊。 南浔见他如此神色,解释道,“不算是,我在祠堂跪了几天,心里反而越跪越乱了。我也在想自己是否能承担得不起您和娘说的那些。” 她屏息,颓丧道,“我觉得,我好像承担不起,我没有能力。” 说着,她又停顿片刻,不甘道,“可我心里又实在想要她,我不知道怎么好,便溜出去找了她。” “你怎么找的她?”南辰盯着她。 南浔吞咽一声,看了她娘一眼,坦诚道,“晚上,钻狗洞进去的…” “混账玩意,你竟敢夜探丞相府!!这是置自己于险地,你知道吗?”南辰听后,气得猛拍桌子,脸色铁青。 南浔低下头,小声道,“没事的,我去了不止一次了,熟悉地形。” “你!”南辰听了怒气更盛,南夫人拉了拉他。 南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 “然后我知道她要去趟乡下,就哄她带我一起。” 南浔省略了两人间有关竹里居的对话,只告诉南辰结果,“我们在城外的水云涧汇合,只在乡下玩了一日,晚上我便把她送到云府了” 听到她还知道晚上把人送回去,夫妻俩也松了口气。 南浔接着说,“但我们刚到云府门前,管事的便出来迎,说请随行的我一同入内。我也不知,云老是如何得知我与闻笙一起同行的。” “云老知你拐了他外孙女,还邀你入府,甚至没有为难你?”南辰与南夫人对视一眼,问道。 南浔点了点头,“是的,他还带我一起钓鱼了。” 南辰蹙眉,不知云老是何意,他冠绝群伦的孙女被南浔这样名声在外的纨绔拐骗了去,他竟不恼火,甚至还带南浔钓了鱼? 为何? 要知,便是圣上想见云老都不一定见得到。 南辰粗粝的指节无甚规律地敲打在桌面,又问,“你从乡下回来便想入朝为官,可是因着云老?他与你说了什么嘛?” 南浔想着云老那日在冰面上所说的话,隐藏道,“并无。” “她可知你的真实身份了?”南辰追问。 南浔认真地回想了一番与云老的相处,回道“我觉得不知。” “那你就只是为了娶闻家那姑娘?”南辰心口堵着一口气,怎都觉得不顺。 闻言,南浔抬头看向南辰,“是,儿色字当头。” 说罢,还不等南辰发怒,她便又说,“却也是深思熟虑。” 南夫人按着南辰,看向她,示意她继续。 “我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南浔垂眸,“溜出祠堂那晚,我想您说得对,我若非喜欢女子,这世间千千万,您总能帮我找到漂亮又知心的。” “可在过去近十八年间,我只在看向闻笙时,心口会不受控制地狂跳,我总觉得,她就该是我的。”她眸子里有一丝执拗。 她直视书案前的父母,坚定道,“我头一次那么感谢爹娘,给了我男子的身份,让我能以此接近她。” 夫妻俩微微一怔,他们一直为此觉得亏欠于南浔。 为着哄了南老夫人,阴差阳错颠覆了南浔的一生。 可… 第36章 以女儿之身入朝 “你知道你以女儿之身入朝,稍有不慎,被发现可就是死罪吗?”南辰愣了半晌,问她。 南浔低着头,心中也有些忐忑,“我不入朝,女儿身就真的能瞒一辈子吗?我的女儿之身,太尉府手握的八十万将士,哪个不是我南家稍有不慎便可覆灭的?” 南辰听后一愣,她没想南浔会反问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胸无大志,却也不想一辈子都躲在爹娘身后,如今我因无法争取自己想娶之人,只能跪在这里求爹娘。” 南浔抬起头,看着南辰的眼睛,“可若有一天,太尉府没了那八十万将士,我该跪去哪里求谁?求我姑母吗?那时无子的姑母可还有如今的底气?” 世事无常,如今太尉府的风光,南轻的肆意,南浔的自由全靠着南辰一人。 南府一脉单传,甚至无一帮衬的旁支。 南辰懂,她在问他如何保证一生能护得所有人安宁。 太尉府,无论如何是需要继承人的。 南辰沉默了半晌,问她,“你上次问我心中可有太子人选是何意?” 南浔诚实道,“夺嫡之事或早或晚都会发生,既决定入朝,我想先知道您和娘的想法。” 说罢,她耸耸肩,“实不相瞒,这几个我一个都看不上。” 南辰抿着嘴角,难得未批判她的大逆不道之言。 三人相对无言,许久南辰才道,“你先回去吧,你入朝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回哪啊?”见南辰松了口,南浔梗着脖子问道。 南辰瞪了她一眼,“爱回哪回哪,反正别在我面前晃荡就行!” “得嘞!” 南浔一溜烟地跑出了书房后,直奔群芳阁,推开扶音的门便喊,“姜时!” 姜时原是背对着门的方向听扶音弹曲。 南浔连着几日见不到人。 他又去了几次赌坊也没再见过齐桓,便只能日日蜷在这群芳阁和扶音一起。 听到南浔的声音,他猛地转过头来,面露惊喜,“南浔!你还知道你有我这么个朋友啊!又好几天找不到你人!” 姜时起身,给了她一拳,很是愤慨。 南浔笑着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吐槽道,“别提了,丞相告得那一状,让我一回家直接被我家老头子关进了祠堂,才刚被放出来就找你了。” “才出来?那你也真是够惨的。”姜时表示同情,又劝道,“所以说你闲的没事还是少招惹闻家女,没有你在我都快无聊死了!” 听了闻笙的名字,南浔心中一动,挑眉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啊?” 姜时眼睛一亮,“什么好地方?” 姜时跟着南浔来到竹里居门前时,人都是懵的。 “你带我来书斋?”说完,姜时又看了看身旁裸着半边胸的扶音,不确信道,“你带我俩来书斋?” “昂~不行?”南浔扬着脖子,“怎么?我们不能来书斋?” 姜时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这是闻家开的啊!?” 他看了眼四周,低下头来小声道,“云老来过的学者圣地啊!大皇子之事刚闹得沸沸扬扬的倒霉之地啊!!你皮又痒了?” “姜时,你怂了?”南浔问。 姜时反驳道,“怎么可能?你何时见我怂过?”他咬咬牙,一把搂过扶音,大摇大摆地闯进了竹里居。 南浔笑了笑,立马跟了进去。 两人招摇的姿态,一入堂内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南浔?她怎来了这里?她认识字吗?” “你没听说吗?南大将军归朝那日,南浔在宴席上求娶闻家女,被拒绝了,你看她这模样,八成是来找事的。” “南浔求娶闻相之女?她配吗!?竟还有脸带着阁子里的玩意来闻家产业闹事!” 堂内众人虽言语上对三人诸多鄙夷,可骨子里的恶性,还是让他们盯着扶音的身子移不开眼。 这群芳阁的头牌,当真诱人,也难怪自出阁那日便一直被他二人霸着。 南浔的脸上带着轻蔑,朝着店内喊道,“老板呢?怎没人出来招待?” “南小将军。”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拱手走上前。 南浔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掌柜的?” “这家书斋由奴代为打理,南小将军和奴说也是一样的。”管事的不卑不亢。 “哦?”南浔挑了挑眉,就近拿了本书扔在了地上“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管事的蹙眉,刚要再说什么,只见南浔又拿起了一本扔在了地上,冷笑道,“把闻笙给我叫出来,我有事问她,不然我今天就砸了这个书斋!” 管事矗立在原地,犹疑不前。 “南小将军非要找小女,可有何贵干?”闻笙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隔着帷帽向下看去。 目光所视的是被姜时揽着的扶音。 虽隔着帽纱,但女人对同类的视线最为敏感,扶音妖娆地靠在姜时身上,慵懒地回看了过去。 虽不见真容,却不难看出那是完全与她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气质,仿佛与世隔绝,不染尘埃。 扶音心底莫名涌上一股自卑,随即又在心底自嘲一声,“阁子里卖唱的,和相府嫡女有什么好比的?” 她默默收回视线,摆正了自己的身份。 看到闻笙,南浔唇角一咧,“我要做何,你不清楚吗?来问你到底何时愿意嫁给我。”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 宋沂刚踏入书斋便听到这一句,他想着那日宴席上的事,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压住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上前说道,“阿浔,那日宴席当着皇上的面,闻师妹已经亲口拒绝过你了,还望你有君子之仪。” 听到宋沂的声音,南浔提起的唇角瞬间趋平,她咬了咬牙,回身道,“君子之仪个屁,谁不知我就是个不讲理的纨绔!” 她又说,“何况这管你屁事?我喜欢她,我看上她了,她嫁给我就是早晚的事!” 宋沂听后,脸色一沉,上前低声道,“南浔,你也配?” 南浔冷笑一声,“怎么?不装了?”自己喜欢的女孩被宋沂这样的伪君子惦念着,南浔只觉得恶心。 她退开一步,大声回道,“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了?你也想娶她?” 第37章 就只爱碰你的… 闻言,宋沂脸色一变,忙道,“南浔你切莫胡言!闻笙乃我师妹,我只不愿她被你纠缠!” 他眼中淬着阴狠,他还没有资格站在世人面前说想娶闻笙。 可他和她一起长大啊。 闻笙,早晚是他的女人。 “凭你?区区一介庶子?管得了我?”南浔刺他“宋沂,我爹是太尉,我姑母是皇后,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姜时站在一旁,开口道,“确实,我也很早就想说这句话,天天端着个架子讲大道理,可若不是被宋夫人养在了身边,你就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是南浔面前。” 姜时并不是看重嫡庶尊卑之人,但并不代表他看得惯一介庶子总在他面前装得风光霁月,仿佛把他踩在脚下一般。 “绿玉。”闻笙适时出声,“派人去太尉府请南将军来。” 南浔瞪大双眼,转身道,“请什么我爹!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你不用请他!” “绿玉,去。”闻笙淡淡道。 绿玉微微一顿,躬身道,“是。”而后快步离去。 “你不用去,嘿,你听不到我讲话吗?”眼瞅着绿玉走出书斋了,南浔急道,“回来!” 她回头看了眼闻笙,“算你狠!你等着!我早晚把你这狠心的女人娶回家好好折磨!” 话落,南浔转身去追绿玉,姜时见此,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他二人走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闻笙看向管事的,“备车,回府。” 她步态轻盈,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飘逸自如仿若画中仙子,看得一众人心神往之。 闻笙经过宋沂面前,行礼道,“师兄可是来寻我外祖的,他今日不会来书斋了,你还是请回吧。” 因着宋家也有书斋产业,闻笙想宋沂来此,定然不是寻书。 经南浔一闹,大堂内的关注点都在闻笙身上,她这么说不过不想旁人误会了她与宋沂的关系。 她说完便要走,一众视线聚焦在他们这边,宋沂也不好说什么,默了默说了句,“好的。”却还是忍不住跟上她的脚步一同离开。 出了书斋,宋沂忍不住道,“那南浔一直这样纠缠你吗?” 闻笙晾了他几秒,淡淡道,“没有。” 她这般模样,宋沂只当她不愿多提,安慰道,“你放心,老师定然不会将你许配给南浔那样的纨绔的。” 闻笙未接话茬,帽檐轻纱下绝美的眼眸流露出厌恶,疏离道,“宋师兄,我该回了...” 见她要辞别,宋沂才想起齐曜交代给他的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哄道,“可否麻烦清禾将此拜帖转交给云老?” 绿玉在马车旁候着,看了眼动也未动的闻笙,躬身道,“还望宋公子顾及小姐名节,称小姐一声闻姑娘或闻师妹。” 宋沂看着绿玉,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因着她是闻笙的贴身丫鬟,便也忍了下来。 绿玉说完,闻笙这才不急不慢地扫了一眼那皇家专用的帛书,不用想也知他是替谁送来的。 她回道,“外祖已于今晨回了乡下。” “云老回去了?”宋沂诧异,这么快,竟真是打算何人都不见? “是的。”闻笙行了一礼“宋师兄,告辞。”话落间,绿玉撩开车帘,闻笙迈了进去。 绿玉守门,马夫牵绳慢行,车轮滚动在青柏石路。 宋沂微微蹙眉,怎么感觉闻笙很着急? 而且他刚好像听到马车内传出一声异响,是听错了吗? 闻笙一进马车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闻笙推了推她,不愿给她抱。 “别推,让我抱会。”南浔紧了紧双手。 可闻笙偏不如她愿。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抗拒,南浔这才松了手,解开了她的帷帽。 闻笙嗔她,却不语。 南浔无奈,只得讨饶地拽了拽她的衣角,“我一回去就又被我爹关进祠堂了,我太想你了,想立马见你,就没忍住一出来就跑来竹里居了。” 南浔仍将她圈在怀里,哄道,“不是故意给你砸场子的,我还专门挑了两本薄的书往地上扔的,开业快乐呀,闻老板。” 闻笙自然知道,她在二楼处眼见着南浔的手冲着一本厚重的书去,却到了跟前拿了一旁的薄书。 闻笙默了默,小声问道,“姜时和那位姑娘是你在路上碰见的?” 额… “我这不是找个伴来,才像是来闹事的么?我保证我喊上姜时,一秒钟都没耽误就来了,而且这次你也见到了,我可真的没碰扶音一根手指啊。” 说着,南浔又试探地伸出手,将人抱进了怀里,贱贱地说,“我现在,就只爱碰你的…” 闻笙咬唇,任由着南浔又将自己抱进了怀里。 这次是她没由来地吃干醋了,可上一世,南浔确实宠幸了那个姑娘… 上一世,南浔都没有那样和她亲密过。 善妒乃七出之罪,世家礼仪的教养中让闻笙说不出那句,“我不喜欢她与你同在一处…” 她只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南浔察觉她低落的情绪,心口有些发闷,她不愿她不开心。 她沉默一瞬,像哄孩子似得抱着她摇了摇,“闻清禾,我或许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所以你要不要尝试着相信我一下?” 她说得小心又别扭,总觉得是在自我夸奖。 但其实…她确实也不是一个很好,很有上进心或是值得拿得出手的存在。 可她却听闻笙回应道,“当然,你很好…” 闻笙闻言,双眸泛红,回抱着她。 她的阿浔,满心赤诚,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只是,在慢慢理解南浔上一世的患得患失。 南浔微微一震,只觉有些从未有过的,酥酥麻麻的痒意在心口蔓延,让她陌生又欣喜。 她轻笑一声,摸着闻笙的头,“这全盛京城的贵女中,大概就你一人会说出这种话了。” 只有我一人知道你的好,便没有人会和我抢你。 闻笙倚在她怀里,听着她跳动的心脏,问,“为何又跪祠堂了。” “我和老头说我想入朝为官,还问他心仪谁做太子。”南浔没瞒着她。 闻笙微微一怔,“你想入朝为官?” 第38章 少年郎明媚而至 “对,我想自己决定我的人生,而不是何事都要跪到爹娘或圣上面前。” 南浔将闻笙按在怀里,坚定道,“比如,娶你。” 闻笙知她生性洒脱,最受不得束缚和人际交往中的虚伪,她这般性子入了朝,怕是不会过得太痛快。 可闻笙却没有劝她不要去做。 上一世,南将军在和燕的一次战争中不见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多久边疆便传出南将军叛国,投了燕的消息。 与此同时,留守在盛京城内的南浔,被揭穿了女子身份,人人喊打。 甚至还有先皇齐胤的御用太医出面陈词,说是受了南轻的指使才谋害了先皇,随后当堂自刎,以死逼得南轻辩无可辩。 那时的南浔,没有一刻不在悔恨自己的无能,这一世,便是只因着她这一抹颜色,逼得南浔入了朝又如何? 她不愿再见上一世满门抄斩的太尉府。 更不愿再见伤痕遍布跪在问斩台上没了生机的南浔。 她双目发红,眸中带恨,紧贴在南浔的胸前,缓了许久才从那悲凉的情绪中脱离。 她问,“所以,南将军心中可有适合的太子人选?” “没有。”南浔问,“你可知闻相属意谁?” 闻笙摇头,她不知。 南浔点了点头,也算在她意料之中,想来闻相也不会与闻笙聊朝政之事。 “是谁都行,只要不是齐曜。”闻笙突然说道。 话中的冷意,让南浔愣了片刻,她从未感受过闻笙如此强烈的情绪。 南浔不禁问道,“怎么了?他欺负过你?” 闻笙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敛了下情绪,找了个理由说道,“他不尊重我外祖。” 南浔虽跪在祠堂,却也不是不知外面的事,向西每天都给她讲盛京城里发生了什么。 见闻笙这般,她只当除了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外,齐曜还做了什么惹恼云老的事。 马车渐渐停下,她听着绿玉打发了车夫,南浔也知自己该走了。 她深呼一口气,在闻笙发顶落下一吻,不爽道,“早晚得结束这偷偷摸摸的见面!” 闻笙低笑一声,双手环上南浔的脖颈“那你要努力呀,南小将军。” 美人眼似秋水,唇如花瓣,妖娆的身段又柔弱无骨地往南浔怀里靠了靠,就仿佛那蛊惑君主的妲己。 南浔呼吸渐重,狠狠将人抱紧,咬牙切齿道,“你就真不怕我吃了你!” “外祖可不会放过你...” “生米煮成熟饭,他不放过我又如何!嘶...” “让你胡说。” 两人又是恋恋不舍地玩闹一通,南浔才跳下了马车。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了绿玉,“绿玉,下次再见宋沂,你还要像今天这样呀,很合我心意!” 她说完就走,完全不给绿玉反应的机会,只得红着脸,拿着那锭金子看向后面跟下来的闻笙。 闻笙唇角轻提,“拿着吧。” 于是,爱钱的绿玉知道了一件事。 头些日子她家小姐总去溪园斋应该真不是为了宋沂。 拦着宋沂别靠近她家小姐,那个纨绔就会给她金子。 还是一锭! 姜时跟着南浔出来时,闻笙的贴身婢女就在门口候着了,显然只是在逗弄他们。 南浔哼地一声带着他们走,不过一个拐角处就弯腰喊肚子疼。 “你们先走,我一会找你们去。”只留下这一句,转头就跑,喊都喊不停。 姜时揽着扶音在冬日的暖阳下站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才后知后觉又被南浔那家伙扔下了。 “啊!!小爷再也不想和南浔玩了!”姜时揽着扶音就走,还碎碎念道,“你也不许和她玩了!!” 扶音媚笑着逗他,“姜少爷说笑了,扶音不过就是阁子里一个唱曲的,自然是听妈妈的安排,谁给的钱多便和谁玩了。” “你也太势利眼,太没骨气了!南浔那家伙都丢下我们多少次了!”姜时吐槽她不够义气。 扶音没骨头似地靠在姜时身上,笑道,“骨气可不能帮我攒钱给自己养老,干我们这行的也就吃个青春饭,还望姜少爷疼奴~” 姜时闻言点了点头,“疼你!走,咱去赌坊给你挣养老钱去。” 扶音挑了挑眉,又去赌坊? 今日赌坊中热闹非凡,铜钱与银两的撞击声、骰子的滚动声此起彼伏。 姜时一踏入这赌坊中,管事的便直径去了二楼,躬身道,“主子,姜少爷又来了。” 齐桓的眼角微微一动,那双看透世态炎凉的眼睛闪过一丝暗隐的雀跃。 管事的每日都会命人往宫里送信,说姜时常来赌坊找他。 他不知姜时何意,只当他一时兴起。 但却又每日每日地期待着,姜时的兴趣久一点,多让他听到些有关他的事。 他不敢见他,却也怕姜时总见不到人就不来了...他就又没有他的消息了。 “让他玩得高兴点。”齐桓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顿了顿,他又道,“若他又问起我,便让他上来。” 管事的应声而去。 姜时的目光在赌坊内四处张望,然后定格在从楼梯上下来的管事身上,这几日还从未见过管事的上过二楼。 他揽着扶音走了过去,开心道,“可是你老板来了?” “回姜小公子,是的。”管事的躬身回复。 姜时扬了扬脖,“起开,我要上去。” 管事的闻言侧开身来,没了阻挡,姜时快步上前,一时都忘了拉上扶音。 “扶音小姐请随我来。”管事的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扶音只微微一顿,便扭着腰肢跟去了一楼。 她倒不意外这般安排。 以帷帽示人的女子并不少见,可这以帷帽示人的男子,其身份要么尊贵,要么神秘... 定然不是她一阁子里的玩意可以随意去猜测的。 她面露沉稳,一句都不多问,管事的眸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赏。 姜时上了二楼,门都不敲,推门而入便喊道,“齐老板~你可让我好找。” 管事的不过刚下去,姜时便闯了进来,可见他速度之快,齐桓坐在屋内的圆桌上抬头看他。 少年郎明媚而至,仿佛是透过他人生的阴霾,照进的一束光,只看着便心安。 第39章 媳妇的茶就是好喝! 姜时也不管齐桓接不接话茬,大大咧咧地坐到他旁边,顺手接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抿了一口,“咦,这是什么茶?还挺好喝。” 齐桓睫毛轻颤,僵硬地转身,看了眼那染了水渍的完美唇型,“姜少爷对谁都这般随意吗?” “嗯?”姜时看了眼手中的茶杯,他只是看得眼热,下意识便拿了过来。 他借着咳嗽掩下面上的一丝尴尬,“自然,咱们是兄弟嘛,一起喝一杯茶怎么了?我和南浔还睡一起呢!” 其实,就是在群芳阁喝多了,各自找一个旮旯,谁也不搭理谁地窝着睡。 齐桓面色一冷,“谁与你是兄弟。” “啧啧,你这人还真是够无情的,帮完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太让我难过了。”姜时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没让你帮…”齐桓瞥了他一眼拙劣的演技,夺回了自己的杯子,又为他拿了一盏新的。 姜时笑他嘴硬心软,问道,“齐曜最近没空嘴贱了吧?他再那样你就别忍着,还回去,骂不过,你就来找我,我还帮你。” 齐桓微微一顿,看着他,“为何要帮我?” “自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姜时义愤填膺地喝了口新倒的茶。 他细细品了一口,蹙着眉又将茶杯放下,好像没有刚刚那杯好喝,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喝酒。 “不过,齐曜那个嘴贱的是不是得罪了好多人啊,总觉得他那事传得也太快了些。”姜时说。 齐桓默了默,回道,“不知。”他是四位皇子中唯一还没入朝的。 姜时耸耸肩,不以为意,“没事,反正我们只要知道他现在应该过得不痛快就好了。” 两人相对安静了一瞬,齐桓问道,“怎没见南浔和你一起?” 平日里,两人仿佛穿一条裤子一样形影不离。 听齐桓提到南浔,姜时气道,“别提了!她叫我陪她去竹里居闹事,完事我们被赶出来后,她就又丢下我不知跑哪玩去了!” “你们去竹里居闹事了?为何?”齐桓诧异。 姜时摸了摸鼻梁,不大好意思地说,“她说想娶闻家小姐...” “想娶人家,还去闹事?”齐桓不懂这两人是什么脑回路。 姜时也是头一次觉得南浔丢人,一点纨绔的自觉都没有,竟非要娶那谪仙般的人物,他小声说道,“这不是人家不愿意嘛...” 齐桓扯了扯嘴角,大概有些明白为何上一世南浔都把闻笙娶回家了,却还怎么都得不到她的心了。 “我们还在那里碰见宋沂了,看那模样估计也是南浔的情敌之一,人家就没被撵出来。”姜时毫不顾忌地拆南浔的台。 听到宋沂的名字,齐桓眸子闪过一丝阴狠,低声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什么?”姜时没听清,又问道。 “没什么。”齐桓抬眸看向姜时,“你最好离宋沂远点。” “....” 且说宋沂送走了闻笙,便命人将消息传入了宫中。 齐曜听到闻云老已离京的消息,勃然大怒。 他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这老头!害得我陷入流言蜚语中,不出面解释,竟还不告而别?” 心腹跪伏在地,声音颤抖,“据说云老原只是来看看闻夫人,昨日就该离开的,恰巧赶上了竹里居开业,这才迟了一日。” 齐曜站起身来,一拂衣袍,“我不信他走了,走,随我去相府看看。” 心腹欲言又止,却还是跟了上去。 然而,他们才刚踏出殿门,便被守在门外的士兵拦了下来。 领头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态度,“皇上吩咐过,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大皇子您哪都不能去,还望您莫要让臣等为难。” “可我并未收到父皇禁足我的旨意,滚开!” 士兵们分毫不动。 齐曜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硬闯,圣命难违,他怎敢抗旨。 “捧高踩低的玩意们!看本皇子出去后怎么整你们!”齐曜狠狠地说道,转身拂袖而去。 齐曜想要出宫的事情,不一会就传到了齐晏那边,他安静地品着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这皇兄,还真是个冲动易怒且无脑的,这种时候竟还想着出宫去相府。”齐晏笑道。 身旁的侍从默默地听着,不敢出声。 “罢了,还是去趟老四那里吧,不然父皇该觉得我们不办事了。”齐晏放下茶杯起身,问道,“四皇子可在他宫中?” 一旁的侍从躬身道,“四皇子在漪澜殿。” “嗯,去漪澜殿。” 齐晏摆驾去漪澜殿,一路上都带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到了漪澜殿前,他走下步辇,向殿中走去,只见齐衍正陪着齐栀放风筝。 他们笑得清脆,仿佛很开心。 齐晏静静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刚提了一路的嘴角缓缓趋平。 他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一丝不甘。 明明已经有齐晏了,可父皇仍给老四取名齐衍。 明明同样都是没了母妃。 但齐衍还有甘愿为他入宫的姨母,虽然后来姨母也没了,但他姨母给他留下了一个妹妹。 一个和他相依为命,能够互相拥抱取暖的妹妹。 齐晏就那般站着,看了不知多久,直到齐栀发现了他,叫了声,“三皇兄。” 小姑娘见了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疏离又得体。 齐晏低头轻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打扰两位了。”说罢,他看向齐衍,“我来找你。” 齐衍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看向齐栀时却依旧温柔,“辛苦栀儿去为皇兄去泡壶茶好吗?” 齐栀点了点头,朝齐晏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将人护得这么紧,我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皇兄,还会害她不成?” 皇家亲情向来淡薄。 “如你所说,名义上。”齐衍抬眸直视那双深邃到令人猜不透的眼眸。 齐晏冷笑一声,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只问,“老大的事你准备何时开始查?” “怎么?刚挑唆完他,又来撺掇我?想借我手毁了齐曜?”齐衍冷冷地问。 齐晏甩了甩衣袖,“怎么?难道你不想?” 第40章 她浑身被咬得发烂! 他蛇蝎似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齐衍,半晌,才嗤笑一声,“老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想早日还皇兄一个清白罢了。” 他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纤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你以为我为何要在殿上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老五都十九了还未入朝,明眼的都知他是个废的,皇兄之事一夜间席卷盛京,他若毁了,得利的将会是谁?” 齐衍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他又接着说,“你又以为,负责诏狱的廷尉是摆设不成?父皇为何非要你我二人来查此事?” 齐衍沉吟一瞬,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齐晏,问道,“不是你干的?” 微风轻轻吹过,齐晏的长发随风飘动,他闭目凝神,竟意外也有股子冷美人的模样。 齐晏心想,看来这茶是喝不上了。 他睁开双眼,晦暗不明的眸子让那股子美人劲尽消。 他淡淡地看了齐衍一眼,又向殿内的方向看了看,站起身来向外走。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沉声道,“走吧,一起去趟廷尉府。” 齐衍蹙着眉,望着他的背影默了默,回头和侍从交代道,“和公主说一声,我出去下,晚上再来看她。” 话落,他追上齐晏的脚步。 两人只带了几个亲信随从,结伴出宫,来到了廷尉府门前。 门前悬挂着一幅威严的匾额,两旁的石狮威武雄壮,齐晏和齐衍对视一眼,示意随从在门外等候,然后迈步走进了廷尉府。 二人向守门的士兵表明身份,要求面见宋廷尉。 士兵们面露诧异之色,但不敢怠慢,迅速通报上去。 不过片刻,宋渊便亲自迎了出来,宋沂随在其后。 “宋大人,我们是来了解关于皇兄的流言案的”齐晏向迎面而来的宋渊说明来意。 宋渊点了点头,将二人请进了府中。 一群人经过一片竹林,来到牢房前,狱卒们早已得到通知,恭敬地迎候着两位皇子。 牢房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只见一身影单薄之人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狭小的囚室里,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绑住。 齐晏和齐衍在宋渊的引领下走进囚室,透过铁栏杆向里面望去。 牢中之人抬起头,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与他们对视。 两人都同时认出,此人乃是那日在竹里居出声发问“那是圣上第几子”之人。 但两人都默契地对此表示沉默。 宋渊此时出言道,“据下官所查,正是此人在当日写了一篇声讨大皇子的文稿,便立即被文人大儒间流传,又被不知情的百姓口口相传,以至于事件发展愈演愈烈。” 宋沂在一旁,将文稿供上。 齐衍两人一扫而过。 “你怎知,大皇子有私兵?”齐晏的声音冷冽如冰。 那男子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齐衍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抗拒是没有用的,说出真相,也许还能减轻你的惩罚。” 那男子沉默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终于,他开口了,“你们也不过一丘之貉,借我之口为他去擦屁股罢了。” 齐晏轻笑一声,示意狱卒解开犯人的束缚,将他带到外面一个相对舒适的地方,为他倒了一杯酒。 “我们和大皇子一丘之貉?”他指着齐衍问,“你可知他是谁?” 那男子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对方是谁都与他无关。 齐晏并不在意,将手中的酒递给他,“四皇子齐衍。” 男子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宋渊见了又补充道,“你面前的这位乃三皇子齐晏。” “所以,我们怎会和大皇子一丘之貉呢?我俩啊~”他声音拖长,笑看着齐衍,“巴不得齐曜去死呢。” 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一震。 所有人屏息,听着他的大逆不道之言。 “我如何信你?”男子问他。 齐晏掏出自己的玉佩,牢外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在那块翠绿色的玉面上。 玉上,明晃晃地刻着一个晏字。 男子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我乃蓟县人,那边常年能听到士兵操练的声音,而我恰好有一次听到两个下了山的领头的对话,说要向大皇子汇报什么...” 齐衍蹙眉,私立操练军队,可乃死罪... “那你此行来盛京,仅是为了揭露大皇子意图谋反的事?”齐晏问。 男子顿了下,轻轻应了一声。 齐晏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淡淡开口,“是吗?但我怎么听说你本还有个妹妹...” 男子身子一僵,恶狠狠地看向齐晏。 齐晏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怎么?还用我说吗?” 男子怒目切齿,“是!我还有个妹妹!我本还有个妹妹!是他们奸辱了我的妹妹!” 提及妹妹,那男子终于崩溃,他喊道,“你知道那群畜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吗?她浑身被咬得发烂!!是大皇子纵容了他们!他不是人!!” 齐衍听得一愣,双手紧捏着衣摆,胸腔顿时涌上一股闷气。 齐晏挑了挑眉,示意狱卒将他带回牢房。 他二人走出廷尉府的大门时,夜色已深。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宋廷尉务必彻查此事。”齐晏笑着说,“我等相信宋廷尉定能够秉公办理。” 他看向一旁面色发青的齐衍,“是不是啊?四弟。” 齐衍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下官定当尽心竭力,查清此案。”宋渊回道。 齐晏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告辞。 宋渊心中清楚,此事绝不简单,三皇子竟能比他更先得知那男子还有个妹妹。 想想齐晏在狱中说的话,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命令亲信分两批前往蓟县去调查此事。 宋渊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儿子,沉声道,“沂儿,你也去吧。” 宋沂瞳孔一震,立即闪过一丝愉悦。 他知,宋渊这是要给他机会了。 他躬身回道,“是,儿定不辱使命。” 深夜中的盛京城喧嚣逐渐消退,三路人马连夜出发,前往私自操练军队的地方查探。 经宋家探子深入,发现蓟县确实有人打着大皇子的名义在秘密操练军队。 且,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普通的民兵。 第41章 战场刀剑无眼 宋沂命人埋伏四周,趁机抓获了一名落单的士兵。 带回营地严加拷打下,而后得知他们乃前朝的遗军,一直潜伏在这里等待时机。 这几年来,一直有人用大皇子的名义给他们提供饷银,组织他们操练。 宋沂大惊,她没想北齐已建朝近百年,竟还有前朝势力的存在,便火速将消息传回盛京。 训练有素的信鸽,一只飞往廷尉府,一只飞往皇宫。 他唇角轻提,望着信鸽离去的方向,只觉一切局势尚好。 都为他入朝铺路。 几日后的盛京。 朝堂之上的氛围,比流言盛传那日更为沉重,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噤若寒蝉。 宋渊跪在玉阶之下,声音洪亮地禀报道,“皇上,臣在查大皇子流言案时,竟意外查到蓟县有前朝民众打着大皇子的名义操练军队,企图颠覆我朝政权,还请皇上出兵平反,以安百姓之心。” 话音刚落,朝堂上一片哗然,大臣们议论纷纷。 齐胤目光探究地看着宋渊,“此事当真?那可是大皇子所为?” 宋渊叩首道,“启禀皇上,臣已派三批人马前往调查,这些人确实打着前朝的旗号操练士兵,意图不轨。” 随后,他抬首公正道,“这批军队蜗居在蓟县已有近十年之久,臣命人详细查处了大皇子近十年的账目明细,臣以为,并非大皇子所为。然臣无能,还暂未查出背后真正主谋之人。” 他所言委婉,大皇子齐曜无母家扶持,如何能有的那么多银两去养一批军队。 这一养,还就是十年。 齐胤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为北齐江山社稷考虑,朕必不姑息养奸,南将军你可愿去蓟县平反?” “皇上,臣愿率军出征,歼灭前朝遗民。”南辰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 齐胤点了点头,“南爱卿忠心可嘉,只是辛劳你刚才得胜归来,便又要替国出征,不知爱卿可有何要求?” 南辰微顿了顿,开口道,“臣和夫人常年征战在外,忽略了对犬子的管教,以至于让他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近日,南将军之子为娶丞相之女,大闹竹里居的事已成了百姓们新的饭后谈资。 人人都津津乐道,那盛京出了名的纨绔有多异想天开,竟敢妄想沾染谪仙般的闻家女。 南辰又说道,“臣恳请皇上允许臣带此子同行,让她在战场上历练一番。” 闻有政冷着脸,始终未言语。 齐胤看了眼闻相的脸色,沉思了片刻,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也好,既然南爱卿如此坚持,那就带上南浔一同出征吧,只愿虎父无犬子,若他能在战场上成长起来,我北齐便也多了一位少年将军。” 南辰叩首谢恩,“臣定当率小儿竭尽全力,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退朝后,南辰回到府邸,他独自坐在书房中,面前是一张陈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蓟县的位置。 不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随后,南夫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南浔。 爹,你找我?”南浔看向座椅上的南辰,问道,“可是给我谋了个什么好差事?” 看着南浔吊儿郎当的模样,南辰微微蹙眉,“嗯,我有话要交代你。” 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下吧。” 南夫人轻轻地关上门,坐在了南辰的旁边。 “你知道今天圣上要我去蓟县清剿前朝遗军的事吗?”谈及正事,南辰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南浔回道,“听到了一些风声。” “我和圣上举荐了你随我同行。”片刻,南辰又开口道,“战场刀剑无眼,可阿浔你作为南家人,若想入朝只能从军。” 南浔点了点头,她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预判的。 文臣虽多以丞相为首,可三公之一的御史是齐衍的外祖家,九卿之首的太常是齐晏的外祖家。 文臣内部的争斗是早晚的事。 武将以南家为首,虽还有郎中令和卫尉,可她与姜时素来亲厚,卫尉又是皇上亲点。 “你若后悔,今天将是你最后的机会。”南辰看着若有所思的南浔,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他虽把南浔当作儿子来养,从小教他练武,可却从未有过一日盼着她真能撑起这太尉府继承人的身份。 南浔垂着眸子默了默,“我不悔。” 随着这一声落地,屋内顿时无声,只余微弱的喘息声。 南浔深吸一口气,看向二老。 她知,在这场较量中,若她服了软,以后便再也没有入朝的机会了。 “好。”南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你回去收整一番吧。” “是。”南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应了一声,退出屋内。 南浔离开书房后,南夫人不禁开口道,“你真决定带阿浔去了吗?她此时还...” 南辰转过身来,打断南夫人的话,“我知道,她此时还不知上战场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她若想入朝,这将是她的必经之路。” 南辰叹息一声,将南夫人抱进怀中,沉声道“你放心,便是近十年的蛰伏,前朝那群也不足为惧,我会护好她的。何况,只有阿浔真的上了战场,见证了刀剑无眼的生死难测,她才能真的知道,闻家那抹颜色,到底值不值得她如此。” 南夫人倚在南辰怀中,面露担心,却还是点了点头。 南辰拍拍她的肩膀,哄道,“这次,换你等我们父子二人回来了,你放心战后,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阿浔。” “嗯...” 闻府内。 闻笙白日里惯例去母亲房中请安。 才一踏进房屋,就见闻夫人一脸喜色地拉着她,“我清禾可算要摆脱了南家那位祖宗了。” 闻笙疑惑地看向母亲,不知她何意。 随后便听道,“你爹刚下朝回来,说南将军今晨在朝中恳请圣上,允南浔同他一起去蓟县清剿前朝遗军呢。” 蓟县有前朝遗军? 闻笙微微蹙眉,上一世她祖父未在她婚前回过盛京。 也并无齐曜谋逆的流言发生,自然也不曾发生什么前朝蓟县之事。 这一世... 难道是她的不同抉择,带动了一些原定事件的改变? 第42章 我都还没在你怀里睡过呢! “她这般走了真好,刚好娘给你挑了些合适的小郎君的画像,一会给你送房里去,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闻夫人拉着她的手自顾自的说。 闻笙心中全是对南浔将上战场的担心,全然没什么心思听她母亲的话。 只在闻夫人又问了一次时,胡乱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便混混沌沌地离开了。 闻笙回到自己的卧房时,只见年年正趴在窗边的小榻睡得踏实。 小榻边上烧着暖炉,暖呼呼的,小家伙惯会找舒坦的地方。 闻笙悄声坐了过去,小家伙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自觉地爬到闻笙的腿上,找个舒适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闻笙唇角轻提,真是和南浔一模一样的,见着她便要粘上来。 她随手拿过一旁缝制的小毯子,盖在年年身上。 她垂眸,轻声哄它入睡。 不一会,小家伙就又睡了过去。 南浔半夜悄然来到院中,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目光所及便是这温馨的一幕。 月光洒在闻笙的侧脸,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闻笙早便发现了她,但她没有抬头,就这样静静地让那人看着。 冬日的冷风顺着打开的窗缝吹入屋内,年年突然醒了过来,它抬头看向南浔,眼中满是警惕。 南浔撇撇嘴,从窗内跳了进去,作势要去抱它。 结果年年瞬间炸毛,跳到一旁,弓起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南浔瞪着没良心的小家伙,吐槽道,“小没良心的,送你过来陪她解闷,不是让你来和我抢她的!” 说罢,她看向闻笙,委屈道,“我都还没在你怀里睡过呢!” 闻笙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 她身子往前挪了挪,准备哄哄这个连小猫咪的醋都要吃的人。 谁知,南浔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闻笙瞳孔微张,双手下意识抵在南浔的胸口。 南浔回握她的手,喘息道,“别拒绝我...” 闻笙心口一震,纵容地闭上了双眼。 年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随后,它舔了舔爪子,跳下了床榻,扭着小屁股走到背过身去的绿玉身旁。 绿玉红着脸,弯腰抱起小家伙,快速走出了房间。 南浔紧紧搂着闻笙的腰,舌尖轻易地撬开她渴望已久的红唇,仿佛想将闻笙融进身体一般,用力地吻她。 闻笙纵容着,直到快要无法呼吸,才轻轻推开了南浔,埋在她胸口前轻喘。 南浔也喘得厉害,她一手抱着闻笙,一手意犹未尽地揉在闻笙的腰间,声音暗哑道,“真想现在就把你吃了...” 闻言,闻笙身子一颤,只觉浑身发烫,半晌,才抬手为她顺了顺心口。 “我明日要随父亲去蓟县了。”南浔平息了片刻,开口道。 闻笙微微一滞,轻应了一声,“嗯。” 便是她已提前知晓,可从南浔口中听到时,她还是不禁有些担忧。 南浔察觉到她的情绪,敛了敛眸,“我走了你可要想我呀!” 闻笙还是淡淡的地应了一声。 南浔见她仍兴致不高,轻叹一口。 轻轻抚摸着闻笙的头发,贱道,“我走后,你可要乖乖地远离每一个对你有心思的人!你这么好骗,我真怕他们趁我不在偷家!可尤其是宋沂那个伪君子。” “你说什么呢...”闻笙脸色发红,又羞又恼地一拳捶在她的胸口。 都要走了,还气她。 当真可恶。 南浔嘿嘿一笑,牵过她的手揉了揉,“别担心,我跟在我爹屁股后面,安全得很。” “别受伤…”闻笙红了双目,声音都有着发颤。 刀剑无眼,她怕... 南浔睫毛轻颤,又抱紧了她,轻声道,“好。”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闻笙起身为他沏茶。 借着这个空档,南浔第一次走下小榻,好好看了眼闻笙的闺房。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细腻的绣品点缀在房间的四周。 小榻的对面有一张红木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好看的胭脂和首饰。 南浔这才后知后觉,她还从未送过闻笙什么礼物。 她暗暗在心中记下此事。 想着从战场回来一定要补给闻笙。 她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精致的红木床,被铺盖得整整齐齐,红纱被轻轻拉起,露出床上的柔软被褥。 她眸子一暗,一把搂过闻笙的腰,就着闻笙的手喝了口茶,孟浪道,“我早晚要睡在这里。” 闻笙红着脸,嗔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她这乖巧的模样看得南浔心尖发颤,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房间中央还摆放着一张雕花的矮桌书案,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字画以及一些精致的饰品。 南浔想着,大抵是闻笙自己创作的。 她揽着闻笙过去想要欣赏一番,余光却见书案上还堆放了许多画轴。 她伸手拿了最上面的画轴,问道,“这都是什么?你画的吗?” 闻笙不记得自己的书案何时有了这些东西,她懵懂地摇了摇头,和南浔一起去看。 只见画轴徐徐展开,轴上所画之人,竟是宋沂… 闻笙大惊,忙去看一旁的南浔,解释道,“我不知…这不是我画的。” 她看着南浔逐渐发冷的脸,低声道,“真的…” 南浔冷着眸子将画轴扔置一旁,又去拿另一轴。 这次,画上之人乃沈家次子——沈昫。 此时,闻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午时母亲所说的话。 她按住南浔再次伸出的手,颤道,“别看了…” 南浔想要挣开她的手,却被闻笙抱得更紧了,“求你了…我不知母亲何时送来的,但我一个都没看过,真的。” 她脸上红得滴血,便是刚被南浔抱着吻也未曾这般。 她低着头。 虽非她本意,却有种出墙被抓的羞耻感。 见她这般,南浔哪还舍得生气,忙将人抱进了怀里哄道,“你倒先委屈上了。” 闻笙咬唇往她怀中钻了钻,“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一个都不会看的,明日我都让绿玉送回去。” “嗯。”南浔轻轻应了一声,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看向书案。 且不论宋沂与沈昫私下到底如何,但至少在世人眼中是风光霁月且翩翩公子。 不像她,人人说道的纨绔。 第43章 全当她色令智昏 南浔眸色一暗,紧紧地抱住闻笙的腰肢,力气大到像要把她融进怀里一样。 她俯在闻笙的肩头,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明天来送我。”她声音低低的,“在竹里居的二楼看着我就好,大军会途经那里。” “好,我去送你。”闻笙咬着唇,便是南浔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两人这样抱了许久后,南浔才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怕她只要一回头,就忍不住想要做什么了… 次日,大军整装待发,南辰亲率南家军出征。 在热闹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都是前来送行的百姓。 闻笙一夜未眠,天微亮便带着绿玉出了门。 自来了竹里居,她便一直矗立在二楼的窗边,目光远眺。 大约辰时,才见南浔与南辰一同骑着马,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走了过来。 南浔穿着花里胡哨的战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周围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一处,总有些格格不入。 没人相信她是真的去打仗的,大家都只求她别托南将军后腿。 闻笙呼吸微滞,目光一直跟随着南浔的身影。 虽是一早起就让绿玉将画轴都送回了母亲的院子,但她还为着昨夜的事心口发闷。 昨夜那场景下,南浔那般小气爱醋的人,竟是一点也不闹。 她心里情愿南浔闹上一闹,也好过现在这般内疚。 她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扶着窗沿,紧盯着下面。 她很怕,南浔像昨晚那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南浔感受到闻笙那抹迫切的目光,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美人眸中含泪,娇滴欲泣的模样,看得南浔心软。 她张嘴,无声道,“想你。” 一夜不见都很想你。 闻笙咬了咬唇,眼眶不自觉有些泛热,回道,“我等着你。” 南浔咧嘴笑了笑。 南辰余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咳一声,用气音道,“差不多行了。” “您早上和娘在门口分别时,咋不知道差不多得了呢。”南浔给了她爹一个白眼,反驳道。 “...”南辰张了张嘴想说,我和你娘是夫妻,你能比吗? 但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南辰抬眸,也向二楼看去,这是他第一次直视闻家那位谪仙。 他原以为会看到女儿家的羞涩或慌张,却不想闻笙坦诚地对上他的视线,且行了一礼。 他点头回以一礼,便侧开了双目。 心想着闻家这位,倒是比她爹有意思。 “咋样,爹?我眼光好吧!?”南浔一脸炫耀地看向南辰。 南辰不理。 可耳边不断传来南浔叽喳的声音,让他听得厌烦,他心想闻家那位眼光好像不怎么好... 想到此处,他不禁露出一副可惜的了神情,全然不记得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 军队缓缓地离开了街道,消失在城门之外。 闻笙站在窗边,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思绪不禁陷入回忆。 前一世虽没发生蓟县遗军的事,但齐曜上位后,确实莫名拥有了一支军队。 因此,南浔才没能逃脱。 那时,南家军远赴边疆,留守盛京的兵,有一半为姜家所有。 有姜时在,不论姜禀作何决断,姜家定然不可能真的置南浔于死地。 何况,太尉府还留守着两千府兵。 以南家军的实力,如何也能护南浔逃离盛京。 却不想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凭空出落。 太尉府两千府兵全部覆灭,他们以多胜少,闻笙无法猜测对方实力。 她只在昨夜委婉的提醒了南浔,这支军队既已蛰伏近十年之久,人数定然不止万人,让她务必不要轻敌。 闻笙垂了垂眸,她还是太慢了,明明知晓上一世之事,却还是不能顾全所有。 … 大军出了城,便加快了脚程。 行军途中,道路崎岖,黄沙漫天。 士兵们训练有序地前行着,只有偶尔的马蹄声和铠甲相撞的声音。 南浔的马儿刚开始还有些躁动,她努力控制着缰绳,试图保持镇定。 渐渐地,南浔还是感到了疲惫与不适。 她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策马游玩与驾马行军是两回事。 可全军无一人喊苦喊累,她父亲更是笔直地坐在马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怎好意思说什么。 感受到南浔的注视,南辰转过身来,他沉声道,“还没到战场,这就受不了了?” 南浔低着头,硬撑道,“受得了。” 南辰叹息一声,“从小逼你练武,就总要偷奸耍滑,总觉得够用了。” 他示意南浔看向身后的步兵,“那些没骑马之人也没你这般脆弱。” 南辰目色深沉地看了南浔一眼,若连路上这点苦都吃不了... 还提什么行军打仗。 干脆他现在就命人将她送回去。 从此,别再提什么入朝,就一生安静地活在他的庇护下吧。 南辰收回视线,认真道,“阿浔,战争从不是儿戏。” 南浔听出父亲的话外之意,她想了想昨夜在闻笙书案上看到的画像,咬了咬牙又挺直了腰板。 就全当她色令智昏吧!她要做给父亲看,她可以。 南辰余光注视着她,见此,不自觉提了抹唇角。 经过数日行军,大军终于抵达了蓟县,大军在一片开阔地驻扎下来。 这时,一名副将突然策马而来,神情凝重,“将军,我们在营外发现一人,行迹鬼祟,像是敌军派来的探子。” 南辰眼神一凛,“带他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没过多久,几个士兵将一名男子带了过来。 南浔定睛一看,不由愣住。 那人虽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南浔还是一眼认出了姜时。 “姜时?”南浔惊讶出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时瞬间挣扎起来,喊道,“放开,南浔快让他们放开小爷。” “姜时你怎么会在这?”南浔皱了皱眉,示意士兵放了姜时,可押着姜时的几人却动也未动。 南浔身子一顿,这才尴尬地看向南辰。 南辰脸色发青,挥了挥手,士兵才将人放开了。 姜时瘫跪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疼死小爷了!” 说罢,他看向南浔,气道,“我怎么会在这?南浔你还是不是兄弟!?你怎么最近干什么都不带我!?” 第44章 为何只有她一人? 南浔愣了愣道,“我出来打仗,又不是来玩的,我这废物,再带你一个废物来送死啊!?” 姜时摘下斗笠,扔到一边,反驳道,“你才废物呢,打仗咋了?我一个人在盛京城多无聊啊!我还得提心吊胆着你的小命,我怎么想怎么不爽,所以就一路跟了来!” 他梗着个脖子,显然不服气的模样。 南辰适时出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闻言,姜时虚看了南辰一眼,其实他心里很惧怕南辰。 每次见南辰就仿佛见他另一个爹一样,真的是喘口气都怕挨骂。 他慢慢地往外爬了几步,小声地说,“我一开始扮做小兵跟在后面...后来我实在太累了,就又自己花钱买了马,一路尾随在大军后面。” “哦?部队后面的兵竟从未发现过你?”南辰问。 姜时嘿嘿一笑,“他们耳朵没我灵,偶尔察觉不对派人来查,我总能在他们赶到前调转路线。” 他一脸得骄傲,“咱好歹也是将门出身,对付几个小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刚是故意被他们抓到的?”南辰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和南浔混在一起,同样被人称之为纨绔的小子。 提到这,姜时才颓丧道,“对啊,这荒郊野岭的,再不见南浔混口饭吃,我就要饿死了。” 说着,姜时委屈地看着南辰,“南伯伯,小侄儿饿饿,想要吃饭饭。”。 南浔抖了抖身子,一巴掌糊在脸上,简直没脸看他那没出息的模样。 姜时才不在意南浔怎么看呢。 他是看出来了,跟着南浔怕是吃不上饭了,还得是跟着南辰才行。 南辰抿着嘴,显然也没想到他竟会这般。 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在军中,没人伺候你,要想吃饭,自己去伙头军那里。” 说着,他转身离去,独留两人在原地发愣。 半晌,姜时才跳起来,“哇嗷~南浔,你爹这是留下我了是吗?还得是我啊!连你爹都能收服!” 南浔微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暂且不去提他刚那副嘴脸有多丢人,直径带着他去了伙头军那里。 富家公子哥空降来了军队里,自然受不得什么好得待遇。 伙头军一脸怨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伺候人。 想着,就随意给姜时整了些粗糠。 姜时也不矫情,吃得很香。 伙头军见了挑了挑眉,这才又给他端出了一盘菜。 姜时顿时两眼发亮,开心道,“谢谢哥!你可真是大好人!” 这一声哥,叫得伙头军甚是舒坦,偷摸又给姜时加了两颗茶叶蛋。 一顿操作下来,南浔都不由得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饭后,两人穿过层层岗哨,去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南辰正站在地图前和副将们商量大军部署。 两人走过去听得入神,也不由心生敬佩。 从敌人的动态到军队的调配,每一个细节南辰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 于此同时,躲在蓟县山中的前朝遗军,也正围绕在一起。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众人阴沉的脸庞。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中央,目光冷冽,面对着众人进行部署。 “明日,我们将与南家军展开决战。”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已经制定了详细的部署,务必一举击溃他们。” 众人沉默片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反对。”说话之人是这里的二把手。 他站起身来,走向篝火中央,问道,“南家军的实力,你我都清楚,五万大军前来,我们并不是对手,大皇子也建议我们保存实力,为何偏要迎战?” 话落,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此时并不是他们迎战的最好时机,为何要做无谓的牺牲。 首领目光一凛,扫视着众人,“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如果不打这一仗,我们永远不能知道南家军的真正实力!”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的标记,“我们已经准备许久了,我们永远觉得时机不够,准备不足!所以我们十年如一日地窝在这座山中!” 他看着众人,“如今只有五万南家军,而我们有七万!如果这样我们还要逃跑,那只会让北齐的人更加嚣张,而且会失去更大周百姓的支持!” 首领的声音慷慨又激昂,带着满腔的复国热血,感染了军中大部分人纷纷决意参战。 二把手矗立在人群中央,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计较。 次日,两军对峙,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天际,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南浔身着铠甲,目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 全是敌军。 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剑,心跳加快。 “妈的,没尿裤子,怎么感觉底下凉飕飕的。”姜时骑着马跟在南浔身旁,低头说道。 前朝遗军不足为惧,南辰也并未指望两人头一次上战场便能征战杀敌。 他早已派人随时跟守在两人身旁。 但听到姜时的话,还是没忍不住开口叮嘱道,“记住,战场上绝不能心慈手软,片刻的恍惚便是给了对方取你性命的机会!” 话落,他挺起长剑,高声呐喊,“全军列阵!冲锋!!” 南家军齐声应答,士气高昂。 然敌军也毫不示弱,双方交战,鲜血顿时染红了大地。 南浔跟随父亲冲在前方,看着满地的鲜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仿佛听到一阵杂乱凄厉的哭喊声。 那些人似在喊,“少将军,快走!” 那是哪里?那些人又要她走去哪里? 她一时浑噩,愣在原地。 敌方将领也发现了南浔的异常,他冲着南浔高声呼喊着,“杀!” 一时间,周围的敌军纷纷向着南浔扑来。 “阿浔!”姜时瞪大双眼向她冲来。 南浔被这一声惊呼叫得瞬间清醒过来,她闭上双眼,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剑向前刺去。 像小时候无数次刺向那个不会动弹的木桩。 然而,她的剑并未刺到敌人。 南浔猛地睁开眼,只见姜时一刀划破了敌人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们一脸,也染红了他们的衣襟。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有些发愣,可敌军并不给两人发愣的时间,又朝他们刺了过来。 南浔骑马左右晃动,躲避着敌人的刀剑和箭矢。 那些刀剑,刀刀致命。 南浔一咬牙,挥着手中的剑狠狠地朝着敌方士兵刺去。 …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 久到南浔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直到敌军鸣笛撤退,南辰大喊,“穷寇莫追!”,她才从这场战争中清醒过来。 耳边哭惨的凄厉声,听得南浔发颤。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尸野遍地。 她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刚脑子里闪过的幻觉。 南辰快步走到南浔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阿浔,你做得很好。” 他又看了眼姜时,“你也是。” 姜时懵懂地点了点头,万事开头难,他小时候也被父亲扔进军营管教过几次。 如今面上看着比南浔强着不少。 军队收整回营时,南浔浑浑噩噩地跟在军队的末尾。 她心口发涨,盈着不安,一回到营地便独自一人钻进了营帐。 晚上,好不容易入睡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依旧是杂乱凄厉的哭喊声和绝望的逃乱。 是承载着杀戮的,黑的发红的夜。 血染红了整个街道,她眼睁睁地看着护在她身前的人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 他们在喊,“少将军,快走!” 为何要走?走去哪里? 她爹呢?她娘呢? 闻清禾呢? 为何只有她一人? 第45章 我不悔 南浔额头上浸着一层冷汗,身体猛地一颤,惊恐地挣扎着。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环顾了下四周,还是军中的营帐。 她来和父亲清剿前朝遗军了。 那一切,不过一场梦。 她又闭上眼睛,深呼吸数次,试图将那个可怕的梦境从脑海中驱散。 她想,一定是因为第一次杀了人。 那些血腥的场面让她无法忘怀,心生恐惧才会这样。 可那一声声的凄厉还是萦绕在她的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她起身,想出去走走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 “谁?”南浔抬头看去,发现是她爹。 南辰拿了两壶酒,脸上满是担忧走到南浔身边坐下,问道,“要喝一杯吗?” 南浔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一壶酒默默地点了点头。 朦胧的月光下,父女俩相对而坐,帐篷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半晌,南辰开口问道,“怕了吗?” “怕了。”南浔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明明是热腾的鲜血,可溅到我身上时,我只觉冰冷。” 南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那你后悔了吗?” 南浔摇了摇头,“不悔。” 说罢,她看向南辰,“爹,您一路都在问我悔吗?到底是在怕我后悔,还是在怕您会后悔?” 南辰喝了一口酒,同样也没有隐瞒,“都有,这二十多年我和你娘打了无数的仗,但只有今天是没底的,不是因为对手有多强大,而是...爹怕护不住你。” “但其实今天我很骄傲。” 说罢,他轻轻地拍了拍南浔的肩膀,又说了一次,“阿浔,你做得很好。” 听到南辰的话,南浔瞬间红了双目。 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那是,我可是爹的女儿。” 南辰欣慰地笑了笑,抬手与她碰杯,“浅喝一些,晚上睡得踏实。” 他又待了一阵子,见南浔脸色渐缓,才起身,“喝完睡吧,爹去看看姜时那小子。” “爹,您也不要悔,我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何况我还得留着命,回去娶闻清禾,给您长脸呢。”南浔看着南辰的背影,开口说道。 “嗯。”南辰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蓟山易守难攻,南家军因不熟悉地形,这一仗也拖了些时日。 几日下来,前朝遗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营地里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血腥和焦灼的气息了。 头领默默地穿过营地,看着满地的伤员,久久无言。 此时,二把手又站了出来,说道,“老大,我们退吧!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根本无法打败南家军。” 领头的皱起眉头,“不到最后时刻,便不知胜负!将士怎能轻易言退?” “可就算是赢了又如何?南家军八十万大军,只来了五万!若是八十万一同来剿,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到时候,什么复国大计,全都是空想了!”二把手怒其固执,反驳道。 “你!” 正当两人争论不休时,一名士兵跑回营地,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南家军已经攻破了前方防线,我们被包围了!”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领头的显然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如此糟糕。 见此状况,二把手冷道,“既然你如此固执,也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你愿意留在这里,你自己留吧!” “你要做什么!?临阵逃脱岂是将士所为!”领头的看向二把手离去的背影怒道。 “什么叛逃,是你非要大家去送死!”说完,二把手转身带着一支队伍从密道离开,去了新的据点。 安排好众人后,他又骑马朝着盛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 这几日的盛京城,没了捣蛋的南浔姜时,也没了什么八卦传闻,倒也安静。 齐桓坐在熙熙攘攘群芳阁二楼,如同一座静谧的山峰,即使在喧闹的场合中,也显得格外超然。 他淡然地为自己沏了一壶茶。 这时,一个管事的急匆匆地走上二楼,来到他面前,低声汇报道,“主子,已将消息送了进去。” 茶香四溢,齐桓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扶音那里呢?” “无事发生。” “嗯,下去吧。”齐桓挥了挥手。 管事的应声退下。 齐桓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巷,漂亮的唇角提起一抹自嘲。 得知姜时跟着南浔去参军了的那一瞬间,他都快要控制不住地嫉妒疯了。 可他随后又释然。 这总好过他上一世冒死为南浔收尸吧。 他喝了口茶,任由清风拂过面颊,发狂地想,姜时何时能为他这般无所顾忌一次。 若能得上那么一次,他便是死。 也值得了。 他这一坐,便是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齐桓才缓缓走下楼梯,步入了熙熙攘攘的街头。 他身姿修长,面容清秀绝美,仿佛是月宫中的仙人降临人间。 只是漫无目的的步履,透露出了一丝凄凉。 也不知走了多久,齐桓抬头去看周围景色,一眼便看到了,“竹里居”的匾额。 再往下,门旁的两侧,则是一副对联,“书香墨韵无穷意,万卷经纶大道藏。” 齐桓没想自己竟走到了这里。 他想着前些时日这里发生的事,目色发沉。 上一世,闻家可不曾开什么书斋,闻笙也不曾出席过南将军归朝那日的宴席。 在闻笙失节前,她活得好像传说中的人一样。 几乎少有人见她... 思虑中,他已推开竹里居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书斋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琳琅满目。 齐桓信步而行,目光在书架间游走,他没什么想读的书,只随手拿了一本翻阅。 “五皇子,有失远迎。”一声清冷的却不失礼貌的声音打破了这书斋的宁静。 齐桓抬头,只见闻笙身穿淡绿色的长裙,步步生莲向他走来。 第46章 竹里居内巧遇齐桓 齐桓微微一笑,“早就听说闻家女,颇通文墨,对古籍颇有研究,如今看着这么多藏书,桓倒是信了些。” “不过是闲暇之余,略读一二罢了,五皇子想找什么书,可要帮忙?”闻笙礼貌道。 “倒是没有,不过路过便进来看看。” 齐桓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内,看着闻笙,“没想闻姑娘竟会亲迎。” 闻笙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淡然一笑,“只是恰巧在店中,要走时便见五皇子光临小店,臣女礼当来问候一声。” “闻姑娘对其他皇兄也这般有礼吗?” 齐桓看着她,威压道,“还是,因为只有我还未入朝,所以不需要你避讳呢?” 闻笙抬头,目之坦荡地看向齐桓,“五皇子说笑了,臣女只是尽地主之谊,不曾避讳过谁。” 她也是在南浔的一次醉酒中才知,五皇子齐桓爱慕姜时。 想来那时,南浔就有在试探她,对她女子身份的接受度。 可惜... 今日见齐桓踏入这竹里居,闻笙也觉诧异,同样带着试探前来问候,暗暗观察着齐桓的神情。 齐桓听着她滴水不漏的回答,轻笑一声,“那是桓多虑了。” 他继续试探道,“这南浔离了盛京,闻姑娘耳边也清净了些吧?” 闻笙微微一笑,她从未与齐桓打过交道,不知他怎对自己有了兴趣。 她同样试探道,“臣女今日还听堂中学者说,姜家公子也一起跟去了蓟县,一时间没了他二人,这盛京城都安静了。” 她言下之意,耳根清净的又何止她一人,齐桓自然听懂了。 可闻笙提到了姜时,他还是没能自控地蹙了下眉。 闻笙难得与外男说上这么多话,果不其然话落间,她就在齐桓的眉宇间看到一丝异样。 她心中明了,微笑着说道,“五皇子,天色已晚,臣女也该回去了,您若还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喊管事的。” “闻姑娘慢走。” 齐桓目送着闻笙的背影离去,思绪渐深。 闻家女的才情,果不一般。 也不知这一世,南浔还有没有那运气。 已近年关的盛京城,便是夜晚,街道也是灯火通明的。 闻笙乘车回府,才刚踏入府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府中走出。 正是刚在蓟县立了功,并借此入了朝的宋沂。 圣上命他继续着手蓟县遗军饷银来源问题。 他步伐沉稳,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傲气,但远远地看见闻笙后,便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 “清禾…”,他上前迎了两步刚要出言,看了眼她身旁的绿玉,改口道,”闻师妹回来了。” 温润如玉,翩翩有礼。 如果闻笙没能看见他脸上刚隐藏下去的傲气,暂且还会这样形容他。 她知道宋沂自入朝后,来相府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了。 而且总能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愿那人回来后吃干醋,能躲便躲,这才在竹里居见到了齐桓。 却没想,好巧不巧,这么晚回来也依旧能碰到他。 闻笙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状似无意道,“宋师兄最近常来寻父亲,可是入朝多有不适?” 宋沂是齐曜之人,闻笙不确定宋沂入朝后常来寻父亲是所为何事。 宋沂没想闻笙竟会关心他,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初入朝中,确实懵懂,所以才常来请教老师。” 他话说得婉转示弱,只盼着闻笙听了能再心疼心疼他。 闻笙心中一沉,她知道父亲一向很看重于宋沂的,但她不知,若宋沂为齐曜做说辞,她父亲可会考虑… 她看着宋沂,淡淡道,“宋师兄年轻有为。” 不是宋沂所期待的柔情似意,却也是一声褒义的称赞。 他悠然地走到闻笙身旁,轻声说道,“闻师妹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和老师学。” 他借着这个空隙,不动声色地轻嗅了口闻笙身上的芬香。 当真销魂。 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算逾矩,可闻笙心里还是犯了恶心。 但她还不愿与宋沂撕破颜面,她道,“宋师兄,天色已晚,你该回了。” 宋沂微微一笑,拱手道,“确实,不打扰闻师妹了,告辞。” 闻笙瞥了眼他的身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她深知,宋沂绝非等闲之辈。 这一世他提前入朝,日后怕是会与相府有更多的交集。 她需要知晓父亲的想法,这一世,决不能再让齐曜上位了。 次日,晨光微熹,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闻笙早早起床,亲手做了几样精致的糕点,她提着食盒穿过回廊,来到闻有政的书房前。 书房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她看到父亲正低头翻阅奏章,眉宇间透着一股严肃与深思。 闻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将食盒放在书案上。 她注意到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其中涉及蓟县、大皇子饷银案以及太子人选之事。 闻有政抬起头,招呼她坐下,“清禾可有何事?” 闻笙微笑着指了指书案上的糕点,“女儿亲手做了些糕点,想给父亲尝尝。” 闻有政看着那精致的糕点,素来严肃的脸上难得见到了些笑容,“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还不是娘亲总说您近来都快住在书房了,就算您朝中事务繁忙,也当多注意休息。”闻笙绕过书案为父亲揉肩。 闻有政放下手中的奏章,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近来朝政敏感,身为人臣,理当为此操劳些。” 闻笙自然地回问了一句,“可是大皇子与前朝之事?” 闻有政沉吟片刻,淡淡地应了一声。 闻笙见他似不愿多提,便主动开口道,“近来书斋的文人也常在议论此事,其中也不乏分析朝中四位皇子势力的。” “哦?他们都分析了些什么?”闻有政似乎有了丝兴趣。 “女儿听的也不细致,大抵是便是饷银之事与大皇子无关,他的名声也不好挽回,五皇子成年已久仍未入朝怕是个没野心的,这朝中也就三皇子与四皇子还能一争上下了。” 闻笙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继续说道,“女儿不懂朝政,不知他们说的对错与否,父亲您怎么看呢?” “我怎么看?”闻有政一笑,反问道。 闻笙心中一紧,她知道父亲并不希望女子过多地涉足朝政,但她还是想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 于是她回答道,“是,女儿想听听父亲的看法。” 第47章 我忍不住了… 闻有政吃完手中最后一块糕点,沉吟道,“清禾,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闻笙听后心中一凉,她知父亲是在提醒她,女子不得议政。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可清禾还是想问,您更属意哪位。” “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或打探些什么?”闻有政眸中闪过一丝警觉。 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儿,他这女儿从小就性子淡淡的,向来不会逾越。 可自从在南辰归朝的宴席上拒绝了南家那小子开始,又是开了书斋,又是堂而皇之地问他储君人选? 她想做什么? 闻笙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女儿只觉身为丞相之女,与其常在书斋内听些众人的猜议,不如直接听听您的想法,这样我才能更从善如流一些。” 闻有政看着她的神情,半晌,开口道,“自然以往如何,往后便还如何。” 闻笙听出了父亲是不会向她透露自己的看法的,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又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闻有政端起茶杯,看着茶杯中萦绕的热气,无奈道,“清禾,我知你饱读诗书,但身为女子还是当多向你母亲学习一下如何照顾好未来的郎君,帮他打理好家宅。” 闻笙微微一顿,只回道,“女儿牢记父亲的教诲。” 她并未诧异,女子当三从四德,安守后宅,这才是世间男子的思维,便是她父亲也毫不例外。 她只是没能忍住想到了还在蓟县的那人。 那人说想带她看遍世间万千,想教她为自己而活。 那些自由,肆意,洒脱的生活,是只有身为女子的南浔,才能给她的。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闻笙便起身告辞了。 与此同时。 闻笙心中所想的那人,正随南辰一路追击着前朝遗军,将其逼至了一个险峻的山谷。 烟尘四起的蓟县,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天际。 山谷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崖,前朝遗军如困兽般无路可退。 遗军首领站在高处,目睹着自己的军队节节败退,心中悲愤交加。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高声喊道,“众将士!为了光复我大周,拼了!” 然而,遗军士气已经低落到了谷底,他们面对南家军的猛攻毫无还手之力。 许多人纷纷投降,但仍有部分遗军顽强抵抗。 南辰目光如炬地望着遗军阵地,沉声下令,“顽强抵抗者,杀无赦!” 南浔和姜时身先士卒,率领一队精锐骑兵冲入敌阵。 一时间,山谷中弥漫着战后的肃杀之气,战马嘶鸣、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遗军将士,死得死,伤得伤。 遗军首领站在山崖边,眼见着见大势已去,含泪怒喊,“我无颜再见我大周子民啊!” 便举剑自刎,坠落悬崖。 “周将军自刎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声,随着遗军首领的死讯传开,剩余抵抗的遗军纷纷投降。 南辰见状对身旁的副将道,“带一队人马下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后,他又看了眼四周,“剩余人员收整战场,不日起身班师回朝。” “是。”副将迅速传命。 两日后。 在晨曦的微光中,军队整装待发,班师回朝。 围剿胜利的消息比大军更先抵达了盛京城中,人们津津乐道于南大将军战无不胜,却丝毫不提跟去的那两个纨绔。 直到大军荣耀归来,浩浩荡荡地穿过城门。 南浔和姜时骑着马,紧随在南辰身后,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两人笑得像花蝴蝶一样与夹道百姓挥手致意,人们才恍惚忆起,这俩人也去了战场。 “哈哈,南浔,这也太风光了吧!以后去群芳阁,我岂不是能成为姑娘们争相伺候的对象了!”姜时放声大笑,兴奋地对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 一旁的百姓听了都止不住地摇了摇头,就算上了战场也还是借着父辈荣耀享乐的纨绔。 南浔笑了笑,心中头一次有了些许的自豪感。 但她却仍吊儿郎当地说,“那是,以后咱去群芳阁得多点两个姑娘才行。” “行!点一群伺候咱,倍有面!” 军队行至竹里居时,南浔几乎立即就感受到了定落在她身上,熟悉且缠绵的注视。 他猛然抬头,望向二楼的某个角落,果不其然看到了闻笙。 那双漂亮的眸子含嗔似怨,却满是思念。 闻清禾在想她! 终于见到想了多日的人,南浔原是心中一喜。 但又见闻笙的神情,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大抵猜到了闻笙是听到了她刚说的那句话。 大军行至下一个街角时,南浔调转马头,趁人不注意翻进了竹里居的二楼。 反正大家都是来看她爹的,也不会有人关注她去哪里。 闻笙直到目送着南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依依不舍地准备关上了窗户。 却在抬眸间看到了矗立在对面窗口的宋辞。 只见她依旧是那副仿佛看热闹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大军离去的方向。 闻笙现在心下全是南浔,无心与人周旋,便赶在宋辞看过来前,关上了窗户。 她转身想要离去,却不想立即坠入了一个怀抱中。 她心中一惊,正要挣脱,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闻清禾,我回来了。” 闻笙身子一僵,顿时红了双目。 她没有转过身去,只是放松了身体靠在南浔的怀里,微颤地应了一声。 南浔环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嗅了又嗅,仿佛要将独属于闻笙的味道刻入心底。 “闻清禾,我好想你。”南浔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每当午夜轮回,被梦魇缠绕折磨惊醒的南浔,都无比地想念闻笙。 想她身上的味道,想她娇软的身体,更想她香甜的唇... 敏感的颈间,全是南浔粗重的喘息。 闻笙浑身发软,全身止不住地发颤,“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你。” 她接着又小心地问,“可有受伤?” “没有...闻清禾,我忍不住了...”说罢,南浔转过闻笙的身体,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48章 死无对证 南浔捏着闻笙的腰肢,边吻边将她抵至窗边。 她呼吸急促,吻的又急又凶,每一次深入都带着浓郁的渴望,仿佛怎么都不够。 闻笙感受到她的躁动,双手环上她的脖颈,将自己又往她怀中送了送,泪眼婆娑地纵容着南浔的一切。 许久,久到两人都感到窒息,南浔才松开了闻笙,她低头看着怀中无限纵容她的闻笙。 美人眼中盈着泪,泛红的眼尾以及被亲吻的发红的唇,顿时映入眼帘。 分明是清冷纯洁的面相,此时却有着说不出的媚。 南浔吞咽一声,又情不自禁地在闻笙眼角落下一吻,舌尖顺带袭走了那颗欲坠不坠的泪,才又将人抱进了怀里。 闻笙软着身子在她怀里平息,确定自己没有闻到药味,才放心下来问道,“不是刚还在楼下,怎么一眨眼就上来了?” “想你,见不到还好,这见到了就半刻也等不了。”南浔紧紧地抱着她。 闻笙眼眶湿润,放任她在腰间揉弄的双手,“不用进宫复命吗?” “不用,我爹自己去,我在家等了封赏再入宫就行。”南浔回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 半晌,闻笙从她怀里脱离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之人,哽咽道,“瘦了。” 她心口发疼。 她的阿浔也是女孩子啊。 可为了娶她,却也要去那刀剑无眼的战场,搏出一份诰命才行。 她牵起南浔的手,摊开掌心,细细抚摸那层新茧,只觉一阵疼惜。 “南浔,你会不会觉得娶我,也太苦了些...”她眼中泛泪,犹豫开口,甚至不敢问南浔在战场怕不怕。 南浔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另一只空闲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闻清禾,实不相瞒...” 南浔停顿的片刻,闻笙甚至都忘了呼吸,真的很怕她说上一声是。 可她听到南浔说,“实不相瞒,我长到现在第一次听到我爹说他为我感到骄傲,那一刻...我更无比坚定了自己要入朝的选择。” 说罢,南浔轻轻拭去闻笙眼角的泪,又说,“闻清禾,我见色起意要娶你是我的事,要为此付出什么,那也是我的事,你只要...” 她顿了片刻,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眸子,轻声说,“你只要别反悔,我就都不会觉得走向你的过程是苦的。” 闻笙微微一震,只觉心口欣喜又酥麻,“我自然不悔...” 她泪珠滴滴分明,砸向地面。 这一世,谁都不能阻拦我成为你的妻子。 凯旋的军队行至赌坊门前时,姜时才发现南浔又消失了,他微微一笑,在心里问候了她的祖宗。 当然,他还是很知道感恩地抛去了南将军。 他环顾了下四周,也调转了马头。 南辰冷眼看着二人先后离去,无奈地纵容了。 姜时从赌坊的另一个门进入。 他有事想问齐桓。 管事的见他径直去了二楼,拦也没拦。 还是那间房,齐桓正坐在一扇半开的窗边。 微风吹动他如墨的长发,露出他白皙的侧脸,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超然于世。 齐桓察觉到来人,他缓缓地抬起头,与姜时的视线相交。 这一刹那,姜时只觉心跳猛然漏掉了一拍,愣在了原地。 当真是比女人还美的绝色。 齐桓毫不意外姜时的到来,只看着他,开口问道,“姜小公子,站那么远做什么?” 姜时微微回神,为着自己刚被一男子的美貌所吸引而感到略微的不自在。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着肯定是在军营待久了,太久没见过女人了,这才见着个长得好看的,就有些意动。 他压下心口的悸动,走向齐桓,直言道,“我来问你,是如何知晓蓟县遗军盘踞地入口的。” “你怀疑我?”齐桓微微一笑。 姜时蹙眉,回道,“我只是问你。” “带着答案来问?”齐桓缓缓开口,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一切。 姜时面色一僵,未再言语。 齐桓见状,眸子暗了暗,只低头倒了杯茶,轻轻地放在对面的桌角,示意姜时坐下。 “怀疑我,却用我的消息,姜小公子还真是矛盾。”齐桓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嘲讽。 姜时心口发闷,“我没有,我只是想听一个解释罢了。” 姜时在军队收到齐桓秘密送入的消息时,只觉荒唐。 还未入朝的齐桓,如何能得知这般重要的军事机密,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将消息递给了他。 可能因着齐桓的身影,太过于像那常出现在他梦中,以身为盾为他挡箭的美人。 姜时对着齐桓,总有种莫名的信任。 得到消息的那晚,他趁着守卫不防,独自骑了一匹快马前去查探。 他耳朵向来比常人灵敏,一探便知齐桓的消息为实。 姜时心下一沉,看着面色沉稳的齐桓说道,“齐桓,私自练兵,可是死罪。” “嗯?你是关心我吗?”齐桓看着难得正经的姜时问道。 姜时顿了顿,低声道,“自然,我把你当朋友。” 听到姜时提朋友二字时,齐桓轻笑了一声。 他没像上一世那般表露爱慕,便可以凭着几面之缘,成为姜时口中的朋友了。 原来走近这束光这么容易。 只要他不爱慕他。 他突然想试试,姜时对南浔之外的朋友,又能看重到什么地步。 齐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问道,“那如果,那是我的兵又如何?” 姜时闻言,瞬间瞪大双目,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齐桓,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种话的。 齐桓就不怕他去告发他吗? “姜时,你的污点没有了...”他微微发愣时,耳边又响起这声悲凉的叹息。 姜时心口一痛,忙错开视线。 他紧盯着桌面那杯茶,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桓也不急,只淡淡地看着他。 半晌,姜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道,“齐桓,那不是你的兵。” 齐桓微微一愣,语气中带了一丝玩味,“我说那是。” “那不是。”姜时又说了一遍。 他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道,“齐桓,那首领坠入山崖已死,现在死无对证,只要你不说,便无人知晓。” 第49章 小莽夫.. 齐桓听后,心口一震,如此谋逆大罪,姜时竟能为他... 他一时心绪复杂。 他求了一世的怜悯,求了一世的注目,这一世竟来得如此容易。 齐桓沉默了片刻,才道,“姜时,你若入朝为官,恐怕不会是一个好的臣子。” “你什么意思?”姜时皱着眉头。 齐桓没解释什么,只饮了一口茶,看向窗外,“那支军队已存在近十年了,你当真以为无母家扶持的我,九岁时就有能耐去养一支军队了吗?” 姜时听后,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起身绕着屋子暴走了几圈,而后站在齐桓面前,恼羞成怒道,“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是你的军队啊!我只想问你是如何知晓的!然后你就莫名其妙地说那是你的军队!” 他又一次地把齐桓手中的茶夺了过来,一饮而尽。 他吧唧了两下,发现果然齐桓每次给自己倒的茶就很好喝。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我还亲自率了一支军队去找那首领的尸体,明知他死了还补了几刀!” “我当时就怕万一和你有点关系,齐曜的事定会连累到你!” 他将杯子塞回齐桓手中,“再倒一杯!!” 齐桓垂着眸子,也愣神了片刻,又给他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姜时再次一饮而尽。 齐桓看着他的眸子暗了暗,他视线不受控地移向姜时的唇,只一眼便错开。 他开口道,“杀头的大罪,你也想帮我隐瞒。”他微微一顿,又道,“姜小公子对谁都这般义气吗?” “我没有想那么多...反正人都死了。”姜时没什么底气,小声道。 “人死了,银钱来往却还能查,除非对方做得足够干净。”他看着姜时纯净的双眼,“或是对方足够有实力,能让此事不了了之。” 姜时懵懂地点了点头,既不是齐桓的军队,此事又与他何干。 齐桓轻叹一声,“小莽夫...” “嗯?” “嗯。” “齐桓!你骂我!!” ...... 南辰入宫时,有关齐曜流言案的相关人也都到了御书房殿内,向圣上汇报各自手中案件进度。 饷银案至今无线索指向任何人,宋沂只将此案定为诬陷,他人也无异议。 齐胤坐在龙椅上,无甚神情地扫了眼众臣。 他看着齐曜,“既如此,散布流言之人即日处死,大皇子解除禁足。” 齐曜听后瞬间松了一口气,跪地痛哭道,“谢父皇明察。” “嗯,此事过后,你也该记得自己的身份了。”齐胤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却甚是威严。 齐曜身子一僵,低头间眸子闪过一丝恶毒,道,“是,儿臣铭记于心。” 他起身退至一旁,心想把他害得这么惨,死都便宜那个男人了。 齐胤看着众人,说了些场面话,又各自赏赐,众人便散了。 出殿后,宋沂向众位行礼告辞。 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齐晏,便随宋渊离去。 明日再入朝之时,他便是掌管牢狱之职的廷尉左平了。 南辰带着宣召的公公回府时,南浔已回府中随母亲一同前去迎接。 管事的公公步伐缓慢却面带恭维,“恭喜南小将军了,皇上有旨,封你为执金吾司马。” 南浔微微诧异,执金吾职掌徼循京师,并为临时征伐的备用兵,且俸禄比千石。 北齐太祖更曾叹言,“仕宦当作执金吾。” 由此可见,圣上的恩赐,不可谓不大。 南浔上前,领旨谢恩,“谢皇上恩赐,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望。” “多谢李公公跑上这一趟。”南浔起身后,南夫人示意下人送上赏银。 “南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奴应该的。” 圣上跟前的人也是人精,知这一家三口此时也无甚心情照拂自己,拿了赏钱便俯身告退了。 来往的队伍张扬且隆重,不过片刻间众人便得知,这盛京两大纨绔都入了朝。 太尉之子南浔为执金吾司马。 郎中令之子姜时为议郎,位属郎中令。 众人只道出生尤为重要,纨绔或也将改邪归正。 却不想两人入宫谢恩后,第二日便又去了群芳阁,包下了一群姑娘随他们玩乐。 众人又道,江山易改。 扶音坐在两人中间为他们倒酒,也一同看着阁子里的小姐妹们,穿着轻薄的纱衣跳舞。 一个个的细柳小腰,不堪盈盈一握,她一女人看了都眼热。 南浔喝着酒,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的,心都飘到丞相府去了。 她隔着衣物揉弄过无数次,她知道闻笙的腰有多细,多软。 但她不知,若闻笙的小腰也扭起来,那该多诱人。 她深吸一口气,和扶音说,“去拿整坛的来,这般美景用这小杯子,实在不尽兴。” 扶音挑了挑眉自去拿。 她走后,南浔立即坐了过去,笑道,“姜时,多喝点。” 姜时被眼前的景象看得脸红心跳的,想看又不敢多看,早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此时,南浔又劝,他便又一口口地往嘴里送。 南浔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好笑,“你这么害羞干嘛?你可是花钱来享乐的啊!” “谁害羞了!”姜时又灌了口酒,直直地看向那几个女孩。 他吞咽一声,不过片刻,随即又侧开了视线。 他的模样逗得南浔发笑,恰好扶音也带了酒回来,她打趣道,“这姜议郎的脸呀,都红透了,南小将军快别逗他了。” 姜时刚要反驳,便听老鸨喊道,“扶音,有贵客来了,快出来接客来~” “接什么客?扶音不是被我们包下来了吗?”姜时蹙着眉看向来人,出声问道。 老鸨也没不好意思,赔笑道,“姜小公子呀,理是这么个理,可这来人身份过于尊贵,点了名的非要扶音,奴也不敢不从啊。” 南浔开口道,“这盛京城里,除了宫里那几位何人还能比我更尊贵?” “这...”圆滑的老鸨有些犯了难,“那人不让奴透露了身份...” “切,故作神秘。”南浔起身,一把揽过扶音,“走,一起去看看何人如此自不量力。” “我替你教训她。”南浔轻声说道。 扶音敛下眸子,心里却有不太好的预感。 姜时见状,也随手拉过一旁一个女子,揽在怀里跟出了房门。 只是,怀里美人的腰烫手似得,让他不敢多碰一下。 且上过战场后的姜时,警觉性也高了些。 他不住地回头向后望去,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 第50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姜时每次回头也不见人,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这人怎还不来,要本皇子等她多久!”齐曜见人久久不来,怒道。 齐晏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笑道,“皇兄莫气,我这就派人去催,你且放心,这群芳阁里的头牌保你满意。” 齐曜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昨日他连夜去了廷尉府,亲手赐死了那男子,可心里却仍旧憋屈。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云老,不明事理乱写稿子的男子,无脑传播流言的百姓。 甚至于,错冤了他,却没有安慰他的父皇。 一切人都令他不悦。 尤其是云老,若不是那老头子看轻于他,怎会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恨死云老了。 同样也恨拒了他几次拜帖的闻家人。 昨夜,他匆匆回宫后便遇到了在他殿外等候的齐晏。 他心中带气,看谁都不顺眼,“父皇刚解了我的禁足,你就邀我寻欢作乐,你是嫌我现在过得还不够惨是吗?” “皇兄怎说得这般严重,不过就是去听个曲罢了。”齐晏不甚在意地回道。 齐曜不愿与他多做纠缠,直径要走。 谁知,齐晏又道,“听闻群芳阁的花魁神似闻家女两分,南浔这才日日包了她玩弄,臣弟实在好奇,但还从未见过,皇兄真的不一起吗?” 神似闻笙两分? 谁不想尝尝折辱了那谪仙般人物的滋味啊。 何况她还是云老的外孙女。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就跟着齐晏来了这里。 “我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和我抢人!”南浔推开带路的老鸨,一脚把门踢开。 南浔桀骜的声音拉回了齐曜的思绪,他不禁向门外看去,只见南浔搂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确实神似闻家女两分。 齐曜心下一动,又往那半漏的酥胸,妖娆的身段上看了几眼。 这样的尤物,倒也值得他跑上这一趟了。 “哦?阿浔也在?还未有机会祝贺你入朝为官呢。”齐晏先起身,恭维道。 南浔微微一笑,“我就说嘛,这盛京城里能比我还尊贵的,也就没几个。” 她指着扶音说道,“她,我一个月花着几百两黄金才包下的,只陪我和姜时玩的,您二位再是皇子也不能不讲个先来后到是也不是?” “阿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与老四也是慕名而来想听个曲罢了。”齐曜这时也起了身,他不想与南浔闹得不愉快,却也不愿今日白来一趟。 总归是别的时候南浔不在,他再来一次罢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柔弱无骨的女人,心中不禁想着,这身段弄起来,大抵会比他房里那些带劲上许多。 “是啊,阿浔,借你的光让我与皇兄听上几曲,咱兄弟几个也一同叙叙旧。”齐晏又开口道。 南浔蹙着眉,她既已入朝,便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任性。 总要接触之后,才知这几位皇子到底品性如何。 可她也不是没注意到齐曜看向扶音时那赤裸的打量。 她实在恶心,“我不...” “承蒙厚爱,扶音便为几位抚上几曲,助助兴。”却不想,扶音却打断了她。 她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扶音,可对方仿佛不甚在意的模样。 让她莫名地有些窝火。 齐曜倒是满意她的自觉,看向老鸨道,“把你们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 “好嘞!”老鸨见事情解决,乐呵地走了。 花魁入幕,最多只弹三曲。 曲毕后,扶音抱着琵琶起身告辞。 “扶音姑娘急什么?”齐曜盯着她,开口道。 南浔也开口说,“是啊,急什么?” 她抬眸,嘲讽道,“那么爱弹,就坐那弹,今儿个你要不弹到两位皇子满意,我就把你送到对面销魂阁,做了那万人骑的玩意!” 她话说得又气又冲。 齐曜挑了挑眉,给她倒了一杯酒,“阿浔,咱们作为男人,这对女人吧,还是得温柔点。” “呵,我就是对她温柔过了头,才让她吃里扒外。”南浔冷道。 齐曜不甚在意的看了眼手中被忽视的酒杯,又朝扶音的方向举了举,“还不过来哄哄南小公子?” 扶音微顿,看了南浔一眼,扭腰走了过去,她站在齐曜与南浔中间,伸手去接。 齐曜递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在她手背揉弄了一把。 扶音身子一僵,只觉一阵恶寒,但唇角却仍挂着阁子里女子该有的笑意。 她端着酒杯,转过身去喂南浔,讨饶道,“让南小将军不悦了,是奴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量,饶了奴这一次吧” 却不想杯子还未送到嘴边,便被南浔一巴掌打翻了。 南浔无甚表情地看着她。 “蠢死了!连个酒都喂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姜时见状,适时出声。 他一把将扶音拽开,推了出去,“滚出去,把阁子里其他会倒酒且长得漂亮的妞都给爷叫来!” 而后又骂骂咧咧地回了桌间,饮了一口酒,完全不管齐曜的脸有多黑。 齐晏唇角轻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齐曜深吸一口气,他本也知道今日南浔在这里,定然也动不得扶音。 他拿了个新的杯子,又给南浔倒了杯酒,“这一杯我敬阿浔,祝你得胜归来,也谢你间接帮为兄洗清冤屈…” 南浔接了他的杯子,一饮而尽,但注意力却全在一直安静无言的齐晏身上。 齐晏察觉后,坦然地回以一笑。 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也是这一眼,南浔才觉出每次看向齐晏的怪异感。 分明是与其他皇子一样虚伪地与她维持着关系,可齐晏的眼睛告诉她,他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呵。 姜时听见齐曜提及蓟县遗军,眸子略微一暗。 他突然想起那日齐桓的话来,也不禁想了想,这盛京内到底何人能让如此大事不了了之。 齐晏与齐衍共审此案。 若这两人有问题,萧沈两家没道理能放过对方。 同理,若齐曜有问题,齐晏二人也决不可能放过齐曜。 那朝中大抵只剩太尉与丞相,文武之首。 但太尉出兵平反,他也是亲自参战,见证了南家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勇猛。 这一战中,南将军绝没有过一次的心慈手软。 他不由瞪大双眼! 难道是闻相!? 第51章 还真是一身的贱骨头 这一顿饭局中,每人心思各不同。 齐曜二人走时,已是深夜。 南浔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也断了想要去找闻笙的念头。 “今夜可要留宿?”扶音推门进来,见两人醉得不轻的模样,开口问道。 姜时趴在桌上,嘟囔道,“好啊,我是走不动了...” 南浔不语,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扶音唇角的笑微滞了一瞬。 仅一瞬,那漂亮的脸上便又是那毫不在意的神情。 她扭身上前,“南小将军这气性也太大了些,是刚还不够吗?” 她手拿帕巾,轻打在南浔的肩上,娇柔道,“南小将军刚都要把奴送去对面的阁子里了,还不解气啊?” 南浔看着她,依旧不语。 扶音笑了笑,也不尴尬,伸手去倒了杯酒,“是扶音的不是,自罚三杯,南小将军就别和奴计较了,成不?” 她自饮了三杯,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不信你没有听出,我原是想要拒绝了他的。”南浔不解道。 她看着扶音收起笑容,问道,“我俩可是阻碍你攀高枝了?” 听了南浔的话,扶音那副假面才有了丝裂痕。 她当然听到了南浔说不,她很是感念,南浔竟想护着她。 可偏她向来善读人心。 扶音看着南浔,笑道,“扶音只是一阁子里的玩意,实不值得南小将军为我冒犯了两位皇子。” 南浔低头,冷笑一声,“还真是一身的贱骨头。” 南浔摔桌离去,装睡的姜时才从桌上爬起,叹息道,“你也是够倔的,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气你觉得她护不住你,你哄两句怎么了,非和她对着来。” 姜时揉了揉眼,显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嘟囔道,“平时圆滑的人精似的,今日怎么了嘛。” 怎么了? 扶音默了默,坦诚道,“在她犹豫的那几秒中,也曾动过哪怕一秒想让我留下的念头吧?她想护着我,我也不愿让她为难,不过几首曲子,给谁弹不是弹。” 姜时蹙眉,他那时的注意力一直在于后脑勺的那阵凉风,并未看到南浔的犹豫。 “她不会。”姜时肯定道。 他看着面色微愣的扶音,直言道,“扶音,我们把你当朋友” “你呢?” “把我们当朋友还是恩客呢?” 答案定然是后者。 所以,才在潜意识里觉得,南浔也把她当玩意一样对待。 或者说,是扶音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玩意儿。 姜时见扶音呆愣的模样,知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他摸着后脑勺的那丝久不消退的凉意,起身道,“今晚我也不留了,咋觉得今天你们这阁子阴森森的,后脑勺一直发凉。” 姜时走后,扶音一人在房中坐了许久,思绪也没能回笼。 难道她不是玩意吗? 那个曾不顾流言将她捧在手心的人,也曾在旁人面前说过,“不过一玩意,放不得心上。” 她冷了冷眸。 不过富家子弟骗人的把戏罢了。 夜色深重,扶音端坐在房中一角,听着庭院中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 就这般坐了一夜。 直到天色渐明,才缓慢起身离去。 而宿酒的两人,也于今晨,慢悠悠地到了各自所属就任。 南浔身份特殊,这执金吾司马之职又是圣上亲赐。 前去报道的几日内,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待她。 轻不得,重不得。 只能由着她每日率骑兵百人,持戟甲士百二十人,浩荡在盛京城内,将威风耍得淋漓尽致。 她每日都要途径一趟竹里居,众人皆道她司马昭之心。 可南浔却很是享受这隐秘的刺激感。 年关将近,盛京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浓郁的喜庆。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屯买年货的百姓。 这一日,照例是前往竹里居的途中,南浔被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吸引了视线。 她不由下马,走了进去。 店内,各种首饰琳琅满目。 她头一次逛首饰铺子,只觉看什么都新奇。 掌柜的见了这尊大佛,眼睛发亮,立马迎了上来,谁人不知南小纨绔出手阔绰! 南浔一路随着掌柜的介绍,走进里间,不经意地在一排首饰中,发现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手链。 那手链上镶嵌着几颗近乎于白的淡粉色的宝石,在店铺特制的烛火下,独自散发着柔光。 南浔心下一动,只觉那柔光仿佛与闻笙每次纵容她的水光波波的眼眸相似。 都无比的温柔。 她唇角一提,伸手去拿,便听一旁有人问道,“掌柜的,这支粉色的手链怎么卖?” 南浔蹙眉去看,没成想来人竟是宋沂,他一旁还站着宋辞。 宋沂这时也看出了南浔,他微微一愣,道,“阿浔?” 南浔撇了他一眼,没理会。 她拿起那支手链,和一旁矗立的掌柜说道,“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诶,好嘞!” 宋沂不悦道,“阿浔,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手链是我先看上的。” 掌柜的手微顿,看了眼一旁黑脸的宋沂。 南浔不屑一笑,“你先看上的?” “自然。”宋沂回道,他率先出声寻价,自然是他先看上的。 南浔听后,挑了挑眉,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扔给了掌柜的。 她挑衅般看着宋沂,笑道,“价高者得,我不介意你与我竞价。” “就是不知左平大人的俸禄有没有那么多了?”说着,南浔又从袖口拿出几锭金子,低声上前。 宋沂面色发青地看着她,因着宋辞在他身旁,他甚至说不得一句狠话。 南浔嗤笑一声,接过包好的手链放进怀中,撞开他便要走。 却在看到宋辞时,微顿了一下,问,“宋沂给你买礼物啊?” 宋辞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言语,一副你猜的模样。 南浔被她看得打了个冷颤。 她可是切身体会过宋辞睚眦必报的性子的。 她想了想,转身将手中的金子也扔给掌柜的,随即指了指宋辞,“她的,我也付了。” “喏,我可没抢你礼物啊,你看上啥自己买。”南浔撇了撇嘴,捂着怀中的手链,大摇大摆地离去。 宋辞提着唇角,也不管宋沂如何青着脸,自顾自地选起了礼物。 她甚至,偶尔还要问问宋沂,她选得好不好看。 宋沂耐着性子哄她,最终自己也挑了支梅花簪子。 那独特的梅花设计,与闻笙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他想用来作闻笙的生辰礼。 他看着那支簪子,在宋辞看不见的地方,眸中焠入一丝狠厉。 他心想南浔便是抢到了那串手链又如何。 不过一纨绔,还真当自己能入得了闻笙的眼。 第52章 “解锁新地图! 闻笙怀抱着年年,坐在竹里居的二楼。 她透过窗户微小的缝隙,打远便看见一脸开怀的南浔。 阳光照在那张明艳的脸上,漆黑的眸子都是闪光的。 不用想也知,定不知又在哪得了趣。 闻笙看着她,唇角也不自觉带笑。 能每日这般相见,也很好。 “等我。”南浔率军行至竹里居楼下,无声地冲着那条窗缝说道。 闻笙脸上发烫,嗔了那人一眼。 街上那么多人看着,竟还如此孟浪,当真是一点也不怕人发觉... 但眼见着执金吾的军队就快要走过楼下,闻笙还是咬唇推了推窗户,以回应她。 南浔见后,笑得更开怀了。 众人见了,只当她傻了不成。 又没见到人,不过路过闻家开的书斋,就能让她乐成这般模样? 南浔才不管旁人怎看,只想着晚上又要踏进那间充满香气的闺房,心尖便开始发痒。 送走南浔后,闻笙便带着绿玉从后门乘车回府了。 两人一回到院中,便看见了等候着的闻夫人。 闻笙微微一顿,上前喊道,“娘。” “清禾这是何时养了只猫?”闻夫人久不来闻笙的院子,这一见到闻笙怀里有只猫,不禁诧异地问道。 闻笙低着头,只回道,“有些时日了。” “怎未听你说起?”闻夫人伸手摸了摸,只觉毛茸茸的乖巧又可爱。 绿玉知闻笙不善说谎,躬身回道,“回夫人,是前些夜里跑了来,在窗外叫得凄惨吵醒了小姐,小姐见着可怜便收养了下来。” 闻夫人听后也没再多问,只拉着女儿在一旁石凳坐下。 她开口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娘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闻笙摇了摇头,她向来不在意这些,都是娘亲为她一手操办好。 然后,她在那日出席,维持下与其他世家贵女的关系罢了。 闻夫人点了点后,也猜到是这样的结果。 女儿性子淡,除与六公主齐栀亲近外,几乎没甚其她朋友, 她想了想,又道,“你上次命绿玉将画轴都送回了我院子,可是那些一个都没看上?” “娘又给你选了些,要不你再看看?”闻夫人招了招手,一旁的女婢随即又呈上一个托盘。 闻笙哪还敢收下这东西,若是今晚再让南浔看到了,便又要伤那人的心了。 她忙道,“娘,女儿不看...” “为何不愿看?可是你已有心仪之人?”几次提及婚嫁之事,她都多有推辞,闻夫人不禁开口问道。 闻笙呼吸微微一滞,犹豫片刻,笑道,“娘您说什么呢?” “娘想听实话。”闻夫人认真道。 闻笙看着娘亲的神情,心口微微发闷,她知娘亲为何突然急着为她相看人家。 可她还是不得不点破道,“娘,您真有觉得我身为相府唯一的嫡女,能有资格自己挑选夫婿吗?” 那日宴席上,圣上暗搓搓地点明了几位皇子都未成亲,且婉拒了南浔的求娶。 而她父亲,也从未在此事上表明过态度。 闻夫人默了默,半晌后,说道,“所以,娘希望你去尝试一下,万一能如你所愿呢?” 闻笙没想向来守礼的娘亲竟会说出这种,于世家贵女而言,已算逾越的话。 她不禁眼眶湿润,声音暗哑道,“娘,您放心,您女儿命好着呢。” 好到,可以重来一次,再做选择。 这一世,她一定还会嫁给南浔。 只愿那时,娘亲能真心为她感到快乐。 闻夫人见女儿红了双目,也不禁眼眶发红,伸手拍了拍闻笙的手背,错开了话题。 随后,母女二人又聊了些家常。 闻夫人走时,稍作停顿,还是将画轴带了回去。 闻笙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心口不自觉地为自己的不坦诚,而感到内疚。 她垂着眸子,心里默默地说道,“娘,原谅女儿的此刻的隐瞒,时机合适时,我一定和阿浔一起向您认错...” 南浔晚上来时,隔着一扇窗便闻到了四溢的饭香。 她推窗跳入,直奔屋内,边走边问,“才吃饭吗?好香啊,能不能带我一份?” 闻笙没想她来得这么早,还坐在化妆镜前的她戴耳饰的手微微一顿,又快速戴好。 她转身示意绿玉将暖炉温着的菜端至桌上,才开口道,“本就是给你备的。” 闻笙不敢直视南浔的眼睛,生怕她调笑自己。 可南浔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上前一步,夸赞道,“真好看。”又明知故问道,“是戴给我看的吗?” 闻笙脸色羞得发红,不欲作答,起身道,“我去看看绿玉要不要帮忙,嗯...” 南浔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声音里是止不住地笑意,听得闻笙这次连耳尖都开始发红。 闻笙轻捶她一下,“不要笑...” 南浔借机抓住她的手,将藏在手心的手链戴在她手腕上,“送你的。” 闻笙微微诧异,抬起手腕,露出半截白皙的臂肘。 淡粉色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烁着,很是好看。 “喜欢吗?”南浔注意着她的神色,小心地问道。 闻笙点了点头,“喜欢。” 她看向南浔,刚要问她是从哪里买得,就见南浔在她手臂上落下一吻。 还大言不惭道,“解锁新地图!” 闻笙一时不解,反应过后红着脸一把将人推开,“你...你孟浪!” “在你面前,谁能忍得住啊。”南浔被推开后撇了撇嘴,又上前想要抱人,却不想闻笙一个侧身就被躲开了。 她一路追到饭桌上也没将人哄好。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拿起筷子的人,自己动也不动,问道,“生气了?” 闻笙无奈地嗔了她一眼,往她碗中夹了些菜,“再不吃,要凉了。” 见她理自己,南浔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呀。”南浔眼睛一亮,“这丞相府的厨子是哪里请来的呀?” 绿玉站在一旁,听后,忍不住吐槽道,“呆子,哪里来得什么厨师,那是我家小姐亲手下厨做的。” “绿玉!”闻笙轻斥了她一声。 绿玉撇了撇嘴,未再言语。 反而南浔听后,微微一愣,又猛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饭。 随即,口齿不清地贱道,“没关系,小绿玉,会说话你就多说点,我爱听!” 第53章 你走吧,我不愿和你吵 “闻清禾,你做饭真好吃!”饭后,南浔倚在窗边小榻消食。 闻笙端了茶过来,坐到南浔身边。 她扶着南浔起身,给她喂了口茶,轻声说,“你若喜欢,我往后再给你做。” 南浔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又捏了捏她软嫩的手,“不要了,娶你是去我们南家享福的,做饭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吧。” 她又借机揩油,将那柔夷放在自己脸颊揉蹭,“你这手,多摸摸我就好了。” 顿了顿,她又说,“你摸我,得要比摸年年那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要多才行!” 说罢,南浔才发觉,今夜好像还没见到年年,“年年呢?怎没见那小家伙?” 闻笙将茶杯放在一边,拿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今日娘亲来我院子里,见她喜欢的紧,便让娘亲抱回院子里,明日里再送回来。” “哦,小家伙还挺管事,哄完夫人,哄岳母。”南浔笑道。 闻笙嗔她一眼,“谁是你夫人…” “谁哄我,谁给我亲亲抱抱,谁是我夫人。” “南浔!”闻笙抻回又被南浔抱在嘴边亲的手,低声说,“别把我这里,当你常去玩乐的地方。” 南浔一听,知自己孟浪,惹恼了姑娘。 她忙起身解释道,“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而且我已好几日不去那地方了。” “为何?”闻笙问她。 南浔默了默,大概将那晚的事说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是压力。 闻笙仔细想了下南浔话里的意思,心口不禁下沉。 她问道,“扶音猜到你想与齐曜二人相处,便主动说愿意为你们奏曲,有什么不对吗?” 南浔听后微微蹙眉,她起身反问道,“你觉得她做得对?” “你又觉得哪里不对呢?”闻笙敛起笑容,声音中也有了些严肃。 南浔也被她这两声反问,问得心里不顺畅。 倘若扶音执意,她可以不介意扶音顶着那神似闻笙两分的脸去做任何她自己觉得对的事。 只要不是为了她。 可若是闻笙… 她绝不允。 她怒道,“我只是想要接触下齐曜他们,她就可以随意出卖色相,要是我命都要没了,她是不是都可以去出卖身体,去陪齐曜啊!” 她说是扶音,却暗指闻笙。 可闻笙只听到那一句,我命都要没了,她颤道,“你胡说什么!” 她声音发颤,双目发红,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仿佛南浔再多说一句,她那珍珠大的泪,立马便会滴落下来。 南浔也自觉话重,起身想要把她揽入怀中哄一哄。 却被闻笙一把推开,“我不要你哄。” 话落,泪珠颗颗分明,砸落在衣衫上。 南浔哪看得了这个,一时也忘了自己刚为什么生气。 她半跪在小榻,哄道,“闻清禾,你可别哭了,我看着心疼。” “我错了,我不该大声和你讲话,你原谅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好好的,干嘛要说什么命要没了。”闻笙眸中带泪,看着南浔。 南浔微微一愣,“我只是打个比方…” “那我也不喜欢,你不要说这种话。” 闻笙这话的语气中,甚至有些恳求,听得南浔心口发疼。 她尚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又听闻笙说,“还有…南浔,你若有其他爱慕之人,就不要来招惹我。” 南浔听了,瞬间瞪大双眼,忙道,“我哪有什么其他爱慕之人啊,我就只喜欢你这一个啊。” 闻笙凝泪不语。 南浔被她看得不自在,仿佛自己真是那“负心汉”一般。 她无奈解释道,“有关扶音的事,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因为她像你两分…” “南浔,这话你自己信吗?”闻笙打断她。 南浔蹙眉,“你什么意思?” 闻笙见她气冲冲的,完全不觉自己有错的模样,一时心口更委屈了。 她喘息着侧过双目,平复片刻,起身向屋内走去,“你走吧,我不愿和你吵。” “我走哪去?我们话还没说完。”南浔起身去追她,却被绿玉伸手拦住,“南小将军,请回。” “绿玉你别拦着我,起开。”南浔带着气,语气有些凶道。 绿玉纹丝不动,不卑不亢道,“您也不希望奴大喊一声,让您难堪到再也不能随意进出丞相府了吧?” “你!”南浔被她气得一时无言,两人又僵持不下。 半晌,南浔甩了甩衣袖,转身要走。 “南小将军是真不懂我家小姐的意思,还是被我家小姐戳中心思,才恼羞成怒了呢?” “不过一个阁子里的玩意,您几次三番地提她像了小姐两分时,可有记起过,我家小姐乃丞相之女,是这盛京城中各世家公子争抢的姻亲对象。” “可是小姐太过纵容了您,让您有了一种,我家小姐也可以被您如阁子里的玩意一般,可轻视了的错觉呢?” 她言下之意,素有倾城之貌的闻清禾,身边怎会就只缺了她这么一个...纨绔。 绿玉指责她不珍视怀中玉。 南浔听得身子一僵,刚要反驳,绿玉便行礼告退,“您不必与奴解释,小将军慢走。” 南浔盯着里屋的方向,在外间小榻前呆楞了半晌,才缓缓离去。 第二日,她照旧率军途经竹里居,只是这一日二楼的那扇窗,没有那条为她而留的缝隙了。 她沉着脸走过,夜间又去了闻笙的院子。 那扇她向来能随意进出的窗,也上了锁。 屋内烛光晃晃。 外间小榻上,没有她心念的身影。 闻笙不愿见她。 冬日的深夜,寒风凛冽。 天空中都飘起了雪花,南浔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再低头时,雪已覆盖了她的脚面。 “她走了吗?”闻笙倚在床头,手拿着一本书,问道。 绿玉打了一个哆嗦,回道,“还没走呢,小姐。”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看似毫不在意般看着书。 可绿玉却知,那书自南小将军来后,便一页也没翻过。 她可怜惜惜地看着屋内被熄灭的炉火,心里祈祷着南浔快些走。 她家小姐这是想陪着那人一起挨冻啊。 可南浔皮糙肉厚的,冻一冻就算了,别把她家小姐也冻出个好歹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 在外挣扎的南浔,还是歇了敲窗的念头。 抖了抖脚面的雪,转身离去了。 “小姐,她走了!”绿玉转身说道,语气中还带了些雀跃。 却不想,话落间,闻笙似乎更破碎了。 绿玉神色一僵,轻轻地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之后的几日,南浔也夜夜来闻笙的院子,依旧守礼得很,这一站就是半夜。 两人似在比谁更倔一般,都未主动打破这僵局。 闻笙夜夜陪她冻着,果不其然,染了风寒。 第54章 你在意那个扶音? 南浔在窗外连冻了几日,也不见人心软,心里也憋了些闷气。 可姜时去宫里当差了,没空陪她耍。 她无从撒气,思来想去,递了帖子也入了宫,去了南轻那里。 踏入凤鸾殿时,南轻正吃着午食。 恰好南浔也没吃饭,让人递了碗筷,坐下就吃,“当皇后也没什么好的,吃个饭也清汤寡水的,难吃。” 南轻听了,挑了挑眉,“这是上哪受了气,反倒来我这耍脾气了。” 几乎亲手养大的孩子,南轻还是有些了解她的。 非有事,小没良心的才懒得入宫。 宫里的繁文缛节能拘死她。 南浔自觉理亏,撇撇嘴,没说话。 南轻却不放过她,放下碗筷,拄着脸看她,“谁家饭好吃,你去谁家呀。” 南浔被她一噎,“这不是吃不着吗?” “哦?所以,到底谁家饭这么好吃啊?”南轻假装疑惑。 “姑母!” 南轻掩唇轻笑,“不是前段时日还跪在你爹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两情相悦么?这才回来几天呀?就吵架了?” “没有吵架…”南浔低声说。 “哦?” 南浔犹豫道,“她不信我…我明明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扶音的,却还因为这个不理我。” 扶音? 南轻看了眼一旁的海棠。 海棠躬身回道,“回娘娘,是群芳阁新晋的花魁,自出阁那日便被小公子包下了。” 南轻了然,复又拿起了筷子,淡淡道,“说一套,做一套,你让人姑娘如何信你?” 南浔微微一顿,“可我往日里常去时,她都没有这样过,这次我只是和她说我这几日都没再去了,她问我为什么,我和她说了之后,她反而不理我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南轻问。 南浔默了默,将那夜的事娓娓道来。 “你在意那个扶音?”南轻听后,直击问题所在。 南浔蹙眉,却仍回道,“自然,我把她当…” “阿浔,我从不知你是这样蠢的。”南轻打断她。 她放下碗筷,也不管南浔是否吃饱了,便示意人收了桌。 南浔看着她,不明所以。 可南轻晾着她,漱了口,又净了手,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只道,“听闻那新任的廷尉左平是丞相的学生,与闻家那个还算是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也配?”南浔反驳道。 南轻微微一笑,“你说还是我说?” “你…” 南轻问,“闻家那个可有主动与你提过他?” 南浔默了默,“几乎没有。” 惯常是被她看到宋沂凑上去,她拈酸吃醋,要闻笙哄她。 南轻又问,“可有在你面前提过对他的担忧或在意?” “她凭什么…”。 凭什么担忧宋沂... 可话说到一半,南浔自己也噤了声。 南轻知她是懂了,可还是不禁摇了摇头,“还说你不蠢?” 南浔愣了片刻,起身便要往外走,“我走了。” 可在与南轻擦肩而过时,南浔还是没忍住,问道,“姑母曾说要我别去招惹闻笙。” 她看着南轻的神色,微顿了顿,“我没听话,您为何不怒,也不问?” 南轻接过海棠递来的茶,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你不是为你所想付出代价了么?” 南轻抬头,对上那疑惑的视线,“祠堂也跪了,战场也上了。” “可我以女子之身入朝,您不怕若是万一…我连累了您。”南浔低声道。 南轻闻言,却轻笑了一声,“啧啧,连累了我,这还没娶媳妇呢,姑母就成外人了。” “白养你个没良心的。”南轻白了她一眼,一句又一句,不给她回话的机会。 南浔踌躇在原地,轻声道,“您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如何连累我?是没了这皇后的身份?还是没了这条命呢?”南轻问。 南浔心口发堵,垂着眸,未作答。 南轻也并未要她回些什么,她低头看着茶水的波纹在杯中轻动,“可我哪一样都不在意。” 她声音又轻又低,似在自喃。 南浔没能听清,不禁问道,“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南轻呼吸微滞,再抬首时,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端庄稳重的皇后仪态。 她调笑道,“还不去哄闻家那个,你是真不怕那香饽饽被人抢了去。” 南浔一拍脑门,转身便跑,“我走了姑母,改日再来陪你!” 话还未落,人已是跑远。 南轻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发出和南辰一样的叹息,“也不知道怎么把闻家那个骗到手的。” 说罢,她惊讶一声,看向海棠,“闻家那个别是空有才女的虚名,但实则是个傻得吧?” 看不出喜欢之人是个女子,还能看不出阿浔根本不着调么? 海棠矗立一旁,听着她虽是吐槽,却又似炫耀的话,并未言语。 果不其然,不一会,她又听南轻说,“你还别说,阿浔真给咱南家长脸,真想知道闻相在知道女儿被拐后,那千年不变的脸上会是怎样的精彩。” “可惜了,我在这深宫之中,怎样都看不到了。”她神情又落寞下来。 海棠看了,说道,“小公子大婚时,您定然出席的,那时不也能见到吗?” “也是…” 南浔如风似得,来了又走。 凤鸾殿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南浔急着去见闻笙,出了凤鸾殿,在宫墙内,一路疾步快走。 见到值守的姜时,打了招呼,连停都不带停的。 姜时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摇头道,“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伸出放进胸口掏糕点的手,上面有些油渍,他随意地抹在衣服上,向齐桓的宫殿走去。 边走边嘟囔,“没口福的家伙,我还是全给齐桓送去好了。” “齐老板!!”姜时一进殿中便喊,也不在意没人来迎,自顾地跑去了主殿。 姜时就任后还没有机会和南浔去群芳阁玩,齐桓这里反倒成了他常来的地方。 每日午时都屁颠屁颠地来蹭饭。 齐桓的宫殿虽不如其他几位皇子那般气派,但因着那满院子的杜鹃花,却也是别有风趣。 踏入主殿,看着已吃上饭的齐桓,姜时吐槽道,“你又不等我!” “哇,今天吃暖锅呀!我最喜欢了。”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筷子,却被齐桓一把打掉,“洗手。” “唔,我手不脏。”暖锅香气扑鼻,馋得姜时流口水。 齐桓又道,“洗手。” 姜时撇撇嘴,假意起身,却趁着齐桓一个不注意,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揉了揉,又快速躲到一旁。 “姜时!”齐桓脸色通红,不知是恼得还是羞得。 “嘿嘿,叫你嫌我脏。”姜时在下人递来的水盆中净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糕,“喏,给你买的,可别说我每天吃白食嗷。” “嗯,好好吃呀!”姜时涮了一口羊肉,塞进嘴里。 齐桓看着桌上那包桂花糕,一眼便知是新开的一家铺子里的,没一两个时辰是买不到的。 他睫毛轻眨,看着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姜时。 别贪心。 这样,就很好。 “吃啊?”姜时余光看到齐桓动也不动,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他碗里,“一会就老了呀!” 一旁的仆奴看见那一筷子羊肉,刚要上前提醒姜时齐桓不吃羊肉,就被齐桓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是,伺候了齐桓十几年的老仆人,亲眼看着齐桓唇角轻提,吃下了一口又一口的羊肉。 第55章 明明这一世给了她爱意... 南浔出了宫,也不管白日黑夜了,就快马奔去了丞相府。 却在路上却被扶音身边的钥琴拦下,“求南小将军救扶音姑娘!” 原是南浔两人自那日后,便都再也没去过群芳阁。 齐曜得知了消息后,便日日去扶音那处点她弹奏。 头几次时还好,也就像其他的客人一般,只在言语上调戏扶音。 后面见南浔再也没来,齐曜也知南浔这是玩够了,总借着酒意开始动手动脚。 今日更是猖狂到要为扶音赎身,纳为妾室。 扶音不愿,他便要用强。 无奈下,老鸨差她来请南浔。 南浔一听,也顾不得去相府,策马奔去了群芳阁。 此时的群芳阁,正上演着一幕荒唐。 齐曜一改前几日的耐心。 区区一介阁子里下贱的玩意,竟要他一哄再哄还不识趣。 他眸中是不欲遮掩的欲望与狠戾。 他紧紧抓着扶音的手腕,强迫她看向自己,低声威胁,“南浔都不管你了,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扶音心头一颤,用力挣着他的手,“大皇子请自重,群芳阁向来卖艺不卖身。” 齐曜冷笑一声,“没让你卖身,我不是说了吗?我给你赎身,抬你为妾,跟了我,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不愿!”她用力甩开齐曜的手,却不想被惯力甩在地上。 老鸨也被他的暴怒惊吓到。 但想着前些时日,上面人的交代,她还是上前道,“大皇子,您看这扶音的卖身契也不在我这里,您若真想为扶音赎身要不该日再来?我请示一下我们家主子,您这样奴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滚!”齐曜根本不在意她主子是谁,总之一介下贱的玩意。 他弄不到闻家那个,还弄不到这神似了两分的下贱皮子? 他一把揪住扶音的头发,将她往床上拖去。 扶音挣扎不成,被齐曜压在身下。 齐曜一手紧紧钳住她的双手,一手欲撕扯她的衣裳。 扶音怎会如他愿,手紧攥着自己的衣领。 美人就在身下,却怎么也吃不到口。 几番挣扎之下,齐曜只觉心口的躁意更盛。 “贱货,松手!”齐曜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力气之大让扶音瞬间脑子发蒙,却依旧奋死抵抗。 可她的力气怎抵得过一成年男子,她泪水在眸中打转。 浓浓的恨意涌上胸口。 脑中不自觉地闪过那丝干净明朗的脸后,身子渐渐涌上一丝无力感。 她还是守不住这具身子,今日过后,她便更不配了。 一滴泪自眼角滑过,她没了抵抗的力气。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心想她该死。 可她还幻想着再见那人一次。 只一次。 让她远远地再看一眼就好。 “齐曜!!”南浔的一声暴怒在耳边响起,扶音猛地睁开双眼。 南浔赶来群芳阁时,一楼内站满了看客。 她无心听那些言论,快步冲上二楼时,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气红了眼。 南浔冲上前去,一脚踹开齐曜,将扶音从床上扶起,见她衣衫还是完整的,才觉松了口气。 齐曜好事将近却被南浔一脚踹到地上,他如何忍得,“南浔!” 南浔不欲理她,可看着扶音脸上那明晃晃的巴掌印,眸色一沉,又上前拽着齐曜的衣领,作势要打。 齐曜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喊道,“南浔你敢!你可知殴打皇子是何罪!” 南浔冷笑一声,“你是皇子又如何。” “我最讨厌仗着自身力量强迫女子的男子!”一拳。 “窝囊!”两拳。 “无能!”三拳。 “恶心!”四拳。 齐曜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倒在地上哀嚎。 南浔趴在他耳边,又道,“你是皇子又如何,你爹给你撑腰吗?” 说罢,她腰牌扯下,扔给老鸨,“凭此牌来太尉府领赎金,扶音我要了。” 随后,她抱着扶音起身,出了群芳阁,独留齐曜在原地。 齐曜眸中淬着阴狠,恶毒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看向一旁的老鸨,咬牙道,“她这般,就不用你去问你们主子了?” 老鸨战战兢兢地赔笑道,“奴不敢和南小将军争执。” 齐曜冷笑一声。 不敢和南浔争执,却敢拒绝他这个皇子。 这个天下到底姓齐,还是姓南? 南浔出了房,便将扶音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为她挡去那些不善的打量。 她高声道,“你们记住,自此,再无群芳阁扶音。” 于是,阁内阁外围观的百姓,亲眼看着南浔策马,将扶音带进了太尉府。 人们都道,扶音这次是真飞上枝头变凤凰,要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消息传到丞相府时,闻笙正在喝药。 她本就无力的手,微微一抖,一碗滚烫的药便撒了满床。 “小姐!”绿玉忙去收拾,当中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眼跑来传消息的蓝玉。 蓝玉自觉不好,摸了摸鼻梁溜了出去。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闻笙垂着眸子,开口道。 “您身上还...” “出去。” 绿玉默了默,道了声,“是。” 木门轻轻合上,闻笙光脚下床,打开窗上的锁。 依靠在墙角,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腿。 她等南浔来和她解释。 这次,她听。 为何这一世她给了她爱意,她还是要赎了扶音。 南府内。 南浔与扶音相对无言。 向西看着南浔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要将扶音姑娘和那些姑娘安排在一处吗?” 南浔微微一愣,自然知道向西说的是哪。 她之前带回来的那些颜色都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内,方便她想听曲时唱给她听。 她看着垂眸不语的扶音,这才发觉自己又冲动了,就这么把人带了回来。 “不,安排在客房。”南浔开口道。 向西听闻松了口气,说道,“您前脚回了府,群芳阁那边后脚就来要钱了,老爷夫人喊您过去呢。” 南浔扶额,知道自己少不了一顿骂。 她侧身要走,就听向西又说,“爷,奴觉得...您是不是更该去下别处啊。” 向西顾及着扶音在,声音压得很低。 南浔听了身子一僵,提脚跑了出去。 她来到闻府时,绿玉正守在门口,见了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绿玉掐着腰骂道,“南小将军还有脸来呢?” “此时您不该香玉软怀,佳人相伴吗?怎还有空来我们小姐这院子啊?” 南浔脚步微微一滞,知道闻笙这边是知道了。 “我没有...我这不是来解释了嘛...”南浔自觉理亏,一步步向窗边移去。 绿玉可不愿就此放过她,绕过长廊堵在窗前拦着她,“南小将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另一个地方玩够了,就又想起我们小姐了是吗?” 南浔看着窗内的身影,反驳道,“我没...” “我不听。”绿玉可不是闻笙,没那么好哄的,“我告诉你,欢喜我们小姐的人都能从相府的大门排到城门口,你以为就你是个香饽饽啊?” “要不是我们小姐眼瞎...” “绿玉。”闻笙出声,“让她进来。” 第56章 我身上脏... 绿玉听了撇撇嘴,狠狠地瞪了南浔一眼,才不情不愿地侧开了身。 闻笙虚弱的声音听得南浔心口一闷,急忙上前一步打开窗口。 她身子刚要探进去,又看向绿玉,“绿玉,我以前从未轻视过你家小姐,以后更不会。倘若我以后真对不起她,我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话落,她自窗口钻了进去。 绿玉依旧撇着嘴,但脸色却是好了些,她知南浔是在回她那晚的话。 南浔一进到屋子,就闻到满屋的药味,再看闻笙苍白的小脸,瞬间心疼的不行,“怎么病了?” 她移动过去,想要抱抱看上去都快破碎了的美人。 “就在那。”闻笙抬头,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南浔身子一僵,也知她还在气头上,“我先去给你拿个被子吧。” “我先听你解释。”闻笙声音微颤。 南浔未理会她,起身想要下榻,却又听闻笙说,“你先解释。” 半起的身子一顿,南浔又慢慢坐落回原地,她低声道,“那我先给你解释一下那晚的事。” “我确实有些在意扶音...”话音刚落,闻笙的脸又白了几分。 南浔见了忙说,“我把她当玩伴,真的就只是玩伴,何况她还神似你两分。” “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 “我头一次见扶音,是在你落水的第二日,原也只是平常的一日,但那日我看她身着轻纱,欲漏不漏的模样,脑子里全是落水后的你。” 南浔注意着她的神情,又道,“偏我想入非非时,又听旁的人用言语轻薄于她,我听得心口发闷,看着扶音那个赝品很是不爽。” “我不愿她像你那两分,更不愿那群下流之人如我一般,透过她轻薄于你,便把她包了下来。” “包下之后,我发现扶音她察言观色,妩媚多情,身上总有种似有若无的风尘之气,让我又觉得她一点都不像你。” “扶音也是个懂事的,她玩得开,也不会逾越,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玩伴。” 南浔扣着衣角,“刚好我需要这样一个引人争议的人在身边,便一直同她玩,但我真的没有过一次的逾越。” 她想了想,补充道,“姜时那家伙肯定也没有。” 她又道,“至于我那晚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不愿她为我以色侍人,虽然我知道她本就只是阁子里一个唱曲的。” “但她在可选择的情况下,为我委身去讨好齐曜,我觉得很有压力。” 南浔叹气,自觉自己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好人,却又想做一个好人。 很是矛盾。 她直言道,“她既不信我能护住她,也自作多情以为是在帮我。” “那夜,我将这事说与你听,你却问我,她做得不对吗?” 南浔对上闻笙的视线,道,“我觉得她做得不对。” 她执拗道,“我并不介意扶音顶着那神似你两分的脸,去做任何她自己觉得对的事。” “但不要是为了我。” 南浔蹙眉,“我讨厌,她是为了我而将自己置于险境,就比如今日这样。” “今日我及时赶到,齐曜才没有得手,但若我没能及时赶到呢?” “我需要为她负责吗?” 她自问自答,“夺她清白之人不是我,我定然无法为她负责,可若悲剧已成,那她的清白谁来偿还呢?” 闻笙听着她的话,垂眸未语。 她懂南浔是想要表达: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南浔继续说,“我那日说了气话,我说我只是想要接触下齐曜他们,她就可以随意出卖色相,要是我命都要没了,她是不是都可以去出卖身体,去陪齐曜啊?” 她眸子微暗,仿佛还有着燃烧的怒气,看着躲在墙角的闻笙,暗哑道,“你当时没有反驳我。” “所以,闻清禾,这才是我那夜真正生气的点。” 闻笙身子一僵,而后是止不住地颤抖,她侧目躲开那双炙热的眼睛。 那夜她并没有听出南浔话里的含义。 如今,南浔直白地摊开来说。 她不确定。 她不愿再见南浔上一世那般的悲惨。 若这一世也注定无法更改结局,不过一具身子罢了。 见她这模样,南浔双目发红,咬牙道,“若有那一天,我情愿你杀了我。” “你胡说什么!”闻笙斥她,怎就总把杀啊,死啊的挂在嘴边。 她是嫌她的心还不够痛的。 “我没胡说。”南浔往前行了两步,“闻清禾,我既入了朝,也不敢保证这一路都是顺的。” “成与败不过各占一半罢了。” “但我既选了,便是输了,我也认。” “但若我输了的那日,或是我堵在半路上前不得,后不得的时候,你若敢像扶音一般,为我委身去讨好谁。” 她看着闻笙发僵的身子,“我定一刀死在你面前!” “南浔!”闻笙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眸子中的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你疯了!” “我还没疯。” “但若我真有那一日,你胆敢,我一定疯给你看!” 闻笙喘息着,不去看她,仍在口中嘟囔着,“疯子。” “是,我是疯子。”南浔爬到闻笙身边,也不顾她的推拒,强硬着将她抱进怀里,“但你不为我委屈自己,我自然不会疯。” 说话间,南浔一手环着闻笙的腰,一手放在她发凉的后脊,传了些内力给她。 美人蜷着薄弱的身子,颤抖在墙角的模样,要心疼死她了。 随她怎么去想自己会武的事吧。 但其实,闻笙并不意外南浔会武。 上一世她得了风寒,南浔也会这般,她静静地受着,直到南浔收了手,她才又开了口。 “那若真有那一日,你便让我看着你死?”闻笙哽咽。 南浔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你陪我死也行。” “我自然陪你。” 说罢,闻笙又问道,“虽然不会有那一日,但那若反过来呢?” “我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我若脏了,你肯定不要我了。”南浔撇撇嘴,“我和扶音啥事没有,你都醋得给我关外头几天呢。” “扶音姑娘都被你接回府里了,还什么事都没有吗?”闻笙咬唇。 “真没有!我接回去我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安排,让向西安排到客房去了,改日我就给她送出去。” 她似怕闻笙不信,强调道,“真的!” 闻笙默了默,又道,“所以,你不愿我为你那么做,是怕我脏了。” “对。”南浔丝毫不隐藏自己内心的卑鄙,“闻清禾,我只光想一想会有别的人占有你,都觉得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她一口咬在闻笙的耳唇上,“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你的身子,都只能是我的。” “嗯...”炙热的呼吸打在敏感的耳唇,让闻笙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 虽然仅一个声节便被闻笙咬唇收住,却还是勾得南浔发狂,她捏着闻笙的腰肢,压着她背靠在墙的一角,便要吻她。 “不要。”闻笙侧脸躲过,让南浔的吻落在了脸上。 南浔喘息着问她,“你还生气?” “我身上脏...”闻笙低声说道。 她身上的药渣还没清,怎能... 南浔听后,嗤笑一声,“闻清禾,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第57章 你心里有我,才心疼我 闻笙被她问得一愣,瞬间羞红了脸,“南浔!” “嗯,在呢。”南浔面带笑意,看着她。 直到快把人看得险些恼了,才收敛起身,打开窗户说道,“绿玉,快去给你家小姐烧些热水来。” 绿玉一直守在门外,自然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世道中,有多少借着妻子母家势力往上爬,最后宠妾灭妻的男子。 又有多少卖妻求荣的男子。 可南浔却说,若我有难的那一日,我情愿你一刀杀了我,也不要你为我委身任何人。 她那日竟是为了这个与小姐生了怨怼。 绿玉不由高看她两眼,俯身道,“是。”便转身离去了。 南浔愣了愣,回屋道,“你那婢女怎么阴晴不定的?刚还叉着腰骂我呢,这会子又这么听话呢。” “你不知?”闻笙问她。 南浔看着闻笙,不确定道,“因为我给你哄好了?” 闻笙顿了顿,她看着南浔那懵懂的眼睛,轻笑了一声,南浔的思维本就与常人不同,怕是说与她,她也不以为意。 “小心下次再惹恼了我,绿玉拿扫帚将你扫出去。”她威胁道,“你也见着了,我们绿玉可泼辣着呢。” 南浔撇撇嘴,“看出来了,小嘴巴巴的,都不给人个说话的机会。” 说着,她起身将闻笙抱起,“泼辣些好,能护得住主子。” 起身间,南浔这才看见闻笙身上的药渍。 闻笙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大自在地将手放在胸前挡了挡。 南浔蹙了蹙眉,未作声。 可她直到进了屋内,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又见暖炉里连块炭渣都没有时,还是没能忍住,凶道,“闻清禾!为什么不点炭火?” 这么冷得天,不点炭,还穿得这么少坐在窗边,不生病才怪! 闻笙被她吼得身子不禁一颤,闪躲地窝在她颈间,“你又凶我。” “你别打岔。”南浔咬牙,“说。” 闻笙默了默,低声道,“我把你关在外面冻着,自然也要陪你。” 南浔微微一滞。 只觉心口密密麻麻的,说不上是疼还是麻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眼眶发红。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傻,你娇滴滴的,怎和我比?” “你这是罚我,还是罚你自己?” “你想心疼死我...”南浔瘪瘪嘴,声音有些哽咽道,“是我错了,嘴上和你说我和扶音没什么,却还老做让你误解的事。” “我还不好好给你解释,让你遭了罪...” 闻笙静静地听着,随后又往她怀里靠了靠。 她听着南浔心口那炙热的心跳声,轻声道,“你心里有我,才心疼我。” 软糯糯的声线,听得南浔鼻头更酸了。 不过世人眼里的一个纨绔罢了,怎值她如此。 绿玉送了热水进来时,南浔抱着闻笙坐在床上。 呆呆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绿玉开口道,“小姐,水好了。”她才渐渐回神。 南浔将闻笙抱到浴桶边凳子上,问道,“银碳在哪里?我去取。” 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闻笙怎会看不出她的呆愣与自责。 “你不帮我洗吗?”闻笙拽着她的衣袖,抬着眸子问她。 原是思绪漂泛的南浔,被这娇滴滴的一问惊得顿时瞪大双眼,“什,什么!?” 她低头去看,只见闻笙那双泛着盈盈秋水的眸子满是纵容,眉眼之间的媚态,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 南浔不禁吞咽一声,视线也不由从那张绝美的脸上下移。 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仰起,好似若把手放上轻轻一掐,便能断了。 深邃的锁骨在轻薄的中衣下,若隐若现。 再往下... “好,好啊!我帮你洗,我帮你洗...”她双眼看得发直,盯在闻笙喘息的胸口,哆嗦地伸出手。 闻笙见了她这痴迷的模样,轻笑一声,拍掉了她蠢蠢欲动的手,“美得你。” “嗯,美得我,美死我了,你让我帮你洗嘛...”南浔急得又伸出手,结果又被美人掩在胸前的手拍掉。 “啊!闻清禾,你让我帮你洗嘛!” 美人近在眼前,南浔怎愿放过她,干脆拉着闻笙的手耍起了无赖。 闻笙笑着躲开她的手,喊道,“绿玉~” “在!” 于是,耍了无赖的南小将军,就被泼辣的绿玉请出了房间。 可她依旧不甘心地在门外问,“冷不冷呀,我进去帮你送银碳呀?” 绿玉守在门口,无情道,“南小将军,奴带了银碳进来的,就不劳您了。” 南浔还欲再说什么,便听见了向西的声音,“爷。” “你来干嘛?姑娘家的院子是你能随便进的?”南浔蹙眉,快步来到向西面前,低声斥道。 说着,南浔给了向西一记爆栗,“还青天白日的来,嫌我自己不够显眼?” “奴也不想来呀,但左平大人来府里拿人,将军让我喊您回去呢。”向西揉了揉脑袋,眼睛盯着地面,院子里旁的地是一眼都不敢看。 “左平大人?”南浔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宋沂?” 她看着向西,“抓我?为着齐曜的事?” 向西听见她提宋沂,稍站远了些,狠狠地点了点头。 南浔微微蹙眉,她知这事怎么也是要给皇家一个交代的。 只是她没想,拿他之人会是宋沂。 南浔思绪片刻,开口道,“出去等我吧。” 向西低着头,脚趾扣地,没有动弹,“您这半天连屋都没进去,不会是没把人哄好吧?” 南浔咬咬牙,刚要骂他多管闲事,就又听他嘟囔,“您也太废柴了吧...” “你才废柴!你全家都废柴!”南浔一脚把他踹开,“滚滚滚。” “我滚了您也进不去啊...”向西撇撇嘴,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边说边连爬带跑地走了。 本身不大,脾气不小。 南浔见他那模样,气得又在空气中轮了几个圈,撒了气,才转身回到闻笙房门外。 她敲了敲门,解释道,“闻清禾,我刚不是闯祸了么,现在得回家一趟。” 闻笙还没入到浴桶内,听到向西的声音便来了门口。 她也不知向西走没走,隔着门问道,“会很麻烦吗?” 南浔想了想,“我现在还不知道,但这件事本身不能全算我的错,得看圣上怎么判断。” 闻笙静默了一瞬,轻应了一声。 南浔交代她,“我不知道会不会挨揍,所以今晚不确定能不能来陪你。” “你让绿玉把暖炉烧热,好好吃药。” “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今日这样,我可真不会放过你了!”她假意威胁道。 闻笙回她,“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南浔走后,闻笙矗立在原地思虑了片刻,才转身去了屏风处。 她隔着屏风慢解衣衫,轻声道,“让斋里的人写几篇稿子,放出去。” “不必过多指责,只道大皇子风流韵事即可。” 有心人自会推波助澜。 绿玉躬身道是,退了出去。 闻笙褪去衣衫,坐落在浴桶中,冒着热气的水没过她胸口的波澜,只留半截诱人的锁骨在外。 她以手作瓢,舀起水,一捧捧浇洒在身上. 晶莹的水珠挂落在白皙嫩滑的肌肤上。 白日内,阳光里,透过那晶莹的水珠,甚至连每根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闻笙轻笑一声,若那人真见了,且不知又要痴迷成什么样子。 小色胚。 第58章 仗势欺人的狗 南浔赶回家时,宋沂带着人在正厅候着。 南辰待他有礼,两人侃侃而聊。 南浔见了,心里嘀咕了声,眼瞎的老头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踏入了正厅。 “呦,这不是咱新上任的廷尉左平吗?新官上任三把火,都烧到我这来了?”南浔阴阳道。 南辰斥道,“阿浔,不得无礼。” 南浔听了,不由撇撇嘴,一屁股坐到了宋沂的对面。 宋沂垂首喝茶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毒,再抬起头来时,确是一片清明,“为兄也还没来得及祝贺阿浔也入朝为官了,恭喜你,阿浔。” 南浔微微一笑,“所以,你为何不行礼?” 宋沂面色一僵,南浔的职务确实高于他。 分明为着同一个案子入了朝,可南浔凭着出身,还是轻而易举地压他一头。 若没了这出身,一摊烂泥似的纨绔浪荡子,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猖狂。 宋沂轻笑一声,起身行礼,“是为兄逾越了,还以为便是入了朝,我们兄弟二人也能如小时候一般。” “小时候我和你关系也不好啊,套啥近乎。”南浔嘟囔。 “阿浔!”南辰再斥。 “宋沂,她便是这般顽劣,你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宋沂微微一笑,“伯父多虑了,我待阿浔如亲弟弟般,自然知她品性的,只是…” 宋沂向南辰微微欠身道,“大皇子将阿浔恶意重伤皇子的罪名,状告到了廷尉府,我也不得不来请上阿浔一趟。” 话落,他看向南浔,“阿浔,还是与为兄走上一趟吧?” 南浔看着他眼中的那抹算计,不禁冷笑一声,“大皇子告我恶意重伤?” “我还告大皇子品德有失,以权谋私,强占女子之身呢!” 宋沂蹙眉,“南浔,话不可乱讲,你这般做派,便是为兄主审,也放你不得。” “谁要你放我。”南浔起身,“不是要抓我吗?走啊。” 宋沂诧异于她竟这般配合,不禁想难不成齐曜隐瞒了什么? 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南浔见他跟上,唇角提起一笑,回过头去,边走边道,“爹,一会来救我呀!” 宋沂听了,面色微缓。 原还是要靠老子。 南辰蹙着眉,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思片刻,给了副将一个眼神。 副将躬身退下。 南浔大步向前,潇洒肆意,丝毫不像要去受审的模样,和宋沂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太尉府的庭院,便出了府门。 只见门前太尉府兵与廷尉府兵持械对立,门前还明惶惶地停着一辆牢车。 出了太尉府,没了那份威严,宋沂唇角上扬,顿觉如沐春风。 他抬起臂膀,理了理衣袖,走下台阶,亲自打开了牢门。 宋沂看向南浔,开口道,“大皇子亲自报案,为兄也不得不秉公办理,只能暂时委屈委屈阿浔了。” 南浔嗤笑一声,“句句不离大皇子。” “还未入朝之前是见不得人的庶子,这入朝之后更上不得台面了,仗势欺人的狗。” 南浔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还不如庶子呐。” “南浔!”宋沂咬牙。 南浔微微一笑,“嗯,我就喜欢你现在这般模样。” “有劳宋兄如此大动干戈,我且来享受享受我北齐的牢车,坐上之后是何等滋味。” “可能让我体会一番你那阴暗如牢笼的日常呢?”南浔盯着宋沂的眼睛,大笑两声,踩着下人递来的脚踏迈入了牢车。 宋沂紧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冷眸凝视着南浔。 只见她挺直的腰板,戏谑的神情,仿佛真如她所说,是在享受。 他咬了咬牙,转身上马,“走!” 他骑马在侧,刻意带着牢车绕了远路,带着南浔一路游行。 南浔初入这牢车时,只觉新奇,也算是体会了一把不曾体验过的阶下之囚。 可随着这牢车越走越久,周围看客越来越多,她竟莫名地开始胸口发闷,脑子里不受控地又闪过许多无端的画面。 她先前只听那些人说,她与大皇子之事… “据说是南浔在群芳阁把大皇子揍了,这平日里猖狂惯了,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怎么听说,南浔这次也算是英雄救美啊?”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你一句,我一句的,还算公道。 可不知从哪句起,那些探讨的议论,开始变得混乱,掺杂着诋毁,辱骂… “这南浔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罪有应得!” “南家叛国罪不可恕,南浔当死!” 放屁,南家叛国? 全北齐的人叛国,她南家都不可能叛国! 南浔面色发白,浑身冒着冷汗,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南浔知道自己又陷入无端的臆想中了。 这些臆想有时白日向她席卷而来,有时晚间入梦来。 自那日战场后,便日日折磨着她。 宋沂走在牢车的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看着南浔愈渐苍白的脸,只觉心中越发畅快。 就该这样。 南浔就该被他踩在脚下,被众人唾骂。 “报!”前方来人举着令牌,一路从街头快马来到宋沂面前。 来人上前跪道,“廷尉大人命小的来传信,禀您带南小将军入宫。” 宋沂听后微微一愣,冷言道,“大皇子到廷尉府报案,为何要将南浔押入宫中。” “南家仆人到廷尉府击鼓,状告大皇子以权谋私,强占民女...”来人隐去品德有失四字,及状告廷尉府审案不公。 “案件涉及皇子,廷尉不好参审,便入了宫...” 入宫。 自然是面圣。 宋沂转身看向牢中的南浔,怪不得她如此配合,原来她一开始便是要面圣的。 南浔察觉到宋沂的视线,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抬首回以一笑。 她戏谑道,“走吧,左平大人。” 南浔最初当然是没想面圣的。 不过一件风流韵事引起的争执,她以为最多是被她爹打上一顿。 面上给圣上一个交代,此事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谁想,齐曜竟是个蠢的。 宋沂冷眼看她,策马要走。 却不想来人仍跪在地上,又说,“廷尉大人禀您带南小将军入宫。” 言下之意为何,自然不言而喻。 第59章 在她眼皮子底下肖想闻笙 闻笙沐浴后,倚在床头,接过绿玉递来的药碗,一勺勺地喝尽。 药虽苦,但她面上却不显。 病弱美人,仪态优雅,美得每一帧都仿佛绝世名作。 可这样一个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人,在听说南浔被押入牢车游行时,那淡然的神情瞬间消失。 “宋沂竟将她押入牢车游行?南将军竟允?”精致的瓷勺坠落碗中,发出铿锵之音。 绿玉默了默,上前接过那只碗,放置一旁的托盘中。 她躬身回道,“说是因涉及大皇子,才如此庄重。” 闻笙抿着唇,又是齐曜。 她眸色发深,只想到南浔又被关进那窄小的牢车被游行,她心口便止不住的痛。 她思虑片刻,起身开口道,“我们也入宫。” 南浔随着宋沂入宫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齐曜,已在殿前跪着了。 她稍作思绪上前道,“臣南浔。” “臣宋沂。” “参见皇上。” 齐胤看了眼目视前方,跪得笔直,干净的脸颊毫无伤痕的南浔,心下了然。 遂又看了眼不争气的齐曜,开口问道,“身为臣子,却重伤皇子,南浔,你可知罪?” “臣,无罪。”南浔回道。 “哦?”齐胤闻言唇角轻提,突然觉得南家这小子有些意思。 他刚要开口,问她为何觉得自己无罪,便听宫人来报,“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齐胤微顿,南轻还从未来过他这御书房呢。 他抬起头,“宣。” 南轻带着海棠踏入殿中,随意扫了眼跪了满屋子的人,最终将视线定落在南浔那笔直的身板上。 “皇后怎来了?”齐胤起身相迎,给足了南轻的排面。 南轻不着痕迹地躲过他来相扶的手,行礼道,“臣妾听闻,新任的左平大人用牢车拉着阿浔游行在街口,遂又入来宫,觉得甚是有趣,便想来听听。” 她唇角轻提,又问,“皇上不会怪臣妾不请自来吧。” “自然。”齐胤眸子一暗,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转邀她入座。 南轻随着他的邀请入座,神色淡淡,仿佛真是来听故事的一般。 可齐胤怎会不知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默了默,也坐回到龙椅上,开口道,“宋渊,朕倒不知,南司马是坐着牢车被押送而来的?” 宋渊跪在地上皱眉未语,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宋沂。 宋沂神色一顿,躬身回道,“回皇上,是臣...” “嗯,是你。”南轻嗤笑一声,打断他,“左平大人,我们阿浔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如何案件未定,仅凭大皇子之言,便你被押入牢车游行了呢。” 南轻淡淡地看着他,“阿浔是太尉府的独苗苗,也算是太尉府的半张脸面,左平大人这般,那不知情的百姓可别以为我南家犯什么大罪了啊?” 她语气轻轻,并无怒气,却字字压得宋沂直不起腰。 南浔却是身板越挺越直,一脸有人来给撑腰的硬气模样,“说呀,问你呢。” 宋沂低头不语,南浔却看向一旁的齐曜,“左平大人说是大皇子报案,就得走这个流程呢?” 齐曜听了恨得牙痒痒,小声道,“你嘚瑟什么,不就有人来给你撑腰了吗?” “嗯嗯,有人给我撑腰。”南浔不以为耻,反而大咧嘴角。 南轻轻笑一声。 南轻的这一声笑,让齐曜的面色更加难堪,他口不择言道,“皇后娘娘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放肆!”齐胤斥道,“皇后也是你叫的,你当尊称她一声母后!” 齐曜被震的浑身发抖,再不敢言语一句。 南轻却不以为意。 她也不愿白捡个蠢货当儿子,“大皇子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若涉政,我入不来这殿中。” 齐胤蹙着眉,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说!” 齐曜低着头,不敢回答。 南浔却自若开口,“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齐胤沉声道。 “大皇子欲强占民女,臣路见不平!”南浔挺直脊背,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胡说!哪来得什么民女,不过阁子里的一个玩意罢了。”齐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打断道,“我本欲为她赎身,你却来横插一道,阁中老鸨可为我佐证!” 南浔反驳,“群芳阁女子卖艺不卖身,怎不是我北齐之民了?你说你欲为她赎身,那她可愿意?” “何况,我以百两黄金月月包养着她,如今还未到月底,你凭什么为她赎身?”南浔愈发犀利,一句句地问他。 齐曜听了脸色发沉,咬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就能是你殴打皇子的理由了吗?” “你不顾她的意愿强迫于她,我管你是不是皇子。”南浔白了他一眼,“打你的时候就和你说了,我最讨厌仗着力气大就随意欺辱女子的男子,像你这样的,我见一次打一次。” 齐曜脸色发青,辩驳道,“我何时强迫于她!?不过情趣罢了!你不也是常让她陪你与姜时两人一同玩乐吗!” 南浔斥他,“那是你龌龊!” 齐曜冷笑一声,“我龌龊?你包下她不也是因着她像了闻家女两分吗?你就不...” “够了!”齐胤看到眼前的一幕,眉头紧皱,高声喝道,“就这,也值当得你们状告到廷尉府,闹到我面前来,你们是不是以为朕很闲啊。” “那大皇子不让廷尉去抓我,我也没想闹到您面前啊,好端端的谁愿意去那牢车里坐上一遭。”南浔却嘟囔着。 她一副混痞子似的抱怨着,完全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齐胤看着她那副肆无忌惮的模样,又冷眼看着跪地不语的齐曜。 近日来一件接一件的事发生,这个蠢的竟还不知收敛。 真真是送上去给人挫磨。 他刚要开口,便又听南轻开口问道,“你包了那女子是因着像了闻家女两分?” 南浔闻言,缩了缩脖,轻应了一声,“昂。” “出息,府里那些个都不够你闹的。”南轻嘲她一声,倒也没留什么颜面。 说罢,她又看向齐曜,笑道,“那大皇子强占那扶音,也是因着对方像了闻家女两分吗?” 话落间,在场人瞬间神色各异。 南浔绷着身子,舌尖顶在上颚,转身问道,“是这样?” 她眸中有盛怒的情绪在翻滚。 那齐曜在看向扶音时,在强压着扶音欲行不轨时,心里想的是谁? 他竟胆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肖想闻笙。 齐曜余光瞥了南浔一眼并不言语,只顶着齐胤发沉的注视,说道,“并未,儿臣只是一时迷了心...” 第60章 憋屈 “哦?所以到底因谁迷了心呢?”南轻又问。 却也不等他答复,笑道,“也不知闻相若知这盛京城里,除了我们南家这个混不吝的,还有其他人这般妄图轻薄于他那唯一的嫡女,该是怎样的神情。” 南轻欣赏着自己新染了蔻丹的手,一句句地,不给任何人颜面。 可偏圣上纵容,一句都不曾将她打断。 齐曜见她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顿觉背脊发凉,忙叩首道,“儿臣不敢!” 齐胤冷眸看着,“你还有何不敢的!” 天子威怒,便是皇子也不能承受。 齐曜打着颤,胡言乱语道,“父皇,您听我解释,几次宴席惊鸿一瞥,儿臣确实上了心,但自知不配,又意外见着了似她两分之人,这才迷了心!” “但儿臣绝未轻视于闻家女,更未轻视于闻相府啊,请父皇明察。”他向前爬了两步,说道。 齐胤默了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才深深地看了齐曜一眼,问道,“你说你确实对闻家女上了心?” 他语气淡淡,齐曜却听得浑身发颤,还未回答,便又听,“你贵为皇子,为何自觉不配?” 此言一出,不止南浔,宋沂神色也瞬间一愣,双拳在衣袖下紧握,不知圣上是何意。 南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南浔。 南浔接收到南轻的暗示,也只得咬牙顿在原地。 只有齐曜,自己琢磨了下那话的意思,半晌才不确定地回道,“闻家女才貌双全,名满盛京,儿臣惭愧...” “惭不惭愧的,那不是要看丞相如何看么?”齐胤闻言,眉头微挑,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待众人反应,他又笑道,“朕说句玩笑话罢了。” 可在场人皆知,圣上之言,怎有玩乐。 齐曜琢磨出其中之意,顿时身板也挺直了些,挑衅般地看向南浔。 你姑母是皇后又如何。 终究是依附于我父皇的存在罢了。 南浔冷脸受着,心口却是憋屈。 天子眼中,所有人的人生与命运,仿佛都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她南家强不得弱不得。 她南浔,想娶之人,可任由他开口打趣,使她提心吊胆。 此事终是以玩闹收场,几人领了罚自行退去。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御书房,便只剩南轻与齐胤,还有两位贴身服侍的下人。 南轻敛眸,收起摆弄许久的蔻丹手,借着海棠的搀扶起身,“闹剧已散,臣妾便也不打扰皇上了。” “你来,怎会算是打扰。”齐胤难得流露出几分真情。 南轻唇角轻提,开口道,“皇上不说这种话,臣妾也会做好这跋扈的后宫之主的。” 说罢,她也不顾齐胤的神色,转身便走。 正如她与齐曜所说那般,若涉政,她且进不来这御书房内。 不过是丢尽南家脸面的纨绔,仗着她这跋扈的皇后姑母,又惹了麻烦让她来救罢了。 齐胤乐得看。 她配合一下罢了。 闻笙刚入宫门不久,便远远地看到南浔几人。 宋家父子神色严肃地走在前面,南浔跟在后面不远处,脸色发沉。 闻笙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向迎面走来的宋家父子行了个礼,“两位大人。” 宋沂因着殿中的事,神色怪异地看着闻笙。 顶着这般容颜,游走在宴席或宫中,怎会不引人注意。 闻相竟从未教过她,女子当安于后宅吗? 还是说,她也在心中估量着,该选哪位皇子呢? 他心中郁结,不悦道,“你入宫来作何?” 闻笙蹙了蹙眉,他此言,实算逾越。 “她入宫来作何,关你屁事?”南浔上前一步,斥他。 宋渊也不悦地看着这个近来似不受管控的庶子。 宋沂顿时禁言。 南浔见了,扬了扬头。 她看着闻笙,调笑道,“闻姑娘定然是来找我的吧?是不是听说我被牢车押入宫中你特别心疼,特别着急呀?我没事,你看我这....” 闻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等她说完话,便提裙离去。 离去时的风,带动南浔鬓角的发丝,她微微一愣,看了眼宋沂嘲笑的神情,转身追着那个背影,“嘿,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啊?” 宋渊摇了摇头,复向宫门走去,南家一身的荣光也罩不住这一个见色起意的纨绔。 宋沂眸中淬着阴狠,不甘地看了眼那穷追不舍的身影。 终是跟上了宋渊的步伐。 静谧皇宫中,两波人,走向两个方向。 南浔一路追着闻笙,想到什么讲什么。 一会说自己没事,一会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为何不愿嫁给她。 闻笙是半句也不作理会地朝着漪澜殿的方向走去。 绿玉不知南浔这祖宗怎么想的,在宫中便追了上来,只提心吊胆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斥她两句,喊她离去。 可南浔也并不理会她,就仿佛那狗皮膏药般缠着闻笙,直到进了漪澜殿,被殿前的卫尉拦下,这才作罢。 暗卫将此事传到御书房时,齐胤只看着手中的折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半晌,齐胤又缓缓开口道,“你们说,南家那个,敢不敢如大皇子对那民间女子那般,用强的呢?” 一旁伺候的宦官正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镇定道,“奴不知。” 暗卫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齐胤轻笑一声,“都下去吧。” 两人低声应是,退下后,齐胤神态自若地端茶饮了一口,继续看着手中的奏章。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第61章 步步为营 “那南浔也太可恶了些,怎就一直缠着你不放呢。”齐栀拉着闻笙入殿时,齐衍正拿着黑色的子,坐在棋盘前。 闻笙没想他竟也在,微微行了礼。 齐衍闻声抬首回以一笑,温润道,“可要下一局?” “皇兄这是嫌弃我了!清禾一来,你便要换人陪你下。”齐栀叉腰,“清禾你快帮我虐虐皇兄。” 说着,她拉着闻笙坐下,棋盘横亘在她两人与齐衍之间。 闻笙不好推拒,只得略看了一眼棋盘。 她曾听齐栀说过,四皇子待她甚好,什么都让与她为先,却唯独只在棋盘之中例外。 是妥妥的棋痴。 她眉宇间透着一股清雅,随手持起白子,落在了玉质的棋盘上。 齐衍见她落子的位置,眸中不觉露出一丝赞赏,紧随着也落下一子。 黑白棋子你来我往,两人都很专注。 闻笙的棋风与她性子相似,不过一场打发时间的手谈,始终透露着一股子淡然。 可齐衍却步步为营,几乎每一子的着落,都堪称完美。 闻笙不动声色地看了齐衍一眼,随即落子一险棋。 齐衍微微一愣,他没想这看似无欲无求之人,竟能下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路。 棋盘上黑白交织,局势胶着,本是他稳赢之局,如今却有了另一种可能。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棋放回棋盒子,“闻姑娘棋艺果然名不虚传,衍受益匪浅。” “四皇子见笑了。”闻笙优雅地收回棋子,客套而疏离。 齐衍却不甚在意她的态度,只起身道,“我也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女儿家说私房话了。” 送离了齐衍,齐栀才崇拜道,“清禾你也太厉害了吧。” 闻笙微微一笑,“四皇子已胜,不过给我留一丝颜面罢了。” “唔,是吗?可皇兄从不在棋盘上放水的呀。”齐栀回道,她并不十分精通棋艺,却也看得出,那盘棋并无胜负。 闻笙不语,棋风如人。 四皇子的为人,要远比外人看上去的更为沉稳,且谋略过人。 她不欲多谈,看了眼绿玉将生辰请帖递给齐栀,岔开了话题,笑道,“小公主会来的吧?” “自然,我这几日还想着这事呢,不给我帖子我也是要去的呀!”齐栀看了一眼,自然接过。 话题被岔开,两人聊了些其他的,也手谈了几局,便已是日落西山。 齐栀恋恋不舍地送走了闻笙。 她原是想将闻笙送出宫门的,却不想教习嬷嬷竟提前来了。 两人只得在殿门前分别。 闻笙沉着眸子往前走,公主自幼起便有既定的人教习宫中之礼并授予学识。 何故于此时又有了教习嬷嬷。 是齐衍之意,还是圣上之意呢? 可与年后的万国来朝有关? 她记得,那时,燕太子会代表燕王前来朝拜… 她一路思虑着向宫外走去,却不想途经那座与南浔共处过的假山时,竟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宫中的猫咪,必然是哪位主子的,她本不欲多做理会。 可想到家中的年年,还是不自觉地俯身去找猫咪的身影。 毕竟这冬日里,可别冻坏了小家伙。 “闻姑娘可是在找它?”齐桓抱着一只猫咪,自假山中而出,看着俯身寻找的主仆笑着问道。 突来的声音吓得闻笙心口一惊,面上却是不显。 她顺着声源望去,看见了矗立在假山口的齐桓。 他怀中正抱着一只金灰色的猫咪,小猫咪探头探脑的模样几乎与年年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是一只成年的猫咪。 闻笙行以一礼,回道,“听见它的声音,以为是被困在了哪里。” 齐桓笑了笑,伸手拍掉那猫咪头上的灰尘,“确实是被困在了这里,我也是刚找来。” “这是五皇子的猫吗?”闻笙问道。 齐桓摇了摇头,“是我母妃的猫,可爱吗?” 闻笙想着家里的小家伙,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一丝的柔和,点了点头。 齐桓没错过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开口道,“上次在竹里居淘了一孤本,作为感谢,来年开春它有了小猫可送与闻姑娘一只。” 他微顿了一下,惋惜道,“但今年不行了,今年它生了一只独苗苗,已送出去了。” 闻笙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上一次在竹里居,他抬首看见自己时显然是错愕的。 但这一次,仿佛专门在等自己一般。 他知自己入了宫。 也知她此时离去,会途经这座假山。 闻笙眯了眯眼,上一世她甚至不曾见过齐桓,自然也无从了解。 她不知,是何缘故,让齐桓这一世渐露她眼前。 她回想着齐桓这两次的试探,似总围着南浔。 按世人常理来看,不该有人将她二人想在一处… 电光火石间。 闻笙竟想,难不成齐桓也是重生之人? 她脑中涌现出这一想法,随即又自我否定。 齐桓便是重生,也不该想着与她有何关系。 他不需要她。 更不需要她相府嫡女的身份。 除非… 闻笙不动声色地望向他的眼底,淡淡道,“五皇子说笑了,竹里居本是售书之地,能恰好有五皇子所需,是竹里居的荣幸。” 齐桓轻笑一声,“既如此,是桓客套了,时辰也不早了,闻姑娘早些出宫吧。” 他原也没想一问便能从闻笙这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告辞。”两人相视一瞬,各自散去,也各怀心思。 齐桓回到自己的殿中,将手中的猫咪递给在身边照料多年的老人,吩咐他送到母妃那边。 随后净了手,拿起了姜时送来的桂花糕吃了起来。 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倒不愧于那铺子门前每日排起的长队。 他另一只空余的手敲打在桌角,漂亮的眸子尽是思绪。 今日盛京城内文人墨客所写之文,简直天赐一般。 他心底默念了一声:齐曜。 随后,一股怨恨顶替了眸中的思绪。 他早晚要玩死他。 齐桓闭上眸子,喉咙间似泛着腥甜,又借着一口桂花糕咽了下去。 那老人回来时,他已是吃了近小半包,又起身净了手,便坐回了书案前。 他极爱干净到几乎病态。 年迈的侍者静静地看着他,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疼惜。 伴着一些不好的声音长大成人。 齐桓便是不说,他也知他心中的芥蒂。 第62章 姐姐为正,我为侧... 闻笙生辰这天,丞相府前马车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各世家贵女纷纷前来,由着侍女的引导,来到宴会之中。 宴会中,琴声悠扬,舞姿翩翩,几位年轻的侍女轻盈地端着茶具和点心,忙碌地穿梭着。 世家贵女聚在一起,或低声细语,或高声谈笑,互相交流着各自的心得与见闻。 其中也不乏胆大的调侃了南浔与闻笙之事。 “且不知那南浔会不会来这宴席中,若来,倒也是一出好戏...”一人开口打趣,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模样。 宋辞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开口道,“再怎么也抵不过刘大人六旬的年纪还在外面养外室,一不小心还被儿子送了顶帽子听了得趣吧。” “你!”开口之人被她怼得颜面尽失。 宋辞唇角带笑,起身道,“你们玩。”说罢,转身离去,半点不失礼仪。 而此时,府邸一角。 高耸的屋檐下,精致的雕花窗户半开半掩,透出淡淡的光线。 闻笙坐在一架古琴前,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弥漫开来。 这琴声宛如清澈的溪水,能让听者不自觉地放松心态。 一曲毕,矗立在门槛的宋辞不自觉地拍了拍手,夸赞道,“当真是好听。” 闻笙抬首,开口道,“宋家妹妹来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绿玉起身相迎。 绿玉将头埋低,今日姑娘生辰,院子里的人都派去庭院里帮忙服侍贵客了。 谁能想宋家这位是个自来熟...自个便入了姑娘的庭院。 “今日姐姐生辰,我还没来得及送姐姐礼物呢,便先讨了姐姐一首曲,真是谢谢闻姐姐了。”宋辞随着闻笙入屋,正眼瞧着前方,旁的一眼也不多瞧。 闻笙听出她的客套,淡淡道,“妹妹夸赞了,不过无聊时闲弹一曲罢了,不登大雅之堂。” 两人在窗边小榻入座,绿玉过来倒茶。 往日里,宋辞因着那个便宜哥哥倒也来过几次这闻府。 但还是头一次入了这间房。 她倒没什么不自在地饮了口茶,“受人之托....” “闻清禾,生辰吉乐!”南浔手捧着一束花,咧着嘴推开那扇半开的窗,却在看清宋辞后,顿时僵住。 “你怎么在这?” “呦,南小将军怎么在这?” 两人开口间尽是默契。 宋辞余光扫过闻笙,只见那眼底中没有对南浔的到来感到一丝的震惊与厌恶。 还是她身旁的丫鬟慢了半拍,斥道,“放肆!南小将军你可知私闯丞相府是何罪,来人啊!” 宋辞嗤笑一声,整个院子都没有一个人,小丫头喊鬼呢吗? 不过,她还顾及着闻笙的颜面,从衣袖中摸到宋沂买的那支发簪,在南浔面前晃了晃道,“我来替宋沂送礼物啊,好看吗?” 南浔一把打掉,玉簪顿时碎了一地,“我怎么不知何时起,你们兄妹二人关系竟这般好了。” 她将兄妹二字咬得很重,宋辞听了微微一笑,转头道,“哎呀,闻姐姐,那是兄长精心为你挑选的生辰礼,他说那支梅花与你气质甚搭,清新而不失端庄,似雪花般纯净,一如他心中的你。” 南浔听了咬牙,“他恶不恶心!他...” “兄长就是贴心呢。”说罢,宋辞撩起手腕的衣袖,吐槽道,“兄长送闻姑娘的礼物都是亲自去挑选的,哪像你,送人家个礼物都是直接给掌柜的扔钱,让我自己挑。” 南浔瞪大双眼,忙去看闻笙,“宋辞,你别胡言乱语,我何时送过你礼物?” “这手链怎不是你送的?当时我兄长还在一旁呢,你这就不认了?”宋辞提着唇角,看向南浔时全是挑衅。 但她余光也注意到,在她提到手链时,闻笙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她心思活络,世家贵女的院子突然来了一外男,还是臭名昭着的纨绔,哪能如闻笙这般淡定。 别的不说,就她那清冷的性子便是不去喊人,也该要躲上一躲了。 怎会容南浔这般久。 还有那丫鬟,斥了一声,动也不动。 她不由地想去看看闻笙此刻的神情。 只见那美人,面色清冷,眼底却尽是坦荡。 她不禁挑了挑眉。 有意思。 她那便宜兄长心心念念的人,还真让南浔给追上了。 闻笙知宋辞是聪明之人。 她看向南浔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闻笙便知她作何解释与隐瞒都没有用。 现在要做的,是让宋辞如何保守秘密。 她亲手为宋辞续了杯茶,开口道,“宋妹妹也在此处,若真传出些什么,恐也对宋妹妹的名声不好吧。” 不作威胁,只是柔声提醒。 宋辞嗤笑一声,“虚名罢了,毁了又如何?” 闻笙微微一愣,这肆意无惧的模样,几乎与南浔毫无二致。 宋辞笑着喝了那杯茶,赞道,“好茶。” 她看着闻笙,认真道,“你我二人相伴,一同嫁入太尉府,往后还能这般坐在一起饮茶,岂不快哉?” “我不与姐姐争大小,姐姐为正,我为侧。” 她掩唇作笑,随后手拄着脸颊,借着小榻上的方桌向前移了两下,轻问道,“好吗?姐姐~” 她尾声上扬,似作讨好。 “好什么啊好,谁要娶你啊!”南浔身子探入半截,推开宋辞那越靠越近的胳膊。 宋辞就势退开,委屈道,“南小将军好凶啊,女孩子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呢...” “你...”南浔咬牙,就要翻窗冲了进来。 可宋辞微微一笑,“你敢,你要是敢进来欺负我,我出了这个门,就把这件事告诉宋沂。” 南浔僵着身子顿住,老老实实地趴在了窗边。 宋辞不紧不慢地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开口道,“把那碎渣子给我捡起来。” 南浔撇了撇嘴,却照办。 宋辞用手帕接过,一脸的嫌弃。 却转身就惋惜地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哽咽道,“以后我宋家还要靠着我那便宜兄长撑掌门户,如今好不容易能巴结上他一些,还让你给摔碎了。” “往后,我可怎么办啊...”她越说越委屈,仿佛跟真的似的。 ... “你说怎么办?”南浔黑着脸问道。 “我酿了几壶桃花酿,你帮我....” “成。” 宋辞微微一笑,立即收起那副哭态,“哎呀,小将军人就是好,闻姐姐慧眼识英才...” ... 第63章 往事 闻笙默不作声地看着宋辞,她比她更了解南浔。 也知如何利用南浔的性子,拿捏于她。 宋辞迎上她的注视,可惜道,“没法和闻姐姐一起嫁到太尉府了呢。” “你才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想娶你。”南浔白了她一眼,反驳道。 这宋辞跟她姑母性子相似,蔫坏蔫坏的,惯会逗人玩乐。 如今是越发青出于蓝了。 南浔见闻笙始终未语,将手中的花递了过去,哄道,“闻清禾你别怕,她和她那便宜的兄长不一样,她既与我交换,便不会将我们二人的事说出去。” “嗯。”闻笙不愿在外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接过那束花,轻轻应了一声。 宋辞见了挑挑眉,知两人也要有话说,很是识相地起身告辞。 但转身之际,她又似想起什么了一般,笑着举起手腕。 她指了指那根手链,“虽然不是她送给我的,但确实是花得她的钱。”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南浔一眼,随后又和闻清禾道,“不行就把小金库收上来吧,不然总不知道要花在哪个姑娘身上呢。”说罢笑着离去了,还顺走了绿玉。 南浔咬牙目送宋辞离去,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在她的桃花酿中加些巴豆。 算了。 受苦的还不是她姑母。 南浔撑着窗沿,跳进屋内,抱怨道,“宋辞好烦啊,怪不得姑母不愿见她。” “我的小金库我会上交的,我没有给别的姑娘花。”她观察着闻笙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拉着闻笙的手, 她抚上那带有闻笙体温的手链,解释道,“我买这条手链时,恰好在那铺子里遇见了宋沂他们,偏我又和宋沂都看上了这手链,我不愿让与他,就重金买了下来。” 她想了想,继续道,“宋辞也半算是我姑母看着长大的吧,那简直是把姑母年轻时的性子学了十成十,我误以为宋沂是买给宋辞的。” “宋辞这人,可小心眼了,有仇必报,我小时候没少被她捉弄。” “我怕她记恨,便扔了袋银钱,让她再挑自己喜欢的” 闻笙闻言稍顿,疑惑道,“宋辞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 可那时皇后娘娘已入宫了吧? 既已入宫,如何半看着宋辞长大呢? 南浔知她疑惑,解释道,“对,但是姑母大婚那日知道了齐曜的存在。”说罢,南浔眸子沉了沉,那时的齐曜都已三岁了。 齐胤将此事瞒着,偏又在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刻,下了南家人的颜面。 险些使南轻沦为盛京城的笑话。 不过南轻原也不愿做这皇后的,南家掌八十万兵,那时齐胤刚继位,又出了大婚之事,自也不敢过于约束南轻。 如此,倒也换了南轻几年自由。 两年后,南浔出生,她常微服出宫,小住太尉府照料于南浔。 当然,此事并无太多人知晓。 而后来,随着齐胤在位越来越久,在朝中也开始有了他自己的势力,南轻出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宋家的嫡子宋澈虽是聪慧,却也是个惯爱玩闹的,常与南浔玩作一起。 宋沂与宋辞,都是他带进太尉府的。 只可惜,宋澈并没有陪他们太久... 闻笙静静地听着,她想到上一世的事,不禁开口道,“她的桃花酿是要你帮忙送给皇后娘娘吗?” “对呀,也不知这两年她怎么惹到姑母了,姑母常避着她,分明小的时候姑母最喜欢她了。”南浔回道。 想了想,南浔又补充道,“宋澈殇后,宋辞甚至有段时间不能入眠,宋夫人陪着都不行,就只有姑母哄着她才不怕。” 闻笙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宋辞对皇后娘娘的依恋。 她凝神去想,那前世宋辞嫁与齐曜,可是为着皇后娘娘? 那时,南将军伐燕,已是许久未再传出胜仗的消息... 可两人间,足足差了22岁。 闻笙思绪回笼,且不论宋辞到底对着皇后娘娘有着怎样的感情,如今听来,定然是不一般。 她垂着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禁去想,怪不得宋辞刚要主动和自己解释那串手链的由来。 宋辞知南浔会将她的事讲与她听。 也知她会猜出一二。 宋辞在向她示好,望她不要在南浔面前点破于她。 宋辞之聪慧,是对人细致入微的观察与了解,并提前做出利己的选择。 “所以,南小将军的小金库何时上交呢?”闻笙抬手,戳在她的胸口。 软糯娇滴的哄诱,听得南浔心口发酥,“今晚,今晚就上交...闻清禾,我想...” 闻笙手抵在南浔的唇上,“不要...” 若放任她乱来,妆都要花了...外面那么多宾客等着,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 “你就欺负我心软...” 可是,南浔的眼神过于炙热,看得她心软,最终还是放任南浔抱着她在脖颈处放肆了许久。 宴席还未开始,这生辰之主定不能一直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自院中分别,约好晚间再见。 闻笙身姿轻盈,踱步至宴席中时,不动声色地与宋辞对视一瞬,各自点头示意。 接着,便听下人来报,六公主齐栀来了。 闻夫人率闻笙去迎,也恰巧遇见了送齐栀前来的齐衍。 两人免了众人之礼。 齐栀与闻夫人问好,又祝闻笙生辰吉乐,遂随着众人步入府内。 齐衍并未随着入内,只在府门前与闻笙道贺,便驾车离去。 即便如此,皇子与公主亲临,都不由地让众贵女再次了然闻家女的地位。 闻箬作为庶女,站在人群之后,眼巴巴地瞅着齐衍来了又走。 她还记得在公主宴席上,如救命稻草般抓住齐衍的那一刻。 仿若命中注定一般。 若没有南浔的出言羞辱,她也未尝不可成为那宫中的贵人。 她搅着帕子,思虑着如何才能在与四皇子相见一番。 随之,她将视线落在了齐栀的身上。 齐栀虽贵为公主,步入宴席后,却并未入坐主桌,只与闻笙并肩而坐,两人不时低头闲聊。 齐栀听着这宴席中的乐曲,不知怎的想起那日的出格之行。 她看了眼周围,小声道,“清禾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群芳阁时,台上奏曲的那位姑娘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很是稀奇地要和闻笙分享,“听说南浔为了她,打了大皇兄一顿,还闹到了我父皇面前...” 闻笙倾耳去听,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就下人来报听,“大皇子驾到。” 说曹操,曹操到,齐栀不禁捂了捂嘴。 闻笙眸子微沉,齐曜何意,她一想便知,只是没想他会如此高调。 她再次随母亲起身相迎,心里却是想着前日在宫门前见着南浔时的脸色,眉头间不觉凝上一丝担忧,不过转瞬即逝。 不过片刻间,齐曜已是穿过庭院,步入宴席之中。 “臣妇”,“臣女”。 “参见大皇子。” 齐曜自入席来的视线便一直在闻笙的身上。 眼前所见,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真真是一绝代佳人。 他不自觉上前两步,伸手去扶。 闻笙蹙着眉,刚要躲开,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枣子,瞬间将齐曜的手打掉。 闻笙趁机退了一步,起身道,“谢大皇子。” 齐曜咬牙,“谁!”他捂着发红的手背转身四处环望。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直到又一颗枣,打在了他的脑门… 第64章 何不以溺自照! “啊…”齐曜被那枣打得一踉跄,好不滑稽。 可众贵女中,只宋辞掩唇笑出了声。 齐曜被她笑得无颜,上前两步斥道,“你笑什么!” 他面露凶狠,毫无皇家风范,闻夫人看了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她自然是笑你蠢。”南浔出声道。 “南浔!”齐曜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她一身执金吾朝服,坐在庭院中的大树上,正拿着弹弓向着他招手。 冬日暖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她不羁的脸颊,飒爽又张扬。 南浔见他望了过来,提着唇角,又对着他轻轻拉动弹弓。 此举,顿时吓得齐曜抱头闪躲。 “蠢货,逗你的。”南浔捧腹大笑,满是明媚地将最后一颗枣子扔进了嘴里。 周围的贵女们抬头看她,那无限张扬的自在,让她本身的颜色得见天日。 原是,抛去她那恶劣的性子。 南浔也当是一抹足以耀眼的颜色。 齐曜左右闪躲,不见她再打,咬牙道,“看来你前日被罚得还不够!” 南浔正笑得开怀,猝然听听他提及前日,明亮的眸子也不禁闪过一丝不悦。 她吐掉枣核,跳下树来,快步上前,恭敬地朝着闻夫人行了一礼。 这才转身,盯着齐曜道,“看来你还想再来一次。” 一众贵女围着,齐曜自觉不能再失了颜面,回瞪着她,“那你再来一次啊,且看这次我父皇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他嗤笑一声,挑衅道,“我倒是也有些期待呢。” 南浔眸中涌着盛怒,盯着齐曜的眸子,低声开口道,“好啊,再一同去面圣,想必圣上定然也很想要了解一下那久失修缮的弘光寺吧?” 齐曜面色一僵,随即笑道,“阿浔在说些什么,为兄听不懂呢。” 南浔始终盯着她的眸子,自然没错过他的那一丝闪躲。 她心下了然。 闻夫人蹙着眉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便如何是久居后宅的女子,也是这闻家的主母,丞相的夫人。 她上前一步,开口道,“感念大皇子亲临,但还望大皇子与南家小公子顾及相府颜面,到隔壁男席入座。” 闻笙听后,睫毛轻眨,母亲称南浔为南小公子。 是借着太尉府之名,四处浪荡的纨绔子弟南小公子。 而非平反蓟县得胜归来的南小将军。 