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女官》 第一章 牢狱 太平兴国四年,刘继业为保全城中百姓,释甲开城,降宋,北汉覆灭公元979年。 “狗贼赤老,我堂堂北汉晋阳人,就是死,也别妄想”啪的一声,随着粗糙的手掌,狠厉的巴掌甩到了一个娇小女子的脸颊上。 “区区官妓,终身为奴的下,想被咱爷几个玩儿死是吧?!说啊!怎么不说话了,下贱胚子,好好摁住她,把她给我扒了!” 被打到脸颊肿起来的女子,顾不得疼痛,惊恐又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到底女子铆足了劲儿也没能逃过几个宋兵的钳制,眼看着衣服一件一件被撕裂,绝望中,她后脑勺铆足了劲儿,狠狠地朝着地板砸了下去。一片红色扎眼刺目。 大牢里的其他女子们惊叫成一团,恐惧爬满了每个人的心头。 “不想像她一样的就给爷闭嘴!”随着狠狠地一鞭子下去,大牢里片刻就安静了下来。 “都长,死透了。” “呸!这个下贱胚子,哪能这么便宜了她。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全部给我扒拉下来!” “都长,此女腕上还有两个镯子,但摘不下来。” “废什么话,直接砍了!”语毕,竟是一个手起刀落,半截断臂被甩出去很远,狠厉到让人胆寒的手刀以及镯子的当啷落地声响彻在整个大牢里。 刘衣紫只觉得眼前一红,那一瞬间,仿佛被定格了。刚刚还好好的人转眼之间就没有了生机。明晃晃的红,刺得她眼睛疼。死去女子瞪大的眼眸,就像是她的内心,只能无助地瘫坐在那里,想要像雕塑一般装作无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都长,两只镯子都在这儿,一只玉镯子成色不错,另一只是普通的银钳镯。” “钳镯赏你了,程三。还有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出去抓人去!” “都长,这个小娘子我看就长得够标志,属下这就去把她抓过来!”叫程三的宋兵,扭了一下头上的毡笠,大步冲刘衣紫走了过去。 “hetui!真够晦气的!一脸血,倒胃口!这里边的今儿个我是都没兴致了,走走走!兄弟们外面继续找乐子去!” 随着铁链的落锁声,牢里的女子们啜泣声此起彼伏,但也只能压抑着,不敢发出更大的声响,生怕一个不小心引来那群恐怖的宋兵更加非人的折磨。这里就像一个人间炼狱,她们只能无助地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明天。 五月甲申,崔浅悠悠转醒,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张环,快过来,笑死我了,天井这边这个,没死透,磕了下额头哪那么容易死啊,还不如投井干脆利落呢!果然是个傻的。” “程三,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谁愿意被充当官妓啊。死了才好!这都多少个了。” “二进院子,算什么大户人家啊,门都不锁,主人家早跑路了,搜刮了一圈,整个宅子就这么一个人,定是偷偷躲进来避风头的。” “也对,晋阳城老弱病残的,有钱的早在攻城之前就跑路了,哪会等到现在。” “咱又不能屠城,还没多少油水捞,真够晦气的!还锁什么门,照砍不误,这户倒是省心不少。”程三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不管了,谁让她倒霉,拖走” 半昏半醒的崔浅,被两个士兵打扮的人轻松拖出了一座宅邸这具原身的避难所。 崔浅小腿上挨了一脚踹,两边胳膊被两个官差架着,就那样被拖着走了一路,双脚早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额头上未干涸的伤口还有几滴鲜血顺着眉骨滑落了下来,好不狼狈。浑身的疼痛接踵而至,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闭着眼睛,崔浅心里特别想骂娘,不为别的,这样发展下去,她不死也要废了。尤其肯定的是,鞋子磨破了,再说被这俩人高马大的大汉架着,打肯定打不过的。跑路更是别想,穿越就穿越吧,照这种情况她活不过第一集就得say拜拜了。 努力整理着原身脑海里杂乱无章的画面,崔浅紧闭着的眼皮不断抖动着。 原身崔少愆,乾德五年暑月初出生,外祖父冯道,一个历经四朝,效忠于十位皇帝的人,妥妥的官场不倒翁。死后10年间,冯家遭人诟病,“不知廉耻,奸人之尤”的声讨声此起彼伏。连带崔家的名声也渐受牵连而日益没落。 乾德元年,原兵部侍郎崔衍崔少愆祖父被降职远调,次年孟春郁郁而终。薛居正正式受封于兵部侍郎参知政事。 崔少愆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和两个长姐,长兄幼时夭折,仅留两个姐姐早已嫁做人妇。崔少愆的出生,人如其名,一个要把祖父的名字衍压在心上负重前行的人。 就在半个时辰前,得知晋阳城失守,崔少愆毅然决然地撞柱而亡。意外的是把她崔浅给撞过来了。 晋阳城内到处都是官兵的喊叫声,老百姓的求饶声,老弱妇孺绝望的求救声婴儿啼哭,妇女尖叫,烧杀掠夺无所不用其极的宋兵,仿佛已经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良善。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崔浅的耳膜,刺激着她的神经。崔浅只能装昏迷到底,眼不见心不烦。不然她真的会没有勇气活下去。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崔浅,一睁眼就是地狱。 “官妓可全靠脸蛋啊,这个长得嘛还行,这血口子不会留疤吧?要不咱们自己留着玩玩?”程三啧巴着嘴,拿眼神仔细地审视着崔浅的脸蛋,当视线扫视过那一摊血污后,眸子里迸发出愈加兴奋的神采。 “上一个还没够?不怕这个也死了?还是就好这口?我反正没那嗜好!”张环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程三,一甩手把崔浅丢在牢房外,嫌弃的擦了擦手。并且迅速的打开了牢房的门。 “赶紧丢进去!还有好几处没仔细搜,再晚了可啥都捞不到了!等都头放话咱可就没辙了。”语毕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诶兄弟!等等我,咱们再去找找其他的小娘子啊!这个先不要了!”程三惋惜地看了崔浅一眼,拽起她的胳膊往大牢深处丢了过去。 崔浅后背刚被牢房的墙壁狠狠地磕了一回,大半个肩膀疼到抽搐,怕是伤到了骨头。还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便双膝落地,直接脸朝下摔进了大牢里。 随着身后“咣当”一声落锁的声音响起,心脏终于跌回肚子里的崔浅,僵硬又疼痛的的四肢缓慢地放松了些。 紧绷着神经,缓了很久,周围似乎有啜泣声音传来,崔浅不甘心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瞬息又装死般的闭上了眼。 第二章 竟是“男儿身” 这一把烂牌,要怎么打啊?!矮仄的环境,一嘴巴的土,她显然是在大牢里啊! 看周围姑娘们哭得惨兮兮的模样,指不定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呢。她看到了好几滩血,还没干彻底的那种。不至于刚来就得死吧?! 最坏的事情没发生前,总归是要抱有希望的,万一是做梦呢崔浅反复催眠着自己。然而不过须臾,牢房里地面上的血腥味、腐臭味不断扑鼻而来,刺激着崔浅憋不住呼吸,还是睁开了眼睛。 斜对面角落里挤着三个失去血色的女子,蓬头散发,满身污垢,一看就经历了很大的摧残。 正前方半臂之远处蹲着一个穿着天水碧色夹衫的女子,满脸干涸的血迹,痴傻呆愣地眼神,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看就不是正常人,长得倒是很漂亮。耳后成堆女子低泣的声音声声入耳,显然这大牢里不止她崔浅一个倒霉蛋。 刺鼻的味道飘过,崔浅生理反射到想要剧烈呕吐。散发着恶臭味的恭桶就在左手边角落里不到一步远!她憋住气,手忙脚乱挣扎着爬了起来,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迫切的想要离这个肮脏的恭桶远一点!却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阴狠深邃的眼眸中。 怎么还会有男子?!!!只见那个男子双手被高高悬起,一双纤瘦苍白的手臂被铁链牢牢的捆绑着。血迹斑斑的双臂上不断地有新鲜的血液滴落下来。顺着垂落下的发丝,蔓延进细密的伤口里。 男子腹部以及胸膛上布满了恐怖的鞭痕,衣衫褴褛,异常狼狈。偏偏眼神却阴狠如刀子一般。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就那样淡淡的瞟了过来。一个眼神就冷到崔浅全身都在打颤。 折磨犯人居然让所有的囚犯都看到,身体和精神遭受双倍的折磨和凌辱,简直杀人还诛心!忍着恐惧,崔浅转眼望过去,男子周围一滩又一滩的血迹,这到底是折磨死了多少个了?!斑驳的血迹处,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刑具让人不寒而栗。紧邻刑具处,排列整齐的圆木桩划分开了又一片狭仄的空间,还是牢房! 对面的牢房,三面都是围墙,唯一的一面牢门正对着崔浅这边。隔着木桩遥相对望,里面挤着七八个男子,同她差不多大的年龄,却安静地出奇。他们除了皮相好看以外,清一色的表情呆滞,行为木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 男牢?!不是说古代男女有别,分开关押的么?!乱世下的百姓连爬虫都不如?!简直丧心病狂,糟糕透顶!!是妥妥地死路!崔浅心里狂飙国粹到一万字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环视四周,身后两步远处,有一平方米多点凸起来的土块,不及膝盖高,类似于现代的炕?这么多人,连脚都伸不开,大通铺也比这舒服的吧?! 踟蹰了一会儿,看着炕上那几个哭岔气,不断压抑着的女子,崔浅默默的朝着牢房里一个相对不起眼的位置挪去,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过分的关注于她 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崔浅抬手摸了摸头部的伤口,轻微的抽痛袭来。入眼的一只手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凭手的触感确认了伤口的深浅后,崔浅心中的疑惑反而犹如丛生的杂草,越长越高。 父崔绚,太仆少卿,母冯氏,受封万年县君。这什么家庭啊?家中仅剩唯一的男丁,香饽饽般的存在,怎会沦落至此?等等,男丁?她?!好嘛,感情还是个女扮男装的主儿,这是得有多狗血啊 最不科学的就是为什么是在晋阳城?还是只有她孤身一个人的情况下?父亲排行老三,三个兄弟都健在呢,凭什么要她背负祖父的名字?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过真够有缘的啊,晋阳城不就是太原么,崔浅的家乡啊,多熟啊!都不能算老乡了,这可是祖宗级别的存在啊。还未及细想,察觉手中冰凉的触感,沉沦于自己思考的崔浅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待回神,一个瓷瓶静静的躺在了手掌心里。 “你流了好多血,不治会死的!先藏起来,他们要来了!”一个扎着双平髻,头发略微凌乱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崔浅右手边,并快速的蹲了下去。 “快!快!快!把这边上三个架出来,拖出去!好好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送过去!”牢房门口一个宋军的都头颐指气使着手下的几个小兵。 “还不赶紧走!”其中一个小兵暴力的拖拽着三个早已麻木了的男子;另一个官差朝地面狠狠的甩了几下鞭子,砸在地上啪啪作响 “哭什么哭,闭嘴!再哭把你也送走!”都头瞪着一个不断哭泣的女子,接着一个变脸,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们!把这个也拖出来,爷就喜欢哭哭啼啼的!怎么还有两个快死的,真够晦气的,赶紧拖出去,扔死囚洞里去!或者直接烧了也成!” 哭泣的女子被吓得一瑟缩,来不及反抗就被拽出了牢房。那张不敢置信的面孔就那样停滞在了崔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随着一声利落的上锁声,后知后觉又后怕的崔浅才反应过来。这些男子居然是玩物!禁脔么?! 不知该庆幸还是伤心的崔浅,心情复杂的能拧出一朵花来。 崔浅现在真的应该庆幸这幅小身板了,还有两年及笄,十三岁的孩童,豆芽菜般的身高,也多亏如此,才能堪堪躲过被人选中的命运。 甩掉乱七八糟的感慨,崔浅往右手边看去,居然空无一人!显然那个递药瓶的女子趁乱跑开了。 视线在人群里找寻着那个给她药瓶的女子,无奈梳双平髻的女子有不少,都怪她最开始的注意点都在药瓶上了,连衣服颜色都没来得及细瞧,只能不了了之。 不引人瞩目的送药,显然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崔浅便想着拿衣袖遮挡起来,低调安静的上完药拉倒。 可一抬袖子傻眼了。上襦没错,外面还套有一件褙子,可惜是窄袖。 思及此,崔浅索性光明正大的拔开了瓶塞,还没仔细研究下古代的药长什么样子,瓶子就被斜边伸过来的一双芊芊素手直接拍了下去。 一摊液体就那样散落在衣裙上,接着滴落到大牢的地板上。 “你要做”崔浅的后半句话生生被她咽了回去。拍碎瓶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半脸血迹的女傻子! “你开心就好,喜欢这里呀,让给你。”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崔浅迅速的挪了有一步远的距离好空出足够多的位置远离那个傻子。 才刚坐好,肩膀上就一重,一回头,不偏不倚,那个傻子的脑袋就压在了崔浅的左肩上。 “”屏住呼吸,崔浅下压身体,再次挪了更远的位置坐了下去。须臾,肩膀上的重量又增加了。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了。要不是那张脸蛋长得还挺漂亮,管她是不是傻子,崔浅都要发飙了。 环顾四周,崔浅周围的女子大都浑浑噩噩的,有少数几个看过来的,也是匆匆一瞥就立刻调转了头去。一个个的都像极了惊弓之鸟,躲躲闪闪又慌慌张张的。 不过一个傻子而已,估计也是受到了刺激的可怜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没什么好怕的。想她崔浅自己都是个阶下囚了,格局不能太小了。 思及此,崔浅干脆伸出右手安抚的拍了下傻子的头,就那样静静的呆着不动了。 安静的傻子总比癫狂的要好。不就耗着呗,谁怕谁。崔浅恶狠狠的想着。可是不消片刻,她就后悔了。 一股尿意直冲下腹而去,而且很急! 人都有两急,内急和外急。其中内急最急。眼下崔浅被抓到了女牢里,大家都是女子,处理下内急没啥问题吧?可是前有虎视眈眈随时进来的宋兵,后有对面大牢里的呆滞木讷男子们。这要怎么解决? 而最令人抓狂的问题还出在原主记忆上,原主一直都是女扮男装的!前有狼后有虎,身为猎物的小白兔还是个事儿精。这要怎么愉快的玩耍啊?她就一个内急而已! 再瞅瞅她身上这一身行头,汉服崔浅多少还是懂点的,衣裳制,上衣下裙,外穿一件褙子。虽然这一身赭绿色的葛布脏的不成样子,看着就穷酸,但是身上的这身行头实打实地的确是女装!到底哪里出现了偏差? 原主记忆虽然支离破碎,有一段没一段的,但一直都是以男儿身出现的。破例恢复了女儿身,还故意被抓进大牢?脑袋秀逗了吧。 原主父亲是有官阶的,记忆中还在做官的,不可能让她胡来。蹊跷就蹊跷在为何原主只身一人身在这晋阳城中。还是一座被战败的“废城”里。即便是乱世,被人认出是女子,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的,被拆穿的后果铁定不堪设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除非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冒着被人认出是女子的风险,原主到底图的啥?又或者原主就算被人指认出是女子,也有让旁人闭嘴的方法。让旁人误认为原主是迫不得已而选择了男扮女装,一定还有其他更直接的方式证明“崔少愆”这个人就是男子!让人不容置疑的方法。 可这就尴尬了,原身知道,她崔浅不知道啊!那她还要不要继续扮男装,还是借此机会恢复女儿身,这是个问题。所以他她!?现在要怎么办! 第三章 还不快跟上 环顾四周一片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恭桶就在之前躺着的地方欢快的朝她招着手。 第一次,崔浅特别地想哭。但凡她走过去痛快的解个手,“她”自己肯定是轻松惬意了,可是“他”就完了。 感受着肩膀上脑袋的重量,膀胱里的重量更是呼之欲出。崔浅选择闭着眼睛挺尸。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裤子湿了,有液体流到了大牢的地板上。温热的一片,屁股周围都是水渍。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热热的蒸汽在升腾 肩膀上的重量忽然减轻了,傻子居然嫌弃又慌张的避了开来,甚至于躲得很远。周围各种嫌弃鄙视的眼神完美的传达了过来。崔浅默默的把头埋在臂膀里装死,耳根都红透了。 “明明有恭桶。” “” “要如厕,大家可以帮忙挡着点。” “” “被吓尿了。” “” “可怜人。” 听着四周梨花带雨的女子们停止了哭泣,低着头都能感觉到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崔浅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杵在那个位置一直到裤子都干透了,也没有宋兵再次过来打扰她的清静。 “你!跟我出来!” 迷糊间,崔浅被人粗鲁的拉了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走了好几步,眼看着就要出大牢了。 “还有你!”官差又顺势拉起一个上穿天水碧色直领对襟夹衫,下穿妃色百迭裙的女子往牢门口走去。 红配绿到如此清新脱俗的穿衣风格,莫不是思及此崔浅猛地看了过去,果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张漂亮却混着一大片干涸血迹的脸。 还真是那个傻子 两人被推搡的走出了大牢,接着走过一扇约半丈长的实榻大门,大门上整齐排列着一排排的涿弋。门轴在右,向左开,须往里推;没走五步远,又走过一扇宽高类似的板门。 门轴在左,向右开,要往外拉。只装有一扇门的实榻大门,但凡有一扇开错了,触动了板门上的机关,涿弋旋转,人就会被困死在这由两扇板门框住的狭窄空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门顶上方以及两边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空闲的支架,一看就是放弩的弩托。无论里面被困住多少人,仍凭你功夫再高,只要在两扇门的门顶处布满了弓箭手,“插翅难飞”与“在劫难逃”这八个字,不需要演义,就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了崔浅的脑海中。刻骨铭心到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细看了一眼连接板门的门轴顶部,那缠绕着铁链子的卡扣好似有所松动,崔浅紧张到连走路的步子都放轻了些。生怕一不小心触动机关就被困死在这大牢里。 走出了板门包围着的大牢,崔浅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两个大大的门枕石。上面雕着的不是狮子,而是凶猛的狴犴!周围挂着密密麻麻又整齐的铃铛,目之所及处几丈高的墙壁“天罗地网”也不过如此吧。 惊出了一身地冷汗的崔浅可算是开了眼,古人可真能研究,不过是以生命为前提的,代价忒大了。 前世去洪洞大槐树的时候,曾捎带着看过苏三监狱,这些墙壁不会真的有丈八墙那么高吧?!墙壁里面不会真有流沙吧?!电视剧里越狱的都是演的吧?!这能跑的出去?!怎么跑啊?!将将那两扇门都打不开就被困死在里面了!她被拖着进来时,真的是从这里进去的?绝对不能再回去!!这是崔浅仓促间唯一得出的执念。 七拐八拐的绕出了大牢,两人被推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崔浅心跳如雷,望着昏沉的天空,显然是傍晚时分了,不安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放大,耳边就传来了衣服布料撕裂的声音。 “爷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满脸带血地更带劲儿啊!他们不稀罕,爷自己玩儿,爷就好这口!”程三嘴里絮絮叨叨着,扑倒女傻子后就着急忙慌的开始解起了自己的盔甲。 “豆芽菜你给我站好别动!不然拿鞭子抽死你!下一个就是你了!到时候你们都得是我的!”程三还不忘特意扭头恐吓了一下崔浅,看到瑟瑟发抖的豆芽菜惊恐地看了过来,那张受到惊吓而惨白着的脸庞,配上额前的那一缕鲜红,程三的眸子愈发的红了起来。他简直满意极了,咧嘴一笑又回过头去,继续着他手下未完成的动作。 简直就是绝佳的逃跑机会啊!眼睛所见处不到两米就是另一个新的世界,是希望的世界。崔浅压抑下眼底的激动,克制着。她甚至都要感谢这个狗官差的贪得无厌和变态嗜好了。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傻子那边。 就像个木偶娃娃一样,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眸,毫无生机,空洞无物。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的傻子,甚至于都没有看她崔浅一眼,时间却仿佛停滞了一般。 紧握双拳,崔浅狠狠地闭紧了双眼。乱世艰难,危,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心中默念着机会只有一次,跑就好了,根本管不了别人。如果真的为了救一个傻子把她自己搭进去,连救人的价值都没有。如此反复催眠着自己,崔浅终于下定了决心。 再次睁眼,崔浅眸中的犹豫迷茫都被一股子狠厉所取代。终于,她迈开了腿朝前走去。 刘衣紫浑浑噩噩地,明明眼睛睁得很大,眼前却一片漆黑。耳边布料撕扯的声音还在继续,浑身都好疼,脑海中却不断放大着牢中被砍手臂女子最后的惨像。马上就到她了,毫无留恋的一生,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也不过尔尔。 “没事吧还好不?喂?真是个傻子啊?” “” “姑娘你这衣服不会真有八层吧?我记得有个出土的,哎呀,你当我瞎说”,察觉到右手手背被冰凉的水珠砸了一下,眼看着滑落下去的水珠,崔浅后知后觉的看到了一行清泪,顺着傻子的脸颊滴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混着干涸的血迹,怎么看怎么滑稽,却让崔浅哑然闭了嘴。 无声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接着崔浅猛地推开了眼前的姑娘,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道:“先别哭,我砸了那个狗官差的人迎颈动脉,可他只是晕了没死啊,我们赶紧跑。”说完还认真的蹲下来探了探那个官差的鼻息。 “又是这个程什么三的狗玩意儿,好啊,新仇旧恨地看我怎么跟你算!狗官差怎么还有刺字,拇指上也有?!合起来看就是:丙都,丁酉?用天干地支表示的黥面?!就这狗玩意儿还混编制?!!”越想越不甘心的崔浅在程三已解开七七八八的盔甲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搜刮出了一只银镯子。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心安理得的揣进了她自个儿的口袋里。 崔浅用鞭子把程三绑了个结实,想要狠狠的踢他一脚,以还当初的一脚之踹,又怕把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玩意儿踢清醒了,让他叫来追兵引来无穷的后患,到时候她们俩可就谁都跑不掉了。不能报复,崔浅只得作罢,将心塞和憋屈咽回肚里,在她的仇人小本本上将这笔账牢牢地记了上去。 “还傻愣着作甚,赶紧跑路啊。”隔着衣袖一把拉过刘衣紫的手腕,崔浅朝着预算好的方向跑了过去。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崔浅她们两个刚出了偏僻的角落,就迎面撞上了一匹高头大马,以及两排的宋兵! “什么人?!晋阳城中百姓?” 崔浅拉着受到惊吓的刘衣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头磕到地上不敢抬起来。急到浑身发冷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情况下往哪里跑?都被围死了!放眼望去皆是宋兵,还能说什么?! 崔浅她们就像沙漠里的一滴水,蒸发了都不会有丁点儿涟漪,崔浅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完了”这两个字,不用想都知道的未来,头贴在青砖地上,就想这样跪死下去。 “抬起头来。”一道苍劲又威严的声音从马匹上传了过来。 崔浅强自镇定的抬起了头,额头的伤口上一簇鲜血很合时宜的流了下来。 “将军,丙字都百人都头王贵暂属病囚院,手下丁酉号程三目前尚处昏睡中,身体无碍。”拖着晕倒的程三,其中一个宋兵回复道。 相握的手上传来微微的颤动,余光瞥到紧挨着自己的瘦小身体不断地发着颤,顶着对面一道强烈审视地目光,崔浅内心深处除了后悔就剩悔恨了。 “看着还算伶俐,犬子正缺粗使丫鬟,把这两人都带上,跟着右领军一起回朝。”杨业说完,又看了一眼昏迷的程三,对着搀扶着他的官兵道:“虽是无碍,既隶属病囚院,也把他带过去看看。此人便交于你了。”杨业语毕,拉起缰绳,兀自离去。身后那两排宋兵亦整齐划一的跟了上去。 “你们两个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说话的是一个少年郎,细皮嫩肉的脸上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那一撇八字胡。这就是那位将军的儿子? 突兀的望进了那一汪锐利的眼眸里,崔浅一个哆嗦慌张的收回了视线。顾不得腿麻,咬紧牙爬了起来,抓着刘衣紫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生怕他们反悔。只是崔浅自己都没注意到,抓住傻子的手劲儿大到连带天水碧色的衣服都快被她给捏碎了。 第四章 卖身契 没有挂牌匾的宅邸?紧闭的大门。侧门有两扇,左右各一扇,好似都虚掩着,又好像都关着。要走哪一侧?可能战争的原因,门口没有接待的人阍者,俗称门子。 将军早已没了踪影,小胡子眼神是锐利了点,也就看着凶,一般这种人反而是个好相与的人,可惜的是也没影了,两排的宋兵显然也都撤走了。 到底是腿麻跑慢了些。人怎么可能追的上马。当然那些人高马大的宋兵除外。不是说让把她两人都带上么,根本就没人带啊!厚着脸皮勉强跟着残影跑过来的崔浅二人,连马走哪扇门都没看清,更遑论要她们进去了。 犹豫着要不要逃跑,又觉得没有了庇护还是会被抓回去当官妓权衡利弊,高下立判,崔浅郑重的看了一眼傻子,拽着她毅然决然的朝右边走去。反正以左为尊的古代不会错的,靠右行更是没错。 崔浅遵照前世的记忆,官员府邸绝对大不过故宫,最多三、四进四合院撑死了。把将军府想象成乔家大院那种规模的三维建模来看,找个路而已,足够了,一定是中轴线且正南正北的方向。 进入偏门,两米多宽的影壁,从护顶开始,精美的浮雕映入眼帘。望着眼前这面巨大的影壁,崔浅陷入了沉思。 阶级森严的古代,虽然不能雕龙,但堂堂将军府的影壁上,雕刻着的居然是鹿鹤同春?!天下皆春,欣欣向荣有点意思,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好将军还是一个低调内敛的野心家。这个庇护靠不靠谱,可以试他一试,赌一把。 四四方方坐北朝南的宅子。左右两边厢房铁定不能乱进。可是从她们进来开始,一个下人都没有看到就很离谱。全部都躲了起来还是避难去了?看样子她们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被彻底遗忘了。厚着脸皮沿着中轴线直走到第一进院落处崔浅她们才停了下来。 “刚好,你们两个跟过来,刘管事会安排你们。”一个身穿鹅黄对领半袖襦衫,下配红色石榴裙的女子对着崔浅二人道。女子语毕,直接转身从长廊上缓步走了过去,丝毫不见停留。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上赶着来了。正在想要不要进二进院落,就来人了。不过这姑娘是战乱年代的丫鬟?大丫鬟?长得嘛倒还过得去,就是这态度未免傲慢过头了吧。穿的倒是比她们两个好太多了,光审美这一点就比某些红配绿的傻子强。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安静跟着地傻子,崔浅一边腹诽着,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木质的月门,跟着走进二进院落偏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半人多高的老花窗,龟背锦纹路的窗格整齐排列着;甘醇清雅的香味若有若无的扑鼻而来,温暖的室温让崔浅有一瞬恍若隔世的缥缈感。 屋子里的家伙事儿被一眼望到了头。房屋内靠近花窗正中处,有一张案几和两把灯挂椅,威武壮硕,造形浑厚。 案几翘头案下的如意雕花纹样,和她前世穿的云肩汉服简直一模一样。案几马蹄腿根部的纹样,是独具匠心的珠帘团窠纹,栩栩如生的雕刻,仿若画龙点睛之笔,使整套家具都古朴端庄又典则俊雅。 案几上没有摆放着茶具,仅有一座下若铃铛,中有托盘的烛台立在那里,蜡烛也是熄灭的状态。 灯挂椅左右各有一座可升降式的灯架,上面的油灯闪着微弱的火苗,右手边从房梁处垂下来一个自在钩,上边悬挂着一个香熏球,屋子里的香味显然都是从那个香熏球里飘出来的。左侧的柜子上空荡荡的,干干净净,一眼到头,定是战争前夕,屋子主人已将值钱的物件都收拾了个干净利落。 仅看着这些结构严谨、做工精细的榫卯结构家具,崔浅都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这典型的晋式家具风格,和前世爷爷家里的太师椅好像,贼拉的有亲切感。 “你们的卖身契已备好,可识字?画押亦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个应该就是丫鬟口中的刘管事吧,中规中矩的,没有一丝的书卷气,市侩精明的第一印象深入崔浅眼帘。快速收回探究的目光,崔浅盯着手上接过来的这份卖身契,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由右向左竖排分布,用繁体字写着: 太平兴国四年己卯晋阳人氏崔氏姊妹因家况清贫自愿背叛卖身杨氏为婢女赐姓杨获身价银十两自今日起住後罩房须随身伺候听凭使唤违反上述规定以责任无话可说恐後无凭立此契为凭证各得其一 卖方 保证人刘福 买家杨延婉 月甲申朔酉时七刻立 这啥?!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着头大。崔少愆只能硬着头皮凭着语感去断句。白银十两?崔浅比照着前世白银的价格,默默的算了算。 两个人?一个人才1000块钱人民币,还是终身制?!银十两,听凭使唤,违反无话可说?!这13个字崔浅可看的明明白白。还赐姓?又想宣扬国粹的崔浅,抬头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管事,双手将契约递了回去。 恐怕是要鸠占鹊巢了,为了立足也为了立住!从现在开始崔少愆就只能是她崔浅了。默默下定决心后,崔少愆冲着管事微微弯腰,道: “鄙人崔少愆,未及冠,暂无字。与舍妹相依为命,家严时常告诫我等后辈,崔家子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疾风知劲草,岁寒知后凋!这点意志和骨气我们还是有的,所以这张卖身契崔某签不得。”清脆的少年音铿锵有力又不疾不徐的从崔少愆口中说了出来。 从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开始,崔少愆心就稳了。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女扮男装的精髓在于男音啊!也不枉她大费周章的用尿裤子的壮举来掩盖她的女儿家身份了。 当然崔少愆也并未察觉到脱口而出的这段话,让管事及丫鬟都震惊了一刹那。不过都被他们很好的掩饰了去,想来是惊诧于她竟是个“男儿身”吧。 熟练地背诵了一大段以前为了装x而特别记住的古诗,崔少愆带着找到靠山却不能靠,咬牙切齿捶足顿胸的惋惜心情,准备潇洒的拉着傻子转身离去。 右手一勾,什么都没有?傻子人呢?一转身就望进了一双锐利的眼眸中。 “威武不能屈,有点意思,姑且不论你这身行头,不知崔郎君令尊何人?受学何处?又师承何方?!”清亮的声音徐徐响起,崔少愆看着倚靠在门框边的小胡子,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的墙根。 崔少愆被郎君这两个字闹了个大红脸,耳朵根都红了,不知对面的小胡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如此轻浮的开口叫她崔郎君,她可是个“男子”啊!难道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崔少愆努力摒弃掉满脑子的郎君官人,假装镇定自若地左右环视了一圈,终于在寻到了立在门口不远处的傻子后松了口气。 “说出来惭愧,小民并未受过学,也不曾拜过师。仅识几个常用字而已。”揣摩不透小胡子话中的意思,崔少愆避重就轻的答道。 “吼?卖身契里可不都是常用字。敢问崔郎会武功否?乱世英雄,刀枪剑戟亦可有一方男儿天地。”小胡子把郎字和男儿二字咬的极重,说完后还极其挑衅的看了一眼崔少愆。 忍着不适,崔少愆硬着头皮回答道:“还是惭愧,亦不善。” “不善还是压根就不会,满口仁义道德,根都立不住还逞什么能?令妹跟着崔公子看样子受的委屈可不小。”小胡子说罢,审视一般地上下打量着崔少愆,又凉凉的看了一眼她破洞的鞋子和刘衣紫破破烂烂的衣裙。 “”本以为误进了贼窝,正寻思着要怎么抽身,可细看小胡子的反应又不是崔少愆想的那样,人压根就看不上她,更没有什么特殊嗜好,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是她自己想歪了。 崔少愆发红的脸颊一下子血色全无,惨白着脸憋不出话来,尤其想到尿裤子后混合着大牢里土块的水土印痕,简直不能用丢脸来形容。真想扒个地缝钻进去,想到她一直背对着小胡子和傻子,还那么的自以为是,简直没眼看。 “十两银子也是怜悯崔郎君令妹的,而你一文不值!但凡你们跨出这个门槛不出一盏茶,都会被抓回去当官妓,你大可以一试!不论你是男是女!毕竟你们正当芳华!赤老们图什么你难道不知?” 小胡子激动地情绪似乎感染到了崔少愆,她哑然了。小胡子说的是对的。崔少愆反驳不了。只能低头望着破洞的脚尖,尴尬到就差用脚趾再扣出一套三进院落了,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一抬头,瞥到门后几米处突然出现的大将军,崔少愆心思急转,计上心头。 第五章 师者 待到大将军走近,崔少愆一咬牙豁了出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将军,小民崔少愆,感谢将军救命之恩,小民不才,文韬武略虽不精,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堪舆之术。小民熟读孙子兵法,虽说纸上谈兵居多,但是对阵法研究亦有个人见解。辅以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结合全年二十四节气变化,小民自觉对将军行军打仗会有些许帮助,求将军收留小民兄妹二人,只需布衣一身遮体,陋室一间容身,碎银几两温饱就好,但卖身契小民祖上有训实在签不得,求将军成全。小民定当万死不辞!” 崔少愆一口气说完,头磕在地上也不敢起来,心脏剧烈到鼓动如雷,紧张到后背全是冷汗。第一次,崔少愆她下跪求着别人雇她。而她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黄口小儿,当真信口雌黄。熟读孙子兵法,你倒是说说何为兵何又为法。”杨业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隐隐的威压透过声音倒是清晰地传达给了崔少愆。 一旁倚靠着门的小胡子倒是一顿,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杨业,站直了身体重新审视起了崔少愆。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兵者,吾私以为是诡道,变幻,凶器也。而法者,治之端也。”崔少愆顿了下话音,感受到头顶的威压,察觉到咬文嚼字糊弄不住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索性更直白的道: “行军用兵图的就是获胜;兵法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获胜;小民钻研六壬遁甲之术、节气变化为的是趋吉避凶,同样还是为了获胜;兵也好,法也好,兵法也好,统统都只是为了大获全胜而要用到的兵器而已,小民自信可在战场上助将军一臂之力,以报将军收留之恩。” “我右领军的军师都不敢说他是精通于孙子兵法的人,黄口小儿你大可不必呈口舌之快,熟读兵法,就算你倒背如流又如何?纸上谈兵都达不到,居然妄想上战场,胆量不错,而我为什么要非你不可?”杨业双手抱臂,审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崔少愆,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后方尽量克制着发抖的少年的令妹,面上仍旧看不出丁点儿的变化。 你的军师他肯定对孙子兵法不精通啊,不然你们会败北么,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还军什么师啊,但凡要点脸的都会谦虚的吧。崔少愆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遍素未谋面的右领军军师,低眉顺眼又乖巧的趴在地上,继续道: “小民拙见:战场之上,云谲风诡、风云变幻,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若我是直木,丢战场上也只是一块直木,无论怎么使用,都是一块直木,但是这块直木若拿火烤弯曲了做成车轮,车轮亦有车轮的用处。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小民虽是舞勺之年,但今后如何,全凭将军传道、授业与解惑。毕竟小民只是块直木,将军的趁手兵器而已,是剑是矛还是盾任凭将军指挥。” “哈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崔少愆,本将军允了。许你贷钱偿工,刘宅老,不对,现在应改叫你杨宅老了,重新拟一份偿工契约,立契为证。”杨业说完,话锋一转:“若安,我来此本是叫你劝说你娘的,如此一闹,倒是一解烦闷之气了。” “儿子这就过去。”小胡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少愆,收回了视线,转身径直朝第三进院落走去。 “胡闹!少愆,你暂时先跟着宅老,待过几日回朝后稳定下来,你过来书房找我。”杨业说完这句话后亦朝着第三进院落走了过去。 宅老看样子是管事的意思,那么郎君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果然自作多情了。