齐曜听出闻夫人的逐客令,自古宴席分为男女之席,他出现在此确实于礼不合。 何况,此时的他正又因着南浔的那句话,心口发慌地急着离去。 他挥挥手,仆人便抬上一株鲜见的红色珊瑚,他在众人的赞叹中缓了些神色,开口道,“闻姑娘生辰吉乐” 闻笙并未回话,只闻夫人回道,“大皇子的礼过于贵重了,闻家担不起。” 她只提闻家,不提闻笙。 齐曜轻笑一声,看着闻笙,“闻姑娘值得。” 闻笙神色清冷地看向前方,一如南浔请求圣上赐婚那日,连个眼神都不赏给言语之人。 可偏就这般罔若神女,令人不敢亵渎的模样,更能看得人心尖发痒。 南浔不悦地舔了舔牙根,一把推开盯着闻笙的齐曜,嘲道,“一株珊瑚值什么钱。”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不管不顾的塞进绿玉手中,“喏,我的钱,全给你花,你想去买什么都行。” 全靠领着月奉过日的贵女们,何曾见过那么厚一叠的银票。 顿时间,一个个的眸中都涌上一丝艳羡。 南浔站在闻笙面前,为她挡去旁人的视线,低头道,“你若喜欢那样的珊瑚,买上百十个都行,若不够我爹还有,我从我娘那里要来,都给你。” 往家里要了钱来给姑娘花的这种话,大抵全盛京城里只有全凭心情,一掷千金的南小纨绔了。 南浔话说与旁人听,却仍介怀那其她贵女艳羡的红珊瑚,那是她不能光明正大送与闻笙的浪漫。 不过...早晚有一天会的。 闻笙嗔了她一眼,又吃这无故的干醋。 可却仍在无人的视角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哄她。 两人蜜里调油,对视的视线都是黏腻的。 只可怜绿玉捧着一叠子银票,跪在地上,惶恐道,“南小将军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先当聘礼在你家姑娘这攒着。”说罢她转身看着一众贵女,道,“大婚那日,一定还请诸位过来...” “南小公子慎言!”闻夫人看着这大言不惭之人,只觉心口似冒着火一般,若不是顾及着体面,她甚至想说上一句:何不以溺自照。 怎可一次两次地辱她清禾清誉,还真当她闻家势弱了。 她沉声道,“来人,送客!” 南浔被闻夫人这一声吓得瞬间缩了缩脖,但仍不死心地指了指齐曜,“那他呢?” 齐曜嗤笑一声,自行道别,“礼即已送到,曜便告辞了,望闻夫人待曜向闻相问好,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罢,他不屑地看了南浔一眼,转身离去。 南浔小心翼翼地看了闻笙一眼,也躬身向闻夫人告辞。 闻夫人蹙着眉看南浔离去的背影,不懂她分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为何又做出这副有礼的模样。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命人抬着红珊瑚,追还给大皇子。 遂又道,“绿玉,也去将南小公子的银票还回去,若南小公子不收,你便直接送回太尉府。” 绿玉看了闻笙,道了声是,便退去了。 热闹散去,宴席之人神色各异。 有艳羡。 有等着看热闹的。 大家都想知道,最终到底谁才能娶到这人人求之的闻家女。 毕竟,来年闻笙便要二十了。 闻箬矗立在人群,突然想,若闻笙真的嫁给了南浔那个纨绔。 天姿娇女,是不是就能坠落神坛了呢? 第65章 杀了南浔 南浔与齐曜出了相府后,俱是匆忙,各奔一方。 一时辰前,南浔与闻笙在院中分开后,便偷懒回了府中,数了自己的小金库放在胸口。 随后,乐嘻嘻地出了门,却不想随即一支暗箭向她射来。 她下意识侧身一躲,那支箭便擦过她的脸颊,钉在了一旁的木桩上。 她猛然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却早已不见人的踪影。 南浔微微皱眉,此人来去无影,定然是对太尉府布局极为了解,且武功极高。 她看向箭头的信封,犹豫一瞬,还是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齐曜,弘光寺,失足女孩。” 南浔心中大惊,如此惊世骇俗之丑闻。 若为真,岂止是齐曜的丑闻。 整个皇族都将蒙羞。 来人到底是谁?为何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于她? 那人又想利用她,达到何种目的? 事关重大,南浔无法视而不见,她思虑片刻,仍是派府中亲信前往执金吾调遣人马,前往查探。 “顺便查一下齐曜现在人在何处?”南浔盯着信件,补充道。 亲信只出去片刻,便回报,“大皇子去了丞相府。” 南浔听后眸子微暗,复又返回丞相府内。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场。 出了丞相府,南浔便让向西将密报之事报去了廷尉府,“速去。” “切记,万不得假借他手,必须由你亲见宋渊大人告知他此事,并请求他派出人手,前往弘光寺协助调查。” 向西道是,迅速前往了廷尉府。 随后,南浔快马率领着大批执金吾士兵,浩浩荡荡地穿过喧嚣的市集,前往城中的弘光寺。 快马到目的地后,南浔命令士军封锁现场,禁止所有进出。 寺庙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四周被茂密的树林环绕,若非走近,并不惹人注目。 南浔随着众人入内,只见寺庙内部昏暗又潮湿,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味。 并不明显,可她自战场归来后,便对血腥之味格外敏感。 她蹙着眉,环视四周。 破败的佛像,断裂的佛经。 表面看来就仿佛是一座被人们遗忘已久的废弃的寺庙。 可那血腥之味,绝不简单。 南浔带着随从,不断向里走去,她无法想象,繁华的盛京城边,竟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士兵们也四处分散,仔细搜寻着每个角落。 不久便在寺庙后院的一间禅房中,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 那女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上… 南浔呼吸一滞,不忍直视,随即用一旁的衣衫将女婴包裹起来,命人送去急救。 她又随手摸了下床铺的温度,施恶者赶在她们之前,刚走不久。 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和一旁的随从说道,“派人从所能找到的全部出口去追,务必将人追回!” “是。”士兵领命退去。 南浔想着刚刚所见,只觉心口发闷。 畜生。 这后院的设置与前院大为不同,虽算不上金碧辉煌,却也别有洞天。 就在南浔缓下情绪,再次认真地打量此处时,士兵又来报,在寺庙的地下室中,也发现了很多女孩。 除此外,还有一张被烧毁的密函,半块翠绿色的玉佩,以及大量的金银珠宝。 南浔随着士兵步入地下... 宋渊带人赶来时,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矗立在阳光下都睁不开眼的姑娘们,也被震惊到久久无言。 那些被执金吾一件件搬上台面的工具,更是丧尽天良。 南浔白着脸,忍着呕吐的生理反应,自地下室中走出。 沉着眸子将手中的东西递出,“宋廷尉觉得,此案可要追查?” 她发冷的眸子紧盯着宋渊,仿佛他若说出一个不字,便立即将他归为此案同伙。 宋渊接过那块皇嗣象征的玉佩,阳光下,那“日”字格外刺眼。 大皇子齐曜。 世人只道,非嫡却长的大皇子,是皇后大婚那日的耻辱。 却不知,大皇子三岁后才有了名字。 曜字,还是南轻所取,原有太阳与光辉之意。 可如今... 此案,与上次南浔与大皇子的小打小闹不同,若没有直接相关证据查明此案,谁有几个脑袋,去让皇家蒙羞。 宋渊又扫了眼那群无助的孩子,低声道,“为官者,当为生民立命。” 于此同时,齐曜正在一富商私宅的一处阴暗地下室中。 微弱的烛火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摇曳,映照着齐曜扭曲的面容,他眸中闪烁着一丝残忍,“如此严密之地,怎么会走漏风声!?” 他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心腹。 那名心腹浑身颤抖,额头上冷汗直流,“殿下,属下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就收到了执金吾围剿的消息。” 他补充道,“但是我们撤离的十分隐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十分隐蔽?没有任何痕迹?”齐曜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把那些女孩全留在了那里,你告诉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当南浔是傻的不成!”齐曜上前踹了他一脚。 “可她们...” 她们没有舌头。 齐曜嗜血的眸子一眼望过来,那心腹顿时屏息,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拼命磕头,连连求饶。 齐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半晌,他冷道,“立即除掉南浔,绝不能让她将消息传回宫中。” 矗立在一旁的富商闻言瞬间打了个寒颤,犹豫着开口,“殿下,那可是南将军的独子。” “独子又如何,南浔不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齐曜斥责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要不是为他们手里那些钱,他才不会把这些低贱的商人放在眼里,还为迎合他们的恶趣味... 父皇若知道,不会放过他的。 富商看着他的模样也有些发怵,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那…柳老板他。” 执金吾率军去弘光寺时,他口中的柳老板正带着人在那边享乐。 “杀了。” 齐曜说得毫不犹豫,仿佛杀人于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那富商微微一愣,他与柳老板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可如今,也只能舍了他了… 只是,齐曜如今能随意的舍了柳老板,之后便也能随意舍了他。 他眸中闪过一丝计较,轻应了一声。 齐曜扫了一眼一旁的黑衣心腹,斥责道,“还不快去,等着南浔将消息搞得满城皆知吗?” “是。”黑衣人应声退去。 齐曜望着那闪动的烛光,沉思片刻,和那富商说道,“你在外善后,我入宫一趟。” 出了地下室,齐曜快马回宫,直奔御书房。 “父皇,儿臣想求娶丞相之女。”突兀的言辞在肃静的御书房内极为响亮。 他并不避讳,殿外值守的侍卫,殿内伺候的内侍,皆将他的话听得清晰。 齐胤挑了挑眉,看着急匆匆而来的人,问道,“你想求娶丞相之女?” 语气清淡的一如前日,在大殿问他,“你说你确实对闻家女上了心?” 情绪平稳的仿佛齐曜在说:他晚上想吃白菜炖豆腐。 “对,儿臣爱慕丞相之女,求父皇赐婚,儿臣向您与闻相保证,此生只娶她一人,不娶侧妃,不纳妾室。”齐曜沉着眸子,坚定地再次开口。 他没有把握会被赐婚。 可他必须一试。 杀了南浔,南家不会罢休的。 若侥幸查不到他身上便算了,可若查到他身上,唯有声名能与南家抗衡的闻相,能暂救他一命。 但倘若,南家反了… 齐曜眸中涌上一股决绝,那便整个皇室与他陪葬吧。 齐胤望着他,久未言语。 齐曜都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 他额头渗透了一层冷汗,却仍笔直地跪着。 半晌,齐胤轻笑一声,“准了。” 第66章 两朵海棠花正艳 齐曜闻言身子猛的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齐胤。 “怎这样看着朕?这不是你所求吗?”齐胤唇角带笑地问。 齐曜胸口胀胀的,嘴巴张了又张,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父皇。”他眼眶发红,头一次在齐胤这里感受到了一点的偏爱。 人人求之的闻家女,原来只要他求,便可以。 齐胤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一旁,“安福,磨墨。” 同样是那日的宦官,躬身上前,“是。” 齐胤提笔,看着仍在地上跪着的齐曜,“回你殿中等着吧,今日圣旨便送入闻家。” 齐曜怔了又怔,只觉仿佛做梦一般,毫无实感。 他看着齐胤落笔,这才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颤声道,“谢父皇。”随后起身慢慢退去。 齐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收回唇角的笑。 那惯常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竟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挥动手中的笔,写好圣旨,递给一旁的安福,听不出什么语气的说道,“如此大喜,快去闻府道贺吧。” 安福双手接过,便又听齐胤说,“帮朕好好看看闻相与闻夫人的脸色,回来好好说与朕听。” “奴记下了。”安福身子一僵,躬身倒退,直至殿门前,才跨步出门,快步离去。 殿前的守卫神色各异,只在心中道,这大皇子,要翻身了。 恰巧守卫中有一人与姜时玩得不错。 更值时,就悄声地将大皇子求娶闻家女的消息告诉了姜时。 姜时微微一愣,首先想得是若圣上将闻笙赐婚于齐曜,那南浔怎办? 他急着出宫,却又在踏出值守范围时,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齐桓宫殿的方向。 他的宫殿在皇宫一偏角,几乎鲜少有人记起。 不,或者说,几乎鲜少有人主动提起,这宫中还有着一个五皇子。 他犹疑片刻,找了姜家的亲信,“速去太尉府找南浔,倘若她不在府中,便去执金吾所在之处,将圣上为大皇子与闻家赐婚的消息告知于她。” 说罢,他转身向齐桓的宫殿走去。 圣上金口玉言,圣旨早已出了御书房。 无人能改。 齐曜,确要翻身了。 依旧是满院子的杜鹃花,可这次姜时却无甚心情欣赏。 他不请自来,直接踏入主殿,只见齐桓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齐桓神情专注,即使是低着头,也难掩那美人骨。 他身子单薄,让人多看上两眼,便会不自觉地在胸口涌起浓浓的保护欲。 姜时看得心软,轻喊了声,“齐桓。” 听到姜时的声音,齐桓的笔尖微顿,随即又快速将剩余的内容写完,随手将信纸折叠,装进一个信封中,递给了守候在一旁的老者。 才抬头开口道,“怎么今日这个时辰来了?” 老者双手接过,朝着姜时行了一礼,躬身离去。 “我有事要和你说。”姜时走上前去,看了眼那离去的老者,问道,“你那是给谁写信呢?” 齐桓先回了他,“写给外面铺子管事的,叮嘱他们好好打理。”说着,他看着坐在了对面的人,“有何事要说与我?” 姜时微顿了顿,直言道,“你以后作何打算?” 姜时甚至不知自己未来作何打算。 没跟着南浔去蓟县前,他以为自己会和南浔做一辈子的纨绔。 一生吃吃喝喝地享乐,痛快地活着。 后来入了朝,他爹虽没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他爹挺开心的。 他琢磨着,反正南浔也入了朝,没人和他玩了,便每日做好自己分内的,守一殿之平安。 齐桓这里算是他入朝后唯一可放松玩乐的地方了。 再往后的生活,他确实没想过,总之过一日算一日。 可刚刚听说齐曜或将得势时,他竟突然想起那日的宴席,齐曜与齐桓的相互嘲讽。 齐曜若得势,齐桓日后该如何自处。 齐桓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看了看他,“自然该如何,便如何。” 姜时蹙眉,说了和没说一样,他低声提醒道,“齐曜,怕是要当太子了。” 齐桓听后,轻笑了一声,“他不会。” “真的,圣上为他与闻家赐婚了,此时怕是圣旨已到了闻家了。”姜时急道。 齐桓微微一愣,淡然的神情也有了一丝的异样,“哪来的消息?” “御书房,值班守卫亲耳所听,且亲眼见着安福公公拿着圣旨出了御书房内...”姜时回他。 齐桓疑惑,“父皇怎会突然为他二人赐婚?” “听闻是齐曜自己去求的,求完,圣上便允了。”姜时也是疑惑,便是他这样不理朝政的纨绔都知闻家女为何快双十了都还未嫁。 皇子想娶,却无人敢做那争夺太子之位的出头鸟。 众臣之子想娶,却顾念着三位皇子。 圣上怎会这么轻易的便允了齐曜。 齐桓蹙着眉,思虑片刻,拍桌而起,“姜时,你速去出宫,南浔有危险。” .... 圣上为齐曜与闻家女赐婚的消息传到各殿中时,各殿中的主子反应各有不同。 向来运筹帷幄的齐晏,竟意外怒摔了一盏茶,他言语中带着怒气,“速去打听闻家人接了圣旨的反应。” 暗卫道,“是。” 齐晏却又道,“慢着,再派人盯着太尉府,尤其是南浔那里。” 暗卫走后,齐晏独站在房间内,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南浔你不是逞强么? 不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吗? 你扬言要娶的人被圣上赐婚给了旁人,你受得了吗? 你可别也空有其表,让我失望啊... 然而另一边的齐衍,接到消息时正静静地坐在棋盘面前与自己博弈。 他只是微微一顿,复又落下精明一子,才缓缓开口道,“别让六公主知道这个消息。” 随后,他左右手各执一棋,继续着未完的棋盘。 凤鸾殿内。 南轻正看养着屋内的海棠,闻言只淡淡道,“他终于忍不住了啊。” 话落间,她将手中茶盏的水尽数倒入花盆中,又道,“传消息回府中,告诉兄长盯紧了阿浔,切不可让她冲动行事。” 海棠得了话,迅速出了宫。 屋内的海棠开得正盛,两朵并肩,争奇斗艳。 南轻看得刺眼,又拿起一把剪刀,将多余的那支减掉,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一旁。 她嗤笑一声,似自言自语般说道,“闻家又不是只有闻笙一个女儿,齐胤才不会将闻家那么有用的女儿,嫁给他那个最废物的儿子呢。” 不过,此话并无人听见... 第67章 她作妇人的装扮可真好看 安福带着圣旨去了闻府,此时闻笙的生辰宴刚刚结束,下人送完了最后离席的贵客。 闻有政接到消息带着全府来迎,只是还未走近,便听安福高声贺道,“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他听了,眸色发沉,转瞬即逝。 随即上前道,开口道,“不知安公公为何事道喜?” 安福矗立在相府门前,身后是一支威风凛凛的卫尉,一旁百姓围观着,也想看看这丞相府是有了何喜事。 “自然是大喜之事。”安福朝着闻有政行了一礼,笑眯眯地看着闻笙,“圣上为闻姑娘赐婚了。” 话落间,周围一片哗然。 一时间,捱三顶五的人群被推着向前,人人都想将一会宣读的圣旨听得更清晰些。 这皇上要将闻家女嫁与谁? 卫尉持械拦着不断向前的人群,喊道,“肃静!” 卫尉人高马大,又手持器械,一声呐喊顿时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闻夫人听了安福的话,只觉心下一沉,紧紧地握住了闻笙的手。 无论是宫里那几个还是南家那人,她都不愿。 闻笙回握住母亲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而后从容地迎上安福的注视,沉稳地仿佛不似她这个年龄一般。 安福见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闻家女确有大家之范。 他举起手中的圣旨,看向闻有政,开口道,“闻相,接旨吧?” 闻有政静了片刻,余光看了眼似毫不介怀地嫡女,开口问道,“不知安公公可否透露一下,圣上将小女许给了何人?” 安福笑道,“丞相接了旨,不就知道了吗?”说罢,他上前一步,低声道,“这么多百姓围着,您也不好抗旨吧?” 威胁之意好不委婉。 闻有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率全府跪地接旨。 闻夫人纵是心有不愿,也不得不随着闻有政一同跪下。 安福满意地点了点头,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待字闺中,特将其许配与大皇子齐曜为妃,择良辰吉日大婚,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别说是闻家,便是一旁百姓听了都愣了一瞬。 竟是大皇子,齐曜? 若闻家女嫁与她,那前些时日的流言,岂不是成了笑话。 安福看着跪立的闻有政,微笑着提醒道,“丞相,还不快接旨谢恩?” 闻有政沉着脸色,“臣,叩谢皇恩。” 安福笑了笑,将手中的圣旨递与闻有政,笑道,“咱家也不过一个传话的,还望丞相莫要记怀啊。” 说罢,也不顾众人作何反应,率人离去。 安福离去后,闻家众人回了府中,一旁的百姓也悻悻散去。 只是那消息,却瞬间传开,闻家女不日便要嫁给齐曜了。 那大皇子怕是要做太子了。 “我不愿清禾嫁入宫中!”回了府中,闻夫人拉住闻有政的衣袖,颤声说道。 闻有政听了,微微蹙眉,斥道,“胡闹!你可知,抗旨是何罪?” 两人相敬如宾二十年,闻夫人也是头一次听闻有政呵斥自己,一时不由愣住。 闻有政见了,轻叹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始终没有言语的长女,开口道,“扶你母亲回房。”说罢,甩袖离去。 他直奔书房,一入内便召来亲信,“不得张扬,暗自去查大皇子近来都做了何事。” 亲信离去后,闻有政坐在书案前,陷入了沉思。 圣上不会无故为闻家赐婚,还这般匆忙。 而且,圣旨只道闻家女,可闻家女到底为闻笙还是闻箬,也都不过是圣上的一句话罢了。 他目光发冷,圣上这是要以闻家为诱饵了... 闻箬挎着姨娘的胳膊,恨恨地看着闻笙扶着闻夫人离去。 圣上亲赐,嫁入皇家,这般荣耀,还反倒受辱了一般,当真让人厌恶。 怕是,也只有入了宫,当了那一宫之主的皇后,才能满足这对母女吧。 闻笙无暇顾及旁人的神情,搀扶着母亲回房,一路也在思虑这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圣上怎会突然赐婚。 可是齐曜与南浔出府后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圣旨,圣上是何意? 她面露思虑,闻夫人见了,只当她也在神伤,不由开口道,“早知如此,娘也不如你愿,早日帮你定下来,也省得你日后在宫中受苦。” 闻夫人拉着闻笙的手,心疼又懊悔。 闻笙听了,回神片刻,她知母亲一直盼着她过平顺安稳的生活,如今怕是心下不好。 她安抚道,“娘,您放心,闻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 可闻夫人只道她自我安慰,齐曜再是没有母家扶持,也是皇子,怎会娶庶女为正妃。 可圣旨已下,既定之事如何更改。 她泪眼婆娑地抱着闻笙,只道天家不公。 母女二人又相伴了一会,闻笙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围观百姓那么多,想必此时消息已传遍了盛京城内。 她不知南浔会不会来找她,还仍等在院中。 那人因着一颗珊瑚都要醋上一醋,听了那圣旨到消息,且不知又要闹怎样的脾气。 她想在南浔来时第一时间看到她。 可这一等,直至深夜,也没等来南浔的身影。 闻笙抬头,望着那明亮的月光,只觉心慌,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胸口,轻揉了揉。 她心道,阿浔那么聪明,应该也能明白那只是圣上的试探吧。 日落西山,黑夜渐渐地笼罩了盛京城。 阴凉的寒风,抵不过这起案件带给众人的怵感。 宋渊命人将那些道具装车,又带着那批女孩赶回廷尉府,南浔留在此处善后。 晚间的山脚,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吹过,带起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独面墙角思虑的南浔,瞬间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她握紧手中的长剑,猛地回头。 只见几个模糊的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寺庙的后宅。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瞬间杀了几个反应不及的士兵。 她瞳孔微张,毫不迟疑地持剑刺向来人。 那股子刺骨的阴风被这凌厉的剑气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破风声。 这时,散落在院中的士兵也感知到危险,纷纷回头大喊,“保护司马!” 然而,这些黑影避开冲上来的士兵,直击南浔。 他们刀刀致命,分明决心要将南浔置于死地。 他们的刀法诡异而残忍,一眼便知是经过训练的死侍,执金吾的士兵显然不敌,不过几瞬死伤无数。 南浔以一抵多,一开始还算应对自如,可后面体力逐渐消耗殆尽,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剑气也不再像刚刚那般凌厉。 一个黑衣之人发觉她的迟缓后,从侧方偷袭,一刀划过她的胸口。 一道寒光闪过,南浔只觉一阵剧痛袭来。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随即眼前一黑,她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她看着那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再次举刀,刀面在月光的反衬下,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一瞬,她又看到一个嘈杂的场景,她浑身的伤口跪在菜市口处。 也是这样带着寒光的刀,让她溅了满地的血。 她死不瞑目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晕倒在人群的闻笙。 她作妇人装扮的样子可真好看。 第68章 亲眼看着她去死 可是...闻笙嫁给了谁呢? 是她吗? 若是嫁给了她,却又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去死。 似乎,也太残忍了些吧.... 南浔面露绝望。 只庆幸,还好闻笙还没嫁给她... 但也好恨,她还没娶到闻笙呢,就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一道身影冲了过来,瞬间打掉了那黑衣人的刀。 向西怒目圆睁,满脸杀气,手持一把巨大的战斧,一脚便震碎了脚下的青石板砖。 黑衣人见状,纷纷向后退去,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向西内力深厚,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踌躇着不敢上前。 向西冲到南浔身边,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他手法熟练地封住了南浔的穴道,帮她止血,“不要运功,刀上有毒,会反噬。” 南浔蹙眉,苍白着脸看向他,“向西...” “嗯。”向西轻应了一声,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棕色的丹药,喂给南浔服下。 他不做解释,只道,“放心,奴一定平安带爷回府。” 说罢,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冲向黑衣人,“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 他战斧一挥,一道凌厉的斧气划破虚空,瞬间将站在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劈成两半。 其他黑衣人见状合力上前,却仍旧不敌。 “留活口...”就在向西即将解决最后一人时,南浔撑着一口气,虚弱开口。 闻言,向西的斧头立即顿住,眼见黑衣人就要服药自杀,他一个箭步卸了黑衣人的下巴,并用内力震碎了对方的筋脉。 姜时一路从皇宫快马而出,去了太尉府和执金吾处,最后还是从百姓口中得知执金吾今日率军去了城边。 又在半路遇见了宋渊,这才兜转地赶来了弘光寺。 宋渊见他神色焦急,思虑再三,也骑马同他一起返回了弘光寺内。 两人一入寺门,便看到尸横遍地,姜时心下一沉,快步向寺内冲去,“阿浔!” 院内的场景比院外更为骇人,杀红眼的向西,身体被劈成两半的黑衣人。 以及满身是血,倒地的南浔。 姜时快步上前,却被向西拦在一尺外,他冷道,“奴来,别脏了姜小公子的身。” “你混说什么,爷是那种人吗?”姜时见到南浔那般模样,顿时也红了眼。 可奈何他推也推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西将南浔抱起。 他紧随其后,却不想向西再次回头道,“姜小公子请回。” “我回个屁啊,我又不会害她。”姜时气道。 “您今日进不了太尉府,跟着我也只是浪费时间,耽误了我们爷的救治。”他言语冰冷,一点都不似往常那般憨厚可欺,“有这时间,您不如协助宋大人查明真凶。” 说罢,一个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 姜时心中焦灼,却也知向西说的在理,他去了太尉府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沉着眸子咬牙看了眼向西离去的方向,随即跟着宋渊快马回到廷尉府。 南浔被抬回府中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唇紧闭,眉头紧皱,显然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南辰夫妇闻讯赶来,看到南浔伤势如此严重,俱是心下一沉。 “阿浔!”南夫人紧握着南浔的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是发生了何事!” 向西跪地,“奴护主不力,请将军和夫人责罚。” “多说无用,速去营地请军医来。”南辰开口道。 “是。” 军医闻讯火速抵达,他看着南浔那满身的血,也是一惊,随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南浔的衣衫。 露出了发黑的伤口,同时也露出了南浔的女子之身。 军医一愣,不可置信般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没了往日那张狂浪荡的神情,在配上被鲜血染红的唇,这般看来可不就是一个女子的容貌。 “疼…好疼。”掀动的衣衫,扯动南浔的伤口。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着一层的冷汗。 好疼啊。 胸口疼。 脖颈处疼。 看着闻笙倒在人群也很疼… 周围也好吵,全是谩骂,诋毁,还有如那日牢车中听到的南家叛国。 南夫人见她这般模样,眸中含着泪,“阿浔忍一忍,娘在呢…一会就不疼了,乖。” 军医移开视线,随即专心投入到救治中,他用干净的纱布蘸上药膏,轻轻敷在伤口上。 他尽量轻柔地处理着伤口,但那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触碰都让南浔的身体微微颤抖。 南浔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濡湿了枕巾。 南夫人一直守在一旁,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又接过军医递来的药,喂她服下。 一夜的折腾,后半夜南浔又发起了烧,满嘴的胡话。 直至天明,她的伤势才渐渐稳定下来。 军医见此,提着的心也还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默默退出房间,跪在了南辰面前。 “脱离危险了?”南辰开口问道。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也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经过,想他为北齐征战四方,一生忠诚。 可这一夜,他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声音。 若阿浔有个三长两短,他反了又如何,他也厌倦了这般腐烂的北齐。 军医回道,“已脱离危险,但还需后续观察。” 随后他又开口道,“小将军胸前的刀伤并不足以致命,只是那伤口含有半边月的毒药,能使中毒者瞬间全身无力,且伤口血流不止,幸好向西即时封住了小将军的血脉,又给她吃了止血丹,这才能侥幸…” 南辰沉着眸子听着,他在军中听过此毒,也知此毒的一味重要草药只生在边境。 若非之前在边境遇到过,便是知道了此毒,快马去了边疆,也来不及。 半月边,即半月后毒发身亡。 那人是存了心的要阿浔去死。 南辰呼吸渐重,点了点头,“回去吧。” 军医跪地不动。 南辰只道,“老秦,还有整个南家军需要你。” 那军医身子一僵,叩首在地,依旧跪地不起。 如此惊天的秘密,一个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罪,哪位主子能容忍被自己的手下捏住命脉。 “你当知我用人不疑,若我们一起征战二十几年的交情不值得我将后背托付于你,那南辰也不值得你追随。”说罢,南辰摆袖离去。 他要入朝,去问齐胤要个说法。 第69章 她实非良人 弘光寺内一夜死了多人,廷尉从中带出了多名未及笄的少女,甚至于太尉府那个纨绔,好像都在弘光寺内受了重伤。 此事迅速传遍了整个盛京城,百姓们议论纷纷。 都道爷不知是哪个权贵胆敢如此,在天子脚下囚禁虐待了大批的少女,供人玩乐。 甚至连南将军都不放在眼里,险些要了人独子的命。 这未免太过猖狂了些。 闻笙一夜未睡,听闻消息时,已近天明。 绿玉站在一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闻笙。 闻笙面色苍白,轻声道,“危在旦夕?” 蓝玉看着她这般模样,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说话。”闻笙紧紧地盯着他,虽未发脾气,却有着浓浓的压迫感。 她鲜少这般。 蓝玉微微一怔,忙道,“奴也不确定真假,都道是太尉府传出的消息,说南小将军中了毒,南家军的秦军医都连夜赶去,救治了一夜,仍未脱离危险…” “阿浔…” “小姐…”绿玉一把抓住挣开她便要往外走的闻笙,提醒道,“您便是要去,也不能这般模样就去了啊…” 闻笙微微回神,“先去备车。”说罢转身回房换了一套男装。 再出门时,她又仿佛好似平日里那个没什么情绪,淡漠到连骨子里都散发着清冷的模样了。 如果,步伐没有那么焦灼的话… 绿玉见她如此,跟在身后,也在心中默默祈求传言为假。 两人从闻府侧门而出,又在南家侧门摆明了身份。 南府门口值守之人面露惊讶,丝毫不敢耽搁地前去通报。 南浔脱离危险,南夫人也得以喘息,听人来报说是闻府的小姐来了,只略顿一瞬,便前去亲迎。 她边走边交代,“通知外面的人,若有尾随闻笙跟来之人,不必追究其背后的主子,直接就地斩杀,此事若传出去半分,全部提头来见。” 南夫人也是半生征战沙场之人,此时雷厉风行之态,与昨日泪眼婆娑守候南浔时大不相同。 “是。”守门之人自去传递消息,而南夫人半步不停地向侧门走去。 她自是知晓闻笙为何而来,只是不知闻家那位,是为着真心还是前来打探。 守门之人并未关门,闻笙站在偏门,远远地见南夫人走来,那憔悴的面色看得她心下一沉。 她忙上前迎了两步,行礼道,“不请自来,还望...南伯母莫要见怪。” “哪里的话,你能来想必阿浔知道也很开心。”南夫人拉过她,仔细瞧了瞧。 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男儿装也依旧不掩自身那脱俗的气质。 若为真心,还当真是便宜了她家那个不着调的。 闻笙不是没感觉到那丝打量。 她迎着南夫人的视线,观察着她的神情,轻声问道,“南浔她怎样了...” 她屏着息,一时气都不敢出。 南夫人见她眼底的担忧并不作假,轻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她若说什么些什么不好的,这姑娘便能即刻碎在这里一般。 南夫人看在眼里,并不直接回她,只反问,“闻姑娘觉得,阿浔她该脱离危险吗?” 闻笙微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 如今南将军夫妇尚在,一宫之主也还是南浔的姑母,倘若南浔真的危在旦夕,盛京城内怎还会这般平静。 南将军忠孝,可南夫人却是个洒脱的真性情... 南夫人见她一点就通,眸中也不觉涌上一丝赞赏。 闻笙垂着眸子,“我今日不该来...” 此时,太尉府前怕是有很多眼线,她的身份又过于惹眼,只怕... “无妨,南家的暗卫若连家门口这点事都处理不了,那太尉府也当早晚有着一劫罢了。”南夫人眼底泛着冷,说的毫不避讳,可却注意着她话落后,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的反应。 闻笙坦然地点了点头,这般类似的话,她上一世也多少听过些。 只是那时的南夫人还是有些保留的,并不如今日直接。 何况,她此时也无暇顾及南夫人的试探,只心念着南浔的伤到底如何了。 她踌躇着低声问道,“我可否,去看看阿浔?” 话落后,她咬着唇低头,并不敢再直视南夫人的眼眸。 毕竟她还未出阁,说出此话已是十分逾越。 虽知南夫人是真性情的性子,却也怕她误解自己没有世家贵女的矜持,而留下不好的印象。 南夫人也知若不让闻笙看上阿浔一眼,她怕是也难安心。 只是阿浔此时的模样... 她静了一瞬,开口道,“阿浔虽心悦于闻姑娘,可你二人毕竟还未...” 闻笙听后脸色瞬间发白,刚要开口,随即又听南夫人说,“为着闻姑娘的清誉,你只隔着屏风,远远地看一眼可否?” “自然是好的...”闻笙瞳孔微睁,颤声回道。 只让她确认阿浔已脱离危险了便好。 南夫人见她如此模样,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也不知是被阿浔怎么哄得这般情根深种。 更不知,她若有一日得知了心仪之人为女子时,又会作何反应... 想到此处,南夫人微微蹙眉,是她南家愧对于闻笙了。 她一路引着闻笙去到南浔的院子,途中还是不禁开口道,“闻姑娘才貌双全,这盛京城里没有哪家不盼着能迎你入府的,阿浔为我所生,我定然感念于你高看她一眼,但不瞒你说,她实非良人。” 闻笙步伐微顿,侧身看了眼南夫人的神情。 只见那亏欠之意,展露无疑。 闻笙放下心来,知南夫人大抵是因着将南浔的女子之身隐瞒于她,才出此言。 她并未急着回答什么,只一路看着与记忆中无甚差别的南府,心口微微发胀,步伐也愈来愈快。 直到矗立在了她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庭院时,她的眼眶已湿了。 这时南浔的院子里没有郁金香,也还没有那支讨她欢心的巨大秋千... 但那棵老树还在,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她曾无数次坐在树下等着南浔,却又在南浔真的来时,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模样…消耗着她的爱意。 闻笙深吸一口气,踏进院子,轻声道,“她很好的。” 好到,让她在这个院子里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觉得自己该是那个时刻端庄的世家贵女闻笙。 南夫人闻言微愣,唇角也不自觉提起一抹弧度。 竟有人透过世人蒙蔽的双眼,看向了她阿浔的内心。 第70章 你想反了不成? 于此同时的朝堂之上,宋渊跪地将昨日收缴的半块玉佩呈上。 齐胤坐在高高的皇位,手持着那玉佩,一个完整的日字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 他沉默片刻,半晌不曾言语。 昨夜恰是他每月惯例在凤鸾殿用餐的时日,他在凤鸾殿接到南浔重伤的消息时,立即下令让安福带着宫中最好的太医前去太尉府救援。 可谁知安福前脚刚走,南轻就眼皮都不抬一下,轻笑道,“皇上就那么急着派人去确认她死没死吗?” 齐胤被怼得一时无言,也看不懂南轻平日里把南家那个当宝一样惯着的侄子已是危在旦夕,她为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股子永远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高傲感让他心生不悦,两人不欢而散,他也命人召回已出宫门的太医。 南家本事大,用不到宫中的太医… 他坐在上位,久不言语,众臣也不知他何意,皆不敢言语,宋渊见状,心中也有些忐忑。 弘光寺一案涉及了近百名未及笄的孩童,这其中牵扯之深,还不待他细查,便已一夜之间引起了全城百姓的关注。 而今晨,南将军愤慨入朝的第一句话便是,“请皇上为臣做主!”之后便跪地不起。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今日便将弘光寺案呈报于圣上。 可昨夜审讯时,他才发晓那些少女竟是被人割了舌头无法言语,甚至一字不识。 他一夜查无所获,此时与该案件有关的证件唯有这一玉佩。 但他也清楚这玉佩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齐胤察觉到众臣的躁动,思绪也渐渐回笼,随即将玉佩递给一旁的安福,开口道,“这玉佩是假的。” 他声音低沉却满是威压。 南辰眸子一沉,开口道,“皇上这是要包庇不成?”他语气发冲,在场官员听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齐胤淡淡道,“南将军,你是在质疑朕吗?” 南辰悲愤交加,不卑不亢滴开口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说,若非身份极为尊贵之人,何人敢在盛京城中做下如此惊天骇俗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囚禁了那么多孩童,供人玩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非身份极为尊贵之人,又有何人能对臣之子痛下杀手,甚至不惜用上半月边之毒!如今臣之子仍昏迷不醒,臣只请皇上莫要轻下判断,给臣一个公道罢了!” “放肆!南将军一口一个身份极为尊贵之人,直将罪魁祸首指向皇室是何居心,你想反了不成!?”齐曜听道南浔确中了半月边,悬着的心稍缓了些,开口斥道。 南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如看蝼蚁一般,“臣一生忠于北齐,绝无愧于圣上,反倒是大皇子,怎这般恼羞成怒,颇有一种不打自招之态?” 齐曜看着众臣打量的神情,心下一慌,不自觉将视线投在闻有政身上。 可闻有政笔直地矗立在原地,竟是一点也没想要帮一帮他这准女婿的意思,他眸中闪过一丝计较,冷静道,“曜向来敬重南将军,还望您莫要血口喷人...” 南辰冷嗤一声,从怀中掏出昨日那封密报,“玉佩为假,那此信又当作何解释,又是旁人陷害不成...怎一次两次的,专挑大皇子您一人陷害,甚至这次还要搭上臣子之命!” 说罢,他叩首道,“皇上,臣所求不多,只想将伤臣子之人绳之以法!” 齐胤眯了眯眼,以南家的实力,如何查不清一桩案件,南辰这是已知背后凶手,来逼他给出一个交代罢了。 只是,这北齐终究姓齐啊。 他示意安福接过那密报,一扫而过。 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安静地矗立在前方的齐晏与齐衍。 当真是个好计谋,也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倘若南浔无事,今日齐曜已为阶下之囚,不动声色便解决了一位竞争太子之位的人选。 而今南浔有事,却是无意让此计锦上添花,只要南辰不放过纵凶之人,便定然要与皇家闹得不愉快。 如此这般,南辰还如何做得他口中信誓旦旦的忠君之臣。 他手握那信纸,思量片刻缓缓开口道,“南将军先起来回话。” 南辰跪地不起。 齐胤无奈叹息一声,“半月边之毒涉及边疆势力,此事牵涉甚广,朕定然会派人彻查此事,给南将军和北齐百姓一个交代的。” “臣叩谢皇上隆恩!”得了准信,南辰这才缓缓起身。 齐曜矗立在原地,因着不知信上写了什么内容,而感到心口难安。 退朝后,他快步跟上闻有政,“昨日时辰有些晚了,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岳父大人。” 闻有政停也未停,回他道,“大皇子说笑了,虽是圣上赐了婚,然还未举行婚礼,您这一声真是折煞老夫了。” 齐曜听出他想置身事外的疏离,不由急道,“圣旨已下,本皇子与闻家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曜见他不为所动,狠道,“文武相争多年,从太祖开始便一直想收回武将之权,您难道就不想做北齐第一个名垂青史的宰相吗!?” 闻言,闻有政这才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齐曜一眼。 齐曜见此,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刚要再次劝说,就听闻有政开口道,“臣想,北齐开朝以来,应当还未出过如大皇子般聪慧的皇子。” 说罢,不等齐曜反应,甩袖离去。 齐曜蹙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他为何意。 齐晏与齐衍站在他二人身后,虽未听清齐曜说了些什么,却也都是懂了闻相口中的反讽。 齐晏挑了挑眉,侧身看了眼一旁气定神闲的齐衍,低声笑道,“真没想这各世家郎君人人心悦的闻家女,最后竟是被许给了皇兄。” 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四弟会借着六皇妹近水楼台的光,得偿所愿呢。” 齐衍冷眼看他,“三皇兄倒是不必把自己的遗憾强加到我身上。” “哦?你不想娶闻家女?”齐晏晦暗的眸子紧盯着他的双眼,“怎么?那你是想将齐栀嫁给那废物南浔吗?” 若想上位,总要至少得丞相与太尉中一方的支持吧? 文臣享有盛名又如何。 军权,才是王道。 第71章 宋沂之主,另有其人! 齐衍迎上齐晏的视线,“所以,你撺掇的齐曜刺杀南浔?” 闻言,齐晏嗤笑一声,反问道,“我吗?” 他在齐衍眼中,那么蠢的吗? 惹恼了手握八十万大军的南家,对他有什么好处。 怕是用计之人也不曾想,齐曜竟是这般愚蠢,直接对南浔动了杀心。 齐衍冷眸看着他,“我并不在意是不是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打栀儿的主意。”他上前一步,“否则,我让你连站在早朝上,奢望那张椅子的机会都没有。” 齐晏唇角轻提,不屑地看着齐衍离去的背影。 真就这般在意他的妹妹哦? 闻笙由着南夫人引进屋内,隔着屏风远远地看了南浔许久,直到确定她呼吸平稳,确已脱离危险,才悄然退出房门。 “可能有些逾越,但南伯母可知南浔为何突然去了弘光寺呢?”闻笙开口问道。 按照时间来算,南浔几乎是离开相府后,就立即快马去了弘光寺。 也就是说,其实南浔从她院子里离开时,便已知晓了弘光寺的事,然而她还是回了趟相府。 那时,相府的不速之客唯有齐曜。 南浔是来找齐曜的。 南夫人看着闻笙的神情沉默一瞬,还是将密报之事告与了闻笙。 闻笙听后,眸色一沉,果然,又是齐曜。 可她转瞬间,仍觉得事态不对。 宋沂是齐曜的谋士,是父亲最满意的学生,他怎会一次又一次地任由不利于齐曜的事件发生。 就只说这次对南浔下了杀手的事,便不是宋沂的风格。 简直愚蠢至极。 而且宋沂心高气傲,怎会选个如此自大狂傲之人为主呢? “您说南浔往廷尉府送了消息,那宋渊大人去往弘光寺时,左平宋沂可有一同前往?”闻笙追问道。 南夫人摇了摇头,“向西说,阿浔让他不得假借他手,只将消息传给宋渊大人。” 可即便如此,宋沂不可能不知。 闻笙瞳孔微张,宋沂之主,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蓟县的军饷之事涉及齐曜,由宋沂亲查,最后以诬陷结案,看似宋沂帮齐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加之上一世的事,让闻笙先入为主地认为宋沂就是齐曜之人。 可宋沂,如何有本事平息那么大的事,让一切银钱来往凭空消失。 其余两位皇子又怎会轻易地放过齐曜... 想到此处,她思虑更深。 上一世,圣上齐胤意外病逝后,并没有留传位遗诏,所以才得以使齐曜以长子身份继位,一切遵从礼法。 可百姓间却有不少流言,说是弑君之人非皇后南轻,而是继位的齐曜。 再之后南家出事,削武将之权.... 或许,她从上一世开始便已陷入了误区,齐曜始终都是幌子。 待一切尘埃落定,背后之人只要拿出齐曜弑父的“证据。”,便可名正言顺地继位。 那时,已没了南家,而蓟县几万的兵也只是名义上属于齐曜罢了。 闻笙只觉细思极恐,若真如她猜想这般,那宋沂之主到底是谁呢? 是诡变多端的齐晏?步步为营的齐衍? 还是那个,看上去一无所有的五皇子齐桓呢? 她一路思虑着跟着南夫人走到偏门,又听南夫人叮嘱道,“原路返回即可,若听到什么声响,也不必回头。” 闻笙知她所说为何,行礼道,“多谢南伯母。”,随后带着绿玉离去。 一回到闻府后,闻笙立即命人找来蓝玉,“去打听一下,姜小公子在哪。” 蓝玉领命而去。 且说,姜时昨夜原是打算随着宋渊去廷尉府审理那批孩童,却不想刚出了寺门,便听到寺庙另一侧有微弱却急促的马蹄声。 城边,山脚下,刚出了命案的寺庙,如何在这深更半夜有着如逃亡般急促的马蹄声。 他随即向宋渊要了几人,骑着快马,一路狂奔追踪,终于在弘光寺的另一侧山脚下看见了在前方逃窜的富商柳长明。 就在他即将追上柳长明之际,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来,直取柳长明的后心。 姜时眼疾手快,持剑猛地拉起缰绳,战马嘶鸣一声,猛地跃起,便斩断了那支冷箭,他大喊道,“保护柳长明!” 士兵立即上前,呈防卫状态将柳长明包围在内。 柳长明被那冷箭吓得跌落马下,他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支冷箭正扎在身后的地上。 他心中一颤,知道自己已是弃子,他连忙转身向姜时求饶,“姜小公子饶命!小人愿意招供所有罪行!” “不要!”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又是一支冷箭射来,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咽喉,柳长明的求饶声瞬间戛然而止。 姜时立即下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发现暗处之人轻功了得,早已经遁去了踪影。 他咬牙咒骂了一声,这些人竟然如此狠毒,不给与之有关的任何人留条活路,他只得下令将柳长明的尸体带回去审理。 姜时记得之前和南浔在群芳阁喝酒时,也曾见过一个比他二人还混不吝的。 当时一旁的人说那是做药材生意柳老板的庶子,虽出身低微,却深得柳老板的宠爱。 反而嫡子却过得并不如意。 如今柳长明突然离世,柳家内部定会掀起波澜,姜时思虑片刻,决定从柳家嫡子入手。 说来也巧,那嫡子怕家业落入庶子手中,也早早地为自己留了一手,如今又怕柳长明之事连累到他和母亲,便交给了姜时一个账本。 “还望届时,姜小公子保我与母亲一命。” “自然。” 姜时一夜未眠,又从那账本的来往中顺藤摸瓜到了另一富商赵仁义身上。 这赵仁义乃皇商,在商界颇有名气,且近年来皇商这条线一直由大皇子负责。 线索再次指向齐曜,姜时不敢打草惊蛇,他让廷尉的士兵暂回廷尉府复命,而自己则是去了太尉府。 此时,南辰已下了早朝归来。 姜时将目前所查到的消息以及他所推测的背后可能涉及的势力告诉了南辰。 南辰听后沉默了片刻,只道,“姜时,此案牵扯甚广,你勿再跟进了。” “南伯伯这是何意?”姜时蹙眉道。 南辰叹息道,“阿浔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说罢,他看着眼前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直言道,“可你二人皆已入朝,你是姜家之子,姜时。” “保护好自己,不然我也愧对于老姜。”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时静默了一瞬,他知南将军在提点于他。 入朝后,旁人再提起他二人时,便不再只是游乐在群芳阁的纨绔子弟。 而是真真正正的太尉之子,南浔。 郎中令之子,姜时。 无论他愿与不愿,作为姜家的嫡子,他的选择在当权者眼中,已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姜家。 齐曜发了疯,要杀了阿浔,可是何人逼得齐曜发了疯呢.... 离开太尉府,姜时返回宫中值守,却不想在宫门口,他遇见一个自称是相府的仆人... 第72章 全名,南向西! 南浔高烧了一夜,她的意识一直在黑暗中漂浮,浑浑噩噩间,仿佛看见了另世的自己。 梦里,依旧是与天边连成一片的满地的鲜红,还有那凄厉的哭喊声,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无尽的黑暗逼得她冷汗直流,可每每试图睁开双眼,又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她看见齐曜黄袍加身,自己女子之身被暴露于世,南家背上了欺君的骂名。 她眼睁睁地看着府中之人为护她逃离,一个个倒在她的面前。 那个平日里蠢得总被她揍得狗腿子,满身是血的被人踩在脚底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哭着冲着向西大喊,“你个蠢货,到这个时候还是不听话,护着我干嘛!走啊!我就是个废物,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我不值得你们为我如此!啊!”她大哭。 将向西踩在脚下之人闻言也笑向西是个傻子,“就是啊,护着她干嘛呢?我杀心向南家之人,但你…不是叫向西吗?哈哈哈,蠢货!” 那人笑得张狂,向西咬牙挣扎起来,滚至一旁。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和南浔说,“爷,奴贱命一条,能护主而死,是奴的荣幸,爷别哭!” 持刀之人笑看她主仆二人的情意,仿佛看热闹一般,“向西,我们主子爱才,你若归顺,我饶你一条狗命。” “归顺你娘了个腿,老子是叫向西,但老子姓南啊!” “全名,南向西,你懂不懂!!”说罢,向西提着一口气冲上前,随即被人刺破胸膛,“找死!” 他满身的血,死不瞑目。 向西生是南家的奴,死是南家的鬼。 爷,不哭。 是奴没用,不能带您走。 齐曜坐在高位上,狂妄道,“南浔!你若不降,他们都将为你而死!” “啊啊啊啊!齐曜,我杀了你!”她在梦中怒骂,在梦中无力的挣扎。 却换来齐曜无尽的猖狂,他笑她蠢,笑她南家愚忠。 她还看见,她沦为阶下之囚。 她听见宋沂嘲讽的怒骂,“南浔,清禾本就不愿嫁与你,是你逼她的!” “我原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她,让她终日寡欢!” “女扮男装,恶心的东西,你死,她都不愿再见你一眼!” “你死了,她立刻就能回到我身边了!哈哈。” 一个又一个不堪的场景,逼得南浔崩溃,她大声喊道,“不!不!” 可却无人听之。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穿透了黑暗。 南浔急促地喘息着,眼角的泪浸湿了鬓发。 她眨了眨眼,环视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房间中,随即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还在自己的身上。 她是又梦魇了。 “嘶。”她的动作牵扯了胸前的伤口,痛感让她知晓自己已逃离了那个恐惧的梦。 可分明是梦,萦绕在南浔胸口,却让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仿佛她真的死了一次。 南浔眸子还盈着梦中未消失的恨意,她细想着梦中的一切。 齐曜若是继位,首先会拿她南家开刀。 他竟胆敢屠她满门… 向西在门外听到声音,急忙闯了进来,“爷你醒了,呜呜~太好了,你可吓死奴了。” 南浔看着跪在自己床头哭唧唧的向西,她还记得梦中的向西死不瞑目。 这个蠢货,到死也没丢下自己。 她也记得,弘光寺内自己受伤时,向西是如何手持一把战斧将那几个黑衣人劈成两半的。 她舔了舔牙根,骂道,“哭坟呢啊!” 向西顿时噤声。 “还吓死你了!挺能装啊,我都不知道你那么会打架!”南浔撑着口力气,给了他一记暴栗,“我是不是你主子,是不是你主子,连我都骗!” 向西抱头,抹了把脸上似真似假的泪,嘟囔道,“奴也没说过奴不会武功啊?” “还顶嘴!嘶…”南浔作势又要打他,却牵动的伤口生疼。 “爷,您可省省力气吧,您现在可脆皮得很。”向西拉过她的胳膊,不动声色地隔着衣袖摸了下她的脉搏,随即放下心来。 “奴去通知将军和夫人。”说着,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向西,你既然武功这么高,那应该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南浔开口问道。 向西抓抓脑袋,回道,“奴不知爷是何意,奴只知您是太尉之子,向西的主子。” 南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一瞬,随即笑了。 因为姓南,所以一生难向西。 南辰夫妇听闻南浔醒来都很开心,南浔听闻姜时已将案件查得差不多了,顿觉他靠谱。 她一边喝着娘亲喂来的药,一边坦诚道,“爹娘,我昨晚做了不好的梦。” “何梦?”南辰问道。 南浔沉着眸子,“我梦到齐曜上位,抄了我南家满门,鲜血浸满了全府。”话落间,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南辰蹙着眉,开口道,“放心,他没那个本事上位,此事,圣上必须要给我们南家一个交代。” 南浔点了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梦中的齐曜之事,何尝不是对南家的一种提醒。 第73章 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姜时入宫后,径直去了齐桓的宫里。 齐桓似早知他会来一般,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中,躺椅旁依旧放着他自己新泡的茶。 他怀里抱着那只胖猫,见他来,只道,“比我想象中回来得快些。” 姜时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细细打量。 齐桓承着他的目光,也不开口问他怎么了,只神情淡淡地抚摸着怀中的胖猫。 “闻家的那只猫是你送的?”姜时看着他问道。 齐桓微微一愣,没想他一开口竟是先问猫的事,而不是他为何会知道南浔有危险。 他并没有急着开口,只垂着眸子,心想那只猫果然被送去了闻家。 可闻笙,为何会收下那只猫呢? “算是吧。”齐桓回他。 “为什么?”姜时又问,“齐桓,你也想娶闻家女吗?”你也和你几位皇兄一样,渴望那个位置吗? 姜时看着齐桓,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齐桓闻言,停下抚摸猫咪的动作,似生怕错过什么一般,直视姜时的眼睛,反问道,“我想娶她如何,不想娶她又如何?” 姜时默了默,试图忽略了心口那股子让他不解的,莫名的酸涩。 他迎上齐桓的视线,那眼神中带着探究,让不自觉地不敢直视。 他侧开双目,开口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阿浔求娶闻姑娘时,你也在场。” 齐桓眸子暗了暗,原来,还是为了南浔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猫咪,“何况,我记得那日闻姑娘已是亲口拒绝了南浔的,总不能因着她喜欢,就不许旁人再喜欢了吧?” 他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一步,“也太霸道了些。” 姜时被他突然靠近的模样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他微微蹙眉,并不懂心口那酥麻胀痛的感觉。 齐桓见他这般,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 也还是这么讨厌他的靠近。 姜时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慌乱下,又问,“那你所求是闻笙,还是闻家女呢?” 齐桓看着他,只道自己这一世隐藏的太好,才能让他问出这种问题,“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阿浔肯定是喜欢闻笙。”姜时笃定地回他。 见色起意也好,心血来潮也罢,南浔定然喜欢闻笙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齐桓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 姜时永远无条件地相信南浔,偏向南浔。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齐桓看着两人相隔的距离,分明很近,可偏就是他齐桓跨不进去的“禁区”。 姜时见他沉默不语,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犹疑着打破沉默道,“闻姑娘的猫近来已呕了两次,说让我来给问问。”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姜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齐桓呼吸一禀,问道,“怎之前没听说,姜小公子竟与闻家这般亲近呢?” 一声姜小公子,听得姜时微微蹙眉,总觉得很怪异。 “我从未与闻家有过接触过,你这话,要是让阿浔听到了,怕是要和我干架的。”说完,他自己琢磨了一下,“可能因为知道我在宫里当值才找到我的?” 他又嘟囔道,“奇怪,那让六公主来问也是可以的呀...” 齐桓听了,眸色发沉,闻笙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 “算了,反正我把话带到了,我去当值了。”说罢,姜时转身要走。 齐桓看着他,“这就走了吗?我以为你是来问我,为何会知道南浔受伤的。” 姜时微顿了顿,“上次问了你蓟县的事,让你不开心了,这次我自己....” 齐桓打断他,“那封密报是我派人递给南浔的...” ...... —— 南浔醒来喝了药,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了不再梦到那些她不愿再见的,她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要睡得太沉,可需要休养的身子终是又将她拉进了那无望的深渊。 这次,她看到自己再次趁着夜深探入了闻府,救下了掉入池中的闻笙。 两人自水中出来,跌在池边,闻笙那窈窕的身段,与她曾见过的毫无二致,依旧只一眼便勾得她魂都没了一样。 她飘荡在空中,放肆地沉浸在闻笙的美好中。 只是,她渐渐地发觉,闻笙的反应却不是那夜的羞涩与纵容,反而是眸中带恨,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无耻!” 她被闻笙眸子里的恨意刺痛,一时分不清虚实,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宋沂的那句,“她本就不愿嫁给你的!” 怎么会呢? 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世家小姐能像闻笙那么纵容自己了。 她怎么会不愿嫁给她呢... 随即,她听自己说,“世人都道,闻家有女温润如玉、才貌双全,今日却见你也不过如此。” 南浔蹙着眉,狠狠地摇头,“才不是呢,闻笙你不要听她胡言,全北齐都找不出一个比你更好的姑娘...” 可闻笙听不到她的话,她反而又听自己混道,“你别只便宜那一人,你也疼疼我,让我弄上一弄,可好?” “想死?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你要敢死,死了我立马就女干尸,我还要让你带着满身欢爱的痕迹,赤裸地死在自己的庭院中,明日再让闻府的所有家丁前来观看!” 南浔看着闻笙愈渐苍白的脸,只恨不得抽死梦里这个口不择言的自己。 她明明有很多让闻笙放弃自杀的方法,却偏因着那点莫名的自尊心,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 她怎么舍得呢... “我不会的闻清禾,我才不会那样对你呢...” 梦中的画面断断续续,全是南浔的自言自语,她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何事。 再听到一句清晰的话就是闻笙那句破碎的,厌恶的,甚至崩溃的,“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南浔顿觉心口仿佛被刺了一剑一般,狠狠一痛,她猛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 可那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如咒语一般,环绕在她的耳边, 她蜷缩在床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四周的黑暗,让她有种仿佛依旧陷在梦境中的恐惧感。 闻清禾才不会觉得她恶心呢... 南浔不顾胸前的伤口,穿上衣服,随即奔向闻府。 她要去找闻清禾问个清楚。 第74章 闻清禾,我真的好痛啊 南浔驾轻就熟地来到闻笙的院子,自外将窗推开,直奔闻笙的床边。 月光下,闻笙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粉,幽深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诱人至极。 南浔坐在床边,垂着眸子看她,不愧是世家里精养出来的贵女,就连睡姿都极其的端庄。 不像她,总能从床上滚落下来。 只是,南浔不喜她在梦里也蹙起的眉头,仿佛梦中有什么不悦的事情发生。 她伸手,轻轻地将她的眉头抚平。 闻笙因着昨晚一夜未睡,今儿白日间又思虑过多,身心疲惫的她早早地便躺到了床上。 她辗转思虑了好久才睡了过去,可她睡得并不踏实,凌乱的梦境中有她与南浔,也有那些她忽略的一些事。 她向来觉浅,察觉到眉心的触感,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床边正坐着一个黑影。 闻笙心下一惊,刚要开口喊人,那黑影便俯身吻了过来。 她心里犯了恶心,几乎用足了全力去推身上之人。 “疼。”南浔捂着胸口的伤,闷哼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闻笙呼吸一禀,失了力气瘫软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双手攥拳一下下地在南浔的背脊,“你吓死我了!” 她语气中带着哭腔,显然被吓得不轻。 可她连着打了好几下也不见南浔开口,才想起南浔还受着伤,刚还听她喊疼。 她忙起身想去点灯,急道,“哪里疼,我碰到你伤口了吗?快让我看看...” 但南浔却压着她不动,“闻清禾,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对不对...” “你是自愿的对不对?”她边说,边啄吻着闻笙的唇。 闻笙担心她身上的伤口,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破碎,双手抵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推拒着,“唔,阿浔,你先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闻笙的抗拒让南浔有种还在梦中的错觉。 闻清禾,从来不会拒绝她的... 她压着闻笙吻得更用力了,耳唇,脖颈,每一处她都不愿放过。 闻笙见怎么也推不开她,受着伤也光想着这种事,心中也不免有些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气道,“你快起来,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我...” “不要,别说,别说你厌恶我。”南浔捂着她的嘴巴,哭道,“闻清禾...我受不了,我真的好痛啊。” 别厌恶我闻清禾,我真的没有那么坏... 不要厌恶我,求你... 闻笙身子一僵,感受着落在自己脖颈处的泪,只觉烫得仿佛灼伤了她的皮肤。 她僵硬地回抱住似神志不太清晰的南浔,不确定地哄道,“说什么呢阿浔,我怎么会厌恶你呢....” “闻清禾,我想要你...”南浔撩开闻笙身上的被子钻了进去,压在闻笙的身上便要解了她的衣衫。 闻笙还没从那句厌恶中回过神来,又被她孟浪的行径,吓得微微瞪大双眼。 她按住南浔的手,“等等,阿浔...阿浔不要...我们还没成亲...”她怕吵醒在外守夜的绿玉,并不敢推拒的太大声。 “一会就好,真的一会就好,求你了闻清禾...” 南浔低头吻上闻笙的唇,舌尖轻松撬开,闯了进去。 闻笙被她堵了嘴,双手又被她举过头顶,压在床上,一只炙热的手揉在她的腰间,不停地扯动那盘系的腰绳。 她原就因着担心南浔身上的伤不敢用力推拒于她,如今这般更是渐渐失了力。 她一边气恼身上这人这般霸道,一边纵容着她为所欲为。 直到,南浔在她腰间动作了半天,颓丧地埋在她的颈窝,低声道,“闻清禾,我解不开...” 她愣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 谁能信,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竟是个连女人衣衫都解不开的“小笨蛋。” 这一声的笑,随即换来了小纨绔的羞恼,一口咬在了她的颈窝,“嗯~疼...” 小纨绔听闻,身子一僵立即松了口,又在那牙印处舔了舔... 小狗似的。 闻笙咬着唇盯着上方的床帘。 半晌,她挣开南浔束缚的手,一手抚摸在她的头顶,轻轻安抚着她。 一手牵着她的手,轻解衣衫。 “阿浔,莫要负我...” 随后,密密麻麻的吻接踵而来,落在闻笙的眉峰,眼角,鼻梁... 起伏的节奏,唱响在静廖的夜空。 直至许久才停歇。 闻笙躺在床上平缓着急促的喘息,可那吃饱喝足的“色胚”却早在她怀中睡了过去。 她感受着南浔异常的体温,知她定然又烧了起来。 忙紧下床点了灯,却不想,外面传来轻轻的敲窗声,“闻小姐,奴来接爷回家...” 是向西的声音。 南夫人得知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发着高烧连夜去了人姑娘的院子,又昏迷不醒地被向西扛了回来时,恨不得直接一盆冷水泼醒了南浔。 复又闻见南浔满身的清香,几乎快盖住了她身上的药味,不觉蹙眉,“少爷去了闻府做什么了?” 向西闻言一愣,跪在地上不语。 见他这般,南夫人心下了然,随即上前给了还昏迷人两脚,借着病引办浑事的玩意! 这般轻易毁人家姑娘清誉,真是烧死得了! 她又问,“闻家姑娘知道阿浔的身份了?作何反应?” 向西想了想,回道,“应当是...不知。” “应当?”都那般了,如何不知。 “奴进去的时候,爷衣衫完整,且奴...也没有听见异常。”向西想了想,“闻姑娘见爷又烧起来了,还很是着急。” 南夫人打断他,“你还进人家姑娘的屋子了?” 向西身子微微一顿,磕巴道,“当时情况紧急,而且奴进去的时候一直盯着地面,一眼都没乱瞥...” “哦,这话你留着给你们爷说吧。”南夫人挑了挑眉,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向西:.... 第75章 怎连这事都要纵着她 向西走时,顺手解开了绿玉的睡穴。 绿玉睡眼惺忪地起身,模糊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一人跳窗而出。 她猛然惊醒去追,“小姐。” “绿玉。”闻笙站在身后,轻唤了一声。 绿玉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却还不等松口气,就看到了闻笙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痕,一时间腿都要软了。 “小姐...”她上前一步,碰也不敢碰闻笙一下,“南小将军也太过分了。” 她声音中有些细小的哭腔,忍不住护短道,“您怎连这事都要纵着她,这还没成亲呢,万一她...” 万一南小将军始乱终弃,万一不小心让旁人知晓了... 可她看着面露担忧,只盯着窗外的模样,终究是不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闻笙不开心。 闻笙听了她的话,垂了垂眸子,低声道,“她不会的...” “把床上收拾了吧,处理干净。”闻笙又道。 见她如此模样,绿玉还能说些什么? 只得道,“是。”关上了窗户,便去了里间屋。 但当她在看到床单上的血迹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骂了声,“畜生。” 闻笙与她一同收拾的手微微一顿,张了张口,却终是没出声。 两人收拾完,短暂地歇息了一会,闻笙便带着绿玉出门了,她想今日齐桓应当会去竹里居。 一路上,绿玉都照念着闻笙的围脖领,生怕露出一点异样来给人瞧了去。 闻笙原是被盯得有些脸上发热,但她见一直比自己还紧张,也不觉想笑... 两人到了竹里居,还未等来齐桓,却先见到了宋沂。 宋沂看见闻笙,眼睛一亮,忙上前打了声招呼,“闻师妹。” 宋沂只觉今日的闻笙,竟比往日更加绝美,红润的脸颊仿佛被人滋润过一般,艳得好似新婚的妇人。 他看得发痴,实难想象如有一日将这般清冷绝美的人儿压在身下,狠狠占有,他该有多快活。 真想看她用这张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颜,喘息着叫他,“沂郎...” 想到此处,宋沂不禁吞咽了一声。 突兀的声音在静寂的大堂显得极为响亮,他忙借着咳嗽掩了过去。 赤裸的目光让闻笙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绿玉蹙眉,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左平大人既染了风寒,还望向后退些的好,我们小姐身子娇弱,受不得苦。” 宋沂被她说得脸色一青,看着绿玉的眸色都有些不善,低贱的丫鬟,每次都横在他与闻笙之间,让他不得靠近。 “放肆,主子之间说话,哪有你打岔的份,何况本官何曾说了自己染了风寒!”宋沂开口斥道。 绿玉不卑不亢,回怼道,“您咳嗽了,奴是小姐的奴,自然要关注着小姐周边的一切,也便更好地照顾小姐。” “你...”宋沂还想再斥她两句,却不想被闻笙打断,“宋师兄可是来找什么书的?” 清晨的竹里居刚刚营业,此时的大堂内,除宋沂外,还没有旁得客人。 “并无什么想寻的书,只是许久不曾见闻师妹了...”宋沂开口,语气暧昧又有抑制不住的隐忍。 闻笙敛了敛眸,迎着他的话回道,“师兄确有些时日不去府中了,听闻,宋师兄近来做了大皇子的入幕之宾,还未来得及恭喜宋师兄呢。” 可随即她又似惋惜道,“父亲常念于宋师兄聪慧过人,当有更明朗的前途…” 宋沂听她提及齐曜,眸中不禁闪过一丝阴狠,他也不曾想齐曜竟能求得圣上为她赐了婚。 可他随即又想,赐了婚又如何? 齐曜可不一定还有命娶。 宋沂听出闻笙话里的意思,并为着她话里的偏向,而沾沾自喜。 他回道,“谈不上入幕之宾,大皇子不过是感念于我在蓟县饷银之事上,尽忠尽责还了他清白,便对我以礼相待罢了。” 他话中的疏离感,仿佛像在撇清与齐曜的关系。 如此这般,闻笙更确定了她心中猜测。 她不便过多的试探,几个话锋流转间,她便辞别了宋沂,“宋师兄,请便。” 宋沂微微作揖,目送她的身影去了二楼,轻薄的背影都透露着飘飘然的仙气,哪是齐曜那个蠢货可以奢想的。 想到此处,他眸色一沉,转身入了宫。 上了二楼后,闻笙便半倚在窗边闭眼小憩了一会,几乎连着两夜未眠,她着实有些累的。 只是,她歇得也不够安宁,浑噩的脑海担忧着南浔的伤,羞涩着她昨晚的急迫,也思虑着宋沂背后之主下一步会将做些什么。 她还想,今日齐桓一定会来竹里居。 只要,他确实爱慕姜时… “小姐,五皇子来了。”绿玉适时出声。 闻笙睁开双眼,轻眨了几下将眸中的困意驱散开来,“请五皇子上来吧。” “是。” 这竹里居的二楼设计的很是巧妙,除了临街处设有一间私密的房屋,其他地面均为开放式,做了些许的留白。 平日里看似空旷,可如今用来两两相处。反而不觉逾越。 “五皇子来了。”闻笙看着走上来的齐桓,微微行了一礼。 齐桓扫了一眼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微微一笑,“闻姑娘就这么笃定我会来?” 闻笙回道,“五皇子说笑了,臣女怎会知晓您要去哪里,做什么呢。” 齐桓盯着闻笙沉思了片刻,轻笑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上次在假山间,不曾听闻姑娘说自己也养了只猫呢?” 闻笙在他对面的椅子入坐,淡淡道,“臣女也不曾听闻原五皇子与姜小公子关系这般亲厚。”只是恰巧让姜小公子传个话,五皇子便亲自来了。 齐桓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闻笙一眼,女人无甚神情,却面色红润,品茶间,眼底更有说不出的温柔。 这样一个在诗礼簪缨世族培养出的女儿家,几乎满足世人对世家贵女所有幻想。 她与张扬肆意,不受管教的南浔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此时他眼前的闻笙… “闻姑娘怎知,我是给姜时面子,而不是给你呢?”齐桓唇角轻提,“毕竟没准要不了多久,我便该尊称闻姑娘一声皇嫂了。” 闻笙神色自若,“五皇子会允吗?” 虽前世没有过什么接触,但闻笙总觉得齐桓并不简单。 她抬眸看向齐桓,“臣女若真因此事嫁于大皇子,怕是五皇子与姜小公子之间大抵要有些隔阂了吧?” 闻笙其实并不确定弘光寺一案是否与他有关,不过借着姜时诓他一诓。 若因齐桓的一封密报,她便成了齐曜的救命稻草,与之成了亲,南浔岂能甘心。 还有南浔那一身伤,姜时若知道是齐桓所害,又该作何选择呢? 齐桓沉着眸子,探究地看着眼前的人,“闻姑娘想说什么?” “臣女不想说什么,只是想知晓圣上为何突然为我闻家赐了婚罢了。”闻笙微微一笑,“总不能,成了别人计谋中的一环,却仍不知背后之主吧?” 齐桓看了她许久,轻笑道,“闻姑娘才情过人,怪不得南小将军入不得你的眼。” “确实,不甚相配。”他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所以,上一世如何都看不上她,太尉府上下三百余口人,唯有你得了一份和离书,保了一条命。 甚至相府因没了和太尉府的姻亲关系,而在乱世中侥幸存留。 那句不甚相配,听得闻笙心中不大畅快,她与阿浔配与不配,关旁人何事。 阿浔又如何就不能入了她的眼… “五皇子可知,物以类聚。” 闻笙只回了他这么一句,齐桓确是听懂了,还真是句句不离姜时。 他修长的指节一声声敲打在桌面,半晌开口道,“那密报确实是我命人传给南浔的。” 闻笙微微蹙眉,“五皇子想借南家之手,除掉大皇子?” “是,这盛京城中没有再比南浔更适合除掉齐曜的人了,不是吗?闻姑娘?”齐桓盯着闻笙,那眼神仿佛能直视人心所想。 若不是齐曜,南家不会倒,姜时不会冒死为南浔收尸,他也...不会万箭穿心而死。 若是南浔也重生归来,也恨不得手刃齐曜吧。 “五皇子,好手段。”闻笙沉着眸子轻赞一声,却并不走心。 齐桓低声道,“好手段吗?但我没想齐曜竟会动了杀心。”说罢,他喝了口眼前的茶,“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害南浔,更不曾想要牵连与你。” 闻笙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也直言道,“宋沂,是你的人?” “嗯?此话怎讲?”齐桓疑惑,不懂她为何作此一问。 他眸中的疑惑不像作假,闻笙思量片刻,问道,“那齐曜圈养女童的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城西那边的赌坊是我的产业,那里常有还不上债的人,会拿些消息换与我...”齐桓话落间反应过来,有没有可能这本就是别人故意透露给他的消息。 他派人去探,发现消息为真,便不做怀疑,但其实,他早已是这计谋中的一环。 不然,为何上一世他不曾收到这样的消息。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闻笙的视线,显然她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 可上一世,分明到死也没人知晓他是赌坊与群芳阁的背后之主,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前后脚离了竹里居,各自忙碌。 南浔夜里的一番折腾,扯破了还未愈合的伤口,之后又断断续续烧了几日,才大好了些。 这几日,南浔的梦里没了那些血腥,反而尽是温玉软怀,惹得她一再沉溺,“闻清禾,你好香啊...” 南夫人看了眼吧唧嘴,抱着枕头一顿狂亲,还不停喊着人名字的女儿,只觉心里堵了口气,直接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 南浔被自己亲娘一巴掌呼醒,顿时还一脸懵。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哪是什么香玉软怀,只一个破枕头罢了,“娘!!” 南夫人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药递过去,“喝了。” “我喝了,今晚就能出府了吗?”南浔看着亲娘讨价还价,自那夜从闻府回来,她就被管控起来了。 她想见闻清禾啊!! 这没有过还没什么幻想,可现在她满脑子的闻清禾! 她好温柔,她什么都纵着她,和梦里那个完全不同,她好爱啊... 南夫人不做理会,举起手来,“1,2,...” “我喝。”南浔一把抢过那碗药,咕咚咕咚便喝了下去,她娘这个数数太可怕了,三个时辰的马步蹲谁受得了。 南夫人接过药碗,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在门口稍作停顿。 南浔自以为看到了希望,眸子顿时涌现了欢喜,却只听她娘说,“关门,看好少爷。” 南浔:.... 这几日间,弘光寺之案已基本查清,大皇子齐曜确实受贿其中。 但还不待案件继续开展,赵仁义便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且在狱中墙壁留下血书,一人认下了刺杀执金吾司马的全部罪名。 宋渊一路追查,发现赵仁义确实圈养了一批死侍,人员调遣也皆听他所有,大皇子确无参与。 案件由御史监察,并无徇私。 案件的后半程进展过于顺利,但却毫无破绽,虽是如此,宋渊在看到南辰青着脸时,也不免心虚。 齐胤坐在上位,看着跪了一地的众臣,开口道,“传旨,将所有涉案富商枭首示众,其余府中男子杖杀,女子赐白绫。” 他略微一顿,看向齐曜,“大皇子齐曜...” 齐曜颤抖地跪在地上,“父皇饶命,儿臣被蒙蔽其中毫不知情,都是那些贱商想要害儿臣啊...” “大皇子的一句毫不知情,险些要了我儿一条命!”南辰开口斥道。 齐曜咬牙,余光看了眼一旁的齐晏与齐衍,转爬过去,哭道“南将军,我乃阿浔的兄长,绝无意害阿浔...求南将军饶我一命。” “大皇子真是折煞臣了,臣为北齐的臣子,如何饶得了您。”他话说与齐曜,目光却紧盯着齐胤。 他今日也想看看,他誓死效忠的北齐,将如何给他儿一个交代。 第76章 春风未起,念你成疾 齐胤静静地看着殿上的一幕,半晌才开口道,“大皇子齐曜受贿财钱,纵容皇商肆意妄行,囚禁孩童残忍折磨,圈养死侍谋害太尉之子,实枉为皇子。” 他语气略微一顿,众臣皆屏息,只听,“今将其贬为庶人驱逐出宫,于弘光寺内,为受苦的孩童祈福,无召令不得回宫。” 齐曜身子一僵,顿时慌了神,手脚并用又往殿前爬了爬,“父皇,儿臣罪不至此,求父皇开恩啊...” 可任他如何哭喊,齐胤只坐在高位,冷冷的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齐曜见此,深知齐胤这是要舍弃他了,他心下发冷,若贬为庶民,他此生都与这个位置无缘了,他怎甘心。 慌乱间,他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闻有政,“闻相,闻相救我...我与闻家还有父皇的赐婚,您也见不得我如此下场吧。” “您替我求求情,求您了闻相。”齐曜抱着闻有政的大腿痛哭流涕,毫无形象可言。 他此言一出,众臣也想起圣上为大皇子与闻家赐婚一事,皆不由地看了眼圣上此时的神情。 却不想,齐胤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大皇子一人去那寺中,无人照陪,着实孤苦。” 话落间,殿内除齐曜面露喜色外,众臣心中皆为一震,不知圣上何意,难不成真要将那闻家女许予齐曜这废掉的皇子? “谢父皇开恩,谢父皇开恩”齐曜连忙叩首谢恩,只要与闻家的姻亲还作数,他便不愁再回到此殿中。 谁知,齐胤沉默片刻,又道,“庶民齐曜与闻二小姐,就择近日成婚吧。” 一直叩谢皇恩的齐曜闻言身子一僵,闻家哪来的二小姐? 齐胤侧目看向一言不发的闻有政,惋惜道,“是朕思虑不周,一时应了大皇子所求,如今倒是亏欠了丞相,作为补偿,庶民齐曜仍以皇家之礼迎娶府中二小姐,闻相你可觉妥当?” 只是,还不待闻有政开口,齐曜便打岔道,“父皇,闻家何来二小姐,儿臣当日求娶的是闻家之女,闻笙啊。” 齐胤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问道,“哦?安福,是朕记错什么了吗?” 安福躬身上前,“回皇上,自然没有,当时大皇…”他微顿了一下,“庶民齐曜在御书房求娶闻家女,您念在他赤诚之心便允了,这如今才成就了他一份姻缘,不至于独自一人前往弘光寺。” 齐胤点了点头,“你所求为闻家女,朕便为你与闻家女赐婚,怎到了如今,曜儿反而又要起另一位了呢?” 齐曜再蠢,也懂了齐胤的话。 他面如死灰,冷嗤了一声,怪不得那日应允的那般快,原是从一开始便没想将闻笙赐予自己。 但那时他再是无母家扶持,也是一位皇子,父皇竟许了一介庶女为他的正妃… 可笑,他那日竟觉得父皇也曾有过一瞬,是爱过他这头一个孩子的。 齐曜双目发红,用力咬着唇肉才不至于当场发狂,血腥味在他口腔蔓延,他却似乎毫无疼痛感。 他发疯得想,南浔怎么不死呢? 南辰那个愚忠的窝囊废怎么不反呢? 他恶狠狠地看向齐晏与齐衍,怎旁人的人生都可以平顺无忧,而他生下来便多余呢? 齐曜被人脱离朝堂,闻有政才躬身回道,“臣,谢皇上恩赐。” 可躬身间,在旁人看不到的视角下,闻有政的眸子却是晦暗不明。 以相府之名,护上齐曜一条命,圣上这是要让相府与太尉府彻底结下梁子。 闹剧一场,终是散去。 只是可怜了南浔,直至年末,各国使节纷至沓来,盛京城内店肆林立,南夫人都未曾放她出府。 她见不到心念之人,只得日日写信予闻笙,一诉相思之苦,“快去,快去,拿到回信再回来。” 向西拿了信便往闻府跑,在屋外递予了绿玉后,便在远处的院子等着。 他愁眉苦脸地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扬天长叹了一声,夫人到底何时放少爷自由啊! 一日跑上这几趟,都把他可爱的小肚子给累瘪了! 闻笙打开信件,一眼便看出南浔狗爬一般的字迹,每一篇的开头都是:春风未起,念你成疾。 闻笙唇角微弯,捏着信纸继续看下去,信里不过一些日常,但她却读得甚是有趣。 直到读了那处,闻清禾,我午间一口气吃了五个肉包子! 她心想,何故吃这么多? 再往下看,只见那人写着,那包子软嫩多汁,白白胖胖的,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但无论如何也不抵不过雪地一抹红尖的那肉包。 香嫩娇软,让我日日念怀… 读到此处,闻笙不禁脸色发红,轻骂了一声,“小色胚。” 尽管如此,她轻揉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待热气消散了些,便又继续往下看了去。 也不知我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她真的好凶哦。 闻清禾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摊上一个恶毒的婆母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护着你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只要你,不要我娘! 想你想你想你,好想你呀! 闻笙轻笑一声,脑子里竟有了南夫人看过这封信后,拿着扫帚追着南浔满院子打的画面。 再往下,南浔写道:唔,好啦,姜时那个家伙来串门了,我要去陪陪他,等你回信呀! 啊,忘了忘了,还得和你坦白一件事,扶音我还没送到外面,姜时来说想听扶音唱曲,我才想起这事来。 年后立即安排,随时向吾妻汇报! 盼复。 一页的废话,闻笙看了又看,才不舍地用一旁的烛火点燃,扔进了杂物盆中。 杂物盆中的火苗烧了又烧,与火苗前那红润的脸颊相得益彰。 待纸张燃尽,闻笙起身去了庖屋。 闻笙到时,正见闻箬领着身边的丫鬟与厨子争执。 原是今日除夕,这也是闻箬出嫁前在相府吃得最后一次年夜饭,便逾礼想多要上几道菜。 可府中各院吃穿用度皆有礼制,厨子不好逾矩,而闻箬又舍不得自己拿钱开小灶,才有了这一幕。 “也不是什么大事,将我那份端去二小姐院中去吧。”闻笙开口道。 可闻箬见她如此气定神闲,却不禁红了双目,上前一步,“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闻笙,我是代你出嫁!替你受苦!” 第77章 她快馋死了 虽闻笙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可此时闻箬却直呼其名,仍吓得一旁的众人立即跪了下来。 闻笙听闻,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何来替我受苦?” 闻箬见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顿觉心中火气更盛,“怎不是替你受苦!?当日宣读圣旨时,这盛京城里谁人不知闻家嫡女要嫁给大皇子了!怎如今大皇子被贬为庶人,那圣旨反而是颁给了我的?” 她一把甩开拉着她的婢女,继续道,“谁愿意嫁予被贬为庶人的皇子,去那劳什子的寺庙,我怎不是替你受苦!” “从小便是,世人只知闻家嫡女闻笙,可我也是爹的女儿啊!何故好事轮不到我,如今却连我唯一的念想也要毁了?” “到底凭什么我要嫁给他!”闻箬说罢,便大哭了起来,仿佛真是闻笙让她替嫁受苦了一般。 闻笙并非圣母心,这圣旨明显从一开始,就是圣上颁给闻箬的,而她才是那个被推出去,挡了众人之口的幌子。 但闻箬又实在哭得厉害,闻笙不愿与之争辩,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闻笙能忍,绿玉却是忍不得一点,她叉腰上前,“二小姐此言当真是有意思,那圣旨中可从未提及我们小姐的名字!您既说您也是闻家女,那圣旨为何就不能是颁给您的呢!?” “何况,奴可记得圣旨下来的那日,您咬牙嫉妒的模样,放佛恨不得当场嫁过去,怎如今却这般了…” “还有,我们小姐为嫡,您为庶,嫡庶尊卑生来注定,您要怨,也当怨您姨娘,怎当时没做了正妻呢!?” “放肆,你…”闻箬被她怼得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好不容易得空斥了她一句,便又打断道,“奴放肆,您便不放肆,还从未听说哪家的庶女要与嫡女一争高下的。” “绿玉,莫吵了…”闻笙唤回绿玉,命人送闻箬回房,这才低头忙活了起来。 她不愿为此浪费时间,闻箬既认自己闻府小姐的身份,那命便不由她…只由上位者。 她也不例外。 但她有南浔,她的阿浔过于霸道,才不管什么上位者… 闻笙唇角带笑,挽袖和面,今日除夕,虽是见不到,但她想亲手给南浔包份饺子。 包子吃多了,总要换换口味吧,不然脑子里总要想些不干不净的… 闻笙带着绿玉拎了食盒回院子里时,向西还蹲在墙角等着,饭香味隔着盖子都挡不住,馋得他直咽口水。 绿玉眼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情不愿地也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诺,这是你那份。” 向西眼睛一亮,“还有我的!?” “辛苦你等了这么久。”闻笙开口道。 闻笙的话温温柔柔的,和在外间见到时那副清冷的神情完全不同,向西抓了抓脑袋,傻笑道,“不辛苦。” “走啊,还愣在这干嘛?”绿玉蹙着眉看着动也不动的人说道。 向西木纳开口,“嗯?信呢?爷说让我拿着信回去。” “若这都不能抵了一封信,那南小将军也未免太贪心了些!” 绿玉也学着南浔给了他榆木脑袋一记暴栗,“快去,一会饺子凉了!白瞎我们小姐紧忙地送过来。” “唔,哦…”向西听了,抱着食盒就往回跑。 滑稽的模样逗笑了身后的主仆二人。 向西回来时,南浔正在院中陪姜时听曲。 南浔咧着嘴,起身上前,“信呢?” 向西将食盒递予她,“只有这个。”说罢,他看了眼姜时,低声道,“亲手做的。” 姜时疑惑地上前,“谁亲手做的?做了什么?你俩怎么当我面还狗狗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 南浔虽没收到回信,却听闻笙亲手给她做了吃食,嘴角顿时咧得更大了。 南浔一把推开姜时,打开食盒,饺香扑面而来,她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塞了一个。 嗯!好吃! 姜时见她吃得那么香,也想上前尝上一尝,却不想刚一伸手就被南浔一巴掌打掉。 南浔塞了满嘴,话都说不清,“我的!全是我的!” “一个饺子而已,你何时开始学会吃独食了?” “要你管!反正都是我的!” 姜时见她这盘实在夺不来,又将主意打到了向西的那份上,向西抱着手中的食盒,摇头道,“不要,这是奴的。” 南浔也发现向西手中还有一盒,与姜时一同去抢,放在嘴中一尝,便任由那两人抢着去吃了。 嘿嘿,她的是闻清禾亲手包的! 三人一顿狂炫。 “嗝~”饭后,姜时打了个饱嗝,仰在椅子上,全然不顾根本没吃饱,一脸怨言地看着他的向西,感叹道,“这饭,果然还是抢着吃好吃!” 南浔那边将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也放了碗筷,与姜时一样,全无形象地仰在椅子上。 她看着上空的白云,放空思绪,“话说最近盛京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啊,我这一日日地蹲在府中,快无聊死了。” 姜时闻言,坐起身来,“倒还真有一件好玩的事。” “何事?”讲到八卦,南浔也来了兴致。 “今年燕太子代燕王来朝贺礼了!”话落间,扶音的琵琶错弹了一个音节。 南浔不禁向她看去,却又见她仿佛并无异样。 南浔蹙眉看着姜时,“这有何好玩的?” 姜时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燕太子来北齐的第一日便大摇大摆地去了群芳阁,不多久后又去了对面的销魂阁,一顿挥金如土,气得他身后的史臣直摇头,哈哈。” 南浔这次没有错听,扶音确实又漏了一音,她眯了眯眼向扶音看去。 然姜时并未发觉,继续道,“据说这燕太子在燕时便是如此,常年混迹于烟花酒楼之中,我想他这要是生在了北齐,说不准也能成你我的兄弟呀!” “哦?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燕太子了呢。”南浔笑着回道。 “明日不就见了?南伯母总不能都不让你去明日万朝之宴吧!”姜时有些兴奋。 “这倒也是。”南浔思绪跳转得也快,只想着明日就又能见到闻笙了,心口就欢愉得不受控制。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食盒,不禁唇角轻提。 这是把人惹得羞恼了,让她不准再想什么白白嫩嫩的肉包子… 这哪行啊,她都快馋死了。 第78章 万国来朝 “扶音,恭贺新禧!改日再来听你弹琴呀!”姜时走时说道。 扶音出事那日他在宫中当守,知晓这事后坐在齐桓的殿中将齐曜骂了个底朝天,之后还不解气,偷偷去他殿中扔了不时日的少鸟屎。 南浔没出事之前,每日看着到齐曜被鸟屎气到半死,简直是姜时的一大乐趣。 他一人看着还不行,非拉着齐桓躲在角落一起看。 齐桓见他每日这般开心,也由着他,只是不知暗卫会如何将此事禀给他父皇。 姜时离开太尉府时,也已是快吃年夜饭的时辰了,南浔起身摆了摆衣角,开口道,“扶音,走,晚了都吃不上好吃的了。” 扶音抱着琵琶起身,笑道,“感谢南小将军抬爱,但扶音就不凑热闹了。” “你现在是我南府的人,怎能不吃我南府的年夜饭。”南浔想着扶音漏弹的两个音节,上前一步,挑了挑眉,“虽然,心可能不在这里。” 说罢,她示意向西将她带去前院,自己笑着摇头离去。 扶音看着她的背影微蹙眉。 “扶音姑娘快走吧,奴也一起的。”一想到宴席上有好多好吃的,向西都有些等不及了。 扶音不好一再拒绝,被半推半就地走到前院时,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满院子的桌子,全府几百人,除了一些近身服侍在桌前的,竟都有席位。 主仆间一同吃年夜饭的场景,真是罕见。 她被向西推到一女席中,四周都是同样被南浔“拐”回府中的姑娘。 有卖身葬父遇到恶主中途被南浔抢了过来的,有不愿被父母卖做小妾被南浔买了过来的,她们此时举杯对吟,过得好不畅快。 南浔在外是世人眼中欺男霸女的纨绔,但在她们眼中,南浔却是肆意洒脱,嫉恶如仇,给了她们一席自在的,世间少有的“儿郎”。 扶音唇角提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与她平日里的妩媚不同,而是真心的有些开心。 她不自觉融入那些姑娘,在不经意与南浔对视时,她隔着众人举杯敬了南浔一杯。 谢谢了呀,南小将军。 让我独在异乡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很开心。 南浔虽不知她何意,却也仍是与她走了一杯,一夜尽兴后的初一,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顶着炸窝鸡似的头,一起来就开始对镜收整,近半月不见,可不能让闻清禾觉得她丑了呀! 捯饬了半天,她自觉满意,才提笔便给闻笙写信。 首句依旧是那句:春风未起,思念成疾。 “向西!”她扒在门框,摇着信封大喊。 “来了!”向西嘴里叼着一个馍馍,从一旁跑了出来,接了信,快步送入闻府。 闻笙笑着接过,却依旧没有回信,只递与向西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 随后,她回到屋内,打开了信件。 南浔此信只说一点,想与她穿同款色系的衣衫在宫中相见。 闻笙脸色发红,却仍起身挑了款白色的衣裙,衣裙的外罩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沉稳又不失柔和,只是那妆造依旧掩了她部分颜色。 向来较为隆重的宴席,她皆会如此。 绿玉抱着新打理好的花盆从外间走来,见这一会的功夫闻笙便换了一身衣衫,诧异道,“咦,小姐怎换了套衣衫?清晨那套不是夫人专门请外面铺子里的人给您做了新年穿的吗?” 闻笙脸色发红,并未回她的话,只道,“快收拾一下,我们先入宫吧。” 她与母亲说好先去一趟齐栀殿里,之后再去宴席。 绿玉虽是不解,却仍照做。 两人乘车而去,凭着齐栀的信物入了宫,闻笙榻进齐栀殿中时,齐衍依旧在,两人坐在一处看话本子,那姿势好不亲密。 齐衍笑哄着齐栀,看向她时,眸中的温柔尚来不及收回。 闻笙心口微微一震,只觉似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好情绪,上前行了一礼,“四皇子,六公主,恭贺新禧。” “清禾!”小公主见到闻笙,忙起身相迎。 齐衍看了看空了的怀抱,轻轻挑了挑眉,温和道,“闻姑娘来了,那你们聊,我也该随父皇去迎接远客了。” 说罢,他起身离去,仿佛刚一切都当为常理。 闻笙微愣,随着齐栀坐下,只见那被齐栀收起的书面上写着:冷宫皇子爱上娇弱小公主… “公主与四皇子关系当真是好的,不知情的人见了,都要以为你们一母同胞了。”闻笙看着齐栀,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齐栀并未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开心道,“我与皇兄比一母同胞还要亲!” 闻笙听了,睫毛轻颤,打趣道,“你这样,未来驸马要有得醋了。” 谁知,齐栀闻言,顿时没了刚刚的笑容,软糯道,“可不可不要驸马呢?我就只想一辈子这样与皇兄在一起呢。” 闻笙心下一惊,她从未见过齐栀与哪位郎君走得近。 那或许…前世让她在大婚当日那般悲恸之人就是齐衍? 而宋沂是齐衍的人,燕为太子求娶齐栀,遂齐衍快速将齐栀嫁予了宋沂,一个能让他足够放心的人。 可既如此,齐栀又是怎么死呢? 闻笙心中有许多疑惑,今日会先来齐栀这,也是不愿齐栀再有上一世那般的结局,但其实齐栀出席与否,在本质上都改变不了燕的求娶。 除非,在那之前,齐栀已嫁人… 闻笙与齐栀一同前往宴席时已是夜幕低垂,但此时的盛京城被千万盏灯笼点缀得如同白昼。 宫门入口处,万国使节纷纷进殿,盛世之景可谓壮观。 宫墙和屋檐上,盏盏宫灯如同夜空中的明星,微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奏和着北齐的盛世之景。 燕承一路走来细细打量着这皇宫内的一切布景。 这些灯笼的制作极为讲究,有的以薄如蝉翼的丝绸为面,上面绘制着精细的龙凤图案,灯光透过丝绸,使得龙凤仿佛在空中飞舞。 有的则以琉璃制成,色彩斑斓,晶莹剔透,犹如宝石般璀璨。 步入宴席后,燕承摸了一把桌布,竟也都是上好的丝绸。 绸布上摆放着瓷器和金银器皿,瓷器洁白如玉,透着淡淡的光泽,上面绘制着山水花鸟的图案,栩栩如生。 而桌面上,那珍馐美味与琼浆玉液,更显奢靡。 燕承心想,只今夜这一场,大抵够他燕国一年的军饷开支了。 何况,除银钱外,北齐还有八十万南家军镇守在边疆。 他父王若想如愿,怕是难… “看见没,那就是燕太子。”姜时指着燕承的方向,低声和南浔说道。 南浔向着姜时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一个干净的少年。 竟与她所想,完全不同,是一眼便能看穿的单纯。 南浔眯了眯眼,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此时,宴会中央,一队宫女正身着轻薄的舞裙,手持彩绸,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盈起舞。 这都是老嬷嬷们精挑细选上来的宫女,无论颜色还是舞姿都绝对的上乘。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个个都是绝美的。 可那一来了盛京城就去了烟花酒楼之地的燕太子,竟看也没看一眼。 南浔只觉得有意思,抬手喝了口酒,却又察觉到那丝不善的视线。 她对上齐桓的眼睛,“不是,他有病吧?” 姜时,“谁?” “还能谁,就他!”南浔不爽地指向齐桓。 谁成想,姜时看过去时,齐桓立马变得人畜无害,抬手敬了他们一杯酒。 南浔:…. 齐胤高坐在龙椅之上,龙袍上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在烛光下仿佛要腾空而起。 他目光仁慈地看着每一个上前朝贺的使节,可庄严的神情又仿佛在说:“尽情享受吧,这是你们永远无法打造的盛世之城。” 南轻余光看到他这般仿佛这盛世为他所打的做作姿态,眸中不自觉涌上一丝不屑。 她只安静地坐在齐胤身旁,端做着这个北齐的皇后。 如果…那个小不点,没有向她投来那赤裸裸的注视。 南轻借着饮酒的一瞬,向那个小不点投去警告的眼神,却没想换来了一个更为明朗的笑脸。 她轻叹一口气,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与她。 因着今日有诸多外邦来朝,秉承着部分的包容,此宴席间仍于礼隔了一个短矮却清透的屏风。 南轻坐在上位能看清底下的一切,而下面之人,自也看得清南轻。 闻笙坐在宴席中,将宋辞与南轻之间的互动看得个一清二楚。 她惊讶于二人间的关系竟真的非比寻常,但也还记得她与宋辞之间未能言语的约定。 只是还不待她收回视线,便与宋辞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闻笙有些心虚地低头饮了口茶,却不想宋辞竟端杯走了过来,她懒洋洋地坐下,开口道,“闻姐姐,你看什么呢呀?” 闻笙平缓了下情绪,不懂宋辞怎自己凑了上来,她问,“你确定要我说吗?” 宋辞闻言,轻笑一声,“我巴不得你去大厅中央喊呢。” 最好让所有人知道,她宋辞爱慕当今皇后,她倒是想看看,这也不在意,那也不在乎的皇后娘娘,那时会怎么做。 闻笙微微蹙眉,看向宋辞,发现她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怎的?觉得我疯了?”宋辞问她。 闻笙只看着她并未言语,随后就又听她低道,“要是她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我疯了又如何,总好过现在,清醒的沉沦。” 她声音很轻,轻到闻笙都有些怀疑宋辞是否真的说了一句话。 闻笙垂着眸子,以茶代酒与她碰了一下,“我不会告诉南浔的。” “我怕她难做,也怕她捣蛋。”宋辞轻声道。 闻笙默了默,还是回道,“她不会捣蛋。” 宋辞轻笑一声,微微靠近闻笙,“我真的还挺想知道的,闻姐姐你看上那小纨绔什么了?” 她顿了顿,“是名门闺秀,更是名满盛京的才女,很难想象,阿浔那般性子的人,竟能入你的眼。” “你不会觉得她有违先贤教诲,全无礼义廉耻吗?” 她一句句的问,闻笙一句句的听着,她垂着眸子,只道,“她很好。” 宋辞挑了挑眉,“没意思,我还是听一听那些个外邦,今年都给北齐送了哪些好玩的礼吧。” 她透过屏风的薄纱看向大堂中央,此时宴会的气氛逐渐升温。 乐声悠扬,舞姿翩翩,随着礼仪官员的响亮唱鸣,首位使节迈向大殿中央。 他乃西域使节,身材魁梧,面容深邃,双手托着一个以丝绸覆盖的托盘。 宦官上前揭开丝绸,托盘上露出的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丝绸揭开那一瞬,整个大殿都明朗了不少,一时引得众人喝彩。 使节躬身行礼,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禀皇上,这是西域最珍贵的夜明珠,在黑暗中,犹如永不熄灭的长灯,愿它象征着西域与北齐友谊长存。” 齐胤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挥手示意,便有仕宦上前接过这份贵重的礼物。 紧接着,又一位使节走上前来。 他乃倭国使节,身穿宽袍大袖的衣裳,一脸的丑态。 便他献上的是一幅精美的刺绣画卷,上面绣着山水花鸟,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 “禀皇上,”那使节恭敬地说道,“这幅刺绣画卷是倭国工匠花费数年时间精心绣制而成,愿它见证北齐千秋万代,世世盛景。” 此话显然说到了齐胤心中,他赞赏地点了点头,“倭国用心了。” “谢皇上赞赏。”倭国叩谢皇恩。 南浔坐在底下,却听得无趣,每年都大差不差,无非尽表臣服。 直到礼仪官员报,“下一位,燕太子燕承。” 燕承托盘而上,南浔这才来了精神。 闻笙也不自觉抬首去看,她记得上一世,燕太子呈上的是一根洁白的羽毛。 果不其然,宦官揭开绸缎,一根平平无奇的白羽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大声喊道,“大胆燕贼,你寓意何为!?” 第79章 我也想你了 齐胤看到那根羽毛,顿时心生不悦,却仍沉声开口,“燕太子这是何意啊?” 燕承闻言将托盘放置地面,又从怀中掏出一锦帕双手递与一旁的士宦。 士宦看了齐胤一眼,接过那帕子,展开一看,只见上面作有一首诗: 天鹅贡北齐,山高路遥遥。 阳城失珍宝,惶恐心难安。 上奏齐天子,可饶我燕国?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士宦话落间,众人才听了个明白,原燕王给北齐的贡品原是一只珍品白天鹅,却被这燕太子路上给弄丢了。 南浔笑看这眼前的一幕,只觉有意思,这燕太子要么真如他面上看得这般单纯,不堪重任,要么… 齐胤看着跪在殿下的燕承,问道,“丢了贡品还敢来朝贡,不怕掉脑袋吗?” 燕承坦诚道,“怕,可如果燕承畏罪潜逃,一不小心引发两国战争,燕承就是死一万次也担不起这个罪过。” 齐胤轻笑一声,“但是坦诚。”又问,“你做什么将鹅丢了?” “路途遥远,那天鹅又极为珍贵,燕承怕它觉得憋闷,想让它有片刻的喘息,却不想…刚将其抱起,便看到了一美人,以为是熟悉之人。”燕承低声说道。 燕承垂着眸子,他险些以为,他找到她了。 众人听闻他此言,纷笑不止,原竟真是个好色之徒,为了看几眼美人,贡品都丢了。 礼仪官见齐胤沉着脸,轻咳了一声,“肃静。”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只听齐胤如何处罚于他。 “燕王何故送朕一只天鹅。”齐胤静看了这燕太子片刻,又问。 燕承跪地心想,为何? 因为我父皇不愿你富上加富。 他思虑一瞬,胡诌道,“禀皇上,我父皇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什么稀世珍宝,送予您,怕是都显得不足珍贵。反而这天鹅洁白如雪又与天儿同音,当为天子之物。” 如此,齐胤才满意的点了点,“燕国所贡之物,极善。” 众人神色各异,却也一一称赞。 燕承低头退下,刚好看到仿佛看透一切似的咧嘴开笑的南浔。 燕承微微蹙眉,只觉这人好生讨厌。 南浔见他如此,不禁挑了挑眉。 哦,讨厌我? 她想着扶音漏弹的那两节音律,端了杯酒起身,去到燕承身边,笑道。“燕太子,那日见了什么样的美人,可愿说来与我听听?” 燕承刚劫后余生,又见来人这般纨绔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愿言语,可一旁的使臣却在他耳边低语道,“此人乃南将军独子,南浔。” 燕承听懂了使臣的暗示,南将军之子主动来示好,没有拒之不理的道理。 他默了默,想着那日所见,半晌开口道,“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只一个侧脸都独有韵味的美人。” 只可惜,却不是她。 此时宴席已过大半,夜色愈发深沉,但灯火辉煌的大殿之中,丝竹之声仍旧悠扬在耳。 南浔看了眼大殿中那些谈笑风生的使节,状似无意道,“琵琶啊?我府中也有一个爱弹琵琶的美人,还是我在群芳阁里,从曾经的大皇子手中抢来的呢。” 燕承闻言,心口一紧,忙道,“不知南小将军可否方便透露下,府上那位姑娘的姓名?” “哦?燕太子对我府中姬妾感兴趣?”南浔唇角带笑,言语中却有着些许的压迫。 燕承神色一僵,躬身道,“是燕承冒犯了。” 可分明刚似有不悦,此时却又和颜道,“不冒犯,一个玩意罢了,若不是我还没稀罕够,直接派人送与燕太子都行。” 说罢,南浔又惋惜地拍了下额头,“那也不行,姜时还等着要她呢,燕太子也得排队。” 南浔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燕承的神情,见他脸色愈发僵硬,唇角却不自觉带了些弧度。 扶音那般聪慧又进退得体的女人什么样的恩客没见过。 怎就在意了这个呆瓜? 有意思~ 她又开口道,“明日若有空,燕太子可以来我府中玩,我带你见见她。” “承蒙南小将军抬爱,燕承就…”燕承原是想要拒绝南浔,可心中却又涌上一丝念想,万一呢? “燕承就先谢过南小将军了。”燕承垂着回道。 若她已为人妇… 他也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不谢不谢。”南浔拿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明日见着人怕是有你哭的呢。 得了一个有趣的事,南浔便想分享给闻笙,此时的宴会已近尾声,可圣上与使节们举杯欢歌,仿佛要将这盛世之景无限延长。 南浔只觉得他们沉迷在这的奢靡中,看得没意思,她转身透过屏风向闻笙的坐席看去,顿时乐得开怀。 闻笙察觉到南浔的视线,向她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朦胧的笑脸。 如此明媚,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闻夫人见闻笙似在发愣,低下头来问道,“怎么了?” 闻笙脸色微微发红,“女儿出去一下。” 闻夫人只当她要去如厕,嘱咐道,“今日宫中人多,小心些。” “好,娘放心。”说罢带着绿玉起身出了门。 才走到无人处闻笙便被一道熟悉的力道拽进了一间屋子。 绿玉心下一惊,环视了一四周,对着门缝低声唤了声,“南小将军?” “嗯。”回应她的却是闻笙。 而她口中的南小将军正紧抱着她们小姐,埋在脖颈处作乱。 绿玉听到里间轻微的喘息,脸色顿时烧得通红,后退着稍站远了些。 “南浔…”闻笙背靠宫门,推拒这在她身上作乱的小色胚,“还在宫中,你莫要乱来。” “我不乱来,我就闻闻,就闻闻…”南浔抱着她,近小半月不见,真想死她了。 “我想死你了闻清禾。”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郁的思念。 闻笙听得心软,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抚在南浔的头上,轻哄道,“我也想你。” 南浔听得呼吸一滞,双目充血,捏着闻笙的细腰又往身前送了送,急促的吻落便落在了她的脖颈。 手也顺着腰线向上揉弄,直至碰到可最渴望的柔软。 她微微用力。 “嗯~”闻笙被她亲得浑身发软,瞬间失了力气,只得半倚在南浔身上,轻骂道,“骗子…” 一阵的粘腻,南浔占尽了便宜。 第80章 美人一笑,顾盼生波 窗外的光照进空荡的屋内,将暧昧提温。 闻笙低头看着帮自己整理衣衫的南浔,眸中是说不尽的温柔。 可又见着南浔衣衫完整,不禁咬牙轻捶了她两拳,“混蛋。”都这样对她了,还不将女子的身份告诉于她。 南浔不知所以,嘿嘿一笑,拉过她的手落下一吻,“闻清禾你真好,和梦里一点都不一样。” 闻笙身子一僵,“什么…梦?” 南浔蹙了蹙眉,显然不愿再提,可闻笙一脸关心的模样,她还是开口道,“不好的梦,梦里的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还很厌恶我。” 她鼻头发酸,委屈地将闻笙抱进怀里,“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对我说…我令你作呕。” “怎么会,那都是梦。”闻笙心口微微一痛,环抱住南浔,一下下拍在她的背脊。 南浔只觉闻笙一哄她,她便更委屈了,又道,“嗯…我还梦到宋沂,他把我关在牢笼里,让我和野狼厮杀,在我筋疲力尽之时,又趾高气昂地蹲在我面前,和我说你本就不愿嫁给我,是我毁了你该有的生活。” 闻笙的手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狠意,“他把你关进笼子和野狼厮杀?” 上一世,她为了南浔去求了宋沂两次,却没想宋沂嘴上答应帮她周璇,背地里竟然那么折磨南浔。 怪不得南浔身上那么多的伤,每一条都深可见骨。 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南浔见她不语,又道,“他还说我死了,你就跟他好了,他要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做梦。”闻笙抬起她的头,看着她发红的双目,“你若死了,我自然陪你。” 南浔嘿嘿一笑,“闻清禾,我上辈子拯救苍生了?你对我这么好。”她手顺着腰线向下,又去找寻另一处柔软,却被闻笙一把按住,“南浔。” “这次我真就摸摸,我也不舍得在这种地方弄,唔…”闻笙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要说。” “嗯,不说。”南浔应着,手却没停地将人按进怀里。 闻笙浑身发烫地倚在她身上,颤声道,“你怎就这般…好色。” “食者性也。” “我给你讲,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南浔说道。 闻笙问道,“什么?” “那燕太子可能与扶音有些故事!不过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明天我就知晓了。” 闻笙微微蹙眉,只觉是两个不会有什么关联的人。 南浔感知到她的疑惑,便将两人的异样说与她听。 闻笙细细思虑着,燕承上一世也如今日这般回答了圣上的话,因看了眼美人,而丢了怀中的鹅。 只是那时的南浔并未入朝,想来刚入了宫便不知去了哪,自然没有与燕承认识。 倘若扶音当真是燕太子所寻之人… “阿浔,你当与燕太子交好。”闻笙开口道。 可南浔只抱着她,迷糊道,“阿浔?闻清禾怎我的名字在你口中叫出来这么好听啊,你再多叫两声好不好?” 闻笙红着脸,狠心掰开她造弄的双手,气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到了。”南浔看着空荡荡的手,撇撇嘴,“为何?他那呆瓜,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当上燕王那天。” 但至少两年后,他依旧活着,且仍是燕国的太子。 闻笙耐心说道,“燕太子话虽说的好听,可一只鹅的重量未免过轻了,而且一整支随从的军队都抓不回一只鹅吗?” 南浔点了点头,她自也是觉得不对,才在殿上笑得那么开怀。 闻笙见她知晓,又道,“近来,燕大有崛起之势,燕王这是以燕太子之行试探君心。” 但显然,齐胤并不把燕放在眼中。 而南浔,亦然。 “阿浔,轻敌,乃兵家大忌。” 一个转身间,南浔便又不知去了哪,姜时闷坐在原位,别扭着不去看齐桓。 可齐桓确实主动过来找了他,“还气?” “你一还未入朝的皇子来我这纨绔这边,就不怕更上不了朝了?”姜时阴阳地开口,但话落间便后悔了。 齐桓却不甚在意,只淡淡道,“无论我与你亲近与否,父皇大抵都不会允我入朝。” “那你所做为何?”姜时不解。 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吗? 齐桓默了默,回道,“自保,以及保护在意之人。” 姜时微微一顿,“可你的自保,让阿浔险些丢了命。” 齐桓闻言,眸子暗了暗,唇角提起一抹自嘲,“各使节回国后,我亲自登门拜访去赔礼道歉,你别气了可好?” “我没有气…我只是愧对于阿浔。”姜时低声道,“齐桓,你有什么打算说给我,能帮我一定尽量帮你,但你不要伤到阿浔。” 他低头解释道,“我小时候便顽劣,几乎没什么朋友,只有阿浔一直与我玩,闯了祸也挡在我身前。” 随后他又补充道,“哦,那时还有宋澈,有他俩在,我几乎没挨过什么打。” 说罢,他看向齐桓,“若你也与我们一同长大就好了,我大抵能像他俩那般,像个兄长一样将你护于身后。” 齐桓心口微微一震,你小时候已经将我护于身后了… 他低下头,掩去眸中的情绪,轻声道,“厚脸皮,做谁兄长?你还比我小一岁呢。” “嗯?我比你小吗?”姜时诧异道,“那又如何,你这娇弱的模样,合该着被人保护着。” “娇弱?”齐桓看向他,眸子淡淡,不知什么情绪。 姜时看着他的模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以为齐桓不喜他提及他男身女貌的事。 他忙解释,“唔…不是,我的意思是…” “原来姜小公子喜欢娇弱,让你有保护欲的。”齐桓打断他。 姜时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就急着应承,“嗯嗯…嗯?” 他疑惑地看向齐桓,只见齐桓正唇角带笑看着他。 美人一笑,顾盼生波,不知迷了谁的心。 第81章 姐姐可是自愿的? 次日,燕承应邀独自一人来了太尉府。 守门的人将消息送到府里时,南辰微微诧异,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过哪国使节敢堂而皇之地踏入他这太尉府。 但他仍命人去通知了南浔。 南浔猜燕承大抵会来,早让向西去叫了扶音,而自己去亲迎燕承。 燕承自昨夜回到驿站一夜未睡,莫名的直觉南浔口中的姬妾应是他所寻之人,他一路由下人引着入内,竟都没有什么心思打量这太尉府的构造。 “南小将军。”燕承见了他躬身问好,虽为一国太子,可终究不过北齐的一附属国。 南浔见他看向自己身后,又不掩失落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燕太子,快请。” 扶音懒洋洋地坐在南浔的院子里,还想着这人抽了什么疯,这么早喊了她来又不见人。 她倚着一旁的石桌醒盹,直到见着南浔引了一人入门,日思夜想的面孔映入眼帘,顿时愣了一瞬。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可能再见面的场景,大多都只是她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若是实在忍不住近了他的身旁,她也会淡定自若地说一声,“许久未见。” 可如今真的见到,她只觉心口泛着疼,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还记得,这个在她面前眼眸清澈,乖乖喊姐姐的燕太子,在旁人面前不屑道,“不过一玩意,放不得心上。” 也记得旁人说,“他是太子,若真稀罕你,还舍得放你在这阁子里,日日供他人赏乐?” 她垂首一瞬掩过嘴角的自嘲,笑脸起身相迎,“小将军这是去哪了?” 燕承一入了院子便见院中石板小凳上坐着一个妩媚又慵懒的身影,定睛去看女人单手撑脸望着院门。 那日日入梦来的脸,不是扶音,还能是谁? 燕承眼眶发红,他终于找见她了。 他见扶音起身相迎,也伸手快步向前,“姐姐…”却不想,女人侧身躲过他,径直去了南浔身旁。 “姐姐…”他跟着扶音地转身,看着扶音自然地挎上南浔的胳膊,不可置信道,“为何?” 委屈的声音听得扶音心口发酸,她只强忍着侧目不视。 这人,惯会装出这副模样,惹她心疼。 南浔见扶音这模样,一时也怕自己办错了事,只得开口道,“姐姐?燕太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位就是我昨夜说与你的那位姬妾。” “你的姬妾?”燕承瞪着双目,咬牙道。 南浔心虚地摸了摸鼻梁,余光看向扶音,见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便回道,“自然。” 燕承闻言心口一沉,无助地看向扶音,“姐姐可是自愿的?” “她愿与不愿,都是我的姬妾。”南浔看着燕承,“燕太子若喜欢,头走之前可常来府上听上几曲。” 她拉着扶音走过燕承身边,可燕承却拽着扶音的衣袖,“姐姐为什么不认我?” “燕太子认错人了,扶音如何做得了您的姐姐。”扶音并未拂开他的手,只淡淡地说道。 “骗人,你就是我姐姐,你的名字,你的相貌都与她毫无二致。”燕承上前一步,“你若不是她,又为何不敢看我?” “我看你如何,不看你又如何?”扶音看向他,双目不自觉盈了泪。 “你看我,我便更确定,你是我姐姐了…” 南浔站在一旁脚趾扣地,望着天气愤道,“这向西,拿个酒这么慢,别是跑去偷懒了!我看看去!” 说罢,她抬脚出了院门,而原本就站在一旁的向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犹疑一瞬,还是门口南浔一声大喊,“向西!!跑哪去了!”他才屏息出去了,悄眯的模样,仿佛做贼。 一时间,院里只剩了双目皆红的两人。 燕承抬起袖子,擦去扶音眼角的泪,“姐姐别哭…” 扶音转头躲掉他的手,“燕太子逾越了…” 燕承抬起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可你刚刚…还挎着南浔的胳膊。” 扶音轻笑一声,“扶音以前虽是以色侍人的玩意,但如今却也是南小将军的姬妾…” 燕承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姐姐是怪我不曾为你赎身?我不愿你无…” “燕太子既是南小将军的客人,我理当替她招待一番。”扶音拂开他的手,抱起一旁的琵琶,“不知燕太子可有想听的曲目?” 燕承看她似铁了心不愿多理自己的模样,心里更难受了,他没想重逢的这一刻没有喜悦,反而只有疏远。 她已为人妇…可南浔,怕是也不在意于她吧。 两人相处在这小院中,一时仿佛回到了从前… 南浔出了院中也无处可去,带着向西骑马溜达到了弘光寺。 阳光透过寺庙的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一棵古老的菩提树遮天蔽日,树下是相对而坐的南浔与齐曜。 齐曜看着南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讽道,“怎么?来看我笑话?见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了吗?” “你又没死,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南浔直言道。 齐曜瞪目,“你!” 南浔打断他,“我怎么?总不能你要置我于死地,我却还大度地盼你好吧?” 他盯着齐曜,“就因为我发现这寺里的事,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你若不死,死得就是我!” 南浔听了,点了点头,“可是…齐曜,你当真不觉得一切奇怪吗?” 齐曜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你什么意思?” “你就没有怀疑过,前周何故打着你的名义操练,响银到底从何处而来?又是何人知晓了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她看着齐曜狰狞的表情,继续道,“你又觉得你真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满城的富商臣服,让圈养女童之事半点风声不漏,偏就让人把这消息递给了我吗?” “我如何不能让人臣服!?就因为我没有母家扶持吗?可我好歹是这北齐的大皇子!”齐曜横眉怒目,他一生都活在这身份的阴影下。 他分明是这北齐的身份尊贵的皇子,可上到他父皇,下到大臣百姓,甚至连南浔姜时这样的纨绔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凭什么!? 第82章 你想要那个位置? 南浔淡淡地看着齐曜,只觉得他当真蠢到极致了,至今关注的点仍是他那虚伪的面子。 他不沦落此下场,谁沦落此下场呢? 南浔自觉与齐曜话不投机,也得不到她想知道的消息。 她起身想要离去,却又听齐曜说,“但我,确实没听过你中的那个毒,” “南浔,你能帮我吗?只要你帮我回到朝堂,辅佐我当了皇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齐曜起身,一把拽住要离去的南浔。 “你便是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我都许诺给你!” 南浔甩开他,冷嗤一声,“你当不了。” 让你当上皇帝,灭我南家满门吗? 你休想。 南浔自寺中离去,刚回了城中,便被一仆人拦下,“南小将军可有空?我们爷想与聊聊。” “你们爷是谁?”南浔看着他。 仆人上前一步,低声道,“五皇子,齐桓。” 南浔微微皱眉,五皇子齐桓?那家伙不是很讨厌自己吗?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南浔心有疑惑,但她此时也确实无处可去,便道,“前面带路吧。”且去听听齐桓要说些什么。 仆人应声,引着南浔来到了赌坊,赌坊内内烟雾缭绕,吆喝声此起彼伏。 可仆人却并未停留,直径引她去了二楼的包房。 齐桓依旧坐在窗的老位置,见她来了,也并未起身相迎,只淡淡道,“南小将军,请坐。” 南浔撇撇嘴,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五皇子找我啥事?你每次看我那个眼神,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与我有交集呢。” 齐桓微微一顿,还有点自知之明。 但他并未直接回答南浔的话,只是给她倒了杯茶,“南小将军尝尝这茶,如何?” 南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龙井,只是她确实不喜喝茶。 她放下茶杯,再次看向齐桓,“神神叨叨的,不说我就走了,忙着呢。” 她可没什么心情陪他在这里品茶,又不是什么朋友。 齐桓见她如此,垂着眸子,不情不愿道,“我来向你道歉?” “什么?”南浔以为他是要为着前几次不善的眼神道歉,他倒也是很想知晓,齐桓为何讨厌他。 却没想,齐桓却说,“弘光寺的密报是我让人送与你的,却不想让你重伤险些丧命,我向你道歉。” 南浔瞳孔一缩,猛地看向他,“那密报是你派人给我的?” 她打量着齐桓,听不出什么语气道,“那人轻功之快,连太尉府的暗卫都不曾察觉,五皇子当真好本事。” 齐桓看着她,缓缓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赌场,自然有无限的银子去雇佣江湖之人。” “你还能联系到江湖之人?”南浔默了默,“你不会想说弘光寺的事也是你花钱买到的吧?” “差不多。”齐桓点头,将那日与闻笙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南浔静静地听着,看着桌面上的茶从热到凉,她问道,“蓟县响银的事,可也是你传出的?” 齐桓没想她思虑这般多,只轻轻一点便能猜透全局,但他也没有隐瞒道,“是。” “你与齐曜之间有什么过节,一次次要置他于死地?”南浔不解地问道。 齐桓迎上她的注视,毫不隐藏眸眼的情绪,沉声道,“他若不死,我便会死。” 南浔听出齐桓并不愿细说原因,她虽问,却也不是非要知晓答案。 她想了想,直言道,“你想要那个位置?” “从不想。”齐桓回她。 南浔轻笑一声,“竟是私怨?” 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出生在皇家的皇子是不想要那个位置的。 她起身,看着齐桓,“你若为着姜时来与我道歉,我接受,我从不希望他难做。” “但说实话,我并不喜他与你交好,你计谋颇多,与他的纯良并不相配。” “但你若为其他,我劝你还是别多想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齐桓从一开始,就想借南家的手处理了齐曜,他信不过他的两位皇兄,又不想在圣上面前暴露实力。 只可惜,他的两位皇兄,有比他更善计谋之人。 齐桓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你与闻家那位便相配了? 鲜花插牛粪罢了。 南浔回到南府时,怕燕承还未离去,便去了校场练剑。 剑光如虹,气势如虹。 南浔心中郁气随着剑光消散,心中也越发清明。 齐桓的话,她不能全信。 但是,她也必须早做规划,万不能让梦中之景成为现实。 南浔收起剑,决定追查齐桓提供的线索,看看是否真有所谓的背后之人的存在。 燕承接连着几日来太尉府中,都由扶音作陪,他坐落在扶音的小院细细打量,几乎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燕承饮着酒,视线不自觉落在紧闭的房门,他眸子暗了暗,扶音从未请他踏入。 但却不知,南浔入过几次。 他心口发酸,看着扶音的身影不自觉多饮了几杯,他至今不知她为何离开,又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地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她心里,当真一点都不曾在意过他吗? 扶音见他一杯接着一杯,似没有节制一般,眉头也不禁微蹙,酒量不好还喝得又快又急,是不要命了。 她起身走到他身旁,一把夺过他的杯子,“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燕承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女人,女人妩媚多情,连生气都这么好看…他踌躇着牵起她的手。 扶音微顿,看着他并未甩开… 反正他醉了,明日不一定记得今日之事。 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走了,让她偷享这片刻的温情,余生念此度日便好。 可燕承见她没拒绝,心下一喜直接用力将人拽进了怀里。 扶音惊呼一声,坐落到他身上,她气恼地捶了他一拳,“燕承!” “在呢,姐姐我在。”燕承闻着她身上的芬香,顿时心猿意马,“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他边叫着,边低头,想去吻上那勾人的烈焰红唇,却不想扶音瞳孔微张,侧脸躲了过去。 第83章 不介意她是否曾是谁的姬妾 “燕承!”她沉着脸,推拒着身上的人,才一年不见,这人去哪学了这些! “别拒绝我姐姐,我想你…”燕承禁锢着扶音不让她拒绝自己。 可如此强势的燕承,却让扶音陌生,“放开我,燕承!” “我不放!”扶音的推拒也让燕承莫名的羞恼,他气道,“南浔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扶音被他吼得身子一僵,心尖不自觉涌上一股委屈,开口道,“我是她的姬妾,你是谁?” “可我不愿你是她的姬妾!你是我的!”燕承声音里也涌上了哽咽。 凭什么我宝贝了那么久的人,转身就成了别人的姬妾,我不愿! “至少,南浔花了重金将我赎回。”扶音看着他。 她并非没有银钱为自己赎身,只是这天地之大少有女子可独处之地。 燕承红着双目,一边禁锢着她的腰,一边伸手要去解她的衣衫“多少钱!?我十倍还给她,如此你可以…” “燕承,你敢!”扶音按着他的手。 还在南府内,他是不想要他这身份了… “我怎么不敢,你陪她陪得,陪我就陪不得,不就是钱吗?我给…”她钱。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落下,扶音猛地把他推开。 月光下,她双目发红,薄弱的身躯微微发颤,“扶音就算是个玩意,如今也是南小将军的玩意,还沦不得燕太子出言羞辱。” 燕承被她打的瞬间清醒,忙起身想要触碰,“姐姐…我绝无看轻你的意思,我错了姐姐。” 扶音侧身躲过他的触碰,“燕太子请回。” “姐姐,我真的错了…”燕承抓住扶音的衣袖,“别不要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了…” 可这次,扶音甩开他便入了屋,独留他在屋外站了许久也不曾再出来。 燕承为外男,南家虽纵容他日日前来,他却还是要知晓身份的,他伸手触摸倒影在窗纸上的身影,喃喃道,“姐姐,我真的错了…” 他落寞离去,才出了院门,便看到双手环在胸前,倚在树边的南浔。 燕承先是一虚,随即又问道,“南小将军是何意?”邀他前来入了这太尉府 的院子,自己却又整日的不见人。 南浔轻笑一声,“我还想问燕太子是何意呢?我好心邀你来听曲,你倒是抱着我的姬妾亲热的紧~” 燕承为着她的一声我的姬妾微微蹙眉,“你若真当她是你的姬妾,怎会放任我自由进出这院子,南浔,你想要什么?” 南浔轻挑眉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要的?败将之国的无权太子?” 说罢,不等燕承反应,又补充道,“连喜欢的人都能弄丢,做了旁人姬妾的废物。” 燕承脸色发青,却无从辩驳,只紧握着双手站在原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南浔摇了摇头,当真废物。 “你可不可以把姐姐还给我?”燕承开口祈求道。 南浔问道,“哪怕她已是我的姬妾?” “我并不介意她是否曾是谁的姬妾或是夫人,我只介意我找不到她,看不到她…”燕承低声道。 “这么怕,之前干嘛不给她赎身,让她守在你身边?” “我不愿委屈她,你这知我无权,我求了父王很多次我想迎她做正妃,可我父王却说,为王者当无情无爱,才能做好一方之王,若我再有这样的念头,他便直接命人…” 他话未说完,南浔却懂了他的意思。 “我没想…我还没担大任,姐姐却走了。”燕承低着头,“若可以,我情愿不要这太子的身份,可我不得不要。” “既要又要还要,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南浔说道。 燕承身子一僵,并未言语。 南浔轻叹一声,又道,“你现在这样,把她从我这要去,能护她吗?” 燕承再次沉默。 “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吗?”南浔摇摇头,就这还追姑娘呢? 她转身要走,却又听燕承道,“我父王有意再起战争,可我不愿意百姓再陷入水火之中,你可愿帮我上位?” 南浔身子一顿,燕王果然不怀好心,她直言道,“倾你燕国全军之力,怕是都不足以是我一半南家军的对手。” “可,若北齐有叛徒呢?”燕承看着南浔。 南浔心口微微一震,“不可能,便是北齐有叛徒,有我八十万将士,又有何畏惧?” 燕承垂眸,“我虽不知那人是谁,也并无证据,但南小将军,我们可以等等看。” 等到,你愿与我合作。 燕承躬身,“你若扶我上位,我愿与你定君子之盟,只要我燕承在位一日,绝不犯北齐边疆,让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尽享天伦之乐。” 南浔送走燕承后,看向不远处的扶音,开口道,“都听到了?” “嗯。”扶音轻应了一声。 南浔轻笑了一声,“真是个傻子,爱你爱到不介意你曾为人姬妾。” 扶音看着她,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南浔耸耸肩,“没有。”说罢,她转身要走,“啊,还是有一句的。” 她转身看着扶音,“过了十五,各国使节便要陆续回国了,你也别晾人太久,这一别,怕又是一年不见,到时候还不是俩人都难受…” 扶音愣在原地,半晌,轻笑了一声。 南浔离开后便直奔她父亲的书房,虽面不改色的与扶音玩笑了两句,但其实她依旧陷在北齐有叛徒的震惊中。 能从燕承口中说出来,此人若不是在军中担任要职,便是那宫中掌权者。 南浔踏入南辰的书房时,这里还灯火通明,书桌上还零散地摆着几张军报,“爹,我有事和你说。” 南辰见她这个时候来书房,心中也不免有些诧异,“何事?” 南浔沉着脸走到书桌前,将燕承告诉她关于北齐叛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南辰听后,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 行军途中,一次的行之踏错,要损失多少将士的性命。 他沉声说道,“我会命人暗中调查军中和宫中的可疑人物,但燕太子之话,未必可信。” 南浔点点头,“我知晓,但如此重大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之后作何打算?”南辰借着烛光看着近来多有成长的南浔。 南浔默了默,“您可能会觉得我大逆不道。”她迎上南辰的目光,“女儿想做权臣。” 第84章 小侄南浔求娶令女闻笙! 姜时初六就去了宫中当守,他怀揣着桂花糕,往齐桓宫中走,途径凤鸾殿时,却碰巧遇到了宋辞。 姜时看了看天边的颜色,疑惑道,“你这年拜得也够早的啊?这就结束了?” 而宋辞看着他抱怀的模样,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得姜时鸡皮疙瘩都起来,顿时话都不敢多说。 宋辞今晨心情不错,看着他这蠢样,竟也觉得有些可爱,“恭贺新禧啊,小姜时。” 说罢,又回头看了眼凤鸾殿,转身便走了。 姜时看着她如沐春风的模样,仿佛见了鬼似的,这是让姑母治了一顿,治开心了? 再早些十几年,皇后娘娘可把他们几个小得治得服帖的,以至于到了现在皇后若与他说些什么,他都得细细琢磨一下。 便宋辞将皇后的性子学了个净,让她一看见宋辞这般模样就打嘚嘚,不知憋了什么坏心思。 姜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隔着宫门对着南轻说了声,“姑母,恭贺新禧。”便直接去了齐桓的宫邸。 如今他年纪大了,便是在宫中当值,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后的宫邸了。 “齐桓!!” 此时的齐桓只身着轻薄的衣衫,倚在窗边小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 日光下,他的每一个五官都仿佛造物主的恩赐,微风袭来,吹动他的发丝,与窗外的杜鹃相映,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姜时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盯着齐桓,嘴角无意识地张开。 齐桓抬起头,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轻轻一笑。 红唇轻扯,一时胜过院中开得正盛的杜鹃,不由地让姜时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今儿怎么这么早来了?”齐桓放下手中的书,优雅地坐了起来,看着姜时问道。 姜时这才回过神来,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来找你……有点事。” 齐桓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嗯,什么事,你说。” 又是年初一时的那般惊艳与躁动,姜时看着,竟又有些结巴了,“我,我想…,你可真好看。” “什么?”齐桓微微一愣,没想姜时竟会说这种话。 姜时话落间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哪有夸男孩子好看的,于是他改口道,“我说你好好看着,爷又给你带桂花糕来了!” 齐桓闻言,垂了垂眸,“才年初六,那铺子便已开始营业了吗?” “才不是,我找那厨子家里去了。”姜时将那桂花糕放在齐桓面前打开并递给了他一块,齐桓自然接过。 “可不是威胁他嗷,我给了他三倍价钱,那厨子开心坏了,还多送了我好几块。” 他开心道。“快尝尝呀,我一路揣在怀里带来,还热乎呢!” 齐桓轻咬了一口,确实是热的。 他看着笑靥如花的姜时,轻声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姜时见他红唇微张,却只咬了一小口,又在嘴里嚼了又嚼,优雅的与他完全不是一种人。 姜时只觉得心口的那份躁动,愈发地热烈起来,“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呀,总让我来蹭饭。” 齐桓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如同清泉流淌,让人听了心生欢喜。 他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认真地看着姜时道:“姜时,原来走进你身旁竟是这般容易,几顿饭便可以收买了。” 姜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也不是谁的饭都吃…” “是吗?”齐桓淡淡道。 —— 年初六这日,南浔做出了一桩令全盛京城大跌眼镜的事情,她竟然找了媒婆,径直前往丞相府提亲。 南浔身穿一袭崭新的锦袍,骑着马,率领着一队喜气洋洋的随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丞相府门前。 这一行人马,在盛京城的街道上蜿蜒前行,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媒婆手里捧着提亲的红帖,一脸谄媚地跟在南浔的身后。 那红帖上,用金粉写着南浔与闻笙的名字,以及八字等吉祥的话语。 然而,丞相府的大门却紧闭着,没有丝毫打开迎接的兆头。 南浔也不恼,骑着马在门外大喊道,“闻伯父,小侄南浔,今日特来求娶令女闻笙!闻笙贤良淑德、才貌双全,小侄倾心已久。还望闻伯父应允,成全小侄的一片痴心!” 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传遍了整条街道。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南浔是疯了不成?闻家怎会同意这场婚事。” “是啊,我还以为她早放弃了呢,竟还在幻想着吃天鹅肉啊?” 南浔不以为意,只一遍遍地喊着,“望闻伯父成全小侄的一片痴心!” 她就这般不知喊了多久,丞相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家仆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南浔和媒婆,又看了看围观的人群,然后沉声说道,“南小将军,我家老爷和夫人说了,他们很感激您对小女的厚爱。” 家仆微顿了顿,又道,“但婚姻大事,需得两情相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望南小将军速速离去,莫失了两家颜面。” 家仆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便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果然是自取其辱啊。” 南浔指了指一旁的媒人,“这不媒妁之言吗?” 家仆并未言语,只躬身告辞,回了府中。 而闻府的大门再次紧闭。 南浔耸了耸肩,转身对媒婆和随从们挥了挥手,“没事,咱明日再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金什么诚?闻伯父早晚会看到我的心意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的人,可是给这热闹的盛京城,又添了些乐趣。 第85章 过年不就听个响吗? 南浔来提亲时,闻笙正坐在闺房的窗前刺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绝美的脸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闻夫人坐在她身旁,细心地为她整理着绣线。 两人都听到了南浔在门外的高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 闻夫人眉头紧锁,不满道,“这南家的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敢来提亲。” 在闻夫人心目中,南浔始终是那放荡不羁,爱惹是非的纨绔,所以对她并无多少好感。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闻笙的手背,安慰道:“清禾,别担心,娘才不会让你嫁给他那样的纨绔。” 闻笙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望向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上一世母亲最是讨厌南浔,却也是唯一对她和离表达了明确不满的人,“无论当初愿与不愿,夫妻者当共患难。” 闻笙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刺绣,柔声道,“娘,南浔她……也或许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 她看着闻夫人继续道,“她为救出弘光寺那些无辜的孩童,身受重伤,也是很有担当吧,若不是她,此案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完结。” 闻夫人听了女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一向守礼的女儿竟然会为南浔说话。 她沉默片刻,缓缓道,“清禾,你说得没错,南家那个确实在弘光寺做了件好事,可婚姻不是儿戏,总不能纨绔十几年的人只做了一件好事,就让娘对她有所改观,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她。” 闻夫人说完,自己也微顿了下,总觉得她们母女二人间的对话怪怪的。 就好像她女儿愿意嫁给那纨绔似的。 南浔日日去闻相府提亲的消息,成为了新年中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宋沂听到此事时,正在书房中静心练字,闻此消息,他手中的毛笔陡然一停,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想到南浔这个纨绔竟敢一次又一次地去招惹闻笙,还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提亲,宋沂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紧紧地咬住后槽牙,仿佛要将这股怒气生生咽下,可情绪上头,却越想越气。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毛笔重重地摔在桌上。他都盯了闻笙多少年了! 只要他辅佐了某人做上太子,他就可以去求娶闻笙了,偏半路出现个南浔! 万一哪天真让她给缠上了… 想到这里,宋沂再也坐不住了,他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出了门,直奔闻相府而去。 身为外男,宋沂自然不可能直接去见闻笙,只以拜见老师之名入了闻府,他是晚辈,拜年的礼数自然合宜。 宋沂往年倒是也来,所以闻有政并不意外见到他,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门外便又传来了南浔的喊叫声。 宋沂看着闻有政没什么表情的脸,试探着问道,“阿浔日日这般,老师这个年也过得不大安生吧?” 他边说边观察着闻有政的反应,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闻有政喝了口手中的茶,淡淡道:“也还行,过年不就听个响吗?”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门外的喧嚣也不是冲着他闻府而来。 宋沂不知他何意,只是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已让他心中有了计较。 若闻有政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这门亲事,那他多年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他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老师,阿浔这样日日叨扰,恐怕对清禾的名声也有损吧,可要我出去提点她一二?” 闻有政看了宋沂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既是冲着清禾而来,便让清禾自己院子的下人去解决吧” 宋沂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闻有政看穿了。 可…他说他去劝说,闻有政却说让下人去解决。 他眸子一暗,他老师说是爱惜他的才华,但其实骨子也是瞧不起庶子出身的他吧… 宋沂掩下情绪,又与闻有政聊了些不痛不痒的朝堂之事,便躬身告辞了。 他才走出主院,向门口走去,便见到带着绿玉向府外走去的闻笙。 仅一个侧脸的轮廓都优雅而清丽,宋沂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闻笙。 只是闻笙抬起头来看向他时,眼中却并没有他所期待的惊喜或欣喜。 相反,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疏离和冷淡。 宋沂心中一怔,他突然意识到,似乎闻笙对自己的态度从不热情。 宋沂停在闻笙出府的必经之路,闻笙不得不出声开口,“宋师兄。” 闻笙的声音打断宋沂的思虑,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闻师妹,新春大吉。” “新春大吉。”闻笙回道。 她只是想出去见见小色胚,却不想这半路遇到了宋沂,她心在外间,并不想与宋沂周璇。 宋沂见她面露不悦,以为是为着外间南浔的喊叫,他心下舒坦了一些,开口道,“你急着出府可是去驱赶南浔?你这般怕是会让她觉得,只要这般无赖纠缠,就能见到你,要不,还是我待你去将她劝离吧。” 闻笙轻轻地皱了皱眉,她实不知宋沂为何如此自来熟又自以为是。 绿玉见她似不想说话,接过话茬,回道,“宋公子多虑了,竹里居已正常营业,我们小姐不过想去趟书斋罢了。” 宋沂听到这话,心中有些不悦,一个破书斋罢了,若不是开业那日请了云老来,谁会过多关注。 用得着她非此时要去,非顶着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出现在南浔眼前一下,让她更念念不忘? 心下有了计较,宋沂才发觉,今日闻笙似仔细打扮过自己,完美的耳唇上还戴着一对翡翠的耳坠。 他眸色暗了暗,分明尽显温柔,但与自己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话都不愿与自己说一般,总让一丫鬟回话。 可,他偏就爱她这副清冷的模样,他与她几乎一同长大都得不到她的一丝温情,旁人又怎会得她青睐呢? 他默了默,然后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便一同出去吧。”说完,宋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看着宋沂这般姿态,心中涌起一股厌恶的情绪,惺惺作态,却背地里折磨她的阿浔。 她垂着眸子,前世之辱,她定当让他加倍奉还给阿浔。她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她轻叹一声,一会又有得哄了。 南浔在外间正喊得热闹,心念之人便莲步轻移地走了出来。 她抬眸与闻笙对视一瞬,只见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宠溺,唇角轻提,露出一抹浅笑。 南浔见了,忍不住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知闻笙就是特意出来见她的。 她快步迎上前去,“闻笙!新年大吉!愿你新得一年,欢笑尽娱,乐哉未央!然后早日嫁我!” 她边说着便向着闻笙靠近,却忽闻身后传来宋沂的声音:“阿浔,新年吉乐。” 宋沂跟在闻笙身后看她这副不要脸凑上去的模样,直接打断了她。 南浔脸色上的笑意一僵,这才发现闻笙身后还跟着个宋沂。 闻笙也在此刻低头掩过唇角的笑意,再抬头时,已是恢复了疏离的模样,她轻轻地拂了一个福身礼,便扶着绿玉的胳膊上了马车。 宋沂微微蹙眉,他仿佛看到闻笙抬手时,手腕上露出了一个粉色的手链… 大抵是看错了吧。 南浔看着闻家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看向了宋沂。 这还是她梦到被宋沂折磨后的第一次相见,那些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算是梦,让她成为这个虚伪之人的阶下囚,也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 她冷冷地瞥了宋沂一眼,并不接话茬,转身想走。 宋沂却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阿浔,你这般日日纠缠,怕是非君子所为,你考虑过这般会对清禾的名声有损吗?” 南浔回头看了宋沂一眼,因着那声亲密的称呼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本非君子。” 她盯着宋沂的眼睛,“宋沂,你等着看,我一定娶到闻笙,请你来吃席。” 你若安分,我便让你这般如蝼蚁般卑微的活着,你若不安分,梦中你所做一切,我都不介意让你尝试一番。 宋沂咬牙看着她,唇角提着一抹嘲讽,“就凭你?她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 南浔轻笑一声,“宋沂,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在我面前的优越感到底来自何处呢?” 她手戳在宋沂的胸口,“还真迷失在一声声宋公子的称谓中了?若不是宋澈殇了,你以为你是谁?” “觉得我不学无术,空有出身?可你记住了,人无法自己选的是出身,一生无法更改的也是出身,低贱的东西。” 她说罢要走,可宋沂却眸中带恨,“那这世间所有庶子都该死吗?所有庶子就不能也想出人头地受人敬仰吗!?” 他鲜少有这般失态的模样,偏偏就在闻府前,他也因着出身甚至不敢求娶闻笙。 “不是,该死的是你心底那藏不住的腐烂味。” 卑微到变态,自以为世上所有之人都欠了你的,见不得任何人好的腐烂味,让人厌恶。 —— 闻笙方才在竹里居的二楼雅间中悠然落座,衣摆轻轻拂动,尚未完全安定,便听得窗棂“咔嚓”一声轻响。 她微微侧目,看见南浔的身影从窗口跃了进来,南浔脸色略显阴沉,显然又在宋沂那里受了些许气恼。 她垂了垂眸轻轻起身,迎上前去,温柔地拍掉南浔身上的灰尘,又细致地帮她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衫。 南浔望着闻笙那温婉的模样,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紧紧地环住闻笙的腰肢,将头埋进闻笙的颈窝,声音略带委屈地说道,“闻清禾,我不开心,你哄哄我。” 闻笙软着身子倚在她身上,轻声道,“我不是在哄你吗?” “不够,你亲亲我嘛。”南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闻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寸进尺地说道。 闻笙脸色微红,她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咬唇,羞瞪着南浔,直看得南浔发痴。 南浔吞咽一声,手便已开始有些不老实。 闻笙按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你闭上眼睛” 南浔瞳孔微睁,嘴角顿时咧出一个半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闻笙见她这急色的模样,宠溺地嗔了她一眼,闭上眼睛,飞快地在南浔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然而,她还未及躲开,就被南浔追着吻了上来。 南浔的吻急切且热烈,仿佛每一次都是生前最后一吻一般,用尽全力。 闻笙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不舍得推开她,只得在南浔换边时,喘息道,“阿浔,不要了…” 娇软的喘息听得南浔双目发红,她揉着闻笙的腰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她舌尖霸道地似想要侵占闻笙的整个口腔,一寸寸,片甲不留,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时,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闻笙。 闻笙被她吻得无力,只得依靠在南浔身上喘息着。 南浔低头看着闻笙那绯红的脸颊和微微肿胀的唇瓣,心中满是快意和满足。 她揉了揉闻笙的腰,“闻清禾,你可真好。” “嗯~”闻笙被她揉得轻吟一声,随即又忍了回去。 谁知南浔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粗声道,“别忍,我想听…” 闻笙红着脸,轻捶在她胸口,“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南浔嘿嘿一笑,根本不受她威胁,“你才舍不得。” 闻笙在她怀里轻笑一声,“你这年过得,怎这般自在。” “南家并无那么多旁亲,来串亲的都是军中战将,我自然不去凑热闹,唔~我自己的院子,我也怕他们待得不痛快。” 闻笙微微疑惑,“谁待得不痛快。” 南浔将燕承与扶音之事大概说了些,也对闻笙说了同样的话,“那燕承还真看得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还能说出那句我不介意她曾为人姬妾,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依靠。” “是吗?”闻笙问道。 南浔见她神色不好,问道,“嗯?怎么了?” 第86章 佛像慈悲 闻笙看着南浔,眸光如水,开口道,“若是我已为他人妇,你也不会介意吗?” 南浔闻言,眉头紧蹙,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你为什么会为他人妇?你不会。” “我说若是…”闻笙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南浔紧皱的眉头,试图抚平她心中的不悦。 “没有若是。”南浔沉着眸子,“若是…我在见到那人的第一面,我就杀了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闻笙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轻声道,“那若我是扶音,你我就在那阁子里相遇呢?” “那见到你那日,我肯定为你赎身了。”南浔回道。 闻笙听了,轻点了点这见色起意之人的鼻尖,又道,“可万一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帮我赎身呢?” 南浔微顿了顿,肯定道,“不会…无论什么苦衷,我受不得你在那种地方让人轻视或被轻薄…” 话落间,南浔愣了一瞬。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扶音为何之后几日仍不愿见燕承了。 若心爱,怎能容忍? 闻笙见她似懂了,轻声道,“那燕太子或许是一位还不错的人,可…她定然从心里便轻视扶音,才能放任扶音在那阁子里受辱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和无奈,所有的理由都抵不过燕承确实放任了扶音陷在沼泽之中。 南浔眉头紧锁,她明白闻笙的意思。 她又听闻笙道,“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借着酒意说出那般伤人的话,还做出那不顾扶音意愿的轻薄之举。” 南浔点了点头,随即尴尬地收回自己揉弄在闻笙腰间的手,“我可…没轻视你,我就单纯的好色…”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仿佛是在为自己之前的轻薄找借口。 闻笙咬唇,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嗔怪地看着南浔,“南浔,你故意的!” 她又没拒绝过她… 南浔低笑一声,趁机将闻笙搂入怀中,低声笑道,“苍天在上,倘若我对你的心有一丝犹疑,定当天诛地灭。” 说罢,南浔缓了会,问道,“按照话本子里的来说,这时候,你不该捂着我的嘴让我别瞎说,再说些什么信我,爱我,永远相信我的话么…” 闻笙拉她坐下,把新缝的荷包系在她腰间,“我若负你,自也当天诛地灭。” —— 同一盛京城内的新年,有人欢喜有人愁。 正月十五,弘光寺内张灯结彩,红绸飘飘,却难掩其清冷孤寂之气。 昔日香火鼎盛的佛门净地,如今却成了被贬皇子与闻家庶女的婚礼现场,这般景象,着实令人唏嘘。 本应是佛门清净之地,此刻却被一抹鲜艳的红浸染。 分明是喜庆的日子,身着红衣的两人眉宇间却难掩落寞与不甘。 婚礼仪式虽按皇族标准,但来宾寥寥无几,且多是寺内僧人。 钟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寺庙之中。 那悠扬的钟声,此刻却像是哀伤的哭泣,为这场冷清的婚礼增添了几分凄凉。 “一拜天地——”随着司仪的唱和,两人转身向佛像深深一拜,佛像慈悲,却仿佛不渡他二人。 妄想高嫁的庶女最终嫁给了想登上皇位却连太子都没做上,就被贬到寺中变成庶人的皇子。 “二拜高堂!”高堂之上,空无一人。那本该是父母坐镇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的。 圣上与闻相皆不出席,主母在世,姨娘坐不得高堂。 闻箬的心中涌起一阵的苦涩,而齐曜则是紧握双拳,眸中尽是不甘与屈辱。 “夫妻对拜!”两人相对而拜,却无半分新婚之喜。 “礼毕,送入洞房。”僧人们鱼贯而出。 婚房内,红烛摇曳,光影斑驳,可新婚二人间的气氛却并不好。 齐曜一把扯下闻箬的盖头,冷笑道,“呵,还闻家二小姐,不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女吗?”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闻箬本就冤屈,又听他出言不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我再不济,也是丞相之女,可大皇子您呢?此时不过是一个被贬的庶人罢了,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我告诉你,齐曜,这门亲事虽按皇族标准操办,可终究是你高攀了我!”她的话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指齐曜的痛处。 齐曜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闻箬的衣领,“卑贱的东西,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的眸中嗜血,显然失了理智,可闻箬却毫不畏惧地对视着他。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介庶人罢了,我们到底谁卑贱啊?齐曜,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吗?” 齐曜咬牙,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猛地将闻箬推倒在床上,随即扑了上去,撕扯着她的衣裳,“闻箬!我再是卑贱,如今也是你的男人,你的夫主!” 齐曜俯身,落下的却也不是吻,而是发泄般的啃咬,每一次都带着血痕。 闻箬被咬得发出痛苦的尖鸣,声声瘆人,听得门外的丫鬟浑身打颤也不敢冲进去。 闻箬的嫁衣被尽数褪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躺在齐曜的身下,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虽然姨娘生的庶女,但闻箬的容颜却也是清丽诱人的。 她带血的唇角轻轻一扯,似下定了某项决心一般,抬腿狠狠地踢在了齐曜的下半身。 “啊!” 一阵剧痛从下半身传来,痛得齐曜瞬间滚落在地,他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捂住受伤的部位,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曜努力想要保持冷静,但那股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无法集中思绪。 他看着床上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掩胸起身,朝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瘆人的仿佛人间厉鬼。 他咬牙吐出两个字,“疯子!” “嫁给你这样的人,谁会不疯…” 齐曜被闻箬踢伤,人道尽失的消息,如冷风扫过宫中与相府,然而却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闻箬虽在盛怒之下出手,但从医官那里得知消息时,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她惶惶不可终日了一段时间,确定齐曜确实已经沦为了弃子时,才不禁松了口气,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然而齐曜却阴鸷地厉害,他恨得闻箬牙根痒痒,可这御赐之婚,他又杀不得闻箬。 但并不妨碍他时常将闻箬囚禁在房内,用尽一切非人的手段进行折磨。 他的声音冰冷而残忍,“闻箬!一辈子这么长,我们慢慢玩!” 闻箬惶恐地向后退去,大喊着,“死太监,离我远些,我嫌恶心。”可换来的却是齐曜更为兴奋的笑意。 “闻二小姐,被太监压在身下的感觉如何啊?哈哈哈…” 齐曜掐着闻箬的脖子,嘲笑着她的无力与挣扎,仿佛这样才能稍稍平复他心中的怒火。 闻箬在他的折磨下时常无端大哭,她逮到一切机会出言羞辱齐曜,试图用言语刺穿他,做最后的挣扎。 “便是有一天你恢复了身份,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子,又与皇位有何缘分?哈哈哈!” 两人就这般互相折磨,闻箬都要以为此生就要这般痛苦的活下去时,在一日夜间,她看到了宋沂从齐曜房中出来了。 她垂着眸子,不知想了些什么,抬脚跟了上去。 出了十五,朝中各臣也陆续上朝,姜时也回到宫中继续当值,他依旧每日前往齐桓的宫中蹭饭。 然而他蹭饭的时间越来越久,每次都好像舍不得离开。 上一秒刚分离,下一秒便又想起齐桓。 小到在他当值时遇见了谁和旁人说了什么,大到他发现了宫中的什么秘密,甚至回了家被他爹骂了几句。 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他都想与齐桓分享。 这种莫名兴奋又黏腻的感觉让他感到隐隐的迷茫,他与阿浔要好,却也并不这样。 “你说,你时常想起一人,为他多理了你两句而开心,又为他没能发现你的某些情绪而失落,你说这是为什么?”姜时捂着胸口,眼神迷离地看着齐桓宫殿的方向,自言自语般地和一旁一同值守的人说道。 那值守之人听后,立刻大笑起来,“我们姜议郎这是思春了啊!快说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姑娘?”姜时低声重复了一遍。 那人见他这副模样,只当他是个对女人一窍不通的愣头小子,便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当然是姑娘了!难不成还能是位郎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姜时微微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和迷茫。 只觉仿佛被戳中了某个不愿见人的隐秘角落,让他微微抗拒。 那值守的人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姜老弟去过销魂阁没有?那里的姑娘可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个个娇软无力地依偎在你身上,那滋味,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然而姜时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乱成一团,他对齐桓... 说话之人见姜时似对他所说没什么兴趣一般,思虑了片刻又道,“那销魂阁中也有些小倌,倒也惹人怜爱...” 姜时闻言,神色一禀,打断道,“别胡说,我才不会喜欢男人!”他的声音有些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便就在这时,齐桓恰巧经过姜时值守的殿前,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姜时没想到齐桓会出现在这里,视线相对时,他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近来姜时用去他殿中,眼中那股迷恋也让齐桓有了些错觉,且不自觉沉迷其中。 他有些躁动,还有一点隐秘的心喜,若是姜时也能喜欢他,哪怕一点… 一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成了那个满眼只有姜时的人,他不管不顾地跑来他当守的位置,也想再见见他。 可却不想… 听到姜时那句“我才不会喜欢男人”时,他脚步只是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前行,仿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的眼神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看了姜时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便是重来一次,姜时依旧是姜时,他分明那么厌恶,怎可能会会喜欢他…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姜时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定立在原地。 梦境中美人浑身是血,破碎地倒在他怀里时,也是这种眼神,无望… 他嘴巴张了又张,却好似失了声音一般,怎么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桓从他身边走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齐桓的背影,心口猛然一痛,他不知他在别扭什么,也不知他在心虚什么。 中午时分,阳光斜洒在宫道上,姜时拖着灌铅的双腿,再次去往齐桓的宫中蹭饭。 他心中其实有些忐忑,早上齐桓听到他那句话后冷漠的反应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有些莫名别扭的尴尬感,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齐桓。 姜时磨磨蹭蹭地向齐桓的宫邸走去,看到门前站立着一位老仆人,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安。 果不其然,那仆人看见他,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轻声说道,“姜大人,五皇子今日不在宫中,您还是请回吧。” 姜时闻言,身子一僵,他下意识地问道:“他干什么去了?”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老仆人微微低头,声音依旧恭敬:“奴不知。” 半晌,姜时才僵硬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那我明日再来。”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之后的几日,他依旧没有见到齐桓。他每日午时都准点去齐桓的宫邸,却每次都被告知齐桓不在。 他心中明白,齐桓是在躲着他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他隐约好像明白齐桓之意。 他不敢深想,可齐桓想要的,他真能给的起吗? 姜时开始日渐颓丧起来,晚间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想起自己和齐桓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他说,他是他的污点… 第87章 十袋金子也不成! 姜时看不到齐桓,也寻不到南浔,无奈之下直接请了假,来太尉府等着南浔。 他突然发现,原先有齐桓陪着的时候,他竟也没发觉自己怎么入了朝,连与南浔相聚的时间都没了。 他不禁摇头,这官做得也是没什么意思。 南浔白日当值,姜时便去了扶音的院子。 扶音扭着腰肢款款走出,手上依旧抱着她的琵琶,她调侃道,“我这院子,一日日地竟比在阁子里还热闹呢。” 姜时尴尬一笑,“好扶音了,我实在无处可去,你便收留我一会吧。” 扶音轻笑一声,“这还真不像姜小公子的风格,盛京之大,哪里是你去不得的?” 她边说边为姜时倒了杯酒,“怎地?群芳阁没再来些新得有趣的姑娘吗?” “唔,不知,入朝后便再没去过那里了。”姜时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扶音见他心情欠佳,也不再多问,只手指轻拨,为他弹奏起了一些舒缓的乐曲。 “扶音,你可去过那销魂阁?”姜时突然问道。 扶音听闻,停下手中的波动,单手抚着下巴,挑逗地看着他,“姜小公子这是要带扶音去见见世面吗?” 姜时看着扶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摇了摇头,“是我混账了,问你一个姑娘这种话做什么?何况你现在名义上是阿浔院里的人,和我出去,怕是那些个人不知要怎造谣你。” “换个装扮不就成了?”扶音不以为意地说道,“扶音还能有什么好名声,我倒也是挺好奇那地方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真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可自小便生在那阁子里的人,什么没见过… 然而姜时却别扭地摇了摇头,扶音看着姜时的反应,却越想越觉得有趣。 扶音妩媚地一笑,“姜小公子也十八了,是该去体会一下情爱之间的乐趣了,只是,姜小公子家中竟无人给你安排吗?” 姜时被问得满脸通红,“扶音!” “诶~”扶音拉长视线,笑看着他。 这盛京城里的纨绔,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有满院子姬妾却一个不碰的,更有十八了提及情爱之事还满脸通红的。 这世间,人传人的偏见,最不可信。 “你来找南小将军也是想她陪你去销魂阁的?”扶音看着姜时又问道。 “嗯。”姜时轻应了一声,他低着头,“我多去看一些旁的,心应该就能静下来了吧。” 扶音挑了挑眉,“可南小将军不会陪你去的呀,最后还是得找我。” “怎么会?”姜时不解道,“她只是入朝了,又不是从良了,之前她也还与我说好奇那里呢。” 扶音轻笑一声,也饮了一口酒,“我猜~” 小将军过完年这段时间,腰上的香囊一个接一个的,那针脚一看便出自一人之手。 反正不是府中秀娘的手笔。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会酿好酒的姑娘,倘若是…倒也是有趣。 “你肯定猜错了,你不了解阿浔,她最为好色,定然不可能拒绝我的。”姜时说道。 扶音笑笑不语,只是当南浔回来听了姜时的话后,果然如扶音所料,拒绝了姜时。 “额,我爹会打断我的腿的。”南浔稍站远了些,身体力行地拒绝了他。 她心想兄弟你可别害我,闻清禾要知道我去了销魂阁,怕是得掉眼泪呢,你个没人要的单身狗可不知道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落泪的杀伤力! 姜时看着她,仿佛见了鬼一样,“你何时这么怕南伯伯了?” “我自然生来就怕我爹,你不怕你爹啊?”南浔边往外走边吐槽道,“你连我爹都怕呢…反正我不去,你要吃饭你就留下,但是~我不在家里吃饭哦。” 她语气上扬,步伐透露着焦急,话落间人已出了院子。 姜时看的纳闷,看着扶音问道,“她咋了?她去哪吃饭不能带着我啊?” 扶音扭腰上前,手挎上姜时的胳膊,“所以,姜小公子到底带不带扶音去见世面呀。” 姜时:… 南浔匆匆地换了衣裳便往闻府跑,到了闻笙院子时,绿玉刚端上最后一道菜。 “闻清禾!”南浔从窗子跳入,进了房里直奔闻笙,将人抱进怀里,一个响亮的吻便落在了漂亮的脸蛋上。 随后便像饿狼似得将桌面的饭菜席卷而空。 对于这样的场景,绿玉早已司空见惯,心中也不禁暗自感叹:这两人近来越发黏腻,小姐每日亲自下厨,小将军则每日准时报到,就仿佛新婚燕尔一般。 好在南小将军并未更得寸进尺,从未留宿过夜,这也让绿玉稍稍松了口气,不用再受那夜的惊吓了。 饭后,她满足地仰躺在闻笙的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床上弥漫的香气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她的思绪也不禁飘远,不知姜时那家伙去了销魂阁没… 闻笙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看着书,她的眼神时不时地瞥向南浔,见南浔今日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心里也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她脸颊泛红地捏着书角,直到深夜也没看进一个字。 绿玉站在一旁看得干着急,饭前还想着南小将军没再得寸进尺,这饭后便赖着不走了。 她看了眼闻笙,终是上前,“南小将军,夜已深,我们小姐也该洗簌就寝了。” 言下之意,你也该走了。 南浔闻言坐起身来,装傻道,“那你…服侍她去洗啊。” “您不走我怎么服侍小姐洗漱!您快走,别想赖在着。”绿玉叉腰说道,上次不察,让这小色胚占了小姐便宜,这次可别再想。 没成亲呢,整日想东想西的! 南浔被她凶得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金子放在床上,往前推了推。 “你做梦!十袋金子也不成!”绿玉叉腰上前,拽着南浔就要将她往外轰。 谁知南浔抱着床上的红木桩,委屈道,“闻清禾,你看她,你快看她啊…” 闻笙本还羞得脸色发红,此时见她二人这般不禁轻笑出声。 第88章 我什么都不做 南浔见闻笙笑了,眼睛一亮,甩开绿玉将闻笙抱起转了个圈坐下。 她动作之快,让绿玉反应不及,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家小姐就坐在了南浔的腿上。 “你!”绿玉被她气得小脸发红,看向闻笙,急道,“小姐,您可别纵着她!” 南浔埋在她的脖颈,低声委屈道,“我什么都不做,我就睡在一旁就好…” 炙热的喘息打在闻笙敏感的脖子上,让她不禁浑身发颤,可绿玉那老母鸡护崽的模样又看得她心口发虚。 她确实太过纵着阿浔了,虽两人都是女子,可她二人终究与寻常的小姐妹不同… 她垂了垂眸,手抵在南浔的胸口,张口想要拒绝,“阿浔,你还是…” “求你…” “好。” “小姐!!”绿玉闻言瞪大了双眼,她家小姐怕不是被南小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怎么在南小将军这里,什么原则底线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好!! 闻笙洗漱完与南浔一同躺在床上时,都不知自己怎就脑子一热便应了南浔。 她咬唇,背对着南浔挤在靠墙的一角。 南浔躺在外侧,双眼盯着上方的床帘,余光却全是闻笙躲在墙角微颤的身影。 上次她发着热,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但是那温软纵容的感觉她却记得… 更记得闻笙那一声声缠人的阿浔… 她吞咽一声,转了个身,从被沿探了只手进去。 闻笙按住那只爬上腰间的手,急道,“阿浔…你说你什么都不做的。” 南浔身子向前凑了凑,“嗯,我就抱抱。” 闻笙被她贴得双手抵在墙上,身后那人似想要将她融进怀中一般,进了一寸又一寸,轻啄着她的后颈。 她轻斥道,“阿浔!” “嗯,我就亲亲…”南浔挤进闻笙的被窝,边说着便试探地抻着闻笙腰间的腰绳。 闻笙双手抵在墙上,根本顾不及南浔的手,她红着眼,颤声道,“骗子…” 惯会得寸进尺的小色胚听出她话中的纵容,手指轻轻一拽,便解了那腰间的束缚。 她甚至附在闻笙的耳边,颇为炫耀道,“这次…我会了的。” 闻笙被她孟浪的言辞羞得眸间含泪,可她咬唇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轻薄的衣衫被一件件剥掉,与上次的急躁不同,这次的小色胚格外温柔,耐着性子吻遍了闻笙的全身。 微风拂过山谷,带来阵阵战栗。 “嗯…” 静谧的夜间,低低的哭泣声极为明显。 南浔见把人弄哭了,急忙爬上去哄,却被哭的泪人似得闻笙一把推开,“我不要你抱,你就会欺负人…” 南浔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结果更惹恼了闻笙,抱着她的背,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 “嗯…”闻笙在气中,一时没能控制好力道,咬得南浔瞬间闷哼了一声。 闻笙听见,立即松了口,“可咬疼你了?” 是有一点点疼,不过… “嗯,疼…”南浔低声回道。 闻笙顿了顿,轻轻地吻在那牙印处,又伸出舌尖安抚似得舔了舔,软糯道,“你不要欺负我,不然还要咬你…” 南浔被她哄得身子一颤,她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好… 而这么好的人,属于她。 闻清禾,我实不知怎么爱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 —— 南浔走后,还是扶音换了男装陪着姜时去了那销魂阁。 扶音在那阁子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装扮起男儿来却也是像回子事。 两人一进来销魂阁便见到大堂中就有忍不住做那羞耻之事的,男男,女女,男女混做一摊。 姜时微微震惊,定睛在男男身上,两男子竟也可以做那事吗? 姜时虽没来过销魂阁,可老鸨却不能不认识姜时。 “哎呀,姜小公子有失远迎啊,快里面请…”老鸨眼瞅着走进来一金主,满脸笑意扭着腰便过来了。 可姜时却动也未动,僵硬在原地。 老鸨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又喊了一声,“姜小公子?” 扶音见他这般模样,只顺着他的视线瞟了眼,便瞬间移开。 她心底轻嘲一声,这明日要长针眼了。 但她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姜时这般模样,她只能开口道,“帮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包房。”说罢她递给老鸨一锭金子。 老鸨得了钱,瞬间又乐得开怀,“好嘞,两位公子快里面请!” 扶音轻扯了仍旧呆愣的姜时,姜时微微回神呆呆地跟着扶音。 扶音轻轻抚额,她怎么好像那带着良家小子做坏事的人,到底是谁想来这里的啊… 入了包房,姜时坐立不安,被老鸨问要点些什么时,也答不上来话来,只看着扶音。 扶音白了眼不争气的他,思虑片刻,只道,“我们公子头次来,也没什么相好的,你便男男女女都请上来些让我们公子瞧瞧。” 说罢她又递给老鸨一袋银钱,补充道,“又要上好的。” 老鸨听扶音称姜时为公子,只当她是姜时的随从,得了钱便去安排。 不一会,一群衣衫轻薄的男女贯穿而入,都倚在姜时身边,喊道,“公子~” 姜时被他们一个个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扶音笑看着姜时都反应,直到姜时又向她投来求助的眼神,为着姜小公子的颜面,她这才掩下唇角的笑意,开口道,“行了,都站远些,先让我们公子好好瞧瞧你们。” 扶音随意瞧了他们几眼,又指使两个小倌将屋中的屏风横在他们中间。 她随手指了几人,淡淡道,“做吧。” 她指了男女,男男,女女,各种搭配,这里人龙混杂,她还不太确定姜小公子的取向,且先好好保护下,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阁中之人也都是见过形形色色客人的各种要求,一个个的也不扭捏。 一时间,屋内淫靡四起。 扶音低下头,琢磨着这次姜时若不多给她些养老钱,她可不干。 姜时红着双耳,隔着屏风看向那对男男,只觉躁动。 他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齐桓的身影…心底强压的那股情绪又涌了上来。 第89章 玩点刺激的? 姜时踏入销魂阁时,齐曜也在大堂内与一群人厮混,不能人道之事逼得他学了更多搓磨人的法子。 他乐见得一群低贱的人在他面前露出痛苦的模样,以此才能让他感到一丝的畅快,仿佛他还是那个身份高贵的皇子。 姜时带着扶音进来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扶音。 他咬了咬牙,当初烈得碰不得一下,转身就做了南浔的妾室,如今还陪着南浔的狐朋狗友来这阁子里找乐趣。 玩得这么花,便就在他面前装的婊子。 一旁一同寻乐的人见他停下,立即奉承地问,“大皇子怎停下了?可是玩得不够尽兴?要不小的再给你点上几个新人玩玩?” 与齐曜一同玩乐的都是些没门子抱大腿之人,如此奉承着齐曜也不过盼着他哪天东山再起,被召回宫中还能念着点他们这群人罢了。 齐曜阴鸷的眸子闪过一丝算计,他知眼前说话之人惯好男色,他扯了扯唇角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问道,“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怎么玩?”说话之人挑了挑眉,显然有些兴趣。 可当听到要去姜时房中下药时,还是顿时怂了,“大皇子,那可是姜时啊,谁人不知他与南家那位的名号啊,怕是我享受了这晚,明天就没命了。” “怕什么,这药吃完保证他明天一点记忆也没有,到时候姜小公子归你,他身边那个归我。” 齐曜看着他,“你就不想尝尝这盛京城出了名的纨绔骑起来的滋味?” 那人闻言吞咽一声,顿时面露犹豫。 “不想就算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也尝不到了。”齐曜假意惋惜地收回收回手中的药。 那人见了忙拦了拦,贪婪道,“这药吃完,姜小公子明日当真没有任何记忆?” 齐曜唇角轻提,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低声道,“当真,我也要玩她身边那女人的,若有记忆我怎会给你呢?我的好兄弟。” 那人也是有些酒劲上头,似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接过齐曜手中的药,“好。” 姜时只看了会屋内的场景便不敢再过多的直视,他低头喝着酒和理智强压下去的念头做争斗。 他是男子,怎能也喜欢一男子呢? 这于常理不合…他爹会被他气死的。 可是,那种祸国殃民般的脸始终萦绕在他眼前,让他挥之不去,却又触碰不到。 扶音见他喝得那么急,自己是一杯也不敢喝,这里可不是卖艺不卖身的群芳阁,她不想在这里过夜。 今夜是拖也要将姜时拖走的,反正…丢人的又不是她。 姜时只觉得这酒越喝越燥热,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就好似那纠缠在一起的人脸都变成了齐桓。 他看得憋闷又躁动,不断的扯着自己的衣领。 扶音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喝多了,心想他的酒品何时这般差了。 直到姜时双眼迷离的向她看来,她脸色顿时一冷,猛地将他手中的酒杯打掉。 那酒有问题! 这销魂阁是疯了,竟敢对姜时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他们就不怕明日姜时将这里闹翻! 扶音拽着姜时起身,向外走去。 她也不知要去哪,但总之不能在这,她与姜时都危险。 姜时只觉头重脚轻浑身热得不行,恍惚间他仿佛看着齐桓拉着他在跑,他猛地一拽,将人抱进怀里,轻唤道,“齐桓…” 扶音来不及震惊,一把将他推开,一巴掌打在他的脸色,“清醒点,看清我是谁!” 姜时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了短暂的清醒,他摇了摇头,眼前人的脸一会是齐桓一会是扶音。 耳边传来急躁的声音,“清醒点姜时!不然今日咱俩都不出去这个门!” 他踉跄地跟着眼前的人,一路跌跌撞撞。 齐曜估摸着时间带了人上来,刚好撞见扶音扶着姜时往外走。 齐曜有些意外,扶音竟没喝了那酒,他瞥了眼站都站不稳的姜时,只要碍事的人喝了就行。 清醒些,更好玩。 那来人见姜时不像齐曜说得那般毫无知觉,还能站起来,心中又有些发虚。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齐曜,“大,大皇子,这可怎么办啊。” 齐曜见他这副模样,咬牙道,“什么怎么办?站都站不稳的东西你也怕?你上不上他,他都要记恨上你了,还不如爽上一夜!” 扶音见到齐曜那一瞬间心就沉了一下,此时又听到两人的对话,“齐曜,让我们走,明日我绝不告诉姜时真相。” 齐曜冷笑一声,“行啊。”他蛇蝎似得眸子上下打量了下扶音,“你今晚陪我,我保证姜时好好地走出这个门。” 扶音看着齐曜走上前的步伐,斥道,“你疯了!你如今只是个庶民,你若敢,南浔不会再放过你的!” 齐曜听见她提及南浔,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她不放过我又怎样?能杀了我不成?我一条烂命死前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她女人被我骑,她的朋友被一男人骑,哇嗷~我只想想就觉得南浔也会很快乐呢!”齐曜的眼底有些嗜血的疯狂,她一把拽过扶音。 姜时失了扶音的支撑随即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却也没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只见一个恶心的嘴脸,强走了“齐桓”,他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子气。 那嘈杂的声音更是听得他心烦。 一时间他也不知哪来的力道猛地起身将齐曜扯开,一脚就将其踹下了楼,“啊!” 他拽着“齐桓”走下楼,又看见另一个挡在眼前的人。 那人被姜时瞪得双腿发软,立即跪到了地上,“姜爷饶命啊!” “滚!”说罢,姜时拉着“齐桓”便走。 谁也想碰到“齐桓”,一群恶心到嘴脸。 二楼的声音惊到大堂的男女,他们眼见着昔日的大皇子被人踢下了楼,随即那姜家的纨绔便红着眼拉了一男子下来。 众人屏息目送他离去,皆不敢言语,生怕祸及自己。 姜时的“清醒”只维持到了出了销魂阁的门,便又栽到了扶音身上。 扶音一把接住他,可她哪能接的住,两人直接栽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 此时的扶音想收回刚刚的大言不惭。 神智不清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叫丢人,反而是她,丢人到都抬不起头了。 第90章 你可知我是谁! 扶音见两人这样也不是回事,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群芳阁,思虑片刻便拖着姜时进去了。 老鸨在阁子里远远地看着,原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酒鬼,刚想叫人将他二人扔出去,便看清了地上那扯着自己衣衫的“酒鬼”,正是姜小公子。 她心下一惊,看眼对面的销魂阁,立即将事猜了个大概,忙让人将姜时抬了进来,又派人去通知了管事的。 这深更半夜的,管事的本已抱着自己夫人睡下,被人喊醒时骂骂咧咧地出来了,“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今夜非宰了这群崽子!” 结果他一听是姜小公子中了药,顿时吓得清醒了些,还以为是在群芳阁中被人下了药。 他一脚将报信人踹开,“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是在咱阁子了,是在对面的销魂阁里…”报信人浑身打颤。 管事的眸子一沉,此时宫中定已关门,他起身往赌坊去… 他边走还边交代,“先给姜小公子准备冰水去燥。” “李妈妈已经命人准备了的。”来人跟着他向外走去回道。 齐桓为躲着姜时,已是连着几日在赌坊住下了,他本就没什么睡意,收到管事的报来的消息时人还在窗边站着。 他脸色发青,急匆匆地赶到群芳阁时,姜时已神智不清地泡在冰水里许久。 姜时坐在冰桶中浑身发颤,唇色都已发白了,齐桓看得心口一痛。 “姜公子所中的是这两年盛京城中最烈的媚药。”管事的低声对齐桓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了一丝的担忧,“若是不及时疏解,怕是姜小公子会凶多吉少。” 言下之意是靠忍是忍不过去的,齐桓闻言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清晰地记得,此时分明离上一世姜时中药的时间还有许久! 齐桓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就不该留齐曜一命! 他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姜时的脸色,若可以,他很想替姜时受苦,可是… 上一世,是他亲自帮姜时疏解情毒的,因此也被这人厌恶了许久… 此生,他定然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疏远,也再见不得姜时看向他时,眼中流露出什么厌恶的神情。 齐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半晌后,他似做了某种决定似得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帮姜小公子安排干净的姑娘送进来。” 齐桓的声音冷冽而坚定,管事的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领命离去。 齐桓站在房门口,转身望向泡在冰水里的姜时,只觉内心如刀绞一般,他眼见着管事的将姑娘送进了姜时的房中,才如木偶一般走进了一旁的空房。 这群芳阁的隔音向来是好的,只一墙之隔,他虽自虐般竖起耳朵,却仍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就这样在隔壁的房间内,从深夜站到了清晨,熬得双目通红,口腔的细肉都被咬烂,又把血吞了进去,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们下去吧。”他声音沙哑又悲恸,管事的无声叹息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躬身告退。 齐桓又在姜时所在的房门外站了许久,修长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终才推门迈了进去。 他才一踏入其中,就被一股力量抻了进去,随之门便被关上了,眼睛暂时没能适应房中的光线,齐桓甚至没看清来人。 他被惯力甩在门上,痛得闷哼了一声,身上又压上来一人。 便是酒气冲天,齐桓也从中闻出独属于姜时的味道,那是一股灿烂无比的阳光的味道。 还不待他说什么,姜时便又凑了上来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嗅,细碎的吻让他不禁睁大了双眼,他只愣了一瞬,随即一把将人推开了,“姜时!你疯了!” 若不疯,怎么如此对他!推开了姜时,适应了光线的齐桓也看清了床上赤裸的女人。 齐桓身子一僵,猛地侧过头去,心口似刀刺了一般。 他亲手将一女子送到了他喜欢的人的床上… 昨夜,姜时被从冰桶中捞出后不久,身子便又开始燥热不堪。 他一边扯着衣裳,一边模糊地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涌动,温软的触感很是舒服,让他一时失了心智,急躁地翻身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密密麻麻的吻纷落而至,却又在手碰到一处高耸时顿了一下,浑浑噩噩中的姜时不清楚哪里不对,柔软的触感分明能解他身上的痛苦,却便又让他心底涌上一股抗拒。 身子叫嚣着他想要,脑子中却有一个声音,一只在喊:不行!不可以! 两个极端的念头在打架,让姜时躁动又抗拒,只觉自己脑子快炸了一般,他猛地将人推开,双手抱膝躲在床的角落,不在碰那人。 他嘴里也无意识地念叨着,“不行,不行…” 那姑娘本就以为能在今夜之后攀上高枝,见姜时这般她又怎会甘心,她自顾地脱了衣衫,听着白花的身子又凑落上去,“姜小公子,就让奴伺候你吧!” 不是姜小公子,是姜时… 姜时红着眼一掌将人打晕,独自一人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直到开门声响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被齐桓推的一踉跄,还不待站稳便又扑了上去撕扯着齐桓的衣裳,此时忍了一夜的他几乎理智全无。 可齐桓怎会允许前世之事再次发生,他推拒着姜时,可他的力气哪里抵得过没了理智的人。 姜时将齐桓推到桌边,手臂一挥,扫掉了上面的茶杯,随即便将齐桓压在了上面。 齐桓挣扎不开,趴在桌上扭头看着双目失焦的人,喊道,“姜时!你可知我谁!” “齐桓…”姜时动作停了一下,无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 齐桓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看向姜时。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错听了,可神智不清的人,却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瞬间失了挣扎的力道。 “姜时,这次可是你强迫我的,醒来莫要再怪我了….” 没了抵抗的力道,姜时轻易地褪下了齐桓的裤子。 急躁,鲁莽,直接的撕裂感,痛得齐桓额头泛起一层冷汗。 第91章 每个角落 不大的房间,除了那张床,姜时几乎压着齐桓在每个角落都做了一遍。 桌面,窗边,椅子角… 甚至床边,姜时按着齐桓的头看着床上的女人,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让她进来的吗?” 齐桓闭着眼睛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抿着嘴不让呻吟泄露。 可还是有音节不自觉地漏了出来。 近一日高昂地起伏声唱响在房中,姜时发泄了一日,才累得晕了过去后。 齐桓在途给那女子喂了一颗不伤身的药,以至于她也始终没有醒过来。 齐桓瘫在地面,侧着身子看着睡得餍足的姜时。 每个喘息间他都能察觉到那撕裂般的疼痛。 他缓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坐起身,拾起一旁的手帕,轻轻地帮姜时擦了擦身子,整理了衣裤,这才扶着地面起身出了房门。 只不到十步的距离,他就走了一刻钟。 姜时醒来时,浑身酸痛不已,仿佛又上了一次战场一般。 他捂着头挣扎着从地面起来,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还不待他去细追,头便痛得似要炸了一般。 然而,当他在看到床上赤裸的女人时,脸色猛地一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便是不曾经历人事,他也能感觉到身体中的异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在销魂阁睡了个…女人? 可是,他又为何觉得身边萦绕着浓郁的独属于齐桓的味道? 想到齐桓,姜时心口更乱了,他此时唯一的念头便是先逃离这里。 他慌乱地穿好衣服,却在出了门才发觉自己竟是在群芳阁之中,既在群芳阁,他房中为何会有女人? 扶音呢? “姜小公子可休息好了?”老鸨见他出来笑着迎了上来。 姜时蹙眉看她,“我为何会在这?扶音呢?” 老鸨回道,“昨夜姜小公子从对面出来便神智不清地倒在了我门前,可快吓死奴了,扶音姑娘才刚回太尉府去找南小将军了呢。” “神智不清?”姜时问道。 老鸨点了点头,“听扶音姑娘说,你们遇到了大皇子齐曜…” 姜时垂了垂眸,他没有昨晚的记忆了,但也能大概猜出些来,可他看了眼窗外的暗沉的天气,一天一夜的时间,扶音何故现在才去找南浔来。 “那姑娘是谁帮我安排的?”问完,姜时盯着老鸨,屋中那熟悉的香气,让他心慌… “五皇子。” … —— 齐曜猛地睁开眼睛,刺骨的冰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浸透了他的衣裳,直透心底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双手被束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用力睁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处在弘光寺内的卧房中,只是黑暗的房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醒了。”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房间烛火亮起,齐曜被这突如的烛火刺得微微眯眼。 他抬头望去,只见齐桓正站在他的面前,绝美的脸上带来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寒意。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齐桓的样子。 在他的认知中,齐桓一直是那个柔柔弱弱且没什么存在感的,可今日看来,却让他感到一阵的恐慌。 齐曜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齐桓,你想干什么?我可没得罪过你吧!”齐曜硬着头皮开口道。 齐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眼神让齐曜感到不寒而栗。 过了好一会儿,齐桓才缓缓开口,“是吗?皇兄没得罪过我吗?” 齐曜心中一紧,以为他说的曾经那些挖苦,他咬牙道,“为着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至于专程这大半夜的跑来这么偏的地方来折磨我吗!” “我如今都是庶人一个了,你还不能解气吗!?” 齐桓闻言冷笑一声,“皇兄何来这么大的气,臣弟不过见你如今落魄,来给你寻些乐子罢了?” 说罢,房间涌入几个脏脏的乞丐,一个个垂涎地看着齐曜。 “这都是来伺候皇兄的,皇兄可还满意?”齐桓笑道。 齐曜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紧紧地盯着齐桓的眼睛,不知他的意思是否与自己所想一般。 “你是为姜时而来!?”电光火石间,齐曜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向后退去,“你不去寻那商人,你寻我做什么!我只想碰那个女人…” 齐桓他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药从哪来的?”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间,独留下齐曜在一群乞丐中狂吠。 南浔赶到弘光寺时,齐桓正单手背起站在月光下,而屋内传来齐曜痛苦的呻吟声。 “解决完了。”齐桓看着南浔,率先开口道。 南浔默了默,只道,“五皇子好手段。” “这听上去可不像什么好话。” “已成年却还未入朝的冷宫皇子,开得了群芳阁和赌坊,还请得了江湖高手。”南浔上前一步,“五皇子怎不是好手段?” 齐桓轻笑一声,“那就谢谢南小将军称赞吧。” “群芳阁既是你的,那你完全可以在齐曜欺辱扶音那日,让老鸨保下她,可你偏让人去通知了我。” “从一开始,你就是要借南家之手除掉齐曜。”南浔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齐桓不答反问,“除掉他,对你有什么损失呢?” “可我南家凭何做你手中的刀?” 凭齐曜想除掉你愚忠的南家,不争气的你被斩杀于菜市口,姜时冒死为你收尸,而我为他身挡乱箭而亡。 由你或南家杀了齐曜,我才会觉得那前世的孽缘,不会再发生了。 何况,我也算让你亲手报仇罢了。 奈何,你心慈手软,又放了齐曜一次。 “不愿做我或他人手中的刀,那你就自己长点心。”齐桓上前一步,低声道,“尤其是,把你的女子之身护好了。” 上一世南辰叛国的消息让南家沦为万人所指,可毕竟无人亲眼所见。 南浔的女子之身,才是众之所见得欺君之罪。 南浔闻言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拔剑而起,抵在了齐桓的脖子上。 第92章 祈求长生 当晚,南浔又梦到那久违的血腥,她也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闻笙对她的厌恶。 原来闻笙是看到了她的女儿之身,才说出了那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南浔从梦境中窒息而醒,冷汗将衣衫浸透,她却动也不动地静坐在床面。 梦中的她见色起意,以女子之身强娶了闻笙,为此,还被她爹打断了一条腿。 婚后,她怕暴露身份,始终不敢与闻笙圆房,以至于闻笙从不知她的女子身份。 可戏剧弄人,偏又让闻笙在刚试着接受自己时发现了此事,所以她才那么崩溃。 也确实,哪个女子能接受得了其实所嫁之郎为女子这么荒诞的事情呢? 只是,现实中她也是见色起意的那一个,闻笙虽没有因此厌恶于她,但她也清楚的记得,闻笙原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是那夜池边被她意外看了身子,要她负责后,闻笙才开始对她好的… 若闻笙知晓其实她不过是一女子,却始终以男子的身份相处在她身边,占尽了便宜,她…是不是会比梦中更感恶心呢? 分明已到春日,南浔却觉得浑身发冷… 南浔一连几日没来,闻笙头两日还困惑,之后想着她不一定又去忙些什么了,思来想去,她便又入了宫。 “今儿怎不见四皇子?”闻笙与齐栀坐在院中吃着点心,似无意地问道。 齐栀眯着眼睛感受春日的暖阳,回道,“皇兄去父皇那里了,可能三皇兄也过去了吧?” 说罢,她看了眼周围,悄声道,“我听皇兄说父皇近来派人去了不少道观求什么长生不老丹呢,怕是今日找皇兄他们都是为着此事。” 闻笙听闻齐栀的话后,心中也不禁琢磨了一下,长生不老丹?圣上竟然派人去道观求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她心下一动,若圣上前世也如此,突然暴毙倒也确实不至于大臣们过多怀疑。 齐栀见闻笙并不回话,又天真地问道,“清禾,你觉得这长生不老丹真的存在吗?” 闻笙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丹,她试探着问道,“那四皇子有与你说吗?圣上正值壮年又身体健朗,怎么突然想找什么长生不老丹?可是谁与圣上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还是不小心听皇兄与下人的对话,皇兄才说与我的,皇兄说父皇近来对此事颇为上心,甚至还特地召见了几位道士。”齐栀回道。 “那你可知那几位道士是谁请来的?可是四皇子?” “好像是那个新上任的廷尉左平?宋…”齐栀顿了顿,一时没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闻笙眉头微挑,接道,“宋沂?” 齐栀点了点头,“对,好像是这个。” 闻笙沉着眸子,状似无意道,“宋师兄原是与四皇子走得近些吗?他入朝后,我还听父亲念叨过他两句。” “师兄?他是闻相的学生?”齐栀诧异道,“但,我似乎没听皇兄提过他呢。” 闻笙心中暗自忖度着,岔开了话题,齐栀虽不谙世事,但难免与齐衍说起什么令他起疑。 “公主,近来可有心仪之人礼?要不要我帮你留意留意?”闻笙打趣道。 齐栀闻言,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鸣,“清禾你怎次次都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呀?” 闻笙轻笑一声,“可能在家里总被母亲追着问,见了你这脑子里也不安生,就也总想问问你。” “你呀,怕不是被南浔缠得脑子不安生。”齐栀拉住她的手,“她还日日去相府闹事吗?南将军怎么也不管管她…” 闻笙闻言微顿了顿,她其实很想和齐栀分享她与阿浔之间的故事,可又不得不顾念着齐衍,只道,“她近日已经不去了。” 她还心想着改变齐栀上一世的结局,于是想了想又道,“过些时日的上巳节,可要一同出去走走?” “好呀!”齐栀提着唇角,她已是许久不曾出宫了,对于那外面的热闹场景自然是心生向往。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日落西山闻笙离去时,刚好在不远遇到了回来的齐衍。 她微行一礼,恭敬却疏离道,“四皇子。” 齐衍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随即温和道,“闻小姐与栀儿关系甚笃,让我这做皇兄的都有些羡慕了?”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一时费解他究竟是羡慕谁。 闻笙淡淡道,“六公主天真烂漫,待人和善,这是闻笙的福气。” 齐衍点了点头,并未反驳于她,仿佛也真的认为能与齐栀交好,是闻笙的福气。 “听闻你近来很关心栀儿的婚事??”他唇角带笑,好似无端闲聊一般。 可闻笙却心中一凛,齐栀与齐衍关系再好,当也不好意思与齐衍说起此事。 应该是暗卫听了什么,而齐衍便来试探她了。 闻笙面上不显,依旧疏离道。“四皇子说笑了,不过是女儿家的闲话罢了,不过…” 她微微一顿,看着齐衍,“不过,我确实约了六公主过些时日一同去上巳节。” 闻笙与齐衍相互对视了片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还是齐衍开口转移了话题,“闻小姐的棋艺甚是高超,上次交手虽畅意,却似乎没大过瘾,不知闻小姐何时有时间,我们再手谈几局?”齐衍温文尔雅地说道。 “四皇子赞誉了,若有机会的话。”闻笙不欲过多纠缠,俯身告辞离去。 今日一见,闻笙更加确定齐衍对齐栀的态度过于暧昧,已超越了亲人间的界限… 齐衍目送闻笙离去,脸色有一瞬间的发青,就在转身踏入齐栀殿中时恢复了正常。 他牵着笑迎他而来的齐栀,揉着她肉肉的手指,问道,“怎样?闻小姐那手链漂亮吗?皇兄给你定一个一样的好不好?” 齐栀闻言,点了点头,开心道,“嗯,那手链上淡粉色的宝石真的好漂亮!” 闻言,齐衍挑了挑眉,轻点了点齐栀的鼻尖。 第93章 怎今晚没带我饭? 闻笙出宫后,乘着闻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盛京的街道上,车窗外的风景在她眼前一一掠过,而她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突然,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闻笙不经意地掀起窗帘一角,却意外地看到了南浔。 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闻笙唇角轻提看着英姿飒爽与平常判若两人的小色胚。 可南浔的眼神却在与她对视后迅速闪躲,后又迎了上来,但那目光始终游移不定,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闻笙唇角的弧度缓缓趋平,深色淡淡地看着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南浔朝她行了一礼。 她眸色一冷,放下车帘,“回府后去让蓝玉查查,南小将军近日都做什么了。” 绿玉被窗帘挡在后面,并没有看到南浔做了什么,闻言后微微一愣,她抬眸看了眼闻笙的神色,轻应了一声,“是。” 但仍不禁疑惑,南小将军这是做什么了?竟能让纵容她无边了的小姐动怒。 因着心虚,南浔已是几日没去闻府了,她知道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回事,洗漱完后她将束胸缠得更紧了些,才忐忑不安地去了闻府。 南浔推开窗户跳进屋里时,屋里并没有熟悉的饭香味,闻笙就半倚在窗边的小榻,见她来,稍坐起了一些,问道,“来了?” 闻笙情绪淡淡的,似乎没什么不悦,可南浔却能感觉到她不开心。 南浔踌躇着上前,坐到她身旁,“怎今晚没带我饭?” 话落间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还能为啥,还不是因着自己连着几日不来… “还没吃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闻笙温柔地回道,可眸子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与南浔之间那快能坐下一人的间距。 南浔见她不仅不生气,还这么温柔,心里不禁有些难受,她向前移了移,牵住闻笙的手,“不用了,有没有什么剩饭,给我吃两口就好了。” 闻笙抬眸看了绿玉一眼,绿玉躬身而退,不久后便端进来了一些吃食。 南浔牵着闻笙入坐,看了眼桌面的两双碗筷,“你也还没吃么?” 闻笙轻应了一声,“下午时在六公主那边吃了不少甜点,回来时还不觉得饿。” 南浔点了点头,往她碗里夹了些菜,“都聊了些什么?” “问她可有心仪之人,然后约了她上巳节那日出来玩。”闻笙没瞒她。 南浔往嘴里塞了口饭,她看着闻笙的脸色,小心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她身为公主,没有心仪之人反倒是好事吧?” 北齐当朝只齐栀一位公主,以齐胤的度量来说,定然不可能随意将她许给一人吧? 倘若齐栀有了心仪之人却又不能在一起,岂不是很痛苦? “可若…她心仪四皇子呢?”闻笙看向她。 南浔闻言瞬间瞪大双眼,“什么?” “只是我猜,公主她应该还不晓得自己的感情。”闻笙垂着眸子回道。 南浔默了默,又道,“他二人自小相依为命,会不会只是太过依赖了?” 闻笙摇了摇头,“不是…” 她想着今日与齐衍间的对视,沉声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齐衍似在故意将齐栀往这条路上引。” 南浔看着她的模样,知她担忧齐栀日后该怎办,可就算齐栀能在上巳节遇到了旁的心仪之人。 齐衍能甘心吗?圣上能如齐栀所愿吗? 她微微蹙眉,自己还是不够强大,若她现已位极人臣,又哪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闻笙见她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转移话题道,“你可知圣上近来在寻求长生不老丹?” 讲到正事,南浔脸色有了一些严肃,“确实听到了些风声。” 圣上自认为事情做得隐蔽,可南家近来已在各处安了耳目。 当真是荒唐。 历来,哪位沉迷长生的君主有了好下场。 “也不知是哪位皇子着了急。”闻笙淡淡出声提醒道。 南浔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是想说或许会有人借此弑君?” “不是不可能…”闻笙点了点头回道。 南浔思虑了片刻,确实不无可能,前朝便有此事发生,可…这又关她何事。 齐胤若还如年轻时勉强称得上一声明君,她南家自然忠君,可如今他并非。 虽万国来朝,但岭南地区各自为王,北齐建朝之初愿景着的大一统还未实现,他便已膨胀地想要削武将之权,无时不想挑起文武对立。 同样,为招待各国使节,年初时赋税又加了一成,盛京城虽仍处在金迷酒醉中,但今年乡下的百姓却免不得要受些苦了。 她没什么推翻一国之政的庞大野心,让她一生被囚禁在那皇宫中想想就窒息。 同样她也并不在意他齐家的内斗,老的小的谁做皇帝她都无所谓,只要别剥削百姓,别老惦念着她南家那点兵,别影响她娶闻清禾。 南浔垂着眸子,她早该强大起来的...如此束手束脚。 两人吃过饭后,南浔便觉无事可做了,她想着书房那张还未规划好的线路图,开口道,“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绿玉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便又听她家小姐回道,“好。” 闻笙坐在饭桌前,看着南浔起身,既没抱她,也没亲她。她轻唤了声,“阿浔。” “怎么了?”南浔转身问道。 闻笙看着她,“你有什么事想与我说吗?” 南浔心口不自觉地发紧,不明白闻笙所说为何,只觉得一时间内耳边都是那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她目光闪躲的问道,“我...该有什么要与你说的吗?” 闻笙睫毛轻眨,笑了笑,“没有,我就见你近来似很忙,便问问。” 南浔闻言松了口气,回道,“近来确实是很忙,我前些时日建议圣上拨款修建广陵渠,想南下一统岭南,为了短暂的虚假和平,放任岭南各部占山为王早晚是隐藏的祸事...” 她抓了抓脑袋,“不过圣上似乎很满意北齐此时的状态,只说考虑考虑,我便想做份详细的分析,再去圣上面前奏报一次。” “不确定的事,所以就还没来得及与你说...” 第94章 不亲亲我吗? 蓝玉早已将此事传了回来,闻笙并不意外,只问,“为何突然想一统岭南?” “南家军的名声是我爹打出来的,除大一统外,我想不出什么能再超越我爹。”南浔犹豫着,牵起闻笙的手,“我不愿过现在这般谨小慎微的生活,但也不做劳民伤财之事。” “广陵渠可缩短军需路线,为一统南下提供强有力的后盾,更能通过船上运输带动沿岸农耕产业,减少农民因今年增加赋税所带来的压力。” “不过,目前还都是我的畅想中,贴合实际的计划并未做出来呢。” 南浔有些不好意思,事情八字没一撇,她就和闻清禾说得很像回事一样,万一这渠不能修建,岂不是说大话了? 可闻笙却回以她肯定,“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岭南的瓷器与丝织若也能因此传入北方,确实会带动北齐不少经济。” “小女子可要坐等南小将军成为百姓口中的大英雄了。”闻笙轻笑着,用手帕擦了擦她唇角的污渍。 南浔静静地看着她,“那时,你若还愿嫁与我,我定风风光光娶你入门。” 闻笙手指微顿,“我自然嫁你,除非...”她盯着南浔的眼睛,“你不愿娶我了。” “怎么会!我做梦都想娶你回家,日日都与你在一起。”南浔急道。 闻笙轻应了一声,“好,早些回去吧。” 南浔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却又听闻笙说,“阿浔...” “嗯?” “不亲亲我吗?” 南浔身子一僵,别扭地在闻笙脸上落下一吻后落荒而逃。 那吻轻到几乎若不是南浔的喘息打在了脸颊,闻笙似要感觉不到了。 绿玉见南浔走后,闻笙依旧站立在原地许久,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小姐,该歇息了。” 闻笙无甚表情,半晌才应了一声,“嗯。”,便转身向浴房走去。 绿玉默了默跟了上去,她实不知怎么回事,南小将军所说与蓝玉带回来的消息分明无误,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她家小姐似在不开心? 南浔慌乱地逃回府中,只觉心里发虚到令她打颤,她想与闻笙坦白,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如魔咒一般,死缠着她,让她不敢坦白一点... 南浔双手抱头,堵紧自己的耳朵,背靠在书房的门上,任由身体一点点的下坠。 她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四书五经不读,君子道义不懂,好色享乐,全无责任担当。 她甚至,不曾坦诚相待... 她分明在借着闻笙的纵容下一点点得寸进尺时,有过无数次可以坦诚的机会,可她依旧选择享受当下,想着瞒上一日是一日。 她这样不堪的人,竟还在幻想着娶这盛京城中人人争抢的才女。 她有什么资格。 之后近半月余的时间,南浔几乎都将自己闷在房中,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图纸与古籍几乎将她淹没。 提出修建广陵渠,不过是一句简单的空话。 实际操刀下来,才知这其中涉及了水利、地理、工程等多方面的知识,比如水流的走向、渠道的深浅、工程的稳固性等,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然而,这些南浔都不是很懂,她临时抱佛脚,翻阅大量的古籍和资料,试图从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段时日,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白日准时到执金吾处值守,晚间通宵熬夜到天明。 如此高强度下,她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但她知道这份计划不仅关乎着数万百姓的生计,更是成败的关键,她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和遗漏。 窗外的天空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当最后一份图纸完成时,南浔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一份完美的图纸,却也足够她入朝面圣,舌战群儒了。 她轻轻将图纸叠好,放入了精致的匣子中,去了她爹的书房。 南辰看着女儿递过来的厚厚一叠图纸和资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南浔这么快就已经将图纸完善到了这种程度。 他认真地翻阅着每一页图纸和资料,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许。 “阿浔,你真的长大了。”南将军放下手中的图纸,感慨地说道,“我虽不是特别懂得,却也能看出你的用心,此举确实是利国利民之大事。” “但是...”南辰话锋一转,“我并不建议你将此画稿交予圣上。” —— 次日,南浔独自一人来到齐胤的御书房,一进门便跪滑到书案边上,大喊着,“姑父~” 齐胤提着的笔微微一顿,一大滴墨汁便滴在了还未批改的奏折上。 他低头看着一脸谄媚地跪在地上的南浔,开口道,“阿浔这是...” “唔,给姑父请安,姑父万岁万万岁。”南浔磕了个响头,上前两步抱紧了齐胤的大腿。 齐胤看着她,甩了甩,没甩动. 他无奈道,“你又要求何?朕可听说了,过年那段时日,你日日去人闻府门前闹事,丞相都对你有意见了,你若是为娶闻家小姐而来,朕可是做不到...” 南浔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着,“这年都过去多久了,您还念叨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嗯?你说什么?”齐胤眯着眼睛看着她。 南浔嘿嘿一笑,“姑父您放心,阿浔哪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呀,我非得靠实力娶了那闻家女不行!”她咬牙,“娶回家让她吃好果子,让她瞧不起我!” 说罢,她也不等齐胤作何反应,又往前窜了窜,“阿浔这次来呢,是想问修建广陵渠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齐胤看着她这般模样,顿了许久,才问,“阿浔为何执着于修建广陵渠?” “啊,上次不是与您说了么,利国利民!”南浔目光闪躲着。 齐胤微微一笑,“说实话,可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啊...”南浔松开齐胤的大腿,蹲坐在地上,纠结道,“我若说了实话,您肯定就不准了...” “先说来听听。” 第95章 上巳节 “就群芳阁近来从岭南找了几个唱曲的,各个杨柳细腰,说话娇滴滴的,我实在喜欢的紧,她们说岭南处处是美人。” 南浔搅动着衣摆,继续道,“而且,我长到这么大,还没出过盛京城呢,想着能一路玩到南下,岂不快哉?” 她边说边观察着齐胤的神情,见他面露严肃,又找补道,“我也不光是为了玩!” “真的,我近来也看了些书,虽看不大懂吧,但前朝也有人修建了东杭渠呀,虽然...半路废弃了吧。”南浔越说语气越低。 “但是!我还听那些姑娘说什么岭南那边擅长种蛊,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有能让喜欢之人爱上自己的,还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据说那边有人靠着蛊术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了呢!” “虽然我不太信后面这条吧,但是...”南浔扣了扣地面,“让喜欢之人爱上自己这个吧,我还挺好奇的。” 齐胤听她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堆,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直到他听了句长生不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修建广陵渠事关重大,有利也有弊,若是让南浔不小心修成了... 他眯了眯眼,怕是她也不成气候,若成气候也无妨,在修建队伍中安插他的人,想不出错都难。 到时候,他再派人补救,那南家劳民伤财之举,怕是要惹人非议了。 齐胤思虑一瞬,开口道,“让喜欢之人爱上自己,你可是要说闻家女吧?” “啊~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南浔颓丧道。 “既然那么喜欢,你还日日去那群芳阁寻欢作乐?”齐胤问道。 南浔撇撇嘴,“我倒是也想去销魂阁啊,还不是怕我爹打断我的腿,何况我喜欢她虽不作假,但也不能让她一个就吊死我吧,您不也后宫佳丽三千。” 齐胤被她一噎,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南浔又抱住齐胤的大腿,求道,“好姑父了,我一定好好给你修建广陵渠,壮大咱北齐经济!您就让我去吧!我实是好奇那蛊是否真那么神奇。” “就算我放你去,你爹可允?朝中大臣可允?”齐胤缓缓说道。 南浔为着他的一再拒绝感到颓丧,“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实在不行您派个人与我同行,堵了那群人的嘴不就好了。” “胡闹,如此劳民伤财的大事,岂能如此胡闹。”齐胤微微心动,却仍在嘴上斥了她。 南浔咬唇,反驳道,“也不一定劳民伤财呀,万一我就给他们搞个大的呢!姑父,您可是我亲姑父,我能坑您吗!?” 齐胤唇角一抿,以往不见你与我这么亲。 齐胤蹙着眉,假意为难道,“你觉得何人与你一同前往最为合适呢?” 他且听听。 “我觉得?这不该您觉得....”南浔噤了声,垂眸想了想,看着齐胤试探地开口道,“五皇子齐桓?” 齐胤微微诧异,他没想南浔竟会提到五皇子,据暗卫所报,两人间似乎没有过任何的接触.... 他开口问道,“为何是五皇子?” “阿浔是觉得,如此利国利民之大事,当有一皇子在场,可别让我抢了风头啊。”南浔神情专注,一副为皇家考虑的模样。 齐胤汗颜,放心,抢不了一点。 “可三皇子与四皇子皆已入朝,修建这广陵渠不知要耗时多久,显然是不适合他二人与我一同前往的,如今也有五皇子还未入朝,闲在,能我去玩...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说罢,南浔就可怜兮兮地看着齐胤,坚定道,“姑父,真的利国利民!”仿佛一直强调此事,齐胤就能允了她的样子。 齐胤沉了沉眸子,齐桓确实是个好的人选,“你先回去吧,朕再思量思量。” 南浔听出他话中的松缓,却仍缠道,“又思量,上次就思量半个月...”她看着齐胤发沉的脸,立即换了个嘴脸,“好嘞~姑父您慢慢思量,阿浔就在府中等您的消息。” 说罢,她叩了个头,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御书房。 上巳节,盛京城的河畔边上,草色青青,柳絮飘飘。 齐栀一袭淡雅的粉色衣裙,腰间佩戴着精致的花饰,显得分外娇俏可人,闻笙则身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裙摆轻轻飘扬,宛如仙子下凡。 两人虽都以帷帽遮面,但并肩行走在人群之中,却难掩其风华绝代,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薄如蝉翼的帷帽下,隐约可见她们秀美的眉目,她二人的出现,为这河畔增添了几分仙气,不少青年才俊被她们的气质所吸引,纷纷折下嫩绿的柳枝,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意。 闻笙纷纷婉拒,齐栀却是不明就里地接过许多。 齐栀看着手中的柳枝,俏皮地笑了笑,对闻笙说道,“清禾,他们这是何意?” 闻笙轻笑一声,她低头看着齐栀手中的柳枝,“这是那些郎君们在向公主表达情意,若公主也有意,可回赠他们一个装有红豆的荷包。” 齐栀微微一愣,顿觉手上的枝柳有些烫手,“可是,我没有准备荷包呀...” “无妨,大不了我们后面补给他就是了。”闻笙打趣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六公主,闻师妹,好巧。” 齐栀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正微笑着看着她们,这位公子气质非凡,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齐栀虽不认识他,却认出了站在他身旁的宋辞,如此也大概猜出他的身份。 只见他手中也拿着一根柳枝,齐栀刚要抗拒地向后退去,却见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闻笙。 她顿住脚步,打趣地看向闻笙,上次才听闻这宋沂是她的师兄,今日便见着了,莫非... 闻笙在听见宋沂的声音时,眸中便涌上一股厌恶,她缓缓转身,“宋师兄,宋妹妹。” 她看向宋辞,连个眼神都未赏给宋沂。 宋沂见她如此疏离的模样,只觉有些失落感,可又见她手中并无柳枝,又有些莫名的欣喜,她就是这般的性子罢了... 宋辞朝着二人微行一礼,“六公主,闻姐姐。”随后笑道,“还真是你二人,我这兄长眼睛还真是好使呢,远远地便直奔你二人而来。” 她似为宋沂引话,却又满满的嘲讽,听得宋沂面色一僵。 第96章 柳枝赠美人 宋沂虽有些心下不喜,可如今确实是一个向闻笙表达情意的好机会。 他想了想微笑着向她们行礼,然后说道,“闻师妹,我确实倾慕你已久。”说着,他将手中的柳枝递给了闻笙。 闻笙只淡淡得看着那枝柳,看到宋沂手臂都僵得发颤,才缓缓开口道,“宋师兄过誉了,我近来也并未再写出什么惊世之作,倒是父亲看过师兄的几篇文后夸赞着甚好。” 她三言两语将宋沂的倾慕转化为对她文采的青睐,丝毫给他什么反驳的机会。 宋沂听了这话僵在原地,他没曾想闻笙竟也不给他一丝颜面,举着柳枝的手顿着,收也不是,僵持着也不是。 宋辞见到此景,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打趣地看向闻笙,接小纨绔的花时倒是挺痛快的呢。 若那小纨绔见了此景,且不知要高兴上多久了。 闻笙不去管宋辞那打趣的注视,只淡淡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宋沂接受着越来越多人的注视,而后唇角轻提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弧度浅得不易让人察觉。 齐栀原是以为二人应是心意相通,这宋沂才来相送柳枝,却没想竟是这般场景。 她向来心软,思量下伸手接过那柳枝,笑着说道,“清禾向来不喜这些虚得,要不还是我替她收着吧。” “柳枝赠美人,是臣思虑的少了,当折两支过来的。”宋沂接着齐栀给得台阶说道。 ... 齐衍处理完事便也来了这河边,远远地便看见齐栀手中攥了一捧的柳枝,又接走了宋沂手中那支。 他沉着眸子上前,轻唤道,“栀儿。” “皇兄!”齐栀听见齐衍的声音,开心得迎了上去,偏还炫耀了手中的柳枝,“皇兄快看,我收到了好多的柳枝。” 闻笙三人向齐衍行了一礼,齐衍点头应了一声,晦暗的眸子扫过宋沂,这才回道,“栀儿这般受欢迎呢,皇兄可要好好为你把把关才行。” “皇兄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也不要你帮我把什么关。”齐栀红着脸嗔道。 齐衍未再多说什么,只轻笑一声,看向宋沂三人,“今日也是热闹,既相遇了,可要结伴同游?” 宋沂自然乐见的听这话,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闻笙也不好突然离去,只得与他们一起融入到河畔的人群之中,只是守着宋辞。 宋辞余光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宋沂,低头与闻笙耳语道,“我都不知何时与闻姐姐关系这般好了,可别那小纨绔吃起醋来连我都要恼呀。” 闻笙闻言刚要回话,便见南浔率着执金吾步兵前来巡逻,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汇,随即错开。 宋辞啧啧一声,这人就不禁念叨,若她想见之人也这般不禁念叨就好了。 南浔骑在马上,高高的视角让她一眼便望见了闻笙几人。 她常骂宋沂伪君子,更道齐衍与宋沂一般,整日端着温和的模子,背地里都不知在想什么。 可今日,她却突然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站在闻笙身旁好似才是般配的。 怪不得,梦中宋沂那般看不起自己,那般恨恨地说自己毁了闻笙的一生... 她竟突然开始有些自卑,闻笙喜欢她什么呢? 其实,就还是因着那池边的一见吧,世家贵女嗜名节如命,所以闻笙才便宜了她。 若闻笙知晓她与她一样同为女子,她本不用如此委曲求全,本可以相遇到一个与她更为匹配之人,却如傻子一般,被她南浔耍了个团团转。 那些亲手绣的荷包,洗手作羹汤,甚至被她抵在墙角一次次的亲昵,她是否会觉得恶心呢? 只如此想着,她心口便痛得难以承受。 她并未下马,只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策马离去。 待修好广陵渠,一统天下,她不用再这般畏缩,连在人群中上前说句话都不敢时,她一定向闻笙坦白身份。 那时,无论闻笙怎样的态度,她都接受。 若闻笙觉得她恶心,她便躲远一些守着她,再帮她找一个如意的郎君。 就算是宋沂也没关系,有她在,宋沂定然不敢负她。 但倘若,闻笙能怜悯自己一些,仍愿与她在一起...那便是上苍的眷顾了。 齐衍见南浔来了又走,转身看了眼闻笙,偏又似乎没什么异样,可那手链... 他试探的开口,“这阿浔怎见到咱们就走了呢。”说罢看向宋沂,“可是阿浔与宋左平间的误会还没能解开?” 宋沂的心思都在闻笙身上,并未注意到南浔,听了齐衍的话,抬头望了眼南浔的背影,躬身道,“臣惶恐。” 齐衍冷笑一声,“把阿浔押入牢车时,倒不见你惶恐。” 他话中偏向南浔,一副迟来的兴师问罪的模样,可余光却始终注视着闻笙。 闻笙兴致缺缺,似对他们之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齐衍暗自思忖着,难不成那手链,只是一个巧合?闻家女与南浔心悦彼此,这确实令人费解... “她不过来最好了,可少来纠缠我们清禾吧。”小公主出声道。 宋辞挑了挑眉,接话道,“是啊,不过这南小将军也是有意思,见不到人时去相府门前喊叫,这见到人了又仿佛心生不悦一般掉头便走,当真无理取闹。” 宋沂闻言,暗自在宽大的衣袖中攥紧拳头,他仍记得南浔在相府门前的大言不惭。 想娶闻笙?她做梦去吧! 他眸子发沉,再给他些时间,他定然将南浔踩在脚下,不止她,还有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不过无关之人罢了,别扫了大家的兴。”闻笙淡淡开口。 几人继续前行,在无人注意时,闻笙才低头拂了拂衣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眸子发冷。 她最为敏感旁人的视线,怎会感受不到齐衍的打量,听不出他的试探。 只是不知,齐衍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还有那色胚,也不知近来到底在与她闹些什么,这般不管不顾地戳她的心。 真当她傻,看不出她的疏远来么? 第97章 我本非君子 盛京城内,宫墙之外,风声鹤唳。 一道圣旨如春日嫩芽般,火速传遍了整个盛京城:执金吾南浔将与五皇子齐桓共同主持修建广陵渠。 然而,与这道圣旨一同飘散的,还有满城的流言蜚语。 茶馆内,一位老者捋着胡须说道,“南浔那纨绔竟要与五皇子一起修广陵渠了。” “五皇子?那个成年已久都还未入朝的皇子?”一旁一年轻人开口问道。 老者回道,“正是。” 五皇子,虽已成年,却迟迟未入朝参政,世人常将他认为是皇室的弃子。 南浔就更别提了,便是入了朝,纨绔之名仍在,就他二人能担起修建广陵渠这等大任吗? 年轻人这般想着,也这般问了出来。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就是说啊,这不是拿着老百姓的钱供上位者享乐吗!” 然而,当日下午又有新得传言称,南家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才一再上奏,威逼圣上修建此渠。 近年来,边疆局势稳定,几乎已是无仗可打的地步,南家若想继续稳固自己的势力,此举甚佳。 也有少部分人持反对意见,若是为稳固势力,何故让南浔那纨绔参与其中,这显然于理不合。 各种议论声在盛京城内此起彼伏,正主却未出来说过一句话。 —— 南浔这一闹便是好些时日,让闻笙也不禁有了些情绪。 她没想南浔竟是要亲自督建此渠,然而圣旨已颁了两日了,她也不曾来与她解释。 这般架势,可是要连走都不与她说上一声? 这一别且不知要等上多久才能再相见,她竟是舍得。 她哪里对她不起,缘由都不愿说与她听,便自顾自地疏远着自己。 闻笙摸着手腕上的链子,将其摘下,唤了绿玉来,“让人,去还与了南小将军。” 绿玉微微一愣,并未接过,只抬眸看了眼闻笙。 谁知闻笙因着她这一顿,又开口道,“连同你的金子,一同还与她去。” “是。”绿玉闻言抿唇,忙接过那手链,转身向外走。 什么嘛!那金子还是流动性的!讨人厌的南浔! 绿玉越想越气,就怕旁人传不好这个话,回屋拿了藏在床柜底下的金子,带着蓝玉气冲冲地便往太尉府走。 南浔听向西说绿玉在偏门候着,还当闻笙那边出了什么事,急冲冲地跑出来时,只见绿玉气冲冲地往自己怀里塞了一包东西。 她下意识接过,却在看清那条手链时微微怔住。 她一时不敢喘息,“这是何意?” “呦,南小将军问奴是何意啊?”绿玉眼巴巴地看着她怀里那袋子金子,双手叉腰,“奴还想问南小将军是何意呢,怎滴,便宜占够了,不想负责了是吧。” “我就说让小姐别那么纵容你吧,小姐就是不听,这世上的男子就没一个好的!”她噼里啪啦地骂,一旁的向西与蓝玉听了也是不敢插一句嘴。 “你是玩够了,你让我们小姐以后怎么做人!?” “那闻府你真是向来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连个交代都没有。” “您想怎样就怎样...” 南浔拿着手链,红着眸子问道,“所以,她是何意?” “何意?”绿玉一个气头上就差脱口而出:当然是甩了你! 然而她可不敢... 真给她家小姐搞黄了,她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她白了南浔一眼,说道,“何意你自己不会去问啊!” 长俩腿一张嘴干啥用的! 没用的东西,给得金子也没用!! 看我还给你拦宋沂!是个人我都给往上推,我使劲说旁人好话! 南浔闻言点了点头,又将金子塞回道绿玉怀中,自己拿着那手链便往闻府跑。 绿玉见此,脸上这才好了些,小姐不会怪她的吧,金子她还了,这可是南小将军又给她的。 她以为,只要小将军去哄,她家小姐准能原谅了她,这金子当然能再收下。 却没想,回去会看到比上次两人间闹别扭时,更破碎的闻笙。 南浔依旧从窗口跳进屋内。 闻笙就坐在窗边,听见声音连头都不抬,清冷疏离的模样一如初见,刺得南浔更不敢上前。 她站在原地,小声地问道,“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问我?”闻笙抬头,一如绿玉将问题抛了回去。 南浔微微一愣,“因为我最近太忙了?我只忙一段时间就好,真的,你相信我广陵渠一定能在一年内修建好,到时候...” “所以呢?”闻笙打断她,她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地看着南浔。 她从未这般过,可这次她确实是气急了。 何事让她躲了自己近一月之久,连将要动身前往岭南都不来与自己辞行。 她便是万分纵容,听之任之,还换不得她一丝的信任吗? 她不喜这样随意将她推开,连解释都没有的南浔... 南浔握着那支手链,在手心中摸了又摸,垂眸道,“没有所以。” 闻笙微微一怔,一时间压抑在心口的情绪也涌了上来,她站起身,“南小将军还是请回吧,这深更半夜的还是少爬姑娘窗的好。” 闻笙这话,不知怎戳痛了南浔,她看着闻笙,“我本就非君子,你忘了你是如何与我在一起了的么?你若喜欢君子,当找宋沂那样的。” “南浔!”闻笙红着眼,斥道,“你胡说什么!” 无缘无故的怎又提及宋沂,她何曾与宋沂有过什么,能让她如此惦念! 闻笙眸子一红,南浔就心疼了,她上前一步想将人抱进怀中,却被一把推开。 她僵硬在原地,解释道,“我就只是那么一说...” “说什么?”闻笙追问她。 南浔静默不语,闻笙却不放过她,“我问你说什么!” 南浔被她吼得心里发虚,硬着头皮说道,“就是,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你与我说,我肯定放了你,绝不纠缠...”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落下。 闻笙浑身发颤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如何放了我?我又如何走?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不是。”这次是南浔打断了她,“你贞洁尚在,若你后悔了,你不说,我不说,便无人知晓,你照样可以...”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98章 她爱她,不留半分余地! 贞洁尚在? 闻笙从未觉得贞洁二字这么好笑过! 她全身都被这人看遍,摸遍,亲遍了,可她此时竟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贞洁尚在,你我不说,便无人知晓。 南浔当她是何人,能如此随意! 闻笙只觉好似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一时间连呼吸都是痛的,她手指着窗户,“你走...” 南浔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口猛地一痛,她本意并不想闻笙难过。 她只是,惶恐又不安地怕闻笙厌恶她罢了。 南浔上前一步,张了张嘴,那句其实我也为女子的话就在嘴边,可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仿佛只要晚一点再说,她就还有多一些幻想的余地… “我怕你后悔。”知道我为女子后。 “我后悔什么!”闻笙闪躲着她拂来的双手,却不小心半栽在窗边的小榻。 她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直视着南浔的眼睛,哽咽道,“南浔,你扪心自问,我当真有后悔的余地吗!” 她爱她,不留半分余地。 南浔被她问得僵在了原地,可若我是女子呢? 那时,你会不会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 “是我错了,说话不经思考惹恼了你,你别与我一般计较,再伤着身子。”南浔试图将此事揭过,一切等她修完广陵渠再来讨论。 可闻笙却在她的态度下彻底失望了,“我只问你,我可当真有后悔的余地?” 话落后,她便紧紧地盯着南浔,她不管南浔到底源自什么闹上这一出,她只看南浔是不是真有要将她推给旁人的心。 可南浔咬着唇腔内的细肉,回道,“自然。” “呵~”闻笙自嘲一声,“若我也与旁人做过和南小将军那样亲密的事,也能转过头来再嫁你,是这个意思吗?” 南浔脸上一青,顿觉口腔里的血腥味又浓了些。 闻笙见她闷着脸不说话,冷笑一声,硬撑着榻面起身,摇摇欲坠地向屋内走去,“你走吧。” 南浔向前紧跟了两步,又顿住。 追上去能说什么呢? 她如何解释心中的恐惧与此刻莫名的情绪?如今这样,除了坦言自己女子身份外,还能怎样? 那时,怕是要比现在更糟糕吧? 南浔垂着眸子不敢上前,她还记得她在梦中哭着问闻笙,倘若她真的是男子,她是不是就能爱她了… 她踌躇着将手链放在小榻的案上,看着屋里的方向,在心里悄声地说:闻清禾,等我回来,我将一切都说与你听。 若你能接受我的女子身份,那时的我也有了娶你的资格。 南浔狠了狠心,随即转身离去。 可她却不知,窗户开了又落的声响,让屋中闻笙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苍白。 那柔弱的姑娘惊愣在原地半晌后,猛地反应过来冲向窗边,她紧紧握住窗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没有喊住南浔。 只是发红的眼眶满是不可置信,她竟舍得… 次日。 清晨的霞光洒在盛京城的古道上,将青石路面映照得闪闪发光,南浔与齐桓骑马并肩而行,准备一路南下… 百姓们虽不对他二人报以什么希望,却仍止不住好奇心前来观望。 比起常见的南浔,他们更乐见见从未露过面的五皇子长什么样。 只是,人们对他诸多幻想中,唯独没有男身女貌的大美人这一条,以至于见了齐桓都不自觉眼前一亮。 人群中一男子忍不住地感叹道,“那竟是男子吗?也太过俊美了些…” “是啊,怪不得圣上要将他藏起来呢,怕是这五皇子往朝中一站,大臣们都无心议政了,哈哈哈”一人接话道。 姜时躲在人群中目送着他二人离去,听到旁人的话,心下不悦猛地向那人瞪去。 言语之人被他瞪得发虚,顿时噤了声,但仍在心中忍不住地嘀咕了句,姜时这纨绔吃错药了吧,那么凶干啥… 南浔身穿一袭锦衣,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骑行,时不时东张西望着,她并不在意旁人都在议论什么,反正关于她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她只是想,闻笙会不会来送送她,毕竟今日一别,少说要一年后再见了。 可,人群中,竹里居的二楼,皆没有闻笙的身影…挺拔的身板随着前进的路途慢慢松缓,甚至有些颓丧。 齐桓神色如常地面对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只余光看到南浔心不在焉模样时,不禁开口道,“怎么?还想看看闻家女有没有来送送你?” 南浔闻言,神色一冷,“齐桓,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齐桓摆摆衣袖,不以为意道,“偏我就知道你很多事情。” 南浔闻言咬了咬牙,看着仿佛游刃有余却又眼底不定的人,心想那我也偏就不告诉你姜时那个家伙在人群!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去弄齐曜! 几杯下肚,姜时那小傻砸全都交代了!哼。 两人一路南下,连走了几日,而南浔走后,闻笙便病倒了,病得很重。 她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脸色苍白如纸,既拒绝喝药,也拒绝绿玉为她擦拭身子,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绿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跪在床边哽咽道,“小姐,奴求您了,您就起来喝些药吧。” 闻笙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绿玉一眼,又无力地闭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没事,我歇歇就好了。” “您都烧成这样了,怎可能歇歇就好呢?” 闻笙不语,仍只闭着双眼。 绿玉看了,不禁眼眶发红,气道,“您何苦为了那么个没良心的东西磋磨了自己?她本就是个臭名昭着又人见人骂的纨绔浪荡子,没了她,咱还能找到更好的郎君...” “没有人比她更好...”闻笙沙哑地开口。 不会再有人像南浔一样,想带她飞出这高墙深闺,告诉她女子也可一生为自己而活。 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不管不顾地以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娶了声名狼藉的自己,那时世人都道南浔见色起意,厌倦后自会将她抛弃,她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那时的她自己也没想过,这世上那么多爱慕她这抹颜色的人,却没一人愿以正妻之位娶了失了名节的她。 只有那被打得断了腿的纨绔,被人抬在轿上,风风光光地带了一众的媒人前来求娶。 她分明脸色苍白,却仍咧着嘴冲着她笑得开怀,“闻笙,我来娶你了!” 她父母亲只当她无理又逾越,可只有她知道,南浔在对那夜池边的自己说,“闻笙,我没失言!说好的三书六礼,我做到了!” 上一世她不太懂情之一事,这一世与南浔有过亲密后才知,其实南浔也完全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对她用强,可她一次都没有。 全府上下没有一人因她失了名节而轻视她。 南浔虽是好色,却也从不会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她。 这世上更不会再有一人,明明被她伤得破碎,却仍在全府破灭的最后一刻,将她的一切退路规划好。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好过她的阿浔。 可,这不代表她能原谅南浔竟有想将她推开的念头,一如上一世的最后。 倘若她与南浔一同入狱,至少能陪她一同受苦,不至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去求宋沂那个伪君子... 她总将她推出她的生活... 总能轻易地不要她。 闻笙的病情日益严重,高烧如炽,神智也愈发不清,绿玉在旁观察,深知事态严重,再不敢有丝毫隐瞒,急匆匆地奔向夫人的院落。 夫人听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清禾怎会突然病得这般严重!?” 分明前几日她去清禾的院子时,绿玉还说是染了轻微的风寒,怎这会子就说人不好了! 绿玉也不敢多说,只跪在地上哭道,“是奴不好,竟觉得小姐喝上几服药就能好,这才耽搁了...” “混账东西!”闻夫人一巴掌将绿玉打倒,“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得起,快去请府医来!”说罢在婢女的搀扶下快步往闻笙的院子走去。 闻夫人赶到时,推开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闻笙时,顿时心痛如绞。 她好好的女儿,怎会突然病成这副模样! 府医们闻讯而来,然而几人看了又看全都是束手无策。 闻夫人见此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随即又坐起身来,“速去通知相爷,让相爷去入宫请旨让太医来诊治!” “是。”一旁的仆人听后急忙去报信。 闻相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入了宫。 不久后太医随着闻相匆匆而至,他取出细丝,轻轻搭在闻笙苍白的手腕上,开始悬丝诊脉。 太医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慎重地提笔开了个药方,命人立刻去煎药。 随后,他转向闻相和闻夫人,声音低沉而严肃地说道,“闻小姐的病情非同寻常,她高烧不退的根源在于心结难解,这心病,非寻常药石所能医治,臣只能暂时开些药方,先降低了闻小姐的体温。” “心病?”闻夫人听到太医的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在地。 她竟从未发觉女儿是有心事的,她这母亲当得未免过于失职! “我的清禾啊!”闻夫人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闻笙的手,泣不成声。 而闻相却沉着眸子,一言未发,谢过太医后,便命人将之送回了宫中。 太医回宫复命后,齐胤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他微微眯眼,似自言自语般问道,“心病?” “回圣上,是的。”太医回道,“丞相听闻病情后随即将闻小姐身边的婢女审问了一番,听说闻小姐自年底南司马日日去相府门前求娶时,便因着众人的声声议论,断断续续的不好了...” 太医看了齐胤一眼,继续道,“闻小姐不敢言说,婢女又瞒着不敢报,这才拖到了这时。” 齐胤听后,挑了挑眉,未再多说什么,只道,“下去吧。” “是。”太医躬身告退。 齐胤坐在御书房中,提笔继续批阅奏章,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般,却又冷不丁地开口,“安福啊~” “奴在。”安福躬身上前。 “百姓们应不会知道闻家小姐被太尉之子逼得心中郁结,高烧不退,或将丧命的事吧?”齐胤摇了摇头,担忧道,“可别让他们扰到闻家小姐修养啊。” 安福黑白分明的眸子快转了一圈,笑道,“自然不会,奴去让人小心地提点一番。” 齐胤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在奏章中,他一日有近八个时辰都在处理朝政,他可真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君王啊... 南轻几乎与齐胤同时接到消息,她微微蹙眉,“郁结于心?” “呦,郁结于心了呀?”宋辞在一旁风凉道,“闻姐姐身子薄弱也太过薄弱了些,怎小打小闹一番,人就要快没了?这可别一年后你那缺心眼的侄子回来,连人都见不到了,只能去见墙头草了。” 南轻瞥了她一眼,“你知为何?” 宋辞微微一笑,跪趴在南轻的座椅把手上,轻指了指桌上的葡萄,讨巧道,“这好玩意我在家中可是吃不到呢,皇后娘娘再赏我几颗呗?” 南轻就静静地看着她,不为所动,宋辞也不气馁,伸手扯了扯南轻宽大的衣袖,“皇后娘娘~啊。” 南轻被宋辞叫得浑身酥麻,侧目去看她,只见小女孩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眸中含笑地看她,却也有显而易见的执着,仿佛她若不喂她,她便会这样一直张下去。 她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颗葡萄,连皮都没剥便喂了过去。 宋辞看着美到让她心颤的女人,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一口含住了南轻的手指。 南轻被她孟浪的行径羞红了脸,斥道,“宋辞!” 她想收回手,却被宋辞一把抱住。 爆浆的葡萄,灵敏软滑的舌头,浑身颤栗的酥麻,以及小家伙得意的眼神... 宋辞含着她的手指,一寸寸地将她吃了个干净,才将人放了。 南轻端着那湿漉漉的手指,轻蹙眉头...一时不知所措。 宋辞却轻笑一声,拿了帕子一点点将其擦干,又放回了南轻的腿上,“不要洗....” 第99章 危在旦夕 南轻抿了抿那发烫的手指,抬眸看了小家伙一眼,只见她得意的样子仿佛一只傲娇的猫,“说吧,为何?” “我不知道~”宋辞理直气壮道。 南轻微微一顿,随即唇角一提,看向门口的位置,缓缓唤道,“海棠...” 宋辞得意的神情微微一僵,忙打断道,“我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嗯,说。”南轻神色淡淡地端起一杯果酒,游刃有余的模样完全不像刚刚红着脸仿若小女生的神态。 宋辞咬咬唇,她也就能在那时候碾压她一瞬了,哼! 她开口将那日上巳节上的事说与南轻听,“感觉两人在那时就已有了矛盾。” 宋辞便说着便仔细回顾了下那日两人的神情,她好像在南浔脸上看到,闪躲? “你侄子好像自卑了。”宋辞身子向前蹭了蹭,越过把手趴在了南轻的腿上,直言道。 南轻低下头来看她,这般更像一只小猫了,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宋辞的头,“阿浔那般的性子,竟还知自卑为何物?” “无论是何性子,在喜爱的人面前都难免自卑。”宋辞抬头在南轻的手上蹭了蹭,“皇后娘娘难道不知,喜爱一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自觉不配吗?” 南轻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宋辞的眼睛,开口道,“本宫,不知...” 宋辞鼻尖微酸,却仍直直地迎着南轻的注视,“没事,我知道就好了,反正....”确实是我不配,是我强求。 —— 闻笙情况愈加严重,全府上下唯有绿玉知晓真正的原因,她也听到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此,便无论如何,也要去找南小将军回来才行... 可她刚被相爷审问了一番,并不敢擅自自己去哪,只得让蓝玉在晚间截了姜小公子,让他一路南下,追回南小将军。 姜时听后,只觉诧异,百姓间的传言他多少也听了些,不外说是南浔日日去招惹那闻家小姐,把人逼得郁结于心,南浔这一走,闻家小姐薄弱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病在了床上,几乎不日就要香消玉损。 既如此,这闻家的人又为何让他去追上南浔,让她速回? 话说,这心病还得找施恶者回来,再刺激刺激才能好么? 姜时虽是觉得疑惑,但也知人命关天,他又知晓南浔确实喜欢闻家小姐得紧,也不敢耽搁。 他告了假,便一路快马南下。 南下的道路漫长而艰辛,南浔一路都觉得心口盈着不安,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怎么挥之不去。 起初,她只当是临行前惹了闻笙不快,所以心怀愧疚,才会如此。 但随着大军越走越远,她与齐桓已抵达了幽州时,这股不安仍未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她避开幽州刺史的招待,独自一人站上幽州城的城楼上,远眺着南方的天际许久,随即转身下令,全军立即返回盛京城郊,一路修建南下。 她的原计划是一路南下,查看各地地形,最后综合一切考虑,修建一条不同于前朝的渠。 但现在,她只想离盛京城近一些,再近一些! 齐桓听了她的话,虽诧异却并未持反对意见。 他这一路走来,最是知道南浔是如何心不在焉的,他深知后方问题不解决,南浔也不会有什么心修广陵渠,做什么建树。 只是,实不知闻家小姐这一世到底对南浔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他想着南浔做得一件件事,只微微蹙眉,几乎每一件都踩在世家贵女的厌恶点上。 只怕是她二人,这一世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想到这,他不自觉苦笑一声,他竟还有心情关心南浔的感情。 就在大军一路返回的次日,南浔他们便遇到了同时抵达的两个人。 一个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南家信使,另一个则是马蹄急促,飞驰而来的姜时。 他们都无外乎告诉南浔:闻家小姐病重,情况危急,速回! 南浔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她喃喃道,“怎么会?才几日...” 姜时看着她的模样,小心地开口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反正好像太医都去闻相府了,说是郁结于心,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郁结于心? 南浔听到这四个字时,心口猛地一痛。 她又想起冬日里时,她与闻笙闹了别扭,日日站在窗前不进屋。 她站了几日,闻笙就不点炭火地陪了她冻了几日,最后也是病得不轻... 她明知闻笙多爱她,却还不长记性,连句话都没有的把闻笙一人扔在了盛京城,自己就那样走了。 南浔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一时什么也不顾了,骑了马疯了一样地往回赶。 齐桓看了眼南浔飞驰离去的的背影,余光又看了眼矗立在一旁的姜时。 群芳阁一夜后,已不是他躲着姜时了,而是...姜时再没踏入任何他会出现的地方。 姜时远远地赶来时,一眼便看到了与南浔并肩的齐桓。 也就是那一眼,姜时才发觉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追上来,也是因为还能再看齐桓一眼。 他想他了。 可走到面前时,他还是一眼都不敢看齐桓,他没脸。 他绷着身板看着南浔离去的背影,也自顾上马,连话都没说地准备离去。 齐桓见了,抓着缰绳的手一紧,开口道,“怎么?南小将军走了,姜小公子不留下为她主持这一烂摊吗?” 姜时身子一僵,这才回过头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扮做她,继续在这行军的途中。” 齐桓睫毛轻颤,深深地看了姜时一眼,果然无论何时,事关南浔他都能如此上心。 南浔一日不曾停歇,快马跑了两日一夜才赶了回来。 她一路奔波,双眼熬得通红,可心口的焦虑让她片刻都等不了,直奔闻相府,就翻墙进了闻笙的院子。 她箭步奔向门口,还未推开门,便先看到了端着药走来的绿玉。 绿玉见到她,先是惊愕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毫不犹豫将手中滚烫的药泼在南浔身上。 第100章 你是说这件事吗? 滚烫的药烫泼在身上,南浔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她看着绿玉开口问道,“她怎样了?” 绿玉闻言,眸子瞬间发红,她抹了一把眼泪,出言挖苦道,“呵,您还有脸问我们小姐怎样了?你上次怎么说的?绝不负我们小姐?你有是怎么做的!?” “南小将军占尽了便宜又觉得腻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们小姐了就往死里逼她?”绿玉边说着,便将手中的碗砸了过去。 她专砸那刚被烫了的地方,让南浔痛上加痛,她们小姐不舍得,她可舍得! 南浔一听到那个死字,眼眶顿时充血,好似下一秒就要裂开了一般。 她也不再问绿玉,猛然转身,大步向屋内走去。 绿玉见了也没拦着,又在身后瞪了她几眼,弯腰去收拾了地上的碗渣子,后又让蓝玉去守门,自己则又回了厨房熬了碗新药。 她备了两碗,要是这次南浔又把她们小姐气得更不好了,她干脆直接送她归西得了! 长个嘴就会气人! 整日里磋磨她们小姐! 南浔颤抖着手推开了闻笙的闺房门,这是她头一次从正门踏入这间房里。 她沉着脸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到闻笙面前,虽已有了一些心里准备,但在看到闻笙面色苍白,唇角干裂,好似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时,还是没能忍住,顿时崩溃地落了泪。 她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闻笙的床边,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闻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双手曾无数次温柔地抚在她后背,纵容着她的一次次得寸进尺。 可如今却冰冷得好似没有任何的温度。 南浔心疼得泪一滴滴地滚落下来,砸在闻笙的手面上,她可真坏啊,一次次地把闻笙气病。 闻笙近日几乎全靠太医的药半吊着,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那泪落在手面,砸得闻笙有了些轻微的触感,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的她,目光还有些迷离和恍惚,她朦胧间好似看到南浔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她微微抿唇,心口一委屈,泪便自眼角滚落了下来。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用一只空闲的手拉着南浔的衣角,虚弱道,“阿浔,你不要我了吗?” 别不要我。 这一次,我会很好,很爱很爱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不要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南浔听闻这句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她抽泣着,“闻清禾,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阿浔,别哭...”闻笙思绪还不大清醒,浑浑噩噩地看着南浔哭,脑子里全都是她浑身是伤地跪在菜市口的模样,“别哭阿浔,我陪你一起痛...” 闻笙轻轻抬手,抚过南浔的脸颊,想要为她拭去那不间断的泪。 可南浔却看得心疼,她哭着摇头,一把将闻笙抱进怀里,她传送内力,“我怎会不要你呢?我怎舍得不要你呢?光是想想以后没有你在我身边我都要疯了...我从不想将你让给任何人。” “闻清禾,我自认为自己比起宋沂那伪君子,是坦荡至极的,可其实我不是...” 南浔紧紧地抱着闻笙,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她认命般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哽咽道,“我比他更卑鄙,我...我骗了你,我很怕,怕你知晓后就厌恶我,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对她的凌迟,“我仿佛生了心魔一般被困在梦境里,一句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听得我无法呼吸,我害怕得紧,我怕你听了我的隐瞒就不要我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日我见你与宋沂、齐衍一起走在河边,顿时自卑得紧,为何我不能如君子一般,站在你身旁,也能让旁人看了就止不住地称赞一声相配。” “为何偏我生的这般不堪,我的自觉不配,一时间心里不爽快,就与你闹了别扭,说了那样的混蛋话...” “我还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让你病成这样,我真的错了,闻清禾...” 温和的内力一股股涌入体内,闻笙渐渐清醒过来,趴在南浔的肩膀静静地听着南浔的话。 直到闻笙又听见那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身子才猛地一颤。 垂落在一旁的手微微抬起,顺着南浔的腰间抚上胸口,“你是说这件事吗?”她声音微弱又沙哑,虽然疑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南浔闻言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闻笙,她本以为自己始终藏得很好… 闻笙怎么会?那她… 她还思虑着,却没想闻笙又开口道,“阿浔,我早就知你是女子了。” 南浔顿时瞪着双目,只觉耳边又响起了各种属于闻笙的声音,“南浔!你可知人伦!女子与女子之间如何相爱!” “你走吧,我不愿见你,早知今日,何不让我死在那池边...” 一声声,一句句,听得南浔脑瓜子要炸开了一般。 她抗拒地松开闻笙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她生怕闻笙的下一句话,便要将她在现实中也打入谷底。 可闻笙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拉着南浔的胳膊,“可是阿浔...” “不要,你别说,求你...求你了闻清禾。”南浔抗拒地摇着头,“我只是,只是想与你在一起...但我骗了你,是我混蛋,是我活该...你别说,我求你别说。” 闻笙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心口针扎似的疼。 原来,上一世她伤的南浔,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她落着泪扑向南浔的怀中,“我要说。” “阿浔,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恶心,我偏爱极了同为女子的你,给了我这世间所有男儿都无法给予的爱意,真的。” “你说什么?”南浔本还抗拒着闻笙的开口,却没想是听到了如此平静又浓郁的爱意。 她曾惶恐不安地怕着闻笙或许会有与梦中相同的反应,再不济也要因着她的欺瞒而觉得屈辱与她闹上一闹。 她完全没有想过,闻笙会是当下这般的反应。 第101章 这样苦的药 南浔一时僵愣在原地,为着自己无故的情绪而涌上了一丝的自嘲。 她竟为了一个无厘头的梦,而一再怀疑闻笙对她的爱意。 以闻笙对她的纵容,怎舍得对她说出那样重得话呢。 她咬着唇肉,紧紧地回抱住闻笙的腰,低声问道,“你何时发现的?” 闻笙虽受了她一部分的内力,却仍觉得双眼重如千斤,她强撑着精神回道,“很早,很早以前…” 早到,上一世就发现了。 早到,在我还不清楚自己已经很爱很爱你时,因着一时的难以接受口不择言地伤了你。 若上一世再晚一些,晚到我如这一世一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时,再发现你的女儿身,是不是就不会让你那般难受了。 “阿浔,对不起…伤你至深。”闻笙虚弱地张口后,还是没撑下去,闭上眼睡了过去。 南浔红着眸子,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为何闻笙这般好,好到要为她莫名地梦境而道歉,“闻清禾,不要道歉,错的人是我啊…” 绿玉端着药在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听见里面没来声音才推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南浔魔怔似得模样,开口道,“南小将军这是想勒死我们小姐吗?” 南浔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闻笙,将她平缓地放回了床上,并掖好了被角。 绿玉见她这模样,阴阳道,“早干嘛了?” 她将药碗放置一旁,随意端起一碗递了过去,“不搓磨我们小姐,你浑身难受是不是?” 南浔垂着眸子受训,伸手接过药碗,却发觉碗中没有勺子。 绿玉迎着她的视线,语气不善道,“你喝。” 南浔微顿了一下,抬手两其喝了个一干二净。 “苦吗?”绿玉问她。 南浔蹙着眉不语。 绿玉却没放过她,“南小将军最好记住了,这样苦的药,我们小姐为你喝了两次,十几日,四十几碗!” 南浔闻言,鼻头一酸,险些又要落泪。 绿玉白了南浔一眼,又将另一碗药塞到她手里,警告道,“若洒了一滴,让我们小姐的病晚好上几日,看我以后还睁眼瞎的!窗和门我都给你锁上!” 说罢,她转身离去,给两人留出单独的空间。 “谢谢你绿玉。”南浔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绿玉闻言脚步微顿,恨恨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泼完你,还要给你熬上一碗烫伤药! 要不是怕她家小姐心疼,她才不愿管那小没良心的死活! 绿玉走后,南浔极为小心地将药一点点喂给了闻笙,而后又蹲坐在床边陪了她许久。 月光下,闻笙的肌肤白的发亮,不过一别数日,却清瘦了好似只剩一副骨架了一般。 南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只见闻笙喝了药后,修长的睫毛平稳地轻颤着,直到深夜也不见再有转醒的样子。 南浔估摸了下此刻的时辰,修建广陵渠的大军已被她戏耍般地耽搁了许久,她不能再任性地不管不顾了。 她又深深地看了闻笙一眼,她就回府让暗卫去传个信就回来… 闻笙转转醒来时,房间漆黑一片,她虚弱地环顾了下四周,哪里有南浔的身影? 她是又做梦了,南浔去岭南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盛京呢? 她撑着身子起身,双手抱膝地坐在床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开门声,但闻笙未动,因为… 南浔从不走门。 但那房门开了又关,熟悉的脚步声只走了几步便顿住了。 闻笙抬起头来,向那声源看去,那矗立在朦胧月光下的身影除了南浔,还能有谁。 她鼻尖一酸,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还回来做什么?修你的渠去,一年别回来。” 闻笙越说越委屈,气恼道,“我明日就去嫁了那宋沂去,再也不与你好了。” 南浔瘪了瘪嘴,走上前去,“我才不让你嫁给他呢。” 闻笙躲了她拥上来的手,“你不让我嫁我便不嫁吗?” “不是你说我与他甚配吗?我去嫁了你觉得与我般配的人,岂不合你心意?”闻笙红着双目瞪她。 “我才不合心意呢,情绪之下的言语,做不得数。”南浔回她。 闻笙双眸,“一句情绪,你便狠了心的往我心窝子里戳刀子。” 她看着南浔问道,“若不是我病了,你是不是真要一年后才回来?” 南浔被她问得噤了声,最后不得不在闻笙紧逼的视线下点了点头,“我不知你已知晓,只想快点有些建树,再回来与你坦白。” 她硬着头皮解释道,“若那时你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想我大抵也有了娶你的本事。” “阿浔,你可知一年有多久?”闻笙问道,“你又可知我们相识不过半年?” “这半年间就发生了好多事,你又怎确定因着别扭分别一年后的我们还能依旧如初?” 闻笙为顿了顿想到上一世那场有着蓄谋的囚禁,哽咽道,“怎知,你离我一年之久,我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我留了人保护你的,向西我也留在了盛京,若有事他定能第一时间赶来…”南浔的声音越来越小,闻笙之意哪是这个。 闻笙是气她放任问题的态度,她却还不知所以地和她争辩。 “对不起…”南浔垂着脑袋,低声道。 闻笙见她这般,也垂下了头,开口道,“你甚至不与我说你心中的顾及,不问我的想法,便自顾自地有了想将我推开的念头。” “你不信我的爱意,更不信无论何时我都愿守在你身旁。”说罢,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南浔,“可是阿浔,我分明什么都给了你。” 爱也好,身子也罢。 我有为你倾尽一切,而你却以一句贞洁尚在,自以为地给了我退路。 可我此生… 不,倘若生生世世轮回,我都都能侥幸与你相识。 那我始终只会是你的女人。 第102章 旁人的妻子 闻家那洁白无瑕仿若神女般的妙人,或将消香玉殒的消息一经传开,顿时让这盛京城的一众郎君为之痛心。 南浔一时间内因着此事,名声更坏了。 若不是她不顾闻家声名一再强求,闻家女又怎会如此! 宋沂自听到消息时便开始心急如焚,他连碰都没碰过一下呢,怎就快死了? 可他身为外男又不便入府探望,只得明里暗里地求了宋辞几次。 可宋辞去了相府两趟也都未见见到闻笙本人,并不知她具体情况。 他思来想去还是在夜里去了一趟弘光寺,他越过齐曜的房门直接入了闻箬的禅房。 “沂郎?”闻箬刚还在房里抱怨宋沂一点良心都没有,吃干抹净后是一点也不想着她。 她不过话落不久,宋沂便推门而入,她一时间尴尬地起身没敢上前相迎。 闻箬僵笑了一瞬,发觉宋沂神色间并无气恼,反而有着一丝放纵的饥渴,她这微微放下心来,却同时 也在心中涌上一丝不屑。 这宋沂端得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还是她手指一勾就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他那夜的表现,可不像什么守身如玉的楞头小子。 闻箬隐下心中的情绪,笑着扭腰上前,撒娇道,“沂郎,你可来了,妾日日想着你呢。” 宋沂唇角轻提,蔑视地看着在他面前做作的女人,“想我?” 他边说着便把人拽进了怀里,一手在那高峰上使劲揉了两把。 宋沂细细打量着闻箬的容颜,借着身为闻家庶女的身份,但确实在某些神态上神似闻笙一些。 难怪他那夜没忍住,直接在那破败的佛像前便要了她的身子。 不愧是让齐曜那变态调教过的玩意,弄起来的滋味确实不错。 闻箬被他掐的生疼,却是不敢说什么,只抬起手臂挎在宋沂的脖子上,“自然了,妾都是沂郎的人了,不想着沂郎还能想着谁?” 宋沂轻笑一声,万人骑的玩意,也配说是我的女人? 他捏着闻箬的下巴,“真乖。”若是,正主也能如你这般乖就好了。 想到这,宋沂眯了眯眼一把抱起闻箬便往屋里走,顺带吹灭了桌角的烛火。 床帘放下,几乎连同月光一起挡在了外面,朦胧间更像了… 宋沂一把扯掉她的衣衫,“清禾…” 闻箬身子一僵,眸子顿时涌上一丝恶毒,可仍配合开口配合着他,“沂郎…” “闭嘴!”宋沂斥道。 出了声,就不像了。 一阵放纵后,宋沂穿好衣衫,“你明日回趟相府吧。” “嫁给齐曜的弃女罢了,如何有脸回去?”闻箬陈拽着被子挡在胸前,低声下气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让她回相府,不就是替他去看看她那个好姐姐死没死吗? 还别说,其实她也想回去看看啊,报应来得就是快。 她嫁给齐曜受罪又如何,总好过闻笙被南家那位逼的快死了强。 可她也不愿在宋沂面前逆来顺受,让他发泄欲望就算了,现在还得给他跑腿了。 宋沂冷眼瞧了他一眼从袖口掏出一包银两递了过去,缓声道,“姨娘也想你了呢,买身体面的衣裳回去看看吧。” … 闻笙自某一日起身子便渐渐地好了起来,这可把闻夫人高兴得不行,拉着闻笙的手好一顿落泪。 “你可担心死娘了,你既如此在意那纨绔的叨扰为何不早与娘说,娘便是撕破脸也给你把人撵走,何苦搓磨了自己,险些命都没了…”闻夫人哭道。 闻笙闻言扫了眼躲在床后的身影,开口道,“大抵是太医知圣上看重于父亲,爱屋及乌地夸大了我的病情罢了,南浔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我弄病…” 闻笙向来不会说谎,她说出此话时,目光闪躲着不敢直视娘亲的眼睛。 如此,闻笙又悄悄在心中为南浔记上来一笔。 “绿玉都与我坦言了,你还替南家那个说什么,你放心她南下之行少说也要一年呢,娘一定在这一年内给你找到合适的郎君…” 闻夫人只当女儿是怕她跟着担忧,拉着女儿的手,愤慨道,“等她见你嫁人了,也就死心了,就算不死心,我不信她南家就还能纵容她觊觎旁人的妻子!” 闻笙见娘亲如此,余光瞥见那颓丧的身影,硬着头皮小声道,“娘,什么旁人的妻子啊…而且,南浔也没有那么讨厌的…” 闻夫人闻言像见了鬼似的看了眼闻笙,手放在她的额头摸了又摸,“我的清禾可别是烧糊涂了。” “你自小便活得小古董一般,虽从未言语过什么,娘却知你始终不喜一切逾越的人与事。” 闻夫人微微蹙眉,“按理说你当厌恶极了南浔那性子呀?” “娘,你…”闻笙开口想要阻止她娘别再说什么了,谁知闻夫人起身道,“不行,娘还是继续去祠堂为你祈福吧。” 闻笙:… 南浔见闻夫人走了,才端着药碗走了出来,她也不上前,就委屈地站在原地。 闻笙睫毛轻颤,张了张嘴,却仍狠心地侧开双目,这人惯会惹她心疼。 南浔见了,只得自己又凑了上去,盛了一勺药喂了过去。 闻笙赌气不喝,南浔哄道,“喝嘛~别拿自己身子和我置气。” 闻笙不语。 南浔顿了顿,低头沿着碗边含进嘴里一口,却不想抬眸间就被闻笙嗔得那一眼吓得咽了进去。 她结巴道,“我就是,替你尝尝温度...” 闻笙垂首隐下眼底的笑意,神色淡淡地接过那碗药自己喝了下去,“阿浔,你不要以为装乖我就能原谅你,我还没消气呢。” “嗯,我知道...”南浔低着头回道。 闻笙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道:你才不知道,你若再这样随意将我推开,我就真得不原谅你了...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半晌,南浔率先开口道,“我...也是觉得我这性子当是入不得你眼的,这盛京城里的贵女们就没有不厌恶我的,我始终觉得最初你也是不喜欢我。” 南浔低着头,既已开了口,她还是想将一切说个明白,“好像就在那夜池边后,你突然就接受我,对我好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毁了你的名节,你才不得不向我妥协。” “可,你又说很早就知晓了我也同为女子....” 南浔话未说完,闻笙却是懂了,别说她娘亲了,便是全盛京城的百姓们都觉得身为世家贵女典范的闻家女,绝看不上南浔这纨绔一眼,她又怎会一次次纵容得她没了边。 闻笙手磨擦着手中渐凉的碗底,“我也做了一个的梦...”她咬着唇腔的细肉,为自己没有坦言重生,而也同样以梦来讲述前世而感到不堪。 她卑鄙地不敢与南浔承认,在平行时空的某一世,她确实如她梦中一般恪守着世家贵女一生既定的教条,将她伤了个彻底。 “梦到我同为女子?”南浔诧异。 闻笙只道,“梦中我们成婚了。” “可是...我强求的?”南浔闻言心口一紧,声音都有些微弱的颤音。 闻笙身子一僵,谎言道,“不是...” 南浔闻言不自觉松了口气,顿时开心道,“你是自愿嫁我的?那我们婚后生活如何?” “你为我种了满院子的郁金香,还把你练武的那块桩子移了做了一个很大的秋千,我常坐在那边等你...”闻笙说道。 南浔听得眼睛发亮,“唔,你的梦好好呀!我喜欢,等以后我们成了亲我还给你种满院子的郁金香,做一个比你梦中还大的秋千!” “好吗?”闻笙问她,“你院子里住着我,觉得院子里还住着一群别的姑娘日日陪你玩乐,是很好呢。” 南浔咧着的嘴顿时僵住,立即反悔道,“你这梦也不好,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我没娶到你时,眼里都全是你呢,娶回去还不好好宝贝着,怎可能去和旁得姑娘玩!”南浔义正辞严。 闻笙微微一笑,难得腹黑道,“绿玉常说,得到了便不珍惜了,我那般纵着你,你前些日子还将我推与旁人呢?这谁能想以后你又想怎样。” 闻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眸中的泪欲落不落地嗔看着南浔。 “我不会...”南浔急道,“我一会就回家,将那些姑娘们都散了,我就有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 她垂着头,“我真的再也不敢犯浑了...” 闻笙最是见不得她这般模样,勾了勾她的手,继续说道,“但后面,你与我和离了。” 南浔听得蹙眉,心中已有些猜测,却仍问,“为何?” 闻笙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南将军在与燕的一场战役中不知所踪,不久后便被诬陷叛国,太尉府一时间沦为众矢之的。” 南浔静静地听着,只从闻笙的三言两语中捋清了自己那断断续续的梦。 明白了百姓为何说她南家叛国,那满是血腥之夜,她爹娘与闻清禾又为何不在她身旁... 南浔眸子发黑,双拳紧握,她南家手握八十万大军,到底是如何的蠢钝,才能落成那样的结局。 “你可有梦到我姑母?”南浔问道。 闻笙的手被她握得生疼,却仍开口道,“皇后南轻以巫蛊之术,弑君...” 南浔听后,额头青筋暴起,却并未发怒,她只觉可悲又可笑! 倘若她姑母有一日真的想要了齐胤的命,那定然是堂堂正正的提剑取之。 南轻向来是不在意名节之人,若不是南家之女的责任与亲情绊住了她,她当是这世上活得最洒脱的人。 气过之后,南浔静下心来,又觉梦中一切都太过不合常理。 南家军向来战无不胜,便是一次失误败了也是人之常情,可又如何几十万的亲军都护不住她爹娘? 盛京城内的一切也是如此,她是蠢的,可她姑母又怎会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她姑母甚至自始至终都没能出宫… 猛然间,南浔又想起燕承的那句:倘若北齐有叛徒呢? 可惜,梦中细节太少了,南浔无法过多分析,她又追问道,“我与你和离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闻笙咬着唇,戳了戳着她的胸口,“你误会我与宋沂…” “还有呢?” 闻笙看着她着急的面容,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身子。 她颤声道,“你还说要我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爹。” 话落间两人对视一瞬,俱是震惊。 闻笙胸口发闷,因着这句话,她当时与南浔分别得更为不快了,可…阿浔为何要那么说? “便是在梦中,我也绝未与任何人说过你为女子之事,我父亲他应该不可能知晓…”闻笙看着南浔的神色,解释道,“我并非为他说话,也不知他是否做过旁的什么,只是...”只是想与你说。 “我知道。”南浔握着闻笙的手。 若是丞相从闻笙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并公之于众,那闻笙大抵不会依旧身着妇人装扮去菜市口送她最后一程。 梦中,她并未受过重伤,知她身份之人,只寥寥绝对亲近之人:爹娘,姑母,海棠姑姑与闻笙,绿玉。 海棠姑姑一心为着姑母,绿玉一心为着闻笙,南浔实是想不出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 南浔思虑片刻,又问,“你梦中可有齐桓?” 她梦中从未有过齐桓,而刚闻笙也未提及于他,那齐桓又是从何处知晓了她的女儿身呢? 闻笙摇了摇头,“你只在梦中与我说过一次,他似乎心悦姜小公子,但姜小公子....” 她微顿了一下并未言明,继续道,“其他的便没有了,他常年身居深宫,在南大将军回来的那场宴席之前,我甚至不知他长什么样子。” “怎么了吗?”闻笙看着南浔的神色问道。 南浔迎上闻笙的目光,沉声道,“他也知晓我为女子。” 闻笙闻言心口微微一震,细想了一下她与齐桓那几次莫名的偶遇,以及接触以来他每每若隐若现的试探。 齐桓果然也是重生之人! 第103章 学做正人君子 闻箬盛装回府,却是连相府的大门都没迈进去。 守门的家丁将她拦在门外,躬身道,“二小姐,老爷让我转告您,好好陪着您的夫君守在那弘光寺,才是你此生身为闻家之女最后该做的,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家丁话落后,闻箬如遭雷击一般僵愣在原地,盛装之下的娇颜霎时间变得煞白。 然而,守门的家丁只是弓着身子,一副请您速速离去,别让奴难做的模样。 闻箬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平日里常装作温婉的脸庞,此刻也变得有些狰狞,“低贱的狗奴才!你可知假传主话当杖毙!” 家丁弓着身子并不言语,可却更加激怒了闻箬,她不顾形象地大喊道,“我既是闻家的女儿,又为什么不能回家!?” 然而,家丁扫了一眼在旁围观的百姓,冲着身后招了招手,随即便有人上前将闻箬架远了。 宋沂在听说闻箬连相府门都没走进去时,只暗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闻笙的身子日渐好转,南浔也动身回了前往修建广陵渠的部队。 南浔走前,拉着闻笙的手,好一阵不舍,叮嘱她好好照料身子,莫要再生病了。 然后又眼巴巴地说,“我中间还会偷偷回来的。”她将人看了又看,也不敢有什么逾越。 闻笙知她所想,不过是因着娘亲那句她且不会喜欢南浔这样的性子。 但闻笙却偏不点破,也不主动,她且看这小色胚能忍到何时。 南浔既想学做“正人君子”,她便陪她...小色胚也总要吃些“苦头”,才抵了那要将她推开的那混事。 南浔恋恋不舍地离去,快马赶回郊区驻地时,天色已近黄昏。 此时的姜时正顶着一张与她有九分相似的人皮面具,在驻地附近的一家酒肆里大耍威风。 为了掩人耳目,南浔故意让姜时戴着人皮面具扮做她,每日在不同的地方玩乐享受。 好让齐胤安排进来的人整日里见不到“她”的踪影,只当她光顾着吃喝玩乐,全然不顾什么修渠之事了。 但实际上,部队里的人自出发那日起便已被她暗地分为了两批。 一批在明,与她吃喝玩乐。 一批在暗,正在按着图纸连日连夜地修建真正的广陵渠。 为赶修建进度,她也派出了一批精干的探子一路南下,每到一地便将当地的地形地貌与各地官员的作为详细地记录下来,飞鸽传书送给她。 而那批探子在抵达岭南后,也将着手修建广陵渠,两军将在中途汇合,还能比原计划更早一些竣工。 此计划是绝密的,除了南浔和少数亲信之外,无人知晓。 连姜时也不知,还只当他是为她跑路才顶替在此。 南浔不是不信任姜时,而是... 她眯着眼,看了眼矗立在一旁浑身发冷的齐桓。 “五皇子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呢,可是有何心事?”南浔看着齐桓开口道。 齐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来南小将军是解决自己的问题了,都有心情来关心我了。” 南浔被他一噎,微微一笑,“你最好在姜时面前也这么毒舌,他就喜欢这样的。” 齐桓不作理会转身要走,却又顿住脚步看向南浔,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恶心?” 南浔不解,“我为何要觉得你恶心?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有什么可恶心的?” 齐桓愣了愣,还没有何反应,就又听南浔开口道,“但你要是敢把用在我身上的那些计谋也用在姜时身上。” 南浔上前一步,盯着齐桓的眼睛,“或者利用,欺骗他,那就另说了。”说罢,南浔撞开齐桓独自先走了。 齐桓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向楼下看去。 姜时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抬头迎了上去,在看到齐桓时,下意识想收回了落在女人身上的手。 可随即一想群芳阁之事,反而又将一旁的女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齐桓见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姜时见完南浔回到房中时,才关上门,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玩得开心吗?” 姜时身子一顿,转身点燃桌面上的烛火,“五皇子未免太过自来熟了些。” “近朱者赤罢了。”齐桓回道。 姜时嗤笑一声,“五皇子倒挺会嘲讽人的。” 齐桓垂了垂眸,“我与你道歉。” “倒也不必,我确实也太多次的不请自来。扰了五皇子的清净,全当…” 齐桓打断他道,“我不是说这个。”他看着姜时,“我是说那夜在群芳阁。” 姜时听闻齐桓提及他最不愿提及的事,脸色不禁有些发青。 他开口道,“还没来得及谢谢五皇子帮我安排了姑娘呢。” 齐桓坐在床沿,并未言语。 姜时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心口堵着一口气,却又不知到底为着何。 他刚要下逐客令,便听齐桓问道,“姜时,你喜欢女孩子吗?” 齐桓虽是如此问,可姜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次齐桓听到他说不可能喜欢男人时冷漠的反应。 若没有那句话,他可能也不会去什么销魂阁。 可他从未喜欢过一人,并不确定他心口的躁动是不是代表着喜欢,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想与一个男人在一起。 但他确定的知道,那夜齐桓往他房中送了一个女人,“夜已深,五皇子还是请回吧。” “你还没回答我。”齐桓说道。 烛火的照耀下,他有种破碎的美,看得人不自觉想要疼惜。 “问了便要答吗?那我其实也蛮想问问,五皇子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涉及产业有赌坊,更有群芳阁。 既是赚钱捞金的奢靡之地,又是盛京城消息收拢聚集之地。 知晓蓟县遗军的盘踞地,知晓大皇子在弘光寺圈养女童。 甚至整日里与他和南浔玩闹的扶音,也是他阁子里的人,他分明就能阻拦了齐曜,却偏让人通知了南浔。 南浔将人救走后,立即又将卖身契送去太尉府,赚了一笔钱。 他到底想干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姜时想不明白。 —— 南浔走后不久,齐栀便来府中探望闻笙了,眼瞧闻笙似瘦了一大圈,可把小公主心疼坏了。 “清禾,你心中憋闷怎不多与我说说?何苦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齐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闻笙说道。 闻笙戳了戳蹙着眉的小公主,“没什么事的,我这不是快好了嘛。” “什么没什么事,太医都说你要不好了,还逞强。”齐栀气恼道,“真希望那南浔就留在岭南,别回来了。” 矗立在一旁的绿玉挑了挑眉,您这是要我们小姐的命啊。 “我皇兄与我说,她就是在群芳阁见着几个姿色上乘的南方姑娘,又听说岭南遍地美人,才非要闹着修什么广陵渠,为此跑去求了我父皇好几次。” 齐栀摇了摇头,“当真是好色之徒。” 闻笙听她提及齐衍,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上巳节后便再没见你,当时还听四皇子说要多为你多把把关呢,后来怎样了?” 听闻笙提及齐衍,齐栀原本气恼的神情顿时化作娇羞,“皇兄才不会替我把关呢。” 闻笙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一惊,只怕上巳节没能给齐栀找到合适的郎君,反而促进了他二人的感情。 她心口微微发涨,她虽也喜欢了同为女子的南浔,但却无法接受齐衍罔顾人伦。 她垂着眸子,错开话题道,“四皇子近来还是忙着给圣上找丹药吗?” 齐栀摇了摇头,“没有了,听闻三皇兄好像找到了很厉害的道士,研制出来的丹药父皇吃了很是见效,皇兄便闲了下来。” “三皇子?”闻笙诧异道。 “对呀,三皇兄近来很受宠爱,宋左平也因此升了官,坐到廷尉左监的位置呢,入朝不足半年,已是快要赶上宋渊大人一辈子的建树了,我皇兄也夸赞他是个人才。”齐栀回道。 “既是三皇兄所找,又与宋师兄有何干系?” “那道士是宋左平在蓟县时结缘的,可能是告诉了三皇兄,然后三皇兄才将人请了来。”齐栀解释道。 闻笙静静地听着,在心中思虑着宋沂是齐晏之人的可能性。 齐栀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又道,“皇兄闲下来后又能整日与我放风筝,下棋了,其实我还是蛮开心的。” 闻笙淡淡道,“小公主的快乐真好满足,四皇子听了又要被你哄得开心了。” 齐栀笑了笑,“因为我除了皇兄的陪伴外,什么都不缺呀!” 闻笙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除了四皇子,她什么都不想要。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齐栀起身想走,却见外间小榻的案子上放着那串粉色的手链。 她指了指那手链,不好意思的笑道,“清禾你不介意我与你戴一样的手链吧?” “嗯?”闻笙不解。 齐栀解释道,“当时皇兄不小心见过你手上的链子,觉得很好看,又没太记住样式,便让我确认是不是粉色的,他说也要为我定制一条。” 齐栀手指扣手指,小声道,“你知道的,我很难拒绝皇兄要送我的东西,但我又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的。” 随即,她又立即补充道,“但你要介意的话,等收到了我就放在殿里宝贝着,不同你一起戴。” 闻笙僵着身子,面上却是如常地笑道,“自然不介意。” “清禾你最好了!”齐栀开心道。 送走齐栀后,闻笙面上的笑顿时消失,她向来穿长袖宽摆长裙,她在宫中又极重仪态与礼仪。 齐衍如何有机会看到她手腕戴着粉色手链? 他可知,那手链为阿浔所送? “拿笔与信纸来。”闻笙冲着绿玉开口道。 “是。”绿玉躬身而退,备好笔墨。 闻笙坐在书案前凝思片刻,提笔落字,将盛京城内的消息都写与南浔,后又做好特殊的密封,开口道,“让蓝玉亲交与向西。” 绿玉双手接过信封便要离去,却又听闻笙说道,“等等,也给竹里居管事的捎个口音。” 晏与衍。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到底谁为谁的替身? 或者…到底谁才是多余的那个? 南浔收到信后反复看了几遍,便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扔进了一旁的杂物盆。 “宫里那两位,近来都有什么动作?”南浔问道。 向西抓了抓脑袋,“三皇子近来很是活跃,与很多大臣都走得很近,反而是四皇子生活依旧围着六公主打转。” 南浔眯了眯眼,“派两倍人手盯着齐衍。” 向西虽疑惑,却也应是,随即告退。 南浔看着窗外飞过的鸟群,一个还未上位的皇子,何故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得如此明显? 闻笙说齐衍对齐栀有情,她反倒是有些怀疑。 修建广陵渠是件大工程,南浔白日里要做那吃喝玩乐的纨绔,晚间则与心腹复盘计划,了解进程。 不知不觉间与闻笙分别已是月余。 闻笙阅完南浔的回信,便走出了房门,矗立在院中的池边,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思念更盛。 她也想亲眼去看看南浔信中的各地风俗到底有何不同,也想陪着南浔走一走,她将实现大一统的广陵渠。 可惜… “姑娘为何还不跳?可真是让我想要英雄救美的心无处安放。” 耳边传来熟悉的调侃声,闻笙猛地一回头,便看到蹲在房顶处的南浔。 南浔见她回头开心一笑,驾着轻功落地,藏在背后的手,又举出一捧郁金香,“送给你。” “怎么又回来了?”闻笙唇角带笑,接过那花,明知故问道。 南浔回道,“自然是想你了。” 初夏的暖风微微拂动,吹动两人轻薄的衣衫,南浔看着月光的闻笙,一如那夜池边的惊鸿一瞥。 她忍了又忍,那正人君子谁爱当谁当吧,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绿玉拿着轻薄的披肩出来时,唇角顿时扯出一条无奈的弧度,她家白菜,又被猪啃了... 她仰天长叹,悄声离去,一天天的真是操不完的心。 第104章 哪有女孩子这么好色的 急促的吻,不安分的手,还是那个熟悉的色胚。 一吻毕,闻笙软在南浔怀中调侃道,“才忍了多久,南小将军就又不守君子之礼了。” 南浔被打趣了也不气,一把将人抱起就往屋内走去,“人家一个女孩子,守什么君子之礼嘛...” 闻笙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南浔会这么说。 她随即轻笑一声,“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好色的?”双手抱着她都不行,还要往脖颈里钻。 “嘿嘿,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好色了嘛。”炙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惹得闻笙身子一颤。 她忙伸手阻了急色之人的动作,说道,“才一回来,话都没说两句便要动手动脚的。” 南浔亲了亲捂着她嘴巴的小手,白白嫩嫩的,闻着都香。 她心猿意马地将人轻放在床上,便压了上去,可怜巴巴地看着闻笙,“想...” 闻笙嗔她,却不语。 “想...”南浔抱着闻笙晃了又晃,“想嘛...” 闻笙被她弄得羞红了脸,却仍狠着心伸手掐了掐眼前这张脸,拒绝道,“那可不成,南小将军今日里想想,明日里又想想,不知哪日便又要说什么臣女贞洁尚在,还能另寻好人家了。” 南浔闻言垂着眸子倒在闻笙的脖颈处轻嗅了两口,她也自知上次的话太过混账,虽她原意并非羞辱,但也确实... 她软糯道,“那我就再忍忍,等成了亲我再想。” 可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呐! 光修好广陵渠都要多半年,探子还没到岭南,也不知那边又具体什么情况。 南浔深叹一口,想吃肉肉啊! 闻笙闻言,咬着唇在她后背锤了两下,既要忍,便别压在她身上可怜兮兮地惹她心软,“那你还不起来?” 南浔撇撇嘴,在那白皙的脖颈吻了又吻,才恋恋不舍地从闻笙的身上爬了下来。 闻笙也随着坐起身来,平缓了下呼吸,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南浔问她。 闻笙回她,“自然是洗澡。” 南浔点了点头,仍呆坐在床沿,闻笙见了羞恼道,“你不洗吗?” “嗯?”南浔迷茫地看着她,却不想这下真气恼了闻笙,又嗔了她一眼便真的走了。 南浔坐在床上,后知后觉,猛地起身追上去,“我洗,我洗!等等我呀闻清禾。” 月光下,绝美的美人强冷着一张脸向浴室走去。 一旁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又色又缠人的家伙,又是拉着美人的手,又是搂着美人的腰。 偏柔弱的美人推也推不开,只能被拥着一起进了浴房。 这还是南浔头一次进闻笙的浴房,木门推开时,一股独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 南浔深吸一口,叹道,“和你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又胡言乱语。”闻笙脸颊发烫地将她推开。 南浔嘿嘿一笑,“我说实话嘛。” 她小心翼翼地扫一眼这浴室的布置,只觉心口似要炸了一般快速跳动着。 她要和闻清禾洗鸳鸯浴了诶! 她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了个干净,然而,半刻钟后,她赤条条地站在闻笙面前时,闻笙却是衣着完好,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南浔尴尬地脚趾扣地,抬手挡住那几乎没什么的小土包,气鼓鼓地说道,“闻清禾,你欺负人。” 说完,她脸色顿时发红,直接跳进了一旁的浴池中,然后紧抱着双腿,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池边的闻笙。 闻笙也没想她转身收拾一下巾布和药草的功夫,再一回头,这人就将自己脱光了。 她不由将愣住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南浔抱着她的小土堆跳进浴池,水滴溅在了她的身上,她才不由地反应过来,笑弯了腰。 原来小色胚也知羞字怎写呀? 往日里都是她被这人剥得赤条条地被压在身下,任她欺负。 而南浔她自己却是一直穿得体体面面的,最少也要穿个中衣。 为着这个,她不知偷偷咬了她多少次。 今日,难得两人反了过来。 闻笙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浴池边中看着脸颊发红的南浔,只觉更有意思了。 是她没见过的,独属于小色胚的另一面。 南浔不敢直视闻笙的眼睛,双腿抱膝地往旁边移了移,小声道,“你看什么看呀,快下来呀。” 闻笙不语,只唇角带笑细细地看着她。 浴房内温度高,热腾的白气萦绕在两人周身,有种仙气飘然的氛围。 闻笙头一次见到南浔披头散发的女儿模样,独特的英气与女子的柔美交织在她的身上,一时连窗外的月色都为之黯淡了几分。 是了,小色胚的姑母,当今的皇后娘娘曾也是盛京城中名满四方的美人,有着如此出色的基因,小色胚的长相自然也绝不逊色。 不过是被往日里的男装遮掩了罢了。 “阿浔,你若着女儿装,当也是这世间的一绝色。”闻笙看着南浔的眉眼赞道。 南浔听后微微一愣,随即脸色爆红道,“闻清禾,你也学坏了。” 闻笙轻笑一声,伸手抬起小色胚的下巴,“那又如何?不是你说的么,谁说女子便不能好色了?” 说着,闻笙微微一顿,轻声道,“阿浔这抹绝色,甚得我心。” 南浔先是被她轻佻的动作勾得心口发紧,只觉一时间竟有种弱势的羞耻感。 随即又听到闻笙的话,身子猛然一震,不可思议般抬头看了眼烛火映照下的闻笙。 无论是此时挑逗她的模样,还是往日里纵容自己模样,每一面的闻笙,都美得让她心颤。 南浔看得痴迷,不禁吞咽一声,伸出手来握住闻笙的手腕。 闻笙双目微睁,从她满是欲望的眸子察觉到一丝的危险,忙要收回手,可却被她拽着动也动不了,“你敢…啊!”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南浔拽入了浴池,腰上随之抚上一双手,急促的吻便落了下来。 第105章 不是不敢 闻笙轻薄的衣衫一遇水便紧贴在身上,窈窕的身段一如那夜的池边,勾得小色胚心尖直痒。 只不过,那夜的南浔只敢在一旁看着,如今却是敢一件件地脱了那些衣衫,只余一件白色的肚兜飘浮在水中。 山雾萦绕,山谷之高,令人神往! 闻笙捂住南浔似泛着绿光的眸子,颤声道,“阿浔,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怕。 鼻间香气萦绕,怀中之人微微颤抖,南浔低头… 半晌后,双目发红的她将闻笙翻了个身,随即潜入浴池之底。 谷底自有花草盛开的芬香之地。 —— 南浔天不亮便离开了,广陵渠的越修越远,她往返的路程也越来越久。 闻笙躺在床上,轻抚着南浔留下的余温,思绪泛空,天刚刚亮便也起床了。 她总觉得摸清宋沂背后之主到底为谁才是侦破上一世那般惨淡的关键之举。 她潜意识里是将齐桓划出可能之人的,他虽一次次用计,却从始至终针对于齐曜。 闻笙虽不知他前世发生了何事,但却更倾向于他也在为前世的自己报仇。 不然,他没有必要将这么好的替罪羊逼上绝路。 毕竟,无论齐晏还是齐衍,都不会比齐曜更好控制。 闻笙坐在梳妆镜前随意收拾了一下,戴着帷帽和绿玉一起出了门。 盛京城内的谣言过盛,闻笙有猜测是出自谁之手,她虽不便出面解释,但那人却也拦不住她出门的脚步。 只是她不曾想,才出了便遇到了宋沂。 她隔着帷帽打量着宋沂的神情,主动问了好道,“宋师兄这是有何急事吗?这么早便来寻父亲。” 宋沂已是许久没再见到闻笙了,绝美的身段步步生莲,一点都不像外界传得不久将消香玉损的样子。 他微微放下心来,回道,“并无什么急事,不过今日闲在想着许久未再与老师畅谈一番,便来了。” 闻笙点了点头,“从父亲那里听闻宋师兄升职了,还未恭贺师兄呢。” 说罢,她试探道,“这三皇子确实比曾经的大皇子更适为主,只是…我似乎也听说四皇子因着这事有些不高兴呢,师兄可要谨慎些的好。” 她话说得模棱两可,只为看看宋沂的反应。 只可惜,宋沂并未有什么纰漏,只应对自如道,“师妹放心,我心中有数。” 闻笙见此不禁有些失落,但也觉得合乎常理,倘若宋沂因她两句话便露了马脚,岂不是太过蠢钝了些。 宋沂难得得了闻笙的关心,心里也有些飘然,他看了眼四周,上前一步道,“闻师妹身子可好些了?刚听闻消息时便想来拜访,但顾及着你的清誉,实没做那唐突之事。” “宋廷尉说话便说话,这大庭广众之下靠我们小姐这般近做什么。”绿玉叉腰拦住宋沂的脚步说道。 绿玉也不知为何,原本她只觉得宋沂的出身配不上她家小姐,所以当以为闻笙日日去溪园斋是为着宋沂时,只觉得替闻笙委屈。 再后来收了南浔的金子,替她阻拦宋沂。 虽后来还回去了,她也还是看宋沂不顺眼,分明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绿玉总觉得透过宋沂那看似和煦的眸子,仿佛能看到一股隔世的阴狠,让她窒息到不自觉地想要抗拒。 宋沂不悦地看了绿玉一眼,可闻笙依旧没有开口斥责她的婢女,就仿佛她刚那一瞬的关怀都是假象一般。 他舌尖顶了顶上颚,他是挺珍惜闻笙的,毕竟是这全盛京儿郎心中神女般的存在。 他要娶来做当家主母的人。 但闻笙也不能总这般高高在上,任他卑微如泥吧? 他漆黑的眸子快速扫了眼闻笙的身段,就自那次竹里居碰面后,他总觉得闻笙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媚。 是那种毫不矛盾,浸透在身体里的,清冷的媚骨,实在是馋的他心口发紧。 就是这丫鬟碍事得紧。 宋沂不顾她的阻拦,又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绿玉你倒不必如此防备于我,我好歹也是几乎同清禾一起长大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匹急剧失控的马便朝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向西坐在马上,大喊着,“闪开!闪开!” “小姐小心!”绿玉下意识地将闻笙拽开。 宋沂虽也及时躲开,但那马似有灵性一般,后蹄子一蹬,便将宋沂蹬出很远。 他被踹飞的那一刻,更为清晰地看见闻笙因被绿玉一拽而露出的手腕上的那条粉色手链。 他后面专程去了那店家询问过,那手链全盛京城内只此一条。 呵。 他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疯狂。 什么才女,神女,就是一个贱货,竟眼瞎到与南浔那种纨绔暗通款曲。 他还像个傻子似的将人供着。 “噗~”宋沂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向西这才将马刹住了。 他急忙跳下马,跪在地上,“闻小姐,宋廷尉,奴该死,奴实不知这马怎一时不听话了!” 他跪在闻笙面前,咧着嘴傻笑的模样简直和她主子一无二致。 绿玉瞅了一眼倒地吐血的宋沂,心下一惊,上前便给了向西一巴掌,“狗奴才,我家小姐身子才大好了些,若被你吓出个三长两短,拿你狗命来都赔不起!” “太尉府当真欺人太甚,来人,把他架了送去太尉府,要个说法!”绿玉朝着身后的家丁说道。 绿玉身为闻笙身边的贴身丫鬟,在某时就代表着闻笙的态度,她话一落,自然有人上前夹着向西便走。 “闻小姐饶命啊,奴再也不敢了。”向西一个大胖子,被几个瘦弱的家丁架着鬼哭狼嚎地往前走,实在有些滑稽。 绿玉硬是掐着自己地大腿才没笑出了声,反倒是闻笙有帷帽遮挡,唇角提了又提。 宋沂哪能愿意放过向西那狗奴才,可他才刚要开口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闻笙这才不急不慢地走到宋沂面前,开口道,“宋师兄可还好?” 宋沂恶狠狠地瞪着她,贱货,你看我哪里像好的! 闻笙见他这模样,也猜出他看出了些什么,她轻笑一声,“宋师兄这般眼神看着我呀?骑马撞你的是太尉府的人,可不是我闻府的人。” 她微微弯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小声道,“宋师兄莫要记恨错了人呀。” 说着,她又直起腰来,“瞧我与你说这话做什么,宋师兄向来大度温和,定然是不会与太尉府一个下人一同计较的,是吧绿玉?” 绿玉在一旁附和了一句,“自然,是不同,不是不敢。” 第106章 只觉这世间不容 宋沂闻言更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主仆,他怎会听不出闻笙话里的讽刺! “为何!?”宋沂捂着胸口不甘地问道。 她不是眼高于顶不将任何郎君放在眼里吗?不是曾在圣上面前亲口说过她不愿嫁给南浔吗? 那为何现在却与南浔沆瀣一气了呢? 除了家世,那给南家丢尽了人,扶不上墙一样的烂泥纨绔,到底哪里比他好了? 闻笙看着宋沂此时狰狞的神情,只觉好似今日才真得认识了这个以她师兄自称十余年的人。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宋沂发癫,半晌未言语,她娘说得对,她确实自小便不喜逾越之人。 比如此时的宋沂,以什么身份问她这句为何呢? 两人就这般静默了许久,久到宋沂甚至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开口道,“清禾不知师兄所说何意。” 不甚在意的态度,让问出那话的宋沂顿时觉得自己仿佛笑话一般。 然而还不待他再次开口,闻府的大管家便已闻讯赶来。 “宋公子!?” 既已来了管事的,闻笙自不想再多作理会,由着绿玉与管事的讲了前因后果,她不做停留,便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 两人虽未言明,但闻笙知晓,今日后,她与宋沂间便算是撕破脸面了。 绿玉见闻笙上了车,小眼睛一转,转身和一同与管事的出来的蓝玉低声交代道,“可切莫耽误了宋公子的诊治呀。” 蓝玉了然。 马车又急又颠,到达廷尉府时,宋沂早已晕了过去。 闻笙听了此事,轻笑一声,还提醒她下次见了南浔别忘了要赏银。 绿玉微微一笑,心想要了那玩意有什么用,哪天你俩吵个架我还得还回去! 但她还是躬身回道,“奴记下了。” 闻笙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改变行程,这多半年的时间内,已有一些受竹里居资助的寒门子弟做了各大臣的入幕之宾… —— 姜时离开盛京来给南浔报信时,完全没预想过自己的假,竟会请到一月有余。 也好在他官不大,期间就他爹来了两封信,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姜时也想自己是不是该回了,可这几日,他脑子里都是那夜齐桓说的那句:我所瞒你最大之事,你不都已知晓了吗? 他站在窗边看着对面齐桓的屋子,手中的信纸几乎快要被他捏碎,他也搞不清心口的那股别扭。 “好看吗?能看到人吗?”南浔双手环胸,杵在他房门口调侃道。 姜时闻声身子一僵,转过头来,“你还知道回来啊?” 南浔耸耸肩,“我也不想回来啊,这不是被人监视着没法整么?”说罢,她提着手中的酒坐到桌旁,“要陪你喝一杯吗?” 姜时垂了垂眸,关上窗户,坐了过去,“谁监视你?齐桓吗?” 南浔给他倒酒的手微微一顿,并未回答他的话,只问,“姜时你想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姜时默了默,“我从未想过,只是若可以,就和我们以前一样,潇洒肆意的活着,想干嘛干嘛就很好。” “那你现在想干嘛?”说罢,也不等姜时说什么,南浔就自问自答道,“你现在想去找住在你对面的那位。” 姜时闻言没有否认,只双手紧握地盯着桌上的酒,水波粼粼一圈又一圈。 半晌他才缓声道,“可是...阿浔,我会觉得对你有愧。” 有愧于作为你的朋友,却对一个向你用尽了计谋的人上了心,甚至还有所隐瞒。 “你那次为何去了弘光寺?”南浔问他。 姜时回道,“我在宫中听了齐曜求娶闻家女的消息,让人递消息给你的同时,也将消息说给了齐桓,他听后就说你有危险,让我立即出宫找你。” 姜时想了想又补充道,“包括蓟县前朝的盘踞口,也是他命人给了我消息。” 他看着南浔,解释道,“我并没有盲目相信他,自己骑马去探了两次,确定后才将消息说与你的。” “他想借我手除了齐曜,虽然不知为何一定是我。”南浔与他碰了个杯,“但按你说他预知我有危险,让你出宫来找我这点,至少他从未想过要我性命。” “他欠我的他来还,与你何干。”南浔微顿了顿,“但姜时,我也把话说在前面,倘若以后他对我不起,我定当加倍奉还,那时还望你不要恨我。” “倘若我知晓他有害你之心,定全力阻拦,便是...”姜时屏息微顿,“那我与他一同受着,绝不恨你。” 说罢,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但倘若他没有害你之心,阿浔你也不会动他,对不对?” 南浔回他,“自然,我只盼着你永远不会难做。” 也盼着,那满腹谋略之人待你为真心。 “我也是。”姜时迎上南浔的视线坚定道。 两人畅饮到深夜,都有些酒劲上头时,姜时又道,“阿浔你为何不诧异于我喜爱了一男子的这事,你不会觉得我大逆不道,有违人伦吗?” 南浔醉哄哄地回他,“那又咋了,喜爱了便喜爱了。” 说罢,南浔似明白了什么一般给了姜时一杵子,大喊道,“姜时你不会怂了吧!就咱俩这口碑,你还怕啥!反正做啥也是大逆不道,还不如随了自己的心。” 正如她南家,手握八十万的大军,就是原罪。 她南家就是做这忠君之臣也是满遭猜忌,她也娶不到闻清禾。 姜时听后,瘪着嘴,“可我心中恐慌又别扭,只觉这世间不容...也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喜欢了男子的郎君。” “你管你痛快就好了,管旁人做什么。”南浔不以为意道。 姜时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还是委屈道,“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了。” “这就难办了。”南浔蹙眉,一脸严肃道,“要不你提前问问齐桓,你断腿了话,他还喜欢你不...” 两人相视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夜色渐深,南浔将姜时喝到趴桌不起,才收起脸上的醉意,起身出了门。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外的齐桓,并未言语,便想直接离去。 “即使到了今日,我也不后悔曾对你用计,便是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齐桓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因为那是最快速的,用你之手除掉齐曜的方式,我无法忍受自己多等哪怕一刻。 “但我思虑不周,险些让你在弘光寺丧命,是我欠了你的。” 第107章 就不能是你吗? 齐桓目送南浔离去后,又独自一人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了屋。 他坐在原本南浔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趴桌上的人,心口却有着无以言说之情。 他连着两世都不敢奢想,姜时能对他有情,只要姜时别像上一次那般厌恶于他,他就已经想要跪谢神明。 可人心难免贪婪,他又没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费力将姜时抱回床上,帮他脱了鞋袜,才刚盖好被子,便被姜时拽住了手腕,“齐桓…” 齐桓身子一顿,轻应了一声,“嗯。” “我讨厌你瞒了我那么多的事。”姜时含糊道,“更讨厌你…” “讨厌你那夜送了那个女人给我。”他声音有些哽咽,“好恶心,我觉得自己好脏…” “脏得我不敢直视于你,更不敢质问于你…” 齐桓僵着身子,“那我该怎么办呢?必须要有人帮你过了药效才行,硬熬,你连命都没了。” 姜时红着双目,看着齐桓一脸的悲哀,“就不能…是你吗?” “你会厌恶于我。”齐桓呼吸一滞,艰难地开口 “骗子,我才不会…”姜时紧拽着齐桓的手腕,闭上双眼,又昏睡了过去。 齐桓任由他拽着,就坐在床边,几乎陪了他一夜。 “你才是骗子…你厌恶我,躲避我,视我为你人生中污点。” “分明是你说,随便是哪个女人都行,但你齐桓不行。” “你说我是男人,所以不行。” —— 盛京城内,人人都传三皇子齐晏近来备受宠爱,怕是要被立为太子了。 “闻小姐这是何意?”齐晏坐在竹里居的二楼内,看着气定神闲的闻笙问道。 闻笙面色疏离,开口道,“这话,该臣女问才对吧,毕竟…”是您不请自来。 齐晏晦暗不明的眸子直直盯着闻笙,“闻小姐这竹里居越开越大,几乎掌盛京城内文人笔伐,又怎会不知我是何意。” “三皇子谬赞了,臣女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开了这书斋也不过是解个闷罢了,实没您说的那般厉害。”闻笙回道。 齐晏闻言默了默,喝了口眼前的茶,终是先开口道,“我知闻小姐与六皇妹关系甚好,但你也要知道,六皇妹她代表不了四弟。” 闻笙闻言抬头看了眼齐晏。 齐晏见此,继续道,“萧沈两家谁败谁胜还不知,闻小姐又何必过早下注?” “我赌你败。”闻笙神色淡淡,仿佛只与齐晏聊了些日常。 “哦?怎么说?”齐晏听得来了兴致。 “三皇子背靠沈家,四皇子背靠萧家,此为平手。” “六公主虽不能代表四皇子,却显然能为四皇子招揽一臣。”闻笙紧盯着齐晏,试探道,“倘若那臣,恰好是手握重兵的南家。” 齐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冷笑一声,“有闻小姐在,六皇妹不会嫁入南家的。” 闻笙又道,“三皇子怎知未来之事呢?” “六皇妹可知自己的手帕之交到底是何性子?”齐晏眯了眯眼。 “三皇子常是如此识人不清吗?”闻笙轻笑一声,一语多意。 齐晏蹙眉看着闻笙,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喝了口茶,说道,“今日是晏唐突了,竹里居的茶很好喝,晏改日再来。” “三皇子慢走,臣女便不送了。”闻笙淡淡道。 齐晏出了竹里居,本欲直接回宫,也不知作何所想,与马夫道,“去廷尉府。” 宋沂在相府门前被太尉府的马踢成重伤,这事说来也是滑稽。 齐晏看着虚弱在床的宋沂开口道,“不必多礼,先好生修养。” “多谢三皇子。”宋沂躺在床上谢恩道。 齐晏随意坐到床铺对面的椅子上,问道,“最近可觉得好些了?” “多亏三皇子送了珍贵的药材来,已是大好了些。”宋沂回道。 齐晏点了点头,又问,“那恶仆怎么处置了?” 宋沂闻言,咬了咬牙,处置个屁。 据说那狗东西当日便跑去幽州找他主子去了,就太尉府的管事的前来赔礼道歉,还送了些银钱来。 打发叫花子呢! 他隐下心中的情绪,“那奴仆并非故意的,太尉府为派人来道了歉,这事便过去了。” “哦?你倒是大度。”齐晏眯了眯眼看着床上脸色发青的人,“倒是没听你说那日要去相府呢?” “只是想着许久没与老师畅谈了,便去了,谁成想就遇上了这事。”宋沂如实回道。 “你做了闻相十几年的学生,可知他最看重各种品性之人?”齐晏手指敲打在桌面。 宋沂看着他的脸色,犹豫道,“臣旁击侧敲,并未听到什么肯定的偏向,实不敢猜测老师之喜好。” 齐晏嗤笑一声,“你如此滴水不漏的回答倒还是有些闻相的影子的。” 他笑意不达眼底,直击着宋沂的眼睛,“宋沂,你可有何事瞒着我?” 宋沂闻言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臣无事…” “你最好给我说实话。”他蛇蝎似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宋沂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惶恐道,“臣该死,臣确实撒谎了,臣爱慕闻师妹已久,那日前去相府也不是为着拜访老师,而是想借机去探望闻师妹…” 齐晏盯着他不语。 宋沂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齐晏听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一咬牙,叩首道,“臣怀疑,闻师妹早已与南浔暗通款曲!” 齐晏挑了挑眉,唇角提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问道,“这又要从何说起了呢?” 宋沂听了,只得将手链一事全盘托出,他急道,“臣被马蹄踹飞时,亲眼所见,闻师妹手腕上所戴,就是那日我与南浔争夺的手链,那手链全盛京城只一条!” “哦?也就是说,你那日便知晓了此事,却到了今日也不曾与我说?”齐晏蔑视地看着跪在地上之人。 “臣…臣只是不甘!为何偏偏是南浔那个纨绔!分明,我才与她一同长大!”宋沂咬牙道。 齐晏听了也点了点头。 名满盛京的高门贵女和人人厌骂的纨绔浪荡子,这搭配,倒是有些意思。 只是,闻笙那样的妙人,又怎么会看得上南浔,做出无媒苟合之事呢? 第108章 乞丐 “可我心中恐慌又别扭,只觉这世间不容...也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喜欢了男子的郎君。” 那一夜,南浔虽开解了姜时,可她心中又何尝真的一点不在意姜时说的这句话。 那段沉痛的梦境,仿佛又如一记重锤击在南浔的心头。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利刃般深深刺入她的灵魂,让她无处可逃,无法呼吸。 梦里那些指责与谩骂,像是黑暗中的恶魔,无休无止地纠缠着她,包括宋沂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大逆不道,枉顾人伦。 他们说,既为女子就当三从四德,恪守妇道,安守后宅。 而她,却女扮男装,混迹于烟花酒楼之中,在万花丛中尽享原本属于男子该逍遥快活的人生,简直不知廉耻,有违天理。 那些恶心的造谣与污蔑,仿佛毒蛇的信子,一次次舔舐着南浔心口的伤口。 他们讥讽她与院子中的那些“姬妾”,那些恶心的嘴脸说尽了下流的话,他们问她可玩得痛快,可羡慕他们能生为真正的男儿身,感受女子身体里真正的快乐。 看着南浔崩溃的神情,仿佛就能满足了他们肮脏的欲望和扭曲的快感。 他们对这闻清禾指指点点,更让她心如刀绞,人们嘲笑她嫁了一个女儿郎。 他们如饿狼一般垂涎着闻清禾,每人都想上去啃噬一口,想霸占了那曾让他们连肮脏念想都不敢有一点的,众人口中的“神女。” 他们说,“不过是声名狼藉,被女人娶了回去,成了这盛京城又笑话的女人罢了,抬回去做了姬妾也不是不可。” 南浔听了,只觉心口要气炸了一般,她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想要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一一击碎。 做你娘的姬妾,不要狗脸的东西,你给闻清禾提鞋都不配! 可是,她的拳头打在空气中,丝毫伤不到那些丑恶的嘴脸分毫。 他们还说,“不知,这闻家女弄起来的滋味怎样?” “就是啊,也不知这闻家女被南浔弄过没有,真想教她尝尝这做女人的真正滋味,哈哈哈。” 南浔睚眦欲裂,又一拳拳抡了过去,可仍落不到那些人身上... 她累得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听他们骂她恶心,身为女子却喜爱女子。 他们说,她的喜爱,天理难容。 为何天理难容? 她只是爱了一个人罢了。 她只是想和闻清禾在一起罢了,她没得罪任何人。 她没说他们一句不好,可他们却说她的喜爱,天理难容,自古以来便没有。 阴阳结合才为天理,到底是哪个混账定下来的霸道之礼。 南浔从梦中惊醒,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双目泛空地沉浸在那梦中。 她想闻清禾了。 南浔一直坐到天亮,走出房门时,又是那副纨绔的模样。 可之后的日子里,她亲自去监督修渠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 这段时间里,南浔也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比姜时更为相似的替身,每日扮做她的模样,在众人面前威风依旧。 而她则得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那些更为重要的事。 如今,队伍离盛京还不算远,但等过了幽州,百姓们之中就会少些聊起盛京之事的人。 那时,南浔也将会更自在些,她清晰地知晓了,只有站在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保住太尉府和闻清禾的声誉。 她不愿南家如梦中那般惨烈,更不愿旁人如梦中那般羞辱了闻清禾时,她却无能为力。 南浔盘坐在渠道一侧的大树上,手拿着一支狗尾巴草,开口道,“查出来多少人?” 向西在在树下,回道,“三人。” 南浔嗤笑一声,“领头的杖责五十,若有求情者同罪,至于那三人...” 她微顿了顿,声音冷冽如冰,“过了幽州城,杀。” 向西躬身应是,随即去办。 向西来了又走,南浔却始终坐在那棵上,遥望着远处的工程。 她微微眯眼,南家军确实该整治整治了,总不能因着跟她出来就放松警惕,连队伍里还有皇家安排进来的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南浔不禁往身后靠了靠。 她心中冷笑,看来盛京城里的人都挺闲在啊,闲的没事光顾着盯她南家了。 不过也好,有防备说明还忌惮。 她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一个暗卫跪落在她面前,她小声说了些什么,暗卫抱拳隐下身去。 南浔又在树上待了一阵子,才晃晃荡荡地往回走。 路上,她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她心下不忍,便向那乞丐的碗中扔了一锭金子。 只是南浔心中也不免疑惑,幽州城向来富庶,又怎会有过得这般凄惨之人呢? “我不要你们这些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之财!”那乞丐见到南浔的赏钱,并不感谢,反而瞬间暴怒起来,连钱带碗地扔向了南浔。 南浔被他这一举动砸得一愣,她实没想自己不过觉得他可怜,给了他些银钱罢了,这乞丐竟会是这反应。 一时间内,那乞丐的喊叫声也惹得一旁百姓纷纷抬头。 众人又见他所砸之人乃前来修渠,路过此地的南浔,不免都有些看热闹的心思围了上来。 “这不是张大人吗?”人群中突然爆出一个声音,引得众人侧目。 “张大人?那位曾经清廉如水,为民请命的张大人?”有人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他不是升迁了吗?” “什么升迁了啊,张大人刚正不阿不愿与贪官同流合污,早被陷害得削官为民了。”说话之人小声道,“据说当时张大人的家连夜被抄了,一家子都被流放边疆了,如今他怎独自一人在这?” “真的假的的啊,我一点都没听说啊?张大人当年在任上,可是为咱们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啊...” 南浔听着周围之人的议论声,心下有了计较,恭敬地向那乞丐行了一礼,也不顾众人神情便转身离去了。 那乞丐一路颠沛流离地回到幽州,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南浔之事,他也没想他这般无礼,南浔这纨绔竟还不生气... 南浔回到府中,她立即让向西着手去查那个乞丐,不过晚间便收到了消息。 第109章 好人妻? 原是那张大人在位期间修桥补路、减免赋税,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有一年正逢幽州大旱,也是他亲自带人挖渠引水,将远方的河水引入幽州城,才救了一城百姓。 但这张大人为人过于正直,做事又不圆滑,这才得罪了其他权贵,沦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局。 却不想,命运专挑苦命之人捉弄,流放途中张大人的两个儿子也都相继离世... 南浔听了张玺的事,开口问道,“你说这张玺有挖渠引水之举?” 向西点了点头,那事幽州城的百姓们到现在还津津乐道呢。 “他可还有妻妾女儿在世?”南浔又问道。 “有倒是有。”向西闻言看了一眼南浔的神色,小声道,“但妻子被卖进阁子了,女儿被如今的幽州刺史纳为姬妾了...” 可怜如此忠良之臣。 南浔默了默,起身道,“那先让张大人与妻子团圆吧。” 向西听后,微微一愣,犹豫地开口,“他还能愿意吗?” 毕竟文人最重颜面,若妻子已被卖进阁子,被旁人糟蹋过,怕是… 南浔不作思虑,抬腿向外走去,只道,“愿就愿,不愿就不愿,且看他自己,你尽管让人去做便好。” 他妻女因他而遭祸,他若不愿...也且不值得她拉他一把。 “哦,但是少爷,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啊?”向西抓着脑袋跟了上去。 南浔摆摆手,示意不用他跟着,“去,好人妻!” 齐桓大半夜被南浔从床上揪起来时,脸色不禁发青,“南浔,你抽什么风?” “这不是看姜时走了,怕你无聊给你找点乐子啊?”南浔扫了眼他身后的侍卫,低声道,“走啊,带你去见世面。” 齐桓站在原地,冷眸看着她,纹丝不动。 南浔见此,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爱去不去,反正姜时要是在,肯定很想去的。” 齐桓听后微微一滞,看着南浔离去的背影,还是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齐桓也没想,南浔这大半夜的竟是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去了幽州刺史的府中,又不经下人通报,直闯主院。 他二人进去时,那刺史正在院中与几个姬妾玩得热闹。 淫乱的场景中,只一身着轻薄的女子,脸色死沉地跪在一旁,一副与此景格格不入的样子。 南浔只随意扫了她一眼,便开口道,“我就说这幽州城没有比李大人这更热闹的地方了。” 这李玶刚羞辱完张家小姐,正要搂着另一个姬妾泄愤,南浔她二人便闯了进来。 他心里窝着一股火,冷冷地瞪了一眼一路跟过来的家丁,这才上前躬身道,“五皇子,南小将军。” “哦?不跪?”南浔挑了挑眉,“李大人这是瞧不起我南家,还是瞧不起还未入朝的五皇子呀?” 说罢,南浔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齐桓:瞅见没,他肯定是瞧不起你。 齐桓对她视而不见,只盯着院中难得的一片空地,一眼也不多瞧这院中的淫乱。 那坚定的身影,仿佛入了寺的和尚,看得南浔发笑。 “臣万死不敢啊。”那李玶被南浔一句不知何意的话吓得当即跪了下来。 李玶不知南浔这是玩得哪一出,他分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了,怎还来找他麻烦。 “哦,你不敢啊?”南浔绕过他走向那群姬妾中,一个个打量着,“李大人好福气啊。” 李玶才回过味来,南浔这般兴师动众,是来问他要女人了。 他不悦的眸子沉了又沉,不是给她送了一堆吗?哪有就这么急色的跑到别人院子里来要女人的! 他为官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上位者! 但李玶并不敢得罪南浔,只得赔笑道,“不过乡野村妇,定然是比不得盛京城里的女人,不过,南小将军可有看上眼的?若肯领去玩上几日,那也是臣的福气。” 他边说着边看向一旁的张氏之女,示意她低下头,别惹人注意。 偏那张氏之女仿若没看到一般,仍是那副死鱼脸地跪在地上。 李玶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一声:看等人走了,我怎么收拾你。 南浔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不应他话,只问齐桓,“五皇子有看上的吗?” 齐桓冷冷地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我没你那么变态。 南浔微微一笑,又问,“有吗?” 齐桓忍了又忍,还是接收了南浔的示意,抬手指了指跪在一旁的女子。 李玶面色一僵,刚要开口,一旁的南浔开口道,“我还真是与五皇子臭味相投呢!那…李大人,我与五皇子就却之不恭了?” “妾身,不愿。”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子此时才开口道,柔弱的语气,分外坚定。 李玶闻言,满意地挑了挑眉,谁知南浔拍手道,“巧了!我和五皇子就喜欢别人的妻妾不愿意!” 南浔蹲下身来,看着那张氏之女,确实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清新脱俗,怪不得能得了李玶的喜欢。 她笑道。“你若愿意,我俩还觉得没乐子了呢!” 张氏之女微微蹙眉,看了李玶一眼,艰难开口,“妾身…愿意。” “那就更好啦!”南浔站起身来,“那李大人,既然大家都愿意,人我就带走了哦。” 她摆摆手立即有人上前,给张氏之女披了件衣服,架着便走。 李玶不甘心地起身,却被南浔一把按住,跪回了地上,“李大人就不用送了,等玩够了,五皇子就把人给你送回来了,你放心。” 她的力道中满是威胁,压得李玶不敢不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浔将张氏之女带走。 齐桓余光看了一眼那愤愤不满的李玶,跟上南浔,“这就是你说的见世面?” 抢人妻? “怎样,五皇子没干过吧?”南浔笑看着齐桓,“五皇子难得出了那盛京城,臣帮您打个响亮的名声。” 第110章 闻清禾吃味 南小将军带着五皇子到幽州刺史府中夺人姬妾的事,几乎与南浔写给闻笙的信一同传到了盛京城中。 闻笙倚在窗边小榻,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她隔着信纸都能感觉到南浔坑了齐桓一把的快乐。 一旁的绿玉偷偷看了眼她轻提的唇角,提着的心口也放了下来,却仍边擦着手中的花瓶,边吐槽道,“这人走了也不得安生,南小将军真是艳福不浅。” 闻笙将手中的信折起,头也不抬地打趣道,“她上次回来没把金子还给你么?” 那夜绿玉原是又开心地抱着金子回来了,却不想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她一脸苍白地站在窗边的样子,她虽不敢多问,却也在次日南浔离去时猜出了一二。 小丫头当即犯了倔,看着桌上的手链怒了怒也没敢拿去出气,只又让蓝玉将她的金子送了回去。 绿玉闻言,唇角顿时耷拉了下来,心里嘀咕着,就回来那几个时辰,光顾着啃白菜了,哪还能想着我的金子! “奴哪里想着金子来,奴只是替您抱不平嘛~”绿玉看着提笔回信的闻笙回道。 闻笙轻笑一声,抬眸看她,“我才落笔要提醒她,再不把我院子守财奴的金子还回来,她以后可不好再来了。” 她微顿了顿,“可现在你既这般说,那我写还是不写呢?” “奴觉得,还是写得好。” 绿玉快步上前,跪落在小榻旁给闻笙捶腿,“奴觉得,那金子打赏给奴,总好过南小将军打赏给不相干旁人的好,毕竟…奴能守门,也能堵门。” “绿玉!”闻笙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嗔道,“你也不学好了。” “小姐您别生气,是奴错了…”绿玉忙开口认错,可笑嘻嘻的眸子哪里有一点觉得自己错了。 闻笙不再理她,落笔回信。 南浔收到回信,看到那句:那人妻张氏之女可还合南小将军心意时,嘴角就差咧到耳后根了。 闻清禾这是吃味了。 真可惜人不在她面前,不能让她亲眼见上一见吃味的闻清禾是何种模样。 肯定是咬唇推拒着她的亲近,漂亮的眸子含水似得嗔着她,手指还要戳着她的胸口,软糯道,“那人妻张氏之女可还合南小将军心意?” 倘若她胆敢有一丝的犹豫,那眸中的水,定要像断了线似得,“南浔,若你心中有了旁人,便不要来招惹我。” 南浔只这样想着,心口都有些发烫。 有了张玺的帮助,幽州这段的渠道已快竣工,等去了德州她大抵无法再像此时这般便捷地偷回到盛京城。 南浔这般想着,接连两日不眠不休地做好相关安排。 她让向西继续着手查现任刺史李玶的贪污罪迹,等她回来立即处理,这是她答应张玺之事,还幽州一片清明。 随后又与张玺沟通了渠道修建中的现存问题,以及他的人手调动。 “谢南小将军将我一家救于水火。”张玺自与妻女团聚后,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南浔表达谢意,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恰巧今日这书房中只他二人,他跪在地上一再叩首。 南浔将人扶起,“张大人快快请起,您不必如此大礼,晚辈不过举手之劳,便换得了您的大力相助,该是南浔感谢于您。” 张玺摇了摇头,痛哭道,“查治贪官李玶,您也是救幽州百姓于水火啊,臣替幽州百姓谢谢您。” 南浔沉了沉眸,曾让如此清廉又才干的贤臣沦落为乞丐,真是北齐之耻。 —— 自被马儿踢后,宋沂休养了许久才能下床,而他下床后所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竹里居。 “宋师兄瞧着大好了些。”闻笙淡淡地开口道。 宋沂阴着眸子细细地打量着闻笙,咬牙问道,“你究竟喜爱她什么?” “我并不知宋师兄是何意呢?”闻笙回道。 宋沂被她不甚在意的模样刺痛,怒道,“你要与我装到什么时候?你究竟知不知晓,你与她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不学无术,招惹是非!她姬妾成群,好色享乐!她怎配得上你!?” “清禾,是她哄骗了你对不对!?”宋沂双目通红,他怎么都无法接受闻笙可能喜爱了南浔的事实。 他分明那么小心的呵护着她,怎就比不得南浔那个一无是处的人! “宋廷尉。”闻笙开口打断他。 宋沂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不可置信道,“你喊我什么?” “我们小姐喊您宋廷尉。”绿玉见他似没听清楚声重复道。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与你相熟,不过顾着父亲的颜面喊您一声师兄罢了,但你似乎…”闻笙看着她,面色发冷,“不大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真的很厌恶你每次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宋沂顿时如冷水泼身般僵在原地,难以想象这竟是从闻笙嘴里说出的话。 上界神女,也将人类分为三六九等吗? 闻笙似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一般,继续道,“相府并不大,女院与前院相隔也不远,这十几年内你每次去相府都要在院中转上许久,却几乎少有机会见到我,是因为我自小便躲着你,你当真看不出吗?” 宋沂面色苍白,“你早便知晓我的心思?” 闻笙摇了摇头,“我不知,我尊你为兄长,却自小不喜与你亲近。” 闻笙垂着眸子,直到前世末之前,她都不太懂感情,怎会看得出宋沂的喜欢。 宋沂冷笑一声,只觉自己仿若小丑一般被人厌恶了十几年却不自知,还当她对谁都那般疏离。 “那你又何时知道的?”宋沂问。 闻笙并未隐瞒,开口道,“她说的。” 那小色胚从上一世便一直说,这一世也总要拿宋沂说事,简直醋到骨子里了。 可她真的不曾对宋沂有过哪怕一点的心思。 哦,也不是,上一世年少无知时她确实想过若嫁给宋沂,一生相敬如宾,总好过嫁了一完全不相识的人。 大不了她独自住一个院子,多为他纳几房妾室罢了。 闻笙睫毛轻颤,关于宋沂,她也就是这一点子对阿浔有些的心虚罢了。 但那时,她还不认识她呢呀。 闻笙话落间,绿玉挑了挑眉,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宋沂发黑的脸。 第111章 乖,叫姐姐 闻笙淡淡地神情分明没什么变化,可宋沂就是在那句:她说的中看到了闻笙眸间一闪而过的宠溺。 他紧咬着后槽牙道,“老师可知你不知廉耻地与那纨绔私相授受?” “要论不知廉耻,那这盛京谁能抵得过宋廷尉啊?”绿玉站在一旁接过话茬,“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没吃着,就开始诋毁。” 绿玉白了他一眼,“旁得郎君,就算是晚上都不敢做您这样的美梦。” “闭嘴,主子们说话有你个婢女何事?”宋沂阴狠地瞪着她。 又是那般仿佛隔世的阴狠看得绿玉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冷颤,却面上不显道,“您可不是我的主子。” 宋沂还要再说什么,闻笙开口道,“还不知道呢,宋廷尉要帮忙去说与父亲一声吗?” 闻笙不甚在意地看向二楼的窗外,轻笑道,“她大抵会少讨厌你一些。” 宋沂闻言,一脸震惊地看向闻笙,只觉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闻笙收回窗外的视线,眸色发冷地扫了眼宋沂直勾勾的眼睛,她赌宋沂不会将此事告知于父亲。 倘若父亲放任,那他将得不偿失。 倘若父亲阻拦,或将她嫁予旁人,便是南浔赶不回来,南夫人大抵是不会允的… 如此,圣上便会更加纵容,拖延着她待嫁闺中,给足南浔一统岭南的时间。 “时辰不早了,宋廷尉请自便。” 说罢,闻笙起身想要离去,宋沂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你会后悔的。” 宋沂紧握着桌上的茶杯,似想将其捏个粉粹,才能一洗今日之辱。 闻笙步伐微顿,连头都未回,“那我们且看。” 话落,闻笙未作停留快步离去,只绿玉经过管事身旁时,看着宋沂的方向,大声地说了句,“以后别什么狗都往这书斋里放,再扰了旁人清净。” “这年头的钱多难挣啊!”她边嘀咕着边跟上闻笙的脚步。 管事的朝着她的背影躬身应是,随后立即有人上前将宋沂请了出去。 宋沂被从竹里居内请了出来,他站在满是围观议论的百姓之中,看着那带有闻府标识的马车渐行渐远,眸中的阴鸷顿时藏也藏不住。 “管事的为何将宋公子请了出来?”人群中一学者开口问道。 那管事的想着闻笙刚刚的态度,胡诌道,“还能如何,不知天高地厚地觊觎我们小姐,被拒后反而仍恬不知耻呗!” 却不想,本是一句胡诌,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差不多,顿时惹来宋沂的一记怨恨。 而一旁围观之人中有不少偷偷爱慕闻笙之人,一时间都鄙夷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沂。 谁也别想将他们心中的神女拉入凡尘。 宋沂看着他们一张张嘴脸,只觉好似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他因庶子身份而被轻视欺辱。 “看什么看,我不配,难道你们就配吗!?”他甩袖离去,全无往日里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早晚位极人臣,让所有人像狗一样的跪在他的脚边。 包括闻笙。 闻笙回到府中,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被人握住了手腕一把拽了进去。 绿玉跟在后面,还不待反应,就被房门拍在了门外,随即屋内传来讨厌的声音,“好绿玉,站远点。” 绿玉深吸一口气,“你让我站远点,我就…” 南浔打断道,“我明天就让人把你的金子送回来,不!今晚就送回来,双倍!” 绿玉呼吸一滞,眼睛发亮,急转道,“我就…站远点呗。”说罢,她便小跑到了院门口。 够远了吧? 双倍呢,值得的。 闻笙透过门上的窗纸看到绿玉一溜烟的身影,轻打在南浔身上,“我的婢女,被你哄得那么听话。” “她哪是听我话呀,她是知道你纵着我,你都没见她之前把金子还给我时那模样,可吓人了。”南浔牵着她的手,轻吹了吹,“别打疼了自己。” “油嘴滑舌。”闻笙收回手,嗔了她一眼向屋内走去。 南浔看着她的背影,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只一眼都看得人眼红。 她快走两步自后面将人拥住,手便不受控制地揉上了那抹细柳小腰,低声道,“闻清禾,整日里都吃些什么啊?” 闻笙虽早习惯了她的动手动脚,但是仍顾虑着此时仍是白天。 南浔凑上来时,闻笙下意识抬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却又见她只揉着她的腰,便也放任地靠近她的怀里。 耳边传来南浔的问话时,闻笙也不曾多想,才要回答,就又听那人不正经道,“也太会长了吧,该瘦的瘦,该大的大。” 闻笙微微一愣,反应过后顿时被她的话羞红了脸,用力挣了挣也没将人挣。 只得毫无威慑地斥道,“南浔!” “别气别气,我就是喜欢嘛…”南浔抱着闻笙晃了晃,还趁机在她侧脸亲了好几口,“喜欢你的,不像我,哪里都平平的。” 闻笙原是还气恼着,听了她这话,莫名地想到了那夜的小土堆,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南浔不解地将人松开,转了过来。 闻笙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小声道,“确实,小小的,很可爱…” 南浔瞬间脸色爆红,向后退了一步,一如那夜双手挡在胸前,“闻清禾,你,你…你又欺负人!你嫌弃我…平。” “那也没你欺负我得多吧?”闻笙看了眼南浔爆红的脸颊,心软地哄道,“没关系啊,姐姐就喜欢平的。” “姐姐?”南浔微微诧异,有些呆愣着。 “自然,我长你两岁,自然是你的姐姐。”闻笙见她这模样顿时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一步,摸了摸南浔的头,“乖,叫声姐姐来听听。” 屋外的阳光透过门窗的缝隙照进屋内,散落地闻笙的身上,此时的她唇角带笑一脸的温柔与宠溺,简直美得自带光辉。 南浔盯着那张完美的脸发了许久的愣,才咬了咬唇找回了些神智。 她低声软糯道,“姐姐…” 第112章 心甘情愿 闻笙抚着南浔头上的手微微一顿,她不过玩笑一句,没想南浔竟真的唤她姐姐… 她对上南浔的眸子,软糯乖巧的模样与平日里张扬好色全然不同,直看得她心口酥麻。 她不自觉在南浔的唇角落下一吻,“阿浔,真乖…嗯。” 闻笙闭着眼睛安抚南浔时,恰好错过她眼里的狡黠。 南浔美美地得了一个吻,随即半蹲身子,双手环抱住闻笙的大腿,一用力就将人抗在了肩上,往床边走去。 闻笙半个身子倒挂在南浔后背上,羞耻的姿态让她原本消淡的红晕再次蔓延。 她气恼地轻捶南浔的背脊,嗔道,“你见我时,脑子里就已没有旁的事了。” 满脑子羞羞得事,压着她要了又要… 一刻也舍不得耽误。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把她放在床上,故意不解她的话,“见不见你,我脑子里也都是你,没有任何旁的事。” 闻笙小脸酡红,“又油嘴滑舌。” “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南浔盯着闻笙的眸子,只觉心口的爱意要涨出来了似的。 那眸子温柔似水,盈着毫不遮掩的爱意与纵容,更盈着莫名说不出的信任,仿佛她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她都心甘情愿。 南浔看得鼻头发酸,不禁低头在那漂亮的眼角落下一吻,“闻清禾,你真的好好啊。” 她牵着闻笙的手捂在胸口,低哑道,“我好喜欢你啊,这里满满的都是你。” 闻笙睫毛轻颤,身子渐渐软在她一声声的爱意和轻柔的吻中,她分心看了外面的光亮。 夕阳西下的日落,怎不算是夜幕降临的开始… 南浔喜欢,她自然愿意给… 闻笙缓缓的闭上双眼,轻启红唇,放任了那条在她唇上舔舐流连的软舌。 只一瞬,便被席卷了整个口腔。 霸道又急色。 南浔边吻边蹬了自己的鞋,然后恋恋不舍地在闻笙唇上吻了又吻,才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脱了闻笙的鞋袜。 白里透粉的小脚映入眼帘,根根分明好不可爱,南浔看得眼热,怎么会有人完美到连脚趾都这么美。 闻笙被她看得浑身发烫,不自觉地想将脚往回收,却被那看得发痴的人攥在手里,一点动弹不得。 “阿浔…别看了。”闻笙声音发颤,完全不敢直视南浔的眸子。 南浔僵着身子抬起头,只见平日里那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女人,衣衫半解,发鬓凌乱,脸颊红润,红唇微肿地颤栗在床上。 她心头为之一震,坠入红尘的神女,也太过魅人心智了。 她呆且痴迷地在那脚背落下一吻,随即起身将人压在身下,急色地脱着闻笙的衣衫。 夏日轻薄的衣衫哪经得住她那般大力的揉搓,不一会就听到衣衫撕裂的声音。 两人俱是一愣,还不待闻笙反应,南浔双手攥着那衣衫,低头看了眼诱人的风景,吞咽了一声。 “刺啦…”衣服瞬间碎成了两半。 闻笙惊愣了片刻,随即羞红了眼,她眸中带泪,欲坠不坠地瞪着压在她身上的罪魁祸首,“南浔!” 养在深闺大院中的高门贵女,哪见过这般急色的架势,便是有心纵容,也觉羞辱,珍珠似的泪一滴滴往下掉,好不委屈。 南浔一见将人惹哭了,顿时也有些心虚,忙俯下身去哄,“姐姐别哭,是我放荡了,恼了姐姐,姐姐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下次…” 南浔狠心张了两次嘴也没说口,只得埋在闻笙身上,无礼道,“姐姐~好姐姐了。” 闻笙边委屈得落泪,边受着这人的吻,见她连哄人都不舍得说那句下次不敢了,只觉又气又笑。 真是坏到骨子里了的色胚,这般羞辱于她,还盼着下次… 她双手环上南浔的脖颈,咬住她的耳朵,难得委屈道,“阿浔,日后你若不娶我,上天都难饶了你。” 炙热的喘息打散在敏感的耳间,让色字当头的小色胚不禁一颤,她声音暗哑地喘息道,“我若不娶你,自当天打雷劈。”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 一时间屋内四季流转,有山谷,有河流,更有盛开得娇艳的花。 阳光下,辛勤播种之人细细爱护,流连忘返。 “阿浔,不要…” “嗯~”羞耻的音节不过从紧闭着唇间露出半分,便被脸薄之人以手捂住。 南浔爬起身来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在床面,哄道,“姐姐~别忍着…” “我喜欢。” 闻笙紧闭着唇,摇了摇头,不要… 好羞耻。 可那惯会让她心软之人,一点都不愿放过她,一直在她耳边细碎地讨好着,“姐姐~求你,阿浔想听。” “嗯~” —— 闻夫人从下人那听说了闻笙未传晚膳的消息,不禁开口问道,“这是怎了?可又是不舒服了?” 一旁的老人低着头,犹豫道,“不知,但听外面管事的传来消息,今日宋家郎君去了竹里居,似与小姐发生了口角。” 闻夫人听得蹙眉,“宋沂与清禾发生了口角?” 这话怎让人听得那么不真切,且不说宋沂是各种品性,只她女儿那般的性子,她便想不出闻笙有一日会与旁人发生口角之争。 那伺候的老人看了一眼夫人的脸色,又道,“据说,小姐还让人将宋郎君撵了出去,一旁围观之人甚多。” “可是有什么误会?”闻夫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仆人摇了摇头,“不知,奴只知似乎人们都在传言宋家郎君求爱不成,反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惹恼了小姐,两人才有了这不愉快。” “小姐回府后,便在自己的院中,再也没出来,也没传膳。” 闻夫人静静地听着,只当传言不可信,宋沂爱慕清禾之事她自然知晓。 只是清禾不愿,两人缘分也强求不得。 但宋沂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突然与清禾告白,又… 闻夫人轻叹一声,起身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去问问清禾吧,便是两人间有了些不悦,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到连饭都不吃了呀。” 第113章 恶贼 闻夫人来到闻笙院子时,远远地就看着绿玉那丫鬟蹲坐在门口打盹,她脚步一顿,看向闻笙的院子,只见那院中漆黑一片,连屋内的灯都没点。 她顿在原地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转过头来对一旁的仆人说道,“你下去歇息吧,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那仆人躬身应是,慢慢退去。 直到那下人走得不见了踪影,闻夫人才沉着眸子走到了绿玉的面前,“为何不在屋里伺候?” 绿玉实在困得不行,才刚刚闭眸小憩,就被这突如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她猛地一睁眼便看到夫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心口一惊,顿时跪在了地上。 她脑瓜子转得快,开口解释道,“回夫人,小姐近日又受梦魇所扰,不喜房中有人候着,所以我守在院外,以便随时听候差遣。” “是吗?”闻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要踏入院中。 绿玉见状,惊恐万分,匆忙起身快走两步又跪在了闻夫人面前,“夫人,小姐近来辗转难眠,方才好不容易入眠,恳请您明日再来探访。” 话落后,绿玉恨不得给上自己一个嘴巴子,言下之意仿佛闻夫人若要硬闯,便是不爱惜子女的娘亲一般。 “让开。”闻夫人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然而绿玉却似铁了心一般,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硬着头皮再次开口,“望夫人体谅,容小姐明日再去向您问安。” 绿玉的一再阻拦,让闻夫人心中疑虑渐深,她绕过绿玉再次向院中走去。 却不想绿玉跪爬着再次拦在了她的面前,头磕在地上,声音发颤地恳求,“求夫人…止步。” 闻夫人停下脚步,看着她如此模样,面色却愈发冷凝,“让开!” 她不顾绿玉阻拦,快步走到院中,却在距离房门几步左右的距离猛地顿住了身子。 那缠绵又隐忍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自房中传出,听得闻夫人面色一僵,身子一踉跄,险些站不稳,还是一旁的绿玉眼疾手快地将其扶住了。 闻夫人几乎不作思考,站稳时便狠狠地给了绿玉一巴掌,随后她便要向冲进屋内。 不可能!她的女儿她了解,清禾绝不会做出这般婚前苟且之事。 她自小便不用她操心,活得比她还守礼,是这盛京城中世家贵女的典范,怎可能在她待字闺中的院子如此... 一定是有贼人在欺辱她的女儿。 绿玉见她要硬闯,不顾尊卑地跪在地上抱住闻夫人的腿,又似怕惊到屋中之人一般,轻声哭道,“还请夫人给小姐留些颜面....” 闻夫人咬牙刚要怒骂这护主不周的恶仆,却不想屋内又传来闻笙缠绵低语,“阿浔,都给你...都是你的,慢些好不好...” “嗯...求你。” 闻夫人身子一僵,脸色顿时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绿玉。 阿浔? 南家那个纨绔,南浔? 清禾竟是...自愿? 绿玉看着闻夫人摇摇欲坠的模样,不忍地点了点头。 “呵~”闻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就那般摇摇欲坠地站在院中,仿佛若来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从深夜到天明,她的腿脚像生了根似得动弹不得一点,听尽了女儿对那纨绔的纵容。 这一夜的每一秒对闻夫人而言都是窒息的,她没有一秒不在祈祷,祈祷着闻笙不愿,这样她就能冲进屋子,夺回她原本知节守礼的女儿。 她也没有一秒不在细寻,她女儿不爱那纨绔的证据,可整整的一夜,她心口痛得快碎了,都没寻到一丝。 闻夫人面如死灰的盯着那房门,一夜未眠的她,此时破碎的不堪一击。 南浔因着再返回幽州后,便要动身前往德州,遥远的距离让她不再这般方便地往返盛京城了而有些贪心,哄着闻笙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天亮了才不舍地让人睡了过去。 她单手住着脸,唇角带着笑,侧着身子看着才睡去的闻笙,完美的五官映入眼帘,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连个根微软的细毛都看不见。 南浔越看越喜欢,只觉得闻笙甚至就连颤栗在空气中的睫毛都是美的。 这么美得人,喜爱她,纵容得她没了边。 她嘿嘿一笑,忍不住地在闻笙唇角落下一吻,而后悄悄地起身,想去问绿玉要些水帮闻笙擦擦身,却不想才一开门,便有一人影冲了上来,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南浔被这一巴掌打得发蒙,气冲冲地看向来人,却不想竟是看到了脸色不善的闻夫人,她身后还站着眼睛都哭肿了的绿玉。 她心口一紧瞬间愣住,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屋内的光景。 闻夫人见她这般这样,又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滚开。” 这是生来便长在高门之中的闻夫人此生第一次骂人。 南浔低着头生生地受着,她顾虑着闻笙还在屋内睡着,低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日我定明媒正娶...” “谁要你明媒正娶!招猫逗狗,好色享乐,人人厌恶的一纨绔!”闻夫人身子都站不稳一般扶着一旁的门框,“你可配!?” 南浔被她骂得面色也有些发白,回头看了眼屋内,低声劝道,“闻伯母我们先出去说好不好...” 南浔实不愿闻笙被自己娘亲看到这般的场景,她身子不好,定然受不住的。 “别叫我伯母!恶心!你这个恶贼...”闻夫人在门外站了一夜,那一声声的缠绵简直打碎了她的所有体面,她恨不得杀了这在婚前便毁她女儿清白的恶贼。 “阿浔?”闻笙被南浔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夜,浑身似散架般了又累又疼,这才刚刚睡去,耳边便传来一阵争吵。 她意识不清地向一旁摸去,并没有触到南浔的身影,一时不免有些委屈,强撑起身来向外面唤了一声。 沙哑的声音听得闻夫人猛地顿住话闸,她眸中含泪,一把推开南浔,向屋内走去。 南浔不设防,被她退得一踉跄,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闻伯母...” 第114章 娘是这么教你的!? 南浔拦着闻夫人却也不敢用力阻拦,她也不曾想,这个看上去甚是柔弱的高门贵妇,竟是这般的有力气。 一夜的煎熬等待,闻夫人心中已是有过万般的设想,但在闯入屋内,看到满地破碎的衣衫和坐在床上以被遮身都挡不住身上斑驳红痕的闻笙时,还是没能受住地栽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用力捶着自己仿佛要骤停了的胸口,只觉每次的喘息都是痛的。 她清清白白的女儿,如今被一纨绔玷污,这般模样地坐在床上,叫她如何受得了。 南浔一惊,忙上前去,“闻伯母。” “别碰我!”闻夫人推拒着她,又失望至极地看向闻笙,“娘是这么教你的?” “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她声音破碎又尖锐,却是难掩心中的失望。 女子名节重于性命啊! 哪家贵女会傻到能被南浔这样声名狼藉的纨绔哄了身子去! 又有哪家的郎君会娶一个在婚前便失节了的女子为府中正妻! 闻夫人哭着捶在自己的胸口,是她这个当娘的失责啊,没教导好自己的女儿! 她清禾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闻笙在看到自己娘亲冲进房间的那一刻便僵住了身子,重生归来至今,她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对南浔的纵容是有错的。 她爱南浔,她想弥补前世的亏欠,将所能有的一切都给了南浔,决不再让她像上一世那般隐忍。 可就刚才她在看到娘亲闯进来的那一刻,一种无比羞耻且不堪的情绪瞬间从心口蔓延全身,让她顿时无地自容。 南浔看着闻笙僵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模样,只觉心口一痛。 她跪在闻夫人面前,挡去她看向闻笙的视线,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闻伯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闻笙的,您不要骂她,骂我...” 谁知闻夫人听了她的话,那在闻笙面前还能勉强有上一丝的理智与体面瞬然不见,顿时谩骂道,“我当然要骂你!” “南小公子!南小将军啊!!” “那烟花酒楼之地的姑娘不够你糟蹋的,你为何还要来毁我清禾!” 闻夫人一掌掌打在她身上,“你是痛快了,但你可想过若叫旁人知晓她在婚前就没了清白,她当如何活着?如何嫁人?” “这世俗谩骂你替她受得了吗!?” 南浔一声声听着,胡乱的巴掌落在身上她也不躲,但挺直的腰板却一点点弯了下去。 她分明可以在一年后一统岭南时,堂堂正正的站在世人面前说她想娶闻笙。 然后真诚地跪在闻夫人面前,向她保证若能娶到闻笙,往后一生都将对她好。 可如今却以这样不堪的场景被闻夫人撞破,一个声名狼藉只顾自己痛快,就在婚前毁了人家女儿清白的纨绔,又有什么资格? 但她仍低着头,倔强道,“晚辈南浔真心爱慕闻笙,想向您求娶她为妻。” 闻夫人冷笑一声,“真心爱慕?那你可知何为君子道义,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何为官府登记明媒正娶的礼成!” 闻夫人怒极反笑,“你哪是求娶,你这是威逼啊!” 夺了女子清白,除你外又能再嫁与谁? “不,晚辈是求娶。”南浔抬眸,“请您给我些时间,最多一年,我从岭南回来后,一定登门求娶,直到您点头同意为止。” “你是想清禾沦落为整个盛京城的笑话吗!”闻夫人站起身来,崩溃道,“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你这般的人!?时至今日,南小公子自己可还记得清,院子里有了几房的姬妾了!?” “南小公子风流浪荡,你今日跪在我面前说要真心求娶,往后又去了旁的人家毁人姑娘清白,也要真心求娶。” “我绝不会...”南浔开口,“我从未去过旁的姑娘院中,也不会...” 闻夫人却不听,只转身看向闻笙,痛心道,“你又可知她在世人眼中到底是怎样的人!?自己往后又要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咬牙,狠心道,“我宁愿你终身不嫁,去了那庙里做姑子,也不愿你嫁与这样的人一生受苦!” 话落间,闻夫人微愣了片刻,“对!” 她随即俯身拉起南浔,便往外拖,“你走!你给我走!我们闻府不欢迎你,我的女儿绝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闻伯母…您听我解释。”南浔跪在原地不愿离去,倘若她就这般走了,闻笙就要独自面对她娘了,她决不能,也不忍心让那么好的她,在她娘面前变得不堪。 闻笙原本僵坐在床上,见两人这般拉扯着,顿时红了眸子,艰难地开口道,“娘,不要…” 她急忙从手边拾起一件衣衫披在身上,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下了床,却不想她双腿一软,便栽倒在了地上。 剧烈的碰撞声惊扰了拉扯间的两人,还是南浔反应迅速地一把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急道,“摔疼了吗?磕哪了?我看看…” 闻笙红着眸子,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哽咽道,“没有…” 她抬眸看了她娘一眼,随即羞愧地侧开双目,低下头来扣了扣南浔的手心,“阿浔,你先回去好不好…” 南浔身子一僵,连头都不敢抬,轻声问道,“闻清禾,你不要我了么?” 闻笙鼻头一酸,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她狠狠地拧了南浔一下,哽咽道,“又说什么胡话。” “那你为何要我走,你娘还没答应我娶你呢...”南浔的泪也落了下来,砸在了闻笙的腿上。 闻夫人僵在原地,面色苍白地看着在她眼皮子底下粘糊的两人,她们当她瞎了不成! 闻笙伸手,抬起南浔的下巴,又抹去她眼角的泪,“我娘在气头上呢,自然不会答应你,我自会与她说,我的阿浔一点都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 闻笙感受着娘亲那落在自己身上失望的视线,微顿了顿,仍是将话说完,“安心去岭南,你既说一年,那我就真的只给你一年,回来堂堂正正的娶我。” “清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闻夫人顿时消了力,拄着一旁的椅子,艰难地开口问道。 闻笙深吸一口迎上娘亲的视线,前世今生,我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 她看娘亲失望的神情,狠心道,“自然。” “呵。”闻夫人懈了力,任由自己跌落在一旁的椅子上。 南浔低着头,捧起她的脚丫,拍了拍脚底的土,又为她穿上鞋,低声交代道,“地上凉,不要再光脚下来了。” 说罢,她起身跪在闻夫人面前,深深地磕了个响头,“今日是晚辈的错,任性妄为不顾闻笙名节,也唐突了您,一年后晚辈再来叨扰时,定自南府门前一步一叩到相府来向您认错,求得您的谅解。” 第115章 “我不悔...” 南浔走后,闻夫人也缓缓起身想要离去。 闻笙睫毛轻颤,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娘,她从未强迫于我,从始至终都是女儿自愿的。” 闻夫人身子微顿,冷道,“你病了,我让人请了府医来给你瞧瞧。” “瞧我这一身的痕迹吗?”闻笙淡淡开口。 闻言,闻夫人猛地转过身来,双目通红地斥责道,“闻笙!” 闻笙被闻夫人斥得身子一颤,低着头,“我不愿您为我心伤,可我也不愿您误解了阿浔...” “误解?”闻夫人上前两步,指着这满屋的狼藉,“这些呈在眼前的,都是误解吗?” 她弯腰拾起一件破碎的衣衫,痛心疾首道,“你以为她当真想娶你吗?她若真心想娶你,便不会不顾你的名节,硬要无媒苟合!” “她便是真心想娶你,又有哪家的郎君会如此轻视府中正妻!她分明...将你当了那阁子里任人轻视的玩意!” 闻夫人怒其不争,将手中的衣衫扔向闻笙,一时不禁口不择言道,“你如何非要轻贱了自己,凑上去给那纨绔玩弄!” 话落间,闻夫人只觉所言过重,心中已有悔意。 可她看着闻笙执迷不悟的样子,仍狠心道,“她说娶你,可南夫人又可能接受一个婚前失节的女儿郎做了她太尉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闻夫人一字一句道,“南家,可,能瞧得起你?” 闻笙脸色苍白,坐在床沿的身子止不住地颤,骨子里的矜持让她无从解释那些破碎的衣衫和满地的狼藉。 她的小色胚,只是有些好色罢了,才不是轻视于她。 且不说她今生是失节于她,便是前世南浔以为她失节于旁人,也仍娶了她为府中正妻。 她哭着摇了摇头,“阿浔没有那么不堪...娘,她没有,她爱慕于我...她真心待我好。” 比这世人所以为得,好上千百倍,可却没有人知晓... “她自然爱慕你!”闻夫人打断她道,“清禾,这盛京城中哪位郎君不爱慕于你,可你当真看不出那些见色起意之徒吗?” 闻笙呼吸一滞,是见色起意没错... 闻夫人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何不懂,她开口道,“不过一时的见色起意,待你年老色衰时,你可还有把握她还能如今日这般待你?” 闻笙垂着眸子呆愣了许久,闻夫人只当她是想通了,也不禁痛心地摇了摇头。 却不想闻笙又开口道,“阿浔她确实好色,且极为挑剔地只好好颜色。” 闻笙低着头,看着南浔为自己穿上的鞋子,“女儿至今都记得她初遇我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痴迷。” 如饿了许久的狼一般,恨不得当时便要将她压在身下占有,如此好色,当真是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闻笙回想着上一世时的初遇,“她性子也是恶劣极了,分明是想救我,可却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为此被我厌恶了许久...” 哪个女儿家受得了她那般孟浪的羞辱,当真坏极了。 闻笙垂着眸子,“可她那么跳脱的人,会为了我,耐下心来陪外公钓鱼。” 闻夫人听得微蹙眉,“你外公何时见过她?” 闻夫人疑虑,她爹那个老古董,连皇家的人都不愿见,又怎可能会愿意见南家那个纨绔,还一同钓了鱼。 “去年,我去乡下请外公回盛京时,阿浔同我一起去的。”闻笙乖乖地回道。 闻夫人不禁瞪大双目,“你们...竟那么早就...” 闻笙摇了摇头,“比那还要早的,阿浔向圣上求娶时,女儿就很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上一句,臣女愿意。” “你...”失心疯了不成? 那满朝的官家之女哪个不是将头埋进了桌底,便是她南家位高权重,也无人愿嫁那臭名昭着的纨绔... 闻夫人双腿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只觉一双手捏着她的喉咙一般,瞬间失了声。 闻笙似没发觉她娘亲的异样一般,继续道,“她不会与我讲什么三纲五常,七出之条,她会在冬日带我玩雪橇,会说想带我去看遍世间万物,想教我为自己而活。” 闻夫人斥道,“胡闹!身为女子怎能如男子一般,女子自当孝顺公婆,打理后宅...” 闻笙打断道,“是啊,女儿曾也这般觉得,所以只觉她此言是羞辱,哪有女子抛头露面,享乐世间的呢?” 说罢,她抬起头来看向娘亲,“可是...女子为何就不可以了呢?” 闻夫人微微一愣,一时无言。 “您也不知对不对?只道自古以来便是这般的...可为何七出之条限于女子而非男子,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伪装大方地为夫君的纳妾...” 闻笙又低下头来,“我不愿与旁人分享阿浔。” 闻夫人只当她有了痴念,“你不愿与旁人分享,可她在你之前,曾无数次属于旁人。” “她没有...她院子里的姬妾早散了,阿浔曾给她们一处安身之所,如今又给了她们立命之本,对那些女子而言,她是顶好的人。”闻笙解释道。 闻夫人不解她话中含义,蹙眉道,“你怎知道她没有,她与你说的?男人哄诱你时的话,你也信?” 可她的阿浔不是男子,她笨拙到连她的衣衫都不会解... 闻笙又缓缓开口,“您问,倘若我年老色衰后不得阿浔喜爱该如何是好,我想没人能预知未来,未来怎样,全凭各自良心。” “至少此刻,我确信不会再有人如她这般爱慕于我。” “我不悔...” —— 南浔顶着满脸的巴掌印回到太尉府时,着实将南辰夫妇吓了个不轻。 不是人在幽州吗? 怎这个德行跑回了家? 待问清缘由后,南辰暴怒,直接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命人拿了家法来,将她揍了个半死。 南辰边打边骂,“南家怎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南夫人狠心站在一旁,并未阻止,同为女子她如何能不体谅闻夫人的心以及闻家女的处境。 这世道本就偏爱于男子,阿浔同为女子,却轻易毁人清白,还被人娘亲抓在床上,当真是丢死了她南家的脸。 她只在南浔被打得浑身是血地被抬进卧房时,将那血衣命人偷偷送到了相府的闻夫人手中。 那血衣上还有一张字条,“教子无方,惭愧至极。可如今仍是厚着脸皮为此子恳求闻夫人应允闻姑娘他日下嫁于我南家,自知高攀,但我南家必将:珍之,爱之,护之,且保证阿浔此生只闻姑娘一妻,永不纳妾。” 第116章 你要我入朝? 闻夫人收到那血衣时,并无太多情绪,只在看到字条上那句:此生只闻姑娘一妻,永不纳妾时,眸子红了又红。 她低声啐了一口,南家以为这般姿态,她便能饶了南浔那混账不成。 而她口中的混账几乎被南辰打了个半死,却硬是在房中养了不足十日,便乘车离去。 她只有一年的时间,一点都不敢耽搁。 幽州城内。 齐桓在看到南浔面色苍白地被人扶下车时,不禁一愣,她不是昨日还在那酒楼中大放厥词么? 怎今日突然这般模样了? “南小将军这是又抢了哪家的人妻,让人给揍了?”齐桓还对南浔带着他去幽州刺史府中抢人的事耿耿于怀,不禁出言讽刺道。 但神色间却仍有一丝真切的担忧。 南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急着回话,只先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向西。 只见向西微微颔首,她才迎上齐桓的视线,开口道,“五皇子,该回盛京城了。” “何意?”齐桓微微蹙眉。 南浔捂着胸口,被人搀扶着向屋内走去,费力的坐在一张躺椅上,才对着跟上来的齐桓说道,“五皇子满腹谋虑,还能有一日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齐桓沉着眸子,仔细打量着南浔的神情,“我以为,还不到合适的时机。” 齐桓早知南浔不会真的带着他一路南下,他本就是她迷惑父皇的障眼,也是他父皇明晃的暗哨。 可如今才到幽州,南浔应实没什么好得借口将他打发回京。 “幽州刺史李玶,贪污受贿,压榨百姓,坑害同僚...”南浔缓缓开口道,“多亏五皇子明察秋毫,救幽州百姓于水火...” 齐桓似丝毫不意外南浔命人查了李玶,他只问,“你要我押李玶回盛京?” 说罢,随即又反应过来,“你要我入朝?” 南浔抬头对上齐桓震惊且略有怒意的眸子,“怎么?五皇子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南浔不信齐桓既有能力开群芳阁与赌坊,偏就没能力入朝。 不是他不能,是他不想。 “我若拒绝呢?”齐桓开口道。 南浔轻笑一声,“当然可以呀,如果你想姜时知道,他那晚碰得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她意味不明地看着齐桓。 齐桓眸子微张,面色不禁有些发冷,“你如何知晓的?” 猜得。 便是万般无奈,又怎会有人甘愿给自己喜欢的人,送别的女人。 “回去查查你的人不就知道了?”南浔含糊道。 齐桓微微握拳,“逼我入朝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得你自己。”南浔回他。 从齐桓想以她为剑除了齐曜时,他便已只身入了局,看似是她以修广陵渠之名带他出了冷宫,使世人得见五皇子真像。 但其实,一步步都有迹可循,齐曜已废,齐桓入朝是早晚之事。 几日后,齐桓才启程返回盛京,但他侦破幽州刺史多项罪行之事,却早已先他传遍了盛京城。 一时间内,他风评剧转。 百姓都道他暗藏实力,看似与南浔一般不堪重任,以皇子身份威压当地刺史,抢夺臣子姬妾。 但其实是借着南浔那个纨绔之名,深入李玶府中秘密侦查,以此还了幽州百姓一片清明。 齐桓将人押入盛京后,便回宫复命。 齐胤坐在御书房内深深地看了他许久。 他对齐桓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的模样中,唇红齿白,如同女娃一般,他每见一次都觉耻辱。 男儿自当有男儿的模样,长得这般魅惑,若生成一位公主倒也还好。 想到公主,齐胤眯了眯眼,栀儿似乎也快二十了.... 半晌后,他淡淡地开口道,“桓儿为我幽州百姓铲除奸恶,当真是极善的,你可有何想要的?” “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气,自不敢要什么奖赏的。”齐桓跪在地上回道。 分明是唯诺的言语,却有些不卑不亢的气神,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齐胤挑了挑眉,只觉这个儿子竟也是个有意思的,之前还宫中时,就整日里与姜家那个玩闹,去齐曜殿中扔鸟屎。 后来又莫名地被南浔选了去一同南下,抢了臣子姬妾,被百姓骂得臭名昭着。 如今反而立了功回来了。 齐胤手指敲打在桌面,意味不明道,“什么都不要?” 说罢,也不等齐桓回话,又自顾自道,“你虽立功回来,可朕记得派你与南家那个一同南下,也是有些旁得交代的,如今你就这般回来了?” 他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平常的交谈,可言语中却满是威压。 齐桓低着头,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沉,拱手道,“是儿臣的疏忽,幽州一案事发突然,百姓哀声怨道,外派大臣中一时又无合适人选,无奈之下儿臣便不得不亲自押送李玶回京,交由廷尉审理。” 话落后,齐胤并未言语。 齐桓不慌不忙,又道,“既人已送至廷尉府,儿臣明日便返回幽州城内,继续同大军南下修渠。” “不必了。”齐胤缓缓开口道,“既已回来了,便留在盛京吧,多陪陪你母妃。” 反正南家那边还有旁人守着,齐胤本也并不指望着齐桓能做些什么,他不过就是他应允南浔南下的一个幌子罢了。 齐桓听他蓦地提起母妃,不知他所言何意,只眸中涌上一闪而过的恨意。 “日后在朝中,多与你两位皇兄学习些。”齐胤又不咸不淡道。 一旁伺候的安福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五皇子,是要入朝了啊。 齐桓假意震惊,惶恐道,“儿臣,谢父皇开恩。”他的头磕在大殿的地面上,发出咣当的声响,满是对君主的臣服。 “下去吧。”齐胤满意地点了点头,唇角难得有了一丝微弱的弧度。 “儿臣告退。” 齐桓躬身离去,却又在迈出殿门时,听齐胤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他叮嘱地低声道,“男儿还是当有男儿的模样啊。” 他眸子沉了又沉,回身道,“儿臣记下了。” 齐桓走出殿外许久,站在这高台之下,俯视下方各处尽显皇恩浩荡的宫殿。 他终也是要做这金牢中的一颗棋。 第117章 不愿嫁人 齐桓回盛京复命时,闻笙正坐在闺房中手持一本书籍,安静地看着。 自那日后,她便很少出门了,虽然小色胚留在她身上的红痕,已是几乎不见了,但思念却是愈重了。 绿玉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只觉自责又心疼。 若不是那夜她在院门前打盹,便能早些看到夫人,入院通报。 如此,定然不会发生那夜之事了。 来人是夫人,已是闹得那般不堪,倘若是来了旁人,她们小姐的名节,便算是彻底毁在她的一时松懈中了。 闻笙余光看着绿玉垂头丧气的模样,轻叹一声,“怎还这般丧气?” 绿玉闻言鼻子一酸,低声道,“是奴没守好门。” 闻笙垂着头,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与你无关,我自己做了那事,既被娘亲发觉,也当自己受着。” 绿玉也因她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只是… 闻笙抬起头来,问道,“你可也会觉得我轻贱了自己?” 绿玉微微一愣,她那日站在门外,自然也听到了夫人的话。 她是家生奴,几乎自小就在闻笙身边伺候着。 闻笙是生得极美的,但性子却淡到近乎清冷,常有拒人远之感,让人不敢亲近。 除六公主外,绿玉并未见她与谁走得近,更不见哪位郎君能入她眼分毫。 闻笙就仿佛不似这人间之人一般,不染杂尘,不食烟火。 虽然好像自某一日开始,闻笙的性子就有了些变化,可就是因为她曾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她爱得更纯粹。 纯粹到:只要南小将军想要,而她恰好有,她便会全部给予。 绿玉摇了摇头,斟酌道,“奴只是觉得,您似乎从一开始,便没由来地纵着南小将军。” “开始时,奴担心您被她哄了去,可是…那日乡下的冰面上,奴头一次见您笑得那般开怀。” “再后来,她与小姐愈发亲近了,也闹了两次不愉快,可就算奴对她恶语相加,她也不曾端过一次架子,每次都耐心地听奴骂完。” 绿玉低着头,小声坦言道,“上次小姐病倒,南小将军从幽州城赶了回来,奴一时气她又惹得您大病,便将一碗滚烫的药泼在了她的身上,她也生生地受下了。” 闻笙捏着书角的手微微用力,此事她并不知晓。 绿玉偷偷看了看闻笙的神情,继续道,“说来,南小将军比这盛京城中任何一位郎君的身份都尊贵,名声也比任何一位郎君都不好,但奴大概想不出,还能有哪家的郎君如她这般,受着奴这一下人的打骂,却仍不还手了。” 她微顿了顿,又道,“奴觉得小姐慧眼识珠,比这世人更早地看到了南小将军的好。” 