崔少愆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周围所有人的表情以及相互间的称谓,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后,才扶着发麻的双腿艰难的站了起来。古人动不动就得下跪,真的不考虑腿的感受么?! 看来1000多年的文化鸿沟是很难跨过去了。以后断不能以现代人的心态和思维去评价和推断一切,果然还是太嫩了,做事又冲动,要不是实在没有更好地第三条路可以走,她崔少愆才不会这样卑躬屈膝的下跪,贬低自己到一无是处的地步,下次拍马屁要是错拍到马腿上可就惨了。 以后常识性的问题还是少问别人为好,须得更加谨小细微的去应对才行,三思而后行和祸从口出她还是知道的。古代社会可没有什么平等可言,谁知道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崔少愆低头望着脚尖磨破的鞋子,脏成灰色的褙子,沉默的伸手在褙子上又抹了两下,将从青砖上沾染的尘土全部擦干净,待身上的冷汗又散了散,才蹒跚的走到门口拉起傻子的衣袖,径直走向了那个叫杨福的管事。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崔少愆坐在第一进落倒座房里的马扎上,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规矩,一大堆的长幼尊卑,以左为尊,崔少愆脑袋都要炸了。不过到底是理清了一点常识。 她所在的宅子,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五进宅子。没错,是五进!将军不是白当的,真的豪。 家主居正房,正房东侧住长辈,正房两侧为耳房,住的是妾。正房往南又分东西厢房。东厢房住长子,西厢房住次子。依次而列。正房北面,也就是最后边的一排房子是后罩房。住着未出阁的小娘子和丫鬟们。 而她崔少愆,在西侧的倒座房里,坐南朝北,俗称的偏房,靠近厕所,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处于最卑微低下的地位。 得亏是处在战乱年代的尾巴根上,门子被遣散了,不然崔少愆刚进门就走错了,以后走偏门得走西门,古人所说的左为尊,是面朝南的左为尊。东门为家主们走的,大门是重大节日或大人物到来的时候才会打开的。 最有意思的是,只有皇亲国戚的住所才能称为府。而她所处的年代,北宋初建,官阶共有九品,都有正从两个级别。 杨业,右领军卫上将军,武职京官,从三品。住所只能称宅,没资格成府,哪怕是个五进院子大到没边,也只能是杨宅而非杨府。而普通老百姓的住所则称为家,最尊贵的肯定就是皇“宫”了。 想当初一张门票就可以出入的故宫,换了个地儿,有可能一辈子都进不去。直到现在,崔少愆才认识到等级森严,壁垒严明,条条框框,压的人死死的这些规矩,就是王朝绝对权利的象征。 杨业的顶头上司,北汉亡国皇帝,刘继元,右卫上将军,从二品。就是这倒霉玩意儿出的馊主意,寻官妓百余,以赐将校。 这龟孙子怎么不把他的后宫贡献出来,非得祸害晋阳城中的无辜百姓,大牢里多少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生都被毁了。好家伙,说是不能屠城,就差明抢了。 一个愿“打”宋兵们一个愿“挨”龟孙子,受苦的却是最底层的老百姓,这孙子有能耐怎么不自己上啊?!慷他人之慨,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上位者的蔑视和森严等级的权威么?“阿呸!!!” 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崔少愆收回散乱的思绪,压下不忿。对着一众杂役补充了一嘴:“徐哥,大伙儿,菜叶刺牙了,见谅哈。” 杨徐,甲等杂役,父辈开始就是杨家的家奴,看着有三十出头,虽说不至于瘦骨嶙峋,但面黄肌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胆小且为人忠厚老实,善良不善良的不好评价,好说话倒是真的。 崔少愆就是拿捏了杨徐好说话的优良美德,仗着他自己年纪小,愣是在倒座房大通铺上拥有了“独一席”的一席之地。 倒座房里杂役加上崔少愆一共就五个人。其他四个都是家奴,只有他一个家仆是雇佣来的。其他的大差不差都是“世袭”下来的,全部赐姓为杨。 杨舟和杨领是表兄弟,看着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子都不高,黝黑精瘦的,除了刚进来时有过点头之交外,再没有多说过一个字。还有一个比他年长三岁的杨言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十六岁了才比他高了半个头。不过他们能躲过征兵,也不是偶然了。 等到所有人都入睡了,崔少愆才敢和衣躺了下去。缩在大通铺的角落里,听着周遭的呼吸声,忍受了一天的疼痛和困意伴随着无尽的后怕和不真实感,仿佛无尽的深渊吞噬着她,拉着她不断沉沦。 闭上眼,那能把身体凿穿般的疼痛剧烈撕扯着她,让她无法入睡。崔少愆只能闭目养养神。想起了初看铜镜时,镜中那扎着双平髻的稚嫩“少年”露出的震惊与好奇,忆起了那身穿鹅黄色对领半袖襦衫,及红色石榴裙的大丫鬟,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阿兰那。 听到阿兰那这个名字,崔少愆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赐姓刘或者杨?反而要起一个金刚经里的梵文名字。第二反应是将军夫人不仅信佛而且还喜静阿兰那梵语译为寂静处。 再没有更多地反应了,因为他被脑袋上扎起的两条羊角辫总角雷的外焦里嫩无暇顾及其他了。在崔少愆软磨硬泡、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势下,阿兰那才勉强同意给他改成了束发。态度傲慢的大丫鬟果然不好惹,黄配红搭配的大丫鬟更是不好惹。 黄配红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张脸,一行清泪,颤抖的身躯还有天水碧色的夹衫和绯色的百迭裙。正所谓是把红配绿穿到极致了。明早应是能空出一刻钟间隙的,刚好去找傻子。毕竟有些话还是要扯开遮羞布的,也到底是要说个明白的。 第六章 小胡子 蔚蓝、碧蓝、靛蓝相映生辉的天空,仿若美丽的锦缎,混合着云朵,泼墨成画。郁郁葱葱的树木扶摇直上,舒展着盎然的生机。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四方,抚平了一切的忧伤。唯独抚不平的大概只有沉默的大地和莫测的人心。 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一座宅子屹立在其中反倒显得熠熠生辉。宅子墙壁上一道道地裂纹都像它的功勋一般,深邃幽寂又神秘沧桑。 院宅深处,描红画绿的冗长走廊上,曲径通幽处,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穿圆领半臂原色葛布袍的少年,纤弱的身体,白净的皮肤,冷漠的脸庞,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感扑面而来。偏生眸子里的桀骜张扬让整个冷冰冰的人瞬间鲜活了起来。 穿过七拐八扭的长廊,待寻到那一抹鹅黄色的襦衫时,崔少愆顿觉眼前一亮。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明眸善睐。”脑海中的诗突然就和眼前的人重叠了。那一瞬她突然懂曹植了,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洛神,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人,也理所应当的就应该有这样的人存在。 当真是皓腕凝霜雪,瞥到那一截皓腕,崔少愆收回打量走上前道: “小妹,为何不来找兄长?让我很是担忧。”崔少愆说着就伸出了手,似要抓住那双覆着鹅黄袖子的柔荑。察觉到那微妙的停滞,崔少愆嘴角勾了起来。 “” “呦,小妹今天的打扮好看多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那身红配绿呢?” “” “真够能忍的,别装了吧,你压根就不是傻子。你是可以说话的。你姓甚名谁?还有萍水相逢,大牢里为何救我?你认识我?”崔少愆试探的问道。 看着对方笃定的眼神,肯定的语气,以及极力想要掩藏的小心翼翼,刘衣紫轻叹了口气,接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嗯声音很好听啊”崔少愆想要继续轻浮的诈诈对面的那个他名义上的便宜妹妹。话说一半就认真地盯着对面少女的眼睛,妄图看出一丝蛛丝马迹来。然而,并没有! 未见丝毫惊慌,也没有崔少愆想象中紧张到瞪圆了的眼睛,更没有一副戒备登徒子的神情,只有无尽的平静与波澜不惊。简直稳如老狗!一点儿都不可爱。 崔少愆单手捂嘴干咳了一声,老实在在地道:“男女大防,知我是男子开始,你就在躲我,比如刚刚,再比如牢外被困时,我们下跪,你的手在发抖,很显然是在害怕,你一直在思考,而傻子是不可能如此细腻的思考的。” “晋阳氏刘衣紫。”明明冷冷清清的声音,听在崔少愆耳中却像极了不断舞动的音符,悦耳极了。声音控的崔少愆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话题,没话找话的问: “这就完了?不过衣紫腰金你家中长辈很渴望当官吧?且不说你是女子,名字如此清新脱俗,显然家中长辈是希望你飞上枝头朝凤天下的?”本想开个玩笑的崔少愆捕捉到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恨顿时傻眼了。 这么不凑巧的就蒙对了?惹了一尊大佛?!要不要跑路啊?她可以选择现在结束话题不,或者不听也行?陷入胶着之中的崔少愆听得耳边娓娓道来的女声不知所措。 “北汉已亡。如今是大宋天下。我只是被培养的一枚废棋,十年如一日,仅此而已。”刘衣紫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好似谈论的是别人的身世,与她无关。 “姑娘如此胸怀,倒是我器量小了。重新开始也挺好,既如此,不若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今我们也算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便唤我一声兄长,以后你也能有个依靠,可好?”崔少愆直勾勾的望着刘衣紫的眼睛,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我今年一十有四,即将及笄。你理应叫我一声阿姐。” 看着对面姑娘清冷的眉眼,淡定的神情,平稳的语调,崔少愆忍不住想要吐槽,这是纠结谁大谁小的时候么?!关键不是蚂蚱么,是一条绳子上的卖身契啊!果然这姑娘是真傻吧,还需要装么?!扯出一个笑脸,崔少愆换了个问题委婉的问道: “呃这个嘛咱可以容后再议。最后一个问题,你在狱中为何要救我?可是认识我?送我药的人似想害我?又是为何?”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崔少愆心中反倒多了丝忐忑,她始终想不明白同是天涯沦落人,无缘无故的大家都不认识,那个梳双平髻的姑娘为何要害他? “明哲保身罢了,一个人色欲熏心之时看到的不就是第一眼皮相么,虽为皮下白骨,美丑亦是保身之举。至于你,我们并不相识。”刘衣紫犹豫片刻继续道:“救你无非是看不过,并非其他,而你也并非第一个。不过能活着走出大牢倒是我没想过的。” “我竟无言以对,居然很有道理。”崔少愆感慨的看了一眼若蹙若颦的刘衣紫,不想更多的触及对面女子的忧伤往事,索性从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银钳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 “你我既是同舟共济的蚂蚱,我再予你一个更稀奇的消息:可还记得从程三身上搜刮出来的镯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一个骨镯,又或者我们换个说法,这是一个灵位牌。银子拉展开后,夹层里面居然还藏有一节雕刻精美的骨头,就问你怕你怕?” “我只知镯子的主人乃一大户人家的妾室,被丢弃在了晋阳城中。醒来时她曾这般哭诉过。不曾想引来了赤老注意,平白丢了性命,还被断了手臂。没想到居然守着这样一个秘密?” “倒也是个可怜人嗯?等等,你说这镯子还见过血?”条件反射就想把镯子顺手扔出去的崔少愆,千钧一发之际想起了她自己的处境,讪讪的笑了笑,嘴硬着说:“管他灵牌不灵牌的,咱又不怕。好歹缠了一整圈的银子,定是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到时候咱们找个好去处让这截骨头入土为安就好了。” 心虚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又把钳镯小心翼翼的塞回了袖口袋里。崔少愆郑重的对刘衣紫道:“你救我一次,我可救了你两回,大牢里算一回,将军府这次也算一回,你可还欠我一回呢,所以你要叫我声兄长,小妹。” “” “我话都说出去了,偿工契约也签了,我们得演下去啊,小妹。” “” 看着转身就走的刘衣紫即将踏进第五进院落,崔少愆疾步跟了上去,“都是要去五进院,你找你的杨姑娘,我找我的小主子,一块啊,反正顺路。还有你能不能分我五两银子,为什么你有十五两,我就值五两啊。”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吧。”刘衣紫疾步走着,只留下一句凉凉的声音飘入了崔少愆的耳中。 “我特意跟杨伯说的,让他好好关照你,不是疾风知劲草,威武不能屈么,布衣一身遮体,陋室一间容身,碎银几两温饱哪个没满足你,怎么,还有意见?”横空伸过来的一柄鸦项枪擦着风在崔少愆脖颈处两指宽处停了下来,止住了她继续追赶刘衣紫的步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人看着呢!多大的仇啊,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姐姐好飒。”崔少愆躲着鸦项枪把话将将说完,一转头就看到一张温柔又甜美的脸庞,一身蔚蓝色长袍气势凌人,和煦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就算是同为女生的崔少愆都很羡慕和嫉妒的长相,那张脸真的是崔少愆怎么喜欢就怎么长,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一张脸。 怎么形容呢?崔少愆时代入的所有的女主角都是这张脸,打游戏时捏的脸,画画时画的脸都是这种类型的长相,喜欢的不得了,现实中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好巧不巧还让她碰到了,多大的缘分啊,偏偏性格不讨喜,英气逼人的样子更是不讨喜 打算继续欣赏盛世美颜的崔少愆恍惚间觉着这张脸怎么莫名的有点像小胡子?再仔细一看,加上小胡子,眉毛加粗,肤色变暗,身高高他多半个头,声音再低沉些可不就是?! 第七章 下马威 立马失了兴致的崔少愆了然的直哼哼。果然如此,所以买方属栏的杨延婉就是小胡子本人!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大宋再往前的古代人民一定淳朴善良。一定是的。 “不准你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本姑娘看!”杨延婉被崔少愆盯了个大红脸,气急又要舞起她的鸦项枪。 “回姑娘,我们兄妹二人听从杨管家的吩咐,特来随姑娘任意使唤的,我等乡野小民并无恶意,只是实乃小民从未得见如姑娘般天人之姿,确是小民唐突了。”崔少愆半弯着腰躬身道。漂亮话总是要说的,不值几个钱,但是那一杆鸦项枪刺下来就真的要完了,她崔少愆还想好好活着呢。 “”杨延婉整个脸庞都红透了,匆匆把鸦项枪丢在院中,径直朝她的闺房走去,留下一脸蒙圈的崔少愆愣愣地望向了身边的刘衣紫。 “所以这是又怎么了?夸她好看还不乐意了?衣紫,你长得也很好看啊?你会不高兴?不该说声感谢?” “”望着转身跟进去的刘衣紫,崔少愆一脸的问号。大家都是女孩子,夸一夸她忘了,现在的崔少愆是个男子。这尴尬的身份。 踟蹰了盏茶功夫,崔少愆咬牙跟了进去。杨伯说过,阿兰那也说过,大将军七个儿子,就小主子这一个独苗,又是府里最小的,金贵的很。 显然小主子就是杨姑娘了。主子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不能让主子有任何的不满意。偿工契约是不能违约的,否则赔偿金不是目前的他能还的起的。 崔少愆小心翼翼的走近,又停了下来。暗骂一声大意了。外男不能进后罩房内院,她可不能再犯错了。孟子说的对,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就是太安逸了,精神一放松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思及此,崔少愆索性退了出去,往二进院走去。找杨伯总归是没错的。枉她自己也是个女孩儿偏偏得去找个老头儿玩。 “杨伯,您不曾说过小主子是女子啊,这男女大防的,我怎么贴身伺候?我一直以为杨姑娘和小主子是两个人”崔少愆话说一半,看到杨福老实在在地表情,心下了然。果然是单独给他的下马威。 阶级压迫果然是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啊,连埋怨都得小心翼翼的收敛着,看来以后除了要更加克制和小心以外,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毕竟这里不属于她。 “对了,杨伯,不知我现下还能做些什么,舍妹已贴身伺候姑娘了,我这个多余的兄长总归得做点什么吧?而且府中服侍的奴仆出乎意料的少啊。”崔少愆压下心中的憋屈,话锋微转,想试探着打探一嘴她想知道的事。 “战事频繁,兵役繁重,赋税严苛,你亦是晋阳城中人,官府常年抓壮丁充军你会不知?!生死有命,战事当前,有几个能活下来的啊。”杨福仿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语调都低沉了下去。 “生逢乱世,大家都不得已啊,又遣散了一批想要外出逃命的院子家仆。奶娃娃,你就庆幸你未及舞象之年吧17岁。本来你们也是要马上被遣散的,结果你逆了姑娘的意。又引起了将军的注意你就当好你的客作儿就行了,瞎打听什么啊。”杨福意味深长的一眼看过来,接着道: “将军为保城中百姓安全才卸甲投降的,他已做到最大限度。看得到的能帮一个就是一个,帮不到的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姑娘更是心善。想尽最大努力保城内的小娘子们周全,偏偏有些人啊,不识好歹。”杨福的语气无论多么克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藏在了话语中。 崔少愆满脑子都在回荡着一句轻飘飘的话:“帮不到的只能随他们去了。”努力克制着自己,崔少愆眼睛都气红了。 百名官妓和广大百姓之间,前者充当牺牲品,拯救更多的人,道理没错,选择也没错,可偏偏她就是那个受害者,是前者。 她感同身受了。她刚经历过地狱的恐怖,见识到了赤裸裸的人性,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可大牢里那么多的年轻姑娘们呢?!她们的人生可全都毁了! 她们大都是豆蔻年华,有的刚及笄,刚过碧玉年华,很多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就因为生在乱世,就只能被当做牺牲品?!无论多么冠冕堂皇,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将逼良为娼的勾当合理化! 眼前的管事,精明市侩,懂审时度势,还对主子忠诚,这样的家奴,是个上位者都会喜欢,还会乐意培养,也算是个值得培养的心腹。可是崔少愆喜欢不起来这个人。连多打交道的心思都消减了不少。 低头强压下心中的不忿,崔少愆谦卑道:“惭愧,我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事已至此,敢问杨伯,目前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做什么啊,收拾好行李准备随时走人,马上要立新城了,就在榆次县。这里怕是也呆不久了,而你要跟着我们回汴州。” 杨福感慨的说完,好似看了崔少愆一眼,又好似透过崔少愆在看着什么虚无,默叹了一口气后又开始忙碌起了手边的账本,显然是在清点着些什么。 崔少愆知趣的退了出去,默叹口气,往一进院落的方向走去。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回忆两人言谈时的有用信息。 细听管事口音不像晋阳城中人,逃难过来的?总感觉客作儿也不是什么好词,没猜错的话是雇佣的打工人?不过他本来也是,辩驳不得。 估计管事儿子也被征兵了,不然最后结尾也不会是这种语重心长又感慨的语气,显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不喜欢这个宅老,但是为了杨府的"团结友爱",下手的刀还得从这里弱点开切。 至于管事对她的态度:克制、圆滑又疏离,或者是排斥?显然管事并不是很信任她,先躲远点,来日方长嘛,总会有豁口的。 不过古人的疑心病可真不是开玩笑的,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么。又或者是她妨碍到了管事的利益?所以只针对她一个人的狐假虎威? 崔少愆遏制住自己离谱的好奇心,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嘴:她堂堂正正的太原本地人都没嫌弃杨福这个外来户,居然还被外来户嫌弃了,居然防着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痛快的,不过乱世当下,倒是可以理解。 还有听他话语中的意思,立新城后这里就不可以呆了?不走都不行?底层的鱼肉当真就没有话语权吗?崔少愆愤愤然的想着,径直出了一进院,沿着中轴线一直走到了大门口前的照壁处才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这面照壁,四周空无一人,倒显着这照壁沉闷而庄严。绕过去,前面就是大门了。 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崔少愆陷入了沉思。比如说去看看她刚醒来的那处空宅子,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是蹊跷。 空无一人的宅院,空荡荡的天井,破破烂烂的穷酸女装或许,说不定周围还真隐藏着些什么秘密。要真去汴州了,且不说舟车劳顿,就怕到时候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打定主意,崔少愆疾步朝门外走去。 第八章 惊疑 “慢着!你要出去作甚?!” 一回头,崔少愆就看到了一抹盛气凌人的蔚蓝色长袍,以及那熟悉的一撇小胡子。 那座院子她是一定要回去的,既然嫌她碍事,不信任她,那她就如他们愿安安静静的躲起来。看样子事与愿违啊。这是被盯上了?还是客作儿不得外出? 不过被人盯着唯一的好处就是外面的情况他并不熟悉,碰到了危险恐怕也没法自保。 可杨延婉就不一样了,她会功夫,而且会耍长枪,最重要的是他有身份,有着右领军卫上将军“儿子”的身份。虽然是个从三品,但怎么着都比他一个客作儿强。 不是心善么,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尝试着拉拢一下未尝不可。尤其是那张脸,崔少愆就想多看两眼。 “姑娘,小仆想回家里看看。看看还有没有能带走的值钱物件儿,如果姑娘不介意,不若同小仆一同前去?”崔少愆稍一停顿,便先发制人的开了口,拿捏不准偿工的地位,她贴心的将自己称为小仆,语气里甚至还夹杂了些许恰到好处的悲伤。 “本姑娘为何要与你”杨延婉看着跪在她眼前的崔少愆,那诚恳且发红的眼圈,默默地吞回了后半句话。 “你也当真是不懂规矩。前次谈及你及令妹的处境,你还脸红知羞,后来还脸色煞白,显然是有所忏悔,观你及令妹谈吐也像富贵人家出身,奈何你这个做兄长的怎如此任性妄为?!无论去哪里都须管事允许才方可外出啊。” “什么都不用做,做什么啊,收拾好行李准备随时走人”忆及管事原话,崔少愆默默的地撇了撇嘴,并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脸色煞白是因为尿裤子丢人,和脸皮压根扯不上关系,姑娘果然是个心善好骗的人。 “上请姑娘可否?望姑娘允之。”崔少愆绞尽脑汁的遣词造句。 “今日初七,太宗赦免了河东常赦不得原谅者,并要求埋葬阵亡战士的尸体。士兵们多在河东南。你家宅子所在何处?”杨延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不过她懒得与之计较,忆起与大哥不久前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所听到的消息。 “不巧就在河东。与将军府方位恰巧相同。”崔少愆凭着记忆搜索,河东应该指汾河以东吧?埋尸东南? 要在现代的话,东南方还真有一座双塔寺,不过记忆中双塔寺可是明朝1599年的永明寺发展过来的,难道620年前的东南方位就已经用于埋尸了? 不过风水学上不论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东南方位五行都属木,逝者为大,理应入土为安,偏生木克土,埋葬阵亡战士的尸体,为什么不在西或者西北方位五行属金之处呢?那样才是土生金,入土为安的吧?顾及到城西的普通百姓?大可不必。 如此奇怪的处理方式,莫不是她想多了?还真是失算了,宋兵返回驻守处也在河东,要不多问这么一嘴,可能刚出这个门不过一刻钟,她又要被抓回大牢里了。 “看样子我还非得和你去一趟不可了。”杨延婉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道。 被打断思考的崔少愆,端详了杨延婉半天,双手从地上抹了一手土就开始往脸上涂。 被如此认真的盯着,杨延婉刚有点不自在,就被对面满脸黄土站起来的崔少愆雷到了。倒是个惜命的。 “话虽如此,但你我还是应隐蔽低调为好。”杨延婉皱着眉头盯着崔少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回姑娘,仆也正有此意。不知衣紫可还得姑娘喜欢?”崔少愆低眉顺眼的道,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提了一句她的便宜妹妹。 “衣紫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你们兄妹俩,一个安分守己,一个任性妄为,说来,衣紫倒像是个好阿姊。” “噗”崔少愆想到长自己一岁的刘衣紫那耿耿于怀的表情,任她装的再平静,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嘴角上扬了起来。真是小心眼。让给她这个头衔也不是不行。 “不过为何衣紫没有闺名?河东住宅皆非富即贵,你们即便现在落魄,之前”杨延婉忆起刘衣紫谈闺名时那稍众即逝的落寞,到底是把话压了回去。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又何必再问。 就怕露馅,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她哪里知道刘衣紫为什么没有闺名啊,她姓崔啊!刘衣紫姓刘啊!北汉国姓刘啊!难不成他两还能是异姓兄妹?!这不扯呢! 普通人怎么着他不知道,但是皇帝的名可是要避讳的,谁知道她的闺名是不是避讳了北汉皇帝的名,不会是叫元元吧?这是能问的事么?!这是她能管的了的事儿么?!崔少愆在心里疯狂的地吐槽了一通,面上却面无表情,低头内敛的沉思着。 “家严不过无碍的,取名无非尊古、述志,亦或祈福、挡灾,再不济增寿罢了。衣紫的闺名我做兄长的取亦是一样的。长兄如父嘛。”崔少愆停顿了半晌,实在憋不出只能随口胡诌道。 “看不出,你竟是这般态度,我以为你们既然你都拿鞭子捆赤老了,你们兄妹之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是我多虑了。不过你敢捆赤佬这件事倒真是令人稀奇。”杨延婉也没再追问,顺口结束了话题。 两人小心翼翼地一路走来,竟意外的顺利,连一个官差打扮的人都没有遇见。 凭着原主的记忆,崔少愆精准无误的找到了那所他醒来时的宅子。 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仰视着它,从醒来到现在的一天一夜里,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再次回到这里,崔少愆居然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拱形的朱红色大门,仅在中间贯通东西方位的中线处嵌有一整排的涿弋。涿弋上方左右各有一个铜制的铺首。上面雕刻着虎首衔环的纹样。 正脊前后两个立面上刻有口含明珠的甩尾鳌鱼,且两尾相对,屋面则由层层叠叠的鱼鳞瓦整齐铺设而成。鱼鳞瓦尽头处,每两片鱼鳞瓦的间隙处都连接着一片瓦当。每片瓦当上都刻有四神纹,四神纹按玄武、朱雀、青龙、白虎依次循环反复。 往下,屋面近檐处,一条黄色的剪边横通东西。四条垂脊的下方本该是套兽的位置,雕刻着的是张口吞脊的鸱尾,尾巴统一从四个方位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向内卷翘。 伸出梁架出檐往内约3.5尺处,由斗、升、拱、翘、昂组成的斗拱中间升出的耍头,同样雕刻着甩尾的鸱尾,头朝外张扬着,分叉的上尾尖分别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延伸。 标准的悬山顶式屋顶,除了鸱尾的摆动方向涵盖八卦的八个方位外,就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宅子,甚至于连将军家的宅邸都比不上,崔少愆却莫名其妙地潸然泪下。 看样子原主对这所宅子的爱很是深沉,不然眼泪不会吧嗒吧嗒的一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崔少愆都记不得他有多久没哭过了,破天荒的还有点稀奇。 忽视掉旁边杨延婉皱着眉头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和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崔少愆拿袖子快速抹掉了眼泪,伸手朝着大门使劲儿推了过去。 第九章 主须从客 大门纹丝不动。 崔少愆再次用力推了过去。 依旧纹丝不动的大门。 旁边看不下去的杨延婉,伸手越过崔少愆的头顶,拉过虎嘴中的铜环,向左一拉,大门开了。 “太激动了,哈哈一时没有克制住,门有点高啊,我够不着多亏有你”丢人丢大发了,崔少愆尴尬的耳朵根发红,整张脸红到都可以蒸米饭了,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却略显苍白。 看着忍着笑容的杨延婉,崔少愆索性一咬牙,厚着脸皮迈过门槛儿率先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约两米宽的影壁。从护顶开始,同样精美的浮雕。仍旧是鹿鹤同春的纹样。 整半天是她想多了,可能晋阳城里鹿鹤同春的影壁都是批发的。或者都是同一批匠人的杰作,就连鹿的眼神都雕刻的一模一样。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崔少愆失望的想:哪怕你画两颗柿子树都可以啊,好歹表示“柿柿”如意。好赖新颖一点啊!不用看,背面铁定是福字,崔少愆兴趣缺缺的绕到了影壁后方。 果然是福字。唯一不同的是百字福,结果还是福字吐槽完毕,崔少愆摆正心态,顾不得管杨延婉,开始着急忙慌的将整个院子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确定?因为这是一座二进院子,范围有限,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崔少愆彻底地搜刮了一遍。除了平时常用的吃穿用度家伙式儿,连一枚铜钱都没有。更别说一本多余的书或者纸张了。 “要不再找找?你想找的到底是什么啊?”杨延婉试探的问道。 “不用了,窗户缝儿里,茶具壶嘴儿里都翻过了;仅有的换洗衣物口袋、鞋底;被子夹层都查过了,什么都没有。”崔少愆失望的声音闷闷的传到了杨延婉耳中。 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杨延婉安慰道:“可能值钱的东西早就被赤老们搜刮了去,干脆放弃吧。回去?” “不能啊姑娘求您了,再给我一刻钟时间,您好人做到底。我再寻思寻思可好?”崔少愆可怜兮兮的就差哭了。 这次她是真的特想哭。两人蹲在天井处,一个抬头看天,一个无聊的看地,崔少愆把天上飘动的云都盯走了好几波,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乾卦没错啊。天上到底能有什么?一见这座宅子,崔少愆就看出来了,鸱尾标记的就是一个卦象。至于是经卦还是重卦?说的既然是天地间的阴阳变化,那理应是64卦周易。 正脊横跨东西方向的鳌鱼,不就首尾相连一条杠么;横跨东西方位的黄色剪边,还是一条杠;至于这第三条杠么,当然是拱门上横跨东西方位的涿弋了。 难道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唯一有点争议的就是最爻?如果分开的涿弋表示断开的两条杠,那显然就是阴爻了。 以防万一,崔少愆列出了卦象所有出现的可能,共三个卦: 乾卦:天,强健。主客皆强。 巽卦:风,顺从。主客方皆顺从。 姤卦:相遇,主巽客乾。客强。 无论是哪一卦,主客都很和谐啊。尤其第三卦姤卦,主须从客。 至于这主客如何定义:动方为客,静方为主,主动者为客,被动者为主崔少愆心中一定,嘴角略微上扬,心中有了主意。这个“客强”她是当定了。 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杨延婉,崔少愆抛开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默默的又走回到了影壁前。这三卦,无论哪一卦,谋事皆可成。而她主动当客,主须从客,此事定成。果然真相还是得靠她自己来找。 崔少愆就差把影壁墙上的浮雕盯出花儿来了,眼睛都盯重影了,仍旧一无所获。 再这么盯下去,就真的要把影壁盯包浆了,可这面影壁还是那样,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头鹿的眼神投射出看傻子的清澈感,让她抓狂。 崔少愆索性破罐子破摔,胡乱联想了起来:虽是浮雕,可这梅花鹿盯久了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呢,前后腿上的花纹都特别像八卦呢。 等等花纹?!前后腿拼凑一起确实是先天八卦!再细看,鹿角上共有七个分叉,每个分岔都指向一个方位。唯一缺少指引的方位是西? 西边只有一只金鸡独立的丹顶鹤,而唯一有方位明确指向的鹤嘴指向了梅花鹿的尾巴?! 崔少愆走到影壁前,轻轻勾勒描摹着着梅花鹿的尾巴,反复试探后,真的让她在梅花鹿尾巴尖后方摸到了一个凹槽,里面居然有一个可以上下拨动的石块儿。还真是一个开关! “你在做什么啊?居然摸梅花鹿的那个部位,可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紧随其后跟过来的杨延婉,语出惊人的道。 本来杨延婉看着崔少愆先是抬头望着天发呆,后来干脆躺地上看着天井发呆,接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就一阵傻笑,爬起来就走向了影壁处。原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的杨延婉还快步跟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崔少愆虔诚地盯着梅花鹿的尾巴,然后伸手摸了上去,手指还使命往外扒拉 闻言回头的崔少愆,朝着杨延婉,留下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 她是被当成什么奇怪的人了么?!看在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的份上,崔少愆打算不跟她计较。 继续思考着要把石块拨向哪个方位。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对了!先天八卦,客卦是乾,乾是北!往上拨。 随着咔哒一声,紧接着影壁后方传来了一声响动,好似地板出现了松动的声音,崔少愆与杨延婉对视了一眼,急忙绕过影壁,朝那发出声响的地方走了过去。 仅一眼对视,崔少愆心思百转,最后都被她一一否决了。又失算了,本该她一个人来的。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她退缩。一个连她都不知道的、原身特别在乎的秘密,可以让外人知晓么? 万一又是官场上的狗血秘密,尤其处在前后朝交替的这种节骨眼上,可以公之于众么?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反正鼻子底下一张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临场发挥胡诌过去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所以只能反其道而行了。一定要把杨延婉拖下水,这是崔少愆脑中仅剩的想法。 隐藏秘密的方法唯二:一则杀之,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嘴;二则,把水搅浑,让其成为与她同仇敌忾的一条绳儿上的蚂蚱。 杀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说杨延婉尊贵的身份和崔少愆糟糕的处境,就单说崔少愆现在武力值为零的情况下,承认他是个百战百负的战五渣都有点牵强,更遑论其他了。 胜算是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要他干嘛。否定了所有的想法后,最后剩下的唯一选择:崔少愆只能在他的船上,再拴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了。 第十章 门客 费力的挪开石板,一个向下的通道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不是要找东西?怎么不下去?”杨延婉试图怂恿崔少愆先下去探探路。 “我胆儿小还害怕,这也太黑了。姑娘刀枪剑戟信手拈来,我看不若”崔少愆看着瞪过来的凶狠眼神,默默的住了嘴。 “这也不能两个人一块下去啊,你看这台阶它就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杨延婉纠结着,好奇又没胆。 到底是个被众人保护过度的小姑娘,崔少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这台阶确实奇葩 怎么形容呢?左右脚踩不到同一个水平面上。仅容一个人一只脚踩在上面的台阶上,另一只脚踩的台阶,位于向下延伸处,大约一个成年人小腿深度的位置上。 有点像崔少愆前世去过的平遥古城,与那去到地下金库的台阶十分类似,不过这个台阶更窄更深而已。人走在上面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地底看样子也很深,倒着爬下去还好对啊!倒着往下爬可就好走多了。 思及此崔少愆就要兴奋的掏出手机并打开手电筒,一摸裤兜傻眼了。哪里有什么裤兜啊,只有袍子,古装合裆裤,根本没有灯!也没有手机!!! “姑娘,你可有带火折子算了,也不太可能。”崔少愆直接放弃询问,盯着之前翻找线索时从厨房顺手拿过来的烧火棍,正琢磨着钻木取火靠不靠谱时,忽然灵机一动他们所处的宅子里肯定有火折子啊。正要朝屋内走去,就被杨延婉拉住了衣袖。 “有夜明珠用火折子做甚。”说着杨延婉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解开荷包的系绳,拿出了一颗将近4公分的夜明珠,绝对比崔少愆因为惊讶而大张的眼睛要大得多。 