也带着奴知晓了人言可畏,眼见为实。 “奴也只盼着,南小将军一年后荣光故里,风风光光地求娶您。” 闻笙静静地听着,许久才又道,“她若听你这般夸她,岂不知又要开心地赏你多少金子了。” “奴可是不好意思要了…”绿玉低着头道,门都守不好,还要什么金子啊。 闻笙见她这模样,不禁打趣道,“为何?不是说赏了你,总比赏了旁人的好么?” “小姐!”绿玉嗔道。 闻笙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宋沂那边怎样了?” 宋沂作为父亲的学生,向来在文人圈中有些声名,但前些时日,盛京突然多了些关于他所写文章多为代笔的传言。 文人风骨之清,最瞧不得造假之人,闻笙不过小小地助推了一把罢了。 提到正事,绿玉也严肃了起来,回道,“宋公子将在三日后的溪园斋举行诗词大会,向世人证明他从未作假。” 闻笙听后,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便给他放放水吧。” 绿玉诧异道,“为何?您前些时日不是还…” 闻笙淡淡开口道,“人总要在以为自己快要得到一切时,后又再失去,才最为深刻。” 就像她前一世,在宋沂的哄骗下,一再有了希望,觉得能救上阿浔命。 或者至少,能与阿浔见上一面,却不想,最后等来的却是阿浔被送往刑场的消息。 那手举刀落间的窒息感,她铭记于心,此生都不会忘怀。 绿玉头一次见到这般狠厉的闻笙,懵懂地点了点头,虽并不大懂,却也并未多言。 主仆二人又这般静默了一阵时间,闻笙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抬眸看向屋外的时辰,开口道,“明日去趟宫吧。” 许久也不见宫中那几位了,齐桓此次回盛京后,大抵也是要入朝了。 日后这盛京城,不知又要热闹成什么样。 次日,闻笙早早入了宫,只是这次齐栀见了她时,并无往日那般开心。 “这是怎么了?”闻笙拉着人问道。 原本还忍着情绪的齐栀,一被好友关怀,顿时就有些红了眼眶,“清禾,我不愿嫁人。” 闻笙微微睁目,燕国这么早便来提亲了? 还不待她多问,齐栀便先说道,“父皇昨日突然来了我殿中,问我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 说着,齐栀回握住闻笙的手,委屈道,“父皇没由来地问我这个做什么,他就是想将我嫁人了是不是…可我不愿嫁人。” 闻笙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既不是燕国来提亲,那便还是有些缓和的余地的。 她开口道,“公主你先别急,圣上既如此问,那可有给你提点哪家郎君不成?” 齐栀摇了摇头。 闻笙默了默,圣上总不能是闲来一问,定然是心中已有想法,不过先来提点齐栀一番罢了。 可圣上想将齐栀嫁与谁呢?不过,圣上想将齐栀嫁与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闻笙问道,“四皇子怎么说?” “皇兄要我不用管,说我不愿嫁便不嫁…”齐栀低着头,“可我不愿皇兄为我与父皇生了怨怼,他在朝中已是难做了。” “哦?怎么说?”闻笙接了话茬。 齐栀回道,“便还是那长生丹的事,皇兄说父皇是受了蛊惑,他不愿过多参与,近来三皇兄正得盛宠…” 说罢,她心疼道,“皇兄心怀抱负,却无处施展,而我却帮不得他什么…” 闻笙静静地听着,是不愿参与,还是明面上让自己不曾参与,方便日后将自己摘得干净呢? 第118章 可肯忍痛割爱? 闻笙思虑着这是在齐栀殿内,便斟酌道,“四皇子满腹才华,未来定然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承蒙闻小姐看得起了…”屋外传来齐衍的轻笑声,打断了闻笙的话。 闻笙眸子暗了暗,抬起头来便看到一脸笑意向屋内走来的齐衍。 如沐春风的样子,哪里像是前途受阻的。 闻笙起身,疏离又不失礼节地朝他行了一礼,“四皇子。” 齐衍点了点头,不做停留地走向齐栀,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心疼地问道,“怎又偷偷落泪了?” “才没有呢,是皇兄眼花了。”齐栀自然地钻进了齐衍的怀里。 两人亲昵的姿势看得闻笙微微蹙眉,她不悦地看向齐衍,却见他只满心满眼地哄着齐栀。 那真心似不作假,可她却看得不大舒服... 齐衍抹去她眼角的泪,哄道,“怎么小孩子一样,闻小姐还在一旁看着呢,一会可要笑你了。” 齐栀听后瘪了瘪嘴,回道,“皇兄休要挑拨,清禾才不会笑我呢。” 齐衍轻笑一声,“好,是皇兄说错话了,但我的栀儿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不然皇兄也要心疼了。” 说罢,他看向闻笙,温和道,“上次在栀儿殿前匆匆一见,不知今日闻小姐可有时间与衍手谈一局?” 闻笙直视他,淡淡开口道,“臣女的荣幸。” “哪里,能与高手对峙,是衍的荣幸才对。”齐衍低头与齐栀说道,“辛苦栀儿去帮皇兄拿下棋盘好不好?。” 齐栀只当齐衍是给她时间,去收拾下自己的小哭脸,便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清禾,你等我呀。”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闻笙,便带着婢女离去了。 齐栀的离去,并未带走齐衍身上的那点和煦。 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棋盘桌的一角,朝着闻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闻笙也并未推诿,落落大方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口道,“四皇子想说什么?” 她心知肚明,齐衍不过故意支开齐栀罢了。 “我以为是闻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呢?”齐衍扫了眼站在闻笙身后的绿玉,唇角轻提,“难道是衍意解错了?” 他意味不明,却又言辞含糊,易引人遐想。 闻笙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无甚神情地问了句,“四皇子可找到那相似的手链了?” 齐衍闻言,毫无被闻笙戳破的慌张,甚至谈笑道,“暂时还没有,看来确实是孤品,不过衍着实喜欢,只觉与栀儿甚搭,不知闻小姐可肯忍痛割爱?” “四皇子是说那条手链,还是在说人呢?”闻笙眸色冷了两分,问道。 齐衍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与往日一般彬彬有礼道,“衍,不知,全听闻小姐决断。” 闻笙凝眸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直言道,“原宋沂是四皇子的人啊,这一臣侍三主之人,四皇子竟也用得?” “这宋廷尉可帮我三皇兄立了大功,怎会是我的人呢?”齐衍惋惜道,“我倒是也希望自己能有个宋廷尉那般的得力助手呢。” “闻小姐为何这般问呢?”齐衍不解道。 闻笙暗自观察着齐衍的神情,试探道,“四皇子又从何得知我有了那样一条手链呢...” 闻言,齐衍顿如恍然大悟一般,轻笑道,“原是如此。” “宋廷尉与阿浔争夺那条手链时,我恰巧在那店铺的二楼上。”话落,齐衍挑了挑眉,“若不信,你可命人去查。” “至于我又如何知晓那手链到了你的手上...”齐衍意味不明道,“这就该问问闻小姐为何这般不小心了。” 闻笙见齐衍提起了南浔,将关系点破,便也不愿再与他多绕弯子。 而且,他既能信誓旦旦地说可让人去查,那日他定然在那店铺之中。 闻笙思虑片刻,又抬眸向外看了一眼。 仍不见齐栀的身影,她才放心开口道,“看来四皇子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了。” 齐衍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他没想闻笙竟会这般,毫不遮掩地在这宫中提起这禁秘之事。 他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势在必得之事,衍,只是势不得已罢了。” 闻笙未语,只冷眸看他。 齐衍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又道,“从始至终我在意的都只是栀儿,可你知北齐只她一位公主,我若想护她一生无忧,就必定要走向高位。”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闻笙却是更为深刻地理解了南浔所说的那句虚伪。 她毫不留情道,“在意到,将公主往歧路上引?” 亲兄妹的不伦之情,世人岂能容忍。 她又道,“而公主又可知,你甚至在为她另谋他路?” 你可有问过她的意见,给她选择的权利?就这般自顾自地将她引入深渊,又将她推给旁人。 齐衍面色一沉,唇角的笑淡了淡,反问道,“闻小姐又怎知,自己不是在走向歧路呢?” 名满盛京的才女与臭名昭着的纨绔。 “既是歧路,四皇子又在与臣女争什么呢?”闻笙唇角提起一抹嘲笑的弧度。 齐衍眯眯眼,开口道,“实用不上争这个字眼,不过...征询?” 闻笙还欲说些什么,齐栀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皇兄,清禾...” 两人相视一瞬,随即错开视线,同时收起了情绪起身迎了小公主两步。 黑白棋子错落在玉质的棋盘上,今日的两人互不谦让,连不甚懂得棋道的齐栀都看出了一丝的异常,守在一旁不敢多言。 而闻笙走后,齐衍看着闻笙险胜半子的棋盘,独自静默了许久都不曾言语。 齐栀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下难免有些害怕. 她踌躇着上前,扯了扯齐衍的袖口,软糯道,“皇兄...你不高兴了吗?” 听见齐栀的声音,齐衍才渐渐回神,一脸歉意地将小姑娘搂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开口道,“没有,皇兄生哪门子的气呀,不过一时沉迷在了棋盘中罢了。” 齐栀自然地坐在齐衍腿上,心口却涌上一丝的异样情绪,还不待她察觉,便又听齐衍叹声道,“皇兄技不如人呀。” 气馁的语气,顿时让齐栀心疼地忽略了心口的异样。 她回抱住齐衍的头,轻声哄道,“怎会?清禾也不过侥幸胜了半子罢了,皇兄下次再赢回来就好了。” “嗯...要吃栀儿做的酒酿丸子,下次才能赢呢。”齐衍说道。 “好,栀儿给皇兄做酒酿丸子。” 第119章 都想把命给你了 闻笙出宫不久后,宫里的线人便将消息送到了南轻的殿中。 宋辞伏在南轻的腿上,轻笑道,“这漪澜殿,闻姐姐倒是去的勤,还每次都会与那齐衍手谈一局。” 她摇了摇头,单手撑着脸颊,扬着脖子看向南轻,“可别来个什么日久生情,到时候你那侄子怕是要醋疯了呢。” 南轻只垂着头看她,神情淡淡似并不在意一般。 无论是宋辞直呼皇子其名,还是闻笙到底见了谁,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为何不理臣女?”宋辞扯着南轻的衣摆撒娇道,“那齐衍至少看上去,也算是冰清玉润,谦谦公子一位,皇后娘娘当真不担心闻姐姐见异思迁?” “冰清玉润,谦谦公子。”南轻看着宋辞,薄唇轻启重复了遍这两个词,复又伸手捏住宋辞的下巴,“那你可欢喜?” 宋辞唇角弯了又弯,爬起身子向前探了探,却又即将碰上那张绝美的脸前顿住,“我欢喜谁,皇后娘娘难道不知么?” 分明靠近的是她,但慌乱的也是她。 宋辞屏息,双眼紧紧地盯着南轻,似生怕错过南轻一点哪怕一丁点的情绪一般。 可那张魅惑的脸颊没有丝毫的破绽,就仿佛她便是这般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南轻也能面不改色一般。 那烈焰红唇轻轻提起,并不接话,只问,“可要本宫为你张罗?” 宋辞闻言垂了垂眸,伸手覆在南轻的胸口,感受那平稳的心跳,与她那似要跳出来的频率截然不同。 她微微有些失落,却仍回道,“我才看不上他呢,和宋沂一般,让人看着便没由来地恶心。” 宋辞委屈地看了南轻一眼,任性地伏在南轻的胸口,不甘地又用耳朵去听,“皇后娘娘这里,何时才能不这么平静啊,真真是想钻了进去,搅弄一番让它跳一跳。” “呵,搅弄一番?”南轻低笑一声,“本宫怎么惹得你不悦了,都想要本宫的命了。” 宋辞怎听不出南轻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她回道,“皇后娘娘怎会惹得我不悦,是我...都想把命给你了。” 把命都给你,只盼你能多怜惜我一些,多看我一些。 然而,南轻并未接她的话,两人就这样依偎在大殿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轻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开口道,“你该回了。” 宋辞闻言,任性道,“我不要,我今夜要留在这里。” “你该回了。”南轻只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宋辞坐起身来,看向无甚表情的南轻,委屈道,“为何那夜...” “今晚,圣上会来我宫中。”南轻不去看她,开口道。 宋辞身子一僵,眸子瞬间红了起来,“你骗人,你才不会与那个狗男人同寝。” “宋辞!” 南轻厉声道,“你可知这话让旁人听了去,你整个宋家都要没命!” “就是狗男人,大不了...让他现在就处死我。”宋辞盯着南轻,也好过让我坐在这听你说如此伤人的话。 南轻睫毛轻颤,压着涌上胸口的情绪,低声道,“你闹什么?” “我不要他来。”宋辞抓着南轻的衣角,祈求道,“你不要让他来。” 南轻迎上她的视线,残忍道,“宋辞,每月初一与十五圣上都要来凤鸾殿,历朝历代便这样,你难道不知晓吗?” 宋辞吞咽一声,艰难开口,“我自然知晓,但我以为...”我以为你可以不同。 宋辞话未说完,但南轻却是懂了。 她开口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怎就以为本宫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宋辞咬唇不语,南轻却笑了笑,轻抚她的头,“回去吧,别再...” “我明日还来...”宋辞退后两步打断她的话,“我年初时酿得酒大抵能喝了,我明日给皇后娘娘带来。” 说罢,宋辞行了一大礼,慢慢退去。 而直到宋辞走,南轻也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就那般坐在大殿中,直到齐胤来时,她甚至都没传膳。 “皇后现在狠心到,连口饭都不让朕在这凤鸾殿中吃了?”齐胤看着分明见了他进来,却连礼都未行的南轻开口说道。 南轻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慵懒地起身,微微行了一礼,“臣妾今日,辟谷。” 齐胤听得微微蹙眉。 “圣上也少吃些吧。”南轻看了他一眼,“不然容易闲得慌。”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齐胤听了却不恼,“朕又在何处得罪了皇后?还是皇后在哪受了气?”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南轻,“怎还把朕当成了出气筒呢?” “齐胤。”南轻直呼其名。 齐胤顿时一喜,轻应了一声,南轻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只是,他开心不过两秒,便听道南轻开口道,“你还真是贱得慌。” “放肆!”齐胤闻言面色一沉,狠狠地盯着南轻。 南轻却不作理会,转身向外走去。 可齐胤又怎会放过她,他一把抓住南轻,怒吼道,“你去哪!?” “放开!”南轻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甩开,好歹出生将门,她倒不至于过分柔弱。 齐胤不设防地被她甩开了两步,沉着脸道,“南轻,你可还知皇后之责!” 南轻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随即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大殿内瞬间涌进来几个漂亮的姑娘。 “臣妾自然记得要时刻为皇上的下半身提供乐趣。”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姑娘,“这都是新给皇上准备的,您尽情享受。” 说罢,她微顿了顿,“但别在这个殿内,我嫌脏。” 齐胤看着她的模样,自觉受辱,咬牙道,“南轻!” “喊什么?”南轻厌恶地看着他,“你不是挺享乐的吗?” 在我的宫中,玩着别的女人。 不刚好满足你那变态的欲望吗?自以为羞辱了我,自以为羞辱了南家。 齐胤被她怼得无言,只脸色涨红地瞪着她。 而南轻却一分钟也不愿再与他相处下去,“皇上您还是早些歇息。”说罢,她转身就走。 “你就不怕,南家那个小得,再也回不来!”齐胤看着她的背影威胁道。 谁知,南轻的脚步却停也未停,“倘若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第120章 德水安澜 南浔送走齐桓后,又在幽州留了些时日,待一切事务处理妥当后,才动身去了德州。 德州临海且近盛京,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成了东南漕粟,商贾宾旅以及外夷朝贡的必经之路。 也实属广陵渠的重要线段之一,南浔不得不慎之又慎。 然而,出发去德州时,她身上的伤还没大好,只能趴在马车上,跟在大部队的尾部慢慢前行。 南浔趴得无趣了,便执笔给闻笙写信,有时一日便会写上好几封,暗卫一封接一封地送往盛京。 她没有为自己的放肆道歉,她想闻笙也不会想听。 她也没有讲自己受伤之事,她爹揍得对,她确实不太是一个懂得责任之人,虽身为女子,却没有设身处地得去为闻笙想过,女子清白当何其重要。 几乎自相识以来,闻笙便常纵着她,以至于她愈加恃宠而骄,一次又一次向闻笙讨要便宜,并习以为常地觉得这可能就是相爱之人的相处。 但却忘了,她顶着男儿的身份,世间对她自然诸多包容,可女子名节一旦受损,那却将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倘若闻夫人是个不明事理或极为固执之人,闻笙此时或许命都没了。 … 南浔只将这一路的点滴都分享给闻笙,让闻笙即使远在几百里外,也能随时知晓她每日的见闻。 她会吐槽向西出了盛京城就美得找不到北了,一点都不听话,整日里还要上吃三个人的饭量,她快要养不起了。 她也会介绍德州的特色和风景给闻笙。 她写道,听闻德州红绿彩瓷釉甚是出名,港口处又常有外族商贾沿岸游玩时传入的珍珠、玳瑁等稀世珍宝。 等到了地方,我便去转上一转,多买一些送回盛京,送与你也贿赂一下丞相和岳母大人。 她还写道,传说那些外族人长相奇特,五大三粗又金发碧眼,曾有见的人说他们长得像未进化好的猴子,但也有人说他们各个俊美无比。 若有机会见到,我定画给你看,括弧:若画不好,我便请画师画与你。 未能与你一同南下我定是极其遗憾的,但闻清禾,你等等我呀! 等我们成亲后,我定名正言顺地带你游遍这大好河山,去见各地风景,体会不同风土。 来世一趟,我们不能白来。 想你,等我回来娶你。 南浔的信被送回盛京城不久后,她在信中提到的那些有关德州的特色,也被成箱成车地送进了丞相府。 只是南浔不会知晓,向西带着人不管不顾冲进相府的架势,险些让人以为他是来闹事的。 一时间内,附近的百姓都围观了过来。 向西站在相府前院中,回头看了眼站在大门外围观的百姓,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不闯,他也是进不来啊。 他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跪在地上狗腿子似地开口道,“闻相,这鼓行水暖砚是我们爷跑了十几家文墨坊专程为您挑的,说是最配您的清骨。” 他话落间,便有人将那砚台呈了上来。 那砚台像一面扁圆形的小鼓,腹空,正面一侧有一个新月形的漏孔。 砚台及漏孔边沿均由一突沿,周饰黑釉,并有上下两排泡泡钉痕,设计甚是美观。 外间围观的百姓中不乏一些读书人,见到此物,不禁惊叹道,“竟有幸得见此物,当真荣幸!” 此砚台,可在冬日里可以通过那月形的漏孔倒入热水,暖着上方的墨汁,这样墨汁便不会冬日结冰,实乃寒门子弟人人艳羡之物... 闻有政脸色发黑地看着向西,“来人,把他给我...” “闻夫人!”向西大喊着盖过了闻有政的声音。 他朝着闻夫人行了一个大礼,“闻夫人万福金安!”之后并未多言,便有人呈上一对玳瑁镶金嵌珠宝镯。 闻夫人面色发冷,厌恶地看着那对镯子,她现在只一见到与南家有关的人与事,便心口不顺。 她还是不能接受,女儿失身于一纨绔的事情。 向西抬头看了眼二人的脸色,摆摆手命人将所送来的物件放置一旁,便又不等吩咐,火速离去了。 南家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走,还送了些稀罕玩意进了相府。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南家那个不成器的便是南下去了,也还痴心妄想着这闻家女呢。 闻夫人见着向西带人走了,便一刻也不曾停留地转身离去了。 她不过来看看南家那个又要耍什么花样罢了。 什么花样将她女儿哄得神魂颠倒,连世家贵女的矜持都不要了。 闻有政凝眸看了她离去的背影一眼,留下一句,“全部送回太尉府。”便也转身离去。 但却不想,太尉府的大门接连几日地紧闭着,相府的人始终进不去,无奈之下便又将东西抬了回来。 向西则是出了相府,趁人不注意,一个转身间便跳进了闻笙的院子。 他不敢入内,只远远地站在窗边就能看见的位置,不一会绿玉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南浔新写给闻笙的信,以及一支用宝石装饰着的玳瑁发簪,“我们爷让给闻小姐的。” 绿玉瞧着他那傻样,不由地啐了他一口,又递给他一只新的荷包,“我们小姐说,让南小将军不可离身,须得日日戴着。” 那荷包中装着一张闻笙自庙中求来的平安符。 “得令。”向西又是嘿嘿一笑,得了物件便回德州复命了。 而闻笙将南浔的信读了又读,一开始时是盼着她在外一切都好,再后来便开始期待南浔信中那些外面的世界。 那是她活了两世都不得见过的天日。 而次日,闻笙戴着那枚玳瑁发簪去给闻夫人请安时,闻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昨日便觉不对劲,那纨绔大摇大摆地送了几箱子的礼物来,怎会… 原已是偷偷送了院子里去了。 如此还不算完,之后一月余仍有大大小小的礼物接连地送进了相府。 南浔人虽不在盛京,但却没有一刻让闻夫人忘了她的存在。 但从有一日开始,相府便没再收到南浔送来的礼物了,闻夫人边觉得耳边安静了,边在心中有股子莫名的气恼。 纨绔便是纨绔,感情用事,不知承诺之贵。 此时不一定在哪逍遥快活去了。 可怜她清禾,遇一纨绔误终生。 却不想,也就不几日,便传出了德州爆发瘟疫的消息… 南浔抵达德州后,便长舒了一口气,离盛京越远,皇家就越难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而张玺因感念于南浔救幽州于水火,自告奋勇地跟来了德州,有他相助,南浔如虎添翼。 在安排好筑地修建广陵渠的事宜后,南浔也有了些闲暇时光,得以在德州城内闲逛,给远在盛京的闻笙以及丈母娘挑选礼物。 她在集市上,东瞅瞅,西逛逛,目光虽在珠光宝石中流转,但思绪却飘得很远。 其实…所谓的梦中虚实,她心中自有自己的判断。 虽不知梦中全境,但她觉得自己定然不会无故与闻笙说上那一句,“谁都不要相信,包括闻相。” 她心有所疑,却也次次不落闻相的礼,只盼着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听到身旁的百姓说道,“最近城里好像出现了不少死老鼠。” 紧接着便有人应承道,“是啊,我也看到了,不会是闹鼠疫吧?” 南浔听得微微蹙眉,但随即又想,这太平盛世既无战乱又无灾荒,怎么平白地闹什么鼠疫呢? 她摇了摇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又挑选了带有当地特色的礼物,便回到了营地。 却没想只没过几日后,她正在筑地上与张玺商讨适合德州地形的广陵渠路线方位,就忽然有士兵匆匆跑来报告,“少将军,城里爆发鼠疫了!” 南浔听后,顿时想起几日前在街上听到的对话,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昨天夜里,城东突然出现了大批死老鼠,今天早上就有百姓开始发病,症状严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士兵的语气难掩慌张。 南浔心中一沉,她虽未经历过什么鼠疫,却也知事态的严重性,她问道,“德州刺史人何在?” “崔大人收到消息时,便已带人赶往了城东。”士兵回道。 南浔点了头,这崔晋倒是个能挑大梁之人。 她随即吩咐道,“即刻派人封锁城东,隔离病患,同时召集随行医者,与我一同前往城东支援崔大人。” “还请少将军三思,鼠疫一事非同小可,还是由臣等先送您返回幽州…”一旁随行的将领开口阻拦道。 “笑话,为帅者,岂能躲在士兵身后静等战果。”说罢,她甩袖离去。 她绝不会像上一世一般,只眼睁睁地看着南家军挡在她身前受死! 然而,当南浔走出筑地时,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恐慌的情绪已经在城中蔓延,街道上到处都是惊恐逃窜的人群。 他们绝望地尖叫着,“鼠疫来了,快跑啊!” 南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口微微下沉,如果她前几日听到百姓的讨论时,没有那么自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马加鞭赶往城东,与已经在那里的德州刺史崔晋会合。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稳定疫情。 … 闻笙近来总觉得心慌,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倚在窗边小榻,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茂密的树枝,又是一天没有来信的日子。 “绿玉,信送出去了吗?”闻笙淡淡地开口道。 守在一旁的绿玉闻言快速扫了闻笙一眼,清冷的容颜并无什么情绪。 但绿玉仍觉得她在闻笙那未蹙起的眉峰间察觉出了担忧与不悦。 她躬身回道,“已让蓝玉送了出去。”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便久久未言地望着窗外。 闻笙这般愣了一上午的神,午膳堪堪喝了半碗粥便不肯再多吃了。 她拿着帕巾擦了擦嘴角,开口道,“让车夫备车,我们去趟竹里居吧。” “是。”绿玉应是,自去办,然而她不过才出了屋内一会,便又回来了。 闻笙看着她凝眉的模样,不禁问道,“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玉见她问,踌躇着开口道,“夫人派了两个嬷嬷在小姐院门口守着,说…” “说什么?”闻笙问道。 “说小姐既忘了世家之礼,便将女训女戒抄上百遍,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出门吧…”绿玉小声道。 闻笙听后,只微愣在椅子上片刻,便起身坐到了书案前,执笔默写熟记于心的女训女戒。 洁白的手腕随着笔锋的下落而得见天日,只是不难从那手腕的力道中,品出握笔之人的倔强。 “小姐…”绿玉见她这般,不自觉有些心疼。 闻笙只又问道,“蓝玉可在院外?” 绿玉摇了摇头,“奴没瞧见他,可能去做旁的事还没回来吧。” 自午间到夕阳西下,闻笙都不曾停笔,哪怕片刻。 直至夜幕降临时,她才将一摞厚厚的纸张递与绿玉,“和那两位嬷嬷说,你要将这些送与娘亲院中,她们自会放你出去。” 绿玉看了闻笙一眼,接过那摞纸,果不其然顺利出了院子。 她朝着主院走去,半路却被一双手拉至了无人的角落,她刚要大喊,便听蓝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别叫,是我。” 怀中的纸散落了一地,绿玉顺了顺自己的心口,吐槽道,“你有病啊,连着几天不见人,这大晚上的又出来吓人。” “我也不想啊,夫人不让我进小姐院子,我只能偷偷找你。”蓝玉有些委屈地回道。 绿玉想着小姐院外的两个嬷嬷,不禁微微蹙眉,忙问道,“为何?你做了何事?” “不是我,是南小将军…” 绿玉神色匆匆地赶了回去,她眸子有些发红地看着仍在书案前默写着女戒的闻笙,快步上前,低声道,“小姐,不好了,德州…爆发鼠疫了。” 书案前执笔的人闻言身子一僵,一大滴墨汁坠落,毁了刚刚写好的那张女戒。 第121章 也替娘看看 “备车,我要去德州。”闻笙猛然起身,脸色苍白地快步向外走去。 却不想走到院门时,仍被两位嬷嬷拦住,两人恭敬道,“小姐,夫人吩咐不许您离院,还请您回到房中早些休息。” 闻笙斥道,“让开!”说罢,她便要向外走去。 闻府的下人几乎鲜少有人见过闻笙动怒,两位嬷嬷不由一愣,却仍矗立在原地挡住闻笙的去路,“还请小姐不要让奴为难。” 闻笙面色发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嬷嬷,娘亲定然是提前知晓了德州之事,才将她禁足在了院中。 今夜,她便是出了这个门,府中车夫也不会送她去往德州。 闻笙沉着脸开口道,“我要见娘亲,还请嬷嬷前去通传。”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是,奴这就去传话。” 其中一人躬身告退,前去主院通报,却不想不过半刻便回来。 那嬷嬷看着还在院门前等候的闻笙,低声回道,“夫人说,小姐的女戒还未抄够百遍...还请您回房。” 月光下,闻笙轻薄的背影略显苍凉,她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院门,一股决绝涌上心头。 然而,那去通传的嬷嬷见她这般模样,又道,“夫人还说,小姐若要硬闯,惊动了相爷...那接下来的事,您且自己看着办。” 沉塘还是出家,另谋她嫁还是让两府深陷泥潭。 你且自己看着办。 ... 清韵苑连着两日来再无任何消息递出,唯有那女训女戒,如同每日的晨钟暮鼓般,被送入了主院之中。 闻夫人端坐在桌旁,目光落在桌上的手稿之上,双眉不禁微微蹙起,那字迹已是没有头两日时那般锋利。 她看得心口发涨,不由地盈着一丝不安的焦虑,思绪再三终是不忍心地去了闻笙的院子中。 然而她却不想,这一去才知晓了,闻笙已是两日未曾进食了。 闻夫人看着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地倚在书案前的椅子上的闻笙,不禁眼眶泛红,“你为何非要这般作贱自己!” 她心痛如刀割,又怒其不争,“你是不是还嫌娘的心不够疼啊!” “我从不想让娘为我心疼。”闻笙垂着眸子,低声道,“我想,娘定也不愿让我心疼。” “所以,求您放我去德州好不好...阿浔还在那里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话语间尽是哀求。 闻夫人听得心口一痛,忍不住高声喊道,“阿浔!阿浔!你心里只有南家那个纨绔,可曾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为娘的感受!” “娘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啊,娘一生都盼着你安乐无忧,可你却偏偏心慕一个纨绔,矜持与清白全都不要了。” “娘虽气,虽愤,虽恨,但娘忍着!娘且看那个臭名昭着之人,是否真能如你所期盼着那般,一年后回来求娶!” 说到这里,闻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起来,“可她求娶便能娶到你吗?倘若能,那日在殿前你又怎会拒绝了她!” “现如今,你竟还要为了她,命也不想要了!”闻夫人看着闻笙,悲恸道,“你可知,那是鼠疫啊!若不幸感染,必死无异的鼠疫啊!” “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独活在这个世上!”闻夫人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线之珠滑落眼角。 她实想不明白,她循规蹈矩的女儿何时变得这般倔强! 南家那个又到底有何她不曾见过的好,哄得她失心疯了一般。 闻笙听着娘亲的话,浑身却是止不住地发颤,她自然知晓当她说出那句自己要去德州时,是有多么的不孝。 可她怎忍心放任南浔一人在那德州城内呢? 她上一世便没能陪她,倘若这一次阿浔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闻笙咬着下唇,紧紧攥着衣角,极力地抑制着呼之欲出的哭泣声,“可是娘...” “你休想!”闻夫人看她这般倔强的模样,不禁后退两步,狠心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娘是绝不会让你去德州的!” “那纨绔已经夺了我女儿的清白,休想连我女儿的命也都夺了去!”说罢,她甩袖离去。 走到院门前时,又与那两个嬷嬷说道,“倘若让小姐踏出院门半步!你们便也不要再在这相府做下去了!”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忙应道是。 闻夫人虽是如此说道,可做娘的又怎可能真的倔得过自己的女儿呢?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磕一下,碰一下,都心疼的不行。 绿玉求到她院中时,她眼前一黑,险些觉得天都塌了。 她那傻女儿,竟那么早地就为了那纨绔不要命了。 那场满盛京关注的大病,是郁结于心,却不是因着那纨绔的求娶,而是两人闹了别扭... 闻夫人以为是她命人细细照料下,闻笙才渐渐好转的,却不想是那纨绔偷溜了回来... 闻夫人看着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的闻笙,哽咽道,“你当真是想逼死娘是也不是!” 闻笙鼻头一酸,眼角得泪不受控制一般自眼角滑落,又深藏进了枕面,“我才不想...我想娘长命百岁。” “可是娘,我真的受不得,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上次我便没能陪她。” 闻笙有些意识不清,“我不确定老天是否能一次次地给我重来的机会,便是能...” “我又怎能允许自己一次次地失去她。” “求您了,娘...让我去找阿浔好不好。”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决绝。 闻夫人听后,心中疼痛更甚。 她握住闻笙的手,那掌心传来的凉意,让她心口又是一阵紧缩,“你便这般爱她到不顾一切吗?” “值得吗?”闻夫人又问。 “没人比她更值得...” 闻夫人眸色泛红,伸手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半晌才低声道,“好,娘放你去。” 便是看错了人又怎样。 便是没了这命又怎样。 娘给你兜底。 去看看你口中那没见过的世界,也替娘看看。 第122章 你洗得掉么? 一连几日,德州城内的鼠疫并未如南浔所愿那般受控,反而以更加迅猛的态势在城中肆虐。 “放我们要出城!”大批群众围堵在城门前,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完全不听一旁劝阻的士兵。 而没能挺过去的尸体旁有着子女的大声哭喊,“爹!儿还没尽孝...儿再也不与吵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起来啊!娘还等着您呢!” 南浔站在城墙上,听着整座城中弥漫着的哀嚎声与哭泣声,心口微微下沉。 现如今,德州城内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病患涌入赈灾医馆,但以德州城内现在的人手,根本应付不过来。 她两日前就已将申请支援消息传回了盛京,但陆续赶来的只有驻守在附近的南家军的军医。 而宫中,却毫无动静。 “皇后倒真是好狠的心啊。”齐胤难得在白日间踏进南轻的凤鸾殿。 他看着仍风清气淡地坐在大殿中饮酒的南轻,不禁嘲讽道,“平日里不是很宠你那个侄子吗?怎么?就连为她来求朕一次,你都不愿么?” 齐胤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南轻的眼睛。 南轻却连看也不看他,“离我远点。” “若我偏不呢?”齐胤又上前一步,几乎近在咫尺。 南轻这才抬起头来,蔑视般地看向齐胤,只见这数月前还很是健朗的男人,如今却是有些许肉眼可见的病态。 她唇角轻提,反问道,“齐胤,你不想活了?” 齐胤瞳孔微张,咬牙道,“南轻,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想活了?” “有你在,这世界确实没什么意思。”南轻抬手,拽着齐胤的衣领,“但若你死了,我还是很想独活在这世上的。” “你就那么恨朕!” “你还不配。”南轻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些,“但其实我挺可怜你。” 齐曜的自大妄为,其实就是你身上劣质血缘的延续与放大,你本身也是卑劣到了极致的人。 不过,你比齐曜幸运,比他多了一个满腹谋略的母亲。 南轻眸子里的怜悯狠狠地刺痛了齐胤,他微微后退了两步,“你觉得我可怜?” “呵,南轻,朕是天子坐拥天下,你竟觉得朕可怜!?”他笑得有些痴狂,“那你不可怜吗?你一生都在渴望自由,却一生都只能陪我在这宫中!” “南轻,你也无可奈何不是吗!?”齐胤死死地盯着南轻,似生怕错过她眼中哪怕一点的恐惧、慌张、无措,亦或这懊悔。 然而,南轻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 “皇后是南家的女儿,是北齐的皇后。”她淡淡道,“但南轻,始终都是南轻。” 她语气稳定地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南轻从不觉得南家该做那愚蠢的忠君之臣,要我说,南辰那个傻子就该留在边疆永不回来。” “再或者...”她并未将话说完,“但我又觉得甚是麻烦...” 齐胤双手攥拳,额间青筋暴起,那八十万大军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 让他日夜思之,念之,更恨之。 南轻看着手中的酒,手指打圈在杯沿,“你也不会下令支援德州的,德州离盛京六百里,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算远,一旦盛京也沦陷其中,你的皇帝就真的做到头了。” 她轻笑一声,“你舍不得。” 被他看穿的齐胤浑身发冷,他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南轻的脖子,“南轻,你到底有没有心!” 齐胤眸子发狠,手却是舍不得用力一点,他看着眼前分明已是四十岁年纪却仍美得摄人心魄的女人。 南轻轻蔑地看着齐胤眼里的痴迷,抬手抚上他得侧脸。 她眼见着齐胤瞳孔微张,嫌恶地开口道,“别把你这恶心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嗯?不然臣妾不知哪一天会不会发疯,就挖了皇上这双眼呢。” 南轻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 说罢,她便要伸手将人推开,却不想一旁传来了酒瓶坠地的破碎声。 南轻侧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苍白地僵在不远处的宋辞。 一时间,屋内酒香四溢,醉红了小姑娘的眼。 南轻的手微微一顿,仍是将齐胤推开,只是力度却轻了不少,“皇上慢走。” 齐胤甩袖离去后,南轻仍是半倚在那躺椅上的姿势,既没动一下,也没主动开口说上一句话。 宋辞看着她,吞下眸中盈着的泪,走上前去拿起桌上那未喝完的酒,捧着南轻的手冲洗着。 “脏?”南轻看着她这般模样,开口道。 宋辞身子一顿,并未回话,只细细清洗着南轻的每根手指,南轻当真是老天的宠儿,便是连手指都长得这般美。 “洗不洗又有何用了?”南轻笑看着倔强的女孩,“二十年了,可能都渗透在骨子里了,你洗得掉吗?” “去找些本就干净的不好吗?”她虽笑着,却声音很轻,轻到似怕人听到一般。 宋辞哪听得她这话,大滴的泪砸在南轻手上,“我从不觉得你脏,你才不脏,脏得是他。” 在旁人面前眼尖嘴利的小姑娘,唯独在南轻面前乖巧又脆弱,“我只是很嫉妒...” 嫉妒他拥有了你二十年,霸占了你二十年。 嫉妒他可以随意进出这座宫殿,还可以留宿。 我更嫉妒他分明卑劣无比,却因是男子的身份,便可以有机会站在你身旁。 南轻不由地轻叹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怎说哭就哭?等回了家,你娘见你满眼通红该以为你在我这受了欺负了呢,我可吵不过你娘。” 她边说,边用锦帕擦去宋辞眼角的泪,“祖宗,别哭了。” 宋辞却是越哭越凶,“就哭,你就欺负我...” 南轻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无奈道,“那你要我怎样?” 宋辞闻言,哭声顿了一下,小眼珠子一转,“我今晚不要回去了。” “不可以。”南轻微微蹙眉。 宋辞也与她争,伏在她的腿上,低声道,“那你别管我,我哭一哭就好了,呜...” “我肯定不和我娘说你欺负我,我就说我走路不小心摔了...” “嗯,我快好了,就在哭一会。” 南轻微微扶额,“只许你躺在一旁,你若敢想旁七旁八的...” “我不想,我肯定是一点也不敢想。”宋辞坐起身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光亮,哪还有一点刚哭过的模样。 南轻不由一愣,随即掐了掐她的脸蛋,“鬼点子都开始用我身上了是不是?” “我哪敢啊....” 第123章 她是妖孽吧! 深夜,两人躺在床上,各自一床被子。 虽然两人间的空隙已快要再容下一人,但宋辞心里依旧很开心。 她侧着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南轻,只觉这般清爽的南轻竟比浓妆下的她更美。 南轻平躺在床面,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宋辞的目光,她轻叹一声,“不困吗?” “身边躺着皇后娘娘这么美的人,我可舍不得困。”宋辞回道。 南轻默不作声,暗自思虑着撬开宫门,将这不听话的娃娃送回去的可能。 南轻不理宋辞,宋辞却也不尴尬,只又道,“阿浔那边可还好?” “且看她自己造化吧。”南轻沉默一瞬,淡淡地开口。 德州城内病患与日俱增,南浔的处境自然是不好的,但南家人做不出弃一城百姓于不顾的事来。 齐胤已是不管,南家若也撤出城外,近十万的百姓就真的要丧命于一城之中了。 城内军医暗卫随行,城外医药粮草充足。 盛世下的瘟疫,最难管控的向来是人心,是百姓对生命的敬畏与恐惧。 只是不知,她那不争气的侄女为娶一人而入朝时,可是真的想好了拿命去赌。 赌一份前程,换一世欢喜。 … 闻夫人答应放行后,闻笙只歇养了小半日,便命人暗自将扶音接进了相府。 这是扶音头一次见到闻笙的真容,不施粉黛却肌肤胜雪,而那清雅高华的气质更是让她美得不可方物。 虽同为女子,扶音还是不自觉地为之所摄、自惭形秽。 但也不过一瞬,她收起那不切实际的攀比,又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开口问道,“闻小姐要我扮做你?” 循规蹈矩的世家小姐,竟也是这般大胆任性吗? 闻笙点了点头,回道,“还请扶音姑娘帮帮忙,他日清禾定还之。”话落间,绿玉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衣物与首饰拿了过来。 扶音见了,轻笑了一声,“闻小姐准备的这样充足,万一我拒绝了你呢?” 闻笙拿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坦诚道,“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遂她又问,“我可有强人所难?” 扶音并未回她的话,只反问道,“闻小姐可是要去德州?” 德州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人心惊胆战,生怕那鼠疫传来盛京。 “是。”闻笙稍作思虑后回道。 扶音心口微微一震,看着闻笙认真的神情,上前接过那衣衫。 她朝着绿玉抛了一个媚眼,声音魅惑道,“小丫头,我去哪里换下衣裳?” 绿玉被她那一眼勾得小脸通红,一时又羞又气,谁是小丫头!这人真是好不知耻! 但她又顾念着不能坏了她家小姐的好事,只得气鼓鼓地给她指了一间屋子。 扶音见她这副模样,掩嘴轻笑一声,“多谢~”随即去了那屋内。 风之摇曳,步步生莲。 “小姐!她她她…”绿玉盯着那扇门,她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吞咽一声,她是妖孽吧!! 闻笙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扇门,晓万事而不言万事,进退有礼且又颇有仗义,怪不得阿浔会在意她… 扶音自屋内出来时,已是尽量收了身上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媚意。 她身型与闻笙相似,此时又穿着闻笙的衣衫,戴着与之相同的首饰,只要再戴上帷帽遮掩,若非细心或熟识,几乎难以分辨。 生在风月场上的人,最会察人性子又运用贯通。 闻笙看着扶音,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赞赏,“要有劳扶音姑娘多在相府待些时日了,我会将绿玉留在你身边,其他需要注意的事宜,她会慢慢教与你。” “倒也算不上劳烦,这未曾体会过的生活也让我多有好奇。”扶音挑了挑眉,笑意盈盈地看向绿玉,“请多关照,小丫头。” 绿玉却不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闻笙,“小姐,您不能也找一人扮成奴的模样么?奴实在不放心您一人去那德州…” 然而,还不待闻笙开口,扶音便扭腰上前,“你跟着你们小姐走,放着我这个假货在相府,然后再找一个假货放我身边,你怕不是你们小姐命太长…” 绿玉原是牙尖利嘴的,可对上扶音总觉得失言了一般,她咬唇怒瞪着扶音,她当然知晓啊! 她就是舍不得才这么说而已! 她自小就伺候在她们小姐身边,从未有一日离开过。 旁人若伺候不好怎么办? 南小将军又惹得小姐生气生病该怎么办! 她哪里放心得下! 扶音看着她这副模样倒觉有趣,开口哄道,“别这么委屈嘛,跟在姐姐身边也是很好玩的~” “谁要认你做姐姐!”绿玉瘪嘴。 闻笙看了眼绿玉,“绿玉,不要无礼。”她看了眼时辰,又交代了绿玉几句,便乘车离去了。 闻笙没带任何一个相府之人,车夫与周身暗卫皆是南家的,南夫人一再阻拦,却没能劝动她想去陪南浔的决心… 南夫人站在不远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与一旁的南辰说道,“你家那个倒霉催的,怕是前世修福了,拐了闻家这么好的女儿…” 南辰沉着眸子,闷应了一声。 他为人是极其固执的,只南浔是女子之身这一件事,他便始终觉得亏欠,之前觉得亏欠于阿浔,如今多了一个闻家小姑娘,以及闻家人。 不过,他章以阿浔的性子,大抵也不会让闻笙进城,这闻家女至少不会在此事中陷于危险。 可他却不知,南浔那一根筋根本玩不过闻笙。 闻笙一到了德州城外,便让暗卫传消息给南浔,说她思虑至极又长途颠簸,已是病重到无药可医。 随行医官已束手无策,而方圆百里内的医官都被征用到了德洲城内。 唯有让南浔放她进城,让其他医官诊治一番,方可捡回一条命,否则危在旦夕! 暗卫跪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这…” 闻笙看着德洲城紧闭的大门,从袖口掏出南浔上次回到盛京时给她的自保令牌,南家人见此牌者,必听之。 暗卫瞳孔微睁,随即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124章 我姓闻 南家暗卫亲自来报,又事关闻笙,南浔自是不疑有他。 只是,当她慌张地跑到城门前,看到领着一众人马带着物资好好走进来的闻笙时,眸子瞬间一红,她咬牙道,“闻清禾!” 然而,还不待她发怒,闻笙便不顾世家之仪地向她奔跑过来,扑到她怀中,“阿浔,我来陪你了。” 极尽温柔的坚定,听得南浔心口酥麻的痛,她稍作愣神,反应过后紧紧地回抱住闻笙,轻声道,“你是不是傻,这里这么危险,你来做什么?” 闻笙抬起头来,隔着帷帽的纱,细细地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心疼道,“瘦了。” “等以后多吃些就长回来了!”南浔牵着她的手,“你跟我回营地,尽量不要出来,这德州现在到处疫情,你身子骨又弱,且别染上了。” 说着她转头深深地看了闻笙一眼,“不然,非要了我的命。” 南浔边絮叨地转身,边拉着闻笙往前走,但闻笙却顿住了脚步。 她回握住南浔的手,扫了眼周围几乎空无一人的城,低声道,“阿浔,我想陪在...”你身边帮你。 “不行。”南浔似知晓她在想什么一般,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道。 这满城肆虐的瘟疫,她怎放心闻笙和她一样整日游荡其中。 闻笙微微蹙眉,“为何?不是你说女子并不是一定要安守后宅,也可以如你一般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世间的吗?” “我不是不让你与我一般,我只是...”我只是不舍让你陷于危险。 “可是阿浔...”闻笙打断了她,“我想与你一同体会这世间,也想与你一起为百姓做些什么。” “我更想让旁的女子看看,女子也可独立于世间,并不亚于男子。” 南浔被她说的心软,却仍不舍得松口。 闻笙轻轻掀开帷帽的纱帘,露出那张绝美的脸,“阿浔,我知你担心我,可你我既同为女子,没道理我就要躲在你的身后,我想与你并肩,现如今德州城的百姓需要你,我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南浔眼眶发酸,紧紧地握着闻笙的手,“闻清禾,你定是真的傻,才信了我的鬼话...”然后连命都不要了。 南浔为闻笙做好防护,又给她吃了军医特制的避瘟丹,才带着她远远地去瞧了一眼“鼠疫馆。” 这是她为集中管理受患者,临时搭建的医馆,以防止更多的扩散。 德州刺史崔晋正在附近巡查,见到南浔过来,不由上前恭敬道,“南小将军。” 多半个月来,他亲眼见到了这传言中的纨绔子弟果断又担当,圣上至今未下旨支援,若不是有南家在,德州危矣! 崔晋不自觉地为南浔初到德州时,他的轻视与怠慢感到一丝羞愧。 “嗯。”南浔轻应了一声,给闻笙介绍道,“这是德州刺史崔晋,崔大人。” 闻笙微微行了一礼,“久闻崔大人盛名。” “姑娘谬赞了。”崔晋回以一礼,“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闻笙闻言侧头看向南浔。 南浔回看着她,“他问你呢。” 你不必看向于我,他在问你,而不是附属于我的你。 闻笙听懂她话中的含义,心口微微一震,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触动。 “我姓闻。”闻笙回道。 崔晋微微一愣,闻? 他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另一些传言,随即又只道不可能,大抵只是姓氏相同罢了。 “闻姑娘。”崔晋问好道。 南浔与崔晋告别后,又带着闻笙挨家挨户地送了些粮食与必备药品。 闻笙一开始不懂还南浔为何要她让在门外等候,直到她执意跟了进去… “你个纨绔贪官!放我们出去!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受困于家中的百姓一见到南浔便开始破口大骂。 他们没被传染,都还想着往没有瘟疫的地方逃离。 却不想被南浔一声令下,锁在了各自的家中,只得在这德州城内等死。 而手有屯粮,原本想发国难财的商人也是咄咄逼人,“就你南家会做好人!低价收了我们的粮食,然后免费发给百姓!?” “用我们的家产给你自己博好名声?你看那些百姓知情吗?你做再多也不过一摊烂泥似得纨绔!” 南浔也不解释,放下粮食便走。 近十万的百姓,几乎两三万户的人家,她没什么时间去与他们争辩。 两人再回到营地时,已是快下半夜。 闻笙坐在床上,看着躺在她腿上眉头紧皱的南浔,只觉心疼不已。 她陪着她,听了一整日无理的谩骂。 她伸手抚平南浔的眉头,轻声问道,“可有查到鼠疫来源?” “东城那边有一个废弃有一个废弃许久的粮仓,主人经营不善又不愿低价售卖了手中的粮食,无人监管便招致了许多的老鼠。”南浔回道。 住在附近的百姓不明就里,只觉家中的老鼠越来越多,就买了些老鼠药。 此时又赶在夏日,未能当场毒发的老鼠跑回粮仓内,传染了更多的老鼠,最后尸身发臭,这才导致了这次的瘟疫。 说来,皆是无心之举,错只错在她还是经历的太少,倘若她能再细心些就好了… 虽然此时德州城内暂不缺物资,周遭郎君皆被征用,但鼠疫来势汹汹,其病情并不好医治。 “鼠疫馆”内已是人满为患,甚至不少被锁在自己家中的百姓也已开始有了些症状。 南浔轻叹一口,转身将自己的脸埋进闻笙的小肚子里,“闻清禾,我真的好蠢啊…” 我分明听见了,却没上心。 闻笙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浔,你已经很棒了,不要太过苛刻于自己。” 北齐建朝近一百年从未有过任何瘟疫,百姓,郎中及当地官员都不曾预料的事,又怎能错怪在你一人身上呢。 “你能留在这里,不顾谩骂与不解,只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已经很厉害了。”闻笙轻拍在她的背脊,哄道,“我相信有一天,德州的百姓会理解你,会知道是你救了他们的。” 话落间,耳边已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闻笙睫毛轻颤,向西说,她已连着数日只睡一两个时辰了。 这样好的阿浔,怎会不被理解呢? 第125章 着急娶妻 次日,南浔天不亮时便又起了床,听郎中汇报城内患者的增减以及新研制的药浴成效。 再处理全城各项突发事件,带着郎中们到全城巡转,点放药物熏香。 周而复始间,时间又已过去半月有余。 四十多日的封锁,让日渐恐慌的百姓更加暴怒,一人趁着天黑跳出自家门墙,又放出许多其他的百姓。 人流越聚越多,他们手持火把,带着器械,冲向驻军营地,要求南浔即刻放他们出城。 “南浔!速放我们出城,不然我们一把火烧了这里!” “南浔滚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人群中,有蹒跚的老人,哭泣的孩童,他们似都在求着南浔放他们一条生路。 南浔听到士兵来报时,几乎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着中衣便赶了过来。 闻笙住在她旁边的帐篷中,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她蹙眉看了眼南浔的身影,返回南浔的帐篷为她拿了件外衣才又追了上去。 乌泱泱地一片人群,看得南浔眉眼紧跳,她怒喊道,“你们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百姓们见南浔出来,便蜂拥至上,又见她身后还跟着那个头戴帷帽,身姿绰约的女人,顿时更不满了。 “不要脸的死纨绔,将我们一个个地锁在家中,你却仍日日风流,好歹毒的心!” 人群中有一人骂道,随即便有人附和,“就是!你有不知哪来的女人陪着,可想过我们的死活?可知四十日没有银钱收入的恐慌!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愿在这里等死!” “开城门!开城门!”一时间百姓高呼呐喊,气势竟不输阻拦他们的南家军。 崔晋闻讯而来时,费了老力才从人群侧方钻了进去,他看了眼南浔发沉的脸,大喊道,“大家安静些,听我讲…” 他试图安抚百姓的情绪,替南浔辩解,然而他一人之音却难以抗衡成千上百的呐喊。 南浔沉着眸子看向这群百姓,而后猛然冲向人群夺过前排人的火把,扔向一旁的无人的帐篷。 火把瞬间燃烧了帐篷,火势之大一时吓得围上来的百姓纷纷后退并噤了声。 “躲什么?不是要烧了这里?”南浔咬牙,又朝着人群走了两步,“把你们手中的火把都扔过来啊,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浩大的火势映照她怒气的脸,显得尤为吓人。 “你们以为我就想封城!我就闲得慌才日日给你们送粮!”南浔看着他们,“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急着离开这里。” 一场瘟疫,何止阻了你们的生活,为减少进城人数,加派城内保障,广灵渠已是停工四十余日了! 她曾信誓旦旦地跪在闻夫人面前,说是一年后定上门求娶… “我也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有能力先离开这里!”南浔问他们,“然后呢!?” 自然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近十万人的四处窜逃,让瘟疫蔓延全国,让北齐两千多万的百姓全都陷于水火之中吗!” 她话落后久久无人言语,直到人群中有一人反驳道,“两千万的百姓于我何干?那是你们朝廷的事,我只想自己和家人活命!” 既有人出了声,旁得胆大的也说道,“就是啊,我们想要活命又有什么错?” “呵。”南浔冷笑一声,“想要活命就可以不顾他人生死,不顾北齐存亡吗?” “既如此,我也想问问你们,那你们的生死又关这满城的郎中何事?关本打算与你们同生共死的南家军何事?他们也为人子女或父母亲,他们也想活命!” 南浔冷眸看着他们,挥手命人灭了一旁的火。 她继续道,“你们还能不缺吃喝地在家中歇息,而他们日日在为了你们,为了整个德州城连饭都顾不得吃!日日也只睡两个时辰,甚至有时要彻夜不眠。” “就为了救治,守护你们的亲邻!”南浔指着他们一群群的人,“你们又可知道,为了减少你们的压力,德州官员缩衣节食,振发灾粮已是入不敷出!” “如今!你们就一句你们想活命有什么错,让这些人的付出仿若笑话一般!” 她质问道,“谁不想活命!谁又想死在这里?还有没有北齐,又哪来的你们过去的安稳生活!你们又怎能心安理得地说出那句与你何干?” 众人被南浔的言语震慑,一时无人再敢言语一句。 可南浔心口的气依旧不顺。 她又指着身后的闻笙说道,“还有她,不是你们口中不知哪来的女人!她也起早贪黑地给你们送粮!送药!” “没有她,你们不知要多少人饿死家中!” “她不是陪我,她是陪着整个德州,陪着你们这些所谓的无关之人共存亡!” “她值得你们每个人记在心中,并一生心存感恩,而不是狼心狗肺地将她看做以色事人或毫无所为的柔弱女子。” 闻笙愣愣地站在她身后,一旁的火势早已扑灭,可她仍觉得此刻心怀大义的南浔是发着光的。 “全都押回去。”南浔沉声和一旁的崔晋说道,“凡是继续反抗者,全都抓起来关牢里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说罢,她拉着闻笙往回返,并不在理这些无理的百姓。 “是。”崔晋对着她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躬了个身。 谁说太尉府后继无人,北齐有南家,是北齐之福。 闻笙白白拿了衣服,也没有合适的时机给南浔披上,怎么拿了去又怎么拿了回来。 南浔并没有注意到闻笙手上的衣服,只焦急的掀开她的帷帽,喂她吃了一颗避瘟丹,又命人煮了辅助的汤药给她喝,这才放心下来。 “这万一以后他们再来闹,你可别同我一起出去了,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且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病患呢,别再传染给你。”南浔一句句地叮嘱道。 闻笙看着她,“阿浔,你刚把所有人的付出都说了,却唯独没有说一句自己的辛苦…” “我?”南浔有点不好意思道,“别看我刚气势汹汹的,我还挺心虚的,我觉得我好像是啥也没干…” “病是郎中看的,巡逻是士兵在守,粮草药物是姑母和我爹娘送来的。” 说罢,南浔微顿了顿,“唔,管它呢,反应就是这瘟疫赶紧过去就行了,我着急。” “着急什么?” “娶妻。” 第126章 一点点 百姓不明就里地一番聚集,让“鼠疫馆”内再次人满为患。 南浔听闻消息后,直接冲去牢里把那个将百姓放出的罪魁祸首揍了个半死,“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个人的冲动,今日城内有多少人患了疾!” 那人被揍得蜷缩在角落,连句话都不敢说,南浔见他那窝囊样又啐了几口,便转身离去。 只是她再去百姓家中送粮时,也没了好脸色,一副谁再敢多言,她立即让崔晋送他去坐牢的模样。 其实,她昨日一席之言,动容了很多的百姓,想活下去是本性,但选择心中大义则是人性之善。 有些百姓再见南浔时,心怀愧疚犹豫着想要上前道歉,但见她臭着脸,也只得踌躇原地不敢上前,目送着她与闻笙离开自己家的院子。 直到南浔带着闻笙又去了一户因着瘟疫仅剩了母女二人的人家,那十五六岁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鼠疫馆可还需要帮忙的郎中?” “我可以去吗?”她话是问南浔,但眼睛却是只看着头戴帷帽的闻笙。 仿佛多看几眼南浔,小姑娘下一秒就能被吓哭一般。 南浔回过头来,看了眼那小姑娘,又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妇人,嘴巴张了又张,却还是别扭的没有开口。 昨日才将人骂了,怎好意思让人来城中帮忙,还那么危险... 闻笙自是懂南浔的别扭,她垂了垂眸子,开口道,“那馆中皆是已感染了鼠疫之人,甚是危险...” “我不怕。”小姑娘听到闻笙回话,似生怕被拒绝一般打断道,“我爹便是郎中,只不过他是第一批染上瘟疫的人,尚来不及救治...” 小姑娘隐下那细小的哽咽声,又道,“我自小和父亲学习医术,不敢自诩医术高超,却定也是能帮得上忙。” “我也想像姐姐一般,在被旁人提起时,不是弱不能自理无法生存的女子,更不是没爹的女儿郎”小姑娘有些崇拜地看着闻笙,“而是被人铭记的与男子一般的担当,没了我爹,我也能撑起这门户,照顾好我娘。” 闻笙微微愣神,与我一般?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矗立在一旁南浔,阳光下少女的笑明媚且张扬,仿佛在说:闻清禾,你做到了呢。 让旁的女子也想独立于世间,不作为附属地为自己而活。 闻笙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回道,“好啊。” 小姑娘一听,顿时也笑得开怀。 有了小姑娘的自告奋勇,德州城内的其他未被感染的百姓也纷纷申请加入其中,一时间内,全城人上下一心。 而走出了家门的这些百姓,更是亲眼见到了南浔与闻笙几乎日夜不休地穿梭在街头,百姓家中以及鼠疫馆内。 她们布施药粥,探寻病源。 不轻视一个百姓,亦不放弃一个重病患者,让最初陷在无限恐慌的百姓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百姓们心中都有杆秤,她们仿佛是这老天送来的神明,救这一城于水火。 时间一晃而逝,又过去半月余,德州城内的瘟疫已基本控制。 虽城门依旧紧闭,但百姓们走出家门,在城内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和经营。 街道上热闹非凡,百姓们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每当看到南浔和闻笙走过,他们都会大声地喊道,“南小将军好!闻姑娘好!” 南浔自小便被满盛京的百姓嫌恶,最初时听到百姓们充满感激的呼喊时,她还很是别扭,如今倒是有些习惯了。 南浔边笑着和百姓们打招呼,边偷偷地和闻笙说道,“闻清禾,我好像膨胀了。” 她语气中不掩兴奋,闻笙不禁侧眸笑看着她,回应道,“我们南小将军怎么膨胀了呀?” 南浔转过头来,隔着闻笙帷帽上的纱帘,朦胧地对上她的视线,咧嘴笑道,“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一点点...能配得上你了。” 说罢,她又看向人群,似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能这样和你一起走在街上,却不被厌恶的感觉真好。” 闻笙步子一顿,慢了南浔两步。 闻笙看了眼南浔的背影,复又几乎不作思考地快步上前,牵上她的手,“阿浔,我也有一些膨胀了。” “嗯?”南浔疑惑地看向她。 闻笙的大拇指磨擦在南浔的手背,开口道,“我也好像,也有一点点能配得上你了。” 比起上一世那个固步自封,墨守成规,口不择言,甚至不敢回应你爱意的闻笙,现在的我好像也有一点点能配得上你了。 一旁地百姓见她俩这般如漆似胶,不由大胆地打趣道,“南小将军与闻姑娘何时成亲呀,可有幸让我们喝上一口喜酒?。” 此话一落,顿时引起一阵的笑意,附近百姓们一起齐声呐喊着,“成亲!成亲!” 闻笙自小养在高墙之中,哪见过这般催婚的场景,她只觉得全身瞬间烫了起来。 闻笙毫不怀疑,若是此时将她头上的帷帽掀开,她定是脸颊泛晕的。 但她并不讨厌此时的场景,这可是她在心中求了无数次地能与南浔一同站在世人面前的场景。 她很喜欢百姓喜欢。 南浔比闻笙脸皮厚些,听到他们催促,顿时开怀地大声回应着,“娶!肯定得娶!到时候都请你们去喝喜酒!” ... 对于德州城内能恢复正常的生活经营,崔晋也很是感激涕零,他专成设了晚宴想要宴请南浔二人。 南浔原是要拒绝的,但又听崔晋还请了爪赖颠国的贵客一同出席,瞬间便应了下来。 之前因着瘟疫一事,她并不负责外来使者那片区域,所以至今还未见到那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到底长什么样。 南浔有些兴奋地牵着闻笙的手,“闻清禾,不用我给你画了呢,我们一起去见见呀!” 一起见见那些从未见过的人与事。 第127章 我怕我忍不住... 晚宴当日,南浔和闻笙穿着同色系的华服,携手走进德州刺史府内时,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闻笙自来到德州后,首次摘下帷帽示人,那仿若仙人之姿的容貌让一众看者不禁失神。 “走在南小将军身旁的那位女子是闻姑娘吗?”一人站在人群中,低声道,“也生得太过美貌了些。” 灯光结彩下,张扬的“少年”与清冷的女子并肩而行,宛如一对璧人。 “人美心善,两人当真是般配。”有人出声感叹道。 崔晋远远地见到两人,忙亲自迎了上来,他面露笑意,“南小将军,闻小姐,快里面请。” 两人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落座在主宾席后,南浔就迫不及待地环视了眼周围。 她没能见到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反倒是看到了一众人落在闻笙身上的视线。 那些视线并不冒犯,可南浔的眸子却不自觉地暗了暗。 她真心地为闻笙被更多的人看到而感到开心,她本就是名满盛京的才女,她担得起那些赞赏。 但刚刚也有一瞬,她心里突然涌现了一个卑劣的想法——把闻笙藏起来。 如同明珠,不愿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闻笙始终注意着南浔,见她原本兴致盎然地模样,突然又落寞下来,便以为她是因着还没见到爪赖颠国的人。 她在桌下轻轻扯了扯南浔的衣袖,哄道,“别着急,反正今晚定是可以见到的呀。” 南浔回头看她,只见闻笙温柔似水,满眼笑意地哄着她。 闻笙总能第一时间地关注到她的情绪,并给予反馈。 南浔顿时觉得自己很不堪,竟因着那一点的嫉妒心,就想将闻笙藏起来。 “我不是因为那个。”南浔低着头牵起闻笙的手,“闻清禾...我刚刚有了很坏的心思。” “什么?”闻笙问道。 “我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人看...”南浔不敢直视闻笙的双眼,“他们的眼里全是你,我...”我看了不大舒服。 南浔咬着唇,没脸说出自己心底的不堪,可闻笙却懂了她的意思。 闻笙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可是阿浔,我的眼里只有你。” 场内乐曲应景响起,南浔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她想,她真的会好好地爱闻笙一辈子。 爪赖颠国的使者陆续进场时,南浔终于见到了传闻中金发碧眼的人。 凭心而论那碧绿色的眼睛如琥珀一般是挺好看的,但她还是更偏爱北齐人的长相。 南浔眸子扫过那外族女裸露在外的半颗浑圆,又侧眸去看闻笙隐在衣衫下的山峰,只有她知道那里的汹涌。 她不自觉地吞咽一声,人也还是最偏爱北齐的。 闻笙余光看到南浔不顾场合向她投来的视线,瞬间红了脸,她低头嗔道,“阿浔!” 毫无震慑力的娇嗔,听得南浔心口发软,她立马哄道,“不看了不看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虽是如此,南浔还是忍不住地握住桌下那双柔荑,揉了又揉。 闻笙羞得眸眼发红,仍是咬唇纵了她,小色胚已是忍了许久不对她动手动脚了。 只是这般惹人注目的场合下,也太过孟浪了。 那外邦人使者只在座位上坐了片刻,便带着妻子朝南浔她们走了过去。 他盈着笑脸,用生硬的中原话开口道,“英勇的南将军和美丽的闻小姐,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那使者过来时,南浔也没松开闻笙的手,她落落大方地回道,“贵客过誉了,倒是你们远道而来,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下北齐的风土,便受了这无妄之灾。” 那位外族使者闻言,哈哈一笑,“也算是一番难得的经历,也让我见识到了北齐的强盛。” 南浔微微一笑,“爪赖颠国也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新奇的见闻和思想,让我们受益匪浅。” 闻笙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开口问道,“听说爪赖颠国的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读书、经商甚至入朝为官,是真的吗?” 那位外族使者点了点头,笑道,“是的,闻姑娘,我们信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不应该因为性别而受到限制。” “在爪赖颠,男子一生也只可娶一位夫人,不能纳妾。”那使者的妻子眼睛在两人间转了一瞬,笑盈盈地补充道。 闻笙虽早就对爪赖颠国的风情有所耳闻,但今日亲耳听到,还是不由为之一震。 她与南浔对视一瞬,倘若北齐的女子也可以如爪赖颠国的女子一般自由... 倘若她们知晓自己也可以如男子一般独立于世间,又怎会安守于后宅的方寸之地,只一生心系于自己的夫君,以他为天。 南浔揉了揉她的手背,眼神回应她道,可以的。 等等我。 这一夜,南浔与闻笙听着爪赖颠国的趣闻趣事,欣赏着异域风情的舞姿,都不由地喝了不少的酒。 爪赖颠国的开放思想,当真令人向往。 南浔牵着闻笙回到营地时,环视了下四周,终究是没压住心口的躁动钻进了闻笙的帐篷。 她甚至等不及去点灯,便压了过去。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触觉无限放大,急促的喘息,霸道的吻以及不安的手。 即使隔着衣衫,闻笙都能感觉到南浔的急切。 “阿浔...”闻笙身子一软,不自觉地娇喘出声,却又在下一秒被捂住。 炙热的手捂在她的唇上,吻纷落在她的脖颈。 那好色的纨绔用极为压制的沙哑声说道,“别出声,我怕我忍不住...” 闻笙身子猛地一颤,顿时睁开了眼。 南浔直到被推出帐篷,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惹得闻笙不悦了,怎么亲着亲着就不让亲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委屈的蹲在闻笙帐篷门口,小声讨饶道,“闻清禾,你怎么了么...” 闻笙点燃帐篷内的烛火,环膝坐在床上看着蹲在门口的色胚,那影子可怜巴巴的。 可她一副饿狠了,急得仿佛要吃了她似的样子...却又说不要,那吻得她那么用力干嘛? 她虽是这么想,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 第128章 色心浸体 崔晋次日来给南浔送奏章时,见她眼底一片青黑,不由地问道,“南小将军昨夜没休息好吗?” 南浔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坐在书案前,哪里是没休息好呀,分明是几乎一夜没睡。 昨夜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稀罕稀罕闻笙,结果也不知怎地,还没亲几口就被赶了出来。 忙得时候南浔还没觉得有什么,这猛地一闲下来,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闻笙在她身下娇软的模样。 南浔轻叹一声,“可能是昨夜的酒喝得太上头了,我一会再缓缓就好了。” 说罢,她又问道,“崔大人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按您的计划,五日后将打开城门正式解除封锁,这是臣写给圣上的奏章,思来想去,还是想先给您过目一下。”崔晋将奏章呈上。 南浔接过,只随意扫了一眼,随即将奏章撕成了两半扔在了一旁,“崔晋,你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崔晋心下一惊,忙跪了下去,“下官惶恐,还请南小将军明示。” 南浔深深地看了崔晋一眼,沉声道,“这是德州刺史写给圣上的述职奏章,还是写给我南家的歌颂?” 崔晋微微蹙眉,“下官只是如实呈禀。” “非也,为还北齐一城之貌,全城百姓上下一心。”说罢,南浔又道,“在崔大人的带领下。” “臣怎敢抢夺您的...”崔晋话还未说完,便顿住了。 一个纨绔子弟再如何临危受命,也不可能一时就能担得起这般大任。 她本非纨绔,不过藏拙。 崔晋想到跟在南家军队伍里的张玺,那这广陵渠... 南浔起身,上前两步将他扶起,“提前恭祝崔大人升官发财,往后更好地造福一方百姓。” 崔晋是个直肠子,他迎上南浔的视线,问道,“下官升官发财后,是该效忠北齐,还是该...” 他微顿了顿,仍是将话说完,“还是该效忠您?” 南浔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崔大人这一问,倒是将我南家推向了不臣之地呢。” “下官不敢,臣只想解心中疑惑。”崔晋躬身道。 “解了如何?不解又如何?”南浔看着他,“南家手握重兵,又岂只是你一人有疑?” 崔晋沉思片刻,解释道,“下官并无恶意揣度。”只是动了一瞬的恻隐之心,何故少年英雄一生背负纨绔的骂名。 “去做你该做的,不必问我。”南浔又道,“五日后,我便会离开德州。” 她这一句话,也算是回应了崔晋的话。 崔晋微愣一瞬,深深地行了一礼,“下官告退。” 他走出南家军的驻扎营地,乘车离去走上主城小道,撩开车帘看着安居乐业的德州百姓。 怪不得张玺那个固执之人会甘愿臣服一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倘若南家真有不臣之心,何人疑都无用。 可南家镇守边疆,心系百姓.... 崔晋走后,南浔便溜进了闻笙的帐篷,她都把人想了一夜了。 南浔来时,闻笙正将一封写好的信放入信封中,她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南浔幽怨发青的脸。 “你昨夜,唔...”闻笙微微一愣,刚要开口便被抱起在原地转了个圈,坐在了南浔的腿上。 紧接着吻便落了下来,闻笙几乎下意识地启唇放任了南浔。 那软舌如同上了战场的少年将军一般,血脉方刚,横闯四方,终是片甲不留。 南浔一手抚在闻笙的背脊,一手揉在她的腰间,贪婪的连一丝喘息都不舍得给闻笙哪怕一刻。 还是闻笙窒息的受不得,侧脸躲了去,才换得了片刻的喘息。 南浔红着眸子看闻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颤,完美的红唇微张,每个喘息间都有说不出的诱人。 她复又低头含住闻笙的耳唇,声音暗哑道,“闻清禾,我色心浸体,大抵是疯了...” 喘息的热气打散在敏感的耳间,闻笙不自觉身子一颤,紧咬着唇才没让呻吟溢出口中。 她难得分神抬眼看了眼外间的时辰,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环上南浔的脖颈,将自己往她怀中送了送。 谁想南浔身子一僵,又要将她松开了。 闻笙脸颊瞬间爆红,伸手揪住她的耳朵,羞愤道,“南浔,你敢...” 我如此放下颜面,你若还敢将我推开,这一年就真的一次都不要碰我了... 南浔吞咽一声,揉在闻笙腰间的手重了又重,随即她沉着眸子急切地跪在闻笙的脚边。 “南浔!”闻笙咬唇,不自觉向背椅躲了躲。 “很快,真的...” 闻笙踩在她的肩膀上,恨不得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她就不该心软。 ... 南浔餍足后,亲自打了水来帮闻笙清整,闻笙眸中含泪地嗔瞪着她。 南浔被看得心虚,俯身吻了吻闻笙的眸眼,哄道,“是我又孟浪了。” 闻笙气恼地轻捶了她几拳,本就不是克己复礼之人,偏又常会别扭地强迫自己,惹得她心疼后,便又猛足了劲地欺负她。 “南浔,你当真坏极了。”闻笙低声问道,“往日里,你便在阁子里学了这些么?” “没...我没有,我都是偷看话本子学的...”南浔急忙解释道,“我从未见过这些,更没像姜时那个傻的去什么销魂阁。” 在溪园斋初见那次,她本是带着向西去找那话本子的... 闻笙垂着眸子,伸手戳着她的心口,又问道,“那你这般好色,没遇见我之前,当真有乖乖的么?娘说,让我不要信了你哄我的鬼话呢。” 闻笙话语中尽是委屈,听得南浔心疼坏了,“没有,我才没有哄你,今生今世的这十八年间我真的只对你这般过。” 她垂头丧气道,“我只一见了你,便想黏在你身上...” 闻笙唇角轻提,随即又隐了下去,轻嗔道,“见色起意的坏家伙。” “嗯。”南浔垂着头,轻应了一声。 君子讲克己复礼,可她却是个纵容七情六欲肆意横行之人,所以她站在闻笙身旁时常觉自己俗不可耐。 “那倘若,你没能得到我,可会找旁的人?”闻笙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伸手轻揉着南浔的耳朵,无声地哄着她。 第129章 闻清禾,赌不赌 闻笙知晓自己不该耿耿于怀上一世之事,毕竟她上一世... “自然不会。”南浔回道。 闻笙垂着眸子,手上微微用力拧了她一下,“骗子。” 闻笙拧得并不疼,南浔却是微微蹙眉,又肯定道,“我不会。” “嗯。”南浔不知前世之事,闻笙不欲与她争辩,伸手娇道,“阿浔,抱抱我。” 南浔沉着眸子将她抱进怀里,亲了又亲,“我就是不会,我既见过了你,无论你接受我与否,我都不会再碰旁人一点,闻清禾,我很死心眼的。” 闻笙轻笑一声,抬手抚平她眉眼间的川字,打趣道,“那还要多谢娘亲为我生了副好容貌,能得以入了南小将军的眼呀。” 南浔点了点头附和道,“感谢岳母大人,当真是美进我心肝里去了。” 闻笙看着她,娇嗔道,“那他日我年老色衰不得小将军宠爱了,可该如何是好呀。” “那时你也定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南浔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是人便会衰老,但我定还是会爱极了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提到闻夫人,南浔垂了垂眸低声问道,“岳母大人可知你来了德州?”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 南浔颓丧着头,心想岳母大人怕是要更讨厌她这个浪荡子了,“闻相那边呢?” “瞒一时,是一时。”闻笙未隐瞒道。 南浔闻言微微睁目,有些意外道,“你倒是胆大。” 闻笙眉眼眯眯,亲在她的下巴,“近朱者赤嘛。” 南浔被闻笙这一吻,哄得很是受用,她挑了挑眉,“走,带你骑马去。” 总不能白白浪费了闻笙的大胆,还是要在这满城花开的桂月,去享受下肆意的德州。 南浔牵着闻笙来到马厩外就顿住脚步,她侧头,“闻清禾,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呀。”说完,她便独自一人跑进了马厩中。 闻笙只当南浔是细心地怕脏了她的身,唇角微弯,安静地等在马厩外。 不一会便见着南浔骑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儿向她迈步而来,又停到距她不远的距离。 闻笙刚要上前去迎两步,就南浔大声唤道,“闻清禾。” 她不由顿住脚步,于是便看到马上的人笑得明媚,策马扬蹄向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而后跳下马来,冲到她的面前,“闻清禾,你喜欢吗?” 熟记了两世的面容无限放大在眼前,闻笙却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次。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口在那一刻的震撼,那是她往后余生无数次为之心动的一瞬。 她的阿浔才不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她是她心中早已凯旋的少年将军。 “喜欢。”她轻声开口道。 “喜欢便好!”南浔将闻笙扶到马上,自己却只在一旁为她牵马。 闻笙见她如此,不由问道,“你不上来吗?” 南浔仰着脖子看向马背上的闻笙,打趣道,“不上,今日是闻小姐的专属马夫。” 闻笙嗔了她一眼,“倒也未见过你这般放肆的马夫。”偷握着小姐的的脚踝,揉了又揉。 南浔嘿嘿一笑,牵着马儿往外走,“天生性子如此,生做何身份也这般,只是苦了闻小姐,今日要做一日马夫夫人喽。” 两人自伙头军帐前而过,偷拿了些盐与香料,做贼似的跑出了营地。 一个年轻小兵躲在领头的身后,悄声问道,“头,少将军没看见我们叭?” 那被唤称为头的伙头军拿开挡在面前的勺子,自信道,“当然。” 那小兵看了眼和他拳头大小的勺子,又看了眼伙头军大饼似的脸,狠狠地点了点头。 桂月的阳光懒洋洋照样两人身上,微风拂过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桂花香。 闻笙低头看着南浔,只觉时光清浅,一路一安然。 南浔牵马带闻笙走到河边树林,眼见着四周没了人,这才翻身上马。 她取出背在背上的弓箭,低头笑道,“闻清禾,今日射到什么吃什么呀?” “那南小将军箭法好吗?”闻笙回问她道。 南浔闻言,扬了扬脖,“实不相瞒,君子六艺,唯有射礼最拿的出手。” 说罢,她贴近闻笙的耳朵,诚实道,“因为小得时候嘴馋,常总弹弓与姜时,宋澈他们打鸟吃。” 炙热呼吸打在耳间,让本白皙的耳唇渐渐泛红,闻笙嗔了她一眼,故意打趣道,“可别最后南小将军一只都猎不到,让我们饿了肚子呀。” 南浔轻笑一声,“闻清禾,赌不赌?” 南浔眸中水波粼粼地满是期待,闻笙只是余光便能看出她另有所图,但她却仍是开口问道,“怎么赌?” “倘若我没猎到,任由你提一个条件,除了你不嫁我外,其他的便是摘星抅月,我也应你。” “又是油嘴滑舌。”闻笙轻拍了拍她的嘴,如何摘得了星,抅得了月。 “倘若我猎到了…”南浔悄悄地按住闻笙的手,“今夜再加一餐好不好?” 闻笙原是没懂,直到感觉按着她的手在微微用力,脸色瞬间凝固。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呀。” “闻清禾,你真…疼,疼…”南浔刚开心一瞬,便被闻笙拧住了耳朵。 闻笙又羞又气,她何曾拒绝过她了,出门前不是才要过了? 这时猎个物也要拿这说事,当真是吃不饱的色胚。 狩猎时,南浔一举箭,闻笙便要同她说话,“那梅花鹿长得颇有灵性,若就这么被射杀了,好可惜…” “那兔子长得好可爱,阿浔,我不忍心…” 两人兜转在小树林中,直到日照西斜,南浔也没猎到一物。 南浔无奈地咬了咬闻笙的耳唇,“闻清禾,你故意的。” 闻笙垂眸受着,唇角却挂着弯月似得弧度,“我们没有饭吃了呀,南小将军~” 南浔听着闻笙话里的调侃,不由地捏过她的下巴,又咬了咬她的鼻尖,“小坏蛋,我可舍不得饿着你。” 南浔策马回了河边,又将闻笙抱下马,随即脱了鞋袜,兴致冲冲地下了河。 河流的表面被暖阳晒得有些发烫,但水下却是清凉了不少,很是舒服。 南浔捧了一把水,抬头看了眼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单手拄膝托着脸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闻笙。 “闻清禾~” 第130章 那夜大火至今未灭 一捧清水泼洒在脚边,只零星几点溅到闻笙的脸上。 闻笙无奈地看了眼正冲着她坏笑的南浔,宠溺道,“若外公在,定要恼你吓跑了他的鱼。” “没事,我到时候拉着云老一起下水,他带我钓了一次鱼,我再带他摸一次鱼,也算礼尚往来!” 南浔盯着水中一处游荡的鱼,猛地向前一扑,一条肥鱼瞬间到手,“闻清禾,快看我抓到鱼了!” 阳光下的人,脸庞透着淡淡的红晕,河水的波光将她的肌肤映衬得发白。 微风袭来,云在动,树在响。 可闻笙却有一瞬觉得此刻天地万物间,只余她与南浔二人。 她唇角弯弯,轻声哄道,“南小将军可真厉害呀~” 软糯的宠溺,听得南浔心口发甜,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又抓了几只才上了岸。 鱼香味渐渐蔓延时,夜色还尚浅。 南浔将烤好的鱼打包,又牵着闻笙的手,登上了早停放在一旁的小船。 小船顺着水流漂浮在水中,渐渐远离岸边。 虽还在桂月,但晚间的小河上因着雨季的交替而渐渐泛起了层层小雾,一时间河面↑仿若仙境般,又带着舒爽的清凉。 闻笙倚在南浔的怀中,手中还捧着一条鱼,小口小口地吃着。 南浔低头看着她,不愧是养在高门中的贵女,便是吃条鱼都是极优雅的。 以往都是闻笙做东西给她吃,她难得小秀厨艺,便有些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闻笙毫不吝啬地点了点头,“好吃。” 南浔嘿嘿一笑,整齐的皓齿比雾气还要白上许多,“那你多吃点。” 闻笙胃口小,吃了小半条就吃不下了,南浔也不嫌弃,接过来几口便吃完了。 闻笙被她熟稔的举动弄红了脸,嗔了她几眼,“怎就像逃荒出来了似的。” 南浔将水递了过去,两人都净了口,她才凑过去低声道,“你吃过的,更好吃~” “孟浪…”闻笙脸色发烫,娇嗔了她一句,便不再理她了,只专心地看着雾面升起。 南浔也未在言语,就静静地抱着她,直到夜色发深,黑暗将雾气笼罩,除月光与繁星外,只在河流远处有零散的灯火闪动。 闻笙不舍地拽了拽南浔的衣袖,开口道,“阿浔,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却不想南浔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我们就寝吧…” 闻笙微微睁目,河流,船只,以及不知何时会有人出现的丛林… 她拽着南浔的手微微用力,眸子也不禁有些泛红,颤道,“你不知羞...” 南浔轻笑一声,安抚似地揉了揉她的手,“我不知羞,但也舍不得在这里就对你做坏事,别怕。” 说罢,她便将闻笙抱起走进船舱,放在铺的整洁的床面,随即蹬了鞋也爬了上去。 闻笙躲在墙角,咬唇嗔着南浔的模样,实惹人怜爱。 南浔笑着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不骗你的,睡吧。” “坏蛋阿浔,你吓死我了...” 小船摇曳,游荡在水面,意外地助人睡眠,闻笙窝在南浔的怀中,一夜无梦。 次日,比起太阳透过船舱照射进来的光线,闻笙更先察觉的是南浔的注视。 闻笙睫毛轻颤,转身埋进她怀里,轻嗔道,“色胚...” —— 闻笙的信被送到盛京时,德州城解封的消息也早已传回了盛京。 自闻笙去了德州后,闻夫人几乎日日在祠堂为她祈祷,也顺带了南家的纨绔。 闻夫人虽早已收到德州解封的消息,但直到此时收到闻笙的信,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坐在书案前,打开闻笙厚厚的信件,信的开头是:见字如晤,展信佳,之后闻笙便是分享了她自到了德州后所经历的一切。 她与南浔布药施粥,在无数百姓的家中见到了他们对瘟疫的恐慌和生命的敬畏,她开心于她们感染了更多困守在高门下的女子。 她在烈火的映衬下,看到了少年英雄的模样,更在全城万众一心的团结下,切身体会了史书中的家国大义。 她还见到了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听了爪赖颠国的风土人情与怪闻趣事,她很向往那对女子也能无限宽容之风。 闻夫人看着手中的信,盯着纸面上那段,“娘,她对百姓们说,我值得他们每个人铭记于心,不是以一个女子之身,而且是以豪杰之名。” “她说,巾帼不让须眉,豪杰从不单指于男子。” “娘,那夜的大火好像至今未灭,我站在一旁,被它暖得发烫。” “或许,您能感受到一些么?” 闻夫人迄今为止的一生都活得典型高门贵女该有的模样,坦白来讲,她很是不喜南浔。 一个不懂君子之仪,跳脱吵闹,甚至可能连狗都厌烦的纨绔。 南浔的存在,仿佛是在颠覆她过往的认知,是打破了世人默认的约定俗成,让她无法适应,甚觉冒犯。 因为心疼而放了闻笙去德州的这段时间内,她几乎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好像她在女儿冲昏头脑要奔向火坑时,没能劝阻,反而助推了一把。 可如今,闻笙与她说,她被这火暖得心口发烫。 闻夫人就这样盯着那信纸,许久才翻了一页,那是一张毫无画工的简易画作。 似怕她不懂,还在一旁做了标注,卷毛,绿色眼睛… 她只看了一眼便翻了过去,那信纸上又写道,“在未来德州前,阿浔说若见了那金发碧眼的外族人,定画给我看。” “您看她这画画得,好在我来了,不然要被她骗了呢。” 再下一页,便是一张那外族人的画像,精致的画工与上一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娘,你说北齐也会有一日如爪赖颠那般给予女子自由,让她们也如我这般有机会走出高门,看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吗?” 闻夫人放下那信纸,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高墙。 她知,闻笙也在问她,她可否也有一日能接受她口中这样好的阿浔。 第131章 臣女心向往之 德州瘟疫稳定下来后,暗卫就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了南家。 南辰虽未说什么,但南夫人还是从他咧到耳后根的嘴角中,看出了他的骄傲。 反倒是南轻在收到消息时,仍只是神色从容地品着手中的酒,惋惜道,“辞儿酿的酒当真是极品。”她惋惜于上次碎得那几壶。 宋辞坐在她身旁,眼热地盯着她手中杯沿的那一抹红,半晌才又抬头看向南轻,问道,“那人呢?” 南轻迎上她的视线,轻笑道,“自然也是。” 南轻应付裕如的模样看得宋辞微蹙了下眉头,但也只是一瞬,便被强压了下去。 她身子前倾趴在一旁的椅把上,调笑道,“没成想,往日里闻姐姐看上去那般稳重的一人儿,关键时刻竟也是个疯的。” 她盯着南轻,啧啧一声,“阿浔那家伙,享福了~” 南轻挑了挑眉,开口道,“她享她的福,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皇后娘娘何时才能也让臣女享享福呀...”宋辞眼神炽热,“臣女,心向往之。” “如何让你享福?”南轻看着宋辞,“你也去趟德州城,本宫追过去?” 说罢,南轻不待宋辞回复,又道,“这你得去问问圣上,让不让本宫出这盛京城了。” 女人目含春水,一言一行间尽显妩媚姿态。 那是时间赋予成熟女人的魅力,是宋辞始终追赶却怎么都追赶不上的二十年。 宋辞心口微涩,开口问道,“圣上能圈得住你吗?” 南轻不以为意道,“不然本宫如何还在这宫中。” 宋辞闻言半晌未语,只视线又落到了南轻那手中的酒杯上,心道:骗子。 这世上哪有能圈得住你的人,分明是你圈地自守... 她微微屏息,调整着胸口的情绪,却终还是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如何才能得你一丝偏爱呢?” 到底何人才能让你失了神,有了计较或冲动,而不是永远这般从容呢? 卑微却又极致隐忍的腔调,让那被人眼热的杯中酒微晃一瞬,但也就只是一瞬,快到连主人都不曾察觉。 “你这般整日在我殿中,宋夫人当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么?”南轻错开话题问道。 提到这个,宋辞不免苦了一张脸,上前接过南轻手中的酒杯,就着那抹红一饮而尽。 眼热了许久,终于叫她尝到了。 宋辞转过头去,唇似桃花,当真香甜,“皇后娘娘可有心想养禁脔?” 她跪坐在南轻的脚边,“臣女想自荐枕席呢。” “宋辞!”南轻为她自我轻贱,而不悦。 宋辞却是一点不怕她动怒,“臣女在呢。” 她拽着南轻的裙摆下沿,低声娇泣,“求皇后娘娘宠幸...” 南轻冷眸看着她,抬起脚想将她甩开,却没想宋辞又道,“娘最近给我挑选郎君呢,我才不想嫁...” 南轻身子一顿,不知作何想,抬起的脚又轻轻放下。 宋辞垂眸,在南轻看不见的视角,唇角弯弯。 “好好挑选,总会遇到合适的。”南轻看着桌上的酒壶,无甚神情地开口道。 宋辞面色一僵,唇角的弧度渐渐趋平,不甘地问道,“皇后娘娘希望我嫁人?” 南轻张了张嘴,她仍说不出那句年少时被迫听过很多次的:这世间中哪个女子不会嫁人? 叛逆的人,并不会因年龄的增长而附庸世俗。 她伸手摸了摸宋辞的头顶,“别让你娘为你操心,她只有你了...” 宋辞眼眶微红,我自然不想让娘为我操心,可我心有所属,总不能强迫了自己去嫁了一个不喜爱之人,终生痛苦。 她倔强地又问,“皇后娘娘希望我嫁人?” 南轻低眸未语,宋辞却也懂了她心中的抉择。 宋辞心口一痛,强隐下眼底的红,开口道,“好啊,我可以嫁人。” “但我也算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宋辞突然换了称呼,站起身来将南轻压在宽敞的座椅上,“姑母当知晓的,我自小便爱粘着你,比粘我娘还甚。” “宋辞!”南轻轻斥一声,伸手抵在宋辞的胸口。 宋辞动也不动,继续道,“小时候我生病发热,若没姑母陪着便是怎么也不肯好好吃药歇息的,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才行,你当知晓我有多倔。” 她看着南轻那种妖艳似的脸,“听闻女子出嫁前,都要有娘亲或嬷嬷教导房中之术,以便更好的服侍夫君。” “我不要旁人教我,只要姑母教我。”说罢,她伸手就要去解南轻的衣衫。 南轻微微用力将人推开,却又在人险些摔倒下去时,将人扶稳。 她厉声道,“宋辞,莫要放肆,你可还知本宫为皇后!”多大的胆子,敢在凤鸾殿便想轻薄了当朝皇后。 “皇后娘娘若觉得臣女放肆,那便不要将臣女抓得这般紧,任我摔到地下又与您何关?”宋辞看了眼南轻紧拽着她的手,赌气道。 宋辞话落间便感觉到了南轻的手松了力道,她眸子微睁,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南轻!我会哭的...” 南轻微微蹙眉,“你再敢这般没大没小地直呼本宫名讳,本宫下次定让你从这椅子上摔下去。” “哦~还有下次呢呀!”宋辞眼睛微亮,借力爬了回去。 她倚在南轻胸前,“我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了呢...” ... 宋辞自凤鸾殿出来时,没走多久便看到了姜时。 姜时一看到宋家这祖宗,忙低着头想从一旁小路溜走,却不想宋辞开口叫住了他,“姜时。” 姜时只得顿住脚步,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僵硬又谄媚地说了句,“宋辞,又来看姑母了呀。” “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宋辞双手环胸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下姜时,忽地开口问道,“姜时,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姜时微微一愣,别扭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辞看他这模样,蹙眉摇了摇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别扭个什么劲?” “我...”姜时刚要开口反驳,就又听宋辞说道,“看你这样也是没有,便是有估计人家也瞧不上你这怂样。” 姜时不服,“谁怂!” “你喊什么喊?”宋辞叉腰斥道,只要不在南轻面前,谁也别想压过她的气势。 姜时被她吼得微微缩脖,还真是不管小得时候还是长大后都惹不起这位姑奶奶。 宋辞见他这般模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出惊人道,“姜时,你说我嫁给你怎么样?” 第132章 好心肝了~ 姜时闻言,不禁瞪大双眼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什么?不行...可不行。”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还配不上你怎地?”宋辞不悦地看着姜时的反应。 姜时见她又生了气,缩着脖子结巴道,“那定然不是,是,是我配不上你,我哪敢高攀啊...” “你知道就行,跟谁愿意嫁你似的,哼!”说罢,宋辞又瞪了他两眼,甩袖离去。 姜时见她走了,拍拍胸脯,也忙溜了。 两人都不曾发现站在另一宫门拐角处的齐晏与宋沂。 齐晏眯了眯眼,听不出什么语气道,“你这妹妹,喜欢姜时?” 宋沂沉着眸子,看了眼宋辞离去的背影,开口道,“应当不能,家妹当看不上他。” “哦?”齐晏转过身来看了眼宋沂,“应当不能?” 他蛇蝎似的眸子仿佛看不起任何人,便是宋沂帮他做事,也没见过他什么好脸色。 宋沂被他看得冷汗直流,踌躇着刚要开口,就又听齐晏说道,“若万一她嫁给了姜时,你说宋渊大人的心会是个怎么偏向法?” 宋沂弓着腰,他听懂齐晏是问他,他与宋辞之间宋家更重视于谁。 他现虽为宋家唯一的儿子,可宋辞却是宋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家妹,绝不可能看上姜时。”他低声又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的语气中带了些决绝的坚定。 齐晏挑了挑眉,意味不明道,“是吗?”说罢,也不再与宋沂多谈,转身离去了。 只是,他心中依旧介怀着齐桓倒是个命大的,倘若没有幽州一事,他且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呢? 如今不光提前回了盛京,还阴差阳错入了朝。 当真是好命呢。 —— 五天的时间,南浔带着闻笙逛遍了德州城,却始终没敢问上一句她何时启程回盛京。 直到德州城解封的前一日的夜里,南浔再次偷偷溜进闻笙的帐篷,她这次可长了记性,让向西与暗卫整夜轮守在远处,绝不放一个活物靠近闻笙的帐篷。 南浔摸黑而入,掀了被子便钻了进去,压在了闻笙的身上。 闻笙本就没睡,从南浔进来便看着她。 黑暗中那大大咧咧迈步至她床边的模样,一点都没有采花贼的鬼祟感,满是急色。 闻笙边受着她的吻,边抬手环上她,一手抚在南浔的发鬓,一手轻拍在她后背轻哄着她不要着急。 她整个人都在她身下,还能跑了不成... 可南浔怎能不急,近两个月来,她就那日晨间浅尝了一次,连个身子都没见到。 明日德州解封,闻笙回盛京,她就又要饿上许久了。 她馋急了,梦里都是伙头军蒸得白面馒头。 奶香奶香的,她一口都吃不下,却还是贪心地一口接一口。 贪婪的急色让敏感的人儿颤了又颤。 闻笙颊染红霞,扶着南浔发鬓的手不自觉穿入其中,也不知是想将其推开,还是想与这采花之贼近些再近些。 她不自觉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阿浔...” 南浔听到闻笙的声音,抬起头来双手捧住她细嫩的脸颊,低下头热烈地吻过去。 依旧是侵占所有的霸道,吻到舌尖发麻险些窒息才将人放了开。 银丝追缠,好不诱人。 南浔舔着唇上的余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闻笙,又一副目含春水纵容到任她采撷的模样,清纯又妩媚。 她看得眸色发红,又低头狠狠地吻了闻笙一口,将她翻了过去又掐腰拽起。 闻笙脸色瞬间爆红,如此羞耻... “阿浔,我不要...”她摇头拒绝,下意识地挣扎着往前爬了几步,却不想又被那人拽了回去, 随即身后的人就伏了上来,贴在她耳边,毫无廉耻道,“好心肝儿,求你了,多疼疼我...” 山峰剧烈起伏,两只如玉似的小手紧紧地揪住身下的床单,闻笙低声颤道,“还要如何疼你...净学一些磋磨人的法子。” 她将头埋得很低,三千青丝披在背脊,也没能遮掩她的颤意。 南浔见了身子一顿,忙低头要去哄。 闻笙看不到南浔的神情,又见她没了动静,心中只觉无比羞耻,轻斥道,“还不快些...” 南浔闻言,眼睛一亮,似生怕晚上一刻闻笙就好后悔一般急色地凑了上去。 她要的又急又多,闻笙的身子根本经不住,在她险些瘫软在床上时,那色胚又与她十指紧扣拽着她... 闻笙直到入睡时都还在想,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还不完,根本还不完。 闻笙被她折腾的狠了,次日日上三竿时才渐渐醒来,她只轻轻一动,身上都似被车碾过一般。 她倒吸一口凉气,幽怨地看着在她帐篷中帮她收拾行囊的南浔。 南浔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过身去看闻笙,却见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满脸幽怨地看着她。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倒了杯水走上前去,“你醒啦?渴不渴?喝点水?” 闻笙借着南浔的力道起身喝了几口水,依旧幽怨地嗔着她。 色胚,大色胚! 南浔谄媚地用袖口帮她擦了擦唇上的水渍,见她这般神情,偏又不识趣地问道,“没有不舒服吧...” 闻笙呼吸渐重又往她怀里靠了靠,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唇,哄诱道,“阿浔下一次也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什么?”南浔闻言瞬间瞪大双眼,嘴巴张了又张也没说出什么来,反倒是憋红了脸。 闻笙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笑出了声,“我什么?阿浔最近怎么不叫姐姐了呀...” 南浔鼓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闻笙,唤了声,“姐姐~” “真乖~”闻笙虽笑着,但揉在南浔耳间的手却是微微用力,“所以,阿浔下次到底要不要试试呀?姐姐定会比你温柔,定不让你要在次日睡到日上三竿...” “姐姐!”南浔吞咽一声,打断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没交代给向西呢,我先去和他说,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呀...” 说罢,她也不待闻笙反应,随即落荒而逃。 闻笙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掩嘴笑弯了腰,这才觉得被折腾了一晚的气消散了些。 她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终是她心软才纵得南浔那般急色。 可那色胚竟真不知心疼她,每次都像最后一次了似得,往死里弄她... 第133章 临清 闻笙起身吃了些食物,便唤了向西进来,她指了指那些南浔收拾好的东西,温婉道,“有劳你把这些东西搬到车上去吧。” 向西闻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朴实道,“您客气了,这是奴该做的。” 他憨憨的模样看得闻笙不禁唇角微弯,嘱咐道,“搬到去临清县的车上。” “嗯?”动作中的向西微微一顿,诧异道,“闻小姐要与我们爷一同去临清县吗?” 闻笙点了点头,“先不要同她讲。” 此时的南浔正在帐篷外与诸多将领商讨德州的后续事宜。 瘟疫的肆虐使得在德州城内修建的广陵渠被迫中断,以至于如今虽然疫情得到控制,但此路段内的建造仍未竣工。 南浔知道,盛京那边必定会派人前来处理善后事宜,以彰显皇恩浩荡。 而她早日离开德州,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南浔决定将向西留在德州继续监工,而她则带着张玺与大部队继续前往临清县。 南浔将一切处理完后,再次回到闻笙的帐篷时,屋内的行李已经被整齐地装入了马车,而闻笙正静静地坐在桌旁品茶,神色从容。 她瘪瘪嘴走到闻笙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闻清禾,我们又要分开了呢,我好舍不得你呀。” 闻笙余光看了眼自己被揉了又揉的手,又正眼看了看南浔的一脸不舍,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不舍得我,还多半日不见人?” “唔,我出去交代了些事情...”南浔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又道,“我让向西准备了德州才有的玩意,你带回去多哄哄岳母,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和书籍放在车厢内,你空了...” 闻笙静静地听着她的细心准备,轻笑一声打断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是不愿我与你一同去临清县?” 两人虽从未提过德州解封便各自离去的事,却也都是心照不宣,所以南浔闻言不由一愣,懵道,“你不回去?” 闻笙看着她这般模样唇角轻提,淡淡道,“我何时说过我要回去了?” 南浔眼睛一亮,仿佛闪着金光,“真的吗?你不回去,你和我去临清!?” 可话落间,她眸子里的星辰又瞬间落寞下来,有些担忧的看着闻笙,“可是岳母和闻相那边...” 她不愿闻笙为此与闻夫人恼了,且闻相还不知情,若是闻相知晓了此事… 闻笙似看出了她的担忧,开口道,“母亲那边我去了信,扶音会扮做我去乡下外祖那边生活一段时日。” 说罢,闻笙回握住南浔的手,低声道,“阿浔,倘若没能与你见过这世间,我定然还能守在那一方后宅之中,做好那乖巧的女儿,可如今我也起了贪念...”有了叛逆。 两人离开德州时并未提前告知百姓,然而在车队缓缓驶出城门时,道路两旁却是站满了百姓。 这些人中,有曾在“鼠疫馆”中受助康复的病人,有与她们并肩救济的仁者,也有那些默默为德州付出却未曾谋面的普通民众。 百姓们没有高声喧哗,也没有举旗欢呼,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望着南浔和闻笙。 还是站在队伍前的那个自幼与父亲学医的少女率先喊了一句,“南小将军!闻姑娘!谢谢你们救了德州城!”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涌现而出,响彻在德州城的上空,“谢谢你们!南小将军,闻姑娘!一路平安!” 南浔与闻笙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心口都不禁一暖。 闻笙曾在竹里居的二楼目送过南浔,那时的她满心南浔一人,并未真的融进百姓之中切身感受过他们的情谊。 如今,她与南浔一同被一城百姓感恩,铭记,相送着,心中是难以言喻的触动与震撼。 原来,这便是百姓心中的豪杰… 南浔安抚地拍了拍闻笙的手,探出窗去大喊道,“也谢谢你们!他日大婚南浔定请各位喝喜酒!!” 车队继续前行,百姓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南浔探回车内果不其然看到闻笙红了眼。 她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别哭呀,等日后,我们再来玩...” 一路上,南浔小嘴不闲着,将暗卫传回的有关临清县的风情都讲与闻笙听。 她与闻笙分享临清的美食,“临清县的羊肉干甚是出名,我们到时候多给岳母寄回去一些呀?” “嗯,也多买些给伯父伯母还有皇后娘娘。”闻笙倚在她怀中淡淡道。 南浔见她兴致缺缺,想了想又道,“现下临清县的文学主流是新兴的词,那边私塾遍地尚学之风浓厚,说不准你也还遇到几个聊得来的手帕之交。” 提及手帕,南浔忽然想起临清县的手帕在天下都享有盛名,那里的手帕不仅质地柔软、色彩鲜艳,而且花纹与样式比盛京还要丰富多样。 南浔心想,到时候可以多买些样品寄回盛京,再请上几个老师傅,让那些从她院子里搬出去的“姬妾们”学习一下,也算多一条谋生之路。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行,闻笙细心地听着南浔的分享,心中的不舍也渐渐被去往临清县的期待所取代,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车队一路走走停停,她们住过驿馆,在野外驻扎过帐篷,也在静谧无人的夜晚拥在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了整夜的星星。 就这样两人带着部队边赶路,边享受沿途风景,不知不觉间就抵达了临清县。 到了临清县后,南浔与张玺便忙了起来,闻笙偶尔也会与南浔一同前往,但那确实非她所擅长之处。 她常去一家较为有名的私塾,坐在大堂一角,听着文人墨客吟诗作词,争论时事。 闻笙发觉越往南下,百姓的思绪反而越开明,对同一事件也有更多的见解。 她只思虑了几日,便写信回了盛京,计划着在沿途每站都开一家竹里居,汇集天下不同。 她有时也会去绣馆与绣娘学习绣意,然后偷偷给南浔缝了几个新的帕子。 南浔得了欢喜,一如那夜将帕子放在鼻间,嗅了又嗅。 闻笙眼中的临清县与南浔所说别无二致,千车如流水,万船如穿梭,繁华似盛京。 第134章 他们好讨厌... 阳月下旬,秋意已浓,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凉意,闻笙与南浔再次启程,前往下一段广陵渠的修建处——聊邑县。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厢内,闻笙依旧倚在南浔怀中,目光透过车窗静静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但思绪却如飘渺的烟雾渐渐蔓延开来。 此时,距她上一世名节被毁只一月余了,闻笙不禁想,这一世那个人是否还会再次出手? 她虽前世今生从未与人提过,但她,确实曾很介意过那件几乎将她推入深渊的事... 那些下流的打量,恶意的诋毁,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让她在上一世的无数个日夜里失去了生的希望。 回忆渐深,闻笙不禁打了个冷颤,仿佛仍能清晰地听到或看到那些刺耳的嘲笑声和鄙夷的目光。 南浔见她身子发颤不禁又将她抱紧了些,撩开车窗的帘子与一旁的人说道,“烧个炉子送进来。” 闻笙的思绪被南浔的声音打断,她转过头去抬手环上南浔的脖颈,低声唤道,“阿浔...” 娇软的声线中有着藏不住的颤意,南浔眸子一暗,问道,“怎么了?” “他们好讨厌...” “谁?” “盛京那些人...” 扶音与绿玉收到闻笙的信后,便去了乡下,这一待便是两月余。 云老在外云游,她二人在云府中过得也算惬意,然而却不想在某个与往日一般的清晨收到了闻母的来信。 闻夫人在信中言明她病了,希望她们尽快返回盛京。 扶音心有疑虑,并未立即动身,只让绿玉去确认了送信之人的身份。 闻夫人向来身体健朗,怎会无缘生病,便是生病又怎会让她这一个冒牌货紧急回盛京城? 绿玉去了又回,“送信之人确为相府之人,不过常在主院的外间伺候,多做些杂活。” 扶音闻言微微蹙眉,不禁想起闻笙前些日子的来信,她沉声道,“你可能指使得动这云府之人?派人速回一趟盛京吧。” “你是怀疑这信有假?”绿玉也不是傻的,扶音一说她便懂了。 扶音见她一脸的严肃,不禁轻笑一声,打趣道,“呦,小丫头今日不犯傻啦~” “你才是小丫头,你才傻!”绿玉被她打趣的满脸通红,又知她是嘲讽自己当初要跟着闻笙一起去德州,气鼓鼓道,“都说了,我是因为舍不得小姐才那么说的!” 不过过个嘴瘾,便被这人记住了,总拿来打趣她没脑子!当真是讨厌! 扶音得了趣,起身掐了掐绿玉的脸颊,笑道,“怎脾气还是怎么大呢,你才十九岁,姐姐都二十四岁了,你怎么不算小丫头呢?” 仿佛能魅人心智的脸庞近在咫尺,妖艳又多情,绿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你...你不知羞!” 扶音微微一愣,“我如何不知羞了?” “你...”绿玉气鼓鼓地红着脸,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狠狠地跺了跺脚,说道“反正你就是不知羞!” 说罢,转身慌乱离去了。 整日里顶着那一张妖艳似的脸说着姐姐这样,姐姐那样的话,怎不是不知羞! 扶音留在原地看着她左右脚互绊,踉跄又急切的脚步,怎么都觉得好笑。 这要小丫头看见了,定又要气鼓鼓的了。 云府的人快马去了盛京,不停不休在深夜便送回了消息,闻夫人确实染了风寒。 两人这才不敢耽搁地收拾了行囊,在清晨乘车返回盛京去,车内扶音思虑重重,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她仍觉得此事怪异。 乡间小路不比盛京的宽敞,马车赶得又急,扶音与绿玉都有些不适。 两人强忍到入了城便受不住地找了一家食肆,准备缓些片刻,却不想刚入了大堂便见到了宋辞。 原是这家食肆为宋家产业,宋辞不愿在家中听她娘说那些相看小郎君的事,便寻了由头跑了出来。 宋辞看到她二人时,不禁眯了眯眼,迎上前去招呼道,“闻姐姐许久不见了呀。” 扶音透过帷帽的纱看向来人,回道,“许久不见。”若非细究,这声音与闻笙几乎毫无二致。 宋辞不禁挑了挑眉,不禁来了兴致,她刚好还不愿回府... “闻姐姐想吃什么?我让掌柜的记我账上...”说罢,她自来熟似地挎上扶音的胳膊,便要将她引进一个包房内。 “宋小姐,我家夫人染了风寒,我与小姐正急着回府,不会一时路过进来喝杯茶...”绿玉站在一旁开口道。 宋辞轻笑一声,她怎会听不出她言下之意是不劳烦您陪着了,我与小姐即刻便走。 她环视了下四周,低声笑道,“闻夫人染了风寒,扶音姑娘急着回去做什么呢?” 绿玉闻言不禁瞪大双眼,慌乱地看了一眼扶音。 扶音反而淡定道,“宋妹妹当真会开玩笑。” 圆滑又不失沉稳,宋辞见此眸中不禁流露一丝赞赏,闻笙找得这个替身倒是很像回事。 宋辞天真似的小脸回看着扶音,“我有没有开玩笑你不清楚么?”说罢,她又看了看两人,说道,“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点事呢,改日再陪闻姐姐呀。” 扶音看着宋辞的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宋辞的言语间并无恶意,反而更像是提点。 她低声再次与绿玉确认道,“昨日云家那个送信人,可是府中管事的亲选?” “是。”绿玉回道。 扶音隐下生理上的不适,边向外走去,边说道,“回相府后你不必与我一同去主院,只管去找蓝玉,让他去联系南家人,倘若我们入府两个时辰还未出来,便即刻飞书聊邑县。” 绿玉追上她的步伐一一应下,却不想两人出了这食肆后,就看到宋辞站在门店前还未离去。 而宋辞痛痛快快地出了门,才想起她命车夫去买城西那家的灌汤包了,那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到店中,就看到扶音二人急冲冲地走了出来。 她微微一笑,“闻姐姐可介意捎上我一程?” 第135章 怎大小姐也在? 宋辞将贴身丫鬟留在那食肆内等车夫,自己则是从容地登上了闻家的马车。 上车后,宋辞并未四处打量,只随意地整理了下衣衫,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多谢闻姐姐了呀。” 扶音看着她这般模样,身子微微一顿,随后撩起帷帽的纱帘,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她直言问道,“宋小姐是如何知晓我不是闻小姐的呢?” 宋辞轻笑一声,“我还以为直到我下车,你都要与我装下去呢。” 她抬眸看了眼扶音的颜色,乍看确实似闻笙两分,细看却是一点也不像,扶音身上没有闻笙那股子飘然于世外的清冷感。 “我还知晓闻姐姐现在人在聊邑。”说罢,宋辞抬起臂肘半倚在一旁的窗沿,又缓缓道,“和南浔一起。” 绿玉双目微睁,开口道,“宋小姐说笑了,我们小姐不过爱惜扶音姑娘才华,想请她到府中奏上一曲罢了,此时正在府中等奴,人怎会在聊邑呢?” 宋辞闻言唇角轻提,笑着拆穿道,“刚还与我说闻夫人染了风寒,你与你们家小姐急着回府呢。” 那是...”绿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扶音拦住。 宋辞挑了挑眉,继续道,“闻姐姐人在哪并不重要,但倘若我是你们,在闻姐姐回来之前,是绝不会回这盛京的。” 什么闻夫人染了风寒,如此蹩脚的缘由,倒也敢信... 扶音默了默,开口问道,“那宋小姐...” 扶音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猛地晃动了一下,绿玉下意识将她扶住,急道,“小心。” 待扶音坐好后,绿玉又冲外喊道,“怎么驾车的?万一伤到小姐你可担待得起?” 门外的车夫听到她发怒,连忙道歉,“是奴不小心压到了石头,奴之后定然小心些。” 宋辞扶着窗沿堪堪坐稳,便被两人间莫名的暧昧看得分了神,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两人间转了几圈,笑道,“我多余了不是?” 绿玉不懂她的调笑,扶音却是难得收了神情,开口道,“宋小姐说笑了。” “哦~那是我看错了。”宋辞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不与她争辩。 因着这个插曲,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未再言语,直到宋辞察觉不对,这路怎这般长,且颇有颠簸? 她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只见一条崎岖且偏僻的小路,马车周围还有蒙面人护着。 那蒙面之人看到宋辞顿时睁目,跳下马来掀起车窗的帘子向内看去,又看到了扶音绿玉两人才松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头,怎大小姐也在?这该怎么办啊?” “闭嘴,你不想活了?” 宋辞坐在车窗边听着车外脚步越走越远,眸子却不禁一沉,大小姐? 她抬头看了眼扶音二人,显然她们坐得远些,并未听到车外的对话。 扶音与绿玉也见着外面的场景,脸色都极为凝重。 绿玉顿时要冲了出去,扶音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抓住她,但却在下一秒被宋辞一把拽住甩了回去,斥道,“这时候还往外闯,不想活了?” 绿玉跌坐在一旁,“不然就在这马车内随他们去吗?这是闻家的马车,倘若有个好歹,毁得是我们小姐的名节!” “那你冲出去做什么?谈判?”宋辞指着扶音,“或是坦白她的身份,还是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撞刀口去?” “那可怎么办啊?”绿玉颓丧在马车内,扶音则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 宋辞闻言,看向扶音,“还能怎么办,且等等看呗。” 扶音也正有此意,对方显然是冲闻家而来,且并未认出她不是闻笙。 马车一路颠簸行驶,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才停了下来,宋辞借着窗帘的缝隙一路观察,却并无所获。 崎岖的小路,遍野的丛林,根本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地标建筑。 三人被请下车时,扶音已又戴上了帷帽,她们明显能感觉对方并无恶意,反而是以礼相待。 扶音与绿玉被请到一雅间内,那领头之人转身将宋辞拦在了身后,恭敬道,“这位小姐,请与我到另一房间内。” “为何?这孤山野岭的我一个女孩家家地独自在一个房间里,多吓人啊。”她推开那领头之人,也踏入屋内,就近坐了下去。 那领头之人见她如此,不禁微微蹙眉,他看了眼“闻笙”,欲言又止,终是甩袖离去。 日落西山,那领头之人送了些食物进来,虽三人都未动,但宋辞却是倚在小榻上小憩了一阵子。 绿玉看了眼宋辞,低声道,“宋小姐怎这般心大啊。” 也不知这群人到底何意,拐了她们来,却又以礼相待,她心里都快慌死了,宋辞却还睡得着。 扶音闻言也抬眸看了眼宋辞,她因着是阁子里出来的人,也算见过些世面,今日一天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也是拿不定主意的。 而宋家这位养在高墙下的小姐,确实过于淡定了些。 两双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身上,让宋辞很难忽略,她慵懒地睁开双眼,迎上绿玉的视线,“那我不心大又能怎么办呢?” 绿玉偷说人话被逮个正着,不免有些尴尬,“您没睡着啊...” 宋辞轻笑一声,“睡着了~我这般心大,怎会睡不着呢?” ...... 宋辞坐起身来看了眼外面的时辰,开口道,“此时这种状态应该比预想中好些的吧?” 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褶皱,继续道,“便是如预想中一样也不过要银钱的话,去找我爹娘,我身上也没带着....” “要命的话,我便是愁,也打不过他们呀。” “至于如果是要人的话...”她嗤笑一声,“等同于上一条,大不了一头撞死了去,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如花似玉。” 何况,她不信闻笙便真那么放心的走了,南家定有人守在一旁呢。 只是不知那人,此刻有没有收到消息,会不会有一点点为自己着急呢? 能得她片刻担忧,这一趟磋磨倒也值得呢。 就是...宋沂那个低贱的庶子,倒是有些过于嚣张了呢,都敢当街劫持丞相之女了。 第136章 指指点点 “南家这么多年是都养了一群废物吗?” 南轻坐在大殿内,本是无甚表情,可海棠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杀意。 她低着头回道,“对方有备而来,同时准备了几辆相同的马车兵分几路,暗卫人手不足,一时不察就跟丢了...” “暗卫人手不足?”南轻抬眸看了海棠一眼,“觉得护得既不是自家少主,也不是真得闻家那位,所以他们掉以轻心了?” 这一眼,满是上位者的威压,她抬起手来,抠了抠那看着碍眼的丹红,“留下他们一指,倘若明早再不能把人完完整整的给本宫带回来,便送回暗卫营。”那里有得是折磨人的法子。 海棠躬身道是,却在转身间听南轻又道,“倘若她们少了一根头发丝,他们也都得死。” 此时的郊外。 宋辞三人坐在小屋内一夜未眠,直到寅时那领头人再次踏入屋内,绿玉立即如老母鸡护崽似地挡在了扶音身前。 扶音微微一愣,抬眸看向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那领头人恭敬道,“请闻小姐,绿玉姑娘回到马车,属下送二位回盛京。” 他虽是说请,却早已有嬷嬷上前奋力拉扯着她二人。 扶音转身一把抓住了宋辞,喊道,“一起。”,却不想那几个嬷嬷力气极为大,几番拉扯间已将她与绿玉两人拽出了屋内。 那领头之人见了,朝着宋辞微微躬身,便要跟了上去。 “宋沂当是不知晓你们将我也拐了来吧。”宋辞淡淡地开口道。 领头之人猛地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辞。 宋辞微微一笑,开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杀我灭口,然后赌不会有人查到你,或是他查到你,也饶你一条狗命。” 说罢,她话锋一转,“但是宋沂能放过你,我爹可能放过你?你别忘了我便是女子,也是宋家唯一的嫡出。” 宋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那领头人的神情,继续道,“二是将我与她们一同送回盛京,若闻小姐与我都平安回了去,那闻家定然不会冒着折损女儿名誉之险来查你,宋沂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但若是...”宋辞微顿了一下,引导道,“若是闻家小姐路上有什么意外,我与她一同死了或是名誉受损,那定然已为宋家弃子,我爹再气又能如何?我爹既不如何,宋沂定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 宋辞被人请到车上时,绿玉一脸敬佩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扶音则是一脸犹疑地看向她。 宋辞也是个受不得气的性子,她回望过去,直言道,“我可没那么蠢。”要拐走你们,还把自己带上。 车辆行驶在颠簸小路,多半个时辰后便已平稳下来,她撩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天色渐明,马车已到城内了。 她推开车门,却不想车夫已死...周围之人瞬间涌了上来,人群中爆发出呐喊,“死人了!” “是闻家的马车,闻小姐回来了...” “但...这不是宋小姐吗?怎么是她从闻家的马车上下来了?难不成她与闻小姐一同被掳了?” 宋辞站在马车周围,看着人们的指指点点,这才知晓宋沂此举所谓何求。 她低头冷笑一声,以为这样他便配得上了吗? 低贱的东西果然只会低贱的手段。 宋辞看向人群,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随即“啊”地一声捂着嘴巴惊恐地后退,一副被吓狠了的样子, 她颤抖地朝着车内唤道,“扶音姑娘...” 人群中的百姓听到她的话,不禁疑惑道,“车内是扶音姑娘?不是说闻小姐被拐了吗?” “是啊,怎么闻家的马车先是下来一个宋家小姐,然后里面还有个扶音姑娘啊?”一人接过话茬回道。 这一人一言引得百姓们更加疑惑,“话说那扶音姑娘不是被南家那个弄回府里去了么,到底怎么回事啊?” 扶音听到外间的议论声,便懂了宋辞之意,宋辞想让传言变为乌龙,以保全闻笙以及她们的名誉... 不过此举顾此失彼,闻笙不在盛京一事,怕是瞒不住闻相了。 扶音暗自想了想闻笙的来信,顿时掀开头上的帷帽,被绿玉搀扶着下了车。 一时间,周围哗然一片,“竟真是扶音姑娘?” “但这绿玉不是闻小姐的贴身侍女吗?” “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但宋辞与扶音对视一眼,都一副惊恐不知所措的模样,并未言语。 直到宋渊带着廷尉府的人快马赶了过来,宋辞才扑向他的怀中,哭道,“爹爹,您怎么才来呀,吓死女儿了...” 宋渊身子一僵,宋辞已是多年不与自己亲近了。 他眸子一冷,扫了眼地上的死尸,忙安抚道,“别怕,爹来了,和爹说说怎么回事。” 宋辞闻言,当着百姓的面将绿玉那套搬了出来,“女儿昨日去城西那边的铺子逛了逛,因着晚了便歇在那食肆间了,今晨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府,却不想府中的马车坏了。” 说罢,她看向绿玉,“赶巧遇到了绿玉姑娘从乡下回来,说是闻姑娘惜才请了扶音姑娘来给府中奏曲,女儿便让闻家捎了女儿一程。” “谁想才走不远,这车夫便离奇死亡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泪,“然后...女儿便听他们说什么有人污蔑说闻姐姐被拐走了一夜,可车内根本就没有闻姐姐呀。” 一旁的小兵接到宋渊的示意,上前去撩开车帘,车内果然空无一人,并无闻家小姐。 百姓们一时摸不到头脑,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随即人群中又有人说道,“可却是有人看到闻家的马车在昨日出了城啊...” “但昨日出城,今日再将人接了过来,也是合理.....” “那这闻小姐到底有没有被掳啊?” 宋渊命人将尸首抬回廷尉府,又将扶音绿玉及自家女儿请去了廷尉府。 临走前,宋渊环视了四周百姓,气声道,“妄议众臣子女者,一并带回廷尉府。”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辞跟在宋渊一旁,低声道,“爹爹竟连女儿都要审问了,回去我定要和娘说您摆官架子摆得上了瘾。” 宋渊被她噎得无言,又环视了下四周,低声哄道,“这么多百姓盯着,爹爹总要走个流程呀。” “那如果女儿说知道何人所为,您信吗?” 第137章 谁打的? 宋渊都将人带回了廷尉府,这一路宋辞也没说到底为何人。 但在她三人细细说明了昨夜之经历,将扶音二人送回相府后,宋辞再无在街上那般与他亲近的模样,冷冷道,“除了这宋家之人,谁还能称我一声大小姐!” 宋渊面色一僵,“何意?” “自当您以为何意便何意。”宋辞不愿多做解释,抬脚便要离去。 宋渊低斥道,“站住!” “然后呢?像小时候那般将我关进卧房,阻了您眼中我那所谓的胡言?” 宋辞也动了怒,上前一步盯着宋渊的眸子,“您何必问我,何必装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从始至终您都不愿信我不是吗?” “因为我是个女儿吗?”她声音难掩哽咽,“那倘若当年死的不是兄长,而是我…” “宋辞!”宋渊狠狠地给了宋辞一巴掌,打完后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他手微微颤抖,“辞儿…” 宋辞一把推开宋渊抚过来的手,冷笑道,“嫡出又如何,总归是抵不过那低贱的东西,无论当初死的是兄长还是我,亦或是我与兄长一同死了,您都舍不得那低贱的东西。” “可你并无证据…”宋渊低声自证道。 “我!我亲眼所见!可您却信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信了他不在场!”忍了十年的不甘与委屈再次被提及,宋辞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您才能信,我根本就不是烧糊涂有了幻想!”是宋沂将她与宋澈推进了湖里,是宋澈拼死将她推了上来! “便是我烧糊涂了,他一个低贱的庶子去给嫡兄陪葬又如何!”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恶毒,“您若让他去陪葬,我即刻撞死在这屋内自证我所言为真都可以。” 宋辞看着宋渊逐渐苍白的脸,狠心道,“您以为把他养在我娘身边我就能感谢您吗?只会让我更恶心!” “恶心您诱导我不告诉娘亲真相!更恶心我要与他做那虚假的兄妹,明知他是杀了兄长之人却找不到证据!”说罢,她也不顾宋渊是何神情,便跑了出去。 宋渊独自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也未动。 便是不照镜子,宋辞也知晓自己脸上定然有个巴掌印,火辣辣地烧着她的肌肤。 她不愿让她娘担忧,便径直入了宫。 一进了凤鸾殿,宋辞一头扎进南轻怀里,低声委屈道,“姑母…” 南轻在她闯进来时便看到了她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她眸子一沉,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海棠。 海棠接到示意,随即躬身告退,不过片刻便有人送来了消肿的膏药。 这一巴掌打得可是毫不留情,嘴角都渗了血。 南轻捏着宋辞的下巴,细细地盯着她的脸,沉声道,“谁打的?” 宋辞垂着眸子不愿回话。 南轻见她这副模样也不逼她,拿起一旁的药膏轻轻为她擦抹,时不时还帮她抚呼伤口。 带着独属于南轻香气的清凉感阵阵袭来,让沉浸在不好情绪中的宋辞开始专注于那呼呼的长短,而后渐渐红了脸。 南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在抹完最后一块药膏时,手指轻轻在那脸颊按了一下,“想什么呢?” 心猿意马中的少女猛然听见心上人的声音,身子不禁一颤,她抬眸迎上南轻的视线,而后措不及防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在想这个。” 南轻微微一愣,随即斥道,“宋辞!” “疼…”宋辞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却被南轻一把按住,“才刚涂好药,不许摸。” “那你别凶好不好…你一凶我就好疼啊。”宋辞借机回握住南轻的手,撒娇道,“再帮我呼呼嘛,你呼呼我就不疼了。” “姑母…” “你还知你叫我姑母!”南轻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轻启薄唇帮她呼着伤口。 宋辞低着头,“可你不是我的姑母,不过是我知晓我这般叫你,你便会对我心软罢了。” 南轻的身子微微一顿,并未再有言语。 因着宋辞心情不佳,南轻再次留了宋辞过夜,两人依旧是各睡各的被子,但中间的缝隙却没上一次那般大了。 宋辞一夜未睡,又与宋渊大闹一场,已是身心俱疲,躺下后她拉着南轻的被角,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回了七岁那一年,她与宋澈游玩在家中的湖边,宋澈教她打水漂,她学不会宋澈也不恼,只一遍遍地教她。 不一会宋沂也过来了,想与他们一起玩,但她不愿。 虽不知为何,她自小便不喜欢这个庶兄,但宋澈却是如他名字一般的人,宋澈说宋沂也是她的兄长,长大后也会如他一般保护她,宋澈让她尝试接受宋沂。 她虽倔,却也不是个不听劝的,便默许了宋沂与他们一同玩耍。 她这一生中只对宋沂心软了那一次,也就那一次,他便夺走了她的兄长。 他趁她与宋澈不注意间,一把将他二人推进了湖里,她至今记得宋沂在岸上时咒怨般的嘴脸。 宋沂的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全都去死吧! 怎么可以?宋澈分明对他那般好… 画面一转便是宋渊坐在她床前说,“辞儿是病糊涂了,你也不想娘亲担忧对不对?为了娘亲好好,我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此事好不好?” 为了娘亲好…这五个字,让她年少无知的她瞒了她娘十年的真相。 让小时候自觉愧疚的她无法在家中面对娘亲,只得守着南轻才能勉强入睡。 以至于到了如今,她无数次的想要坦言,却无法开口,她若说了,她娘定然会信她… “哥哥….” 宋辞受困于梦中,眉头紧皱低声哭泣的模样看得南轻心口一痛,她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拽着她被角偷偷哭泣喊哥哥的小孩。 她轻叹一声,掀开被子将她抱进怀中,轻拍她背脊哄道,“乖,别哭。” 宋辞次日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熟悉到几乎刻进骨子里的芬香让她不禁瞪大双目,她别是在做梦啊… 不过就算是梦,也太过美好了吧…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又转,终是没能忍住悄悄伸手环上了南轻的腰。 细柳小腰盈盈可握,还不待她再有尝试,耳边便传来南轻的警告,“宋辞,莫要再放肆。” 第138章 不可能… “是皇后娘娘自己进了臣女的被窝,此时又要臣女不要放肆,当真是霸道。”宋辞窝在她的颈窝低笑道。 南轻淡然地看了眼身上的被子,随即捏着宋辞的肩膀微微推后了些,垂眸看她脸颊上的伤。 巴掌印已然消散了,但嘴角的红肿大抵还要再抹上几日的药。 她余光看到宋辞布灵地直视着她的眸子,开口道,“看来是不疼了。” “疼,可疼了。”宋辞闻言立即又哭着笑脸又凑上前去。 她抵在南轻的脖颈处,撒娇道,“还要皇后娘娘再呼呼才不疼了。” ...... 宋辞在凤鸾殿吃过早膳,南轻又拉着她擦了药,才将人放了回去,“早些回去,别让你娘担心。” 宋辞临走前,踌躇地拽着南轻的衣摆,低声道,“皇后娘娘能让臣女自己去解决那些事吗?” 宋辞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南轻怀里时,就猜到她昨夜又梦魇了。 小时候她每次发热梦魇都是南轻抱在怀里哄着睡的。 但是南轻没问,她也便没提。 南轻闻言,盯了宋辞半晌未语,那稚嫩的脸颊满是倔强。 她知宋辞的心病在于宋渊并未信她的话,而自小骨子里就高傲的宋辞,十年来都想向她爹证明,那一次湖边落水时,她是清醒的。 可宋沂确实过于圆滑了,他在那之后再也未做什么太过出格之事,能让宋渊放弃于他。 两人就这般相对而立,半晌后,南轻抬手为她整理了发鬓,开口道,“你以为本宫很闲吗?” “确实不闲呢,把臣女丢了一夜都不知晓,这幸好那个傻大个还称我一声大小姐,没对我动杀心,要不然皇后娘娘此刻都见不到臣女了呢...”宋辞说得伤心,抬起袖子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又借机靠进了南轻的怀里。 南轻身子一僵,眸子不禁看向殿门之外,“以后都不会了。” 又轻又淡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宋辞直到出了宫门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宋辞走后,海棠便弓腰进了大殿。 南轻依旧倚在大殿那把宽敞的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杯宋辞酿的酒,吩咐道,“说吧。” “大多数人都自裁了,唯独那个首领被生擒。”海棠回道。 南轻冷笑一声,“所以,南家精心培养的暗卫连一个贪生怕死之辈都能跟丢,丢了一个晚上,直到人家都把人送回来了才追上是吗?” “当真是舒坦日子过久了啊。”南轻品了一口手中的酒,似感叹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海棠却知南轻并非感叹。 南辰夫妇常年在外,盛京城的暗卫多经由南轻之手,身为南家嫡女,才谋与手段并不输于身为男子南辰。 南家的暗卫不至于这般废。 海棠躬着身子,继续道,“劫持了宋小姐三人的,当有至少两拨或以上的势力。” 因此,南家暗卫的进程才有了些缓慢。 南轻抬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海棠又道,“暗卫追上去的时候,只有个别的人护那在首领的周围,其余之人见抵抗不果后,全部当场服毒自尽了。” 南轻闻言沉了沉眸子,好一批忠心的死侍,宋沂纵是圆滑,却也还没那个本事养死侍。 果不其然,海棠又道,“这群死侍骨架偏小,奴猜测其多半为岭南人。” 盛京城内有岭南死侍? 这莫不是个笑话。 “那首领呢?交代了些什么?”南轻问道。 海棠看了眼南轻的神情,低声道,“死了。” “哦?”南轻眯了眯眼。 “那首领跪在地上尚来得及说什么,远方就射来一支暗箭。”海棠微顿了顿,“正中眉心,当场而亡,射箭人的骨架与长相上,应多半为中原人。”也就是北齐人。 南轻盯着手中的酒,沉思了片刻,岭南人何故要毁了闻家那个的名声?这显然是不利于任何人之事。 这朝中又何人勾结了燕? “府中可知盛京有了岭南人的消息?”南轻又问。 海棠回道,“将军已知。” 南轻点了点头,“派人盯紧三位皇子以及萧沈两家。” 说罢,南轻又道,“传令下去,倘若再有将人跟丢和这种一问三不知的事发生,人也就别回来了。” “是。”海棠躬身告退,转身之际又听南轻说道,“帮宋渊查到那首领所在之处。” 海棠走后便有暗卫现身,递上了一封南浔的来信。 南浔说,留宋沂给她回来解决。 南轻阅后即焚,一个两个的都不学她点好,又倔又爱逞强。 暗卫来报盛京之事时,已是聊邑县的深夜,南浔坐在床头,双目发红,只觉头要炸了一般。 “听说了吗?闻家那个谪仙般的人儿被人掳走了一夜才送了回来,怕是没了清白啊…” “这女子婚前没了清白和阁子里的女子有何区别。” “就是啊,也不知那一夜让几个人弄过了,要是能让我也尝尝闻家女的滋味,我便是死了也甘愿。” “谁说不是呢,不过…她都已没了清白,没准你我二人也是有了机会的,哈哈哈。” 一声声赤裸的意淫穿过脑海,仿若隔世的追凶,一刀刀刺得南浔头要炸了一般。 她掀开被子,连鞋都未穿,跌跌撞撞地闯入闻笙的房间,在见到闻笙温婉地坐在灯下为她缝制鞋袜时,只觉委屈得想要落泪。 闻笙原是坐在床边,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心下一惊,她忙起身走上前去,“阿浔,你怎么了?” 南浔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隐忍道,“闻清禾,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她声音低低的,听得闻笙一头雾水,但她仍抬手抚在她的背脊,轻哄道,“我可还有何能瞒你的,我的傻阿浔。” “那你为何会知宋沂要毁你名节?”南浔闻言松开闻笙问道。 “宋沂?”闻笙有些诧异,“毁我名节之人是宋沂?” 可若是宋沂,他要有多大的遮天本领,才能让她父亲也查不到。 闻家虽不如南家手握重兵,却也是文臣之首,父亲的学生更是多有入朝为官者… 猛然间,闻笙又想起南浔的那句:何人都不要信,包括闻相。 她有些抗拒地又摇了摇头,下意识道,“不可能…” 第139章 妾身知情 相府内。 闻有政脸色发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问向绿玉道,“小姐人呢?” “回相爷,小姐同云老先生云游去了。”绿玉跪在地上,说着与扶音在路上便商量好的说辞。 闻有政闻言,猛地一拍桌子,斥道,“说实话!” 绿玉被他吓得一激灵,硬着头皮又道,“奴所言即为实。” 闻有政冷笑一声,“呵~所言为实。这世上哪有女子同男子一般云游四方的!岳丈大人又怎会允?” “你再不说实话...”闻有政沉着眸子招了招手,屋内瞬间涌入两名手持杖棍的仆人。 但还不待他吩咐,闻夫人就在老仆人的搀扶下,踏入了屋内,“我父亲为何不会应允呢?咳咳~” 绿玉听见闻夫人的声音,苍白的脸色不禁缓了下来。 闻有政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心下了然。 他起身迎上闻夫人的视线,听不出什么语气地问道,“你知情?” “妾身,知情。”闻夫人回道。 轻柔的语气却透露了些倔强,听得闻有政微微蹙眉。 他细看着与他相处了二十余年,始终温婉到让他以为没脾气的女人,开口道,“你可知她为女子,名节于她比命重?怎可让她同岳丈外出云游?” “妾身只知您身为清禾的父亲,此时,比起她有没有按这世俗要求安守于后宅,更该在意的是到底何人要掳走她!” 闻夫人怒看着他,“那才是毁她名节,要她性命!” “妾身若是知晓何人所为,便是不要这脸面,不要这名节,也要扒了他的皮!” 闻有政冷眸看着她,淡淡道,“你怀疑我?” “您何故此言?”闻夫人不解地看着他,“妾身只是问您为何在此时还要顾及这些虚名,而不是去追查真凶!” 闻有政看着她苍白却盛怒的脸,摇摇头,“妇人之见,当真短浅。” 说罢,他转身要走,却不想闻夫人再次开口道,“所以妾身也想看看,倘若清禾也如男子一般云游世间,见男子所见,听男子所听,是否便不会如妾身这般目光短浅,一生所活皆为您与闻家。” 闻有政的脚步微顿了顿,只留下一句,“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便快步离去。 于此同时,宋渊正带着小部分亲兵赶往郊外,为着闻家与自家女儿名节考虑,他深知此案不宜大刀阔斧。 “宋大人的办案速度实令人怀疑廷尉府的专业性。”蒙面之人矗立在不远处的树梢,低声说道。 宋渊抬眸望去,“阁下何人?” “帮你洗净眼睛蒙尘之人,宋渊若再一次选择眼瞎,她就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说罢,蒙面之人扔下一块玉佩,驾着轻功离去。 宋渊隔空接住那玉佩,拦住一旁的属下,开口道,“不必追。”追也追不上。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佩,又看向那不远处曾被他捻出廷尉府的死尸,冷着脸策马回了府中。 宋沂知事情失败后,便一直躲在府中,若真查到他头上,说辞他都想好了。 不过一个曾被撵出廷尉府的兵罢了,谁知他后来又寻了何人做主子。 他在院中静静地喝着酒,却不想宋渊厉色急行到他的院内,他才刚刚起身唤了声“爹”,便被宋渊一脚踹飞了。 “咳咳...”宋沂捂着胸口爬了起身,跪在地上惶恐道,“可是儿子做了什么惹怒了爹?”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宋渊斥道。 宋沂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的怨恨,开口道,“不知儿做错了何事,还请爹明示儿下次定当...” “你做了何事,还要我告诉你?”宋渊打断他,将手中的玉佩扔到他面前,那是他有些时日才给了宋沂的,可调遣部分府中势力。 宋沂双目微睁,他怎可能蠢到用府中势力,更不可能刚收到那玉佩便如此嚣张。 他辩解道,“儿的玉佩怎在您那里,儿昨日....” 可宋渊却不听他解释,满脸怒意又上前将他踹倒道,“还撒谎!” 宋渊这两脚可谓没收着力道,宋沂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未再爬起,他勉强抬眸看了眼宋渊居高临下,仿佛看着畜生般的姿态,心里的怨恨如肆意蔓延的野草,让人一眼望不见尽头。 他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玉佩,显然已有人知晓此事为他所为,或是背后之人将他推出来挡事罢了。 他低头沉思着两种可能的偏向,片刻后,卑微道,“儿一时糊涂。” “当真是你!?”宋渊闻言怒不可遏,嗔目道,“混账东西!你可知辞儿的名节险些毁在你的手上!” “儿也是一时糊涂,儿爱慕闻师妹,但是...儿为庶子,终其一生都求娶不得,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宋沂边痛哭着边往前爬了爬,他奋力拽着宋渊的裤腿,“但儿绝无害妹妹之人,儿若知晓妹妹在那马车之上,定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宋渊一脚将他踹开,不可置信道,“冲动之事?你为自己肮脏的上不得台面的私念,欲毁你老师之女的名节,你竟有脸将之称为冲动之事!?” “便是南家那个人人喊骂的纨绔爱慕于闻相之女,也都只是敢在相府门前求娶罢了,你算什么东西?”宋渊抽出腰间的腰带,狠狠地向他抽去。 宋沂咬牙受着宋渊的毒打,眸中的怨恨却愈加浓郁,凭什么拿他与南浔那烂泥一般的人去比? 倘若他能有南浔那般的出身,他何故如此卑微,他何愁闻笙不愿,何俱闻相! “你可知女子若失了名节,当难以立足于世间!宋沂你当真是枉为君子,不堪为人!”宋渊每说一句便抽他一鞭,次次下了狠手,“想我宋渊一生无惧,为国为民,竟生出你这般的畜生!” 宋渊不知这般打了多久,打到手麻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厌恶地看着趴在地上残喘的宋沂,一如十年前一般开口问道,“我再问你,十年前可是你将澈儿与辞儿推进湖中的!” 第140章 喜怒嗔痴我都爱 宋沂浑身是伤地被扔进相府时,闻夫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她侧目看了眼板着脸的闻有政,再听廷尉府之言,身子一踉跄险些晕了过去。 待站稳后,她全无高门贵妇的体面,抢过一旁府丁的刀,便颤巍着要向宋沂砍去,却不想才迈出两步,闻有政便示意一旁的仆人拦住了她。 “咣当”沉重的刀坠落在地上,闻夫人栽向在一旁的仆人,恨道,“宋沂!清禾待你如兄长,你狼心狗肺居然要毁她名节!” “无耻小人,且不说那车上并非清禾,便是清禾,你也休想我将她嫁于你!” 闻夫人心中一阵后怕,倘若闻笙没有去找南家那位,而是一直留在盛京城中,她不敢想此时的清禾将会是何样。 从高门贵女沦为一夜未归名节有失的未嫁女! 她清禾自小便是清高的性子,怎受得了一生背着污名苟活于世,这宋沂是想要了清禾的命啊! 罔她还曾动过一丝的心思,觉得宋沂几乎算是她半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不怕他让清禾受了委屈! 闻夫人恨恨地看着一身重伤躺在地上的宋沂,咬牙道,“庶子终归是庶子,只会这下作的手段,永远上不得台面!” 宋沂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地上凸起的青石,一个个的都体面的在他面前装着不在意他庶子身份的样子,但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瞧不起自己! 倘若他能生为嫡子,他也能风光霁月的活在这世上,怎会什么都要自己谋算。 他们生来就娇贵的人,怎会理解他的不易。 闻有政一言未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道,“先送夫人回房。” “我不回,我要亲耳听他要作何解释...”她情绪过于波动,险些提不上气来。 闻有政微微蹙眉,示意了一眼身旁的仆人,仆人得令将闻夫人送回了主院,随后便有仆人搬了椅子过来。 闻有政一摆衣袍坐在那椅子上,听不出什么语气地问道,“你与宋廷尉说自己爱慕清禾?” 宋沂的眸子一暗,趴在地上颤巍地回道,“老师,学生也是迫不得已...” “哦?”闻有政问道,“受谁所迫呢?” “三皇子齐晏。” ... 聊邑县内。 南浔坐在床边将闻笙哄在怀里,静静地听她讲口中的“梦”。 闻笙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南浔的眼睛,“梦中是比这更晚一些的冬日,在一次我寻完六公主出宫后回府的路上,不知车夫何时换了人…” “他们将我劫持了一夜,又在天明时送我回家。”闻笙微顿了顿,倚在南浔的怀中,听着她的心跳,尽量平复着自己心口的波动,又道,“自那日开始整个盛京城就仿佛变了天一般。” 她在万夫指责下成了让相府蒙羞的失节女,一众郎君上门争抢着要纳她为妾。 南浔感受到她的颤抖,抚上她的背脊又往怀中抱了抱,“闻清禾,在我面前你不必忍。”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小脸抵着南浔的肩膀上,“可是阿浔…我在梦中以为会是个通天之人,不然何故我父亲也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破碎的声音听得南浔心口一痛,脑子里突然涌现出她梦中那个跪坐在池边,面色苍白一心求死的闻笙。 她开口问道,“我也不曾查出吗?” 闻笙身子一僵,一时无言。 无论查出与否,那时我们之间的关系已僵到无法让你与我提及此事了。 南浔默了默,只当自己也无能,她保证道,“这次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可我会怕。”半晌后,闻笙低声道。 怕是宋沂,也怕不是宋沂。 南浔想着闻笙曾说自己在梦里告诫于她,何人都不要信包括闻相,不禁沉了沉眸,“那我就挡在前面先替你听听。” 炙热的心跳强有力地传入耳间,听得闻笙又多了丝愧疚,她垂着眸子,轻唤道,“阿浔…” “嗯?怎么了?”南浔回道。 闻笙半晌未有言语,南浔便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 许久后,闻笙问道,“你不会好奇我的梦为何这般多,又仿佛带着预知吗?” 话音落后,屋内的时刻便好像静止了一般,闻笙屏着息,只觉心跳仿若与这屋内的时间一同静止了一般。 倘若南浔问,她是否该坦言于上一世的一切,并告诉她那句折磨了她许久的话,确实曾出自她之口。 那时南浔该作何反应呢?会不会反过来觉得这一世的她很恶心,仗着南浔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仍厚着脸皮回到她身边,享着她的宠爱。 她又该作何反应呢?自欺欺人又极尽卑微地辩解道,阿浔,这一世我当真是爱极了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厌恶我? 她紧攥着南浔的衣角,贝齿将嘴唇咬得发白了也不自知。 南浔伸手撬开她的唇,心疼地抚着那一排发深的牙印,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睡眠,明日让随队军医帮你开些安神的药吧?” 闻笙僵硬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南浔那满是关怀的眸子,她瞬间红了双目扑进了她的怀中,“阿浔…” 南浔又顺理成章地留了宿,但这一夜她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抱着闻笙。 “闻清禾,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便好,喜怒嗔痴我都喜爱,也全然接受。” “我时常觉得我这样一个人,能入得你的眼,当真是老天爷给我的偏爱,是我上一世积了福。” “你能接受于我,甚至是爱我,我固然欢喜,但倘若不管何原因,我没能入你的眼,那定然不是你的错。” “只是不爱一个人而已,怎会是你的错呢?” “是打扰之人,纠缠之人,强求之人的错。” “闻清禾,北齐没有哪条法文规定,你当要爱我。” “所谓梦境一事,太过飘渺,我只愿活在当下,活在你爱我的这一刻。” 我更愿你也活在当下,远离那让你悲恸的“梦境”,忘记那个不堪的南浔,只记得此时在尽量变得配得上你的我。 第141章 心悦君兮君已知 南浔与闻笙在途经济州和彭城时,深秋的色彩已然褪去,两人也在这两城中感受了与北方截然不同的冬日。 她们曾在济州的街巷漫步,品尝了颇有盛名的烧饼;也曾一同坐在彭城的城墙上欣赏落日余晖,享受着偏南领地的宁静与美好。 来了楚州城后,南浔更是日日醉倒在闻名天下的苦蒿酒中,又借着酒醉头疼的名义,夜夜宿在闻笙的房里。 是夜,虽是数九寒天,却月朗风清。 烛光下,房内的暖炉上还温着一杯解酒汤,而闻笙正半倚着窗边小榻看着一本书。 不一会外间便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那声音又在门前戛然而止,几个喘息间房门才被推开来,南浔晃荡着进来了,嘴里还喊着,“闻清禾,唔,我头好疼呀...” 闻笙低头隐去唇角的笑意,起身去迎她,温柔道,“回来了?” 南浔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闻笙向她走来,窈窕的身姿步步生莲,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南浔复又抬眼迎上了闻笙温柔的如同天上皓月的眸子,分明是寒冬腊月,她却觉得周身都泛着暖意。 她伸手揽过闻笙的肩膀,随即将人拦腰抱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刚要不老实便被闻笙轻推开来。 闻笙看着南浔微微撅起的嘴,轻笑道,“休要赖掉醒酒汤。” 说罢,闻笙起身端过暖炉上的醒酒汤,回到桌边时倒是没再逗弄南浔,坐回她怀中一口口地喂与她。 南浔乖乖地喝着,眼睛却是始终盯着闻笙,感叹道,“闻清禾,你可真好。” 闻笙嗔了她一眼,看着满屋子的行囊说道,“我自然是好,南小将军整日里忙得见不着人,整屋子的行囊都要我一人收拾。” “唔,我近来是有些忙。”南浔有些心虚地辩解道,“但是我说了呀,临走前我会收拾的,你只管看你的书或是叫着向西陪你外出游玩便好了。” 南浔虽是这般说,但向西也是前些日子才追赶上了大部队,大军定在后日前往广陵,而明日则是闻笙的生辰了。 她一直使唤向西帮她筹备明日的惊喜,所以怕是闻笙这几日连向西的人都见不到。 闻笙低头用蹭了蹭南浔的鼻尖,说道,“所以,罚你在下一城时也要一个人收整行囊,我要坐在一旁监工。” 熟悉的芬香扑鼻而来,南浔不做犹豫低头吻住那诱人的红唇,又伸手接过闻笙手中的碗放置一旁,急不可耐地将人抱上了床。 一声声暧昧的低语蔓延在屋内,闻笙咬唇受着,浑浑噩噩间也不知南浔到底要了几次,只觉得很久,久到她一度以为天要亮了,南浔才放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知晓南浔下了床,帮她清理了身子,才又上来了,她勉强撑着一丝意识,等南浔来抱她,却久久没等来。 闻笙睁开迷离的双眼,只见南浔缩在一旁的被子里,委屈漫上心头她掀被凑了过去,身子触及一具冰冷,但仍是没松开手。 南浔原是想暖过了身子再过去闻笙那边,没成想闻笙却抱了过来,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没想闻笙却将她越抱越紧。 南浔无奈地低笑一声,在她耳间落下一吻,“闻清禾,生辰吉乐。” 闻笙闻言鼻头微酸,一口咬在南浔的肩膀,软糯地斥了声,“色胚。”知晓今日是我生辰,还将我折腾这般久。 … 次日,闻笙醒来时,南浔已是不见了踪影,但屋内点着淡淡的熏香,床头还放着一束新鲜采摘的腊梅。 她拿起那腊梅轻嗅了一下,淡淡的花香瞬间充满了鼻间,她唇角微弯,小声道,“看在你还算有心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吧。” 她知晓南浔每次要去下一城时,都会比往日更忙一些,所以并未想着南浔会帮她大过生辰。 她本也不在意那些虚的声张,但实没想才出了房门,就被向西引着去看了军中的马术。 她一路所行之处,人人都乐呵地喊着,“闻小姐,生辰吉乐。” 好不热闹。 楚州已是远离盛京,闻笙也很少再戴帷帽出门,军中之人在第一次见到闻笙真容时都不免呆愣住,只觉仿佛看见了神女一般。 他们也常在暗地里感叹于少将军有福了,两人甚是般配。 傍晚时,南浔又在军中为她举行了生日宴,这与她曾参加过的任何宴会都不同。 宴席中没有随时伺候的仆人穿梭其中,更无盛京城内固化的阶级坐席,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和美酒佳酿,每个人都沉浸在她生辰的欢乐中。 “这样的宴会,你可还喜欢?”南浔问向闻笙,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闻笙收回在席宴间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喜欢,很新奇,也很自由。”她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心。” 南浔闻言心口又甜又暖,她牵握闻笙的手,开口道,“还有让你更喜欢的呢。” “什么?”闻笙微微诧异,她本以为今日的惊喜已然够多了,却没想竟还有? 南浔唇角微提,有些卖弄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离席后,她牵着闻笙踏上通往附近山林的小径,周围夜色朦胧,但远处山路上却有点点星光闪烁。 闻笙跟着南浔走近了些才看出那点点星光原来是盏盏小灯笼,点缀了通往山上的小路,而每盏灯笼上都挂着一张小字条。 闻笙伸手摘下一张,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是南浔的字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但仍愿这灯火将我无尽的爱意说与你听。 闻笙双目微红,抬起眸子正对南浔一脸的笑意,嗔道,“原是因着这个才要日日醉酒。” 借着修广陵渠和要为皇后娘娘寄些好酒回盛京城的缘由忙到整日见不到人,然后躲在这山间写满了对她的爱意。 南浔凑近吻了吻闻笙的眼角,哄道,“不要落泪,是想你快乐才做这些。” “可我是快乐才落泪。”闻笙倚在她怀里擦去了眼角的泪。 美人投怀送抱,引得南浔不禁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闻笙高耸的鼻梁,又白又挺,看得南浔很想伸手把玩一番。 她舔了舔唇角,沙哑道,“再忍会,一会有的是你哭的...” 闻笙微微睁目,离了她的身子又咬唇嗔瞪了她两眼,终是没说什么只丢下她,快步往上走。 但她每经过一盏灯笼,都会稍作停顿摘下一张纸条,读完后又宝贝似地装进了怀里。 她一路边走边读,不自觉间便走近了一处温泉。 泉水四周梅花环绕,无数盏灯笼环照在此,犹如白日一般。 第142章 让让姐姐... 闻笙着轻纱入泉水中,轻纱遇水瞬间似有若无的贴服在身上,将窈窕身姿尽显。 南浔一时看直了眼,还穿着衣裳与鞋子就不管不顾地要跳入泉水中。 闻笙捂着胸口向后躲了一下,急道,“脱了衣裳。” 南浔这才回了一丝神,急忙脱了衣裳便入了水。 闻笙见她这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玉手轻抬抵在了南浔胸前,轻易地阻了她前进的步伐。 南浔不知她何意,只伸手便要去握住闻笙的手,像以往那般递至唇边吻上一吻。 却不想她的手还未抬起,闻笙便轻唤她,“阿浔...”魅惑的声线勾人心智,南浔听得微微愣神,视线仿若定在了那张红唇一般。 闻笙满意地挑了挑眉,纤细的手指微微拨动。 “嗯~” 一股酥麻自胸口蔓延,随即一声止不住地呻吟自口中而出。 南浔微微睁目,猛地捂住唇后退了两步,但被脚下水力的阻拦着,险些滑倒。 闻笙心下一惊忙伸手将人扶了住,但贯力将她带向南浔。 柔软紧密相贴。 一阵闷痛传来,闻笙不自觉咬了咬唇,睁开眸子时她已将南浔抵在了温泉的边沿,强势的姿势让她有些许的羞耻。 可在看到南浔一整张脸红得犹如一旁点燃的烛火时,又忍不住轻笑了出声。 闻笙难得坏心思地又往南浔身上倚了倚,磨擦的触感也让她不禁微颤,她埋在南浔脖颈处抬头吻向那发红的耳骨,魅惑道,“阿浔羞什么,昨夜不是还很喜欢?” 她贝齿微微用力咬住那肉嘟嘟的耳唇,用气音道,“嗯?” 鼻息打散在耳间的痒意,勾起了心底的波动,南浔双眸充血狠狠掐住闻笙的腰肢,便要将两人的位置调转。 谁成想闻笙的脚蹭着她的脚踝,双手又环上她的脖颈,低声软求道,“好阿浔,让让姐姐...” 娇软的声音哄得南浔微微愣神,背靠在温泉的壁沿一时忘了动作。 “真乖~”闻笙边哄诱着她,边解开她的头绳,三千发丝披落而下,属于女子的柔和之美得见于天地之间。 “姐姐的阿浔,也是个美人胚子呢。”闻笙伸手细细描绘着南浔的五官,虽早已刻入脑海,却仍百看不厌。 闻笙情不自禁地在南浔的眸眼间落下一吻,这双眸子无论前世今生,都仿佛只装得下她一人。 闻笙的吻一路向下,吻过南浔的鼻梁,人中,下巴,唇角,却唯独迟迟不吻那张唇。 南浔在闻笙挑逗的呼吸渐重,心悦之人就在怀中对着自己又亲又抱,而自己却动不得一点的感觉几乎要急得她失了理智,恨不得立即将闻笙压在身下。 她这般让着她,却连嘴都亲不得一下,色心上头的她掐着闻笙的腰狠狠地吻了下去,急迫的仿佛头一次尝到这张唇的滋味。 闻笙有心纵着她,直教她吻得无法呼吸,才将人推了开来。 她温柔地吻,自脖颈纷落至锁骨,复又爬起身来主动吻了吻南浔的唇,低声哄道,“阿浔,姐姐很快的...” 很快就让你如愿,纵到你甘愿放我了时。 说罢,她便要潜入水底。 南浔几乎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摇了摇头,“闻清禾,我不要你为我做这种事。” “为何?”闻笙挠了挠她的手心。 “我就是不要。”南浔咬唇,“你可以用手。” “章。”南浔又道。 闻笙微顿了顿,哄问道,“那我的不章么?” 南浔点了点头,认真道,“你哪里都干净,哪里我都喜欢。” “我也是,阿浔...” ..... 闻笙气息不足,确实不抵南浔,但那一段的触感与震撼足够南浔发了疯似了要了闻笙整晚。 洁白的画布盛开了满园的红梅,在灯火通明的笼罩下,显得鲜艳至极。 一如少女的爱意,炙热得让人发狂。 —— 自闻笙生辰还有半月余的时候,盛京城内各家贵女便开始四处相聚,打听着相府是否有送出帖子来。 一直打听到了闻笙生辰这日,相府大门依旧紧闭,毫无热闹可言,贵女们才后知后觉闻家女今年不办生辰宴了。 也就在这日,有传闻说闻家小姐与云老先生外出云游去了。 此传闻一出,顿时惹得百姓们热议,这世间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外出云游的呢? 但闻笙却又是同在文坛甚至朝中都颇有盛名的云老一起出行.... 这很难让人评断。 而这传闻中的云老才回家喝了口热茶,便听闻孙女与自己外出云游了。 “清禾是何时出去的?”云老向一旁的仆人问道。 仆人恭敬道,“已是大半年之久了。” 老仆人将闻笙远赴德州之后的事细细禀报,云老在听闻被人劫走一夜未归时,眉头不禁紧蹙。 他掐指一算,“罢了,那便再出去走走吧,一把老骨头了,也走不了几次了。”顺便再帮帮南家那个。 皇宫内。 宋辞不悦地看着这满殿的苦蒿酒,暗自咬牙,在心里将南浔骂了百遍。 她又看向南轻,幽幽开口道,“好喝吗?有辞儿酿的酒好喝吗?” “尚可,入口为涩,回味甘甜。”南轻未回那后半句,只认真地点评了一番苦蒿酒。 “辞儿酿得酒,入口是甜的,回味也是甜的!”宋辞倒了杯自己酿的酒,替换了南轻手中的那杯,“喝辞儿酿的!” 南轻无甚神情地看向宋辞,淡淡地开口道,“可本宫年纪大了,嗜不得太多甜...”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口味。 宋辞被她淡然的神情刺痛,仍倔强道,“苦得我也会酿。” 可我希望,你的心里能甜一些。 第143章 是人就有贪念 “你该回了。”南轻说道,“今日十五。” 宋辞身子微顿,看向南轻,“我难道不知道今天十五吗?” 她看着南轻那般淡然的模样,心口难免有些微涩,我大抵比你还更清楚每月的这个日子。 宋辞甚至想问问南轻,每月都要说上一句这话,到底是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 但宋辞不敢。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与齐胤一样,都是求而不得后的纠缠之人。 “喝了我的酒,我便走了。”宋辞敛眸起身,开口道。 仿佛这般就能安抚些她心口的卑劣。 南轻怎会察觉不到宋辞的情绪,但她只看着酒杯里的酒水,水波粼粼好似在向世人传达着它的躁动。 她稳住自己的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开口道,“宋辞…” 这一声全称,喊得宋辞顿时屏住了呼吸,直觉一般躬身打断道,“臣女告退。” 南轻看着宋辞离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将话说完,别再在只执着于眼前,你也该嫁人,去过你的生活了。 “日后,宋家小姐再来,只说我不在。”南轻与一旁的海棠说道。 海棠看了眼南轻的神色,默了默道了声是。 晚间,齐胤依旧踏入了凤鸾殿,此时他状态已又比大半年前差上了许多,是一眼便能看透的外强中干。 他也连着多日不曾上朝了。 “皇上都这副模样了,还记得来臣妾宫中呢?”南轻自顾自地吃着饭,只在齐胤入门时瞥了他一眼。 齐胤坐在桌子的对角处喘息了一瞬,拿起一旁的碗筷也吃了两口,才开口道,“朕只要一日没死,就都会来这凤鸾殿与你同食。” 每月十五,全皇宫都知帝后同寝。 这是我唯一觉得你是属于我的时候,我怎会不来呢? 南轻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缓缓道,“就不怕我毒死你。” 齐胤几乎没有犹豫道,“你不会。” 整个皇宫中,他只有来南轻这里时,是从不让人试毒的。 南轻若想要自己的命,会直接开口与他说。 “那你不怕别人想毒死你?”南轻抬眸瞥了眼他这要死不活的模样。 齐胤闻言,眼中却有了亮光,“你关心朕?” “关心你何时死,臣妾好做那垂帘听政的太后。”南轻嫌恶道,“不过,那几个废物,臣妾一个都瞧不起眼。” 齐胤并不介意她的逾越,反而点了点头有些恍惚道,“倘若麟儿尚在便好了。” 南轻蓦地冷了脸,讽刺道,“你这是疯魔了?” “你就从未想过他吗?”齐胤不甘地问道,“若有人能复活麟儿,你也依旧如现在这般从容吗?” 南轻犹疑地看了眼他此刻的状态,起身道,“今日便不留您了,臣妾没空与您一起疯魔。” “我不过是想长命百岁更好地守护这北齐的江山!怎就疯魔了!?”齐胤冲着南轻的背影喊道,“你以为就只有你南家在意这北齐的百姓吗?” 他终是介意半年前南家不顾他的颜面不停地向德州输送粮草。 不过是运气好,德州挺了过来罢了! 倘若运气不好,在运送粮草时有百姓跑了出来或有被传染上发现不及时的,那么整个北齐都会遭殃! 德州解封后,他也为德州免了两年税收!德州百姓感恩戴德,可为何他仍觉有股气窝在胸口。 南轻并不理他,只快步向外走去,直到齐胤又喊道,“倘若那道士能让你回到二十年前,让你能有机会留下她呢?” 南轻脚步微顿,身子僵在原地,但也不过片刻,仍是没回头的走掉了。 但这片刻的驻留已是足够齐胤知晓,若那道士真有这本事,南轻至少会犹豫。 是啊,是人就有贪念,他贪念长生,贪恋皇权与南轻。 而南轻贪念的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抛弃了她。 可笑… 一个女人,爱慕另一个女人。 甚至两人都已为人妇二十余年,南轻还未放下。 恶心吗? 有悖人伦,当然恶心。 但更是可笑。 可笑他齐胤贵为天子,普天之下皆为他所有,却二十余年得不到南轻的心。 —— 几日后。 “宋小姐,皇后娘娘今日不在寝殿中,您还是请回吧。”海棠看着宋辞恭敬道。 宋辞接连几日被拦在凤鸾殿外,便知晓了南轻的意思,但她实没想南轻竟会突然间这般决绝。 她深看了眼海棠,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又抬眸看向了海棠身后的凤鸾殿,淡淡道,“知晓了。” 宋辞转身便走,没有为难海棠,更没有为难那殿中之人。 但姜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看到宋辞黑着脸来走到他面前时,只觉汗毛都立了起来。 “姜时,晚上去城边的食肆找我。”宋辞看着姜时抗拒地摇了摇头,假意威胁道,“你若不来,今晚我直接去姜府,找姜伯伯。” 宋辞莫名地扔下了这一句便要走,完全不给姜时回话的机会。 他晚上约了齐桓吃涮羊肉啊! 姜时待在原地抓耳挠了许久,也不知到底何处招惹了这位大小姐,能让她状告到他爹面前。 但他一整日都想着宋辞那发黑的神情,纠结之下还是去赴了约。 谁成想,姜时到了食肆见到宋辞后,听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姜时,我们成婚吧。 “噗~”才入口的茶瞬间喷了出来,姜时看着宋辞嫌弃的神情,尴尬地擦了擦嘴角,解释道,“太烫了…都怪你逗弄我。” “我是认真的在问。”宋辞扔了个帕子过去让他清整自己,姜时却是不敢用。 姜时看着她依旧发黑的脸,心想:认真? “我虽然知道自己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但实没想到你竟也会…”姜时打量着宋辞的神情,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但是,我一直将你当做妹妹啊…” 宋辞听得蹙眉,打断道,“谁是你妹妹,我比你还大上一个月呢。” 姜时解释道,“但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人中就你一个女孩子呀,我和阿浔都会想照顾你一些…” “所以,你娶我啊。”宋辞说道。 姜时摇了摇头,为难道,“不行,这个我照顾不来,我回应不了,只会耽误了你。” “那你想回应谁?”宋辞靠在椅背上,幽幽道,“齐桓吗?” 姜时微微睁目,结巴问道,“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晓?”宋辞白了他一眼,“偷吃都不知道藏一藏,一身的齐桓味。” 宋辞惯爱酿酒,味觉与嗅觉自然异于常人,她虽只近距离见过齐桓一面,但却记得他身上的香。 姜时僵愣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随即颓丧地嘟囔道,“你既知晓,干嘛还让我娶你啊。” “怎地?娶我还委屈你了?”宋辞看着姜时不情不愿的模样,又道,“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姜时闻言抬起头来,迎上了宋辞的视线,疑惑道,“那你说什么要成婚啊,吓死个人了...” 宋辞并未回他的话,只又从怀中掏出早做好的喜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日之内就带着姜伯伯去我家下聘,然后便将这喜帖以你的名义送入凤鸾殿。” 姜时下意识接过宋辞递来的东西,只翻开看了一眼又顿时扔了出去,震惊道,“宋辞,你来真的啊?” “那你不娶我,就能娶了齐桓吗?”宋辞自问自答道,“自然是不能。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别,你都无法在世人面前迎娶齐桓,或是被他所娶。”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但她并不奢求那一份排场,只求所爱之人别再躲着她。 就算要拒绝,也该等到她堂堂正正地表明心意。 “但我可以一生不娶。”姜时沉默一瞬,微微垂眸,开口道,“我没有办法让齐桓看着我娶了旁的女子,便是假的我也不忍。” 姜时话里偏爱让宋辞有些愣神,她缓了缓又问道,“齐桓可想要那个位子?” 姜时听得微微蹙眉,不禁环视了下屋内。 宋辞见他这般,轻笑了一声,“事关于他,你反倒看上去机灵了些。”她继续道,“在齐桓入朝的那一瞬开始,无论他想不想要那个位置,都已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说罢,宋辞将姜时那半杯茶倒掉,又为他斟了一杯新茶,“三皇子齐晏近来顺风顺水,但其背后沈家却接连出事,四皇子齐衍看似无欲无求,又没齐晏得宠,但其根基最稳。” “如今的局面其实与齐曜还在朝中时是一样的,两位皇子一争高下,唯独多上一位毫无母家扶持的齐曜和齐桓。” 宋辞将手中的茶推了过去,问道,“你心向齐桓,但你可能代表了姜家来做齐桓的后盾?” 姜时盯着面前的茶,并未言语。 他知,宋辞是问他,可能撑得起这姜家的门户。 宋辞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又道,“你便是能,但姜家有让朝中众臣忌惮到能因你一个姜家就多看重齐桓几眼吗?” 毫无疑问,并不能。 “但倘若你与廷尉府为姻亲关系,又有着阿浔好友这一身份....”宋辞问他,“姜时,你可知这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毫无背景的五皇子,在一瞬间便几乎拥有了整个北齐武将的支持。 .... 南轻收到姜时的喜帖时,就早已从海棠那里知晓了姜家去了宋家提亲的事。 凤鸾殿内。 “辞儿怎么说?”南轻看着呈在桌面的喜帖,碰也未碰地问道。 “嗯?”姜时被问得心虚,他看了眼南轻的神情硬着头皮道,“她自是愿与我共白首之盟。” 南轻细细看着喜帖上那熟悉的字迹,轻声重复了一遍,“愿与你共白首之盟。” 她声音极淡,姜时并未听清,刚要开口问道,便听南轻又说道,“本宫知晓了,回吧。” 姜时闻言,悄声合上自己那刚张开的大嘴,忙灰溜溜地跑了。 心虚! 感觉南轻但凡多问两句,他都要全部交代了。 而南轻直至姜时走后,也并未伸手去拿桌面上那张喜帖。 她只是在那座位上从天明坐到了天黑,一如二十年前,但又不同于二十年前。 南轻是何时发现宋辞对她那不同寻常地爱意的呢? 大抵是三年前,在那个海棠花大肆袭来的季节,南轻至今都记得,那日的海棠花正盛,小姑娘拎着新酿的酒站在她的凤鸾殿外,甜甜的唤她“姑母。” 那时的宋辞还不懂收敛情绪,更不懂那盈在她眼眶中几乎快漫出来的爱意有多灼人。 南轻也记得,她那时涌上心口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她教坏了宋辞,那是一种盈着恐惧不安的愧疚感。 愧对于放任女儿与自己亲近的宋夫人,更愧对于年少无知时的宋辞。 她也是从那时开始疏离了宋辞的,但小姑娘人精得很,会装病惹她心疼,会在梦中攥着她的衣角,低泣问她为何不愿见她,也会想方设法让阿浔帮她送酒,让自己时时挂怀。 却又在知晓自己疏离了她时,铁了心似得要往这宫中挤,不管不顾地在每一场宴席中用那赤裸裸爱意的眸子注视着她。 倔强的仿佛自己若当真一眼不看向她,她便能冲上那宴席中央,哭问道,“姑母为何一眼都不愿看辞儿,可是辞儿做错了什么?” 宋辞身上有股年少之人的勇猛与不懈,追她出了宴席,阻了她回去的路。 一次又一次地唤她,“皇后娘娘。” 一声一声地自称,“臣女。” 分明是将两人关系分开来的称呼,可宋辞的每一声中都好似带着独属于她的倔强。 南轻心想,年少之人便是这般愈挫愈勇的,倘若宋辞更为深刻地知晓了她到底为何人的“妻子”,她们之间又到底相差多少距离,定然便会放弃了。 于是,宋辞便又踏入了这凤鸾殿中。 可宋辞为不再被自己疏离,每次强忍下眼底伤痛,卑微又虔诚的模样,却看得她一次比一次心疼。 她怎舍得看着几乎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在她这里一次次受挫受伤。 少女的爱意并无错,错的是未做好教导的,身为长辈的她。 何况,这世间如此广阔,不是只有一个南轻。 第144章 天下三分明月夜 南浔与闻笙抵达广陵时已是岁末之际,广陵刺史李善早早地候在城关处,却只见到了空空如也的马车。 南浔早已带着闻笙入了城,漫步其中。 城内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就连飞檐翘角、青砖黛瓦以及点缀其中的亭台阁楼间都流露着浓郁的富庶之息。 南浔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广陵,这广陵城果然名不虚传。” 闻笙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广陵自古便是繁华之地,如今看来更胜史书中往昔。” 南浔点了点头,目光流转间又看到了远处的一座阁楼,开心道,“那应该就是望江楼了,走,咱们去看看。” 闻笙顺着南浔的目光望去,问道,“望江楼?” 南浔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解释道,“嗯,据说登上望江楼,可以一览广陵城的美景和江边的壮阔,传闻历史上不少文人墨客都曾在此留下流传千古的诗词。” 闻笙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能有机会领略一下那“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倒也不失为乐趣。 两人在临近望江楼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走近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与一个衣着富贵之人争吵不休。 那衣着富贵之人正手指着书生大骂道,“你这穷书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我是草包!” “骂得就是你。”那书生坐在短矮的座椅上,一脸的风清气正。 那人见他这般“无赖”似的作风,冷笑道,“你便是有些才华又怎样,还不是要在这街角上,仅以这几幅字画讨生活!细细看看你这一身的穷酸样吧,自己可还能吃得上饭?” 原来这书生名为郑燮,因其书画间充满了真气,真趣,真意而出了名。 这那衣着富贵之人乃当地出了名的为富不仁,今日重金求购于郑燮帮画一幅竹子,谁知郑燮竟当场将那竹子画成了竹包,变相骂了那富商是草包,这才将人惹怒了。 闻笙与南浔挤入人群之中,目光立刻被那案子上的一幅画作吸引,画中竹子挺立,书法与画作融为一体,直叫人眼前一亮。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闻笙不自觉地将那画作之上的诗词念出了声,随即赞道,“当真是好诗,敢问这画怎卖?” “大幅八两,中幅六两,小幅三两,扇子斗方五钱。”郑燮头也不抬道,他怪异的行径毫无商人该有的“谄媚”。 闻笙却不甚在意,刚要从袖口中拿出钱袋付了钱,却不想那富商却又开口道,“哪里来得无礼小娘子?没看到爷与他之间的买卖还没谈完吗?” “先来后到,懂与不懂?”那富商插着腰一脸的横意。 他虽见闻笙穿着也甚为富贵,但瞅着却面生得很,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她身边也不过一个同行的白面小生,这般想着那富商的眼神便不免有些放肆了起来。 南浔眼神一冷,随即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富商踹去。 这一脚力道十足,富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富商发出一声惨叫,而围观的人群也不免发出一阵惊呼,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生面孔竟然如此勇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 而如此场景也不得不惹得郑燮抬了头,这才将南浔两人的颜色尽收眼底,他不禁赞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望江风来意气香。” 闻笙听得微微蹙眉,却并未看向郑燮一眼,只看着南浔。 直到她听到身后之人议论道,“这郑燮又开始了...早便听闻他好男色,每每看到好看的男孩子都是这般痴迷的模样。” 闻笙微微侧身看向郑燮,果不其然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南浔身上。 ... 富商的手下们见自家主子被人踹倒,也迅速冲了上来,恶狠狠道,“哪来的狂妄小子,竟敢打我们家老爷,活得不耐烦了吗?” 然而却也不过一群外强中干的人,不过片刻便被南浔收拾地倒地呻吟。 此时的广陵刺史李善正迎着那辆空荡的马车向城内走来,虽车内无人,却也代表着南家,在听到前边有打斗声时忙叫人过去查看了情况。 李善没想一路都未言语的那个五大三粗却也是突然下了马,快步向人群走去。 大抵是向西不笑时确实有些凶狠,人们见他走了过去便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然后李善看到了向西跪在了一对年轻人面前,他心下一惊也连忙下马迎了上去。 富商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见李善到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跑了过去,指着南浔告状道,“李刺史,这小子无故伤人,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李善皱了皱眉,还不待说什么,南浔那冷冽的目光已然射来,声音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你就是李善?” 李善循声望去,只见南浔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能洞察人心,全无传说中那副纨绔子弟的放荡不羁。 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更是让李善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而与之同行的女子也是气度不凡,探子至今未探出其真实身份,但显然不是传闻中的红颜知己那般简单。 思及至此,李善又想到南家在北齐的权势与地位,心中更是一凛,迅速收敛了心中的杂念。 他恭敬地向南浔行礼道,“下官正是广陵刺史李善,疏于职守唐突了南小将军,还望南小将军恕罪。” 南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礼数。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严,却让李善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他转头对一旁的随从说道,“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那富商听李善尊称南浔为小将军时便已慌了神,此时又听李善要抓自己,忙求饶道,“李刺史饶命啊。” 然而李善并不理会他,他便转而去求南浔,“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两位贵客...” 李善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南浔的神情,忙紧摆了摆手,让人将那富商带了下去,反正这广陵城没了他,也还会有很多其他的富商来养这官府... —— 闻笙与南浔回了驿馆后,见她拿着郑燮的书画比划来比划去,一直问她要将其挂在何处,只觉胸口有些发堵。 她暗暗骂了句呆子,被旁人觊觎了都不知晓。 南浔见闻笙神色厌厌,还只当她在那街巷中受了惊,还未好。 她匆忙将画挂好后,便将人揽在怀里哄了许久,直到晚间出席李善筹备的欢迎宴时,闻笙才将将好些。 两人应约来到“琼仙极镜”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匾,只站在门外,便已可以隐隐闻得楼中细乐之声。 广陵渠因广陵而得名,此地路通八方,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也是广陵渠最重要的一截线路。 便不是为着一统岭南,修建了此渠也是百利无一害地增加了南北,甚至与外族间的货物流通,更能推动北齐的繁盛之景。 所以,比起其他城或县,南浔格外注重广陵的官员都是何作为,这才应了此行。 “南小将军,闻小姐,快请进。”李善没想南浔竟会带着闻笙一同来了这宴席,虽然有一瞬的诧异,但仍笑意盈盈地引着两人走进了极尽奢华的宴席之中。 南浔携着闻笙踏入这“琼仙极镜”后,见了宛若盛京城内万国来朝盛景般的奢靡后,才知晓白日所见,不过是这富庶之城的冰山一角。 宴席中已经候着许多广陵城中的官员,他们交头接耳着,有瞧不上这传说中的纨绔的,怕给他们找麻烦,也有怀着巴结南家之心的,毕竟广陵虽富庶,但终不是天子脚下。 而后,又在南浔与闻笙出现时,霎时安静了下来,全体恭敬道,“南小将军。” 南浔目光淡然地扫过在场众人,将不同之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才微微颔首。 闻笙则并未多看何人一眼。 “南公子,闻小姐,请上座。”李善殷勤地将二人引坐到主宾席上,随后其他官员也纷纷入座。 宴席随即开始,一群姿色出众又衣着暴露的女子走进了宴席中。 她们或娇媚、或清丽、或妩媚、或端庄,各有各的风采,纷落在一众官员身旁,为他们斟酒,捶背。 还有几个姿色上乘的女子站在了南浔面前,李善见此,不禁蹙了蹙眉,不悦地看向一旁的崔笹。 崔笹却得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朝着南浔谄媚道,“南小将军,这些女子都是特地为您准备的,您若有瞧得上眼的,可让她们与您身边的姑娘一同伺候着。” 他此言下,闻笙仿若成了同这些女子一样,不过是某场宴席中,男子带出在身边的玩意一般。 闻笙倒是无甚神情,但南浔却是怒到恨不得也上前去给他一脚,她阴森森道,“崔笹是吧?” 崔笹一心想取代于李善,但无奈始终被压得翻不得身,只觉南浔此行到了广陵,或许是个机会。 他打听到南浔常年留恋于花丛之地,便想着以声色犬马讨了南浔的喜。 此时又听南浔叫出了他的名字,更是心下一喜,回道,“下官正是崔笹。” “早听闻过崔大人诸多事迹,过来我敬你一杯。”说罢,南浔拿起一旁的酒壶。 崔笹闻言一愣,随即忙拿了桌上的杯子,小跑了过去,跪坐在南浔面前,双手将杯子呈上,等着南浔赐酒。 其他一众官员见此都不由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了南浔的方向,这视线中有艳羡,也有不屑,然而却在片刻后皆转为震惊。 南浔不屑地看了眼跪坐在面前的崔笹,站起身来,掀开酒壶的盖子,直接从他头顶浇落下来。 随后又将空得酒壶扔在了崔笹的面前,问道,“清醒了吗?”她问崔笹,却是环视一圈场内之人。 那视线冷得看者不禁有了颤意和不自觉的臣服。 话落后,南浔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回到坐席牵起闻笙的手便向外走去。 在场之人包括李善在内,竟无一人敢拦,但所有人都知晓,南浔不悦是因为她身旁的女子受到了轻视。 而众人也终于同白日的李善一般,意识到了这南浔与传闻中并不相同,虽然闹剧一场,但又何尝不是初来乍到的下马威呢? 崔笹跪在地上,任由那酒水顺着肌肤滴落,却擦也未擦,他抬起头来看向李善,咬牙道,“你早就知晓了,还看我笑话是不是?” 说什么要宴请好玩享乐的南小将军,不过是一开始就给他挖了个坑,让他彻底惹怒了南浔。 李善白了他一眼,不做理会地大步离去。 那些女子自进了这宴席,便没得南浔一眼,他自己是看不见吗? 蠢而不自知的东西。 南浔自离席后便小心翼翼地注意闻笙的神情,生怕白日里还气着的人,此时又被一蠢货惹恼了。 “这般看着我作何?”闻笙余光看到南浔的神情,问道。 南浔闻言,低声道,“那人轻贱了你。” 南浔的私心是想让闻笙多看看这世间,可这世间终是带着世俗的偏见,逾越之举,让闻笙无故受了许多的轻视。 “那你可是后悔带我来了?”闻笙问道。 南浔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这狭隘的世俗,倘若每个人都能完全独立于世俗之外便好了。” 说罢,她自己又反驳道,“除非每个人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关联自然有牵绊,有牵绊自然有世俗。 闻笙见南浔这般纠结,不免轻叹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并没有因他们而不悦,更没有因你口中的轻视而低沉,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你也不要因这些而乱想,这些也不过是世间的风景中的一种罢了,我依旧开心于你带我看这世间。” “我只是好像懂了些,你为何说想将我藏起来了。” … 第145章 骨子里相似的人 马车行至半路时,南浔便与闻笙下了车,她们避开了繁华的主街,专挑那些幽静古朴的小巷来感受广陵城当地的年味。 两人途经了一条“琵琶巷”的小巷,这巷名颇有诗意,让人不禁想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琵琶声。 小巷内,家家户户的窗棂上,都挂着精致的红灯笼,透出暖黄的光晕,偶尔还有几声犬吠或孩童的嬉笑传来。 朦胧月色下,两人并肩而行,一阵凉风轻拂衣袂,南浔看了眼四处无人便将闻笙往怀中揽了揽。 她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闻清禾,你孩童时期都是怎么过的?” “我?”闻笙笑了笑,“我自幼便喜欢读书,时常就是在书房中坐上一日,次日再之。” “孩童时期的几年就一直都在书房中吗?”南浔又问道,“不会无趣吗?” 闻笙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孩童时期,而后轻轻颔首,“那时确实不会觉得无趣,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书房于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她孩童时期得见世间万物的一处乐土。 “我小时候常和姜时他们逃课去掏鸟蛋或打鸟烤了吃,我爹他常常被我气得跳脚。” “你别看现在宋辞跟你似的看上去挺乖的,小时候也没少跟我们挨罚,你若投生在我家,我爹娘定开心极了。” 说罢,南浔顿了顿又道,“也算是投在我家了,老两口肯定是脸上有光。” 闻笙闻言,不禁抿嘴嗔了她一眼,问道,“南将军也罚骂宋小姐吗?” 南浔摇了摇头,“我爹不罚她,都是姑母罚她,她也是个贪玩的,每次被罚完,立即又和我们出去玩了。” “是吗?”闻笙轻声回应后便未再多言,只静静地听南浔讲童年趣事。 但她其实思绪却是有些飘远的,这一世齐曜已废,不知宋辞日后又将作何选择。 可依旧会为了皇后娘娘入宫? 两人回到驿站时夜色已深,暗卫跪在房门外,恭敬道,“宋家小姐来信。” 南浔未避着闻笙,当着她的面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阿浔,我助你如愿,但你也与我一起,还了姑母自由可好。 “姜时去宋家提亲了。”南浔蹙眉将信纸递与闻笙说道。 闻笙接过信纸,将上面内容大致看了一眼,又折起来接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扔到了一旁的杂物盆。 不顾世俗与辈分,爱慕于你姑母,是身为好友的逾越,既不求你理解,也不盼你祝福。 助你如愿,还你姑母自由,是我唯一的奢求。 宋辞无疑是聪慧的,只从齐桓回了盛京城这一事中便猜测出他入朝为南浔手笔,而这广陵刺史李善为宋夫人母家堂弟。 那洋洋洒洒的一篇喜好禁忌,以及那代表了宋夫人身份的玉佩,是她倾囊相助满满的歉意与诚意。 闻笙有些担忧地看向南浔,“你可会觉得难以接受?” 南浔静愣了一瞬,才回道,“我早就知晓了,从她日日找借口让我给姑母送酒的时候。只是,她向来爱面子,她不说,我便装作不懂。” 闻笙闻言,蓦然想起她去年生辰,南浔与宋辞对话时的神情,确实耐人寻味,只是当时她并未细寻。 南浔继续道,“但我总以为她这场欢喜定是要无疾而终的,我甚至还担忧过她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会不会与姑母哭闹得不愉快,那时我该如何哄她呢?” “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她不会因为得不到而哭闹。”她只会觉得自己没能尽了全力。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骨子里始终都是大差不差的人,叛逆,倔强又固执,认准的事谁劝也不会听。 她怎么会介意宋辞喜爱于姑母呢?她只怕她不能如愿,也怕姑母难做… —— 宋辞再来这凤鸾殿时,海棠依旧从殿内迎了出来,但这次宋辞未等海棠开口便直接自顾自地往凤鸾殿内走了去。 “宋小姐。”海棠拦了一下,“皇后娘娘她...” “她又不在吗?”宋辞打断道,“嫁给姜时不行?那我嫁给谁她才愿意再见我呢?” 海棠微微蹙眉,躬身道,“宋小姐还是莫要冲动抉择的好。” “冲动?”宋辞轻笑一声,未再回话,不顾海棠的阻拦径直踏入了殿内。 才跨过门槛,宋辞便见着了南轻,分明依旧面色红润的模样,但宋辞却有一种南轻将自己捆绑在了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看淡生死的错觉。 大殿内还盈着淡淡的苦蒿酒的香气,宋辞上前两步问道,“辞儿酿的酒,姑母是喝完了吗?” 她不问为何南轻在殿内却让海棠说她不在的事,关怀的语气一如往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有些馋这苦嵩酒的味道了。”南轻抬眸回道。 宋辞坐伏在南轻的脚边,抬头说道,“我前些日子也学着酿了些,来年开春我再送与姑母尝尝。” 南轻静静地看着她,“不是在与姜时商议婚事吗?还有时间酿酒?” “我何时都有时间给姑母酿酒。”宋辞迎着她的视线回道。 “辞儿...”南轻看着她的眼睛,微顿了一瞬道,“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莫要因一时冲动而做了决定。” 她是想宋辞去过她该过的生活,但不是逼宋辞去过她该过的生活。 “姑母,我清醒的很。”宋辞坚定道,“始终很是清醒着...” 还不懂情之一字时,我只想日日粘着你,懂了情之一字时,我便日日纵着自己清醒地沉沦。 南轻微微蹙眉,又问,“那你可知他与齐桓一事?” “自然。”宋辞反问道,“但他们也无法在一起不是吗?” 南轻看着她倔强的小脸,一时无言,她只听宋辞又道,“姜时挺好的,与我自小一同长大,人品终归是没有问题,又能被我拿捏着,不怕受了欺负。” 南轻不知为何,心里仿佛闷了一口气一般,她分明听得出宋辞的不愿与妥协,也知晓这孩子又开始拿捏着让她心软,可她偏偏很难允许自己见得她这般... 第146章 血腥味 冬日的阳光透过宫殿的琉璃瓦,洒下斑驳的光影,那日后宋辞又开始频繁地踏入凤鸾殿,每日地向南轻讨教婚前之事。 今日,宋辞入了宫,只是还不待走到凤鸾殿,便先在雕梁画栋的廊下,遇见了齐晏。 齐晏一身玄色锦袍,端的是风华绝代,但那蛇蝎似的眸子直盯得人不舒服。 “三皇子,安。”宋辞微微欠身行礼,眸光流转间,却在齐晏身上嗅到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虽轻,却逃不过她敏锐的感知。 她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波动。 齐晏的目光在宋辞身上打量了一番,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宋小姐近来入宫倒是频繁。” 宋辞轻启朱唇,疏离却不逾越道,“这似乎与三皇子并无干系吧?” “宋小姐似乎对我颇有敌意呢,晏可有何处得罪过宋小姐?”齐晏眉头微挑,似有些意外于宋辞的态度。 宋辞缓缓抬起头,迎上齐晏的目光,“三皇子这话问得倒是折煞臣女,您贵为皇子怎能对臣女用得罪二字呢?” 说罢,她微顿,“所赐,皆恩典,毕竟日后那廷尉府还需靠着哥哥撑着门面。” 齐晏深深看了宋辞一眼,缓缓开口道,“宋小姐这是话中有话。” 嘴上说着廷尉府要靠宋沂撑起门面,可身为廷尉嫡女的她却是将要嫁到姜家去,齐晏眯了眯眼,“宋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宋辞微微一笑,“何须直言,只置身事外看看得与失哪个更多不就知晓了?” 齐晏沉思片刻道,“常听外界传言,宋家嫡小姐与其庶兄如亲兄妹一般,如今看来,传言多为无稽之谈。” “你哥哥可知你这般会挑拨离间?”齐晏紧盯着宋辞的眸子,似想将她看透一般。 宋辞轻笑一声,幽幽道,“他若不知晓,我又怎会在那辆马车上呢?您当真以为一切都那般赶巧吗?” 宋家庶子欲毁丞相之女名节,而宋家嫡女又阴差阳错地上了闻家那马车中。 “一盘好棋打成这般模样,沈大人定也极为心寒吧?”宋辞毫不畏惧地讽刺道,“也是,毕竟这朝中三皇子也是无人可用。” 沈家之人不敢用,萧家之人不能用,而其他分别以闻相和南将军为首的文武大臣是明面上的保皇派。 说罢,她也不顾齐晏是何反应,微微躬身道,“臣女告退。” 宋辞与齐晏擦肩而过,再次闻到了那细微的血腥之味,她快步离去直径入了凤鸾殿。 而齐晏阴沉沉地看着宋辞的背影,半晌后才下了廊梯。 “谁?”廊梯门洞后传来一声躲闪的脚步声,让齐晏瞬间动了杀意。 齐晏斥道,“出来。” 躲在门洞后的齐栀屏息未动,不想齐晏却快步走了过来,她惊恐地抬头,正对齐晏含有杀意的眸子。 齐晏在看到齐栀时,显然也有些意外,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齐栀微微蹙眉。 “原是六皇妹啊?”齐晏一副恍然的模样。 他虽是与齐栀说着话,但眸子却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婢女。 那婢女察觉他的视线,立即求饶道,“三皇子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哦?什么都没听到?”齐晏问道,“那你慌什么?” 那婢女顿时又噤了声,却是连齐晏一眼都不敢看。 齐晏复又看向齐栀,在她愈来愈苍白的脸色下开口道,“六皇妹没事时,还是多在你殿中待着吧,这万一哪日不小心在这宫中走丢了,老四怕是要急疯了呢。” 齐栀闻言惊愕地看向齐晏,不知他所言是否如自己所想一般。 齐晏见她这般模样,抬起手来伸向她,但却被齐栀猛地向后躲了去。 齐晏的手微顿一瞬,仍是探了过去,帮齐栀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低声道,“回去吧,但为你皇兄所想,刚刚一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他收回手来,问道,“六皇妹你觉得呢?” 齐栀睫毛轻颤,弯下身来要去扶一旁的婢女,却又听齐晏道,“她便留下吧。” … “什么时辰了?”在殿内坐了小半日的南轻出声问道。 海棠恭敬道,“已是巳时了。” 南轻闻言不禁眯了眯眼,往日这个时辰宋辞已是来了这凤鸾殿的… 她才刚这般想了想,便看见着宋辞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南轻不自觉地沉了沉眸子。 宋辞心里装着事,踏入这殿内便快步走到南轻面前,直言问道,“姑母可知,齐晏近来做了些什么?” 南轻眸色流转,虽不解她为何如此问道,但仍看了眼一旁的海棠。 海棠见了,躬身摇了摇头,“三皇子近来并无异常。” “可他身上有血腥味。”宋辞说道。 矗立在一旁的海棠闻言后,不待南轻再多吩咐,便躬身退了出去。 南轻看了眼关上的殿门,看着宋辞道,无奈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急色。” “皇子身上有血腥之味,还不够让人急色的呢?”宋辞依旧伏在她脚边坐下,说道,“我觉得这齐晏多少有些问题...” 南轻看她这般上心的模样,难得开口问道,“有何问题?” 宋辞摇了摇头,“不知,就是感觉...他身上有种极强的矛盾感。” 他分明看上去比齐衍更有心计,也更为阴狠…按理说一个不择手段之人,不该是这种局面。 但那齐衍却又确实没什么作为,宋辞想不通,只又道,“女人的直觉最准了!” “女人?”南轻打量了她几眼,轻笑了笑,“小半大的孩子还差不多。” 宋辞听出她笑意里的轻视,羞恼地挺了挺胸,“怎就小半大了!?何况,臣女都在议亲了,用不了多久就是了。” 南轻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宋辞却是并未发觉一般,倾身蹭了蹭南轻的腿,糯道,“辞儿是不及姑母,但定也不是小半大呀…” “姑母到底何时教辞儿房中之术啊?你都不亲眼见见,怎就确定辞儿是小半大呢?” “辞儿才不是呢…” 第147章 未婚妻子 月华如水,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静谧的房内。 南浔端坐在檀木桌前看着闻笙将那信纸烧了个干净,烛火的摇曳为她的沉思镶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李善倒也是有个故事之人。”闻笙看着南浔开口道,“广陵自古繁华,倘若能将这李善用之,可联合其他商贾士绅为广陵渠募捐银钱。” 南浔以游玩之名一路南下,看似一路奢华又风光,但齐胤拨给她的银钱并不多。 于是她只能通过暗卫或原本分散在各地的南家线人提前递来的消息,每到一地都从那些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商人手中弄些钱财,用以支撑广陵渠的修建。 倘若这钱财能有剩余,也只用于造福于当地百姓,并未带到下一城。 就这样,南浔一路南下,一路筹款修渠。 虽未刻意隐藏身份,但也并未宣扬过自己,但她南下时的名声却与在盛京时却大相径庭。 广陵渠修建到广陵时,前半路的渠道已开始流通,南北往来便利了许多的商人。 而在商人四处奔走的同时,也有些消息不受抑制地传回了盛京城中,只是人的固定认知向来很难被打破,所以还暂未引起大的波澜。 南浔听了闻笙的话,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宋辞的信中内容远比线人送来的更为详细,甚至还包含了一些陈年旧事,若能好好利用这些消息,定能事半功倍。 这李善出身于显赫的官宦之家,曾在兰山县担任县令一职。 在职期内的一个夏秋交替的季节,兰山河水泛滥成灾,万家漂橹,在这危急关头,是李善毅然决然地下令开仓赈济,动用了一千二百石库存皇粮,以解万民之困。 因此,在兰山任职期间,李善被百姓们誉为“有惠政,人德之”的清官。 然而,后期李善因反对广陵刺史的垦荒令,上书直陈其弊端,遭到了当时广陵刺史的记恨,被罢官入狱。 民哗然曰:公为民故获罪,纷纷自发自带鸡黍米酒前往牢狱去探视,把牢狱的大门和甬道都堵住了,以示抗议。 那场冤狱持续了一年之久,直到李善的亲信将求救信送至盛京城。 廷尉宋渊上书圣上,揭露了开垦失策扰民之事,李善才得以昭雪。 “只是不知这李善在狱中遭遇了何事,出狱后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南浔疑惑道。 闻笙闻言也微微蹙眉,这李善因垦荒令被冤入狱一事平步青云,取代了之前的广陵刺史,之后便再无拿得出手的政绩。 线人送来的消息也是李善来者不拒,纵容为富不仁,到底是初心不在,还是另有所隐呢? 闻笙反复想了想宋辞信中的话语,心中有了计较,缓缓道,“且明日试上一试吧。” 次日清晨,南浔与闻笙便前往刺史府拜访了李善。 李善见是南浔二人来访,心中不免疑惑,南家小子昨日才在那宴席之中大耍威风,这一早又不请自来,也不知是何意。 但他表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地恭维道,“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南小将军,闻姑娘快里面请。” 李善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不动声色地多看了眼闻笙,在心中暗自猜测了她的身份。 南浔与闻笙被引着入了前堂大厅内,这一路的楼阁建造皆符合刺史一职的规格,但大堂内雕梁画栋,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当是那些摆放在显眼位置的珊瑚和瓷器,那珊瑚极似蜿蜒的藤蔓,比当初齐曜那扇更为壮美,更不用提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瓷器... 南浔与闻笙相视一瞬,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怪异,还当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不懂掩饰的贪官。 视线流转间已有仆人端了茶来,南浔不懂,但闻笙却是闻出其香不似凡品,她低头饮了一口便尝出此是千金难求的贡茶。 “好茶,李大人好品味。”闻笙放下手中的茶,淡淡开口道。 李善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道,“闻小姐若是喜欢,我一会便遣人送去驿馆一些。” “多谢李大人好意,只是这茶过于贵重了些,怕是受之有愧。”闻笙疏离又不失礼节道。 闻笙一语双关,李善却笑道,“不贵,不过旁人从乡下得来的,用作日常茶饮罢了。” 闻笙听后轻挑眉头,说把千金难求一两的贡茶用作日常茶饮,当真好大的口气。 她抬眸细细地看了眼李善,出生于官宦世家,不可能连树大招风之理都不懂。 李善迎上闻笙的视线微微一笑,又问道,“不知二位在那驿馆内住得可还舒服?”说罢他看向南浔,“下官早已给您备了上好的府邸,只因昨日发生了一些不快,未能及时告知。” 南浔见他提及昨日之事,顺势开口问道,“昨日之事确实扫兴。” 李善看了眼南浔的神情,一时猜不透她所言是指昨日的哪件事,好在南浔又问道,“听闻那人名为贾富,是这广陵城内有名的富商?” “正是。”李善回道。 “嗯。”南浔端起一旁的茶杯一口饮尽,并尝不出其中滋味,却仍是看向闻笙笑眯眯地说道,“确实是好茶呢?” “辛苦李大人一会多送些去驿站吧?我外祖也爱喝茶,我寄回去给他老人家尝尝。”她将空杯放下,又站起身来巡视了眼屋内的陈设。 李善微微蹙眉,南浔哪里来得外祖...不过他余光看到闻笙唇角的笑意,又顿时了然。 南浔定立在那珊瑚面前,新奇道,“不知李大人这珊瑚从何处购置而来?可否忍痛转手卖于我?” 问完,也不待李善回复,又自顾自地解释道,“我买来送与我未婚的妻子。”她指了指闻笙,“她去年生辰时,我便夸下口海说要送她又大又漂亮的珊瑚,却至今没能寻到好得品相,今日见到李大人府中这株,只觉仿佛天赐一般。” 未婚的妻子? 李善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再次看向闻笙。 这女子相貌出众又内敛沉稳,一身的书香之气不染尘浊,他心中难免有一大胆的猜测。 第148章 一亿两白银 “不过是一个小玩意罢了,南小将军若是喜欢,我一会也让人给您送到那驿馆中去。”李善看着南浔回道。 南浔闻言一脸的笑意,又坐回到座椅上,“哪怎么好意思,不过...” 她话锋一转,有些为难道,“李大人也知晓,广陵渠的修建关乎整个北齐百姓的福祉,然而去年万国来朝之景已是让国库有亏,修建该渠道所需资金庞大,单凭国库之力难以承担。” “南家身为臣子自当为圣上分忧,如今已是拿不出什么银钱来了。”南浔话语间有些低沉,但又紧接着道,“但若我手中富余,定将银钱给你送了来。” 李善听后,心中暗自盘算,他知道南浔此来必有所出,但没想她以广陵渠为由。 他自也明白修广陵渠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在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是,李善不知这南家小儿到底是真来修渠的,还是就想来这广陵捞上一笔,以便南下之行呢? 李善故作大方道,“南小将军说得是,修建广陵渠确实是利国利民之大事,我既为广陵刺史,自然应该为君分忧。”他故意顿了顿,观察南浔的反应,问道,“只是不知下官能做些什么呢?” 南浔唇角微提,反问道,“李大人能做些什么,还需要我教你吗?” 南浔年纪虽小,但语气中却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威压,李善听后,眸中闪过一丝计较。 他知南浔是在试探于他,且想看看他诚意。 只是这广陵距盛京城可谓是山高皇帝远,他与这小儿之间倒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她打着圣上的名义... 李善思量过后,开口道,“那贾富蔑视朝中众臣,虽罪不可赦,但鉴于南小将军宽宏大量,饶其一命,现将其家产充公用于修建广陵渠。” “然后呢?”南浔又问。 李善听出她言语中贪婪,手指敲打在桌面,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道,“要不南小将军将下官这一屋子也收了去?” 谁知,南浔竟是回道,“也不是不可。” 李善眯了眯眼,盯着南浔的眸子,未再言语。 “李大人能如此深明大义,实乃广陵百姓之福。”闻笙适时出声打破两人的僵局道,“只是,这广陵当真是富贵迷人眼,也不知若是长久地待了下去,可会也迷了本心。” “昨日那崔大人倒是个活泛的,听闻他自幼便是这广陵之人,祖上与广陵城内的诸多官员都多有姻亲关联。” 闻笙微微一笑,“李大人身边能有这般得力干将,定是如虎添翼吧?” 李善低头饮了口茶,说道,“下官不懂闻小姐想说什么?” 南浔见李善软硬不吃,也不愿继续与他这般周旋,她朝外招了招手,向西即刻上前递给了李善一账本。 李善疑惑地接过,目光在账本上扫过,心中不由得一震,是崔笹与广陵城内富商相互勾结走私贩盐谋取暴利的铁证。 他蛰伏多年查不到的东西,却不想被南浔轻而易举地查了个清楚。 “李大人今日也是头一次喝这茶吧?”闻笙心细,从李善刚刚饮茶后惊赞的神情,便猜测出李善从未喝过此茶。 李善抬起头来看向闻笙又听她道,“外祖常说,一人之本性,无论善恶向来是很难改变的,小女子不信曾敢为民请命之人,会沦失在身外之物中丢了本心。” 她继续道,“您深知广陵城内官商相护,盘根错节非您一人之力便可改变,您今日拿出此茶,其实也不过为试探阿浔能否相助于您罢了。” 只是李善未想,出身富贵的南浔,却是不懂茶道之人。 李善视线在两人间流转,心想着堂姐的回信是这样评价南浔的:走犬斗鸡,着实顽劣!但此子自幼心地善良,是澈儿儿时的玩伴。 李善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着两人行了一礼,“还望南小将军相助。” ...... 从盛京而来的南小将军一大早就去了刺史府中顺走了一株珊瑚,大摇大摆地回了驿馆。 随即,昨日在街角闹事之人家产全部充公于广陵渠。 百姓们只道,光是官兵从那贾富府中抬出的几十箱白银,都已有五千万两,当真是富得流油。 紧接着,没过了两日,那崔笹又以贪污受贿之名被捕入狱,速度之快,尚让人来不及反应。 而崔笹一案中所牵连的头部富商一并处斩,家产也充公于广陵渠的修建,不过小半月的时间,广陵城仿佛变了天一般。 但凡与崔笹有过接触的商人们皆小心翼翼地活着,连年都没过好,其中有心眼子活泛之人觉悟出,朝廷这是缺银子了... 正月初十那日,广陵渠商会对外宣告将为广陵渠募捐筹款,以尽微薄之力... 正月十五那日,会长代表广陵渠商会自愿向广陵渠的修建捐款一亿两白银。 如月底,南浔率大军前往延陵城。 广陵城外,李善前来相送,他躬身道,“再次为全城百姓感谢于二位整治了贪官污吏,还广陵一个健康的商市。” 南浔将其扶起,“也感谢李大人的相助,让南浔在接下来的几城中,不必再为筹款一事发愁。” 广陵本就富裕,也并非所有商人皆为富不仁,所以剩余财款将投入广陵渠的剩余路线中,若有必要,也将会是与岭南一战时的必备军饷。 南浔双手抱拳道,“告辞。” 闻笙也朝着李善微微点头后,两人便乘车离去了。 李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南家军渐渐远去的背影,拇指不自觉地摸了摸手心的那块玉佩。 父母双亡的他自幼与堂姊一起长大,可偏不巧堂姊出嫁时,他因诸多原因远在夷州未能赶回来,自此后便只能以书信来往。 那是他此生的遗憾,如今,倒是可以在闲暇时睹物思人一番了。 堂姊,澈儿能有这般好友,定也是极为自豪的吧? 第149章 食言了 大军一路途径延陵,长水,钱塘三县后抵达鲤城时,已是伏月中上旬。 此时,已过南浔曾承诺于闻笙及闻夫人的一年之期,闻笙虽未提及什么,但南浔却是于心难安。 她食言了。 广陵渠的线路是她从盛京出发前便定好的,后又接受了张玺的建议稍作修改,从南北两端一同修建。 她甚至夸下海口或许半年便可事成,但实是低估了岭南一带的野心以及江南一带的忠心。 圣上病重的消息已然传出,据探子来报燕已在暗中与阳禺、缚娄,南越等国建立了盟约,而夷洲也在燕的扇动下蠢蠢欲动。 江南一带的修渠进程几乎停滞,直到南浔率军抵达,方才进展顺利。 大军三个多月辗转三城,最终抵达鲤城与镇守在此的十五万南家军汇合。 南浔站在大帐前,听着原镇守在此的南家副将白器汇报夷州事宜,“秦由依旧称病。” 秦由掌管的夷州四面环海,虽是弹丸之地却也是北齐的王土,南浔奉圣命南下,临近其夷州,这秦由却是称病不见。 “他既自己不愿要那脸面,那便不必再给他留了。”南浔双手环胸,下令道,“即刻派人强登夷州岛,凡遇抵抗者,皆以叛国罪就地斩杀。” “是。”白器躬身回复,便要告辞。 南浔又开口道,“登上夷州岛后,让秦由给燕去信...” 南浔在外与白器交代夷州相关事宜的这段时间里,闻笙则坐落在大帐内的桌前,执笔给闻夫人写了信。 笔尖轻落,墨香四溢,她在信中写道:娘,女儿已与阿浔平安抵达鲤城,您不必为我担忧。 写到这里,闻笙不禁抬起头来望向了帐外,天空湛蓝如洗,远处青山如黛,帐外垂柳依依,确实是她曾在书籍中见过的东海之滨。 置身于此,难免会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心神而沉醉其中,若是...阿浔没有给自己那般压力的话。 闻笙收回视线又落笔道,“顺利则菊月归,不会晚于冬月。” 信写完后,闻笙将信纸仔细折叠好,放入信封中,又抬笔写了另一封。 竹里居已是遍布整个北齐,如今也是到了文人墨客掌朝政风评之时,阿浔的名声也该传回盛京城了。 南浔再踏入帐内时,闻笙已是将两封信皆密封好,见她进来抬头问道,“那秦由的病可好些了?” 南浔看了眼那信,也默契地未提及一年之期的事,只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可要去军中与我一同看看他们的操练?” 闻笙只听她这般问,便知晓与燕一战,在所难免。 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抚平南浔的眉峰,柔声道,“莫要皱眉,你已经很用心了。” … 两人在军营内待了一日,见士兵操练战术与阵法,也听白器讲兵法与往日岭南的真实战事。 闻笙近来与南浔一同读了许多的兵书,但纸上学来终觉浅,如今听白器细细讲来,听得倒颇为入神。 而南浔虽上过战场,但实战并没有白器这般丰富,更没他了解这岭南的地形,也耐心听之。 这岭南多崎岖山路,盘郁结聚,不易疏泄,所以常有瘴气萦绕,人中之即病。 “听闻本地之人不受瘴气影响,可是为真?”南浔问道。 白器闻言回道,“是的,军医猜测这大抵与本地之人自幼便饮用山中泉水有关。” 南浔神情认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器继续道,“所以每逢趁着瘴气消散了些,士兵们去山中巡查时,都会喝上一碗山泉水熬制的特定药,此后确实少有人再染上那瘴气之毒。” 南浔点了点头,如此倒好。 她想到出发前说得那些糊弄齐胤的话,便又问道“民间传岭南有萃百虫为蛊,能以操控人的心智,使其听之任之,不知可真也有此事?。” “岭南乃湿热之地,瘴气丛林确实使毒虫生之,但有关那蛊虫似乎也只是在很多年前的南越国出现过,不过卑职也只是听闻,并不确定。”白器摇了摇头回道。 闻笙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蹙眉,不禁与南浔对视一眼,不解道,“倘若这世间真有控人心智的东西…” 那燕或南越岂不是只需控制了圣上或南大将军不就可以直取北齐重心? 何故臣服于北齐这么多年呢? 闻笙的话并未说完,但南浔却懂了她的意思。 南浔沉思片刻,看了眼军中操练的诸多士兵,冷眸道,“空穴来风最好,但倘若世间真有这等邪物,还是一并清了得好。” 闻笙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报,秦由已抓获。”一小兵从不远处跑来报道。 南浔看了眼此刻不过刚到酉时,抛去往返路程,这夷洲岛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她看向白器,幽幽开口道,“舟途劳顿,先送秦大人去水牢歇歇吧,有劳白副将好好招待。” “是。”白器躬身应道。 —— 军中吃食虽不比外间,但南浔与闻笙相伴也都吃了不少。 才不过饭终,白器便隔着帐帘,来传话道,说秦由想要求见,南浔头都没抬回道,“不见。” 他算个什么东西,想不想都随着他意? 南浔接连晾了秦由几日,直到秦由说出燕王承诺帮他脱离北齐,自立为王,这才不紧不慢地去见了他。 虽是伏月,但水牢中却阴暗潮湿,寒气逼人,牢门被重重推开,光线奔涌而至,又转瞬即逝。 秦由低头跪在潮湿的石板上,颤抖着身躯,听那铁甲铿锵之声渐近。 南浔坐落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缓缓开口道,“秦大人…哦,不对,我该尊称一声秦王?” 秦由身体一僵,嘴唇哆嗦着求饶道,“南小将军,是卑职猪油蒙了心啊…求您饶小得一命,小得一定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南浔看着他,冷道,“秦由,你可知你是北齐的官员,夷洲岛百姓的父母官?” 秦由闻言也不知想了什么,蓦然双目发红手指抓地,却是强忍着未回话。 南浔起身,走了两步蹲到秦由的面前,与他平视着怒问道,“那么多的人命,你怎么赎?下去赎吗?” 身为夷洲岛的父母官,却将自己的子民送往燕国做蛊人试验,可还有哪怕一点的良心? 如此丧尽天良,竟还妄想着做一国之王,当真是可笑。 秦由看着南浔狠厉的神情,瞳孔猛地一震,颤声求饶道,“南小将军,饶命,饶我一命,我会对您有用的…” “就凭你?”南浔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你可知你进了这水牢几日了?燕国可并没有任何反应…” … “杀了。”南浔冷声交代道,“而后,送去燕国给燕沥。” “南小将军饶命!”秦由被人拖拽而起,脸色瞬间苍白,他急迫地冲着南浔的背影喊道,“我知他们在盛京安排了卧底,圣上龙体欠安的消息就是从宫里传来的!” 南浔脚步微顿,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来,问道,“哦?那你可知那线人是谁?” 秦由见南浔回过身来,只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您饶小的一命,小的一定帮您打听出来…” 原来不知… 南浔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再听他言语,转身便走。 秦由的项上人头被送往燕国后,立即引起了燕国朝臣的轩然大波,众臣聚集在大殿之上共商对策。 “父王,儿臣觉得这南家小儿也太过欺人太甚了些!”燕沥长子燕霖上前一步说道。 众臣闻言皆点了点头,说到底秦由拒而不见,也不过是她北齐自己的事。 无论燕国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终是毫无物证,可如今南浔却是明晃晃地将秦由的项上人头送了过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算撕破了燕国与北齐虚交的假象。 何况南浔今日也还派使者前来,说为了两国能更好地互通往来,想将那广陵渠修到他燕国的地界中来。 当真是笑话一场! 燕霖听着周围之人的附和声,又看了眼燕王的神情,继续道,“盛京今儿晨刚传回消息,南辰将不日出征漠南,如今那不争气的小儿一人在鲤城之中,我们何顾不先下手为强?” 趁此机会拿捏南家命脉,还怕他南辰外赶来岭南不成? 燕承闻言微微蹙眉,开口提醒道,“王兄莫不是忘了,南家十五万将士还镇守在鲤城呢。” “那又如何?”燕沥不悦地看向燕承,“我大燕也有不少将士,如今又与阳禺、南越等国缔结盟约,优秀将领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还怕了她一个没怎么上过战场的纨绔子弟带领的将士?” 燕承迎上他的视线,神情有些严肃道,“王兄还是莫要轻信于谣言的好,我曾在盛京与南浔接触过,此人绝非世人口中那般…” “呵~你是与她接触,还是与你那念念不忘的相好接触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燕霖打断了他,嘲讽道,“那万人骑的玩意,就那么让你念念不忘吗?” “等日后父王攻下盛京,为兄定也要去尝尝那女人到底是何种滋味,能让弟弟这般念怀。”燕霖故意激怒道。 “你!”燕承紧握拳头,刚要开口反驳,坐在高位上的燕沥便开口斥道,“够了。” 他视线定格在燕承的身上,低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还嫌不够丢人。” 燕承睫毛轻颤,虽心中不甘,却仍是在一旁燕霖不屑又得意的神情中,低下了头,“请父王恕罪。” “本王叫你们来商议对策,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燕王低沉的声音满是威压“如今燕国生死存亡之际,或开拓历史,或永世为臣,你们二人竟还有心思!” 燕霖闻言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道,“父王,儿臣请愿前往鲤城。” “哦?你要去鲤城?”燕王看着他问道,“作何?” 燕霖看了眼一旁那秦由死不瞑目的头颅,冷笑一声,“儿臣觉得既然那小儿都已跑到这家门口来要这迎接之礼了,那给她又何妨?” 他余光看着垂首不语的燕承,缓缓解释道,“儿臣也想亲自去会会,这众说纷纭的南家少将军,到底是何种品性呢。”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儿臣只身入敌营,探过虚实,才能更好地为父王之大业出谋划策…” “善。” … 此时南家军的大帐内,南浔才刚写好了一封信装至信封内,在帐帘外交给了向西。 闻笙手拿着一本兵书,半倚在床头,“送出去了?” 南浔点了点头,蹬了鞋也爬了上去,“等我爹去了漠北,就我娘一个人在盛京了,我一时没收住就多和她老人家说了些话。” 南浔脸部埋在床面,侧面露出的半截粉嫩肉嘟的小耳朵很是可爱,闻笙视线不由定在那里,开口问道,“南将军怎会这个时候去了漠北?” 前世的这个时候,是南将军与南夫人在这岭南,而漠北并无叛起。 南浔闻言思虑片刻,不禁想起秦由那句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她回道,“怕是也有人将圣上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去了漠北,而漠北那边多为游牧民族,每年夏季正是他们粮草丰沛,兵强马壮的时候。” 闻笙默了默,又道,“倘若真有人这般做,倒是很难让人猜出对方意图。”说罢,她微顿了顿,“像是想毁了北齐一般…” 联合岭南有不臣之心,又一手促成漠北动乱,让边疆百姓民不聊生… “毁了北齐?”南浔抬起头来,凝眸看向闻笙。 其实,她心中也有这般猜测,可又实在想不出对方这般做有什么好处。 是齐晏或齐衍想接手一个动荡的北齐?还是朝中也有人有不臣之心,想搅乱天下时局,做那乱世之枭雄? 对方定然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才会至今不露一丝破绽。 … 南辰出征漠北时,有围观送行的百姓在人群中问道,“怎这次南夫人不一同随行呢?” 话落间便有人回复道,“那小的还在岭南呢,若是南将军夫妇再又一同北上,那这南家岂不是便无人留守盛京了?” 第150章 旁的女子怎样与我何关 那出言之人听后,不解道,“这皇后娘娘不是南家人吗?” “这皇后娘娘啊,只能算是半个南家人,哪能让人放心…” 这话虽不明了,但周围却是有了听懂的人们。 原是要留下一人,控制着南家莫要有不臣之心,可这南家次次为国出征,又怎么有什么不臣之心呢? “不过你们听说了没有,南家那个纨绔一路南下,可是揪出不少贪官,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 “这话你也信?怕不是传言罢了。”一个自小好色享乐的纨绔子弟,能做些什么利国利民之事。 “谁知呢?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至少这广陵渠还真是让她给修好了,让咱见识了不少南方的好玩意。” “是呢,那些做了丝绸生意的商人都赚麻了,他们一个个的倒是把南家那个,记在心里了。” … 宋辞从一不起眼地书斋中走了出来,穿越人群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却是一步不曾停留地向宫内走去。 她入宫后,便直奔凤鸾殿,“姑母~” 南轻正坐在树荫下看海棠翻种花草,几位侍女伺候在一旁,用蒲扇扇动一旁堆叠的冰块。 凉风习习,颇为舒适。 她闻声抬头,便见少女身着鹅黄色的清浅纱裙,脚步轻快地向她走来,而那手中依旧拿着不知名的书。 宋辞走到南轻面前,毫不客气地将书放在她的腿上,又伸手接过一个侍女的蒲扇,轻轻地为南轻扇风。 南轻垂眸扫了一眼那并无书名的书,淡淡开口道,“都下去吧。” 海棠刨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起身带着一众侍女退了下去。 宋辞看着海棠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道,“姑母,你不疼辞儿了。” 南轻淡淡地看瞥了她一眼,开口道,“这又是闹哪一出?” “海棠姑姑都不喜欢我了。”宋辞看着南轻幽幽道。 世家里的家生奴最会看主人眼色,只从这些奴仆中看她们对待何人何种态度,便能猜测主家之意。 何况海棠这般陪在南轻身边三十余年的贴身丫鬟。 宋辞向来机敏,自然没能漏掉海棠刚刚向她投来的那一股异样的眼神。 南轻闻言静默了一瞬,才又开口道,“或许,你海棠姑姑也在想,这宋家丫头的婚事到底还办是不办了?” 从头年年底便议婚了,虽是至今也没个什么信传出,但却是日日厚脸皮地去买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缠她要学什么房中之术。 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缠人得紧。 宋辞听后,歇了那蒲扇,坐在南轻躺椅的扶手上,听不出什么语气地道,“姑母那般聪明,这婚礼到底办与不办您会不知晓吗?” 原不过就是一场互利之行罢了,暂解她与姜时眼前困境,也能让她再入这凤鸾殿中。 宋辞不禁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自己的卑鄙,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只是手数的过来地几次。 她能从南轻的神情中看出对她婚之一事的不悦或介怀时,心中就不免有丝甜意。 南轻仰头看着小姑娘倔强的脸,她自然是知晓的,姜时一日去齐桓宫中几次,有没有私下再见过宋辞,她都知晓。 她只是想,她也有头脑发热之时,竟在最初时,真的以为这小不点要这般随意地解决了自己的终身之事。 也会想辞儿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日后可会后悔为着一时的情绪,就将自己与姜时绑在了世人面前,全然不顾什么名声与往后。 就仿佛无论她怎样将宋辞拒之门外,她都有法子逼得她不得不出来见她。 推不得,拒不得。 南轻一时无言,宋辞却又道,“姜时也好,他人也罢,我从未想过真的嫁与一人。” “为何?”南轻听得微微蹙眉,薄唇轻启问道。 “因为…我心中喜爱之人,我既娶不得,也嫁不得,如此这般,我宁愿终生不嫁。” “可这世间女子…”都要嫁人的。 “这世间旁的女子怎样与我何关?” 南轻听着宋辞的话,只觉仿佛一时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分明有些模糊的声音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子君,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要嫁人的,我们这般于世俗不容,终也不会快乐,更只会让家族蒙羞。” “这世间哪有女子能独立于世间的呢?那不过是年少时的幻想罢了,你怎这般较真呢?” “纵使南家手握重兵,你身为南家的女儿,又能如何呢?” “南家是北齐的南家,南轻也是南家的南轻,你从不是,也不能是你自己...” “子君,醒醒吧,别再独活在年少时的幻想中了...” 南轻看着不远处阳光下被翻动的土地,低声重复了一遍,“别活在年少的幻想中了...” “宋辞,你可知本宫已是不惑之年?”南轻看向宋辞,无甚表情道,“你想旁人说起宋家大小姐时,融入脑海的评价是恋母癖的不伦之人吗?你可考虑过宋家...” 宋辞正色打断道,“旁人指点又如何?姑母是怕那世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淹死我吗?我虽不想活在旁人的视线中,却也是不惧,更无畏。” 宋辞拽着她的衣袖口,那袖口的金线在透过树枝落下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刺得宋辞眼睛发酸。 她有些哽咽道,“宋辞一生只想活自己想活的,做自己想做的。我什么都不怕,但我唯一惧怕的便是那我怎么都追不上的年龄之差,我也无比不甘地想过,娘为何不将我早生个二十年...” 好让我以平辈之姿站在你面前求爱,而不是让你担着长辈之名,承着诱导之责。 “宋辞心悦于南轻,全凭自己心之所向...” 南轻闻言睫毛轻颤,薄唇微动,却并未打断宋辞的话。 宋辞继续道,“至于宋家的荣辱,它又与我何干呢?廷尉府又不是留给我继承的,那自是我爹的事,倘若他一生忠心于我娘,那日后便是我阿兄的事,可他没有...” 宋辞抬眸看向南轻,仿佛身外之人一般道,“那廷尉府自我阿兄殇后,便已注定要衰落了的不是吗?既如此,又与我怎样何关呢?” “宋辞先是宋辞,才是宋家的女儿。”宋辞有些心疼地俯身亲吻了南轻眼角淡淡的细纹,“南轻也先是南轻,才是南家的女儿和这北齐的皇后。” 宋辞双手环着南轻的脖颈,半倚在南轻的胸口,但很快...辞儿会让姑母,余生都只是南轻而已。 南轻没有推开宋辞,两人就这般在凤鸾殿外的树荫下,坐了许久,久到那些陈年旧事几乎全部奔涌而来。 ...... 燕霖来鲤城求见时,南浔与闻笙正在军营看士兵操练。 南浔与闻笙对视一眼,和一旁的向西吩咐道,“好好招待一下吧。” “是!”向西嘴角一咧,瞬间来了兴致。 南浔看了眼向西兴冲冲地跑走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随后又拉着闻笙去了广陵渠督工,两人晚间回到大帐时,已是晚间。 燕霖被向西耍了一日,也没见到南浔,还被他以切磋之名,将带来的几名得力干将皆揍了个鼻青脸肿。 他脸色发青地扫了眼最后一个被揍趴在地的人,阴沉道,“这位兄台,真是好功夫。” “你们燕国是没饭吃了吗?咋一个个的这么弱,我都还没用力就倒下了…无趣,当真是无趣!”向西跳下擂台嫌弃道。 燕霖闻言面色一冷,刚要开口,便听这粗鄙之汉朝着他身后唤了一声,“爷。” 他眉头一挑,转过身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身穿铠甲的少年。 那少年与他所想倒有不同,飒爽英姿是有些南辰的气度在其中,不过…燕霖眸光流转却被她身旁的女子吸引了视线,绝色之姿当真令人眼前一亮。 前有扶音,后又有这般美人,这南浔艳福倒是不浅。 燕霖无礼的视线落在身上的那一刻,闻笙脚步一顿,便落了南浔小半步。 然而南浔并未等她,只道,“闭眼。”随即快步上前夺了一旁士兵的佩刀,手臂一挥向燕霖的脸上划去。 她速度之快让燕霖身后那群鼻青脸肿之人根本反应不及,只在燕霖捂着血淋淋的右眼惨叫出声,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刀。 南家军见此也纷纷出刀,将人围了起来,两方对视,刀枪如林。 燕霖痛得额间青筋暴起,借着身后之人搀扶才勉强站稳,他也没想这南浔竟连话都还没说,就先给了他一刀。 他怒喊道,“南浔,我可是燕国的王子,你这般跋扈,是要挑起两国之战不成!” “燕国的王子很高贵吗?”南浔冷笑一声,下令道,“向西,即刻率五千骑兵入燕,告知燕王,燕王子霖忤逆犯上,欲在南家军营意图不轨,被我小小惩戒,挖了一只眼。” 南浔往前走了两步,盯着燕霖完好的那一只眼睛,轻声道,“我给你挑起两国之战的机会,但且看燕王会不会为你这只眼睛而出兵呢?” “南浔,你莫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无端冲了过来!”燕霖反驳道。 “哦?是吗?”南浔唇角微勾,指了指向西的拳头,“我属下为护我,手都伤了。” 向西闻言,随即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配合道,“爷,断了。” 闻笙见此低头轻笑一声。 ..... “你...你们!”燕霖不想南浔好歹是世家之子,竟是这般无赖的性子。 确实如传言中的纨绔一般,可那举止投足间却是不容小觑,他想起此行之责,咬牙忍下心里的不满,躬身道,“多谢南小将军赐罚。” “还有呢?”南浔侧身看向闻笙。 燕霖闻言,身子一僵又看了眼闻笙,不甘道,“无心之举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闻笙在南浔转过身来时,眉头微蹙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温柔地擦净那滴溅在她眼底的血迹。 可眸子在扫过燕霖时,确实冷得人发颤。 “不许看他,脏。”南浔掰过闻笙的脸,交代道,“送燕王子去包扎。” 她说完便走,全然不顾燕霖恶狠狠的视线。 燕霖被剜了一只眼睛的事传回燕国时,老燕王只是坐在王位上淡淡地骂了句:废物,便派人往南家军营送了一些金银珠宝,以示赔罪。 事实上,燕沥并不想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低头示好,但他原是想以南浔为引,将南辰诱到这岭南来,一举歼灭,然而盛京那人却将南辰引去了漠北。 他独坐在大殿沉思了片刻,向外道,“去把太子叫来。” 燕承闻召赶来,躬身唤道,“父王。” “今日之局,你如何看?”老燕王扫视了他一眼问道。 燕承抬眸看了眼老燕王的神情,耿直回道,“南家此行,怕是志在一统岭南。” “儿臣虽不知父王的线人具体为何人,但能让对方支配我岭南之人去挟持闻家之女,并暴露在外,实为失策之举。” 狼子野心昭之于众,南家怎会放过岭南一带。 此战,在所难免。 “呵。”燕沥冷笑一声,“我儿这般聪慧,那去了盛京一趟,竟也是没猜出与本王合作之人吗?” 老燕王冷眼看着眼下这个嫡子,当初外戚强胜,他亲手设局端了他外祖郑氏一族,自此他母亲郑氏郁郁寡欢,不久离世。 他一时心怀恻隐,想等他自行失责后,再另立太子。 却不想,他虽无为,却从未失责。 十几年来,也只喜爱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得他警戒后也疏远开来。 无喜无悲,又无令人拿捏之弱点,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这嫡子,确有王之风范。 可无论他如今如何乖巧,燕沥都忘不了他在母亲死去时看向他那恶狠狠的眼神。 “儿想…儿已然知晓。”燕承迎着燕沥的视线,缓缓开口道。 燕沥闻言手指敲打在桌面,唇角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开口问道,“哦?那承儿觉得是何人呢?” 燕承直起身来,回道,“四皇子,齐衍。” 第151章 雍凉王齐怀 那日齐栀在花园中被齐晏吓得脸色苍白,匆匆回了自己殿中时,齐衍正在院中等她。 她颤巍地扑向齐衍,哭成泪人了一般,却始终不肯说自己怎么了。 齐衍将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也不问了,只示意暗卫去查。 齐栀虽什么也没说,但齐衍又怎么看不出她身边缺了一个婢女,几经周转也只将那婢女的尸首带了回来。 小公主被那尸首吓得失了神,齐衍微微蹙眉又命人将那尸首抬了下去,吩咐道,“妥善处理。” 他心疼地抹去小姑娘眼角的泪,“不过想让你见她最后一眼才带了过来,可莫要哭了,都是皇兄无能...” “不是的,是我给皇兄惹麻烦了。”齐栀摇了摇头,低声颤道。 小姑娘红着眸子一副受惊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齐衍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在那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人的眼角落下一吻,轻哄道,“栀儿从不是皇兄的麻烦…” 齐栀瞳孔微睁,抬眸迎上齐衍温柔的眸子时,只觉心口划过一丝异样。 兄妹之间可能这般亲密? “皇兄只有栀儿了。”齐衍握住小姑娘软糯的手,问道,“栀儿永远都会站在皇兄这边的对吗?” 齐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道,“自然,无论何时栀儿都心向着皇兄的。” “真乖,皇兄也永远心向栀儿。”齐衍将人拥进怀中,又在小姑娘的鬓角落下一吻,低声道,“这世间就只有我们两人是彼此的至亲,谁都融不进我们...” “嗯...” ...... 宋辞很明显地感觉到自那日院中之后,南轻对她的态度仿佛更纵容了些,她虽不知是为何,却是一点也不放过能粘着南轻的机会。 “姑母这是想种什么花呢?依旧是海棠花吗?”宋辞一边刨着院中小院的土壤,一边疑惑道,“不过怎最近今日不再见海棠姑姑呀?” 南轻看着她,淡淡道,“怎么?想偷会懒让你海棠姑姑来帮你干活吗?” “那怎么会,能给姑母种花,辞儿求之不得呢。”宋辞忙又弯下腰来继续刨地,生怕再一个多言,就被南轻夺了这美差。 南轻见了她这模样,唇角轻提,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宋辞头也未抬道,“山茶花。” 南轻点了点头,状似无意道,“那便种山茶花吧。” “真的吗?姑母要在这院中,种我喜欢的花?”宋辞迈过围栏,走上前去,蹲在南轻的面前问道。 阳光下,少女闪亮的眸子犹如两片涌动的湖水,连同她的爱意一般,澄澈见底。 南轻望得出神,半晌才拿着帕子擦去她额间的汗意,轻声道,“真的。” 宋辞闻言唇角微弯,抓住南轻的手腕将人用力一拉,扬头便在觊觎很久的红唇落下一吻,开心道,“姑母,你真好…” 南轻睫毛轻颤,看着少女笑靥如花的脸颊,心口竟有些酥麻的痒意,仿佛如那院中被翻新的土壤一般,在渴望新生。 夏日的暖风带着丝丝的甜意,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对视间,宋辞只觉南轻连飘动在空中的头发丝都是极美的。 宋辞走时,在外殿见到了海棠,她开心地打了招呼,才架着欢快的步伐离去。 海棠沉了沉眸子,躬身入了主殿,只听南轻吩咐道,“明日找些山茶花的种子来。” 她身子一顿,回道,“是。”随即又道,“娘娘可还需要其他花种?” 南轻才刚拿起一壶酒来,闻言抬眸看了海棠一眼,无甚神情地问道,“你听不懂我的话?” 海棠听出南轻话里的不悦,随即跪了下来,“是奴逾越了。” 南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可有何事?” “雍凉王将不日进京。”海棠微顿了一瞬,低头道,“携雍凉王妃一同。” 话落后,大殿内久无回音。 海棠就这般不知跪了多久,久到仿佛日落西山,才又听南轻说道,“圣上曾言,雍凉王无召不得回盛京城,他难道是想抗旨吗?” “雍凉王说圣上病得蹊跷,携先帝御赐宝剑欲清君侧。”海棠回道。 雍凉王齐怀乃当今圣上的胞弟,原是差一点便做了皇帝的,如今知晓齐胤病重,竟又是起了贪念。 可这整个盛京城几乎都在南家的掌控之下,又到底是何人避开眼线,将消息递了出去? 让岭南,漠北,甚至雍凉王皆知圣上龙体欠安的消息。 南轻不禁沉了沉眸子,几位皇子,相府以及萧沈两家…皆无动静,怎会呢? 她究竟漏了何人… 不过几日后,雍凉王齐怀便入了这盛京城,他持先帝御赐宝剑,入宫之时无人敢拦。 只有齐晏挡在殿门前,开口道,“皇叔还是莫要冲动行事的好,亲王无召回盛京可是死罪。” 齐怀蔑视地看向齐晏,“你就是那个劝我皇兄沉迷于长生的不孝之子?” 齐晏听得微微蹙眉,还不待开口,齐怀便又道,“齐晏,你想弑君夺位不成?” 此生不过初见的俩叔侄针锋相对,只一开口就都给对方判了谋逆之罪。 齐衍站在一旁适时出声道,“皇叔因关心圣体,才刚回了这盛京便匆匆入宫,与父皇的手足之情实令人动容,但父皇昨日确实染了热风寒,还望皇叔体谅,先回亲王府稍作歇息等召入宫...” 齐怀闻言,侧目看了齐衍与站在他身旁一直未有言语的齐桓一眼,“你又是老几?” “侄儿,齐衍。”齐衍躬身回道。 齐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衍者,多余也。” 说罢,他也不顾齐衍发僵的神情,又看向齐桓,问道,“那你就是老五齐桓?” 齐桓背着手,朝着齐怀颔首微行一礼,并未言语。 齐怀见此,不由地挑了挑眉,“桓者,威武之志,只是....” 他有些玩味道,“只是大抵皇兄也不曾想,被寄予这般期待的儿子竟长得这般阴柔吧?也难怪年过二十才入了朝。” 齐桓神色淡淡,似乎毫不介怀他的言辞。 齐怀环视了三人几眼,举起先帝御赐宝剑,开口道,“让开。” “多年未见,皇弟竟还是这般率性,咳咳...”大殿的门从内里打开,齐胤在安福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齐怀微微一怔,看向来人。 阳光下,苍白的脸色难掩病态,却也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病入膏肓。 那发沉的眸子看向他时,坚韧有力地将天子的威严尽展。 齐晏三人见到齐胤后,也俱是一怔。 近来,除安福贴身伺候外,齐胤已是很久没再召见过谁了,所以他三人谁也没有想齐胤今日会踏出这殿门。 “父皇。”三人一同躬身唤道。 齐怀被他三人的声音唤回了一丝神志,也微微躬身道,“皇兄。” 齐胤扫了眼他手中的宝剑,淡淡道,“朕记得先帝赐你这把剑,是为保你一命...如今却能让你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无召回盛京城了。” 齐怀闻言,紧忙跪下,“臣弟听闻皇兄身体抱恙,一时忧心至极...” “哦?皇弟远在雍凉都能听到朕身体抱恙?”齐胤打断了他,看向齐晏三人,幽幽道,“那这盛京城内的文武百官岂不是该要人心惶惶了?” “罢了,回来看看也挺好的,朕对你也甚是想念。”齐胤示意一旁的宦官将齐怀扶起,继续道,“这人上了年纪,便爱回忆往昔。” 齐怀借力起身道,“多谢皇兄。” “王妃可与皇弟一同回了盛京城?”齐胤看着齐怀问道。 一晃二十年而过,他这皇弟倒仿佛一如往昔,并不见太多衰老,不像他... 齐怀见他提及自己的王妃,不禁沉了沉眸子,“回皇兄,内人也与臣弟一起回来了。” 齐胤闻言唇角微提,“如此正好,皇后尚待字闺中时便与弟妹交好,如今也是一别多年再见,倒也是能好好与旧人叙叙旧...” 齐怀低着头,脸色发青,未再言语什么。 ...... 宋辞入宫途中便听车外百姓议论道:雍凉王带着王妃回了盛京城。 雍凉王?那个传闻中圣上的胞弟? 马车行驶在青板石上,在途径雍凉王府时,宋辞不禁撩起车帘向外望去。 此时的雍凉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管事模样的人不停地指挥着小厮婢女往府内收整着行囊。 忽而,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雍凉王府前,随即管事的迎了上去。 宋辞看见一个主人模样的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当真是一眼万年的好颜色。 袁洛才下了车便察觉一道陌生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眸去看,只见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女,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她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收回视线便随着管事的入了雍凉王府。 宋辞随即也撂下窗帘,不禁心中猜测那美妇人大概就是雍凉王妃了。 只是...她抬手捂了捂胸口,美妇人虽美,却看得她莫名发堵。 马车一路前行,才入宫不久后,宋辞便眼尖地看见了不远处的齐晏三人,正围送着一中年男子。 她环视了眼四周,快步躲去了侧间小路... 那中年男子与圣上倒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雍凉王了,不知是否因着太过厌恶于圣上的缘故,宋辞见这与之相似的雍凉王也觉不喜。 她看着几人渐行渐远,才冒出头来去了凤鸾殿。 庭院中的土还是她昨日翻耕过的模样,宋辞唇角弯弯,摸了摸口袋里山茶花的花种,踏入殿中,唤道,“姑母...” 端坐在大殿内的南轻在听到宋辞的声音后微微回神,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酒倒满,而后将酒壶轻放回了桌面。 才看着跪坐在自己脚边的少女,开口问道,“这又是去哪玩了一圈?” “哪也没去,不过路上遇到了两个人。”宋辞一脸神秘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雍凉王长什么模样,活着的亲王。” 南轻听她这般言论,无奈地嗔了她一眼,“你还想见死了的不成。” 宋辞摇了摇头,遗憾道,“倒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没机会,不过…”她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我应该是能有些机会看看齐晏他们这一代…” 南轻闻言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机灵鬼。” 宋辞抓住南轻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道,“姑母带大的,都是跟姑母学的。” “莫要说到本宫头上来,本宫可不似你这般…”南轻抻了抻自己的手,未能抻动便也由着她去了。 “那另一人见了谁?”南轻放松了身体慵懒地问道。 宋辞想了想雍凉王府前那女子的装扮,回道,“应该是雍凉王妃吧…”说罢,她又故意道,“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美目盼兮,见者难忘。” 话落间,大殿内又是久无回音。 宋辞悄悄打量着南轻的神情,讨好地挠了挠南轻的手心,“但定然是比不得姑母的,姑母之颜,才是辞儿心中顶尖的绝色。” “就那么美吗?”南轻薄唇微启,轻声问道。 宋辞唇角弯弯,肯定道,“自然。” 宋辞一整颗心都寄在南轻的身上,她大抵比南轻自己都更早地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 那空洞又悲哀的眸子,更比往昔。 但南轻没说,宋辞便没问。 次日晚间,圣上为雍凉王设宴洗尘,朝中众臣皆率家眷前来。 在那奢华的宴席之间,宋辞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优雅又得体的女子,她端坐立在雍凉王身旁,只一眼便能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她与南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 前者薄凉又漠然,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让看者不禁有采撷征服之心。 后者张扬又慵懒,分明一张妖艳似的绝美之颜,但举止投足间却让看者望而生畏,不敢亵玩。 袁洛又一次察觉那视线,抬眸望去,竟又是昨日那个十几岁的少女。 那少女迎着她的视线,并未闪躲,坦坦荡荡地模样,让她恍惚看到了故人之姿。 第152章 南轻自愿入宫 袁洛看着宋辞的方向,有些许的愣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另一个如这少女这般坦荡之人,坐在朝臣家眷中慵懒地朝她举杯。 她那时就在想,这世间怎会有一女子生得那般肆意坦荡,似丝毫不在意一旁之人的议论与视线一般,明媚又妖娆。 一旁的齐怀察觉到袁洛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一扫而过,并未见到什么熟悉之人。 他不禁开口问道,“在看什么?” 袁洛收回视线,一副不想多说什么的模样回道,“没什么。” 齐怀微微蹙眉,“是真没什么还是假没什么?”他环视了眼四周,低头道,“怕不是想你老情人了吧,这人还没出来,你就先失了神。” 袁洛只淡淡地饮了一口茶,一言不发。 可齐怀却看得心生不爽,狠厉道,“你想她也没用,她怕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你一眼了...” 世人皆不知,二十年前手握八十万大军的南家,到底为何会愿意将南轻嫁给当时的新皇齐胤。 以南家的实力,如何看得上区区一个皇后之位。 可笑的却是,南轻自愿入宫。 “南轻那么爱自由的一个人,却为了你,将自己困守在这宫中二十余年。” “你说,她可曾后悔过?又可曾恨你入骨过?” 夫妻二十余载,齐怀最是知道如何刺痛这个漠然的女人,让她那完美的神情出现本不该有的裂痕。 仿佛只要如此,他心中便可畅快一些。 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道,“定然是恨你入骨过的,早在...你不要她了的时候。” 袁洛握着茶杯的手微顿一瞬,遂又将茶杯平稳地放回了桌面,才看向齐怀问道,“还没喝,就醉了吗?” “袁洛,我醉没醉,你心里不清楚吗?”齐怀回道。 宋辞也不知为何,总不自觉注意着雍凉王那桌两人的交谈,她总觉得那两人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始终低头交语,却又并无多少恩爱在其中,直到圣上出席宴会之上,那两人才停了下来。 齐胤在众人朝拜中入席而坐,随即说了一些兄友弟恭的场面话,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齐胤的现身,让诸多重臣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自齐胤上任以来,可从未这么久不上朝过。 齐胤坐在上位,将众臣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将视线落在了袁洛的身上。 依旧是二十年前那般令人无法忽视的美貌,仿佛时间就只在他一人身上流转,而二十年前的那些人,却都驻留在了历史长河中永驻青春。 可分明,他才是这北齐的帝王… 他不动声色地咽下胸腔涌动到喉咙的那口血腥味,端起杯子开口道,“皇后听闻雍凉王妃回来时,甚是欣喜,直言说定要来见见你。” 齐胤说罢,看了眼袁洛的神情,惋惜道,“可惜她昨日染了风寒,今日便没能来出席,不过…”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雍凉王妃空时可去皇后的凤鸾殿坐坐,毕竟…你也曾是她待字闺中时,难得的手帕之交。” 齐胤之话,一语双关,视线扫过齐怀时,齐怀只觉有些难堪,他没想齐胤竟会堂而皇之地提及此事。 袁洛端杯迎着齐胤的视线,无甚情绪却又不失礼节道,“多谢圣上与皇后娘娘挂怀。” 宋辞坐在席位上,在听到齐胤说皇后昨日开始便身体抱恙时,眉头不禁微微一蹙,分明白日里见着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视线不禁再次落在袁洛身上时,有些猜测不禁破土而出,让她心口微微发闷。 她微微侧头看向宋夫人,开口道,“娘,您认识那位雍凉王妃吗?” 宋夫人闻言,摇了摇头,她母家在广陵一带,与宋渊成亲的那一年,雍凉王妃已随着雍凉王去了西北之地。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夫人见她一直看向雍凉王妃的方向不禁问道。 宋辞闻言收回了视线,盯着桌面在烛火照耀下波光粼粼的酒水面,轻声道,“好奇罢了。” 好奇,那能让南轻失神又缺席这般场合的人… 她仰头喝净杯中之酒,辛辣感烧灼着胃部的刺激感,竟意外地有一丝让人上瘾。 她惯会酿酒,却不爱喝酒,酒量并不怎么好。 姜时坐在不远处,余光见到从不喝酒的宋辞喝了一杯酒,不禁疑惑地向她望去。 但也就这一眼,他便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股杀气,他猛地向齐桓的方向看去,忙讨好地傻笑了一下,却仍旧换来一记白眼。 姜时瘪了瘪嘴,却是再也不敢多看宋辞一眼。 齐晏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禁沉了沉眸,这两人间的关系成谜一般,姜家莫名成了老五的后盾。 他又用余光看了眼齐衍,不禁想到宋辞的提醒… 宋沂坐在席间靠后的位置,并不起眼,他近来就仿佛被人夺舍了一般,诸多不顺。 他不禁恶狠狠地宋辞的方向看了一眼,都怪她… 若不是她在那辆马车上,后面事情也不会那么遭,让他白白遭了两顿毒打,也在闻相与齐晏面前失了分量。 一场宴席,众人皆有自己的心思,宋辞待得无趣,站起身来想要离席。 宋夫人见她脸颊坨红,一副微醺的模样,不禁担忧道,“你去哪?” “我要去找姑母…”宋辞回道。 宋夫人闻言拽住她的衣角,低声道,“你没听圣上说皇后娘娘染了风寒吗?莫要扰了皇后娘娘歇息。” 宋辞闻言默了默,仍是倔强地转身离去。 宋夫人见此,无奈地让随身嬷嬷送她一同前往,直到那嬷嬷回来复命说宋辞被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接进了凤鸾殿,这才放下心来。 宋辞入了这凤鸾殿时,南轻已是歇息了。 殿内复燃了烛火,南轻看着宋辞晃晃悠悠朝她走来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 她穿上鞋子上前迎了两步,将人扶至床边坐下,问道,“怎突然喝了酒?” 宋辞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南轻,她虽身子有些乏力,但意识却异常的清醒,南轻确实是没有生病呢…. 第153章 不必为我的贪念为难 “我想姑母了…”宋辞看着南轻回道。 南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白日才见了?” “白日才见了。”宋辞点了点头,“可我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不对。”宋辞又摇了摇头,“不是空荡,是我心里的喜爱多得都快漫出来了,可我还是很想很想你…” 宋辞看着南轻淡然的神情,不禁又些委屈道,“姑母空时也想想辞儿好不好?辞儿不贪心的,只要能得姑母片刻的思念,辞儿都会很欢喜很欢喜的…” 南轻闻言身子微僵,只觉胸口有股让她无法忽视的密密麻麻地疼意。 分明是满心的欢喜,却因为感受不到相同的回馈,而心生空荡… 南轻垂了垂眸,开口道,“宋辞…” “我又让姑母为难了是不是?”宋辞打断道,“其实我还是贪心的…见不到姑母时,我想只要能常见姑母就好了,盼得我都不贪心。” “但能常见姑母时,我又开始贪心姑母的关怀,如今得了姑母几日的放纵,便又开始贪心姑母的想念。” 宋辞眼皮发沉,倚向南轻的胸口,轻声道,“但这是我的贪念,姑母不必为我的贪念为难…” “辞儿也已是大人了,可以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只是今日有些怕了,怕姑母,姑母…” 她话还未说完,便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南轻眼眶微红,缓了半晌才抬手抚了抚宋辞的头,将她轻放在床上。 海棠端着水盆进来时,便看见南轻俯着身,小心翼翼地帮宋辞脱去了鞋袜。 她瞳孔微震,随即侧开视线。 “放下吧,我自己来。”南轻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开口道。 海棠听后身子一顿,将水盆放置一旁,躬身退去。 南轻用水打湿绫绢,轻轻擦拭宋辞的脸颊,睡梦中的少女依旧眉头紧皱,小嘴微微撅起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抬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却怎么都抚不平。 少女永远骄纵,却唯独在她面前唯诺。 “辞儿,是姑母不好…”空旷的大殿响起低低的轻喃,但熟睡中的少女却是听不见这一声的道谢。 —— 燕霖被南浔废了一只眼睛后,便始终记恨着南浔。 但他辗转南家军营多日也并无什么收获,整日如同犯人一般,走哪都有人跟随着。 “白将军镇守这鲤城多年,如今倒甘心给一个半大的小子做犬马,心中竟是甘愿?”燕霖闲逛在鲤城之中,与一旁的白器说道。 白器直视前方,虽耳闻,却并不做理会。 燕霖见他如此不识趣,环视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就是因为你这般愚忠,真娘才不愿离开燕国与你来这鲤城之中吧。” 话落间,他果不其然看到白器顿住了脚步,猛然向他看来,凶道,“你说什么?” 燕霖挑了挑眉上前一步,盯着白器的眸子,轻声道,“白将军难道忘了吗?你十年前随军驻守燕国时,可曾与一女子欢好过一阵时日。” 白器迎着燕霖的眸子,沉声道,“燕王子当真是会开玩笑之人。” 说罢,他转身要走,却不想燕霖又道,“十年间你都未再去过燕国,当不知晓你离燕时,真娘她已怀有身孕了吧?” “她未婚先孕,家中因她蒙羞,所以她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父母去世后又被兄长撵出了家门。” 燕霖快步追上白器,幽幽道,“无依无靠的她为养活与你的女儿,吃尽了苦头,甚至险些被贼人玷污…” “闭嘴!”白器瞪目,侧身斥道。 燕霖轻笑一声,“白将军这就受不了了?可你当年不走得很是潇洒吗?十年间不闻不问,此时又在气恼些什么呢?” “十岁的女儿郎正是好年纪呢,若是将她母女二人一同捆绑送出,大抵会有大批的人愿意享那母女同床的快乐吧…嗯。”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白器一拳打倒在地。 白器双拳紧握,居高临下地看着燕霖,“白器并不认识什么燕国之女。” 燕霖仰躺在地上,嘴角虽流着血,却笑得猖狂,“好一个在世蔡伯喈,不识燕国女。” … 与此同时的军营大帐内。 闻笙接过南浔递来的信纸,垂眸扫视一瞬,诧异道,“雍凉王无召回京了?” 南浔点了点头,“如今这盛京倒是热闹。” 闻笙沉了沉眸,怎会这般? 前世,直到新帝登基,南家覆灭,雍凉王都始终未回过盛京城… 不过,也或许因着这一世走向与前世不同,布局之人也不过根据当下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策。 但无一例外是要将南家大军调往外城的同时,制造盛京的混乱… “阿浔,你可有让人注意军中动向?”闻笙思虑片刻后,开口问道。 南浔回道,“我让向西与白器日日留心着呢。” 闻笙再三提醒她注意军中细作一事,她不敢不放在心上。 闻笙闻言看向南浔,又道,“向西固然可信,可白器…”白器可为可信之人? 她不知前一世南将军征战岭南时的那场战役中都有南家哪些将领随军,其中可有白器? 但倘若军中有叛徒,且能深得南辰信任,那定然不会是小小兵卒… 闻笙的话并未说完,但南浔却懂了她的意思,她敛眸道,“我会暗中加派一名暗卫。” 说罢,南浔朝外喊道,“向西。” 向西闻声钻入大帐,问道,“爷,何事?” 南浔看了眼闻笙吩咐道,“带着张玺大人再入燕国,务必在月底前将广陵渠修往燕国。” 倘若燕国不应允,她便直接率军前往,岭南终不是久待之地。 “是。”向西应声离去。 南浔看着向西离去的背影,微顿一瞬,转过身来,在这逾期多日后,头一次主动提道,“闻清禾,我不会食言太久的。” 闻笙渐远的思绪被南浔拉回,见她这般模样,她不禁上前握住南浔的手,大拇指微微蹭在她的手背,柔声回道,“我等你,阿浔。” 第154章 讨伐北齐檄文 向西接令前往燕国,然而南家军还没能到达燕国境地,燕国已昭告天下发布《讨伐北齐檄文》。 昔者,天地初开,万民共生,相邻之义,本应相亲如手足。 然今北齐朝廷背信弃义,朝贡繁重,视我大燕百姓为刍狗,以供其奢靡之欲,致使大燕民间哀嚎遍野,生灵涂炭。 我等身为附庸小国,本应忠心事主,但眼见齐君主上荒淫失道,置我大燕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岂能坐视不理? 我等痛心疾首,忍无可忍,只得顺应天命,揭竿而起,誓师讨伐无道北齐! 我等愿以微薄之力,披荆斩棘,恢复天地之正义,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今特此公告天下,愿四海之内的豪杰志士,共襄盛举,共创新史。 谨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燕国此檄文一经发布,阳禺、缚娄,南越等国纷纷效仿,南北之战一触即发。 南浔站在南家军的主营帐中与一众将领商讨攻占燕国的战略。 她知道对于南家军来说,水战并非强项。 而燕国也正是知晓这点,才会封锁城门,迫使南家军要么陆地强攻,要么通过水战来登陆燕国境地。 大帐内,众将领对两者选择争论不休。 “哪怕是拉长战线,也该选择南家军擅长的陆战,以自身弱项战燕国强项实乃愚蠢至极!”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开口道。 话落间,就有将领开口反驳道,“不破不立,南家军的水战战力要永远弱于燕吗?一统燕国后也放弃水战防守吗?” “就是,已是十多年未战,你又怎知南家水战依旧不如燕!?”有人附和道。 南浔站在军事部署图前,静静地听着诸将领的争论,久未言语。 为使燕国相信她已将十五万将士聚集鲤城,企图蛮攻,她已派出能言善辩的使者前往阳禺、缚娄等国游说。 “诸位将领。”南浔盯着军事部署图,开口道,“我军与燕国一战,必为水战!” “少将军!”刚刚出言的老将斥责道,“您如此抉择,将众将士们的生命放于何处!他们不只是北齐的将士,也是人子女或父亲,也有家人等着他们回去团圆!” 一旁人见他这般,不禁拽了拽他的胳膊,轻斥道,“老李。” “我知道。”南浔闻言抬起眸子看向出言之人,“我知道上位者的决策是要底下无数将士拼命以赴,南浔虽不才,却也不是自负莽撞之人。” 那李副将闻言微微蹙眉,却也未再说什么,静等南浔接下来的说辞。 南浔见此,便指着面前的图纸解释道,“燕国与阳禺、缚娄等国并排相连,但几国疆域相接,恩怨纠葛久矣,如今虽达能约定,却也不见得多么坚固。” “檄文发布至今,据我们探子来信,其他三国暂未对燕国提供军事援助,这说明他们也在观望。” 南浔话音微顿,环视了眼四周,“观望我这个素有纨绔盛名的南家少主到底能否担当重任,同时也在观望燕国的实力,而后坐享其成罢了。” “我已派出使者前往三国游说,但明为游说,实为示弱。” “不善水战的南家军因一蠢钝的少主好大喜功而一再败退,让他们相信只要出兵助燕,便可不付吹灰之力歼灭莽撞的南家军,一举打开他们北上之路。” 南浔拔起图纸上的两面旗帜放入南越国,继续道,“三国出兵后,驻扎在安顺州与叙州的南家军将东北两个方向进攻南越国,迫使其往返不及,与燕国反目。” 而后盟约破裂,盟约国内自乱阵脚。 .... 是日,南家军与燕国各遣水师,会战于海面之上,以决雌雄。 晨曦初露,海面薄雾缭绕,为即将到来的激战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肃杀之气。 两国水师,鼓声震天,早已严阵以待。 燕沥站在燕国战船上,一身戎装,他双眼紧盯着对面的南家军水师,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南家小儿,莫要逼人太甚!”燕沥冲着南浔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北齐为一己之私,常年压榨于我燕国,如今竟又要明目张胆抢我国土,孰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燕国定要为民请命!” 南浔闻言神色不变,她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将士缓步走到船头,“尔等狼子野心血口喷人!” “我北齐向来以礼待之,你却以一己之私联合阳禺等国发动多国之战,让诸多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燕沥,你良心岂安?” 良心岂能安?燕沥含笑而视对面迎风而立的十余龄之少年,诚为太平盛世所育之膏粱子弟。 自古以来,欲成就大事者,岂能无战事伤亡? 心有志向者,谁又愿为他人之藩篱,甘做附属之国? “多说无益,成王败寇。”燕沥挥挥手,箭矢如雨,纷纷而至。 燕承站在燕沥身后,原以为南浔那般猖狂的模样是有备而来,却不想南家军节节败退,不过一个时辰便收兵回城了,之后几日更是避而不战。 老燕王见此心中大喜,以为在南浔带领下的南家军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他遂生出一举攻下鲤城,彻底消灭南家军之念。 然,燕承却心生疑虑,便是南浔不堪重用,南家其他老将又怎会任其如此? 燕承上前一步,恭声劝道,“父王,南家军向来狡诈多端,此番败退,恐有诈也,我军虽胜,却不可轻敌,儿臣以为,当谨防其诈降之计,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老燕王高坐上位,闻言眉头微皱,那一战确实赢得过于轻松了些。 他冷眸扫了一眼向来不支持他开战的次子,沉思片刻后道,“太子所言有理,南家军非泛泛之辈,其用兵之道,确有过人之处,不过...”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军已占上风,岂可因噎废食?传令下去,加强警戒,谨防南家军偷袭。同时,派出细作探听城内虚实,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攻下鲤城!” “是。”大殿内的将士得令而去。 老燕王遂又深看了眼燕承,开口问道,“太子可还有他异?” 燕承闻言沉了沉眸,躬身道,“并无。” “下去吧。” “是...” 燕承快步离开大殿回到自己的府邸后,那张素来澄净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他边走边吩咐道,“以我的名义给南浔去信...” 第155章 策反 南浔收到燕承的来信后,心中微微一动,与闻笙对视一眼后,缓缓展开信笺。 信中,燕承再次表达了投诚之念。 他暗示南浔,老燕王有意一举攻下鲤城,并表示已知是何人将圣上病之一事传入燕国。 他仍希望南浔能扶他上位,无论是附庸之国,还是一城之官,皆可。 “这燕承究竟何意呢?”南浔有些不解地看着一旁的闻笙问道。 他已为燕国太子,虽是不受宠爱,但也不至无路可走到寻做一城之官。 “不知。”闻笙摇了摇头,“但无论他作何所想,我们倒是可以先看看他的诚意。” 闻笙看着南浔道,“先让他告诉我们与燕勾结之人,究竟为谁?其次告诉他,燕国实力比我们预想之中强上很多,南家军恐有不敌,且看燕国会有什么反应。” 南浔点了点头,落笔回信,不过次日便收到回信。 与燕勾结之人为齐衍! 闻笙见信之所写,微微睁目,倘若前世之事皆为齐衍所为... 她摇了摇头,若如此,燕国怎会向北齐提亲,齐衍又怎会将齐栀嫁与宋沂,最终又使齐栀惨死在宋家? 南浔见她这般模样,忙扶住她的腰肢,问道,“你不信是齐衍?” 闻笙迎上南浔的视线,“不是不信...” 而是不敢深想。 南浔沉了沉眸子,猜测闻笙大抵是关心六公主齐栀。 她开口道,“燕承所言也并不可全信,我让探子将消息送回盛京,且让姑母着重关注齐衍的动向。” ...... 南家军与燕国休战了整整五日,派出使臣皆已进入阳禺等国后,南浔再次出兵而败。 燕沥次次亲征鼓舞士气,燕军上下一心,战意盎然。 而阳禺等其余三国接闻此信后,纷派兵将至燕国边疆援助,皆想在打败南家军一战中,提高本国的盛名。 南浔见其上套,立即采取水陆军两方攻击的战术来打破对方的围攻之势。 她命令水师在海面上发动猛烈的攻势,同时派遣陆军在燕国与其他三国军队的接合处发动突袭。 两方水师再次会晤时,南家军全无之前那般退缩,战鼓擂擂,士气之盛甚至远超于燕国。 南浔站在甲板上喊话道,“燕沥老儿,今日之战定要让你等见识见识我南家水师的厉害!” 南浔次次口出狂言,燕沥已然习以为常。 他唇角微勾,甚是不屑地回道,“南家小儿,今日我大燕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然而,不过刚刚话落间,南家军伏兵四起,大小船只从四面八方袭来。 不过燕沥也不惧,一时间海面箭矢如雨,矢矢穿心。 投石机轰鸣,巨石破空。 战船相撞,木屑飞溅,两方士兵奋勇拼杀,血染海水。 南家军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不过两个时辰便将燕,阳禺等四国联合水师打得七零八落。 如此这般,四国皆知中了南家军的计。 “燕沥!这就是你燕国的兵,如此弱势竟还串掇我们一起北上,你是想我们去送死吗!?” “得罪了北齐,这下我们都完了!” 周围骂声四起,燕沥矗立在甲板之上,向下望去,四国联兵离心离德,士卒纷纷被杀或落水而亡。 他心下死灰一片,南家军战无不胜,也不至于只用两个时辰就能将四国兵力横扫。 其余三国见大势已去,急忙下令撤退。 他们匆匆丢弃了大量战船和兵器,乘着仅剩的几艘小舟逃回了各国。 燕沥也被副将护送回主城。 南浔乘胜追击,一路势如破竹,不过两月有余的时间,便夺下了四国的二十余座城池。 另有十余万人被俘虏,成为了南家军的阶下之囚。 是夜,南浔身着铠甲回到大帐之内,还没来得及和闻笙说句话,向西便匆忙来报,“爷,白器被燕霖策反了。” —— 宋辞醒来时,只觉有些头痛,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南轻的殿中。 她正微微疑惑时,耳边传来南轻幽幽之声,“醒了?” 宋辞闻声抬眸去看,只见南轻身着中衣坐在大殿之中,抬手将看过的信纸点燃,扔进了一旁的杂物盆中,才缓缓抬眸向她看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衣衫,噘嘴道,“姑母也太过君子了些,这要换作是我...” “换作是你,当如何?”南轻慵懒地倚在把手上,单手撑着那张足以魅惑人心的脸蛋,开口问道。 南轻那张脸,当真是没有一点皇后该有的国泰民安之容,妖孽似得诱得人甘之奉上自己的一切。 “穿鞋。”南轻看着赤脚下地的少女微微蹙眉道。 宋辞吐了吐舌头,蹬上鞋子向南轻跑去,随即扑在她胸前,细细地看着这张长在她心尖上的脸。 她伸手一点点描绘着南轻的五官,轻声道,“姑母也太过艳美了些,真是看得辞儿不禁心生意动。” 南轻握住宋辞的手,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问道,“昨夜为何饮了酒?” 宋辞闻言微微一怔,不禁想起昨日宴席之中的猜测,心口骤然一痛。 那女子,当真是美极了的… 眼眶中弥漫了些雾气,让她不得不侧开视线,撒谎道,“好奇。” 几乎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南轻怎会看不出她撒了谎,她只是不知…自己又在何处惹得她心伤。 “日日酿酒之人,好奇酒的味道?”南轻又问道,“你自己觉得这话听得过去吗?” 宋辞睫毛轻颤,低着头回握住南轻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她轻声回道,“虽是日日酿酒,但辞儿确实未细尝过其中滋味。” 那酒,是你单纯的喜爱,还是能麻痹你心中痛意,我从不得而知… 南轻闻言,静默一瞬,看着两人牵起的手,轻轻回握道,“日后,莫要喝了…” 第156章 快传军医 次日,天未大明,南浔就已携闻笙于军营大帐内与诸将领商定最后的进攻战略。 若是顺利,半月后,她与闻笙便可返程于盛京。 “阳禹三国不过强弩之末,而我们只要从韶州和鹏城两方夹击,即可攻入燕国首都,将其一举歼灭。” “其余二十城也要留一批人做善后。” 诸将领围绕在驻军图前,经过一番商讨,作出最适合当下的决策后,又各自散去部署。 一时间,大帐内唯余南浔与闻笙二人,两人相视一瞬,闻笙看出南浔的怅惘,知她因着向西昨日之话而有些许悻悻,刚要开口,便听闻帐外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闻声望去,白器去而复返,携了一壶酒踏入大帐之中,他板着神情,恭敬又严肃地走到二人面前,一时无言。 南浔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酒壶上,沉眸问道,“白将军可还有何事?” 白器闻言,默然片刻,才徐徐言道,“少将军与闻姑娘连日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实为辛劳。” 他深看了南浔一眼,又道,“属下昔年曾随南将军征战四方,如今见少将军这两月余的风采,仿若南将军年轻时之再现,真乃虎父无犬子。” “不瞒您说,您初到之时我虽敬您为少将军,但心中却是不服,十几岁的年纪懂什么是打仗?” 南浔静静地听着,并未出言反驳。 白器继续道,“但如今您带着我们仅用两月余就攻破燕与阳禹等国二十余城,白器是由衷折服,您确实担得起一声将军之称,这酒算是我向您道歉。” 言罢,他执壶欲为南浔二人斟酒。 南浔默了默,仍是接过那酒碗,回道,“白将军言重了,初来乍到,南浔自知年轻识浅,难以服众,但家父曾有言,‘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南浔只以此五者为行事之准则,力求不负众望。” 她看着白器,继续道,“白将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南浔一直敬仰,今日能得白将军之认可,实乃南浔的荣幸。” “只是不知...这荒蛮之地的十余年可让白将军初心依旧?”南浔边问着,边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酒碗举至白器的面前。 白器见她如此,心中一凛,护住捧着酒壶微颤的手,为南浔倒满了酒。 他垂了垂眸子,回道,“白器...初心依旧。” 南浔闻言轻叹一口,还不待回话,白器便将她手中的酒碗抢了过去,尽显决绝之色一饮而尽。 “白器!”南浔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白器将酒碗重重摔至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帐内回响,随即他屈膝跪了下去,“属下有罪…” “属下驻守燕国时,曾与一女子相恋。”白器低着头,将燕霖威逼一事全盘托出。 他在燕霖说要将那母女二人送去军营中做军妓,还会让他在下一次城池的城墙亲眼所见时,确实有了一瞬叛降念头。 不知女儿的存在,已觉亏欠,又怎忍心任由自己妻女令人糟践。 然而,白器声音有些许哽咽道,“属下虽为夫为父,但更是北齐之将士,万不敢为私情所困,而忘大义于军前,酒中无毒,便是属下之初心。” 南浔闻言,眸色一冷,燕霖身为一国王子,竟用如此卑鄙手段威胁一军之将,实令人不齿。 但同时,她也为她今日之担忧而心怀愧疚。 她弯腰扶起白器,开口道,“白将军之大义实令人动容,南浔向你保证待攻破下一城之时,定竭尽所能护你妻女周全,决不让此事发生。” “属下多谢少将军...” 南浔听着白器的话,余光却看到闻笙有些晃动的身影,她连忙伸手将其扶住。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南浔一碰到闻笙的身体,便察觉到那异常的凉意,仿佛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 白器酒碗摔地的瞬间,碎片四溅,闻笙几乎下意识将南浔与白器隔开,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的手背不慎被其中飞溅的碎片划伤。 并不是多大的伤,为不让南浔担忧,闻笙只将手背到身后,与她一同听着白器的陈述。 前几句时,她还有些精神,但渐渐地便感到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手背传来,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 一时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阿浔,我好像有些冷...”话落间她的身体已开始有些不住地颤抖,仿佛有一股寒流从心底涌起,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 南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迅速将闻笙拦腰抱起,疾步向自己的营帐奔去。 “军医!快传军医!”南浔的声音又急又响,瞬间惊动了附近守卫的士兵。 他见南浔双目发红抱着闻姑娘大喊的模样,心下一惊,连忙跑去喊了军医。 闻笙伏在南浔胸口,意识逐渐模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深渊,寒冷透骨,无法挣脱。 她能感受到南浔的焦急,她想要开口安抚她说自己没事,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难以发出,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她只能艰难地发声唤道,“阿浔…” “我在,我在呢,闻清禾你哪不舒服?你告诉我…”南浔声音哽咽,可闻笙却没有回复,只一直低声唤道:阿浔… 南浔奔回营帐后,将闻笙轻轻放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包裹住,但仍能感觉到闻笙的颤意。 冷汗将她鬓发打湿贴在脸颊,南浔甚至无法分辨她是冷的,还是疼的,她伏在闻笙身上哄道,“闻清禾,再忍一下,军医马上就来了。” “军医在哪!”她向外怒喊道。 军医闻讯赶来时,看到闻笙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她身上那股不正常的寒气,心中顿时一沉。 他迅速取出银针和药箱,开始为闻笙施针救治。 然而,银针刚刚刺入闻笙的穴位,她的身体就猛地一颤,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南浔瞳孔微震,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第157章 子母蛊 军医见此脸色大变,克制道,“少将军可否将被子掀开,查看下闻姑娘身上可有什么伤口?” 南浔闻言将被子掀开细细查看,果不其然在闻笙的手背上,看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划伤。 南浔眸色一沉,伤痕为新,应该就是刚刚在营帐中所伤。 军医又道,“再请少将军撩起闻姑娘手臂上的衣衫...” 南浔照办,随即一条已快蔓延至肘窝的黑线映入眼帘。 军医见此,神色凝重地跪地道,“少将军,恕下官无策,闻姑娘这般怕是中了传说中的蛊毒,若要解这毒,必须找到与之相配的那只母蛊。” 南浔眉头紧皱,“母蛊?” “传言南越蛊虫一蛊两分,中蛊之人体内为子蛊,下蛊之人体内为母蛊,子蛊死母蛊不受影响,但母蛊死则子蛊必死。” 言下之意只要将体内养有母蛊之人杀了,闻笙的毒就解了。 军医微微垂头,低声道,“下官也只是听闻,不确定真实性,若是无法找到…那中蛊者将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南浔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厉声道,“燕霖何在!” 她话音刚落,向西就已经将燕霖押了上来。 燕霖被带到南浔面前,他抬头看到南浔那阴沉的脸色,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邪笑。 他早便听闻南家军各个忠勇,极难策反,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着白器在酒中下毒而杀了南浔。 真正的毒是早潜伏在白器身上的蛊虫,那蛊虫以寄存女子体内,啃噬女子血液为生。 他本也没有把握成功,谁知白器那个蠢得恰巧误打误撞伤了闻笙,让她在不经意间中蛊。 “母蛊在谁身上!?”南浔一把抓住燕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随即一拳狠狠地砸在燕霖的腹部,“是不是你?” 这一拳,南浔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乎是想要将燕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燕霖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硬是没有哼出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南浔那愤怒的神情,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他去鲤城后,最大的收获就是知晓了南浔的软肋,他那一眼之仇,定是要亲自讨要回来! “南浔,你就算打死我,也救不了那个美人,母蛊压根没养在我身上。”燕霖喘着粗气说道。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但现如今,只有我知晓母蛊究竟在哪,你若不想她死,就放了我。” 他说着,还故意挑衅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顺便将她也给我,我帮她解了蛊,等我玩够了再给你还回来...如何?” 南浔目眦欲裂,咬牙又给了燕霖一拳头,这一拳比刚才更重,直接将燕霖打得吐血。 她松开手,让燕霖重重地摔倒在地,随即拔起藏在短靴的匕首。 她眸中有嗜血的疯狂,弯腰抓住燕霖的手掌,狠厉地切掉了他一根手指。 “啊——!”燕霖惨叫一声,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但脸上笑容更甚,“南浔,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让你的美人给我陪葬,哈哈哈。” 他爬起来,捂着血流不止的手继续道,“那蛊虫首次发作犹如坠入万年寒冰,又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第二次发作如同承受百虫啃噬其骨,疼痛深入骨髓,中蛊之人痛不欲生。” “啊——” 南浔弯腰,又切断他一根手指,“燕霖,我南浔从不受人威胁!”她冷冷地说道,“你若不交出母蛊,我现在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南浔又举起匕首,准备再切断燕霖的另一根手指。 就在这时,大帐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将军,闻姑娘她...她快撑不住了!” 南浔心中一紧,猛地回头看向大帐的方向。 燕霖见她如此模样,冷笑道,“想止痛必须驱除蛊虫,就算将痛意强忍了过去,常此下去,也会神志混乱。” 他阴狠的眸子盯着南浔一字一句道,“到时候让中蛊之人做什么都行,而蛊虫侵入五脏六腑,中蛊之人七窍流血而死。” 南浔双手攥着地面的黄土,身子止不住地抖,她劝说自己冷静却根本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南浔问道。 燕霖阴森道,“我要什么?” 他目光阴鸷地想,我当然想让你死! 他环视了四周,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南家军都能听到,“先当着这么多南家军的面给我磕十个响头!” 为将者,最忌讳在军中失了威信,他有意在南家军面前折辱南浔。 却不曾想南浔想都未想道,“好。” “少将军!”一个将军惊呼出声,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一把被向西按住。 南浔跪在地上,额头一次次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十次,她没有一瞬的犹豫。 十个响头磕完时,南浔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 “还要什么?城池?燕国?亦或连阳禹三国全都给你?”南浔开口道,“只要你告诉我母蛊下落,你要什么我都应允。” 她淡然的态度既无受辱,又仿佛仍旧处于高位,分明做些极尽丢脸之事,却仍一副施舍般的模样。 燕霖被她刺痛,大喊道,“我要你也没有一只眼睛,要你自断双手,更要你的命!南浔你给吗!?” 南浔闻言,捡起地上的匕首。 此时,连向西都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爷!” 谁知,南浔举起匕首又接连斩断燕霖几根手指,燕霖惨叫不断,却仍有一丝意志没能晕过去。 南浔冷眸站起身来,将匕首扔到燕霖脸上,匕首的锋利划破他的脸。 “我给你脸了?”南浔狠厉道,“带下去,凌迟。” “让他给我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上一片片削下来的肉被喂给狗吃。”南浔扫视了一眼负责行刑的副将,“没我的应允,若敢让他死了…同罪处理。” “痛不欲生?”南浔踩着燕霖的身体而过,“她痛多久,你就给我千百倍地陪她多久…” “即刻召集兵力,出发前往南越!” 第158章 一步一叩三千阶 菊月的岭南依旧炎热,但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落在闻笙苍白的脸颊,却仍无法驱散她体内的寒意。 痛...深入骨髓般的痛,让她不禁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她仿佛看到自己着妇人装扮,置身在一座古老的寺庙之下,寺庙巍峨庄严,香火鼎盛。 混沌中的她双手合十,一步一叩地向着寺庙的高处走去,鲜血染红了三千之阶,颤巍的身子却没有丝毫想要停下的念头。 闻笙微微蹙眉,并不知自己能为何事这般执着,只依稀觉得那身妇人的装扮有些许的眼熟... 她带着疑惑一步步地跟着那个自己登上最后一阶,随后,便见一个身穿僧袍的僧人出现在“她”面前。 “施主如此坚绝,不知心中所求何事?”僧人缓缓开口问道。 “闻笙”抬起头时,鲜血顺着她的眉梢缓缓滑落,染红了眼角,但她却仿佛没有感知一般,声音颤抖道,“信女,想求时光倒回...” 回到我与她初遇那日,让我重新认识那个原本桀骜的少女...还了她那满腔赤诚的爱意。 僧人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施主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闻笙”眼中盈着泪,紧紧地咬着下唇,“可我还没能来得及说与她听,我早已心悦于她...” 是我带着世人于她的偏见,始终不肯正眼瞧她。 但却又止不住地被这个言人所不敢言,执真理尽平生的‘纨绔’所吸引。 是我别扭的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也是我固执的不肯接受于她女子的身份。 可南浔若不是女子,便也说不出那句:女子不应只困守于宅院之中,守着一个虚名过此一生。 更不会不介意她名节受损,仍以正妻之位迎她入府。 僧人沉默了片刻,而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若这本就是你二人的第二世了呢?” 闻笙与“闻笙”闻言皆为一怔,只觉一时间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 闻笙这才发觉她为何会觉得“自己”那身妇人装扮很是眼熟,那分明是前世南浔问斩那日自己所穿。 前世已为第二世?这怎么可能? 那僧人见她疑惑,开口说道,“前一世,那少女也如施主这般一步一叩三千阶。” “她亲眼所见一女子因旁人非议投池而死,她只晚了一步,便没能救回女子的性命。” “那少女扬言不信神佛,一步一叩只为质问我佛既然普度众生,为何却无法拯救那个无辜的女子?” “世间苦难颇多,为何女子的委屈求全要占大多?” 那僧人双手合十,“我佛见她心怀众生,问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可能救回那女子,哪怕不能善终。” 说罢,他微顿了顿,又道,“那少女毫不犹豫道:自然。” 闻笙身形微颤,双腿发软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眶中的泪水似线一般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所以,不止前世池边的那一场相救。 还有第一世时,南浔一步一叩三千阶,用哪怕不能善终的结局换来了她的重生。 而前一世的她,只还给了她一句:南浔,你真令我作呕。 那僧人话落后,再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闻笙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自己,额间的血染红了眼眶,与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低着头,倔强地重复道,“信女,想求时光倒回...” “一世又一世,她命中注定是有一劫,你又何苦呢?”那僧人又开口道。 “闻笙”缓缓地抬起头来,决绝道,“信女愿以身为盾,为她挡去那一劫...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 南浔站在大帐之外,面前的万千士兵已经整装待发。 铁甲如林,刀枪如霜,只待她一声令下,这支精锐之师便可如洪流般涌向南越。 她转身撩开帐帘,正准备将闻笙抱上马车,却突然听到士兵的急促禀报。 “启禀少将军,外面有个老者说要见您一面。” 南浔闻言还不待回话,便见向西远远地带领着一个老者急色匆匆地向大帐的方向走来。 看清来来人时,南浔微怔了怔,那位老者正是云老。 云老一身青袍随风飘动,虽年岁已高,但步履稳健,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云老...”南浔忙上前迎了两步,但随即想起还在帐内昏迷的闻笙,又不禁羞愧地顿住脚步。 云老看到南浔时,也不禁一怔,他的目光在南浔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原本算出南浔命中有一大劫,应在今年的冬月时,这也是他前来这岭南之地的原因。 他眯了眯眼,复又掐指一算,这劫竟然已经消失了... “清禾在哪?”云弼环视了下四周,开口问道。 南浔心中一凛,低着头不敢直视云老的眼睛,“她在帐内...” 云老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沉,“带我去见她。”言罢,他抬步向大帐走去。 南浔见状紧随其后,却是心口发紧,是她将闻笙带来这岭南之地,却又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身陷险境... 进入大帐后,云老径直走到了闻笙的床前,眉头紧锁地伸手探了探闻笙的额头,沉声问道,“可有郎君看过,怎么说?” “是中了蛊。”南浔回道。 “蛊?”云老冷眸看了南浔一眼,“伤口在哪?” “手背。” 云老掀开闻笙的被角,深看了眼那伤口以及蔓延的黑色线条。 并不存在的冷风似乎顺着掀开的被角而入,冷意袭来,让闻笙不禁打了个冷颤。 混沌中她抓住一旁的衣袖,蹙眉低声唤道,“阿浔…”这一世,换我来挡在你身前… 南浔听到闻笙的呼唤,忙蹲了过去,下意识伸手去抚她的脸,却又在余光看到云老时,生生顿住。 她伏在床边,轻声道,“我在呢。” “疼…阿浔。” 我心好疼啊…你怎么那么傻。 闻笙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南浔的心瞬间被紧紧揪住,她脸色瞬间冰冷,站起身来就要将闻笙抱走。 “去哪?”云老按住南浔的胳膊,抬眸问道。 南浔回道,“南越。”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云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再次凝视闻笙。 但见她蛾眉紧蹙,神志不清,口中却仍喃喃唤着“阿浔”二字,如泣如诉。 云老心中暗叹,闻笙命中本无此劫,如今为何这般不言而喻。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此蛊非比寻常,便是你快马加鞭到了南越,也只怕此毒已深入清禾骨髓,无力回天。” 南浔心下一凛,拥着闻笙的手臂都有些止不住地颤,她无助地望向云老,破碎之态令人难以忽视。 云老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道,“但我尚有一法可解。” 南浔闻言急忙问道,“如何解?” “寻一与清禾心意相通之人替蛊,便可减轻蛊毒的毒性,延缓毒发。” “但这蛊毒极为狡猾,稍有不慎,替蛊之人便会丧命。”云老话语中透着难言的沉重感。 替蛊不言而喻,将体内之蛊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替之。 而心意相通之人,除南浔外还能有谁? “可以,我来。”南浔没有一丝犹豫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命人备好热水,银针,绢帛。”云老回道。 南浔起身要去办,又听云老交代道,“切记叮嘱无论帐内有何声响,外帐之人不得闯入其中,一旦中途打断,你与清禾都将有性命危险。” “好。”南浔步履焦灼,踏出大帐去办。 云老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闻笙,低声道,“虽是率尔操觚,但幸在你选对了人。” ...... 解蛊的过程异常艰难,南浔捋起袖子平躺在闻笙身边,与之十指紧握。 “你可想好?身为一军之将,若没了你军心可稳?”云老神色凝重,“何况,蛊毒之痛,非常人可忍。” “南家军没了南浔,还有其他将领,军心不会散。”南浔侧头看着闻笙,低声道,“您大概不知,我曾答应带她走遍这世间各处,享不同世俗之风。” “然,这话至今只实现了一半,大半年来她陪我辗转多城,抗瘟疫,治贪官,筹渠款,再到如今征战岭南。” “一路南下,一路急,我带她看得终还是这北齐的官场...” 南浔抬手擦去闻笙额间的冷汗,“我食言颇多,除去这点,原以为没能在伏月赶回盛京,当是我最大的自责。” “却没想如今更甚...我尚有内力护体,倘若那蛊毒我都承受不住,那她此时该有多痛啊...” 南浔迎上云老的视线,决绝道,“有劳云老快些...只要这蛊能转到我身上,南浔自有命去往南越,毕竟我可不能再食言了。” “她以往能不同我计较,是她心善心疼我,但这事我若再有差池,她定是不肯再原谅我的...” 云老见状,不再多言,只道,“无论有何异样,在我结束之前不要动。” 说罢,他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闻笙的穴位,封住黑线的蔓延趋势。 随着云老施针的深入,闻笙的脸色愈发苍白,“疼...” 闻笙又站在了那个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见的菜市口,问斩台上依旧是鞭痕满布入肉的少女,那少女始终不肯侧过头来看她一眼。 “阿浔...”突然,闻笙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南浔心痛如绞,却是丝毫不敢动一下,只得紧紧握住闻笙的手,轻声安抚道,“我在呢,别怕,很快就好了...” 云老继续施针,开口道,“南浔,我需要以心血为引,将那蛊虫引出来。” 南浔闻言心中一凛,指尖为剑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闻笙的手背的伤口中。 那血液宛如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瞬间被吞噬。 随着鲜血的滴入,闻笙在混沌之中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那股力量宛如一条狂暴的巨龙,在她的经脉中肆意游走,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那带着盐水的鞭子打落在身上时,阿浔该有多痛呢? 她也终于见到了南浔口中的梦,少女浑身是伤地在一牢笼中与野狼争搏。 宋沂坐在笼外,喝着茶,幽幽道,“今日清禾又来找我了,你可知她与我说了什么?” “她说她厌恶于你,说你是伦理不分的疯癫之人...”他话落间,原本占了上风的少女瞬间占了下风,手臂处被那狼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你胡说,我从未说过这般话,阿浔,你不要信他。”闻笙跪在笼边,哭着摇头,“不要信...” 可少女破碎的模样,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宋沂见此,唇角的笑容更甚,又道,“等你死后,她就会入我宋府...” “只可惜,毕竟是失了名节又被你推向更为不堪之地,我只能以妾位抬了她...” 南浔闻言双目发红,一拳打死了又扑上来的狼,抓着牢笼喊道,“宋沂,你敢要她做妾!” “那又如何?”宋沂起身站到她面前,掏出怀中一个绣有禾字的手帕,放在鼻间轻嗅。 “我本就与师妹心意相投,你不知吗?她原本便是要嫁与我的,是你横刀夺爱!” 闻笙嗔目看着宋沂手中的手帕,她从未给过宋沂什么手帕,但那绣工确实出自于她... 她伸手去夺,可却根本触及不到宋沂... “不是我,我没有...” 宋沂见南浔的模样只觉心中畅快,又命人将她拉了出来,绑在行刑架上发疯似的鞭打着她,“她恨你,恨透了你,至今都不愿再见你一面,你与她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女闷声受着,一声不吭。 “你可知她原该一年前就嫁于我的!”一鞭。 “你可知我筹谋多年,最终便宜了你时,我恨不得当时就杀了你!”两鞭。 “呵,不过在知道你为女子那一瞬,我倒是有些感谢于你了...多谢南小将军,替我守护清禾清白...哈哈哈。”三鞭。 但我还是恨不得杀了你,为何就连知晓了你为女子,她仍心系于你,却连正眼都不肯瞧我... 闻笙哭抱着南浔,想替她挡去身上的鞭子,原来,南浔在狱中所受多刑,是因为她... 第159章 我为南家妇,世人皆知... 闻笙看着南浔浑身的伤,眼前一黑,又回到菜市口处. 她分明站得挺远,但却听到在她晕倒之前,南浔低着头喃喃道,“闻清禾,去过你原本该过的生活。” “下一世,别再遇见我这般满口谎言的不堪之人了...” 为一个谎言说了无数个谎言,连爱你都无法做到坦荡,甚至会将你推向绝望之地的不堪之人。 “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嫁与宋沂为妾,这世间该会有比宋沂更好的郎君来爱你,他会比我与宋沂都光风霁月...同样以正妻之礼,十里红妆迎你入府。” 南浔闭上双眼,等待那手举刀落,最后说道,“你该担得起这般珍视...” 闻笙哭得不能自已,摇了摇头道,“可是阿浔,我也不曾做到该有的坦诚,我自命清高,自行其是,心有意动而不敢言...” “旁人给的正妻之礼与我何干,我为南家妇,世人皆知...” “阿浔...等我来寻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还未带我看这世间呢,莫要食言...” ...... 闻笙拥着南浔的脖颈,两人气息相交,体内巨大的力量仿佛要将闻笙的生命抽离一般。 在那股力量的引导下,一条微小的蛊虫缓缓从闻笙的手背上微微探头。 冰蚕之色,若不细看,一不小心便会放任其自由。 “再要一滴血,离它近些!”云老知这是能否一举将蛊虫诱出的关键时刻。 倘若失败,以蛊虫的狡猾程度,将很难再将它引出体内。 南浔照做,蛊虫被新的血液引诱,顺着闻笙的伤口一点点爬出。 每爬一步,闻笙都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阿浔...” 云老紧紧地盯着,轻声道,“稍退一点,将它完全引出。” 蛊虫的头攀延至南浔的手指时,她瞬间便察觉到一股冷意,犹如坠入万年冰窟一般。 但她硬生生地挺着,唇色都被冻得发白了却仍是一动未动。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煎熬,那条蛊虫终于完全爬出闻笙的手背。 它扭动迅速,张开狰狞的口器,就想要钻入南浔的体内。 然而,就在这时,云老迅速出手,用一根银针精准地将蛊虫挑开,钉在了床单上。 蛊虫在银针下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动静。 与此同时,南浔原本因蛊虫而异常冰凉的体温也瞬间恢复了正常。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闻笙,只见她的脸色已由惨白渐复红润,虽仍眉头紧锁,却已有生气流转。 如月出东山,渐显清辉。 南浔见状,心下一喜,不过在余光又看到被钉死在床上的蛊虫,身子又不由地一僵。 她转而望向云老,疑惑地问道,“晚辈愚昧,不知此举算成还是败?” 云老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至一旁的书案前,落笔写下一个配方,问道,“可要去钓鱼?” 南浔听闻,恍然顿悟,翻身下床跪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实则此蛊名为‘换命蛊’。”云老转过身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南浔开口道,“若想解蛊,除杀死母蛊外,需心意相通之两人,以心血为引,使其蛊离清禾之体。” “然蛊虫之狡猾很少能有今日这般,能使施针者将其定住一击致命,你也算以命换命,不过侥幸捡了一命。” “但此蛊难解之处并不在此。”云老沉吟片刻,问道,“南浔,你可知此蛊只以吞食女子血液为生?” 南浔闻言仿若雷劈一般,身子一僵,“我...” 她跪在地上,支吾了许久,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云老似也并不是一定要她解释些什么,又继续道,“这世间少有两女子相恋一事,所以倘若中蛊之人心悦于一男子,便是二人心意相通,也无法解蛊。” 南浔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有些颤巍道,“是晚辈不知人伦,隐瞒在先...” “清禾现在可知?”云老沉眸打断问道。 南浔低着头不敢直视云老的双眸,手指紧抓着地上的一把黄土,僵硬地点了点头。 云老眯了眯眼,又问道,“她知晓时,可有怪你欺瞒?” 南浔僵着身子,并未回答。 云老文人清骨,两朝帝师,可能接受自己的外孙女与一女子相恋这般枉顾人伦之事。 然,云老却从她的反应中得出了答案。 云老捋了捋胡须,视线在她二人间交错流转,半晌才又问道,“可要陪老夫去钓鱼?” 南浔瞳孔微睁,懵懂地抬起头来看向云老,心中不免疑惑,云老这是...没有生气吗? 云老见她这般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可是不愿?” “愿!自然是愿的!”南浔回过神来连忙应道。 她鼻尖有些发酸,没想云老竟是不介怀,她自然是愿意好好表现,哄好闻笙的外祖。 只是,她转头看向仍昏迷不醒的闻笙,心中满是为难。 云老见状,挥了挥手道,“清禾一时半还醒不来,且安排人去熬药,你不必担忧...” 南浔闻言,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她交代给军医熬药的事宜后,又命人准备了渔具等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闻笙的房间,陪云老来到了河边。 河水清澈可见,几只鱼儿游动其中,手中握着鱼竿,但显然心思并不在钓鱼上。 “怎地,陪老夫钓鱼委屈你了?”云老坐在一旁,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幽幽问道。 南浔听了这话忙摇了摇头,回道,“自然不是,晚辈只是想起多月前我曾与清禾游至一湖边,下水摸了两条鱼。” “当时清禾便说,若是您也在一旁,定是要恼我扰了您的鱼。”南浔解释道。 云老轻笑一声,点头道,“知老夫者清禾也。” “这水这般清,鱼儿清晰可见,下去便能摸上几条,要不我也给您摸两条上来?”南浔问道。 云老眯了眯眼,“然后好早些放你回去吗?” 南浔被人猜透心思也不闪躲,不禁点了点头,“晚辈诚然想讨好于您,但此时却实在静不下心来。” “讨好老夫做什么?”云老将鱼竿抛出问道。 南浔见此,也将鱼竿抛出,回道,“盼您应允,更盼清禾欢喜...” “老夫不是并未说什么吗?” “那大抵是晚辈贪心,晚辈盼着您真心赞同清禾的选择,盼您觉得她没看错人...” 让她无后顾之忧去爱想爱之人。 第160章 我是疯了不成? 闻笙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大帐内仅自己一人,混沌中所见一切都还萦绕在脑海之中,让她不禁浑身发颤。 她缩在床角,抱膝而坐,娇小的身躯在宽大的床榻上显得格外无助。 南浔安顿好云老回到大帐内时,便见闻笙已经醒来,但她整个人独坐在床角,脸色苍白如雪,眸中还带着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南浔心口猛地一颤,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闻笙平齐。 “什么时候醒的?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南浔声音虽轻,却满是自责。 她想伸手去将人拥进怀中,却不想被闻笙侧身躲了去。 南浔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又悻悻收回,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才让你无故中了蛊。” 闻笙红着眸子看她,半晌才颤声问道,“阿浔,我原本该过怎样的生活呢?” 南浔呼吸一滞,并不懂她为何意,她垂眸扯了扯闻笙的衣角,“你怎么了?” 闻笙瘪瘪嘴,委屈道,“这仗何时才能打完,你到底何时才来娶我?” 南浔见不得她这般模样,忙道,“月底,我答应你,月底之前定然返程…” 她顺着闻笙的衣角握住她卷缩的小脚,体温正常,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心口涨涨的,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闻笙又问,“那婚后你可会与我和离?” “我是疯了不成?”南浔瞪大双眼看着闻笙。 闻笙原本还沉浸在南浔让她嫁与丧人的悲伤中,此时忽闻她这句话,却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南浔见人笑了,才敢凑上去将人抱进怀里吻了吻鬓角。 闻笙倚在她怀中,平稳的心跳与炙热的体温给了她极度的安全感,“对不起阿浔,爱我太让你辛苦了…” 南浔听得微微蹙眉,还不待回话便又听闻笙说道,“阿浔,我从未对你以外的任何人有过心动…”无论此生,还是前世。 南浔闻言,默了半晌,声音沙哑道,“闻清禾,你这样,很容易诱得我想做坏事…” 闻笙唇角微僵,出了一日的汗,粘腻的感觉让她都不禁有些嫌弃自己。 她犹疑地看向南浔,“我这般你也会想?” 美人瞳孔微睁,满是不解,但病弱之态给她增添了一丝娇弱之美,让人不禁想要怜惜再怜惜。 南浔看得发痴,倾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坦诚道,“我何时不想。”我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闻笙嗔了她一眼,轻骂道,“色胚。” “色胚都好久没有了…”这次换作南浔有些委屈地揉了揉她的腰肢。 闻笙被她揉得身子发软,红着脸躲开南浔直勾勾的视线,咬唇低声道,“我又没有不许…” “真的吗?”南浔双眸一亮,就要扑上去一般。 “天都还没黑。”闻笙吓得忙用手抵在她胸前,“而且…还在军营呢。” 闻笙在她可怜兮兮的眸子下,声音越来越低,“那我至少要洗个澡吧…” 南浔闻言唇角弯弯,如沐春风。 她当真是爱极了闻笙无底线纵容她的模样,让她心口又涨又暖。 她又将人揽进怀里,“倒也没那么急色,我怕云老冲进来灭我小命,感觉做点啥坏事都瞒不住他似的,我怕怕。” “外祖来了岭南?”闻笙有些惊讶。 “嗯,云老恰巧云游至此,这才帮你解了蛊,我刚陪他钓鱼去了。”南趁机告状道,“我说要等你醒来的,小老头一刻都等不及了,非要去!” 闻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就不怕外祖知晓你说他坏话了?” 南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倒也不会这么神吧?连我说什么他都知晓?” 闻笙唇角带笑,点了点她的鼻梁,“万一呢?” … 闻笙稍作清洗后,便去见了云老,南浔贴心地未陪她一同去,而是给她祖孙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来了?”云老喝着茶,看着走来的闻笙问道。 闻笙咬了咬唇,站在云老面前,低声唤道,“外祖。” 云老见她这般模样,站起身来,手背在腰后,“南家那个小的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嗯?”闻笙不解。 云老上前一步道,“要不我外孙女怎与我生分了!” 闻笙闻言这才轻笑一声,上前环住他的胳膊,眼眸闪烁道,“她还真说了您坏话了,她说您是小老头,神神叨叨的。” “混账小子,不过让她陪我钓个鱼…”小老头闻言吹胡子瞪眼,甚是不满。 闻笙解释道,“阿浔那性子,您让她安静的陪您钓鱼,确实是有些为难于她了。” “你倒是向着她。”云老幽幽道。 闻笙脸颊微红,“哪里…清禾还告与您,她说您坏话呢,清禾心向谁外祖还不知晓吗?” 云老哼唧唧地看了她两眼,说道,“走吧,出去转转,也是难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机会来这军营之中。” “哪里,外祖正当年…”闻笙哄道。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闻笙搀扶着云老走在军营之中,虽并无士兵操练,却也不难在守卫中看出南家军的治军严谨。 两人所到之处,士兵皆会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闻姑娘。 “整日与她守在这男儿堆可会觉得无趣?”云老将士兵对闻笙的尊重看在眼里,开口问道。 闻笙摇了摇头,“倘若阿浔让我做这军营之中的一只候鸟,那我定然无趣。” “但她带我查看士兵操练,也带我于大帐中与副将一同商讨军情…” “我还与军医一同包扎伤员,学了些救护的医术,怎会无趣呢…” 云老静静地听着,但思绪却不禁回到上午,那个呆愣的少女说,她食言于要带清禾去看这世间之广。 当真是呆的… 第161章 是你自己放弃了她 云老只在南家军营中住了一日,次日清晨便要离去了,闻笙虽心有不舍,却也知晓战争之地不宜久留。 清晨的阳光洒在城墙上,映出三人相挨的影子,闻笙拉着云老,依依惜别。 南浔陪在闻笙一旁,开口问道,“云老接下来准备去哪一城?年底之前可会返回盛京城?” “打量老夫这小老头的行程作何?”云老闻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好早早地躲了去,别又让老夫逮了去钓鱼是吗?” 南浔闻言微微睁目,结巴道,“什,什么小老头,能与您一同钓鱼,晚辈求之不得...” 云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南浔心虚地看了眼闻笙,那委屈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小老头神神叨叨的什么都知晓,我这下可惨了,救救我... 闻笙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咬唇忍笑,随即又顶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神,摇了摇云老的胳膊,娇道,“外祖~” 云老无奈地看了眼纵着南家小儿的外孙女,转身挥了挥手,“走了。” 南浔上前一步,冲着云老的背影喊道,“您可记得早些回去呀,晚辈回去后,便要去闻家提亲的!” “等你提了亲再说。”云老步伐未停地说道。 南浔微微蹙眉,一把揽住闻笙的腰,瘪嘴道,“小老头什么意思呀...” 闻笙余光看了眼周围,脸颊微红却也没将人推开,只嗔了她一眼道,“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南浔眉头轻挑,“闻清禾,你最近好像很急着嫁我呢~” “所以呢?”闻笙迎上她的视线,问道,“你不急着娶我?” “我急死了呀!”南浔弯腰将人抱起,边向城内跑去,边大喊道,“赶紧搅了燕沥的老巢,回家娶媳妇去呀...” 闻笙倚在她怀中,与她一同笑得开怀。 这般不顾周围之人的眼色,快活地相爱在阳光之下的感觉,真让人贪恋。 ...... 两月余之战,燕国已不过强弩之末,再无还手之力。 南浔率兵攻到燕国主城之下时,太子承毫不犹豫地开城相迎。 城门缓缓打开,南家军的铁蹄声在城内回荡,燕国主城已是人心惶惶。 沦为阶下之囚的燕王愤怒地看向站在南浔身旁的燕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咬牙切齿地唾骂道,“竖子!灭国与你有什么好处!燕国不灭,你早晚都是这一国的王!” 他筹谋多年,联合三国之力,原本以为可以阻挡南家军的进攻,却没想到身边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燕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深邃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隐约透露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种目光令燕王不寒而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太少太少。 燕承淡淡开口道,“父王与我都心知肚明,您不会让我继位不是吗?” “就在您夺权外祖一家,最终逼得母后郁郁而终时,我就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了。”燕承继续说道,“而这太子之位儿臣能坐到至今,是因为儿臣二十年如一日地不曾有一丝一毫之错。” 燕王闻言,问道,“你恨我?” “恨?”燕承双目发红,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燕王的眼睛,“我当然恨您!在母后下葬的那日,我就在想,您为什么不去死!您为什么不下去陪她!” 燕承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您!可外祖一家满门抄斩,母后也没了,整个燕国无一处能是我的靠山!” “为了母后最后的叮嘱,我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二十年来我不曾敢喜欢任何事与人,只敢小心翼翼地活成您想看见的样子!只那一次!”他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双拳紧握,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恨意,“我分明答应您不再与扶音联系,您为何还是放任王兄去羞辱于她,让她不得不背井离乡,让我连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我只是渴望一点的温暖,一点的爱意罢了,您为何就是不允!”燕承喃喃道,“我真的差点就得到爱了...”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罢了!”燕王冷笑道,“为了一个女人就出卖自己的族人、背叛自己的国家!燕承你可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耻和愚蠢!” “父王您错了,愚蠢得不是我。”燕承反驳道,“是自诩聪明的您。” “您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断挑衅与北齐的边疆交界处,让边疆百姓民不聊生,又联合阳禹等过煽动夷州岛的秦由自立为王,您自以为燕国十年来的强盛已足以与北齐抗衡,却忽略了此时是南家军也会比十年前更为强大。” 燕承话语微顿,又道,“我不过顺应时势,减少两国伤亡。” 燕沥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若无他背叛,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 可他环视了眼四周,南家铁骑在城内穿梭,燕国将士纷纷放下武器投降,他知晓燕国已败,无力回天。 “你若真的爱那女人,便早该放弃太子之位与她远走高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失去之后才来装什么深情。” “你分明知晓,你若放弃太子之位,我并未会再为难于你不是吗?”燕沥直盯着燕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心里也曾哪怕一刻,嫌弃过她低贱的身份,自觉她不配不是吗?” 燕沥的话像如一把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燕承。 燕承闻言睫毛轻颤,“我从未轻视于她...我只是想为母亲报仇罢了。” “所以,不是我没让你得到爱,是你自己放弃了她!”燕沥冷笑道,“是她被放弃在了你的选择之下,你才没能得到爱。” “我没有...”半晌后,他又似自言自语道,“我自会去找姐姐认错...我以后都以她为先。” 南浔冷眼看着这对父子的对话,适时出声道,“燕沥,若你能将与齐衍勾结的证据交与我,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成王败寇,如今这般局面,我要那一条生路又有何用?”燕沥唇角勾起一抹嘲笑,看了眼她身旁的闻笙,“南浔,你真以为你赢了吗?” 言罢,他便挥刀自刎于城下...南浔下意识伸手挡住闻笙的眼睛,冷眸看着燕沥的死不瞑目。 第162章 开万世之新局 拿下燕国主城后,南家大军如破竹之势,迅速席卷了岭南四国。 这一年的菊月中旬,北齐完成有史以来真正的大一统。 竹里居之文人墨客,仰观星辰之变,俯察江山之秀,以翰墨书南浔之伟绩。 南家有子,智勇兼备,谋略无双,一举定岭南,开万世之新局。 一时间,南浔之名威震四海,无不知其人,无不晓其绩。 只是,南浔找遍了整个南越国,也并未寻到一个身怀“换命蛊”之人。 她再次踏入那阴暗湿冷的牢房,去见了已是奄奄一息的的燕霖。 只见他被挂在行刑架上,身上已无一处完好,部分关节白骨更是清晰可见,但仍被军医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地活着。 南浔站在他面前,目光深邃道,“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 燕霖听到来人的声音,艰难地睁开双眼,涣散道,“杀了我...”他声音虚弱的仿佛随时可能断气。 “杀了你?”南浔冷笑一声,“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求你...”燕霖虚弱道,“我真不知母蛊在何处,我只是听父王旨意,真的。” “看来还是不想死。”南浔挥挥手,示意身后之人继续行刑。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我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燕霖见此,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出言道。 痛苦的呻吟在牢中响彻,南浔矗立在原地微微蹙眉,看燕霖这般模样,他当是真的不知晓母蛊的下落。 她深深看了燕霖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开口道,“给他个痛快吧。” 她转身又说道,“你若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或许至少能与你父王一般死个痛快。”言罢,她快步离去。 闻笙身上的蛊毒虽解,但不找到身怀母蛊之人,定然是个祸患。 南浔将岭南一切安排妥当,仍旧留了人手继续在南越之地寻找身怀“换命蛊”之人,而她则是携闻笙动身返回盛京。 广陵渠已然竣工,水路将远快于她们来时的陆路。 南浔与闻笙乘船离去那日,远远地在人群中看见了白器,对视间,白器朝她二人行了一礼。 南浔看向闻笙,只见闻笙朝着白器微微颔首,算是承了他的礼,随即收回了视线。 白器虽是无罪,但为将者被敌人暗算,间接让南家掩藏的最大秘密暴露于敌人之手,如此这般... 但尽管如此,南浔也未食言,护得了他妻女周全。 与白器一同在人群之中的还有燕承。 他目送那艘巨大的船只离去,耳边却是南浔说的话,“山高路远,全凭良心,你既能放弃她,她自然也可以拒绝你。” ... 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船只缓缓离岸,闻笙与南浔并肩站在船头,看着岸边一切渐行渐远。 一年多的南下之行,仿若一场梦,一城有一城的故事。 微风轻拂,阳光透过飘动的发丝缝隙,洒在闻笙白皙的脸庞上,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南浔侧目看去,有那么一瞬,仿佛以为自己看到了神女。 似乎很久之前,在一个她夜探闻府时的夜晚,在月光与烛火的照耀下,她也曾有过这般的念头。 那时的她,自行惭愧到不敢上前,生怕误染了这美好。 闻笙察觉到南浔的视线,转过头来,眸底温柔无限,轻柔道,“怎么了?” 与那个踌躇的夜晚不同,南浔痴痴地靠近,赞叹道,“心肝儿,你可真美。” 她色心肆起,就算闻笙是天上那世人遥不可及的神女,她也胆大妄为地妄想沾染其中。 谁让…神女唯对她纵容无限。 闻笙闻言,脸色瞬间被光照染红,这人上儿一次叫自己心肝,还是在床笫间求她用那羞耻的姿势承欢... 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但果不其然又被这人拽去怀中,抱进了船里。 色胚向她扑来时,嘴里还委屈巴巴地说,“心肝儿,疼疼我,我都三个月没有了…” 闻笙身子发颤地被逼至床角,急促的吻纷落在裸露在外的每寸肌肤之上。 而色胚一路向下,埋首在她脖颈处时,急得连她衣衫都来不及解,有力的双手便揉了上来,感叹道,“好软…” 南浔边亲她,还边止不住嘴说混话时,闻笙羞得很是想揪揪她泛粉的耳朵。 然而手抬起时,只是心软地轻揉了揉她的耳唇,便环上了南浔的脖颈。 南浔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熟练地解了身下之人的衣衫。 舌尖灵敏而有力,鼻间的喘息又打散在敏感处,让久不经情事的闻笙一时难以承受。 她身子不禁向后退去,可她身后就是床栏,又能躲去哪里呢? 她伸手穿过南浔的发间,却始终没舍得将人推开,只用另一只手紧捂着双唇。 许久后。 风起浪涌,水光粼粼… 南浔一把揽住软了身子的人,又低头去寻那诱人的唇,一寸寸直将人吃得羞恼了,才将堪堪离去。 银丝缠连,勾得色欲熏心之人,又将人抵在墙角缠了上来。 “别忍…” 声声缠绵在耳边,海上漂泊的一月余,闻笙简直怕了这人… 南浔将凯旋的消息,早在她从岭南出发之时便传回了盛京。 昔日以纨绔二字称她的百姓们,也都想看看这仅一年多就有如此之建树的南浔,如今到底是何风范。 然,南浔救德州城于鼠疫,惩南下之贪官,筹款修渠,促南北往来,货物流通的种种事迹,其实早已传回了盛京城。 只是,在未一统岭南,实现各朝从未有过的大一统局面前,并没有太多人将此放在心上。 人们只是觉得南浔始终是这盛京的纨绔,仗着南将军的名声勉强被人称上一声南小将军罢了。 但如今,却不同往日了。 第163章 祖宗之礼法 南浔与闻笙乘船至幽州而下,此时的北方已然入冬,寒风瑟瑟。 两人未作停留,与张玺告别后,换陆路返往盛京。 大军分散驻守在燕与阳禹四国,与南浔一同归来的士兵虽并不算多,却也气派。 返航的马车行驶在青板石上,车内铺着厚厚的毛绒毯子,暖炉也烧得正盛。 闻笙坐在南浔的身上,被吻得失了神。 霸道的舌尖一如少女桀骜的性子,在口腔内一探再探,仿佛要将她全部吞下一般。 她双手环在南浔的脖颈处,白皙的手揉着那娇软的耳唇,纵得少女一再向下,虽是贪婪,却克制地不留一丝暧昧。 … 半晌后, 闻笙颊染红霞,无力地软在南浔胸前平息心口的躁动。 然而,还在她高耸之处揉弄的手,可并不想就此放过她。 她咬唇放任,又过了片刻,才出声提醒道,“可快到城外了?” 南浔随大军而归,自是要骑马回城接受百姓的欢迎,想到此处,闻笙眸眼中温柔更盛,柔声道,“将我放在城外的水云间,我晚些…” 南浔吻了吻她有些红肿的唇角,打断道,“不放,你随我一同入城。” “嗯?”闻笙疑惑地看向她。 闻笙不是不愿与她一同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是... 南浔似知她所想一般,开口道,“我一会将车内这层帘子拉开,只余外间那层纱帘。” “闻清禾,那即将到来的夹道相迎,与德州城外的相送一样,是属于你我二人的…”而非南浔一人。 闻笙微怔了怔,柔顺的眸子一时间水意盎然,久久无言。 马车缓缓前行,青石路面上回荡着蹄铁轻击的清脆声响。 闻笙端坐在马车内,注意力却紧随着骑马在侧的南浔,那身量身定制的银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与眼前那座巍峨的城门交相辉映。 得胜归来的战神之态,看得她不由心生眷恋,她的阿浔原就该是这般耀眼... 然而一阵寒风透过车窗的缝隙袭来,带着几分凌厉与刺骨,一晃如前世同年的这个冬日。 瑟瑟寒风,冷到了人骨头缝里一般,电闪雷鸣的黑压之下,她只能无力地望着心爱人在人人诋毁的菜市口处,等待既定的刀斩。 窒息的绝望感扑面而来,闻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子也止不住地颤了起来。 南浔余光瞥见她的情况,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问道:“冷?要不我还是帮你把车帘放下来吧?” 闻笙摇了摇头,“没事的,只刚刚那阵风有些冷。” 南浔闻言还要再说什么,大军已然入城,一个围观百姓大喊道,“快看,南小将军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的呼喊,仿佛整个盛京城都沸腾了起来,人们争相纷勇,都想先一步看看那个曾经纨绔不堪之人,如今究竟是不是如传言那般颇有建树。 南浔不甚在意地看了眼城前的相迎,侧头低声与闻笙说道,“稍忍一会,我让大军行快一些。” “倒也不必。”闻笙唇角微弯,眸眼中闪烁的光辉俨然代替了刚刚的绝望。 她迎着南浔的视线,轻声道,“南小将军,恭祝凯旋之喜。” 她声音里有毫不隐藏的愉悦,听南浔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后,回道,“同喜,南小夫人。” 闻笙双颊微红,嗔了她一眼。 挤在前排的百姓待看清南浔后,不禁感慨道,“竟真是南家那个纨绔?” “胡言什么呢,如今南小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能直言的?”一旁同行之人低声提醒道,“不要命了?” 出言之人顿时噤声,如今的南浔可不再是那个空有噱头的纨绔了,她达前人所不能,完成了有史以来真正的大一统。 不过,一个纨绔当真能在仅一年多的时间内,完成这般蜕变吗? 百姓们心中都有个明镜,但却已是不敢妄言,往后,这南家将更是如日中天了。 闻笙乘坐的马车渐入百姓视野中时,人群中也有人忍不住地问道,“那马车之中的女子,可是传言中与南小将军一路南下,修广灵渠,抗鼠疫,治贪官的女中豪杰?” 女子游历天下拯救苍生,带给盛京城中百姓固有思想的冲击,并不亚于南浔那个纨绔名震天下时带来的震撼。 人们也好奇,这般肆意的女子究竟长得何般模样。 闻笙坐在车内,静静地听着百姓的议论,大军一路从城边走到城中南浔都未作何反应。 偏偏在那句事关于她的话传来时,她的余光便见那马上的少女转过头去,冲着人群明媚地大喊道,“就是她,与我一同南下的女中豪杰!”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南浔朝着人群中大喊道,“这日后,我北齐的姑娘皆可入伍我南家军,可为国效命,亦可去看这世间之广!” 话落间,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女子如何能与男子一般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 “是啊,女子之名节大于天,自当安守于后宅之中方可,这是祖宗之礼法!” “何况,女子若也能从军,那宅中私事,又交与谁管呢?” 人群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禁摇了摇头,这纨绔便是得胜归来,却也依旧是那个不知礼节,肆意妄为的纨绔罢了。 阴阳之合,自有定数,岂能妄图打破祖宗之礼法,当真是冥顽不灵。 然而,也有少部分女子被南浔之话震撼到,女子亦可去看这世间之广? 她们艳羡的目光不禁驻留在车内的闻笙身上,那般经历,怕是她一生都不敢奢望的… 南浔并不在意人群中的百姓都作何想,有心之人听得进,无心之人劝不动。 她只忧心于这寒瑟的北风会冻坏了闻笙的身子,她快马催促大军进城,全然未看到二楼窗边的宋辞。 宋辞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军渐远的背影,挑了挑眉道,“南下一趟,反而更有魄力了呢。” 话落,她又淡淡道,“这下,你总该得偿所愿了吧。” 宋辞的手指敲打在窗沿,要说她一点都不艳羡,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事在人为,她总归也会有机会的吧? “宋小姐?” 第164章 你怕我娘? 宋辞闻声望去,没想出言之人竟是雍凉王妃袁洛,女人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耀眼。 明媚的阳光从还未来得及关上的窗缝隙溜入,晃照了宋辞的眼。 她闭眸阻去那光照,头都未转地伸手将那窗户关上,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袁洛施了一礼,“雍凉王妃。” 袁洛点了点头,淡淡开口道,“好巧,宋小姐是来看南家军凯旋的吗?” 宋辞闻言并未急着回复,只迎上袁洛的眸子,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两月余来她还是头一次与袁洛碰面。 两人间并不熟,她不知袁洛主动搭讪为何意。 “臣女不过路过喝了杯茶,又凑巧见了番热闹罢了。”宋辞回道。 袁洛并不介意她的打量,又问道,“听闻你与南小将军一同长大…” “所以呢?”宋辞唇角轻提,“我与她一同长大如何?未一同长大又如何呢?” “放肆,你怎这般态度与我们王妃回话…”宋辞话落间,袁洛身旁的婢女便斥责了她的无礼,不过话还未说完,便被袁洛抬手制止了。 宋辞微微一笑,躬身道,“是臣女无礼了,臣女的茶水已然喝完,就不多做停留了,雍凉王妃请慢用,臣女告辞。” 袁洛静静地看着宋辞离去的方向,不禁垂了垂眸,那性子当真也似她几分。 —— 南浔率军直接回了太尉府,只派人去宫中传了话,说明日再入宫复命。 反正齐胤卧病在床未亲迎,几个瞧不上眼的皇子与雍凉王在宫门前候着,她也不在意。 南夫人早早地在府前候着,见南浔骑马而归时,忙上前迎了两步。 南浔见此忙下马,朝着南夫人也走了几步,唤道,“娘…” 然后南夫人似嫌她碍事一般瞥了一眼,径直走到了马车旁,透过车窗与闻笙道,“受苦了,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闻笙起身要下车,却不想南夫人开口拦道,“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先回趟家吧,怕是闻夫人也等着呢。” 众目睽睽之下,南浔不便直接将人送回相府,这才直接到了太尉府来。 但同为母亲,南夫人很能共情闻夫人此时的心情,她转身看向南浔,吩咐道,“从侧边那条小巷送清禾回去。” 说罢,她上前一步又低声威胁道,“务必亲自送到闻夫人面前,你要是敢中途跑回来,看我不家法伺候你!” 南夫人还惦念着她家这个刚被人抓在床上,又将人女儿诱去了瘟疫之地的事。 如此叮嘱,不过是怕她心虚不敢见闻夫人罢了。 南浔闻言呆愣在原地,这太区别对待了…何况她怎会那般没有担当。 “您还真是多虑了!”南浔留下这么一句,便钻进了闻笙的马车内。 她虽是在自己娘面前理直气壮的,但其实从太尉府出发去往相府的路上,心里就开始发慌。 她之无颜何止她娘担忧的那两件,她甚至还食言于一年之期了。 闻笙隔着窗帘与南夫人告别后,心中原也是有些担忧的,虽是她娘放了她去德州,但却是她自作主张地与南浔一同南下。 一年多来,她从未收到娘亲一封回信,想到此处,闻笙不禁垂了垂眸子。 但她余光见着南浔笔直地端坐在她身旁,僵着身子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多喘一次的模样,又不禁有些想笑。 她微微倾身,看着南浔问道,“你就这般怕我娘吗?” 南浔闻言僵着身子转头道,“不怕。” 逞强的模样看得闻笙终是笑出了声,她伸手点了点南浔鼻子,柔声道,“骗子。” “没有。”南浔还想嘴硬,但迎上闻笙的视线时,微顿了一下,坦诚道,“好吧,是有一点…” “但不是怕,是…羞愧。”南浔又补充道。 还有一点是,她在想今日是不是就该一步一叩地将闻笙送回府。 然而她要是这般做了,不出半刻全盛京都会知晓是闻笙与她一同南下了,两人还未婚嫁,她不愿闻笙名节受损让家族蒙羞。 “我想娘会喜欢你的。”闻笙倚在南浔的肩膀上,打趣道,“毕竟南小将军那般大手笔。” 南浔每到一地都要往盛京寄回许多当地的特有的物件与吃食,此时怕是她娘的院子都要放不下了呢。 但最主要的是,她一路都在与娘亲分享阿浔的所作为,分享这一路的风景,不知她娘可有从她的信件中认识一个不一样的阿浔。 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便到了相府,南浔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还未站稳,便见闻夫人站在侧门前红了眼,而她身后是同样红了眼的绿玉。 她呼吸一滞,慌乱地拱手道,“晚辈请闻伯母安。” 然而换来的依旧是一阵风。 闻夫人见闻笙走下车来,忙迎了两步将她扶下来,有些哭腔道,“快让娘看看…” 闻笙一听闻娘亲的关怀,眸中也顿时盈了雾气,轻唤道,“娘…” 闻夫人忙应道,“诶!” 闻夫人将许久未见的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健康无虞,悬着的心也终于有了些着落。 “快与娘回家,娘早让小厨房给你做了爱吃的吃食…”闻夫人看也不看南浔一眼,拉着女儿便要回府。 闻笙看了眼还矗立在一旁的南浔,不禁抻了抻闻夫人的衣角,“娘~” 闻夫人依旧不为所动。 南浔见此忙摆摆手,示意闻笙不必在意自己,先与闻夫人回府。 闻笙咬唇,心中难免有些心疼于南浔。 但她看着娘亲发冷的面色,也知自己一年之多不曾回来实为不孝,无奈下只得先回了府。 然而就在两人迈向侧门坎时,南浔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闻伯母,晚辈明日还来,一步一叩绝不食言。” 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让闻夫人急促的步伐微顿一瞬,才将闻笙拉入了相府。 府门关闭前,闻笙不禁又回头看了眼南浔。 少女明媚地站在阳光下,笑靥如花仿佛在说:闻清禾,等我呀。 阿浔,我自然等你。 闻笙被娘亲牵着,不过才踏入前厅,便遇到了背手而立的父亲。 闻有政听闻脚步之声,转过身来看向二人,沉声问道,“回来了?” 第165章 屈辱 闻笙在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脚步也不由地慢了下来。 她虽与父亲算不得太过亲厚,却也始终心有敬畏。 可无论她如何劝说自己,宋沂一事,终是让她对自己的父亲起了疑心。 她垂着眸子踱步上前,躬身行礼唤道,“父亲。” 闻有政无甚神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对一旁的老嬷嬷示意了一下。 老嬷嬷会意,缓缓走向闻笙。 “这是何意?”闻夫人见状,挡在闻笙面前问道。 闻有政看着眼前的妻子,眉头微皱,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夫人何必明知故问?” 言罢,他扫了眼一旁的闻笙,视线又回落,“岳丈并未回来,不是吗?” 闻笙原也是不解,但看到父亲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复又看向那上前来的嬷嬷,瞬间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她脸色蓦然一冷,心中随即涌上一股屈辱感。 闻笙既能看懂,终日里守在后宅的闻夫人又如何会不懂,她沉着眸子上前一步,怒道,“闻言忠,你可知你是清禾的父亲,你可知羞!” 这世上,哪有为父者带着府中嬷嬷来验女儿是否为清白之身的! 闻有政余光看到闻笙渐渐发白的脸色,沉默了一会,反问道,“夫人又可还知,你为清禾的娘亲?” “可知她身为世家之女,一言一行从不代表她自己?”他紧紧盯着闻夫人的眸子,冷道,“她让人哄得没了头脑,连世家颜面,清白名节都不要了,那你这当娘也是失心疯了不成?” 南家那个,才刚带着与之一同南下的女子回了城,他这与外祖云游的女儿便回了府,放着府中正门不走,反而从侧门入内! 女儿与一纨绔私奔一年多之久,她这当娘的竟还试图替她隐瞒! 闻夫人听了他的训斥,顿时僵了身子,她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便沐浴在诗书礼仪的熏陶之中,如何不知女子婚前失贞,是多大的耻辱。 她悠悠无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苦,“那你也不能带着嬷嬷来验她的身子,你将她颜面置于何处!” “愚蠢!”闻有政斥道。 “与娘无关,是我自己非要去的...”闻笙矗立在原地,打断了闻有政的训斥。 她的声音因着那股屈辱感,而有些许的颤抖。 话落间,闻有政的眸子便向她看来,问道,“你现在,甚至已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吗?” 闻笙被父亲眼中失望的神情刺伤,不禁咬紧了下唇,她低垂着眼睑,长睫如扇般轻颤,掩去了眸中的水意。 无媒苟合自然令人不齿,这一点她从无法辩驳,但就如那日清晨她说与娘亲说的那般,她情愿且不悔。 再回到南浔高烧而来的那一夜,她还是会用这具身子,抚了小色胚那不安的心。 闻笙抬起头来,迎上闻有政的视线,回道,“那您也不能,这世上除我要嫁的那个人外,谁都没有资格验我的身。” “你要嫁的人?你要嫁与谁?南家那个纨绔?” 闻有政一连三问,但又还不待闻笙回复,又问道,“你可知婚嫁一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家贵女如你这般,还待字闺中,便自言婚嫁?” 闻有政脸色发青,言语间的不悦已然无法掩盖,他又朝那老嬷嬷挥了挥手。 “我不要!”闻笙眼眶发红,摇着头向后退去,可那嬷嬷不管不顾地便要拽住她的胳膊。 “放肆,我看你敢!”闻夫人抬手要去阻拦,却一把被闻有政拽住,“她如何不敢?” 他朝着那老嬷嬷沉声吩咐道,“带小姐回房。” 绿玉也冲了上来,想要将那嬷嬷推开,可那嬷嬷力大无穷,一手便将绿玉甩在了地上,绿玉随即又要爬起。 闻有政见状不禁蹙了蹙眉,转过头去与闻笙说道,“你也不想绿玉因未护好主子被杖责而死吧?” 闻笙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女儿是否为清白之身,于您而言就那般重要吗?” “且不说世家,便是平常百姓之家,女儿家的清白又岂会不重要?”闻有政不悦道,“诗书礼仪教,你都白学了吗?” 闻笙被他吼得身子一颤,仍道,“可您究竟在意的是女儿的清白,闻家的清誉,还是您自己的私欲呢?” 闻有政脸色不善,低声问道,“我的私欲?” “您没有私欲吗?”闻笙反问道。 您若无私欲,何故前世查不到一个宋沂。 父女二人间针锋相对,似谁心口都堵着一口气,还是闻有政先侧开了视线,沉声道,“带小姐进去。” “别碰我!”闻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便推开了身旁的嬷嬷,轻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可闻有政却狠心向外喊道,“来人!”话落间,便进来两个小厮将绿玉拉起向外拖去。 “我验!”闻笙眸中含着屈辱,“如父亲所愿,保这闻家之清誉,也满足您之私欲。” 她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略有讽刺道,“只是不知,倘若清禾已没了那清白,父亲当作何择?” 言罢,她也不等闻有政的回话,转身向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任凭闻夫人与绿玉如何在身后呼喊,也未回过头来。 … 房间内。 闻笙面色苍白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掐着掌心的指尖因这一刻的屈辱而泛白。 老嬷嬷见此,面无表情道,“老奴也是奉命而行,还请小姐莫要为难。” 老嬷嬷言语中不带一丝温度,上前一步便要解了闻笙的衣衫。 闻笙侧开身子,冷道,“我自己来。” 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南浔用了两世才得了她的欢喜与纵容,但这情绪原也就只独属于南浔。 如今她这般不怒自威的模样,也不禁让一生都活在严苛教条之下的老嬷嬷为之一摄,下意识地缓了手。 闻笙抬起眼眸,望向外屋那扇窗,僵硬地解开自己的衣衫。 衣衫一件件坠落于地,日光下白皙的肌肤得见天日。 冷风在空气中流动,芒粟肆起,闻笙却未许自己打一个冷颤。 老嬷嬷的手法熟练又仔细,粗糙的手掌落在身上,让闻清禾忍不住想要干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刻都像是被无限拉长,让闻笙的屈辱在心头无限放大。 耳边好像又传来那些不堪入耳之言,前世她无法在世人面前自证清白,今生她无法拒绝府中嬷嬷的验身。 仿佛无论如何,她都逃脱不掉清白二字所困住她的方寸之地。 女子清白固然重要,可她之清白与旁人何干? 是她的清白。 可能整个过程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但于闻笙而言每一刻都夹杂着屈辱,似经历了一场无尽的折磨。 终于,老嬷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收拾起工具,躬身道了句,“得罪了。”然后背过身去。 闻笙面上毫无血色,僵硬着身子弯腰一件件地将自己的衣裳穿上,仿佛一件木偶。 而后,听不出什么情绪道,“出去。” 老嬷嬷躬身而去,闻笙将房门反锁,缩坐回床角,她轻轻环抱住自己,眼泪这才忍不住地无声滑落了几滴。 老嬷嬷自闻笙院中离去回到大堂时,府丁已然离去,绿玉双眼发红搀扶着同样泪流满面摇摇欲坠的闻夫人。 而闻有政则面色发青地背手而立,显然刚刚又有过激烈的争吵。 三人见到老嬷嬷的到来,神色各异,而闻有政则是在看到自家夫人与女儿的贴身侍女的神情中窥探到了“真相”。 他难掩怒意,快步上前,却听老嬷嬷躬身说道,“禀相爷,小姐仍为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不止闻有政,连闻夫人与绿玉皆露惊愕之色。 闻有政微微蹙眉,半晌道,“下去吧。” 老嬷嬷躬身离去,闻夫人才反应过来,撞开闻有政道,“你满意了?”说罢,快步离去。 只是,等她到了闻笙院里时,却发现闻笙将门反锁,任由她如何敲打也不出一声。 闻夫人伏在门边,哭泣道,“清禾,你让娘进去好不好?娘陪陪你…”然而房内仍没有回音。 绿玉也看得着急,思虑片刻,红着眸子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闻夫人一把抓住她,“去哪?” “奴去找南小将军。”绿玉回道。 闻夫人听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斥道,“不许去。” “她若有心,自然会来,她若无心,你去了也不过是折了清禾的颜面。” “此事,除非清禾自愿说与她听…” … 南浔将闻笙送回府中后,便急冲冲地回了府中,才踏入大门便开始喊,“娘!!” 南夫人坐在主院中被她中气十足的叫喊声惊得微微蹙眉,她将手中茶杯放下,低声道,“这是叫魂呢?” 不过话落间,南浔已然冲进了主院之中,气喘吁吁地定立在她面前,大声道,“娘,我明天要去相府提亲,您给我找这盛京最好的媒婆来!” 南夫人被她的声音震得耳朵疼,她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微微一笑,“你娘不聋,听得见...” 南浔蹲下身来,抱住娘亲的大腿,“娘,您快叫人去呀,我听闻这好的媒婆可是千金难求,这都已快申时了,您别请不来,再耽误了我明日给您讨个美人儿媳回来。” 南夫人闻言嘘看了她一眼,心想着若是今日将人揍上一顿,明日是不是真会耽误了她去提亲。 南浔抬着头,轻易地便从娘亲的眸色中察觉出一丝的危险。 她嘿嘿一笑,讨好道,“我早点将人娶了回来,您和爹脸上也有面不是。” “我和你爹脸上有面?”南夫人一眼看透了自己女儿的德行,直言道,“怎么看都觉得你更得意一些,那样好人儿嫁了你这般不着调的女儿郎。” “确实是我高攀了,女儿至今感恩于老天垂爱。”南浔点了点头,被自己亲娘训了也不生气。 她继续道,“但我早日成亲,您日后出门逛街就有个清禾那样颇有才学又貌美温婉的女儿陪着您,这旁人见了不都得艳羡于您呢。” 南夫人挑了挑眉,那哪个做人母亲的不想要个闻笙那样可人贴心的女儿。 “您没事再找我岳母喝喝茶,这小日子过得多舒坦呀,娘~”南浔抱着南夫人的大腿求道,“您快去呀!” 南夫人见她这般无赖似的,不禁给了她一记白眼,“等你催,黄花菜都凉了。” 言罢,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扔了过去,说道,“知你今日回来,早便给你备好了,先去看看可还要添些什么?” 南浔接过钥匙,唇角一咧,“娘,您最好了!” 说完,她就带着太尉府的库房钥匙,一溜烟地跑没影了,独留南夫人一人坐在主院中。 南夫人微微一笑,又端起茶杯,然而杯中的茶水早已凉了。 她又无奈放下,但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低声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南浔站着自家的库房之中,不禁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后又毫不在意地清点了娘亲替她整理好的礼单。 礼单上可谓事无巨细,承满了太尉府的重视。 夜色渐浓时,微凉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入屋内,洒在南浔身上,却丝毫不减她内心的炽热。 她至今都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能入了闻笙的眼,当真是如做梦一般。 昔日纵容似蜜一般化在心间,她只想象着明日求亲的场景,心口就已是悸动不止。 翻来覆去间,南浔一夜未眠,天还未大亮,便起了身。 然而,她收整过后踏出房门,才发现她娘早已带着媒婆候在前院中,指挥着府中士兵将库中见面之礼搬出。 那媒婆见了她,忙上前恭维道,“先提前恭祝南小将军新婚大吉。” 南浔听得开心,忙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金子打赏了去,媒婆得了金子笑得开怀,又一直夸赞她与闻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反而南夫人白了眼她那不值钱的模样,说道,“起来这般晚,到底是谁要娶媳妇?” 第166章 提亲 南浔闻言不禁收起嘴角,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您这两日也太过于凶了,儿是要去提亲的,您可高兴些吧,不然人还以为咱是去找相府的麻烦呢。” 南夫人微微一笑,环视了眼四周的人,低声咬牙道,“你给我赶紧着...” 赶紧着给我把人求娶回来! —— 太尉府大门开启时,路上只三三两两的行人。 南浔踏出大门后,便有人上前行礼,恭维道,“问南小将军安。” 其态度与以往见之而躲大不相同,南浔微微颔首,良好地接受于这世间原比她所想更为势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扯开衣摆,便跪在了地上。 路过之人见她如此,皆为一惊,都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连原本乐呵呵的媒婆都是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许的不知所措,但她又见南家夫人仿佛早已预知一般毫无波澜,瞬间又是那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南浔开口道,“太尉府南辰之子南浔,爱慕于闻家女闻笙已久,今求聘其为妇,托付中馈,终老一生。” “天地为证,此情不渝,永矢弗谖。”言罢,她闷声叩首。 围观之人不知她这般是作何意,只又见南浔起身后,又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再叩首。 一步一叩,一叩一诺。 而南夫人站在她一旁,并未出言阻止,两人身后还有出了名的媒婆,跟带着几十抬的箱子。 阳光斜照在那些敞开的箱口,奇珍古玩,金银珠宝流水似的从太尉府倾泻而出,直惊了众人的眼。 霎时,议论声此起彼伏,这显然与头两年那场玩闹不同。 围观的百姓们突然意识到,南家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为南浔提亲闻家女。 “南小将军这仍是对闻家女念念不忘不成?”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人接话道,“看这架势确实像,只是这一步一叩,可是在逼迫于闻家?” 全盛京的百姓皆知,早在两年前,无论是闻家还是闻笙本人,皆已拒绝了南浔。 “若是逼迫,以南家如今之势,何须她这般作态?” 周围之人不禁称是,他们边猜测,边跟随南浔一路前行。 不过一会的时间,三三两两的街道涌入许多看热闹之人,他们将两侧之路围得水泄不通,却又自发地给南浔留出了一条通往闻府的小路。 他们就这样看着刚刚得胜归来,正在势头的南小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全然不顾旁人眼光,从太尉府门前一步一叩地向闻府跪去。 这一路上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就没停过,一开始时也都还是些恶意的猜测。 “这南小将军不是昨天才将与她一同南下的红颜知己带回了盛京吗?不过一日就又忍不住了吗?” “有红颜知己又如何,这世间哪个男子不愿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话落间,那人又低声说道,“何况以闻家女之仙姿,哪个世家不想求娶!” 断断续续的议论传到南浔耳中,她沉眸再前行一步,叩首道,“太尉府南辰之子南浔,爱慕于闻家女闻笙已久,今求聘其为妇,托付中馈,终老一生。” 她抬首,起身又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喊道,“永不抬平妻,永不纳妾。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哗然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便是更大声且毫无顾忌的争相议论,“南家子,疯了不成!?” “生来便流连花丛,夜夜宿在那群芳阁的纨绔子弟,竟发誓说永不抬平妻,永不纳妾!?” “南夫人就在一旁,竟是不阻止她?” “阻止?你们忘了,南大将军二十年来也只南夫人一人。” 议论纷起,接连不停,而街道相邻的商铺也开启一日营生,有矗立在二楼的一些贵女们,也震惊在被少年的一步一叩的呐喊中。 永不纳妾,这世家之子几人能做到? 不...甚至他们大抵不敢如南浔这般,当街宣誓于众人。 而且听闻,南浔院中那些姬妾,其实都是受她救助的可怜之人。 早在两年前,南浔第一次去闻府提亲时,就已经将人都安顿了出去。 如今广陵渠增进南北经济往来,那些姑娘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心怀良善,矢志不渝又一统天下之人,竟曾是她们眼中人人闪躲,唯恐避之不及的纨绔... 当真是可笑... 南浔一步一叩,并未抄近道,反而带着那几十台的礼,绕了城中最远的路,仿佛一心要让这全盛京之人,皆知晓她的求娶之心似的。 她额头从渐红到破皮,都始终跪得规矩,无一丝一毫的敷衍,周围议论之声已逐渐消失。 她一步一叩到相府之时,额头上的鲜血已顺流不止,其惨状让看者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而相府大门依旧如头两年那般紧闭。 南浔远远见着,但仍跪拜至门前,越喊越大声道,“太尉府南辰之子南浔,爱慕于闻家女闻笙已久,今求聘其为妇,托付中馈,终老一生。” “永不抬平妻,永不纳妾。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知道,无论如何,闻笙能听得到。 她喊与闻笙听,也喊与承诺于的闻夫人而听。 南浔一步一叩之事,早已从城中传到了相府内,闻有政脸色发青地站在前院中,不善地盯着紧锁的大门,听那人不懈的呐喊。 闻夫人原在后院中守在闻笙的房门口,听到外间的声音久久未动,她深看了一眼闻笙的房门,问道,“清禾你可要出来?” 空气静默,仍无人回复。 她垂了垂眸子,颤巍地向前院走去。 闻有政见她前来,不悦道,“你来这做什么?” 闻夫人并不愿理会于他,也看向相府的大门,“妾身已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闻有政被她一噎,顿时无言,半晌后又开口道,“莫要插手。” 闻夫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闻言忠,我当真是看不懂你了。” “你可以教导于清禾,但不可羞辱于她,清白一事,你可曾问过她一句?想不想嫁于这人,你又可曾问过她一句?”闻夫人问道。 闻有政闻言,微顿一瞬,“她与那人南下一年之久,我问与不问又有何异?” 闻夫人又问道,“那你既已认定,验与不验又有何异?” 第167章 砸了 南浔在闻府外大约跪了半个时辰左右,依旧不见有门开的迹象,心下一横,便起了身。 众人见状,只道她放弃了,但也不禁有些心疼于她,从清晨开始一路跪来这相府至今已快午时,额间更是血迹斑斑。 谁成想,南家那祖宗起身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砸了。” 轻飘飘的仿佛玩笑话一般,但随即便有士兵上前,犹如攻城之势一般,破门而入。 速度之快,攻势之猛,令人不禁咋舌。 刚还感动天地之人,求娶不成,就砸门而入… 南夫人依旧未有言语,仿佛就是来撑腰的一般。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破门后,南浔反而又上前跪地叩首,“南浔爱慕于闻笙,真心求娶。” 她就这般一步一叩地进了闻的大门,而闻相夫妇则脸色不善地站在前院之中。 围观群众争相向闻府内看去,生怕错漏一丝的细节。 相府的府兵持械上前,可气势全然不敌战功赫赫的南家军,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有南家军为其开路,南浔一步一叩很快便跪到了夫妇俩面前。 南浔恭敬地朝着二人磕了头,毫不退缩地迎上闻有政发冷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小侄儿南浔,求娶令女闻笙,望丞相大人恩准。” 闻有政冷笑一声,“南小将军带兵而来,持械而入,谈何求娶?” 他视线一扫而过,落在南夫人的身上,仿佛在质问,这就是你南家子? 仗势欺人,以权谋压。 然而还不待南夫人开口回话,南浔便道,“小侄儿是要求娶的,然,门不破,小侄儿进不来,谈何求娶?” 言罢,南浔又朝着闻夫人深深磕了一头,“南浔顽劣不堪,至今为止也不敢称自己为一声君子,君子重诺,而南浔总因过于自负而食言。” 她暗指晚于承诺之期回来一事。 “南浔离经叛道,又贪图当下的快乐,常做世俗不许之事,定然也不是世家贵女,甚至长辈眼中的好郎君。” “但南浔心有一人便只有一人,若能得娶清禾入门,府中库房财钱定然全交由她管理,南浔决不留小金库。” “更可在大婚当日立下字据,此生皆以清禾为主,终生爱惜她,疼惜她。倘若变心,我当立即自刎于城下,绝不碍着她的眼…” 南浔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抬首迎上闻夫人的眸子,诚恳又祈求道,“求您同意将清禾嫁于我。” 这话落间,媒婆也迎了上去,笑盈盈地道,“丞相大人,这南小将军风流倜傥,战功赫赫,那与咱闻小姐那是一个绝配…” 南浔身上都是抖的,她其实还是觉得自己除一颗真心外,一无是处。 而世家之姻,最不在意的便是一颗真心。 她从一进来,始终未见到闻笙,也不见绿玉,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乱。 闻夫人冷冷地看着南浔,久久未言,她说不清此时心中感受。 跪在眼前的少年,被额间的血染红了眸子,可那赤红的眸子仍不难看出她的诚恳。 分明已是站在高位之人,却仍能为娶一人而不顾颜面,倾之所有。 她想,她此生都无法再见一个少年,能为娶一女子而环着盛京城一路跪叩而来。 倘若,她没有欲行婚前不轨,没有诱得清禾与她一同南下,让她担心了两人一年多后,又让清禾回来后因此受了屈辱。 她定然也会觉得世上再没有人比眼前的少年更爱慕于她的清禾。 “起来。”闻夫人声音有些许难以抑制颤。 南浔微微睁目,缓缓起身后,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下了。 南夫人见状微微蹙眉,却并未阻拦。 她敏锐地猜测这闻府内定然是发生了何事,闻相与闻夫人间的情绪似乎都不怎么好。 “这是你该受的。”闻夫人浑身发颤,出言道。 分明已是占尽了便宜,做尽了坏事的模样,却偏又留了一丝的理智,守了底线分寸,让人恨都无法恨得痛快。 闻有政也惊愕于他向来温顺的妻子竟能做出这般撕破颜面之事,“送客。” 他沉声开口道,“南夫人与南小将军还请回吧,太尉府虽是因南小将军一战封神而如日中天,却也不能罔顾我北齐律法,强闯民宅…” 南浔挨了一巴掌,反而有些心定地回笼了些思绪,闻夫人若是有气,昨日为何不打她? 为何今日这般憔悴又心伤的神情? 她深看了眼闻有政,打断道,“清禾在哪?” 闻有政沉了沉眸子,“这与你无关,南小将军莫要强求。” 南浔脸色蓦然一冷,大步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拦下!”闻有政一声令下,府丁迅急朝着南浔冲了过去。 而南浔脚步未停,喊道,“向西!” 与此同时,南夫人上前两步轻轻一拉,与闻夫人调转位置,挡住了她的视线。 随即,向西应声而来,一斧头劈碎了离南浔最近的府丁。 “啊!杀人了!”在相府外围观群众失声尖叫,他们虽听不清府中对话,却也怎么也没想到刚还和煦的氛围下,不一会便拔刀相见,南家竟猖狂到直接在相府杀了人。 南夫人听着外面的声音着实觉得聒噪,挥了挥手,命人将破开的府门关闭。 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阻了外人视线,也将府内之人困于方地。 南浔轻车熟路,快步走进后院之中时,绿玉正蹲守在房门外。 绿玉见着来人红着眸子,低低喊了声,“南小将军。” 南浔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沉问问道,“清禾在里面吗?” 绿玉点了点头。 “发生了何事?”南浔又问。 绿玉摇了摇头,“奴不能说…” 南浔眸色发沉,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轻声道,“闻清禾,我来了。” 我来兑现承诺,提亲求娶你了。 第168章 婚礼定在何时好? 房间内久无回应,南浔心中那股不安便更浓郁了,她沉了沉眸子,退后一步,一脚踹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南浔踏入房间后,一眼便看到红着眸子抱着双臂躲缩在墙角的闻笙。 南浔呼吸一滞,快步走了过去,跪在一旁,似怕吓着她一般,轻声唤道,“闻清禾。” 闻笙抬眸看向南浔被鲜血染红的眸子,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 她僵着身子,抬手用袖口擦去她额间的血,哽咽道,“疼吗?” 南浔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一路上,我感觉自己比南下时打赢了四国还霸气。” “傻。”闻笙轻骂道。 南浔垂了垂眸,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你才傻,又傻又好骗。”说罢,她动了动身子将人抱进怀中,为她暖着身子。 绿玉矗立在门口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不一会便端了热水和粥过来,而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南浔拧不过闻笙,只得先由着闻笙帮自己处理了伤口。 她抬眸看着闻笙,那盈盈秋水的眸子满是疼惜,看得她心口发涨,“发生了何事,要与我说吗?” 闻笙擦拭伤口的手微微一顿,未隐瞒道,“父亲知晓我是与你一同南下了...” 她熟稔地帮南浔处理了伤口,嘴巴又张了几次,才继续道,“昨日有嬷嬷来验了我的身。” 话间,有她极力隐忍的颤意,南浔听得心口一痛。 若不是她,闻笙会是这盛京城中最冰清玉洁的世家贵女,所有儿郎争抢的府中正妻。 若不是她,闻笙如何会受得这份羞辱…她好像,总让闻笙变得不堪。 闻笙见她这份模样,捏了捏她的耳朵,抬起身来去端一旁的粥,轻声道,“饿。” 南浔机械地接过来,抬一口口地喂她。 “告知与你,不是为了让你愧疚。”闻笙淡淡开口道,“我只是不愿瞒着你,任由你猜测不安。” “阿浔,情到深处自然浓,倘若我不愿,你且碰不得我分毫。”闻笙拉着南浔的衣领,“从一开始,我便是以色诱你的…” 说诱这个字或许不准,她只是知晓这人好色,便纵着她愈加痴迷,不断试探。 试探她到底能纵得她到何种地步。 倘若她有过哪怕一次义正辞严地拒绝过南浔,南浔都不会做出日日爬她院子之事。 南浔闻言,不禁握紧了碗沿,“闻清禾,现在该被哄的人是你…” “你哄的话,我不爱听…”闻笙倚在她胸前回道。 南浔垂了垂,问道,“你觉得我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 南浔希望闻笙能在亲人的祝福声中出嫁,如今来看却是很难,但她并不介意背负那强娶之名。 南浔大张旗鼓地跪叩来,到闻府后先是砸门,后是见了血。 一环接一环的作为,让闻府外的百姓陷在无尽的哗然中,更令人称奇的是再见她出闻府时,头上伤口已然包扎。 少年急冲冲地出了闻府,快步上马,只留下一句,“承蒙诸位一路护送,南浔大婚之日,定然宴请全城!” 众人看着她快马离去的模样,又见依旧在前厅中黑着脸色的丞相,一时不解。 这婚可是定了? 众人带着疑惑渐渐散去,而诸路眼线也皆回各自主子面前复命。 雍凉王静静听着下人来报,不禁眯了眯双眼,南家已如日中天,若再娶了闻家之女,可还有何人能奈她何? 他双指敲打在桌面,除雍凉一带有他十几万的兵外,南家八十万大军几乎镇守在北齐各地,其中漠北,岭南占多数。 他那皇兄当真是个废物,在位多年,武将之权不但一点未削,反而任由其渗透其中,如今的皇室,怕只剩个虚壳了。 他静静地饮了一口茶,他可不喜欢这种几乎随时被人拿捏的感觉,他喜欢拿捏… 掌他人生死,为自己所欲,才当体会人生之乐。 皇宫各处收到消息时,只有凤鸾殿的气氛最为悠闲。 宋辞趴伏在南轻的腿上,与她十指紧握,自那日被南轻主动回握后,她便常喜欢这般牵着她。 “这阿浔光是提亲都这般轰动了,且不知娶亲时要闹腾到何种地步,当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宋辞仍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抬眸看着南轻说道。 南轻这张脸,她可真是怎都看不腻。 南轻迎着她的视线,似并不关心自家侄女那惊天动地的提亲之行一般,只问道,“好看吗?” “美极了”宋辞唇角轻提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南轻眉毛轻挑,“小嘴儿真甜。” “辞儿的嘴甜不甜,姑母不知晓吗?”宋辞爬起身来凑了上去。 南轻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声色淡淡,“嘴儿长在你身上,我如何…唔。” 少女柔软的唇猛然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轻舔那完美的唇形,却始终不敢深入。 宋辞睁着眼睛,直盯着南轻的眸子,怕从她眸中看到抗拒,却更怕从她眸中看到从容。 不过几瞬,少女的眸子便染了些雾气,南轻轻叹一声,无奈道,“闭上眼睛。” 少女不肯,甚至气恼地轻咬了一口那诱人的唇肉,“你不愿看我是不是…” 南轻微微蹙眉,“属狗的…”言罢,抬起手来,遮住宋辞的眸子,舌尖轻轻一勾,便撬开了少女的唇。 极尽温柔的吻,让毫无经验的少女不禁陷入情潮,抬起双臂环上南轻的脖颈,慢慢回应,甚至有些窒息仍不舍离去。 南轻侧开脸,少女缠绵的吻又落在她的脸颊,她轻声提醒道,“呼吸…” 宋辞闻言才大口喘息了几下,便又抬头去寻南轻的唇,喃喃道,“姑母…” 小姑娘双眼迷离,脸颊发红,轻唤姑母的模样实让人看了心软。 又一吻起,缠绵不休。 许久后。 宋辞盯着南轻微肿的红唇,笑得发痴,“姑母可尝出来了?辞儿的唇甜吗?” 说罢,也不待南轻回复,又道,“姑母的唇,又软又甜,甚是好吃。” 南轻看着笑得发甜的小姑娘,捏着手帕擦拭她唇角的水渍,幽幽道,“齁得慌。” 宋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笑眯了眼,南轻是在回她说甜,“姑母,你可真好~” 南轻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小姑娘虽是不说,但她却是从昨日便发觉她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是为着何。 此时,见她笑得那不值钱的模样,眼底也不禁有了笑意,总算将人哄好了… —— 南浔快马离开闻府后,便入了宫,齐胤强撑着身子在御书房内见了她。 时隔一年多再见,此时的齐胤已是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 南浔虽已知他况,这猛然一见,也不禁有些许的惊愕,不过她面上不显,仍恭敬道,“臣南浔,参见皇上。” 齐胤端坐在上位,细细看着跪地叩首之少年,此时的她已然不是曾经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也难为她,那纨绔的性子一装十八年,远离了这盛京才敢有所作为。 也是了,南家,可有凡辈? “阿浔此行,倒是成长了不少。”齐胤沉吟片刻开口道。 南浔不怎么有心的回道,“皇恩浩荡,臣这一路才所见颇多。” 齐胤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嘲讽,不过转瞬而逝,“一路南下,可有收获?” 南浔听出他话中之意,毕竟齐胤当初肯放他南下,也不过图着那一丝的贪念。 她抬起头来,迎上这苍老帝王的注视,沉声道,“自然。” 齐胤闻言,混沌的眸色瞬间变为发亮,“哦?爱卿不妨仔细说说?” “在那之前,圣上可否许臣一诺?”南浔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 南小将军凯旋盛宴的规格,几乎超越了南大将军的每次庆功宴。 一众大臣入席后,看向空缺的丞相之位时,皆是静默不言,白日之事众所周知,却无人敢提。 宴席还未开始,姜时坐在齐桓身旁,时不时地向外看去。 他今日午时才下了十二时辰的值守,听闻了南浔之事,直接快马去了闻府。 结果两人刚好错开,以至于南浔回来了两日他都还未见到人。 “不行就去门口迎迎吧。”齐桓端坐在坐席上,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开口道。 姜时收回视线,嘴角顿时咧开,问道,“可以吗?” 齐桓转过身去,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回道,“当然。” 姜时睫毛轻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齐桓,你偶尔这样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 “是吗?”齐桓端坐回去,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 “生气了?”姜时又凑过去,“我与阿浔自小一起长大,真的就是好兄弟,绝无逾矩,和宋辞一样…” 他不提宋辞还好,提了宋辞,齐桓周身顿时冷了一些,“都忘了,姜小公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呢。” 姜时被噎得面色一僵,“哪里啊…” 齐晏坐在两人一旁,余光始终注视着这二人间的相处,心中只觉怪异。 可两人如此光明正大,又仿佛他多虑。 一同注意着他二人的还有齐怀夫妇,齐怀打量着这几乎掌管宫中所有侍卫的年轻人,只听说他与南家那个一同长大。 他视线又看向一旁始终得体的齐桓,貌若女子惹人怜,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当真是个好拿捏的… 袁洛只看向两人几眼,余光便又不自觉地注意到了那少女。 今日那少女唇角带笑,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席间众人各有各得心思,只听士宦高声喊道,“南小将军到…” 一众大臣纷纷起身,恭敬地唤道,“南小将军。” 南浔矗立在入口处,扫视了眼雕梁画栋的大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一一回礼。 路过宋辞席坐前时,看着她那般如沐春风模样,不禁微顿了下脚步,两人相视一瞬,她随即朝着宋渊回了一礼。 只视线迎上宋沂那怨毒的眸子时,漆黑的眸子暗了又暗,沉声道,“宋沂。” 宋沂咬牙,在众人看过来前隐去眼底的怨恨,躬身回道,“南小将军。” 南浔俯视着他,应也未应,只盯到他胳膊打颤,众人皆投来异样的打量,她才甩甩衣袖地又向前走去。 南浔走后,宋渊深深地看了宋沂一眼,却终是没在这宴席之中说些什么。 直到士宦将南浔引到主席间,她视线扫过三位皇子,最终定在姜时身上,出言道,“怎地,这么看着我,羡慕我快成婚了啊!” 她幽幽地瞥了齐桓一眼,“羡慕你也早点急啊。” 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南浔话落间,已然坐在自己的坐席之上,看着姜时在他对面嘟囔道,“没良心,爷还不是担心你!” 南浔趁人不注意,看向齐桓唇角微勾,一副与姜时一般幼稚的模样:瞅见没,那狗子就是在意我,你讨厌我也没用,气死你! 齐桓无视于她… 宴席之主入席后,不过片刻,士宦又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百官起身恭迎。 两人虽然一同入场,皆盛装出席,柔和的灯光下,两人间的间距仿若见不到首尾的长河。 分明是相同的年纪,却一个苍老无神,一个容光焕发年仅三十一般,实看不出什么帝后般配来。 南轻踏入大殿,余光看见那直愣愣的少女,不刻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略有警告。 谁知,反而令那少女笑意更浓。 她轻叹一声,不再理会,直视前方与齐胤一同坐在了上位,这才看向南浔。 只这视线一扫间,便与一熟悉又陌生的眸眼相遇,南轻只微顿一瞬,下一秒便移开来,看向南浔,“回来了?” 南浔咧嘴一笑,回道,“是呀,姑母,阿浔回来了。” 南轻点了点头便收回视线,只听齐胤惯例说了些场面话,宴席正式开始。 殊不知,从南轻入场开始,这上一代几人的注意力就始终未离开过她。 齐怀眸色不悦地看着袁洛因紧握茶杯,而不禁发白的手指,唇角不由提起一抹嘲讽。 二十多年了,依旧只有南轻才能让这女人失了神。 他低下头,咬牙低语道,“袁洛,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 第169章 赐婚 南浔坐在齐怀夫妇邻桌的位置,虽她耳力不及姜时那般灵敏,却也是练武之人。 她听到齐怀的话时,不禁扭头向两人瞅去,只是,那绝美又熟悉的侧颜映入眼帘时,让南浔不禁微微睁目。 竟是那画中之人... 她小时曾在姑母房中见过一摊开在书桌上的画轴,那画卷上一身子绰约,却难掩清冷之色的女子静静矗立在柳树之下。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鬓间的发丝,应声回头间的侧脸有着与她周身散发清冷决然不同的温婉,如月里嫦娥。 然而,她之所以会记得此事,并不是那画中的女子,而是因着当南轻走进房中发现她看到那画时的反应。 那是她在近二十年的成长中,唯一一次看到姑母对她变了脸色,她沉声道,“出去。” 南浔几乎下意识地看向姑母,只见她全然不给这边一丝眼神,神情得体的依旧是那二十年如一日的皇后之容,仿佛并无什么情绪。 反而是齐胤,若有似无的视线向这边飘来了几次。 她宛若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又向宋辞看去,果不其然见到她神情不如之前那般明媚。 宋辞一整颗心系在南轻身上,十几年间她几乎敢说,她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能先察觉到南轻的情绪变化。 她怎会错过,南轻看向雍凉王妃时,那一瞬的停顿,以及此刻她那呼吸起伏间并不正常的胸口。 齐怀见袁洛依旧无视于他,不禁有些窝火,他直接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问道,“王妃为何不回我?” 他如愿见到袁洛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才有了些畅意,得意洋洋地向那高位看去。 虽,那高位之人,仍未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南浔余光将两人间的相处尽收眼底,不禁微微蹙眉。 然,她也无权干涉旁人夫妻间的相处,只要...这人不要影响到姑母便好。 闻相称病,未出席今晚的宴席,而圣上却对白日间那种轰动盛京城的闹剧置之不问,众臣心中皆已暗中盘算。 南浔手指敲打在桌面,因着闻笙未出席而觉这宴席无趣,不禁开始盘算着离去的时间。 齐晏端酒起身道,“阿浔小小年纪,头次独自带军南下,便成旁人所不成,以一己之力扩我北齐疆土,开万世之新局,当真是勇猛,为兄敬你一杯。” 南浔抬眸看他一眼,那如蛇蝎似的眸子一如从前,只是少了些轻蔑。 她拿起桌面上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起身道,“三皇子谬赞了,南浔一路受各地支援,侥幸罢了。” 两人对视间皆是对彼此的打量。 齐胤深看了齐晏一眼,开口道,“南爱卿立此大功,可有何想要的?” “臣还真有求圣上所赐。”南浔放下酒杯,上前跪到大殿之上。 齐胤心知肚明,但他沉着眸子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半晌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宋沂坐在坐席间,听着两人的对话,眼底不禁涌上一股怨毒,她怎么不死在南下的路上! 他盼了闻笙十几年...只要能再多等等他,他就有足够的能力娶了她。 “全盛京城人皆知臣想要什么。”南浔抬首道,“臣想求娶闻相之女闻笙,请圣上赐婚。” 少年的求娶掷地有声,一字不差地传入众臣之耳,然而他们却不敢如百姓那般公开言论,只得屏息听之。 而也是此时,一直安静坐在座位上无言的齐衍,难得有了些反应,伸手安抚了下一旁的齐栀。 齐栀是几乎不参加这些宴席的,不过是因着一年多未见清禾,又听了白日之事,才踏出了那漪澜殿罢了。 不想还未见到清禾,反而先见到了齐晏,她顿时又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但当她听闻那纨绔再次求娶闻笙时,终是忍不住伸手,拽了拽皇兄的衣袖,低声唤道,“皇兄。” 齐衍哪舍得妹妹露出这般神情,不禁开口道,“阿浔今日不是已经到相府提亲了吗?想必相府之意,你已了然,怎还要父皇为你求亲呢?” 齐衍一改往常事不关己的模样,问道,“可是提亲多有不顺?” 齐胤闻言向他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六。 他眯了眯眼睛,故作为难道,“今日丞相未在,朕倒也无法问知他意…” 南浔跪在地上沉了沉眸子,不知齐胤又为何意,他当知晓,其实这婚他赐与不赐,闻笙她是娶定了。 她不过想通过赐婚的形式,让世人少些打量,让这场既定的婚礼更为风光罢了。 “不过…”齐胤扫视了一眼众人,“今日是爱卿得胜归来的宴席,如此大喜之日,朕便为你做了这个主,倒也未尝不可。” 话落间,齐怀不禁蹙了蹙眉,他这皇兄竟是要促成两人之事? 南轻余光瞥了眼齐胤,且等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齐胤又唤道,“栀儿。” 齐栀听这一声唤,身子不由一僵,起身回道,“父皇。” 齐胤点了点头,“你自小与闻家女一同长大,你觉得她可会喜爱这场姻亲?” 齐栀睫毛轻颤,还不待回话,齐衍便站起身来欲要出言,“父皇…” “朕是在问栀儿。”齐胤便是已然苍老,不怒自威之态,二十年如一日地浸染在了骨子里,让齐衍顿时禁了言。 “栀儿,你说。”齐胤略有混沌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她。 齐栀矗立在原地,被那眸子盯得浑身发颤,她抬眸看了眼半挡在自己身前的皇兄,指甲扣进手心,违心道,“南小将军少年英雄…” 齐胤闻言大笑一声,“哈哈哈,好,好一个少年英雄。” 齐栀不知他因何而笑,只觉他下一句话,顿时让她如坠冰窟。 “那栀儿可愿与闻家女亲上加亲,一同嫁入太尉府?” 齐胤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南浔闻言低头冷笑一声,舌尖不禁顶了顶腮帮子,大抵是她回来后的态度过于温和了。 让齐胤有了种他依旧可以掌控局面的错觉。 她抬起头来,回道,“禀圣上,臣并无纳妾之心。” 第170章 先恭贺新婚? 南浔话落后,端坐在上位的南轻便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是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突兀。 然,圣上无甚神情,似为纵容,自也无人敢言南轻之错。 齐怀见齐胤对南轻的宠爱,不禁挑了挑眉,难怪二十多年也削不掉一个武将之权。 原是被红颜祸水迷了心智。 袁洛听见那声轻笑时,又仿若见到了初遇时的南轻,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每日笑盈盈的。 后来,那爱笑之人,是何时开始变得不那么爱笑了呢? 她并不在意殿中的一切,拿起桌面上的茶杯,低头饮了一口,压下心口的涩意,却又在抬眸间看到了那拄着脸的少女。 就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都好似与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比南浔,更像南轻的侄女一般。 宋辞察觉到袁洛的视线,淡淡迎了过去,依旧是那份透过她本身之外的打量。 大殿内,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任谁也不曾想,这大殿内率先开口斥责南浔之人,不是宠妹无度的四皇子齐衍,反而是那三皇子齐晏。 “南小将军倒是好大的口气,张口就要让我北齐的公主为你做妾。” 南浔闻言,幽幽地向他看去,“三皇子当真是会曲解人意,臣好像只说了,臣并无纳妾的打算。” “你这是诡辩。”齐晏沉着眸子,“父皇用作嫁字,你不知何意吗?” 在北齐,世家娶平妻一事,也并不少见,南浔不可能不知。 这历来,公主下嫁多为恩赐,如今南浔却是让皇家颜面扫地。 南浔挑了挑眉,不慌不忙道,“三皇子,如今众臣皆在,咱不妨把话说明白些,全盛京的百姓皆听闻我发了毒誓,您是想害死微臣不成?” 她一语双关,指桑骂槐,齐胤不禁黑了脸。 齐衍矗立在殿中,眸色阴沉,只不过比起与南浔作这争吵,怀中被吓到的小姑娘才是他此时最为在意的。 齐栀浑身发颤地躲在齐衍怀中,南浔那一句不纳妾,可谓是羞辱至极。 她再无母妃疼爱,也贵为一国公主,怎能做人之妾,她颤巍道,“南浔,你莫要欺人太甚。” “臣欺人太甚?”她转过身去,看着齐栀问道,“那六公主可是想嫁臣为妾?” 齐栀红着眸子,“我自然不…” “够了。”齐胤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悦道,“朕不过随口一问。” 君无戏言,随口一问… 南浔朝着脸色发黑的齐胤无奈地摊了摊手,“但臣不是随口一提,还请圣上为臣赐婚!” 姜时坐在坐席之中,不禁为她捏了把汗,他依旧记得大约两年前时,南浔也这样在宴席之中,跪地求娶,最后被拒。 那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与他一同坐在宴席的末尾,与他说道,“你就等着喝我俩的喜酒吧。” 两年之后,她在自己的凯越盛宴,再次求娶,一次次的强势证明自己之前的决心… 姜时在想,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南浔呢? 他好像是说,“那就先恭贺新婚了?” …… 南浔得了圣旨后,便快步离去,随后帝后纷纷离席,这一场凯旋盛宴,似就只为那一卷赐婚圣旨。 众臣踏出这宫中时,都还在猜测闻家接到圣旨时,会作何反应。 可会与次女闻箬时那般,跪谢隆恩? 热闹渐渐散去,大殿内一时只余齐晏,齐衍,齐栀三人。 齐晏扫了眼躲在齐衍怀中的齐栀,并不顾及道,“你就那么想她嫁入南家,为你铺路么?” 齐衍回看他一眼,“三皇兄,好似也不止会曲解人意,臆想倒也极为严重。” 他抬手捂上齐栀的耳朵,淡淡道,“切莫步入大皇兄之后尘的好。” “何意?”齐晏眯了眯眼,不善道,“威胁于我?” 齐衍轻笑一声,“不,是提点。”他微顿一瞬,不紧不慢道,“三皇兄将皇叔请了回来,可有把握控制?” 齐晏那蛇蝎般的眸子头一次有了一丝的裂痕… 齐衍微微颔首,“三皇兄且忙,臣弟告辞。”说罢,他牵着齐栀的手慢悠悠地走出了大殿。 …… 南浔回到府中后,并未拿着圣旨逼迫于闻相,只由媒人带着行了问名纳吉之礼。 然,闻相并未接待于她,如此礼节也不过流于形式,走个过场,但这礼,她是一样也不能差了闻笙的。 期间,她又亲手写了请帖,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多城,只德州一城她便写了多封。 离城那日,她曾答应全城百姓,大婚之日定然宴请于他们,全来盛京城也不现实,她便派人去德州那边操办,摆席! 随后,她又使人抬了几乎占满两条街的聘礼,招摇过市地送往闻府内,那聘礼之数远逾规制。 其中,光房契地契便装满了一个匣子,其次还有珍珠珊瑚、龙凤喜镯和一些贯穿南北的奇珍异宝。 她一路南下时,但凡见到稀罕玩意都会偷偷买来,让向西运回盛京,如今总算能将她们送给该送得人了。 她东忙西忙,想着年前将人迎回府中,却在某一日兴奋地失眠时突然想到,她几乎通知了所有想的起来的人。 甚至给各地南家军传了信,寻找在外云游的云老,却唯独忘了,他爹还在漠北呢! 她猛然坐起来,狠狠地拍了下自己铮亮的脑门,蹬上鞋就往主院跑。 又是一阵边跑边喊,“娘,娘啊!!!” 只差一刻就即将陷入睡梦中的南夫人,咬了咬牙,翻了个身,准备不做理会地继续入睡。 然而,不懂事的家伙用力拍打着她卧室的房门,一副不把她喊起来不罢休的架势。 南夫人又翻了个身,瞪着双眼看着屋内的房梁,轻声默念着:没关系,不生气,我不生气,亲生的… 但她下一秒便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鞋底,就去开门,“小兔崽子,喊喊喊,大半夜的你喊魂呢!?” 随即,主院内又是一阵痛哭高喊,“啊啊啊,娘,疼啊!” 第171章 梦中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南轻起身离去时,袁洛的手仍被握在齐怀的手中,细细把玩。 齐怀以为这个举动,会如二十年前一般刺痛那骄傲之人,却不想南轻到走,都没给袁洛一个眼神。 而南轻不过刚踏出殿门,袁洛便如避蛇蝎似的将他甩开。 她手藏于桌下,用手帕用力的擦着。 齐怀见此,不禁用后齿咬了咬舌尖,似怕袁洛不痛一般,提醒道,“看到了吗?她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也是,她年少时是那太尉府的嫡女,如今是位主中宫的皇后娘娘,她生来就高贵,便是喜欢女人,又什么样的女人不曾见过呢?” “何必执着于你?”