吞了吞口水,崔少愆弱弱的道:“姑娘不是想下去么,我为姑娘开道儿可好?” 懒得搭理厚颜的崔少愆,杨延婉慷慨的把夜明珠递了过去,显然是默许了。 “还不赶紧把烧火棍丢了,拿着它你怎么往下爬,还是说你想直接扔到地底下去,扔得到头么?那么深。卡到半中间下不去了,我看你怎么办。”杨延婉嫌弃的又看了一眼崔少愆手中黑不溜秋的烧火棍,配上那张流过眼泪混着尘土的脏兮兮的脸庞,简直没眼看。 她忽然就后悔了,后悔心软了,后悔跟着这混小子回他家宅子找什么值钱物件,能有什么值钱物件啊,脏兮兮的,真是多此一举给她自己找罪受。 崔少愆闻言乖巧的丢下了烧火棍,扔在了离石板一臂长的位置上。谄媚的笑了下,牙齿咬着夜明珠,开始手脚并用的往下爬。 崔少愆爬下去一段距离后,在上边无聊等待的杨延婉索性也豁了出去,艰难又缓慢的顺着狭窄逼仄的台阶向下爬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机关,崔少愆战战兢兢的下到地面,双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让她瞬间后悔,摆烂躺平不香么,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去找什么劳什子的秘密。 抬头看了看即将下来的杨延婉,以及她脚边那脏兮兮的袍子,默默地把后悔的话吞回了肚中,她可以肯定,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杨延婉骂的,而且一定会特别的难听。 想虚扶一把将要下到地面上的杨大小姐,好歹意思意思表个态,结果杨延婉下至最后一处台阶时,左腿踩着台阶一个借力,纵身一个空翻,稳稳的站在了崔少愆的后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功夫?亦或是轻功?崔少愆眼神都亮了起来。巴巴望过去的目光中,怀着无尽的崇拜和羡慕,在遭到了杨延婉嫌弃的一记白眼后消停了下来。 “你不疾风知劲草,一身傲骨威武不屈么,现在怎么瞧得上我们刀枪剑戟的小把戏了?”杨延婉凉凉的道。 “可真够记仇的,同样的话念叨了三次了。”崔少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小心眼儿,还爱记仇。你当如何?” “这么低的声音姑娘您都听得到,真是内功了得,巾帼不让须眉!您就是女中豪杰啊!您可千万别跟小仆我种粗人计较,不值当。”察觉到对方明显的怒气,崔少愆赶紧知趣的将台阶递过去了。 “算你识趣,以后你要跟我们回了汴州,阿爹定会授你一些防身功夫的,毕竟你都喊爹爹老师了,虽说不至于倾囊相授,传道授惑还是要做的。虽然你现在的年纪练武迟了点,但也不算太晚。毕竟当了我杨家的门客,就算是为了体面,至少也要让你拿的出手才可。” 崔少愆后知后觉的忆起在北宋,老师可是对年辈最尊者的称呼,难怪总感觉杨伯有意无意的给他下马威使,还不断地敲打他,他的感觉没错,就是被杨府的人给盯上了。 不过人家不是要监视她,或者找她的茬,而是为了考验她的人品值不值当,人家如此厚爱她,她亦是要好好表明立场的。 思及此,崔少愆抬头正视着杨延婉的眼睛,认真承诺:“承蒙将军厚爱,少愆必不负所托,定会成为合格的门客,以此来报答将军和姑娘,让杨府蒸蒸日上,熠熠生辉!” “咳你倒是挺会审时度势、阿谀奉承的嘛,不过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杨延婉干咳一声,看着崔少愆晶亮又认真的眼神,那笃定沉稳的神情让她心中一荡,犹如水面泛起的涟漪,似乎有什么拨动了她的心弦,又似春风拂动过后的湖面,雁去了无痕,什么都没有留下。 杨延婉看着还矮自己多半个头却一脸认真的崔少愆,以及那仰起头还是脏兮兮的脸,压下满心满眼的嫌弃,不自在的地转移了话题:“下来这么久,还没细看过这里是哪里呢?不是要找值钱的物件么,赶紧呀!”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就着夜明珠的光向四周望去,除了他们脚下所踩的两平方米空间外,只有狭窄冗长的通道延伸向了前方的黑暗处,似乎无穷无尽。 大面积的黑暗像一双无形双手挤压着空气,让崔少愆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就不想探寻了。询问似的看了眼杨延婉,见对方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崔少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打起了头阵。 这又不是小女娃玩过家家,万一真有危险了,她们要怎么办?!藏在地下的秘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见不得光啊!见不得光的秘密,没有危险才见鬼呢!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掩藏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太太黑了!她怕。习惯了灯火通明的不夜城,突然周围环境变成了仅有微弱光源的地下室,换谁都害怕啊。想要提醒杨延婉,又不敢扫了她的兴。只能边走边不断的嘱咐身后的杨延婉一定要跟紧她。 走了大概有几百步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高兴之余崔少愆兴奋的回头想要告诉杨延婉,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没有人!!!凭空消失了?! 丢了?人呢?刚刚明明还说着话呢!!!前几秒还回应着她的杨延婉人呢?如果不是杨延婉本人回应她,那回应她的人又是谁?!假的吗?那真的又去哪里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要返回去找找吗?如果整个将军府都是假的呢?返回去作甚?突然的变故令他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起来。 崔少愆整个人都傻了。越想越害怕,一定是在做梦吧。或许她做的是梦中梦。对,一定是这样!只要在这里清醒过来,她仍旧躺在她的房间里,拿着手机,舒舒服服的打着游戏,刷着副本,哪里有什么古代人,什么妹妹将军府的,全是假的,一定是她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原因,一定是! 崔少愆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是只有微弱的光芒和开阔的空间,以及身后黑漆漆的冗道无限延伸着。夜明珠周围半米处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忽略掉微光,黑暗几乎笼罩了她。 想往回跑,可是崔少愆不敢动,不敢低声呼唤杨延婉的名字,也不敢折回去寻找她。甚至于也不敢闭上眼睛怎么办? 脑海中平日里看过的所有恐怖片段都蜂拥而至,崔少愆可能什么都不做就会被他自己吓死过去。你看,她都出现了幻觉,就着朦胧的光,竟看到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掩藏在黑暗中,并消匿了去。 察觉到肩膀处仿佛有什么重量压了下来,崔少愆踏实下来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可是姑娘?!”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愉悦。 欢呼雀跃的声音在这幽暗又朦胧的光中,传来了阵阵回音,不大,却越发的让崔少愆拿不稳。 顾不得杨延婉是否在和她开玩笑,现在的她只是迫切的需要身边站着个大活人就好,不说话都行,就踏踏实实的待在她身边,陪着她就好,只要存在就是给予她的最大安全保障。 耳边嘎吱嘎吱的声响传来,崔少愆脑袋里嗡嗡的响着,就快炸了,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坚持道:“姑娘,别闹。” 悄然无声,没有回应。 “姑娘?”颤抖的音调,彻底出卖了崔少愆的情绪。 仍旧只有不间断的嘎吱声透过耳膜,传了过来。 第十一章 死门 崔少愆左手保持着照明,僵硬的伸出右手摸了过去。右手好似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又黏腻的东西?! 壮着胆子举起夜明珠查看,虚惊一场,原来只是湿漉漉的墙壁而已。心刚跌回肚子里,崔少愆眼角斜上方的余光就瞥见了一抹白。同时肩膀上的重量一轻。接着卡擦卡擦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朝着他的方位靠近! 细看竟是一具骷髅架子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骷髅的左手已经再一次按压在了她的肩膀处!崔少愆瞳孔急速放大,汗毛都倒立了起来。出于本能,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声响没有传来,崔少愆索性发了狠,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在这里装神弄鬼! 崔少愆心里一边默念着“老子信科学,我怕你个球!”一边在不断自我精神建设:“一个破骷髅架子能牛逼出个锤子来,干他丫的!”中冷静了下来。要再拍一巴掌时,就看到了滞在半空中的骷髅架子空洞眼框后的“中”字。 倒挂悬空的骷髅架子身后还有一堵墙,文字正是刻在那上面的。尝试着拽了下骷髅,纹丝不动,再三确认这玩意儿对她构不成威胁以后,因着被文字吸引,崔少愆索性绕开骷髅,朝着那面墙壁走了过去。 只见墙壁上刻着一个,从12点钟方向开始,顺时针环绕一圈,分别刻有斜、左、中、後四个字。西北方位则刻有一个“离”字,而“离”字的正南面一寸处刻着一个个篆书体的“占八刀”。其余字体皆是工工整整的楷体。 篆书的“占八刀”?不就是“死”字么。“死”门,奇门遁甲八门之一。也就是说他现在被困于八卦阵中了。 既然是八卦,那崔少愆可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推卦算卦,不巧的很,专业对口,仅此而已。活命当前,须先破阵。至于其他的,只能等出去以后再细想了。 崔少愆仔细观察着这个卦,发现“死”字的约是个坎字,剩下的一堆横横竖竖的倒像是将这些文字连接起来的线条,应该没什么大用处。 “震”卦伊始为正东,那么正南为“离”,正北定“坎”。显然对得上卦像的只有后天八卦了。崔少愆看着离坎卦,打算赌一把,“死”门南离,那么“生”门就赌北“坎”了。 至于这北面在哪里,没记错的话,这所宅院是坐北朝南的,这个冗长的通道无偏无倚的笔直向北,而她们从影壁背面进入的方位朝向亦是正北。就算是地下,方位也应当是一致的。 很显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往回走的,返回方向是正南,而正南方位的离卦代表死门。返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可是杨延婉怎么办?又或者只是她自己被困在了八卦阵中? 头大的犹豫了很久,崔少愆还是决定先破阵看看。下定决心后,她头也不回的迈步朝“北”这个方向走了过去。 同样是冗长狭窄的墙壁构建而成的隧道,往前走了不到十步,身后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沉闷又压抑,听着倒像是石头移动的声音,还夹杂着铁链的声音?! 崔少愆心里一咯噔,不会真的回不去了吧,可触发机关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她可什么都没碰啊。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约莫走了有百十来步的距离,崔少愆眼前出现了一个约膝盖高的青砖台子。 长宽不足半臂。青砖台子上摆有一个四周被切的平平整整的木头方块,方块上面还有纵横交错的格子线,以及黑白相间的棋子摆放其中。这显然是个楸枰。 楸枰左侧内里凹进去一个尺寸约有巴掌大小,深度一拳的长方形。上嵌有一个长条形状的木质锦盒。锦盒是金丝楠木制的,楠木盒盖正中还嵌着一块儿四四方方的玉牌,玉牌中间有一枚棋子大小的孔洞,一束强亮的光线从孔洞中射了出来。 崔少愆不懂玉,但是就着孔洞散发出的光芒观察,玉佩光泽饱满,温润内敛,上面还有个显然是用来穿绳的孔洞,虽然什么纹理都没有,就是个平安牌,但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 那束强光是什么?比她手里的夜明珠可亮多了。难不成里面另有乾坤? 崔少愆将视线转移到了楸枰上。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格,数了数共有361个格子,显而易见的这是围棋棋盘。 金丝楠木的盒子和棋盘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暴力拉扯肯定是拿不下来的。崔少愆试过了,连青砖台子上那么大的楸枰都拽不下来,更遑论金丝楠木盒子了。 就算能拿的下来,巴掌大小的盒子在她这身葛布袍里也没有藏身之处。装钳镯的兜都是她拿大牢里的破布衣服背着杨府的人躲更衣室厕所里偷偷缝上去的。 身处乱世,怀璧其罪,一个银镯子她可能兜得起,千金的楠木她可兜不起,毕竟金丝楠木自秦汉开始就是王公贵族的专利了,目前的她还不配。还不如藏在这里安全。 崔少愆索性放弃这些身外物,继续朝北探寻而去。 不出一刻钟又急忙往返的少年,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扶着膝盖不断地平复着剧烈的喘息。 全部都是死路!为了防止迷路,崔少愆还用跑的,结果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字通道,再没有一个可以出去的路口。 崔少愆多少有些郁闷。不想要还非得搁这白给,不要还出不去了是吧?!留下秘密的人是不是个憨批,就没想过万一来的人不会下围棋怎么办? 难不成还是优胜略汰制不会者被灭口,会者生存?这也太损了吧,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等等这宅子是她外祖的吧,东西也是她外祖的吧?外祖不会和她有仇的吧,所以这盘棋她不仅非下不可还非她不可了。 不就下棋么,现学总可以吧。崔少愆恨恨的盯着棋盘,对峙了五秒钟后,看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端倪,棋盘里隐晦又大大方方的传递出一句话:如果不把这盘棋下完,休想拿出这个金丝楠木盒,也别想走出去。 木盒子与楸枰融合成了一个棋盘,纵横错落的黑白棋子是嵌在上边的。只能拨动,却不能拿下来。 崔少愆尝试拨动棋子,听着棋子厚重的声音及手感,显然棋子都会烟消云散,包括她自己 崔少愆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不成功便成仁,就看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全仗着这身血缘关系呢,一定要够格才行啊。 第十二章 龙鳞装的卷轴 围棋,崔少愆只知道简单的规则,一次实践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当初对围棋的“气”很感兴趣,曾经了解过“气”这个概念。毕竟围棋和道家的炁颇有渊源。 没记错的话,棋盘最中心的一点名曰天元,围绕着它的八个方位则为星位。和道家八卦中的中宫及八方位如出一辙。 以天元上的白子为例,其周围有四口气存在,在白子紧邻的上下左右四方位用黑子围攻,白子气尽,即可提子。黑先白后,交替下子,占目多者就是获胜方。 而棋盘上遵循的显然是先白后黑的下法,究其原因,记得曾看过的解释是这样说明的,古人一直遵循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他们顺应自然规律,因为白子代表新一天的开始,白子即白天,那么白子先行,倒是无可厚非。 听闻围棋对弈短则几天,长则数年,虽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夸大其词之意,但显然很浪费时间是真的。当然这话要被正儿八经喜欢围棋的人听到了,她铁定会被骂的很惨,毕竟别人喜欢的兴趣爱好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浪费时间的消遣了。 不过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消遣,她确实喜欢不起来。但是要想快速的从这里出去,也只能豁出去试一把了。 好在这是一盘死棋,难度应该不大,如果和活人对弈,那么崔少愆一会输得很惨。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她下棋压根就没有赢过,无论哪一类棋,逢下必输。 所以古往今来,“让子”于她这种人而言,是最大的美德。一般臭棋篓子才会要求别人让子的吧,不凑巧,崔少愆占全了。不仅是个臭棋篓子,还是个下五子棋都会悔棋的人。 崔少愆仔细观察着棋盘上棋子的走势。显然她就是持黑子的一方了。尝试着将棋盘上一处黑子推到了白子气尽处,果然白子快速的向下凹陷,并从棋盘上消失了。 无论怎么按压都没有破绽的棋盘,只有在白子气尽时,与之相对应的棋子落子点,才会出现一个与它自身大小相契合的孔洞,棋子掉落下去后,棋格就会迅速上升,直到与楸枰再次融为一个完整的棋面为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足瞬息。 这就是榫卯结构制造的机关?简直太神奇了!工匠们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做到的,用奇迹来形容都不为过。一盘小小的棋局就将机关的魅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尽显无疑的地步。精妙绝伦到令崔少愆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刚想对着那个气尽的落子处伸出手指,崔少愆又后怕的缩了回来。万一手指戳进去就被缴断了可怎么么办?!这机关都有了,就别怪她先小人的怀疑一下棋盘的危险性。谋定而后动还是有必要的。 崔少愆刚才拉拽骷髅架子的时候,曾把骷髅的小拇指撕下来一截。本来想立刻就丢掉的,但是又不敢乱扔,怕破坏了这八卦阵。万一这个骷髅是阵眼中宫的位置,小手指节是个什么关键的要素,到时候她也好装回去有个退路。 这节小指被她捏在手里,一拿就拿到了现在。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 崔少愆拿着这截小指关节,对着棋盘空子的位置使劲儿压了下去,那个孔洞并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是不能投机取巧了 屏息凝神的听着白子顺着孔洞滚落下去的声音,还有机关轴旋转的咔咔声,冷汗顺着楸枰的角落滴落在了地上果然是有利刃的存在的。她听到了棋子被绞碎的声音! 虽然没有出现想象中利刃旋转把手指缴断的画面,但显然她也没有退路了,因为机关已经开启了。这盘棋下不完,或者半途而废会出现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纤悉不苟的拨完了第28粒黑子,随着最后一颗白子顺利的从孔洞中滚落下去,棋盘上独剩下一片黑。 而黑棋间空出的气眼连接成线,居然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当真是生门北!接着咔哒的一声,金丝楠木的盒盖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崔少愆惊吓之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誓要把刚才的紧张与压抑全部吐个干净才罢休。暂缓了手指的僵硬后,便爬起身去收割她的战利品。 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一片刺眼的光芒。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后,一颗珠子和一幅卷轴跃然眼帘。 卷轴上还有一条系着死结的绳子。慎之又慎的解开绑绳,拿过盒盖上松垮着即将掉落的玉牌,崔少愆比划了下,大小粗细嘛,当然一点儿都不吻合。 棋子大小的孔洞太突兀了。而玉牌除了这个中间的孔洞外,上边还有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孔洞。只不过这个孔洞用来穿绳子就有点大材小用了,因为留有的空隙太大了。并不像是绑绳结的地方。 将就着通过玉牌上的小孔洞把绳子穿了过去,利落的编了个绳扣,崔少愆索性把玉牌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贴着里衣,收在了衣服的最里层。 拿起那颗珠子,崔少愆脑海中瞬间蹦出了三个字:随侯珠。这是原主的记忆?这颗珠子背面布满了蜻蜓眼式的圆圈,与刚收进去的玉牌貌似是一体的。就着这些圆圈,对着玉牌上的孔洞稍一旋转,居然完美契合。真的是拧螺丝都没有如此顺滑过。 这技艺,夸它一声鬼斧神工都不为过。 四厘米大的夜明珠居然没有小它一半的珠子亮,奇哉,妙哉!再次将珠子和玉牌贴身收好后,崔少愆尝试着打开了盒子里最后一件战利品卷轴,震惊写满了崔少愆的脸庞。居然是龙鳞装帧的卷轴!或者说是一幅画卷制成的书。 外面一整个卷轴居然是用缂丝织成的!一寸缂丝一寸金,不断乍舌的同时,崔少愆小心翼翼的翻开了这幅卷轴。 卷轴内里全部是用帛书折叠而成。帛书折叠而成的边缘处,统一包裹着宽约半厘米左右,薄厚不超过两毫米的金箔!这些金箔金光灿灿地,差点晃花了她的眼睛。 不过,这盘棋下的可真值,又是金箔,又是金丝楠木,又是缂丝的,她赚了,秘密什么的暂且放一边,光这些行头就够她安稳度日了。真的要感谢她素未谋面也不可能谋过面的过世外祖了,当真是豪横。 有着物质方面的绝对加持,崔少愆精神方面也来了兴趣,盘腿而坐翻看起这幅卷轴来。将缂丝卷轴向右摊开,只见卷轴尽头处绣着“天子泣”三个篆书体。 至于崔少愆为什么会认识这三个像符号一样的字,归结于卷轴末端紧邻着这三字处,提有一首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拿楷书体写着: 北使还京作 去年今日奉皇华。只为朝廷不为家。 殿上一杯天子泣。门前双节国人嗟。 龙荒冬往时时雪。雪苑春归处处花。 上下一行如骨肉。几人身死掩风沙。 掩风沙什么崔少愆就不知道了,应是落款人署名之类的。 私印一共三处,依次排开的三个私印合一块显然大小合适,嵌套吻合,很像是子母印。 诗的下方画有一座亭子,很是精细。攒尖顶,三重檐,八角亭。连瓦片,锤脊和斗拱都一清二楚。檐柱都画了八根,亭子整体画面呈现很是立体,居然是两点透视的画法,令崔少愆啧啧称奇。 又是无处不在的八卦,淋漓尽致的渗透其中。她家外祖很是迷恋道家文化啊,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这首诗居然还有标点符号,每七字处都有一个圆圈。原来传说中的句读是这么用的。而在天子泣这三个字的旁边多画了三个小黑点。恰巧与篆书体写出的那三个字形像意也像,应是没错的。 左手边所有帛书折叠处,混着金箔的细边,拼凑出了一幅画,一幅隐晦的黑白山水画。以她所在的晋阳城为中心,两条河流三座山脉分别居其左右,这显然是一幅古代的地形图。 “晋阳城”崔少愆可太熟了,南面水平的河流走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黄河;那么另一条南北走势的河流必然是汾河。所以西面的山是吕梁山,东面的就是太行山。剩下来东北处的山脉不是五台山就是横山了。 再往北处画有一段段长城的标记,显然是区分塞外和中原的关键。那么长城以北属于游牧民族,大宋初期一定就是辽国了;长城以南则为大同,山西省的最北边。 不过要是这么推断的话,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不会古太原真的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崔少愆心里一抽,默默的吐槽千万不要这么狗血。然后小心翼翼的翻开帛书,一幅幅的画,一篇篇的字。看着看着,崔少愆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第十三章 琉璃色的眼眸 须臾,总感觉背后有双阴冷狠厉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如芒刺背的冷颤感直冲大脑,让崔少愆心中警铃大作冷汗连连。猛地抬起夜明珠环顾四周,又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不好的预感接踵而至。大脑里不断地嗡嗡作响,阵阵的耳鸣让她的听力瞬间丧失。她甚至隐约间感觉到了杀气。难道不是在阵中?还有其他的外人?! 迅速的拿衣袖遮挡住了夜明珠的光芒,周遭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谁?!出来!”崔少愆克制着压低了她的声音,用了她生平有史以来最冷酷狠毒的语气,说完就快速的趴了下去。想要来一招声东击西。然而等待她的除了仅有的回音外,只余无尽的黑暗静谧又深远。 凝神静气,屏息以待了十个呼吸,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之类的声响,崔少愆胆子稍微大了点。在黑暗中,悄悄爬了起来,将来不及看完的卷轴,快速收了起来。 长松一口气后,崔少愆刚要迈步,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不软也不硬的。占地面积还挺大,用脚踢了踢,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显然是一个死物。 又是什么木头石块的东西?可是刚才没有看到啊。摸索着掏出了夜明珠,这一照,吓得崔少愆尖叫出了声。 重新跌坐到地上的崔少愆,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伸出手背狠狠的塞进嘴里,才没有发出失控的尖叫。左手死死的拿着夜明珠正对着那个死物,动都不敢动。 那是一具尸体。不是温热的,也不是刚死不久的。但肯定是最近几天的。还能看得出发黑的皮相紧紧的裹在了那具身体上。紧闭的双眼,高怂的颧骨,张开的嘴巴,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了舌头! 崔少愆整个人都吓虚脱了,手中的夜明珠成了她唯一的倚仗。这无尽的黑暗中还藏有外人!不知道是何居心。之前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地面上,忽然就出现了这句尸体,显然是有机关的。她会死!和这个人一样!悄无声息的,就突然死去。 在绝望中害怕和在害怕中绝望反复折磨着崔少愆的大脑神经。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那具尸体,五个呼吸,十个呼吸什么都没有。仍旧是恐怖的平静。安静到仿若什么都不存在的时间就那样悄然流逝。 寂静中,一声响亮的巴掌带着阵阵的回音响彻了这方黑暗。一处微弱的亮光缓缓地移动了下位置。模糊中可以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下蹲,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冷静下来的崔少愆。 忍着恐惧和恶心,崔少愆仔细探查着那具僵硬的尸体。就在刚刚,她差点被自己吓死过去,自己把自己送走的奇人她可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当她被吓到极致,理智即将断裂的时候,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如果暗处的人真想杀她。她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说明了什么? 说明无论怎样,现在的她还有利用价值。而她的价值是什么?除了这身血缘关系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还留着她一条命,那她必须要走出去,好好的活下去!离这些破事远远的。然后回家!结束这场噩梦!所以她一定要振作起来! 崔少愆现在尤其怀念之前的那根烧火棍。那样她就可以尽情的戳戳戳了。翻动尸体更是不在话下。可是现在让她徒手去检查,那她还真做不到。唯二发现的有用线索:食指和中指被齐根削去了一节;尸体脖子上的勒痕明显是长鞭所致。 显然这个漆黑的地底在她来之前有过一波打斗。但是不会很剧烈。相反很有可能是在破解棋盘机关的时候被缴断了手指。 所以这所宅子并不是没有机关,而是有人给她们探过路了。无论是棋盘还是她现在所处的八卦阵,都被小白鼠们把危险指数卸掉了七七八八。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尸体,不可能独此一具! 崔少愆忽然也就理解了白子气尽时为什么一定要绞碎掉,白子还有可能代表敌人,也许,这一波人拿手指在棋盘上到处乱戳,或者想要暴力拆除,才会触发了机关。 举着夜明珠围着棋盘环绕了一周,崔少愆果然又发现了几具尸体。忍着不适,逐一认真检查了下,加上刚才发现的,一共有五具尸体。 有两人食指和中指都是沿着第一指节处齐跟断裂的,显然他们是倒霉蛋被人扔过去试水的。 余下的三人,有一个被一针封喉,一个眼睛中毒,剩下的一个可能是被吓死的吧?比她还怂的大冤种。既没有受伤的痕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除了大张的眼睛,即便隔着距离都能看出他的恐惧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五个人围绕着中心的棋盘,呈现卐字状的位置死亡,而西南位置居然有两人。 所以这个机关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并把人送过来的?总而言之西南位置很危险,不要过去就对了。那么反其道推测。西南位置方位的棋盘肯定藏着什么猫腻!而且很多人想要得到它! 整理好身上的葛布袍,崔少愆起身走到棋盘处,蹲下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刚一抬头就发现了楸枰左下角有一处颜色较其他处更为暗沉。是个暗格,还是个榫卯结构的暗格。 崔少愆心中憋着一股怨气,愤愤的骂了一句“外祖这个老六”,一天天的啥都没长,就长心眼子了。折腾人玩儿呢,虽说是一盘死棋吧,刚才那么紧张的下棋图了个什么。不过她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如果真的有开锦盒的钥匙她真的会谢!所以那死掉的五具尸体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老老实实的下棋所以该听话的时候听话才是王道啊,毕竟听话是可以保命的。 崔少愆忽然就想把这个楸枰给砸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机关重重,她也是有前车之鉴的 耐着性子鼓捣了半天也找不到机关的开口处,崔少愆果断放弃了。还是赶紧出去为好。找杨延婉当紧。这个破烂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循着刚才卷轴中的描写,崔少愆顺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的位置,一一比对着楸枰棋盘上的北斗七星位所预留的气眼,按照现在所处的节气,推算了起来。 来的时候甲申日是5月初一,而每年的5月56日是农历的立夏,阴历和农历之间,少则相差二十多天,多则一个多月。所以无论怎么推算,现在她所处的这个季节都属于夏季,斗柄南指,天下皆夏。 所以关键位置还是在南方! 崔少愆拿着骷髅小指节依次点过七星位,每点一个方位,棋盘上的气眼就向下沉一个棋子的深度,当点到最后一个瑶光的位置时,整个楸枰向青砖台凹陷了进去。 仅余锦盒的孔洞处蹦出了一粒白子。扭着白子往南拨动,不出意料她听到了熟悉的轰隆隆声,以及石头移动的声音还伴随着铁链的咔嚓声。 惋惜着楸枰里的榫卯暗格以及秘密,崔少愆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了去。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死门仅仅只是指路口被堵上了而已。此死门非彼“死门”果然电视剧看多了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歧义 又或者,别人替她趟完了水,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小命 回到了冗长的通道中,崔少愆老感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停下,脚步声就会消失;走动起来,脚步声又会想起。 走了足足有几百米的距离,身后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周而复始,未曾停歇崔少愆鼓起勇气,放轻脚步,猛的一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怀疑又出现幻觉的崔少愆,甩了甩脑袋,不期然地望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中。 惊恐中使劲揉了揉眼睛,她只捕捉到了快速隐匿到黑暗中的那双眼眸。 既然对方想让她知道对方的存在,又不愿意抛头露面,那么就正大光明的忽视掉吧,摸不准对方的意图,也摸不准对方是敌是友,那么就装瞎吧!装瞎总归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里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要赶紧找到姑娘回府里去。”崔少愆试探的说完这句话后就径直的朝前走去。脚步声没有跟上来! 强压下来的平稳呼吸,看似沉稳的步伐,左手稳稳拖着的夜明珠,无一不彰显着她的气定神闲,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此刻的她有多么的强装镇定。衣袖里右手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手心里。疼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要保持冷静。 一路上,崔少愆心里都在打鼓,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对她动手,说明对方并不是针对卷轴或者是她。要不然她不可能活到现在,既然对方有意想让她知道,又让她不知道,那她安静地配合好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别多想。找到杨延婉最当紧,多一个人就多一道保命符。 第十四章 下跪 目不斜视又四平八稳的走了不到几十步,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到了一片蔚蓝色。前方趴倒的身影,不是杨延婉是谁?! 顾不得其他,崔少愆脑子一片混乱,快步跑向了杨延婉的方向。 翻过倒下人的正脸,崔少愆颤抖的伸出手指对着杨延婉的鼻息探了过去。 刚睁开眼,杨延婉就看到崔少愆放大的脸以及伸过来的手,这意图是想要摸她的脸?! 一把推开了崔少愆,杨延婉恶狠狠的瞪着她警告道:“简直放肆!你要作甚?!” “你猜?”傻眼了的崔少愆,看着推了她一掌的杨延婉借力使力,快速一掌拍向地面,接着笔直的站在了她面前。这似曾相识的动作啊 摔倒在地也不敢爬起来,瑟瑟发抖的崔少愆,忽然发现,貌似这边这个更吓人,要是推她的一掌是拍向地面的力度,她可能也许大概会骨折的吧。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纯属误会,见姑娘倒在那里,仆心里焦急,惊恐之下不及思考,就想先扶您起来。”崔少愆弱弱的道。 这次她说得可是实话。万一杨大小姐交代在这里了。她要拿命去还么还不起啊,而且以她目前的分量,杀十次都不够。 “” “小仆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心下担忧姑娘才”崔少愆思及隐秘中的那双琉璃色眼眸,正犹豫如何委婉的将信息传递出去,就被杨延婉强势打断了。 “你还说,走那么快做甚!我叫你就像没听到一样,之后我确是眼前一黑,醒来就看到你。”杨延婉瞥了一眼崔少愆后,终究没说出口那最后几个字,转身就朝通向影壁的台阶走去。 “这什么破地方,再也不来了,本姑娘现在就要回去。” 崔少愆心里巴不得她大小姐赶紧走呢,狗腿的应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眼看着杨延婉要直接上台阶,崔少愆先一步越过她去,将手中的夜明珠举高,小心翼翼地道:“姑娘,您先走,我垫后。仔细台阶。” 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杨延婉懒得搭理崔少愆,直接朝台阶上攀爬了过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借着夜明珠的光,崔少愆刚在地面的第一个台阶处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下,看到刻意做的标记仍旧完好无损,那根她特意遗留下来的毫不起眼的头发丝也安然无恙。看来从影壁下来的只有她们两人,再没有第三人从这里下去 让杨延婉先走是崔少愆考虑再三的决定。并不是她有多么大公无私,而是有两个考量: 一是再给隐匿在黑暗中的人一个机会,一个攻击她的机会,想看看那个黑暗中的人到底想做什么,针对的到底是她们两人中的哪一个?会不会单独对她下手,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图谋; 二是她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虽说她惜命到比较变态的地步,但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恐怖打击,她有点麻木了。倘若真出了事,也没必要祸害人家未及笄的小姑娘。就算有个意外,万一就回去了呢? 这是她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荒唐想法。50的概率,于她而言结果、差别并不大,哪一种结局她都可以接受,值得赌一把。 胆战心惊又故作镇静的爬上了最后一方台阶,并没有任何的异动。从碰到杨延婉开始,脚步声就没了踪迹。看来对方是打算按兵不动了,那她倒要看看拿青石板把出口堵死了,对方要怎么出来。 崔少愆努力挪动着青石板,让其回归原位,并将梅花鹿尾巴上的滑石推到了南面,锁死了机关。 一气呵成之后,刚要招呼下杨延婉,就见杨大姑娘头也不回的绕过了影壁走向大门,快到连个背影都没有留给她。 大小姐果然是生气了,而且是很难哄好的那种。崔少愆头大的左右为难了会,终究没敢追上去。 默默转身,将之前丢掉的烧火棍用力地握在手中,紧张的等待了起来。盏茶功夫后,青石板下没有传来异常的响动。 又等待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异响。崔少愆心下了然,果然不止一个出口,长吁了一口气,丢掉烧火棍,她亦快步地朝着大门走去。 杨延婉早已没有了踪迹。崔少愆边走边思考着,抬头远眺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远处街巷口迎面走来的宋兵。少说有四五个,个个都身穿铠甲,显然跟先前的程三不是一个级别。 崔少愆心里一咯噔。犹豫着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又或者直接躲起来。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她,大笑并放肆着朝她走了过来。 “这大热的天,埋了那么久的尸体,热出了一身汗,尸体馊,埋他们的人也馊,真是无趣的紧。再过个几日,回朝了,定要把这一身的行头都脱掉。”