说罢,他环视一眼四周,凑过身去,俯在袁洛的耳边,“二十年了,你便是生得再美,也抵不住那眼角渐渐爬出的细纹不是吗?” “如今的你,终究是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袁洛呼吸平稳,淡淡地看着眼旁发疯的男人,仿佛未受他影响一般,“热闹已散,王爷可要离席?” 齐怀闻言,脸上蓦然一冷,“装什么?你心里分明在意的要死不是吗?”说罢,他起身摆袖离去。 袁洛无甚神情地起身跟上,得体的无一丝差错,倘若她宽大袖口下的指尖不曾没入掌心,任由那血迹斑斑... 但除她外,并不会有人知晓就是了。 二十年的时间,蔓延的何止她眼尾的细纹,还有那无法再跨越的,愈来愈深的鸿沟。 一道宫墙,让回了盛京的人又时隔了两个多月才见了那人一眼。 但一眼便够了,她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二十年了,久到,连她出现在梦中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 南轻与齐胤先后离去,却又在大殿口处相遇,齐胤显然在等她。 齐胤见她愈走愈近,唇角微勾,大方道,“皇后怎不趁此机会与曾经的至交好好畅谈一番?” 南轻无视于他一眼,停都未停,快步离去。 然而,齐胤却是神情畅快地挑了挑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慢慢离去。 南轻见身后的视线渐消,才将步子慢了下来,她思绪放空,连宋辞何时追上身边来都不知。 只是当她快走回凤鸾殿,思绪回笼时,才发觉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走在自己身旁。 “怎来了也不说话?”南轻侧眸看她,“无声无息,可是想吓人?” 夜晚的皇宫中内,也并不是所有的宫殿,甬道都灯火通明。 月光下,宋辞乖巧走她身侧,只在踏入凤鸾殿时,才伸手将南轻的手牵住,轻声问道,“那辞儿吓到姑母了吗?” 南轻一眼便看出她眼底的落寞,睫毛轻颤间,她好像知晓了小姑娘连日来的不开心是为何。 然而,她一句未问。 一时间,南轻竟是不知为宋辞敏锐的情绪而感到赞叹,还是该为她故作成熟的姿态而心疼。 她回握住宋辞的手,“怎会吓到,这么可人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欢喜还来不及呢。” “姑母竟也是会哄人。”宋辞脚步微顿一瞬,慢了一步被南轻拉入殿中。 南轻闻言,头也不回道,“嗯,那满院子的山茶花,是我哄了旁人的...小没良心的。” 宋辞呼吸一滞,随即笑得开颜。 南轻命人煮了些茶给小姑娘喝,开口道,“只歇一会,等众臣离去后你便出不去了。” “还有这等好事?”宋辞端起一杯茶,开心地抬眸。 南轻慵懒的倚在宽大的椅子上,见她这般模样,眉头轻挑,“好事?” “姑母~”宋辞放下茶杯,往前爬了两步,跪坐在南轻脚边,拽着她的衣角,“再留辞儿一晚嘛~我都许久没在您这留宿了。” 南轻垂着眸子看着脚边的少女,她真的很喜欢跪坐在自己脚边撒娇,很像只卖乖又忠诚的小狗。 “很久了吗?上一次是谁醉酒在这宿了一晚来?”南轻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宋辞见她提及那次糗事,不禁委屈地咬唇,起身爬到南轻身上,“可是辞儿不记得了...辞儿醒来时也不见姑母在床上,” 南轻似怕她会掉下去般,伸手托着她,假装不懂道,“我在与不在床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前不久你确实宿在这里过不就好了?” 女人眉眼带笑,不经意间流露出成熟女人独有的媚,让年少之人看得心尖发颤。 宋辞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辞儿想每天睁眼时,都看到姑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终老。” 南轻呼吸一滞,抬眸迎上少女的眸眼,那盈盈的瞳孔中,都是炙热的秋水。 她复又看向少女水润的唇,心中不禁再次想着,这般甜度于她这般年纪来说,确实是过了些。 但她好像意外的,很是喜欢。 “可要人去给宋夫人传个话?”南轻淡淡道。 宋辞闻言,唇角弯弯,“不用,我本就与我娘说今夜不回去的!”言罢,小姑娘眸眼中瞬即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毫不隐藏地呈露在南轻的眼前。 南轻见了,不由一愣,随即不禁轻笑出声。 与以往那般不怎么走心的笑意不同,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宋辞见了,竟突然觉得眼眶热热的,南轻这般的性子,原就该是这样的才对... 两人就这般拥在大殿之中,许久后,海棠轻敲了下门,站在殿外,躬身道,“娘娘,热水已烧好了。” “知晓了。”南轻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大殿内传出,海棠犹豫一瞬,终是退去。 南轻拍了拍宋辞的背脊,示意她起身来,“你先去。” 然而宋辞动也不动。 南轻见她这般懒洋洋的模样,不禁打趣道,“上次便没有洗漱,这次也要脏脏地上我的床是吗?” “辞儿才不脏呢,辞儿是香的...”宋辞瘪瘪嘴,头都不敢抬,得寸进尺道,“姑母与我一同洗,可好?” 话落间,大殿便陷入了沉寂,可能是许久,也可能其实只是几个喘息间。 但极度紧绷的宋辞,感受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与南轻的平稳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不禁咬唇,想要起身说是自己说了玩笑话。 却不想南轻回道,“好。” 第172章 喜欢姑母身上的味道 热气腾腾的汤池边,雾气萦绕。 宋辞矗立在一旁,似生怕南轻反悔一般,快速地解了自己的衣裳。 南轻转身拿个香料的功夫,少女已赤裸着身躯,坦坦荡荡地站立在了她面前。 她睫毛轻颤,守礼地直视少女的眸眼,丝毫不乱看一眼地问道,“山茶花的香料还没来得做出来,玫瑰与海棠,你喜欢哪个?” 少女上前一步倚在南轻身前,听她的心跳声。 南轻垂了垂眸,那便轻声道,“那便玫瑰吧。” “这心是石头做的吗?”她抬起头来,咬唇问道,“它为何都不会跳的?” 南轻轻笑一声,“它若不会跳,那你不会觉得,站在你面前的我会有些吓人么?” “才不会。”宋辞抬手搭在南轻的腰封间,指尖微勾,“辞儿才不怕,情愿上赶着...” 南轻按住她放在腰间的手,赶在小姑娘眼眶发红前,哄道,“先入了汤池,莫要明日染了风寒,宋夫人该以为我亏待了你。” “那你可会一起?”宋辞问道。 “当然。”南轻将人哄下了水,屏住的气息才得见天日。 她在少女的注视下将香料洒在池水中,又迎着她的视线,一件件将身上的衣衫脱掉。 与宋辞的急迫相比,南轻的动作很慢,慢到仿佛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体。 让看者很难想起,南轻她原是武将之女,也曾策马军中,与诸多贵女不同的,潇洒肆意地活着过。 宋辞坐落在池底,双手把在汤池边沿,一点点的用力,直到南轻脱得只剩中衣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快挑出来了一般。 一时间,她不知作何所想,猛地侧开视线,竟是再不敢看一眼。 南轻见她这般模样,唇角微提,声音魅惑道,“不看了吗?” 宋辞闻言,埋首在双膝上,不禁红了耳尖。 “好。”没了那炙热的注视,南轻很快脱了身上的中衣,迈入池水之中。 粉嫩的足尖轻点波动的池水,白皙修长的腿映入眼帘,水面波动,身旁心念之人坐了下来。 那如鼓的心跳,甚至让宋辞听不清自己的喘息,她连余光扫过一瞬,都觉是亵渎。 南轻坐落在汤池之中,看着几乎浑身发红,埋首在膝上的少女,无奈地叹息一声,问道,“不闷吗?” 轻柔的声线通过水波酥麻地传入宋辞的耳间,让她不由地颤了一下,就连如常的对话都令她有着无限的诱惑。 她摇了摇头,紧盯着水下自己蜷缩的脚趾,半晌才颤声问了句许可。 南轻背靠在汤池的边沿,微微一顿,反问道,“那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便一直那般低着头吗?” 小姑娘瘪瘪嘴,未有言语。 南轻又看了眼小姑娘发红的耳尖,默了默,抬手拿起一旁的皂荚,自顾自地清洗了起来。 宋辞竖耳去听,池水波动的声音渐渐代替如鼓的心跳,一声声,诱得她情不自禁地抬头向声源望去。 但也就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滑嫩的肌肤白里透红,玲珑的水珠挂在上面,勾得人不禁喉咙发痒。 宋辞眸色幽幽,又止不住向南轻看去,高耸入云,若隐若现的池水之中,是让她看得眼热。 她莫名想起那次南轻的打趣,她那引以为傲的胸脯,与之相比,确实是小孩子了许多。 再往上,矗立锁骨之上,修长挺拔的天鹅颈映入眼帘,之后便是线条分明的下颌骨。 南轻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偷窥,只要…再往上一点点,宋辞便能看到心上之人此时的神情,可她再次退缩地收回了视线。 她咬了咬唇,更委屈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腿,没用死了…她不敢。 可是,刚好所见如刻在她脑中一般,循环呈现在眼前,诱得她发痴。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再次转过头去,却不想,直接跌入南轻入水似的眸子。 妩媚的女人依旧是那副似入骨的慵懒,双颊红润,唇角微勾,轻问道,“有胆了?” 话语间的意思,显然早便知晓她的偷窥… 宋辞呼吸一滞,单手撑着池下,便扑向南轻的怀中。 池水被肆意渐起,南轻轻闭眸眼,伸手将人接住,再睁眼时,双眼红得好似兔子一样的小姑娘,气呼呼地吻了上来。 少女很有悟性,不过白日间教了一次,便已然学会,舌尖轻勾,有些急迫地闯了进来。 一吻毕,小姑娘仍是不舍地舔吻着那红唇,似想将那水渍舔净一般,喘息打散在鼻间,炙热如同其主。 南轻拥着她,任由她在自己唇间放肆,直到,那贝齿再次轻咬她的下唇。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趴在她胸前。 南轻垂眸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宋辞,声音暗哑道,“我如何捉弄于你了?” “你分明知道我在看你…”宋辞脸颊微红,“就那样看着辞儿出糗。” 南轻抬手将她粘在脸颊的鬓发掖在耳后,淡淡道,“我不是问你闷不闷了?是你不理人。” 说罢,南轻微顿一瞬,打趣道,“我以为你便喜欢那般。” 宋辞看到南轻眼底隐忍的笑意,只觉脸颊热意更浓,“我才不喜欢那般偷摸,我喜欢光明正大地。” 她又倾身咬了咬南轻的唇,“就不能叫我!”那样…辞儿会立马奔向于你。 “嗯,过来吗?”南轻点点头,表示配合地问道。 宋辞小嘴微撅,“我已经过来了!” 南轻见后,又是一阵盈盈笑意。 她也不曾想,往日见到她便要往上粘的小姑娘,今夜会突然羞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如此反差,当真可爱极了。 她见小姑娘双眸发红,委屈巴巴的模样不敢笑得太久,只得低头轻吻她的唇角,将人哄了又哄。 闭着眼睛享受亲吻的宋辞闻言,瞬间睁开她闪亮的眸子,还有下次? “乖,闭上眼”南轻柔声道。 “好。” 第173章 坦言 这一夜,宋辞如愿以偿地钻入了南轻的被窝。 虽什么也没做,但就只是静静地躺在南轻怀中,她就已很开心。 屋内的烛火已然熄灭,只余月光透过床帘,微微洒入床间一点的光芒。 南轻眸子盯着床帘的上方,淡淡开口道,“我以前,曾与雍凉王妃...” 她微顿了一瞬,竟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与袁洛的关系。 应是相恋的关系,可袁洛如今已为人妇,这样说大抵影响她清誉,何况袁洛也曾说过不喜与她的关系。 南轻默了默,选择了一个界限模糊的词道,“曾与雍凉王妃交好。” 宋辞没想她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只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草率地开口。 南轻继续道,“但是,她后来嫁人了,没多久后便又与雍凉王去封地,一晃而过,已是二十年了。” 那些封尘的记忆似要破土而出,不可否认的是年少初识的人,确实惊艳了南轻豆蔻年华中的每一刻,以至于她颓丧在不好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如今,大抵还能称得上一声妯娌?”南轻斟酌地将关系定义,她主要是想解释给小姑娘听,然而小姑娘依旧无言。 南轻沉吟片刻,问道,“还有情绪?” “嗯。”宋辞点了点头,“你话中默认了你是旁人的妻子,我不喜。” 南轻怔了怔,却没再说之前那些常用作提点宋辞的话。 “姑母。”宋辞轻唤道。 “嗯。” “抱抱我吧。” 南轻照做。 随后大殿内久无音响,南轻几乎要以为宋辞睡了过去时,却又听她问,“姑母心中可还有她?” 一别二十余年,已是南轻人生的半数,但其实她与袁洛相识也不过短短几年。 南轻抚了抚宋辞的背脊,下巴温柔的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淡淡道,“辞儿,我不愿为哄你而说违心之话…但我似乎不知,我只是在得知她回来之前,已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曾经之事了。” “那就永远别想了。”宋辞躺在南轻的臂膀上,自认为卑劣道,“活在当下与放眼未来,都比执着于过去更好,不是吗?” 但倘若,有朝一日,执着于过去反而能使姑母更快活,那辞儿定也成全于你,绝不纠缠。 ...… 且说南夫人拿着鞋板子,追着自家小兔崽子一顿狂揍后,听了缘由又黑脸多给了她两鞋板子。 没良心的兔崽子,她早在她鬼哭狼嚎地说要去相府提亲时,就派暗卫快马加鞭地赶去了漠北。 不出意外,她爹应该已在返程的路上了。 就这,蠢呼呼又一惊一乍的还娶媳妇呢! 别给她未来儿媳妇聪明小脑袋瓜子带傻了。 而南夫人口中那未来儿媳妇在听闻南浔为拒绝圣上赐婚,出言羞辱于齐栀时,亲自坐在院内,盯着南浔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直到闻夫人派人来催促,她才将人放了。 闻夫人虽对这桩婚事始终呈默许的态度,但也随时命人盯着,绝不许南浔再有任何逾越。 闻笙将人送走后,便带着绿玉入了宫,她当然知晓南浔迫不得已才那般,但她还是想去与齐栀道歉,不止为南浔。 时隔一年多,再次踏入皇宫时,闻笙依旧不喜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快步行到漪澜殿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小公主再见她时,欣喜又内疚,无暇顾及她带来的那些新鲜玩意,拉着她的手道,“抱歉清禾,我那日在大殿说了违心的话。” 齐栀指那句压迫下的:南小将军少年英雄。 闻笙微微一怔,回握着齐栀的手,愧疚道,“公主不必与我道歉,我本便是要嫁与她的,反而我想为她出言不逊而向你道歉,以及…” “清禾,你可是被气坏了?”齐栀打断闻笙的话,又不禁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闻笙迎上小公主清澈见底的眸子,坦言道,“我心悦于她,想嫁与她为妻。” 闻笙因齐衍而未全然坦诚于齐栀,始终心怀愧疚。 她想,至少要在婚前说与齐栀,她真心喜欢南浔,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齐栀闻言,不解地看向闻笙,她怎都无法想象清禾这般的性子,怎会喜欢上南浔那样的人。 她垂了垂眸,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她如今位高权重,胁迫于你了?” 闻笙摇了摇头,回道,“她还未南下时,我便心悦于她了。” “为何?”齐栀微微蹙眉,如今的南浔,还称得上一声一统北齐的少年枭雄,但曾经的南浔,却是人见人躲的真纨绔。 闻笙想了想,那时的她刚刚重生归来,只一心盼着还了南浔那浓郁的爱意,别让她再抛下自己独自离去。 她爱她,但定然没有此时爱得多,甚至在最开始时,或许执着更大于爱也不一定。 她是在日渐相处中,在更了解了那小色胚的种种后,才真的深陷其中。 闻笙甚至仔细地想了想,她也不确定是从哪一日开始,才有了若是还能轮回转世,她仍想生生世世留在南浔身边的念想。 闻笙默了默,回道,“我想,是因我有幸,比这世人更早地看到了阿浔的赤诚。”说罢,她又补充道,“人有多面,所听所闻,并非一定为真。” 她在为曾经世人眼中的南浔辩解,齐栀见她不似勉强的模样,懵懂的点了点头。 “可心悦于一人,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呢?”齐栀不由地问道。 闻笙沉吟片刻,开口道,“大概是想起她的那一瞬,唇角比我的理智,更先察觉我的情绪,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我雀跃。” “那不就是我对皇兄的感情吗?”齐栀看着闻笙天真地回道,“与皇兄有关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闻笙见她这般,头一次直言问道,“那公主可心悦于四皇子?” “自然。”齐栀肯定道。 闻笙垂了垂眸,环视了眼小公主的大殿,狠心戳破道,“女子爱慕于男子的那种心悦吗?” 小公主先是一愣,随即煞白了脸。 第174章 近朱者赤 闻笙离开漪澜殿时,神情并不大好,对齐栀的担忧大过于戳破那层薄纸的愧疚。 “闻姐姐?”宋辞在离宫的甬道上见了闻笙,不禁出声道,“巧了不是?” 闻笙抬眸望去,只见来人是宋辞,她隐下情绪开口道,“宋家妹妹,许久不见。” 宋辞闻言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掩嘴轻笑一声,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行,“我们这般姐姐妹妹叫的还挺亲昵,也不知你们婚后阿浔那家伙醋不醋。” 她眸子亮晶晶地,又道,“下次当她面喊喊看。” 闻笙如今倒也有些了解她的性子,余光看了眼她来的方向,低声回道,“阿浔与皇后娘娘终归是一家人,宋妹妹看看皇后娘娘作何反应,不就知晓阿浔醋不醋了。” 宋辞脚步微顿,转头看向闻笙,两人相对而视,随即都笑了出来。 “闻姐姐似乎比以前有意思了许多。”宋辞说道。 闻笙眉眼柔柔地问道,“我以前很无趣吗?” 此话一出,大抵全盛京的贵女皆会道一声:怎么会?闻小姐饱览群书,是全城人人称赞的才女。 可宋辞祝她们不同,她肯定道,“甚是无趣。” 明明知晓她每次去那相府所言皆非出自真心,却从不戳破,端着世家的体面,美好的像个假人。 “如今,也算是近朱者赤了。”宋辞想了想,补充道。 闻笙轻笑一声,问道,“宋妹妹是说你自己,还是说阿浔?” 宋辞挑了挑眉,“倒是也不敢抢了她的功劳…” 两人说笑着前行,不过片刻,便又在甬道的拐角处看到了齐晏与宋沂两人。 宋辞瞬间敛眸,低声用只有与闻笙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句,“今儿,这宫里怎这般热闹。”言罢,两人已走近齐晏面前。 “三皇子。”两人微微行礼,皆忽略了宋沂。 一时间,宋沂脸色难看至极,贪婪的眸子毫不顾忌地看向闻笙,只越是得不到,他便越是想要的发疯… 两人起身间,宋辞又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只冬日间远比夏日时淡上许多。 她面上不显,目光流转间在两人之间。 齐晏微微颔首,视线定落在闻笙身上,听不出什么语气道,“还没来得及恭贺闻小姐佳期将至。” 他蛇蝎般的眸子如幽潭难以窥测,落在闻笙身上,让她十分不喜。 她轻敛蛾眉,以疏离之态躬身道,“多谢三皇子挂怀。” “谢?”齐晏唇角微微勾起,有些意味不明道,“看来闻小姐似乎对这桩婚事,颇为满意?” “圣上旨意,皆为恩赐。”闻笙淡淡回道,“三皇子这般问,可是希望臣女有违圣命不成?” 齐晏闻言,似笑非笑道,“闻小姐倒是多想了,晏见你外出云游许久,这才回了盛京,便被一道圣旨定下了姻亲,今日又得幸一见,不过随口问候罢了,毕竟...” 他语气微顿,余光看向双拳紧握,面色阴沉的宋沂,又道,“毕竟这一道强求的旨意,可惹得这盛京城多数郎君失了神呐。” 闻笙不置可否,她轻抬眼眸,直视齐晏的眼睛,“三皇子这般,倒是臣女小人之心了,不过臣女恰巧也有一事不明,不知三皇子能否为臣女解惑?” “哦?闻小姐有何疑惑,不妨直言。”齐晏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女可有何处得罪于三皇子?”闻笙问道。 齐晏深深看了闻笙一眼,心下虽有猜测,但仍缓缓摇头道,“自然不曾。” “那三皇子命宋沂大人劫我闻家马车,欲毁臣女名节是为何意呢?”闻笙语气平静,仿佛并不怎么在意那场她不在场的劫持一般。 齐晏闻言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宋沂,“我命宋沂劫了闻家的马车?” 他重复着闻笙的话,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意味,他自然知晓一年前的那件事。 身为男子竟妄想通过毁一女子名节而将其娶到手,当真为人所耻。 不过,齐晏也向来瞧不上宋沂的为人,不过是用着顺手的狗罢了。 然,他怎不知,那竟是他的命令?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开口道,“宋大人解释解释?” 宋沂被齐晏看得发麻,那事后,他便被齐晏晾了许久。 齐晏才刚因着一些消息又将他带到身边了,却没想遇到了闻笙,她竟会直言问起此事。 宋沂硬着头皮回道,“还未来得及与闻师妹道歉。” “我家小姐已与南小将军定了姻亲,还望宋大人称上一声闻小姐。”绿玉出言打断道。 宋辞闻言掩嘴轻笑出声,又在宋沂投来怨毒的视线时笑得更为开怀,开口说道,“你继续,我也想听听你怎么解释呢,毕竟,我也算是半个受害者。” 劫持一事,一阵乌龙,虽未引起大的言论风波,宋辞却也是承了不少议论。 虽然,她并不在意,但不代表旁人可以骑上她的头来,这一年来,宋沂过得也不大痛快。 齐晏眸光深邃地看了眼看似软糯好拿捏的宋辞,忽然想到上次两人相见时,她主动提及沈家被接连打压一事… 宋沂听到宋辞插话,暗自咬牙道,“不过是一个早被撵出府中的恶仆,打着我的名义蓄意报复罢了。” 说罢,他朝着齐晏微微躬身,“此事绝与三皇子无关。” “是吗?”闻笙面色发冷,俯视着宋沂,试探道,“不是宋大人亲口说与我父亲的吗?” 闻笙并无把握,她只知宋家将宋沂打的浑身是伤后,将人送去了相府,她说出此言不过是挑拨他与齐晏的关系罢了。 却没想宋沂听后身子一僵,她顿时了然,上前一步继续道,“你在我父亲面前说是你受三皇子指使,才动了贪念,如今怎又与三皇子无关了呢?” 宋沂睁着眸子,咬牙反驳道,“闻小姐莫要胡言,此事本就与我和三皇子无关,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闻笙嫌恶道,“宋大人才是满嘴胡言吧?自己说过的话也不愿承认,既如此,我无话可说。” 她复又看向齐晏,“臣女之惑已解,便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宋辞见此也微行一礼,跟上闻笙。 齐晏眯着眼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半晌,幽幽开口叫道,“宋沂。” 第175章 那血腥味更像是… 两人出了宫门后,宋辞观察着闻笙的神情,问道,“你诈宋沂?” “嗯。”闻笙点了点头,所幸圣上之子并不多,即便是她猜错也没什么,以齐晏多疑的性子,宋沂定然不好过。 想到此处,闻笙不禁眯了眯眼,然而还不够... 宋辞边走边看向侧门停放的两府马车,又开口道,“这齐晏身上大概有故事,我两次见他,身上皆有血腥之味。” “血腥味?”闻笙微微蹙眉,“可我观他面色并不像受了伤。”闻笙南下时常与军医一起,虽未刻意去学,却也在诸多实操中多了些一知半解。 宋辞闻言瞳孔微睁,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上一次她与齐晏相离较远,夏日花草飞虫皆有自己之味,所以那血腥味虽浓,然她却并未多想。 而冬日空气之中的杂味甚少,停留却久,让她更好辨别。 且...倘若齐晏真的受了伤,怎会不予以包扎,可这两次相遇,齐晏身上皆无药味... 宋辞似窥探到什么秘密一般,环视了眼四周,低声道,“那血腥之味夹杂些许异味,更像是女子的月水...” 闻笙同样一怔,齐晏同阿浔一样,也为女子!? 但南浔自小服用了特制秘药,从无月事,齐晏身处皇宫之地,又如何敢留下这般把柄... 两人神色各异,又带着疑惑各自归府。 闻笙才入府中,便有下人来报,说相爷在大堂候着,请她过去。 她脚步微顿,轻应了一声。 绿玉见此,眉头微皱,低声阻拦道,“小姐。” “无碍。”闻笙摇了摇头,转身向大堂走去。 大堂内,闻有政无甚神情端坐在主位,闻笙目视前方,躬身唤道,“父亲。” “嗯。”闻有政开口问道,“去哪了?” 闻笙未有隐瞒,“去了趟宫中,寻了六公主。” 闻有政闻言盯着闻笙久久未言,半晌才沉声问道,“你是何时结识的南浔?” 闻笙向来不喜外出,甚至连宫中之宴,若非必要,也常是能避则避,如何能结识到南家那位? 闻有政沉声问道,“可是竹里居开业后?” 闻笙摇了摇头,“在那之前。” “何时?”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问父亲一个问题吗?”闻笙抬起头来,自进屋后头一次直视闻有政的眸子。 闻笙看来的视线执着又疏离,闻有政微顿一瞬,沉声默许。 闻笙沉思片刻,她想问,若是那日车上之人是她,并未牵扯到宋家,凭您之力可能查到宋沂? 她还想问,倘若那日她在那车上,他当作何处,是否也会命人验她清白。 她甚至想问,前世为何查不出宋沂,又为何前世不验她身… 可她看着父亲的眸子,最终只问出最为直接的一句,“女儿想问,宋沂为何还在朝中?” 闻有政听懂她话中的质问,敛眸反问道,“你期望听到什么答案呢?” 闻笙睫毛轻颤,“我心中无期望,父亲说什么,女儿便听什么。” 闻有政闻言唇角微微勾起,“好一个无期望。” 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问道,“闻笙,你未嫁之身与旁的郎君离家一年之久,你错也没错?” “错了。”闻笙咬唇回道。 闻有政面色不善,“你有错,但你觉得我身为父亲,不该越了你的母亲来管后宅之事,你认为我羞辱了你。” 闻笙脸色苍白,却仍神志清晰地摇了摇头,“您在混淆问题。” “没了礼节,失了体统,无顾相府颜面,女儿有错,无论您因此罚我,骂我,那都是女儿应受的,女儿分得清是非。” “但女儿只想知晓,您分明知晓宋沂心怀不轨,以您之地位,他又如何还在朝中立足?” 闻笙声音哽咽,“您可知,倘若那车上之人是女儿,如今女儿将会处于何种境地?” 会被全盛京之人唾弃,垂涎,羞辱,甚至编排… 会有无数的世家子弟趾高气昂地上门,仿佛恩赐一般地要抬我为妾。 您的女儿,会在声声羞辱与诬陷中,欲要投池自尽。 “您边看重于女子清誉,边放任于欲毁女儿清誉之人,而后又命人…究竟为何意?”言罢,她盯着闻有政不敢有丝毫的闪躲。 您觉得,女儿的清誉,该交由谁呢? 到底是女儿的清誉重要,还是所交之人重要? 闻有政沉声问道,“南家那个破门而入时,你不知我在朝中什么地位?” 闻笙听后,沉吟了许久,有些许未控制住情绪地问道,“所以,您是说您虽为一国之相,半数学生皆已入朝,但权依旧大不过手握重兵的太尉府,也拿不得一介廷尉左平是吗?” 话落后,大堂内,久久无言。 闻笙等得眼眶发红,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轻的说道,“女儿知晓了。” “女儿月末就要成婚了,然,嫁衣还未绣好,便不与您多待了。”闻笙微微行礼,转身要走。 “你确定你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吗?” 闻有政的声音再次响起,闻笙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每月十五,依旧会浑身僵硬发冷,如坠冰窟?”闻有政紧盯着闻笙的眸子,又道,“那无所顾忌,一步一叩,惊天动地之人,可知?” …… 且说因着南辰还未归家,南浔求娶不得,又不好日日去那闻府,惹得岳母大人不悦。 谁能想,她娶妻之路最大的阻碍竟是她爹! 但其实南浔意外发觉,岳母大人有些口嫌体正直,嘴硬心软,也不知岳母大人那性子,怎教了清禾那般嘴软心软的女儿。 她闲来无事还在自己的院子修了一个巨大的秋千,足够一人平躺,两人并肩而坐。 她又将自己前几年猎的虎皮披在上面,软乎乎的,便是冬日也不冷。 南浔拍了拍手,笑吟吟地看着老树下的秋千,幻想着日后与闻笙的相处,她抱着闻笙,闻笙抱着年年… 日复一日,但每日有每日的期待。 但她唇角上扬的笑,却在下一瞬听了暗卫来报后渐渐收起。 她眯了眯眼,齐晏竟也是女子? 第176章 大婚在即 大婚在即,闻夫人几乎常在闻笙的院子陪伴其左右,教她侍奉公婆之礼,当家主母之责以及夫妻相处之道。 几乎与前世差不多的叮咛,可闻笙依旧听得安静,她能感觉到娘亲的不舍,甚至于不安。 她牵起闻夫人的手,柔声道,“娘,别担心,她定然不敢不好好对我的,更不敢不孝顺您。” 闻夫人听她话语中的肯定,不禁红了眸子,最开始的那一夜,她只觉得荒唐,向来守礼的女儿失心疯了不成。 她冲入女儿闺房的那个清晨,她险些想杀了南浔那个纨绔,任她说什么一年后一步一叩回来致歉,谁会信一纨绔之诺。 她不信… 即便后来闻笙追去了德州,一封封来信,与她分享盛京以外的生活,分享那纨绔坦荡赤诚,为国立命的一切。 眼瞅着她们一路南下,南浔出生入死地一统岭南,她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过此事,但一年之期已过不是吗? 风光无限的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的拥兵重臣,还放得下颜面在百姓面前一步一叩到相府来吗? 便是当时她还是声名狼藉的纨绔时,那之诺就不可信的。 她没有信。 可是,那人毫无拖拉,第二日清晨便来了,她甚至还绕了大半个盛京城,磕了满头的血,当着盛京城全部百姓的面,承诺永不抬平妻,永不纳妾。 少年跪叩到她面前时,她竟是再狠不下心来阻拦,可她还是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 功成名就,位高权重,甚至那难得守得的底线,都不能抹去她本就为一好色之徒。 “这般费力求娶,她若还敢对你不好,娘可不管你哭与不哭,定是要拿刀砍了她的。”闻夫人回握住闻笙的手,说道。 闻笙眼眶微湿,半倚在闻夫人的肩头,轻声道,“好,到时我与娘一起。” “与我一起?”闻夫人低头看向她,幽幽问道,“你可舍得?” 闻笙听出娘亲话中的“质疑”,轻笑一声,“她若敢对我不好,女儿自然舍得。” 两人兜转纠缠了三世,受了那么误解与苦难,才将要得了如今这般心意相通,被人祝福的姻缘,倘若那人再敢负了她…当真该死。 当然,她也会去陪她。 …… 南辰的返程之路并不顺利,他走得急,所以未与大军一路,只带了两千精兵。 一路上刺杀拦截不断,皆为死侍,甚至还有江湖中的杀手榜之人。 源源不断的来者,竟多过潜伏在各地的南家暗卫,显然有人钻了空子,要置他于死地。 南辰率军反攻,想与就近的南家大军汇合,但他却意外发现在路程过半时,前来刺杀的江湖人士莫名分了两批。 一批杀他,一批帮他。 而帮他之人,乃江湖中杀手排名第二的杀宸邧,其身价之贵,非常人能请得起。 然,杀宸邧并不透露请他之人。 南辰不强人所难,道谢之后便继续赶路,回到盛京时,已是冬月二十九,两千精兵,只余一半。 太尉府与相府的姻亲,定在腊月初一。 这几日的盛京城热闹之景并不亚于往年的万国来朝,盛京周圈一带,幽州,德州,临清等地官员纷纷而至。 济州,彭城,广陵等城,甚至岭南一带送来的贺礼连绵不断地入城来,送进了太尉府与相府。 如此盛景,比那日南浔凯旋归来时,更真实地让盛京城的百姓重新认识了少年将军——南浔。 原来,文人墨客的纸稿下,没能写尽百姓对于南浔与那位姑娘的感恩之情。 原来,全北齐之下,只有他们固步自封,用纨绔之名,束英雄之身。 可是…得胜归来的南小将军确实砸了相府的门,要强娶了那素有倾城之色的闻家女。 然而,他们口中的南小将军,此时越临近婚期越是焦虑,只觉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妥当,又觉得仍是不够。 珍珠玛瑙,丝绸织品,头面首饰,甚至连高丽细马,海南珍宝都寻了来。 皇后南轻更是又为唯一的侄子添了六十六十抬的礼,浩浩荡荡地送往了相府。 虽远超规制,却无一言官敢言。 连向来喜爱高抒己见的文人大儒,都无一人出来批判。 当真是奇了怪了。 以云老在文坛地位以及闻家世代书香门第,按理说不该如此。 何况竹里居已然遍布北齐…文人笔墨之威最能扇动百姓之心,有时并不亚于武力震慑。 齐栀自被闻笙点透后,始终情绪不佳,几乎以各种理由躲着齐衍,如今闻笙即将大婚,她也来了几次闻府与她相伴。 只是她没想,宋家女也在此。 齐栀曾觉得闻笙与她性子一般,不喜热闹,不愿计较,甚至有些许的“孤僻”,只喜欢在既定的界限,守着此刻重要的人。 可她偶尔见闻笙与宋辞对话,二人笑意交谈,敞亮又快意的模样,竟有些醋到短暂地忘了与齐衍之事。 闻笙因着齐衍一事始终担忧着齐栀,所以便是与宋辞闲聊时,也多问着小公主,可齐栀兴致并不高。 宋辞人精一般的性子又怎看不出来,她啧啧两声,当下手中蜜饯,假意伸了个懒腰,“累了,走了,明儿再来。”说着,她便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闻笙疑惑她今日只来这片刻,便问道,“怎今日这般急?” “再不急着走,我们六公主的小嘴便要挂油壶了。”宋辞走上前两步,弯腰看着齐栀,调笑道,“臣女还有别的好地方想去,这便走了,六公主可莫要醋了。” 齐栀被她说了个大红脸,咬唇看着她,还不待说什么,宋辞已是笑着离去。 她只得又羞恼地看向闻笙,“清禾…” 闻笙这才轻笑一声,“原小公主是在吃臣女的醋呀。” 还以为,是因为齐衍才闷闷不乐。 “我都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齐栀幽怨道。 闻笙拉着齐栀的手,哄道,“那怎么会呢,臣女最与六公主交好了。” “真的么?” “自然。” “那还差不多。”得了准话,齐栀才笑了出来。 第177章 迎亲(1) 绿玉送走宋辞后,转身间便看到了花蝴蝶似的扶音正倚在长廊的柱子处,她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 扶音笑吟吟地看着她,“小丫头,许久不见,有没有想姐姐呀?” “谁要想你,厚脸皮!”绿玉白了她一眼,瘪了瘪嘴。 扶音闻言,唇角微耷,伤心道,“原来都是姐姐一厢情愿啊…” 冬日里瑟瑟寒风将人冻的鼻尖发红,让原本妩媚的女人多了丝楚楚可怜的韵味。 绿玉眉头微蹙,有些气恼地抠了抠地面,嘟囔道,“不是前几日才见了么?” “可是都过了好几日了呀。”扶音声音低低道。 绿玉静默了许久,久到扶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了,刚要开口,便听小丫头气鼓鼓道,“我也想你,行了吧!” 说罢,她跺脚快步走开了。 扶音留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原是让小丫头发现她在演戏了。 冬月三十这晚,银月高悬,星辰点点。 月光如水洒在喜庆的闺房之外,屋内的烛火却明亮如白昼。 绿玉和扶音带着几个丫鬟在屋内忙碌地穿梭着,红色的绸缎如梦似幻,金色的喜字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和脂粉味,仿佛都在为明日的大婚而贺喜。 闻笙端坐于梳妆台前,镜中的她眉如新月,眼含秋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是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欢喜。 亥时不到,宋辞竟是也来了,她身着一袭粉色对襟流苏长裙,笑颜如花地说要沾沾喜气。 可闻笙却知道,宋辞来得这般早,定是南浔的意思。 因为,困得打盹的宋家小姐嘴里一直嘟囔着,南浔若是敢骗她,她就宰了她。 后来,大抵又觉得此时这场景说那话不吉利,便改口说道要给她穿小鞋,不让她好过。 闻笙听得得趣,其实很想提醒她,她全都听得到。 但她又觉得还是算了,出言提醒后,这宋家小姐说不准要连她一起算在内,她还是很喜欢和宋辞做那和和气气的姐妹的... 而于此同时,太尉府上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府门口,两尊雄狮石雕在灯火映照下更显得威武庄严,高大的门楣上,挂着镌刻着精致图案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府内的回廊曲径通幽,每一处转角都可见仆人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或悬挂着绣有龙凤图案的彩绸,或细心擦拭着每一件明日要用的器皿。 张灯结彩之下,任谁都知晓太尉府对那即将迎门新妇的重视。 还不是大婚之日,太尉府内外已是宾客云聚,有其他地方官员提前来恭贺新喜,也有附近的百姓想来讨个彩头。 南浔被百姓们一句句:佳偶天成,天意良缘,哄得笑不拢嘴,大手一挥,赏钱给得肆意,“多说,爱听!” 暗卫每半个时辰会来报幽州德州的宴席筹备,南浔只觉,一时间仿佛真的整个北齐都沉浸在她与闻笙大婚的喜悦中。 她趟倚在府外地石狮上,看向通往相府的主路,在心口默默说了一句:甚好。 卯时未至,天色如淡墨般渐渐渲染开来,夜幕还未完全褪去,天边已初露曙色。 张玺之妻与崔晋之妻携手前来,被人引导闻笙院中时,心口依旧漂浮,都不大确定这相府的闻小姐,可与她们所识的那位闻小姐为一人? 当她们推开闻笙闺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影忙碌的景象。 烛光摇曳中,闻笙已然被请来的妆造嬷嬷拉到了梳妆镜前,那铜镜中,她绝世的容颜宛如明月,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待嫁的娇羞与喜悦。 此女,不是她们所识的那位,还能又谁? 张玺之妻与崔晋之妻相视一笑,皆为自己无故的担忧而摇了摇头,随即与闻夫人问了好。 闻夫人也迎了上来,与两位夫人寒暄问好。闻笙则趁机为娘亲介绍起这两位夫人。 随后,她独自换好了里衣,又由着几人服侍着穿上了亲手缝制的嫁衣,其细腻工艺,尽显女儿家之巧思。 南浔的红衣,亦为她所精心缝制,早已遣向西取回太尉府,闻笙甚至不需要向西的回禀,就能猜到那人收到衣裳时惊喜的模样。 闻夫人双眸含泪,从妆造嬷嬷那里接过玉制的梳篦,为女儿细细梳头,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吉祥之语:一梳梳到头尾,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三梳梳到尾,多贵又多福。 言毕,闻笙已是眼眶湿润,险些便要落泪。 妆造嬷嬷见状,忙上前宽慰道:“今日乃是大喜之日,闻小姐应多展笑颜,以示婚后生活之甜蜜美满。” 嬷嬷言辞恳切,又极尽夸赞之能事,描眉画唇间一直夸着闻笙,“姐真乃天人之姿,貌若天仙,宛若菩萨转世,叫老奴都不敢多瞧,生怕冒犯了您。” 闻笙虽向来知晓自己容貌确实有些出众,但如今被头次见得嬷嬷夸成这般,也不禁有些羞涩。 好在没多久,屋内便涌入十来个丫鬟,手托珠宝托盘,恭请闻笙挑选头面首饰。 其中不乏有珍贵无比的珍珠、翡翠以及各色宝石等物,珠光宝气,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去。 闻笙未及回首,只道,“戴阿浔前日送来的那套头面首饰吧。” “是。”绿玉应声接过那套精致华美的头面首饰呈给了妆造嬷嬷。 闻笙南下时,不小心在南浔书房中见过一张画满首饰的图纸,图纸上,一套精美绝伦的首饰跃然纸上,与她今日所见这套如出一辙。 她心中顿时明了,这是南浔亲手设计,感其深意,喜其精思,闻笙之心,愈系于彼。 妆造既毕,嬷嬷退立一旁,闻笙透过镜子看了眼此刻的自己,朱唇艳若丹霞,明眸善睐,光彩照人。 虽与她平日淡雅之妆大异其趣,然亦别有一种妩媚之态,确实很美。 知今日得与所爱之人,共结连理,闻笙轻抚嫁衣,细赏首饰,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第178章 迎亲(2) 妆造既成,闻笙之华美,震撼四座。 世家贵女与妇人们,闻讯纷至沓来,欲一睹其风华,亦为祝贺这场盛大之婚礼。 然她们一进门,便被眼前的奢华景象所震撼。 满院子的奇珍异宝,金银器具,犹如繁星点点,令人目不暇接。 众女贵妇们惊叹不已,纷纷驻足观赏,虽早闻太尉府的礼接连不断地送进了相府,可在未亲眼见识之前,总归没有此刻震撼。 再往里走去,每一处装饰都显得精致而华丽,彰显着相府的荣华以及太尉府的重视。 闻夫人身为相府的当家主母,此刻忙得应接不暇。 她得体地安排诸项事宜,一边与来宾寒暄,一边关注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毕竟她仅闻笙一女,自然希望她一生一次的婚事能够尽善尽美。 待到进屋后,众人心思各异,与闻夫人问好后,纷纷围上前去看着今日之主角。 有真心祝福者,她们面露微笑,言辞恳切夸赞着闻笙的容颜。 并无顾忌地说着往日那场惊天动地的求婚,笑说闻笙好福气,能得未来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亦有艳羡者,望着闻笙那凤冠霞帔、光彩照人的模样,下意识地抚摸着自身的珠翠,奈何盛装出席之下,却不及闻笙那凤冠上的一颗宝石璀璨。 她们暗自思量着如何能与两家攀上关系,以便自己夫君仕途。 然而,亦不乏嫉妒之人,她们心中暗自希望闻笙的未来并不如意,希望南浔婚后原形毕露,再入那阁子厮混,以此平复自己内心的失衡。 绿玉带着几个丫鬟穿梭其中,为各妇人、贵女奉上开面汤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后宅之中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闻府的前院氛围却相对沉闷。 闻有政身穿华服,端坐在高位之上,与前来道贺的官员们寒暄着。 尽管他面色其实并无甚神情,但明眼人还是察觉到他眉宇间的不悦。 一众官员见此,皆不敢多言,互看眼色地低头饮着茶水,只在心中嘀咕着,这场姻亲且不知到底是强上加强,还是更为恶化了文武官员的关系。 辰时不到,六公主齐栀的鸾驾已稳稳停在相府门前。 众人皆知,凡闻家女重要的日子,六公主必然亲临,闻家虽世代簪缨,但公主的到来,无疑为这场婚礼又增添了几分皇家气派。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行礼问安,齐栀却无心他顾,轻轻颔首,便急步踏入闻笙的闺阁。 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焦急,看向闻笙问道,“清禾,我可来晚了?” 闻笙忙回应不晚,心中却对齐栀的急切感到几分好笑与感动,“不晚呢,离迎亲之刻尚有半个时辰呢。” 齐栀闻言,微微张口,似有话要说,“可是…南小将军已然快近相府了呀?” 她出宫后,便有侍卫匆匆来报,说南浔已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相府进发。 为了避开与迎亲队伍的正面相遇,齐栀特意选择了小路前来,而南浔又因环城而行,这才让她得以早到一步。 众人听后,不禁掩嘴一笑,这南小将军当真是急着娶妻呢。 闻笙原是一愣,随即也在众人的笑意中羞红了脸,她微微低头,若是不急色,就不是南浔了。 宋辞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慵懒道,“啧啧,看把她急得,咋不昨儿夜里,就翻墙进来将人捋了去呢。” 言罢,她也不待众人反应这话是否出格,随即又迅速向外走去,“快一同去拦门,趁着今日大吉,多赚她些银两。” 绿玉一听“银子”二字,双眼顿时闪烁着欢快的光芒,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扶音则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紧随其后,养老金这便又来了。 只有齐栀还站在原地,有些懵懵懂懂,她尚未从宋辞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便被折返回来的宋辞一把拉住,“快走吧,公主殿下,拦门去呀!” …… 是日,黎明未至,夜色犹浓。 然一夜未眠,急切盼娶得佳人而归的南浔实等不到天明,就披星戴月而出,急冲冲地率领众将士与来朝官员,踏上了迎亲之路。 旌旗招展,鼓乐喧天,马蹄踏碎黎明前的寂静,长龙般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在夜色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南浔身着大红喜服,头戴金冠,骑着高大的战马,神采飞扬地走在迎亲队伍的前列,宛如天神降世。 紧随其后的是身着华丽官服的各地官员,围着极尽奢华之能事的迎亲轿子。 那轿顶覆盖着华丽的绸缎,轿子四周,珠帘低垂,每一颗宝石都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轿身更是由珍稀的楠木精雕细琢而成,光滑如玉,泛着淡淡的木香,金银打造的精致花鸟纹样镶嵌在轿身上,每一处都显得巧夺天工。 在之后,便又是望之不尽的礼品队伍。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寓意吉祥的如意、玉器等摆件,以及珍贵的药材、美酒。 如此迎亲之盛景,真乃举世罕见,奢华无比,令人叹为观止。 沿途百姓闻讯而来,争相观望,欢呼声此起彼伏,“千秋万世,结为夫妻,好合天长,永偕伉俪!”呼声震天,祝福不断。 南浔听得欢喜,咧嘴大喊道,“向西,赏!” 大婚这日,自有旁的贵人慷慨赏钱,但也不过漫天铜板,而太尉府的则是碎银如雨! 百姓纷纷争抢,祝福之声更盛,仿佛要响彻在北齐的上空,直奔相府。 南浔面色虽喜,但难抵心中焦灼,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即就飞到了相府,将人带回了太尉府去。 然,虽她素来非重礼繁琐之人,却仍想在世人瞩目之下,为闻笙奉上一场举世无双、完美无缺的盛大婚礼。 因此,即便内心焦灼不已,南浔仍旧维持着那份刻意的君子之礼,率着迎亲队伍,不疾不徐地前行。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每一步都透着奢华与威严。 三世纠缠,得偿所愿,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动容,甘愿为她让路。 第179章 迎亲(3) 姜时跟在一侧,余光看到南浔紧握缰绳的手,凑过去低声揶揄道,“心里急得要疯了吧?” 南浔闻言,侧头看了姜时一眼,一点没有被人看透的羞耻,反而挑了挑眉引以为傲道,“那谁娶亲能不急?” “你…娶个亲了不起呀。”姜时愤愤不平。 南浔笑道,“可不了不起~” 从人人说她痴心妄想,娶亲被忽视,被当做笑谈,到至今各地官员纷至,得全城百姓祝福,她用了两年的时间。 不过,她也有些恍惚,到底是用了两年,还是用了两世... 当迎亲队伍来到相府门前时,府门大开,南浔跳下马来,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里闯。 那急切的模样,好似怕闻笙飞了似的,引得一阵阵哄笑之声。 宋辞双手叉腰抵在门边,摆出一副“娘家人”的架势,让她作诗发誓,转圈蹲起,将人好一顿折腾。 南浔向来不爱读书,哪里会作诗,硬着头皮一股脑地将所知晓的诗都背了出来,又见宋辞似没完没了似的,只得求道,“好宋辞,你可快些让我进去吧!” “你近来可有喜欢的东西,随意去买,都记在姜时账上!”南浔瞥了眼还在代替她转圈的姜时,继续讨饶道。 宋辞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空说无凭,谁知你今日后会不会赖账。” 南浔看着闻府内,急得额头出汗,脸色通红,在各地官员援助下,才又磕磕巴巴地念了几首诗,那模样简直比街头卖艺的还要滑稽几分。 最后还是绿玉实在看不下去,得了南浔一大袋子金子,偷摸侧身将人放了进去。 再将人拦下去,她都怕她家小姐要自己走出府门来了,那还得了? 后院内,闻笙在与父母亲拜别后,又深看了父亲一眼。 可父女俩终是未再说一句话,闻笙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之下,盖上了红盖头。 闻笙在闻夫人的搀扶下,脚踏红得发亮的氍毹,缓步向院外走去。 因闻家无子,闻笙与南浔二人皆不愿其他旁系堂兄弟背其入轿,便早征求了闻夫人的意见由南浔在后宅处亲背闻笙上轿子。 虽是于理不合,然以南浔今日之地位,倒也无人敢言。 南浔入了相府后心若沸汤,急不可待,直接用跑的都觉得等不及,一个轻功就飞向了后宅处。 她才一落地便见闻笙红妆罩面,正在闻夫人的牵扶下缓缓走来,虽不见其容颜,但身姿绰约,步步生莲之态就已足够南浔失了神。 她矗立在院门边,数次调息,方敢轻启扉页,入内院。 闻夫人原因着舍不得女儿而眸中含泪,如今看到叱咤风云的小将军呆愣地同脚同手走来,也不禁破涕而笑。 南浔脚步微滞,不知岳母大人为何所笑,但仍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走向闻笙。 “闻清禾。”南浔轻唤,似在确认是否为她,又似只是想叫叫她,喃喃道,“我们要成婚了。” 隔着喜帕,闻笙都能察觉到那炙热的视线,她怎会听不出南浔口中的庆幸与欣喜。 她玉体微颤,应声而答,“嗯。” 寒瑟的北风,高照的阳光,毫不违和地升腾着新人间缠绵的气息。 “我背你。”短短三字,其情之切,溢于言表。 闻笙再应,“嗯。” 轻轻的气息,无限的纵容,就仿佛无论此时南浔说什么她都会应允。 哪怕她口出惊人道,闻清禾,我们现在私奔吧。 然南浔今日可不会这般无礼,她屈膝将人背在背上,复又看向闻夫人道,“他日必常携清禾归宁看望岳母大人,或岳母大人欲至太尉府小住也可,我已命人给您在府中收拾了屋子。” 闻夫人闻言,眼圈不禁有些发红,颔首道,“速去,毋误吉时。” 得了闻夫人肯许,南浔缓步而出,若非岳母大人在背后盯着,她也恨不得一展轻功,直接到了府外。 但是缓慢的步履,也有急迫中得不到的感受。 说来,她抱过闻笙无数次,却还是头一次背着闻笙,娇软的身躯轻轻的,但其实又很重。 重到与生命同等,是她终其一生追逐的心安。 闻笙趴伏在南浔身上,便是外间锣鼓声天,爆竹响起,声声祝福与呐喊如浪涌一般接踵而至,但她还是很难忽略掉南浔身子的僵硬。 前世也是南浔入了府来接,那时南浔虽也是大张旗鼓,却还是难掩凄冷。 她抗拒南浔的接触,南浔便纵着她自己踱步上了轿。 思及至此,盖头之下的她不禁垂了垂眸,随即抬手揉了揉这人的耳唇。 但见南浔脚步一顿,她才轻笑出声道,“阿浔,你这般紧张作何,我跑不了的...” 低低的声音一如那夜的浸泡其中的温泉,瞬间能抚平心口的一切情绪,让南浔缓下身子。 “我知晓。”南浔屏息一瞬,复又继续前行,“我只是,有些心喜到没有实感...真怕都是一场梦。” 而梦醒后,你于我而言,依旧遥不可及。 闻笙愣神了片刻,双手环紧,紧贴在南浔耳边,柔声问道,“那这样有些实感了吗?” “阿浔,梦里梦外我都心悦于你,但倘若你梦中的我没有如此,我许你强求。”闻笙稍顿片刻,“怨偶也为偶。” 总好过你放了我,两人天各一方。 南浔呼吸一滞,立即加快了脚步,管它实感虚感,就现在,赶紧先将人娶回去再说,她当真是一刻也等不急了。 南浔的脚步由缓至急,又由急至跑。 闻笙伏在她背上眸眼带笑,轻哄道,“再快些呀…” 南浔被哄得越跑越快,以至于还守在府外的迎亲队伍看到她时,还没来得及呐喊相迎,她就将人送进了轿子。 众人瞠目了几个喘息,才又欢呼祝喊道,“才子佳人,永结同心。”然,其实心底都在想为她的急迫而发笑。 南浔才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在轿中稍作交代,又将吃食递到闻笙手中后,便出了轿门翻身上马。 迎亲队返程,意气风发之人骑着战马,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凯旋高歌,迎人回府。 第180章 拜堂 迎亲之伍,浩浩荡荡,被众人簇拥而行,及至太尉府前,府门大开,氍毹铺地。 府门前宾客云集,贵胄名流,皆来共襄盛举。 南浔翻身下马,不踢轿门,不射箭,入了轿门将人抱起便往府中走去。 沿途宾客皆知南小将军急意,纷纷让道,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吉时已至,礼官高声唱喏,引领南浔至拜堂之所。 南浔与闻笙并肩而立,红衣如霞,宛如一对璧人,闻笙虽覆以红纱,然其端庄娴雅之态,仍可见一斑。 礼官再唱,:“一拜天地!”南浔与闻笙转身向天,深深一拜,感谢天地赐福。 “二拜高堂!”二人又转身向南辰夫妇,恭敬再拜。 南浔几乎是由南轻一手带大的,南辰夫妇原是想让南轻坐在高位的,然而南轻却拒绝了,只道又非生养之恩,不过姑侄相互陪伴,她担不起这一拜。 “夫妻对拜!”话落间,南浔与闻笙转身面向彼此,这一刹那,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南浔跪在跪垫上,透过红盖头看向闻笙,大抵是这抹红过于热烈,暖得她不禁鼻尖发酸,再有一拜闻笙将会成为她妻子。 她牵起闻笙的手,声音轻轻,却又不避讳地说了一声,“南小夫人,余生请多指教。” 一众围观群众听后,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止不住的笑意。 只有盖头下的闻笙,眸色发红地回握住南浔的手,难掩盖哭腔道,“余生请多指教,阿浔。” 耳边热闹的祝福,声声入耳,是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盛大之景,可闻笙只知,她今日唯一在意的只有:她终于又嫁给了南浔。 两人相对而拜,礼官见此,立即高唱,“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纷纷上前道贺。 “哦吼,送入洞房!”姜时站在一旁,带头出声打趣,一副准备要去闹洞房的架势。 一些与南浔一同南下出生入死的将士,也顺势出声起哄道,“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年轻人的朝气与义气,让坐在高位的南轻也动容,唇角带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果然出宫后的一切都令人欣喜。 调皮捣蛋的侄女也娶了人人艳羡的妻子,真好... 她眼底难得闪过一丝狡黠,闻家这个果不其然是个傻的,真真便宜了她家那个~ 宋辞站在不远处看着南轻此刻放松的神情,睫毛轻颤间唇角也是有着笑意的,倘若南轻不曾进宫,她定然以女子之身活得肆意。 而不是如头些年,无论怎样都无甚情绪,活得死水一般。 南浔牵着彩球绸将闻笙扶起,路过南轻的坐席时,还是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闻笙感受到时也一同跪了下去。 南浔看着南轻,有些许的颤抖说道,“谢谢姑母将阿浔养得这般好,让阿浔做了二十年的自己。” 南轻不愿坐高堂之位,是因南辰夫妇尚在人世。 可南浔却是一定要跪拜于她的,她怎会不知南轻把自己没能做的,没能享受的一切,都倾心投入到她的身上,让她在父母不在身旁的时间里,依旧活得有靠山一般。 听了南浔的话,南轻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庞不禁收敛了笑容。 她深深地看了南浔一眼,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嗯”,承载多少的情感与期望,只有她姑侄两人和宋辞几人知晓。 “下个月,阿浔便要二十了,如今这大喜的日子,还请姑母给阿浔赐字。”南浔又道。 南轻端坐在位,低眸看着南浔与闻笙手牵的红绸,没有推脱道,“就叫子欢吧。” “子欢?”南浔喃喃重复了一声,眸眼中不禁涌上好奇。 南轻视线在二人间流转,唇角又勾起淡淡的弧度,淡淡道,“人生有味是清欢,唯愿你二人,长清欢。” 人生有味是清欢,余生伴你渡光阴。 ...... 两个小儇捧龙凤花烛,将南浔两人引入了洞房。 姜时自小与南浔一同长大,怎会错过这般逗弄她的机会,拉着齐桓便往后院跑,熟悉的仿若在自己家中。 齐桓跟跑在他身后,少年洒脱的背影都是阳光的味道,让他也不禁面露喜色。 毕竟,谁能真的在这场人生大事中,毫无动容。 婚房内,红烛摇曳,朦胧的暧昧喜色萦绕,南浔与闻笙在众人的簇拥下,徐步入洞房,径趋床侧。 须臾间,众宾喧阗而入,欢声雷动。 姜时出言打趣道,“南小将快挑盖头,让我等一睹南小夫人之佳人颜呀!” 自小一起长大之人,最是知晓南浔爱听什么,一句南小夫人,叫得很是顺口。 “就是,就是!”众宾附和。 南浔原是厚脸皮之人,如今被一群人这般催促,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热。 她自媒婆手中接过秤杆时,指尖都是颤的,她秉秤而立,神思早已飞越红尘,半晌才得以吸气定神,然后抬手轻轻挑起盖头。 随秤杆之徐起,红绸若霞光初现,,一张绝世姿容展露在众人眼前。 其眉,宛如远黛初描,含烟带雨,尽显温婉之韵。 其目,若秋水长天,脉脉含情,深邃难测,仿佛星河沉沦其中。 其唇色,若点绛之珠,娇艳欲滴,微微含笑间,流露出千种风情。 而其肌肤,更是晶莹如玉,欺霜盖雪,吹弹可破,宛如月宫仙子下凡尘,美得令人窒息。 南浔怔怔地望着闻笙,心如遭雷击一般,定在原地直直地盯着闻笙的脸。 她自是见过闻笙无数种的貌美,然终是没有那一刻如此时一般,心口仿佛漏跳了很久。 闻笙被她看得脸色发红,不禁低垂眼帘,但如此娇羞含蓄却更显风华绝代。 众宾虽多见过闻笙之真容,然此刻再见,仍不免为之惊叹,“佳人如斯,真乃天作之合也!” 众人夸赞,让闻笙羞意更甚,耳尖都红了起来。 绿玉矗立在一旁,虽早便习惯了南小将军的呆愣模样,但仍是不禁开口提醒道,“姑爷,礼还没成呢!” 话落间,南浔动也未动,绿玉不禁咬牙,又喊了一声,“姑爷!!” “嗯?”南浔闻声,这才不舍地移开视线,看向绿玉,“你说什么?” “我说,姑爷,礼还没成呢!”绿玉气呼呼道。 谁知,南浔闻言顿时咧开大嘴,“嗯!我是你姑爷!” 此言一出,瞬间引得众人大笑,连闻笙都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宋沂躲在人群之后,得见闻笙此刻之神颜,不禁双拳紧握,眸中怨恨甚浓。 只不过,并无人注意到角落的他罢了。 第181章 闹洞房 媒婆见状,笑盈盈地趋上前去,手执一对金樽,樽中美酒盈盈,光华熠熠。 “新人共饮合卺之酒,祈愿百年好合!”媒婆将合卺酒递予二人,话落间,洞房内顿时一片欢呼。 一个跟随过南浔的将士,也壮着胆子出言调侃道,“南小将军求娶多次,才喜迎佳人,这个合卺酒必须来个大的是不是啊,兄弟们!” “是!环抱!环抱着喝!”姜时哪能错过这般热闹,顿时接言,仿佛宋辞附体了似的催促着,“赶紧着,你不急我们还急呢!” “谁说我不急!”南浔白了他一眼,她都快急死了,可是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闻笙一眼,似征求她的意见。 她这般模样也没逃过众人法眼,原来南小将军俱内啊! 闻笙虽是羞涩却不扭捏,南浔唇角一咧,将人揽进了怀中。 红衣相交,心口的跳动与紧张的鼻息尽洒在耳边,甜甜的果酒顺着唇舌划过喉咙,甜至了两人心尖。 饮罢合卺酒,喜剪抬起又落,媒婆执两束青丝,分别递与二人,引其行结发之礼。 今日这场大婚,让媒婆赚了个盆满钵满,此刻小嘴抹蜜了似的一直道,“今日良辰结发为夫妻,愿汝二人恩爱如初,白发齐眉,共度悠悠岁月,永结同心之好。” 南浔与闻笙闻言,心中若漾微波,永结同心之好,当真是个绝美的祈愿。 两人相顾一笑,各取青丝,南浔轻挽闻笙的纤手,将她的发丝与自己的紧紧缠绕在一起,以红绸挽成同心之结。 青天白日下,红烛摇曳中,红绸青丝,宛若她二人交织的命格,相依相缠。 闻笙睫毛轻颤,看着那同心之结,不禁出神了片刻,补了上一世欠缺之礼,她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和这人白头偕老,共度此生了? 佛渡苍生,允她三世情缘,可不可以再允她善终一世。 闻笙看着同心结,而南浔则凝眸注视着闻笙,痴迷的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又毫不顾忌道,“你今日可真好看,全天下都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直白之言,一如两年前的窗边,听得众宾不禁啧啧两声,不愧是南小将军,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闻笙实受不住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夸赞于她,那些调笑的视线看得她脸颊发热。 于是,向来无限纵容之人,难得嗔了一眼孟浪之人。 可南浔却为得了她这眼,而更笑得痴傻了些,“每日每日都好看,只今日格外的好看。” 众宾见她二人这般甜蜜的相处,倒是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众人散去,忍了半日之人立即握住了那垂涎已久的柔荑,揉了又揉。 闻笙眼眼她发色的眸眼,忙伸手抵在她胸口,“阿浔…你还未出去招待宾客。” 平日她纵得了她白日里放肆,可如今这盛京城里有脸面之人皆在外入席,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才刚刚大婚,宴席还未散去,便勾得“郎君”迫不及待要入洞房。 她日后可还要见人… 南浔吞咽一声,辩解道,“没想…我就看看。”可虽如此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在那香唇之下落下一吻。 她也自知自己定力不强,牵着闻笙的手放在鼻尖又吻了又吻,“我和他们喝一点点,赶紧打发了他们就回来。” “你饿不饿,我一会使人多送些吃食来,你别饿着自己。”南浔抬眸,眸色发深,幽幽道,“我怕你晚上遭不住…” 闻笙脸色发红,无奈地见她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知该羞该气,只催促道,“你还去不去呀。” “嗯,去的。”厚脸皮的人又将脸凑了过去,“你也亲亲我嘛,亲亲我,我就走了。” 闻笙轻叹一声,并没用力地揪了揪她的耳朵,边亲边轻骂道,“色胚。” 南浔得了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又交代了浴房所在之处,叫她不必担忧,她会早些回来等等… 黏黏糊糊许久,闻笙这才将人送走了。 她嘴上说着粘人色胚之类的话,但唇角的弧度却始终上扬,然她视线落在院内那只巨大的秋千时,忽然又红了眼。 她迎风而立了许久,才转身看向前世住了一年多的婚房,布置皆如从前。 前世,自她入住以后,南浔便再也没在这自小便住着的屋子睡过一晚,说来也怪,也不知她当时是何心理,心安理得的住着这屋子。 她踱步到那西洋铜镜前,一件件卸了头面首饰,便起身去了浴房。 路过床笫时,她余光不禁瞥了眼那大红床帐,蓦然脸色发红,这一世,她自也是会心安理得地住下。 …… 南浔出了后院来到宴席之中时,齐晏与齐衍已坐落其中,而雍凉王则姗姗来迟,刚好赶上她的敬酒。 南浔眯了眯眼,雍凉王出封地一事至今无解,又不见他与齐衍他二人谁走得更近些,到底是谁将消息递出… 几人皆为走过场,南浔不欲大婚之时想这些烂事,匆匆敬了几人后,另单独敬了齐桓。 能重金请得江湖之人,除他外,南浔想不到其他人,她诚恳道,“多谢。” 齐桓闻言,端酒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南浔如此坦荡之态,竟也是不自觉松了紧蹙的眉头,一杯酒水下肚,意外地并不难喝。 齐桓抬眸看向眼巴巴看向这边的姜时,郁结于心的拧巴,似乎消散了些。 姜时自然无辜,他万箭穿心更是无辜,可南家全府上下三百余口死于非命,又何尝不无辜。 在前世之乱局中,除了那最终受益之人,哪个世家又不无辜… 南浔敬过皇家,下一桌便是远道而来的地方之官,一路南下多亏有他们照拂,才能让她进展顺利,赶在年前回来成婚。 “南浔多谢诸位大人相助,承愿各位抒己之志,仕途顺利,名垂青史。” 她举杯相祝,众官员也回敬,祝她与闻笙举案齐眉,日后南下再带她二人领略江南风景。 齐怀坐在邻桌,见此之景不禁冷哼一声,“如此奉承之态,倒比对我们这些齐姓之人还尊敬,也不知这地方之官都是怎么选的。” 然,南浔不做理会,各官员也并不想触霉头,不过大喜之日,过后他们将各回自己所管之地,一生不一定再有几次入这盛京来。 第182章 洞房花烛(1) 南浔敬的第三桌则是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们见到南浔过来都整齐齐地喊道,“少将军!” 洪亮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侧头,行伍之人与文人不同,他们之中有些人的伤口还是闻笙包扎的,心里早认了闻笙做少夫人。 如今亲眼见了两人喜结连理,也真心地为两人欢喜,南浔换了大碗,“南浔于诸位的情谊都在酒里,干了。” 兜转几桌来到姜时这里时,还不待姜时开口,南浔就无赖道,“改日再与你喝。” 姜时原就打算劝他少喝些的,但此刻听她主动说出来,不禁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体谅一下我这大婚之人么。”她低声道,“洞房一刻值千金,你总不忍我喝醉,错享此等美事吧。” 言罢,她挑了挑眉,臭屁地走掉了,独留姜时在原坐处,咬牙喝了一杯酒了,不就是洞房么,有甚了不起的! 齐桓再次看到姜时投来眼巴巴的视线时,只觉多了丝危险的气息… 来客之多,以南浔如今的身份,倒是不用一定一桌桌走完,可她真心感谢于大家前来祝贺,让她与闻笙的婚礼开始于万人祝愿声中。 待宴席结束,南浔一一将人送离时,她已有些显见的醉意,可仍步履不停地向后院跑去。 其急迫之意,看得南夫人都替她丢脸,相反南辰却是一脸的笑意,想当年… 南浔心急火燎地跑到后院,一把推开房门,便见闻笙已然沐浴过后,端坐在床边。 闻笙着大红色中衣,秀发如瀑,自然垂落于肩头,在暖黄色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其温婉。 闻笙抬眸,起身相迎,边走边柔声问道“回来了,头疼不疼?” 南浔矗立在原地,并未言语,只细细观看站立到自己面前的闻笙,当真是皎若明月初升,无一丝瑕疵可寻。 南浔痴痴地望着,只那一双含情脉脉又满是关怀的眸子就令她心动不已,恍若置身梦境。 “清清…”南浔轻声呢喃,情愫难抑。 闻笙闻言瞳孔微睁,尚来不及羞耻,又听南浔说道,“我是欢欢…” 她愣了一瞬,忍不住笑出声来,知晓这人是醉了,如此肉麻的昵称竟也是叫得出口。 闻笙将人牵进屋内坐下,又端了暖在暖炉之中的解酒汤,不需醉酒之人撒欢求她,主动坐在她的腿上,哄道,“啊~” 南浔乖乖张嘴,还执着于闻笙的貌美,“清清,你可真好看…” “鼻子好看。”湿乎乎地一吻落下,没得嗔斥,便更肆无忌惮。 “嘴巴也好看。”又是一吻。 闻笙又借机喂了她几勺醒酒汤,南浔得空,紧盯着那如水的眸子,“但最好看的还是这双眼睛。” 南浔含糊道,“这里面有我…”言罢,她倾身又落下一吻,“你眼底的我比我还要好,我真的好喜欢啊,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清清…” 闻笙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看向南浔清澈的眸子,也不由倾身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可是阿浔你眼底的我,也比我好上许多许多,我也很是欢喜…” 南浔闻言睫毛轻颤,接过那碗放至一边,抱着闻笙便上了床,她狠狠在那诱人的唇瓣吻了一口,“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说完,南浔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浴室,她可不愿在这洞房花烛之夜,一身酒味地委屈了闻笙。 闻笙躺在床上,看着她风风火火小跑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地笑意涌上唇角…只是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南浔再从浴室之中出来时,显然已是酒醒了许多,那直勾勾的眸子比往常更具有侵略性。 闻笙从不会拒绝她,可此时仍是不禁撑着臂肘,向床内躲了躲。 大红色的中衣与绣着鸳鸯戏水的同色褥单相蹭,摩擦用力间不禁香肩外露…滑嫩的肌肤在火红的床帐下,几乎白得发亮。 南浔见后,脚步一滞,眸色发红,随即便扑了上去。 纤细小腰盈盈在握,她埋在闻笙脖颈处嗅了又嗅,她真的很喜欢闻笙身上的味道!分明用了一样的香料,可闻笙就是比她香,还比她好闻… 她舌尖轻探又在那率先展露在眼前的肌肤留下斑斑红痕,得见朵朵红梅,她才复爬上去亲吻闻笙的唇。 霸道却不失温柔,急迫中有比往常更甚的缠绵,细细尝尽了那小嘴中的滋味。 炙热的吻又从唇角吻至耳间,南浔暧昧又极尽占有欲地唤道,“南小夫人…” 她一会唤清清,一会唤南小夫人,每吻一次都要说一声,“我的,都是我的…”每吻一次,手都不老实地在那高耸之地用力一揉。 闻笙被唤得羞耻,眸眼中都不禁染了些雾气,可余光瞥向那燃烧旺盛的大喜红烛时,终是只环住南浔的脖颈,一声声地应与她,“嗯~” 极轻的音节酥酥麻麻涌入耳间,勾得色心愈起之人顿时发了狠,湿热的吻纷落其下,不愿放过白皙肌肤的每一寸。 雪山之巅,唯一人可知。 明亮如白昼下,波澜荡漾,顿起低吟浅唱之声,“阿浔…” 第183章 洞房花烛(2) 娇媚的低吟如泉涌而出,婉转细腻,宛若山谷之水声潺潺,又似林间之风声徐徐。 埋首的少女复又爬上岸边,近乎贪婪低看着那双含羞待放,又极尽温柔的眸子,发狠似地狠狠吻向闻笙。 她边吻边出声暧昧地唤道,“夫人~” “嗯...”闻笙一手抚在南浔的背脊,一手插入她的发间,用力将人按尽自己怀中,让每一声轻唤,都有她明确的回应。 缠绵之音奏起,让独行的红衣少女,迷失其中,尽寻巍峨之神秘。 星斗璀璨,泉水之面倒映繁星点点,宛如宇宙之精华尽汇于此。 执琴而立于泉水之边的少女,缓缓而坐,膝上置古琴一张,素手轻抬,指挑琴弦,音律骤然高昂。 闻笙闷哼一声,“疼” 南浔身子一僵,忙要起身看她。 闻笙喘息一瞬,又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羞耻道,“不要看,抱抱我就好...” ...... 跳跃的琴弦之中,林间飞鸟闻音而舞,远山峻岭亦似被乐声感染。 “阿浔...”而低吟娇泣的每个音符,都是于她的回馈。 于是,向来不知收敛的少女置身于此,琴声奏弹了一整夜。 “阿浔,阿浔...” 桌面红烛尽燃,蜡油铺满桌面,窗外渐明,晨光零散闯入红帐之中,餍足的少女才不舍地将人放了,拥进怀中。 被折腾一夜之人,此时已连喘息间的喉咙都是痛的,身子如散架了一般,全然无力。 闻笙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骂了句,“坏东西...”,随即便睡了过去。 而操劳一夜的少女,目光炯炯,见她入睡后,复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脸颊... 日上三竿时。 午间的阳光明媚又张扬,南浔伸手为闻笙挡去刺眼的光,就这般痴痴地盯着这张脸,笑了许久。 好美,美到连轻颤在空气中纤长的睫毛都好看,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看不到一丝的细毛,喘息间的鼻息都是香的。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夫人了... 目光再往下,红润的唇色与雪白肌肤上的红梅争相绽放,让好色之人顿时又心猿意马。 装睡之人听到耳边渐起的喘息忙慌乱地睁开眼,双手抵在对方的胸口,羞恼斥道,“南浔!” 沙哑的声音才一张口,闻笙便感到喉咙的干涩,浑身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 美人娇羞又怒的模样甚是勾人,南浔吞咽一声低头吻向她的眉眼,便下床去给人倒了杯茶。 闻笙见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不知怎地竟有些委屈,她咬唇嗔着眼前之人,“喂我…” 娇软的声音听得南浔心口一跳,忙又将人揽进怀中,一点点喂给她,温热的茶水顺着她觊觎已久的红唇而入,好色之徒不禁眸色发沉。 闻笙一点点饮尽一杯水,见人仍是不说话,有些置气道,“还要。” 南浔又去倒了一杯,慢慢喂给她,终是在这一杯之后开了口,问道,“还要吗?” 闻笙鼻尖一酸,抬手掐住南浔的腰,“昨日才成了亲,你…”你今日就腻了我了是也不是。 然,话还未说完,急促的吻便又落了下来,“唔…” 南浔随手将茶杯放置一边,边吻边将人按回床笫之间,哄诱道,“昨日才成了亲,我们还没出这个门,那这洞房花烛之夜就还不算结束,对不对?” 闻笙微微睁目,抬手就要将人推开,要了一夜还不够,怎还要… 她要弄死她不成? 可小色胚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脖颈,在耳边讨饶道,“夫人…清清,好夫人你再疼疼我嘛…” 她睫毛轻颤,听得心软,喘息间又揉上南浔的耳唇,用力捏了捏,伏在她耳间嗔道,“坏东西,你都不知心疼我,嗯…” 鼻息打散在敏感的耳间,埋头苦干之人顿时如获大赦。 又一番折腾后,两人起床时已是未时末,吃了些吃食后,闻笙跟着南浔去了前堂敬茶时,简直羞得不敢抬头。 南夫人忙将宝贝“儿媳”拉起,给了大红包,顺带将罪魁祸首瞪了又瞪,牵着闻笙便去了里屋。 南浔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只得求救于自己的老爹,然南辰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也走了。 南浔跪在地上盯着她老爹的背影,眨了眨眼终是自己站起了身,她和自己夫人亲热,怎就惹得这么多人嫌呢? 然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娘亲将闻笙带走后,俨然一副对待自己女儿的模样,劝导闻笙不必过于纵容南浔。 南夫人甚至教闻笙“御夫”之术,说这人向来都有劣性,越容易得到越不知珍惜,越得不到,才越抓心挠肝… 闻笙静静地听着,脸颊早已被羞意染红,任谁也想不到大婚第一日会被婆母教导“御夫”之术。 不过,婆母的性子向来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但闻笙飘泛的思绪不禁有些逾越地想着,所以公爹才如此爱戴于她,一生无旁的妻妾吗? 是夜,小色胚又翻身在闻笙身上时,闻笙极为主动温柔地环上了南浔的脖颈,她低泣求饶道,“阿浔,我还疼…” 果不其然,小色胚的身子一顿,她又顺势纵容地问道,“很想吗?” 南浔俯看着美人眸眼含泪的隐忍,简直心疼死了,嘴巴张了张,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想,要不忍一晚吧,虽然很想要… 可闻笙红着眸眼又纯又欲,咬唇放任道,“只给你一次好不好?” 楚楚可怜的模样直叫人看得更为心疼,南浔暗骂了一声自己禽兽。 她忙俯身亲亲闻笙的唇角,复又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再三强调道,“我就是亲亲…” 然后,她就真的只是亲亲,便吹灯抱着闻笙准备入睡了。 黑暗中,闻笙唇角弯弯,也凑了过去亲了亲南浔的唇角。 她倒不是真要像婆母那般吊着阿浔,只是…她今夜确实有些受不住了呀~ 第184章 入宫谢恩 次日,朝阳熠熠初升,冬日之阳暎于太尉府后宅最称喜庆之主房窗棂间,复透雕花之窓,斑驳投影于室中。 南浔执笔,为闻笙细描蛾眉,笔锋轻转间,眼前这个着妇人装扮的闻笙仿佛与常闪现于脑海那个妇人闻笙有了一瞬的重合。 仅一瞬。 但此时明媚娇羞的闻笙,远胜于那个破碎的妇人。 如此这般,真好。 她痴痴道,“颜如玉雪,眉如远山,真是美到人心坎里了。” 闻笙闻之,抬起眸来,无奈地嗔了她一眼。 随后素手轻抬,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说道,“也就这张脸入了你的眼了。” 让你如此日日挂在嘴边。 “才不是。”南浔放下手中的笔,义正辞严地反驳道,“分明是整个人都入我的眼了。” 闻笙微微一愣,尚来不及作何思考,便又见那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口,她抬手就揪住了对方的耳朵,“色胚。” “疼呀~”南浔哭着个脸,借机扑向闻笙怀里,手也不老实抚了上去。 然,其实闻笙根本没舍得用力… 软腰在握,埋首高耸之上的少女唇角弯弯,显然一副得逞的模样。 两人之婚,说到底因一道圣旨,勉强算得上为御赐之婚,按理当于今日入宫谢恩。 虽是走个过场的事,但南浔还是特意给两人选了相同色系的衣衫,而后与闻笙携手而出。 带有太尉府标识的马车行驶在主城之路,南浔环抱着闻笙,让不必思量圣上的想法,一切有她。 入宫后,两人于御书房内叩谢圣上赐婚之恩。 齐胤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深邃地审视着二人。 事到如今,他如何还能不知晓这两人乃是早已情投意合。 齐胤的视线在闻笙身上稍作停留,思绪不禁飘回两年前。 彼时,这位人人称赞的才女还坚决地跪在御前,清声拒绝求婚道,“臣女不愿。” 然今日之景,却是她心甘情愿与南浔并肩而立,共沐皇恩。 闻笙虽垂首而待,却并不畏惧齐胤的打量,只端庄地跪在地上。 其姿态与瘫跪在地上的南浔相较,不知情者,大抵任谁也不会将她二人联系在一起。 半晌后,齐胤才缓缓开口,声音中仍是上位者的威严与试探。 他出言道,“朕原以为会因一时之恻隐而毁你二人之姻亲,如今观你二人今日恩爱之状,倒是甚感欣慰。”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直言回道,“皇上放心,日后我二人会更恩爱的。” 言罢,她也不顾齐胤之神情,轻轻搀扶起闻笙,又细心地为其整理裙摆,尽显温柔体贴。 往日里,南浔跪天跪地跪天子,从未有过怨言,然今日见闻笙与她一同长跪,心中却是涌起一股莫名之气。 齐胤先是被她一噎,后又见她这般无视君子权威,脸色蓦然发沉道,“南爱卿,你似乎越来越肆意了。” 南浔闻言,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淡淡地回应道,“皇上,臣虽为武将,却亦是血肉之躯,而臣之妻更是身子薄弱,不易长跪,臣心系于她,还望圣上多多体谅。” 显然是吊儿郎当又客套之言,但话语中却有些不亚于齐胤王者的威压,齐胤双拳紧握,默然片刻。 南浔见他如此,不禁挑了挑眉,幽幽道,“皇上近来的神色倒是好了不少。”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气氛骤变,齐胤忍下不满,缓缓道,“爱卿爱妻心切,情有可原…” …… 两人离开御书房后,执手漫步在宫中甬道,往凤鸾殿方向去。 闻笙思绪飘泛,前世此时,圣上已然离世,然如今观他气色,却是好了不少。 她不禁侧目,开口问道,“阿浔,你是找到医治圣上的法子了吗?” 南浔闻言,摇了摇头,“我不过猜测,便暗示他寻一南越巫蛊师罢了,如今看来,当是猜对了。” 再次听闻这蛊虫之术,闻笙不知自己心中作何所想,不禁垂了垂眸并未言语,便又听南浔道,“或许,我一开始便寻错了方向。” 说罢,南浔看向闻笙,“一提巫蛊,人们下意识便觉得为南越所为,但无论白器还是南家其他探子,皆在南越苦寻多月,也毫无线索。” “善蛊的南越,如何没有办法寻出一母蛊所在之处?”她话语微顿,复又道,“会不会此人,根本不在南越,而是从一开始便在盛京呢?” 最危险的地方向来最安平,在盛京中最能知晓一切消息,而又不会被人怀疑。 闻笙脚步一滞,凝神而问,“你心中可有所疑之人?” 南浔闻言,又不禁摇了摇头,齐晏,齐衍,齐怀皆有可能,甚至,此事或许为圣上自导自演,亦未可知。 南浔关切问道,“不过,那蛊虫虽驱除体内,但母蛊还在世,你确定没有什么不适吧?” “早知道当时该多问问祖父再放他走的。”她自言自语道。 闻笙闻言,睫毛轻颤,而后嫣然一笑道,“自然无碍。” 南浔听后心口稍安,但眉间忧虑仍未消散,“不管怎样,还是当早日寻了那母蛊来,不然总觉得心里难安。”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至凤鸾殿前,才踏入殿内,便见南轻坐在院中喝着茶,而宋辞正埋首在花田之中翻土。 怼天怼地的宋家大小姐,在她姑母这里做苦力的滑稽场面,看得南浔一愣,而后顿时想笑。 但她对上南轻那幽幽视线时,却硬是憋住了,这两人,她可都惹不起。 她掩嘴轻咳一声,忍下笑意,才牵着闻笙上前问道,“怎这个时候翻土,海棠花不是还要早着才开呢吗?” 宋辞听到声音后,忙起了身,叉腰纠正道,“是山茶花!你俩的姑母,要给我种山茶花~” 南浔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辞手中的农具,心想,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种么? 但她余光看了眼未持反对意见的南轻,还是识时务地闭了嘴。 南轻坐在原位,见宋辞这般模样,不禁挑了挑眉,这会子便是:你姑母了~ 第185章 假山处遇宋狗 宫道之上,阳光斑驳,才踏入凤鸾殿的南浔又转身回看了一眼凤鸾殿。 她幽幽道,“原是想蹭顿午饭的,姑母当真是见色忘侄儿...和侄儿媳妇!” 闻笙闻言轻笑一声,决口不提皇后开口留她二人,但南浔非自以为很有眼力见地要离开之事,只问道,“那我们要回府了吗?” 南浔思索片刻,现在时辰尚早,她其实还蛮好奇姜时在宫中值守是何模样的,而且,她也有些事想与齐桓聊聊。 但是...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闻笙,心想着昨儿才被问了自己是不是腻了,今儿又跑去找齐桓聊公事... 她顾及着闻笙的感受,恐惹得自己夫人不悦,因此有些犹豫。 待她欲提议回府时,闻笙已然察觉她的犹豫,轻声问道,“你可还有旁的事?” 南浔看着闻笙,踌躇片刻,坦诚道,“我想去齐桓那里一趟...行吗?”她问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闻笙不允似得。 闻笙闻言,佯装生气地嗔了她一眼,“南子欢,我很凶吗?” “自然不凶,我夫人,全天下最温柔...”南浔摇了摇她的手,哄道,“我就是喜欢被你管着,也喜欢事事征询你的意见。” 闻笙听罢,唇角弯弯,伸手轻戳她的胸口,“你最好说真的。” “绝无虚言,比金子还真。”南浔忙说道。 闻笙又问道,“你大约要与五皇子聊多久?” “一个时辰吧?”南浔想了想,回道。 闻笙点了点头,“那我们一个时辰后在宫门口见,我也去见下六公主,可以吗?” 闻笙与南浔说过齐栀兄妹之事,也知晓闻笙对齐栀的关切,自然应允,她揉了揉闻笙的手,“自然,你想做什么,都无需征询我的同意。” “好呢,那我走了。”闻笙看着南浔,忍笑道,“欢欢~” 言罢,她掩嘴轻笑,转身朝着齐栀的漪澜殿走去,独留南浔一人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因那一声“欢欢”而带来的热度。 她虽是喝多了,但她没失忆啊!欢欢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打趣了南浔之后,闻笙的心情颇为愉悦,漫步在宫中甬道时,只觉这冬日暖阳下的宫角都很是赏心悦目。 然,当她再次路过那座熟悉假山时,不自觉便顿住脚步,回想起了那次被南浔拽入假山洞中的经历。 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那个时候的惊慌失措与纵容放任,都历历在目,南浔还没如今这般见了人便要往身上扑,还会隐忍又克制地哄诱她为她留扇窗… 回忆至此,闻笙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这般,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复又抬脚准备离去。 不料,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眸看向来人,只见竟是宋沂,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的厌恶。 “许久未见,清禾。”此时的宋沂正一脸邪笑地盯着她,全无往日那般装出的儒雅。 宋沂早知南浔会带着闻笙入宫谢恩,他也不过抱着一丝的期待,闻笙会去漪澜殿罢了,谁想竟真让他等来了。 更合心意的是闻笙孤身一人,当真天助他也! 他这几年来在宫里奔走办事,虽未得了什么大权,但于一假山处,将各宫的侍卫眼线支走片刻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闻笙,妇人装扮虽美,却不及大婚那日,她为何不是那般模样嫁给他呢? 他分明爱慕了她多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早地注视着她! 不善的视线落在身上,让闻笙不禁作呕,她眉头紧皱,冷声道,“让开。” 宋沂闻言冷笑一声,非但未让开,反而更加靠近闻笙。 他一步一问道,“清禾,你为何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呢?你分明知晓,我爱慕于你不是吗?” 闻笙心中一阵恶心,随着他的不断靠近而后退,她余光快速扫视了眼这四周,假山环绕,且位置偏僻。 因不愿与宫中旁的贵人相遇,而惹不必要的麻烦,这条路她贯常走了多年。 宋沂此时胆敢如此放肆,定然事先做了安排… 闻笙知晓,她这个时候不能慌乱,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宋沂见闻笙没有回应,也全然不在意一般,继续厚颜无耻地说道,“清禾,我们一同长大,自小便关系很好不是吗?一别一年多,我很是想你,此刻无人会来打扰我们,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宋廷尉还请自重,你可知我如今为何人妻子?”闻笙边在心中思量对策,边冷声回道。 宋沂闻言,瞬间暴怒,面露狰狞道,“你本该为我的妻子!都是南浔那个纨绔横刀夺爱!这世间男子你曾只对我与旁人不同不是吗!?” 清冷如闻笙,永远是那不可攀折的模样,旁人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可她却会为他停留,会有些温度地唤他宋师兄,小时候甚至会接受他送与她的书! 倘若这般都不是对他有情,那曾经那些都算什么呢? 闻笙见他如此痴狂,不禁握住袖口的暗箭,冷声斥责道,“莫要妄言!我从前与你并无甚交情,此后也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请你让开,否则我会喊人。” 宋沂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你喊啊,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你。” “宋沂!我如今不止是丞相之女,更是太尉府南浔之妻,你如此罔顾尊卑,不要命了吗?”闻笙搬出两府,她知晓宋沂的野心,盼他有所顾忌,多拖些时间。 闻笙看着宋沂,又道,“你让我离去,我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各宫眼线繁多,宋沂当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所有线人消失太久,只要她能拖到有人来,就能有一线生机。 可闻笙却不知,宋沂此时根本什么都不顾了,不,准确的说自前日见了闻笙那模样后,他就什么都不想顾了。 “那倘若,相府嫡女,南小将军之妻,红杏出墙,大婚第二日便迫不及待与老情人私会宫中,又恰巧被人抓个正着呢?”宋沂眸中闪过一丝残忍,边解开腰间束带,便说道。 第186章 宋狗搞事 闻笙微微瞪目,她没想到宋沂竟会如此无耻,她又往后退了退,声色俱厉地警告,“你敢,南浔会杀了你的。” “我如何不敢?”宋沂眸眼愈发深邃,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南浔便是杀了我又如何,恶心到她,我死而无憾。” 宋沂贪婪地看着闻笙一副被滋润的发媚的模样,只觉比往日的清冷更勾得他心尖发痒。 他呼吸渐重,纠正道,“不,主要是能得你一次,便是叫我死了也甘心,清禾你知道,我想要你想得要发疯!” “你成全我一次好不好!?”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随即便向闻笙猛扑过去。 闻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在他扑来的瞬间轻盈地侧身躲避,同时迅速地抬起袖臂,藏匿于其中的暗器如闪电般飞出,直直射向宋沂的背脊。 宋沂扑倒假山之上,后又觉后背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传袭来。 他踉跄几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闻笙冷冷地站在那里,眼中无一丝波澜。 “你…”宋沂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显然不敢相信闻笙竟会伤了自己,他咬牙道,“身带暗器入宫,可是死罪!” “那又如何?”闻笙如看死物一般,声音冰冷道,“我早已警告过你,让你让开。” 暗器是南浔昨日拿给她玩的,头一次用没能正中宋沂眉心,她很是惋惜,不过…若是一招致命,反倒是便宜了他。 此刻的宋沂瘫靠在假山处,面色苍白,可闻笙却连看一眼,都觉恶心,她不欲与宋沂在此纠缠,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身后却传来阵阵脚步声,还伴随着宫女的通报,“六公主摆驾——” 闻笙蓦地回头,只见齐栀坐着銮驾,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宋沂见了,挣扎着站起,声音沙哑却充满挑衅地笑道,“清禾,你以为你伤了我,就能这样轻易地走了吗?” 他唇角挂着狡黠又阴狠的笑容,似同情道,“你身为已婚妇人,却与我这一衣衫凌乱的外男,独处于这假山之旁,这若传了出去,你将会被人如何议论呢?” 闻笙冷眸看着他,并未言语。 可宋沂见闻笙不语,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他往日里有多喜欢闻笙的清冷自持,如今就有多讨厌她此刻的无动于衷。 他咬牙挑拨道,“便是六公主心向于你,那些个宫人,你又当如何应对?哈哈哈,南浔呢?她又会信你吗?” “不!她不会!”宋沂直勾勾地盯着闻笙那张绝美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注定要与我一同背负这污名!” “不过没关系,南浔不要你后,我还要你,我纳你为妾,终生疼惜你,好不好....哈哈哈。”宋沂笑得猖狂,无论如何,他只要得到闻笙就好了... 宋沂眸子发黑,等得到闻笙,他弄死她...贱货。 宋沂的这番话,难得地激怒了闻笙,她疾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狠狠扇了宋沂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宋沂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闻笙郁结于心,被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知究竟与宋沂何怨,他怎会就因心中那点贪慕,就要两世毁她名节!?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自私下作之人! 想到上一世那被众人指点的生活,闻笙的眼神中透露出刻骨的恨意和决绝,仿佛要将宋沂生吞活剥一般。 宋沂不想有一日能见到闻笙如此波动的情绪,可便是恨,能让闻笙心中有他,便也是好的。 他于她而言,终究是与这世间男子不同。 这片刻间,齐栀的銮驾已至近前。 远间时,齐栀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走近时才发现,宋沂此时衣衫不整… 齐栀心下一惊,顿时要下令让所有随从转过身去,以避免此事扩大,影响闻笙清誉。 但她的命令尚未出口,宋沂已经抢先一步跪在了地上。 “臣惶恐,”宋沂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与悔意,“全是臣一人之责,臣原本与清禾师妹一同长大,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却不幸惨遭南小将军横刀夺爱!” 宋沂的话,犹如砸向湖面的重石,一字一句都令人震惊不已,一众宫人皆埋头屏息,静静地听着这不可思议的世家秘闻。 南小将军砸门求娶,迫求赐婚之事人们还津津乐道,如今又听宋廷尉这话....皆是神情各异。 齐栀看了一眼闻笙,只见其脸色发白,忙上前去将人扶住,斥道,“闭嘴!” 然宋沂并不畏惧,反而打量着众人神情,继续道,“臣本已是心死,却不想又在宫中与其相遇,一时没忍住,这才险些惊扰了公主銮驾,臣…” 他话说得模糊,令人不禁遐想,又见他这副模样,衣衫凌乱... 一时间,再受管教的宫娥也皆止不住好奇地向闻笙看去,一脸的探究。 可宋沂话还未说完,便有一身影驾着轻功飘然而落,那人身影矫健,如同鹰隼一般俯冲而下,一脚就将宋沂踢得飞了出去,而后重重地撞在了假山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宋沂的身体瘫倒在地,后背的伤口撞击道假山之处,痛得他不禁蹙眉。 他口角溢出血丝,显然受伤不轻。 众人愕然,举目望去,只见来人正是南浔。 她的脸色铁青,双目中闪烁着寒光,显然是对宋沂的言辞愤怒至极。 她缓步走到宋沂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如霜,“宋沂,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她抬脚,踩在宋沂背后的伤口,用力的碾压。 “啊!”宋沂痛叫,其惨烈之声听得在场之人不禁发憷。 随即,又有一众士兵持械而来,将这处围住。 南浔冷哼一声,转身扫视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快步走到闻笙面前,将人抱进了怀中。 她面露焦灼,满是疼惜道,“我来晚了...” 第187章 前世之帕 “你自然来晚了!”宋沂挣扎着,撕心力竭地喊道,“你看到了吗!?清禾她就是心悦于我!” 南浔冷眸扫过去,立即有侍卫会意,上前又重重地给了宋沂一脚。 然而,宋沂痛极反笑,他一脸得逞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南浔,承认你从我手中抢了她,就那么难吗?” 绣着一个禾字的手帕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空气仿佛凝固,众人皆屏息凝视。 女子的手帕是何等的私密之物,若非彼此心悦,怎会流落于外男手中。 闻笙身子一僵,宋沂这一世怎会也有她的帕子? 她下意识地看向南浔,只见她脸色阴沉地走了过去,一把夺了那帕子。 “还给我!”宋沂爬起身来,试图从南浔手中夺回帕子,那是他多年来唯一的念想,他不容南浔玷污! “这帕子你从何而来?”南浔声音发冷,目光直视着宋沂,仿佛要将他看穿。 “自然是清禾赠送于我!”宋沂怒吼道,“还给我!” 闻笙冷冷地看着宋沂发疯,她还记得梦中南浔看到那帕子时的破碎,宋沂他怎敢... “我从不曾赠与你帕子,这究竟是你从何处偷来的?”闻笙问道。 宋沂目光闪躲一瞬,复又喊道,“若不是你赠送于我,我若何能有得你的贴身之物!你现在就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了吗?” 他越说越是激动,铁了心似的要毁闻笙名节,“你刚还对我投怀送抱,喊我沂郎!噗...” 他话未说完,南浔又一脚将他踹飞,可宋沂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仍说着,“她解我衣衫,说想我呢...” 此时,又一批侍卫包围而来,喊道,“南小将军,莫要在宫中行凶,让我等难做!” 这一批人直属于圣上,是卫尉营中的人。 刚刚那一批,却是姜时之人。 南浔闻言,冷笑一声,“若我偏要在此行凶,尔等又能如何?” 言罢,卫尉营与郎中令方,双双拔刀而峙。 卫尉见此,不禁吼道,“南小将军想要造反不成?” 南浔深吸一口,走过去又将闻笙揽入怀中,开口道,“去,将各宫之人皆请来。” “请来看我南浔,造反。”她眸眼轻抬,看向出言之卫尉,幽幽道,“记得,千万要通知于皇上。” 众人闻言,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旁人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卫尉早已将其斩于刀下,可南家… 为首者看向护着南浔的士兵,忙一脸惶恐地转身去报信。 姜时急冲冲地赶来时,南浔不知命人从何处搬来了一个椅子,看似一副慵懒的模样环抱着闻笙,坐在那宽大的椅子上,可他一眼便看出她窝憋着气。 “阿浔…”姜时出声唤了一声,又看向无甚神情坐在南浔怀中的闻笙,问道,“可有碍?” 闻笙摇了摇头,姜时紧着的心才缓了一瞬。 南浔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看来你这一年多也是白混。” 姜时来时,已是将事情听了个大概,自是明了南浔话中的责备。 在他掌管之地让闻笙受了委屈,他也自觉无颜,不敢反驳上一句。 各后宫贵人,相对离得此地较近,闻信赶来时,多数抱着看戏的心思。 这世上女子何人会不羡慕那一步一叩的求娶和那满朝出席并告知了全天下的大婚。 然,这才大婚后的第二日,那闻家嫡女便在宫中被传出红杏出墙,私会老情人的丑闻,倒是比那纨绔所有之举,还要令人震惊。 她们挂笑而来,却在看着到南浔那张发黑的脸,以及闻家女身上拒人于千里的冷艳时,又不自觉地收敛起情绪。 往日不曾细瞅,如今看来,这闻家女真真是绝美之颜,让她们多瞧上一眼都觉自愧不如。 但她坐在南小将军身上时,却又是意外地有些温婉在其中,与那散发在外的生冷并不相斥。 众妃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常年活在深宫的,少有不会察言观色之人。 两人看着,并不像是无情的... 紧接着而来的就是齐衍了 ,他也面色发沉让人不敢多瞧,疾步走到齐栀面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众人并未看到齐栀下意识抬起想要推拒的手,然闻笙却是看得个仔细。 南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挑了挑眉道,“四皇子与六公主这比我们这新婚夫妇还更为亲密的兄妹关系,可真令人羡慕呢。” 她话中含义颇多,众人听后都不自觉地向齐衍方向看去,而后微微蹙眉。 往常便听闻四皇子宠妹无度,两人相依为命间的兄妹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深厚,只是... 只是今日这一见,两人似乎确实太过亲密了,毕竟两人皆已成年,这般于众人面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众人打量间,齐桓与齐晏姗姗来迟。 齐桓矗立在姜时一旁,无甚表情地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小狗,轻叹一声,双手背后,手指轻轻挠了挠姜时的手心。 “南小将军倒是好大的阵仗。”齐晏嫌恶地看了一眼宋沂,而后幽幽扫视了一圈围观之人。 这宫中除皇上与皇后,凡是有些身份地位之人,皆被请了过来。 南浔早便猜到齐胤并不会来。 至于南轻,南浔心中也如明镜,人虽未到,但定是已派了眼线来,等着随时给她传回些热闹去。 如今还有宋辞在她那边,只怕此时,两人蜜饯果子都吃上了。 “三皇子谬赞了。”南浔轻抬眸子,对上齐晏的视线,开口道,“我妻在宫中偶遇无赖,却恰巧此地无值守巡逻之人,如此缜密的陷害,定非他一外臣所做的,所以我想宫中各位,总该想要给我一个交代的不是吗?” 话落间,齐晏还不待回话,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宋沂却又开口道,“南浔!你以为威逼各宫贵人们,便能抹去你横刀夺爱的事实吗?” “我与清禾师妹早便约好今日在此相会!” 宋沂扫视了眼四周,知自己败露的彻底,唯有抓紧与闻笙私会一事方可有一丝的脱身机会。 他手指扣地,一改刚刚的暴躁,卑微求道,“求南小将军高抬贵手,将清禾还我...” 第188章 借两头狼 冬日的暖阳被高耸的假山遮挡,山石之上有薄薄的冰霜覆盖,只让人看上一眼,便有冰冷刺骨之感。 而一旁凋零的树木,在寒风之中轻轻拂动,萧条之景,便是富丽如皇宫,也抵挡不住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冷又沉寂的气息。 宋沂话落后,闻笙轻笑出声,她抬眸看向宋沂,仿若终于赏了卑微信徒一眼的神。 “将我还给你?”闻笙轻问出声,语气中难掩嫌恶。 宋沂呼吸一滞,狠狠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清禾,你放心,我今日无论如何会让她还你自由...” 事到如今,宋沂仍幻想着闻笙嫁与南浔并非本意。 闻笙一眼便将他的妄想看透,出言打断道,“你说与我相约在此,可有何证据?” 她唇角微提,似在笑对方的妄想。 宋沂微愣一瞬,恼羞成怒地喊道,“那帕子便是证据!” 是我与你相处十余年最好的见证。 再次听他提及那帕子,闻笙垂眸,欲从南浔手中接过,却不想并未拽动。 她睫毛轻颤,抬手揪了揪南浔的耳朵,轻声道,“给我。” 南浔咬唇,不大情愿地缓缓松手,低声解释道,“我连让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珍视之人被一个烂人觊觎的恶心感。 “嗯。”闻笙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南浔会信于她,但闻笙还是想将这手帕之结,解开。 虽然,上一世的南浔并不会听到了… 众人将她二人若无旁人的恩爱看在眼中,不禁更加好奇三人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毕竟女儿家的贴身物件在夫君之外的男子身上,如今又被人看到这般模样的躲在这假山处,任谁都觉得南浔不会信闻家女与宋家郎君毫无关系。 是男人,便会心疑…没有哪家的郎君会不介意自己妻子的清誉。 闻笙接过那帕子,梦中的她并未细瞧,但此时握在手中,倒是不难看出它的陈旧感。 她几乎并未费神就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被风吹落的帕子,当时绿玉寻了全府都未寻到,她为此还记挂了些时日。 只是再后来,便渐渐忘了,谁会一直记得一方丢失的帕子。 闻笙喃喃道,“原来是被你捡去了。”言罢,她又将帕子给了南浔,毫无留念道,“烧了吧。” 话落间,不需南浔吩咐,便有侍卫上前,打开了火折子。 “不要!”宋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然而,他刚爬起两步,便被侍卫狠狠地按在地上,靴子踩着他的脸,将他碾压得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方他珍藏了近十年的帕子,被烧成了灰烬。 “清禾!”宋沂双目发红,额间青筋暴起,“你说帕子被风吹落,可它为何偏偏落在我身上?你这话可能令人信服?而且以为你烧了那个帕子,就能抹去今日与我私会的事实吗?” 宋沂胡言乱语间,已经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他一会言语卑微,一会又出言刺激南浔二人。 他仿佛,就是想南浔恶心,想毁了闻笙罢了。 倘若神女被毁了,无法再高高在上,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被齐晏识破,被齐衍抛弃…老天至少给他一个闻笙吧? 不过…一个嫁了人的二手货,怎就这么令他求而不得! 想到这,宋沂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倘若他注定得不到闻笙,那不如就毁了她! 众人闻言不禁窃窃私语,她们看着闻笙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你胡说,我分明看见清禾侧身躲了你,还用袖口的暗箭将你刺伤!”齐栀憋红了脸,出言反驳道。 小公主一生接触之人并不多,还从未见过宋沂这般颠倒黑白的! 宋沂冷笑一声,“谁人不知六公主与清禾关系甚好,六公主之言会有几人相信呢?” “你!”齐栀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齐衍拦了下来。 宋沂复又看向南浔那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越发沉重的脸色,心下不禁有些痛快。 他继续挑衅道,“失了身的…”妇人,你也还要! 然,他话还未说完,南浔已将腕上的珠子疾掷而出,顿时击落了他的两颗门牙。 “啊!”宋沂痛呼一声,双手捂嘴,鲜血自指缝间渗出。 众人见状,顿时惊愕不已,显然未料南浔会一再出手。 “五皇子,借两头狼。”南浔之声忽起,如巨石投水,波澜四起,她唇角勾着笑,“关狼的笼子也一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侍卫看了姜时与齐桓一眼,只见齐桓轻轻颔首,也不敢怠慢,忙去牵。 不过片刻,两头凶狠壮大的灰狼就被带至假山之旁,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十几人抬着的巨大的铁笼。 这两头野狼,齐桓才养不久,野性难驯,张牙舞爪的模样,只看一眼都足够骇人! “怕吗?”南浔抬手挡了闻笙的视线,出声问道。 闻笙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摇了摇头。 她在听南浔叫人拉了狼来时,也不禁一愣,回过神来时,双目便已有些发红。 她早便想这般做的,让宋沂也尝尝与狼厮杀的滋味… 南浔见了,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那就别哭,好好瞪大眼睛瞅我教训这非分之人,给你出气。” 说罢,南浔牵着闻笙走到狼笼前,冷冷地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宋沂,开口道,“把他扔进笼子里。” 话落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让活人与狼厮杀,这南浔也太过残暴了些。 “南浔!你敢,你要在宫中杀人!?你眼中可还有皇恩!?”宋沂此时才有些怕了,身子不断地向后爬去。 可两名侍卫上前,立即将宋沂架起,粗暴地将扔进了狼笼。 宋沂蜷缩在牢笼一角,看着还未进入笼子的饿狼,顿时吓尿了裤子,一股尿骚味传来,众人皆捂了鼻。 第189章 穷途末路 闻笙掩鼻蹙眉,拉着南浔向后退了两步,嫌恶地看着还未开始便被吓尿之人。 “清禾,清禾救我!我们十年的情谊,抵不过这残暴之人嘛!” “残暴?”闻笙脸色蓦然发冷,开口道,“你也知道什么叫残暴?” 那你前世岂不是丧心病狂? 闻笙转身看向一旁的侍卫,狠厉道,“放进去。” 众人呼吸一滞,显然没想到这活在内宅中一副不染世俗尘埃的妙人,竟会这般狠心。 壮硕的狼,闻着血腥之味奔去,宋沂惊恐地尖叫着,“闻清禾!你这个毒妇!我刚刚就不该与你废话,我就该早毁你清誉,啊啊啊!” “有本事你俩弄死我,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也放狼咬,用盐鞭抽,用炮烙之刑让你俩不得好死!” 他字字句句,狠狠地戳向闻笙的心口,她紧握着拳头,喉咙间甚至因那怒意而涌上血腥之味。 “怎么还不咬死他!”她唇齿都是颤的,挣开南浔的手,冲上前去喊道,“咬死他!” 她情绪太过悲恸,以至于让看者不知所以,只有齐桓僵着身子,矗立在原地,共情了她的情绪。 他抬眸看了眼守在牢笼中的侍卫,侍卫会意,随即吹了个口哨,两头狼狂吠,立刻扑了上去,露出锋利的獠牙,对着宋沂撕咬起来。 “啊!啊啊啊!”宋沂试图抓住笼子的铁条,但双手被划得血肉模糊也无法阻止自己的下坠。 鲜血溅出,染红了铁笼。 宋沂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皇宫之中,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生恐惧。 几个胆小的贵人已然吓晕过去,然南浔却不许任何人离去。 齐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发生的血腥与他无关。 然生死攸关之际,宋沂却不放过任何一个求救的机会。 “三皇子,你忘了是谁帮你寻了长生不老丹,让你在皇上面前站稳脚跟吗!?你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齐晏冷笑一声,“帮我,还是害我?” 她从未想要齐胤的命,让宋沂送的皆是滋养身心的补药,如何让父皇身体越吃越差!? 她幽幽抬眸,她蛇蝎似的眸子依旧阴沉,视线落在齐衍环着齐栀的手,“老四,为兄愚钝,你帮我分析分析?” 她只一想被齐衍戏耍掌控了许久,就不自觉地想笑,笑自己愚蠢… 宋沂听到齐晏之音,又借着闪躲的空隙,爬到齐衍那边,他痛哭道,“四皇子!四皇子救我!我听您的话,蛰伏三皇子身边,给您得了多少有用的消息!” 齐衍无甚神情,慢悠悠地迎上齐晏的视线,“穷途末路之人的话,三皇兄何必介怀?” “齐衍!”宋沂怒喊出声,随即又是饿狼撕咬下的惨叫。 “好一个何必介怀,老四果然大度。”齐晏唇角勾起,复又看向南浔,“南小将军将我们众人叫来,总不至于就是看场戏吧?” 牢笼中的撕咬已然歇了片刻,宋沂身上血肉模糊,只残留了一口气。 南浔挥挥手,顿时有人抬了一桶盐水想他泼去,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待他叫完,有了一丝清醒的意识,南浔牵着闻笙的手,又坐回宽大的椅子上,不紧不慢问道,“怎样?要说实话么?” 她盯着宋沂的眸子,仿佛宽赦一般,“至少让你死得痛快些。” 宋沂手指微动,却是连紧握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南浔见他不识趣,挥挥手,又要命狼进去。 “是我拦在此处!”宋沂爬到牢笼一角,喘息无力又愤恨道,“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享了?功成名就是你,美人在怀还是你!” 盐水浸透伤口,疼得宋沂不禁恍惚,他仿佛看到功成名就的是他,而南浔才是他的阶下之囚。 他发狂道,“分明这一切都该是我的!若不是你,我也能早该尝到这高岭之花,到底是何种滋味!” “你可知,你俩大婚那日,我恨不得杀了你!”宋沂眼中是浓郁的不甘。 “若不是她,也不会有任何人。”闻笙打断道,“宋沂,我与你并不熟,从前不熟,往后不识…” “可你叫我师兄!”宋沂不解,“你待我分明与旁人不同…” 闻笙默了默,回道,“我是待你与旁人不同。” 然,话落间还不待宋沂再说什么,闻笙便又道,“我与娘亲说,你我二位为兄妹之情,可我从未…” 她顿了一下,迎上宋沂的视线,“你自以为和我亲厚,可你该知晓,你入朝前几乎日日去相府,可近十年来,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那时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躲你,只当自认为未出阁时不该与外男独处。” “现在想来,是我心底先过我的意识厌恶了你。”闻笙的这一句话如利剑出鞘,狠狠地刺向宋沂的心窝。 “你厌恶我?哈哈哈,原来你与他们一样,瞧不起我的庶子身份是不是!?枉我以为你与他们不同,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摇了摇头,“不,你与南浔那个虚伪的爹一样恶心!比那些直接瞧不起我的人更恶心,庶子便不是人了吗?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嫡出都该死!”他目光环视一圈怒喊道。 在场的三位皇子,皆非嫡出,但闻言却无动于衷。 “宋沂,我爹待你不薄。”南浔沉了沉眸,问道,“他从漠北回来的刺杀,你参与了?” “他遇刺杀了?”宋沂唇角提笑,“怎么没死在外头!” 南浔见他模样,不禁为她爹懊悔养了这个白眼狼,“你可真是一丝一毫的良心都没有。” “我没良心?他若真的对我好,也不至于次次当你面对我好!他不就是拿点小恩小惠用我刺激你吗?谁成想你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如何都是那个烂样,他也放弃了,不作秀了。” “他不是不作秀了,他是出征了!他人不在盛京,如何再对你好!?”人怎可以扭曲成这般模样! 然宋沂冷嗤一声未再言语。 他们懂什么?若他也为嫡子身份,被爱长大,享尽一切便捷,他也能心向阳光,扶摇直上! 他喃喃道,“宋澈那个废物,投个好胎挡我前路,然死了我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凡知事者见了他,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定然在嘲笑他不过是宋夫人思念嫡子后养在身边做念想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老女人处处提防打压着他,让他久久不得宋老头子的重视。 姜时的耳力好,闻言蓦然上前一步,双目发红,恨恨道,“宋澈,可是你杀的!?” “是我又如何,宋老头子那个傻的,嫡女说了十几年也是不信,活该他…”没了嫡子。 他话还未说完,抬眸间,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宋渊和满脸恨意的宋辞。 第190章 宋澈之死 众人顺着宋沂停顿的视线望去,皆看到了宋家父女。 宋辞抬手擦了把眼泪,一把夺过一旁侍卫的刀,拨开人群愤愤地向宋沂走去。 “给我下去!陪阿兄!”锋利的刀刃顺过铁栏的缝隙,一刀接一刀地刺向宋沂,却其实又刀刀避开要害。 她之疯狂,并不亚于刚刚狠厉的闻笙。 姜时见宋辞情绪愈发失控,忙上前将她抱住,“阿辞,莫脏了自己的手!” 他语气中,也是难掩的哭腔,宋澈那般澄澈之人,倘若能有幸成人,那才会是真真正正的光风霁月又温婉如玉的君子。 宋沂妄想成为宋澈,以臭恶之行披着君子之衣,端着虚伪的模样处处学做宋澈,才是他与南浔最为厌恶他的原因。 也才是南浔次次以庶子之身,刺激羞辱他的原因。 原真是他杀了宋澈… 混乱之景让一众看客不禁屏息,世家之中,哪家没些腌臜之事? 可这般明晃晃被众人皆知的却是少数,毕竟世家颜面最为重要。 这宋沂,往日里看着风度翩翩的好人儿似的,久在深宫而不受宠的贵人们,谁没动过一点心思,如今见了这般场景,却是侥幸。 杀嫡兄,辱人妻,不知感恩,辱骂亲生父亲,一臣侍多主…这世间之恶,他所占颇多。 而那些今日她们不曾得知的,且不知他又要占几样。 宋渊被南轻请入宫中,又被宋辞引来此处,恰巧将宋沂的话可以听了个清楚。 他如遭雷劈,那一刻,竟是不敢看向女儿一眼。 他站在原地,喘息片刻,沉着步伐走向前去,朝着南浔躬身道,“南小将军可否将这畜牲交与老夫处置?” “交给你,再放他一次吗!?”宋辞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眸中浓郁的恨意,看得宋渊心口一痛。 宋渊摇摇头,走上前去,“辞儿…爹不会。” 宋辞退后,喊道,“你会!你放了他两次!” 年少时,你说我被吓糊涂了。 成年后,你说我并无证据。 “你可知我如何活到今日的?不是靠你那可怜的俸禄和偶尔的关怀!” “是我的每一顿吃食,都有娘亲的人为我试毒!” “是每一个我因自己无能不能为阿兄报仇,我因你哄诱不敢与娘亲坦白,我因身上有着与阿兄那一点点相似的磊落,不能直接杀了宋沂,而彻夜难眠的夜晚,都只能去太尉府才能入睡!” “十几年来,我真的恨极了你的!”多年的委屈一倾而出,宋辞已然哭成了泪人。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知晓,其实那身上那一点子的磊落,究根结底出自宋渊之身。 因宋渊是光明磊落之人,宋澈才会是光风霁月之人,原她一家都该幸福的,可为何他偏有了一房妾室,生了一颗老鼠屎! 她宁愿宋渊与宋澈都没有那么好,她只要重要之人活着! 南轻只带着海棠而来,看着原本娇纵的性子的宋辞此时哭得不能自已,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的狠厉。 “辞儿。”南轻出声唤道。 众人被这突如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躬身问好道,“皇后娘娘…” 众人只当她是来为南浔撑腰,可细细一琢磨,皇后娘娘刚刚可是喊的宋家小姐? 宋辞闻声抬头看去,只觉仿佛有了靠山一般,一时间泪流得更盛。 但她喉咙似被一双大手攥住失了声一般,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勉强了声,“姑母…” 南轻无视旁人的打量,轻应了一声,“嗯,过来。” 宋辞闻言,挣开姜时,便向南轻扑去,南轻抬起手臂,将其牢牢接住。 “莫哭了,我们继续回去种花好不好?”南轻抬手轻拍在宋辞背脊,出声哄道。 “嗯…”宋辞哽咽地点了点头,她也实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宋渊。 憋了十余年的真相一朝得雪,她竟是不知该恨自己多些,还是该恨父亲多些。 南轻牵起她的手,这才与南浔说了句,“随你怎么玩,留口气给我。” 言罢,她牵着宋辞便离开了。 众人不知南轻在大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常住太尉府,拉扯了南浔的同时,也拉扯了姜时与宋辞。 只在宋辞唤做皇后为姑母时,便都愣住了,可南轻竟也应了,那般温柔的模样真是令人瞋目。 反观南浔,见怪不怪,对此全无任何意见… 齐晏沉着眸子看向几人,只觉这南宋姜家的关系,似比旁人看到得更为坚固呢? 宋家那个,自小便住太尉府? 怎全盛京皆无一点传言… 南轻离去后,南浔沉思片刻,开口道,“抱歉宋大人,我与宋沂之恩怨,还未清,不能将他交与你。” 南轻出现时,宋渊已知那夜蒙面之人是谁的人,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除他这个当爹的,所有人皆知,宋澈之死,非意外。 他朝着南浔微微拱手,又到牢笼之前,出声道,“你如何作了不在场的证据?” 宋沂知自己已然必死无疑,也便想告知宋渊,他究竟有多蠢。 他笑道,“你自以为光明磊落,真诚待人,必然得对方以诚待之,却忘了,是人皆有软肋。” “你如何就觉得宋澈宋辞的奶娘一定不会撒谎?一句小姐吓糊涂了,就惹得你慌了神,生怕失去了一个嫡子,又失去了一个嫡女。” “你不知道你那个儿子有多聪慧,你那个女儿有多机灵吗?她怎会说了胡话?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全的对,是你不信她…哈哈哈。” “你自以为爱她,不愿她回忆那痛心的一刻,才是让她痛心!哈哈,我的蠢货爹爹!” 第191章 高贵的庶子 宋沂的话,比宋辞的眼泪,更能刺痛宋渊,让他清晰的知晓自己的愚蠢。 他蹲下身来,悲恸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奄奄一息的宋沂,开口问道,“很嫌弃你的庶子身份是吗?” 宋沂恶狠狠地瞪着宋渊,其意自然。 宋渊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包腐尸粉,透过铁栏洒到宋沂身上。 在场之人,无一人出声阻拦。 这是廷尉府惯用的法子,让受刑者一点点看着自己身体溃烂腐蚀,而后尸虫遍体,痛苦无比。 宋渊冷眼看着痛苦挣扎的宋沂,俯身在宋沂耳边,沉声道,“你以为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放过你吗?” “你觉得,你哪里长得像我宋渊?”宋渊微顿一下,似叹息一般道,“你原也可以是个高贵的庶子啊...” 言罢,宋渊起身,甩袖离去。 只是看着挺拔的身子,却难掩沧桑颓废之感。 宋沂蜷在牢笼之中,漆黑的眸子既震惊又怨恨,他怎会听不出宋渊话中的意思。 他望着宋渊的背影,沙哑的喊道,“宋渊,你骗我!” 宋渊脚步不停,倘若宋沂身上没有齐家之血,他便是毫无证据杀了他,给辞儿与夫人交代又如何...可他先是北齐之臣,才是一家之主。 他这一生,绝无愧于北齐与圣上,可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 全场之人,只姜时一人听见了宋渊之言,其骇然之情,并不亚于宋沂。 齐桓见了,低声问了句,“宋大人说了什么?” 姜时缓了片刻,凑到齐桓耳边回道,“宋沂,乃圣上之子...” 齐桓闻言,瞳孔微睁,下意识抬眸看向闻笙,枉费他二人重活于世,究竟还漏了多少事情不知... 南浔几乎从姜时的唇语中猜出大概,她沉了沉眸子,欲快速解决此事。 她转头看向卫尉营,开口问道,“今日谁负责此处值守?” 一众侍卫神色各异,无人敢认。 南浔轻叹一声,看着那个率先出声说她造反之人,手臂轻抬,暗器自袖口而出,直击咽喉。 那侍卫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死不瞑目。 “南浔,你竟真敢在宫中杀人,眼中可还有天子?”齐晏斥责道。 南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都敢在宫中放狼,撕咬朝中众臣,我还有何不敢的?” 一直未语的齐衍,难得与齐晏同心,开口问道,“可你杀了他,就能挽回南小夫人清誉吗?” “我夫人清誉未失,有何可挽?”南浔冷眸看去,威压道,“四皇子是听不懂六公主的话,还是听不懂宋沂的话?” 话落间,她上前一步,又问道,“还是说,四皇子希望我夫人清誉受损,其实你也是宋沂的帮凶?” 她眯了眯眼睛,“也是,宋沂一介外臣,如何有这么大的能耐知晓各班换岗?” “不是的,我皇兄最是知晓我与清禾关系,怎会想要毁她清誉。”齐栀上前一步挡在齐衍身前说道。 南浔低头看了齐栀一眼,唇角勾笑,“小公主至今觉得你皇兄很疼爱于你是不是?” 齐栀闻言,睫毛轻颤,轻声回道,“自然...” “无论旁人是否陷害,南小夫人确实被人看到与衣衫不整的宋大人,独处在这假山旁不是吗?”齐衍牵着齐栀,站上前去。 南浔反驳道,“那又如何?” 言罢,她走向牢笼之旁,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世人常作许多要求,女子当为如何,才能不损世家颜面,又当如何,才能有助于夫君仕途,我时常诧异,世家颜面与自身仕途难道不该是自己搏出来的吗?” “一句女子名节大于天,如稻草一般,压死过多少女子?”南浔的声音掷地有声,砸向在场的每个人,“凭什么没有约束男子的要求?” “是他们要顶天立地,撑起一府之天地吗?可有多少百年世家早已徒有其表,全靠姻亲维持?某种意义而言,女儿郎又何尝不是撑起了一府之天地呢?” “更何况,世间本并不许女子过于独立,倘若她们也可以入朝为官,经商行走呢?” 齐晏矗立在原地,那常年蛇蝎似地瞧不上任何人的眸子,头一次有了波动。 然,一众侍卫却是不解,女子怎能入朝为官呢...世间从无先例。 南浔并不理会他们的不解,继续道,“宋沂衣衫不整,欲行不轨,但我夫人临危不惧,一招制敌,我后怕于自己心大,未带侍从还放她一人前往六公主处,但其实我赶来在看到宋沂背后之伤到现在我面对于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不愧是我南家的媳妇,有我南家之风采。” “倘若我爹娘在场,定也这么说。”她走下来,牵起闻笙的手道,“这才是我今日将众人叫来的原因,南家小夫人英勇伤敌这样的佳话,怎能被一句毫无紧要的名节受损而盖过?” “今日之事,若谁敢瞎传出半句...”她视线扫过那倒地的侍卫,“便是这般下场。” “至于,在场之人有没有参与今日这场下作之行,我定然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与诸位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言罢,她牵起闻笙的手便要离去。 路过姜时,南浔微顿了一步,开口道,“将人给姑母送去,晚上来一趟太尉府吧。”她虽看着姜时,但话却说与两人听。 姜时应了一声,南浔牵着闻笙便快步离去了。 后宫之嫔观多数为南浔之言所震慑,太过惊世骇俗地打破了她们的认知,但却又让她们止不住地心生幻想。 一生恪守世家本分,入宫为妃谨小慎微地为家族搏一份颜面的她们,甚至从未敢想过那句:女儿郎又何尝不是撑起了一府之天地呢? 众人带着各自的心思渐渐散去,唯有齐衍牵着齐栀与齐晏站在原地,相对而视。 半晌后,齐晏率先错开视线,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齐栀,才复又看向齐衍,听不出什么情绪道,“四弟,日后也请多指教。” 第192章 别说话,吻我… 宋辞跟南轻回宫后,就趴在她的腿上一句不言。 南轻静静地陪着她,时不时地抬手为她擦去滑落的眼泪。 从太阳高照到日落西山,南轻看着大殿内被点燃的烛火,轻叹道,“这么哭下去,大抵要变小瞎子了。” 宋辞呼吸一滞,红着眸子对上南轻的视线,娇嗔道,“就算是瞎子,那也是好看的小瞎子。” “嗯~但我不喜欢小瞎子。”南轻抬手用帕子捂住宋辞的鼻子,淡淡道,“擤。” 宋辞微微睁目,不禁想要退去。 南轻捏住她的鼻子,说道,“哪去?哭得小脏猫似的。” 宋辞瘪瘪嘴,用力一擤。 南轻无甚神情地帮她擦净后,随手就将帕子扔进了杂物盆。 宋辞见状,爬了上去,趴在南轻的胸口,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你嫌弃我。” 南轻下意识抬手将人护住,慢悠悠地回道,“嗯,嫌弃死了。” “骗子。”宋辞将她眼中的疼惜看在眼里,又俯身在她唇上轻咬。 南轻并不辩解,只问,“要传晚膳吗?” 宋辞点了点头,“嗯,你要按时用饭的…” 南轻常年一日两食,宋辞知晓后责令她改成一日三食,又日日监督。 如今酒也不怎么给喝了,就偶尔才给解个馋。 “小管家婆。”南轻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宋辞听后,难得有了些笑意,“我喜欢这个称呼,日后我还得管你一辈子呢。” “嚯,要虐待我一辈子不给喝酒?”南轻打趣道,“不浪费我辞儿的手艺?” 宋辞微顿了顿,“今儿这嘴抹蜜了不成?”她倾下身去,“不行,我再尝尝。” 南轻侧脸躲了去,笑道,“小脏猫,不去洗干净,休要来粘我。” “就粘你!”宋辞抬手捧住南轻的脸颊,低头吻去。 舌尖轻挑,熟悉的香甜进入口中,给了她极致的安抚。 宋辞虽然尽量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可晚膳时的食欲并不高,只将将喝了半碗粥。 南轻也不勉强她,有些吃食进肚,不至于空腹便好。 再次一同沐浴时,小姑娘铁了心似的动也不动,就站在南轻面前抬着手臂让南轻为她宽衣。 南轻看着梗着脖子的小姑娘,无奈地伸手去解她的衣衫,“且等你好了,咱再算这账。” “那我就不好了。”小姑娘恃宠而骄,一脸得逞的笑。 南轻解开她身上最后一件贴身小衣,将人引进水池,“祖宗,你可饶了我吧,年纪大了,可受不得累。” 宋辞坐落在水中,仰着脖子看这位被热气蒸得脸颊红润的年上,轻轻道,“怎就年纪大了?我看美着呢。” 南轻闻言,只轻笑一声不做理会。 “下来。”宋辞又道。 南轻搭在腰间的手微微一顿,垂着眸子看向那直勾勾的少女,挑了挑眉道,“命令我?” 宋辞见南轻这模样,不禁缩了缩脖,视线闪躲,盯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又软糯道,“下来…吗?” “嗯。”南轻轻应了一声,在小姑娘看不见时,唇角弯弯。 南轻才一入水,宋辞便凑了上来环着南轻的脖子靠在她胸前,委屈道,“讨厌你。” 南轻双臂沉入水中,将人抱紧,状作不解道,“小姑娘的情绪果然难懂,一会夸我貌美,一会说我讨厌,也不知哪句是真的。” 宋辞闻言,低头在盛满水的锁骨咬了又咬,徘徊间没有一个瞬间狠下心来用了力。 南轻却是倒吸一口气,“疼呢。” “我都没用力!”宋辞愤愤地抬起头来,就见南轻一副戏弄的神情,唇角弯弯。 她瘪瘪嘴,又道,“果然讨厌呢。” “你在旁处生了气,对我又咬又气的还说我讨厌,辞儿当真是不讲理。”南轻轻抵宋辞的额头蹭了蹭。 宋辞又将自己往南轻怀里送了送,回道,“因为你疼我…” 南轻闻言睫毛轻颤,“嗯,我疼你。” …… 两人并未在浴房中待太久,回到寝殿时,宋辞不由分说地便钻进了南轻的被子。 小姑娘瘪着嘴看向站在床边的南轻,显然一副她若敢进了另一床被子里,她就敢大闹一通的模样。 南轻迎着她的视线,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还得给小祖宗吹灯呗?” 宋辞闻言,又快步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往桌面跑。 “鞋!”南轻蹙眉提醒,然宋辞根本不听,吹了灯就摸黑跑回床边,将她往被窝拉。 南轻抬手推了她一把,“当小脏猫上瘾了?” 宋辞被推开也不气,忙又蹭过去,不由分说地盘住南轻的脚丫蹭了又蹭,还厚颜无耻道,“这样就不脏了。” 南轻轻叹一声,摸黑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香甜的气息打散在鼻间,宋辞抬手握住南轻的手,凑上前去吻住了南轻的唇。 宋辞细心地察觉到了那红唇齿轻启的放任,心下一横,又带着南轻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高耸。 黑暗中,南轻瞳孔微睁,下意识便要收回自己的手,她侧脸躲过宋辞的亲吻,急道,“宋辞!” 宋辞紧拽着她的手,求道,“疼疼辞儿。”说罢又朝着南轻吻去。 湿热的吻未能在黑暗中如愿落在南轻的唇上,那吻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路亲吻而上。 小姑娘的语气卑微又虔诚,“求您疼惜…” 话落后,南轻僵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急得宋辞已有了些哭腔,“求您…” 小姑娘的吻终于又落在了南轻的唇上,未再放肆,只极尽克制地吻在唇角,“是辞儿逾越了,您别不高兴,也别讨厌辞儿,好不好…” 南轻听得鼻尖一酸,双手搂住宋辞的腰,加深了小姑娘这个克制的吻。 辞儿,不要卑微… 不过一个年长你二十岁的老女人罢了,永远不要卑微… 这个吻,两人都用尽了全力,南轻一手环着宋辞的腰,一手牵着宋辞的手落在身上。 宋辞身子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口,“南轻……” “别说话,吻我…” 第193章 姑母在呢 青涩的吻纷落而下,宋辞趴在南轻身上,轻解她衣衫的手都是颤的。 她虽是自浴房与南轻坦诚相见过两次,但此时,又似与那时全然不同。 空气与鼻息间都充斥燥热的香甜,宋辞紧张到几乎忘了呼吸。 她只机械地一下下地吻着南轻,手指甚至有几次僵住,最终还是被南轻握着她的手,将其衣衫一件件脱去了。 “呼吸。”南轻出声提醒,宋辞才似反应过来一般,埋在南轻的脖颈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半晌后,她复又起身,借着朦胧的月光,垂眸看向身下白得好似发光的女人。 “咚,咚咚~”心口的悸动,似在这一刻越过了她年少时,发觉自己爱上南轻的那一刻。 宋辞轻唤出声。 南轻应她,“嗯,我在呢。” 宋辞一遍遍地唤着,南轻一遍遍地应着她。 南轻的双手轻拍在她的背脊,在那犹豫不决的人耳边哄道,“没关系的,想做什么都没关系的,嗯?” 年长者温热的手,握着小姑娘僵着的手指一点点着落。 小姑娘瞳孔微睁,又鼻尖发酸,急促的喘息渐渐晕染开来,下颌,脖颈,高耸,肚脐... 年下的吻温柔又虔诚,口中还一直喃喃道,“谢谢您,谢谢您疼惜,辞儿一辈子都听您的话,一辈子都不离开您。” 其实,宋辞更想说,谢谢您怜悯。 南轻一手攥紧绸制的枕头,一手揉着宋辞的发顶,喘息看着头顶宽敞的床帘。 魅人心智的漂亮眸子水雾朦胧,引人心悸。 头脑发热全凭本能的宋辞,一吻又一吻地落在小腹之上,还未再向下,便被年长者一把捞了上来,吻覆了上来。 极尽缠绵间,她牵着少女的手,轻轻低语。 魅惑至极的哄诱,让毫无经验的小姑娘呼吸一滞,随即发狠地吻向南轻。 这一刻间,宋辞甚至都想将命都给了南轻,她边吻,边轻唤着南轻。 莽撞,直接。 “嗯。”半截闷哼才刚过唇齿之间,便被南轻咬紧下唇,忍了回去。 “辞儿好爱您...” “辞儿好快活...” 南轻环着宋辞的脖颈,紧闭着双眼,平缓着自己的喘息,又强迫自己忽略小姑娘的碎碎念,这才忍住没让自己出言斥她闭嘴。 怪不得要她教,原是真的一点都不会...疼死她得了。 红鸾帐暖度春宵,云收雨歇人未眠。 …… “得今日一次放任,叫辞儿死去,都心甘情愿了。”宋辞环抱着南轻,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一脸的满足。 便是此时并无烛火,南轻都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她的诚心。 南轻不禁眉头轻蹙,斥道,“胡说什么。” 沙哑的声音自喉咙一出,南轻不由愣了一瞬,她借着黑,轻飘飘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心下想着,小祖宗要是再敢说着胡话,她便让她滚去外面睡。 好在宋辞还算知趣,听出南轻喉咙的沙哑,唇角弯弯,忙道,“我去给您倒水。 “穿鞋,休再弄得我一身脏。”南轻出声提醒道。 宋辞边蹬上鞋子,边回道,“好呢~” 朦胧月光下,少女欢快的身影也让南轻不禁唇角轻提。 宋辞快步走到桌边,但比起茶杯,更先摸到的却是一个火折子。 她指腹轻磨间,突然贪心地想看看南轻此时的神情。 “快些,好冷。”南轻慵懒的声音在后响起。 宋辞愣了一瞬,屏息问了句,“我可以...点灯吗?” 话落间,她又似怕南轻拒绝一般急忙解释道,“太黑了,我看不清...” 南轻并未多想,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烛光渐起,金黄色的暖光瞬间充斥在房间内,霸道地照亮了每个角落。 宋辞依旧屏息,去摸桌面上的茶杯,然,素手轻抬的那一瞬,就僵愣在了原地。 南轻倚在床头,眯眼小憩,半晌也等不来人,缓缓睁开眼后,便见人矗立在桌面前,似在轻声抽泣。 她以为宋辞还为宋澈之事伤神,眼底复又闪过一丝狠厉,已在心中又将宋沂千刀万剐。 南轻想,明日一早就该命海棠将那畜生做成人彘。 “辞儿。”南轻轻轻开口唤道。 宋辞闻言,身子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她看着以被掩身,坐起身来看着她的南轻,盈在眼眶中的泪水瞬时而落。 烛光下,白皙的肌肤上的朵朵红梅正盛开得娇艳,让原本妩媚的女人再添媚意。 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与她此刻妩媚之姿全然不同的心疼与担忧。 宋辞轻唤她,哽咽地跑回床边,扑进她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南轻抬手将人接住,哄道,“怎又哭了...我们明日就去把宋沂那个混蛋千刀万剐好不好?” 宋辞摇了摇,爬起身来便要掀开南轻身上的被子。 南轻一时不防,赤裸在宋辞面前时,不禁喊了一声,“宋辞!” 才弄完,怎点了灯又要... 谁想,宋辞将她被子掀开后,并无动作,反而哭得更凶了。 南轻微微蹙眉,发现她视线并不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顺着宋辞的视线望去,只见,她原是在盯着床单上的血迹。 南轻呼吸一滞,喘息了几个瞬间,才悄然平复地拉回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小姑娘抽泣地看着她,微微举起右手,颤道,“初血?” 南轻闻言,不甚在意地扫了眼沾染在小姑娘指尖的血迹,抬眸迎上宋辞的眸子,淡淡道,“这也值当得的哭吗?” 南轻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可若细看她的眼尾,也有因少女的抽泣而泛红的情绪。 宋辞闻言,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以为...我以为...”她哭得险些喘不上气来,越说越急,越急越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她气恼地扑向南轻,一口咬在她的肩膀,控诉道,“大骗子...” 骗我说什么每月十五帝后同寝,白白让我难受了那么久。 坏人,大坏人。 这无法超赶的二十年的距离,让宋辞从未敢有过多余的幻想。 她不介意南轻为何人之妻,也有在努力地让自己不介意她那自己未曾参与的青春年少。 但倘若南轻恰巧在阴差阳错下给了她全部,她真得会心疼于南轻。 但是,她也有卑劣且不自控地为之欢喜。 她环着南轻的腰,抽泣却虔诚道,“辞儿一定一生都珍视于您,绝不让您伤了神...” 她话语中的颤意,侥幸,庆幸,以及感恩等多种情绪,汇合一起,猛烈地向着南轻扑去。 南轻听得心口发烫,睫毛轻颤间,双手轻拍在她的背脊,却并未言语些什么。 但其实,她想说,辞儿,不要以此为负担。 第194章 吃热锅 半晌后,宋辞平复情绪,并未惊动海棠,打了热水来。 南轻先是手拿帕子,拽着倔强的少女,将那指擦了干净,才任由着她为自己收拾了身子。 她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瘪着嘴巴的宋辞,不禁有些想笑,她开口道,“嘴巴噘得要栓头驴了。” 宋辞眼热地看着脸巾轻轻擦过嫩滑的肌肤,头都不舍得抬道,“姑母嫌弃我…” 南轻闻言挑了挑眉,躲了她的触碰,抬起脚来,挑起宋辞的下巴,不紧不慢道,“我怎么不知自己养了这么脏兮兮的小姑娘?” 非要留着那血迹在手上睡一夜,明儿一早,且不知都要蹭哪去了。 宋辞被南轻这一举动勾得双颊泛红,青丝如瀑披满床间,白皙的长腿近在咫尺,根根分明的玉足挑起下颌。 眸眼间的妩媚更是勾人得紧,分明是孟浪至极之行,却看得宋辞眼神炽烈地烧了起来。 她握住南轻的脚轻轻移开,弯腰捧住南轻的双颊,低头又要吻了过去。 南轻仰起脖颈,一副迎上去的模样,勾得宋辞呼吸急促。 然,就在宋辞快要吻到那若似桃花般的唇时,南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勾,侧脸躲了过去。 宋辞正被她勾得头脑发昏,怎甘心不能如愿,又忙抻着脖子去追。 南轻唇角弯弯,抬手捂住小姑娘的唇,说道,“一晚上又哭又闹的,还想有得亲,美得你。” “要亲…”宋辞被捂着嘴巴,口齿不清道,“就亲一下下。” 南轻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抵上宋辞胸口,毫不留情地将人推了开来,“睡觉。” 言罢,她不留半分余地地翻身躺回了被窝中,只独留了一个背影给宋辞。 她甚至还在钻进被窝的那一瞬间,感叹了一句,“好暖和。” 宋辞瞪大双眼看着明晃晃诱惑自己,又连亲都不给亲就回去睡觉的女人,顿时小脸憋得通红。 可她只气恼得深吸了一口气,匆匆转身吹了灯,又爬回了床上。 虽然穿了鞋,但她自然用脚蹭了蹭南轻的脚,一想到她刚刚用脚趾挑起自己下巴,真是又气又急。 她幽深的眸子盯着南轻的后脑勺,一时气恼不过,难得小孩子气性地凑上去将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气鼓鼓的气息散落在耳间,一直憋笑的南轻终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翻了个身吻上宋辞的唇,轻骂了句,“傻。” …… 夜色渐浓,但还未将喜灯撤下的太尉府却依旧明亮,姜时与齐桓驾车而来,四人难得坐下来,一同吃了晚饭。 饭桌上,南浔与齐桓一问一答,一副根本不熟得模样。 “也就是说这小半年来,其实几乎少有人见过圣上?”南浔边出言问道,边夹了筷子羊肉给闻笙。 闻笙眸眼温柔,看向南浔时,有着并不顾旁人的浓浓的爱意。 齐桓淡淡地瞥了眼两人间的暧昧气息,反问道,“皇后娘娘不曾与你说?” 南浔被他一噎,夹肉的筷子一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坦诚道,“自然说了,可你当知晓,倘若南家当真无所不能到全然知晓宫中之事,我也不必一定南下。” 近十年来,北齐已然无仗可打,南辰多数时候驻守边疆,盛京城内仅有一个皇后南轻,南家便朝中无人了。 头些年间,南轻的心思并不在宫中,只要别来招惹于她,她并不关心各宫究竟如何,甚至不在意日后何人为太子。 但这些年间,各宫之人心思各异,早也暗中拉拢,培养了自己的心腹,所以这才有所漏,让人递了消息到雍凉。 齐桓闻言默了默,回道,“小半年前,父皇突然在御书房内呕了血,那时只有我与齐晏在,没多久,雍凉王便来了盛京。” “可是以齐晏对宋沂重用的程度来看,她似应与沈家关系并不怎么好…”闻笙听了齐桓之话,思虑片刻回道。 饭桌前的几人皆是心思活泛之人,自然懂了闻笙之意,无宋沂与沈家的助力,齐晏到底是如何将消息送了出去的呢? “我也请了江湖中的探子,去雍凉探知消息,应该这几日便能送回消息。”齐桓说道。 南浔沉了沉眸子,心中想着齐晏同为女子之身的事,低声道,“改日还需会一会她。” 以女子之身与齐衍夺嫡,是为着何呢? 那蛊虫又可是出自她手? 思绪间,她余光刚好看到姜时也将一大筷子羊肉夹进了齐桓的碗里,而齐桓眉眼间有了一闪而过的抗拒。 她挑了挑眉,看向齐桓,幽幽道,“原来五皇子也喜欢吃羊肉呀?” 姜时眸眼发亮地回道,“是呀是呀,每次我给他夹,他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说罢,他扫了一眼闻笙的碗,又开心道,“以后冬日里一起吃热锅的人又多了呢,辞儿和姑母也爱吃。” 南浔点了点头,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朝外喊道,“向西!再让厨房端几盘子羊肉来!” “得令。”向西闻言,放下碗筷便往厨房跑,绿玉见了都忍不住想笑,嘴大的人走了,她终于能多吃上几口了。 羊肉被一盘盘端进屋时,姜时都快感动哭了,又给齐桓夹了一堆肉,然后自己猛炫了起来。 他边炫还边催促道,“齐桓快吃呀,阿浔都没对我这么大方过,咱今晚给她吃穷!” 齐桓看着眼前小山堆一样的羊肉,半晌才拿起筷子,无甚神情地吃了起来。 但其实…他还是有些许的滑稽,端着身子,一次一小口,一口嚼半天。 第195章 回门 闻笙余光见齐桓吃得好似难以下咽的模样,也不禁有些想笑,但一想这是谁所为,又只能忍了下来。 她抬眸看了眼已站在锅边抢肉的两人,低声说了句,“不喜欢,便不要吃了。” “喜欢。”齐桓筷子未停,也看了眼对面的两人,淡淡道,“他给的,我都喜欢。” 闻笙听后,微微一笑,“那你多吃点。” …… 送走齐桓与姜时后,已是亥时末,南浔又命人清点了第二日回门的礼单,胡乱洗漱一通,才回到卧房之中。 红鸾帐暖之中,闻笙垂眸坐在床上等着她,听见脚步声后才抬眸看向门边,眉眼柔柔道,“弄好了?” “好了。”南浔盯着闻笙,快步走向床边,鞋一蹬就要将人扑倒了,“清清...” 闻笙顺势躺下,双手环上她的脖颈,纵容的承受着她的吻。 然,那吻离了她的唇向下吻去时,她轻声提醒道,“明日还要回门呢...” 南浔身子一僵,盯着近在眼前的高耸,咬唇憋得双脸通红,也没从闻笙身上爬起来。 闻笙无声轻笑,揉着她的耳唇,继续道,“所以只准一次...嗯。” 缠绵的低吟浅唱在屋内,在外间打盹的绿玉揉了揉眼睛,去偏房备好了热水。 她边添柴,边在心中吐槽南浔好色享乐,不知心疼她俩小姐,还毁她清梦。 然,在次日清晨,南浔一脸精神地揽着闻笙拉开房门,还顺手扔给她一锭金子时,绿玉又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她笑得眉眼弯弯,躬身道,“谢谢姑爷,愿姑爷与小姐永浴爱河。” 南浔挑了挑眉,显然很是欢喜,闻笙却是脸色发红地嗔了她一眼,“就你嘴贫。” 绿玉守财奴似的将那锭金子藏进腰间口袋,笑道,“奴不敢。” 南浔闻笙两人走到门口时,南辰夫妇已经在门口候着,南夫人见人来,忙上前迎了上去。 南夫人身子一拱,将自己女儿挤开,笑嘻嘻地牵过儿媳的手,带到自己身边,满脸疼惜地叮嘱她,若是恋家不舍,也不必顾及所谓的规矩,总之两处都是家,住在哪里都是一样。 南夫人牵着闻笙的手,快走到马车前时,才侧脸瞪了一旁的南浔一眼。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走这两步都磨磨唧唧的,你咋不晌午再起来呢?” 那围观的百姓都快站满街道了,到底是谁要带媳妇儿回门! 南浔被怼得一愣,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抬头看了眼晨曦微亮的天,她娘的时间点,是不是和她过的不一样啊? 南辰背手而立,开口道,“确实是晚了,回门是大事,不可怠慢,车内有上好的竹叶青,你亲手送与岳丈,算做赔礼。” 南浔微微一笑,好的,她爹的时间点也过得与她不同。 南虽是这么想,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也心知肚明闻相并不满意这场婚事,她爹不过希望她多讨好于闻相,不让闻笙夹在中间难做。 闻笙见三人的相处,低头掩去唇角的笑,在绿玉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南浔紧随其后,但还是挨了自己亲爹一脚,斥道,“快点,磨磨唧唧的。” 她敢怒不敢言,连蹬带爬地上了马车,甚至还没坐上位子,跪在闻笙脚边,就朝着外头喊道,“向西!快走!” 向西得令驾车而行,可怜了绿玉跟在一旁险些断了腿。 南浔竖着耳朵,听着马车行驶在青板石路上,才敢爬起身来坐到闻笙身旁。 如此,闻笙才忍不住地笑弯了腰。 “清清,你还笑!”南浔被她笑得脸色通红,拉起她的胳膊,问道,“我们晚了吗?天还没亮呢!” 闻笙看她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一时笑意更浓,险些要笑出眼泪来。 她摇了摇头,“不晚的...” 其实,南浔生怕怠慢了她,让娘亲不悦,天不亮便起了床。 但谁成想,公婆他们竟是更早,她能感受到这份重视,心口自然甜甜的。 南浔噘嘴,伸手抹去闻笙眼尾笑出的泪水,控诉道,“那你刚都不帮我说话。” 闻笙闻言,忍下笑意,倚上南浔的肩膀,娇道,“那公婆向着我,我自然要受情呀,总不好驳了公婆的面子...” 说着,她抬头又在南浔唇角落下一吻,“是不是呀?” 南浔得了一吻,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回道,“是呢!” 她舌尖轻探唇角的芳香,低头循着那红唇又落下一吻,迷糊道,“爹娘骂得对,本就该在起早一些的,嗯,清清...” 痴缠又克制的吻,只轻落在唇上。 闻笙眯了眯眼,奖励似的揉了揉南浔的耳唇,夸道,“真乖...”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时,闻相夫妇也已然在门口迎着,南浔蹦下马车,在看到闻相时显然一愣。 她躬身唤了一声,“岳丈,岳母。”便转身伸手,将闻笙扶了下来。 “嗯。”闻夫人轻应了一声,见她婚后也是如此贴心,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了些。 而闻相直到闻笙下了车,定定地看了闻笙两眼,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回来了便进门吧。” 南浔垂了垂眸,将闻笙的手交与闻夫人,开口道,“你先和岳母进去,我给岳丈拿上酒。” 闻笙微顿一瞬,与南浔相视一眼,虽是有些担忧,但仍是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去与娘亲说道,“娘,咱们先进去吧。” 闻夫人闻言,深看了南浔一眼,欲言又止。 南浔见状,咧嘴一笑,“岳母大人,别担心,我拿了酒,随后就来。” 闻夫人微微蹙眉,终是没说什么,拉着闻笙入了门,但南浔还是听到闻夫人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谁担心她...” 南浔听后微微一笑,也小声嘟囔了一句,“嗯,我自己担心我自己...” 她转身从车上取下竹叶青,抬头看了眼高大的门框,深叹一声,丑女婿见岳丈,越近越害怕。 岳丈大人,我来了! 南浔迈入闻府的大门后,未往后宅处走,反而被下人引着去了闻有政的书房。 她一路沉眸凝思,其实心里对见岳丈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底。 倘若可以,她倒也希望岳丈今日能给她透个底,莫要日后两人因立场不同,而让闻笙夹于中间难做。 走到闻有政的书房门口时,南浔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他刚泡好了一壶茶。 然,那桌面上,仅他面前一个茶杯。 闻有政听见她来,头也未抬,就淡淡地开口吩咐了句,“下去吧。” “是。”下人应声而去。 南浔垂了垂眸,不请自入,将那两坛子酒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开朗道,“岳丈大人,这是给您带的竹叶青。” 闻有政慢悠悠地喝了口手中的茶,这才抬眸看了眼南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岳丈大人?” 南浔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减,反问道,“是啊,小婿已与清禾成婚,咱也是一家人了,再叫您闻相,岂不是太过生疏了?” 一家人? 闻有政随意扫了一眼半敞的房门,幽幽道,“倘若有朝一日,世人知晓了你南家的荒唐之举,可还有人认你二人这场如闹剧一般的婚礼?” 南浔闻言瞳孔一震,却并不自乱阵脚。 她盯着闻有政的眸子,沉思片刻,不紧不慢地坐在了闻有政对面的椅子上,试探道,“岳丈大人这话倒是有意思,我南家世代忠于北齐,小婿更是为北齐大一统立下汗马功劳,南家又能有何荒唐之举?” 闻有政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却又意味不明道,“确实,全北齐的百姓皆知南小将军的身份。” 南浔呼吸一滞,并不确定闻有政所言为何,但一时间内,她耳边似有响起了梦中那些让人恶寒的话。 她眸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并未被闻有政捕捉,复又开口道,“岳丈大人既提到身份一事,小婿倒想起昨日在宫中大闹一通时,好似知晓了一个了不起的皇家秘闻,不知岳丈大人可有兴趣听听?” “你若是想说宋沂为何人之子一事,老夫倒觉得没什么兴趣。”闻有政迎上少女桀骜的视线,一字一句,皆如重击。 南浔脸色蓦然一冷,环视了眼四周,视线才又落在了闻有政身上。 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知晓颇多,但南浔猜不透他到底所为何人,如今又是想做什么? 是试探于她?还是威胁于她? 闻有政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禁冷道,“已坐多时,此刻才有防备之心,怕不是太晚了?” 南浔并没有被他看穿的窘迫,只是落在闻有政身上的视线,又多了几分明晃晃地探究。 她沉思片刻,直言道,“岳丈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并不想说什么,只想你知晓,你自以为的强大,无畏,又胸有成竹的模样,有多不堪…” …… 与此同时的后宅之中。 闻夫人拉着闻笙的手坐下,又将女儿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穿着华贵而不失雅致,更显为人妇后的温婉,显然一副被照顾的很好的模样。 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宽慰,轻声道,“看来,她依旧待你不薄。” 闻笙闻言抿嘴含笑,依偎到娘亲身旁,低声回应,“她不敢待我好,女儿与她说若敢对我不好,娘亲定不会饶了她呢。” “如此,她便待你好了?”闻夫人又道,“娘有那般威慑?还能震慑的住那天地不怕的主儿。” 闻笙柔声哄道,“自然,阿浔敬畏于您,自然听您的话,从而事事顺从于我。” 闻夫人闻言无奈轻笑一声,轻点她的额头,“你啊,便总是帮她说话,我看是你事事顺从于她才是吧?” “才不是呢。”闻笙底气不足地反驳道,脸上不禁有了些热意,她垂着眸子,声音极轻道,“女儿只是偶尔才顺着她罢了...” 例如昨晚,再不顺着那小色胚,便又要把人饿狠了... 闻夫人毕竟是过来人,不过扫了一眼女儿耳尖的红润,便知晓其中之事。 她不禁又想起那个曾令她窒息的夜晚,无赖之人缠人又过分,她想了又想,终是开口道,“纵情伤身,你也莫要常惯着她。” 闻笙闻言,脸上热意更浓,抬起头来娇嗔了一声,“娘~” 闻夫人原也是有些羞意,但此时瞧着女儿的模样,反而唇角又有了些笑意,“好好好,娘不说了...” “嗯...”闻笙羞得又倚在了娘亲的肩上,心下却是想着,若那小色胚知晓了婆母与娘亲都要她不要纵着她那事,定是要气得双颊鼓鼓,然后又缠着她,不停地讨巧地唤着,“清清...” 她唇角弯弯,但眼中的忧虑却是渐渐蔓延,不知那人都会与父亲聊些什么。 父亲可会将她蛊虫余毒未解之事说与阿浔? 她强忍下情绪又与母亲聊了些家常,与娘亲分享了新婚这两日的点点滴滴,以及公婆待她之好。 闻夫人一点点听着,也由心中觉得,无论闻笙嫁到哪户人家,大抵都不能再得这般厚待了。 闻笙边说着边看向娘亲轻拍在自己手背的手,终是没忍住地开口问道,“娘,近来父亲可有在你面前提过什么朝中之事吗?” 闻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你父亲那个古板你还不知晓吗?” 常年将女子不得议政挂在嘴边,又如何会在她面前提什么朝中之事,何况... 闻夫人面上的喜色渐收,以前的她只觉那人虽固执,却一身正义,是忠君之臣,亦是百姓之官。 她对他又爱又敬,小半辈子的时间以他为天,可自从从宋沂被送来府中,又被送回那日开始,她与那人之间的夫妻情意,便有了裂痕。 而那裂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深了,她看不懂这个过了半辈子的人了。 女儿于他而言,可重要? 闻笙见娘亲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后悔提及此事,她刚要开口,便又丫鬟来报,说是厨房已备好了午食。 第196章 南家从未有不臣之心 拂去陈年旧事之灰尘,二十多年前,齐胤曾醉宿于廷尉府,还临幸了一个侍女。 南轻半倚在床头,陪着宋辞静静地听着海棠的汇报,“那侍女被宋夫人喂了避子汤,却没想待宋夫人离去后,便抠吐了出去。” 言罢,海棠看了眼两人的神情,继续说道,“事情过去了三个多月,直到那侍女显怀,再也瞒不住了,才又被宋渊大人和宋夫人知晓。” 哪怕那侍女肚中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怀得是齐胤之子,宋渊也不敢担那谋害皇家子嗣之罪名。 于是… 南轻向来不在意齐胤所为,她只一直注视着宋辞的神情,轻嗤了声,“他就是该有这些下三滥杂碎种的命。” 一个齐曜,一个宋沂,皆为爬床侍女所生。 “可有想怎么处置他?”南轻转头看向一直未语的宋辞。 宋辞放空的思绪被南轻拉回,她迎上南轻的视线,想了想道,“扔到猪圈去自生自灭吧,杀了他也脏了手。” 希望他世代轮回皆入畜牲道,永偿所错。 南轻闻言轻飘飘地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身子一顿,看向南轻似要开口,可南轻却是收回视线又落在了宋辞的身上。 海棠僵在原地片刻,终是只应了一声,躬身退去了。 房间内又仅余南轻宋辞二人,宋辞未再言语,跪坐在床边趴伏在南轻的腿上。 半晌后,宋辞才开口道,“姑母,你说娘亲会原谅我吗?” “当然,她定然心疼于你。”南轻伸手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发丝,开口道,“所以,早些回去见见她…” “嗯…” …… 相府中。 闻笙与娘亲缓缓步入膳厅时,南浔与父亲已然入坐,南浔正给父亲倒了一碗酒,听见她来时,抬头间依旧笑容满面。 但她视线在两人间流转,却仍觉怪异。 一顿饭食,除了南浔不断给她加菜,让她多吃些外,几乎少有声音。 而闻笙,始终未与父亲对视一眼。 两人饭后离去,还不待闻笙开口问南浔与父亲说了些什么,回太尉府的马车便与六公主的銮驾相遇。 “六公主这是去何处了?”闻笙与南浔下了马车,看向齐栀问道。 齐栀撩开车帘,扫了一眼南浔,不自觉地有些许惧意,忙躲了视线看向闻笙,未隐瞒道,“去了寺中祈福。” 闻笙看着齐栀的神情,点了点头,问道,“年关将近,盛京城也热闹了许多,公主难得出来一趟,可要一同逛逛? “可以吗?”齐栀话是问闻笙,但余光却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南浔。 她是知晓今日是清禾三日回门的日子,按话本子里来说,正是新婚夫妻如漆似胶的时候… 看她二人好像也确实如此,南浔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闻笙,只朝着自家夫人问了一句,“让绿玉,向西跟在一旁?” 如此,也算是回应了齐栀的话,让那紧张之人缓了口气。 闻笙闻言点了点头,经昨日一事,她自也是不会再一人独处。 她牵起南浔的手,拇指轻揉在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不会再有昨日的事了。” “这不是该我说的话吗?”南浔定定地看着好似永远能体谅于她的闻笙,心口有些密麻的酸胀感。 闻笙好到,让她常觉亏欠。 “你还要与我分你我吗?”闻笙借着南浔的搀扶上了车,转身便嗔了她一眼。 南浔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错开话题交代道,“总归家里钱都在你那里,别省着,可劲花。” 闻笙听后轻笑一声,回道,“知道了。”这才进了马车坐到了齐栀身旁,朝着车外挥了挥手。 两世相处,闻笙只多看南浔一眼,都能知晓她心中是否有事… 绿玉站到了马车边,看了眼六公主被两人腻歪劲惊得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禁心想,这才哪到哪… 南浔见闻笙坐好,这才正儿八经地朝齐栀开口道,“那日大殿内是臣口不择言,望公主不与臣计较,臣诚心愿公主日后,遇自己所爱且值得托付之人,一生无忧。” 车轮滚滚,马车向闹区驶去,齐栀还有些不真切地想着南浔刚刚作揖下的歉意。 遇自己所爱之人… 马车自闹区而停,闻笙与齐栀两人皆戴上帷帽,在侍女的搀扶下了车。 所谓闹区,其实就是广陵渠开通后,朝廷为了对大量涌入的商贩作集中管制,所打造的商铺街。 自一条小巷穿入,进入街道,南边小吃,织品帕子,甚至珍珠玛瑙应有尽有。 叫卖声与还价声此起彼伏地穿插其中,让头一次来这里的齐栀充满了好奇。 闻笙与南浔一路南下,一些稀罕玩意多见过,偶尔会介绍与齐栀。 扶音原是在铺子外招呼客人,远远地看着绿玉跟着两位主儿走来,唇角不自觉就挂了真切的笑,扭着腰便迎了过去。 毕竟曾是那群芳阁的头牌,随意走上几步都能引得一众视线,然,扶音生来便活在这打量之中,并不怎么在意。 她朝着两位主儿微微躬身,并未开口将二人身份点明,而后便朝着瘪嘴的小丫头抛了一个媚眼,问道,“小丫头,这次想没想姐姐呀~” 绿玉看了眼周围人的打量,低头踢了脚地面,低声道,“花蝴蝶…” 扶音听后也不怒,手帕一挥,“说明姐姐魅力不减当年~” 话落间,果不其然又得了小丫头一个白眼。 闻笙见两人这般相处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大婚那日她便觉得两人关系似亲近了不少,如今看着倒是更有意思了些。 她隔着帷帽的轻纱看了眼别扭的绿玉,思虑一瞬,却并未点破那似有若无的暧昧感。 “现在忙吗?有时间带我们一同转转么?”闻笙看向扶音开口问道。 扶音心思活泛,离了太尉府后,就一直帮忙打理南家外间的铺子。 然,这些铺子虽名义上是南家的,却早被南浔在婚前便转给了闻笙。 所以,其实闻笙才是这铺子真正的主子,这点扶音早便知晓,她打趣着回道,“不扣我月钱吧?” 闻笙见她与绿玉一般爱财似的,轻笑一声,“自然,回头将今日给你算上双份银钱, 现在就辛苦扶音姑娘带我们逛一逛这‘小广陵’吧。” 扶音轻盈地转过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闻笙点了点头与齐栀跟上她的脚步。 反倒是绿玉,又扫了眼周围之人那热切的视线,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向西与她同行,不知从哪买了几个肉包,一口一个吃得香就算了,还一个劲地问她怎么沉着个脸,是不是不高兴。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咬牙切齿道,“我开心得很!” 向西不解,回道,“啊?可你看上去真的不太…” “你再多说一句,我让小厨房今夜不带你饭!”绿玉不欲多理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气冲冲地甩开他两步。 向西一听没饭吃委屈得不行,自从少夫人嫁入府中后,这几日的饭菜明显比往日好吃上了许多。 他忙又追上去,“绿玉姐姐,别呀…” “谁是你姐姐!” … 两人一吵一闹的每一句,皆入了扶音的耳,她只摇了摇头,笑绿玉暴脾气,真真是谁也别想在她面前讨到巧。 几人走走停停,最后坐落在一家甜豆腐铺子时,齐栀的脸色已然不似刚遇见时那般低沉。 闻笙将店小二送呈上来的甜豆腐推到齐栀面前,开口道,“尝尝。” 北方豆腐多为咸口,齐栀看着面前的糖水豆腐,不禁微微蹙眉。 但她还是在闻笙的期待注视下,拿起汤匙尝了一口,没想,竟是意外地好吃。 她眸眼发亮,捧着小碗一口口地吃着,很像一只不染尘埃的小兔子。 纯净,又乖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衍确实将她养的很好。 “公主去的哪座寺庙?”闻笙并不曾去过几次寺庙,此时也不过随口一问。 但话落间,她不禁想起梦中那座,她与南浔皆去跪求过的寺庙。 梦中,她颤巍地站在山脚,抬头望去时,那寺庙好似叫崇… “崇福寺。”齐栀咽下最后一口吃食,抬头回道。 闻笙闻言,心口猛地一震,若按她梦中记忆,该寺应与一年多前震惊全盛京失足幼女案的弘光寺相近。 “崇福寺地处城西,颇为偏僻,六公主是怎么知晓那边有个寺庙的?”闻笙开口问道。 “皇兄说与我的。”齐栀低声回道,“母妃葬在那附近。” 萧家二小姐乃投湖而死,妃子自杀为天家之耻,但圣上因萧家两女皆死于宫中而心怀愧疚,并未迁怒于萧家。 只是齐栀母妃的尸首,也未入了皇陵… “所以,每年我都会抽空去崇福寺待一待…这在宫中倒也算不得秘密,三皇兄也是知晓的。”齐栀看着闻笙,问道,“那寺庙是有什么问题吗?” 闻笙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回道,“只是觉得有些远,才问问罢了。” 齐栀点了点头,又道“确实,皇兄说,那边远离城内纷杂,母妃向来喜静,想来会喜欢。” “不过那边确实是偏,清禾你是如何知晓那边的呀?”齐栀看着闻笙问道。 闻笙也放下手中汤匙,不紧不慢道,“弘光寺被查时,无意听府中家丁议论过,说那附近还有个崇福寺…” 小公主懵懂地点了点头,似想起这事一般,小声嘟囔道,“也不知大皇兄还住在弘光寺不,因怕父皇怪罪,我从未敢进去探视过他呢…” 闻笙听后,未再言语,她仍觉似哪里有些怪异。 齐晏也知晓,算不得秘密? 当年,弘光寺一案,最终以大皇子齐曜受贿皇商财钱,囚禁孩童,圈养死侍谋害太尉之子,被贬庶人为结局。 然,以当时该案件震惊朝野的程度,却并无一人在意一旁的崇福寺? 齐曜那个蠢钝之人,以刺杀之行坐实了自己为幕后主,但其实闻笙是不信的… 无商不奸,那些几乎被斩尽杀绝的富商,又怎会看不出齐曜,并不堪重任? “但那边确实太偏了,公主下次再去还是同四皇子一起,或多带些侍卫的好。”闻笙盯着桌面又叮嘱道。 “皇兄以往都陪着我的。”齐栀垂了垂眸,“就这两次…我想自己与母妃待会才没与皇兄一起。” “夏日?”闻笙问道。 齐栀点了点头,“也是几个月前的初初夏日那时了。”说罢,她又补充道,“那时,皇叔也还没来呢。” 闻笙睫毛轻颤,不自觉看向齐栀。 雍凉王齐怀… …… 南浔送走闻笙与齐栀后,便快马回了太尉府。 书房内,探子刚将南辰刺杀一事汇报完,南浔便夺门而入。 南辰抬眸望去,只见看她面色发沉,便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南辰朝着那探子挥了挥手,探子会意,躬身离去,这才开口道,“不是去你岳丈家了吗?清禾呢?” 南浔走上前去,低声回道,“闻相似知晓女儿的身份了。” 南辰闻言,问道,“可知闻相所为何人?” “不知。”南浔回道。 南辰看着南浔,手指敲打在桌面,并不慌乱,“谁能证实闻相所言呢?” 南浔眉头微蹙,她听出她爹的意思是谁又敢来验你身? “可清禾曾身中蛊毒,虽蛊虫已清,但而母蛊尚在人世…”那母蛊就是她确为女子的证明。 子母蛊一事,当时暗卫已告知与南辰,他叹息一声,打断道,“所以呢?” “所以,女儿有些怕了。”南浔抬起头来,看向父亲,“不是怕身败名裂,遭人唾弃,是怕我的自满让我护不住想护之人。” 如果她的女子之身,注定暴露,那她的南下之行,真的改变了梦中的结局吗? 闻笙会不会依旧因她而陷入更不好的困境,遭人唾弃,亵渎… 南家呢? 她思及至此,面色不禁发白。 南辰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微微蹙眉,沉吟一瞬,从怀中掏出那块调遣南家私军的令牌,扔给了南浔。 南浔下意识接过,还不待看清,便听南辰又问道,“你可知,为何你大肆寻找,手握母蛊之人却仍迟迟不出来?” 南浔摇了摇头。 南辰沉声道,“因为他们知晓,母蛊尚在是他们唯一的筹码,而所谓的事实真相,只在兵力范围之内。” 南浔闻言,心口一震,猛然看向父亲。 “南家从未有不臣之心,但倘若他们希望我南家有。”南辰话语微顿,继续道,“也不是不可以。” 第197章 南轻的傲骨 寒风轻轻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雍凉王府的下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庭院中忙碌地穿行,将齐怀特意嘱咐的吃食,送到膳食厅。 然,坐在桌前的齐怀此时却是脸色发黑,沉声问道,“王妃又不吃?” “王妃说…说她身体不适。”回话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齐怀下一秒就将桌面上滚烫的菜挥洒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齐怀听后,瞬间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陶瓷杯子砸向地面,碎了满地,他一脚踹开凳子,气冲冲地往袁洛的院子走去。 他再一脚踹开袁洛的房门时,袁洛正坐在书案前提笔练字,听见他来时,头都没抬一下。 瑟瑟寒风顺着大敞的门框呼呼而入,齐怀站在门边,不用看都知她在练谁的字。 他眸子闪过一丝狠厉,快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袁洛,你当我死的是不是?” 袁洛的贴身侍女见此,忙跪在地上求饶道,“求王爷息怒。” 袁洛的脸色因窒息而瞬间苍白,可是她却没有一声的求饶,清冷如无物的眸子,甚至有一丝求死的念头。 齐怀被她这般模样气得双手发颤,可仍在下一瞬卸了力将她甩开。 他双眸充血地看着袁洛似连多呼吸几下都不愿,一副恨不得刚没能死在他手下的样子,心口气闷更盛。 他不顾场合与跪在地上的侍女,俯下身去就要撕扯袁洛的衣衫,如此,那常年无甚神情的脸才有了惶恐。 袁洛紧按着覆在她胸口的手,颤巍喊道,“齐怀,你想我死吗!?” “死?”齐怀冷笑一声,“你舍得南轻放弃自由,甘愿入宫,给你救回来的弟弟? 那可是你袁家唯一的血脉!” “刺啦。”撕碎的外衣被失了理智的人扔向空中,而与之一同闯入齐怀眼中的,是袁洛嘴角渗下的血。 齐怀瞳孔一震,对上袁洛决绝的眸子时,几乎下意识就去掰她的下颌。 他发了疯似地冲着地上的侍女喊道,“愣在这干嘛!府医,给我把府医叫来!” 侍女被齐怀吼软了腿,连滚带爬地去叫了府医。 齐怀僵硬在原地,后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袁洛你疯了是不是…时隔二十年,又见她一面就如你心意了,再无遗憾了是不是?” “就想死了是不是!?”齐怀咬牙切齿,但却有种重拳出击,砸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袁洛跌靠在椅子的背面,即使就在刚刚险些丧命,也一副全然看透无甚在意的模样,放空思绪地看着前方。 她好像,不知疼痛一般,便是府医来为她上药,都未皱一丝眉头。 可无人再知晓,清冷性子下的她,也曾是肌肤被磕得稍微红肿些,就会不自觉红眼的小女孩。 府医走后,袁洛才施舍了齐怀一个逐客之意明显的眼神。 齐怀定定地看着她,他没有错过府医要给袁洛把脉被拒时,她腕口那些新旧交加的伤痕。 他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捏着自己止不住颤意的右手腕,开口道,“你以为,你这样,她就能原谅你了吗?” 袁洛并不言语,可齐怀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那日宴席之上,旁人不知情便算了,但你也看不出么?南轻依旧高贵,可无论她装得再体面,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紧盯着袁洛的眸子,且怕伤不到她一般,一字一句,残忍道“袁洛,南轻的身上已没了傲骨。” 你我皆知,她身上的傲骨,给了二十年前的袁洛。 也就是你。 袁洛无甚神情地听着,不顾府医叮嘱,亦不顾疼痛,淡淡地开口道,“所以,可以走了吗?” 齐怀双拳紧握,额间有他极力隐忍的青筋,可终是不甘地转身离去。 侍女得了示意,也躬身退去。 屋内烛火燃尽到天明,而袁洛没有表情地坐到了天明。 在许许多多个这样的夜晚,袁洛都在心中无数次地祈祷过,黑夜可不可以不要过去。 她就该活在黑暗之中,不见烛光与暖阳。 然,清晨的微光打散在房间的那一刻,她也一如过往的二十年间一般,起身,洗漱,而后坐在书案前,执笔练字。 练得南轻的字。 但无论她练得再炉火纯青,笔锋之间,还是少了独属于南轻的傲气。 清澈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晕染了刚刚写好的字迹。 袁洛以为自己的泪早在二十年前便流干了,可那一句南轻已然没了傲骨,终还是击破了她二十年来所有假意的淡然。 大婚的前一夜,翻墙而入的少女哭成了泪人,“千芷,不要嫁给齐怀,我带你走,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好不好…” “千芷,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你若惧怕世俗流言,我挡在你身前…” …… 南轻的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混沌的梦中都是小姑娘哭得通红的眸子。 一声声缠绵的祈求与低泣充斥在耳边,听得她心口发闷,天不亮便坐起了身来。 海棠进来伺候时,她自然不知在那床上坐了多久,听到来声,才不紧不慢地抬眸问了句,“怎么了?” 妩媚的女人半倚床头,即使不施粉黛,浑身上下也不自觉地散发着夺目的气质,便是海棠伺候了她三十多年,也偶尔会被那容貌看愣了神。 她错开视线,躬身将南浔回门被闻相试探身份以及宋家昨日情景一一汇报。 海棠看着南轻的神情,又道,“闻相似也早知晓宋大人的身份。” 南轻抬手拄着自己的脸,喃喃道,“宋大人?” “宋沂。”海棠闻言,纠正道。 南轻盯着地面光,半晌才又问了一句并不相关的话题,“老六昨儿又去了崇福寺?” “是的,回宫的路上还遇到少主和少主夫人。”海棠回道。 “嗯。”南轻淡淡应了一声,“将一年多前,沈太常与萧家勾结,放了大周遗军的消息透露给老三吧,她和老四最近也太安生了些。” 海棠微愣一瞬,应声离去。 南轻看着海棠离去的背影又道,“再多派人手,盯紧齐胤那里…” 头几个月还病得随时要死了似的,如今都有力气上朝了。 第198章 上朝 回了盛京多日,南浔一直忙着大婚事宜,直到了今儿个,才头一次准备去上朝。 闻笙趴在暖和的被窝,抬头看着南浔自己起床穿好了朝服,懒懒道,“好有负罪感呀。” 既不与你同起床,也不帮你穿衣。 但她虽是这么说,唇角却是弯弯的,显然很是享受当下的相处。 南浔见了她这般模样,也不禁唇角带笑,坐到床边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她贝齿轻咬,将那柔软的唇肉占为己有,轻声道,“这么精神,看来昨晚是一点也不累。”早知道,再多要一次。 南浔吻来时,闻笙下意识便闭了眼,迎上她的吻,却又在听了她的话时,没忍住地抬手掐在了她的腰间。 “嘶~”南浔被掐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身下的人,嘟囔了一句,“谋害亲夫啊?” 闻笙嗔瞪着她,问道,“你是吗?” “不是。”南浔嘿嘿一笑,遂又俯身吻了她一下,重说道,“你谋害亲妇啊!” 闻笙被她哄得轻笑一声,伸手给她揉了揉腰间,回吻了她一下,“再不去,可要晚了呢。” “晚就晚,这个破朝,我是一天也不想上的!”南浔伏在闻笙的脖颈轻嗅,香香的,好闻死了! 闻笙侧眸看了一眼又拱在自己身上的色胚,轻叹一声,幽幽道,“那就别去了,公爹应该也不会因为等不及而闯进来揍人的吧…” 她话还没说完,南浔便起身向外跑去,边跑边说道,“我走了,清清…” 闻笙见她这般模样,不禁笑趴在了床上,热热闹闹的生活,很是有趣。 这上朝的路上皆是朝中重臣,见南浔父子二人,都或真或假地恭贺南家新喜,但又在见到闻相时,收起了脸上那谄媚。 南浔依旧不卑不亢地喊了句,“岳丈大人。”不过,得来一阵无视罢了。 南辰背着手,和闻有政短暂的视线相交几眼,二人皆无甚神情地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众臣将两府态度看在眼中,显然这场南小将军强求的姻亲,并没有拉近两府的关系,反而有些更像是敌对。 南浔并不在意众人打量,和她爹一同站在了众臣之前,与齐桓点头示意后,扫了一眼齐晏与齐衍。 不过这片刻间,宦官便高喊道,“皇上驾到…” 众臣纷纷跪拜道,“吾皇万岁。” 南浔与她爹迟了片刻,直到齐胤坐在定,才不紧不慢地跪了下去。 齐胤坐在高位,将一切看得真切,抓着龙椅把手的手松了又紧,直到底间众臣纷纷躁动,才缓缓道,“众卿平身。” 南浔起身之后,还不待站定,便听齐胤开口道,“阿浔,朕还未来得及祝你新婚喜乐呢。” 南浔闻言,微微抬首看向齐胤,毫不留情地戳穿道,“皇上忘了吗?臣前日还携夫人入宫谢恩了。” 甚至,还在宫中重伤了朝中大臣,您流落在外的亲子。 齐胤轻笑一声,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说道,“大喜的日子里,人就是容易高兴糊涂。” 说罢,他转身看向闻有政,问道,“是吧,闻相?” 闻有政沉着眸子,躬身回复道,“皇上说得是。” 如此,齐胤才满意的挑了挑眉,视线随意扫过一众重臣,并不怎么在意地问道,“今日倒是不见雍凉王。” 安福听后,忙道,“雍凉王今晨便告了假,说是身子不适。” 齐胤闻言,一脸的疼惜道,“下朝后,派个御医前去雍凉王府看看吧,怎么朕才好了些,皇弟又病了呢。” “是。”安福回道。 虚假的“兄友弟恭”,让南浔听得不禁恶寒,上朝如戏,净扯没用。 “众卿可有事报?”齐胤坐在高位之上,又问道。 话落间,不少臣子向宋渊投去了视线。 宋沂一事并未被刻意隐瞒下来,何况宋沂仍有官职在身,连着两日未曾现身,显然也会引人猜测。 只是众人不成想,宋渊动也未动,而皇上也并未要提及此事的模样。 一时间,众臣心思各异,不知皇上与南家皆为何意。 这有史以来,除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还从未听过哪个大臣,可在宫中如此肆意,却仍不被追责的。 齐胤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沉吟一瞬,刚要开口道,南浔便站了出来,她上前一步道,“臣有事上奏。” “哦?”齐胤眯了眯眼,问道,“阿浔你有何要报?” 南浔回道,“臣想问皇上,凡我北齐国土之上皆为我北齐之子民,当一视同仁,是也不是。” 齐胤闻言,不禁想到前日宫中之事,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被掩下。 他看着南浔,慢悠悠地回道,“这是自然。” 南浔点了点头,又道,“既如此,臣建议,待来年初春,地方推举的为官者,当有女子。” 南浔的提议落下,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一位年迈固执的言官,脸上直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捋了捋长须,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地斥道,“南小将军,此言差矣!女子岂能涉足朝政之事?真是荒谬至极!” 有些官员见此,也不禁摇头叹息,认为南浔的提议有违常理,自古以来,女子就应该安守于后宅之中… 闻有政无甚神情矗立在原地,似一副事不关己,全然没有昨日试探南浔身份的模样。 南浔将他反应看在眼中,静静地打量着一众人,直到他们议论声渐小,才又道,“自古以来女子有才知者不在少数,让有才之人,展其才,效于国,利于民,管她男女作何,怎就荒缪了呢?” “倘若当朝者亦有女子,她们站在此处,可也会说出这句自古以来女子就当安守后宅,可会说她们确实甘心于此?” 那言官闻言仍是不服,“妇人之见何其短浅,若使其任职于朝政,北齐可还能享这现世盛景,守得住这江山!” “有我南家在,这北齐的江山就一直在!”南浔的声音掷地有声,是少年英雄独有的桀骜,震得一众之人说不出一句。 第199章 三公主? 南浔头一次上朝,就欲破常规,开女子入仕之先河一行,引得众臣议论纷纷。 更气得言官吹胡子瞪眼地说她不守祖宗之法。 一众朝臣不欢而散。 然,南浔还似没事人一般,气淡神闲地站在殿门前,目送着诸位大臣。 她甚至朝着他们的背影,诚恳建议让他们多作考虑。 这般作为,又是将一众守旧之臣气得不行,皆向同行的南辰投去视线,求他劝应南小将军,可南辰视而不见,显然父子同心。 如此之下,他们不得不摇着头,快步离去。 而闻有政走在众臣之后,在路过南浔时,轻飘飘地说了句,“愚蠢。” 祖宗之法,岂能以一人之力而改? 当真以为身上荣光,足以对抗一切了吗? 南浔闻言,只恭敬回道,“不,小婿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闻有政脚步微顿,转头深看了南浔一眼,未再言语,甩袖离去。 齐桓之志,从不在朝野,早在齐胤宣告无事退朝的那一瞬,便快步离去。 走在大臣之后的依然是一前一后的齐晏与齐衍。 “四皇子近来还下棋吗?”南浔出言问道。 齐衍从大殿之中向外走时,就见南浔的视线一直落在齐晏身上,却没想她开口间,竟是与他搭话,而任由齐晏从她眼前走过。 齐衍虽不知南浔何意,顿下脚步回道,“近来倒是少有机会下。” 话落间,他迎上南浔的视线,又道,“怎么?阿浔是想与我切磋切磋棋艺吗?”他笑得温文尔雅,似两人从无间隙一般。 “若是有机会能与四皇子学习一番,倒也不错。”南浔唇角轻提,“毕竟,臣也想观赏观赏你的棋局。” 是不是陷入了僵局,毕竟…已然是许久没了动作。 齐衍闻言,淡淡道,“阿浔,还似以往那般的有趣。” “全当四皇子夸赞。”南浔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齐衍矗立在原地,无甚神情地望着南浔的背影,半晌后,才缓步离去。 南浔出了皇宫后,倒未急着回府,乘车去了城内一家新开且有岭南特色的小酒馆。 她信步而入,就被店小二恭维般地引去了二楼的包房。 齐晏坐在窗边的桌角,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南浔,再到她进入包房,坐到自己面前,不过片刻。 “没成想三皇子有朝一日,也会应了我的约。”南浔唇角带笑,大大咧咧坐在了齐晏的对面,就拿起了桌面的筷子。 齐晏看着她的随意之态,开口道,“我也不过好奇,南小将军邀我来此,是有何贵干?”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三皇子不必如此戒备,不过闲来无聊,想与三皇子聊聊罢了。” “你我之间,似乎不太是这种可以坐下聊聊的关系吧。”齐晏打量着南浔,阴沉道。 南浔耸耸肩,回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事,三皇子会感兴趣,不就好了?” 说罢,南浔夹了一口菜,送至嘴里,细细品尝了一番,虽是岭南菜,却还是融合了北方之口,吃起来也算别有风味。 南浔甚至还分神地想了一下,扶音果然是会做生意的,这之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昨日与我家夫人在街角遇见了外出回宫的六公主。” 她微顿一瞬,问道,“三皇子可知小公主去了何处?” 齐晏坐在桌前,听了南浔的话,并未言语。 她静静地看着南浔,一副既是六公主之事,那你可是找错了人的冷漠感。 南浔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问自答道,“她去了崇福寺,三皇子可知此寺?” 齐晏神色淡淡,薄唇轻启,冷道,“南小将军想说什么?不防直言。” “你就是利用六公主,才将皇上病重的消息递了出去,引得雍凉王出了封地吧?”南浔虽问,但言语中却是肯定的语气。 齐晏听后,伸手去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复又深看了南浔一眼。 半晌,听不出什么情绪道,“看来以前是我小瞧了你了。” 一个甚至连在宫中都横行霸道,恨不得天下人皆知南家势大的纨绔,一朝南下,只一年多的时间便一统岭南。 分明如此聪慧,却是以纨绔之身,一装便是近二十年。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放下筷子,开口道,“三皇子现在依旧可以小看于我,毕竟圣上龙体都能被掌控在您手中,区区一介武将,定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南浔话落后,齐晏那蛇蝎似的眸子,便闪过一丝阴狠,她倒希望自己能有那本事。 她紧盯着南浔的眸子,两人对视间,皆有试探,“以南小将军今日之地位,谁还能敢不把武将看在眼里?” “倒是南小将军,不过才回了盛京城不足十日,便要开始编造皇子弑父弑君,是为何意?”齐晏沉声问道。 南浔轻笑一声,“编造吗?似几乎满朝臣子皆知三皇子为皇上寻长生之药,而得宠。” “恰好,皇上的身体也是从那时开始一落千丈的不是吗?”南浔手指敲打在桌面,饶有兴致地直视齐晏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如今皇上身体日渐康复,你说等他后知后觉,知晓你以蛊虫操纵其身体,你与齐曜谁得下场会更惨些呢?” “南小将军信口雌黄的本领,真令人甘拜下风。”齐晏咬牙切齿。 南浔并未错过齐晏任何一丝的神情,沉眸深思片刻,抬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慵懒道,“那三皇子其实为三公主一事,也是臣信口雌黄吗?” 齐晏闻言,瞳孔猛然一缩,但很快稳了下来,问道,“南小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南浔挑眉,“三皇子,不,三公主这般聪慧过人,怎会不知臣是何意?” “臣只是陈述事实啊。”南浔摊了摊手。 齐晏蛇蝎似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南浔,开口道,“事实?这般可笑得谣言南小将军也信?” 南浔轻笑一声,“那三皇子觉得您实为公主和您实为皇子却有女子月事,哪一种谣言更可笑呢?” “你!” 两人对视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硝烟感,齐晏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南浔,你到底想怎样?” 第200章 自然是你重要 “不想怎样。”南浔淡淡开口道,“臣不过想与三皇子请教那控蛊之术罢了,还请您莫要吝啬。” “我上哪去给你学什么控蛊之术!”齐晏脸色发沉,低吼道“你自己去了一趟岭南,不曾学到吗!?” “不曾啊。”南浔一副无赖似地耸了耸肩,出言道,“看来三皇子还是不愿顾及沈家死活,只想做回三公主啊。” 说罢,她轻叹一声,“臣怎能不如您愿呢?”便要起身离去。 “我说我并不知晓。”齐晏阴森森地盯着南浔的眸子,咬牙道,“我也从未给父皇吃什么长生丹,我不过是让宋沂串通大夫开了些补身子的无害之药!” 南浔闻言,心口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但面上不显,仍试探道,“三皇子口说无凭,既无害,皇上的身子岂会一损再损,险些丧命?” “那你不该去问问那快被你玩死了的宋沂?”齐晏握紧桌面的茶杯,冷道,“问问他另外的主子?” 南浔闻言,挑了挑眉,有些为难道,“既如此,三皇子似也对臣无用呢?那臣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为您保守什么秘密啊。” 她看着齐晏愈加发沉的脸色,继续道,“看三皇子这反应,估计就连沈家都不知晓,他们眼中的外孙是名副其实的女儿身吧?” “以女子之身参与夺嫡,三皇子好大的胆呢。”话落后,包厢内静默许久,南浔也并不催促,她也在心中暗自思虑,齐晏话中的真实。 宋沂先以齐曜为主,结果齐曜最后沦落了个庶人的下场。 后以齐晏为主,又险些使齐晏沦为弑父弑君之地。 现宋沂实为齐衍之棋… 齐晏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南浔摇了摇头,直言道,“三皇子似乎依旧没能明白自己的立场,此时这般局面,应当是您如何求臣,为您保守秘密。” 齐晏听后,不禁双拳紧握,细细打量着南浔的神情,又沉默了许久,才似妥协般问道,“我怎么知道南小将军是否会信守承诺?” 南浔微微一笑,观察着齐晏的反应,继续道,“但你只能选择相信于我,暂别无他法不是吗?” 齐晏眼神一凛,眉头紧皱地紧盯着桌面的一块几乎不易察觉的一道划痕。 半晌,才开口道,“父皇龙体欠安,且久治不愈,难免不让我生疑,否有人对父皇用了药。” 她抬眸对上南浔的视线,难得坦诚道,“但我能力有限,并查不出,只是齐衍与皇后,我皆有所疑罢了。” 南浔闻言冷笑一声,“我让三皇子给我理由给你保守秘密,三皇子却开始倒打一耙。”她姑母才不屑于这样没担当之行。 “我只知道,倘若父皇在近几年内病逝,那我定沦为弑父弑君之地,我不能让他死,或者…不能让他因我而死。”齐晏回道。 南浔问道,“所以,你将雍凉王引来搅乱朝局?企图自保?” 齐晏不置可否,“所以,你南家若无反心,那最终获益人唯有老四,你想请教之事,怕是唯有他能教你…” 南浔与齐晏对视许久,并未再言语地起身想要离去,她显然对于齐晏意在转移战火之言,兴致不高。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齐晏显然并不知她也为女子之身,还仍想借她之手平衡与齐衍的关系。 “那倘若我说,真正的六公主齐栀,其实在出生那一刻就是死胎呢?” …… 南浔出了酒馆时,提前回过府中的马夫,便上前来报说少夫人在竹里居。 南浔驾马前去,停在竹里居门前时,还是不自觉朝着二楼的窗边看去。 在那些曾不能见光的时日中,她无数次率军走过此地,只为看一眼那为她敞开的窗缝,偷享世人不知,却不得不见证的每一个她与闻笙相爱的瞬间。 竹里居内。 闻笙依旧坐在那二楼的窗边,翻看着竹里居内这一年来的资助账本。 暖阳将窗花镂空映照在她脸颊,也遮盖不住那白皙肌肤下的绝世之色。 绿玉匆匆而来,见她果然未发现楼下之人,不禁上前一步,出声道,“小姐,姑爷到楼下等着了。” “嗯?阿浔来了?她怎不进来?”闻笙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便要去迎。 但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去,抬手打开了一旁的窗户。 果不其然,桀骜的少女骑马而立,仰头而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咧嘴而笑,无声道,“清清,下来接我嘛~” 闻笙唇角弯弯,回道,“好。” 得胜归来又豪横娶妻的南小将军,如今走在哪里都是焦点。 街道行人见她矗立于竹里居下,朝着二楼傻笑,皆顺着视线向上望去。 着妇人装扮的闻家女…不,此时已是南家的少夫人,正站在二楼窗前,目光柔柔看着楼下之人。 日光下,那仿若神女之人,红唇轻启,不知应了句什么,便转身离了窗边,踱步楼下,与跳马迎上去的南小将军,相拥了个满怀。 当真是新婚燕尔,只分离一个上午,便已将对方想得不行。 “你怎么来了?”闻笙眸眼柔柔,满是欣喜。 南浔牵着她的手,强忍着想将人吻了又吻的念想,回道,“接你回家吃饭。” “可是我账本还没看完…” “我重要,还是你账本重要啊…”南浔瘪了瘪嘴。 闻笙闻言咬唇看着故意诱她在众人面前说情话的人,脸颊微红,仍是轻声回道,“自然是你重要…” 她怎会不如她愿。 她们用了两世,才能站在世人面前述说爱意。 街道的行人与竹里居内的文人墨客,皆有幸得见曾经清冷自持到令人不敢多瞧的神女下凡之态。 原,神女爱人,与凡人一般。 是纵容,是偏爱,是唯一,是满眼星辰仍觉不如你分毫。 第201章 活爹 沈太常次子沈昫矗立在人群之中,神色淡淡地看着往日那性子清冷之人,被新婚夫君的搀扶上了马,又共乘而去。 紧接着,她的贴身丫鬟便从竹里居内走了出来,怀里大抵是抱着那刚被闻笙提及,还没能看完的账本。 她并不多看一众看客,上了主子的马车,跟随其后。 一切自然的,仿佛两人曾无数次远离世俗之下共乘马儿,游玩于山水之间。 沈昫直看到南浔两人渐渐走远,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间,他看到同样矗立在人群之中围观的萧忱。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盛京城内的两大纨绔,皆已入朝为官,且有所作为。 但紧随她二人其后的萧忱,却依旧是那个仗势欺人,好赌享乐的二世祖。 沈昫沉眸看了眼他眸中的不善,脚步微顿,却终是并未多管闲事地快步离去。 闻笙向来不喜太多陌生的视线落在身上的感觉,上马后,她身子几乎无意识地开始有些紧绷。 南浔将人环在怀里时便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笙闻言摇了摇头,拽着她的衣袖说道,“没有…” 南浔很敏锐地察觉到她余光瞥向人群时的抗拒,“我们还是坐马车回去…” “不用的。”闻笙靠进她怀里,微微侧目道,“这样就好了,真的。” “你不喜欢。”南浔说道。 闻笙沉吟一瞬,认真道,“我确实不喜欢大多数人投来的视线,探究大过关怀,会让我觉得冒犯。” “但是阿浔,我很喜欢和你站在世人面前的感觉。” 她伸手,挠了挠南浔的手背,只这一小小举动,就将人哄得咧了嘴,“我也喜欢!我想所有人都知晓,我们相爱!” 说罢,她低下头去在闻笙耳边补充道,“主要有面!让那些还觊觎你的都好好瞧清楚了,你现在可是南家的夫人了!” 闻笙脸颊羞红,嗔了一眼不正经之人,“哪还有什么人。” “多了去了,你都不知道你出来时,一堆人看你都看得眼都直了!”南浔说着就又将人抱得紧了些,愤愤地扫了一眼四周之人。 闻笙听后,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回道,“所以,你那时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南浔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你从窗边离开后我就一直盯着店门了!” “那旁的人是怎样看我,你怎知道?”闻笙忍笑又问。 南浔难得被噎了一句,眨巴了下眼睛,嘟囔道,“我就是知道…”委屈得像被人侵占了地盘,低声喵喵叫的年年。 闻笙忍不住地掩嘴轻笑,南浔见了,这才后知后觉地知晓自己被她戏弄了,低头便要去咬那让她眼热的粉嫩耳唇。 闻笙笑着躲去,“不要,还在外面呢…” “那在家里就行吗?”南浔眼睛发亮出声问道,而后也不等闻笙回答,拉紧缰绳,便快马回了府。 闻笙:… 而拉着自家夫君一同等在膳房内的南夫人,听闻自家那个不着调的骑马将宝贝儿媳带回来后,又直接将人抱回了院子,转头就狠狠掐了一把无辜的南辰,愤懑道,“都是你养出来的…”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急又色,这大晌午的,连个饭都没吃,急得个什么! 南辰揉着被掐的胳膊,敢怒不敢言,那是他养出来的么,他才守了那兔崽子几面了… 闻笙被南浔打横抱起跑回院子时,几乎羞得抬不起头来,环着她脖子的手捏上她的耳唇,也终是没舍得用力。 得寸进尺的小色胚,唇角带笑,踢开门又关上,几个箭步就将人压在了床上。 南浔吻上来的时候,闻笙睁着眸子看着上方,分神得想,这人的精力也太过旺盛了些… 南浔察觉到她的分心,愤愤地咬了她一口,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背,翻了个身,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因姿势变换而一脸讶然的闻笙,瘪嘴道,“闻清禾,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闻笙闻言,抬手拧上她的耳朵,“又浑说什么呢?” “就浑说,谁让刚刚我吻你时,你还有空愣神。”南浔的手顺着闻笙的腰线向下,又揉又捏。 闻笙被逗弄得身子发热,嗔瞪着身下被揪了耳朵还一脸享受之人,“色胚。” “不管,吻我。”南浔抬起身子凑了过去,“吻我嘛~清清…” 嘴上轻柔地叫着清清,手上却是毫不温柔,闻笙伏在她身上,咬唇轻叹一声,吻上那碎嘴子的唇。 闻笙主导的吻与南浔的急色不同,是极尽温柔的,南浔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哪里都软绵绵的。 而依旧睁着眼睛的闻笙,见她这般模样,眼底的宠溺更甚,“阿浔…” “嗯…” 绿玉抱着账本,才走到房间门口,便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脚步一滞,抬头看了眼头顶明亮的日光,微微一笑,退远了一些。 她蹲在院子,用账本遮去头上的光,深吸了一口气。 做吧,活爹,谁能做过你呢。 …… 半晌后。 闻笙只着中衣,坐在南浔的腿上,无力地享受着她的伺候。 她咽下口中的粥,不敢置信地看向南浔,问道,“六公主非皇室出身?” “这是齐晏所说,才派了探子出去核查,还未证实真假。”南浔又喂了闻笙一口,“多吃些。” 闻笙沉眸吃下那口粥,想得确是,倘若齐晏所言为真,那齐衍与齐栀之间就并无血缘,那齐衍他… 他是在爱齐栀,还是在借着齐栀之名,爱着他死去的皇妹呢? 闻笙思虑片刻,出言提醒道,“齐晏为人奸诈,并不想是一朝受人威胁就将事实全盘托出之人。” “我知晓。”南浔将碗中最后一口粥喂了闻笙,又拿锦帊给她擦了擦嘴,“年关将近,届时你与雍凉王妃走动走动,看看能否从中套知些什么可好?” 闻笙点了点头,便又听南浔说道,“不过,雍凉王妃年轻时似与姑母相识…” 闻笙还未见过雍凉王妃,此时听南浔提及那画作,首先想到的便是宋辞… 且说,宋辞自那日离宫后,因着娘亲神伤,几乎小半个月未再入宫。 但她每日都会命人,送一小壶的酒到南轻面前,一如曾经那些被南轻躲着的时候一般,以酒诱人莫要将她忘了。 南轻倚在宽大的躺椅上,纤长的手指捧着一本书,视线看似落在书页之上,但其实余光从未离开那每日都被擦拭的酒壶上。 她思绪飘泛,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滞,半晌才转过头去问道,“哑巴了?” 宋辞半蹲在桌子的对面,伸手动了动桌面上的酒壶,每一壶都是满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抬头道,“如果姑母喜欢,辞儿也可以装一装。” 南轻看了眼她所蹲的位置,迎上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眸子,开口道,“不喜欢。” 宋辞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一声,起身过去,将南轻手中的书拿开放置一旁。 她手指轻挑与那纤长十指紧握,又俯身将人压在了身下,娇柔问道,“姑母不喜欢什么?” 稚嫩的脸颊近在咫尺,眼底的略有得意的欣喜毫不隐藏,俨然一副得心应手的挑逗模样。 “不喜欢,你离我那么远。”南轻红唇轻启,轻柔的语调像严寒之后的春风,勾得宋辞心口猛地一颤。 她睫毛轻颤,俯看着身下妩媚的女人,喃昵道,“姑母…我好想你啊。” “那你怎么,还不吻我?”南轻眼眸轻抬,看着宋辞淡淡道。 宋辞瞳孔微震,虔诚的吻随即轻落,柔软的双唇相碰,鼻息相交间都是想念。 她带着南轻的手举过头顶,是难得的强势之态。 一吻毕,宋辞伏在南轻身上平复喘息,她盯着两人依旧紧握的双手,明知故问道,“姑母也想我了是不是?” 南轻拇指轻揉在小姑娘细腻的手背,垂着眸子,并不言语。 宋辞见此复又爬起身来,轻咬在她的鼻头,笃定道,“不说话我也知晓,你想我。” “所以呢?”南轻抬起空余的那只手,用手帕擦去晕染在宋辞唇边上的口脂,神色淡淡地问道。 宋辞又吻吻她的手,回道,“所以,我很开心~” 南轻眼底这才有了笑意,轻声道,“那你也,太好哄了。” “是比你好哄一些。”宋辞笑着回道。 南轻挑了挑眉,未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拥在大殿内许久,直到海棠来报,齐胤坐着步辇正朝凤鸾殿走来,宋辞才从南轻身上起来道,“ 他好烦。” 南轻看了眼空了的怀抱,轻飘飘地看向了海棠,海棠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随即身子更弯了一些。 这一片刻间,外间便传来了仕宦的通传声。 南轻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全然没有要起身的模样,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帮我擦净。”南轻将帕子递给宋辞,说道。 宋辞接过那帕子后,仍愣愣地看了好几眼南轻那同样被口脂晕染的红唇,才伏过身去帮她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她眸眼间有着不做掩饰的不舍,喃喃道,“真想给你留下。” 南轻握住她的手,不甚在意道,“那就留下。” 简短的四个字,坚定得不带一丝犹豫,宋辞的手微微一顿,仍是将剩下的口脂全然擦净,这才抬起了头。 “姑母以为辞儿怕吗?”她迎上南轻的眸子,“我比任何人都想旁人知晓,宋辞爱慕当朝皇后,可我并不想以您挡在我面前为保护,去成全我的肆意。” ... 齐胤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宋辞乖巧地跪坐在南轻的脚边,为南轻捶腿的画面。 “臣女,参见皇上。”宋辞转过身来向他行了跪拜之礼。 然,南轻倚在椅子上,低头垂眸,她甚至没看齐胤一眼,只开口道,“海棠,送辞儿出宫。” 齐胤沉着眸子,看着并无自己命令便起身离去的宋家姑娘,半晌才收回视线,幽幽道,“皇后最近倒是过得自在。” “还行吧。”南轻坐起身来,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入口清甜,回味更甚。 她想,果然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但确实...很诱人。 “皇上久不来这凤鸾殿,今日怎有空来了?”南轻品了一杯宋辞酿的酒,才缓缓抬头看向连座位都没有,站立在他对面的齐胤。 依旧是有些病态的脸,但是显然比起之前是好了许多。 她轻笑一声,嘲讽道,“看来皇上是快要捡回了一条命呢。” 齐胤眼热地看着那南轻那沾染了酒水的唇,开口回道,“皇后尚在人世,朕怎舍得独自离去?” 南轻闻言,唇角的笑意稍淡了一些,“臣妾还是喜欢您前些时日那半死不活的模样...” 至少,恶心不到我。 “那怕是不能如皇后意了。”齐胤背着手,苍白的脸色甚至有些许的兴奋道,“给朕找长生丹的那逆臣,不是已被皇后扔去猪圈奄奄一息了吗?” 南轻问道,“逆臣?” 齐胤挑了挑眉,其意不言而喻。 “臣妾还以为,您来这一趟是想治臣妾谋害皇嗣之罪呢。”南轻收回视线,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甜之味,真真是让人想得紧。 “皇嗣?”齐胤闻言,脸色不变,笑道,“皇后当真是爱说笑,你知晓的,朕心中的皇儿,只麟儿一人。” 南轻眸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冷道,“齐胤,你还要抱着你的臆想活多久?” 二十年前的南轻,常年居住在太尉府之中,在宫中几乎不见人影,以此引起不少人的猜测。 齐胤不征求她的意见,便对外宣称她已孕,让旁的妃子莫要去打扰她休养。 南轻知晓后,直接犯了恶心,但也并不好折了他的面子,没过几日便让海棠宣扬出去,她滑了胎,且终身不育。 于是,北齐便有了这个只尚在胎中还未成形,就有了名字的二皇子,齐麟。 齐胤看着南轻,开口回道,“自然是直到我们真的有了麟儿,朕才能甘心啊...” “做梦!” 第202章 暂缓余毒 宋辞从齐胤身边走过,被海棠送到了凤鸾殿外。 她看着朝她微微行礼,转身要走的海棠,开口道,“海棠姑姑讨厌我吗?” 海棠脚步微顿,不解地看向宋辞,问道,“宋小姐为何这般说?” 宋辞深看了海棠一眼,轻笑一声道,“不过与海棠姑姑开个玩笑罢了,多谢海棠姑姑相送,告辞。” 宋辞言罢,踱步而去,不过刚到宫门,便又遇见了与齐衍齐栀兄妹。 她微微躬身,向两人行了一礼,“四皇子,六公主。” 齐衍微微一笑,温润道,“宋小姐是来寻皇后娘娘了吗?” 宋辞颔首回,“是。”而后又转头看向被宫女搀扶着的齐栀,问道,“六公主可是身体不适?” 齐栀闻言,摇了摇头道,“并无,不过去皇兄去了趟寺中祈福,来回路途奔波罢了。” 宋辞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眼齐衍,躬身回道,“既如此,六公主与四皇子早些回宫歇息吧,臣女告退。” 她侧身走过两人,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快步离宫。 坐上廷尉府的马车后,只与车夫说道,“先去一趟太尉府。” 宋辞到了太尉府时,才知晓闻笙去了相府,而南浔则是与南辰去了雍凉王府。 她不过与南夫人稍作寒暄,让向西给闻笙留了口信,日后,须提防六公主齐栀,便匆匆离去。 宋辞并不在意闻笙是否会觉得她在挑拨于两人的关系,她只作提醒,信与不信,全凭听者抉择。 今日,腊月十五。 闻笙为不被南浔看到自己余毒发作的模样,一早将南浔送出府后,自己便乘车回了相府。 不过她带着绿玉踏入前院大堂时,比起娘亲,更先看到的是坐在案边的父亲。 闻笙垂了垂眸,上前一步,低唤了一声,“父亲。” 绿玉接收到闻有政的示意,微顿一瞬,稍退远了一些。 闻有政收回门外视线,沉眸看着身着妇人装扮的女儿,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她还不知呢?” 闻笙身子一顿,抬眸迎上闻有政的视线,开口道,“女儿还是更想知晓,您是如何知晓我身中蛊毒,且余毒未解的。” 闻有政听后,只道,“看样子是还不知。”说罢,他又喃喃道,“如此蠢钝之人,也值得你如此?” 闻笙微微蹙眉,不解父亲究竟何意。 但她胸口莫名地有了一股怒意,冷声回道,“如此蠢钝之人的求娶,您不也没有拦下吗?” 一如当初的宋沂,您可有真的为女儿去拦住过谁? 又可曾,坦诚于谁? 闻笙眼底的怒意不做掩藏,她甚至对父亲有了一丝的恨意,恨他什么都不做,更恨他为何什么都不说,要她猜测自己父亲的为人。 闻有政见她如此,微微一愣,随即低头冷笑一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方瓶放在桌上,只留一句,“吃了它,可暂缓你今日之苦。”言罢,起身离去。 闻笙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桌上的瓶子,只觉浑身发颤,不可自控。 她矗立在原地许久,直到绿玉进来,伸手掰开她紧攥的手心,急唤道,“小姐。”她才回笼了些意识。 “走吧。”她淡淡转身,并不理会桌面上的方瓶,绿玉慢了两步追了上去。 闻夫人见到闻笙时,只见她双眼微红,一副怀有心事的模样。 她心下一惊,连忙迎了上去,问道,“这是怎了?可是南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闻笙摇了摇头,勉强提起一抹笑意,回道,“她才不敢呢,是我昨夜没有睡好,想家里的床了。” 闻夫人见她似不愿多说,看了眼她身后低着头的绿玉,没再多问,便将人往屋里引道,“那你快回屋歇息一会...” 母女俩在屋内小聊了一会,闻夫人就以看厨房菜品为由,叫着绿玉离去了。 两人走出闻笙的院子,闻夫人便看向低着头的绿玉,开口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绿玉躬着身子,回道,“奴只知小姐确实没有与姑爷吵架,两人晨间还恩爱如初。”她顶着闻夫人的注视,硬着头皮继续道,“其他,奴不知...” ...... 南浔父女因暗杀一事,去了一趟雍凉王府,回来时已是午日之后。 南浔看着空荡的房间并不适应,闻笙早在前日便与她说了,闻夫人与闻相近来似有不合,她想回家多作劝阻,再陪闻夫人一夜。 为此,闻笙昨夜里没少纵容于她。 南浔踏出房门,独自坐在那个宽大的秋千之上,心里盘算着,若是自己反悔,去接闻笙回来会不会惹得人不悦。 向西自树上跳了下来,出声道,“爷~” 放空中的南浔被他吓得一激灵,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你想吓死我,给自己换个主子是吧?” 向西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坦诚道,“那倒不是,换个主子可能遇不到少夫人这样人美心善的女主子。” 南浔听他夸闻笙,就被他哄得又高兴了些,开口问道,“啥事?” 向西回道,“倒是也没啥大事。” 南浔微微一笑,环视了下四周,起身拿起树下的小马扎,举过头顶喊道,“你再给我卖关子!” “啊,我说,我说啊!”向西边跑边说,“宋辞小姐午时前来,说让我给夫人传话,切记提防六公主齐栀...” 南浔闻言,停下脚步,蹙眉问道,“还有吗?” 向西摇了摇头。 南浔沉思片刻,将手中的马扎扔进向西怀中,快步出了府。 她从无人巷子翻墙而入廷尉府,直奔宋辞的院子。 宋辞看到她时并不惊讶,反而双手环胸道,“南浔,你完蛋了...我一会就再去趟太尉府,告诉闻姐姐你死性不改,又翻人小姑娘的墙。” “你也能算是小姑娘吗?”南浔瘪了瘪嘴回道,“而且,这不是事出有急么,我都不敢进去,就站你院子门口呢。” 宋辞微微一笑,“本姑娘如花似玉的,怎就不是小姑娘了!?” 本小姑娘,快把你姑母迷死了呢! 管她呢,就迷死了! 南浔见她双手环胸,唇角微提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冷颤,“你能不能学我姑母点好?” 宋辞闻言,挑了挑眉回道,“她哪里都好,我想学哪学哪,你管我呢?” 她看着南浔似有不服的神情,继续道,“明日我进宫就和姑母说,你翻我院子,企图对我...” 南浔听了这话,瞳孔微睁,忙阻止道,“我错了,宋大小姐,我可真错了,这话可不兴瞎说,您饶了我吧...” 第203章 怕弄疼了她 两人一阵斗嘴,宋辞才将今日所见说了出来。 “你说齐栀衣衫单薄?”南浔问道。 宋辞点了点头,“如此寒瑟的冬日,连身为男子的齐衍都穿着厚重,可齐栀确实身着单薄好似秋日。” 南浔听得微微蹙眉,不怕冷? 她看着南浔,继续道,“而且据我所知,十几日前,齐栀才去过崇福寺,还在回程与你们相遇...” 南浔点了点头,沉吟道,“我知晓了,我会与清禾说。” 说罢,她抬眸迎上宋辞的视线,幽幽道,“看你这进宫次数,是如愿了?” 宋辞闻言,双手又插上了腰,笑眯眯道,“笑话,本姑娘这魅力…” “债见!”话落间,南浔已驾轻功离去。 宋辞独留原地,倒也不生气,只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温婉道,“算了,不懂事小辈罢了~” ……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洒在精致的雕花木窗上。 房间内,南浔翻滚在床铺间,埋头深嗅了一口闻笙的枕间,并未缓解心中思念,反而愈发浓烈。 在她第一百零一次的翻滚与叹息下,终还是起了身,飞奔去了闻府。 什么婚后没事还能回家睡一夜,她就是个大骗子,她一夜都离不开闻笙… 相府外,依旧是两年前的高墙外,没有了向西那家伙的嘟囔,南浔高傲地白了一眼那还畅通的狗洞,驾轻功而入。 “哼。”南浔背着手快步向闻笙的院子走去。 只是当她见到,清韵苑内漆黑一片,无一丝烛火,眸中难免落寞,深叹一声想要转身离去。 她总不能想媳妇儿到去岳母屋子里抢人吧… 此时的屋内。 闻笙正浑身发颤地躺在床上,尽管她已盖了两层的厚被,还是止不住额间密布的冷汗,一滴滴地顺着她发白的脸色滑落而下。 她双拳紧握,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甚至不敢咬住自己的下唇,生怕留下些什么印记。 挺一挺,天亮就好了… 可蔓延在她身体深处的寒意,犹如冬日里的寒风,无孔不入,让她仿佛置身于风雪交加的荒原之中,不受自控地开始意识模糊。 只是,意识消散前,她好像听到那小色胚焦急地喊道,“闻清禾!” 她想,是听错了吧,那色胚最是好骗了,她还在太尉府呢…她明天就回去陪她了。 次日的阳光洒入房间,照向床头。 闻笙在这毫无遮挡的光照中醒来,她眯着双眼迎上光源时,心口不禁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唇角因这一丝庆幸,而不自觉提起一抹弧度,却又在转头间顿时僵住。 南浔黑着脸,双目空洞地坐在床铺对面,脸颊上,还有无数个血红的巴掌印。 一夜未散,可知其重。 闻笙呼吸一滞,随即有些慌张地撑起身来,身子的牵动带动了昨夜的不适,她眉头微蹙,低声唤道,“阿浔…” 她的声音中有不自觉地颤意,南浔脸上的血迹于她而言太过刺眼。 甚至此时,那常吻向她的唇角,血迹还未干透。 南浔被她的唤声叫得稍微回神,她定定地看着闻笙,渐渐回血的脸色依旧难掩昨日病态。 她想着昨日入屋后看到闻笙蜷缩在被中浑身发颤,又面色苍白的模样,心口如被利剑刺了一般。 她无意识地起身,迈步走到床边,坐到闻笙面前,一言不发,只看着她。 闻笙见她这副模样,眸眼也不禁泛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怕弄疼了她。 “怎弄成这般模样?”闻笙声音中有些哽咽,满是疼惜,“疼吗?” 可闻笙的疼惜,让南浔心口疼意更甚。 她鼻尖发酸,仿佛被人捏住喉咙了一般,她甚至问不出口那句,你怎么不与我说? 因为她无能,找不到母蛊。 因为她无心,没有察觉从岭南返程,被闻笙支开那夜也是十五。 她几次张嘴,才发出声来,“闻清禾,我确实好蠢…”蠢到,察觉不到爱人的不适。 闻笙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随之而落,她握住南浔的手,哭道,“你才不蠢,是我有意瞒你,你才没能发觉罢了…” 她怎会不知南浔从未松懈过找母蛊一事。 找得到,她余毒自然可解。 若找不到,只会如今日这般,害得她神伤自责。 “等你找到,我就好了,嗯?”闻笙拿着帕子伸手擦了擦她唇角的血迹,疼惜道,“现在我们先回家,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阿浔,不要伤了自己让我心疼,好不好...” 南浔听得心口发闷,她有些麻木地也抬手,擦去闻笙眼角的泪,弯腰抱起她道,“回家。” 南浔抱着闻笙踏出院子,在相府门前,迎上一脸诧异的闻夫人后,微微行礼,又与其身后的闻相对视了许久。 两人间,谁也不退让彼此,还是闻笙埋首在南浔脖颈处轻唤了一声,“阿浔。”南浔才收回视线,踏步离去。 闻夫人一脸担忧地目送二人离去,马车消失在街尾,她才看向一旁的夫君。 她便是再“目光短浅”,也该看出三人的间隙,她垂了垂眸子,并未问上一言,可闻有政还是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失意与懊悔。 南浔一路抱着闻笙,便是在马车上也并未松开,好似怕她一松了手,她便会消失了一般。 两人一回了太尉府,南浔就急呼呼地唤了军医来给闻笙把脉。 一番就诊后,军医顶着南浔发冷的面色,只说并未见异常。 可正因身经百战的军医也说无异常,南浔才更放心不下,若无异常,闻笙昨夜如何会那般痛苦? 闻笙坐在桌边,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眸眼轻垂,牵住她的手晃了晃,开口道,“我只每月十五发作,并无旁的不适…倘若我再有不适一定说与你,绝不瞒你了,好不好?” 说罢,她起身接过军医手中的药膏,挥挥手屏退左右,便将南浔按坐在了凳椅上,又轻坐在她怀中,为她擦拭脸上的红肿。 她看着始终不语的南浔,柔声道,“阿浔,你别这样,我会怕...” 南浔闻言随即轻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宋辞昨日来府里了。” “可是有何事?”闻笙问道。 南浔将宋辞一事娓娓道来,闻笙静静地听着,因涉及齐栀,她不禁心中忧虑更甚。 她自小只齐栀一个好友,又怎会不知晓上次相见,齐栀刻意告知了她,齐晏知晓她常去崇福寺一事。 只是,她当时并不愿多想罢了。 南浔又道,“也不知这崇福寺藏着什么秘密,让他兄妹一去再去,待我哪日去探上一探。” 闻笙闻言,想着梦中一事,沉吟一瞬道,“阿浔,佛门重地,还需慎重,届时我与你一同前往可行?” “好。”南浔看着闻笙,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般商定,闻笙以为她余毒一事也便暂过,直到她某日深夜醒来,身边并无南浔… 第204章 年三十 年三十这天,盛京城才迎来了这一年的初雪,雪花纷扬而落,将整座城妆点。 银装素裹下的盛京城内,处处是年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而这其中太尉府最甚。 府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披着洁白的雪衣,一如南家军的存在,守望着来往的北齐百姓。 门楣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灯笼上的“福”字金光闪闪,是新年的吉祥,更是喜迎新妇的欢喜。 太尉府中,南夫人四处张罗,红色的对联、窗花、灯笼点缀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厨房内更是余烟袅袅,单子上大多是闻笙喜爱的吃食,她铁了心的要让“儿媳妇”在太尉府过一个热闹的年。 南夫人看着单子上的菜品,不禁开口道,“不过清禾,你与阿浔口味还真是如出一辙…” 闻笙闻言,脸颊微红,并未接言。 她并不重口腹之欲,不过随着阿浔的口味,一起吃罢了。 好在南夫人也并不是一定要她回复,接着道,“我与你公爹就吃不到一起,大男人家家居然吃不了辣。” 她毫不掩饰话语间的嫌弃,转身又与厨子交代了几个菜品,才携着闻笙出去了。 南夫人边走还边说,一会要再安排几个唱曲的在膳桌前,才更热闹地像个过年的。 闻笙搀扶婆母身边,嘴角弯弯,只觉上一世那场在南家的新年,婆母着实看她的脸色收敛了许多。 南浔卯时初从外间回来,率先就去了南辰书房,父女二人商谈间忘了时辰,南浔再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步伐焦灼地往自己院子走,可随即就有下人来报说少夫人已起了床,正与夫人在厨房查定菜肴。 她脚步一滞,复又转身去了厨房。 闻笙与南夫人才出了厨房,便见到迎面走来的南浔。 她眸眼柔柔,看着定立在眼前的人,开口问道,“那么早醒了去哪?” 南浔闻言,躲了闻笙的视线,回道,“去爹的书房了。” 她想,这不算撒谎吧… 南夫人站在两人中间,看着明显一脸心虚,连谎都不会说的女儿,险些没忍住上前给她一巴掌,蠢… 谁知,一旁的“儿媳妇”并未戳穿于她,只淡淡应了一声,便上前挎上她的胳膊,笑着与她分享午膳的菜品。 南夫人见此,不禁挑了挑眉,随即找了个借口溜去,给了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两人一开始十指紧握漫步在府邸之中,路过一片梅林时,南浔一手环着闻笙的腰,将人紧贴在自己身上。 又一手握住闻笙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哄道,“我身上暖和。” 闻笙抬眸看了眼哄诱她之人,那认真辩解的神情,不禁轻笑一声,“嗯,心也暖和。” 比这在大雪之中,仍肆意生长的红梅,更暖,更夺目。 南浔闻言,很厚脸皮地点了点头。 闻笙见此,眸中笑意更深。 “往常年你在相府都是怎么过年的?”南浔问道。 闻笙想了想,回道,“父亲的学生去府中拜访,午间他们会留在前堂吃饭。而晚间父亲会与母亲姨娘,还有我和闻箬一同吃个团圆饭。” 并无什么热闹,也没什么特别,她甚至有些不喜。 她转头看向南浔,反问道,“你呢?如果婆母他们年底未能回来,都是怎么过的年?” 南浔想了想,回道,“睡到日上三竿,而后去宫里给姑母请安一同吃个午膳,晚上就和姜时去群...” 说着,她看了眼一旁的闻笙,话弯急转道,“去玩。” “去群芳阁玩?”闻笙唇角微勾,缓缓道,“南小将军风流倜傥,又出手阔绰,去了群芳阁定然是很受欢迎的吧?” 南浔闻言,急忙摇了摇头,“没有。” 闻笙微微挣脱南浔的手,伸手掐住她的手腕,幽幽道,“是吗?” “嗯嗯。”南浔忠心似地点了点头,“她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嘶...清清,疼。” “疼着。”闻笙掐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她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一夜,这人给她送糖人时,袖口还带着旁的女人的香气。 南浔快步跟上,小心地看了眼自家夫人的神情,顿时明了道,“清清,你是吃醋了吗?” 闻笙脚步微顿,嗔了她一眼,“你很得意...唔。” 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湿热的吻骤然落下。 闻笙瞳孔微睁,余光看到在梅林外低头行走的仆人,软拳挥落在南浔的背脊。 青天白日下,仆人流经中,她竟... 好色的疯子! 两唇相触,舌尖轻易而入的那一刻,南浔确实很是得意。 她垂眼看向闻笙时,眼底全是笑意,边吻边哄道,“清清,闭眼...” 闻笙睫毛轻颤,无力的粉拳又愤愤落下,才羞恼地闭上了双眼,环住南浔的腰。 南浔见了,眉眼弯弯,也闭上双眼,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席卷口腔的每个角落,鼻息相交间,五官似慢顿了一般,彼此的气息掩过梅林的香气,耳边也只余彼此的喘息。 南浔越吻越急,单手抚向闻笙的后脖颈处,用力按向自己,似要将人吃了一般。 直到闻笙被吻得微微窒息,侧脸躲过,捂着自己的心口急促地呼吸。 她的吻落在闻笙的侧脸一瞬,便又去寻那被她吻的红肿的唇。 闻笙看着南浔微红的眸子,双手抵在她的胸口,急道,“阿浔,一会还要和婆母他们一起吃午膳...” 南浔身子一顿,低头看向那红润饱满的唇,吞咽一声,“再亲一下下,就一下下...” 一吻一吻,又一吻。 好色的赌徒,在心软之人的纵容下,从不知收敛。 闻笙顶着红肿的唇,与南浔离开梅园时,直将人嗔瞪了好几眼。 南浔一脸的笑意地贴了上去,将人环在怀中,时不时还舔舔自己的唇回味。 但还知开口哄道,“我们吃完午膳,入宫拜见一下姑母,晚间咱就去相府,和岳母大人一起吃晚膳好不好?” “你想在相府住吗?咱也可以宿在相府呀...” ...... 此时的皇宫内,红灯高挂,日光流转间,在琉璃瓦上投下斑驳的金色。 南轻冷脸坐在宴席之上,那与生自来的高贵之感,足以让望者生畏。 而反观其身旁的齐胤,却始终是一脸的笑靥。 宫人们察觉这怪异的氛围,谨小慎微地垂头穿梭在宴席之中,生怕自己有上一丝的差错,就成了主子们泄愤的对象。 齐胤坐在主宾席上,目光在南轻与袁洛间流转片刻,随后抬手抚上桌面的酒杯,向齐怀道,“老六啊,朕与你共饮一杯。” 齐怀闻言,不动声色地看齐胤一眼,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来。 齐胤又惋惜道,“朕这两年的身子不大爽利,近来才好了些,以至于你虽回了盛京多月,到了除夕之日,咱兄弟二人才有空坐下来,相聚片刻。” 齐怀沉眸,不知齐胤所为何意。 他暗自揣度齐胤今日召他前来,是否要试探于南辰父子去他府中何事。 他盯着被自己举在眼前的酒杯,杯中酒水将大殿之奢华映入其中,但好似...齐胤自始至终从未质问于他为何无召回京。 他斟酌着回道,“皇上公务繁忙,臣弟不敢多有叨扰,然今日皇上能惦念起臣弟,也是臣弟之福...” 齐胤闻言,轻笑一声,因为不明地说了句,“老六这是与朕生疏了啊,也是...转眼间,已是二十余年了。” 齐怀举杯的手已有酸意,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掩去他眼底的狠厉,恭敬道,“臣弟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不过是闲来瞎聊,打发时间罢了。”齐胤余光看了眼南轻,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又道,“又是一年除夕,朕祝你与弟妹新春吉乐,恩爱如初。” 话落间,大殿中的空气似都凝固了一瞬,齐怀也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无甚神情的袁洛,抬头道,“臣弟也祝您与皇后娘娘新春吉乐。” 他看着齐胤,唇角微勾,一字一句道,“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齐怀饶有兴致地看向齐胤,原来二十年余年仍耿耿于怀,放不下心来的人,不止于他。 齐胤也是很想看看的吧。 看看南轻放下了没有,才任由他留在这盛京城之中。 齐胤迎着齐怀的视线,并无被看穿的慌乱与不堪,反而平静道,“自然。” 言罢,两人皆是举杯,一饮而尽。 身着轻薄的宫女挥着丝绸飘巾穿涌而入,喜庆的奏乐迎合除夕之喜,然宴席之上,却无一人沉浸于此。 齐胤与齐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南轻与袁洛则是目视前方,一言未发,好似这场宴席的局外之人。 齐胤转过头去看向南轻,出声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他并未压低声音,一出言后,乐者与舞者顿时跪了下来,求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齐胤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下方,幽幽道,“朕以为,你今日终能有机会与昔日好友,在非正式宴席之中相处片刻,应是会高兴,这才特邀了老六与弟妹一同与咱过年。” 说罢,他收回扫视在下方的视线,复又看向南轻,问道,“皇后不谢谢朕吗?朕做的不好吗?” 南轻闻言唇角轻提,并未回他,只看向袁洛,淡淡开口道,“许久不见,雍凉王妃。” 她如何不知齐胤心思,但不过他既想丢这个人,她并不介意让齐胤在这除夕之夜,过得更“快活”些。 果不其然,她话落间,齐胤顿时就变了脸。 虽是旁人看不出,但袁洛却是知晓,她与齐怀踏入这殿中,发觉这是一场她四人间的宴会时,她的思绪已然不再自己身上,但她并未逾矩地偷看南轻哪怕一眼。 听到齐胤提及于她时,她纵是心口一紧,也并未觉得南轻会接他话茬。 她睫毛轻颤,搭落在桌下的手紧攥着衣裙,转过身去,迎上南轻的视线,却只一瞬便闪躲开来,“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你可安好? 袁洛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指尖,只让视线聚焦在南轻的方向,没敢再直视南轻的双眼。 刚刚那一眼的淡漠,已足够刺痛的让她想要落泪,但她...不能。 也不会,再在南轻面前落泪。 齐怀扫了眼袁洛桌下双拳紧握的手,眸子一沉,不禁咬紧了后槽牙,又开始自虐了... 南轻二字,就是悬在袁洛理智玄上的一把剑,剑尖轻动,都能让清冷之人一瞬沦为疯狂之人。 南轻直直地看着袁洛,她说不清此刻心中到底是何种情绪。 是思念,是疼惜,是释怀,还是什么...她分辨不清。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她其实对袁洛从无恨意。 她只恨二十年前的自己无能又偏执。 她就这样看着袁洛,不知多久,才收回视线,淡淡地瞥了一眼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齐怀。 胜利者的怒恨,让她无从理解,袁洛不是已经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吗? 她转过头看,看向同样额间青筋暴起的齐胤,开口道,“皇上可还满意?” 齐胤并未被南轻挑衅的言语而引得更加暴怒,反而是被她眸中比往日更加轻视于他的不屑,狠狠刺痛。 他唇角提起一抹冷笑,低声道,“这不该朕问皇后你吗?二十年了,你...” 南轻打断道,“臣妾很满意,皇上有心了。”说罢,她也不顾齐胤发沉的脸色,起身道,“诸位慢食,本宫就先回了。” 海棠见此,上前一步,搀扶着她一步步离去,她昂着头,一如当初入宫那日。 跪得满殿之人,看着愤恨不语的皇上,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齐胤看着南轻离去的背影,猛然起身,也不顾众人所视,起身追了上去。 他一把拽住,走在甬路上的南轻,全无帝王之沉稳,低声吼道,“南轻,你究竟何意!” 南轻一把将其甩开,嫌恶道,“脏。” 身脏,心小,低级,恶趣到让人恶心。 第205章 谁没有似的! 齐胤匆匆离去后,齐怀阴沉着脸,一把拽过袁洛的手,用力掰开她紧握的双拳。 果不其然,又是一把的血迹。 齐怀即便心知肚明,可再见这满手血迹时,心中仍不由一动,手劲微松,任由袁洛抽离而去。 他看着袁洛那张万年不变的冷颜,冷笑一声,咬牙道,“袁千芷,你还要执迷到何时?” 他似怕袁洛没能看到一般,狠心提醒道,“你看不到吗?她已经不爱你了,她看你时那淡定的神情,就仿佛在看这世间任何一个毫无重要的人。” “皇上。”袁洛转过身来,出声道。 齐怀闻言脸色一沉,僵硬地转过身去,那空荡荡连舞者都离去的大殿,哪有什么齐胤? “袁千芷,你耍我!”齐怀嗔怒而拍案。 可袁洛只冷眸看他,开口道,“叫我袁洛。” 莫要污了千芷那么好听的名字。 她最爱一声声地唤她,千芷。 …… 与皇宫相比,太尉府的午膳,吃得甚是温馨。 南辰夫妇似并未发觉闻笙红肿的唇一般,一直招呼着她多吃些。 可闻笙看着面前小山堆一般的菜肴,仍有些心虚地红了耳尖,偷偷地将南浔瞪了又瞪。 南浔嘿嘿一笑,从她碗中偷掉一个鸡腿,送进了自己的肚子,抬头间就看到自己娘亲幽怨的眼神。 这大过年的,还不能吃口鸡腿了? 瞪她干啥玩意... 扶音就是那个被南夫人请来奏乐之人,但其实她也不过在屏风之外弹奏了几首,便请去后院吃午膳了。 她一进了后院,只随意扫视了一眼,就看到了时不时朝着门边望来的绿玉。 而她身边,恰好是一个空位。 扶音挑了挑眉,走过去坐在一旁,倾身问道,“这是小丫头给姐姐留的位置吗?” 亲昵的接触,让绿玉身子微微一僵,她低声回道,“谁给你留,自作多情....” 扶音闻言,轻笑一声,抬手拄着自己的下巴,身子又往前倾了倾,魅惑道,“嗯,姐姐还蛮喜欢自作多情的。” 绿玉被扶音挑逗得脸色有些许的发红,转过头去,“你不要脸...”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眼底的余光便见到那半露的酥胸。 绿玉目光不自觉地向那一抹亮白看去,一时忘了继续言语。 扶音轻扭了一下身子,又往前蹭了蹭,开口问道,“好看吗?” 绿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后猛然抬头,脸颊赤红道,“你不要脸!” 扶音被她这般模样逗得掩嘴轻笑,“谁不要脸,盯着我看了那么久?” “我...”绿玉被扶音戳穿,脸上热意更甚,嘴巴张了半天才道,“我是觉得你这大冬天的不冷吗?别再冻死你...” 话落间,绿玉恨不得咬上自己一口,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好在扶音好似并未在意一般,娇嗔道,“冷~”说罢,她将手伸进绿玉的手中,“快帮姐姐暖暖。” 绿玉闻言,又扫了一眼扶音的胸口,也不知作何所想,竟真握住了扶音那双冰凉的手。 扶音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倒是提起一抹真心的弧度,然后抬手,将她故意往下拉过的衣衫提上。 绿玉余光见她这一举动,手中刚夹起的肘花在临近自己碗中时,转了个大弯,放进了扶音碗中。 她转过头去,看着扶音,傲娇又别扭道,“吃吧。” 她看着扶音动也未动,微微蹙眉,尽量温柔地补了一句,“还热乎呢。” 扶音又将另一只手放进绿玉手中,身子再次靠近道,“没手~小丫头,喂喂姐姐好不好?” 绿玉夹着肉的手微微一滞,最终败在了不断向她蹭来的胸口之上,她气鼓鼓地将肉喂进扶音口中,一点都不温柔。 妖孽! 炫耀什么,好像谁没有似的! 南浔与闻笙原是准备吃过午膳便入宫的,谁知南轻传了消息出来说今日不必入宫拜见。 南浔多问了两句才知晓,齐胤召雍凉王夫妇入宫,与姑母四人同席... “下去吧。” “是。”传话之人应声离去,南浔才又回到秋千之上,环抱住闻笙。 多年来的除夕,无论爹娘是否在盛京,南浔这日都是要去宫中陪陪姑母的,还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姑母直接派人传了口信回来说不必入宫。 她不免又想起,年少那次她不小心看到雍凉王妃的那幅画时,姑母的反应。 闻笙看她低沉的神情,不禁开口问道,“可是在担忧皇后娘娘?” 南浔闻言,点了点头,“打我有记忆以来,姑母的性子就...” 南浔话语微顿,她其实有些不知该怎样去形容南轻的性子,她想了又想道,“就很压抑...”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般,不在意南家兴辱,不屑于皇后之位,甚至好像也不看重自己的生命,我有时也会想,倘若不是爹娘不在盛京,我尚不成气候需要她照料,或许姑母她....” 闻笙听得蹙眉,不禁握住南浔的手,给了她安抚。 “可姑母骨子里并不是该这样淡然的性子。”南浔回握住闻笙的手,继续道,“我也不知晓,我拖累的姑母活在痛苦之中,还是我让她至少因一丝顾念,而不得不苟活于世。” “她只有两次的失态。”说完,南浔又摇了摇头,“算不得失态,她只有两次未能淡然处之,而这两次,皆为雍凉王妃。” 她看向闻笙,“我不知姑母年少时经历了什么,为何重要之人嫁了旁人为妻,也不知年少时的姑母被伤得多深,才在二十多年间活成这般的性子。” “我也有些怨念,那雍凉王妃既然已嫁做他人妇,随着夫君去了封地,又回来作何?” 南浔有些为自己的先入为主的思想感觉惭愧,可她仍垂着眸子低声道,“阿辞怎么办呢?她也陪了姑母很多很多年啊...” 阿辞好不容易才陪得姑母有了些活着的模样。 闻笙静静地听着,不禁将人抱进自己怀中,伸手轻拍在她背脊。 情之一事,外人如何说得了什么。 只不过,人心生来便是偏着长的,只为护自己所爱之人罢了。 第206章 感官无限放大 南浔与闻笙在院中坐了好一会,又回房中歇息片刻,才乘车去了相府。 这历来就没有听说过哪家小姐出嫁后,还可在除夕夜回娘家过年的。 当太尉府的下人,提前将消息传给闻夫人时,她只微愣了一瞬,便转身去厨房安排了膳食。 别家郎君是不会纵得自家夫人做出这般违背祖宗礼法之事,让府中颜面尽失。 但南浔却是从不将那些放在眼里之人。 夜幕降临,明月高挂,相府内的喜意虽不及太尉府,但三人围坐在一桌之间,却也温馨。 闻夫人抱着身着红衣的年年,看着坐在桌前吃什么都很香的南浔,倒是自我安慰,好歹又发觉了这姑爷的一处优点。 她收回视线,抬手给自家女儿夹了只鸡腿,沉思一瞬,也给南浔夹了一只。 谁知,埋头苦吃之人,看见自己碗里的鸡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一副感动的模样看着她道,“谢谢岳母大人,岳母大人您真好,您比我娘还好!” 我娘就不让我吃鸡腿!! 闻夫人被她这一番话弄得不知所措,想她与清禾大婚那日的手笔,太尉府也不至于差她一口鸡腿啊... 她不解地看向自家女儿,只见她正低头忍笑,将自己碗里的鸡腿也给了南浔。 然后那挥金如土的南家小子,又是小嘴一张,巴巴夸道,“清清,你更好,我真是上辈子积福了才娶了你!” 说完,毫不客气地就啃净了那两只鸡腿。 闻夫人微微一笑,简直没眼看她倚在椅子上拍着肚皮说饱了得模样,当真是吃没吃样,坐没坐样。 偏她女儿还伸手给她擦了擦嘴角,两人恩爱的模样,在烟花爆竹下却是异常和谐。 闻夫人双手捂着年年的耳朵,透过半开的窗看向外间炸裂在空中绚烂的烟花,眸中也不禁有了些笑意。 其实…不守规矩也挺好的。 同在相府一片天地的另一方,张姨娘小心翼翼地看着始终阴沉着脸的闻有政,硬着头皮为其夹了些菜。 虽闻有政动也未动,但她为着自己的女儿,还是不禁开口道,“老爷,箬儿她…” 她想再借着过年的日子,求闻有政让她接闻箬回府,那齐曜日日疯癫,浑噩时赤裸街头,清醒时沿街乞讨… 可怜见了她女儿独守在那荒寺之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可闻有政闻言,只沉眸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见过哪里女儿郎嫁入夫家,还未被休弃,就被被娘家接回家中来的?” “可大小姐不就婚后也日日回府,今儿除夕之夜还…”张姨娘下意识反驳,却又在闻有政阴沉的脸色中声音渐弱。 闻有政放下筷子,其声不大,却足以震慑后宅之女,“御赐之婚,岂是儿戏?齐曜如今再不堪,他也姓齐。” “至于清禾…”他微顿一瞬看向眼前的女人,“且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妾侍如何能议论嫡女如何处事? 言罢,他甩袖离去,独留张姨娘一人坐在膳房之间。 …… 南浔和闻笙一直陪着闻夫人守夜到子时末,才牵手回了清韵苑。 再踏入闻笙闺房,南浔脑中又不自觉涌现上一次,她在这屋中看到闻笙痛苦蜷缩在床角的模样。 倘若那夜她没有回来… 思及至此,南浔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到还不待闻笙看过来,便被又她隐下,快了… 她既然不知究竟是谁所为,那便干脆谁也不放过,搅得他们个个不得安宁,狗急跳墙。 南浔拉着闻笙慵懒地往床上一躺,感叹道,“在岳母大人的目送下,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屋子的感觉可真不错。” 闻笙不知她心中所想,但闻她此言,不禁轻笑一声,躺进她怀里,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怀念焦灼狗洞被堵的日子呢。” 分明会轻功,却还因着狗洞被堵,而在宫外高墙之下,窄小马车之中,偷占她便宜。 闻笙的投怀送抱,让南浔又心猿意马地想到白日园林缠绵的吻。 只想想,心口的跳动又猛然加速,手抚上盈盈可握的腰肢,勾着那腰间细带微微打转。 闻笙察觉她的情绪,忙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休想,绿玉不在,今日可没人帮我们烧水…” 南浔翻身将人压下,“我烧,我烧。” “我还没洗漱…”闻笙推拒着身上之人。 “我就帮你洗了。”至于如何洗,自然不言而喻。 “清清,今儿是新年第一天啊,有个好的开端,这一整年我们都会更相爱,不是吗…” “给我,清清…” 几句言语之下,闻笙便被她脱了个赤条,她缩在床角,伸手抵在南浔胸前,急道,“脱了。” 将她剥得这般干净,自己却仍是衣冠楚楚,当真是过分。 南浔闻言,抓着闻笙的手吻了两下,暂解了馋意,而后快速地也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屋中炉火烧得虽旺,却也仍是冬日里,南浔生怕将闻笙冻病,忙紧抱着人钻进了被窝。 肌肤相贴,带来阵阵颤栗。 虽同为女子,可闻笙却是娇软嫩滑地让南浔爱不释手。 窗外的烟花忽明忽暗,南浔借着一瞬炸裂的烟花,看向身下目含春水,一副邀人采撷姿态的闻笙,眸中欲望更甚。 她心下一动,一把解开发间道头绳,蒙在了闻笙眼上,随即手捧那细嫩的脸颊,俯身热烈地吻了过去。 头绳遮去朦胧之光,闻笙彻底陷入黑暗。 她心口微微发紧,却又纵容放任于南浔,将自己全然交给她。 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无限放大,就连那急切的吻,都比往日更加缠绵。 闻笙环着南浔的脖颈,低低轻泣道,“阿浔…嗯。” 摄人心魂的娇嗔之声,勾得南浔双目发红,“好清清,多唤几声,好听死了…” “阿浔…啊。” 纵容之音浅唱在屋内。 闻笙被捏腰提起,背对身后之人扶着床头,她羞得抬不起头来,轻斥道,“南浔!” “清清不乖,唤我阿浔…” “啊…” 第207章 算你乖 灿烂烟花下,闺房床帐中,闻笙漂亮的眸子上蒙着绳带,手扶床头之上,用力地喘息。 她被身后之人挤得无法呼吸,只得仰着脖子,呼吸床帐上方的空气。 那修长的脖颈在黑暗中呈现出完美的线条,泪眼婆娑,染湿发带,声声低泣,“阿浔,求你…” “轻些…” 可声声求饶下,换来得却是次次更为莽撞的回应。 低吟浅唱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闻笙眼睛哭肿,喉咙发哑,南浔才又将她放了。 闻笙尚还有一丝神志地被南浔抱进怀里时,已连抬起胳膊捶上这人几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委屈地咬住南浔的耳唇,而后迷迷糊糊道,“咬你,大坏蛋…嗯,咬了你,我就原谅你了…” 南浔睫毛轻颤,静静地听着,直到确定闻笙睡着了,才抬起身子来看,借着月光看向闻笙。 她的吻轻柔地落在闻笙唇角,喃喃道,“闻清禾…”你真的好到,让我发疯似的想将你揉进骨血之中,好能生生世世纠缠于你。 清晨的光洒入房间时,闻笙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就习惯性地摸向了身边,没成想是触手的温热。 她微顿一瞬,唇角弯弯,脸颊在熟悉脖颈处蹭了蹭,像小猫似地开口道,“算你乖…”没有在年初一,依旧扔我一人在床上。 美人投怀送抱,惯会得寸进尺的人,忙凑过去低声道,“那有什么奖励?” 闻笙闻言,缓缓睁开眼来,迎上了清晨的日光。 她眯着眼,抬头看向一脸不怀好意的人,脚趾轻蹭在她的小腿,柔声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说罢,又在南浔震惊的神情下,倾身上前贴着她的额头,“嗯?” 向来没有自制力的南浔哪里受得了心尖上的人赤身裸体,娇软在怀,清纯又妩媚地诱她的这般模样。 她呼吸渐重,伸手抚上闻笙的后颈,将人按向自己的同时,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闻笙的手随意搭在她的背脊,垂眸看着急迫地甚至只在她唇上停留几个喘息,就要向下的人,眸中不禁闪过一丝狡黠。 她侧过脸看向门边,轻声开口道,“阿浔,你看看门外那身影,是我娘吗?” 南浔闻言身子一僵,随即慌乱地从胸口爬起,翻身坐在床边,紧张地顺着闻笙的视线向门边看去。 她可还对岳母大人那两巴掌心有余悸...如今她都与闻笙成亲了,定是能在夫人房中做这事吧? 闻笙见此,唇角轻提,趁她不注意,卷着被子便躲进了床角。 “哪有岳母啊?”南浔看不到门外身影,边问边转过头来时,看到的就是闻笙以被掩身,抿嘴轻笑的模样。 南浔顿时明了,气恼地咬了咬唇。 闻笙见她这般,眼底笑意更盛,她又伸出腿来,脚趾轻勾在她肚脐,轻唤道,“阿浔…” 南浔被她这一勾,顿时连气都来不及生了,吞咽一声便又要扑上去,“清清,好清清,想要你…” 闻笙微微一笑,手抵在她胸口道,“我不大想…” 娇软的脚趾还蹭在身上,南浔哪听得进闻笙的拒绝,她伸手去扯闻笙的被子,“我想,我要,就一会,你躺着就好…” 闻笙身上被子,被轻而易举地扯掉,南浔低下头,还没含住,便又听闻笙说道,“好呀,那我一会就不起床了,等娘来请。” 南浔身子一顿,看着眼前之物,咬牙道,“不吃了还不行…” 不给,何撩! “真的吗?”闻笙无声轻笑,抬手揉了揉眼前之人的耳朵,“那这可不是妾身不允…” 说罢,她起身站立在床边,在南浔如狼似的注视下,慢悠悠,一件件地将衣服穿好,才笑眯眯地转身看向坐在床上,好似怨妇般的南浔,柔声道,“夫君,还不起来洗漱吗?” 南浔一脸的幽怨,谁是你夫君… 闻笙满意地挑了挑眉,也不管她如何,唇角挂着笑意转身离去。 她甚至步伐中都透露些许快意,叫那小色胚又急又坏,要她求了一晚上… 南浔看着闻笙离去的背影微微瞪目,气鼓鼓地穿好衣服,胡乱地洗漱一通,就站去了闻笙身旁。 她低头看着若无其事地坐在铜镜前描眉画唇的人儿,气恼地将人拽过,弯腰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半晌后,她看着晕染在闻笙唇边的口脂,这才咧嘴一笑道,“真是个好年!” 闻笙无奈地嗔她一眼,用帕子擦拭一番,重新收整,才挎着将自己哄好了的南浔一同出了门。 两人不过才出了院子,向西便自墙边落下,跪地而道,“爷,萧忱死了。” 闻笙闻言,不禁蹙了蹙眉,萧忱,萧御史之孙? 她转头看向南浔,只见她好似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淡淡道,“知道了,暗中助力宋大人查案。” “是。”向西应声而起,人却没走,大掌一摊,往前一伸,又道,“爷,新春吉乐!” 南浔不解道,“所以呢?” “给我金子。”向西直言道。 南浔:… 她是什么挖不完的金矿嘛? 一个两个的,天天伸手就是金子,金子! 她一个爆栗就要打在向西头上,斥道,“我看你像个金子!” “疼呀。”向西抱着不聪明的大脑袋瓜子,快速往后一躲。 “我都没打到你疼什么!过来!”南浔咬牙。 向西摇摇头,撒腿就跑,“我才不,我又不傻!!” …… 南浔将人揍跑后,才牵着闻笙的手去主院,又陪闻夫人吃了早膳,两人才乘车离去。 想来是闻笙婚后,回娘家的次数确实过于频繁,以至于两人来了一夜又走,也没让闻夫人有太多不舍。 车轮滚滚,驶在青板石上,闻笙倚在南浔怀中,手指在她胸口前画圈道,“南小将军瞒着我做了些什么呀?” 南浔因着这声称谓而不禁缩了缩脖,“没瞒呀…”向西是当着她俩人面汇报的呀。 闻笙用力戳了戳狡辩之人,“那萧忱是怎么死的?” “这就得问我们三皇子齐晏了。”南浔回道。 第208章 命无紫微星 年初一,除萧沈两府外,整个北齐仍充斥着喜庆的年味。 齐晏低调出宫,马车停在城边一处并不引人注意的客栈,他下车后并未急着进入,而是矗立在楼下,深望了一眼二楼的窗。 客栈的房檐上,还挂着一排的冰柱子,由此可见天气之寒。 齐晏收回视线,迈步其中,随后便被一个身着不凡的管事之人引至包房内。 屋内暖炉烧得旺盛,房门打开的那一瞬,是扑面而来的暖意。 齐晏沉眸而入,就看到了坐在屋内书案前沏茶之人——沈家次子沈昫,也是与他并不相熟的舅父。 沈昫看见齐晏后,起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三皇子,请坐。” 客套又疏离,却偏不失礼节。 齐晏微微颔首,缓步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蛇蝎似的眸子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沈昫,却并不先开口。 沈昫为她沏了一杯茶,推至她面前,而后才迎上她的视线,温润道,“少有机会见到殿下,不成想如今倒是已这般大了。” 齐晏闻言,不禁冷嗤一声,是没有机会见,还是不想见? “沈二公子,不防有话直言。”她冷冷地开口道。 舅甥二人间,一人比一人的称谓疏远,可沈昫不介意地点了点头,真的直言问道,“殿下为何撺掇沈思杀了萧忱?” “哦?沈二公子为何这般说?”齐晏唇角轻提道,“难道您不知晓,我其实与沈家并不大熟么?” 身有一半沈家血液,却与沈家不熟。 且,既是不熟,沈家小辈如何能被我撺掇? 她又道,“沈家,这是实在找不到替罪羊,都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沈昫听出她话中怨言,沉吟一瞬道,“殿下一口一个不熟,但据我所知,你外祖没少为你入朝一事奔走。” “难道他帮我入朝,不是为了沈家荣耀?”齐晏沉声回道。 沈昫看着齐晏阴沉的模样,又缓缓开口道,“可沈家与你,是荣辱与共。” “荣辱与共?”齐晏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阴沉道,“既如此,两年前那次的大周遗军,外祖为何要放过老四?” 她那日与南浔交谈之后,匆匆回宫,还不待去查她身份一事是从何处走漏了风声,便又收到密报,说圈养大周遗军的真正幕后主使者乃齐衍。 而当初,沈思与萧忱一起玩死了一个女人,而被萧家抓住把柄。 萧忱不过萧家的废子,可沈思却是沈家嫡长孙。 沈家为保沈思与萧家达成共识,将齐衍圈养大周遗军一事掩盖。 当真可笑,为了一个并不争气的嫡长孙,放弃了打压萧家的良机,更纵许了齐衍的叛国通敌之罪。 可沈昫听了她的话,只反问道,“所以,只是为了这个?” 齐晏闻言,不禁眯了眯眼。 只是为了这? 沈昫饮了一口有了一丝凉意的茶,微微蹙眉将其放下,继续道,“沈思,也算是你的至亲手足不是吗?” 齐晏冷笑一声,紧盯着沈昫,问道,“我还有至亲手足吗?我还以为这世间,早已无一我亲近之人了呢?” 几十年前,齐晏的外祖母以平妻之身,嫁给了沈太常——沈孝。 但她外祖母这一支,只她娘一女。 后来,她外祖母因病离世,没多久,她娘就被送进了宫。 思及至此,齐晏不禁双拳紧握,谁家会把刚失了母亲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他虽也是沈家嫡出,但却与舅父沈平、沈昫,平辈沈思都不亲近。 沈昫望着齐晏深不见水的眸子,出声提点道,“你若执念过深,只会让自己一直陷在不快之中。” 齐晏冷哼一声,回道,“我这一生,何来快意!”说罢,她起身要走,“想来话不投机,告辞。” “沈家掌占卜一事,本就是窥探天机,沈家后代也多为孤辰寡宿之命罢了。”沈昫看着已走至门边的齐晏,直言道,“你命格之中,并无紫微星。” 沈昫的占卜之术可谓传神,他从不轻易占卜,不过一切顺应天道,问天而行。 但至今为止,从未失算。 齐晏脚步微滞一瞬,连头都未回,便快步离去。 回宫的路上,齐晏坐在马车中,伸手撩起车窗的帘子,任由冷风呼呼而入,她紧闭双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种种事件纷纷涌入脑海,齐晏仍在分析,齐衍或萧家是从何处知晓了大周遗军的存在,并对其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圈养资助… 大周遗军又为何会接受他的资助? 大周何故灭亡百年,仍能聚集那么多将士,聚心力又是什么呢? 车轮压过路面的不平,马车颠簸的那一瞬,齐晏微微睁目,莫非齐衍身有大周皇室血脉?那萧家... 齐晏走后,沈昫将冷掉的茶倒掉,重新煮了一杯,浓郁的茶香复又蔓延,沈昫才不紧不慢道,“不知来客何人,可要出来一起喝杯茶?” 南浔挑了挑眉,翻身自房梁跳下,不请自坐到刚刚齐晏的位置,开口道,“倒是还未听说过沈家二公子还会武功。” 南浔先沈昫而入这房内,他步履虽轻,却并不像身有内力之人。 此人若不是武功在她之上,且极善伪装,便是细心力极强,善于观察。 沈昫笑了笑,同样推给南浔一杯茶,“南小将军玩笑了,沈昫不过一介文臣之后,并不会武功。” “那你是如何知晓我在屋内的?”南浔接过那杯茶问道。 “是香。”沈昫回道。 南浔微微蹙眉,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她将闻笙送回家中,便匆匆出门,身上确实沾有淡淡的闻笙的香气。 她本也并未想隐瞒这次的偷听,随即大方地饮了手中的茶,笑道,“沈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沈昫静静地看着南浔,张扬肆意的脸颊,是少年独有之桀骜。 他回道,“南小将军也是。”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问道,“南浔之名声褒贬不一,且不知沈二公子听的是哪一版?” “自然是,赤诚,明朗,热烈。”他话语微顿,轻言道,“幸运。” 第209章 醋 幸运二字,沈昫咬得极轻,可南浔还是听见了。 她眯了眯眼,开口道,“没想到还能得沈二公子如此高的评价,只是不知这幸运二字从何而来?” 沈昫只淡淡回道,“只是想说,南小将军,命中有福罢了。” 他好似情绪平稳,可南浔却品出一丝的落寞? 她犹疑地看向沈昫,问道,“哦?沈二公子这是帮我占卜过?” 沈昫摇了摇头道,“并无。” 南浔沉吟一瞬,并不追问,只又道,“刚听沈二公子与三皇子所言,那紫微星之命,可是在四皇子齐衍身上?” 不是为了救一个沈思,而是因知晓,齐晏身无紫微星之命,所以才顺势给了萧家一个人情? 沈昫闻言,温润而笑,回道,“南小将军又说笑了,紫微星之命,自然在当今圣上身上。” 这话中之意颇深,南浔静静的看着沈昫,未再言语。 屋内有了一瞬的沉默,沈昫又开口道,“南小将军可曾去过崇福寺?” 南浔微微蹙眉,回道,“不曾。” 沈昫又将面前的凉茶倒掉,看向南浔,听不出什么情绪道,“那可惜了,听说那个寺庙很灵。” ...... 宋家如今唯有宋辞一女,但因其与姜家之姻亲,年初一这日,府中拜访之人倒也不算少数。 宋辞坐在一群贵女之中,兴致并不高昂,可又无脱身的说辞,直到仆人来报说姜家来访… 众贵女听后,便有人出言打趣道,“呦,这姜议郎怕不是借着拜年之由,来偷瞧未婚妻了吧?” 宋辞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借势起身,又一脸羞意地以帕掩面道,“诸位姐妹歇好,我去去就回。” “姜时,入宫不?”宋辞转身间,脸上羞意顿时全无,看到姜时后的第一句便是撺掇。 姜时闻言唇角微提,随即隐下,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将我们拉扯大,着实…嘿,你等等我呀!” 姜时一开口,宋辞就白了他一眼,快步与他擦肩而过,在她面前还装,鬼才信他有那个孝心。 两人入宫后便分道而行,而宋辞由海棠引入凤鸾殿时,大堂内,各宫参拜的妃子还未离去。 她不动声色地快速环视了一眼,视线在齐桓母妃,意贵人身上停留一瞬,才躬身上前跪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容昭仪,意贵人…” 众贵人点了点头,皆向南轻看去。 她们可不曾忘了,南浔在宫中大闹那日,宋辞扑向皇后的模样。 可南轻并未出言让宋辞起身,只随意扫过那些视线,便有明眼之人起身告退。 既有一人开头,一众妃子离去,也不过片刻的时间。 待大殿内只余南轻宋辞两人时,还跪在地上之人才抬起头来,娇嗔道,“辞儿可是哪里惹得您不快了?” 南轻看了眼小姑娘的脸,仍未唤她起身,低下头去看着指甲上的蔻丹,不紧不慢地回问道,“怎么这么问?” 宋辞看着不为所动的南轻,不禁挑了挑眉,随即便弯下身子向高位爬去。 她边爬,边唤她。 娇娇嫩嫩的。 南轻微微蹙眉,刚要开口时就看见了小姑娘眼中的狡黠,她没有出言阻止,只看小姑娘一步步爬到她的脚边。 而后,又趴伏在她的腿上,讨饶道,“辞儿错了~” “既非说自己错了,那错哪了?”南轻淡淡开口,仿佛真的只是询问。 宋辞想了想,回道,“错在昨日没来陪您,错在今日来得太晚让您想念。” 说罢,她又爬上那椅子,将人压在身下,吻向南轻的唇,主动承认道,“错在刚多看了一眼意贵人…” 宋辞见南轻依旧无甚情绪,低头轻咬了咬她的唇,故意开口道,“本以为五皇子已足够貌美,却没想还未继承意贵人一半之美…” 南轻闻言唇角轻提,问道,“辞儿这是对五皇子和意贵人中的哪个感兴趣了?可要姑母帮你撮…嗯。” 南轻话还未说完,便又被咬一口,这一口可谓极重。 南轻抬头地看着身上之人,“不是你夸他二人貌美,还说不得了?” “说得。”宋辞委屈地看着神色淡淡,好似从前的南轻,低头舔了舔那娇软唇上的牙印,“我才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您。” 她的吻又落在南轻的眼尾,“我不喜欢您对我冷淡,不过故意这么说惹你吃醋罢了…” 从宋辞踏入殿中,南轻的注视便没有离开过她,她怎会没看到宋辞多看向邹意的那两眼… 她轻叹一声,环住似又要哭了的小姑娘,“要怎样醋,才能得你开心?” 宋辞被她问得心口发堵,好似只要她说了,南轻便会去做,是因她想让她这么做,而不是南轻真的感到醋意。 她垂了垂眸子,低声道,“只要,别再推开我就好了。” 南轻微微蹙眉,不知该要如何为自己无厘头的醋意而向小姑娘道歉,她甚至有些无颜做出那样的解释。 她余光看了眼紧关的大殿门,自己透过雕窗照入的阳光,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想要吗?” 宋辞微微一愣,屏息看向身下之人,随即又听,“今日那个讨厌的家伙,不会来…” 南轻睫毛轻颤,抬头吻向愣顿之人,带着她解开腰间的细带,一声声哄道,“给你,好不好?” 宋辞沉沦在这一声声哄诱下,颤巍着想要脱去南轻的衣衫,却又在晃眼的光照下找回一丝神志。 她起身想将人抱起,喃喃道“去床上…” 南轻一把将人拉回,又吻了上去,魅惑道,“就在这,你上一次…不是想在这里吗?” 上次… 空荡的大殿内,连轻弱的喘息都似有回音,宋辞边回吻住南轻的唇,便颤巍着将南轻的衣衫剥净。 日光下,她比之前的每次一次都更看清了南轻的身子,被宽厚衣物遮盖而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白里透粉,吹弹可破。 高耸山峦更是挺拔而立,引人驻留。 宋辞看得眸眼发热,心口发烫,可又在迎上南轻略显平静的眸子时,热情骤减。 南轻没错过她的情绪转变,轻声开口道,“不喜欢吗?”我的身体。 “喜欢,喜欢极了。”虔诚的吻落下,宋辞诚心回道。 可是,你喜欢吗? 南轻好似听到她的心声一般,回抱着她道,“那就好,我也喜欢…”喜欢,你喜欢。 宋辞听了这话,心口才又暖了着,耐心且温柔地吻遍了南轻的全身,每一吻下都是肯定的回应,“很喜欢,很喜欢…” 她知晓雍凉王夫妇昨日进宫一事,可南轻不提,她便不问。 只要,南轻还要她,不推拒她就好… 南轻的本性是洒脱的,她知晓宋辞不悦,承着她的吻时,暧昧之音不绝,浅唱安抚。 可在小姑娘再次毫无章法,莽撞地… 她还是没能忍住闷哼一声。 到底要几次,才能学会… 第210章 承受 沈昫的那一句南小将军可曾去过崇福寺,好似让南浔魔怔了一般,接连几日梦到自己矗在一片山脚下。 梦中之景虚幻得令她眼晕,可她却能清晰地看清山上寺庙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崇福寺。 她无数次因梦中那虚弱的喘息而惊醒,然后猛地看向身旁的闻笙,屏息感受她的喘息,直至天亮。 今夜,梦中之景来得更为猛烈,朦胧却熟悉身影让南浔心口猛然一痛。 她抗拒地摇头,额间细汗顺着发鬓滑落,再次在那身影微微转头的那一瞬,猛然惊醒。 她大喘着粗气,直接抬手感受闻笙的喘息,直到确定平稳又安祥,她才渐渐平复。 她就这样抱着闻笙许久,才抬眸看了眼窗外的时辰,沉吟一瞬,低头在闻笙额间落下一吻,而后起身出了门。 南浔孤身一人,快马来到崇福寺山脚下时,天已有些蒙蒙亮。 她抬首望着那甚至与梦中字体全然相似的牌匾,紧握缰绳的手不禁用力。 这寺庙,究竟有何异样? 南浔翻身下马,才踏上那通往山上的阶梯,耳边就似又传来那虚弱的喘息,她心口一痛,猛地收回脚来。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迈上那台阶,在那虚弱喘息的陪伴下进入了崇福寺,短短一路,好像走了很久。 她站在寺庙的大门,回看来时路,半晌才踏过寺庙的门框,不过几步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位僧人。 僧人面露慈祥,双手合十,朝她开口道,“又见面了,南小施主。” “又?”南浔听得微微蹙眉,“我们曾见过?”她此时的面色并不好,见到此人时,心口莫名的抗拒。 不是厌恶,而是不安。 僧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很久之前,贫僧确实与南小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言罢,他又道,“据贫僧所知,南小施主已然如愿,不知今日前来又所为何事?” 南浔盯着眼前之人,缓缓开口道,“何为我愿?” 那僧人淡淡道,“闻家女。” 南浔心中一震,面上却不显,可她再次出言时,那声中抑制不住的颤抖,仍将她情绪出卖,“那您可曾见过她?” 但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一步一阶的虚弱之音,可是闻笙? “见过。”那僧人回道。 南浔睫毛轻颤,又问,“她求了什么?” 这次那僧人并未直接回复,只反问道,“施主心中不是早有答案吗?” 答案… 这一切与梦中相反的现实,就是答案,是闻笙一步一叩求来的。 所以,她是带着怎样的决心回到她身边,一字不提这其中之苦地全然爱她。 若只因那梦中没能被回应的爱,她依旧想说,不爱她,并不是闻笙的错。 可是,那个梦中的南浔不懂… 梦中的南浔会因没能得到爱而哭求,会怨闻笙不能接受她的女子之身。 南浔面色有些苍白,双拳紧握道,“她可需付出什么代价?” “她不是,正在承受吗?”生生世世,为你挡劫。 南浔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掀袍跪地而道,“您可能为她解身上之蛊?” 她声音中尽是恳求,倔强的模样让那僧人恍惚间,好似又看到那个一步一叩的少年。 周而复始,何时是个头… 他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恕贫僧无能,冤有头债有主,南小施主该去寻那种蛊之人。” 来这崇福寺的,尽是执念颇深之人。 有人与佛有缘,得幸重来。 而有人一生陷在执念之中。 …… 南浔快马赶回太尉府时,天已大明,然闻笙因着她昨夜的折腾,还未醒来。 南浔站在门边,散去身上寒意,才边走边脱了外衫,迈上床去,小心翼翼地将闻笙搂紧怀中。 还在睡梦中的闻笙闻到熟悉的气息,在她脖颈处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喃喃了一声,“阿浔…”复又睡了过去。 南浔睫毛轻颤,低声回道,“我在。” 闻笙在南浔怀中醒来时,已是辰时末。 她透过床帘,看了眼外间的时辰,羞恼地伸手在南浔的腰间拧了一把。 嫁给这人之后,她就没有一天早晨能起得来,去和公婆一起吃早膳,每次厨房的仆人将饭送进房里时,她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两人起身后,南浔也是异常的粘人,缠着她又穿了相同色系的衣衫,才牵手出了门。 萧忱之死,牵扯甚广, 萧沈两府针锋相对,皆不退让。 萧家要沈思赔命,而沈家则因仵作在萧忱体中验出毒物,而力保沈思。 除此事件外,沈思与萧忱在多年前,玩死一女人之事也再次翻转,实为萧忱陷害... 传言四起,众人皆观两府之动态,猜测是否要为夺嫡而引起纷争。 深陷其中的两位主角,正相对而立,矗立在漪澜殿的庭院之中。 寒风袭过,不抵两人对视间的汹涌。 齐衍背手而立,直视着找到漪澜殿的齐晏,面色并不好看。 齐晏唇角微勾,扫向他身后的大殿,开口问道,“怎么,你也会怕吗?” 齐衍回道,“皇兄此话倒是有趣,我有何可怕?” 怕你的背水一战? “既如此,何不请我进去坐坐?我也好给皇妹道一声新春吉乐。” 第211章 我的好皇妹 漪澜殿内。 两人隔着玉石棋桌而坐,棋盘上未完的棋局,棋子布局周密又守中有攻。 齐晏只扫了一眼,意味不明道,“老四这棋技,当真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兴致使然罢了。”齐衍淡淡回道。 齐晏轻笑一声,又道,“这人见不到,茶也喝不到,老四也未免过于小气了些。” “如今小气些也是应当的,毕竟你沈家还欠我萧家一条人命。”齐衍无甚神情,又执黑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你萧家?”齐晏看着棋盘,也执起一旁的白棋落下一子,“我以为我二人都姓齐呢。” 说罢,她又抬起头来,看向齐衍,“没想老四心怀萧家,背有周家,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姓。” 周乃前朝皇姓,齐晏之意,不言而喻。 可齐衍却并不慌张,视线甚至没离开面前的棋盘,又执一子稍作沉思,他才缓缓开口道,“三皇兄这曲解之意,让人无从辩驳。” 齐晏冷笑一声,“曲解?” “难道不是吗?”齐衍不紧不慢道,“大周已然覆灭百年,之前的蓟县遗军更像个笑话一般,由南大将军亲自歼敌,又你我两人共同督察,本已是旧案...” “实不知皇兄再次提及,欲泼脏水,所谓何意啊?”齐衍复落一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齐晏,示意她继续。 齐衍的面上有着无所畏惧的从容,那案之后,萧沈两家已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齐晏以萧忱之死,挑起两家矛盾,欲想再将两年前之案提及,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行。 通敌叛国之罪,任谁都无法承担,沈家也不可能由着她胡来。 残局之上,黑子碾压正盛,齐晏沉眸看着坐在对面之人,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把真正的老六,供奉在崇福寺中了吗?” 他不过齐衍对齐栀过分的保护欲中,猜测试探道,“供奉之香若断,可会让佛祖以为你心有不诚?” “你什么意思?”齐衍冷眸道。 齐晏见他如此,执起白棋,随意落下一子,“我什么意思,老四你不是最清楚吗?” 常年温润的神情一朝有了裂痕,竟比常年阴沉之人看上去更为渗人。 齐晏迎着他的视线,向门边看去,“只是看着栀儿,好似没有你清楚呢?” 话落间,齐衍猛地向后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齐栀。 齐晏无甚神情起身,向外走去,又在齐栀面前停下。 她弯腰道,“公主之身是假的,宠爱也是偷来的,真真是可怜见的,我的好皇妹。” ...... 齐衍的底气是对的,萧沈两家针锋相对,却默契地无一人提出两年前的蓟县遗军一事。 可一夜之间,光复大周,还我主之位的帕巾,撒满了整个盛京城,让大周还有皇族血脉遗存一事,人尽皆知。 朝堂之上,众臣面色凝重,齐胤坐在高位扫视下方,视线最终定落在南辰身上。 他沉声开口道,“大周遗军不是早在两年前就被歼灭了?” 南辰闻言,只不卑不亢地回了两个字,“确实。” 遗军首领的尸首由他亲自带回,朝野皆知,如今再有冒头之人,怎能确定是那批遗军的幸存? 齐胤之引导,莫过于刻意。 南浔见此,上前一步道,“禀皇上,大周已灭百年,理当再掀不起丝毫波澜,可近两年来,大军遗军突然四起,臣认为民间传言不可不信。” 话落间,众臣纷纷颔首,毕竟若无直系之主尚在人世,何来这四起之军。 此时,一直沉默的闻有政在一片认同之音下,开口道,“据臣所知,大周自灭朝以来,民间就一直流传着大周藏宝图之言。” “不过随着百年之流逝,也毫无头绪,人们已然渐忘。” “臣以为,或许有人想借朝堂之手,寻大周宝藏,也未尝不可。” 闻有政此言一出,年迈的言官,捋着自己的胡子道,“臣年少时,倒也听听过此类似传闻...” 大周灭国的根源在于繁重的赋税,皇亲贵族沉迷在富贵之中,从而失了民心。 可义军攻陷大周皇宫之时,宫中已几乎不见贵重之物。 “那竟是真有此事?可已时过百年都无人寻之,又如何在近年来又被人惦念?”另一大臣接言道。 南浔矗立在原地,不禁向闻有政看去,沉稳之态,令人无从看透。 大周藏宝图?真是令人迷幻... 闻有政察觉南浔的视线,却并未回视,只目视前方。 她收回视线,复又在齐晏与齐衍间流转一瞬,沉思一瞬又道,“如果大周真的藏有宝藏,那么前朝遗军的出现,确实很可能与此有关,臣认为更该先着手查出幕后主使,方能安抚于百姓之心。” 齐胤闻言眯了眯双眼,挥手示意众臣安静,开口道,“南爱卿所言在理,朕命你与宋渊二人彻查此事,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臣遵旨。”南浔与宋渊齐声应道。 本以为此事暂得解决,却不想南浔又开口道,“臣以为,雍凉王齐怀最具嫌疑,当由廷尉府暂押。” 齐胤在众臣惊恐之中出言道,“哦?南爱卿何出此言?” 南浔回道,“雍凉王无召回京,后又派人暗杀朝中重臣,且至今为止已逗留于盛京半年之久,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雍凉王暗杀哪位朝中重臣?”齐胤看着矗立在下方的南浔,问道。 南辰闻言,上前一步,回道,“臣。” 言罢,南辰从袖口掏出早整理好的物证,将其呈上。 齐胤在众臣注视之下,接过安福呈上的物证,半晌开口道,“这也并不能证明老六与大周遗军有所勾结...南将军可是与老六有过什么过节?” 齐胤短短两句,将齐怀谋逆之罪转化为与南家的私人恩怨。 南辰直其身来,出言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常年征战四方,几乎见不到朝中同僚,在不知情下,确实可能会与人产出恩怨。” 嘲讽之言让齐胤不禁脸色一黑,他唇角轻提,“既如此,南将军空时便与老六好好聊上一聊,切莫让误会加深得好...” 第212章 花灯 同样刺杀朝中重臣,可大皇子齐曜与雍凉王齐怀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 此信传回雍凉王府时,齐怀也不禁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 可他开口间,只问,“王妃呢?” 仆人闻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道,“王妃还未归府。” 话落间,又是一阵静默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齐怀才又道,“备车。” 袁洛乘车而出,可又在一袭寒风吹起车帘,使她看清车外热闹之景时,心口一动选择下车踱步而行。 她带着贴身侍女漫步在充斥年味的盛京街道。 虽还有两日才是元宵灯会,但此时的街道上,已有盏盏花灯开始贩卖。 她穿过繁华的街市,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自觉地定立在一只小兔子的花灯前,停留了许久。 商贩见她穿着不菲,忙迎上前来,开口道,“马上就是元宵灯会了,夫人可要买一只花灯,咱家的花灯...” “千芷,马上就要元宵灯会了,可要买盏花灯?说好了今年与我逛灯会的,你若再是反悔,我就要闯去袁府与袁夫人讨人了...” 袁家家风森严,并不许女子晚间外出游玩,哪怕是元宵灯会。 那年,为与那人一同出游,袁洛偷溜出府,回去之后,受了好大责罚。 可她至今记得那夜的月色,记得被执起十指紧握的双手,更记得河边花灯树下许过得愿望。 她希望,南轻永远肆意,永远被爱。 “夫人?”商贩略有不耐的呼唤打断了袁洛的泛空的思绪。 她微微回神,不知出自何意,付了银两买下了那只兔子花灯。 商贩收了银子,态度又极为恭维,望着袁洛的背影喊道,“夫人慢走...” 可爱的花灯与自带清冷之气的袁洛甚是违和,一路上皆有向她望来之人,可她却并未注意。 她只拎着那盏花灯,不知不觉地走到竹里居时,才想起自己此行,其实只是为了寻几本书。 袁洛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花灯,迈步而入。 一进门,便有扑鼻而来的墨香与竹香,由此可见主人之雅兴。 大抵年意尚浓,大堂之内只零散的几人,袁洛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书籍琳琅满目,摆放得整整齐齐。 闻笙穿梭于书架之中,将自己新抄的孤本放入其中,抬首间,目光不经意与袁洛相遇。 来人虽不施粉黛,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但其身散发的清冷与高贵,却让闻笙猜出了她的身份。 闻笙放下手中书籍,上前迎了两步道,“臣妇参见雍凉王妃。” 袁洛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并不知这竹里居之主为何人。 她看着闻笙的装扮,也猜出其身份不凡,淡淡开口道,“你是?” “臣妇为太尉府南浔之妻,闻氏。”闻笙回道。 袁洛在听到太尉府三字时,清冷的眸子有了一闪而逝的动容。 可她只轻轻颔首,“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此处,想来寻上几本书罢了。” 闻笙闻言,将人往屋内引去,问道,“王妃想寻何书?” 袁洛视线在书柜中扫视,无甚情绪道,“并无目的,不过随缘挑上几本,打发时间罢了。” 袁洛既如此说,闻笙也不做推荐,只跟在其身旁,但她发觉,袁洛嘴上虽说并无目的,可却只会在兵书前驻留。 闻笙见此,低眸扫了一眼袁洛手中那与她清冷性子极为相斥的兔灯,随手拿过旁边的一本地方图志开口道,“王妃似对兵书颇有兴趣?” 袁洛闻言微顿一瞬,回道,“偶尔看看罢了,并无深入研究。” 闻笙点了点头,还不待再说什么就又听袁洛出言问道,“南小将军可喜欢看兵书?” 闻笙没想袁洛会主动出言,竟还是问起南浔。 她沉吟一瞬,回道,“喜欢,臣妇也偶尔陪她一起,但其实臣妇还是更喜欢地方图志。” 袁洛听后,唇角难得提起一抹细不可见的弧度,“确实,少有女子会喜读兵书…” 闻笙观袁洛之神情,又道,“臣妇曾在书中所见,雍凉一地山高地广,子时仍是天明,不知可为真?” 提及雍凉,袁洛唇角那几乎细不可见的弧度顿时消失,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闻笙见袁洛这般,心下略有了然,那兵书,显然不是为雍凉王所读。 两人默契的皆未再开口,一同走过几个书柜后,袁洛最终还是选了几本兵书。 随后,闻笙唤绿玉将那几本书装好,将袁洛送出竹里居。 两人不过才踏出竹里居之门,便见齐怀身着王爷之服,矗立在标有雍凉王府标识的马车前,显然是在等袁洛。 闻笙余光看到袁洛骤然间更为冷淡的神情,微微行礼道,“雍凉王。” 齐怀视线将袁洛上下扫过,才看向闻笙开口道,“确实有几分姿色,倒也值得南家那小子那般大张旗鼓。” 齐怀话语中全无尊重,仿佛在点评一个玩意,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心口的那一瞬间涌上的郁气。 南家人的喜好,也如此一脉相传么? 闻家女那清冷淡漠的性子与袁洛何其相似! 闻笙闻言,直起身来,淡淡道,“王爷也是好眼光,不愧有王爷之姿,倒也值得被封至雍凉之地,守了半辈子的荒凉。” “放肆!”齐怀嗔怒,刚要上前一步,便察觉一支冷箭朝他射来。 他侧身躲过,猛然向来箭的方向看去,只见南浔骑在高马之上,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齐怀想着今日早朝传回的消息,咬牙道,“南浔,当街刺杀亲王,你想造反不成?” 南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闻笙面前,关切道,“可有事?” 闻笙摇了摇头,“无事。” 可绿玉却看了眼阴沉的齐怀,上前一步躬身道,“雍凉王说,少夫人确有几分姿色,倒是值得您大张旗鼓地娶回了家。” 齐怀:.... 第213章 做一对野鸳鸯 南浔闻言脸色骤然一黑,转身要向齐怀走去。 闻笙见她这般忙拽住她的衣袖,南浔垂眸看了眼闻笙,只见她又轻微地摇了摇头。 南浔眉头微蹙,余光看了眼正瞧着她的袁洛,终是说不出与齐怀相同的话来。 她沉吟一瞬道,“原是雍凉王啊,臣只远远地看着有贼人欲欺我妻,一时心急才射出一箭,所幸没伤着您。” “要不,臣该乱用公权了。”南浔看着齐怀,幽幽道,“您大抵还不知晓吧?皇上命臣与廷尉府一同查明大周遗嗣一事,您此时是臣与廷尉府的重点侦查对象。” 四周一众百姓,闻言皆驻足于一旁,想对南浔所说一探究竟。 齐怀闻言面色一冷,沉声道,“南浔,莫要糊涂了的好,本王与圣上可乃一母同胞。” 若雍凉王为大周皇嗣,那圣上...这王朝究竟为北齐,还是大周? 南浔耸了耸肩,“臣并未说您为大周遗嗣,您还是别上赶着来认的好,臣只因您谋刺朝堂重臣,而怀疑您别有所图罢了。” 她迎着齐怀不善的眸子,继续道,“毕竟您无召回京,逗留半年之人,实令人猜不透动机。” 齐怀沉了沉眸子,双手背后,“圣上龙体欠安久治不愈,本王怀疑奸人作祟,欲护皇上安全。” 南想闻言点了点头,“一整个盛京城的官吏百姓都护不住圣上,需要您带兵,从山高路远的雍凉赶来。” 她环视了眼四周低声议论的人群,又道,“而如今圣上龙体渐为康复,雍凉王怎还在盛京城中呢?” 齐怀听闻,上前几步,低声道,“本王作为长辈,给你一忠告,事成之前还是莫要太过猖狂的好。” “臣作为一小辈,给您一建议,莫要痴心妄为的好。” 言罢,她在齐怀发沉的面色下,朝着袁洛微微颔首,“告辞。”随即,拥着闻笙上马离去。 青白相交的衣角随风吹起,马上的两人,甚至俩鞋边上的绣花都是同一款。 袁洛矗立在原地,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呼吸都漏了几次。 真像,一个比一个像... 南浔并未急着回府,反而骑马与闻笙漫步在街头,只是,她看向路边的花灯时,心口却是发沉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至闻笙唇边,“吃了。” 闻笙垂眸将药丸含入嘴中,咽下后才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南浔开口道。 闻笙闻言,轻笑一声,手指打转在南浔的手背,柔声道,“你舍得毒死我啊?” 南浔一把握住那娇软的柔荑,低头贴在闻笙耳边,“谁说毒药只能致命?” 温热的气息打洒在耳边,带着微微的痒意,自耳边酥麻至了心口。 闻笙软着身子倚在南浔怀中,“那南小将军还想要什么,小女子整个人都已经是你的了。” 南浔闻言,呼吸一滞,不管不顾地咬上她的耳唇,气恼道,“闻清清,你也不能怪我没有自持,你这般招惹我,我若是还能忍得住,干脆立地成佛,出家去得了。” 闻笙缩着脖子,脸色发红地环着了一眼四周,忙碌的商贩和游玩的百姓,偶尔便会偷偷抬头打量她二人,也不知南浔那孟浪之行被人瞧去了没有。 她轻掐环着她的手臂,轻斥道,“倒打一耙。” 在她眼里,她怕是站在她面前喘息一下,都是在招惹,分明还是她色字当头,情难自禁... “怎地倒打一耙了,你还真想我出家去不成。” 闻笙唇角弯弯,故意道,“也不是不成。” 南浔气得又低头将人咬了一口,“出了家也不放过你,定拉你在那佛门之地,做一对野鸳鸯。” “又浑说。”闻笙这次没留情地狠狠拧了这人一下。 南浔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理直气壮道,“就说,就说。” 闻笙无奈地嗔瞪了她一眼,指着一旁的糖葫芦,“给我买。” 气鼓鼓,羞涩涩的模样,可爱极了。 南浔看得心生愉悦,扔出一块碎银和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说道,“老板,全要了。” “我只要一串。”闻笙侧过脸去,低声道。 可那小商贩听了南浔的话,眼睛顿亮,“欸,南小将军大气,南小夫人好福气啊,小的给二位拜个晚年,祝二位年年似今朝,恩爱两不疑!” 南浔挑了挑眉,弯腰拿起一串,“剩下的送去太尉府,再找管事的要另外的赏钱。” “谢谢南小将...”小商贩听了赶紧道谢,又在看到南浔示意时即时改了口,“南小将军夫人,真是人美心善。” 闻笙低垂着眼,耳尖不自觉泛红,接过那糖葫芦时,还不忘用指甲抠了抠南浔的手。 南浔低声哄道,“送回府里给爹娘还有绿玉,向西他们吃...向西嘴巴大,一口一个,这老些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呢...” “阿欠...”远在太尉府的向西,打了一个喷嚏,继续鬼鬼祟祟地躲在小厨房内偷吃。 而南浔带着闻笙,又在一条商铺街买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豪横之姿,俨然穷儿暴富。 闻笙轻叹一声,心想幸好是她掌家,不然等她二人上了年纪,怕是要去街头乞讨了。 与此同时,在城边一隅的阴暗地下室内,昏黄的烛光摇曳在幽暗的空间,却照不透那浓厚的阴鸷。 昔日从蓟县逃跑出的二当家李响,正跪在一蒙面人之前,颤巍道,“卑职绝无叛主之行,还请主子明察。” 一时间,盛京城全城戒备,满城搜索前朝遗军之事可把李响吓了个心惊胆战,生怕被这令人难以琢磨的主子以为是他所为。 齐衍背手而立,看着地下室那并不透光的小窗,久未言语。 四周的石壁上,水滴缓缓滴落,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中回荡,像是倒计时的钟声,不断敲打着李响紧绷的神经。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石壁透过薄薄的衣物,刺入他的骨髓,让他不禁浑身发颤。 “我知晓不是你。”齐衍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交代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李响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心又顿时提了起来,低头道,“卑职无能...”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齐衍揉搓了下自己的食指,轻叹一声,“这句话,我都听腻了...” 第214章 究竟想做什么! 齐晏收到齐衍离宫的消息,沉思一瞬,踱步去了漪澜殿。 她步伐并不紧促,反而是走得很慢,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冻僵了双腿,缓慢又延迟。 宋辞与他自甬路两头相遇,对视一瞬,才慢慢道,“三皇子安。” 齐晏面迎寒风,冷风扑面而来,她静静地望向宋辞,娇小的脸颊是与齐栀一般的天真,人畜无害一般。 她微微颔首,开口道,“宋小姐。” ...... 齐晏走到漪澜殿时,依旧在院门前站了许久,一如曾无数次的偷窥。 她最大的嫉妒,就是齐衍未能如她一般,孤独成人。 可那她无比期盼能与她一般孤寂之人,不止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妹妹,甚至于背后还有一个大周。 她迈步而入,随即有仕宦上前跪地而道,“三殿下吉祥。” 齐晏垂眸看了那宦官一眼,绕步而行。 那宦官见此,忙跪首道,“六公主不在殿内,还请三殿下改日再来...” “你主子此时不在,若想保命,最好还是安静些。”齐晏并不理会他的阻拦,缓步进了大殿。 大殿内跪了一众仕宦丫鬟,却不见齐栀,齐晏不顾礼节,又去了卧房。 高大的卧房之门,随着“吱呀”一声,被从外间推开,齐晏迈步而入,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 映入眼帘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刺绣,细腻的丝线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窗帘以流苏装饰,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让整个卧房充满了柔美与温馨。 齐晏垂了垂眸,不难从这些布置中看出齐衍对齐栀的爱惜。 齐栀只着中衣,脸色苍白地环膝而坐在床角,脸上的惊恐比那日后花园时更甚。 她颤巍道,“三皇兄此行,怕是于理不合...” 齐晏坐在床间对面的凳子上,单手抬起搭在了桌面上,淡淡道,“怎么,老四没进来过吗?” 齐栀睫毛轻颤,“皇兄与我...” “与你乃同宗,更为亲厚?”齐晏打断道,“何必再自欺欺人,你那日不是听了个分明?” 齐栀闻言,脸色瞬间更为煞白,她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我不知道...” “否认又如何,最终还是改不了你本非皇嗣的事实。” 齐晏看着齐栀,“老四把没能给真正齐栀的爱,都馈赠在了你的身上,他甚至时常带你去祭拜真正的齐栀,却只告诉你丽妃被葬在崇福寺中。” “你被他养在身边哄着,哄得满心满眼都是他,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替身,一个念想罢了。” “我才不信你。”她眼尾微红,眼眶中盈着泪,摇摇欲坠,“皇兄对我那般好,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妹妹...” 齐晏点了点头,“好到,让不明真相的你,以亲生妹妹的身份,爱上了他?” “你说,他看着你挣扎,放任,又一点点沉沦时,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呢?”齐晏盯着齐栀,残忍道,“可是在满意他亲手养成的这个赝品?” 齐栀呼吸一滞,眸中的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她喊道,“你胡说!” “我若胡说,你又何必如此激动?”齐晏话语微顿,又道,“嗯?我的好皇妹…” 眼眶中的泪一滴滴砸落在手表,齐栀全身都是颤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齐晏看着她惧怕的模样,轻笑一声,“皇妹该问你的好皇兄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想过,齐衍为何以亲兄长之身,引诱你爱上他,他究竟想利用你,为他做些什么呢?” 齐栀抽泣到牙齿都在打颤,“皇兄,他不会…” 齐晏点了点头,紧盯着她的神色,幽幽道,“他不会,你的身体也从未有过异常。” 话落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甚至连寒风拂过敞开的门框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我没有。”齐栀蜷缩在床角,苍白落寞的神情,仿佛破碎的娇美娃娃,让看者心疼,可她却莫名执着地喃喃着,“我没有…” 没有不适… 齐晏才出了漪澜殿,便见匆匆而归的齐衍,那向来装得温润之人,此时面色阴沉,毫不隐藏。 齐衍在外间收到消息时,已在回宫的路上,他快马加鞭依旧是没来得不及。 但他看着齐晏似一脸畅意的模样,心中也有猜测她都说了些什么,他快步上前,一拳就打在了齐晏的脸上。 他抓起齐晏的衣领,恶狠狠道,“齐晏,你信不信,我能让整个沈家为你的莽撞付出代价!” “这么猖狂,那看来我们四皇子还有后手呢。”齐晏舔了一口唇角的血,冷笑一声,“既如此,又何惧失了齐栀那一颗子?” 齐衍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咬牙道,“你懂什么!”言罢,他快步向漪澜殿走去。 齐晏瘫在地上,侧脸看着他焦急的脚步,深邃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爬起身来,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转身离去了。 两人之事,不过片刻间便被传回凤鸾殿。 宋辞爬伏在南轻的腿边,无甚反应地剥净了一个砂橘,而后伸手朝着南轻,“啊~” 南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看着那至少还离得自己一尺的砂橘,“为何不喂到我嘴边?” 宋辞抬起另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颊,娇娇道,“因为,我喜欢姑母倾向我的每一个瞬间…” 说罢,她又摇了摇自己的手,委屈道,“酸~” 南轻挑了挑眉,低头去寻那颗砂橘,却不想在她的唇刚要触及那颗砂橘时,小姑娘坏心一捏… 橘汁肆溅,又顺着小姑娘的手顺势而流。 南轻眉眼轻垂,在小姑娘倔强的注视下,舌尖轻探,勾起那滴顺势的橘汁,又在那赤裸的注视下,吞咽入腹。 第215章 元宵灯会 宋辞睫毛轻颤,微微发抖的手仍举在南轻面前,颤声道,“田干净…” 祈求般的命令,听得南轻呼吸一滞,她伸手握住那发抖的手,垂眸问道,“抖什么?” 略有威压的魅惑,直入宋辞耳间给她带来阵阵的酥麻。 小姑娘眸眼含雾,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唇的模样,只叫南轻心软,她轻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宋辞轻颤着抬眸,只见那美得好似妖孽般的女人,媚眼如丝,舌尖轻探... 粉嫩,软滑又温热。 自指根而上,又自指尖而下。 吸吮。 烈焰红唇轻起,将那爆汁的砂橘含进口中。 她指尖微探,轻挠小姑娘的下巴,“辞儿要尝尝这砂橘的味道吗?” 朦胧的水汽,抓人心肺的媚眼,诱人至极的唇色,以及颤巍的轻喃,“要...” 唇齿缠绵,舌尖相抵。 霎时间,砂橘的清甜,口脂的芬香,贪婪的喘息将五感覆盖。 许久后,久到砂橘的味道微弱到细不可察,宋辞才趴伏在南轻的胸口,垂眸看着南轻。 她手指一点点描绘着南轻的五官,深邃浓郁的眉毛,高挺的鼻梁。 手指游离在那长长人中处时,宋辞轻叹了一声,“真好,您大抵会长命百岁。” “一百岁,岂不是活成了老妖婆?”南轻的手随意搭在宋辞的背脊,手指轻捻她的发梢。 宋辞轻笑一声,“老妖婆会吸人精血吗?” “专吸你这样的小姑娘。”南轻慵懒道。 “不行。”宋辞手指轻点在南轻的唇角,“可是,我八十岁时,就不是小姑娘了,你就可着我一个人吸就行,等把我吸干了,咱俩一起死。” “一起死?”南轻垂眸看了眼似有些兴奋的宋辞,“那谁给咱俩埋葬?” “死都死了,葬不葬又如何,反正我们也不会知道了…” 南轻闻言,挑了挑眉,并未反驳。 好像,挺有道理的… 宋辞趴在南轻身上,又问道,“过两日元宵灯会,您可能出宫游玩?我想与您一同放花灯…” 话落间,大殿内久无回音。 宋辞小心翼翼地看向南轻,只见那妩媚的眸眼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睫毛轻颤,开口道,“其实那灯会也没什么…”热闹的。 宋辞的声音拉回南轻泛空的思绪,她出声打断道,“好,确实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我们一起去,嗯?” 宋辞看着南轻,唇角弯弯,乖巧地点了点,“好。” 说罢,她趴伏在南轻的胸口前,侧耳倾听那近在咫尺的心跳。 而后,在南轻看不见的视线下,唇角渐缓。 她并不喜欢上一次的欢爱,甚至不太喜欢这一次的应允。 好似亏欠的安抚,只会让她心口不安更盛。 元宵之夕,华灯交辉,满城如昼。 街坊巷陌,花灯各异,或似翔凤,或如游龙,匠心独运,各述幽古之事。 南轻头戴帷帽,身着一袭红衣,被宋辞牵走在热闹的街头。 她目光流转间,只觉无论是此起彼伏的商贾之声,还是观者如云的杂技之场,于她而言,都有种久违的稀奇。 两人一路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不时停下脚步,驻足在商铺前欣赏各式各样的花灯。 “您喜欢哪盏?我买给您”宋辞转身看向南轻,一脸笑意道,“今夜您想要什么,我都买给您。” 南轻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什么都给我买?” 宋辞点了点头。 “那你可确定带够了银钱?”南轻看向一旁摊贩上的花灯,打趣道,“我喜欢的东西,向来很贵~”她的视线在小兔子花灯上一扫而过,未做停留。 宋辞听后,凑上前去,问道,“那辞儿也很贵吗?” 南轻抬起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去看向宋辞,朦胧的纱帘遮挡不去小姑娘眸中那近乎虔诚的炙热。 像一条忠诚又乖巧的小狗,但偶尔也会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自然。”南轻淡淡回了她一句,抬手拿了一只小狐狸的花灯,“付钱。” 宋辞被那句肯定,哄得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给了商贩银钱,开朗道,“也给我一只小狐狸的花灯。 已背过身去打量这璀璨灯火的南轻听闻后,只在帷帽下无声轻笑了一下,便又被人牵着走向了人群。 遥闻笛韵悠扬,锣鼓喧天,两人自人群中挤入,见了胸口碎大石,口中喷火,还见了沸水煮人,小半个时辰仍完好如初,一点也没有烫伤的痕迹。 南轻一一看下来,只觉原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这灯会还是这般模样,一样的杂耍,不过,不同的人罢了。 不同的人。 想到此处,她不禁垂了垂眸,侧目去看向笑得开怀的小姑娘。 宋辞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大声问道,“喜欢吗?” 空中烟火璀璨,如花般炸裂开来,月光下的少女被灯火所明,眸中的爱意比烟火更为灿烂。 南轻不知作何所想,倾身隔着帷帽在宋辞唇角落下一吻。 吻落下这一瞬,南轻瞬间清醒,随即便要向后退去,却不想宋辞拽着她的衣领,又迅速在她唇上吻了下。 “宋辞!”南轻慌张地环视了一下人群,只见人们都仰头看着头顶的烟火,并无人注意她二人。 可她心口依旧慌乱发紧。 她想斥宋辞鲁莽,想问她知不知道这在外间,若让人发觉,她这一生就毁了。 可主动的人是她。 时隔二十多年,她还是那个不顾后果之人,毫不懂为对方着想… “辞儿,实在情难自禁。”宋辞伸手进了那帷帽,轻轻抚平南轻紧蹙的眉毛,“不过您莫怕,您带着帷帽,她们认不出您来…” “我是怕…” “我从不怕。”宋辞打断道,“说来不怕您骂,我从不怕旁人知晓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我恨不得告知于天下之人,廷尉府宋辞,心悦何人。” “冷眼,嘲笑,诋毁,甚至咒骂,我不惧亦无畏。” “人生,抛去懵懂无知的孩童时期,行动迟缓的弱老之年,属于我所能自在享受的,本就没有很长…” “所幸的是,我很早就认识了您。” 宋辞正色道,“南轻,宋辞爱慕于你,从十五岁至今,而至于未来,我想还会有很久…” 第216章 绑起来 南浔虽给闻笙吃了暂缓的解药,但仍怕有万一的可能,而她没陪在身边,所以十五这日,她从晨间起来后,便步步粘着闻笙。 闻笙知晓她所为何事,自然由着她。 晚间,明月高挂,皎洁的月光与斑斓的灯火相融,柔和地照在十指紧扣的两人身上。 南浔牵着闻笙快步逃离主院,边走边道,“可算是能回咱自己的院子了,爹娘他们真是的,这么好的日子就不知道过过二人世界吗?” 非拉着她们一起吃晚膳,互相耽误! 闻笙被她牵着,几乎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的步伐,她脸颊发烫,不禁嗔道,“你便这般急吗?” 谁知,南浔头也不回道,“急,快给我急死了!” 闻笙听闻,又羞且愠,直在身后将人瞪了又瞪,但两人才入了院子,她便见了满院生辉。 高挂的灯笼灿若星河,大捧的红梅插满石桌,院子中央,一池碧水倒映着宽大的秋千,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那池水,是她二人婚后新挖的,为给她还在相府家感,也因为她二人之缘,始于池边。 闻笙举目四望,但见处处皆精致,才知晓这人只是急着回来给自己一个惊喜,而不是… “喜欢吗?”南浔不知闻笙心中所想,只见她脸色发红垂着眸子的模样,只觉得乖巧极了。 闻笙垂着眸子,看着两人的足尖,点了点头,“喜欢…” 话音刚落,片片梅花纷落,如同细雨般洒落在两人的头顶、肩膀,又顺着衣摆滑落在两人脚边。 闻笙眨了眨眼,满是惊喜地想要抬头望去,却不想被南浔双手捧住脸颊,“别看,向西那大体格子藏不住…” 闻笙闻言,不禁轻笑出声,而坐在树上挥洒花瓣的向西,堵着自己的耳朵,也笑得乐呵。 花香萦绕,如入幻境,美人一笑,顾盼生波。 南浔痴痴地望着,“真美,山川河流,春风秋雨,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闻笙微微一愣,想两年前,南浔还只会趴在窗边说,这世间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她唇角轻提,柔柔地迎上那注视,大大方方地感受南浔于她的痴迷。 两人也不知对视了多久,还是蹲到腿麻的绿玉,扶着一旁的树根,出言提醒道,“姑爷,擦擦口水啊。”南浔才微微回神。 绿玉摇了摇头,嘟囔道,“怎这都看了两年多了,还改不了流口水的毛病呢。” 南浔闻言瘪了瘪嘴,想着绿玉那口嫌体正的直性子,她要是真改了性子,怕是得被追喊着骂负心汉了。 “有劳夫人帮我擦擦口水。”南浔倾着身子过去,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闻笙眸中带笑,假意嗔了她一眼,还是踮起脚尖,在那干干净净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好了。” 南浔满足地挑了挑眉,握住闻笙的手,“今夜还未看烟花,我带你去房顶上看好不好,那里视野开阔,看着更灿烂!” 从未上过房顶的闻笙闻言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期待,南浔见了,一把揽过闻笙的腰,踏着月色,飞落在了房顶之上。 房顶之上,凉风习习,但闻笙倚在南浔怀中却是暖暖的,她抬头望向夜空,明月高挂,繁星点点,已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然而,突然一声巨响划破夜空,一朵璀璨的烟花在黑暗中绽放,照亮了太尉府上方的整个天际。 闻笙被盛大的烟花惊叹,不禁赞道,“好美啊。” 她久也等不到南浔回音,不禁侧目看去,只见南浔的视线依旧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丝毫没被烟花夺去分毫的注意力。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身影,闻笙不禁开口道,“但好像,你眸中的我,更美…” 灿烂的烟火下,两人相拥而吻,难得有一次不知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向西与绿玉不知何时隐下身去,南浔吻得上头,混账道,“真想在这里要你…” 闻笙呼吸一滞,气恼地咬上她的唇,“你试试,最好让人瞧了去…” “不要,我才不要,我就是浑说的…”南浔一听,好似现在就有人盯着她二人似的,忙将人抱进怀里,就跑回了屋里。 回了屋里,她才将人放在床上,不过几个喘息间就将闻笙剥了个赤条,而后又脱干净了自己,便拥了上去。 她压着闻笙吻那软唇,双手急迫地游走,将该摸得都摸了一遍,就又抱着闻笙翻了个身。 闻笙躺受着她的吻与急迫,游走的双手带来阵阵颤栗,急迫中带着些许潦草,勾得人心尖发痒。 她抱得趴伏在南浔身上,还以为她又要弄什么羞人得姿势,还不待羞耻心发作,便听南浔说道,“你来…” 闻笙瞳孔微睁,垂眸看着身下之人,有些许的愣神。 她一时没懂南浔的意思,是要她主动给她,还是… 南浔见她这般愣顿,一把将她捞过,便抬头吻了上去,“闻清清,你不要我?” 焦急的语气中,颇有些咬牙切齿。 闻笙见此,轻笑一声,贝齿轻启咬在南浔的唇上,哄道,“那你乖些好不好,姐姐没有能压过你的力气。” “嗯,好。”南浔闻言便松了力道,乖顺地躺在床上,“那你来嘛…” 闻笙边吻边说道,“不知羞。” “唔~知羞吃不到夫人…” “闭嘴。” 温柔的吻落在南浔的额头,眼尾,鼻梁,脸颊,复才又落在那早就撅起等待的唇。 闻笙唇角弯弯,伸手捏住南浔的耳朵,轻柔,唇齿缠绵,许久未离。 虽香甜且美好,但对急色的人来说,像就像是温柔慢顿的刀子,撩拨在心口,想吃,却不给… 南浔忍得不耐,捏住闻笙的腰,发狠似的就要将整条舌吞入。 “别动。”闻笙侧脸躲过她的吻,喘息道,“到底是你来,还是我来…” “你…”南浔低声委屈道,“我等不及嘛,也控制不住,这手它自己就爬你身上去了…” “诡辩。”闻笙从一旁捡起自己的腰绳,轻哄道,“给你绑起来,好不好?” , 第217章 有姜时齐桓,不喜勿入呀! 南浔瞳孔微睁,喃喃道,“好...”然后,配合地抬起胳膊。 她甚至还出言提醒道,“绑紧一点,要不我力气大,一挣就开了。” 两人间,也不知被绑的人是谁,闻笙羞得浑身发烫,半晌才将人绑在了床头。 她跌坐在床边,微微平复喘息,竟是坏心的想,若是就这般睡去,这人会幽怨成何种模样。 想到此处,她不禁偷笑了一声。 不知实是她太久未动,还是南浔敏锐地读懂了她的内心,她幽幽道,“闻清清,你还在等什么...” 闻笙听出她话中的危险气息,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咬唇又伏到南浔的身上,“我累了,歇息一下嘛。” 娇软的身子微蹭,南浔呼吸渐重,不满道,“你怎么还有心情歇息,我每次弄你的时候都快疯了,根本等...唔。” 闻笙俯身吻上那出言不堪的唇,每次都是弄弄弄...当真一点姑娘的样都没有。 她双手游走,停留片刻,不禁轻笑出声。 也不是,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姑娘样的。 南浔听到那声轻笑,难得有些羞耻,略有委屈道,“又笑我...” 闻笙埋首,轻柔地安抚道,“笑你可爱,我很喜欢...” 温热的吻纷落在每片肌肤之上,是无限的温柔与珍视,而每一吻落下都伴随着一声低喃,“阿浔...” 喃喃的低唤哄得人心尖发痒,轻柔的低唤带来阵阵颤栗,让南浔眸框不禁盈着些许的雾气。 即使是双手被束缚在床头,却还止不住地抬起身来,看向身上之人,情不自禁地唤道,“清清...” “嗯,我在呢。”轻柔的吻一路向下,落在腹肌之上,娇软的手流连其中,还再向下。 “阿浔,会很疼,忍一下...” “嗯...” 炙热的喘息,微潮的汗水,以及轻柔的安哄充斥在床笫之间,让寒冷的冬日不断升温。 一阵云雨之后,闻笙一身薄汗,气喘吁吁地伏在南浔身上时,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反而她身下的人一直兴奋地唤着,“清清,清清...” 闻笙略有气恼地咬在她的脖颈处,怎无论如何,累得都是她。 小猫似的轻咬,舒坦极了,南浔扭着身子,撒娇道,“舒服,多咬咬,多咬咬嘛...” 闻笙不欲理她,翻了个身边钻进了被窝,还体贴地给南浔盖好了被子。 她好累,想睡觉... 南浔不可置信地看着翻身缩在墙角,就准备睡过去的闻笙,“清清,你这样就睡了吗?” 闻笙并不理会于她。 “清清,清清,你都没有给我松绑呢...”南浔把腿伸过去就要将人夹过来。 谁知,闻笙侧身一躲,将头缩进了被子,阻了南浔的声音,喃喃道,“好吵...” 南浔见闻笙似真要不管她地睡过去时,眸色一深,不费力地就挣开了那腰绳,从身后就拥了过去… “嗯...”闻笙瞬间清醒,轻斥道,“南浔!” 谁知南浔也一口咬在她的肩膀,“坏清清,怎能就这样结束呢...” 低喃的哭泣又充盈在整个房间. 忍了小半夜的人将闻笙压在墙面,听尽了那娇喘。 ...... 皇宫内,换了班的姜时匆匆赶去齐桓宫中时,只见一片漆黑。 他微微诧异地推门而入主卧之中,站在门边缓了许久,也没太适应了黑暗。 他侧耳倾听床边的呼吸,出声问道,“怎不点灯呢?” 齐桓坐在床边,看着憨憨矗立在门边的人,低声道,“过来。” 姜时微微一愣,大步迈向床边,边走边问道,“你怎么了吗?可是哪里不舒服?” 黑暗中,他看不清屋内,又走得很急,直到撞到齐桓的脚,身子一踉跄,将人扑向了床上。 熟悉的熏香扑面而来,心口砰砰地跳,姜时不禁吞咽一声,寻着那热源而去,“齐桓...” 齐桓感受着一点点向他靠近的喘息,听不出什么情绪道,“起来。” 姜时身子一僵,随即爬了起来,僵愣地站在床边,慌张道,“对,对不起...” 两人两年来的关系多少有些不清不楚,会一起吃饭,一起谈心。 姜时偶尔也会留宿,但多数时候是一起平躺在床上,偶尔也会有亲密之事,但屈指可数。 他有时会想问问齐桓,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可每次话到嘴边又会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只要两人都在彼此身边。 齐桓随着姜时的起身而坐起,他垂着眸子看着姜时的鞋尖,眼前之人一动不动。 他手搭放在膝盖上轻轻揉搓一瞬,抬手轻解姜时腰间系带,那上面还有他亲手系上去的玉佩。 玉佩随着腰带闷声坠地,姜时垂首看着坐在面前之人,颤声道,“齐桓...” 半晌后,姜时跌跌撞撞地跑去桌面倒了水,帮齐桓清了口,两人才躺了下来。 姜时将人揽进怀中时,心口间仍是颤的,“齐桓,你想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 齐桓垂眸想了想,低声回道,“看你像以往那样,招猫逗狗。” 姜时听闻,微微一愣,竟是没想他是这般回答。 齐桓并没有陷在这个设想中,只又道,“如今太尉府如日中天,父皇不知出于何意,却在此刻升了你的职,你近来且小心些。” 卫尉向来由皇上直属,按理说,无论如何是轮不到与南家一条心的姜时... 姜时听道齐桓说起正事,也不禁思绪回笼,沉声回道,“我知晓的你放心,遇见什么事也会多琢磨,实在想不透会与你说。” 齐桓闻言,轻应了一声。 屋内久无回音,直到齐桓快入睡时,耳边又听姜时喃喃道,“齐桓,我们...” 他话语微顿,剩下的话更轻,轻道姜时如自问一般,“算是什么关系呢?” 齐桓睁着双眼看向落下的床帘,并未回话。 就这样,不知多久,耳边传来姜时平稳的呼吸,他才轻声道,“什么关系都好,只要你觉得轻松自在。” 第218章 齐栀被掳 正月十六这日,六公主齐栀于宫内消失。 齐衍发了疯似的冲进齐晏的长定殿,一脚踹开房门的奴才,便冲进房内,“齐晏,栀儿在哪?” 坐在书案前的齐晏闻言微微蹙眉,抬眸道,“何意?” “你还装?”齐衍咬牙,“你以为,掳走栀儿就能拿捏我了不成?” 齐晏前几日去了漪澜殿后,当夜齐栀就发起了高烧,好不容易昨夜才渐渐退了烧,今日人就不见了,除齐晏外,他实想不出其他人。 齐晏沉着眸,冷笑一声,“原是老四丢了妹妹,来我这寻了。”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可是怎么办呢?我这里也没有老四的宝贝妹妹。” 齐衍盯着齐晏那蛇蝎似的眸子,威胁道,“将栀儿送回来,我可以当此事不曾发生,不然,我今日就让沈思给萧家陪命。” “随你,你让整个沈家给萧家陪命,我都无意见。”齐晏摊了摊手,她向来孤立无援,并不惧威胁。 “不过在那之前,老四还是好好想自己可还得罪过谁吧。”她好似看热闹一般道,“莫要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啊。” “毕竟,栀儿可是你在宫中唯一的至亲了呀。”至亲两字,齐晏咬得异常清晰,玩味之意甚重。 齐衍双拳紧握,回道,“那也好过皇兄从无至亲,孤苦成人的好,不是吗?” 齐晏闻言,脸色一僵,幽幽地盯着彻底撕碎温润面具的齐衍。 齐衍见她这般模样,冷呵一声,又道,“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每次望向我二人时,那渴求爱的模样,真真是可怜极了。” 说罢,他也不在意齐晏是何神情,甩袖离去。 而独留在屋内的齐晏,黑着脸坐在书案前,透过窗户缝隙看向齐衍匆匆离去的背影,眸中的阴沉,却有着嗜血的疯狂。 她猛地起身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朝外喊道,“备车!” 南浔又是将人折腾了一夜,日上三竿时,将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又亲自喂了饭,闻笙才有了些好脸色。 只是,碗筷放下,被揪着耳朵问,下次还敢不敢时,她硬是顶着闻笙羞恼的视线,回了句,“下次还敢…” 于是,她就被撵出了门。 绿玉蹲在大树底下,见到她被赶出来,微微一笑,在心里说了一句,“该…” 日日夜夜的折腾,就连她眼底的淤青都快到鼻尖了!然而,这姑爷婚后是越过越抠,很久不给她赏钱了! 是谁!每日夜里给她备着热水! 她没有心! 南浔被撵出来后,又对上了绿玉幽怨的眼神,顿时不知所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快速溜走了…真可怕,她最近也没做什么呀。 于是,快速溜走的人并未看到绿玉那更为幽怨的眸色。 南浔出了门,慢悠悠地又去了那家有岭南风味的酒馆,管事的驾轻就熟地将她引去二楼。 南浔进了包房后,还不待坐下,就听齐晏出声问道,“是不是你掳走了齐栀?” 她闻言,淡淡地瞥了齐晏一眼,随意坐在了她的对面,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怎地,六公主不在宫中吗?” 齐晏阴沉着脸,未回复南浔的话,只又问道,“你掳走她是何意?别忘了,她根本不是皇嗣,你威胁不到齐衍。” 南浔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不由眉头一挑,轻笑一声,“倒是不知三皇子何时与六公主关系这般好了,这焦急的模样,让我险些以为对面坐着的是四皇子呢…” 齐晏闻言,微微一愣,快速垂眸隐去眸中的情绪,才又道,“我并不在意你要将齐栀如何,但莫要因你之行,而让沈家为你背锅。” “哦?”南浔饶有兴致地看着齐晏,她并没有错过她眸中那一丝的迟疑。 南浔手指敲打在桌面,幽幽道,“三皇子还在意沈家呢?我以为从你挑起萧沈两家矛盾时,就已放弃沈家的支持了呢。” 齐晏看着如今面向她,始终沉稳的南浔,沉声问道,“你究竟何意?” “三皇子这话有意思,你找我来,却问我何意?”南浔淡淡道。 “我以为…我们暂且能算上盟友。”齐晏沉声道。 “盟友?就凭一点齐栀非皇室?”南浔迎上齐晏的视线,“一个公主,她是不是皇室,又如何呢?” “何况,我不是也没把三公主的身份说出去吗?”南浔刻意强调三公主,以来刺激齐晏。 果不其然,齐晏闻言双拳紧握,“你到底还想知道些什么?” “三公主又错了,你该想想你还知道什么。”南浔唇角微勾,“毕竟,…” 谁能想,连沈家都不放在眼里的齐晏,竟会莫名因一个齐栀而失了分寸。 有意思。 齐晏听出她话语中的威胁,出言道,“那你又怎知晓,你一定也护得住闻家女的呢?” 她看着南浔逐渐趋平的唇角,继续道,“她又可知你掳走了她的手帕之交?” “你现在就可以去太尉府告诉她,只要…”南浔话语微顿,“她信你。” 齐晏阴沉着眸子看向南浔,久未言语。 南浔不耐道,“齐晏,我没心思和你打嘴仗,收起你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尽可能地对我坦言,不然…” …… 昨日十五,但闻笙余毒却未发作。 她虽未开口去问,却也大概猜出,应该是与那日街头,南浔喂给她的药丸有关。 将南浔撵了出去后,闻笙环膝而坐,思绪不禁泛空了许久。 那药丸,父亲曾给过她… 闻笙也不知在床上坐了多久,随后起身着衣,将身上的朵朵红梅悄然藏起。 她肌肤娇嫩,被折腾了一夜的肌肤,略有摩擦都会有些许的疼意,她不由地红着脸颊,在心口又将每次都要发狠的小色胚骂了又骂,才有些消了气。 穿好衣衫后,她稍作洗漱,便乘车去了相府,去之前,还让绿玉叫上了向西。 踏入府中后,她未像往日一般直奔后宅,而是问了通传的仆人,踱步去了她爹的书房。 第219章 南家的弱点 闻有政看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闻笙,一身妇人装扮,一脸的温婉,只那眸子的疏离却与未出阁时一般。 “看来你昨晚未有毒发。”闻有政想着上次南浔将人抱走时,闻笙的那一脸的苍白,开口道。 闻笙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吟一瞬,淡淡道,“还要多谢父亲的药。” “她给你,便吃了吗?”闻有政没有反驳,只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 闻笙听闻,并未言语,但闻有政却从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 他默了默,眼神示意她坐下,“就那么相信她,不用提防她给的也是毒药?” “女儿信她。”闻笙并未犹豫地点了点头。 闻有政视线扫过闻笙低头间,脖颈处不小心露出的红痕,眸子不禁沉了沉,“有何用呢?找不出母蛊,得不到解药。” 他话语微顿,看着闻笙疏离的眸子,继续道,“若是身份有朝暴露,甚至连你名节都将护不住。” 与一女子相恋,并以身相许,真真是一丝退路不给自己所留。 话已至此,闻有政以为他至少会在闻笙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裂痕,打破她眸间沉稳的疏离。 却没想到,闻笙只沉稳道,“何名节?我为南家妇,世人皆知。” 闻有政闻言,探究地看向这个自小恪守闺阁之礼,从未行之踏错的女儿。 闻笙毫不畏惧地迎上父亲的打量,问道,“您是何时知晓阿浔身份的呢?” 闻有政眯了眯眼,沉声问道,“这很重要吗?” “这取决于您。”闻笙回道。 取决于这是否涉及您所想,所瞒。 闻有政读懂她话中的含义,轻笑一声,“是吗?” 屋内又是一阵静默。 半晌,闻有政才模棱两可道,“在你二人回来之前。” 闻有政的这个回答很广泛,即使是回来的前一夜,也算是回来之前。 而闻笙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她恍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蛊虫既以吞噬女子血液为生。 如果中蛊之人一开始便是奔着南浔而去,那说明南浔的女子之身早已暴露。 而如果中蛊之人一开始便是奔着她而去,那则说明在最后南下时的南家亲信中仍有叛徒。 知晓她为何人,更知晓她于南浔的重要性。 但无论那背后之人,究竟是奔着她二人谁而去,南家...皆有叛徒,且这叛徒,定为南家极为信任之人。 思及至此,闻笙猛然抬眸,对上父亲视线时,不禁心口一震。 ...... 南浔踏出酒楼后,不过走了几步,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尾随着自己。 她微微挑眉,不禁慢放脚步,确认了自己的直觉后,随即快步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 跟随她的两人见此,不禁紧随其后,却不想才跑入巷子,就见南浔正背手而立,似等他们而来。 两人显然没料到这般场景,一时惊慌地环视了下四周,转身要跑。 “跑什么?”南浔开口拦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他那宝贝妹妹,不然接下来,我将踏平崇福寺。”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转身消失在巷子之中。 南浔目光深邃地站立在原地,确认人已离去后,也转身去了廷尉府。 廷尉府内。 宋辞坐在屋内的窗边,看着迈步而入的南浔,慢悠悠道,“比我预想中,来得晚了些。” 南浔坐到她对面,开口道,“你倒是胆大。”当朝公主说掳就掳。 宋辞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还行吧。” “你把她关哪了?”南浔问道。 宋辞拿起桌板上的花,回道,“地牢…的雅间,但总体来说环境还不错?” 南浔默了默,又问“问完了吗?” “没问。”宋辞淡淡回道,“我有何可问的。” “那我带走了。”南浔起身道。 宋辞修剪了手中的花,插入花瓶,“还是就留在廷尉府吧。” “何意?”南浔转过身来,微微蹙眉。 宋辞头都没抬道,“我把齐栀弄出宫来,没用南家一个人,你猜何意?” 说罢,她这才抬起头来迎上南浔的视线,“只要你每次甩干净尾巴,廷尉府比太尉府,更适合齐栀待着。” “宋大人那边…” “那你不用担心,我爹发现与否,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南浔听闻,矗立在原地,沉吟一瞬道,“我需要让人查查齐栀的身体。” 宋辞轻应了一声,“我给你安排,到时你直接和他对接。” 南浔点了点头,“知道了。” 宋辞收回视线,将最后一束花插入花瓶之中,又开口问道,“你不问我为何知晓你需要齐栀,又如何将人弄了出来吗?” “我还需要问得这般分明吗?” 宋辞欣赏着最终完成的花束,笑道,“怎不需要,我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背后插你一刀呢?” 说完,她也不待南浔回复,抱起那束插花,“好看吗?” 阳光下,宋辞的笑意灿烂,却不达眼底。 无论是花还是宋辞,南浔都只看了一眼,便回道,“你向来善观察人心,而你我二人又一同长大,你对我了如指掌,如果你对我用计,我定然逃脱不掉。” 她话语微顿,继续道,“但是阿辞,我不会信你会害我,或姑母,你不必以此试探我,回去之后,我会尽量彻查周身之人,我会站上高位,让姑母去过本该有的人生。” 南浔走后,宋辞望着桌上花时,已然收起了那不达眼底的笑意。 南家之人,无论小的,还是大的,只善阳谋,不欺暗室。 相信人性至善,也看不了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与苟且。 这定然是好的品质,可宋辞偏偏觉得这一点,才是南家最大的弱点。 跟踪南浔的两人,自巷子离去,便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复命,将南浔的话带给了齐衍。 齐衍闻言后,紧闭双眼定立在摇曳的蜡烛前,紧握双拳。 额间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愤怒。 他沉声道,“继续给我找,翻遍整个盛京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六公主齐栀消失一事,并未从宫内传至民间,甚至宫中都好似无人知晓一般。 南轻一回宫得到消息后,只微微愣神一瞬,问道,“齐胤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海棠躬身道,“并无,好似并不知晓消息。” 南轻闻言轻笑一声,未再说什么,只道,“知道了,下去吧。” 海棠应声而去,此事也并未在凤鸾殿掀起波澜。 只有齐衍,命人找遍盛京城,甚至还派人夜探太尉府,只是,无一人生还罢了。 他阴沉着脸找到南浔时,已是几日之后。 仆人进来通报时,南浔正在后院抱着闻笙看不正经的话本子。 她闻言后,只淡淡应了一声,“知晓了。”然而人却动也未动。 闻笙的视线从那羞耻的页面移开,转过头去问道,“四皇子找你何事?” 南浔并未说与闻笙,齐栀被掳一事,只回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罢了,且让他等着吧。” 闻笙闻言,微微蹙眉,还不待说些什么,就又听南浔道,“你快看嘛,今晚我们也用这个姿势,好不好…” 她思绪被打散,视线下意识又扫回书面,只见书中两个衣衫半褪的女子,一人爬伏在书案上,一人执笔… 她脸色蓦然一红,夺过那书,一把扔向一旁,轻斥道,“南浔!” “嗯嗯,我在呢。”南浔眸眼亮晶晶地看着闻笙,俨然一副不知惹得脸薄之人气恼的模样,她甚至还开口讨哄道,“可不可以嘛,清清…” 闻笙见她这般不知羞,不禁恼道,“休想,你就会磋磨人。” 她只一想到那姿势,都觉羞耻,怎可以…她绝不要,“你起开,莫要离我这般近。” 被推开的南浔仿佛狗皮膏药一般,又凑了上去,“我想嘛…,求你了,我们试试,就试一次,你要是不喜欢,疼…” 闻笙被她缠得无奈又羞耻,实受不得地伸手捏住那耳朵,将人拎了起来,撵出了门外,“你再想那些磋磨人的东西,晚上也不要回来睡了。” 被关在房外的南浔,揉着自己的耳朵,不甘心地继续道,“就试一次,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下次,下次我们就换其他的姿势嘛…” 站在房门内的闻笙听闻她那孟浪之言,一时间脸色的红意蔓延全身,热得她双眸盈雾。 闻笙扶着门窗,又朝着门外将人骂了一句,“色胚,我不要理你了!”话落后,闻笙身上热意不减,垂眸间眼底仍由温柔。 色胚孟浪至极,也不枉被人唤了十几年的纨绔。 过分的坏家伙。 门外的南浔听了闻笙的娇嗔,嘿嘿一笑,这才慢悠悠地去了前堂。 齐衍等了三五盏茶的功夫不止,已然不耐了许久,但见她姗姗来迟,仍是不得主动开口道,“南小将军。” 短短四个字,却颇有咬牙切齿之势。 南浔听后不禁挑了挑眉,回道,“四皇子,有失远迎啊。”说罢,她慵懒地坐上主座,笑看着齐衍一言不发。 齐衍被她傲慢的态度所气恼,宽大衣袖下的双拳不禁紧握,但还是尽量体面道,“不知栀儿现况如何?” “还不错,毕竟也是我夫人的手帕之交,既被请来做客,定然以礼待之。”南浔回道。 齐衍闻言,沉眸打量南浔,思量她话中真伪,“我怎能确定栀儿在南小将军这里?” 南浔挥挥手,向西随即呈上了一个簪子,正是齐栀消失那日所戴。 齐衍见了瞳孔微震,一把夺过那簪子,低吼道,“南浔,你可知劫持当朝公主可是重罪!” “那四皇子有证据吗?”南浔微微一笑。 “这簪子…” 南浔打断道,“这簪子不是我帮你四皇子寻妹妹时,寻来的线索吗?” 她看着脸色发黑的齐衍,继续道,“宫中至今没有传出六公主失踪的消息,想来,是四皇子将此事压住的吧?” “这般大事,四皇子都不闹到朝野皆知,可是怕以此被扒出什么秘密来吗?”南浔问道,“什么秘密值得你这般隐瞒?” 齐衍回道,“自然是怕栀儿名节受损!” 南浔轻笑一声,“哦~” 齐衍见她这般模样,且有种重拳出击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微微调整情绪,“南小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南浔只看着他,并不言语。 看惯了齐衍那张温润的脸,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是有趣,不似宋沂那般低贱地上不得台面,而是知道适当暴露情绪以示弱。 齐衍又道,“衍愚钝,还请南小将军指明。” “还需我提点?”南浔淡淡道,“看来四皇子也没有多疼妹妹啊…” 甚至也没有多少诚意,时隔五日才寻了过来。 齐衍见她软硬不吃,低头一瞬隐去眸中的杀意。 静默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我确为那批大周遗军之主。” 南浔并不吃惊,只配合道,“哦?那四皇子可就是我与廷尉大人寻得那前朝遗嗣了?” “那这…整个萧家可都是通敌叛国之罪了啊。”南浔看着齐衍道。 齐衍紧盯着南浔的眸子,从怀中掏出一兵符,推至南浔面前,“凭此符,可调遣那批剩余之兵,以此,可能换得栀儿平安归来?” 南浔甚至懒得看那兵符一眼,“南家最不缺的就是兵,何况军之重者为将也,我便是收了这兵符,他们也不一定为我所用。” 齐衍闻言,不禁咬牙道,“既不是为此,南小将军又何必大费周章?” “大费周章的,不是四皇子吗?”南浔幽幽道。 瞻前顾后,支支吾吾,拖延时间。 南浔不欲与他纠缠,她早命人查过齐栀的身体,存有蛊虫以为事实,她只想知道,齐栀体内的蛊,可为闻笙余毒之母蛊。 她冷眸起身道,“臣还有公事处理,四皇子还请回吧。” “南浔,你到底想要什么?”齐衍喊住她,“至少,要我有才能给你吧!” 南浔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齐衍。 其愤怒不作假,倘若蛊虫为他所下,此刻也该以她女子身份作威胁交易了。 还是说,齐栀还不值得她以此来与她讨条件? 第220章 他人之棋 房间内,两人相对而视,南浔沉眸试探道,“我要齐栀体内的蛊。” 齐衍闻言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浔,蛊虫一事,他向来做的周密,南浔怎会得知此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浔始终盯着齐衍,并未错过他一丝神情,她不知齐衍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是因为她猜到了蛊虫在谁身上。 还是…他在诧异于她竟知晓蛊虫的存在。 南浔眯了眯眼,开口道,“怎么,四皇子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吗?” 笃定的语气不禁让齐衍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忍耐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浔见他愿意聊此事,又坐回座位上,淡淡道,“四皇子觉得你此时有什么资格来问我问题呢?” 齐衍贵为皇子,虽无母妃庇护,却也因背靠萧家,并未受过什么欺侮,如今南浔这般轻视态度,让他自觉受辱。 他双拳紧握,咬牙道,“可你要那蛊又有何用!” 南家的人,不是都活着呢吗! 而齐衍话落间,南浔心口也不由一震,齐衍竟是不知… 不知闻笙曾身中子蛊,且余毒未解。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她女子之身。 既如此,那齐栀身上的母蛊,可是齐衍所种? 若是他所种,他又为何不知? 南浔心中破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只模棱两可道,“自然你有何用,我就有何用。” 她记得云老说此蛊为“换命蛊”,所以若想驱除蛊虫,需心意相通之人的心头血来引得蛊虫离体。 那被寄养在人体内的母蛊呢? 除控制子蛊外还有何用? 可也能换命? 齐衍被她话所刺痛,他一生执着,都不过想要复活真正的齐栀,让真正的亲人回来罢了! 他为此努力了近二十年,如今南浔却是说夺便要夺,可还有天理所在! 何况,她南浔父母健在,又有美妻在旁,她用来复活谁! “南浔,你莫要欺人太甚!” 南浔微微蹙眉,不解其意,只一副掠夺者的姿态又问道,“那蛊虫你在齐栀身体里养了多久了?” 齐衍恶狠狠地盯着南浔,并不言语。 “不说话?”南浔见此微微一笑,威胁道,“母体死,母蛊可会死?” 南浔自然不会让齐栀去死,她只是从齐衍的情绪中猜测出那母蛊于他而言,当极为重要。 果不其然,齐衍听闻后,猛地上前一步便要冲向南浔,却被向西一把拦住,最终只能囚于原地,怒视着南浔。 南浔摇了摇头,轻叹道,“四皇子莫要冲动了,今日你若能在太尉府动上我分毫,那漠北和岭南一带战死的敌国将士,都得气得从坟地里爬出来了。” 气他们竟被如此脆皮的兵杀于战场。 说罢,她又慢悠悠地问道,“所以,四皇子到底将那蛊养了多久了?” 她不紧不慢的,好似并不在意齐衍的回答一般,甚至面上多有不耐。 一副齐衍不好好回答,她便真的杀了齐栀,得不到就毁掉的模样。 可只有南浔知晓自己心口的慌乱,她以为只要找到蛊虫,逼迫养蛊之人交出解药,虽过程或许不顺,但事情便可接近尾声。 却不想…事情好似远不止这么简单。 “近二十年。”齐衍不甘道。 南浔闻言瞳孔微震,近二十年前那个小屁孩齐衍,懂什么… 她想着被供养在崇福寺那腐烂的胎首,出言嘲讽道,“近二十年啊?” “那我们的六公主,哦,不,那我们不知何处而来的小野种齐栀,可知宠爱了自己二十年的哥哥,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呢?” 南浔的话,让愤怒中的齐衍面色逐渐苍白,他斥道,“闭嘴。” 可南浔偏不如他意,继续道,“你常带她去崇福寺,可是那蛊虫能帮你把真正的齐栀复活?” 齐衍咬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南浔,我好像也从未针对过南家,你何必如此逼人!” “四皇子是没有针对过南家,但南家在清剿你私养的前朝遗军时,可也牺牲了不少人呢。” “那要我给南小将军赔个不是?” “那倒不必,你道歉那些死去的南家兵也回不来。” “所以呢?” “所以,你也不是大周遗嗣。”南浔在齐衍的注视下,又问道,“但你恰巧知晓了他的存在,所以才有那批兵,是也不是?” 齐衍:…… 南浔从齐衍的无言中得到答案,怎么会那么巧呢,年少无知的齐衍想要复活妹妹,就得到了换命蛊。 再之后,又机缘巧合地知晓了前朝尚有遗嗣存在,顶了他的身份蓦招了兵马。 她深看了齐衍一眼,贯爱下棋之人,自以为执子布局,运筹帷幄。 却不想,到头来,或许仍不知,自己也不过为他人之棋。 当真是可笑。 屋内空气静默许久,南浔沉吟道,“前朝遗民不可能轻信于你,你从何处得来了信物?” 那信物与蛊虫的由来是关键,何人布如此之大局? 她或是南家,是否也与齐衍一般为局中之棋,从齐曜开始,再到如今,这一环环之事,布局者究竟想做些什么? 齐衍沉眸看着南浔,依旧不语,往日眼中的废物,远比他所识更为聪慧。 南浔眉头微蹙,又问,“齐栀可是前朝遗嗣?” …… 姜时被提拔为卫尉后,几乎管控了整个皇宫,宫中事无巨细的事,他都能知晓些。 正月十五那日,本该帝后同寝,可皇上却在凤鸾殿扑了个空,气冲冲地去了丽妃那里,也就是齐桓的母妃所在的宫殿,直到次日才出。 甚至连太医一日去往御书房几次给皇上问诊,哪几位大臣被秘密召见,他都知晓,仿佛皇宫在他所掌控范围内。 但姜时却并没有为此飘然,反而却是越发谨慎,他不是绝对聪慧之人,却也不傻。 他被提拔不足月余,卫尉营何故仿佛皆为他亲信一般,臣服于他? 只是,他派出真正的亲信,去查所知消息时,得到的结果却与卫尉相同。 仿佛一切清晰,可又一切迷幻。 齐衍走后,南浔又在大堂内坐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可有云老消息?” 向西回道,“依旧在岭南一带。” “嗯。”南浔轻应了一声,便又起身出了府。 齐栀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她已然用不吃不喝默默反抗了许久,不过靠着大夫强行喂的补药吊着。 “想饿死自己?”南浔不做任何遮掩,踏入地牢,站立在齐栀面前,可齐栀面无神情,双眼紧闭,并不看她一眼。 南浔也并不在她的情绪,又道,“你知道你这条命对齐衍有多重要吗?” 他可是精心养了你体内的蛊虫近二十年。 提到齐衍,齐栀才有了些委屈的情绪,颤动的眼皮,险些藏不住晶莹的泪珠。 南浔继续道,“齐衍今日来太尉府寻你了。” 齐栀闻言,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南浔时,泪雾蒙蒙,我见犹怜。 可南浔站在她面前却无法共情,因为…倘若母蛊无法从齐栀体内驱除,那或许只有齐栀死,闻笙体内余毒方可清除。 这也是她没有和闻笙说此事的原因。 齐栀看着南浔的视线不知为何,总有种惧意,她颤巍道,“你抓我是想威胁皇兄什么?” 南浔看着齐栀,回道,“六公主不是知晓吗?” 齐栀睫毛轻颤,“我不知…“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六公主还真是会顶着这张颇有欺骗性的脸撒谎呢。” 说罢,她也不看齐栀是何神情,从一旁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道,“其实你早就知晓齐晏利用你,将圣上病重的消息传出对吧?” 南浔之言,犹如重石砸向湖面,水波炸起,浇染了湖边的路。 齐栀垂着眸子,小声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三皇兄又利用我将父皇的消息传给谁?” “怎听不懂了?不是你亲口说与我夫人的吗?”南浔出言提醒道,“在那家酒酿丸子的铺子里。” 在她与闻笙回门的第二日,她甚至有些怀疑,那日所见是否偶然。 齐栀闻言不解地看向南浔,摇摇头道,“没有,我不曾说过这话。” 小公主鼻尖发红,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大抵都会心软些。 可南浔并不理会她的委屈,沉声道,“你没说,你只是引导她这么去想。” 齐栀仍摇着头。 “你说你每年都会去崇福寺,还故意提及齐晏也知晓此事,且这么多年,只有去年初夏和与我俩偶遇那次,齐衍没有陪你…” 这般话语,目的也太过明显了些。 南浔看着齐栀渐渐苍白的脸色,继续道,“而在去年初夏你去过崇福寺没多久,雍凉王齐怀便来了盛京。” “怎样,还要我继续说吗?”南浔问道。 齐栀紧抓着被子不语。 南浔不耐地双手环胸,“还不说?” “那我再来推断一下,我们六公主为何这么做吧?” “其实,你早从自己的身体中猜出了异样,所以才顺理成章被齐晏利用。” “而后,又通过暴露崇福寺的方式,来试探南家是否会在意雍凉王回京一事,以此,好帮你深究崇福寺的秘密是否与你身体异样有关,对不对?” 齐栀很聪明,她察觉到了异样,却不去直问齐衍,让他有所怀疑,而是始终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齐晏,就是那个时机。 而刚好误打误撞,南家确实需要她体内的蛊。 齐栀静静地听着,南浔话落后,仍只道,“南小将军所言,齐栀听不懂…” 南浔看着仍旧淡然的齐栀,突然觉得,她之伪装,或许比齐衍更甚。 她静默一瞬,又想,那她对齐衍的感情,皆为伪装,还是也有真情呢? 思及至此,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栀,“公主听不懂也没什么关系,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已在这里的结果。” “你不说,无非是觉得四皇子还会来救你,但是我们小公主,你知晓你消失几日了吗?” “在你消失那日,他就知晓是我劫持了你。” 齐栀闻言微微抬眸,看着南浔道,“挑拨我与皇兄之间的感情,就能获得你想知道的消息了吗?。” 南浔冷笑一声,“不,我只是让你认清事实,就像我说的,过程并不重要。” “既如此,南小将军何必如此追问,一副要个真相的样子呢?”齐栀挑衅道。 南浔听闻,也不恼,“于我有何真相?我最终也不过是想要你体内的蛊罢了。” 她确实需要真相,才能将那一环环相扣的事解开。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梦中的不堪,这些事的背后之主可是针对于南家? 还是说,南家之灭,也是背后之主所设计的一环? “蛊?”齐栀问道。 未出过盛京,甚至鲜少出宫的小公主,并未听过岭南一带的禁秘之术。 南浔开口道,“正是,换命蛊。” “你可知,这条以你精血而活得蛊虫,已在你身体里养了近二十年?” “换命蛊”其名,就已足够骇人,何况还有那句,近二十年。 是谁而养,不言而喻。 齐栀闻言,脸色霎时更为苍白,“你休要胡人,等我皇兄找到我后,定饶不了你。” “皇兄?”南浔继续道,“齐晏不是已和你说了?那崇福寺供养的,才是真正的六公主——齐栀。” “你胡说!”齐栀坐起身来,怒视着南浔,“你胡说,你闭嘴,我不要听你讲话。” 可南浔又道,“你的好皇兄齐衍,想以你之命,换一个连尸体都腐烂的不成型,需要用禁术保存的死婴。” 何其可笑。 话落后,屋内久无回音,齐栀坐在床边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她甚至再想骂南浔,都无力… 就这般,不知平复了多久,才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倘若这蛊真为换命,南小将军夺来又是要换谁的命呢?” “你之言,漏洞百出。“ 南浔轻笑一声,“我也没说换命蛊只能换命啊?”她幽幽道,“蛊能控人心智,让中蛊者听之任之,你说…谁不想得到它呢?” 第221章 烧热水 是夜,季春三月的夜晚依旧寒风瑟瑟,南浔自地牢中出来后宋辞还未归府。 如此,她也未多做停留,返回府中。 太尉府的后院灯火通明,闻笙手执一书,坐立于窗边小榻。 桌案上燃着明亮的烛火,火苗摇曳为那清冷的容颜渡上温柔的光,绿玉矗立在一旁,时不时看向外间。 “小姐,可要先吃些吃食垫垫肚子?”绿玉开口问道。 闻笙摇了摇头,“我等阿浔一起,她没提前递消息回来,应该是一会就会回来了。” 话落间,院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闻笙唇角微提,刚要起身去迎上两步,余光便又见到她白日里仍在一旁的书。 她不由一顿,收回视线坐在榻边,淡淡道,“去让厨房传膳来吧。” “是。”绿玉应声而去,走到门边时,南浔恰好从外间将门推了开来。 绿玉将人白了一眼,“呦,姑爷还知道回来呢?” 她将人一拱,踏出房门,“您饿死我们小姐算了呗,这才嫁给您多久啊,就又要原形毕露了。” 说罢,她也不管张了张嘴就要解释的南浔,迈步而去。 南浔受了憋,咬唇进了里屋,“闻清清,绿玉这是怎地了,我可惹着她了。” 闻笙闻言头也不抬,视线只在手中的书上,颇有情绪道,“那不是要问问南小将军自己。” 南浔微微蹙眉,这才意识到,怕是自己惹着绿玉的主子了,那小丫头才又那般小嘴一巴地使性子。 她忙脱了冰凉的外衣,拥了过去,“好清清,你怎么了呀?” “可是因为我今日太忙了,没陪你回来吃午膳?我下次无论怎样都赶回来和你一同吃午膳好不好?” 闻笙余光瞥了眼被南浔随手脱在地上的外衣,伸手将拥上来的人推了推,“莫要碰我。” “那可不成,我忍不住。”南浔将坐远了一点点的人又捞了回来,一把抱上自己的腿,看着那娇嗔的脸,又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声。 “好清清,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呀,你说与我,我才会改呀,嗯——?”南浔一手揉着那娇软的腰肢,一手牵起那柔荑,顺着那手腕处向上抚弄。 闻笙被她几乎刻进骨子里的色意与孟浪弄得身子发热,她抽回那只被握着的手,伸手提起南浔的一只耳朵。 “说了多少次了,脱了的衣服不要扔在地上。” 南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唔,上面有凉气嘛,我怕凉到你,再不小心染了风寒。” “我一会就捡起来好不好?” “不好。”闻笙迎着南浔炙热的视线回道。 南浔难得见到这般娇嗔的闻笙,她只觉甚是可爱,便忍着心口的欲望,哄道,“那你说,怎样才好?” 闻笙听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你...今晚睡去书房好不好?” 她在南浔略有危险气息的视线中,话音越来越低,“我想歇息一晚...” 歇过一晚,好让你忘记白日那羞耻的东西.... 南浔舔了舔唇,开始倒打一耙,“你见过哪家新婚夫妻才成婚一月余就分房睡的?” “闻清清,你是不是成婚后,就没那么爱我了?” “你以前都纵着我的,想要多少都给我,甚至那夜,便是从后面...” 闻笙见人越说越多,生怕被传膳去而复返的绿玉听到,那她真是没有脸了。 她忙伸手将这人的嘴捂上,急道,“南浔!” 南浔瘪瘪嘴,以舌为指挠了挠闻笙的手心,又伸手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怎就不让说了,怎以前给得,现在就给不了了?”南浔委屈地看着闻笙,显然一副被辜负了似的模样。 闻笙被她看得不知为何,竟真的莫名生上一股子愧疚感。 可余光又看向那话本子时,耳尖已然通红,羞闹道,“你伶牙俐齿!” “得寸进尺!” 南浔自也是注意到她余光看向了两次榻里。 她也顺着那视线看了两次,一眼便见着白日的那个话本子。 她挑了挑眉,这才知晓闻笙这是与她闹些什么,“我多伶牙俐齿,还能说得过我名满盛京的夫人不成?” “夫人之才,可天下皆知。”说罢,她看向闻笙的胸口,“你就说吧,现在对我的爱还有几分。” “我改还来得及么?” “怎样才能再多得些夫人的喜欢,不让夫人厌恶呢?” “可怜我今日在外,脑里心里全是夫人,办完了事急匆匆地便回了来。” “早知一会来便要面对变了心的夫人,还不如让我在外间多冻会,外间的寒风也抵不过我此刻的心寒...唔~” 闻笙垂着眸子,看着一脸得意盯着自己胸口的还满嘴胡说八道的人,只觉又气又羞。 可她实说不出什么来,难不成要不打自招说是自己觉得白日间在那话本子上看得姿势太过羞耻,她害羞... 那这色胚岂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模样,定是要追问于她,是不是一整日都想着这事。 她才没有... 耳尖的红意蔓延至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咬唇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给你,给你....” 她颤巍着连说了两次,给你。 全都给你,莫要再说那些令人羞耻的话了。 被按在眼馋了一夜的高耸之上的人,一脸的得逞,低沉蹭了又蹭,“你喂我嘛...” “南浔。”闻笙才放任了她,听了这话遍又将人提耳揪了起来,“你要不要,不要...” 南浔小嘴一憋,又一副委屈的模样,“你看,我就说...” “去关门!”闻笙侧目,咬唇轻斥。 “得令!”南浔连跑带跳地去关门,刚好看到踱步而回的绿玉。 她上前一步,先夺过那碗白粥,开心道,“好绿玉了,在把晚膳温一温,我俩晚点再吃。” 说罢,她转身进屋,又转过身来,“记得在备些热水呀。” 绿玉看着紧关的房门,复又抬头看了眼高挂的明月,微微一笑。 烧热水,天天就是烧热水,干脆把她发配到厨房去得了。 温膳食,烧热水!!! 第222章 喂我 南浔关上门后,便一脸谄媚地端着粥回了屋内,“清清~快趁热吃点。” 她握着汤勺去喂,闻笙却侧脸躲过,自己接过了碗。 南浔也不说什么,只又坐得近了些,伸手去环闻笙的腰,“多吃点,要不一会你又要受不住了。” 闻笙呼吸一滞,转过头去,“你还要不要我吃。” “当然要,你多吃些。”南浔嘿嘿一笑,生怕把人惹恼了便吃不到了。 闻笙只一眼便能看出她所想,咬唇将人又瞪了几眼,才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她申时才吃了几块点心,并不大饿,又有意晾着色胚,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许久。 南浔见她这般,看得着急,却也不敢将人催上一催。 实忍不住了,就会埋在闻笙的脖颈处嗅上一嗅,又吻在她耳尖,“清清,清清...” 闻笙余光瞧着,只见这人急得好似快魔怔了一般,她实不想用下流二字来形容一个女孩子。 可这人鬼迷日眼地粘在自己身上乱嗅的模样,实叫人看不下去。 她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粥碗放置一旁,无奈道,“你这般,我怎么...”怎么脱了衣衫。 南浔见闻笙终于放下了碗,忙紧抬起头来,退开了一拳的距离,轻声道,“你脱...” 我不妨碍你,你快脱!! 闻笙被她孟浪的话气堵了一番,又将人瞪了一眼,才抬手去解那腰间系带。 冬日厚重的衣衫一一滑落,只余一件月牙白的肚兜。 南浔眼睛痴痴地看着,脑子却还在不停地回想,刚刚那件中衣顺着嫩滑的肌肤轻轻滑落之景。 当真是让她眼热到,恨不得做那件闻笙需贴身而着的中衣。 好日日黏在那白皙香软的肌肤之上,细心呵护。 屋内烛光之明亮,丝毫不输那日之大婚,南浔喜欢在明亮的视野下,细细地看尽闻笙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修长的脖颈,漂亮的锁骨,以及肚兜之下傲人的身姿... 她更喜欢,在明亮的视野下,看尽闻笙眼里分明害羞却仍会纵容的爱意。 她抬起眸子,迎上那如想象中一般的眸色。 南浔想,任她轮回千百世,都不会再遇到一个这般爱她的闻清禾。 闻清禾的爱是放任,是给予,是违背本性的包容与理解,仿佛闻清禾永远只在意她满不满足。 南浔不禁去想,但她的爱好像是贪婪,是索取,是放任本性的占有... 她垂了垂眸,声音暗哑道,“肚兜,也脱了...” 屋内的暖炉烧得旺盛,可赤身之下仍有些凉意,但这丝丝的凉意都不敌南浔的一句话,瞬间让泛粉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之粟。 闻笙迎着南浔的视线,伸手慢慢解开那肚兜,其下之姿见于烛火之下,更入南浔眸眼之中。 南浔吞咽一声,“喂我...” 闻笙闻言,身子一颤,颤巍捧起,微微倾身,哄道,“啊...” 南浔双目发红,猛地扑了上去... 体香占满了鼻息。 大口大口的,急迫地好似几日不曾进食的乞丐。 闻笙一手环着她的脑袋,轻柔那耳唇,一手轻拍在她的背脊,“慢点...阿浔....” “多唤我...” “阿浔...” 大口贪婪的乞丐应承着每声呼唤,每一声都是极大的满足。 可,仍不够... 南浔余光扫过倒趴在榻上的那话本子,猛地将人抱起。 毛笔是没有了,但桌子却是现成的。 “啊...”闻笙惊呼出声,却又见南浔并未抱着她走向床榻,反而是屋内的梳妆台... 她瞳孔微震,抗拒地摇头,可南浔却狠心在她祈求的视线中,将她翻了个身,直面梳妆台上的镜子。 镜中的女人衣衫半褪,赤裸在外的肌肤,深浅不一的红梅绽放其中,可见承欢之久。 而这具身体之主,脸色红润,唇色如桃,满眼秋水,清冷又妩媚,颇有放荡之姿,让闻笙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一时惊慌又羞恼,她摇着头,有些哭泣道,“南浔,我不要...” 第223章 别扭 此时的南浔如何还能听得进闻笙的话,她自背后拥了上来,吻落在瘦弱的肩膀,眼神却始终看向镜中的闻笙… 她将人按压在梳妆台上,轻哄道,“就一次,一次好不好...” 闻笙摇了摇头,“不要...”她实不敢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手背过去拽着南浔的衣摆,低泣道,“很羞耻。” 看着自己承欢的模样,很羞耻… 南浔伸手抚过闻笙的脸吻了上去,“那就不看镜子,看着我,好不好?” 湿热的吻落下,舌尖闯入口腔,霸道地令人头脑微热。 半晌后,南浔伸手拔下闻笙发间的发钗,微微退去,银丝拉缠,缠绵又暧昧。 只见三千青丝如瀑,平整地铺洒在诱人的薄背,温柔至极,再看那镜中之人,侧脸避过镜面,不住地喘息。 红润的脸颊挂着细细的薄汗,超长的睫毛,每一次的轻眨下,都让那漂亮的眸子更为水润。 美。 太美了。 美得南浔想全部占有。 南浔又痴痴地将人往前挤了挤,去吻那绝美的侧脸。 闻笙身子不禁前倾。 双手拄着镜面,既想要用力支撑不稳的身子,又不敢用力怕将它弄碎。 她闭着双眼,微微屏息,贝齿咬紧下唇,隐去更为羞耻的呻吟。 南浔曾看过很多次闻笙承欢时的神情,那清纯又妩媚,难耐又纵容的模样,每一次都足以让她兴奋。 这一次,更甚… “清清,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嗯?”南浔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哄,“真的很美的…” 闻笙闭着双眼,轻轻摇头,但随即一阵酥麻袭来,让她险些落泪。 “清清…” “嗯…“破碎的呻吟从紧咬的唇间漏出,镜中的美人微微睁目的瞬间,眼角便滑落了一滴泪,“混蛋…” 谁知,色气上头的人听闻,眸中反而有了一丝邪魅之气。 她唇角轻提,“夫人,我确实是混蛋呀…” 遇见你之前是旁人口中的混蛋,遇见你之后只想做你身上的混蛋。 低泣的呻吟,娇嗔的斥骂,以及缠绵的水汽萦绕在屋内,直到许久才停歇下来。 吃饱喝足的混蛋理智渐渐回笼,她看着无力趴伏在梳妆镜上低泣喘息的闻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了。 她有些慌乱地将人抱起,快步回到了床上,“清清,我…” 她凑过去想哄人,却不想闻笙的泪决堤了一般,双眼通红地将她推开,“你起开,我不要理你…” 闻笙翻了个身,赤裸着身体缩在床角,轻轻抽泣。 当真是混蛋,压着她那般用力,说什么成婚后她变心了,分明是她…以前还会求着,哄着她。 如今花样越来越多,还用蛮力…她有心纵她,她却不知心疼她。 南浔跪坐在床边俯身凑了过去,想像以往一般将人抱进怀中哄上一哄,却还不待靠近,闻笙反而坐了起来。 “你还来,还要?”哽咽的声音下是些许的不敢置信。 此时的闻笙发丝些许凌乱,漂亮的眸眼红红地盈着泪,甚至鼻尖都有些发红,再往下,身上红痕斑驳,更是一副被欺负的委屈的模样。 “不来了,肯定不来了…”南浔急忙摆了摆手。 她也知晓是自己太为过分了,忙道歉,“是我混蛋,上了头,不顾你的感受,我以后定然不敢了,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了好不好?” 闻笙听闻她的话,不自觉地更为委屈,盈在眼眶中的泪大滴大滴地掉,她才不信她下次不敢了。 “我才不信你呢。”她抽泣道。 她倒也不是只气南浔,也有一半是气自己,气自己有心纵她,却又因骨子的矜持,而不能全然放得开。 既觉放荡受辱,又觉南浔不像以往那般哄她。 南浔见闻笙这般模样,悔得都想抽自己两巴掌,“清清,你别哭好不好,我真不敢了…” “你出去,我不要见你…” …… 南浔哭丧着脸,抱着被子踏出房门时,绿玉先是微微一愣,她家小姐竟把这人请出房去睡了? 那她今夜是不是可以不用候着烧水了!? 但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头,绿玉又瞬间顿悟,以她家小姐对这人的心软纵容劲,她得做了什么混蛋事,才能让她家小姐舍得在晚上将人撵出房门啊!! 她叉腰上前,一把夺过南浔的被子,“呦,姑爷,大晚上晾被子啊,奴给您晾啊!” 说罢,也不等南浔回复,抱着被子转身就走。 盖什么盖,冻着得了! 南浔被撵出房门一夜,闻笙又早起回了相府一事被传到南夫人面前时,她细细一问,顿时都替她家那个不着调的没脸。 哪有人外出意思,才归了府,也不顾及妻子为等她还未食膳,便关了门子要求欢,直到半夜的? 也就闻笙纵得她,自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到不知好歹了。 将南浔撵出屋后,哭累了的闻笙浅睡了一会便醒了,成婚以来她也有些适应每夜趴在南浔怀中睡觉的感觉,所以她也睡得并不安稳。 过了一夜,她显然气消了些,坐在床上开始想自己是否有些小题大做,哭闹一番,既没让那人快活,自己也睡得不大舒心。 可她颤巍着双腿下床后,又见到那梳妆镜时,昨夜的羞耻感又瞬间袭遍全身,仿佛又被南浔压在上面哄着给了她一次。 她猛然收回视线,狠心地想,就是那混蛋的错,她这次才不要轻易地原谅她。 她快速洗漱一番,实觉无法直视那台梳妆镜,便决定先回相府住上几日,陪陪娘亲。 她扫过地上那件南浔的外衣,轻叹一声,还是踱步过去将其捡起。 衣衫抖落间,闻笙闻到了那外衣上沾染的淡淡的却熟悉的香。 阿浔,昨日…去见了六公主齐栀? 第224章 她欺负你了? 三月清晨的寒意,还几乎与冬月一般,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冷。 街道两旁的树木依旧光秃秃的,晨霜覆盖在枯黄的草地上,仿佛一层薄薄的银纱。 闻笙乘车匆匆地驶出太尉府时,车厢内的暖炉都还没来得及烧热。 她坐在车厢内,紧抱着手炉,身上虽有寒意,但刻在骨子里的世家之礼却让她坐得端庄,没有半分的颤巍。 绿玉坐在闻笙身旁,偷看着她的神情,试探地说了句,“姑爷这次确实太过分了,小姐霸...”气。 谁知话还没说完,她家小姐便开口问道,“书房可有烧暖炉?” 绿玉闻言微微一笑,那个色气冲天的姑爷知晓她家小姐爱看书,一整个冬日里,那书房的暖炉烧得就与卧房一般热...也亏着她自己有心。 虽是这般想着,但她并未停顿太久,趁闻笙看过来前,忙回道,“一直烧着呢。”就算没被子,也绝对冻不到她。 闻笙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未再言语。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车轮与石板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抵达相府后,闻笙在绿玉的搀扶下入了府,竟是意外在府中看到了沈家二公子,沈昫。 据闻笙所知,沈昫虽已年近三十,却身无官职… 沈昫见到闻笙时,也有些许的诧异,没想她竟会在清晨这个时间回府,他微微行礼道,“南小夫人。” “沈二公子这是?” 沈昫坦言回道,“来寻丞相大人。” 闻笙听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沈昫,何事,他需这般清晨来寻人? 还是说,他与父亲彻谈了一夜... 但闻笙见他似并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微微颔首,便要告辞。 “她可是欺负了你?”沈昫从见到闻笙的那一瞬,便注意到了她还有些许红肿的眸子,他知他不该逾越,不该过问。 但眼见她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关怀还是忍不住地脱口而出。 可话落间,他就察觉到闻笙周身气息瞬间变冷,冷到比这空气中原本的寒意更能将他冻住。 而闻笙只微顿一瞬,甚至不曾转身看向他一眼,便踱步离去。 只她一旁的贴身丫鬟,给了他一警告般的眼神,以表对他逾越的不满。 沈昫矗立在原地,并未直视闻笙离去的背影,只垂首看着地面,无声地轻笑了一声,随即快步从相府的侧边小门快步离去。 只是,在他踏出相府的那一瞬,好似听见南浔用那雄厚的声音,喊道,“清清...” 然,他脚步微顿,却并未停留。 南浔一醒来便又想到自己昨夜的混账行为,惹得闻笙生了气。 她一骨碌从书房的小榻爬起,来不及捶捶被硬板睡得酸疼的身子,捡起地上的鞋子随意一蹬,便往卧房跑。 她只想着,今日可定要将人哄好了才行,以后这破书房可是一点也睡不得了… 只是她一进了卧房,那床上哪还有她想了一夜的人,她又跑出院子,逮着外间伺候的仆人一问才知,闻笙一清早便乘车回了相府。 她这一听,哪里受得了,随即快马就追了来,到了相府又等不及仆人来引,直接自己一股脑地便往闻笙的院子里钻。 却又是扑了个空,于是她站在无人的清韵苑中,缩着脖子往她岳母大人的主院方向看了一眼.... 她今儿还有小命带夫人回家么… 闻笙昨夜也不过将将吃了小半碗粥,就被南浔折腾到了半夜,她今儿晨匆匆回府,也未提前派人通知于娘亲,便想着还是先来主院与娘亲吃个早膳。 谁知才刚坐下,吃了两口,南浔便赶了来,扒在门边探头探脑,也不敢进来。 她余光将人看了一眼,并不理会于她。 闻夫人原还想女儿怎这大清早地回了府,此时再见门外那鬼祟之人,心下也是有些了然。 她看了眼身旁的嬷嬷,淡淡道,“再去备双碗筷吧。” 嬷嬷应声而去,南浔这才嘿嘿一笑,进了屋内就坐在闻笙的身旁,开口道,“岳母大人真是人美心善...” 她虽是夸赞闻夫人,但视线却还在闻笙身上,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不禁伸手拽了拽闻笙的衣袖,“清清…” 闻夫人还没从她那不知羞的夸赞声中回了神,耳边便又传来那委屈的讨饶声。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南浔,清清二字,她可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闻笙早便习惯了南浔那些奇怪的称呼,本也觉得没什么,可不小心迎上娘亲那探究似的视线时,还是刷一下红了脸。 她咬唇挣开南浔,羞恼道,“还吃不吃饭。” “吃的…”南浔瘪瘪嘴,从嬷嬷手中接过那碗筷,才刚夹起一筷子菜,绿玉的声音又在耳边幽幽响起,“姑爷~” 南浔的手微微一顿,迎上她的视线时就觉不好,果不其然,绿玉看着她就道,“您也知道饿呀?我们小姐,从昨日下午到现场才吃上一顿热乎饭呢…” “绿玉!”话落间,闻笙脸色瞬间更红,绿玉这丫头当着她娘亲的面,乱说些什么呢。 绿玉轻哼一声,又给了南浔一个白眼,才禁了言。 南浔顶着岳母大人的打量,硬着头皮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和几个铜板,摊手伸到绿玉面前。 她声音极低道,“好绿玉,我这个月就剩这么一点点了,你收了它,能少说点话吗?” 绿玉见她手中那点可怜的银钱,气恼地跺了跺脚,上前一步站到了闻笙的身旁,道,“小姐,你快看她啊,还当着夫人的面呢,花这点银子就想堵奴的嘴,奴哪是那种人啊!” 南浔见她这般,又慌又恐,忙要缩回手来,去看自己岳母大人的神情。 谁知绿玉眼疾手快地伸手拿走了她手心的银钱,转了个身又站回到刚刚的位置了。 她瞪大双眼,看了看好像无事发生的绿玉,又看了眼震惊又憋笑的岳母大人。 最终只能委屈地看向闻笙,“清清…” 闻笙始终忍着情绪,但见她这般憋屈,也没忍住笑出了声,“该…” 第225章 放过我 一顿饭食,吃得南浔很看眼色。 偏,饭后闻笙似也没有要走的样子,坐在闻夫人身旁,两人一搭没一搭地唠些家常。 她看着两人坐立难安,只觉不将人哄好都没心情出府去处理事情。 “你今日无事吗?”闻笙看她那般坐不住的模样开口道。 闻笙话中其实没什么情绪,但南浔却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逐客令”。 还没将人哄好,南浔怎敢走,何况闻笙何时对自己这般“狠心”过,她张了张嘴道,“我没...” “先去忙吧。”闻笙淡淡抬眸,堵了她的话。 南浔被她一噎,又看了眼一脸探究似的岳母大人,起身道,“那...我先去忙,我晚上来接你呀。” “我今晚宿在这,不必来接我。”闻笙回道。 南浔眉头微蹙,低声嘟囔道,“那我晚上来陪你,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 昨夜就是,分明是在自己家中,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快天明才浅眯了一会。 闻笙闻言嗔了她一眼,不作言语,只看了眼绿玉,示意她送南浔出去。 绿玉微微躬身,将一步三回头的南浔送出了门。 闻夫人将两人的相处看在眼里,低头摸了摸怀中胖乎乎的年年,主动开口道,“你二人这是怎了?” “没怎么...”闻笙低头回道,但耳间的红意,还是将她的出卖。 闻夫人听出她话语间的羞涩,抬起头来,“没怎么吗?” 闻笙实羞于将房中一事说与自己的母亲,只又点了点头。 闻夫人毕竟是过来人,今儿见着南浔对自家女儿的黏糊劲儿,也不禁有些猜测。 她垂眸温柔地摸着年年,只淡淡道,“你看这年年是不是比头年里胖了些?” 闻笙听闻,向娘亲怀中看去,“确实是胖了些,定是娘亲太宠她了些。” 年年原是南浔讨了来给她解闷的,但后来她随南浔南下,年年便被娘亲接了来养,实养得甚好,又极粘她娘亲,她便就没把年年接走。 “确实太宠了,纵得它嘴越来越刁,也越吃越多…偶尔也该饿上它一饿。” 闻笙怎么听不出她娘亲的打趣,霎时间耳朵的红意便蔓延至了脸颊,她羞道,“娘,您说什么呢!” 闻夫人轻笑一声,未再言语。 而此时绿玉从外间回来,朝着闻笙微微颔首,闻笙只淡淡看了一眼,绿玉便又候在了一旁。 南浔也该知晓一下,沈昫来府一事。 随后,母女二人又是聊了一些家常,闻笙便又出府了。 她深知南浔要开启女子入仕之先河,在当今的朝堂上绝非易事,也知朝中重臣少有支持者。 所幸这两年她资助的寒门也已不少入仕,虽暂无高位者,但在朝堂上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何况,朝中还有一个女子之身的皇子。 近来,她以相府和太尉府之势,亲自拜访了不少贵女,只以诗词史学为引,游说她们可多去往竹里居,与众学者一同在文坛一展所长。 闻笙想,当她们身处竹里居,看过一众学者在文坛挥斥方遒,听过文坛墨客点评时政,见过后宅以外的生活后,她们或许会是女子入仕的首批拥护者。 带有太尉府标识的马车来了又走,坐在车中的闻笙并未看到在去往竹里居时,雍凉王齐怀骑马而过。 齐怀坐在马上,沉着眸子看了眼马车的来向,这闻家女怎成了婚,还老往相府跑呢? 他想着南浔之前听闻的南浔多次上门求婚被拒之门外的传闻,低声与一旁的随从说道,“去查查。” 随从应声而去,齐怀不多作停留,便骑马带着郎中回了府。 他那日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那些传闻当不可靠,闻家女,怎看都像甘愿为南家妇的模样。 那之前的传闻又是怎来的,难不成专门做给他那皇兄看的? 他回府后,直接带着郎中去了后院,袁洛自上个月染了风寒后便一直未好,断断续续地发着热。 为此,齐怀几乎抓了大半个盛京城的大夫来给袁洛瞧病,却仍不见好。 他带着大夫大步来到袁洛院子里时,远远便见着她衣衫单薄地坐在窗边。 寒风瑟瑟吹入屋内,那面色憔悴之人的鬓发随风吹起,只看一眼她身后缩着脖子的婢女便知那风有多凉。 可袁洛却面无神情,感知不到冷一般,而她分明看着窗外,但眼神并不聚焦,甚至没发觉他的到来。 他蓦然沉下脸来,快步上前站在袁洛的面前,“袁洛,你又不想活了是吗!?” 人形似的墙堵了外间的风景,袁洛不恼也不语,齐怀的愤怒就好似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他双拳紧握复又看向站在榻边的婢女,怒吼道,“你怎么伺候主子的?你是嫌你主子命太长是吗?” 那婢女被他吼得浑身发颤,随即跪了下来,“王爷息怒,奴该死。” “确实该死。”齐怀看着依旧无甚神情的袁洛,沉声道,“拉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那婢女顿时慌乱神,瞪大眼睛,磕头求饶道,“王爷饶命,奴婢知罪…” 可齐怀只看着袁洛,并不理会于她。 那婢女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见齐怀始终不理,又哭着爬到袁洛面前,“王妃,求王妃饶奴一命。” 袁洛这才淡淡地扫了齐怀一眼,冷道,“吵死了。” “也比你冻死自己强。”齐怀回道。 说罢,他转身入了屋,看着鬓发散乱,痛哭流涕的婢女微微蹙眉,“还不快滚?” 婢女闻言微微一愣,又叩首谢恩,才小跑着离去了。 齐怀坐在她对面,朝着那大夫挥了挥手,大夫躬身上去,袁洛却是动也不动。 那大夫才见了齐怀的性子,此时,生怕不小心祸及于他,等待的几个瞬间里,额头已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硬着头皮出言道。“还请王妃伸出玉手,由草民为您诊脉…” 可谁知,那看上去性子清冷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妃却淡淡开口道,“齐怀,若是我死了,你能放过我吗?” 第226章 吻我 袁洛之言,让空气都愣顿了一瞬。 那大夫看了眼齐怀的示意,也连忙躬着身子跑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余他二人。 “你想死?”齐怀细细打量着袁洛,一脸阴沉道,“别忘了,你弟弟...” “那你也杀了他。”袁洛只是陈述,可话语里的淡漠却一如她周身之气,一副真的不在意弟弟死活的模样,“偷活了这么多年,他也值了。” 齐怀心口一震,眸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可他双拳紧握,仍是威胁道,“你真以为我会信?那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袁洛的闻言轻笑一声,空泛的视线不禁移到书案上那两盏兔子灯上,“我在不在意他的生死,你不是早就知晓的吗?” 在她望向兔灯时,眸眼中的温柔比这二十余年来每一次看向齐怀时,都温柔百倍。 只是那温柔中夹杂着无力与哀伤,还有一丝的释然。 是齐怀求了二十多年的,袁洛的释然。 可此时此刻,那释然让他惶恐。 让他比过往每一瞬间都更为清楚的知晓,袁洛行尸走肉,苟活于世这二十余年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了解袁洛,知晓她看似清冷柔弱又守礼的表皮下,是怎样的刚硬倔强。 她就算随他到了雍凉后,也从未真的想寻死过。 因为她还有贪念,不抱希望的贪念,也是贪念,是她活下去的支撑。 齐怀只觉心口发堵不能呼吸一般,他猛然起身快步走到那桌前,一把将桌面的两盏兔灯扫落,又抬脚狠狠地将其碾碎。 他咬牙道,“想死!?你舍得你弟弟,你也舍得南轻了吗?” 他看着只垂眸望向地上兔灯的袁洛,眼底怒意与哀意翻涌,亲自揭开心底的介怀,“不是已经回了盛京,不是偶尔能让你见到她了!!” “怎见不到她的时候,还能吊着口气活着,见了之后却是想死了呢?”齐怀不解,她哪怕想尽办法挣脱他,想回到南轻身边都比此时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强! 可尽管此时,他觉得自己慌得快疯了,眼前这个他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依旧不会赏给他半分情绪。 他上前一步,捏着袁洛的肩膀,“袁洛,二十多年了,便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 他话中的委屈与哀痛,听得袁洛不禁冷笑一声。 她淡淡抬眸,看向这个恶心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问道,“如何捂的?” 短短四个字,却有隐藏不住的恨意,这是袁洛从始至终对他唯一的情绪。 齐怀被问的身子一僵,看着袁洛冰冷的脸色,不禁摇头抗拒的向后退了两步。 堂堂七尺男儿,便是曾与当今盛世争夺皇位时,都未怕过分毫,此刻却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说道,“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了你的,我若放了你,谁又能放了我?” “我也真心的爱了你二十余年...”二十余年间从无旁得妻妾,更无子女。 袁洛冷嗤一声,“恶心。”恶心至极。 说罢,她颤巍着身子从齐怀身边走过,不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齐怀矗立在原地,紧握着双拳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半晌后快步离去。 他才出了门,便冲着外间的奴仆喊道,“来人,给我把窗户封死!” 她要迎风,要生病,那他就给她封窗。 她不吃药,他便找人给她灌。 他眸色阴沉,袁洛休想离他而去,就便是死,她也是他齐怀的妻! 他不怕袁洛咬舌或上吊,南轻最爱她那张皮囊,她舍不得毁了... 凤鸾殿内。 院中的山茶花开得正盛,在午间的日照下,倒也没有那么冷。 宋辞拉着南轻在院中赏花,她依旧跪地趴伏在南轻的腿上,单手拄着脸抬眸看她,而后还时不时为她空掉的杯中,斟上一些酒。 南轻垂眸看着又满杯的酒,轻笑一声,“怎今日这般大方?”许我喝这般多。 宋辞唇角弯弯,“花开正盛,又人美悦神,特此下不为例。” 黏稠的视线,一如夜晚的星空,宽广又撩人。 南轻不禁伸手挠了挠宋辞的下巴,“哪只眼睛看到花开正盛了?” 小姑娘眸中星辰闪烁,乖巧地用下巴蹭了蹭南轻的手指,轻声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说罢,她微微直起身来,凑近南轻迎上那仿佛一个眼神都能魅人心智的漂亮眸子,“我从姑母的眼中看到了。” “只是,花田虽美,却不及姑母分毫。”她直直地望着南轻,视线向下又看向那漂亮的红唇,“姑母这时…” “该吻我。” 第227章 原谅姑母一次 南轻闻言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深吻还是浅吻?” 宋辞身子又向前倾了倾,两人鼻尖相蹭,近得似睫毛都相触在了一起。 她轻嗅南轻唇边果酒的香气,慢慢道,“那要看,您对我爱,是深还是浅了。” 熟悉的芬香侵入鼻间,唇瓣相贴下是熟稔的吻,南轻伸手抚住宋辞的背脊,轻叹一声,“闭眼。” 微风轻抚,吹动院中的一片花田以及相拥的两人。 宋辞不知何时坐到了南轻的腿上,轻环着南轻的脖颈,低头迎着那宠溺的吻,一副定要压过南轻之势的模样。 然而,至今学不会换气的小姑娘终还是先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伏在南轻的胸口。 半晌后,她又有些气不过似地抬头,轻咬南轻的唇,“真真是委屈了您,夜夜宿在我身下。” 这话中,颇有恼羞成怒之意。 “你自己技不如人,怎还怨上我了?”南轻无奈地轻点了下她的鼻子,小惩了下这娇嗔的小姑娘。 宋辞轻哼一声,“我技不如人,自是甘拜下风。” 她手指打圈在南轻的胸前,“所以,您怎就老藏着掖着,今夜好好教教辞儿不好么?” 南轻垂眸看着宋辞那些个小动作,笑道,“这都多久了,连换气都不会,还要学这学那,我可不要你这么笨的徒儿。” “您嫌弃我!”宋辞从她胸口处爬起,嗔瞪着南轻。 谁知,南轻又挠了挠她的下巴,语气轻柔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辞儿笨得可爱罢了。” 是夜。 宋辞躺在南轻身边,牵着她的手,娇滴滴地唤着她,缠人的吻落在耳间,“教教辞儿嘛~” “辞儿学会了,也才好让您更快活不是?” 宋辞好话说尽了,也只见身旁的女人好似无动于衷,又气恼地咬向她的唇,“南轻你到底听没听见呀!” “没大没小。”成熟女人的声线带着丝丝慵懒,倒是听不出什么恼意。 “这就没大没小了?”宋辞微微抬起身来,“那我以前放肆时,您怎不说?” 高耸轻蹭在臂膀,“嗯?南~子~君~” 多年未被提及的字,再度被人提及,南轻非本意地愣顿了一瞬,耳边轻飘飘地涌入一句清冷的羞恼,“子君,你知不知羞的?” 空气好似静默了一瞬,又好似静默了许久,南轻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指肚,赶在小姑娘气恼前将人拥住。 她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轻哄道,“那你可学好了,我只教这一次。” 怜惜的吻纷落,确实是比宋辞更懂挑逗。 可若懵懂的小姑娘再多些经验,便会知晓那看似熟稔的动作下,也隐含着些许的生疏。 宋辞颤巍在南轻的身下,借着黑暗,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流。 因为快活,也因为她太过善读人心。 颤巍的低泣,有宋辞极力隐藏的情绪,可南轻,怎会听不出。 南轻呼吸一滞,抬头吻在小姑娘的眉眼,而后又落在其眼尾。 果不其然,又涩涩的咸意,她伸出舌尖卷走眼尾的泪,却发觉好似怎舔不净… 每一滴泪,都好似扎向南轻的针,一针又一针痛得南轻有了片刻的窒息。 “对不起。”南轻并未停止吻过她的眼尾,“我和你道歉,刚刚不小心走神,冷落你了,是我的错。” “辞儿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谁知,南轻一哄,宋辞反而哭得更凶了,她环上南轻的脖颈,哽咽道,“没有…” “没有生气。” 是心疼。 心疼您需要回应我的爱意。 也还是有一点点生气的,气自己让您为难。 气自己贪心,分明一开始只想每日见到您,能陪在您身边就好。 气我那止不住的嫉妒,嫉妒自己为何不可以早些出生,早些遇见您。 可我也知晓,我不过占了一个被您养大的便宜。 倘若我真的早些出生,可能连这一点的便宜也得不到,您可能都不会正眼瞧上我一眼。 该知足,该感恩。 “小骗子。”南轻将人拥紧,“我分明感觉到了…” 宋辞并不想将心中的不堪坦言,并以此换来疼意,她声音糯糯地质问道,“那姑母为何又不要我?” “指甲太长,怕伤到你。”南轻伸手用长长的指甲轻刮了刮小姑娘的脸颊。 “您才是大骗子。”从午间到现在,分明有很多时间修剪指甲。 南轻闻言轻笑一声,哄道,“那大骗子和小骗子在一起,我们岂不是绝配?” 宋辞因这一句哄话而心口发颤,轻握着南轻的手,摩擦在那被精心养护的指甲上,气话道,“明日,辞儿便都给您剪了。” “你开心就好。”南轻回道。 她本意是想哄哄小姑娘,谁知小姑娘听后却又有了情绪,“那就是您不开心呗?” “那便不剪了,辞儿还觉得您开心就好呢。”宋辞推开南轻的翻滚到了一旁,显然一副生气了不好哄的模样。 南轻难得见到这惯爱装小大人的姑娘生气,一时无措地愣在原地。 她伸手戳了戳宋辞的肩膀,轻声吻道,“这次真气了?” 宋辞冷哼一声,并不理她。 南轻垂了垂眸,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起身,下床点了灯,朝外唤道,“海棠。” 谁知海棠还没应,小姑娘又气恼地起了身,“你要做什么!” 奶凶奶凶的,倒吓了南轻一跳。 烛光下,小姑娘以被为衣,掩在胸前,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脸红,眼更红。 南轻不知为何看得有些心虚,尤其是视线扫过她锁骨处,那情不自禁时留下的红痕。 她收回视线迎上小姑娘的眸眼,“你不是要剪指甲吗?我唤海棠进来送剪刀…” “就这么唤!?”宋辞挣开被子,赤足下地。 南轻微微蹙眉,“鞋…” 可那细小的音量还是被小姑娘的恼意遮盖,“就这么唤!?” 她不解其怒意,只得问道,“那怎么唤?” 宋辞见她这般,只觉心口好似堵了一口气,“就这么唤,挺好!” 她说完转身又走,但又好似实在气不过,又快步走了回来,“您只穿这些也多余。” “何不脱了干净!” 第228章 你还知道疼呢? 南轻闻言,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中衣虽是单薄,却也是该遮的遮了些...吧? 可她抬眸又迎上小姑娘的眸眼时,又想:嗯,确实太漏了些。 海棠候在外间,适时出声道,“皇后娘娘?” 南轻听了,并未回复,而是看着眼前这气呼呼地小姑娘,问道,“那还剪吗?” “剪!怎不剪?”宋辞不管不顾地赤裸着身子就要往外走。 南轻看着她那气冲冲的模样,不禁斥道,“站住。” 可宋辞现在哪里听得了她的话,不是要见人么,那就赤裸着见,全见! “宋辞!”南轻再斥。 宋辞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怎?还是我惹着姑母了不成?” 南轻今儿被她一噎,这才见识到她的伶牙俐齿。 她看着宋辞眼底的红意,深叹一声,“回来。” 那般赤裸着,像什么样子。 “我回去做什么?姑母还没剪指甲呢。”宋辞僵在原地,动也不动,“总不能白把海棠姑姑唤起来不是。” 话落后,宋辞只见南轻面无神情转身,便向床内走去。 她鼻尖发酸,一时不可置信眸中的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也赌气转身向门边走去。 可她的手才搭在门把上,南轻的声音便又传了来,“你敢!” “我怎不敢!”宋辞的手搭在门把上,委屈到不行,“反正姑母也不在意不是吗...” 南轻拎着她的鞋子,看着背对着她面向门止不住哭泣的小姑娘,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怎样。 她上前将人拽了过来,看到那哭花了似的小脸,又是一声叹息,伸手将人的泪擦了又擦。 然后擦干了泪还有鼻涕,她又脱下身上那唯一的中衣,放在宋辞的鼻子上,“擤。” 可宋辞只幽怨地看着她。 南轻无奈道,“小祖宗,是我错了,您可把这鼻涕擤出来吧。” 她捏了捏宋辞的鼻子,“要不一会全吃嘴里去了。” 被捏了鼻子的小姑娘赌气地用力一擤。 红彤彤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南轻,仿佛她若是敢露出一点的嫌弃,她今夜便要没完没了了。 “真真是刁蛮。”南轻将人擦了干净,又将手中的中衣扔到一旁,这才蹲下身来。 宋辞垂着眸子,看着南轻握住她的脚腕,又细心拍净那脚底板的灰尘,才帮她穿上了鞋子,闷闷道,“反正我便是在您面前装乖,也讨不到您的欢喜。” 她赌气道,“那我还不如自己痛快些。” 南轻蹲着身子,帮她把鞋穿好后,直接伸手便在小姑娘白皙的腿上拧了一把。 “疼。”宋辞嘴上喊着疼,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你还知道疼呢?”南轻缓缓起身,“小嘴巴巴的,话全叫你说了,欺负我老年人嘴皮子不利索是吧?” 宋辞听了她的话不禁瞪大双眼,“我怎就...” “我什么我?”南轻牵着她便要往回走,然而倔种依旧不动,她微微用力,“你不冷,我还冷。” 宋辞听闻,这才迈了一步。 候在外面的海棠久也听不到南轻的交代,又出声道,“皇后娘娘?” 南轻脚步微滞一瞬,仍是未语,快步将小姑娘牵回床上,拽了被子盖好。 转身吹了灯,便上了床。 宋辞看着上了床也不来抱自己的人,只得自己凑了上去,“姑母...”委委屈屈的,全无刚刚那理直气壮的模样。 南轻回抱住她,开口道,“不是说再也不要装乖了?” 宋辞张了张嘴,刚要回什么,南轻又道,“不是还说,装得你不痛快?” “您...莫要得理不饶人。” “我得理不饶人?”南轻被这丫头气笑了,“是谁光着身子,气冲冲地便要去开门?” “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当是小时候呢?” 宋辞咬着唇,嘟囔道,“到底是谁小嘴巴巴的,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南轻闻言直接将人抱起,借着微薄的月光,与她面对面坐着,“那你说,嗯?” 尽管视线朦胧,宋辞仍是不敢直视南轻,垂着头道,“反正就是你先惹我。” 空气静默许久。 宋辞又道,“一开始时,我确实是气了,气自己不能多被姑母喜爱一些,气自己不能再沉稳些。” “后来,我又醋了,我不愿姑母的身子让旁人看了去,一点都不行。” “看您不理会于我,转身要回到床上,我又慌了神...各种情绪涌入脑子时,我就口不择言了。” 宋辞一点点的复述着自己这一夜的情绪,越说越觉得自己终究是孩子气。 “就只是口不择言了吗?”南轻看着宋辞越来越低的头问道。 宋辞知道她再说自己要开门的事,只得又解释道,“我才没想开门呢...您若没叫住我,我自己便追过来和您哭了。” 她倒是还没气得没了理智,让旁人看了身子。 她抠着自己的手指,“我最是厚脸皮了,知道只要我一直粘着您,您就舍不得真的不管我。” 如今这些,都是她厚脸皮粘来的。 南轻静静地听着,半晌才开口道,“我那一瞬的走神...” 宋辞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想听...”不想听已知的答案。 南轻闻言微顿一瞬,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口的疼意,微微喘息一瞬,又缓缓开口道,“那我说些别的。” “宋辞,我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倘若我愿意,都能生出几个你这般年岁的人。” 宋辞想,又是这些老生常谈。 “而我又几乎将你带大,说实话,头几年里,我看你与南浔和姜时那个臭小子,没什么区别。” 南轻停顿片刻,又听自己道,“所以,在发觉你对我的感情时,我下意识地有些抗拒。” “其中,最让我不想接受的是,我怕是我在你生长的过程中,对你有了不好的影响。” 我怕,自己是毁了你人生的罪人。 那么多人都觉得宋辞将她的性子学了十成十,她又怎看不出。 现如今她看着别扭的宋辞,都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般。 她怎会不怕。 宋辞听闻此言,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又是想开口说自己不想听,可南轻却没再给她机会。 “与你在一起时,我会不自觉地想将你当做小辈,并会对你有怜爱。”南轻看着宋辞发抖的身子,继续道,“时至今日,我依旧会偶尔不自觉如此。” 第229章 从未质疑真心 “您可不可以别说了。”宋辞拽着南轻的手,只觉喘不上气来了一般,心疼得紧,“我再也不和您闹脾气了,我以后都乖乖的,求您…” 小姑娘手抖得停不下来,发颤的哭声满是祈求,南轻心疼地回握住宋辞的手,倾身将人拥进怀里,“别哭,姑母会心疼...” 宋辞埋首在南轻的脖颈处,紧环着南轻的腰,卑微道,“求姑母多心疼我,求您别说了好不好...” 南轻的腰被宋辞紧紧的环着,那力道大的好像怕她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残忍的话,然后离她而去。 南轻睫毛轻颤眨去眸中的 热意,继续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卑微。” “我心疼你,怜爱你,但也还不至于就全然为了哄你,而把自己给你。” 埋首在南轻脖颈处的宋辞闻言愣顿了片刻,随即又不由屏息,竖着耳朵去听,但耳边却只余南轻微弱的喘息声。 她只得抬首问道,“您说什么?” 南轻感受着扑面而来且独属于宋辞的气息,“你总觉得那二十余年的年龄差,是你要拼命追赶的距离。” 她微顿一瞬,“于我而言也是,你从小就比阿浔姜时他们更粘我,而我陪你的时间也很多,因着澈儿一事,我又会更多地照顾你的情绪。” “怜爱,照顾,以及能让你欢喜,但又抗拒的纵容,都是我过往二十余年习以为常的生活。” “要我尝试与你同龄般对你,于我而言或许会有些难度,因为无论如何...” “我已四十有余。”南轻看着宋辞,“我也会怕,待我更为年老,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时,你又会怎么看我呢?” “我自然也是会爱你...”宋辞的心狂乱地跳着,明知此时不该,却还是不自觉地涌上一些欣喜。 她从不知,在她面前始终从容的南轻,竟也会因她而有过哪怕一丝的惶恐。 她颤巍地伸手,想要触及那赤露的胸口,可在快要触及时,又几乎下意识地撤了回来。 她不敢,她怕又感受那平稳的心跳。 可南轻却牵住她收回的手,抚在胸口,“我从未质疑你的真心。” “辞儿,我可能无法准确的说出,我到底是何时开始对你有了异样的心思。” “可能在你初初发觉自己感情时炙热的注视下,我不自觉上了心。” “可能是那些你为哄我见你,而让阿浔连送了两年的酒,让我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个小小年纪便能酿得佳酿的小姑娘。” “也可能是我用齐胤劝你放弃时,你分明要哭,却还是要凑上来时的坚定中,我有了动摇。” 南轻细细地回忆着过往的点滴,又道,“但也或许,这些都不是。” “或许就只是在与你相处的点滴间,那感情自然而然便有了变化,于是在知晓你与姜时定婚后,我以为我会为自己让你走上了一条符合世俗的路而感到宽心。” “但我的心湖,并没有我以为的那般平静。”这句话,南轻说的很轻,她在向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述说她的心意。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因为她甚至比宋辞还更清楚,当宋辞听过这些后,她只会更更坚定地走向自己。 可她,确实不忍心看小姑娘卑微地活在那二十年的距离中。 若一定要有人卑微,那也该是用不了两年,不,其实是已经开始年老色衰的她。 眼角的细纹,略微松弛的肌肤,或许日后会有些下垂的胸口... 她从不会拒绝宋辞的求欢,就至少在还没有那么不堪之前,多给她些快活。 宋辞坐在南轻面前,喘息都是缓慢且小心的,她很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打断了南轻的话。 但她看似平静的身影下,心口却是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的,令她窒息的跳动,偏她还在控制自己的喘息。 这窒息下涌入大脑的快感,让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有受虐倾向... 即使在黑暗中,南轻都能感受到宋辞那如火的注视,但话已开口,她也想说清,让宋辞日后过得快活些。 “若一定要说,现在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你的怜爱多些,还是喜爱多些。” “但我唯一确定的是:辞儿你是我这二十多年生活中唯一的惊喜,会让我欢喜,让我期待。” 但也偶尔会让我惶恐与不安。 我很抱歉会偶尔为过往之事走神,很抱歉我让自己困在二十余年前那场真心瞬变的过往中,而无意伤了你。 更抱歉于,其实姑母偶尔也是个胆小鬼,始终不敢对你袒露真心。 ...... 南浔自相府离去后,先是让人将齐栀其实早就知晓自己身体异样,并帮齐晏传消息给雍凉一事告知了齐衍。 只要齐衍坐不住去查当年一事,无论蛊虫还是信物,她安插在暗处的人。都能顺着他在这其中暴露的线索,继续查下去。 而后,前往雍凉一地的探子前来回禀,雍凉王齐怀虽拥兵二十万,却从未逾制操练过。 二十余年来,雍凉百姓安居乐业,多赞王之善道。 南浔坐在书房之中,边听,边翻看探子带回的雍凉这二十余年的地方之政。 竟是为真.... 这与她在盛京中所见的跋扈齐怀,全然不是同一人。 若说他无反心,又如何只收到齐晏之信,便拥兵来了盛京,还参与刺杀她爹。 若说他有反心,如今的雍凉已然无兵,他甚至连王妃都带了来,当真是丝毫退路不给自己留。 南浔沉着眸子,思虑片刻,出声问道,“听说雍凉王最近满城找大夫呢?” “确有此事,属下听闻是雍凉王妃身子多有不适,又久治不愈,雍凉王这才四寻名医。”那探子回道。 南浔闻言点了点头,无甚情绪道,“安排两个军医,乔装进去探探。” “是。”探子应声而退,书房又只余南浔一人继续翻看齐怀这二十余年的所作所为。 不知不觉间,夜色降临,她下意识起身去点灯,这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打开书房之门,快马出了府。 第230章 我真的错啦~ 夜色如水,街道盏盏红灯明亮,南浔快马赶去相府时,相府的大门已然紧闭。 她环视了一眼周围零星的百姓,实不难想她今日若是敲不开这扇门,明日这盛京城就能传出她气得夫人回了娘家,后又被拒之门外,两府之亲危矣的消息。 她轻叹一声,也不知这是那二老谁的手笔,反正肯定不是她家清清。 她家清清才舍不得将她关在门外。 她策马掉头,又几个马程的功夫,便又见那熟悉的高墙和被堵的狗洞。 南浔翻身下马,双手环胸看着那被堵的狗洞,不知怎地,颇有种被羞辱之感。 这绿玉,瞧不起谁呢! 她驾着轻功,轻盈落地,又是傲娇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狗洞,“哼。” 然而不过走了两步,便见长廊处背手而立看向她的闻相。 南浔唇角的笑意稍稍收敛,脚步不停地上前,“岳丈大人这是在这赏月?” “抓贼。”闻有政淡淡道。 南浔迎着闻有政的视线,好似听不出他言中之意一般,问道,“相府进了贼?” “相府的守卫竟是这般松懈,可要小婿明儿调遣些兵将过来,护着些您与岳母?”她语气中尽是关怀,可面上却神色淡淡。 “还是调些来吧,毕竟清禾近来多有想家,小婿也放心不下。”南浔又往前走了两步,紧盯着闻有政的眸子,“您说呢?岳丈大人。” 空气中久为寂静,南浔轻笑一声,“那小婿全当您采纳了。”说罢,转身要走。 闻有政看着她肆意的背影,不紧不慢道,“看来,你并不急着要清禾这个月的解药。” “闻有政!”南浔闻言猛地转身,快步上前站在闻有政面前,“那是你的女儿!是你夫人十月怀胎,坏了身子为你生下的女儿!” 闻有政看着眼前的暴怒之人,情绪平稳地开口道,“那又如何?” 南浔闻言,瞳孔微震,双拳紧握,额间更是青筋暴起,她已要控制不住地想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可他是闻笙的爹,她岳母的夫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丧心病狂之人,咬牙道,“你以为你不给我,我就得不到那解药了吗?” “确实得不到不是吗?”闻有政直言道,“南家的军医,怕是已快被你逼得发了疯吧?” 南浔虽未言语,但闻有政还是从她更为愤怒的眸色中得到了答案。 因为那最为重要的草药,早在很多年前,便被毁尽,甚至连颗枯草种子都没有了… “南小将军说得对,相府这守卫确实是松懈啊”闻有政转身离去,只道,“南小将军请便…” 南浔矗愣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比月色更甚,是毫不隐藏的怒意与恨意。 她转身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随后不作停留地向后院走去。 闻笙晚膳也是在主院陪着娘亲一起吃的,可饭食过半也不见人来时,便没了什么心情。 而闻夫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饭后两人只随意聊了两句,就将人放回了自己的院子。 闻笙坐在窗边小榻,看着各地竹里居传来的当地女子之作,倒也入了神。 可从日落西山到夜色阑珊,那口口声声说离了自己便睡不好的坏人儿,都还未出现。 她将手中之物放下,透过紧闭的飘窗看向外间,分明是什么都看不见,心口却是有些发堵。 “什么时辰了?”闻笙开口问道。 守在一旁的绿玉闻言,忙躬身回道,“回小姐,已快戌时末了。” 话落后,闻笙只轻应了一声便再无言了。 绿玉不由地抬头偷偷打量了下自家主子的神情,并无怒意,但她却是暗暗地想那抠搜姑爷这次可是真惹着她家小姐了。 将人气得大清早回了门,追来后又言而无信,还不来接人… 闻笙也未出神太久,摘卸了一些头面首饰,便去浴房。 回来后,才进了屋子就见南浔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脸上还盖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她的小衣。 南浔躲在小衣下放空思绪,听见闻笙的脚步声后,快速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才拿开小衣坐了起来。 却不想,直对闻笙颇有不悦的视线,而紧跟在闻笙身后的绿玉还幽幽地骂了句,“变态…” 南浔微微一笑,她拿她自己夫人的小衣,怎就变态了?可她看着闻笙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是没敢说出口。 她嘿嘿一笑,赶紧下床迎了过去,“清清~” 闻笙稍稍侧身,躲了南浔的亲近,坐在一旁的梳妆镜前,用干布绞了绞自己头发,才透过镜子看向一脸委屈之人。 “不是说不用过来了,我今夜宿在这里?”闻笙淡淡开口道。 一旁的绿玉听后,挑了挑眉,心里不由地嘀咕了一句,她家小姐何时也学会了口是心非了,分明沐浴前,还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南浔极具眼色地接过那帕子道,“那我也说了我今夜来陪你嘛,不守着你我睡不着…”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闻笙又不由想起昨夜,是不守着她睡不着,还是不折腾她睡不着? 就在当下的此刻,这闺房之中无错的梳妆镜,都让她不禁看了羞耻。 她起身夺过那帕子,将人嗔了两眼,便坐去了床边。 南浔狗皮膏药似地跟上,刚要坐到闻笙身旁,便被那幽怨似的眼神止住了动作。 绿玉见此,自觉地退了出去。 南浔听见关门声,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半跪在了闻笙的脚边,“清清,我真的错啦…” 闻笙被她这一跪吓了一跳,刚要站起来却又不知那一瞬作何所想,终是稳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南浔问道,“错哪了?” 她今日身上,并无旁的香意,闻笙偷神想着。 南浔大声地回道,“错在好色…”却又小声地嘟囔辩解道,“但我只对你一人如此呀…” 闻笙闻言,气恼地伸脚将人轻踹了一下,“只对我一人如此,还委屈了我们风流倜傥的南小将军了?” “你若想你群芳阁的姐姐妹妹们了,你便去,我绝不拦你…” 第231章 地铺 南浔顺势捞过闻笙粉嫩的脚丫抱在胸前,开口道,“净是冤枉我,我一整颗心都记挂在你身上,哪有什么旁得心思去想别人。” 闻笙抽回被揉弄的脚丫,又嗔她一眼,“一整颗心都想着如何磋磨我呢。” 南浔这是知晓昨夜一事还没过去呢,忙又跪着往前爬了两步,“我就是白日看了那话本子,晚上还没灭了灯就见了你身子,一时上了头...” “你哪日不上头?”闻笙又伸手推开凑过来要抱她腰的人,既说起这事,心口又有了些恼意。 她揪起南浔的耳朵,“磋磨人之前,还要惹我心疼,说我不如往日纵着你了,那你呢?” “一次比一次花样多,昨日又可哄我?”她不知为何,声音都有了些哭意。 南浔听了那哭腔,顿时慌了神,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有力的巴掌吓得闻笙身子一颤,眸中的热意随之消散。 闻笙恨恨地看着一脸诚意认错之人,用脚指头想都知晓她又在赌自己心软。 她狠心地又给了这人一脚,“你休要惹得我心疼你,你昨日怎不知心疼我?”她声音越来越小,“怎就不知如现在这般多哄哄我。” 你分明知道我会多纵着你。 南浔这才知晓,原来闻笙气恼的是自己没多哄哄她,她唇角一咧,很不合时宜地笑得开怀。 闻笙被她恼得脸色羞红,侧目不去看那个地上之人,又道,“你要么回去睡,要么睡地上,自己选。” 刚从地上爬起,准备再凑过去的人一听,急忙道,“那我肯定睡地上啊!” 说完,南浔微蹙了蹙眉,她是傻么? 不是说给出两个选择,就一定是要从中选择一个啊,她还可以讨价还价睡在床上啊... 她看着同样愣顿了一瞬,又有些偷笑的闻笙,尝试挽救道,“清清,这三月天里地上还凉呢,怎么说我也是一柔弱的女子之身呀,怕是受不住呢...” 闻笙实没想南浔竟会这般厚脸皮,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自己柔弱的人,“整日整夜色到没了边似的,哪里像个女孩子?” 南浔小声嘀咕了句,“谁也没规定,女孩子就不能色色呀...” “那你昨日那般用力将我压在那梳妆镜的台面,要我抬头看向镜中时,怎不说自己受不住呢?”闻笙说着,又抬脚轻踹了她一脚,这一晚上怎踹都不消气似的。 南浔揉了揉一点都不痛的肩膀,低声道,“嗯...我觉得地面也不太凉,挺合适的。” 闻笙见她这般,才稍消气了些,指着一旁的柜子,“被褥在那里。” 南浔听后,很看眼色地起了身,快速地冲洗一番,回屋拿出了被褥。 烛火下,闻笙身姿绰约地坐在床边,绞着自己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极为优雅端庄。 南浔边被指挥着给自己铺了两层厚褥,边用余光打量着闻笙,偷咽口水。 闻笙见她这般,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干的发根,随即又指挥人去吹了灯。 