一个身穿铠甲,靴子和胫甲上混着不少泥土的小个子士兵边擦着脸上的汗边说道。 “同袍同泽,偕作偕行。说阵亡就阵亡了,逝者已矣,舟郎还是莫要逞口舌之快,给别有用心之人徒留话柄了。江政甩了甩护臂,慢悠悠的接口道。 “快别吊书袋了,就你高风亮节,温文尔雅,书呆子你既然都充军了,就得按我们乙等军的规矩来,别给我整那一套之乎者也的。听着就烦!再说尸体看多了都麻木了,大家伙儿都活蹦乱跳的,你就偷着乐吧。”马舟看不惯比他还高一头的“文弱书生”江政,习惯性的拉踩一脚。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大家能活着就该及时行乐。以后啊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咱们呢。”陆引说完讨好的看了身侧的辛云谦一眼。眼巴巴的等着他接话。 “谁让我们是后军,埋尸份内的事儿,计较什么。不过这身铠甲是真热。君威不能丢,等再熬个几日回朝了,咱大伙都出来聚一聚,散散心。”揣了揣口袋里的抚恤金,辛云谦很是满意。给的太丰厚了,痛快的玩几天都不是个事儿。 “二十两银子,十斗米,到时候回家了定要把这些带还给阿良的母亲。”苏坚神情落寞,眼眶发红,克制隐忍着喃喃道。 周围一众,想到逝去的王良,皆都沉默了。气氛陡然低沉了下来。 “天气炎热,长途跋涉,死去的弟兄们咱带不回家,只能就近掩埋了。兄弟你节哀,手刃仇人发泄发泄咱还是可以做到的。”辛云谦说罢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畏畏缩缩走过来的崔少愆,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崔少愆压低身体,佝偻着身子,凝声静气,又小心翼翼的低头缓步前行。生怕大声呼吸都引起宋兵们的注意。 “哎,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往哪撞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崔少愆低着头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想要沉默着不吭声躲过去,却被狠狠的推倒在地。 看着一个趔趄就坐倒在地上的崔少愆,辛云谦调侃到:“没吃饱饭啊,弱不经风的。也对,晋阳城中的难民活该饿着!还不赶紧给官爷我道歉,傻愣着作甚!” “官爷,小的就打巧路过。惹怒众位爷,小的陪个不是,这就走。”崔少愆吞了口唾沫,咽下所有的不爽,弱弱的回道。 “哈哈哈哈,你看他说话,真是太有趣了,画本子看多了吧!江政,你要不来会会他啊!”辛云谦语毕一脚踹到了崔少愆的左肩膀上。 穿着径甲的靴子,加上铠甲这一身的重量,辛云谦这一脚下去,分量可不轻。了然的听到了一身卡巴声,显然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看着冒着冷汗的崔少愆,辛云谦拉来了苏坚,对着他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不心情不好么,发泄的来了,还有你们,还不都过来!” 欣赏着顾不得左肩疼痛的豆芽菜,顶着那张脏兮兮的脸庞,艰难的跪了下去!不断地磕着头,嘴里求饶的声音配上耷拉下去的畸形左胳膊,好生滑稽。 思及死去的王良,被活活烧死的那张绝望的脸庞,苏坚毫不犹豫的一脚就冲着崔少愆的后背正中央踢了过去。随着那一口咳出的鲜血,心里的那一口恶气终于宣泄了出来。 “爷也很讨厌吊书袋的人,装。接着给我装!我兄弟也就忍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读过书,就你看过话本子,兄弟们都过来,给我往死里打。”苏坚显然打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了上去,对着崔少愆一通拳打脚踢。 “算了,何必跟区区草民过不去。”江政看不过,拉住了快要发疯的苏坚。 破天荒的,马舟也抓住了他的右臂。 倒不是他心软,而是感觉再来这么一下,对面的小子可就真挂了,这里好歹也是河东区宅院附近,要是河西平民区他可能就置之不理了,河东这边还是要息事宁人的。 别的不说,还有一个刚被收编的右领军卫上将军呢。传闻中这个将军可是嫉恶如仇的主,虽然没在战场上正面交锋过,但是杨业的大名他可是早有耳闻的。 第十五章 对峙 说到右领军卫上将军,不得不提早已怒气冲冲回到杨家宅邸的杨延婉。一席蔚蓝色的长袍被她走的虎虎生风。 绕过影壁,瞥到东南角的马厩,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大门外的拴马桩不能破坏,马厩这边的总可以随便砸吧。灌内力于掌心,右手蓄力,对准其中的一个拴马桩,刚要狠狠地一掌拍下去,就看到马鞍旁杨言惶恐不安的望着她。 杨延婉看着正打理马匹的杨言,手上的毛刷都被吓得掉到了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配上那纤细瘦弱的骨架,破天荒的内心涌起了些微的愧疚。 大家显然都在为了回汴州而做着准备。独她自己还在使着性子,实属有些幼稚。而引起她生气的原因 压下怒上心头的火气,忆起脑海中那双认真的眼眸,杨延婉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索性收了掌,气呼呼的转身朝后罩房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向了爹爹的练武场。 杨延婉在练武场里发泄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回到了她的后罩房。 看着起身相迎的刘衣紫,杨延婉忽然间有点畏缩。硬着头皮指使了她的另一个丫鬟竹苑,去练武场拿她的鸦项枪。理所当然的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姑娘可是有烦心事?不久前兄长和姑娘的误会不是刚解?还是说兄长又惹到姑娘了?”刘衣紫看着杨延婉的别扭劲儿,心中猜测着她的便宜兄长定是又出言不逊了,头大的低声询问着。 “不曾。” “那为何姑娘看起来似有不悦?可有衣紫需要解忧的地方?” “亦不曾。” “不知姑娘可否知道兄长所在何处?衣紫有些话想找兄长说,凡是兄长有可能去的屋舍,衣紫都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影子,让我有些许担忧。” 刘衣紫见出门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找崔少愆和解的杨延婉,回来了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和崔少愆没关系,她才不信呢。只能委婉的退一步,换个问题继续纾解着杨大姑娘的心情。 “等等,我回来多久了?!” “姑娘,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半个时辰了。”竹苑拿着鸦项枪快步跑了过来,邀功般的道。 “那混小子居然还没有回来,算了,与我何干!”杨延婉说罢头也不回的顺着游廊朝着她的闺房走去。留下两脸茫然的刘衣紫和竹苑面面相觑。 正午的阳光烈日当空,暑热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河东宅院聚集的一角,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围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不断地拳打脚踢。 “哈哈哈哈,小子,还敢躲,出息了你!兄弟们,都继续给我打!龟孙子,爷爷我今天非打到你去见阎王不可!”重重的吐了一口痰,苏坚索性抽出了缠在腰上的鞭子冲着崔少愆的头狠狠的甩了过去。 一鞭又一鞭,崔少愆护着头的手臂、后背、小腿全部都遭了殃。薄薄的衣衫很快就见了血。血痕透过灰扑扑的葛布衫渗了出来。漫天的尘土,散乱的头发,飞舞的长鞭,构建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画面。 因着见血而愈加兴奋的苏坚,额角青筋暴起,不仅眼眶,甚至眼尾都红了起来。红与灰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辛云谦抽过陆引腰间的鞭子,啪的一声,两根鞭子交缠在了一块儿,扭着麻花盘旋而转,又快速的分了开来。随着一根鞭子砸在青砖上的声音响起,四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滚开,都称呼我为爷了,爷必须得好好招呼招呼他。”苏坚看着拉着他的江政和马舟,用力的甩了下肩膀。想要摆脱这两个人的桎梏。 挣脱不开后转头愤恨的盯着辛云谦。显然是在等一个答案。 “昔日你要杀便也杀了,如今河东区确是有所不便,但是弄个半残,出出气,玩一玩,还真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儿我兜着。” 辛云谦说着话,一脚踢翻了跪趴着的崔少愆。欣赏着他们的杰作。 眼前的豆芽菜,浑身发着抖,冷汗沾湿了额前的头发,下嘴唇被咬出好几个豁口,嘴角上的血迹都干涸了,唯一完好的右胳膊疼痛的不断抽搐着,唯一晶亮的眸子中透露出些许的怨恨与不甘。 “皮还挺硬的,不吭声是吧!不服是吧!还敢躲?!爷今天就打服你,让我兄弟开心开心!”辛云谦手中长鞭一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崔少愆护头的唯一一只手臂狠狠地甩了下去。 几鞭下去后,还是不解恨的辛云谦看着崔少愆总是下意识的护着他的右小腿。莫不是右小腿有隐疾不成?轻勾嘴角,收回鞭子,抬起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冲着崔少愆的右小腿狠狠的蹬了下去。 看着即将踩下来的这一脚,崔少愆彻底慌了神。这明显是奔着断腿而来的,右腿上的卷轴还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一脚下去,腿不仅要骨折,恐怕连卷轴的秘密也会被暴露出来! 当初在黑暗中,崔少愆可是撩开了裤腿,把卷轴放在了两层合裆裤的夹层中的。将卷轴顺着小腿绕圈缠了好多层,并用袜子的绑带将卷轴系的结结实实地。本来绑绳就死紧,血液流通不顺畅,这一脚下去,腿铁定废了。那她一个废人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尤其这兵荒马乱的!她绝对是被丢弃掉的那一个! 虽然她还没有看完那幅卷轴,可是强烈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让这幅卷轴暴露出来。否则后果很严重!严重到她承担不起来!万一真的牵连甚广,或者被诛个九族啥的,那她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这种造孽的事儿她不能干!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守秘密。这是目前的她唯一能做的事。 冷汗嗖的从额角落下。崔少愆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与狼狈,挣扎着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手脚并用的把自己变成磕头的姿势,单手护头,屁股死死的压住双腿,打算硬接那即将下来的一脚,做好了断骨的绝望准备 撞击声传来。一柄长枪落在了首当其冲即将下落的靴子上,并将其稳稳的托了起来。 辛云谦一个踉跄。快速回身,站稳脚步。抽出长鞭顺着长枪刺过来的间隙,角度叼专的甩了过去。 鸦项枪的尾鐏急速回转挑头,顺着鞭子的方向迎了上去。杨延婉单手握着鸦项枪,借力顺时针旋转了一个180度,将枪头回正。左脚跨步,将枪矛斜刺着,以同样刁钻的角度还了回去。 鞭子从半中间开始就被卸了力道,顺着鸦项枪又旋转了几圈后,借着惯性被甩飞了回去。 辛云谦左手握紧长鞭,借力卸力,稳稳的将长鞭收了回来。还没有等他再次发力,迎面好似砸过来了一个石块大小的物件?伸出右手稳稳的接住,细看,竟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一抹蔚蓝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第十六章 万死不辞 “右领军卫大将军府的门客,岂是你们说打就能打的?”杨延婉顺势收回了鸦项枪,冲着众人不悦的道。语气中透露出的威压把崔少愆都震慑了下。 辛云谦将那锭银子拿在手里仔细地颠了颠,又盯着对方的衣袍看了一眼,心下有了主意。 观其衣着及气质,再配上那柄纯铁的鸦项枪,说是右领军卫将军府的也不足为奇。既然双方都有台阶下,姑且各退一步也未尝不可。将军可不是他们这种兵可以轻易得罪的。万一以后归于右领军卫麾下,也有个不打不相识的借口好搪塞过去。 与众兄弟对望一眼,辛云谦收回手,做了一辑,朝着杨延婉莞尔一笑,彬彬有礼的道: “刚刚真是眼拙了,既然都是咱大宋的赤卫兵,以后军营有的是机会碰到。多有得罪,还望小公子见谅。”辛云谦把大宋和军营咬的极重,看样子是打算以后还要寻机会找补回来的。 “”杨延婉并未多说一句话,就那样直直的盯着辛云谦。握着鸦项枪的手紧了又紧。对方言行不当的嚣张模样,换做平时的她早就一棍子砸了下去,那“大宋”两个字是讽刺爹爹吃了败仗么?!潜台词就是让她消停点忍着!军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下更是需要她忍着! “兄弟们,还不赶紧走!”辛云谦意味声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带着兄弟们拉帮结派的转身朝巷子口北边走了过去。只是那带着无尽的遗憾眼神让杨延婉气到差点抓狂。 “喂,你没事吧”杨延婉想要过去拉崔少愆一把,抬头看着还没走远的那些宋兵们,想了想又克制的立在原地没有动。 艰难的撑着一口气,努力保持清醒的崔少愆,深呼吸了半刻钟,才步履蹒跚的勉强站立起来。 摇摇晃晃的没走两步路,又跪在了杨延婉面前。 “多谢姑娘搭救,让少愆苟延残喘留有一条命在。”艰难地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吐沫,崔少愆强撑着继续道:“少愆当日说的话不作假,姑娘救命之恩,少愆万死不辞。”不自然垂落的左臂突兀的印入了杨延婉眼帘。 “你的肩膀怎么了?嘴角怎么还有血渍?伤的很严重?!这些浑蛋们是想把人打死么!”杨延婉震惊的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着崔少愆的伤势。 这一查不当紧,查的杨延婉火气都上来了。崔少愆身后的皮肉混着血迹和葛布衫粘连到了一起,让她不敢轻易撕扯。如果真的被伤到了五脏六腑,这么严重的内伤须得赶快处理。而当务之急最先要处理的就是严重脱臼的左臂! 杨延婉此刻已顾不得男女有别,当机立断的准备将崔少愆脱位的骨头接回去。记忆中唯一一次见到的肩关节复位场景,就是爹爹他自己给自己硬掰回去的画面。 仔细捏着崔少愆肩关节处骨头的位置,一点一点地寻找着错了位的位置。 崔少愆的肩膀显然是后脱位,杨延婉一手狠命的按压着崔少愆的肩膀,另一只手不断按压着他的肩部周围,让其周围的皮肉组织全部都放松了下来。接着将崔少愆的上臂外旋,肩关节复位后的弹响感让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肩部畸形消失了,心终于跌回肚子里的崔少愆看着杨延婉感激的神情,就像一个虔诚地信教徒。 “姑娘要是嫌脏,就不用管少愆了咳肩膀多亏了姑娘基本恢复了,没有那么疼了,少愆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咳咳倒是让姑娘看笑话了,狼狈至极,就怕污了姑娘的眼睛咳” 崔少愆忽然想起杨延婉好似有洁癖,特别嫌弃脏兮兮的她来着,一边咳嗽一遍难捱的把这句话说完,强撑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想要朝前走去。 奈何力不从心,发麻的双腿没走两步路就直直的朝前杵了下去 杨延婉稳稳的扶住了即将倒下去的崔少愆,叹了口气,掺起他的右臂,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杨家宅院走去。 “姑娘刚刚把鸦项枪快速的旋转一圈后,垂直的插到了青砖石缝里那一幕咳特别的英气。”崔少愆压着嗓子里即将咳出来的血沫子,想要用话语来转移她自己的注意力,转移那疼痛难捱的身体带来的撕裂感。 “等你养好身体,我可以教你。” “真好啊” “喂,你可别睡啊,马上就回去了,坚持住!”杨延婉扶着脚步都虚浮起来的崔少愆心头一慌。咬紧牙关硬撑着将他扶回了杨家宅院内。 看着守在影壁处的刘衣紫,杨延婉大声的叫到:“衣紫,快来,你兄长受伤了!” 朦胧中,看着稳稳走过来的刘衣紫,波澜不惊的神情,平静的眼眸,莫名的抚平了崔少愆的惶恐与不甘。 “和自己一条船上的妹妹暂时应该很安全吧。”崔少愆脑海中仅来得及想到这句话,就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刘衣紫对着杨延婉无声的道了声谢,双手越过崔少愆的腋下,稳稳的接住了昏睡过去的少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喃喃道:“这样我们可算是扯平了。兄长。” “福伯,可还能找得到大夫?或者府上还有没有止血药之类的?”此刻的杨延婉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懊悔着自己的幼稚。当初答应要跟过去的是她,赌气回来置崔少愆不顾的也是她。现下这场面,如果崔少愆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及闻声赶过来的杨福回个一二三,刘衣紫朝着杨延婉的方向颔首道: “回姑娘,衣紫倒是会些岐黄之术傍身,想来兄长也是信得过我才硬撑着回来的,兄长的伤我来医便可。” 顿了顿,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刘衣紫接着道: “家严生前广结善缘,衣紫曾有幸跟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傅学过一会子针灸之术,现如今,承蒙姑娘收留我们兄妹,断不好再给姑娘添麻烦了。现下这节骨眼,哪里还有那赤脚大夫可寻啊,只需一间偏房养病就好。绝不耽误将军回汴州的行程。” 刘衣紫一套话下来行云流水,滴水不漏。捎带着还安抚了众人或怀疑或不安的情绪,让杨延婉也冷静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崔少愆,便招呼着家仆们帮着将他抬了下去。 第十七章 惊梦 偏房内,刘衣紫把着崔少愆的脉搏,一阵蹙眉。食指和中指并着推了推崔少愆的喉结位置,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 “对不起”这是崔少愆昏倒前对着她说的一句话。可是那时候的崔少愆已然神志不清了,显然这句对不起的主人另有其人。所以会是谁呢?刘衣紫破天荒的起了些许的好奇。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崔少愆,乖巧的蜷缩在布衾里,安静的仿佛随时都会离去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冲着崔少愆手背处的合谷穴刺了下去。 “谁都不要和她玩,大家躲着她远远地!”一群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们边走边说着,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女生,一个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一个个稚气未脱又朝气蓬勃的脸庞上,洋溢着的灿烂微笑,晃花了一整个的青春岁月。徒留一脸茫然无措的同样稚嫩的脸庞上,悄无声息涌出的两行清泪。 “为什么又被抛弃了大家都不喜欢我么?为什么总是这样?”蹲下身子默默哭泣的女生,突然的抬起了头,残留在她眼睛中的倒影清晰可见。睫毛阴影处的泪痣突兀的随着眼泪滴落下来,好似毛笔落笔时滴下来的墨渍,不断地晕染、扩大,直到最后衍变成一望无尽的黑暗。 熟悉的晃眼睛的倒影,难道是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崔浅,学着那个女生的样子,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膝,头轻轻地抵在膝盖上,任由那种熟悉的孤寂感席卷而来。 女生的眼眸深处,是一种彻底不在乎了的情绪。是一种因为害怕疼而彻底封闭内心,放弃了所有感情的波澜不惊地眼神。 “对啊,不一直是那样的么,从小到大,感觉我的人生就像受到过诅咒一般,我只能懂事、乖巧又麻木的做个听话的小孩,只能那么静静的看着周围一切美好事物的发生,却与我无关。 欣赏着别人的幸福人生却从不参与,也没资格参与。只能当个旁观者看着,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而我的人生经历仿佛就是为了回应我一般,好像我就不配得到幸福一样,没有人希望我去打扰他们,走到哪里都是累赘,永远都是那多余的一个。” 崔浅蹲在那里,浑身都撕心裂肺的疼。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我身边怎么围了一圈陌生人?而我在下跪?!我,下跪?!他们凭什么要打我?法治社会下谁这么大狗胆?怀着满满的恶意,简直就是疯子!活人怎么忍受得了这种疼痛啊,胳膊被卸掉了;腿被踢断了;不断地咳着血 这样下去会死的!死?对了!想起来了,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叫崔少愆的人身上,崔少愆崔少愆?!” 崔浅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逐渐有了一丝清明。 “对不起,明明霸占了你的身体,却没有好好珍惜它,明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想让我们越过越好,却总是出现意外。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仿佛开启了诅咒模式,周围人对我们除了满满的恶意就是永无止境地猜忌,好累啊 学了那么多的软件,来到这里一个都用不上!以为站在了古人肩膀上,拥有了一千多年的经验教训,到头来连自保都做不到,屁都不是!反抗不了,也打不过,到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最对不起的就是崔少愆你了,要是死后真的可以碰面的话,求求你不要恨我,真的对不起,明明那个时候可以逃跑的,好不甘心啊” 崔浅落寞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血液涌到嗓子眼里呛得她难受,气息越来越不顺畅,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就像淹在水里一般,呼吸即将停滞 倔强的瞪大眼眸,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涂着金粉的和尚,双手使劲儿地勒紧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 ??快要窒息的感觉来自一个和尚?!啥玩意啊?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 崔少愆挣扎着,猛地睁开了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一根根排列整齐的木梁屋顶。右肩膀处被一只纤细的手按压着,从她的天突穴上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 崔少愆呆呆的发着愣,眼泪肆无忌惮的狂涌而出,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刘衣紫收好银针,一转身,就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崔少愆,一时有点诧异。蹙着眉头,踟蹰片刻,终是走上前去。 将哭的惨兮兮的崔少愆扶着坐了起来。本来打算跟她这个兄长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现下反倒是不当紧了。当务之急是递过去个帕子,好歹先让他擦擦。 就在刘衣紫找帕子的空当,她的袖子猛地就被崔少愆拉了过去。看着干净的袖子被崔少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摸了个匀称,刘衣紫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厚颜无耻之徒她见过不少,崔少愆当之无愧的第一。不巧今天她还穿了个直领对襟宽袖的褙子!怎会有如此性格恶劣之人! 耐着性子,刘衣紫柔声问到: “兄长,可是还不舒服?” “呜呜呜呜呜” “兄长”明显耐心减半。 “呜呜呜哇”越哭越大声的崔少愆,简直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嗓音大到划耳朵的地步,刘衣紫整个脑壳都在疼。 “兄长!”忍无可忍,猛地抽出了衣袖的刘衣紫,睁大眸子,恶狠狠的瞪着崔少愆。 “衣紫你干嘛!崔家祖训第一条你忘了?!你这么凶我做甚。”崔少愆忍住抽噎,眼睛红红的,带着无尽的委屈,眼巴巴的瞅了过来。 “”看着张口就来的崔少愆,刘衣紫无动于衷。 “崔家祖训第一条: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衣紫,兄长哭的时候,你只要在旁边乖乖陪着就好,你凶我干嘛。你不可以嫌弃我,你我要同心!”崔少愆撇撇嘴,煞有其事的模样,配上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愣是让刘衣紫把话给憋了回去。 这是彻底把刘衣紫给整不会了。默默的看了一眼皱巴巴的衣袖,嫌弃的想要立刻换一件干净衣裳去。 “哭完了?看你这中气十足的嗓音,不用把脉都知道恢复得不错。哭完了就赶紧撒手,我也好去换身衣衫。”刚要起身,另一只衣袖也被拉住了的刘衣紫,对着崔少愆嫌弃的挑了挑眉。 崔少愆低着头沉默不语,变脸一般,快速地恢复了冷静。独独抓着刘衣紫的衣袖不撒手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又好似稍纵即逝,房间里安静到甚至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衣紫,你都知道了吧?”崔少愆犹豫许久,终是将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知道什么?!”刘衣紫倒是没有接起他的话茬,反问道。 “卷轴的事,还有我。”崔少愆抬起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的认真地盯着刘衣紫。 又是这种笃定的眼神,又是这种幼稚的试探,刘衣紫本来还打算装一装的,一看到崔少愆的眼睛,怒气立马就飙升了起来。 索性也就开诚布公的道:“你刚刚哭就是想向我传达这个?!证明你是个男子?!我名义上的兄长,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会医术?!”特别想加上一句你幼不幼稚的刘衣紫终究将最后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猜的,大牢里你拍翻的那个药瓶,那一滩液体我连它是外用还是口服都不知,你事后却跟我讲那瓶药可以止血驻颜,显然你是懂药理的。而我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只信得过你。索性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赌了一把。毕竟我们可是一张卖身契约下的亲兄妹。” 崔少愆倒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毫不隐瞒的将她猜测到的统统都说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瓶药可以止血驻颜了,那药要是真那么好她舍得白送给你么?!有毒倒是真的,就和你的嗓子一个情况。”说到最后,刘衣紫没好气地道出了实情。 “嗓子什么的先不管,那幅卷轴你放哪里了?我想让你看看。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嗓子是被毒成这幅鬼样子的?!” 崔少愆引以为傲的男音居然是这样来的!就只是为了伪装她的男儿身份,就下毒害她?莫非是她的至亲下的毒?!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的崔少愆,双手下意识的再次抓紧了刘衣紫的衣袖,皱皱巴巴的衣袖与先前的那只完美的对称了起来。 “卷轴我给你收好了,就放在你新换洗的衣物里。还有我可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任何秘密。”刘衣紫眼看着另一只衣袖也没能幸免于难,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一定要看!不过这个不着急,先不说这个。你刚刚亲口说了的,我在装,让你误以为我是个男子。衣紫你会把脉,一定知道吧,其实我与你一样,同为女子。”崔少愆紧张的盯着刘衣紫的脸颊,要是可以,她想直接看进对方的眼睛里。 可是刘衣紫就在刚刚侧转了头,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只留给崔少愆一个侧脸颊,看的崔少愆抓耳挠腮的就是揣摩不透刘衣紫的心思。 “你救我是真,帮我亦是真。你我同在一个阵营还是真。”良久,刘衣紫抬起了头,同样认真的盯着崔少愆,同样直直地看进了崔少愆的眼睛里。 看着咧嘴笑着愈发灿烂的崔少愆,刘衣紫忽然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了,她笃定的确认了,她就是被崔少愆给讹上了。 忽然很后悔跟崔少愆摊牌了,现在的她们可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这可如何是好?且走且珍惜么 瞥到被崔少愆仍旧紧紧抓着的衣袖,那执拗认真的表情,倒是让刘衣紫释然了不少。 第十八章 闺名 “对了,听杨姑娘说衣紫你没有闺名,我既作为你的兄长,不若给你取一个聊表心意?”崔少愆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的开口提议道。 诧异于崔少愆话语中的表述,刘衣紫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片刻后平稳了情绪,才忽地开口道:“为何要如此?!” “你不是没有闺名吗,我就想送你一个名字,尤其是现在,特别的想。”崔少愆倒是坦坦荡荡的,此话一说出口,又把刘衣紫给整不会了。 “然。”脱口而出的这个字让刘衣紫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最近是不是太过于松懈了?尤其是对眼前的这个人。 “衣紫,你太克制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压抑自己的,想怎么样都可以。不用谨小慎微的去讨好任何人,咱俩现在都摊牌了,半斤八两的,谁也别嫌弃谁,装给谁看啊!” 崔少愆看着刘衣紫诧异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不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吧?!一直端着多累啊,真的十年如一日这般?大可不必!就从现在开始,在我面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什么都压着自己。有什么事儿还有我这个兄长在呢!” 信誓旦旦地保证完,崔少愆看着刘衣紫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商量的问出了口: “那衣紫,你觉得知梦怎么样?取自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可能你不认识这位诗人,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了。我想把她送给你。当然你若是不愿,我们就再换?” “知梦明知是梦,皆为虚妄么?也好,就叫知梦。”刘衣紫落寞的神情和崔少愆梦境中的影子瞬间就重叠了起来。忽然间感同身受的崔少愆一阵心疼,同是天涯沦落人,恐怕她也有很多不好的经历吧。 略一思考,崔少愆临时改口道,:“嗯,我忽然觉得知梦这两个字也不怎么样,干脆把这两个字拆开重新组成个新的名字?就是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我想好了在说与你听?” 崔少愆本想要带着最虔诚的心意送她的妹妹一个大大的祝福。结果貌似被她给搞砸了,懊恼的想要起个更文雅的闺名,结果水平有限憋不出来了 “无碍,就叫知梦。我挺喜欢的。”刘衣紫微低着头,咀嚼了知梦这两个字好久,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衣紫妹妹,我可以进来不?姑娘让我过来看看你们。”门外传来了竹苑俏皮的声音。 “好。”随着这声好字,一个俏伶伶的丫鬟推开门出现在了崔少愆的眼前。 “哎呀,醒过来了,看样子真是无大碍了,衣紫妹妹的医术居然是真的!太厉害了!”竹苑欢快的拍了下手,接着像是想了起什么,懊恼的一拍脑门,脆生生的一个声响就传了出来。 “我忘了带糕点过来了。姑娘说让我拿给你们的,我这就去拿!”竹苑风风火火的性格倒是惹的刘衣紫浅浅一笑,对着崔少愆解释到:“这是竹苑,杨姑娘身旁的贴身丫鬟。” “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竹苑这个名字好听啊,我好像闻到了竹子的清香,脆邦邦的。你们杨姑娘很喜欢你呢,给你取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崔少愆笑眯眯的冲着竹苑道。 歪着脑袋盯着崔少愆看了半天,竹苑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示了对这个名字极大的认可,欢快的跑了出去。徒留屋内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我当初给她起名的时候未曾想这么多,只是正逢盛夏,刚好园林中竹子颇为繁茂,便取做竹苑了。”从远处信步而来的杨延婉,仍旧是一袭蔚蓝色的衣袍,不疾不徐的接口道。 练武的一个个的都是狗耳朵么?那么远都能听的到!在心里疯狂吐槽的崔少愆,似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就明白了杨延婉来她这里的目的。 “姑娘,我捎带着去看看竹苑姐姐那里的糕点好了没,就先下去了。” 刘衣紫有眼力见的迅速躲了出去,丝毫不顾及目瞪口呆的崔少愆。她可不想掺和崔少愆的任何秘密,听都不想听。博闻强识,命定不长! 随着格扇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屋外的阳光也被阻挡在了刻有龟纹锦的门户上。如同当初的地下密道里,一块青石板,成了一道绝佳的分水岭,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阴霾。外面艳阳高照,内里则无尽黑暗 “姑娘,可是想问仆那日发生了何事?”崔少愆率先开了口。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来不是要审问你,仅是想向你道个歉。”杨延婉平静的道。显然她想通了许多。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姑娘并没有做错。当初在密道里,以姑娘的身手,定是察觉了有人在跟踪我,所以才想要撤离,人之本性而已,少愆不怨。而且当初让姑娘先走,就是少愆的决定。”崔少愆倒没什么埋怨的,大大方方的安慰着杨延婉。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赌气?其一,我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不断的去猜测,既然要对我有所隐瞒,就不该骗我跟过去。你对我不够坦诚,还说什么报答我,言谈举止根本就不一致,所以我生气。 其二,我自以为功夫不错,可是从察觉到跟踪你的人存在开始,我就自愧不如。技不如人让我没有安全感,突然就害怕了,觉得打不过对方,所以逃了。身为将门之后,不战而逃,这让我更生气。” 杨延婉说完,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再一次的补充道:“我就是被否定了,心情不太好而已。本来想要摸摸敌人的底细,试探试探,结果突然就没胆了,并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杨延婉越说声音越低。接着便又陷入了回忆中。语气中透露出的懊悔和不甘倒是很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刘衣紫也好,杨延婉也罢,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到十四五岁,稚嫩的脸庞,懵懂的年纪。明明都是需要被保护的花朵,却为了生存拼尽全力。 错就错在她们生逢乱世。耗尽她们的聪明才智,只是为了活下去。本该肆意撒娇、任性妄为的年纪,偏偏一个个的都那么早熟。 崔少愆心里不断地唾弃着自己的矫情。五代十国大乱世到宋朝初建,就犹如海平面暴怒后的风平浪静,隐藏在海底深处的狂风骇浪什么时候再次惊涛拍岸她根本就不知道! 短暂的安全不叫安全,长久的安全才叫安全。必须要做些什么了,毕竟这里是绝对王权的封建社会。只有拥有了权利才算勉强安全。她要成为自己的倚靠,也要成为别人的倚仗。崔少愆沉默着,暗暗地下了决定。 抬头看到杨延婉还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 “姑娘后来回来救我了,这就足够了。把鸦项枪舞的虎虎生风的,真的特别的英气。我才叫没胆,只能跪下去抱着头等着别人打。”崔少愆克制着情绪,快速地甩掉那段糟糕经历,诚恳的表达着她的看法。 诧异的盯着崔少愆,杨延婉发懵了。看对方的态度,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利用我,还对我不够坦诚又是为何?!”无话可说的杨延婉索性厚着脸皮继续质问道。 “少愆十岁时便家道中落,之后三年来,尝尽了世间冷暖,落进下石之辈层出不穷,而雪中送炭的同胞却寥寥无几。 心灰意冷之下,与衣紫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苟活到了今天,习惯了谨小慎微,藏而不语,倒是让姑娘多虑了。是仆的不是。” 崔少愆平静中带着些与他人何干的疏离感,让杨延婉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虽然你每次说话都是三分假七分真的,我这次姑且就相信你了。等你养好伤了,我教你功夫,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看着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的崔少愆,杨延婉也释怀地回以她一个肯定的微笑,就起身打开了隔扇门。 门前十步远的地方,竹苑正带着糕点走了过来! 再次受到惊吓的崔少愆疯狂的在内心吐槽,她一定要学点傍身的功夫。否则永为鱼肉的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第十九章 平晋诗 “将军” 一间雅致的书房里,一个身穿玄色交领广袖袍的男子,单手把玩着手中的琼杯,朝着与他隔书案而坐的老者,漫不经心的提醒到。 一饮而尽杯中的醇酒,随着男子仰头的动作,一双纤瘦苍白的手臂露了出来。 “当真是好手段,陈桥驿后19年了,兵不血刃?!哈哈哈哈,这么大块遮羞布,我倒想看看它还能挡到几时?!” 书案对面的老者倒是不甚在意男子的傲慢,捋了捋泛白的胡须,持起一枚棋子,向前一步推了过去。