她趁着这个空档,伸脚去地上的被褥中探了探,确定不凉才放下心来钻进了被子。 南浔站在灯前,看着背对地面,丝毫不想理会她的闻笙,瘪了瘪嘴,又轻轻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着急,叫你不知道多将人哄哄。 而后便吹了灯,快步钻进了被窝,没有夫人娇软身子的被窝,真是凉透了! 谁家好人成了婚还能接连两晚不能抱着夫人睡觉的! 南浔在黑暗中瞪大双眼,一脸的幽怨地看着闻笙的背影,毫无困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闻笙平稳的呼吸传来,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轻唤了两声,“清清?” 静寂的黑夜中,回应她的仍是闻笙平稳的呼吸声。 她挑了挑眉,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 香甜入鼻,娇软入怀,南浔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闻笙的耳间,又喃喃了两声,“清清。”便快速睡了过去。 闻笙缓缓睁开双眼,转过身去轻揉了揉南浔的耳朵,低声斥了句,“小色胚。” 而后,在南浔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过去。 两人昨夜都未睡好,今夜这般拥在一起,倒都是补了个好觉。 次日的晨光闯入房中,南浔猛然惊醒,但低头看了眼怀中还未清醒的闻笙,又顿时放下心来。 晨光下的闻笙美好又温顺,实叫看得眼热,南浔低头轻轻在那鼻尖落下一吻,“早,我的亲亲夫人。” 再次装睡中的闻笙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热意让她险些破防。 当真是一日一个称呼,一次比一次令她羞耻。 可她若不想被南浔发觉装睡,只得配合地让她抽离了胳膊,然后假意翻了个身地继续“睡”了下去。 翻过身后,她睁开双眼,看向床角的墙面,只听那人小心翼翼地长舒一口气,便快速地钻回了地上的被窝中。 鬼鬼祟祟的仿佛小贼一般。 这般想着,她不禁唇角弯弯,可不就是小贼。 采花贼。 她又闭上眼睛,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才缓缓醒来,坐起身看向床下。 南浔回到地铺中后,便再也没睡,此时见她起身,一骨碌也坐了起来。 她迎着闻笙的视线,一脸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腰,可怜兮兮地说道,“清清,这地上好硬,睡了一夜,腰都好像断了,好疼啊....” 闻笙听后,微微一笑,“多疼?” 南浔见闻笙问自己,忙回道,“怕是要请个大夫了呢,今夜定然是睡不了这个地铺了,你就疼疼我,让我回床上睡吧?” “我以后日日哄你,夜夜哄你,再也不敢瞎上头了...”她看着闻笙,眼神澄澈的好似人畜无害,让人看了便不禁心软。 倘若,闻笙不知她昨夜上了床的话... 她轻声回道,“好啊。” 南浔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刚要跳起身来去抱抱闻笙,就又听她说,“你今夜就回太尉府呀,咱院子里好多床呢,你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好不好?” 南浔:.... 好毛线。 第232章 恢复女儿身? 闻笙并不理会于南浔的错愕,反正她定然是舍不得回去的,于是她随手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自己的身上便起了身。 她穿着鞋绕过依旧坐在地上讨饶的人,坐在了梳妆镜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南浔见她这般,也只得起了身,快速将地上的被褥叠好,放回一旁的柜子里。 可不能让绿玉那个丫头看见她主子让她睡在了地上,要不,这日后还不知得怎么待她呢... 闻笙坐在镜前,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 她只见南浔收拾完地上的被褥,又顺手将床上收整了一番,不由满意地挑了挑眉。 “清清,我帮你梳。”南浔满意地看了眼整洁的床铺,又跑去梳妆镜前哄人。 可闻笙依旧侧身,躲过了她伸来的手,南浔的手僵在空中,唇角的笑意也稍落了些。 闻笙眼瞅着这人的唇角就要向下耷拉,又淡淡开口道,“你先束发。”说着,还往旁边坐了些,给她在长板凳上留出了一片位置。 闻笙这般,南浔那嘴角才没耷拉下去,凑过去坐下,趴在人耳边软软讨饶道,“清清,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温热的气息打散在耳边,带着略微的痒意,闻笙垂了垂眸,其实...她也没有多恼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木梳,轻轻开口,“束发,一会绿玉便要端了脸盆子来了。” “嗯...好吧。”南浔借近,又深看了眼闻笙的绝美侧颜,转过身去对着镜子,就开始自己束发。 因身份原因,她几乎与学会穿衣的同时,便学会了自己束发,近二十年来几乎一直如此。 成婚后,大多数时间里闻笙都会帮她束,分明是一样的束法,好似闻笙的手会更巧,让她看上去更英气一些。 但若是她太早上朝,她便还是自己束。 长凳虽长,但终究是一人坐更为宽敞,南浔手肘施展不开,束得发也是乱七八糟的。 闻笙坐在一旁,透过镜子看向散发的南浔,南家人的底子好,她的阿浔若做女子装扮,也当能惊艳世人。 她想起南浔近来为推动女子入仕的提议,不由地问了一句,“阿浔,你想恢复女儿身吗?” 南浔的手微微一顿,眸眼轻抬,透过镜子迎上闻笙的视线。 她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我恢复女儿身吗?” 闻笙的问题其实也未经过自己细思,只是刚刚那一瞬有了那般想法,便顺口问了出来。 好像无论哪一世,她都不曾问过南浔,若是可以有选择,她会更想以女儿身,还是以男儿身面世呢? 但南浔又反问于她... 闻笙不禁垂着眸想了想,才复又迎上南浔的视线,认真道,“于我而言,你只是南浔,我如今的爱人,你无论以哪种身份面世,都不会影响我爱你。” “我在意的是:哪一种的面世身份,会让你觉得舒适或坦然。”闻笙如是说道。 南浔闻言,心口猛然一震,又问道,“那倘若我要恢复女儿身呢?”说罢,她转过头去,直面闻笙,“你可知,你会因我而面临些什么?”她永远无法忘记,梦中那些百姓因她女子之身,而对闻笙的轻视与羞辱。 闻笙看着她肉眼可见的神伤,心口不禁一痛,“阿浔,你在怕什么?怕我会与你梦中一般,做个害怕世俗的胆小鬼吗?” 闻笙摇了摇头,“我不会...” 再也不会了,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谁都无法阻止,不能否认于:我已是你妻。 “所以,你要恢复女儿身吗?”闻笙问道。 闻笙这句话问出后,南浔几乎没有考虑地摇了摇头,“不要...我觉得现在的身份,就很好。” 虽是如同戏剧一场,但男子之身,确实在过往生活中,给了她很多的便利,让她活得潇洒且肆意。 何况,无论梦中与现实,她都以男子之身,才每次如愿地娶到了闻笙。 人这一生太短了,她与闻笙本就已经错过很多,她不愿打破现在的稳定,用本可以多陪闻笙的时间,去对抗所谓的世俗。 但若日后,女子真可入朝为官,世俗之风放开,她会恢复女子之身,也未尝不可。 再者,今日得了闻笙之言,便是有朝一日,她女子之身被迫暴露,她也无所畏惧,且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这风险了。 闻笙读懂南浔之意,抬眸看了眼她凌乱的头发,温柔地起身,“我帮你束发。” 绿玉端了脸盆进来时,感觉两人之间很是微妙,好像是和好了,但她那抠搜姑爷仍很看眼色。 南浔洗了把脸,还不待擦净,便看到眼睛溜溜直转的绿玉。 她微顿一瞬,走向闻笙,大手一摊,“亲亲夫人,可以给我些银钱么?” 绿玉听到那称呼,直接原地打了个哆嗦,但恶心二字还没涌上心头,就见南浔拿着那钱向她走来。 她唇角一咧,双手接过,快活地喊了声,“谢谢姑爷!” “不谢,应该的。”紧接着,南浔又道,“你下次能别堵狗洞了吗?虽然...我不钻。”但是我还是稍微有被羞辱到一点。 绿玉听后,忙看了自己家小姐一眼,微微一笑,“姑爷您可莫要冤了奴,奴闲的没事堵什么狗洞啊...” 说罢,她将银钱装进口袋,转身端着那脸盆子就走了。 南浔:.... 半个时辰后,两人携手出门。 闻笙在绿玉的搀扶下上了车,撩起车帘与南浔告别时,视线不禁扫过重兵把守在相府前的南家军。 南浔从昨夜进了她的房,除沐浴那段时间内就没有离开过...但她终是什么也没问,视线定在南浔的身上,叮嘱道,“路上小心。” 南浔坐在马上,点了点头,“我忙完就去竹里居接你,你若还想住相府,咱晚上就还回来。” “好。”闻笙轻应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车轮滚动驶向竹里居。 她今日以茶花会之名,邀约了不少贵女... 第233章 她胆子小 宋辞那炙热的爱慕不自控地奔向了南轻很多,终得她一声欢喜的这个晚上,竟是很不争气地哭累到睡了过去。 次日在南轻怀里醒来时,她脸色发红,看上去比刚表露了心迹的南轻还害羞,低垂着眸子,在床边胡乱找着自己的衣裳。 南轻几乎一夜未睡,感受着怀里平稳的呼吸,只觉心口跳动的厉害,一会懊悔于一时脑热说了那么多情话,一会又庆幸于自己终将所想说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这熟悉又陌生的,久违的心悸,还是让她有些许的慌乱,也不知等小姑娘醒来,可会笑她? 小姑娘睫毛轻眨,缓缓醒来的那一瞬,心口是不可自控的紧张,她下意识捏紧被角,尽全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却实没想,在对视的那一瞬,小姑娘却比她更先红了脸。 那一副慌张的模样,让她紧张顿愣的情绪不由消失,轻笑出声。 埋头穿着衣裳的小姑娘听着这声笑意,脸颊瞬间更红了,从未有人告诉她,原来在得到喜欢的人回应的那一瞬,偌大的欣喜后,会是这般的不知所措... 害怕这一切是假的,害怕南轻只是感动,更害怕不完美的自己,其实配不上南轻的喜欢。 会想,希望自己能更好一些,不让南轻的喜欢落空,让她能更久的喜欢自己,而不是在某一日幡然醒悟地想:啊,她也不过如此。 南轻看她慌乱地穿好衣服,下了床就要走,侧躺在床上,单手拄着自己脸,慵懒道,“辞儿这般着急是去哪?” “可是才得了姑母的欢喜,就没了兴致,这就要逃离了我这老人家了?” “才不是!”宋辞闻言忙出言打断她,但是在抬眸迎上南轻那打趣的笑意时,顿时知晓自己被戏弄了,“南子君!” 娇滴滴的羞恼,听得南轻极为悦耳,她唇角轻提,“哦,又没大没小的,果不其然,昨夜一过,我这老人家也不值得...唔。” 宋辞见她一句又一句地戏恼着自己,直接咬唇又扑回了床上,两唇相触,可算是堵了那些不中听的话。 唇舌相融,银丝相缠,宋辞贝齿轻咬道,“你才不老呢,刚刚好。” 早一点,我不能遇见你,迟一点,我怕来不及。 所以,一切都刚刚好,你的回应刚刚好,爱意刚刚好,年纪更是刚刚好。 又是一番清晨的纠缠,南轻蹙眉忍着小姑娘的生疏,不由分神地想:这姑娘平日里的精明怕不是装的,笨死了... 宋辞清洗后,随意吃了些点心便要出宫,她今日也受邀了闻笙的茶花会。 她并不大关心朝政,但只想想有朝一日女子真的可以入仕为官,定也是件可以让千千万万个“南轻”畅快的,好玩的事。 只是,宋辞还不待走出宫口,便见到了拦道的齐晏,她环视了眼周围,开口道,“三皇子,许久未见~” 齐晏听出她欢快的语气,阴沉着脸问道,“你很开心?” “臣女一直很开心。”宋辞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回道。 齐晏的视线自她身上扫过,“宋家已然没了可以支撑门面的人,难不成你还真幻想着有朝一日女子可以入朝,才这般上赶着与南家交情吗?” 宋辞闻言,轻声道,“上赶着?”她想起一路望向南轻的这些年,不禁笑了笑,这么说好像也不是不行。 齐晏看着宋辞这般模样,眸子又沉了沉,“千百年来,无一朝有女子入朝之先例,望向开这般先河,只怕你至死也不会如愿。” 宋辞微微一笑,回道,“那臣女是否如愿,与三皇子何干呢?” “您这般跳脚的模样,险些要臣女以为您是在关怀臣女了,为何?”宋辞不甚在意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抬脚问道,“三皇子难不成,喜欢臣女?” 齐晏看着走近在眼前的人,冷笑一声,“宋小姐倒是好大的脸。” “还行,比不上您。”宋辞直视着齐晏的眼睛,回道,“我们小公主直到今日也不知道,这皇宫之中唯一真心在意她之人,其实是她避如蛇蝎的三皇兄吧?” 她看着齐晏瞳孔中逐渐放大的自己,轻笑一声,退回原地,面笑肉不笑道,“三皇子若想与我谈条件,就还请您摆清位置,毕竟...” 她轻叹一声,把玩了下自己平整的指甲,慢悠悠道,“毕竟我可不是南家人。”能对你有那么多的耐心。 宋辞不屑的态度让齐晏不禁双拳紧握,她强忍着情绪,“所以,其实是你劫持了齐栀是吗?” “六公主被劫持了?”宋辞一脸的惊讶,“三皇子莫要哄臣女,这般大事怎朝中无人知晓?” 她眯了眯眼,大声道,“还是说您希望六公主消失,好以此威胁四皇子?” “宋辞!”齐晏上前一步,低吼道,“你乱喊什么!” 宋辞并不惧她,只伸手将她推开,委屈道,“我以为三皇子这般青天白日地来拦臣女的路,是想全皇宫人知晓此事呢?臣女帮帮您罢了~” 直到此时,齐晏才真的看清宋辞的面目,她咬牙道,“你从告知我栀儿身体异样,而我去告知栀儿真相开始,就已经开始利用我了是不是?” “臣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宋辞淡淡道,“像是街上发病的脏狗,乱吠...当真是吵死人了。” 宋辞说罢要走,却被齐晏猛地拽住了胳膊,力道大得像是想将她捏碎。 宋辞转过身来,脸上也没了刚刚那样虚假的笑意,冷道,“继续啊?把我捏死在这里。” 这宫中的卫尉如今可都在姜时手中,何况,这暗中还有南轻的人... “不敢?”宋辞眼底的淡漠,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不敢,就把我放开!” 她一把将人甩开,实觉着齐晏往日里看着诡计多端似的,一遇齐栀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齐晏被甩开后,站在原地,颓丧地连问,“你抓她干嘛?你要威胁齐衍什么?” 她已把该找之地找了,她甚至知道齐衍去找了南浔,也依旧没能找回齐栀,齐栀胆子那么小,只看她一眼都能怕得浑身发颤,被人劫走多日可是怎么过的...她只想想都觉心慌。 “或是,南家能给你什么?我能给的,我都给...你能不能,至少对她好一些?” “她胆子小....” 第234章 幸好老天爷不疼她... 齐晏自小就没有母妃,堪堪由一个母妃带入宫中的贴身丫鬟带大,但因整日里与她一同担惊受怕身份一事,也在她少年时便撒手人寰了。 她从小便知,生在宫中,自当孤苦。 可凭什么本该与她一同孤苦的齐衍,却还能有为他入宫的姨母,还能给他生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的妹妹呢? 老天,太不公平了...她本以为,她会如讨厌齐衍一般,讨厌这个突来的小公主。 因为,在没见到齐栀之前,齐晏甚至希望如果齐栀可以夭折就好了,这样,齐衍就又可以和她一样无人陪伴了。 可在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被齐衍保护得很好地像糯米团子一样的齐栀时,心口涌上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幸好,幸好老天爷不疼她,没真让这般软糯的小人儿,夭折掉。 她至今记得,那声甜腻的:三皇兄,和那颗不及小糯米团子甜的糖果。 那日后,她从愤恨地希望齐栀去死,到羡慕齐衍能有一个满心满眼是她的糯米团子,只用了一眼。 但她从羡慕齐衍到恨不得齐衍去死,也只用了一刻钟,就是从宋辞口中得知齐衍的利用时。 她求而不得地羡慕了齐衍那么多年,他竟为了一个死去的干尸而不顾真正陪伴了他二十年的齐栀。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切实的陪伴和真情的关切更为重要? 倘若她能有一个齐栀这般的妹妹,哪怕她只是装作爱了自己二十年,她都会感恩戴德。 可她不配,她生来就被老天爷扔在了孤苦之地,注定一生无所爱。 宋辞看着她这般模样,切实地感受了她悲恸的情绪,可她仍无恻隐之心,只硬着心肠问道,“三皇子既这般说,拿不如先将引雍凉王回京的真正理由说与臣女?” “不管你信不信,理由很简单,我觉得朝局不对。”齐晏抬眸,迎上宋辞的视线,“南浔率军南下,南大将军率军北上,其余南家军分散各地,盛京城中只余南夫人一人...” 宋辞是何等的聪明,她当然读懂了齐晏的意思,圣上病重本为蹊跷,南家大军又相继离京,就好似有人专门要清空盛京城一般。 “你又如何知晓,雍凉王一定会回京?”宋辞问道。 齐晏摇了摇头,“我不知,我只是赌,他若回京最好,无论出自何心,至少能搅乱那时的局面,他若不回京...” 若雍凉王不回京,那她也无能无力,毕竟她非太子,亦无篡位之心.... 宋辞并未错过齐晏的一丝神情,倘若她心中有鬼,那宋辞只能赞叹她演技之高。 她沉吟一瞬,又问道,“这些你都与南浔说过?” 齐晏闻言,僵硬地点了点头,“但她似乎并不信我。” 宋辞并不意外,毕竟善读人心的她,此刻也不禁在想谁会信呢? 一个诸位皇子中最为阴沉,看似最会算计之人,招来拥兵二十万的雍凉王,竟只单单是担心朝局之变。 看似最为冷血之人,却真心实意地在意了一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皇妹。 而那看似宠妹无度之人,却是因着一个不可能的执念,想要了齐栀的命... 她深深吸气,只留一句,“三皇子当知,女子入仕,对你只会百利无一害。”便转身离去。 齐晏矗立在原地看着宋辞离去的背影,她知,宋辞是让她帮南浔推动女子入仕。 所以,宋辞也知晓她的身份,南宋两家这般相互信任,所知消息皆为共享? 宋辞快步离去后,在未与南浔见面的前提下,与她有了相同的疑惑,这雍凉王是为何回了盛京? 重要的是,皇上究竟对此作何所想?据她所知,齐胤的身子已然大好.... 很不对劲,这皇上的身子好与坏,就仿佛受人控制一般。 若按齐晏所说,她给皇上吃都是大补丹,于身子绝无害处,那又是谁在利用齐晏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药物?谁能在宫中有这般大的权利? 而皇上应当也不至于蠢到不知自己所食有问题,可这小两年间,却又不见他问责任何一人,包括替罪羊齐晏和那死在了猪圈中的宋沂... 可姜时也已掌管卫尉营有些时日,并未传消息出来皇上都会单独面见于哪个大臣或皇子... 她坐在车中眉头紧蹙,思虑了一路也没捋清这其中各种,耳边便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小姐,到竹里居了。” 车夫的提醒将宋辞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她稍作调整,随即起身下了车。 宋辞在出宫的路上,被齐晏拦了那会子的功夫,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所以这茶花会,她算是来迟的那一个,才被管事的请入屋中,便见了乌泱泱的贵女。 她不禁挑了挑眉,闻笙这号召力,当真是可以。 宋家死了两子,虽已后继无人却还有个宋渊位列九卿,以及还有姜家这个姻亲,所以往日还是有不少贵女巴结着宋辞的。 可今日在闻笙的主场,丞相之女,太尉府之妇,自然关注姗姗来迟的宋辞之人便少了些。 闻笙将众人神情一一尽收眼底,笑着开口道,“宋家妹妹来了?” “来了。”宋辞轻笑一声,“怎能不捧闻姐姐的场~”话落间,她已被绿玉迎到了主座边,几乎与闻笙同坐。 有些奔着攀附两府的贵女见此,也忙笑盈盈地看向宋辞,“宋家小姐多日不见,这瞧着又水嫩了些,都在哪家水粉铺子妆点,可能分享与我们听听?” 这问话之下,并无回音,众人面面相觑,都等着看那出言之人的笑话以及南小夫人的反应。 宋辞与闻笙对视一瞬,不紧不慢地接过绿玉递来的茶,这才缓缓开口道,“闻姐姐,我看你家那位说想推动女子入仕,怕也就只说来听听罢了。” “毕竟,世家贵女皆如此,何况那些为生计发愁的清苦百姓呢?”她轻吹茶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嘲讽道,“是吧?李小姐?” 第235章 不喜 世家藏书过半,各府贵女更是自小受家族熏陶,大都多有才学,只不过她们才学多用做诗词歌赋这种雅趣之上,并不过如大儒墨客那般关注于朝堂民生。 所以,这些常年圈守后宅,并始终被灌输了本该这样思想的的贵女们,在初闻这女子入仕一事时,其实并无多少期待。 反而是朝堂诸多固执的官吏一般,只觉有违祖制,女子如何能与男子一般抛头露面,这至世家颜面于何地? 后来,闻笙送了亲编成书的地方志于她们,那地方志中,每城单独一册,一城有一城的故事。 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外来之物”,那些有关盛京以外的事物,都足以吸引从未踏出盛京的贵女。 而刚刚出言奉承宋辞的李怡,其乃大司农李牧的孙女,因其祖父掌百官俸禄、军费和工程造作等用度,平日里其实并不需要过多奉承于谁。 毕竟,甚至连南家出征的军饷也都需大司农的审批,李怡头些日子也收到了闻笙的地方志,若说一点都未心神向往,那是假的。 但她今日所来,还是受祖父所托,多与南小夫人亲近些,进而打探些那南浔究竟要闹些何事。 所以见了闻笙对宋辞的态度,才不禁说了些往日里姐妹们坐在一起时会说的话。 却不想,宋辞那伶牙利嘴地竟让她这般难堪,她环视了下四周,略有羞恼道,“这朝中之事,自有爷们操持,我又是要操得何心?” 说罢,她还有些许不解气道,“这自古以来便这般,女子若也去抛头露面,至声誉与名节于何处?” 女子名节一事,千百年来与世家颜面挂钩,这南浔向来是个混不吝的,成婚还知娶个守礼知热的世家小姐… 如何真就像她所说那般,是想要女子去见世间之广? 人在羞恼无措时,最怕遇静寂的空气,李怡看着始终不言一句的闻笙,又道,“谁人不知这南小将军婚前,便惯爱往往姑娘堆里钻?” “这谁知她又作何所想,可是要将那朝堂当作曾日夜宿着的群芳阁了?” 李怡这两句话,让原本静寂的空气中,又多了几丝窒息感。 众贵女诧异地看着李怡,只觉她疯了不成,李家是掌军饷审批,可不是拥有了国库… 自南浔南下归来后,何人还敢提她过往如何,今儿这李怡竟还是当着南小夫人的面… 闻笙闻言只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无甚情绪,但却足以震慑出言之人。 一旁的绿玉见此,上前了一步,“李小姐您身为世家之女,却妄议朝廷命官,无视尊卑礼法…” “如何就妄议了?难道南小将军不是曾日夜宿在那群芳阁吗?”其实,李怡刚话落间已然后悔。 可她听了绿玉之言后,仍不由地打断道,“朝中大臣又有几人觉得南小将军想开女子入仕是想为百姓谋福的呢?” 绿玉微微一笑,回道,“您若这般说,女子既不能入仕,更不可议政,您现在又是在说些什么呢?” “你…”李怡看了看绿玉,又看了看拄着脸颊笑得毫不给人留情的宋辞,只觉一丘之貉。 绿玉可不惯着她这大小姐脾气,又道,“我家姑爷如何,我们小姐自有感受,用得着您在这叨叨些什么?还是说,其实您羡慕我家小姐,求之不得才这般诋毁吧?” 李怡瞳孔微睁,恼道,“诋毁?我又有羡慕何?” 绿玉环着胳膊,昂着脖子,“羡慕什么您自己知道,但是奴提醒您,我家姑爷早说了,此生不纳妾,奴劝您呐,也别惦记。” “放肆,谁稀罕那一个纨绔!” “纨绔又如何?”闻笙看着因羞恼而不自觉地红了脸的人,出言道,“这世间哪条法律明文规定,一定要谦谦君子才能成为人们口中的好儿郎?” “谦谦君子能与她一般一统岭南吗?能做到终身只娶一人,绝不食言吗?”她视线扫过一众之人,“我欢喜李小姐口中的那个纨绔,从始至终,她就算不是英雄,也是我眼中的赤诚之人。” “你不能因对她的偏见,而否认她的提议,更不能分明同为女子,知晓这世间于女子的束缚,却仍以男子思维阻止,这世间女子有可以去看看后宅之外风光的可能。” “我觉得,你口中的那位纨绔,我的爱人南浔,她很好…”闻笙收回扫视的眸子,紧盯着李怡,冷道,“你的轻视,让我很不喜。” 绿玉闻言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李小姐,还请您移步…” 南浔矗立在包房的门外,静静地听着闻笙所言,却未推门而入,但心口的涨意却好似要漫了出来。 她转过身去看着一旁的掌柜子交代道,“不必与她说我曾来过。”说罢,便快步离去。 南浔自竹里居离去后,直奔府中地牢。 在昏暗又潮湿的地牢深处,一个四肢被重重铁链锁住的人影正颓丧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此人正是从蓟县冒险出逃,辗转至盛京寻求齐衍庇护的“二当家”。 南浔静静地站立在他不远处,目光深邃,背手而立,轻声道,“终于见面了啊。” 才受了刑的鼻青脸肿之人,见到南浔后,肿胀的双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狠狠地唾骂道:“齐狗!” 行刑之人见状又要上前,南浔却是不甚在意地笑摆了摆手,“齐衍不也姓齐?那你这是什么呢?周狗还是齐狗?” 李响闻言怒目而视,用尽全力啐了一口,声嘶力竭地喊道:“呸,我才与你不一样!我失策才遭你逮住,但你这齐狗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这人嘴里一口一个齐狗,南浔听后也不怒,只问,“失策才遭我逮住?”她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太高看于自己的实力了…” 她唇角轻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搭在把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弘光寺的地下室与太尉府的地牢相比如何?” 话落间,她又在李响震惊的视线中,幽幽道,“你就那么相信齐衍是你的主子?” 番外1:重生之闻清清追妻记 凉秋,梦境。 闻笙又陷入了不可自控的梦境中,悲恸的少女双目发红,破碎地问她,如果她是男子,她是不是就可以爱她了。 没过多久,那少女鞭痕入肉地跪在问斩台上,侩子手听命于斩官宋沂,手举刀落,那少女至死都没再看自己一眼。 而自己,直到那少女死去,都没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悲恸的情绪萦绕在整个梦中,但并未困住闻笙太久,她就又看到她于机缘巧合下重生了,而那少女再次于院中的池塘对她一见钟情。 这一次,虽仍是波折不断,却终修成正果,只是…那少女太过孟浪,成亲之后总要在床笫间玩些羞人的花样。 会红了眼时撕了她的衣衫,会将她挤在床角要个不停… 最恼人的一次是将她压在了梳妆镜上,为此,她还让她睡了书房和地铺。 可如此,她还是不解气,只觉心口发闷地紧,她想,梦中的自己太过纵容那少女了,若是她… 若是她,她才不会理那少女分毫,她做不到像梦中的自己那般,纵容一个好色之徒拉着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沉迷于情事之中。 清晨的光洒满清韵苑,又从院中溜进房间,透过床帘照向还梦中的闻笙,轻薄的眼皮在光照下微微颤动,不久后,她缓缓睁开双眼,转头迎上那晨光。 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少女,又扰了她一夜清梦。 绿玉来叫人时,果不其然又见到已然起身,坐在床边思绪泛空的闻笙。 闻笙的性子向来清冷,如此刻这般坐在一处,话也不说的模样,总会在无意间将向她投来视线阻隔开了,颇有拒所有人为千里的冷峻感。 绿玉垂着眸子,躬身退去,没一会便端了脸盆子进来,主仆之间虽无言,却是相处甚为默契。 洗漱过后,闻笙下意识想打开柜子去拿一对粉玉色的耳坠,却没想掏了个空… 她坐在梳妆镜前,不由愣顿了一瞬,后知后觉,那耳坠是梦中她与南家那纨绔成亲后收到的礼物。 现在,她还没有呢… “小姐,您需要找什么?”绿玉见她这般,不由出声问道。 往日里闻笙的首饰都由她来收整,最是知晓哪些东西放在了何处。 可闻笙闻言,只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带一对白玉的耳坠便好了。” “是。”绿玉应了一声,却还是止不住地偷看了闻笙一眼,她很确定,她家小姐刚在找什么东西。 梳妆完毕后,闻笙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开口道,“今儿天气尚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向来并不太在意容妆,可近来好像因那不可自控的梦,也初初尝到女为悦己者容的快乐。 她低头,隐下唇角那淡淡的笑意,乘车而出,但又没多久便下了车,步行在盛京城中,除了在那虚无缥缈的梦中,她几乎没有过太多这样外出的经历。 可那梦中的情景,却太过于真实地将这城中之景一一展现,她甚至不用抬头去看,便知下一家将途经的铺子是做何营生的。 她心口微震,只觉不可思议,倘若梦中之景为真,那她岂不是真的嫁了那欺上瞒下的女纨绔两次,与她日夜… 终究还是未嫁的女儿郎,只一想到梦中那些涟漪,闻笙就觉得仿佛被人推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之中,整个身子又烫又热。 她闭上双眼,试图将那些“不堪之事”挤出脑海,莫要再来扰她宁静的心湖了,她受不得… 只是,她不想,好不容易稍缓片刻,平复了那些属于她,又好似不不属于她的,不大受控的情绪,再一睁眼时,就见那接连几日来梦中叨扰她的纨绔,与她那昔日好友正一人揽着一个姑娘,打打闹闹地朝她这边走来。 她身子一僵,瞬间就红了眼,心里不自觉地泛了恶心,她想把那纨绔身边的女子拽离,想将那纨绔扔进浴房,洗净那一身的脏污。 绿玉矗立在一旁,察觉到自家小姐的情绪时,只当她畏惧这臭名昭着的纨绔,忙扶着她想向一旁躲去,然闻笙却是动也不动。 闻笙颤巍着身子紧盯着那纨绔,只觉她每进一步,心口的痛意便多了一分,可那纨绔即使在快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也不曾看向她,哪怕一眼。 “南子欢!” 颤巍的斥责,清冷的恼意,自耳边传来,惊得南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 帷帽的纱帘遮挡她的容貌,只隐约可看清那已有红意的眸子,南浔心口一紧,几乎下意识收回了虚搭在一旁女子肩上的手。 她莫名地心虚,但随即一想,谁叫南子欢啊? “你…”她想很凶地问,你喊什么喊! 可她看着眼前的女子,颤巍着身子,隔着帷帽她都能感受她悲恸的情绪,话到嘴边,声音又低又轻,“你喊谁呢,认错人了吧…” 姜时也是听到那声恼意,却是没当回事,只是南浔停下脚步,他也就不由地停了下来。 然而,两人对话间,他余光看到停在不远处,带有相府标识的马车时,差点将眼珠子瞪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闻笙,这是…是那素有倾城之色,又名满盛京的才女闻笙? 姜时眨巴眨巴眼睛,上前一步拽了拽南浔的衣袖,低声低咕道,“阿浔,咱走吧…这可是丞相之女啊,你要惹了她,咱俩回家都得挨个狠揍。” “我爹娘又不在家,谁敢揍我?”南浔回道,“何况,我也没惹她呀,我就好好走在路上,她就莫名恼了…” “哎呀,你就当好男不跟女斗成不成?”姜时又拽了拽她,“我真不想挨揍啊” 闻笙就站在她二人面前,将两人之言听了个一清二楚,眼见着南浔就要被姜时劝走,又要揽上她身旁的女子,她咬唇道,“你敢!” 南浔刚抬起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了眼闻笙,她还就…真不敢,这是怎么回事? 第236章 见色忘友 南浔早便知晓大周遗军在盛京藏据点,她不过想看看齐衍还想用这批人做些什么罢了。 可如今…又快十五了,齐衍那边始终没什么进展,她是一天也等不及了,重击之后,她只静静地看着李响。 李响也愤恨地盯着她,思虑着南浔说了这两句话,究竟想利用于他得到什么消息。 “不愿说话?”南浔招了招手,随即有人拉来一个大周遗军中的士兵,见了李响后,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刺穿了胸膛。 滚烫的鲜血溅染了李响一脸,他目眦尽裂,挣扎着铁链怒喊道,“南浔,我杀了你!” “可惜,你没那个本事。”南浔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想说话了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光了我们也没有用,何况,你若真将我们杀光,世人也只会记得南家的残暴!”李响口中的鲜血,自唇角流下直入脖间,愤恨的青筋昭示着他无能的愤恨。 “南家的残暴?”南浔眯了眯眼,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们的死是因为我南家?” 李响不语,但其意却是如此,南浔唇角笑意加深,随即又招了招手。 这一次,三人毙命在李响面前,南浔再招手,又三人毙命。 “南浔,你不是人!”李响咬牙道。 “我又不是人了?”南浔直视着李响,慢悠悠道,“那你想光复大周,不势必要这样对我北齐百姓?我为护我北齐百姓而杀了你的兵,怎就不是人了?” “我觉得我太是人你,至少…我没坑杀你们,而如果你刚刚好好配合,他们也都不会死。”南浔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分明是你的固执害了他们,怎还怪在了我南家的头上?” “还是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心里舒坦些呢?”南浔轻声道。 南浔意味不明的话语让李响心口发闷,他侧目躲开那仿佛能将他看穿的视线,只盯着地上死去的兄弟,“我舒服什么?” 南浔并未回复他的话,只又问,“大周是如何灭的?”她不等李响的回复,自问自答道,“是苛捐杂税,百姓揭竿而起。” “这样的大周,有什么好光复的?你又才多大?三四十岁的年纪,生在北齐,又对所谓的大周有什么感情?” 何况这遗军,不过才蛰伏十几年罢了。 李响听着南浔的话,不禁心虚到睫毛发颤,但仍是紧咬牙关,挣扎着不说一句话。 南浔见他这般,点了点头起身道,“行,你想让你兄弟们死得这般窝囊,我也无话可说,反正也终归不是我南家的兵。” 她说罢要走,随即又有三名遗军被带入,只是这次刀尖还未刺入他们的胸膛,李响就大喊道,“别杀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南浔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说。” 一个时辰后,南浔自地牢而出,向西上前来报,“爷,四皇子来了。” 南浔想都没想地回道,“不见。” 齐衍这几日几乎快与萧家闹翻也未查出些什么来,分明一切出自他手,又以为被他所控。 却是不想终究被人利用了个彻底,竟是一丝线索也查不出,既如此,且让她看看十五那日,身养母蛊的齐栀都会有哪些症状。 “备车入宫。”南浔又道,“命人去将萧家祖辈都给我查个清楚。” 马车行驶在青板石上,南浔才得空静下心来去想李响的话。 他说: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有人打着大周的名义在蓟县四处募兵,且只招贫苦的孤儿。 一开始,李响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不过图个温饱,什么光复大周就像个笑话来听,只要能给他们口吃的,那背后之主想光复谁就光复谁。 但后来,他们队伍越来越大,十几年来,安守一方之地,几个一同进去的兄弟,处得更像亲兄弟一般。 甚至在南家军围剿蓟县时,他们都对光复大周没什么实感,只是觉得如果不迎战,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后来不敌南家军时,李响唯一想的就是他得活下去,所以带着几个弟兄出逃来了盛京城。 至于他会知晓遗军背后之主是齐衍,还是在南家军围剿蓟县前几日,周广说他日心里发慌,想交代些事给他。 周广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周人,他祖父曾为大周之官,小时候,常听他祖父讲些大周之事,也是军中唯一对大周有些感情的人。 而周广之所以认齐衍为主,是因为齐衍手中有半枚周朝皇室后裔的玉佩。 周广几经打探,最终确认当时周朝被攻陷最后一城时,身怀六甲的皇后的确不见踪影… 南浔一路思量着李响的话,眉头不禁紧蹙,几岁的孩童齐衍,如何找到了周广? 这萧家,究竟受命于谁? 她现在进宫,就是为了搞清当初齐晏到底是如何知晓了齐栀非皇室后裔之事。 她冥冥中有一丝预感,甚至连齐晏知晓齐栀非皇嗣一事,其实也为这计谋中的一环… 这一环又一环,都冲她…不,或者说,是冲南家而来。 南浔入了宫后,踱步而行,还未见到齐晏,倒是先在甬路上先见到了姜时。 两人在拐角处撞了个满怀,南浔嫌弃地将人推开后,就见他做贼似的,捂着额头四处张望,她不禁开口道,“做贼了?怎么狗狗祟祟的?” “可不,逃岗去寻齐桓呢,正心虚呢,就被你撞上了。”姜时揉着自己的额头回道。 “哦~”南浔拉长语调,“怎么不逃岗寻寻我呢?” 姜时听后,白了她一眼,嘟囔道,“你又不在宫中,而且…你俩能一样么?” 南浔啧啧两声,“见色忘友,见色忘义…” 不过是惯有的玩笑话,谁知姜时听了却变了脸,恼吼道,“你才见色忘友,我姜时才不是那种人。” 南浔:… “你有毛病啊,喊啥喊,那你跟清禾一起落水,我肯定救清禾的,我可不信你不管齐桓来救我…” “那是因为我们都会水!”姜时颇有怒气,打断道,“若是你我不会呢?” 他直视着南浔的眸子,仿佛怕错过南浔任何一丝神情一般,问道,“若是你我都不会水,阿浔,你当作何择?” 南浔闻言静静地看着姜时,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挣扎,若真有那一日,她会救姜时,然后跳下去和闻笙一起死。 但她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反问道,“你会如何?” “我当然是救齐桓!”姜时又白了南浔一眼,“毕竟我见色忘义!” “有病。”南浔又骂道。 她才不信。 姜时双手环胸,“物以类聚。” 南浔:… “最近都有哪些大臣私下进宫面过圣?”南浔岔开话题问道。 姜时听她提正事,神情瞬间严肃,默了默回道,“只闻相一人。” 南浔呼吸一滞,不自觉地双拳紧握,半晌才问道,“可知说什么?” “我倒也还没那么神通广大,能每次皇上在御书房见了哪个大臣,说了什么都知道…”姜时的声音低低的,多少有些没能在南浔面前装到,而感到心虚。 “哦。”南浔淡淡应了一声,又道,“那你厉害了个什么劲?”她撞开姜时,“起开,别挡我路。” “嘿,南子欢,打听完消息就跑啊,你有没有良心。”姜时一脸不爽地看着南浔的背影喊道。 南浔身也未转,抬起手来随意摆了摆,“物以类聚。” 姜时:… 南浔主动来寻一事,倒让齐晏有些许的意外,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问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齐晏这殿中,连炭火都未烧,冷得就好似她那常年阴沉的眼睛,让人待上一会都不自觉想要打个冷颤。 南浔裹了裹身上的外衣,淡淡道,“你未曾坦言的全部。” 齐晏闻言,不善的眸子又暗了一些,她所有的一切几乎已坦言,除了... 她想了想,终是开口道,“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在栀儿十来岁时,她已有了些出落的模子。” 也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栀儿不会在甜甜地唤她三皇兄,而是会如其他人一般躲着她,但她还是会习惯在齐栀常常经过的花丛中等她。 虽然,她知道,那是通往齐衍宫中的必经路。 “我偶然一次听到宫人们私下时说栀儿既不像父皇,也不像去世的如妃...” 讲到这里,齐晏微顿一瞬,又继续道,“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们妄议主子,该死。” 齐栀到底长得像谁,父皇能不知道么?所以,那两个宫人没两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偌大的皇宫,不会有人在意两个低贱的奴才到底因何而死,只在死后被卷了张草席扔去了该扔去的地方。 可没过一两年,齐晏却又无意间听到了一样的言论... 她不知作何所想,可能只是阴私地想若齐栀不是父皇的女儿,那齐衍就又和她一样孤寂了。 但也可能,她只是不想有人去议论些对齐栀不利的话语。 于是...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能见到齐栀的每一刻,都将她细细瞧了个净。 这一仔细打量,她震惊地发觉就连男身女相的齐桓,都有一两分父皇的影子,可齐栀确实没有丝毫... 她甚至没来得及搞清,自己到底是期盼着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立即就命人着手去查。 这一查才知,那稳婆是父皇府里的旧人,曾接生过齐曜与齐桓,但在齐栀出生后,那稳婆就不见了踪影。 她命人暗中询问了当初与那稳婆亲近之人,都只道她回乡下养老了,可乡下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而那稳婆消失后,每年皆有妃子入宫,却再无一人身怀有孕....此事到这,其实她已基本确定齐栀确实非皇嗣。 世人只道皇后善妒,再也容不得任何皇子公主,可齐晏却看得清,皇后从不在意这些... 不在意多少人入宫,更不在意他们的生死,若非要说皇后一定在意些什么,那她想皇后大概希望无论妃子还是皇子,别扰她清净。 南浔听后,只觉心口沉了半截,稳婆一事她也早命人去查,可普天之下没一丝残留的线索,就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齐晏两次听见宫人所言,更是让她确定,从一开始就有人刻意引诱齐晏。 人人谨小慎微的皇宫,怎会就那般巧合,竟让齐晏听到了两次,还都是在那花丛之中... 说明,那人对齐晏甚是了解,甚至对宫中一切甚是了解,那如今姜时掌宫中卫尉,背后之人可仍会知晓她来寻了齐晏? 细思极恐,她又问道,“你知晓齐栀并非皇嗣后,都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齐晏回道,“在与你说之前,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甚至处理干净了她派出的人,她不愿齐栀因此而有任何伤害,而她会将此事告知南浔,一半是因为自保,一半是因她察觉这朝局之下,她并无力护齐栀周全。 南浔细细琢磨着齐晏的这句什么都没做,那背后之人让她知晓此事近十年,到如今就只是为了将此事告知于她? 从齐栀身养蛊虫开始,至今筹谋了十几年的棋局,不,或许更早,真就将每一子都算得这般精确,毫无漏洞吗? 南浔站起身来,俯视着齐晏,“我知晓了,今日来此还有一事,就是希望三皇子在明日早朝时,我再次提及女子入仕一事,站在我这边。” “这么直接,你不怕朝中人以为你我结党营私?”齐晏问道。 “不怕。”她此时最需要高位者的支持,齐晏虽不能代表沈家,却也能因此让沈家的立场变得模糊,从而影响更多朝中之臣。 说罢,她转身要走,齐晏却又问道,“我能问,你们是怎么知晓我的身份的吗?” “血腥味。”南浔回完,快步离去,全然不管齐晏脸上的破碎。 因为,齐晏这一问却是提醒了她,沈家掌占卜,如何不知她女子身份。 所以,那日沈昫才说,她身无紫微星之命... 背后之人布局十几年,连齐栀非皇嗣一事都知晓,又怎会不知齐晏的女子身份? 她岳父,当真如此神通? 第237章 醋性大 南浔离去后,未急着出宫,而是先去了凤鸾殿。 南浔半歪在大殿下堂的桌椅前,不经意抬眸看了眼前来倒茶的婢女,待人离去后,才看向主位的南轻,“这阿辞醋性这般大的么?” 往日里来这凤鸾殿就好像进了群芳阁似的,那婢女们个个容貌上乘还会哄人,今日... 南轻闻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坐都坐不好,歪瓜似的模样,慵懒道,“这闻家姑娘依旧这般大度么?”纵得你来我这里还想着寻好看的婢女。 南浔不光听出了南轻话中的意思,还看出了她眼底的嫌弃,她微微直起身来,但余光看到南轻也随意靠在宽大座椅上的模样,随即又倚了回去。 这叫什么?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夫人自然大度。”南浔瘪了瘪嘴,“但您也不能倒打一耙冤枉了我,我才没寻旁人的心思,真真是小心眼...”就说她醋性大了些,就这般冤枉她。 这要是让闻清清听见了,她准又要她睡几日的地铺了。 “我小心眼?”南轻唇角微提,好像还因此评论而骄傲一般,“还行吧,你不是在坐在这里,喝我的茶呢么。” 南浔:.... 爹不疼,娘不爱就算了,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姑母,在恻隐之心下还想将她扔出门。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南轻看她那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神情,倒觉得有意思,又开口打趣道,“想哭就哭,不过就是我和你海棠姑姑能看着罢了。” 南浔瘪嘴忍着不语,南轻见了挑了挑眉,红唇轻启,淡淡道,“海棠,去给这小哭包整些吃食来哄哄,可别叫她真在我这哭了。” 她低头玩了玩自己的指甲,还分神地想了想何时剪了这指甲的好。 “她爹娘还在盛京呢,别再以为我欺负了他们的娃~”南轻语调高昂,显然心情不错。 海棠看了眼气鼓鼓的南浔,忍着笑意,微微躬身应道,“是。” 海棠退出大殿后,南轻才复又抬起头来,问道,“想说什么?” 南浔低垂着眸子,梦中一切与现实交汇,一幕幕尽在眼前,倘若闻笙没有欢喜她,她也不曾替爹娘南下,是否一切皆会如梦中一般? 可那蛊虫既以吞噬女子血液为生,她爹娘定然不能中蛊,那又是如何让她爹娘消失的? 她喃喃道,“只是觉得自己蠢钝,好多事都想不明白,也查不出来...”她抬起头来问道,“姑母,倘若这宫中能有一人让你受困到我就要死在外间,您也顾不得分毫的话,那能会是谁呢?” 除南轻受困这一理由外,南浔想不到南轻会全然顾及不到她死活的理由,宫中的暗卫也无一人传出些消息... 南轻并无南浔梦中的那些记忆与恐惧,她只是读懂南浔的意思,何人叛变于南家会让她遭此困境。 或是,何人有那只手遮天的本事,能将南家置于死地。 大殿内久无回音,南轻垂眸盯着桌面上的酒杯,半晌才出言问道,“你是怕自己算计不过对方,还是怕最终被亲近之人所背叛?” “都怕。”南浔坦诚道。 那人城府之深,设局近二十年…她这般蠢钝到连思绪都没有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成王败寇,算计不过就算计不过,下辈子再生的聪慧些就好。”这话中那淡淡的情绪,很符合南轻以往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 那蛊虫一事说是牵扯甚广,事关多人,但兜兜转转不过两者用途。 一是:闻笙死,南浔殉葬或为复仇造反。 二是:南浔女子之身暴露,南家沦为众矢之的,南家失权或为自保造反。 如今这一环环中足以见得,背后之人并不希望南家造反,因为整个北齐,除南家军外只雍凉王的二十万兵和所谓大周遗军那零散的几千人,显然没有胜算。 思及至此,南轻有淡淡开口道,“我猜,其实那人并没有算透你能从岭南回来。” 这一环环不过是在耗她心智,也好为背后之人赢得喘息。 南轻眸眼轻抬,迎上南浔的视线,“你现在与其无故担忧成与败,不如好好想想对方其实怕什么?” 怕南家造反,怕女子入仕给南浔女子之身暴露时,未遭唾骂反而赢得部分民心。 “至于叛了南家之人。”南轻轻叹一声,“人心最是难算...” 南浔离去时,刚好在殿门前,碰见又入了宫中的宋辞,她几乎没动脑子地问道,“你不是在竹里居么,怎又来了?” “嘿...”宋辞不悦地叉了叉腰,气恼道,“你管我在...”哪。 宋辞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到南轻从屋内缓缓走出,她忙放下腰间的手,走上前去,委屈道,“姑母~你看她呀,她嫌我...” 南浔:.... 当着我面喊谁姑母呢?那是我姑母,我亲亲亲亲的姑母... 她也委屈地看向南轻,她就不信南轻刚没听到宋辞是想凶她,结果南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不急着回去了?” 南浔微微一笑,这是撵她呢呗? 她走还不行。 南轻看着南浔气恼离去的背影,余光却是没忽略了小姑娘偷笑乐的神情,她转过头去,轻声问道,“就这么开心?” “开心的!”撵走了大侄子,当然开心,她牵着南轻的手往大殿内走去,不知怎地,又想唤唤她,“南子君?” 南轻脚步微顿,问道,“这会子怎不叫姑母了?” 宋辞小心地打量着南轻的神情,见她眼底甚至含有笑意,这才放下心来,晃着南轻的胳膊道,“这会子没人和我抢你了。” “阿浔的醋你要吃?”南轻问道。 宋辞点了点头,认真道,“谁的醋都吃。” 南轻被她这霸道的模样逗笑,低声说了句,“这醋性确实大...” 宋辞并未听清她的喃喃,只得追问道,“什么?” 南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骗子,我明明听到你说话了,你到底说了什么呀,南子君,你说给我嘛~~” “就不说给你,小醋包。” 第238章 你要和我睡? 南浔气鼓鼓地离了宫,直奔竹里居后,又被管事的人告知闻笙已回府了。 管事的躬身看着自家姑爷在大堂内愣了片刻,而后又转身向外离去的那一瞬,他错觉似地看到了委屈? 南浔又乘车回了府中,路上她还暗暗地想,这破马车就是没她自己骑马快,有这功夫,她都回了府中抱上自己香香软软的夫人了... 可她回了相府,才刚迈进院子,就听见绿玉不耐的声音,“呦,您还知道回来呢?” 南浔被她一噎,闻声向树底下看去,只见绿玉蹲在那里一脸的幽怨,“这太阳都下山了您才回来,要不是我家小姐今儿有事,先回了府中,您就是想又饿着我们小姐呗?” “我没有...”南浔摇了摇头,试图为自己辩解。 绿玉却是一点也不想听,只又道,“解释就是掩饰...” 南浔:.... 这是今儿晨她给到赏钱还不够么? 可这才过了一日啊... “扶音姑娘来了,绿玉姐姐与扶音姑娘拌了嘴,找您出气呢。”向西倒挂在树上,适时出声解释道。 “你胡说,我才没有。”绿玉站起身来,作势要打向西,“还有,谁是你姐姐!” 南浔抬头,看着为了躲打而左右晃动的向西,只担忧地看了眼那树干,向西那大体格子真一点也不担心那树干会断吗? 这想法不过刚涌入脑子,她下一秒便听见了向西摔地的惨叫声。 南浔尴尬地看了眼那断了的树干,全然不管摔在地上的向西,就抬腿进了屋,这可与她无关啊... 屋内,扶音正向闻笙呈报各铺子的收成。 闻笙眸眼轻抬,问道,“回来了?” “嗯。”南浔应了一声,坐到了闻笙的身旁,她装作不大在意的模样扫了眼扶音,“打扰么?” 人精似的扶音闻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笑回道,“完事了,就不打扰两位了。” 她躬身退去,还贴心地给她们关上了门。 南浔见人走了,这才搂着闻笙的腰,埋进了她的脖颈,痴缠道,“清清~” 她今日可委屈了,被宋辞和姑母气了一顿,再去竹里居还扑了个空,姜时都随时有齐桓陪着呢... 然她还一句不曾说,门外便传来了绿玉的敲门声,“小姐,姑爷,可要传膳?” 还埋在闻笙脖颈处的南浔顿时直起身了,手脚同步地亲自去开了门,她对上绿玉的视线,微微一笑,“传....” 扶音站在院中,见到这一画面实是没忍住偷笑了一声,那小丫头简直将她家姑爷治了个没法。 绿玉从门外退出前去厨房通传,见扶音还站在院中,盯着她笑嘻嘻地模样,不由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 “笑你可爱。”扶音追上她的脚步,两人并肩而行。 绿玉闻言脸上顿时一红,羞恼地跺了跺脚,“你这人,真真是不知羞。”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姐姐只是夸夸你罢了,怎就又不知羞了?”扶音拉住越走越快的绿玉,问道,“嗯?小丫头,给姐姐解释解释呀。” 落日余晖下,妩媚的神情,浓浓的笑意,绿玉不禁失神一瞬,好像头一次切实感受了群芳阁头牌的魅力。 扶音见她愣在原地,话也不说了,不禁收起笑意,伸手将人戳了戳,“怎地了,真生气了?” 绿玉被她拉回神丝,又喃喃道,“妖孽…” 得了小丫头两声怼,扶音这一日的烦闷才消散了些,她笑道,“那全当你在夸我吧。”毕竟,书中的妖孽都是绝顶的美人。 她上前将人胳膊挎住,“这天也黑了,我一人回去好怕呀,你收留姐姐一晚可好?” “你要和我睡!?”绿玉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扶音见她这般,更觉可爱,也不解释,任由她误解道,“不行吗?” “扶音,你不知羞!”绿玉脸色爆红,一时都忘了将人推开。 “嗯嗯,我不知羞。”扶音应合着她,“咱可快速给厨房递信吧,不然你家小姐可有要被饿着了。” 扶音见人还是拉不动,不禁委屈道,“姐姐也很饿呀,在铺子里忙了一日,连口饭都没顾得上吃…” 她眸眼微红,仿佛真的饿坏累坏的模样,绿玉见了,僵硬道,“你饿不饿,关我什么事?” 可身体却是诚实地往厨房走去,也没将挎上来的人甩开… 扶音唇角挂着笑意,不再做声地跟在她后面,小丫头这般直肠子,都不用她多费力就能讨得她心软~ 无论在那阁子还是铺子,她总要笑意迎人,揣摩对方的心思,说对方爱听的话,要时常心有戒备。 但在绿玉面前,只看她被自己气恼地跺脚,羞喊着她不知羞,她就能很快乐。 绿玉让厨房传了膳,也没再去屋里伺候着,只南浔和她家小姐在一起时,两人向来不需要她候在一旁。 她心不在焉地与扶音一同吃了晚饭,鬼使神差地将人领到房门口时,还呆呆地问了句,“你真要和我一起睡吗?” “怎地?还怕我脏了你的床呀?”扶音看着绿玉,玩笑道,“姐姐不脏的~” 绿玉还在愣神之中,并未注意到扶音话落间那一抹不自在的神情,而是愣愣地回复道,“我是怕,怕我太脏…” 扶音闻言睫毛轻颤,还不待问话又听绿玉说道,“我今晨醒得晚了些,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唯唯诺诺的声音让绿玉自己听了颇有不爽,又有些气愤地将人瞪了一眼,“你要嫌弃,你就回去睡!” “然后回去路上吓死你!”她小声嘟囔着,然后推开了门,但迈入房门后,又怕真把人凶走似的,回头道,“你进不进来啊!” 别扭又傲娇,像炸了毛的猫,扶音想。 “当然要进来。”扶音迈进房门,轻声道,“万一不进来,回去路上吓死姐姐怎么办?” “姐姐怕你伤心呢~”扶音朝她抛了一个媚眼,随即转头看向昏暗的房间。 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乱,更不脏。 一如炸了毛的主人。 第239章 受着 绿玉用火折子将桌面上的烛火点燃,房内之景更为清晰地映入眼帘。 扶音细细打量了眼屋内的陈设,一张漆成深栗色的木制床铺靠墙摆放,床铺旁边是一张同样色调的梳妆台,台上摆放着一面椭圆的铜镜。 大抵是因为小丫头随着闻笙去了太尉府的缘由,梳妆台上只散落着几样简单的头饰和胭脂。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古朴的衣柜,柜门上雕刻着祥云和莲花图案,虽看上去久经年代,但却不难看出主人对它的爱惜。 另一角,则放着一个铜制的洗脸盆,旁边整齐地叠放着几条帕巾,帕巾之下是一块几乎用了过半的澡豆。 看到此处,扶音不禁垂了垂眸,心想小丫头倒是节俭,也不知从南浔那讨了那么多的金子都用去何处了。 绿玉趁着她环视四周的功夫,紧绷着神经将桌上的没来得及收整的茶碗摆放整齐,鬼祟的模样好像生怕被扶音一转身就看到她在做什么一样。 收整完后,绿玉又引着扶音洗了漱,她手忙脚乱,却是一整晚都不知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直到两人皆洗漱完后,扶音从一旁的柜子拿出另一套被子,铺在了床的另一边。 她面色一僵,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她在为要和扶音睡在一个被窝而紧张,但实际上...扶音好像并没有准备和她一起睡。 比起自作多情的尴尬,绿玉心口更多的却是莫名的羞恼,但她又不大能理解自己的羞恼,分明她二人同为女孩子,她有什么好羞恼的? 她眸子紧盯着那两床被子,暗暗地想确实是碍眼,扶音肯定是嫌弃她,两个女孩子怎就需要睡上两床被子了! 不过几个喘息间,她活跃的小脑袋瓜子已是又将不知羞的女人凶了好几句,她不满地将人瞪了一眼,愤愤地上了床。 扶音愣在原地,惯来人精似的她,竟有些不懂她这突来的气恼是为何,她看绿玉那倔强的小脑袋瓜子,轻声问,“要睡了吗?” “当然要睡!”绿玉声音带气,不睡要做什么?盯着两床被子谈心吗!? 扶音见她这般,也知小姑娘是气得不轻,她犹豫一瞬趴伏过去,覆在绿玉的耳边,魅声道,“真的要睡了吗?” 湿热的气息带来陌生的颤意,让无此经历的小丫头顿时无措,猛地起身将人推开,但那触手可及的柔软却是让僵坐在床头。 扶音原也是被她推的一愣,但见她这般,不知为何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低下身子向里倾去紧贴着绿玉,媚眼轻抛,红唇轻启,问道,“姐姐的胸,好摸么~” 孟浪之言,如雷贯耳,她脸色瞬间爆红,“你...你...” 绿玉又想说那句不知羞,但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扶音时,那呼之欲出的胸口,还是比那张漂亮的脸蛋更为抢眼。 她看得眼热,鼻也热... 没错,她流鼻血了.... 扶音瞳孔微睁,忙伸手去接,“仰着头,快把手举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扶音将衣裳穿好,一点都不敢再逗弄这人。 绿玉堵着鼻子看那被隐藏在衣衫之下的胸口,眼底那点子可惜的神情,被扶音尽收眼底。 扶音拽过一旁的被子捂在胸口,幽幽道,“乖,姐姐有的你也有,快些睡觉。” 绿玉脸皮薄,被戳穿后,瞬间转移了视线,嘟囔道,“谁看你了,谁乐意看你了...” 扶音将人拉下躺好,应和道,“嗯嗯,你不乐意看,姐姐哄着你看的,哄着你摸的,哄着你流鼻血的~” 绿玉:.....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是故意要摸她的么? 她不凑她那么近,她会因为要将她推开,而不小心摸到么? 但她说不过她...讨厌。 ........ 且说,这厢清韵院里,南浔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安安静静地陪着闻笙吃了晚膳后,就趁着闻笙沐浴的功夫悄摸地上了床。 房间门被从外推开,南浔紧缩在床边减少存在感,她竖着耳朵听闻笙的气息,生怕被发现一般。 那地上谁爱睡谁睡,她是不要睡了的... 闻笙回房后,一眼便看到床内蒙着被子躲着的南浔,她无奈地轻叹一声,走了过去问道,“不闷吗?” 南浔无言,依旧躲缩在被子下。 闻笙见此只得弯腰去拽了拽那被子,“没洗澡,不要上我的床。” “那洗了澡就行了吗?”南浔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眼瞅着闻笙又要开口,她忙滚下了床,“我这就去!” 闻笙坐在床上,看着南浔逃离的不背影不禁轻笑一声,小声道,“有本事就一直这样躲着我,别黏上了...” 绿玉若是在,定要补上一句:但你要真敢不来黏我们小姐,且等着有你受的吧。 但此时屋内只闻笙一人,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绞着头发,烛光下端正的身姿优雅又温柔。 南浔回来时,闻笙已然躺下,背对着她,床边的空位虽不大,但也足够她挤上去。 于是,她悄声走到桌边,并未问闻笙的意见直接吹了灯,摸黑快速上了床。 她屏息平躺在床上,未听闻笙撵她下床,唇角一咧,掀了被子就钻进了香暖的被窝。 她又静等了几个喘息,直接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人贴了上去,委屈道,“清清,我好想你呀...” 靠近熟悉的胸膛时,闻笙便软了身子,软糯道,“日日能见着,刚还坐一起吃了晚膳,怎就想我?” “一眼看不到都想你呢。”南浔埋在闻笙的脖颈处蹭了蹭。 闻笙被她蹭得发痒,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小脚抵着好色之人习惯性要探入的腿,又伸手揪住南浔的耳朵,轻声问道,“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做坏事了?” “我哪里敢做坏事啊,那地上又凉又硬,我睡了一夜难受了一整日,可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委委屈屈的语调,一如今儿晨谎称腰疼一样,跟这人真睡了一夜地板似的。 闻笙气恼她总要搏她心软,又实不想说出自己因舍不得偷放她回了床,而让这人更得寸进尺,只得用力揪了揪她的耳朵。 “疼...” 温柔的吻落下,轻斥道,“受着。” 第240章 你也跪着 温柔的吻,亲得小色胚哼唧唧的,舒服极了。 南浔的手揉在那软腰上的力度一次重过一次,只是刚要顺着腰线向上覆上那柔软时,闻笙却是翻身压在了她身上,无甚威慑地斥道,“忍着。” 她轻扯着南浔的衣带,吻未停纷落在唇角、下颌、脖颈处,低声说道,“今夜我来,你不许碰我。” “你若是忍不住,明儿就还睡地板上去。”她一口咬在南浔的肩膀,出声威胁道。 南浔一听这话,顿时乖乖的伸手搂住身上人的腰,喃喃道,“忍得住的...” 闻笙从始至终都最是知道南浔有多会卖乖讨饶的,她的手顺着她肌肤的纹理一点点向下,细细感受那腹部的肌肉线条。 黑暗中,那往日清冷的眸色,此时却是炙热地不输身下的色胚,只是好在除她外无人能知晓... 昏暗的视线能让人心生怯懦,也能让人心生无畏,闻笙颤巍地撑起身子坐在腹部,手指抚摸着那湿润的红唇,轻声道,“阿浔,你这般坏,总是惹恼我,你说我该怎么罚罚你,你才能乖些呢?” “你想怎么罚?”南浔含住那唇边的手指,含糊道,“我都听...” “嗯...”呻吟出口半个音节,就被闻笙忍了下去,她抽回手指,翻坐到一边,喘息道,“下去。” 嘴上说着都听她的,腰却是… “我错了,清清,这破腰它也未经我允许,它下意识就要犯蠢...”南浔一听又让自己下床,哪里受得了,忙爬起来跪坐在一旁哄道,“要不,要不你还是把我绑起来,我这次真的不动了好不好...” “不好。”闻笙坚决地回道。 南浔一听,顿时是真怕了,刚要在开口讨饶,就又听闻笙说,“你也扶着床头...” 闻笙声音极轻,亲耳听着自己说出这话时,简直比每次被南浔压在身下做那些羞耻的姿势,更让她脸色发烫。 南浔闻言,也愣了一顿,犹豫地问了句,“我...就这么扶着么?”不用给我亲亲抱抱,然后情到浓时再让我顺势那样,而是就这样直接扶着....? 就是她脸皮再厚,也实在是不大好意思.... 闻笙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顿时羞恼地踹了她一脚,她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么... 南浔得了这一脚,生怕闻笙立马又让自己下去,连忙扶好床头,沉闷道,“我,我好了...” 昏暗的视野下,闻笙看着她那怪异的姿势,只觉脸上烫得快要冒烟了一样,鼻底下的喘息都是燥热的。 她不忍直视,闭上眼睛又是狠心将人踹了一脚,而后又伏在了她身上,气恼道,“混蛋,我才没有像你这样...”这样怪异又丢人。 南浔这次是真将人气狠了,每个落下的吻都带着尖锐牙齿的轻啃,酥麻间还伴着轻轻的疼意。 而气恼中的人,听她好像又被吻得舒服似的哼唧,终也是没舍得气得太久,便沉溺其中。 她边吻着小色胚的身子,边注意着她的回应,找遍了她身上的敏感点... 这一夜,耳边的哼唧不断,闻笙只想着自己要坚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定要让小色胚也尝尝第二日起不来床的滋味。 只是,这次她确实努力将人伺候到了半夜,但第二日起不来床的人依旧是她... 胳膊酸胀地好像要断了,而手指不自觉地微颤,更让那人笑得得意,真是坏家伙... ...... 且说,那朝中大臣怎都未曾想,最先站出来支持南浔推行女子入仕的人,不是五皇子齐桓,而是三皇子齐晏。 皇子公然支持新策,妄图违背祖制一事,还是让那些固执己见的大臣受了不小的打击,再看向沈家父子时的神情都多少有些愤愤不甘。 沈孝站在大殿之中,脸色阴沉,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最终接连这几日,这早朝都不欢而散。 这日,南浔又匆匆下了朝,只不过在离开大殿前,意外与齐衍对上了视线,但她未作停留,快步离去。 才踏入府中,向西便迎了上来递给了她一个小方瓶,低声道,“这是四皇子送来的。” 南浔淡淡地扫了一眼,回道,“送去给军医,今晚前便来给我回复。” “是。”向西应声离去,并赶在晚膳间快马回了府。 闻笙坐在饭席之间,只见向西匆忙而来,面露急色,但站在门边却是不言语。 而后,她身旁的南浔便放下碗筷,起身与她说了句,“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她轻应了一声,目送南浔迈出了房门,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转看向满桌的菜肴,南浔和向西从来不会避着她讲话的... 她垂了垂眸子,可是因为明日又是十五了? 齐衍送来的药,不是给闻笙的,而是希望南浔在十五之前喂给齐栀.... 但这药却与上一个月闻相给她的成分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齐衍根本不知闻笙身中蛊毒,不然他定不会只送一颗药来,因为,南浔只会将这药给闻笙.... 无论是齐栀还是齐衍齐晏,都是这一环环中的棋子,这才是真的不将皇家放在眼中吧? 只是,在所有的皇子公主中,那人为何独独放了齐桓? 不对...是放了齐桓,还是齐桓这枚棋,还未入局? “明晚去寻齐衍,告诉他,药扔了,齐栀奄奄一息。”南浔沉着眸子道,“若不想齐栀死,要么说出引出母蛊的方法,要么再拿几个这药丸来。” 南浔面无神情,看向一旁的向西,冷道,“宫内外都给我盯紧了,看他都会见谁,跟谁联系,药从何处而来!” “是。”向西应声道。 南浔想了想,又道,“顺便提醒姜时和齐桓,近来一切小心。” 向西离去后,南浔又在偏房内静站了一会,直到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些才转身了回了房。 她回去时,闻笙也已是吃好,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书,见她进来,只唤绿玉叫了厨房的仆人又将饭菜热了热,并未过问其他。 第241章 畜生 南浔虽是不饿了,却仍不想辜负闻笙的体贴,便又扒拉了几口饭,随后端了水来,将药喂给了闻笙。 闻笙坐在榻上,只淡淡看了那药一眼,依旧并未过问,但两人吹了灯,南浔又要从身后拥上抱着她入睡时,她却是无声地将人推开了。 南浔默在原位,开口道,“我没再有原则性的事情瞒着你,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你从我身边推开。” “我只是有些事没有查清,鲁莽告知与你,怕会让你神伤。”南浔想,她撒谎了。 至少齐栀一事,她确实从一开始就未曾想告诉闻笙,那母蛊已在齐栀体内养了近二十年,倘若是已与齐栀同生共死,她怕闻笙不肯,更怕闻笙不许.... 闻笙仍没有回复,只静静地背对着她,却终是放任了又拥上来的人。 但南浔知道,闻笙在生她的气,两人各怀心思,过了不大安稳的一夜。 次日早膳时,向西再次匆匆来报,这次并未瞒着闻笙,朝着她微微行礼后,开口道,“爷,雍凉王妃快不行了。” 与此同时,海棠也收到了南家线人的消息,她面露严肃,脚步微急,躬身进了大殿,但她跪在下方却是一句不言。 宋辞见她这般,轻笑一声,“看来是我听不得的消息呢。”说罢,她撑着南轻的胸口,要从她怀中坐起身来。 南轻虽未言语,但环在宋辞腰上的手却是向上三寸,又将人按回了自己怀中。 她垂着眸子,看了眼小姑娘得意地挑了挑眉的模样,头都未抬道,“说吧。” 海棠跪在地上面露为难,但见南轻坚决的态度,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道,“雍凉王妃,病危了...” 安静的大殿下,宋辞觉得自己的心,比南轻更先漏停了一瞬。 “病了,就去请大夫。”南轻神色淡淡,声音轻轻,好像一点都没有在意海棠的话一般。 海棠闻言,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宋辞,又低声道,“近来,满城的大夫均已陆续被请到雍凉王府,但少将军安排进去的探子传出消息,雍凉王妃无求生之念,一心求死。” ...... 此时的雍凉王府内,大夫、仆人跪满了一地。 原本意气风发的齐怀,眼底发青,双目通红,那颓丧之姿,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愤恨地站在袁洛的屋子内,看着刚刚被硬灌入了药物,而短暂清醒的人,却是一句重话不敢言。 他坐在床边,甚至不敢去握袁洛的手,“袁洛,你不是恨我吗?我还没死,你当真就甘心去死?” 袁洛面色苍白地趟在床上,短短几日,身姿消瘦的就好似皮包骨头了。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床顶,一句话也不想开口,即使弥留之际,她脑子里,心里,也都只有南轻一人。 她只是在想,倘若她不曾遇见齐怀,南轻就也不会进宫了,她会在宫外活得潇洒肆意,会看遍这世间之景,会比她的侄儿,更早地建议朝廷准许女子入仕。 二十多年啊,北齐的民风或许不会还如今日这般。 而她也会在盛京守着她,并有幸见证那人的每一个意气风发的瞬间,两人居一院中,温茶煮酒,她读书,她舞剑。 这样想着,她都好像看到那般场景了,可耳边齐怀不断传来的声音实在恼人,不断地将她拉回现实,让她清楚地记得,她遇见了齐怀.... 她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若是有下一世,她可不可以不要遇见齐怀? 念头涌入的那一瞬间,她又想起了那日元宵灯会上,她念念不忘了二十余年的人,在人海之中,倾身吻向了另一个小姑娘。 痛吗?当然痛。 怨吗?不怨...这是她该受的。 即使在她背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她也很是清楚,隐藏在心口的痛意下的情绪是庆幸。 庆幸南轻没如自己这般,困在那段鲜为人知的感情中二十余年,庆幸她被爱。 所以,还是不要有下一世了,会打扰她的。 齐怀见自己好话都说尽了,袁洛依旧一心求死的模样,心口的怨气骤然上升。 他双拳紧握,愤恨咬牙,“南轻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会让你突然一心求死!? 可无论他再怎样咆哮,袁洛都不会理会他半分。 “好,你既不说,那我入宫,我亲自去问她!”齐怀话落间转身要走。 袁洛却是猛地睁开双眼,“别去打扰她!”短短五个字,是虚弱嗓音下都藏不住的恨意。 “别去打扰她。”袁洛紧盯着齐怀,恨恨道。 齐怀见她终于舍得与自己说话,却还是因为南轻时,心口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挣破,他有些许的狰狞,仿佛破罐子破摔,“我不去打扰她,如何让她知道,你当年为何突然那么狠心抛去她?” 二十多年了,齐怀无论怎么生气,怎么刺激袁洛都没再提起那件事,他不敢。 他知道袁洛真的恨他,他不敢再提起自己的不堪。 可如今她既真的要死了,那总也得让南轻知道她到底为她受了些什么,却还被恨了二十多年,仍闭口不提吧? 让她看看南轻的反应。 让南轻后悔当初没再多坚持,多挽留,后悔二十余年再相见时的冷漠,看见她的懊悔,再真的毫无念想地去死吧!? “你敢!”袁洛被他气得浑身发颤,惯来秀丽清冷的容颜,此时因齐怀而扭曲。 她额间青筋奋起,双目发红,贝齿咬着口腔,唇角溢出鲜血,她紧盯着齐怀,却又因多看了他这几眼而觉得恶心。 她愤恨地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颤巍道,“齐怀,你若敢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齐怀看着袁洛这般模样,怒极反笑,“你若真这般,我求之不得。”说罢,他再也不顾袁洛是何反应,立即大步夺门而去。 别放过我,你就是到了地下,我也定然纠缠不清,绝不放你清净。 我就是个畜生。 所以畜生可没你那么大的胸怀,受了委屈也不说,自己受了二十多年的苦,回来还要受她的冷落。 畜生也想让你干干净净地去死,不让你死后仍被她记恨。 第242章 她快死了 外臣不得入后宫,但齐怀携先帝御赐之剑,一路畅通到了凤鸾殿前时,姜时却是拔剑而立,率卫尉营拦在门外。 “让开。”齐怀举起手中之剑,怒斥道,“此剑为先帝所赐,便是圣上来了,也要礼让本王三分,你一小儿是活腻了不成?” 他说完便要硬闯,但姜时仍拦在他身前,不卑不亢,“卑职之职是护卫宫中一切,您无召入宫,擅闯皇后娘娘居所,卑职理当护卫。” 齐怀闻言,冷笑一声,“卫尉到底是直属于齐家,还是直属于南家?” “姜时,你可是要叛君?”他大喝一声,顿时吓得身后卫尉之兵有所动摇。 “姜时是北齐之官,护得是圣上之妻,怎就是要叛君?”姜时并不惧他,反而上前一步,“倒是雍凉王,携剑来到皇后之宫,又是何居心?” 大殿中的宋辞坐在南轻身旁,听到姜时的话时,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那句圣上之妻。 她垂眸淡淡扫过上午才为南轻剪好的指甲,这分明是她之妻,怎就成了圣上之妻了呢? 她盯着南轻那指甲看了许久,才又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海棠,启唇道,“请雍凉王进来。” 雍凉王妃病危,雍凉王却手持刀剑冲进后宫,这般冲动之下,他大概要说什么,其实宋辞已有猜测。 她还知道,雍凉王之话,她并不想听。 但如果她不让齐怀进来,南轻定也不会开这个口的,她顾及她,怕伤她的心。 但二十多年了,总要听一听那人离开的真正理由,南轻才能真的放下旧人或真的狠下心来放弃新人吧。 偷来的幸福固然奢侈,但她宋辞,从不屑于此。 只是她话是出了口,南轻颔首没有说话,海棠就动也未动,宋辞见她这般也不恼,只问,“海棠姑姑是要我亲自去说吗?” 问完,她也不等海棠回话,提醒道,“门外之人,可是姜时啊。”除非南家潜在宫中的暗卫全部现身,并阻拦于她,但南轻不会... 海棠闻言,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南轻未有异议,半晌才缓步起身,微微躬身后退。 宋辞见了,又意味不明道,“海棠姑姑,早该如此,嗯?”这早该如此四字含义颇深,而那二十岁的眸子,此时却沉得很。 海棠看在眼里,仍未再出言,躬身后退。 外间,齐怀与姜时仍在僵持之中,海棠缓步而出,朝两人微微行礼,“皇后娘娘请雍凉王入殿。” 姜时听了此话,脸色瞬间发沉,朝着殿中看了一眼,低声问道,“辞儿可还在里面?” 海棠颔首道,“在。” 姜时思量一瞬,侧开身来。 齐怀见此,冷哼一声,撞开姜时,快步入内,他大步进去殿中之时,南轻正侧着脸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而她身旁的小姑娘,亦是只看着她,两人一句话未说,也没人赏他分毫注视。 “南轻。”齐怀走到两人面前,直呼南轻之名,那发沉的声音中仍有愤恨。 “雍凉王当行礼,尊称一声皇后娘娘。”宋辞收回与南轻的对视,朝着齐怀开口道。 “尊一声皇后娘娘?”齐怀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发红的眸子紧盯着南轻,“你真的甘愿做这个皇后娘娘吗?” “本宫愿与不愿,与你何干?”南轻淡淡开口,沉稳的神情与暴怒中的齐怀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齐怀问道,“与我无关吗?”他倒希望与他无关。 “你不恨我吗?”他又问,怎会不恨,他可是娶了袁洛的人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与袁洛大婚那日翻墙进了破败的袁府,哭着求她跟你走吗!?” 齐怀一连三问,一问比一问畅快,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觉得痛苦的人不只有他。 南轻坐在原位,动也未动,但那些几乎快被忘了的,二十多年前的记忆,被当着如今的爱人提及,她还是有那么一瞬觉得不堪。 “你想说什么?”南轻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轻声开口。 但齐怀,最看不得她的体面,他喊道,“我是想来告诉你,袁洛她快活不成了!”他不知为何大笑了两声,那笑意中有些许的丧心病狂,“她快死了!” “若真如此,雍凉王当去寻太医,寻本宫又有何用?”好似,依旧体面又沉稳。 南轻薄凉的态度,刺得齐怀猛地上前,他重力拍在南轻面前的桌子上,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宋辞见他这般,随即起身想将南轻护在身后,却不想被南轻拽住了手腕。 “她在雍凉二十余年都不曾真的想要寻死,怎回了盛京,见了你几次后,便连活着的念头都没了?” “南轻,你到底做了什么!?” 齐怀离得太近,近到南轻几乎能看清他紧蹙的眉头,眼眶中的红血丝,眼底那浓郁的悲伤,和他久未修整的杂乱的胡渣。 袁洛快死了。 此时这一意识出现在脑海中,比海棠来报时,更多了些实感。 “雍凉王当去寻太医。”南轻听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这话。 “寻什么医都无用,她无求生之念,一心求死,你懂不懂!?”齐怀愤愤地看着南轻,她淡然的神情让齐怀为袁洛不值。 凭什么袁洛为她痛苦了二十余年,但南轻却早已释怀,连听到袁洛快死了的消息时,仍能这般淡定。 南轻她,没有心吗? 那可是袁洛,是她年少求而不得,是她最爱她的时间里,“背叛”了她嫁给了旁人的袁洛。 她怎能淡然到连恨意都没有呢? “可这,又与我何干?”南轻未握着宋辞的手,在宽大衣袖下紧扣着自己的指肉,冷声道,“那是你的王妃,不是吗?” “我的王妃?”这四个字自谁口中而出都行,但自南轻口中而出时,齐怀只觉得像个笑话。 他直起身来,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南子君啊,南子君!你可知她为何成了我的王妃!?” 这问话之下,久无回音。 许久后,南轻淡淡抬眸,回道,“不必再知。”不是不知,不想知,而是不必再知。 二十余年了,袁洛背井离乡,而她受困于宫中,这其中牵扯怎算得清,但无论袁洛因何离她而去,她都该释怀了。 因为…她已又许诺给了一个小姑娘,她才将人哄了好,怎能在惹她神伤。 她不会听的。 可齐怀今日来,就是要捅破二十余年前的遮羞布,将自己的罪行昭之于南轻,他沉声道,“因为,我夺了她清白!” 齐怀看着南轻瞬间阴狠的脸色,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的畅快,补充道,“她是为了你,没了清白!” 第243章 他该死 南轻面露狠厉,眸子里的汹涌仿佛将齐怀杀了千百遍,“雍凉王还请谨言慎行。” “怎么,你怕了?”终于将埋在心里二十余年的秘密说出于口,齐怀反而觉得有些释怀,他毫无畏惧地迎着南轻的眸子,“怕知道你时至今日仍有多无知?” “你从来都不知道袁洛她有多爱你!”齐怀大骂道,“你一整个南家都是傻子!” 南轻松开宋辞的手,站起身来,“说清楚。”她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面色却阴沉的可怕,“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怀嗤笑一声,“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夺了她的清白!” “齐怀。”南轻上前两步,“你若不想今日就死在这里,就给我好好说话。” “想杀了我?”齐怀并不怕她的威胁,准确的说,他现在也不怕死,但他就是死也不愿南轻独自一人畅快。 他颤巍着身子,继续道,“南轻,你那张扬到每次看向袁洛都快溺出来的爱意,是人都能发觉。” “你以为你有对抗这世间所有的勇气,有想不完的畅享,你无惧世人之言,却忘了这世间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你们这违背人伦,见不得光的爱恋,随时能让你与南家跌下神坛,遭万人唾骂!” 南轻静静地听着,随即转身,取过他留放在桌面的剑,剑锋出窍直抵齐怀胸前,“所以呢?” 所以,我的爱意与你何关? 我爱她,你就要伤她? “所以,我发现了你们之间的情意,在一次你二人游玩回府时,将她扑到了一旁的草丛间。”齐怀眸眼发亮,残忍道,“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马车甚至还未走远,她就已经在我身下...了。” 齐怀垂着眸子,看那剑尖入肉三分,竟还狠心向前走了一步,“她自然不从我,甚至妄想自尽。” 他一点点回忆着那一夜的情景,“但我和她说,我知晓你俩的奸情,她若不从我,我就让你与南家皆身败名裂,让你们遭万人唾骂,让意气风发的你,跌落神坛成为整个北齐的笑话。” “她只犹豫一瞬就足够我撕烂她的衣衫。” “哈哈,你当知世家之女视名节如命,我撕烂的何止是她的衣衫,是她的骄傲,是她对你满心赤诚所留无几的爱!” 剑尖再入三分,宋辞矗立在一旁,看到了南轻浑身发颤的模样,她总以为,南轻好像无论何时都能坦然地面对已发生或即将发生的所有事。 但此刻的南轻,却也并不是往日那如死水一般的淡然,宋辞甚至不用去看南轻的神色,都能知晓她此刻的愤恨与无力。 “我说,南轻那么骄傲的人,才不会要一个脏了的袁洛,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会再有比她干净的人得你所爱。” 南轻拔出剑锋,一剑刺入他的身体,“你胡说。” 久未拿剑的手止不住地颤,她若知,绝不会...怎会脏呢,千芷是开在雪山之巅的莲,永远圣洁。 齐怀唇角溢出鲜血,却强忍着继续道,“她想死的每一个瞬间,只要我提你,她就会能忍着那屈辱,哈哈哈,南子君,你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去感受占有她的滋味了,虽然...如同死鱼脸一般。” 又一剑刺入齐怀的胸膛,齐怀一口鲜血喷出,滚热地溅了南轻一脸。 他跪倒在地,唇角的鲜血顺着脖子流到了胸口,却仍不怕死到,“她怕毁了你的人生,怕你为她与皇家为敌,宁愿你恨她,也不曾告知与你真相,可南子君,若不是你,谨守世家之礼的她不会在晚间出门,还遇上了我。” “不会有那片刻的犹豫受我羞辱,更不会远走雍凉二十余年想死都不敢死。” “因为她知道,即使她离了你,你仍为了求齐胤留她弟弟一命,入了宫!”齐怀捂着胸上的伤,笑得有些得意,“南轻,我没抢你的功劳。” 没有将你救了她弟弟的消息瞒下,但你却迟了二十多年才知晓,看似守礼的她,从未为你惧怕过世俗,从未为任何人放弃过你,但她曾为了你,放弃了自己。 袁洛或许在那一念之差间做错了选择,错估了你的爱意,你的勇气与决心,但你不能否认她对你的爱,她甚至连死,都不想告诉你这一切,想让你永无心无所愧。 所以,那个傻女人,忍了二十几年都不敢死,你又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突然就没求生之念! 你怎能? “说完了?”南轻眸眼空洞,俯视着跪地之人,仿佛是在看将死之人。 齐怀想了想,又道,“还有一句,她死,也是我齐怀之妻,噗...” 剑锋穿透齐怀胸膛的那一瞬,袁洛颤巍在殿前,挣开一旁的侍女,踉跄地冲进殿中,“子君...” 南轻僵硬地抬起头来,在与袁洛对视的那一瞬,心口仿佛也被这剑锋刺穿了一般,痛得她无法呼吸。 苍白的面色,消瘦的身姿,摇摇欲坠仿佛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来拦住齐怀,让她余生能过得毫无负罪感。 她肆意,却未肆意到底,她该不管不顾,抢了那婚,管袁洛究竟怕不怕这世俗。 这二十年间,她又是如何日日夜夜面对着齐怀这畜生的呢? 袁洛又独自承受了多少苦,却是一句不与她说呢? 她只是没了自由,可袁洛却...她的爱意,她的追逐,害了袁洛好多好多年啊。 南轻面无神情,再次抬手,剑锋又穿透齐怀的胸膛。 宋辞眼疾手快将险些摔倒的袁洛扶住,只低声道,“他该死。” 而这最后一剑刺入之时,齐胤刚好摆驾而来,他身边还有闻相与宋渊,更有一众的宫人亲眼看见当朝皇后手持先帝御赐给雍凉王之剑,刺向亲王。 那满地的鲜血,仿佛是一些罪行之证。 仿佛所有人都在慌乱,只有南轻提着剑矗立在原地,满脸的鲜血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神。 齐胤望着南轻那滴血的剑尖,又看那比往日更甚的无畏,沉声道,“宣太医。” 大殿中,齐怀浑身是血地到底,朦胧间好像看到袁洛颤巍着身子冲了进来,她连路都走不稳,又怎么赶来的宫里? 他一手撑着地,一手用力地向前探,想要去抓住袁洛,哪怕一个衣角。 可袁洛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仍如少女时期一般,满心满眼只有南轻一人。 他气愤、恼火,不甘间,又吐出一口血,终是无力地仰躺在地上,盯着空旷大殿的上方。 他这一生,只爱了袁洛一人,也只亏欠了袁洛一人,细细想过袁洛这二十年如同木偶般的生活... 算了,袁千芷,倘若真有来世,我绝不为一己之私了。 太医匆匆而来,给齐怀止了血,却又在相互对视间纷纷摇头,这伤太重了... 齐胤背手而立,沉眸看着袁洛颤巍地走向南轻,不费力地夺过她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后,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了帕子。 然,就在她快要触及到南轻时,那手又微微一顿收了回来,只不知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宋辞离得近,她清楚地听到袁洛说,“莫要信他胡言。” 清冷的温柔,担忧的哄诱。 宋辞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南轻此时的神情,她怕又看到那跨越了二十余年,怎么都追不上的鸿沟。 而那鸿沟,自今日以后,怕是要更深了。 但其实,南轻谁也没看,她只面无神情地盯着地上的血。 齐胤眯了眯眼,又扫过躺在地上的齐怀,半晌才朝着那几个太医,开口道,“治不好雍凉王,你们便下去陪他。” 齐怀若死,南轻定然无法全身而退,他对齐怀没什么亲情,但南轻... 几位太医闻言,皆为惶恐,却是无一人敢言,只得竭尽全力为齐怀止血。 “安福。”齐胤又出声道,“处理干净。” 安福应是的那一瞬间,屋内又跪满了人,奴仆们不停地叩首求饶道,“皇上饶命。” 任谁都能听出那句处理干净,是想为南轻善后,除了南轻。 “处理了他们,就能堵住今日一事吗?”南轻仍未抬头,轻飘飘道,“皇上这是要当着丞相与廷尉的面,坐实臣妾这恶名?” 臣妾二字,她咬得极重,嘲讽般的言语直接毫无顾忌地当着一众之人,下了齐胤颜面。 齐胤见她这冥顽不灵似的固执,心口莫名地涌上一股火,他尽量平稳情绪,却仍不悦道,“那你又要朕怎做? “首先,你不该问我为什么伤他吗?”南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齐胤,空泛的眸子比冬月寒冰池还要冻人。 齐胤双拳紧握,余光不禁看向站在南轻身旁的袁洛,二十多年了,他依旧觉得这般情景刺眼的很。 此情此景之下,还需要问什么理由,那女人,不就是能让你发疯到不顾一切的理由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所有人都知晓,当朝皇后为了曾爱而不得的女人,刺伤了亲王吗? 齐胤不言语,南轻就又问向两位大臣,“丞相与廷尉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才能妥善呢?”高高在上,全无卑微,是上位者的询问。 宋渊从进来那个瞬间看见宋辞时,心下便是一沉。 说来也怪,他与丞相不过是来汇报盛京城内的遗军一事,只是前朝后裔却仍无头绪,几句简单的汇报后,他二人躬身告退时,即有宫人慌张来报,说雍凉王齐怀携御赐之剑,硬闯凤鸾殿。 外臣无召不得入后宫,还不待宋渊想着雍凉王此行是为何,闻相便开口道,“这雍凉王为着何事,竟连皇后清誉也不顾...” 此话寓意颇深,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名节不保,尤其天子之威不可侵犯。 他糊里糊涂地便与闻相跟着皇上来了这凤鸾殿,遇见守在殿前的姜时,对方神情一僵,仿佛全然不知皇上来此。 可这宫中,到底是没有皇后的线人,还是皇后根本不惧皇上的到来? 宋渊余光看了眼无甚神情的女儿,又思量了一下皇上刚刚的态度,微微躬身道,“臣以为,此乃皇家家事,臣等...”无权过问。 “宋大人此言差矣,皇上的家事,就是北齐的国事。”闻相出言打断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霎时间就让已近春日的气温,低至回了冬日。 南轻仍未言语,她只等闻有政接下来的话,但余光看到那抹鹅黄色的衣角波动的瞬间,还是开口道,“那闻相以为,本宫当做何处?” “历朝皆无皇后刺杀亲王一事,倒不如交由世间百姓定论可好?”闻相微微侧身,看向齐胤,“臣觉得,雍凉王持械入宫一事也当给百姓一个交代,毕竟雍凉王军还镇守在盛京城外。” 闻有政看似建议,但话中却是用百姓与雍凉王大军做威胁,仿佛一点都没有想与南家为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巴不得南家乱套一般。 齐胤不悦地看了闻有政一眼,才复又看向看似无畏的南轻,他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辞见此场景微微蹙眉,也抬起头来看向南轻,在对上那空泛的眸子时,她不知作何所想,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南轻并不是在齐怀的刺激下失了理智,而气恼地伤了他,她是故意的...她甚至知道齐胤会来。 为何?南轻在与齐怀对峙时,她又因为自己的情绪,错过了什么? 齐胤沉默的瞬间,南轻也久不言语,是真的一丝一毫想为自己求饶的念头都没有。 她这般,倒让齐胤有些看不懂,分明不想求死,却也不求饶... “还请皇上开恩,雍凉王持械入宫,皇后娘娘也不过为寻自保...”海棠跪地出声,想为南轻求饶,但还不待说完便被南轻呵斥闭嘴。 齐胤见她这般坚决,也狠下心来,“将皇后送入冷宫,等候发落。” “那我呢?”袁洛这才在众人面前说了第一句话,她甚至没有自称臣妇。 “自然是守着朕的皇弟,日日夜夜祈求他能醒了过来。”齐胤虽是与袁洛对话,却是看着南轻,“否则,下去陪朕的皇弟,也未尝不可,嗯——?” 第244章 再遇谜团 众人退去后,宋辞又回眸看了南轻一眼,睫毛轻颤间,她一步未留,快步离去。 出了皇宫,她随即与宋渊分道而行。 “去哪?”宋渊看着话也不与他说上一句,就要乘车离去的宋辞问道。 宋辞站在脚踏上回过身来,“您又何必明知故问。”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宋渊见她这般,眸色不禁沉了一瞬,隔着窗帘道,“今日一事,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你莫要自作聪明。” “总好过您,身为廷尉,却永远等结果来寻得好。”宋辞冷冷地回了他,随即命令道,“驾车。” 宋渊因这一话矗立在原地愣了一瞬,再回神时,余光刚好看到从宫中走出的闻有政。 他眯了眯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闻有政一眼,沉声开口道,“丞相究竟是要做什么?” 南家绝不会放任南轻于冷宫之中,二十万雍凉军更不会让齐怀死于宫中,圣上的冷处理是现阶段最好的安抚,可闻有政却非要以皇后清誉,雍凉大军逼迫圣上将此事扩大影响。 明日之盛京,又会因南家与雍凉大军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逼得两方造反不成? 可闻有政淡然地迎着他的视线,不紧不慢道,“为君分忧。” ······ 宫中一事,已然第一时间传回了太尉府,宋辞来后,直接被请入了南辰的书房。 书房之中,南辰坐主位,南夫人坐之一旁,南浔与闻笙则并肩站立在书桌的对面,面色之风尘,一眼便能看出是从外间匆忙赶回了府中。 闻笙低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南浔始终握着她的手,拇指轻抚在她的手背。 宋辞迈入书房之内,目光如炬地迅速打量了四周环境,同时谨慎地瞥向窗外,低声询问道,“可有比此处,更为稳妥之地?” 书房内隐藏着一处机关,启动之后便可进入一间地下室,那里面密不透风。 在那密室之中谋事,绝无人可知。 五人入了那地下室之后,留向西在地面守在书房之中。 暗道内漆黑如墨,然而南辰却轻车熟路地走到桌旁,熟练地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蜡烛的火焰摇曳生辉,瞬间将屋内映照得亮堂堂。宋辞无暇顾及四周的环境,只深深地看了闻笙一眼,沉声道,“我怀疑皇上想削武将之权。” 宋辞未直言宫中一事,甚至没有多解释,而是直接给出结论。 她是由南轻带大的,所有学识与计谋自然也学自南轻,只不过她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长歪了些,没有南轻那般正直罢了。 既如此,南轻又怎会不知她没动用南家分毫势力,就把齐栀整出宫一事,可她却不闻不问。 至于海棠,宋辞至今仍心存疑虑,不确定她是否是南家的叛徒,但她确实是有过两次在海棠身上,闻到过不属于凤鸾殿的味道,这让她不得不警惕。 虽然她从未直接向南轻提及这些疑虑,但在与海棠的言语交锋中,她也从未刻意避开南轻。 但说实话,她找不到海棠能背叛南家的理由,所以她情愿是自己多疑。 然而,今日一事,却让她再次对海棠起疑,为何无人拦,无人报? 怎么会让朝中的两位大臣跟着齐胤,毫无阻拦地进入了凤鸾殿? 南家自不必提,萧家正因齐栀一事与齐衍而内讧,沈家因齐晏支持女子入仕而立场不明。 来者偏偏是一个看似与南家姻亲,却相处不和的文臣之首丞相闻有政,以及与姜家姻亲与太尉府关联甚广的廷尉府她爹。 这两府可谓绝妙。 她猜,南轻从齐怀的话中捕捉到了漏洞,想以己之危,让南家直面皇权。 宋辞话落后,南浔稍作思量,其实就懂了她的意思,她思量一瞬,开口道,“我近来也这般怀疑。”说罢,她看向闻笙,“还记得那个婆子吗?” 南浔并未点名哪个,但闻笙却是从她的眸子中得到了答案,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南浔见了,忙将人拥进怀里,继续道,“我后来命人将她抓了起来,奇怪的是岳父分明知晓那婆子不见了踪影,却是不寻。” 她一开始只以为,闻相不在意一个婆子的生死,可后来她才知晓那婆子会医。 “闻家,可能也不在岳父的掌控之下。”南浔凝视着闻笙,继续道,“所以,他才说了很多身不由己的话。” 南浔这么一说,闻笙纷乱的思绪,反而有了些开阔,不禁想起她曾问父亲是何时知晓她与南浔一同南下的。 父亲只答在她回来之前,为何非要查她的身子…思及至此,闻笙瞳孔微睁,所以,她爹不是要查她的贞节,而是要查她是否身有异样。 她转过头去看向南浔,颤巍地问道,“你上一次给我吃的药,不是我爹给的对不对?” “对。”南浔仍未解释那药的来源,只又道,“我头两日入宫,遇见了姜时,问他近来都谁入了宫,他说只有岳父入了宫面圣。” 那日开始,南浔就总觉得怪异,闻相似从一开始就对她们的态度很恶劣,讨厌她的情绪绝为真,但那几乎要将他为谋事之主写在脸上的行为,实不符闻相的性子。 她虽与丞相相处不多,但他既能入云老之眼,又将闻笙教养的这般好,怎会颇有种小人得志的跋扈感? 想到此处,南浔又想,其实更准确的说,这疑感在更早前就有,只是她与闻笙受困于闻相“两世”于闻笙清白一事的袖手旁观,未能细心去注意… 闻相每次的嘲讽,仿佛都在提点南浔,书房那次提点她注意自己的女子身份,莫要暴露后惹人非议。 而前些时日,在相府那晚,闻相看似嘲讽她的无能为力,却是在提点她以那株草药为寻,查背后之人。 尤其是在之后,她派人围守相府时,闻相似也没有极力与她相争... 她本不确定自己所想,又因那解药与闻笙有了似有若无的隔阂,让她这两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闻笙聊一聊这事,却没想还不待她二人来聊,宫中就出事了。 暗卫将宫中消息传出的那一瞬,南浔突然意识了一件事,这世间之人,有谁能比皇上更了解这宫中的一切动向? 可姜时那边却始终无事传来....难道卫尉营的实掌不在姜时手中? 第245章 直逼海棠 闻笙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短暂地陷入沉思,随即目光转向宋辞,带着几分探寻地问道,“海棠,她背叛了姑母吗?” 此言一出,南辰夫妇皆是一愣,南浔的思绪也飘回上次去往凤鸾殿的情景。 她当时只是因着宋辞的话稍有谨慎,姑母就借故将海棠调离了,可见姑母也早已对海棠生了疑。 宋辞未曾料到闻笙如此敏锐,仅凭她与南浔的简短对话就能洞悉此事,她轻声说道,“目前这还只是我的猜测。” 闻笙听后,眼眸微垂,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不是猜测,是事实... 若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前世公婆会败于岭南,而皇后娘娘分明身在宫中,在南浔即将问斩之际,却仍无一消息被递出。 只有全然了解南家宫中与宫外所有暗点之人,才能将所有暗卫一举控制。 可也不对...前世,圣上此时已死,齐曜继位了,那他又怎会是这一切事宜的背后之主呢? 除非...她猛然抬头,对上南浔的视线,齐胤诈死。 南浔知晓闻笙与她那几乎毫无二致的“梦”,顿时也懂了她眸中之意,梦中灭南家满门之人是齐曜,她还记得向西拼命护在她身前时,齐曜那轻蔑的嘲笑。 倘若齐胤是诈死,恰好能对上姑母与她所说,那背后之人其实也未能算透她能从岭南回来,所以如今面上的这一环又一环,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以变棋局。 ...... 五人紧密地商议之后,宋辞与南辰夫妇谨慎地从地下室走出。 地下室内,灯光仍然摇曳,南浔紧握着闻笙的手,两人并肩坐在桌旁。 她头一次向闻笙直言问道,“齐桓是否也为重生之人?” 闻笙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低声回道,“是。” 南浔眉头微蹙,不禁想起齐桓一直想要齐曜之命,可与前世有关?但她梦中齐曜似乎并未对齐桓或姜时怎样... “前世,姜家命运如何?”南浔又问。 闻笙摇了摇头,“不知,但好像暂未受牵连。” 她自菜市口处晕倒,被绿玉搀扶回去,再去时,南浔的尸首已不见,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无甚情绪顾及其他... 南浔得了回复后,稍沉默一瞬,所以,齐曜为废子的那一瞬,前世之局便有了彻底的改变。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南家才显得如此可笑。 布局者的这一盘大棋布置了至少二十年,而前世却是一计未用,南家就满盘皆输.... 前世一事既已说出口,闻笙想了想,又道,“前世,皇后娘娘似没有这般频繁地接见过宋家妹妹,在齐曜继位后,她便入宫为妃了...” 南浔听懂闻笙的提点,以姑母和南家对海棠的信任,这一世当是宋辞发现了海棠的异样,并引起了姑母的注意。 而至于前世,南浔猜因宋辞并无太多见姑母的机会,也没能发觉海棠之异常,只在宫外发觉朝局之变,便以身入宫...宋辞果然将姑母的性子学了十成,连选择都相同。 但那时南家已是死局,怕是宋辞再过聪慧,也是来不及了。 只是不知,姑母在发觉被亲近之人背叛,又无能无力时,当是何等的崩溃,她本就已遭遇过一次“背叛”了.... 想到此处,南浔沉了沉眸,海棠... 众人自凤鸾殿散去后,南轻将由卫尉押送于冷宫之中,临走前她侧身看向袁洛。 此时相视的这一眼,才是两人阔别二十余年后的真正“重逢”。 南轻深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看到她那苍白的脸庞和眼底的忧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眼眶不由得泛红,心痛得像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穿了一般。 尽管如此,南轻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对不起”,因为她深知,这三个字对于袁洛来说,并无任何意义。 而袁洛,也不会想听... 这一眼的对视下,也终让袁洛有了勇气,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南轻手中,柔声道,“擦擦吧。” 说罢,她随即收回手,又说了一遍,“莫要信他胡言。”便退后了一步,朝着南轻微微行了一礼。 她所言所行间,皆是竭尽全力的体面,一如这背井离乡的二十余年,从未诉过一句不堪与苦楚。 南轻握着那帕子的手,微微用力,又深看了袁洛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南轻踏出凤鸾殿这段路,比起押送,更像是被护送,各宫皆以得到消息,但除齐桓之外,却是无人敢出来看上一眼。 说是冷宫,也不是杂草荒芜的宫殿,不过是偏僻一角,南轻还在途经其中一座宫殿时,遇见了齐曜的母妃。 曾经小人得志般的人,如今满脸脏兮兮,宛如街头流浪的乞丐。 她在空旷的甬路中起舞,脸上堆满了笑意,口中还不断地呼唤着皇上的名字,显然是已有疯癫之兆。 但当她浑浊的双眼捕捉到南轻的身影时,似乎立即有了一刹那的清明。 她猛地扑向南轻,却被姜时迅速阻拦,但她仍然竭尽全力地大喊,“南轻,你也有今日,活该!”她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恨意,仿佛她今日的悲惨,全是南轻造成的。 南轻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步履不停入了一旁的宫殿,待姜时安妥一切离去后,她坐在屋内桌边,无甚神情地看向了一路无言的海棠。 那极具压迫的注视,只一眼便让海棠看得双腿发软,她却仍是硬着头皮迎上那视线,问道,“这屋子也太过破小了些,您还有何需要,奴去打点布置一下?” 南轻沉着眸子,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快半辈子了的婢女,冷道,“怎么,还要我一点点问吗?” 第246章 梦醒 不算宽敞的主屋子内,主仆二人一坐一跪,南轻无甚神情地看着垂首的海棠,启唇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海棠没有急着回复,只随着这声轻问,想了想究竟是何时开始的。 好像不算太久,但也有上几年了,从她发觉南轻开始在意宋家小姐开始。 她从小跟在南轻身边,跟着她喜,跟着她悲。 一开始时,她并不懂自己的情绪,直到她看到南轻看向袁洛时的眼神,那又涨又涩的感觉让她知晓了自己的逾越。 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深刻的认知,一介奴婢。 可是袁洛没能珍惜南轻的爱意,离她而去。 南轻在为袁洛弟弟入宫时,她险些恨死那个无情的女人,可又在流逝的时间里,不可自控的,无数次地感谢过这堵围困住南轻的宫墙。 这宫墙之下,年复一年中,只有她能永远陪在南轻的身边,做她唯一的心腹与依靠。 尽管,她依旧只是一介奴婢,但至少在南轻这里,她也会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奴婢。 说来也是好笑,她比南轻二人,都更早地发觉了宋辞的情感。 因为这隐秘的心思,卑微的贪眷,让她在发觉宋辞情感的那一瞬间,就有种微微的恼意。 漫漫人生已过半,她既守了南轻半辈子了,那下半辈子为何不能还是只有她守在南轻身边呢? 虽然,她并不觉得南轻会因为宋辞的感情,而多看那个小娃娃几眼。 但她还是为了万无一失,在某个落日余晖下的海棠花边,隐晦地提醒了南轻。 果不其然,南轻开始疏远了宋辞。 她至今记得,那段时间海棠花正盛,阳光照在身上都是暖意。 凤鸾殿前,她一身新衣,身子板正,对着满心欢喜的宋辞说道,“皇后娘娘今日不适,宋小姐还请回。” 一次又一次,她送走了那个小姑娘无数次。 她看着她脸上笑意一次淡过一次时,她想:真好,南轻的下辈子,也都只有她陪在身边。 可是,她低估了少女的爱意与坚持。 她甚至因那常放桌上的果酒,而厌恶了自家的少主,为何这般不懂事呢? 南轻不愿见宋辞,她家少主为何还要帮那个宋辞,送什么果酒呢? 很是碍眼,那果酒与宋辞,都是。 于是,她偷着处理了很多宋辞酿的酒,味香醇厚的酒被倒在偏处树根下时,她心口的郁闷倒是消散了许多。 她再觉得安慰的是,开始时南轻从未碰过那些酒,就算后来碰了,也见了那小姑娘,但依旧在抗拒,推拒着她。 小姑娘终是会空欢喜的,无人能抵得过远在雍凉那位,在南轻心中的份量。 只是...小姑娘太缠人了,既会哄人,又会惹人心疼。 她看着南轻一点点地从放任小姑娘跪趴在她腿边,趴伏到她的胸口,再亲吻上她的唇。 甚至,南轻为了那小姑娘掀了满院子的海棠花,种了一地的山茶花。 那开在最绚烂时,就整朵整朵地掉满整个院子的花,有什么好看的... 再后来,那夜门外的等候,让她如坠冰窟。 她在脚步远离门边时出声,换来的却是南轻的无视。 她跟在南轻身边近四十年,怎会不懂,她在用无声表达对她逾越的不满,也在用无声,提醒她摆好自己的位置。 这样默默为那小姑娘出气的时候还有很多,她只是不懂,为何宋辞这个半大的孩子都可以,但南轻却看不出陪在她身边近二十年自己的爱慕。 她甚至不求她爱她,只求这一生她都能陪她在这宫墙之中,不受打扰罢了... 泛滥的思绪如潮,一浪又一浪,海棠跪在原地开口回道,“几年前的一个下午,奴照旧去倒宋家小姐送来的酒...” “我何时让你倒过辞儿送来的酒?”南轻打断海棠的话,声音发冷。 海棠虽是自诩一介奴婢,但南轻其实几乎没与她说过重话,她此时听着南轻的话,眉头不禁微蹙,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从未。” 话落后,又是久未言语,可海棠的耐心终是抵不过南轻,她抬起眸子,迎上南轻那冰冷的视线时,心口却是莫名的委屈,“奴不信,您从未感受到奴的爱慕...” “这是你背叛南家的理由?”南轻冷声问道。 海棠眼眶发红,哽咽道,“为什么,您能对宋辞那般温柔,却对奴这般冷漠?” 南轻垂着眸子,看着跪在地上似要哭诉的人,眼中没有一丝的悲悯,“你的爱慕,与我何干?” 海棠呼吸一滞,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一瞬,可她又听南轻说道,“你的眼泪,也换不得我丝毫心软,只让我觉得恶心。”恶心自己有眼无珠,把你当亲近的人,信任了几十年。 何况,一个没有身份认知,连基本的忠主都做不到的奴,在此时此刻,有什么脸质问她为何没能察觉她的爱慕。 她的爱意能有多伟大,要她必须发觉,并给予回应? 自己逾越,叛主,到头来还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真当她这些年来成了老五他娘怀里那只病猫了。 “你都跟齐胤说过什么?”南轻最是厌恶背叛者。 她现在只再多看海棠几眼都觉得恶心,就为了心里那见不到光的心思,直接将南家逼到如今这般境地。 可笑齐胤竟比她更早地发现海棠的异样,并加以利用。 这两人,每次见自己硬撑着一副躯壳维持体面时,该有多得意呢? 海棠却是轻笑一声,只又道,“您还没听奴讲完,为何叛您呢。” 她还有那么多话想说,怎南轻到最后都不给她机会呢? 她爱而不得的不甘,被齐胤发觉时的惶恐和逼迫时的无奈,以及真正背叛时的挣扎,南轻都不想听一听吗? 南轻见她这般,伸手提起桌面的茶壶,起身走到海棠的面前,直接一壶浇了上去,冷声问道,“清醒了吗?” 茶壶坠地的清脆,让跪地之人不禁微微一颤。 近四十年的梦,是该醒了。 第247章 破局 雍凉王携剑入宫,又被皇后南轻重伤一事,未有掩盖地被传入了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然,与其他皇子大臣之私不同,百姓间却无人敢将此事,搬于台面议论。 无因其他,雍凉王军就驻守在盛京城外,南家大军更是分散包围在周边各城。 若是两府一怒,引发战乱,最终吃苦的还是他们。 众人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天子脚下,竟成了这北齐土地上,最令人不安之境。 只是,实不知那雍凉王抽得什么疯,竟直入皇后之宫,也太不将圣上与南家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他,他们且不用这般提心吊胆。 这南小夫人经营着遍地的竹里居,原以为文人之风定会偏向于南家。 却也不想满城传颂最广的,却是雍凉王齐怀,近二十年来在封地内的明治之政。 那有鼻子有眼的事们,当真让一众百姓不解,这雍凉王竟是这般勤政,受一地百姓之爱戴? 南浔与闻笙自地下室出来后,各自安排,坊间传闻一事,就是闻笙的手笔。 此时这般之下,雍凉王与太尉府对立显然于圣上不利,闻笙猜父亲是想以此之乱,破圣上之局。 细细想来,一切都令人后怕,圣上城府之深,埋藏近二十余年,就连她与齐桓为重生之人,都未能侦透他之计谋。 晚间,齐桓以斗篷遮身,自侧门而来,与南浔闻笙彻夜而谈。 齐桓未想,闻笙竟将重生一事说与南浔,毕竟...两人上一世那般结局,怕是很难不有心结。 南浔与闻笙身在宫外,所有记忆与推断也都只能来自宫外之局的猜测,本以为齐桓的部分记忆,或许刚好能弥补一些漏洞,却不想他前一世囚于宫中也无甚所获。 各宫皆受困于卫尉,毫无自由,他甚至未见过入了宫的宋辞。 “你为何会是群芳阁与赌坊的背后之主?”南浔问道。 这是南浔一早就想问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和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意贵人,怎会有那么多银两? 齐桓闻之,面色一僵,回道,“我母妃...曾是那阁子里的人。”一次偶然,被微服私访的齐胤看中,纳入了宫中罢了。 虽因他母妃出身,以及他男身女相的原因,齐桓与母妃在宫中过得并不舒坦,但原群芳阁之主,见意谣攀上高枝,仍是想尽一切办法与之保持联系,只盼有朝一日能有用得上意谣的地方。 齐桓曾有一阵子将自己困在屋中见不得人,后因母妃病重四处求人时,方知权力之重。 但他无所依,只得想些偏方,便又联系了原群芳阁之主... 一切都仿佛合理,但闻笙听后,却觉得齐桓夺群芳阁一事,过于轻松了些。 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所之依的,不受宠的皇子,怎就能从奸猾之商手中夺下群芳阁,倘若齐桓有这计谋... “不知,前世姜家如何?”闻笙试探地问道。 提到前世,齐桓脸色骤然发青,再看南浔时那不善的眸色,又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何意?”南浔迎着齐桓的视线,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她想起齐桓从一开始就不喜自己,定要她南家入局毁了齐曜,还险些因此让自己丧命,却仍是不曾对自己说上一句诚心的抱歉。 “姜时因我而受牵连了?”南浔问道。 齐桓呼吸略有急促,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情绪地看向闻笙。 闻笙读懂他眼神中的询问,呼吸一滞,启唇道,“你说。” 我受得住。 齐桓得了闻笙的话,才缓缓开口道,“你被斩首后,宋沂不许任何人为你收尸,你尸首分离地被扔放在那菜市口处半日多...” 闻笙闻言,面色霎时苍白,她昏厥了一日,也弃了南浔的尸首一日... 她怎能那般不争气地让南浔死后,仍被羞辱。 “朝局之变过快,所有武将皆措手不及,姜时被困锁在家中,爬了墙出来为你收尸...”齐桓稍顿一瞬,闭上双眼,“被当场万箭穿心而死。” 南浔闻言,面色顿时一沉,双拳紧握下,只恨自己没再对齐曜宋沂更狠一些。 闻笙也是一怔,没想前世姜时之局,竟是这般... 她余光看到南浔青筋暴起的拳头,不禁心疼地伸手握住,轻轻地安抚。 “你帮我俩收了尸?”南浔声音哽咽,像是情绪起伏太过,又像是被气急了... “没有。”齐桓看着南浔,冷道,“我也死在了那。” 所以,知晓我为何讨厌你,为何一定要你南家入局,杀了齐曜.... 我二人皆为你而死,于情于理,你都当手刃齐曜,南家无论如何,不能再是前世之局。 空气静默的瞬间,南浔眉头紧蹙,是亏欠,是不安,却仍是察觉异样地问道,“你如何知晓姜时要为我收尸?” 你那时不是正困于宫中吗? 齐桓下意识地回道,“齐曜说与我的...”但他声音却是逐渐变弱,他与齐曜并无接触,齐曜又怎知他在意姜时? 想那日之景也极为怪异,齐曜晃荡着身子,浑浊的眸子仿佛并不聚焦,有些失神的疯狂,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又仿佛受人所控... 南浔与闻笙见他这般神情,不禁对视一瞬,难道又是齐胤? 可若是齐胤,那时南家满门已死,还通知齐桓,姜时要去送死,又是何意? 单纯要自己一无用的儿子去陪葬? 这显然并不合理.... 南浔沉吟一瞬,又开口道,“齐桓,你确定群芳阁与赌坊,是控制在你手中吗?” 就凭齐桓手握群芳阁与赌坊,他也不至于出了宫后,无一人护送,直接去那菜市口处送了死。 南浔话落之后,三人神情俱是凝重,齐胤怕不是单纯想削武将之权这般简单。 天微微亮时,齐桓又身着斗篷自侧门离去,而南辰与南浔身着铠甲一如每次的出征之行,于府门前,迎着百姓的注视入宫上朝。 第248章 欲请废后 南家“父子”身着铠甲入宫,宫门守卫见此皆是一惧。 往日南大将军凯旋时,也是着铠甲入宫。 但皇后南轻昨日才因伤了雍凉王而被打入冷宫,今日,这南家“父子”便这般,实在难不让人多疑。 守卫硬着头皮,上前阻拦道,“两位将军还请解甲。” 南辰闻言视线扫过那守卫,,“我朝可有例律明言,武将不可着铠甲入朝?” 冷峻的声音下,有常年征战下浸染的威压,让听者不禁汗颜。 “并无此律...””那守卫微微躬身,低声回道,“但还请南大将军莫让下官为难。” 不远处的官道上,人头耸动,皆是注意宫门之动向的百姓。 他若放人入宫,有朝一日南家反了,他就是第一个叛贼,但他若不放,北齐例律中,却无明文规定武将不可着铠甲入朝... 南浔见他这般,抬头看向那往日间出入自由的宫门,开口道,“既如此,你便去通传。” “问过圣上,既雍凉王可无由持械入宫,那南家几代为北齐镇守边疆,够不够格着一身战衣,面圣伸冤!” 南浔声音极大,是说与宫门前所有守卫,更是说与官道围观百姓,一副将为南轻做主之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守卫躬着身子,却是动也不敢动,姜卫尉向来与南家交好,如今此时却是不见人,其意如何明眼人再蠢也猜得出来。 何况此时南小将军直高呼伸冤,他又如何敢去通传,皇上若是拒绝便是当着一众百姓之面,寒了南家军的心...他如何能做这传话之人。 守卫再三思量下,终是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闻有政乘车到了宫门外时,见得便是这般场景,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未与南家“父子”言语一句。 其他陆续来朝的官员也看不懂两府的关系,只依稀从昨日传闻中知晓,今日这般局面似有闻相之手笔。 朝堂之上,齐胤坐在龙椅之上,沉眸看着一脸悲壮要为南轻“伸冤”的“父子”,意味不明道,“两位爱卿这是?” 南浔直视着齐胤,只见那沉稳到没有丝毫慌张的眸子,犹如深渊,望不见底。 不愧是能筹谋二十余年之人…她竟愚钝至今,齐胤的“病”是何时好了呢? 为何前世“病逝”,今生却是逐渐康复,齐曜没了,还有其他皇子,甚至还有齐怀… 思及至此,南浔余光看了眼父亲,并未先出头。 南辰也未直接回复齐胤之话,他与阿浔这是如何,众人皆心知肚明,他上前一步,只道,“回皇上,臣这身铠甲,已穿了近三十年了。” 他十几岁时,就开始跟着父亲征战四方,二十岁时正式接手太尉府至今。 且不说南家之祖与阿浔,只他一人就不知率着南家军守了北齐多少国土,护了多少北齐百姓。 到头来,却是被上位者算计到这般地步。 从阿浔因齐曜遇袭,险些丧命。 清禾代阿浔受罪,身中蛊毒。 再到相依的妹妹,从一国之母被打入冷宫。 南辰伸手解了这铠甲,沉重的坠地之音听得满朝百官一惊,齐胤眯了眯双眼,并未阻止。 然,南辰并未就此收手,他又脱下中衣,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 陈年旧伤暴露在满朝文武之下,每一条都触目惊心,每一条都是南辰尽忠尽职的昭示。 盛世之局,是万千将士以身为盾,筑起了高墙壁垒,抵御外族之侵。 齐胤有脸这般对他南家? 南浔也是头一次见了她爹这满是伤痕的身子,不由地鼻尖发酸。 她年少的安稳,无惧的洒脱,甚至勉强算得上显贵的身份,是由姑母的自由,爹娘的拼战,才拥有的… “铠甲之重,一年沉过一年。”帝王之疑,一年深过一年,狭隘的君主不值得他效忠。 “臣已是无法负担,自请卸甲。”南辰的声音掷地有声,惊得静谧的朝堂顿起议论。 “万万不可!”年迈的言官率先出口,“四海刚定,边疆民心尚未诚心归顺,南大将军还请三思啊!” “是啊!”众人附和着,何况这雍凉王还在昏迷之中,城外二十万雍凉王军仍在虎视眈眈… 可南辰站在大殿之中,沉声道,“臣心意已决。”说罢,他将握在手中的兵符呈上。 齐胤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南辰手中的兵符,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厉,开口道,“爱卿,可是因朕昨日之行,而心生寒意?” “朕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做此择,朕需得给雍凉王军一个交代…”齐胤语气无往日帝王之威严,反而姿态放低,当着众臣的面,似祈盼着南辰能体谅于他。 说罢,他视线淡淡扫过始终未有言语的闻有政,眼底尽是威胁,都是他做的好事。 他是想削武将之权,但绝不是这般,南家军忠于南家,他只得一兵符,有何用? 他要的,是整个南家毁于一旦,再无威望… 闻有政收到齐胤的暗示,沉吟一瞬,转过身去,“身为臣者,当为君分忧,南大将军这般,可是在逼迫质疑于圣上?” “非也,臣恰恰是在为君分忧,给城外之军一个切实的交代。”南辰看都未看闻有政一眼,弯腰将兵符放置于大殿之上,“如此后,臣想恳问皇上,谁能给南家一个交代?” “南大将军想要什么交代?”齐胤面上并不太多情绪,可心中却是思量着种种,他实不曾想,南家“父子”竟会直冲朝堂。 南辰看着齐胤,一字一句道,“恳求皇上废后,还臣妹自由。” “放肆!”齐胤身旁的安福闻言后,上前一步出口斥道,“南大将军慎言,您这是在说皇上束缚了皇后娘娘不成。” “正是。”南辰此言一出,齐胤脸上也终有了一丝裂缝,而朝中大臣,甚至连刚刚出言的言官都霎时禁了言…南家,怕不是已有反心。 齐胤沉着眸子,视线在南辰与南浔之间扫视,最终定落南浔的身上,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爱卿这是想好了?”话语中,是旁人听不懂的威胁。 “为臣几十载,不会有比此刻更为清醒的时候。”南辰回道。 齐胤闻言,却是无声轻笑道,“朕与皇后夫妻二十余载,感情甚厚,爱卿之求,实强人所难…但爱卿身上之伤,实令朕痛心,爱卿之衷心日月可鉴,朕却一时糊涂寒了忠臣之心。” 他侧过头去看向南浔,开口道,“不知阿浔身上,可也与南大将军这般…?” 二十几载的棋局,稳赢之局显然无趣,如此这般便来赌一把,看这天意到底顺应朕这个天子,还是顺应你南家。 第249章 别惧 南浔迎着齐胤满是威胁的视线,不卑不亢,“与臣父相比,臣颇为侥幸,尚无重伤。”她伸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圣上可要也看一看?” 一大一小视线相交,年少者却是丝毫不畏惧,她赌得就是上次入宫时南轻的猜想,齐胤惧她直迎这底牌。 “弱水三千,瓢瓢甘甜。”南浔唇角微勾,意味不明道,“倘若有幸如此,倒也是快意人生之风光。” …… 沉闷且窒息的早朝,最终以齐胤咬牙切齿的一句,“朕慎重考虑”而散去。 齐衍步履蹒跚,穿越众臣,却也没能追上南浔的脚步,他面色阴沉地站在大殿前,双拳不禁紧握,两颗解药,他去何处而寻! 而齐胤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安福呈上来的兵符,紧握在手中半晌,又猛然摔了出去。 他冷笑一声,放南轻自由,与就此收手,放过南家有何区别? 做梦。 南浔与南辰出宫后各自散去,南辰去了暗卫营驻扎地,昨儿夜里,暗卫已将海棠送出… 而南浔则回了府中,踱步至院前时,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才缓步入内,推开门时,闻笙刚将手中的信鸽放出。 “回来了?”温柔的询问,让南浔的伪装瞬间破防,她耷拉下嘴角,快步上前将人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芬香让人心安,她闷闷地唤道,“闻清禾。” 闻笙稍愣一瞬,环上她的腰,轻应了一声,“我在呢。” “我才不瓢瓢都尝呢,我只尝你这一瓢。”南浔这莫名,还又无厘头的一句话,闻笙大概是懂了一些。 只是不知今日早朝又发生了何事,让南浔突然提起这事,她想了想回道,“你若敢尝其他…” “我才不尝。”南浔从闻笙脖颈处起来,细细打量着让她着迷了两世的颜色,“吃惯了细糠,可做不得野猪…” 两世南家妇,你终是逃不得要与我挣扎在这肮脏杂乱的世俗与计谋中,只是这一次,我可舍不得放你走了。 闻笙闻言,轻抬脚尖,吻在南浔的唇角,认真道,“那你多吃些,以后诸多来世,也别做那野猪好不好?” 南浔微微睁目,聚在眼底的悲恸慌乱散去,显然是没想闻笙会这般认真地回复她的一句调戏。 闻笙见她这般呆样,又倾身伏在南浔耳边,喃喃低语道,“我才不愿做小母猪呢…臭臭的。” 已为人妇的女人,举止投足间有着未婚少女没有的妩媚,娇软的嗔怨听得南浔不合时宜地吞咽一声。 她莫名尴尬地问了一句,“青天白日里,风雨飘摇下,我若此时动了想吃细糠的心思,当然是极为孟浪且又不懂事的…唔。” 闻笙亲吻上那一张一合的唇,温柔道,“今日许你放纵。” 床帐放下,衣衫尽褪,闻笙环着南浔的脖颈,启唇道,“阿浔,看着我…” 埋首在胸前的人,抬起头来,直入满是纵容的眼底,心口骤然发涨的瞬间,她又听,“看得清楚吗?” 纵容也好,身子也罢,主要是我的心,你看得清楚吗? 南浔懵懂地点了点头。 “比那夜镜中清楚吗?”闻笙揉着南浔的耳朵问道。 南浔又痴痴地点了点头。 闻笙身子微微上倾,“要我…” 浅唱低吟下,闻笙爱极了南浔每次仿佛此生最后一次般的爱意,她伏在南浔的耳边,今日的喘息与呻吟皆无隐忍,她知南浔爱听。 她轻哄道,“败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是赚了两年多呢…” 赚了两年多毫无保留,竭尽全力的爱。 所以,别惧与前世之局一般,别恐我与你吃苦,别怕我又陷世俗的指责之中,去做所有你想做的。 大不了,下一世,我真陪你去做那小野猪,无忧无虑地活在荒山之上,并允你日夜贪欢。 绿玉虽不知各种实情,却也能感知府中莫名的紧迫感,然她再次在白日听到那痴痴缠绵之音时,还是微微一笑,退至了院中树下。 只要她家姑爷还能喘气,怕是就忘不了这档子事。 而她家小姐…算了。 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她家小姐这般心软的人儿了。 思及至此,绿玉脑子里不禁涌上扶音那张妖孽似的脸。 她顿时吓得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她二人都是女子呀,怎能与小姐和姑爷一般。 何况,扶音那不知羞的人儿,只会惹得她气恼,定不会如她家小姐这般… 她垂着眸子,只是不知,日后何人能得了那妖孽… 绿玉独坐在树下,思绪泛空,殊不知她脑子里的人,此时正面无神情地坐在绸缎铺子的二楼。 春日的微风,自半开的窗户拂入屋内,吹起她的发丝,燕承静静地看着她,时光清浅,恍惚如从前。 扶音微微蹙眉,抬手端起桌面上的茶杯,侧脸饮了一口,躲去那视线。 燕承察觉到她的不悦,只得悻悻收回视线,半晌才局促地出言问道,“姐姐近来过得好么?” 小心翼翼的,一如初识,怯懦的少年瞪着澄澈的双眼,问可不可以唤她姐姐。 扶音放下茶杯回道,“挺好。” 燕承见她还愿与自己说话,顿时有些欣喜,然还不待他再开口,就又听扶音道,“燕公子若不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会更好一些。” 燕承闻言面色一僵,不知所措道,“姐姐,你还气我是不是…” “我都可以给你解释,而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没有能够束缚我的事情了…” 微微的哭泣声,听得扶音有些烦闷,她侧过头看向窗外,轻叹一声,莫名想那动不动要跺脚的小丫头了。 第250章 让过去过去 扶音以前觉得,燕承是她在那阁子中的一束光,澄澈的眸子时常让她自惭形秽。 他不会像其他客人一般只会用下流的眸色注视着她,想着如何占她的便宜。 当然,他也不像南浔姜时一般,只将她当玩伴,不做他想。 燕承很会表达情意,也很会示弱,这让真正活在底层的她,陷在被需要的错觉中,无法自拔。 扶音现在想来,只觉便是曾经自己年少,又怎能真的相信一个能存活在宫中的太子,是一个全无心计之人呢? 但即使她背井离乡,来了这盛京还是会不自觉想起那澄澈的眸子和每一声如今日这般小心翼翼的轻唤。 时间与距离让她慢慢模糊了一些记忆,她开始反思.... 燕承都无力自保了,她又怎能求他人前人后,都无所顾忌地护着自己? 可那次燕承代老燕王赴盛京,在醉酒下又一次的出言羞辱后,她几乎瞬间清醒。 那些意外听见的不堪,哪怕只有一分,也是有燕承的真心。 燕承始终介怀她的身份,始终觉得她是出钱就能买下的玩意,能任他糟践。 扶音望着窗外,思绪泛空,只觉不知何时耳边安静了下来,她转过头来,问道,“说完了?” 燕承始终注意着扶音的反应,知晓她几乎没能听自己的话,他坐在座位上,不知为何很合时宜地想到了燕沥死前那毫不留情的戳穿。 他看着扶音,僵硬地点了点头。 扶音看他这般模样,轻叹一声,终是没点破他这企图令自己心安般的解释。 她为两人保留最后的体面,起身微行一礼,“既如此,燕公子请便,扶音还有事要忙。” “姐姐...”燕承猛然起身叫住扶音,这一瞬心口的懊悔似要将他吞噬一般。 他嘴巴张了又张,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仗着你的宠爱,心安理得地在那些我所犹豫、固执的瞬间,将你放弃过无数次。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原地等我,却忘了你也会失望,会心痛。 忘了世间千变,最难得的是人心,最不该负的也是人心... 送走燕承后,扶音好像无事人一般,整理了铺子里近来的账目,起身去了太尉府。 扶音由着下人引入院子时,就见原本泼辣的小丫头,此时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坐了过去,出声问道,“想什么呢?” 绿玉被这突如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待看清眼前来人时,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咋来了?”绿玉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刚在脑子里想了这人,不一会的功夫就出现在眼前了... 扶音犹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这副反应?” 她也起身来,倾了过去,看着小姑娘有些涨红的脸,“你不是偷摸做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了吧?” 姐姐二字出口,扶音不由呼吸一滞,但也只是一瞬又被猛地退了两步的小丫头拉回了思绪。 “我,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绿玉错开视线,捂着自己躁动的心口,只觉自己当是疯了,这妖孽总离她那么近做什么.... 扶音见她这般,不禁眯了眯眼,又凑了上去,“没对不起我你结巴什么?”她探究似地盯着绿玉的眼睛,“说不说,嗯——?” 近在咫尺的脸,让绿玉躁动的心口骤停了片刻,她伸手又要将人推开,却又是一愣。 扶音低头看向又覆在自己胸口的手,不禁挑眉又向绿玉倾了倾,“怎么?就这么喜欢姐姐的胸,青天白日下也要摸一摸才行?” 柔软挤满掌心,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它的美好,绿玉愣顿在原地,只又听扶音道,“到底是谁不知羞呢?嗯?” “绿玉。”南浔一声叫唤,直接唤回绿玉的神志,她猛然收回手,转头的瞬间只觉鼻子又是一热。 绿玉瞳孔微睁,话也来不及回,捂着自己的鼻子就跑。 扶音转过头去,看了眼只着中衣的一脸疑惑似地站在房门口的南浔,轻喃一声,“哦,原来是这个不知羞。” 青天白日地就拉着自家夫人滚床单,真难想闻笙那性子竟纵得她这般... 然后,她微微颔首,转身去追那又流了鼻血的小丫头。 边走还边想,那丫头是不是身子不好啊,怎就那么爱流鼻血,真是一点也逗不得... 南浔尴尬又孤零地站在房门口,好像起猛了,她怎么看见扶音在自家院子,还与绿玉相贴甚近啊? 不是,这俩人都走了,谁给她烧水啊... 闻笙躺在床上,见南浔唤了绿玉后久不出声,不禁也开口唤道,“阿浔?” 南浔听见闻笙那沙哑的声音,忙关上门,从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喂给了她。 闻笙倚在南浔怀中,喝了小半杯后就摇了摇头,表示不喝了。 “绿玉不在么?”闻笙问道。 “在。”南浔将杯子放在一旁,又拽过些被子将闻笙裹住,“扶音好像也在,我一开门两人就都跑了...好奇怪啊,她俩跑啥啊?” 南浔还是疑惑两人怎那般亲近,但闻笙却只捕捉到一个重点,就是扶音进了她们的院子,那定是知晓她与南浔白日宣淫... 想到这点,她脸上不禁浸漫了羞意,转头埋在南浔的脖颈处,气恼般地咬了一口。 “疼...”南浔缩了缩脖子,以为闻笙是恼她又犯浑,委屈地嘟囔道,“是你允我的...” “闭嘴...”闻笙无甚威慑地斥了她一声,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丢死人了... 闻笙实恼不过,又咬了这人一口,谁知就因着那声斥责,小色胚既不躲,也不喊疼。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小色胚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似的模样,又忍不住轻笑一声,俯身舌尖轻舔在那并不明显的牙印上。 南浔搂着闻笙的腰,揉了又揉,然后在闻笙看不见她神情时,得意地笑了笑。 小小清清,拿捏! 第251章 海棠花落 早春,晴空与阳光,单拎出来每一样都令人心情愉悦,何况三样恰巧撞了个满怀。 但如果是在皇宫...什么大自然的馈赠,都百无一用,都救不了这低沉,肮脏,压迫的内里。 齐胤背手而行,下意识地来了凤鸾殿,走到跟前时,才后知后觉,南轻被送去了冷宫。 他犹豫了一瞬,仍是迈步而入,于是,便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院中,看着落了满地的山茶花,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袭来,白色衣裙随风而动,袁洛微微抬眸,望过来的瞬间,眼底的淡然让那清冷的性子尽显。 “雍凉王妃不向朕行礼吗?”齐胤见她动也未动,也不生气,走上前来问道。 袁洛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地上的山茶花,“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敢杀我,不是吗?”略显猖狂的话出自袁洛这淡然的语气中,却也并不违和。 “哦?”齐胤轻笑一声,“你倒是笃定,还指着朕那躺在里间,几乎已在等死的皇弟,能护你周全吗?” 说罢,齐胤脸上的笑便淡了些,“还是说,是朕那被打入冷宫的皇后,给了你这般底气?” 袁洛仍是看着地上,答非所问道,“我虽厌恶着齐怀,但却一点都不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会输给你。” 那几乎从心底里散发的不屑,最能戳破齐胤虚伪的装腔。 袁洛稍顿一瞬,抬起头来看向齐胤,也不顾他是何神情,继续道,“实不曾想,在我眼里已算烂透了的人,竟是输在尚有良心。” 齐胤听后,眸色发沉,却未发作,待平息了情绪后,只饶有兴致道,“可惜南轻不在,不然她若是能听到你在夸齐怀,此时的场面定是十分有趣呢。” 他以为这话足够击碎袁洛,却不想袁洛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一丝的裂痕。 袁洛深知齐胤不会动她,并不因为任何人,而是如今她是唯一能够稳住雍凉王军的存在,她虽不知齐胤的全部计划,却能猜得到,他想要那二十万的兵。 而齐怀的生死,大抵是他妄图煽动雍凉王军军心的关键一计... 齐胤自凤鸾殿而出后,终也未再去那冷宫处,而南轻坐在屋中,正细细看着暗卫送来的信。 她阅后即焚,起身走至窗边,看着并不宽敞的院子,静默了许久。 半晌后,她启唇道,“护好辞儿,十二时辰,不许错漏一刻。” “至于海棠...”叛者当死,但南轻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她闭上双眼,轻声道,“给她一个全尸,随便葬在一处海棠花下吧。” 暗卫应是,随即隐身离去。 南轻想,有时人性的恐惧,当真是很无厘头的,海棠跟了自己近四十年,在齐胤的挑唆下,竟宁可选择出卖南家,以保不被自己发觉她的爱意,也不来与她坦诚。 这一念之差下,险些让南浔丧命于岭南,又让那孩子费劲讨来的爱人身中蛊毒受人胁迫,甚至还将南家在宫中的一切暗点告知于齐胤... 若不是宋辞发觉异样,她几经探究下,另派他人改了所有对接暗点,以她对海棠的信任程度,只怕有朝一日南家出事,她连个消息都送不出... 思及至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远处的高墙。 这高墙何止束缚了她的身,也蒙蔽了她的双眼,竟是连齐胤都未曾看清... ...... 南大将军请辞,并于早朝之上恳请皇上废后一事,如雨后春笋般传入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二十万雍凉王军坐守城外,南辰竟还敢请辞? 更主要的是,今日已有千人左右的雍凉王军入了盛京,镇守在无人的雍凉王府,而南家依旧无甚反应。 “这南家究竟是何意,难不成是自觉理亏,放权为皇后求情?”酒肆茶楼中,一喝了酒的男子,终是忍不住与旁人聊起此事。 这同样忍不住的不止他一人,话落间随即有人应和道,“可这雍凉王究竟为何持械入宫,至今无人知晓,怎就能确保皇后娘娘真不是为自保呢?” “就是说,何况这南家放权,于雍凉王有何好处,而那雍凉王妃好像至今未露过面...” “要我说啊,南家放权是假,威逼是真,雍凉王已是凶多吉少,此时南家却摆出放权之姿,雍凉王军若来战,谁迎?皇上还不是要将人请了回去?” “那雍凉王无论伤死,这委屈都得受着了?”一听者忍不住问道。 出言之人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整个北齐,谁敢战南家八十万大军?” 宋辞坐在二楼,静静地听着底下之人的言论,随即招了招手,便有下人凑了过去,她低声耳语几声后,转身离去。 齐怀这一举,打破了诸多计划,如今南家只得直面。 而此情景之下,比起让世人接受现有认知外的东西,在无形之中树立他们对南家权势的畏惧,反而是南浔女子之身暴露后,无人敢言的最快途径。 宋辞在知晓南浔的女子之身时,并无太多惊讶,她确实不觉在这有利于男子的世道中,会有一男子提出女子也当可入仕。 她只曾以为南浔是个例外。 到头来,却也还是因为她同为女子,才看到了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 太尉府中。 南浔不确定是否会与雍凉一战,但已是在暗中调遣兵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南家再如前世一般,被围困于盛京,孤立无援。 然而,她却不想,在排兵布阵时,闻笙匆匆从外赶回,手握雍凉军的调遣兵符,以及一封未拆之信。 信上写道:谨以此符,可随意调遣王军。 南浔瞳孔微睁,问道,“何人送来此信?” “王军主帅,庞泯。”闻笙神情严肃。 半个时辰前,庞泯率了一小支队伍,在途径竹里居时,与南家护卫发生了碰撞冲突。 两方争执之间,闻笙与庞泯对视一瞬,只觉他眸有深意,但还不待她探究,庞泯便又率军离去,而她上了车后,便见了此物。 南浔沉吟一瞬,看着手中的兵符,低声道,“这庞泯何意?” 叛主,还是... 第252章 岳父怕缠婿 南大将军虽是请辞,但南小将军却仍是日日上朝,只是无论朝中大臣,还是民间百姓,皆知南浔每日只在朝中阐明两点诉求。 一是恳请皇上废后;二是恳请皇上准许女子入仕。 这日,南浔仍是那一身的铠甲,笔直地站在大殿之上,单手举着一本联名册,“这是臣与二皇子、五皇子和幽州、德州、临清、广陵等十几余城官吏的联名上书。” 说罢,她往前走了两步,“还恳请皇上明鉴,给这天下有志女子,一个入仕的机会,来向您,向这天下证明,女子亦不输男子。” 低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藏的威压,而那不断上前的脚步,更是让朝中各一众大臣汗颜。 安福见她这般,忙斥道,“放肆,南小将军,你想造反不成!” 造反二字一出,直接掀开皇家与南家,这几日来僵持之下的最后遮羞布。 大殿之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皆是不敢喘息,低着头,竖着耳朵,等听南浔的回复。 “造反?”南浔喃喃一声,瞥向安福,“南浔一心想让学而优则仕,为皇上分担,为百姓谋福,如此鞠躬尽瘁为我北齐,安福公公何出此言?” “你如此逼迫于皇上,可还有身为臣子的自觉?”安福又反驳道。 南浔闻言,轻笑一声,直视齐胤那并不明朗的视线,问道,“臣,逼迫于您了吗?” 问完,她也不等齐胤开言,又道,“臣以为,南家始终在为皇上分担,从未让皇上为难...” 齐胤坐在龙椅之上,沉眸看着她手中的那本名单,并未言语。 南下一趟,南家已然收了这么多的人心,他怎能再等呢.... “好一个从未让皇上为难。”御史萧朔适时开口道,“重伤雍凉王,恳请废后,自请解甲,还妄想逼迫皇上违背祖宗之法,这一件件就是南家的从未让皇上为难吗?” 萧朔不愧是两朝元老,只随意两言就扭转朝中风向,直言这一切都是南家给皇上惹得麻烦。 “何况,安福公公之言也无错。”萧朔迎着南浔的视线,看向她手中的联名册,继续道,“南小将军不是在结党营私吗?” 历朝历代,结党营私,皆为谋反之重罪。 萧朔话落间,朝中之臣纷纷点头应和,甚至连太常沈孝都不禁点了点头。 南浔看着墙头草似的一众大臣,并不慌乱,只气定神闲道,“别急,南浔只是还没来得及登门御史府。” “萧大人与诸位大臣的名字,早晚也会出现在这个册子上的。”她扫视了一眼各个神情怪异的大臣,复又看向齐胤,开口道,“自古忠言逆耳,南浔独醒于世间,定是要拼尽己力...” 南浔唇角微勾,一字一句道,“为皇上分忧。” “看来爱卿已做抉择。”齐胤看着南浔,意味不明道。 但南浔却是听出他话中的威胁,唇角的笑慢慢平缓,但视线相交间,却是毫不退缩,“自然。” 反正,无论我怎么选,你都不会放过我南家,何况,前世屠我满门之仇,今世也该还了回来吧? 退朝之后,南浔不顾众臣探究般的打量,直接走向闻有政,微微躬身,“岳父大人。” 闻有政微微蹙眉,不悦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并未理会于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南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追了上前,并肩喊道,“岳父大人~” 闻有政余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嫌弃地加快脚步.... 可他那老腿,怎跑得过南浔这个小年轻,直直被追了一路,耳边嗡嗡地全是那声声岳父大人。 出了宫后,他蹬着脚踏,快步上了车,又一车门将人拍在了门外,沉着脸和马夫说道,“快走。” 南浔骑马而来,马匹拴在另一侧,如此这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标有闻府的马车越走越远。 但她仍是不甘心地朝着那几乎快驶出官道的马车喊道,“岳父大人,你在家等我呀!” 闻有政坐在颠簸的车中,即使板着脸,尽量维持着体面,也不难看出他神色间的难堪。 他闭上双眼,鼻孔出气,骂道:竖子... 南浔直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了官道,才不紧不慢地去骑了自己的马,她甚至还在去往相府的途中,拐弯去自家铺子,想着拎两壶好酒。 只是,当她看见绿玉也在酒肆里时,忙开心地四周环视了一下,但并不见闻笙,她看着绿玉,疑惑道,“你主子呢,怎就你自己在这?” 绿玉正在大堂的楼梯把手处,偷着往上瞧,近来也不知怎地,无论站着躺着,手里有活没活,脑子里都总会浮现扶音那张妖孽似的脸,赶都赶不走。 她刚陪着闻笙去了竹里居,暂无事可做,想着离此地较近,不自觉地便走来了这,但还未见扶音,就又被南浔逮了个正着。 她顿时慌了神,脸色发红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倒打一耙道,“您还有脸问呢?” 南浔微微一愣,更是不解,她怎就没脸问了…她今儿晨,也没惹清清生气吧。 南浔那探究的打量,更让绿玉颇有羞恼,“您下了朝也不归府,还来这里买酒,一会且不知又要去哪里玩,才成婚多久,就这么不愿守着我们小姐了?” “我来给岳父…”买酒啊… “哪个要听你解释!”绿玉眼神闪躲地打断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我们小姐去。”她说完就走,根本不给南浔说话的机会。 南浔:… 扶音急冲冲地扭着腰从二楼下来,只见南浔站在大堂之中,微微一愣,便又走了两步朝着门外空旷之地看了一眼,仍是无人。 她这才转身看着南浔问了句,“就您一个人吗?”她怎么好像在听到了些绿玉那丫头的声音? “绿玉也在,她刚走了。”南浔问道。 “走了?”扶音不解地看向门外,小丫头好不容易来一次,怎走得这般快? 南浔点了点头,“应该还没走远,我自个…”挑就行。 “那就多谢南小将军体谅~”扶音连她话都没听完,告了谢就走了。 南浔站在大堂之中,看着满店的酒水,呆愣地眨了眨眼,怎么感觉除了她家清清,其他人都挺嫌她的? 嘤,想清清! 第253章 承愿请辞 南浔美滋滋地提着酒从相府正门进入后,不知作何所想,还回头看了眼崭新的大门。 她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懂事,我当初怎不知道给岳父大人换个门呢?” 候在一旁的小厮听了此话,诧异地偷看了眼南浔,他家姑爷莫不是鬼上身了? 南浔察觉到一旁的视线,转过头去,问道,“你也觉得我不懂事是不是?” 小厮惊恐地摇了摇头,不敢回声。 南浔却是大笑一声,一手拍在小厮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我有自知之明。” 说罢,她转身离去,独留小厮一人在风中凌乱,低声嘀咕,“他家姑爷应该就是鬼上身了...” “我岳父在哪呢?”南浔快走了两步,又转身问道。 小厮又被吓了一跳,慌张道,“相爷和夫人在膳食房呢....” “岳父~~” 闻有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手中的筷子都不禁抖了抖。 南浔音落两个喘息,就进了膳食房,不请自坐,又开朗地唤道,“岳父,岳母!” 闻夫人见了她,便朝她身后看了看,并不见自家女儿,一时不知这女婿来此是做什么的,她余光看了眼自家夫君,轻应了一声。 南浔将手中的竹叶青放在桌上,“岳父,这是我给您带得酒。” 闻有政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南浔也不怯,又看向闻夫人道,“岳母,我头两日上饰品铺子给您和清清打了几套头面首饰,我明日叫人给您送到府上来呀!” 闻夫人听后,思量一瞬,开口道,“有心了,但你之前从岭南寄回来的那些珠宝首饰,我也还未来得及戴呢,日后就莫要再...”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南浔打断道,“日后看到合适的,我还给您买!” 闻夫人:.... 南浔说了诸多,闻有政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南浔,那不悦之态不输往日。 然,南浔微微一笑,又道,“岳父,我也没吃饭呢~” 闻有政看着她,轻叹一声,并不言语。 闻夫人见两人这般模样,却是开口吩咐一旁的仆人,再添双碗筷。 南浔咧嘴一笑,“还是岳母大人最好了。”说罢,她又朝那仆人道,“还要两个酒碗,我要和岳父大人一醉方休。” 仆人脚步微顿,看了闻夫人一眼,南浔顺着她的视线,又讨好地看向有瞬间呆愣的闻夫人,小声问道,“岳母,这也是可以的吧?”看似小心翼翼,却声带愉悦。 闻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未言语,全当默许,倘若闻言忠不愿,这女婿今日也进不来这个门... 思及至此,她视线在两人间流转片刻,也不知两人因何而破冰。 往日里那般针锋相对的模样,不像亲家,反像政敌... 仆人很快拿了碗筷来,南浔道了谢,快速扒拉了两口,就夸道,“岳母家的饭就是好吃!” 闻夫人看着这个好像讨饭来的女婿,微微无语。 但她仍是夹了一只鸡腿给南浔,她记得这孩子上次很喜欢,“好吃,你便多吃点。” “谢谢岳母大人!”南浔没想岳母又给她吃鸡腿,顿时又乐得开怀,吃得更香了。 闻有政虚看了眼南浔碗中的鸡腿,又看了眼正眼不瞧自己的夫人,冷哼一声,自己夹了一只鸡腿。 然而,他手中的鸡腿还未送出,就听道自家夫人说道,“我吃好了。” 于是,那只鸡腿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弯,又落在了他自己的碗中... 南浔见了,想笑却不敢笑,只得埋头使劲往嘴里塞了两口饭,然后嘴巴鼓鼓地朝着岳母大人摆了摆手。 闻有政黑着脸,看着一旁憋笑的南浔,顿觉更不顺眼了... 南浔察觉闻有政不善的视线,眨巴了眨巴眼,忙紧起身打开了一壶酒为其斟上。 “岳父大人...”她嘴里的饭还没吃完,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她迎着闻有政的视线,慢慢将口中的饭咽下,规规矩矩道,“岳父,喝酒...” 闻有政眯着眼盯着眼前之人,许久,在快将人盯毛了之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碗,冷道,“谁是你岳父。”他虽是仍然这般说,但却喝了南浔递来的酒。 南浔见此,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忙又给他续满,“自然您是我岳父,我都与清禾成婚好几月了,你差不多也该接受现实了。” 闻有政听了这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刚被续满的酒放下,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我接受什么?” 那淡淡的一瞥,有足够的威压,他又道,“你上次也说,那是我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怎可能一点都不爱她。” 南浔静静地听着,并未打岔。 “所以,在知晓她为你不要名节,又为你中蛊时,我确实不喜于你,至今仍是。” “你也当知晓,那些骂你的话,也不全是提点。” 南浔知晓他的意思,是在说:在一切安稳之前,我都很难对你有什么好的脸色。 她点了点头,回道,“我知晓。”这是应该的。 闻有政见她这般,仍道,“清禾她娘,生来就是这高门贵女中恪守闺训的守礼之人,她还不知晓你的身份呢。” 南浔听此,面色不禁一白,她的一个谎,何止骗了闻清禾一人... 膳房内静默了一瞬,闻有政又开口问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恳请您与我父亲一般,请辞。” ...... 南浔回到太尉府时,已是晚间,她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晃荡。 推门入了屋子时,闻笙刚绞干了头发,向床榻走去,闻笙回头时,只见醉醺醺地人正扶着门边痴痴地望着她。 她无奈轻叹一声,走了过去将人扶到桌边坐下,柔声问道,“不是去了我家,怎这般醉醺醺地回了来?” 南浔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握在手里揉了又揉,不费力一拉,便娇软在怀。 她埋首在闻笙的脖颈处,用力嗅了嗅,“今儿开心,便不小心与岳父多喝了几杯。” 第254章 情迷 闻笙听了她的话,不禁低头看了埋首在她身上的人,她伸手揉了揉这人粉嫩的耳唇,问道,“都聊了些什么?” 南浔呼吸一滞,回道,“岳父要我好好待你,若是胆敢惹恼了你,他定是不放过我。” “嗯,应该的。”闻笙笑了笑,又问,“还有呢?” 南浔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还为自己砸了府中的大门给岳父赔了不是。” 谁知,闻笙听后,只淡淡道,该砸的。 不然,你怎么娶我?她趴伏在南浔的耳边,轻声回道。 轻柔的话语下,是温热又令人躁动的气息。 南浔抬起头来,看向那盛满秋水的眸子,闻清清,你也太好了吧!亲亲~ 她撅着嘴巴凑了过去,以为会得到一个香甜的吻,却不想闻笙侧开脸颊,不要,你臭臭的。 南浔闻言,啧啧两声,这才成婚多久,你就又嫌人家臭了,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一会一个样,哼! 那你呢?闻笙揪了揪她的耳朵,刚还夸我好,不给你亲,就又不好了? 南浔嘿嘿一笑,你怎么都好。 赤诚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波光粼粼,闻笙看见自己倒影在那眸海中,唇角带笑,一脸的温柔。 她微微倾身,还是在少女的唇角落下一吻,轻哄道,嘴甜,奖给你。 南浔瞳孔微睁,又是一声傻笑,舌尖探出舔了舔被吻过的地方,你嘴儿才甜...说罢,她又追着闻笙去吻,嘴巴大大地一张,似要将人吞入腹中一般含住闻笙的双唇,用力地吸吮。 闻笙眉头微蹙,伸手将人推了推,非但没推开,反而让这人更有了征服欲一般,发狠地吻她,闻笙垂眸看着一脸痴样的人,恨恨地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便闭上了双眼。 两唇相触,舌尖相交,醉酒之人越吻越是痴迷,直接抱着怀中之人起身,托着臀部,边吻边向床边走去。 闻笙被她这动作一惊,睁开双眼,躲了她的吻,又推拒了身上人两下,混蛋...总这般急色地做些羞人的事。 可南浔见她躲了去,又要追着她的唇去吻,手也不老实地捏了几把,而后快步将人放在床上,又掀了裙子就要往里钻。 闻笙咬着唇,慌乱地向床里躲了几寸,一脚抵在她的肩上,态度坚决道,去净口。 南浔听了连滚带爬地起来,去了浴房给自己冲了个澡,可不能臭到清清,不然会睡地板的... 南浔回来时,闻笙还是她离去的那个姿势,双臂环膝地坐在床边等她。 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背脊,让原是清冷性子的人,多了许多的温柔,往下,那轻薄的中衣贴服在身上,雪白之巅呼之欲出,真真是又纯又欲,勾得南浔双目发红。 她痴痴地走了过去,跪在床边,伸手握住那细白的脚踝,细细揉弄,心想着她的清清可真是造物主的宠儿,每一处都美好的令她心动。 贪婪的注视,侵占的目光,让闻笙下意识地紧攥着身下的床褥,轻颤的睫毛,急促的呼吸,还有情不自禁的期待。 酥酥麻麻的痒意,自脚踝处蔓延全身,她抚着那人的头颅,看着她一点点吻过她的身子。 她颤栗着,既想将人推开,又想将人按住,但终是放任之情压过微弱的理智,修长的脖颈微微后仰,漂亮的眸子泛上红意,一滴清泪伴随着声声喘息坠入发间。 极致的欢愉,让人沉迷,半晌后,南浔爬起身来再去吻那唇,毫无意外又被躲了开来。 可是南浔霸道地伸手抚过她的脸,又低头吻了下去,还大言不惭地哄道,尝尝... 孟浪之言,果不其然又换来了一口整齐的牙印,南浔轻笑一声,吻了个畅快后又伏在闻笙的耳边,哄道,转过去,好不好... 闻笙又被哄着趴伏在床上时,头埋在枕头里,还有空出神地想,南浔到底喜不喜欢她这张脸,总哄她如现在这般。 她才这么想完,身上之人就又掰过她的脸,转过来嘛,我想看你的脸... 略有委屈的调调,仿佛是她不愿给她看一般,她颇有气恼道,还看脸做什么,往后,你便找块抹布,把这脸捂上便好了。 莫名的气恼,却是听得南浔想笑,她吻在闻笙的耳边,低笑道,清清,你怎么这么可爱... 好爱你这张脸的...南浔喃喃道。 闻笙却是心想:见色起意,好色贪婪,坏蛋,混蛋,色胚... 但更爱你本身,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我面前,我都爱你...清清。 闻笙被她哄软了身子,两人十指紧扣间,她又想:我也是,很爱很爱你,阿浔... 一夜贪欢,声声缠绵。 次日,闻笙侧躺在床上,趴伏在枕上,静静地望着站在床边自己穿着铠甲的人。 未着铠甲前,是飒爽的少女,着铠甲后,是雄雌难辨的俊朗少年。 她撑着床边想要起身为她束发,却是被眼疾手快之人又按回了床上,吻了吻她的唇角道,我自己,你快再睡会。 说罢,又色兮兮地摸了一把她裸露在外的香肩,咧着嘴就坐到了梳妆镜前。 闻笙无奈地叹息一声,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一瞬,开口问道,栀儿,近来还好吗? 南浔身子一僵,蹙着眉头,思量着该如何回话,就又听闻笙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有时,爱人太聪明,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255章 又瞒再错 南浔闻言微顿一瞬,起身又走回床边,蹲在闻笙面前,她抬着头看向闻笙,“我可以拒绝吗?” “为何?”闻笙打量着南浔的神情,有些小心地问道,“你把她怎么了吗?” 南浔听出她言语中的担忧,握住闻笙的手,轻轻安抚,“没有。”说罢,她又道,“但我不想有朝一日,会让你为难。” 闻笙垂了垂眸,半晌又抬眸问道,“她害我们了吗?” 南浔睫毛轻颤,摇了摇头... “母蛊,在六公主身上,是不是?”闻笙又问。 她因着南浔在识她前的孟浪种种,一直格外在意她身上的味道,她自那夜被扔在地上的衣裳开始疑,其实比起栀子花的味道,更浓的是一股潮湿又阴森的药味。 她只当她多疑,可向西匆匆而归,两人避她而谈;她几欲入宫,也被南浔以各种理由搪塞,要她暂时莫要进宫... 她便是再迟钝,也该猜出其中一二,但在她问出此话时,还是又一丝的期盼,希望南浔告诉她:不是。 南浔握着闻笙的手,微微用力,回道,“是。”她私心不愿闻笙知晓此事,可若她猜到,那....闻笙有知情权,因为,齐栀是她闺阁之中唯一的手帕之交。 闻笙闻言,身子泄了力一般,望着南浔,有些愤恨道,“虎毒不食子!” “齐栀,并非圣上亲子。”南浔回道。 南浔顶着那震惊的目光,从齐栀非齐胤亲子,齐衍自以为掌控全局,最后其实为局中棋的事,一件件地都说与闻笙。 “齐栀,并没有你往日里看到的那般单纯。”她也曾利用你,虽初衷是为自救... 南浔话落后,闻笙静默了许久,面无神情,一点点抽回被南浔握着的手。 这诸多消息让一时无法全然接收。 她不知自己是该气南浔,重来一世依旧未能对自己全然坦诚,仍想再次独自承担那一切,让她置身事外。 还是该恼齐衍那畜生,竟然蠢到要为一个从未陪过他哪怕一瞬的妹妹,筹谋多年想齐栀以命换命,这样一切便都说得通,上一世齐衍为何舍得将齐栀嫁给宋沂。 思及至此,闻笙不禁想那齐栀前世之死,是否也与此蛊有关呢? 南浔蹲在床边,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心口发闷,却是未出言解释什么。 她知晓闻笙气她瞒着此事,可哪怕只一丝可能,她也不愿闻笙在生死之间,因她人而犹豫,哪怕一瞬。 她的心很宽,会因闻笙爱屋及乌,诚心相待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她的心也很窄,窄到在这可能要二选一的抉择中,只顾得上她一人。 南浔站起身来,并不敢去看闻笙的神情,低声道,“你再睡会,我出去办些事。” 她说完转身就走,闻笙抬眸看着南浔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开门离去,才收回了视线。 她自然能南浔相瞒之下的担忧与顾及,在这偌大的棋局中,每颗棋子都身不由己,齐胤轻松拿捏着所有人的弱点。 只是,她虽懂南浔,又怎能真的心安理得地受着,她不是菩萨心肠,但齐栀何其无辜... 南浔自府中离去后,并未直接去上朝,而是带了一小队人马,亲自前往各府“慰问”。 探子早将各府陈年之阴私查的一清二楚,一件件,一桩桩,昭之于天下时,都足以能让朝中之官来一批大换血。 有些官吏为保家族荣耀和自身姓名,无奈只得也在那连名册上签了名,画了押。 她一上午的时间,便问候了三府,此时正坐在大司农李牧的府中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 李牧面色阴沉地站在院中,目光扫视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和那扔了满地的罪状,开口道,“南小将军,究竟何意?” 南浔闻言,将入了口的茶叶吐回杯中,随手放在了一边,分神想了想这究竟何意四个字,是官场术语不成? 怎一个个的都要明知故问,她看上去像是很有耐心的样子吗? 向西见她这般,上前一步,将那连名册呈上,冷峻道,“还请李大人签字。” “妄想!”李牧一把将那册子扫落,“你一再逼迫朝中之臣,妄图颠覆祖宗之法,所为何图!” 他指了指外间围观,并听不大清院内的百姓,又指着南浔的鼻子,“妇人之见任其短,如何能当政?你这纨绔,是要将朝廷之政当儿戏了不成!” “李大人心中还有朝廷呢?”南浔看着暴怒中的李牧,唇角微勾,“我还以为,李大人心中只有后院那些金银珠宝呢?” “你说什么?”李牧瞳孔微睁下,只又听南浔道,“南浔为官不久,尚不了解我北齐诸多律法,还请问李大人,这私吞军饷之罪与您这俩儿子贪污受贿相比,哪个更为重?” “按律,可都当...”南浔语气稍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盯着李牧苍白的脸色,轻声道,“斩?” 李牧被她逼退两步,闻之一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身子一踉跄,跌坐在地上,吐了口血... “爹!”大司农之府,见此之状,顿时混乱不堪,一同扑向李牧。 李牧之子更是跪在地上大骂着南浔为奸臣,威逼良忠,下作至极。 而府门外,不明所以的百姓正议论纷纷,不知所言。 南浔矗立在院中,冷眼瞧着他们的种种,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但不是畅快,反是自嘲。 前世之中,为何她南家满门被灭,朝中却无一人敢言? 全盛之下的北齐,看似风光,但也因这风光与奢靡,滋养了诸多自私贪婪的米虫。 他们只求自身荣华,何顾他人生死,怎知忠义二字,怎舍得惹火上身。 南浔转身离去,将此交由向西善后,她快步出了大司农之府,站在府中台阶,扫视了一眼人群,与往日相较,也多了些女子。 她想了想,沉声道,“若诸位,自愿终身沦为附庸,紧守后宅之地,不知自救,那旁人做了再多,也救不得你。” 说罢,她也不顾众人是何反应,上马离去。 第256章 诋毁之言肆起 南浔之言,犹如重石,砸向在场女子那被束缚已久的心湖。 何况,闻笙所编各地方志,早在前些时日就已流入民间。 爪赖颠国的男子只可娶一妻之行,女子亦可经商入仕之政,哪个女子会不艳羡呢? 她们心里早就已在偏向于南家,偏向于那始终呐喊着,要让她们能有机会看看这世间的“纨绔”。 只是,这欲破祖宗之法的超脱想法,有人追捧,便有人诋毁... “这南浔,何故非要女子入仕?”人群之中有人开口道,“难不成是闻家那位想要入仕?” 他之一言,好似直接点醒一众围观人似得,众人恍惚想起,这闻家之女在未嫁人之前,可是名满盛京的才女啊。 这南浔虽是南下归来,一举高升,但终归可能胸无点墨,闻家女如何看得上她? 随即有有人问道,“那这南小将军便这般宠爱于她?” 甘愿为她连南家百年忠臣之名都不顾了,以权臣之身成全美人之求? 还当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男子一脸的淫笑,适时出声道,“何况,以闻家之女的仙姿月貌,南小将军犯个浑也可以理解。” 这几人的三言两句,又被迅速传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从南浔不顾祖宗之法,传为南浔被闻家女迷了心智,定要为她开女子入仕之先河。 一时间,闻笙好似成了那迷惑商纣王的妲己,魅得南浔为她发了疯。 这诋毁传言之人,多为男子,而这男子之中世家子弟居多。 无因其他,男子终身只得娶一妻这一点他们就接受无能。 她南浔为娶绝世美人,自愿发誓永不抬平妻,永不纳妾,但他们可做不得那柳下惠。 他们又不是生来做那和尚的,谁舍得这家中娇妻美妾,外面莺莺燕燕的快哉人生。 这传言一出,新加入竹里居的女学者们,便各各执笔挥毫,将他们的卑劣一写而尽,传入民间。 但文人虽能掌朝政风向,却扞卫不动人性固有的卑劣。 绿玉陪着闻笙坐在竹里居的二楼,微敞的窗户,让主仆二人将楼下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绿玉气不过,转身就要下去与他们对骂。 寒来暑往,日月星辰,在未遇南浔之前,闻笙只爱在那书房中,捧着一本书。 她饱读诗书,其才学,绝不亚于这世间中大多数的男子。 他们怎敢那般张嘴就来,将她家小姐诋毁成那苏妲己那般以色示人,魅人心智的低贱货色,简直是羞辱... “去哪?”闻笙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未回地将人唤住。 绿玉脚步微顿,转过身去,恼道,“奴去与他们辩驳一二,他们怎可为掩自己心中肮脏,就泼脏水于您!” “你能吵过一人,吵得过盛京城内千千万万的男子吗?”闻笙淡淡道。 “可奴气不过!”绿玉一脸的愤慨,“吵过一个算一个。” 她说罢,转身要走,却又是被闻笙叫住。 定然会输的架,吵它作何,只是给自己惹上一肚子的气罢了。 何况,前世比这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夜幕降临之时,民间再传,沈家沈昫自愿在女子可入仕之册签其名,盖其印。 只是,众人皆知,沈昫从始至终未入朝堂,其本身不能代表沈家,但那自愿之闻,实令人猜测。 而这沈昫,年已三十,也未成婚。 怕不是,又一个柳下惠... 闻笙阅完各地竹里居递来的账目与事宜进程,关门离去时,只见南浔正蹲在书斋的对面。 南浔听见坊间传闻,随即命人去查其源头,也抓了不少造谣之人。 可悠悠众口,非一时能堵。 等她紧赶慢赶来了这竹里居时,却是“近乡情怯”地顿住了脚步。 她蹲坐在书斋的对面,望着二楼的身影。 齐胤确实有些手段,永远都知怎样能让她自乱阵脚。 两世,闻笙皆因她遭人非议。 若不是她,闻笙永远会是世人眼中那人人追捧的盛京才女,是世家贵女之典范。 是世人不敢诋毁的,清冷高贵的神女。 闻笙淡淡瞥了她一眼急着迎来,又猛然顿住的脚步,眸色发沉,却是一言未发,直接进了车内。 而南浔,因她这一瞬的冷漠,如遭泼了一盆冷水,脸上骤然发白。 绿玉候在车边,四处望了望也不见南浔的马,而这人又像僵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她犹疑道,“姑爷你干嘛呢?不上车吗?” 南浔闻言僵硬地动了动身子,向马车内看去,却仍不见闻笙出声。 绿玉见她这般,又看了看车内,也琢磨过来两人又闹了别扭,正想着该如何劝阻一下,却听她主子冷言道,“走。” 那一瞬间,南浔的面色更难看了些,便是绿玉看了都不禁有些心疼,“小姐,姑爷她....” “要我说两遍吗?”闻笙打断她的话,声音里的冰冷也惊得绿玉心尖一颤。 她又看了南浔一眼,自觉救不得她,只得硬着头皮和马车驾车而行。 自是,车轮滚动,走出一段路后,绿玉也是没想明白,她家小姐就连白日里听了那些不堪之言都未恼怒,这南浔是做了什么,竟能让她家小姐将她丢在街上都不去理会? 此时的闻笙,坐在马车之内,眼尾泛红,紧咬着下唇,浑身止不住地颤。 南浔刚刚那怯懦的模样,顿住的脚步,都一如前世想将她推开时一样。 怕毁她名节,怕她受她牵连... 隐瞒之事还未与她算清,晚间便又这般,她南浔真是好样的! 她闭上双眼,咽下喉咙间禁涌上的那一股血腥之气,启唇道,“掉头。” 南浔苍白着面色,僵在原地,滚动的车轮仿佛将她唯一硬撑的精气神都带走了。 她心口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闻笙可能又不要她了,她怎么办啊... 闻笙乘车而归,冷着脸,一把打开车门下了车时,只见南浔没了神似地站在原地,看向她时目光呆滞地仿佛并未认出她一般。 她猛然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胸口,“南子欢!” 第257章 惊弓之鸟 南浔被这一巴掌打得微微发颤,话也不敢说上一句,只略微回神,鼻尖发酸地看着一脸恼意的闻笙。 两世间,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闻笙这样的情绪,她下意识抗拒地摇了摇头,并不想听闻笙的话。 可闻笙见她这般,却是更恼,接连几拳又打在了她的胸口。 直到见了南浔的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闻笙也哭成了泪人,恨恨地问道,“清醒了吗?” 南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始终未言语一句。 她只是拽着闻笙衣角,不愿她再离去,却不想被闻笙拨开。 她脸色一白,又去拽,仍是被拨开。 如此往复,好些次。 “清清。”南浔声音哽咽,出声时,上下嘴皮子都在打颤。 闻笙如何见得了她这般模样,顿时心口一痛,可想到她的怯懦,恼意就又盛了几分。 她环视了眼四周,只是狠着心只扔下一句“回家”,便转身上了车。 绿玉见往日里,得空就要往她家小姐身上粘的人,仍是动也未动,偷看了眼并未关紧的车门,忙走过去将人连拉带拽地推上了车。 关上车门时,她低声与车夫交代道,“快走。” 带有太尉府标识的马车彻底离去,昏暗的小路再次陷入沉静。 而竹里居对面的二楼处,沈昫盯着桌面泡好的茶水,出神了半晌,缓缓伸手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 马车停在府门之前,闻笙理都未理南浔,下了车便往两人院子里走。 南浔稍慢一瞬,跟在她身后。 回了屋后,闻笙猛然转身,险些与尚未顿住步子的南浔撞了个满怀。 她狠着心,一把将人推开,冷道,“离我远些。” 停在门边的绿玉见此,垂着头,默默为两人关上了门。 南浔不设防,被闻笙推得一踉跄,待站稳后瞬间又红了眸子,“清清,不要...”不要推开我。 “不要什么?”此时闻笙神色冰冷,并无往日对南浔那般的温柔,“不是你要躲着我,不敢来靠近我?” “既如此,那便一直离我远些。”她越说越气,“现在够不够远,要不要我再离得远些?” “还是说,你再予我一张和离书,我回了相府,等你解决以后再回来可好?” 南浔哭着摇头,“不好。”她走上前去,想拽住闻笙的袖子,却是不敢,“一点都不好...” 她只一想到两人要如那梦中一般分离,她的心都快要痛死了。 还提什么和离说,她分明许久前便说了,此生如何都不会放手的,她怎舍得。 可闻笙却难得变得不依不饶,“怎就不好了,倘若你依旧解决不了这些事,我便提早嫁了旁人去,与你摘得干干净净,你毁不得我名节,我也不用遭人非议,这不是正合你愿?” 她虽是气恼,但语气间的哭腔却是一点都不比南浔少,她头一次对南浔有了怨,怎能每一世都想要仿佛要推开她一般。 她前世没有资格去怨,可这一世呢,这是为何? 怎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懂了她,不会离她而去,却在转身间再遇所事时,仍给她那种退缩感。 南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顾会不会再被甩开,抓住闻笙的手腕,“你瞎说,一点都不合我愿,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你嫁了旁人。” 她力气大得仿佛要将闻笙捏碎。 闻笙微微蹙眉,便是胸口堵着一口气,也没说出那句我不是你的,只是目光发冷地看着她。 可南浔见她不说话,也有些恼羞成怒,发狠道,“你若敢嫁旁人,我定杀了他!” 闻笙气极反笑,“杀了谁?” “你要嫁谁便杀谁。”南浔红着眸子,自以为凶狠。 闻笙一把将她挣开,恼道,“那你自裁吧。” 混蛋,无论有没有前世记忆,她身和心都是她的了,还嫁谁去。 南浔听着这话刚又要恼,但话到嘴边又后知后觉地软了下来,“我放着这么漂亮的夫人去自裁,我疯了不成...” “你疯了何止一次。”闻笙手指怼着她的胸口,恨恨道。 只算今生,南下前,不管不顾地走了,回来后,又有多少个怯懦的瞬间。 南浔闻言,垂了垂眸,半晌道,“对不起,我又怕了...” “可是阿浔,我也会怕。”闻笙红了眼,“你每一个害怕的瞬间,每一个怯懦迟疑走向我的瞬间,我都会害怕,怕你又自顾自地将我留在原地。” 前世伤你颇深,我也不是每一次都有脸与你闹,每一次都来提醒你,莫要犹豫,莫要再有将我丢下的念头。 “不会。”南浔摇着头,急得想给自己解释,“我只是恨自己总让你陷入是非,却是再也没敢,也没情愿动过那离了你的念头。” “我很混蛋,很贪心,知自己诸多不好,也不舍放了你...”南浔抱着闻笙哭得哽咽。 闻笙埋在南浔的胸口,又狠狠地捶了她的后背两拳,“每次都只会说好听的哄人,日后再犯...” 南浔急着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再也不犯,真的再也不犯...” “南子欢,你若再让我发觉你的迟疑,任你哭得再凶,闹得再狠,我都不原谅你了。”闻笙闭上双眼,低语道,“我真便嫁了旁人,让你我二人皆悔恨一生。” 南浔听出她话中的决绝,后怕地心尖一痛,低声喃喃,“再也不会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这一通闹腾,很晚些才吃了口饭。 待二人躺在床上时,南浔仿佛仍未缓过劲来,紧抱着闻笙,似怕她一个松懈,人就会跑了一般。 闻笙被她箍得生疼,却并未出言阻止。 她睁着眼睛窝在南浔的怀中,这样挺好的,比她的怯懦更能让她心安。 第258章 绿玉犹疑 这一晚,两人心神俱疲,可仍是紧绷着神经,都几乎没怎么睡。 天蒙蒙亮时,闻笙无甚神情地从南浔怀中坐起,拢了拢自肩角滑落的衣衫,便起身下了床。 南浔见她这般心下一惊,蹬了鞋就追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后。 闻笙听见那脚步声也未做理会,只在梳妆镜前站了一瞬,透过那铜镜看了眼自己仍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抬眸,再看那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的人,好似也没比她好在哪去。 南浔见闻笙向她看来,忙又凑上去了一步。 不成想,她才凑上去一步,闻笙就躲了去,朝着门口走去。 她身子一僵,随即反应过来,追上去一把抓住闻笙的手腕,颤巍道,“你去哪。” 南浔并未用力,但闻笙却觉得一阵痛感袭来,她微微蹙眉,不用看也知这人昨夜没轻没重地将她捏伤了。 “松手。”闻笙挣了挣她,却是没挣开,她气恼地将人瞪了一眼,早干嘛去了? 可又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出言解释道,“我不走,我只是想唤绿玉给我们送些热水罢了。” 再不消消肿,她二人今日便别出这门了。 南浔听了这话,才松了松紧绷的心,低应了一声,“哦...” 闻笙见她虽是应声,却是动也不动,无奈地卷起她披散的头发,轻声道,“那你还不回屋去?” 南浔这才后知后觉,但回屋前仍是很看脸色地低头在闻笙的唇边亲了一下,只见闻笙虽是嗔瞪了她一眼,却是没躲,这才真的放下心来转身向屋走去。 闻笙无奈叹息一声,转身开门,却不想绿玉就端着水站在门边,朝着她嘿嘿一笑,“小姐,水来了...” 绿玉心想,天地良心,她可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她刚要敲门就听到门边的拉扯。 她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就听到小姐要唤她... 房门打开后,绿玉几乎下意识地朝屋里一看,无因其他,不过笑笑昨天哭成傻子似的姑爷罢了。 然而,在她看到南浔披头散发的背影时,脸上的笑意不禁一僵。 怎么她家姑爷这背影,一点都伟岸啊,像个姑娘似的.... 这个想法涌上脑海时,她不禁眉头紧皱,摇头打断自己的想法,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家姑爷都与小姐成亲圆房了,怎可能是个姑娘呢。 闻笙将她的疑惑看在眼中,沉吟一瞬,却是没开口解释。 绿玉是贴身伺候她二人的,先不论朝局如何,单是瞒她一辈子,也不太现实。 两人洗漱过后,绿玉看着桌边吃着饭菜的南浔,越看越不对劲...二十岁的男子,不长胡青么? 细细想来,自打她家小姐和她成婚后,她好像就几乎没进房伺候过,每次送完水便被打发走了,以往还觉得这两人恩爱,不愿旁人打扰,可今日... 南浔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她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闻笙,却好像察无所觉,只得硬着头皮又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两口饭,等闻笙吃完后,拉着她就回了房。 绿玉双手环胸,眯着双眼,看着南浔落荒而逃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可疑,非常可疑。” 南浔将闻笙拉回屋内的小榻对面而坐,两人昨日所遇颇多,一通哭闹后,也只是解决了暂时的情绪。 “清清,我想恢复女子之身了。”南浔犹豫一瞬,出言道。 闻笙并不意外她这般决定,只是... “是因为昨日那些传言吗?”她问道。 南浔想了想,坦诚道,“确实有昨日之事的因素,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见不得旁人污蔑于你。” “但其实,从父亲请辞那日开始,我将恢复女子之身一事,便已为板上钉钉。”与其被齐胤拿捏此事,不如南家自己将这弱点捅破,直面齐胤最后的底牌。 南浔微顿一瞬,又道,“或者...南家登位,将这天下占为己有。”皇权与兵权皆在南家之手,旁人便是疑又如何? 闻笙静静地听着,即便是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也未表露任何不满。 南浔继续道,“但我和爹皆没有此意。”皇位也好,兵权也罢,于南家人来说,都是束缚。 倘若不是生在这官宦之家,他们或许是那快意江湖,走南闯北的侠客。 也或许是一城享乐,却嫉恶如仇的武学之家。 总之,绝不会入了这朝堂。 只可惜,他们生在官宦,是责任在肩,也是迫不得已。 南浔握住闻笙的手,“我今日说与你,是因待我身份暴露之后,定然会有更多非议扑面而来…” 听到这里,闻笙的手微微蜷缩,想要从南浔手中逃出。 可南浔却紧握着她的手,忙道,“我没想有的没的,只是想告诉你,我前两日回了相府,希望岳父大人请辞。” 闻笙闻言,只思虑一瞬便知南浔之意,如今这般情景下,能保她女子之身暴露却无人敢言的唯有南家权势,这也是她近来大刀阔斧,无尽张扬的原因。 而这条路的终点,若不是南家登位,那唯有摄政之路可走,那时,若她父亲依旧在朝中,难免受其牵连。 南浔是想保她父亲一生清誉。 “你属意谁登位?”闻笙问道。 闻笙想,倘若齐桓登位,姜时也便被困住了,但因着姜时的原因,齐桓当能放了南家归隐山林,而姜家武将出身,倒也能帮齐桓守住这江山。 果不其然,她随即便听到南浔说道,“五皇子齐桓。”然而话落一瞬,她又听道,“或雍凉王齐怀。 第259章 姜时齐桓,不喜勿入 在事关南浔色令智昏非要为闻家女开女子入世之先河的传闻愈演愈烈时,丞相请辞告老还乡的消息又自宫中传出,霎时炸了坊间各个茶楼酒肆的闲谈据点窝。 听说,这闻相是不满南小将军近来的胡作非为,而自身又无能阻止,致使如今朝局胡乱,自觉愧对先帝,才要引咎请辞。一人坐在酒肆的大堂内,往嘴里扔了个茴香豆说道。 话落间,随即有人接言道,那这南浔到底是不是为了闻家女入朝,才这般跋扈的啊? 闻相在位,岂不是更能帮自家女儿入朝? 于此同时,一支王军自酒肆门前呼啸而过,其整齐之势,并不亚于南家军。 酒肆内禁言一瞬,又有人言,要我说啊,有能耐的还是早日逃了这盛京,说不准哪日便打了起来。 ...... 朝堂之上,众臣因闻相请辞一事陷入一片哗然,纷纷躬请其三思。 齐胤也再三挽留,却怎都是些:年事已高、愧于先帝之言。 他手握着椅把上的龙头,眸子黑得发深,再望向南浔时多了丝探究,她是如何说服的闻有政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南浔并不畏惧地迎着齐胤的视线,好好享受你最后坐在这高位时的优越感吧... 散朝后,齐胤踱步回到御书房,路上突然问道,宋家那个丫头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安福闻言,回道,并未做什么,只在府中酿酒。 她倒是孝顺。齐胤无甚情绪道。 安福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近来廷尉府周围多了许多暗势力,似在护着宋家小姐。 齐胤听后沉了沉眸子,未再言语,只在迈入御书房后又道,传姜时。 南家以为,折了一个海棠,他就再找不到一个听话的狗了吗? 是夜,微风习习,满院子的杜鹃花盛放在月光之下。 石板桌前,齐桓与姜时相对而坐,同食晚膳。 齐桓看着碗中依旧高起的羊肉,好似一切与往日一般,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姜时的异样。 姜时近来的情绪一直很怪,偶尔盯着他出神时,眉头会不自觉紧皱。 而当他回视过去时,姜时又会立即闪躲开来,装作想嘻嘻的模样与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拙劣到蹩脚的演技。 他面无神情,一点点吃净碗里的羊肉,净口后,随意问了一嘴,今夜要留下吗? 姜时抬眸看了齐桓一眼,点了点头。 齐桓擦着嘴角的手微微一顿,或许连姜时自己都未发觉,他刚有一瞬的迟疑。 他睫毛轻颤,侧目看了姜时一眼,却终是没再说什么。 饭后,两人分开洗漱,姜时回到房内时,就看到齐桓已躺在床内一侧,背对着门口。 他垂了垂眸,走到桌边吹了灯,便也上了床。 齐桓侧耳听着姜时的声音,听着他上了床,随即覆了上来,伸手要去脱他的裤子。 他按住姜时的手,干什么? 齐桓心思细腻,这事上注重感觉。 他不觉得他近来与姜时这般相处下,两人还能这般亲密无间。 可姜时见他抗拒,直接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双手反压在腰上。 随即低沉又不容抗拒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齐桓,我想。 一场几乎违背他意愿,与爱无关又略有粗鲁的发泄,让蜷缩在床角的齐桓不由地红了眼。 然而,黑暗中的姜时,好似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甚至在完事后,帮他清理了身子,便下了床,只留一句,你先睡,我一会就回来。毫不留情地离去了。 齐桓始终保持着躲缩在床角,被姜时按住地姿势,直到身子发麻,晨光入内,也没在等到姜时回来。 他撑着身子爬起,又在刚刚离床的瞬间跌落回去,麻意消散伴着针扎似得疼,让颇有些娇气的男儿郎又红了眼,然而盈盈秋水盛满漂亮的眼眶,却没有一滴落下。 许久后,他起了身,独自坐在早膳桌前时,莫名地很想他娘。 邹意见到齐桓时,只见他一脸的颓丧,稍作打量后,并未多出言询问。 她只招了招手,母子二人静坐在桌前,一同吃了早膳。 邹意的院子偏离宫中主殿,并不宽敞。 而她虽是齐桓的生母,却并不像齐桓那般颇有情调,所以这院子便显得破败了些。 齐桓坐在窗边小榻,望着外间小院的萧条,只觉这春回大地下的气息,好像忘了拂过他母妃这里。 从小他便觉得,母妃这极简到几乎无欲无求的生活,仿佛是做了随时要走的准备一般,一丝的回忆与留念都不曾留下。 他不知作何所想,竟是出言问道,母妃,倘若我不是出在宫中,我们会是在过怎样的生活呢? 话落间齐桓就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倘若不是在宫中,便不会有他了。 母妃或许有幸遇见一个不介怀她身份之人,做了那人的正妻,恩爱交加,儿孙满堂。 思及至此,他又不禁想到南浔上次问得那句,群芳阁与赌坊是否控制在他手中。 想当初,蓟县遗军的暗点都是他从赌坊知晓的,齐衍总不至于自己要毁了那唯一一点的兵。 齐桓离去时,恰巧碰到来了他母妃院子的齐胤,他微微躬身唤了声,父皇。 从他有记忆起,几乎就不怎么见齐胤来他母妃的院子,也不知今日这是作何,竟会在这个时间段来了。 齐桓躬着身子飞快思考时,齐胤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这个他曾忽视了许久的儿子,那男身女相之资,倒是依旧令他厌恶。 何况,竟还与姜家那个牵扯不清,真是令人不齿... 他透过齐桓的肩膀,看向站在门边相送自己儿子的邹意,应了一声, 邹意迎了过来,也朝他微微行礼,皇上。 齐胤点了点头,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朕今日倒是赶巧了。 邹意闻言脸色有一瞬的僵持,却又在齐桓余光投过来前隐了下去。 她出言问道,皇上可要入内,臣妾为您煮壶茶? 生硬到,几乎蹩脚到关怀,听得齐桓微微蹙眉,她母妃不愿他与父皇多有交谈... 齐胤却好似未听出一般,视线在她母子二人间扫过,并未急着回复。 许久,他才不紧不慢道, 可在与齐桓擦肩而过时,还是意味不明道,老五与姜家那小子关系甚佳? 朕听他言,常去你那边蹭饭呢?齐胤拍了拍齐桓的肩膀,既已入朝,是该多交些朋友。 说罢,齐胤笑着离去,独留齐桓僵在原地,漆黑的眸子盯着地面,晦暗不明。 第260章 女儿之身败露 宋辞将新酿得酒埋于院中树下,拍了拍手上的沾染不多的泥土,坐回院中的桌边。 她再次打开那已阅过的信,上面姜时的笔锋潦草如其人,只大大地写着两个字:无事。 她眯了眯眼,手指敲打在桌面,无事? 雍凉王依旧昏迷,南浔大闹各府,丞相请辞,城内百姓又不知跑了多少。 南轻派人将廷尉府守得密不透风,还不许她入宫,就这般,姜时还给她回了无事二字? 她侧目看向地牢的方向,思量一瞬,与候在一旁的暗卫交代道,将六公主齐栀在廷尉府一事,透露给三皇子齐晏。 暗卫称是,随即隐下身去,而暗卫前脚刚走,宋渊后脚便来了她的院子。 宋辞随意瞥了他一眼,既未起身,也未出言。 宋渊默了默,不请自坐,犹豫地开口问道,“辞儿,你都想做什么?” 可是也与南家那小子一样,期盼着推行女子入仕,以及...皇后 娘娘被废? “您是想问我做什么,还是想通过我的嘴,来知晓南家究竟想做什么呢?”宋辞盯着院中的树,冷言道。 宋渊闻言,微微蹙眉,“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利用女儿套话,却不会有丝毫真情关怀的父亲是吗? 宋辞侧目,迎上他的视线,反问道,“不然呢?” 不是您愚忠于您心中之朝,连嫡子之死都不敢去追查,让妻女痛心自责了十多年,仍是装瞎吗? 宋辞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启唇道,“您的忠与顺,都与我无关。” 所以,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共情于您。 也请您一生背负着伤害自己儿子“帮凶”的罪名,愧疚的活着。 直到我们一家于九泉之下相遇,在阿兄亲口原谅您之前,我都不会与您和解。 宋渊被自己女儿眼中的嘲讽刺痛,宋辞不原谅的何止是他,还有“无能为力”的她自己。 他垂首无声自嘲而笑,随即起身,轻声道,“我知晓了,就不扰你了。” 步履蹒跚的背影,让宋渊的身姿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宋辞鼻尖发酸,狠心收回视线。 可终是不忍地开口道,“女儿奉劝于您,最好明辨时局,莫要过早将我与娘亲送了下去与阿兄团圆。” 颇有怨怼的话,是她留给她爹最后的温情,“若是那般,怕是便是阿兄性子再好,也原谅不得您。” 宋渊脚步微顿,历尽沧桑的眸子不热涌上一股热意,却并未回头,缓步离去。 与此同时的太尉府中,南浔坐在书房之内,听着向西的来报,又陷入了沉思。 这庞泯将王军兵符送了来,却又几次三番拒了她的会面。 只道信中之言为诚,倘若南家日后有需,王军将鼎力相助,但南家必须护王妃周全。 如此这般,这兵符大抵是齐怀早些交代好的,而他判定自己会死... “和姜时联系上了吗?”南浔出言问,“医治雍凉王的太医可有我们的人?” 向西回道,“联系上了,但雍凉王依旧重度昏迷,随时有可能...” 南浔闻言,沉了沉眸,“那便想办法安排一军医入宫,务必保证雍凉王之命。” 她想了想,又道,“若能与雍凉王妃接洽,可询问她是否想出宫。”说罢,南浔将手中之信递给向西,“找人送去给姑母。” 向西应声而去,南浔又独坐在书房许久,姑母至今未言明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从雍凉王妃也匆匆入宫来猜测,大抵是与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 她不欲揭姑母伤疤,但总觉得姑母之行似有深意,为何不是一刀致命,为何不是重伤致死? 晚间时,原丞相闻有政,荐举沈家二公子沈昫出任丞相之职;廷尉府宋渊,在请求女子入仕花名册签名;雍凉王又险些走过鬼门关等事,又一件接一件地传入大街小巷之中。 盛京城内的雍凉王军肉眼可见地多了很多,日夜巡逻在城中各角,而圣上却不闻不问。 好似,南家推行女子入仕之政已志在必得,而南浔是否只志在于此,人们还不得而知。 人们谨小慎微,见了南家军都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然后这般境地之下,南小将军欺上瞒下,女扮男装,其身是名副其实的女儿郎的传闻,也不知从何处传出,几乎震惊了整个朝野。 茶楼酒肆近来赚的盆满钵满,日夜不断地涌入客人,纷纷加入这一件件议论中。 “这传闻莫过于荒唐,谁人不知那南小将军自小便拈花惹草,十几岁便往院子里抬了人,之后征战岭南,又娶了那闻家之女,怎可能是女儿身?” “是啊,哪家女儿郎能生得这般荒唐,且不提之前她院子里的那些个玩意,就闻家女那般圣洁的人儿,如何受得了自己嫁了个女儿郎?”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认同,这传言实无甚依据,却不想随即又有人言,“那倘若那闻家女不知或受南家胁迫呢?” 众人忙向出言之人望去,只见一戴着斗笠之人坐在酒肆的角落,出言道,“毕竟,连闻相都已迫不得已请辞还乡了。” “何况,这南小将军已年满二十,既无胡青,也无喉结,女扮男装也不是可能啊...” 话落间,酒肆又是一片哗然,那这南小将军,究竟是男儿郎是女儿身? “若非她为女子,又何故定要推行那女子入仕之行,与她又有何好处,这般不过南家几代用命拼回来的荣耀。” 这人一言又一言,引诱着众人坐着南浔女子之身的猜测,可当众人议论正盛,争论不休,再转身去寻人时,角落之人,却已不见踪影。 夜幕之下,南浔再次只身一人来了相府,依旧是膳房内,闻有政与夫人并肩而坐。 闻夫人见人来,依旧下意识往她身后瞧了瞧,仍是不见自家女儿,而矗立在面前的南浔神情严肃,眼神却是闪躲,她不禁出言问道,“这是怎了?” 闻夫人虽深居简出,不问政事,但如今盛京之乱,甚波及闻言忠请辞,所以即便她不知全貌,也大抵知些。 但不论旁人怎说,她心中却是为南浔推行女子入仕之举而心怀期待。 今夜见南浔这般,下意识以为她在何处受了阻,刚要开口询问,却听闻言忠道,“先吃饭。” 第261章 坦言于岳母 闻夫人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但她仍是开口,交代一旁的仆人拿了副新的碗筷,招待着南浔坐下。 南浔看了眼闻有政的脸色,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她无颜直视岳母那关怀的注视,只垂眸盯着碗沿,在心中惦念着一会该如何开口。 闻夫人见她仍是不动,又见闻言忠板着脸吃着自己的饭,轻叹一声,伸手夹了只鸡腿放在她的碗里。 南浔猛然抬首,就见岳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快吃吧,一会凉了。” 她只觉眼眶顿时盈了雾,侧目躲开,慌乱地点了点头。 而后,拿起一旁的筷子,将那只鸡腿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吃。 她低着头,将浸泪的眼睛藏起,岳母原是不喜欢她的,她臭名昭着,罔顾礼法,爬闻笙的院子,毁她清白。 后引得闻笙为她去了鼠疫之地,她又不管不顾地将人带去了岭南,还食言于一年之约。 几经波折到如今,好不容易让岳母接受了她一些。 如今她又要告诉她,这个让她退让颇多,又怨又恨的“姑爷”实则是女儿身。 岳母要如何承受呢,怕是要比那日清晨,更恨她吧? 闻夫人眼瞧着南浔低着头,将鸡骨头都咬碎了咽进了肚子,眉头不禁紧蹙。 一顿饭食,三人各怀心思。 小半个时辰后,仆人将桌面撤净,膳食房内只余她三人。 南浔睫毛轻颤,紧捏着衣角,从膳桌前起身,在闻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这全程间,她甚至不敢看闻夫人哪怕一眼。 闻夫人被她这一行惊到,忙要起身,却被一旁的闻言忠按住。 她不解其意,心中不免着急,胡乱猜道,“你可是对不起清禾了?” 南浔闻言,忙摇了摇头,“我承诺过您,此生都不会对她不起,倘若真有那一日,定也是没有脸来求您谅解的。” 听了她这般话,闻夫人的心反倒是安了些,只要不是对不起清禾,一些小打小闹倒是也不至于她再这般。 她想唤人起了身来说话,却不想又听,“我有其他事,想与您坦言。” 闻夫人听出她言语中的颤意,余光又看了眼阴沉着脸的闻言忠,思量一瞬,问道,“何事?” 这问话之下,半晌没有回复,闻夫人也不催促,只垂眸看着她。 而在这静默之下,迎着岳母的注视,南浔只觉如芒刺背,后槽牙咬了又咬也不大能控制住打颤的齿贝。 那日清晨历历在目,今夜坦言之后,岳母又会如何想清清呢? 南浔闭上双目,等着定然会迎来的巴掌,颤巍道,“我想与您坦言,我...”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指肚,“我实为女子之身。” 绿玉搀扶着闻笙走到膳食房前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她瞳孔微睁,震惊地看向自家小姐。 她不过才刚刚起疑,怎“姑爷”就真变姑娘了... 闻笙只在门口顿愣了一瞬,便推门而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南浔,微微蹙眉,而后才看向了神情各异的父母。 “爹,娘。”她开口唤了一声。 南浔听出她的声音,猛地转身,在迎上闻笙的视线时,顿时红了双目,真傻,她来做什么... 闻夫人在听了南浔之言后,便愣在了凳子之上。 此时见自家女儿也回了来,不由有些发懵地问道,“清禾,姑爷她刚说了什么?娘怎么有些听不懂?” 南家这小子,一步一叩搞得全城皆知地娶了她的女儿,怎才成婚没多久便说了这话来? 什么叫她实为女子之身? 闻笙见到娘亲这般模样,心口微微一痛,此生她实是不孝,让她娘一次次地为她神伤。 她也走上前去,跪了下来,握住南浔的手,羞愧道,“就是您听到的那般。” 闻夫人又是愣顿了许久,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怎么会呢,那夜我分明听到...” 听到你们恩爱,既如此,怎会是两个女子呢? 眼前之人,又哪里像个女儿郎.... 闻有政捕捉到自家夫人言语中隐晦,看向南浔的眸色,更为不悦。 膳房内一片死寂,闻夫人看看地上的两人,又看向仿佛早便知晓的闻言忠,问道,“你早知晓?” 闻有政沉了沉眸,虽未回答,但其意不言而喻。 藉此,闻夫人的脸色不禁白上了一分,又看向闻笙,“你又是何时知晓的?” 是被哄得失了心后,才知晓得此事。 还是在懵懂不知情事,就被哄骗到床上时,已不得不那般? 南浔张了张口,又下意识想将一起往自己身上揽,却是被闻笙按住,“女儿从一开始便知。” 肯定的语调,一如那日清晨,尽管衣衫碎了一地,顶着满身的吻痕,依然倔强地说与她:女儿自愿。 闻夫人只觉天旋地转,好一个自愿,又好一个从一开始便知。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这纨绔的逾礼,如今却又被告知,这纨绔实为女纨绔。 这女纨绔占了她女儿身子的便宜,又大张旗鼓地娶了她,当真是滑稽又可笑。 “那你如今告诉我这事,又是为何?”闻夫人问道。 南浔迎着岳母那破碎的视线,不忍,却不得不回道,“我要恢复女儿身。” “呵。”闻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她想,她也算是有经历的人了。 如今这般状况下,她竟没有如那日清晨般发疯,她听到自己语气平缓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让她女儿沦为着全盛京的笑话吗? 满心欢喜,轰轰烈烈地嫁了个如意郎君,到头来却是个女儿身。 她女儿要何去何从,要灰溜溜地回了这失势的娘家,一生顶着他人的嘲笑度日吗? 还有她女儿的清白,这混人要如何偿还? “南浔,我活了半辈子,也不曾见你这般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