被推出去的那枚棋子上,刻着一个“卒”字。 “将军” 随着一声棋子尘埃落定,年轻男子再次出口提醒道,皱着眉抬起头来,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淡淡的瞥了过去。 “藩镇割据下,自立节度使起家的武将,一个个的都喜欢御驾亲征,据传,这次把北汉拿下来了。”老者索性放弃了双方正在博弈的棋盘,调转了话头。 “收腹北汉十州,十四县,三万五千二百二十户,此次攻城耗时五十八天,率军十万。”男子拿起棋盘上敌方阵营的“将”,捏在手里继续把玩了起来。只不过口吻中的讥讽藏都藏不住。 “这天下分久也该合了。希望这次别再是短命王朝,唐历经十五朝更迭,才等来宋,我们是不是也要加快步伐了?”老者看着棋盘上的三十四枚大象戏棋子,将兵和卒挑了出来,全部向前推出了一步。 “早该这样了。等的太久了”男子说完,握紧“将”棋的手指用力捏紧,再松开时,掌心中只留一堆齑粉。 等到老者心满意足的走出书房。男子将手中的齑粉对着插有书画的卷缸一洒,一个自在杆便从房梁顶上垂了下来。 同时垂下来的还有一具身穿立领夜行衣的尸体!随着自在杆的伸缩流下几点零零散散的血迹来。 “还不赶紧进来!收拾利索了。”男子冲着门外低声吼道。 须臾,便有两个同样身穿立领夜行衣的门徒悄无声息的从窗户外面闪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片刻后,墨香浓郁的书房内再次恢复静谧。 “官妓么廿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男子喃喃自语的抚摸着案几上的古琴,动作温柔的就像是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一曲琴音隔着户牖意韵悠远地随着香薰的散去而消失殆尽,书房内的烛火也随着晨曦的到来而渐渐隐去。 杨家宅院,垂花门后的东厢房都厅内,木质的月牙门后一扇屏风隔断了庭院内的景色,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此次立榆次县为新并州城,优惠赏赐归顺将校,明着是赏赐,实则还是打压,让我们表忠心罢了。”杨延玉不愤的道。 “鹰扬军和岢岚军打乱后全部重编了。还有我们的驻防军。”杨延昭漆黑的眼眸下,并不像语气上表述的那般平静。 “还平晋诗,让大家都跟着唱和。你是没看到新封的彭城郡公脸都快绿了,还在那呲着牙笑呢。我们这般誓死追随的就是这些人,到底值不值当!”杨延玉刚准备义愤填膺的诉说他强烈的不满,就被杨业一个眼神制止了。 “既已降,便当忠君。国破山河仍在,就算是为了城中的百姓,我们也值当!”杨业说完,看了一眼杨延昭和杨延玉两兄弟,叹息一声道: “此事就勿要再提了,你们的母亲、兄弟,还有若安,都别对他们提及。过不了几日我们也要离开这晋阳城了。回到开封府,随我去拜见下你们的伯父去,还有过世的祖父。” 杨延玉默默的住了嘴,他这个大嘴巴刚跟同样是大嘴巴的妹妹说了,就在庭院那里,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的那种 心虚的看了一沉默的眼杨延昭,万幸的松了口气。得亏他大哥不爱多嘴,不然又要被念叨了。 兄弟二人出了都厅,徒留杨业一个人坐在圈椅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浑浑噩噩的养了几天伤后,崔少愆只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传闻中的皇帝遣散了所有的道观和寺庙,将和尚和道士全部合并到了西京寺观里,并提了一首平晋诗。 二是,传闻中的前皇帝,现被封为彭城郡公,终于上交了百余官妓来赏赐将校。 而传闻中的“皇帝”好像还抢了传闻中的“前皇帝”的妃子纳为己用。 至于这传闻怎么来的,崔少愆看了眼前方叽叽喳喳与刘衣紫聊八卦正带劲儿的竹苑,无奈的叹了口气。 晋阳城的老百姓民风可是相当彪悍的。皇帝的八卦也敢说。 据说,当初攻打北汉,刘继元除了肆意享乐外最大的优点就是骨头软,还没开打就想投降,众臣皆不愿。于是下边的将士们誓死去守城,与昼夜攻城的宋军硬碰硬了十几天,晋阳城都久攻不破! 眼看着宋军不论生死就要屠城了,刘继元和文武百官顶不住,直接出来投降了 但是晋阳城中的老百姓们不同意投降,势要血战到底。又硬刚了数日才被迫投降。当然,这与正在誓死抵抗宋军的杨业收到刘继元的劝降书也有一定的关系。 崔少愆刚听到这段八卦的时候,热泪盈眶,有被深深的触动到。果然,内忧加外患才是最可恨的。有的人贪生怕死,有的人却置生死于度外,高风亮节 她突然理解宋军为什么这么恨晋阳城中的百姓了。可是她很自豪啊!这里是她的家乡!龙城真的不是白叫的!反正归根到底一句话,晋阳城中的老百姓牛逼!她的老祖宗们,牛逼! 回神后,崔少愆听着竹苑正说到现任皇帝作了平晋诗,让群臣唱和,直接忍不住的插嘴道: “别念出来,竹苑,我不想听,怕污了耳朵。” “可是”竹苑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刘衣紫的食指压住了,说不出话来。 “兄长最近噩梦连连,别叨扰他了,我们出去。还有以后这些话不能再说了。” “我知道的,就是气不过嘛,大家都是城中百姓,他们一直这样耀武扬威的,听着不痛快,就想过来找妹妹说说话。” 竹苑气鼓鼓的说完,拿下刘衣紫的手指,看向了崔少愆那边。看着对方明显消下去不少的淤伤,打定主意一会儿回去了就给姑娘禀告禀告。 “少愆哥,你好利索了没?可以下来走路了吧?还咳不咳了?” “无碍了,多谢竹苑妹妹挂念”崔少愆意味深长的挑挑眉,直勾勾的盯着刘衣紫看。 “我家衣紫这么久了,都只是兄长兄长的叫,什么时候能像竹苑妹子那样改口了,我就好的更快了。” “衣紫妹妹从来都不曾这样称呼过?好生奇怪。不过既然妹妹喜欢,怎么叫都好。”竹苑正说着似想到些什么,拉着刘衣紫就急急忙忙的往后罩房跑去。 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啊。崔少愆吐着槽忽然想起了梦中差点掐死他的和尚。西京寺观什么鬼啊?!和尚和道士放一块儿?这就是传闻中的皇帝干的事儿?! 还有传说中的赵光义,没记错的话,印象中这个人的史评不怎么样啊 第二十章 御驾亲征 至于平晋诗,首先听着就不爽。其次,不用听就猜得到,肯定水平有限,无非就是歌功颂德,缅怀缅怀他的兄长没有完成的大业,到了他这里就被完成了呗,天降祥瑞啥的,逮着机会就炫耀一下他自己。 但是,晋阳城之所以成为一座孤城,可是因为他的哥哥赵匡胤将太原附近一万多户军民威逼利诱的迁移走了,来了个釜底抽薪,才使北汉人力,兵力,财力,武力都极速下降,生生被敲断了脊梁骨。这一个绝户政策用的真的是又狠又妙啊!这个才叫兵法,诡之道。 估摸着他下一步计划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了。想得挺美!还真轮不到他。这片领土直到明朝才被收回来的,得四百多年以后了带兵十万围攻一座孤城就差屠城的人 崔少愆打心眼里排斥。短短几天的经历,对上位者的恐惧,被她刻入脊髓。 筑新城后,不日就要回汴州了。崔少愆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牌。心脏鼓动,莫名的心慌了起来。 “福伯今日就要全部搬走?”崔少愆看着宅子大门口,用汉白玉云纹石雕刻而成的上马石,很是不舍,一块石头都精雕细琢的这么好看,那莲花纹样上的石狮子都憨态可掬的,想要连石头都打包带走。 “别搬石头啊!少愆,小言那里需要搭把手,快去和他搬行军桌去!”杨福瞠目结舌的看着使了蛮劲想要把上马石抬起来的崔少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孩子怕不是被人给打傻了,看他那样子还想抬着那巨石搬到马车上去,闹呢! 看到阿兰那搬着细软往马车上搬,杨福赶紧朝着杨领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上前去接应。 崔少愆跟着杨舟去都厅搬行军桌,刚进门就看见杨言已经打包好了很多个手提的木箱子,正在打包最后两件。 眼见着好好地一张桌子就被快速地折叠,变成了一个箱子,桌腿也被拆分下来放了进去,崔少愆把乡巴佬进城,眼花缭乱演绎的堪称完美。 全部都是榫卯结构的,都可以拆!连日进斗金柜上的福禄寿喜财五把铜锁都很好看,崔少愆爱不释手的这里摸摸那边看看,第一次特别渴望手边有个手机,那样她就能把这些全部都拍下来了,到时候定要好好地让别人都开开眼! 跟过来催促的杨福,一眼就瞧见了崔少愆这个显眼包,怎么看怎么碍事儿。实在没眼看了,直接把她拉了出去,语重心长的道: “少愆啊,你病还没好吧,这种体力活你也别做了,你去看看主子那里还有什么你能帮忙的,快去!” 才知道这孩子穷的啥都没见过,天可怜见的,笔搁和笔架都要拆了左看右看的,杨福耐着性子,话都不敢说重了,生怕再把崔少愆给刺激到。 崔少愆刚绕过影壁,就看见一道利落的身影翻身上马,正是杨延婉。跑过去想摸摸马的鬃毛,还没有上手,就被缰绳拍了下去。 “掣影性子刚烈,你是想被它尥蹶子再踢一脚,好回去继续躺着呗?四哥都走远了,我得跟过去看看!”杨延婉拉起缰绳一甩,头也不回的追着杨延玉的马匹而去。 只留下讪讪收回手的崔少愆留在原地,一脸尴尬。到哪里都被嫌弃,抬起手刚要给她自己起一卦,就看到周围都在搬家的老百姓。不论河东还是河西。 全城老百姓都在搬家大迁徙呢,干脆他也去新城看看?这个时候赤佬们巴不得老百姓赶紧般家。全部搬去新城,赤佬们也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一路走一路看,崔少愆看着这些雕栏玉砌、造型别致的古建筑,还是会有一种恍惚感。拱形的朱红色大门前,只有一排的涿弋停步观察的崔少愆蓦地反应过来,浑身一个冷颤自脚底直冲脑门,抬起脚向着反方向撒腿就跑。 此时的朱红色大门,被打开了一条仅容单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个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盯着崔少愆快要跑没影的方向良久,琉璃色的眼眸中似有暗潮涌动。回身将门合上之后,快速地隐匿于路过的老百姓中。 看着穷巷陋室、瓦灶绳床的慌败景象,崔少愆才意识到她跑到了河西。刚一转身就被撞得向后趔趄了几步,稳住身子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衣衫干净,却目露凶相的老头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分不清对面的老者是要碰瓷还是要银子的,崔少愆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内口袋。 “你走这驿道中间作甚,都往城北走呢,这牛车要撞到你了,老婆子又要念叨了,还不赶紧起开!” “咕”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崔少愆肚子里发了出来。 老头上下打量着穿着葛布袍的崔少愆,瘦马各斤,一看就不起山的样子,嘟嘟囔囔的从怀中的草纸包里掏出一个窝窝头,又看了看眼跟前的后生乱七八糟的头发,多加了一个油糕。 双手拿着干巴巴的干粮,崔少愆被推到了驿道边,随着牛车的前行,她终于看清了牛车后头大爷口中心心念念的老婆子,一个罗帕包头,梳着包髻的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牛车越过崔少愆的时候,老妪还对着她笑了一下。慈祥的笑容让崔少愆差点热泪盈眶。 “你看看,就是饿的,哭的球迷处眼的,看那西荒的。”越走越远的老头轻飘飘的又来了一句。 “把你能耐的,少说上两句哇!赶紧走。”老太太催促的声音也飘进了崔少愆的耳中。 他们说的话崔少愆完全听懂了,熟悉的乡音让她想哭又想笑。哭那份亲切,笑那份嘲讽。感慨那份温暖 崔少愆回到杨家大宅中,已接近晌午。宅院内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跟着马车运送着最后一批食案等杂七杂八的物件,刚走到北沙河楼门口,就看到一排排的步兵们整齐地立在那里。 崔少愆猜不准这些赤佬们又想要干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又开始鼓动如雷。远远望去好似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被围在了骑兵们的中央位置。而被骑兵们团团围在中间的,好像是当朝皇帝! 第二十一章 拔龙角大屠杀 紧张的想要逃跑,崔少愆克制着,紧紧地跟紧杨家护送的马车低头疾走,而此时的步兵们忽的就散了开来,催促着老百姓们赶紧离开。四散开来的老百姓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又被宋兵们呵斥着朝着他们指定的方向跑了过去。 崔少愆边跟着跑,边抬头看着天空,估算了一下大致时辰,忽然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浑身发冷。整个人手抖到没办法正常使用,脚也迟钝到迈不开步子,一个前杵,就腿软的趴在了地上。 眼看着就要被后面跑过来的惊慌失措的老百姓踩踏过去,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拉着崔少愆旋转了几圈后停在了城楼外的河道边。河道周围的灌木丛倒是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埋尸东南,立新城东南,东南属木,木克土,土指的是晋阳城这片土地。什么克木?是金!!!宋兵们想要干什么?!金?指代金的物件有什么?崔少愆急促的抬头寻找着五行中的“金”属性。 当他看着晋阳城内被射满的乱箭时,心里生出了一丝绝望。冶炼的金属指的是箭矢?!那么接下来,火克金!他们要烧城?! 子午交替之时,阴阳转化,正是放火的好时机!崔少愆着急的拉紧身边人的衣袖,紧张的结巴道:“他们要放火!他们要放火,城中还有百姓没有疏散完!怎么办”视线对焦的崔少愆望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中。 !!!!! 望着老者琉璃色的眼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恐惧瞬间袭来! 老者一把捂住崔少愆的嘴巴,防止他尖叫,并摁着他的头趴了下去。 “但叫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崔少愆脑海中只蹦出了这句诗,这句外祖在卷轴上留下的诗,脑袋就被强行摁到了地上。 又要玩完了?临死之前能不能再吐槽一句外祖就是个大骗子!她内心没有邪念啊,前有狼后有虎的,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能立身个狗屁! 崔少愆怨念的睁大双眼,死命的朝前看去。就看到前面的步兵们已经把浇有火油的火把扔了出去。火把顺着高高的抛物线,弧度优美的落在了一间间件的庐舍上 晋阳城内瞬间火焰滚滚,黑色的烟雾直冲天际!城内的庐舍大部分都是木质结构的,很快便燃烧了起来,热浪灼烧着眼睛,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风。 那么好看的雕塑说没就没了那么好看的房子也没了那么漂亮的门楼也烧了起来,上面写有沙河楼三个字的牌匾也冒着火星燃烧了起来,那飘逸洒脱、笔走龙蛇的三个字也快要烧没了 掉下来的牌匾砸到了青石砖的地面上,好似压到了什么。一块燃烧起来的罗帕瞬间消失了个干净。熟悉的身影闪着火光烧进了崔少愆的眼睛中。 那是一个老妪,一个有着慈祥微笑的老妪,一个挣扎着在烈火中逐渐绝望的老妪! 一门之隔处,一个老翁撕心裂肺的想要扑进火场,明明只有一臂之隔,就只有一臂之隔!生与死就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如同那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再也无法跨越 老翁被步兵们一个甩臂扔出了半米远,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而落在城中来不及跑出来的晋阳城百姓,绝望的吼叫声,混合着滚滚的黑烟都变成了无尽的黑。 瞳孔急速放大,烧焦的味道刺激着鼻腔,满眼的黑暗侵蚀着崔少愆的神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跑过去的崔少愆,亦如同那绝望的一臂之隔一样,永远都跨不过去。 崔少愆的结局,和老翁一样最后都在绝望和不甘中,昏死了过去。泪眼婆娑中,崔少愆曾默默地卜过一卦,这迟来的一卦,卦象显示: 今日宜出门, 不宜搬家, 亦 不宜走动。 漫天滚滚的火焰,足足燃烧了两个时辰才熄灭。直到当朝皇帝满意的笑声逐渐消失,步兵和骑兵们都撤离了北沙河楼,老者才松开了蒙着崔少愆的眼睛。 看着被崔少愆死死抓在手中的草纸包,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他低声道:“三次机会,你已用掉其一,好自为之。”察觉到赶过来的人声,似有寻人的征兆。瞥了一眼汾河道湍急的水流,毫不犹豫的将崔少愆扔了下去。 随着一身扑通的落水声,巨大的水花飞溅了起来。随着众人闻声赶来的惊呼声,老者如同砸下去的水花,快速的消失了。 新移居的杨家宅院,看着再次昏倒过去的崔少愆,杨福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床上的崔少愆,阿兰那也轻微的叹了口气。竹苑看着杨延婉微皱的眉头,也跟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刘衣紫坐在床头,手中的银针一针又一针的扎了下去。同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惨,搬个家的功夫都能走丢了。就为了个窝窝头和油糕还跳下水去捞,泡的都发胀了还怎么吃啊。”杨福说着话,突然就不说了。他仔细回想着,并没有苛刻到扣杂役们的口粮啊。 “少愆哥一直紧紧的抓着那个窝窝头和油糕,拿都拿不下来。”竹苑不理解的疑问着。 “真是多灾多难的,我去庖房给他弄点吃食,等他醒过来好赖可以补补身子。”阿连那看了一眼崔少愆,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旧城被焚烧殆尽了,没跑出来的百姓听说都没有人处理,待会我跟爹爹说说,去把他们都埋了去。”杨延婉哽咽着突然就泣不成声了。 “姑娘,我打听到移居新城的百姓们,等赤佬们走后,自发的去给逝去的邻居和亲人们埋了的,都是悄悄进行的。”竹苑泪眼汪汪的看着杨延婉,也跟着哭了起来。 听着走掉的杨延婉主仆也没了声响,刘衣紫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叹口气,闭起了双眼,接着一段中古汉语的语调从她口中发了出来,细听竟像是祝由之术。 第二十二章 汴京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昏睡着的崔少愆身上,阳光下,榻上躺着的少年睫毛轻颤,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端着粥坐下来的刘衣紫,崔少愆平静的道: “衣紫,我忽然有点饿了”肚子配合的发出一声咕的声音,崔少愆抬起手来。看着被她抓在手里,已经变形了的草纸包,油渍水渍都混在了一块儿。 醒过来的崔少愆,一句话都不再说,拿手慢慢地撕着泡发胀的草纸,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撕扯着。直到最后,见撕不下来后,索性就着毛毛糙糙的草纸,将那快要糊成一坨的窝窝头和油糕,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吃到一半,噎的实在难受,还喝了口水,执着的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咽了下去。 刘衣紫默默地在她身边看着,也不说话。鼓鼓的腮帮子,不停地咀嚼着。直到崔少愆整个人就着眼泪将食物都吞下去后,才默默的递上了一碗煮好的红枣粥。 一进门就看到艰难地吞着冷硬油糕的崔少愆,阿连那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听杨伯说少愆特别地爱惜食物,她还不太在意,可是直到她亲眼看见了,才震撼于杨伯口中的珍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容词。她一定要跟夫人好好地说道说道,相信节约的夫人也会很喜欢少愆的。 “阿愆,油糕又冷又硬不好消化,你要想吃,到时候让家厨们给你做一顿就好。” “谢谢连那姐。肚子实在是饿,等不及就先将就着吃了。”崔少愆顿了顿,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收缩了下,继续道:“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叨扰大家,实在抱歉。少愆今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大家。” “好啊,你可要说话作数。衣紫,你可听到了啊,阿愆说要护好我们呢”阿连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对了,听将军的意思,我们还要在新城中呆个几天才会出发去汴京,到时候还要再收拾一回,大家又有的忙了。”阿连那想到要再一次的打包这些常用物件,头大的皱了皱眉头。 “嗯,连那姐,衣紫已经做好了随时要走的准备,这次一定仔细看紧兄长,不掉队的回汴京。”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崔少愆,刘衣紫这次倒是认真的回应道。 昏倒的崔少愆,坍塌的晋阳旧城,冷漠的人性,消失的老者,冰冷刺骨的河水崔少愆仿佛忘了那个市井妇人,也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每天就跟着杨延婉待在练武场,从早到黑,再从曙光初现到夜幕降临。不曾间断。 崔少愆偶尔也会得到杨延玉和杨延昭的指点,闲暇时还会跟着他们一起研究兵法,当然崔少愆这种半吊子的水平,只能不断地恶补,不断地学习,在大量的基础知识上下功夫,等待着量的不断积累,好达到质的快速精进。 听闻宋军此次攻下北汉后,要直取幽蓟十六州,东至镇州后,各路大军集结,从镇州直接北上攻伐契丹。而杨家众人则要南下去汴京。大将军忙到不可开交,几乎连面都见不上。 崔少愆肆意挥洒着汗水,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颤抖到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的力气继续下去为止。不曾停歇过。 “你要想跳的高一点,就要将内力灌输在涌泉穴那里!就是你说的炁,要气沉丹田!男女不一样,你要守着下丹田,而我就要守着中丹田,用涌泉穴的位置发力。让气由下而上顺着手臂缠在长枪上,狠狠地将长枪快速地甩出去,对!就是这样!” 杨延婉看着将一把长枪虎虎生风甩过来的崔少愆,满意地点点头。 “总算没白教你,就是这样,威力要是再大点就更好了!不过你能照猫画虎做下来还算不错了!”杨延婉单手拿着鸦项枪借力卸力,轻轻一挑,崔少愆就顺着鸦项枪的力道,踉踉跄跄的冲了出去。差点栽倒在青砖地面上。 勉强稳住了不受控的长枪,崔少愆回头,气喘吁吁地回道:“姑娘的力气为何那么大?我为甚连长枪拿起来都费力。” 看着还没有长枪高的崔少愆,杨延婉翻了翻白眼,委婉的道: “除了气不足,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身高不够?等你适应一段时日,你还是练剑为好。肉搏的话剑当之无愧的首选。不过战场上,杀敌更广更灵活的是长枪,打击力度最狠的是大刀,所以我们杨家主攻的就是长枪,你一个门客最多出出脑子,有个自保能力不拖累大家就可以了。” “姑娘说的是。”崔少愆隐去一闪而过的思绪,垂眸道。 “长鞭的话你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轻巧灵便,远攻长鞭;锋利便携,近攻宝剑。”杨延婉想了想提议道。 “姑娘,明早我们就要出发去汴京了,还是早做准备为好吧?夫人说了让奴婢过来催促一下。” 竹苑看着最近一直耗在练武场的两人,兵器你来我往的招呼着。话说完就快速的后退了五步远。刀枪不长眼,看他们那架势,万一不小心误伤到她,多不值当啊。 本想要帅气的收尾,也学杨延婉那样单手转几圈,然后酷酷地将长枪立在地上,结果长枪还没有甩起来,上面的红缨就掉落了下来了。刚好被遮挡住视线的崔少愆,脚下一个不稳,连人带枪就朝前杵了过去。 木质的长枪应声而断。断掉的一截好前不巧的就落在了竹苑的脚跟前。竹苑一个她就知道的眼神,又后退了两步远。 崔少愆无所谓的爬起来,拍了拍葛布袍上的土,冲着杨延婉主仆二人呲牙一笑,丝毫尴尬的神情都没有。 “姑娘你们先走吧,夫人估摸着是有什么体己话要与姑娘说,少愆想呆在这里琢磨琢磨再走。” “想的挺美,你是不需要做活是吧?!来这里的时候福伯跟我说了,让你赶紧去前厅搬东西。”竹苑看着手中没了武器的两人,嗓门立刻大了起来。 “福伯还说了,让我一定要提醒你一嘴,你现在还只是个客作儿,得赚取银子赎回你们兄妹俩后方可另作他想,不能仗着有姑娘在就恃宠而骄!” 竹苑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福伯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予了崔少愆听。顺便还悄悄地观察了下她家姑娘的反应,尤其在说到“恃宠而骄”这四个字的时候。 悄悄地捏紧了袖口袋,崔少愆厚着脸皮打哈哈,“竹苑妹妹说的是,少愆这就过去。以后姑娘有什么使唤少愆的地方,仆随叫随到!” 看着跑远的崔少愆,杨延婉蹙起了眉头。 “恃宠而骄?!福伯说的?” “姑娘介意了?最后一句是奴婢自己加的。福伯说的其实是袒护。可奴婢明明就看到姑娘一直在惯着他!”竹苑低声的喃喃着,腮帮子鼓起老高,言语中的幽怨藏也藏不住。 杨延婉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竹苑的额头,捎带着把竹苑头上的珠花扶正,安慰的道: “姑娘我对他,很大一部分都是愧疚。我们竹苑最好了,咱们一起长大的,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我最偏袒谁啊。从今以后我只惯着你。可好?” “好呀!姑娘说话得作数。” 满意的点点头,竹苑兴高采烈地憧憬起了以后的生活。 “姑娘,去汴京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游于肆了?” “应该。” “那我们回汴京需要多久啊?好想快点过去。” “得问爹爹和大哥他们了,娘亲真的让你过来找我了?” “夫人确实那样说的。” “那我们可要快些过去了。” 主仆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游廊尽头处。 练武场的阴影处,一个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找寻而来的刘衣紫。明显多余的她,只能慌不择路的躲起来,安静的等待着。 武场正中央,裂成两截的长枪毫不犹豫的接受着阳光的馈赠,就连那不规则的断裂口都好似被抚平了一般。 似是想到了什么,刘衣紫莞尔一笑,释然着抬头沐浴着阳光,同样被阳光温暖到的刘衣紫,表情淡然的看着游廊尽头,直到完全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才抬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入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真的是一千里地,纯靠步行。骑兵们的速度,日夜兼程估摸着也得走一礼拜。紧跟着马车徒步而行的崔少愆,随着迁移的队伍足足走了半个月! 四海升平的汴州城,不愧为国都。清明上河图照进现实也不过如此吧。看着护城河后耸立在那儿的巍峨城墙,昔日的太原旧城,仿佛影子一般浮现在了崔少愆的脑海中。 坍塌的晋阳古城,真的就只能如同影子一般,倒了就倒了。仅与新城重叠在一起刹那,就永远的成为了历史。再也耸立不起来了亦犹如逝去的亡魂,消逝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人生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你不知道明天会去往哪里。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想象不到也看不到!如何选择,做些什么,全部都在一念之间。只能无助又坚毅的寻着一个目标走下去,不断地走,却不敢停。 而眼下,崔少愆选定的目标只有一个:躺平!让她颤抖的腿可以尽情的休息。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什么鸟语花香,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还是八街九陌,统统都与她无关! 拖着疲惫的犹如灌满了铅的双腿,崔少愆心里不断地更新着她的中华国粹词库。大宋朝官员普遍赁房而居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北宋官员都很穷,房子普遍都是租的!而且朝廷官舍有限,概不提供官员上任是要租房子住的! 为什么会不断更新国粹呢?因为城中心的位置租不到房子!都住满了!!还要走很远!!!宫城、里城和外城三城环套的的汴京城,就算是里城也还要走很久。所以,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大洗牌,就要打仗?就要烧城?!自作孽么这不是,怪不得四处搜刮,到处抢,真的是活该他们穷! 那么杨家不坐船而走陆路的原因也是因为穷耿耿于怀她就只值1000块钱的崔少愆,心里总算平衡了些。揣紧了兜里仅有的银子,跟着马车进入了城中。当真是十里不同音啊,看着操持着本地口音的官兵盘查着路引,崔少愆心里直打鼓。 杂役身份的路引;原身在汴京做官的爹;再上战场的将军;一众被当成人质扣留在汴京的杨家家眷;简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汴河上,袅袅的琴音飘入耳,到处都是商船与画舸。分不清琴音具体是从哪艘船上飘出来的,反正听着还挺好听就是了。古色古韵的建筑,恬静淡雅的山水,郎朗的清风,嘈杂涌动的人声,合着悠扬的琴音,谱出了一首太平盛世的腔调。 扭头看到刘衣紫认真聆听着琴音,偶尔还会蹙下眉头,连马车都迟迟未上,很是奇怪。估摸着还有好一段路要走的崔少愆,磨蹭的后退到她身边。 “衣紫。难不成你还能听音识弦?与琴师共鸣?” 紧皱着眉头,刘衣紫不解的道: “好生奇怪的谱子。让人有些心绪不宁。” “怎么听出来的?不就是首曲子么?这么多人都听着呢。大家都没有觉得不舒服啊。”崔少愆彻底来了兴趣。 “琴瑟乐心,琴弦的宫商羽徽角五音与人的五脏相对应,本就是为了调和五脏用以治病,疏通情志的。可是这首曲子虽说不至于逆着五脏六腑,但是听久了,亦会让人身体抱恙。” “区区琴音还能调动五脏治病?当真神奇!”匆忙捂住自己耳朵的崔少愆,双臂支楞起来,左摇右晃的走着路,和出来溜街的二傻子如出一辙。 撩开马车帷裳一角,崔少愆那“纯质”到自成一派的憨傻风格让杨延婉简直没眼看。 “少愆哥,姑娘让你去买点儿这汴京城中的糕点带给她尝尝。”竹苑脆生生的一嗓子让马车旁的两兄妹都侧头看向了她。 “姑娘,不若由衣紫代替兄长前去吧。兄长纯质到,连新宅位置都不甚知晓。以防他耽误了时辰。”刘衣紫顺手拉下了崔少愆的双臂,对着马车帷裳后的杨延婉道。 念及崔少愆短短几日的辉煌过往,刘衣紫不得不斟酌着提议,主动揽责。要刚来这汴京城,就徒惹出是非,那她们两个就别想安稳度日了。她也实在不愿再给崔少愆扎针了。哭哭啼啼的,麻烦! 一个纯质就把崔少愆盖棺定论了。看了一眼到处惹麻烦的事精,杨延婉彻底打消了心里的念头。丢脸就丢脸吧,不看就好。总好过到处招惹是非。 接过荷包,刘衣紫朝着热闹的市集走了过去。而杨家的马车亦沿着城中的驿道,向着新家的方向驶去。 第一次见识到规模如此宏大的都城,刘衣紫即便再克制,还是被晃花了眼睛。回忆起十几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涯,繁华的景象与内心的荒悚格格不入。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般广阔。拘泥于一方狭小天地中的记忆片段,见缝插针的狂涌而出,不断嘲讽着她的无知与浅薄。 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了还没有一刻钟,天空乌压压的一片,仿佛要砸下来一般。片刻间就堆积在一起的乌云,轰隆隆的雷鸣声,混着沙沙的风声,席卷着雨水倾泻而下。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电闪雷鸣。随着刘衣紫她们的到来,老天爷仿佛都在同情着她们的遭遇,陪着她们一起哭泣。滂沱的大雨就像是特意送给她们的接风洗尘宴,带着他们一起洗尽浮华,重新出发。 刘衣紫看着前方距离最近的宪牌,快速的跑到那由椽子构成的雨檐下,躲起了雨。 告示牌上贴了四张白色的榜纸,上面还盖了几处红色的章印,只见上面拿毛笔字写着: 十一月庚午,命诸州大索知天文术数人送阙下,匿者论死 丙子,诏禁天文卜相等书,私习者斩 乙酉朔,贝州清河民田祚十世同居,诏旌其门闾,复其家 戊戌,金乡县民李光袭十世同居,诏旌其门 告示栏最下方还有一张很大的白色榜纸,被遮挡的看不到几行字,只隐约露出了“戊申隐不以闻,坐及期功以上”这几个字。 第二十四章 定情信物 这告示时间跨度挺长,就算是看纸张的泛黄程度也能看出间隔两年多快三年了,十世同堂,诏令表彰匿者论死;私习者斩;隐瞒不报,期功以上亲属按连坐治罪 刘衣紫盯着坐及这两个字,反复的斟酌着。一人有罪,全家连坐,亲人定会心存怨恨吧,最起码她就做不到。不拖累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最好的。 百无聊赖的盯着眼前的榜纸,等待着雨声停歇。突兀的一片阴影遮挡住了眼帘。眼前的白色榜纸上也出现了一片圆弧状的黑影。 诧异地回头,刘衣紫就看到了一个撑着伞的妇人站到了她的身前。比她年长,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一双恬静的眸子正温柔的望了过来。 妇人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温声询问道: “小娘子可是没有带伞,不介意的话同我一起结伴前行可好?刚好我也要去这内城的。” “我本是想出来买些糕点零嘴的,不巧就赶上了大雨,只得避雨到此。恐耽搁了时辰,确是想叨扰娘子的,就怕不顺路。” “倒是无碍,前边汴河旁就有一家陈记,她家的糕点很好吃。蜜糕、枣糕和栗糕都很不错。” “那就麻烦娘子了,我看着娘子比我年长些,可否唤娘子一声姐姐?” “我都到半老徐娘的年纪了,比不得你们这些豆蔻年华的小娘子,你若想唤便唤吧,我爱听。”年轻的妇人,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忽然就笑出了声。温婉动听的笑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两人同撑一把伞,挨得极近。刘衣紫侧着头就能看到妇人脸上的梨涡,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 “姐姐性子随和,衣紫喜欢。以后还能找姐姐一起游于肆、赏花灯不?” “当然。我今日本是烦闷想出来走走,碰上妹妹,心境倒是开阔不少,我们这样也算是一种缘分。你看,前面的那家糕点铺就是我说的陈记糕点了。” 妇人抬手指了指汴河旁边的一家糕点铺子,上面的幌子随风飞扬,旗帜上的陈记二字遒劲有力,笔精墨妙,很是有筋骨。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因着下雨,店门口并没有食客,妇人倒是毫不客气的拉着刘衣紫走了进去。 “小莲幽,店里还有多少糕点,将蜜糕、枣糕和栗糕都各包一份给我。”店铺里的小姑娘看到妇人,惊喜的神情溢于言表。 “夫人,奴婢正准备找您呢,主子刚来过铺子里一趟。走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丫鬟着急的想要再多说几句主家的好话,就看到对面的夫人皱起了眉头。 讪讪的收敛了兴奋劲,小丫鬟老老实实的打包起了糕点。 拿着打包好的糕点,看着自从陈记铺子出来以后,就有些郁郁寡欢的妇人,刘衣紫试探的开口: “可是他们惹姐姐不高兴了?” “没有,对我挺好的。”石静婉压抑着快要哭了的腔调,闷闷的回道。 “可姐姐明明就是不高兴。” “可能下雨的缘故吧,心绪又有些烦闷了。衣紫怎么还不进去,别再受了风寒。” “我看着姐姐走,这样我放心。”刘衣紫此刻有些执拗的道。 “好,下次妹妹得空,记得来寻姐姐玩。”石静婉微笑的回了一句后,转身撑着伞朝着前方的巷子口走去。只是无论刘衣紫怎么看,都只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身躯。 直到石静婉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雨中,准备转身回宅院的刘衣紫,看到姐姐刚刚走过的地方,似有什么物件掉了下去。 冒着雨拾起那个物件,细看竟是一支发钗。刘衣紫将发钗拽在手中,寻思着下次再见到姐姐时,定要还给她。 “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刘衣紫一跳,回过头,就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崔少愆正好整以暇的看了过来。 “这种桥段我见多了,钗子上肯定还刻着些什么字吧,什么终身不移其志之类的。海誓山盟,不负相思,结果就是漂亮的小娘子终日以泪洗面。”崔少愆不屑的撇撇嘴,顺手将另一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接过伞,刘衣紫沉默的没有言语。显然她也认可了这种说辞。崔少愆见刘衣紫一直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索性将撑开的伞直接移到了她的头顶上方,抓起她的衣袖就朝宅院内走去。 “你说咱来的巧不巧,刚来就下大雨,遇水则发啊!衣紫,你说咱两是不是很快就能搞到赎身的钱,然后痛痛快快的体验一把日进斗金的乐趣!”崔少愆憧憬着自由的未来,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 察觉到忽然浑身僵硬起来的刘衣紫,崔少愆疑惑的道: “不喜欢?这汴州城这么大,十两银子而已,我们两个人一共就二十两银子,你要相信我,我铁定能把赎身的银子挣回来!” “那之后呢?” “还真没有想过,对了,之前那幅卷轴你难道就不好奇?” “”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要淋雨的就是我了,还有要不是你出手医治,我可能就不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眼前,所以想把这个送给你。” 崔少愆说罢从袖口袋中掏出了一枚玉佩,简简单单的平安扣,连带着还扯出了什么东西,掉到了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是什么?”刘衣紫看着地上雕刻精美的物件,再看看崔少愆手中寒酸的平安扣,拿眼神询问着。 “这个啊,咱两之前蹲大牢你还记得吧,就那个灵位牌。雕刻倒是真好看,就是太渗人了,想抽空把这个埋了去。”崔少愆说着蹲下身捡起了那块骨头,拿到了刘衣紫的跟前。 “可以把这个给我么?多少也算是有些缘分”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伤感,崔少愆看着情绪低落的刘衣紫,毫不犹豫的把骨头递了过去,还捎带着把那廉价的平安扣放在了骨头上边。 “骨头是骨头,但是这个平安扣你一定要收下,我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崔少愆厚着脸皮,倒是没有任何的尴尬,临了又加了一句: “就算是打赌,也是我的心意。” “好。”伸出手将一把递过来的东西全部接住。刘衣紫沉默着将平安扣挂在了脖子上。 看着崔少愆走回了她的倒座房,刘衣紫停下了脚步。摊开手掌,摩挲着手中的骨头,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抓紧手中的点心,刘衣紫默默地朝着后罩房的位置走去。雨水滴落在屋檐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一道孤寂的背影撑着油纸伞缓缓地朝雨中走去,与巷子口失魂落魄的妇人如出一辙。 第二十五章 惨绿少年 汴州城河畔,一艘画舫内,一曲琴音悠扬深远的传了出来,一身穿珠白色鹤氅的男子,双手拨弄着琴弦,嘴角扯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舫斋内香烟缭绕,两张月牙桌拼接而成的书案上,放有一个圆形的托盘。托盘上,三足而立、下雕莲花上刻凤鸟衔环样式的铜制香炉,缕缕的青烟正从炉膛上向外扩散开来。 一身青绿色衣袍的青年,正不紧不慢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盏。茶盏中两块精雕细琢的,如棋子般大小的骨头,正不断地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 “不换?”漫不经心的将两块骨头摩擦摇晃出掷骰子的架势,叮铃咣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青年好脾气的再次发问道。 琴音骤停。 随着一根琴弦崩断,一枚琴轸快速的飞了出来。直冲青年面门而去。 不慌不忙的偏头躲过,茶盏中的摩擦声骤歇。 不待青年有所缓和,随着啪啪啪啪的四声,剩下的几根琴轸齐发,皆冲着青年的致命穴道攻了过来。青年左手撑着交椅借力后退,右手一个回旋,将手中的茶盏向上高高的抛了出去。 对面紧随而来的两个雁足,一个直冲青年印堂,一个冲着人迎穴快速飞射了过来。青年抬头后仰,腰部用劲,顺势一个后空翻轻松躲过,稳稳地站在地了上。期间借着后空翻的档口,即将下落的茶盏又被他一脚垂直的踢了上去。 青绿色的长袍猎猎作响。青年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再次掉落下来的茶盏,两块骨头碰撞的清脆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而对面的古琴,五根弦皆断,随着最后两个雁足的飞出,整个古琴没有了支撑,啪的一声砸在了琴桌上。 “啧啧啧啧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青年说完,又稳稳当当、四平八稳的坐在了之前的交椅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琴桌上,古琴就像没有了根骨一般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架着琴弦的岳山上被拉出了五道很深的口子。尽数断裂的琴弦相互缠绕在了一起,似是互相倾诉着那说不尽的埋怨与哀伤 身穿鹤氅的男子,一甩大袖,凤鸟衔环样式的铜制香炉头身分离,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未燃尽的香烟好似眼泪一般,不甘心的逐渐熄灭了去。 根本打不过!男子内心不断咆哮着,克制着想要扣起凤舌,将古琴直接砸过去的冲动,不断地握紧了拳头。 “既是没用的东西,不若”青年嘴角轻勾,单手将两块骨头取了出来,收在手心,五指逐渐用力,将手中的骨头捏成了碎末。 身着鹤氅的男子显然是动了怒,就连身上的衣衫都一抖一抖的,怒气冲冲的向着青年吼了过来:“淸临渊!你怎敢?!” “坊主息怒,既然知道此物的重要性,清某定不会随意毁坏的,开个玩笑罢了。”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真不知祈雨石是甚!”继续抖动的衣衫。 “看样子这次又要谈崩了。哎交椅不错。”淸临渊夸张的长叹一口气,一甩衣袍,转身就朝厢房外走了出去。 看似随意的步伐,细看就会发现,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阵法中一般,全部都有迹可循。 “到底谁教他的?!他怎么会七星阵?!”身着鹤氅的男子额前青筋直跳,显然被气到不轻。 “天枢,天璇,天玑!天子泣到底还有没有消息?还没有查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个优伶,清一色的牛耳幞头,卢存领有刹那的恍惚。怒上心头的火气一瞬间被灭了个干净,重新姿态优雅的坐在放有古琴的案桌前,他冷静的吩咐道: “玉衡,你再去找把新的瑶琴过来。天权、开阳那边有消息了你要即刻通知我!” 顿了顿,卢存领看着继续跪成一排的伶人们,语气缓和的道: “摇光今日起撤销在七星坊的位置,由新的摇光代替。你们都下去吧!” 卢存领将报废的古琴翻了个面,伸手在龙池内部掰了一下卡扣,整个古琴的背板就脱落了下来,一把木羽箭呈现在了案桌上。 “雪其躁气,释其竞心师傅”卢存领一手压着太阳穴,一手拿着弓箭,低声喃喃着,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 汴京河畔,一座十三层高的木塔上,青绿色的衣袍立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虹桥,湍急而下的水流,装饰华丽的画舫风起,一枚柳叶落下。一双漆黑色的眼眸顺着柳叶定定的看向了汴京城的西侧,久久不能回神。 “姑娘,这汴京城中可真是嗯对了,繁花似锦!就是这个词。少愆哥有说过这个词!有好多奴婢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呢!”竹苑蹦蹦跳跳的简直开了眼,这里走走那里瞧瞧的,忙得不可开交。 “竹苑你啊,可真是明天娘亲要去相国寺祈福,我们也帮着备些贡品和香烛吧。” “连那姐该备的都备好了,寺庙里还有斋饭,姑娘可是要奴婢备点吃食?给姑娘带在路上吃?” “也好,那咱们就随处看看。” “对了,竹苑,你最宝贝的平安扣怎么不见你戴着了?今早我就瞧见了,刚出门的时候,我还又确认了一回。” “这个啊,提起来奴婢就来气!姑娘你是不知道,少愆哥缠着我跟他打赌,结果奴婢输了,回头第二日就看到奴婢的平安扣出现在了衣紫妹妹的脖子上,还特意换了个挂绳!”竹苑气呼呼的,越说越来气。 杨延婉噗嗤一声就笑了,看着好气又好笑的竹苑,安抚的道:“那就再买个新的,要还不够,从我首饰盒子里任你挑一件也行。” “姑娘待奴婢可真好。” 竹苑感激的看着杨延婉,伸手帮着她提了提裙子。 今日上街,竹苑奉夫人的意思,特意挑选出来的这套衣裙。杏黄色的直领对襟短夹衫,揉蓝色的两片式旋裙,穿在姑娘身上很是好看,但对姑娘来说就有些不方便了。 看着杨延婉敛色屏气的走着路,竹苑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立在木塔上的淸临渊,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抹倩影,眸光微动,心下便有了主意。 第二十六章 相国寺 京畿里最大的寺院当属相国寺。将军夫人携众女眷一大早就准备妥贴,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应是要给战场上的将军及杨延昭还有杨延玉祈福。 提前半个时辰的紧张筹备,总算是看着一众女眷都上了马车。崔少愆看着离开的马车,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这后宅中,她都不知道杨延婉还有五个嫂嫂呢!原来只有嫡长子才会和父母同住,其余的凡成家都会被分出去。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 因着在晋阳城中只看到过将军的长子和四子,还以为其他都不在了,结果人家好好的呢,留在将军身边的只是要上战场的,仅此而已。 出个门就不能轻装上阵么,看这架势知道的是抢头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去郊游呢。崔少愆心里默默的吐着槽。一回头就看到杨福站在他背后,正寻思着些什么。 “福伯,还有什么差事要办?” “这种热闹你平时不是最爱往前凑,为何今日不去。” “少愆祖辈开始就一直尊崇道家传统,于情于理去相国寺不合适。” “也罢,来这汴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刚好你随我去置备些杂役丫鬟和院子去。” “福伯,这些人可是官方盖章的合规卖身契?” “你以为呢,不然还去抢?”杨福瞪了一眼崔少愆,转身就朝着汴京城内的人口市场走去。 这是官方承认的!心里默默重复了三遍,崔少愆默叹一口气,快步的跟了上去。 离牙行巷口还有一段距离,崔少愆远远地就看到了一抹黄。那被一圈人围的水泄不通中的一抹黄。那头戴道冠,身穿交领斜襟黄道袍,脚踏草鞋的正儿八经的道士。 按耐住涌上心头的好奇心,崔少愆跟着福伯目不斜视的朝着牙行走了过去。 “前面的两位请留步。老道掐指一算,若你二人执意前去,恐会有血光之灾。” 看着瞪大眼睛转身就朝道士走过去的杨福,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崔少愆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打定主意只要他们掐起架来,她就跑。 “不知先生可有化解之法?”杨福满脸堆笑的挤进人群中,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让崔少愆忍不住直翻白眼,感情管家还挺迷信啊,心中的槽还没有吐痛快,就感觉身后如芒在背。 “前方的小友,何不过来测个字,也好一块趋吉避凶。”了然的转过身,同样笑眯眯的挤进人群,心中笃定这肯定是个骗子的崔少愆,打算好好地会会他。既然撞到她的对口专业上,那她就要好好地跟这个老道谈谈何为道了。 “愆?”看着崔少愆奋笔疾书写出来的歪歪扭捏的愆字,杨福忽然相信这小子真的没有受过学了。 “衍压心,衍行中水,小友恐要提防水满而溢,不过未尝不是好事。水入心为沁,渗透小友若谋事,三思而行,谋定后动,定可成事。”老道士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道。 “先生为何不说全,只讲好的,不讲坏的?不巧,小子对此字还有不同的解释。”崔少愆收敛了游戏之心,试探的问道。 “哦?但说无妨,”老道不紧不慢的继续缕着胡子,眸中精光微闪。 “赎罪。衍乃祖父之名,压在我心难道不是?” “小友有一颗慈悲之心啊,可惜了,可惜了。”老道士说完这句就不说了,拿眼神催促着崔少愆赶紧问。 杨福看着不上道的崔少愆,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他一把,陪笑着道: “还请先生赐教,只是这测字有何用处,不知和我俩的血光之灾有何关联啊?” “行中水满,溢入心,别人心中皆是血气,而我心中皆是水气。敢问先生可否这样解释?” “当真有趣,小友可是学过这卜筮之术?” “不才,略知一二而已。”看着张口就来的崔少愆,杨福恨不得拿手冲着崔少愆的后脖颈抽他一耳瓜子。添乱么这不是,还得赶紧去牙行呢,寻这破解之法才是当紧。 “看样子今天这卦卜不得了,该收摊了。”老道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遣散人群潇洒的走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看着杨福将道长给的唯一一张符纸紧紧地收在贴身的荷包里,且羡且妒的散了开来。 如何选择都在心,这是告诉她要随心而为她一个鱼肉居然还有选择权?选择让别人清蒸还是红烧么?崔少愆郁闷的腹诽着。带着好奇跟着杨福走进了牙行。 相国寺,刘衣紫跟着杨家一众女眷祈福礼佛完毕,又跟着在法堂里听大师们诵经。端正姿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怠慢了杨家的各个夫人们。 感觉有道似有似无的视线在打量着她,刘衣紫抬头望了过去。瞬间僵直的身体出卖了她。 惊恐的低下头,看着杨延婉带着竹苑正要偷溜出去,刘衣紫毫不犹豫的起身跟了出去。 看着杨延婉她们似是想要把祈福带挂在龙柏树上许愿,快步追出去的刘衣紫正犹豫着,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手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让我好找啊,廿九!”一个身穿天水碧色褙子的女子蓦然出现在了刘衣紫的眼前。 “怎么,低着头作甚,大牢里打翻我药瓶的不就是你!处处和我作对,你倒是逃出去了,这官妓却得由我来做,你当如何赔偿我?!”伴着话音,女子咄咄逼人的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看着快速伸出手,接住她的手臂,抬起头来的刘衣紫,女子气焰更甚。挣扎着要摆脱刘衣紫的束缚,再次扇她一个巴掌时,穴位上就被扎了好几针。 忽然不能动弹的女子,嘴上仍不饶的道: “廿九,你以为你逃得掉么,祝由者,符咒禁制,向天请愿,倘若背弃,你就等着被反噬吧。大巫让你即刻回去,好好地巫医不做,去给人当个丫鬟,你可真出息!” “总比当个官妓强。” “你是在骂我下九流么?!廿九!”女子显然被戳到痛处,眼睛发红,嘴里就要吟唱着些什么,就被刘衣紫点中了耳门穴昏了过去。 如若崔少愆跟着来,就会惊讶的发现,眼前昏睡过去的女子与大牢里那梳着双平髻的少女一模一样。 第二十七章 再见 看着陷入昏迷中的女子,刘衣紫惶惶不安的来回踱步。 干脆把她埋了,干净利落的一刀切断,是她将女子拍晕前的全部想法。被人发现她在汴京,会怎样答案不言而喻。可是看着女子昏迷的脸庞,刘衣紫犹豫了 “衣紫,你也偷偷溜出来了?我以为你不会觉得烦呢”一只手臂拍在了刘衣紫的肩膀上。 “我看姑娘出来,便想着跟上来瞧瞧,结果慢了一步,将姑娘跟丢了。”刘衣紫转过身垂着眼眸说道。 “无碍,这不找到你了,我刚把祈福带系好了,衣紫你要不要也去求个平安?” “好,衣紫却之不恭了。”刘衣紫迈着平稳的步伐跟着杨延婉朝前走去。余光扫一眼那僻静的角落,又垂眸跟了上去。 龙柏树前,竹苑还在那里写着些什么,看到迎面走来的二人,兴奋地挥了挥手。 “姑娘,我的祈福带写好了,姑娘能帮我系上去不?要跟姑娘系的一样高。” 刘衣紫抬头看着龙柏树的最高处,诧异的望向了杨延婉。 “衣紫,你也快写,你们两个的祈福带都由我来系。待会你就知道我是怎么系上去的了。”杨延婉狡黠的一笑,神秘兮兮的样子吊足了刘衣紫的胃口。 待看到杨延婉将祈福带两端绑上铜板,冲着龙柏树轻轻一抛,两条丝带缠着树枝绕了两圈,就柔顺地垂下来后,竹苑就差拍手叫好了。 “衣紫妹妹,祈福带两边垂下来的长度都一样,姑娘厉害吧!” “当得起英姿飒爽。” “是吧,我就说姑娘很厉害的!不过衣紫妹妹,你和少愆哥怎么总能说出好多我没听过的文绉绉的话来啊。可以读书真好啊。”竹苑勾了勾食指,闷闷的道。 “姑娘我那里话本子那么多,也没见你读过。怎么今儿个打算看了?”杨延婉弹了竹苑一个脑瓜崩,微笑着拉着刘衣紫朝法堂走去。 “姑娘我回去真的读,走慢点呀!”竹苑小跑的追了上去。 三人路过藏经阁时,看到有几个丫鬟打扮的婢女似正在找寻着什么人。断断续续地,只听到几句类似主子宠妾之类的话。 刘衣紫垂眸静静地听着,跟着杨延婉主仆进入了法堂。静待着用完斋饭后,跟随杨家女眷们返回汴京的新宅。 崔少愆跟着杨福迈步走进牙行,绕过门口立着的遮羞板,就看到一排高高的柜台,被木架子隔成了好几间独立的小房间。 木架子和柜台空出一个仅容单人半个身子通过的窗口。应该是办理手续的地方。每个房间窗口处都有一个伙计在那里守着。 柜台前方,好几张条桌拼接在了一起。上面摆满了很多的纸张,分门别类的好似还有画像! 店内一个伙计看到杨福进来,殷切的上前打听着他们的需求。用途,姿色,手艺全部打听清楚后,带着他们走到了条桌前。 崔少愆看着那些分门别类的纸张,有黄麻纸、绵纸,居然还有罗纹纸!而那些画像的用纸显然就是最贵的罗纹纸。 最后边的条桌上,还有几张盖着官印的卖身契样板。条桌尽头处半米远的地方,还有一层通往二楼的台阶。 真特么讲究!崔少愆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震惊,这排场哪是买卖人口啊,这特么说是品茶也不为过吧。这该死的优雅!不得不佩服老祖宗是真的会玩。 跟着福伯上了二楼,崔少愆伸着左手,面南。果然客人在东边落座,而卑微的西侧就是那些女婢和院子们呆的地方了。 看着走进来的最后一批院子,崔少愆乖巧的坐在角落里,老实在在的喝着茶,口中的茶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去,就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 一口茶汤喷了出来。 克制着想要跳起来的冲动,崔少愆双手哆嗦的抓紧杨福的衣袖,生怕杨福会突然选择那个老者。 紧张的看着杨福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很显然没有想要挑选的院子,提着的气还没松下去,那老者就开了口: “小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曾负责过两个天工库房,看着宅老为人和善,斗胆想要毛遂自荐。” 苍老的声音一出,崔少愆吓到立刻跳了出来。紧紧的抓着杨福的衣袖,不赞同的提议道: “福伯,这个太老了,咱杨家不是给他养老的地方。咱们是挑院子,要干活的,他会算个账能干啥啊,咱们要得是年轻力壮的。” 斜了一眼崔少愆,杨福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崔少愆,倒是年轻,可他能干个啥啊,搬上马石还是搞破坏拆毛笔架啊。 “福伯你账房管的可好了,咱不需要第二个。”这声马屁让杨福很是受用。 “小的很便宜,不值几个钱。6两银子足矣。” “确是划算。”崔少愆着的急看向伙计,怎么不骂这个老头啊,动手也行啊!价格越贵越好,所有的牙子不最希望这样么?这个怎么不管管?! 此时的伙计倒是忙着手中已买的几单丫鬟杂役,在那里写写算算的,压根没往这里瞅。 “不行,五两!太贵了!”这是崔少愆最后的倔强。 “” “” 最后看着以六两银子成交的那张卖身契,崔少愆的牙都快要被她咬碎了。那个叫臣巳水的怎么可能是真名?!百家姓怎么可能有臣这个姓?! 妹妹十五两,臣巳水六两,而她自己只值五两银子?! 一路上都躲着老者三个人距离的崔少愆,又气又胆战心惊的朝着杨家内宅走去。她必须要想点办法离开这个不公平的鬼地方了,暗暗的下定决心,一抬头就又看到了那双回看过来的琉璃色眼睛。 崔少愆瞬间炸毛了,绝对是故意的!果然是为卷轴而来,须寻个地方把卷轴藏匿起来了。越快越好! 回到宅院,崔少愆就觉着肚子疼,看着忽然到访的葵水,崔少愆恨恨的咽下了最后一口不甘心,老道士诚不欺她,果然有血光之灾。只不过是被吓得而已。肚子疼到撕心裂肺的在榻上打滚,崔少愆再无闲心顾忌其他。 陈记糕点,一书生模样的青年,远远地站在汴京河畔,看着里面的妇人一边忙碌着打包好糕点,一边微笑着朝食客说了些什么,温柔的眸子就差溢出水来 第二十八章 陈让 一块“义门传家”的木刻牌匾横嵌于门楣之上,匾额之下,两座石雕的狮子分别立于大门的左右两端,红色的朱门后,一座三进的独门院子,矗立在内城的偏隅一角。 大门前,一身素雅衣袍的刘衣紫将一份拜帖递了过去。门子示意她稍等后就转身朝宅院走去。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双臂挎着浅蓝色披帛的年轻女子,被丫鬟搀扶着跨门而出。头梳云鬟髻,佩戴步摇钗,耳珰、臂钏流光溢彩,白色生绢的编带缠于腰间,一侧挂着佩囊,一侧垂着白玉,脚着翘头履,纤纤作细步的走了出来。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莫名的凄冷感扑面而来。 刘衣紫将这句极为不匹配的诗句,从脑海中甩掉。正要开口,对面的女子反倒先她一步问了出来: “姑娘可是来找母亲的?” “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衣紫今日前来仅想找姐姐叙叙旧,以报当初的一伞之恩。”隐去眼底的诧异,刘衣紫把姐姐两个字咬的极重。 “不巧,母亲今日恰逢不在府中,姑娘不若过几日再来。”女子恬淡的语气,不容人拒绝的神情,矛盾又和谐的出现在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庞上。 “也好,那衣紫过几日再来。叨扰了。”默默地转过身,刘衣紫顺着台阶而下。 可能太敏感了,陈府也好,陈记糕点也罢,那种不和谐的感觉总是催促着她想要过来一探究竟。收紧袖中的发钗,刘衣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义门传家的门匾,朝着杨家走去。 待刘衣紫消失在巷子口,那身裹浅蓝色披帛的女子,精致的脸庞上才隐约浮现出一丝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人我见犹怜。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暑热难熬,别再中暍把身子熬坏了。”女子身边的小丫鬟柔声道。 正要转身的女子,忽然看到不远处,陈让正带着石静婉漫步走来。 立在门口,女子整个人都定住了,直直的盯着那一双人,执拗的不肯离去。 “母亲,靖言哥”女子跨步出门,小跑着上前,双臂绕过陈让的衣袍,挎着他朝陈家走去。 头戴双凤梳的陈让,一身玄色直袍,下穿青布直裤,正温言低语的朝着石静婉说着什么,就被一声靖言哥给打断了。 看着胳膊上多出来的一支纤细手臂,微皱了下眉头,并没有挣脱了去。 “洛儿”石静婉微笑着应道。恬静的看着他们快步朝台阶上走去。 挂在腰间的印章随着陈让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低调内敛,满满的书卷气,让石静婉有一瞬间的恍惚。 “老夫人安好,主子、夫人安好。”小丫鬟立在门边,乖巧的垂眸低声道。 “嗯。”石静婉低低的回应着,跨过门槛,迈步走了进去。与前面的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间距。 小丫鬟看着进去的三人,低叹一声,亦快步跟了进去。 随着门子的关门声骤然响起,陈家门内的风景也被一道关了起来。 刘衣紫一进杨家大门,就看到一个老者正在打扫着院子,应是福伯新买的杂役。看看左侧安静的倒座房,刘衣紫稍一顿步,便朝着后罩房的方向而去。 “衣紫妹妹,这话本子上并没有你和少愆哥说过的文绉绉的句子啊。”竹苑将手边一摞的画本子一一摊开,没看两眼就放弃了。好多的字她并不认识。偶尔的几张插图也都被她翻了个遍。 “那你直接问你少愆哥去啊!”杨延婉自从相国寺回来后就被母亲要求着学习大家闺秀的各种礼仪,过几日还要去递帖子拜访汴京的名门。正不耐烦着呢,听到崔少愆的名字眼前一亮。 “竹苑,你去叫他至练武场,不是说想学枪法么,咱现在就过去跟他比划比划,看看他有没有懈怠。” “姑娘,少愆哥是外男,不太好吧?以前乱世偶有接触还好说,可是自打来了这汴京,所有的规矩都摆在那里呢,除了北方边疆混乱外,眼下整个大宋都得按律令来。”竹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杨延婉,想要打消她家姑娘的念头。 二人看着突然笑出声的刘衣紫,不解的看了过去。 “只是忽然想到些兄长的难堪往事罢了,没忍住,失态了。” “我承诺要教他杨家枪法的。” “可是姑娘,等公子们回来,或者将军回来会教的。”竹苑看着瞪着眼睛明显生气了的杨延婉,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你不去,我去!换好男装,我看谁敢说我?!”杨延婉拿起鸦项枪就朝着倒座房而去。 影壁前,一个老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打扫这片院子已有半个时辰了。崔少愆躲在倒座房里不敢出去。拉着杨言一直在倒座房里问东问西。冷汗不断地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小愆,我要出去干活了,不能如此怠慢。徐哥会生气。”杨言扭过头,一甩手就推开了拉着他衣袖的崔少愆。 杨言干瘦矮小的身体,明明都撑不起来身上的裋褐,偏偏力气却大的惊人。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倒座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了开来。 崔少愆惊恐的抬头,就看到男装的杨延婉,正手握鸦项枪直指着她的面门而来。 看到倒座房里的杨言,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在场的杨延婉,猛地咳嗽了一声,示意杨言赶紧离开。 杨言看着那柄直指崔少愆的长枪,和他那快要哭出来的脸色,对着崔少愆回以一个同情的眼神后,便低着头快步离去。 崔少愆简直像看到救星一般,前一秒还泫然欲泣的脸,下一秒就阳光灿烂。变脸神速到令追过来的竹苑和刘衣紫都没眼看。当然仅是各家嫌弃各家的。 “姑娘可是要少愆陪练,这就来。”正愁没机会找对策的崔少愆打蛇随棍上,跟着杨延婉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在同一处打扫,就没挪过位置的臣巳水,琉璃色的眸子朝着崔少愆的方向,淡淡的瞥了过去。 正要拿起扫把继续扫地,一柄鸦项枪就带着疾风,迅速的直冲他的颈项而来。 第二十九章 将门之后 杨延婉正疾步前行,忽觉老者身形有些眼熟,后退两步,恰巧看到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正朝着崔少愆的方向看了过去。刹那间不好的记忆回归,浑身血液骤凉。 侧头躲过鸦项枪的攻击,顺手将竹制扫把的缝隙冲着鸦项枪挡了过去,反手下压,被压在青砖地面上的鸦项枪,就连抽都抽不出来了。 “” “” “” “” “你居然还敢还手?!”瞬间回神的杨延婉怒气冲冲的道。 “这里是汴京城,右领军卫上将军宅邸!你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手里。”崔少愆尝试着用将军的身份压制他。 “那又如何。”嚣张又苍老的声音从臣巳水口中说出。 “你的卖身契早已被拿到官府盖印,是红契。我们买卖双方都必须遵循听悔原则!三天之内反悔,交易就无效,杨家可以不要你。”崔少愆继续道。 “所以呢,老夫要想留,又有谁敢退。”嚣张跋扈到不可一世的态度。 制止住要召集府内仆役的杨延婉,崔少愆冷静地继续争取着: “三日后,我们再战。我们赢了,你离开。你赢了”崔少愆没把话说完,看着老者秒懂的神情,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拿眼神央求着杨延婉赶快走。 看着离去的崔少愆,老者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察觉到有陌生气息的靠近,老实在在的拿起扫把,继续打扫起了那片干净到纤尘不染的院子。 “姑娘,家里丫鬟杂役一堆,就没见过那么嚣张的老头,为什么不告诉福伯啊?” “” “竹苑妹妹,都怪我,就像咱们之间的赌约一样,也不能拿到明面上对吧。这个也是赌约,愿赌服输嘛。”崔少愆安抚着竹苑道。 “可是他居然敢还手!我还是要去告诉福伯!夫人也行啊。简直是蛮夷作风!” “竹苑,我们三日后就赶他出去,姑娘我就想再练练手,到时候打到他满地爪牙,屁滚尿流!” “姑娘,你就惯着他!为什么又要帮少愆哥兜着啊!他就是恃宠而骄!”竹苑气到跺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少愆,气哼哼的跑走了。 刘衣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后,也朝着竹苑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三日后,汴京郊外,一处隐蔽的空地上。 准备约架的杨延婉提着鸦项枪等在那里。竹苑还是气哼哼的跟着过来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少愆后,蹲在地上谁都不想理。 臣巳水踏着轻功稳稳落在了崔少愆她们面前。双手背后,轻蔑的看着站在对面的杨延婉。冲着崔少愆道: “让一个女娃娃站出来比武!小子,你可真出息!老夫不想陪你们玩了。速战速决。”眼神示意对面的杨延婉赶紧开始。 若安,打不过的时候不要怕,喊出来!喊出来就不怕了。“杨家枪法第一式,龙腾虎跃”杨延婉脑海中爹爹的话,与她吼出来的话,完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杨延婉提着鸦项枪就朝着老者冲了过去。 立西向东,从“开”门起,缠内力于枪上,借着起跳后全身的冲力,快速的将鸦项枪刺了下去。 老者一个腾挪,轻松躲过。 杨延婉立“开”门,右转身面南,退跳至“伤”门,反手又一枪刺了过去。嘴中大声的喊着: “崔少愆你给我看好了,杨家枪法六十四式,第二式,伏虎式。”杨延婉左腿里扣,足尖点地,右腿弓起,头靠右腿边,左拳辅助,右手持枪,借力使力,平刺而出。 “小姑娘气势不错,就是火候差了点儿。”老者脚下似踩着什么步伐,仅轻轻一点,就轻松的闪了过去。 “杨家枪法第十八式,七星落地式!”对面的老者仍旧轻松的一个侧身,一个倒步稳稳地立在了那里。 杨延婉继续吼出剩下的招式,鸦项枪越舞越快,突刺越来越急。招招残影,招招致命!直到最后喊出: “杨家枪法第六十四式,最终式,杀!” 杨延婉双足回勾,一个回马枪,枪头冲着臣巳水后背的大椎穴,狠狠地刺了过去。 “不错,很不错。”说完这句话,臣巳水低头闪过,快速回身,内力缠于指上,仅用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斜向上一抛,纯铁打造的鸦项枪就转着圈,打着晃的飞了出去。 化为残影的杀招瞬间变的软绵绵的,失了劲道。 “若安,枪不能落地,枪落地了,也就输了。”爹爹的声音响彻在杨延婉的脑海里,被不断地放大。 满脑子都是“输了”这两字的杨延婉,绝望的看着即将掉落下去的鸦项枪。那正好砸向了崔少愆方向的鸦项枪。 然而 鸦项枪并没有落地! 凌,跳,跃,闪,腾,转,立。 崔少愆循着记忆,学着臣巳水的步伐,脚下迈着天枢天璇;天枢天权;开阳瑶光等相反的位置,连跨七次倒步。 心中默念着“马步扎稳,不能退缩!稳扎稳打,前进!”双手握枪,涌泉穴发力,缠内力于右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臣巳水的天突穴平刺了过去。 一缕银发缓缓落下 臣巳水的脸上,被鸦项枪划出了一条口子。 “崔氏枪法唯一式:天罡踏步,不死不休!你输了,请你离开。” “哈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臣巳水诧异过后,忽然大笑出声。 “你怎会七星阵?小子,你不可能会!” “崔某人不才,唯一好使的只有这里,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过目不忘。” 崔少愆拿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甩甩手,学着杨延婉的架势,单手握枪,旋转1080°,一个漂亮的回旋,垂直的将鸦项枪插入了土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你要言而有信,说话作数,请离开!” 深深的看了一眼崔少愆,臣巳水几步轻跃,就跳出了他们斗武的那片场地。那轻功简直登峰造极。 显然臣巳水留了一手,对她们手下留情了。 而他苍老的表皮下,那稚嫩的皮肤,并没有被沉浸在喜悦中的大家发现。 第三十章 钐子 “少愆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赌约,却被深深吸引的竹苑,跑过来崇拜的看着崔少愆。 “眼睛看会了,脑子跟上了,身手也刚巧来得及而已。”崔少愆一脸正色的道。 “哎呦!” “接着装啊,怎么不装了”杨延婉走过去,收回鸦项枪,单手仅轻拍了下崔少愆的肩膀,就看到他顷刻间垂落下去的手臂。 “姑娘,就威风这么一次,别拆台,妹妹们都看着呢。” 一双帕子隔着崔少愆的手腕包裹了上来。刘衣紫跟着搭上来的手,把在了他的命门上。 “浮脉,脏腑虚弱,阳气浮散于外。阳虚。” “这个我懂,阴阳平衡,身体安康。寒多阳少不平衡时就是阳虚,补补就回来了,没啥大问题。衣紫,以后我走哪都带上你可好?”崔少愆无力的垂着双臂,眼巴巴的瞅着刘衣紫,认真的盘算着她的小心思。 “纯铁的鸦项枪亏你能舞的起来。大抵是脱力了,养个几天就好。不过算你言而有信,回去分你糕点吃。”杨延婉回头就看到刘衣紫紧促着眉头低头不语。 “少愆哥,你真的能过目不忘?也教教我啊!” “怎么可能,我要有那本事,早走科举了,撑场子虚张声势罢了。” 本想询问的杨延婉,被竹苑打断话语后,再次看向了刘衣紫。发现她一脸平静的神色后,索性也懒得再追问。 对着崔少愆比了一个前行的手势,朝着杨家的方向走去。 “姑娘,那是什么意思啊?你又偏心!”竹苑看看杨延婉,又看看崔少愆,那个手势显然只有他们两个懂,着急的追问道。 “竹苑妹妹,那是道家的结印手势。出自葛洪先生的抱朴子。”崔少愆略一思索,索性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那是谁啊?很厉害?” “当然,一个600多年前的超级厉害的人。” “这样说出来多好,现下我很是愉悦,呀姑娘都走远了,我们也快点跟上。” 总算是安抚好了两个人,崔少愆欣慰的正要抬步追上去,就被刘衣紫拉住了袖口。 回头看着还要被安抚的第三人,崔少愆耐着性子转过了身。 “衣紫,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最近确实忙乱,没有顾虑到你。” “天罡踏步可是你自创?” “是卷轴上的一个列阵,原名七星踏步,又名七星阵。”崔少愆疑惑地回道。 “你可知阳气浮散于外,是你逆行经脉强行而为导致的。” “开什么玩笑啊,我就倒退了几步,怎会严重到咳”一口鲜血卡在喉间,崔少愆硬撑着没敢咳出来。 “” 紧紧抓着刘衣紫的手,喉间剧烈翻涌的崔少愆,就那样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扶着晕倒的崔少愆,刘衣紫叹了口气,再次确认了下他的脉搏。 “哎呀,这是作甚啊?!”本打算趁着凉快出来收麦子的一个农妇,看着前方晕倒的人,丢下手中的钐子就冲了过来。 一人多高的半椭圆形竹筐里,躺着一个少年郎。双脚蜷缩着,蹬在被衣服包住的长条刀刃上。前面有一个精瘦的农妇正抓着长长的木杆卖力的朝前拉着。箩筐走过的地方,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少年郎被一个身穿翠绿色褙子的丫头虚扶着,但凡钐子稍有颠簸,便赶忙伸出手将人给扶正了。 再仔细看,那长长的木杆下好似还用襻膊缠着一柄鸦项枪。枪头正勾在竹筐的缝隙里。调皮的红缨,还会时不时的拨弄一下少年郎的束发,整个场景荒诞又搞笑。 杨延婉却笑不出来,跟在身后看着那兴师动众又滑稽的一幕,脑中不断回忆着三日前的那段对话。 “姑娘,我不知回崔家旧宅一趟,竟会捅出这样一个大篓子。但是说抱歉为时已晚,我定会想办法全力补救的。” “说的好听,你当如何补救。爹爹不在,我的功夫定是打不过的,你那三脚猫功夫就更别提了。” “姑娘曾说过,身为将门之后,不战而逃,很是懊悔。” “所以我打了啊,一招!就一招,毫无还手之力!”杨延婉不甘心的叫嚷道。 “我无意给杨家惹任何麻烦。一个小小的杂役,兴师动众到官府来擒人,我总觉对杨家名声不好。我们才刚来这汴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如何抵得过车轮战!不行,我现在就去找福伯,找官府也行!” “姑娘可否再给我两天时间。如果到时候还是打不过,我们再如此行事也不迟。” “你凭什么笃定此职你担待得起?!” “凭他没有对我们下杀手,上次没有,这次也没有。虽不知此人背后深意,但他找我们必有所图,不若试他一试。” “杨家枪法六十四式你可熟练?!你怎么打?” “我不打,姑娘打。”崔少愆定定的望了过来。 杨延婉不可思议的瞪着崔少愆,此厮厚颜无耻到堪比城墙拐角! “姑娘只管出手,必要的时候我定会相帮。” “” “谨君鼎正,罡直如斯。” “” “少愆的偿工契约还在姑娘手里。” “好。” “” 眼泪蓄在眼眶中影响了视线,杨延婉猛眨了下眼睛,就看到钐子即将拐进一家小门户的农家院子里,钐子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尘土。 又哭又笑的杨延婉,从荷包中掏出几两碎银子后,拽在手中,抬步朝着农户家里走去,打算好好地答谢下老妇人一家。 司天台,一老道士正在手中掐算着什么,就看到一抹绛紫色的衣袍出现在了眼前。 “洛书九宫,奇宫之祖,上法九宫,下应九州”老道士嘴中念念有词的继续推算着。 绛紫色衣袍的中年人,并不打算上前,屏息静气的站在那里,好似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两仪立而后五性分,青黄赤白黑者,五方之正色”老道士仍旧在那里推算着。 “” 一个时辰后,迟迟不见老道士有所行动的中年人,默默的摇了摇头,轻轻地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 恶贯满盈的大孝子 “为何不把哽于喉间的那口血吐出来?”农舍内,刘衣紫坐于塌前,盯着猛灌了一大口茶的崔少愆,又递了一杯过去。 “怕吐一口少一口啊,补回来多难啊。尤其眼下条件不允许的时机颇多。”看着屋内简陋的陈设,崔少愆不太好意思再要第三杯。 一句话匪夷所思到让刘衣紫不想再搭理他。片刻后又再次强调道: “淤血一定要吐出来。吐出来你就不会被呛到了。晕了那么久,每次都兴师动众的。” “可是明明是衣紫你把我扎晕的啊,我还没有问你为甚要”一杯茶直接灌进了崔少愆的嘴巴里。 配合的喝着茶,崔少愆不解的拿眼神询问着刘衣紫。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天罡踏步你不能练。” “衣紫还懂功夫?我这半吊子压根也练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啊。”崔少愆不以为然的道。 “人体脉络本就是相通的,你这天罡踏步逆行经脉,早前中的毒本就喜寒,毒素扩大到五脏六腑,可就不是简单的晕倒了。”刘衣紫难得用严肃的口吻数落着崔少愆。 “衣紫,以后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吧?”意识到严重性的崔少愆,一本正经的伸出手又想要去抓刘衣紫的衣袖。 “所以天罡踏步你不能练。”快速起身躲开那乱抓的爪子,看到推门而入的李家大娘,刘衣紫几步上前,接过了妇人手中的药碗。 “丫头,你们别太客气了。刚才那个小公子就拿着银子硬塞给我,老生我这寒门陋舍的,生怕招待不周啊。” “李家大娘,这边我照顾着就好,待兄长喝了这碗药缓缓,我们就离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银子” “银子您就踏实拿着吧,多亏了您,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把兄长扶回去。”刘衣紫实话实说的道。 “哎,哎!好。丫头你们继续!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我。我先出去了。” “竹苑和姑娘呢?”看着老妇拿着空碗离开后,崔少愆疑惑地问道。自打醒来就没瞧见过她们俩个。 “前段日子夫人就要求姑娘学着些规矩,刚回去了。每日申时三刻,夫人都要校验的。” 崔少愆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当个躺平的咸鱼多好啊。奈何人在屋檐下,只能打杂工,这倒好,也不知这次的银子还要不要归还。 人啊,每个人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上心存嫉妒不满,比下又心怀同情怜悯。谁都如此。 就好比如现在。环顾一周这暂容她栖身小憩的农舍,崔少愆又觉得她过的也还可以。 休养了小半个时辰后,崔少愆二人就出了这户农院。 刚出李家巷子口,就看到围坐在一起的老妪、老丈们,正说着些什么闲话。看到她们二人出来后就默契的闭上了嘴。 如此明目张胆的,就差把就是在说你们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微勾嘴角,崔少愆朝着那些老妇老丈们扎堆而坐的石墩处走了过去。不到盏茶功夫后,她就熟络的混在了老妪、老丈们的队伍里,聊的火热。 看着跟谁都能话家常的崔少愆,刘衣紫打心眼里佩服。默默地站在巷子口听着她们的“清谈”。 “你是不知道,程家的儿子简直就是个恶霸。” “去年还想抢个媳妇回来呢。被人找上门打了一顿。”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他欺负遍了。” “程家的老汉走了有20来年了,一直就没回来,听说是跟着小妾跑了。” “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真是造孽啊” “不过这程家媳妇,生了这么个恶霸,熬了20来年,儿子啥都不好,偏偏就是有孝心,你说这” 崔少愆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家常,将身后的农妇家祖宗十八代都快翻出来一遍了,也没有发现对他来说丁点有用的消息。咧着嘴,收敛好思绪,微笑着跟众人道了别。 “可是发现了什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去打听那农妇?李家大娘一看就是个朴实本分的乡里人。”刘衣紫不解的道。 “怕臣巳水杀个回马枪。”崔少愆最近被折磨到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坏人。 “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刘衣紫哭笑不得道。看着崔少愆那紧张兮兮的架势,别提多滑稽了。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并不知。” “又是卷轴引出来的是非?” “应是如此。那卷轴我翻过了,并没有写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也没有惊世骇俗的秘密,他们图的是什么啊?卷轴毕竟是外租的,难不成还非要毁掉不可?”崔少愆语毕就定定的看着身侧的刘衣紫。 “你看我也没用,你的事我不想知,爱莫能助。也别妄想放在我这里。” “如果假意摧毁卷轴,来个偷梁换柱呢” “那要演给谁看,你在明,敌人在暗。如何偷梁换柱啊?”刘衣紫斜瞅了一眼崔少愆,那眼神明明白白的传达出了四个字白费心机。 “去年今日奉皇华,只为朝廷不为家。 殿上一杯天子泣,门前双节国人嗟。 龙荒冬往时时雪,兔苑春归处处花。 上下一行如骨肉,几人身死掩风沙。” 崔少愆喃喃着这首诗,重复咀嚼了好几遍,提取出了几处关键字。 “天子泣北使还京身死殿上一杯天子泣。殿上难不成在皇宫里?” 崔少愆认真思索着朝前走去,并未察觉到身旁的刘衣紫,在听到“天子泣”这三个字后隐在眸中的怨恨。 思考再三,发现确实找不到对策后,崔少愆直接放弃了。打算彻底摆烂。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抬头看着汴州河畔旁,那写着“陈记糕点”四个大字的幌子后,忽似想起了些什么,向刘衣紫看了过去,还未张口就被对方拉着躲到了一处房屋后。 顺着刘衣紫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崔少愆看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和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而其中之一的女子她好似还见过,正是石静婉。 第三十二章 右拾遗 宋太祖开宝五年壬申科,进士及第共11人。进士第一,状元郎安守亮,进士第三陈靖言,授封右拾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昔日的长安花繁花似锦也好,花团锦簇也罢,陈靖言不得而知。但此时矜情作态的顾长安让他颇感腻烦。 “靖言哥哥,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你,长安很是欣喜。”此时一个带着帷幔,身段婀娜的女子正冲着陈靖言行了一揖。 陈靖言看了石静婉一眼,欲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顾长安身边的丫鬟正拎着糕点,从陈记糕点铺子里跑了出来。 “靖言哥哥,昨儿个爹爹还提起你了呢,说你德才兼备,才华横溢,很是看好你。不巧,今日就遇上了。”轻风拂过,帷帐被吹起一角。女子欲遮还羞的将帷帐要揭不揭的,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高手!这暗送秋波使得堪称完美!就是看不清长相有些许遗憾。远远看着倒很是好看。”崔少愆兴致勃勃的看着八卦,想要再发表下听墙根的观后感言,就被刘衣紫狠狠的掐了下手臂。 看着刘衣紫专注又怜惜的看着石静婉,崔少愆默默地闭了嘴。 “不知这位是?与靖言哥哥可是旧识?”顾长安仿佛才看到石静婉一般,仅匆匆一瞥,就又转向了陈靖言的方向。 “衣紫,她没你好看”微转过身的顾长安,仅刹那,那帷帐下的容颜就被崔少愆眼尖的捕捉了去。 一只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被直接捂住嘴巴的崔少愆,委屈的将剩下的话全部都吞回了肚子里。 难不成她家妹子感同身受了?也经历过“中央空调”的洗礼?崔少愆默默地将此事记在心里后,也开始专注的看起了对面的狗血八卦。 “这是家母。”陈靖言倒是不卑不亢的道。反倒是石静婉恬静的表情,在听到家母二字后,浑身一僵。 “怪不得看着才花信之年。没曾想竟是靖言哥哥的小娘。长安这边失礼了。”顾长安大大方方的又冲着石静婉作了一揖。 “无碍。”石静婉低垂着眸子,想要掩去心中的哀伤,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长安妹妹,家母身体不适,我就先带她回去了。甚愧之。”陈靖言语毕,就拉着石静婉的衣袖朝陈家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看着离开的二人,顾长安狠狠地一甩衣袖,将丫鬟手中打包好的糕点悉数打落在地。转身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丫鬟,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糕点,又看了看转身离去的自家姑娘。狠狠心,一跺脚,只得小跑着追了上去。 待到马车走远,崔少愆看着怒气冲冲又隐忍不发的刘衣紫,小心翼翼的挪步上前,将掉在地上的点心捡了起来。 拍了拍草纸上少有的灰尘,拎着绳子又朝着刘衣紫的方向走了回来。 “衣紫,可是心中不痛快,为何如此额面露愠色?”崔少愆瞅着莫名其妙就发脾气的刘衣紫好奇的追问道。 如此大动干戈的将情绪浮于面上,不太符合她的人设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耐心开导开导为好。心里吐着槽,看没有回应她的刘衣紫,崔少愆默默地将点心递了过去。 “衣紫,咱代入哪个小娘子了?要不咱也学着扔个点心试试?” “” “上次你买回来的点心就是这家的吧,我看着还挺好吃的,你要不扔,我可就真吃了啊?” “” “我真吃了啊!咱什么人家你也知道,有便宜不占咱多亏呐!” 随着扑哧一声笑声,崔少愆默默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本以为她们是一对连理,结果” “咱姑且就这么认为吧,谁家还没有些难言之耻呢。抽空把发簪还回去那一伞之恩咱也算报了。”崔少愆斟酌的道。 “好。”刘衣紫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一块点心,沉思良久,终究是抓着吃了起来。 趁着刘衣紫吃点心的间隙,崔少愆返回了陈记糕点铺子。 店内的丫鬟看着进来的食客,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小娘子,你家招牌点心有哪些啊?我看外面的幌子上,陈记那两个字写的很是飘逸洒脱。” “那是我家主子写的,好多食客都夸这字好看呢,我家主子可是开宝五年的进士。” “那怪不得。” “我们家招牌点心就数这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最好吃了。接下来就是蜜糕、枣糕和栗糕,最后啊就是这麻葛糕。” “帮我把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还有麻葛糕包起来。”崔少愆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烦请小公子等候须臾。” “好。” 崔少愆走出铺子就将手中的一堆点心全部塞给了刘衣紫。看着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糕点,又看了看手中被扔掉的糕点,刘衣紫不解的看向了崔少愆。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呵,有点意思。” “这是何意?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这不是兄长常挂在嘴边的话?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突然有感而发而已,衣紫,金榜题名可是这四大喜事之首啊?” “为何这般问?兄长可是想要考取功名?”刘衣紫将兄长二字咬的极重,生怕她胡来。实在是不解崔少愆今日种种反常行为,意欲何为。莫不是逆行经脉未果,脑子也变傻了? “你猜。” “” “今日就当花一两银子买妹妹开心。衣紫你难道不喜欢?”崔少愆明知故问的反问道。 “那衣紫想要日日开心,兄长岂不是要日进斗金。如此看来,兄长志向可堪比天高啊。”刘衣紫斜了一眼崔少愆,凉凉的道。 “衣紫,你要清楚,咱什么家庭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看着光速变脸的崔少愆,刘衣紫收起初拿糕点时的感动,越过她,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第三十三章 琴音袅袅 嫦娥衣薄不禁寒,蟾蜍夜艳秋河月。 碧城冷落空蒙烟,帘轻幕重金钩栏。 汴京,容纳千人的勾栏里,杂剧、傀儡戏、影戏百花齐放;讲史、诸宫调、杂技遍地开花;官妓、声妓、艺伎和商妓姹紫嫣红。 官妓作为娼妓之首,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辞言谈亦是个中翘楚。形象俱佳,品貌兼备;左史右经,信手拈来。 如此知应酬,懂进退的官妓们,相较于高门大户的金枝玉叶们亦不惶多让。然而她们中的大多数,只卖艺不卖身。 曼妙的舞姿,动人的歌喉,如此清流直上,让文人雅士们只得夜夜往返于姑娘们的门前,只为重金求得一见。 中书舍人顾恽,流连在此久久不肯离去。 半月前,仿若从天而降的乐阑珊,一曲天子泣惊艳四座。此后,妄想成为乐澜山的入幕之宾们,仿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顾恽便是这其中之一。 而与门庭若市相反的一间厢房内,一女子正跪在氍毹上,不断着叩着头。咚咚的磕头声都被掩盖在了这歌舞声乐之下。 一根长鞭猛地缠在了跪地女子的脖子上。看着逐渐窒息却发不出声音的女子,那青筋暴起,眼球凸显的凄惨模样,终于让长鞭的主人满意的微笑了起来。 身穿一身玄色交领广袖袍的男子,一甩长鞭,漏出一节纤瘦苍白的手臂。紧接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便被快速地甩飞了出去。砸在了氍毹上,丁点儿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浅棕色的眸子就那样冷冷的看着,看着那在地上剧烈咳嗽的女子无动于衷。 “” “十五,怎么不说话啊,平时不最属你能聒噪么。哦,差点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了。” “”女子涨红着脸,虽然只能发出些单音的支吾声,但还是努力的回应着。生怕对面的男子一个不满意,就将长鞭再次甩飞过来。 男子走上前,单手扣起跪在地上的女子的下颚,迫使她张开了嘴巴。空洞洞的,没有舌头! “哈哈哈哈哈廿九,我的好廿九,你可真能耐!”只见男子放肆大笑着,浅棕色的眸子由于激动,眼角都泛了红。 女子惊恐地看着男子的左眼,瑟瑟发抖的身体出卖了她。眼角不断流下的泪水无声的控诉着男子的可怕。 只见那浅棕色的眸子中,那左眼中,有两个瞳孔! 没错,就是重瞳! “知道接下来你要作甚不?” 跪地女子看着男子那左衽在上的交领玄袍,疯狂的点着头。 “做好你的官妓,跳好你的舞,其余之事,皆勿插手,更别妄想还会有下一次!” 跪地女子继续癫狂的点着头,跟个疯子一般,梳着双平髻的头发都散乱了开来。 “好自为之!” 玄袍男子说罢,直接一甩衣袍,轻轻一点,踩着窗棱就飞了出去。 仅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勾栏处 跪坐在地的乐阑珊,平息了很久的情绪后,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好散乱掉的发丝,理平褶皱的衣服,推开了厢房的后门。 厢房后竟别有洞天! 门可罗雀到无人问津的厢房,仅一扇门之隔,花天酒地的奢靡氛围乍现眼前。 乐阑珊朝着正在抚琴的丫鬟走了过去,安静的等待着一曲终了。不久后,一曲琴音隔着户牖再次意韵悠远的传了出来。 流连在厢房外的顾恽,陶醉的倾听着这曼妙的曲谱,在脑海中如痴如醉般的描摹着乐阑珊的倩影,勾勒着乐阑珊的脸部轮廓,痴想着再一次的相国寺礼佛,久久不能自拔 顾长安回到顾家后,生气的摔着闺房内的摆件,看着燃起袅袅熏香的香炉,计上心来。 杨家,崔少愆拿着打包好的糕点,快速的奔向了庖房。 “我就知道连那姐你一定会在这里。”崔少愆兴致冲冲的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在那里热络的等待着。 “” “连那姐?”崔少愆等不及,伸出手在阿连那的眼前晃了晃。 “阿愆”阿连那恍惚的一声,似在透过崔少愆看着什么人一般,深情又迷离。 崔少愆气呼呼的,直接将手中的糕点塞在了阿连那的口中,满意的看着回过神来的阿连那,那发懵的神情。 “连那姐,自打相国寺回来以后,你就一天天的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崔少愆双手托腮,双臂支着膝盖,蹲在那里好奇的问道。 “没有啊,阿愆你怎么回来了?” “还装,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像是嗯,就想是个思慕情郎的少女!”崔少愆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着贴切的词语,结果形容出来后,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崔少愆忧心忡忡的忽然记起,貌似在古代,十六七岁的姑娘就可以嫁人了。看着阿连那脸上,那快速涌现出的红晕,心里咯噔一下。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胡乱开口的崔少愆,抢过阿连那手中的糕点,兀自吃了起来。嘴里塞满了甜腻腻的糕点,崔少愆噎得慌,拿起灶旁的醋一口就猛灌了下去。 “阿愆,我去给你倒杯茶水。”如此壮举总算把阿连那吓回神了,起身就要往灶旁走。 “连那姐,兄长就喜欢喝醋,你让他喝,什么时候喝个饱咱再搭理他。”恰巧进庖房就看到崔少愆幼稚行径的刘衣紫,伸臂将阿连那压回了马扎上后,就抱臂站在那里看起了热闹。 崔少愆幽怨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又惋惜的看了一眼阿连那,最后怜惜的想了想自己,默默地走出了庖房。 留下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人,如鲠在喉。 相国寺,随着木鱼的哒哒声,一个和尚双腿盘坐于蒲团上,正在安静的念着经。 哒哒的木鱼声轻灵又空洞。 随着咔嚓的一声响,哒哒哒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木鱼断裂了开来。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崔少愆,那个浑身涂着金粉的和尚再一次出现了,伸出了双手,使劲儿地勒紧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越掐越紧,直到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第三十四章 朝思暮想 倒座房大通铺的角落里,无论怎么换姿势都睡不踏实的崔少愆,不舒服的蹬着腿。浑身的经络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到处乱窜。 进入睡梦中的她,翻来覆去的摊着煎饼,恍惚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像水滴落在地上一样,啪嗒啪嗒的,轻盈却清晰的穿刺进了崔少愆的耳膜中。 一片虚无的世界里。仿佛没有颜色,又瞬间色彩纷飞。泛白与黑暗相互交替着,广袤空旷又无边无际。 庄严的寺庙里,蒲团上的木鱼哒哒哒的发出了声响,轻灵又空洞。无人敲打却自发而动的木鱼,顷刻间膨胀,从中间裂了开去。碎裂成一截又一截的树皮疙瘩滚落在地。 密密麻麻的树皮,颗颗粒粒又疙疙瘩瘩的,顺着奇怪的纹路朝着崔少愆扑了过来。腿脚,手臂、脖子,接着是脸!枯树皮瞬间密布全身将她吞噬殆尽。 挣扎的伸出了手,想要扒拉开这些令人窒息的玩意儿,眼前所见令她彻底崩溃 一双压根就不是她的手赫然出现在眼前!五指突兀的变成了枯树枝,手心手背处,众横交错的沟壑与树皮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指甲部分还叫嚣着长出了尖刺! 被恶心到的崔少愆,发疯了般,不管不顾的朝着手臂抓了过去,一抓一条血印浮现,一撕一块树皮掉落。 丝丝的血液仿若红线般,顺着千沟万壑的纹路逆流而上。枯糜的沟壑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泥土,瞬间就将血液吸了个精光。 强烈的视觉冲击!萎靡下去的干枯手臂。 感觉不做些什么,就会被榨干血液的崔少愆,将一块碍眼的树皮,狠心地撕了下来。意外的好撕,一扯就掉下来一大块!疯狂的把全身上下,凡是手臂能够着的地方都撕扯了一遍,周身散落了一地的碎屑块。 崔少愆还来不及细看一眼努力的成果,那些被撕掉的窟窿处,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只只的眼睛!或闭或睁,或半闭,或圆睁,瞳孔清一色的赤色,皆是双瞳! 那赤色越来越重,变成了一条条会动的红丝线。崔少愆周身所有的重瞳里,全部都喷出了如蛇信子般的红丝线,简直就像是从眼睛里长出来的一样!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双眼发痒,眼眸内黑色快速扩张。很快,黑色就布满了整个眼仁。红色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脱离眼眶后又变成了干瘪的树皮疙瘩,再次缠绕到她的身上。 崔少愆只觉喉咙一痛,一根树枝就从喉结处刺破声带,毫不留情的插了出来。打个转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闭环的圈。身上的干树皮不再需要她手动剥离,自发的匀速脱落下去,光秃秃的枝桠上又会长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窟窿,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如同细胞分裂一般,崔少愆的脖子上、肩膀上,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都被缠满了树皮疙瘩。扩散到枝桠繁茂的枯木,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裂开的木鱼! 绝望中,一尊侧卧着的佛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单手撑着脑袋,修长的双腿叠加着,与手构成了巧妙的平衡。身姿惬意的侧躺着,一瞬不瞬的看过来,那眼神威严又神圣!仅一眼就让人臣服 “螺纹卷,吉祥卧佛?!”杏眼圆睁,瞠目结舌的崔少愆,几乎忘记了呼吸,正不知要如何应对时,眨眼间那尊佛已近到睫毛处,好像瞬移一般,直接闪到了面前! 无措的盯着放大了N倍的脸,震撼于这种力量笼罩下,渺小的自己。崔少愆瞳孔急速放大,眼神涣散。感觉下一秒就会濒死的她来不及尖叫,声音就被卡在了喉咙里。视线一转,落地生莲。 卧佛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仅留下一棵圆润的莲蓬在地上滚来滚去,上面的螺纹卷随着莲蓬的滚动,旋转着,旋转着也消失了。 崔少愆脖子上的窒息感却越来越强,浑身涂着金粉的和尚再一次出现了。伸出了双手,使劲儿地勒紧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越掐越紧,濒死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猛然睁开眼,崔少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坐起身,看着熟悉的倒座房,惊吓过度的她久久不能平静。 做梦呢还是要命呢!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梦。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和尚木鱼相国寺,三番两次的,看样子是非去一趟不可了。崔少愆沉默着,甩掉梦中的窒息感,刚要补个回笼觉,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呼唤。 “姑娘” “啥?” “姑娘” “” 寻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在梦中不断呢喃低语的杨言。原来是梦呓。 崔少愆无语的看着杨言,想要将她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恨恨的盯着杨言,就差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了,睡得死沉的杨言仍旧没有半点的反应,只是偶尔低声呼唤着姑娘二字,再无其他。 至于他口中的姑娘是谁,可不就是杨延婉了。崔少愆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无趣的坐回了小马扎上,郁闷的拍了拍额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天可怜见的,别人都在朝思暮想忆情郎娘,独独她自己朝思暮想躲饿狼。这差距 扶着额,猛地看见抬起来的左臂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纹样,一个好像符咒一样的纹样;渗在表皮上的纹样;那红丝线一般地纹样。碍眼到让崔少愆想要伸手去撕烂它。偏偏还没那个胆。 这是啥?怎么做到的。做了个梦就出现了?谁有这通天大的本事能近她的身?!最近唯一的反常只有 天罡踏步,七星阵! 崔少愆默默地爬起身来。也不睡回笼觉了。悄悄地走出了倒座房。躲在静室里,拿出脖子上挂着的随侯珠,就着月光,将卷轴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一页一页事无巨细的翻看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契丹古八部 东晋,契丹族内部共有八个部落,称为契丹古八部。 唐初,新的契丹八部重新整合统一,形成大贺氏联盟。 唐末,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各部。大同元年改国号为辽。 唐朝末年,中原地区战乱不断,北方汉人为躲避战乱,迁徙逃难到契丹族部落。耶律阿保机积极接纳逃难而来的汉人,而林成岭就属于这北上逃难中的汉人之一。 摇着手中的龟壳,虔诚的将三枚铜钱倒在书案上,两正一反,少阳。 继续重复五次后,呈现的卦象是鼎卦。 “遁甲为兵而设。依此卦来看,此次并无大碍。”林成岭嘴角轻勾,对着身旁着长袍紧袖的中年男子道。 “那军师,这仗打还是不打?” 中年男子脚穿短靴,一身的行头和中原汉人比较起来并无差别。然而只要观其发型,就会发现,中年男子的发型竟是髡发。 “当前形势,双方皆有利,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平稳之势。”林成岭看着中年人笃定的道。 中男人在听到平稳之势后,心中一定。又和林成岭商讨了些其他方面的事宜后,便转身离开了穹庐。 看着中年人离去时光秃秃的颅顶,林成岭还是不习惯的长叹了口气。其人剪发,妥其两髦。男子须剃发,女子也要剃。 摊开手中的地图,看着这绵延不绝的山脉,品了口茶后,继续研究起了这勘地版籍图。 山川间的联系称之为“脉”。它就像人体的血管一样,盘根错节又相符相依。倘若主宰了龙脉,那么万世盛业、千秋万代皆可手到擒来。昆仑山既是万山之主,更是龙脉之源。 此刻的林成岭,盯着地图,拿手指沿着黄河流域的位置,勾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而这条龙脉的走势方向正是中原地区。 而此时的中原地区,都城汴京。 “二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这相国寺求姻缘?月老庙的姻缘签明明更灵验啊。” “你懂什么,你家姑娘我自是另有安排。”顾长安瞥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桃,不耐烦的道。 “对了,琉璃,让你递出去的帖子你有好好送到陈家不?”顾长安扭头看着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不放心的问道。 “回二姑娘,奴婢亲眼看着陈家的门子收下帖子,进去了”琉璃话未说完,脸颊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我让你亲手交到商洛身边的丫鬟手里!怎么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顾长安一听脾气就上来了,甩手又赏了琉璃一个大巴掌。 琉璃委屈的不敢言语,拿手捂着脸默默地将眼泪逼了回去,缩在马车角落里不敢再吱声。 “敢来跟我抢靖言哥哥,区区小妾还想上天不成!”顾长安撩开帷帐的一角,看了一眼相国寺的方向,又愤愤的将帷帐甩了下去。 “还有那个小门小户的商洛,仗着有几个破银子,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难怪靖言哥哥看不上她!商女她也配!” “回二姑娘,奴婢看到了陈家夫人的马车了。就跟在咱后面。”小桃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长安。深怕她家姑娘一个不高兴,也赏她一个耳光吃。 “陈家夫人这个头衔,早晚都会是我的!”顾长安听到商洛跟了出来后,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懒得再跟小桃计较。捏紧手中的帕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商洛看着前方快速疾行的马车,放下帷帐,对着莲幽道: “不知顾家二姑娘此次邀约所谓何事?帖子上提及了郎君,让我很是不解。” “奴婢不知,夫人恐影响主子前程,让莲幽跟着过来伺候。绑完祈福带就回程家,应不算失约,亦不会拂了礼数。”莲幽的这声夫人让商洛清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晦暗。 “母亲真的不出来?前几日我看她闷闷不乐的,还说一块来相国寺绑祈福带呢,捎带再给郎君求个平安福。”商洛特意提及了母亲二字,想让莲幽知道谁才是这陈家的夫人,谁是老夫人。 “夫人她身体不适,不适宜长途颠簸。”莲幽坚持将石静婉称为夫人,瞪大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商洛。 低垂着眼眸,商洛坐在马车里不再言语。 两辆马车就那样一前一后的朝着相国寺的方向驶去。 “这位女施主,贫僧法号比丘布施,不知施主要去茶堂还是斋堂?”被住持叫过来接待客人的和尚,双手合十,定定的看向了阿连那。 “茶茶堂。”阿连那愣愣的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和尚。由于太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请随贫僧而来。”布施和尚转身朝前带着路,一身僧袍随着走路的劲道随风摇摆,飘逸又洒脱。 阿连那紧挪碎步,小跑的跟了上去。 “这就是我和布施大师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阿连那眼睛发亮的冲着崔少愆道。 “??这就完了?”整半天还是个单相思。崔少愆抽着嘴角,哭笑不得的追问道。 “对啊,难不成还要如何?”阿连那奇怪的问道。 “连那姐,你心悦布施大师,你心悦他哪里啊?容颜绝色?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还是弱柳扶风哎呀!?”话还没有说完,崔少愆就被阿连那一扫把甩了过来。 “阿愆,你再乱讲我可打你了!”你不已经在打了么,崔少愆边躲闪着,边碎碎念的在心里吐着槽。 “夫人常夸我与佛家有缘,所以赐名阿连那。我看着布施大师,坐禅和课诵时专注的神情,比夫人念经时带给我的震撼还要荡魂摄魄。我心神向往之。” 回忆起初见时,布施大师那高节清风的背影,阿连那还是会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看着阿连那又陷进去的模样,崔少愆无奈的抚了抚额,直接放弃了。担忧的看了下左臂,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前往相国寺一趟。但在此之前还是先找她的妹妹仔细诊断诊断她的左臂为好。 第三十六章 崔家祖训2 崔少愆刚出走廊,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杨言正在和刘衣紫说着些什么。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的组合,愣是让她停下了脚步。踟蹰半晌,终是挪步走了过去。 “衣紫姑娘,上次真的多谢你了,多亏有你。这个想送给你。”沉默少言的杨言居然能蹦出这么多个字,让崔少愆顿感意外。 “杨大哥,只是中暍而已,不必如此客气。” “拿着。”杨言裋褐下的手臂伸了出去,显然手中拿着个小物件。就那样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不动,显然是刘衣紫不要,他就不打算将手收回去。 “崔衣紫!崔家祖训第二条你给我诵读出来!”好你个臭小子敢招惹我妹妹!此姑娘非彼“姑娘”是吧?!崔少愆心中暗骂着,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她这铿锵有力的一嗓子,让正在谈话的两个人俱是一惊,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两人同时向着她的方向,转过了头来。 “你不说是吧,我来说。”崔少愆气哼哼的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看了杨言一眼,抬起手,特意地咳嗽了一声道: “崔家祖训第二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不顺乎兄,是为不孝!义之实,从兄是也!”崔少愆拿看禽兽的眼神,恶狠狠地警告着杨言。 转过头,语重心长的对刘衣紫正色道: “衣紫,长兄为父,你得听为兄的。眼下为兄就是你的“父亲”。我,不同意!”说罢还很认真的拍了拍刘衣紫的肩膀,将长辈该有的行为模仿的惟妙惟肖。 偶尔路过的杨家仆役和丫鬟们,听到声响好奇的看向这边,都被崔少愆装腔作势的瞪了回去。来一个瞪一个,来一双瞪一双。 杨言:“” 刘衣紫:“” 哼!你小子想跟我玩声东击西,简直做梦!崔少愆一边心里继续不停的谩骂着,一边顺手就将杨言手中的物件夺了过来。 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手中的木雕麻雀,雕工栩栩如生的,看着还不错。正大光明的将挂绳挂到了自己脖子上。继续义正言辞的冲着两个人道: “衣紫正值豆蔻年华,如此实属不妥,杨大哥,你换个人,爱送送去,衣紫不行,舍妹绝对不行!” “”一个是尴尬的没话说。 “”一个是无语的没话说。 杨言被崔少愆防备的盯了许久,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挠了挠头,也没有辩驳就拿着喂马的黍米走了。 “很是不妥!”皱着眉头,崔少愆继续冲着刘衣紫苦口婆心地道。 “” “少愆,你院子可是打扫完了?!”杨伯吹胡子瞪眼的,也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的墙根。 “这就扫,马上扫!从前院开始。福伯您忙哈!”崔少愆一手抓着扫把,一手抓着刘衣紫的衣袖,厚着脸皮躲到了杨福看不到的二进院子里去。 “都是些什么人啊,杨家听人墙角的怎会如此之多,如此行径,实属不妥!”崔少愆碎碎念的松开了刘衣紫的衣袖。 “兄长,问事不知,闲事莫说,闲事,亦莫管。”刘衣紫瞅了一眼擅作主张的崔少愆,想了想提醒道。 “说什么呢,衣紫你的事怎么会是闲事呢?!咱俩可是一家亲!”看着崔少愆理所当然的神情,让刘衣紫心下一暖。 崔少愆说完就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上面的符咒纹样让刘衣紫浑身一僵。 “所以这就是兄长找我来的目的?!”刘衣紫眸子渐冷,收起了刹那间涌上心头的感动,清冷的声音在盛夏的烘烤下,让人沁入心脾的舒爽。当然这只是崔少愆单方面的错觉。 “是也不是,我知这是符咒。不知这符咒何意?”崔少愆老实在在的承认道。 “祝由而已。”说罢,刘衣紫撸起了她的右手臂,纤细的手臂上,一模一样的符咒纹样映入崔少愆的眼帘。 “也就是说无碍对吧?”看着崔少愆望过来的晶亮眼眸,让刘衣紫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兄长为何如此信衣紫?” “我们说好了同舟共济,共同进退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衣紫说无碍就是无碍。对了,这个木雕你若喜欢就拿去。”崔少愆说着就从脖子上拿下了木雕麻雀,伸手递了过去。 沉默良久,刘衣紫最终没有伸出手接过来。 “衣紫,福伯若要问起来你帮我兜着点,最近老是做噩梦,为兄想去相国寺求个平安。” 看着刘衣紫不自在的表情,崔少愆索性将木雕麻雀又收了回来。默叹了一口气,上前伸出手揉了揉刘衣紫的发顶,安抚的道: “儿女情长咱现在真的不需要考虑,等你及笄了,为兄帮你找个顶尖好的。到时候看上哪家的,为兄都帮你虏了来。再不济,咱来个榜下捉婿亦可。” 崔少愆满嘴不着调的跑着火车,伸手将刘衣紫头上的簪子摆正后,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就朝着相国寺的方向走去。 快要绕过影壁时,还回过头又冲着刘衣紫无声的说了“福伯”二字。 看着崔少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影壁的尽头处,刘衣紫的眼眸里晦暗难明。抬起手摸了摸头上被别好的发簪,愣愣的盯着她的右臂看了起来。 那符咒纹路,走势和当初的臣巳水脚下踏的罡步截然相反。是根据七星阵相生相克的原理创造出来的辅佐步伐,名曰飞罡阵。 “师傅大家巫族大巫!”刘衣紫,在念叨到大巫的时候,神情一变,整个人都变得狠戾了起来。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似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部都吞噬殆尽。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崔少愆!我的好兄长。刘衣紫喃喃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迈着坚定又迷茫的步伐,忽左忽右又辗转腾挪,仅刹那,就离开了二进院落。而她的步伐走势,竟和崔少愆卷轴上的纹样走势一模一样,正是七星步!身手步伐竟比臣巳水的动作还要敏捷精进 第三十七章 平安符 两辆马车先后停在了相国寺的山门处。两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 进入山门,接待的和尚将二人引入了茶堂。 “二姑娘。”商洛朝着顾长安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顾长安热络的虚扶了一把商洛。拉着她的手坐到了客位椅子上。朝着小桃使了个眼神后便拉起商洛的手攀谈了起来。 “姐姐,靖言哥哥深得爹爹器重,我便想着多与姐姐走动走动,今日出来一起挂祈福带就是想和姐姐好好熟络熟络。” “郎君朝堂之上的事,奴奴不太懂。凡是对郎君有便宜之事,商洛都会去做。” “如此甚好。姐姐当真是贤良淑德识大体。”顾长安看着简直无脑的商洛,阳奉阴违的夸奖着。 莲幽立在旁边就差翻白眼了。主家“夫人”简直了,真是空有皮相不长脑子。人家就差明晃晃的在脸上写着要跟你明抢郎君了,还傻呵呵的在那里感谢呢。娶妻当娶贤,她一个小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实在搞不懂主子为何执意要迎娶这商户之女。 “姐姐不是要给靖言哥哥求平安么,我们一起去参拜吧。之后再去绑祈福带。”顾长安看着返回来的小桃递过来的眼神,自然地拉起了商洛的手朝着大雄宝殿走去。 “莲幽,这帷帽你拿着,拜佛须心诚。” “姐姐,心诚则灵。佛祖定会感受到你虔诚的祈愿的。”顾长安看着跪在拜凳上的商洛,也跪在了隔壁的拜凳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珍重的拿着求来的平安符,二人朝着垂满了祈福带的龙柏树而去。 这汴京城可真大。有汽车就再好不过了。坐在一辆牛车上的崔少愆,随着牛车的摇晃,心里也被摇晃着吐了一路的槽。 忍痛割爱花了好几个铜板,脑子里不断估算着身上的银子还剩多少。越算越郁闷的崔少愆,惦记着想要把卷轴上的金箔全部都扣下来。日进斗金也不是不可以,一天扣一片,好赖可以将偿工契约还完了。当然财不外漏,财不能外漏!小命优先,保命要紧,须得再忍忍。 但是好想回家啊,这都糟的些什么罪啊!吐槽完最后一句,崔少愆一抬头就看到了写有相国寺三个大字的寺庙。 跳下牛车,朝着山门而入。 深山藏古刹,曲径通幽见寺庙,真的很优雅。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空,无相,无作么?忆及老道士送出的慈悲心,崔少愆毫不犹豫地朝着无相门走去。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崔少愆口中无意识的喃喃着。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一道突兀的声音接了过来。 崔少愆一转身就看到一身穿僧袍的和尚,双手合十,定定的朝她看了过来。 居然是真和尚,有点东西在啊!崔少愆诧异了看了过去。 超然世外的出尘,冷漠又慈悲。当真是风骨峻峭。 “敢问大师法号为何?”勾起唇角,崔少愆冲着和尚有样学样的双手合十,微鞠了一躬。 “贫僧法号比丘布施。”风骨绝佳,品貌兼优。就是人家不入世啊,可惜了不过阿连那眼光真的挺好的,也挺对她胃口的。崔少愆在心里默默地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大师,少愆才疏学浅,仅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共有三十二品,有七品处皆提到布施二字,愚私以为堪比佛家七宝,不知大师法号可是由此而来?”崔少愆试探的问道。 她也不想这样问,可她就读过这两部经书。再多了也憋不出来其他有用的东西了。可她还想多套套话,索性直接就这样将自己暴露了出去。 “此经并非只有三十二品。舍此蕴已复趣他蕴,贫僧师兄弟法号皆来自六道轮回。”布施和尚双手合十,定定的看着崔少愆。 “如此当真是失礼了。”看样子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还是换个方向为好。她可不想继续再跟眼前的和尚耗下去了。打定主意以后,崔少愆正准备辞行去别处看看,就被布施和尚截去了话头。 “施主既与佛法有缘,不若随贫僧前去自恣堂参佛。时逢夏安居即将结束,寺内众师兄皆齐聚一堂自恣自醒,很是热闹,施主亦可受益匪浅。” “哈?”看着布施和尚的盛情邀约,崔少愆默默地将她其实算个道士的话吞进了肚中,老老实实的跟上了布施和尚的步伐,朝着自恣堂而去。 传说中的自恣堂,真是小刀划屁股,令崔少愆开了眼。 每年一次的自醒大会被她恰巧赶上了。这可比她当年一个人去西藏恰巧就赶上了藏族的雪顿节还要凑巧。当初的藏族展佛节,所有的藏族人民喝青稞酒、献哈达,唯一的汉族的她,混在了全是藏族人民的队伍里,就和如今唯一的她,混在了全是和尚的队伍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的是很是绝妙! 唯一的蓄发者她,跟个傻子一样,看着所谓的自恣堂内,一群和尚们不断地进行着自我批评,并被别人批评着。 这哪是自恣堂啊,这就是吐槽大会。憋了一年的不满,怨气全部都要发泄出来。借着佛的名义,借着经的指引。 抨击战也好,口水战也罢。崔少愆感觉耳朵都要被炸裂了,默念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精神洗脑金句,默默地观察起了众位大师们。 看着住持老实在在的坐在香蹬上,一脸慈祥又博爱的看着吵吵闹闹的众弟子们,崔少愆打心眼里佩服。这就叫六根皆净啊,厉害! 转过头看向了其他方向。 “六道轮回剩余的几位师兄,分别是悉知,悉见,昔来,昔往和真语大师。”布施和尚倒是走了过来,站在了崔少愆的身旁,一位一位的指了过去。 望着被一一指认的五位师兄们,一个个慈眉善目,仪表堂堂等等!崔少愆虽说是个半吊子,但是观人面相她多少还是懂点的,唯一的一位大师神韵体态皆无可挑剔,可是眼神并非纯粹的修行之人! 那眼神隐含暗沉,猛一观察,似与其他大师无甚差别,可是定睛细看,就会找到突兀的不和谐之处那并不应该出现在出家人身上的,阴暗磁场! 那个名曰真语的大师 第三十八章 引蛇出洞 诳语,妄语,异语,实语,如语,叫哪个不好,偏偏要叫真语!对得起这个法号么!崔少愆压下心中的不忿,环视周遭一圈,就看到了那完好无损,安静摆放在案上的木鱼,结合着梦中场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越过众人,拿起木鱼就开始哒哒哒的敲了起来。越敲越快速,越敲越用力!直到最后,随着咔擦的断裂声响起,木鱼彻底的没了声音。整个自恣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的和尚都整齐划一的看了过来,包括住持在内。光秃秃的一片颅顶,那场景很是壮观。 “各位大师,少愆此举实属无奈,叨扰了。只是来了这自恣堂后,受到佛法的熏陶,突然心生困惑,想要一吐为快。”崔少愆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的冲着坐在蒲团上的和尚们鞠了一躬。继续老实在在的道: “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施主但说无妨。”立在案下的布施和尚,隔着一众蒲团与崔少愆遥相对望。同样双手合十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了崔少愆。 “家严曾在朝堂上听过这样一则趣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崔少愆提高了嗓门,不紧不慢的铺垫着: “太祖皇帝曾来相国寺烧香礼佛,敢问可是住持您亲自接待?”崔少愆朝着住持的方向拿眼神询问着。 “不巧,正是师父。”蒲团上一和尚骄傲的答道。好巧不巧,正是真语大师。 “太祖皇帝曾问过住持,须跪拜佛祖否?”崔少愆继续刨着坑。 “师父曰:无需跪拜,只因,见在佛不拜过去佛。”真语理所当然的答。 “就是这里,少愆很是疑惑。”崔少愆眼中精光一闪,定定的看向了住持的方向。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菩萨本无相,所以能现一切相!”轻勾嘴角,崔少愆定定的直视着案下的一众和尚,一字一句的道: “敢问众位大师、住持,今佛不必拜古佛,那么有相的今佛可算得上真正的佛?!若是算,诸位就是修行不到家;若是不算,那么折腰权贵的诸位又何必修佛?!” 崔少愆此言一出,自恣堂内鸦雀无声。 四周安静的氛围让崔少愆很是满意。耳根清净果然很是舒爽啊。环顾了大堂一周,崔少愆咧嘴一笑,冲着众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口中默念了一句叨扰了。之后便挺起胸膛,潇洒的走出了自恣堂。 拍拍屁股走人,察觉到身后三道灼热的视线,仿若夏日的骄阳,誓要将她烤化了去。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么这招引蛇出洞,崔少愆倒想要看看,又有哪条蛇会张牙舞爪的朝她而来呢?简直拭目以待。 至于佛不佛的,这个答案本就无解。若非要她自己作答,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你我皆凡人,保命最要紧。 搭着牛车进入城门,崔少愆一眼就看到了陈记糕点铺子旁的刘衣紫。 此刻的刘衣紫显然正在跟石静婉说着些什么话。心情大好的崔少愆隔着老远,就冲着刘衣紫打起了招呼。 待到走近,看着明显要离去的她们,崔少愆索性连牛车都懒得下了。 “这位便是衣紫的兄长。”刘衣紫指着牛车上笑嘻嘻的崔少愆,向石静婉介绍着。 “不若请令兄一块来陈家啊。”看着即将错身而过的牛车,石静婉提议道。 “还是不用了,家兄还有很多琐事须做。”刘衣紫抬头看看天空,估摸着时辰,想要推脱掉。 “如此这般,倒是可惜了。家里还有很多点心之类的吃食想请你们尝尝呢。”石静婉语音刚落,就看到崔少愆从早已跨过她们一大截距离的牛车上跳了下来。并朝着她们的方向折返了回来。 “如此盛情邀约,那少愆就叨扰了。”走过来的崔少愆一脸正色的道。 “兄长如此不太妥帖吧?这么长时辰了,福伯那里恐怕会” “无碍。” “兄长若想吃,我带回来给你。”看着油盐不进的崔少愆,刘衣紫头疼的道。 “家里很多糕点确是新鲜的好吃。”石静婉本就有意邀请刘衣紫,那簪子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是想要真心诚意地答谢他们的。 “那少愆就却之不恭了。”崔少愆看着嫌弃她丢人的刘衣紫,委屈巴巴的拿手摸了摸肚子,无声的示意她很饿。而她的肚子还很合时宜的发出了咕的一声响。 随着石静婉噗嗤的一声笑,顿觉丢人的刘衣紫扭头便走。崔少愆司空见惯的厚着脸皮就追了上去。 抬头看着义门传家的牌匾,刘衣紫感慨着,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来了吧,一钗还一伞,也算是彻底的了却了这桩心事。 “夫人”大门口的门子热络的招呼着。 “嗯。”理所应当的承认自己是夫人的石静婉,一声回应,倒是让身旁的刘衣紫二人心情都颇为复杂。 跟随着石静婉的步伐,走进这陈家宅院,浓郁的墨香味扑鼻而来。崔少愆环视着这所三进的院落,习惯性的想要起个卦。 一只手拍了过来。 看着刘衣紫她就知道的眼神,崔少愆咧嘴一笑,收敛地甩了甩袖子。 “母亲安好不知这两位是?”刚进客堂,一杯茶还没有品完,崔少愆就被一个闻风而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晃花了眼睛。 随着女子的一揖,崔少愆就看到了好多的值钱物件。这金光闪闪的得值多少银子啊。没看错的话,那个臂钏可是纯金的!接收到刘衣紫让他别惹事的眼神,又将见到金子就发亮的眸子快速的掩藏了下去。 “他们是我的上客。”石静婉接过丫鬟们递过来的点心,边伸手推到了客人们的手跟前,边说道。 “既是上客,那儿媳也来帮着招待不为过吧?”商洛说完就指挥着莲舟又续了杯茶,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人正座的位置上。 石静婉隐忍着,朝着崔少愆二人笑了笑,想要忽视掉商洛,好好的招待下客人们,偏偏商洛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拼命的粘着她们,见缝插针的插着话。让大家都很是尴尬。 第三十九章 名副其实的草包 陈家中堂,一张山水画的屏风将室内与庭院隔了开来。 厅堂正中一张巨大的挂画安静地垂落着,左右都各挂有一幅对联。神龛就摆在挂画的正前方。神龛的正下方摆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两张官帽椅各居其左右。 紧邻八仙桌的正东和正西两面,亦各放有两把官帽椅,中间各隔有一个高足香几。右侧的高足香几上摆满了糕点和茶水。崔少愆和刘衣紫就并排坐在那里。 正北方的八仙桌两侧,靠近崔少愆二人的座位上,石静婉端坐在那里,而另一侧则坐着狗皮膏药商洛。 “上次衣紫姑娘就曾来陈家递过帖子,不知此次前来又为何事?”商洛定定的盯着刘衣紫,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全部审视了一遍。 “本是想还发钗。”刘衣紫寻思着若再称石静婉一声姐姐,商洛定会不悦,索性也就闭口不提。 “所以母亲这是怪我没有所出,准备再给靖言哥哥添置个侍妾么?!”商洛好端端地,听到发钗以后反倒顺势发起脾气来。 “?!” “?!” “?!” 三人俱是一惊。尤其当属崔少愆最甚。本打算吞掉嘴里的糕点就撤的她,听到这句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商洛。 商洛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眼神,委屈的哭了起来。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一边继续哭诉着: “商洛是比不得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们,但是除了无所出外也没有其他大的过错,母亲你怎能如此待我。母亲你本就是妾了,为何还要将我也变成这下堂妻。” 整半天是碰到个脑子秀逗的人。去他大爷的侍妾。妾就够离谱了,还把她家妹子变成了侍妾!是可忍孰不可忍!克制着,崔少愆拉起刘衣紫的衣袖就朝外走。 “洛儿,你再说甚胡话?!衣紫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哪门子的侍妾啊,快给衣紫道歉。”石静婉看着站起身就要走的兄妹二人,忙站起来斥责着商洛。 “母亲不就觉着衣紫妹妹比我貌美年轻么!”商洛哭的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但看在崔少愆眼中却碍眼到想冲过去给她一巴掌。 “我家妹子金贵着呢。你简直无理取闹!你哪只眼睛看到衣紫像妾了?!你们全家才都是妾!”退一步越想越气的崔少愆,整个眼尾都气红了,索性豁出去要跟她好好地说道说道。 石静婉在听到妾这个字的时候,浑身僵硬到不知该如何接口。 倒是商洛抬头怔怔的看着崔少愆,眼泪挂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样子,显然是默认了。 “我崔家世代为官,即便没落了也是清白世家,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妇道人家在这里说三道四!无甚过错,好!好的很,今天我倒要跟你讲讲什么叫无过错!” 还进士第三,娶得些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就光图外表了?!啊呸!有个屁外表。连她家衣紫的一半儿都没有!不对!哪里有一半,脚后跟都不配!还是不对,连给衣紫提鞋都不配!如此想着,崔少愆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些。 抬头看看石静婉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再看看商洛那张不分是非的脸,崔少愆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道: “你所犯第一出,不孝敬公婆,所犯第三出,与人呈口舌之快,所犯第五出,嫉妒我妹妹,还有你说的无后,这都四出了,还无甚过错!你不仅犯了七出,还犯了律法!对官员不敬,根据宋刑统律令,你简直就是放肆!岂有此理!” 商洛看着崔少愆咄咄逼人的架势,感觉自己犯了很严重的过错。尤其在听到宋刑统时,吓到躲在主座上不敢吱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拿起手帕抹着眼泪。 莲幽拉着莲舟不让她过去,就立在那里不出声,安静的看着商洛出糗,别提心理有多痛快了。 崔少愆一看到战斗力低能的商洛,气就不打一处来。除了会哭还能做甚。这么弱的战五渣比她都不如,居然还妄想着欺负衣紫,简直不可理喻!这不是恃宠而骄么?都招惹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简直了。 平时的崔少愆,就算只装装样子,也会时刻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可是此刻的崔少愆,脸红脖子粗,眼角发红,一身泼妇骂街的嚣张架势。 紧紧抓着她衣袖的手,就犹如初见时一样。那用力到就差捏碎布料的手,仅仅只是为了维护她。第一次,刘衣紫真心的笑了。 撸起袖子准备继续骂醒那个草包玩意儿,腰带就被扯了一下。一脸懵逼的回过头,就看到她家妹子都被人骂了,还搁在那儿笑呢。安抚的拍了拍刘衣紫的手,崔少愆心想着要不干脆就算了,就又听到了商洛抽噎着越哭越大的声音。 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孤女寡“父”的是吧?衣紫可能太小了,不懂什么是侍妾,可是她知道啊!当着“她”这亲哥的面就如此欺负她家妹子,要是她没跟着过来,衣紫得受多大的委屈啊。 崔少愆酝酿着情绪准备再战。简直叔可忍婶不能忍!不行,遇到这种不长脑子的倒霉玩意儿,必须以暴制暴! “发生了何事?”一道温润的嗓音飘进了崔少愆的耳朵里。屏风后似有人影朝着这中堂而来。 完了!她忘了 忘了此刻在人家的地盘上!忘了这是象征权力的阶级社会,长幼尊卑和高低贵贱都被划分地明明白白的。民貌似不可与官斗满脑子都是完蛋了的崔少愆僵硬的扭过了头。 石静婉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下立刻安定了下来。 商洛也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飞跑出去就扑进了陈靖言的怀中。边拿帕子捂着脸,边哭哭啼啼的幽怨的看向了崔少愆,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崔少愆看着躲进陈靖言怀里边哭边看着她的商洛,给她气的又想要更新大中华的国粹词库了。正打算今儿个豁出去,要替天行道的时候,就看到陈靖言将商洛一把推了开去。 第四十章 娶妻当娶贤 “如此行径颇为不妥,有何事好好说。”陈靖言轻轻推开商洛后,冲着石静婉微点了下头。转身朝着崔少愆和刘衣紫看了过来,并揖礼作了一揖。 “在下崔少愆,右领军卫上将军府门客。与舍妹承令堂邀约前来府上做客。”崔少愆有样学样的还了一揖。 “阿母,既如此,为何?”陈靖言并没有把话说完,看了一眼商洛的方向,拿眼神询问着石静婉。 “本就是误会一场,正打算让洛儿给上客们赔不是,靖言你就回来了。”石静婉看了一眼停止哭泣的商洛,蹙着眉终究是替她打了圆场。 “既是误会,解开便好。就是荆妻打扰了几位的雅兴,实属不该。两位既是阿母的上客,不若就由靖言宴客,留在宅内把酒言觞,以聊表歉意。” “然。”崔少愆盯着陈靖言循规蹈矩又风度翩翩的姿态良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痛快的答应了。 “既如此,靖言盛感谢意。” 石静婉朝着刘衣紫走了过来,说了两句安抚的话后,就拉着她走向了屋外的庭院。商洛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内室,徒留崔少愆和陈靖言两个人留在中堂大眼瞪小眼。 陈靖言看着有二十六七的样子,看着眼前十三四岁的崔少愆,尴尬到无话可说,如此小的年纪就能堪当将军府门客,想来应是不简单,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应付小孩子了。朝堂上的一堆事都够他焦头烂额忙碌好一阵子了。 想到朝堂上听及的丁丑科新科状元吕蒙正近况,眼中晦暗难明。手中的茶盏递到唇边久久都没有咽下。 沉思中忽觉一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陈靖言猛然回神,抬头就对上了崔少愆探究的眼神。 “贤弟,可是有话要说?” “” “贤弟既是将军门客,想来应是喜好读书的,不若去靖言书房内看看?” “好。” 捉摸不透崔少愆想什么的陈靖言,无奈起身,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墨香浓郁的书房内,一张留有三个抽屉的书案,案面光洁无暇,案板下刻有精美的如意云纹,文房四宝整齐划一的摆在了书案上。书案旁的卷缸内有序地塞满了卷轴挂画,一张禅椅紧邻卷缸而放。 经义史学与诗词的书籍摆在书案后的架几案上,规整洁净。 崔少愆看着书案上摊开的谏官录,略一沉思便冲着陈靖言开口道: “陈兄,少愆观你样貌,温文尔雅;观你才学,也算知书达理,观你品行,亦算德才兼备,就不知为何偏偏要问道于盲,娶得如此之妻?莫不真是应了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陈靖言刚开始被崔少愆一顿猛夸,多少还有些不知所措,岂料后面紧接而来过分直白的言语,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索性就直言了,尊夫人的谈吐,述少愆直言,简直是名副其实的草包!”崔少愆直直的盯着陈靖言,咄咄逼人的态度不见丝毫退让。 “观陈兄书案上的谏官录,显然陈兄亦定是常须向官家奏论政事,陈述得失的,少愆本不愿多此一举,但是忠言逆耳,此事既发生在舍妹身上,那少愆这个做兄长的定是要为舍妹讨个公道的!” 崔少愆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气的,将早就在肚中酝酿好的商洛如何无脑的罪行言简意赅的陈述了一遍。 语毕,看着陈靖言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崔少愆心下了然。刚想要迈步离开就听得陈靖言惊人一语: “我们之间,本就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多谢贤弟提醒,以后定会让静婉严加管教于她的。”陈靖言坦荡荡的语气,确实是担得起仁人君子的名堂。 “望陈兄说话作数。少愆亦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有缘,不若帮陈兄测个字,聊表敬意?”崔少愆很是满意陈靖言为人处世的方法,心情大好下习惯性的就想帮人开坛测字。 “静?”略一思索,崔少愆认真的相起了这个字。 “静,从青从争,安定。陈兄坚持本心,倒是难得。少愆以为,只要陈兄锲而不舍,金石也可镂。”看着对面陈靖言愈发锃亮的眼眸,崔少愆也愈发飘了起来,继续张口道: “好事本应成双,既如此,少愆擅做主张再送陈兄一个字,就取陈兄的表字靖。靖,安定。立,笔直的站立;青,从生从丹,凡青之属皆从青。丹青颜色永远不会变,意指必然不渝。陈兄此字很是刚硬。” “所以,靖言二字:从官,刚直不阿的进言,倒是和谏言官的职位很是相得益彰;从人,笔直站立的必然之势,陈兄一身正气,刚直如斯,令少愆很是佩服,不过” 崔少愆顿了顿,蹙起眉头直视着陈靖言继续道: “太刚易折,既是官场之上,还望陈兄不可过分迂腐;做人上,本分刚直虽好,亦要圆滑方可;倒是感情上,忠贞不二,执着坚持,令人钦佩。” 本想继续拆“陈让”这两字时,崔少愆忽然顿住,哑然闭了口。 “所以,贤弟的意思是,五年来,言进士第三,也就只能是第三了?本就是冥冥中定好的?如若我殿试再稳一点,做了那个状元郎,今时就会不同于往日?” “” “你可知开朝第一位的状元郎,他的状元之位是怎样得来的?” “一甲第一杨砺?听闻是打出来的。但少愆深感不会如此荒唐。” “非也,同病相怜,同忧相捄。只是忽生感慨而已。”陈靖言语毕便不再多说,低垂的眸子中仿佛有无尽的不甘和哀伤,就那样立在那里,和他的名字一样,笔直的站立着。 进士第三探花郎,本是很厉害的存在,除了文采斐然亦要求样貌非凡的,是需要得到皇帝亲口认可的人。 本想告诉陈靖言这些话的崔少愆,最后还是将这些话默默地吞回了肚中。生不逢时的陈靖言,目前也只能是第三了。以他的性格,要是钻了牛角尖更加耿耿于怀,那此话还不如不说。 看着陈靖言陷入沉思没有再言语,也没有察觉到她突然的戛然而止,崔少愆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四十一章 梅山洞贼 “衣紫,为兄刚才好似犯了错误。”出了陈家大门,崔少愆闷闷不乐的对着刘衣紫抱怨着。 “兄长这般很是少见?可是后悔帮衣紫出头了?”刘衣紫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崔少愆,仿若想从她的眼眸中找出一个她很不想承认却又理所当然需要承认的答案。 “非也。”崔少愆扭头看了义门传家的牌匾一眼,继续哀怨的叹着气。 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崔少愆,刘衣紫心下松了口气。 “我以为兄长会后悔。” “为何这般想,我定是说到做到的人,当初连那姐不也听到了么,我说过要护你们周全。” “那为何闷闷不乐。我看你小酌的很是尽兴。” “衣紫可知探花郎?” “进士?” “是也不是,为兄掐指一算,发现探花郎100多年以后才会出现。但目前来说于我们而言确是子虚乌有的存在。” “所以你想说什么?”刘衣紫看着又开始满嘴胡诌诌的崔少愆,揣摩不透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有点可惜罢了,才貌双绝,可惜了。” 看着拿眼神撇过来的刘衣紫,崔少愆也不再神神叨叨的了,开口直白的道: “陈让,陈词谦让还是承蒙相让啊?!开始我还专挑好的说,后来就就大意了。”崔少愆拒绝承认她有一刹那飘了,心虚的继续道: “让,不争,忍着。长此以往,为兄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所以兄长到底想说些甚?”刘衣紫忍无可忍的看向了崔少愆。 “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哎别走啊衣紫,就是为兄预感不太好啊!” 刚说完这句话的崔少愆,头顶忽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空一角裂了开来,顷刻间,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间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电闪雷鸣下的陈家内室,透过轩榥,脾气日渐暴躁的商洛,单手摩挲着从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脸上的神色随着雷电交加的变化亦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再次避雨到有着雨檐的宪牌下,刘衣紫盯着告示牌上那熟悉的四张白色榜纸,无限感慨的看向了身旁的崔少愆。 此刻的崔少愆,正一张一张的扒开榜纸,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辨认着,那好奇的神色让她止不住的头疼。 “衣紫,十世同堂是如何算起的啊?官府又是如何知道人家十辈子都呆在一起的?人不过才有四世同堂的寿命而已啊。” “” “还有衣紫,这个字是何意?梅山洞贼?这又是甚啊?” “甲寅,诏发潭州兵击梅山洞贼。”耐着性子走上前去的刘衣紫,看着被崔少愆扒拉出来的第五张榜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甲寅,第五十一个年头?两年前的事还贴出来作甚”崔少愆转头刚要继续询问刘衣紫,就看到她们身后,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正急步奔跑在大雨中。 “兄长又在发什么愣?如此大雨,要一直下,我们难道要躲到深更?” “衣紫,你想要跑回去么?我是不甚在意。”崔少愆看着不见停歇的大雨,心中亦有些动摇的回道。 “你不是会天罡踏步么,不若”刘衣紫的话未说完就看到蹲下来的崔少愆,回过头向她招着手。 压下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刘衣紫默默地趴到了崔少愆的背上,瞬间,二人便朝着雨中冲了出去。 天工库房,一个老者摘下头上的斗笠,脱掉身上的蓑衣,甩了甩偶有粘落在身的雨水,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将其珍重的放入了芜尘箱中。 原本佝偻着身体走路的老者,骨骼突变,蜕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挪步走到一具站立着的骷髅架子前,少年郎伸手轻抚着干巴巴的骷髅,从颧骨到下颚,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的摩挲着,对着骷髅的眉骨,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久久不愿离去。 汴京城中雨势渐大。外城,一座破落的寺庙里,一个写有“佛”字的影壁后方,内嵌着两扇半臂之高的小门。 门轴分别立于小门的左右两侧。门轴外侧对称的刻着云雷纹的纹样。小门的上边三寸宽处刻着七只栩栩如生的蝙蝠。 从蝙蝠的纹样再往上看去,是一个形状如雨檐般伸出来的,微型单檐歇山顶。那由椽子构成的歇山顶两侧,突出来两截雕刻精美的垂花柱。 这竟是一个神龛! 透过虚晃着的小门缝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神龛面前。拉开两扇小门,黑漆漆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神龛前的身影毫不在乎的淋着大雨,浑身都湿漉漉的。不紧不慢的伸出双手,在那右侧的垂花柱上扭了一下机关,紧接着黑漆漆的神龛内,浮现出了一块半臂多长的石头。 那石头上用篆体刻着一个“占八刀”字,隔着雨帘,仔仔细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占八刀前面还刻有一个篆体的吊字。连起来赫然是“不死”二字。 原本不紧不慢淋着雨的身影,在见到那块石头以后,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石头取了出来,如获珍宝版将石块揣进了怀中,接着伸出手,在左侧的垂花柱上使劲的摁了一下,神龛内部又恢复成了如初的模样。 抱着石头闯进滂沱暴雨中的身影,口中喃喃着: “祈雨石归,你也终于回来了么” 之后便逐渐的消失在了雨帘中。 大雨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影壁前大大的佛字被雨水冲刷着,仿佛能涤荡人灵魂一般,整个佛字在大雨的衬托下愈发闪闪发光。 甲寅,诏发潭州兵击梅山洞贼。官府为了安抚百姓,而没有写出的下一句是:在逃者,余一,未归案。 汴河上一艘画舫随着雨水的倾刷而偶有摇晃,一支木羽箭被搁置在琴案上。一道男子的身影单膝跪地,冲着坐在案前的卢存领低声的道: “回坊主,七星坊天权归位。” 一辆马车从内城的顾家驶了出来。一炷香后,停在了杨家的大门前。杨延婉带着竹苑快速的冲进了宅院中。 第四十二章 曲水流觞 几日前,汴京城东北方向的兖州,古黄河流域处。 一身高七尺的清瘦男子,徘徊在黄河河畔,不断地再找寻着些什么。手中拿着木梃,翻找着河岸边大大小小的石块,挑挑拣拣的,神情专注又淡漠。 河畔不远处,一艘扁舟正顺着河流而下。一老者不断地划着棹楫,改变着小船的方向。 扁舟途经男子身旁时,老者手中的棹楫忽然划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好巧不巧的,直冲着河畔边的男子兜头而下,的衣袍瞬间被打湿了一大片。 “这位髦士,老汉我年纪大了,气力不济,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啊!”老者言毕,抬起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颇带歉意的看向了男子。 “老丈不必介怀,不妨事的。”手拿木梃的男子抬起头,朝着老者憨厚一笑。 老者在见到男子的脸庞时,手中的棹楫差点因为拿不稳而掉了下去。也不怨老者如此大惊小怪,怪只能怪男子的脸庞,特色鲜明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男子棱角分明的轮廓;英气的剑眉;上翘且狭长的丹凤眼;还有那高挺的鼻梁都没有问题。眼角下那个不太清晰地泪痣,也为那张脸蛋增彩了不少。怪就怪在男子的整个脸庞都是歪的! 口歪脸也斜,嘴巴还漏风,冲着他笑的时候,嘴角一抽一抽的,脸上的皱纹和肌肉都堆积到了一处脸颊边,八字络腮胡随着男子脸颊的抖动,也跟着歪向了一边,让人看着很是不适。 此男子竟是个面瘫! 光看身段,本以为是一文质彬彬的髦士,结果抬头的瞬间,那得窥庐山真面目后,老者真的连声壮士都叫不出口了。 “汝”老者汝了半天,再也憋不出半个多余的字来,长叹一口气,撑起手里的棹楫就要划船离开。 “哎,哎!老丈自便。”男子低着头,撑起木梃,正要继续翻来覆去的找寻石头时,一枚铜板直冲着他手中的木梃而去。 男子条件反射的操起木梃,回手一个前推就挡了下来。 接二连三的铜板射了过来。变换着不同的角度,急速的向他飞来。 游刃有余的将铜钱一一拆挡,忽觉背后一道迅猛的疾风扑过。男子用了七成的力道,扭转回身。双手快速回转着木梃,斜向上急速的顶了过去。堪堪将直冲他大椎而来的棹楫挡了下来。 “老丈,这是何意?!”男子愤怒的开口质问道。 “污了眼睛,故而心生不悦。” 因着被吓了一跳,如何甩脑袋都忘不掉那张丑脸的老者,越想越生气。索性抓起荷包里的铜钱,用着巧劲一股脑的全冲着男子甩飞了过来。 并趁势从船上一个空翻越到了男子身后,想要将他一棹楫拍晕过去。不曾想此厮竟然会武! 对面男子那张简直不敢置信又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张令他倒胃口至极的丑脸;老者不想再多看一眼。 冷哼一声,收回棹楫,向着落在地上的铜钱一个横扫,啪啪啪的声音不间断的响了起来。只见那些落地的铜钱,犹如一个个乖巧听话的幼子,依次落入了老者伸出去的棹楫上,有顺序的排列了开来。 将那一整排的铜钱,再次一气呵成的收进了荷包里,老者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男子后,足下轻轻一点,越到了那停靠在河畔边的小舟上。称起棹楫,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而去。 直待那艘小船彻底消失在了眼帘,男子的嘴角才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只是还不待那笑容持续扩大,身后就传来了上下牙齿不断磕碰的声音。 立在男子身后的青年,一身玄色的交领广袖袍,右衽在上,随着河畔的风声,衣摆猎猎作响。 男子快速的回身,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双腿前后分开,扎好了马步,准备随时趁其不备好攻击过去。 一具直立着的骷髅,上下牙齿持续的磕碰着,那张开的下颚,好似在无情的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伶人,当真好本事,祈雨石呢?” 身穿玄色衣袍的青年,单手一个轻击,那刚刚还会动的骷髅,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死物。安静的立在那里,空通通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男子,不再动弹。 “什么祈雨石,在下不知。”男子紧张的绷紧了声音,双手间的木梃被他紧握在手里,不断发出用力的拧劲儿。 安静的骷髅忽然就动了起来,还没有观察清楚青年的手势是什么,男子就被扑面而来的劲风逼退了好几步。 青年一甩衣袖,露出一截纤瘦苍白的手臂,浅棕色的眸子就那样冷漠的看了过来。 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右侧的手臂就被齐根切了下去。身后立着的骷髅上下牙齿正不断地磕碰着,伸起的手臂上还不断有鲜血滴落下去。 骷髅竟不止一具?! 男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青年,接着就直挺挺的朝着黄河河畔栽倒了下去。 晕倒之前,青年那看向死物的表情,那右眼深处看过来的瞳孔,那让人恐惧的重瞳眼眸,让他带着极度的敬畏之心,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骷髅还有毒 鲜血瞬间染红了清澈的河畔,青年看着顺着水流而下的男子尸体,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野居何处是,轩外一横塘。 座纳薰风细,帘垂白日长。 面山如对画,临水坐流觞。 更爱闲花木,欣欣得向阳。” 曲水流觞么,太过血腥了点 随着青年的吟唱,骷髅咔吧咔吧的几声,又安静的立在了那里,接着便碎落成堆,那如刀般锋利的骷髅爪上,还不断地有鲜血滴落出来,全部都渗入了石块堆中。 河岸的石堆中,一块半臂大小的石头上,因着血液的滋润,那原本晦暗无光的“不死”二字,也逐渐鲜红了起来。 青年抬步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祈雨石,右眼中的重瞳也开始发红,与那石头上的字一般,愈发妖冶,愈发明媚 第四十三章 祈雨石 “太平兴国二年,陕、澶、道、忠、寿诸州大水,景城县雹。” “九月,兴州江水溢,濮州大水,汴水溢” “太平兴国三年夏四月乙卯朔,太宗命群臣祷雨。召华山道士丁少微” 司天台,寄禄官杜景正翻看着起居注上的内容,抬头看了看悠闲喝茶的老道士,想要问些什么,又赶忙拿起茶盏,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茶,生生忍住了即将要问出口的话。 丁少微看着欲言又止的杜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将一盘棋推到了两个人中间,饶有兴趣的道: “子桑如此焦虑,不若与老道下盘棋,蹉跎蹉跎这时日可好?” “道长如此抬爱,子桑惶恐。”杜景慌张的放下了茶盏,谦卑的推托道。 “子桑先别着急推托丁某,如若你赢了,老道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那个困扰在你心中多日的疑虑。”丁少微看着杜景逐渐锃亮起来的眼眸,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 “那子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景毫不犹豫的拿过白子,先行一步放入了棋盘中。 “子桑还真是不客气。” “世人皆知道长棋艺精湛,子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罢,杜景对着棋盘中的黑子气尽处,毫不犹豫的落下了一子。 半个时辰后,杜景看着棋盘上几乎气竭的黑子,颤抖着手,将白字又一次压在了棋盘上。 “哈哈哈哈,老道输了,子桑,你心中的困惑是甚,但说无妨。”丁少微捋了捋胡子,冲着杜景直白的道。 “道长,既多处都在水溢,不知为何还要求雨?” “此乃天机也,不可泄露。”丁少微捋着胡子老实在在的道。 “那我观道长令群臣祈雨之时,祭坛旁都会放置五块石头,不知是甚啊?” “正是祈雨石。”丁少微眸中精光一闪,继续笑眯眯的盯着杜景道。 “敢问道长,祈雨石又是甚啊?”杜景,小心翼翼的看着丁少微,生怕道长一个不悦就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子桑,你可知你这杜景二字何意啊?”丁少微捋着胡须,答非所问的盯着杜景,并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 “八门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而杜、景之门,恰为中平。余六门,三为吉门,三为凶门。”丁少微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着额头上滴落下冷汗的杜景,继续微笑着道: “子桑此名甚好,中平为佳啊。” “道长说的是。” “不过既然子桑你选择中平,那老道就须好好地跟你说道说道,何为祈雨石了。如此一解你心中困惑,岂不美哉?” “”捉摸不透老道士话中的意思,杜景一听此行目的即将达成,愈加谨慎的不敢随便作答,只是安静的坐在书案后,陪着笑耐心的等待着。 “太原郡东有崖山,天旱,土人常烧此山以求雨。俗传崖山神娶河伯女,故河伯见火,必降雨救之。” “闻道长所言,这祈雨石可是崖山上烧剩的石头?” “荆州永丰县东乡里有卧石一,长九尺六寸。其形似人体,青黄隐起,状若雕刻。境若旱,便祭手而举之,小举小雨,大举大雨。相传此石忽见于此,本长九尺,今加六寸矣。” “闻道长所言,这祈雨石到处都是?”杜景拿捏不准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也。”丁少微捋了捋胡须,一派和煦的模样。看着对面的杜景使劲琢磨都琢磨不透的样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道长可是在开子桑玩笑?”杜景看着丁少微那豪迈的笑声,涨红着脸,厚着脸皮继续问道。 “非也非也。”老道士一瞥眼,就看到了那一抹绛紫色的身影即将踏门而入。老实在在的又灌了一口茶后,忽然放大嗓门道: “山川脉络,千源万脉,龙脉绵延皆为气运。而祈雨石皆取自龙之脉络。向天求雨,诚心皆可成。” 丁少微说完,哈哈哈大笑着,起身绕过书案,坐到了一旁的蒲团上。 双腿交叠于膝盖上,抬指掐算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六仪遁六甲者,六甲统六仪,仪用而甲不用也” 绛紫色的身影在听到老道士的最后一句话时,停下了即将要跨进来的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道长后,给了杜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便转身离开。 杜景看着老道长执着于打坐的专注神情,悄悄地离开了书案,朝着那道离去的绛紫色身影小跑了过去。 司天台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专注于打坐的老道士,蓦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喃喃地道: “中平啊中平,但愿你做得到中平。如若做不到吉门相对,凶门大开矣。” 丁少微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闭上了眼睛,安静的推算了起来。 口中继续喃喃的念叨着些之乎者也之类的句子。 接连两日的大雨连绵过后,晴朗的天空中,骄阳似火。 外城郊外,李家大娘循着天气不错,准备拿着钐子再收一波成熟了的麦子去。拖着钐子一路走来,麦子被她收了个七七八八。 正值休息的当口,李家大娘眼尖的看到了一大个儿物件,正顺着汴河河道缓缓而下。好奇的想上前去看看那是个啥的李家大娘,一趴拉开那个物件,就差那么一点,整个人的魂都丢了。 那是一具泡发胀了的断臂尸体?!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思的李家大娘,将人努力的捞了出来。打算挖个坟,将人就近埋了。 等等,好似还有微弱的心跳?那就先不报官了。将“尸体”顺势翻了个面,打算先把“尸体”内的水给他挤压出来。一张歪嘴的泡发胀的面瘫脸,差点再次把李家大娘给送走。 于是,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在村中的大街小巷。 一人多高的半椭圆形竹筐里,躺着一个浑身湿哒哒的中年人。双脚蜷缩着,蹬在被衣服包住的长条刀刃上。前面有一个精瘦的农妇正抓着长长的木杆卖力的朝前拉着。箩筐走过的地方,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只不过这次李家大娘的脸上多了很明显的嫌弃和鄙夷 第四十四章 落水 一块三角形的绫织品荷包,正面的莲荷纹样精细入微,背面的缠枝纹样栩栩如生。荷包左右两侧还各有一个同心结样式的绳扣。 两根由丝绸和金线混合编制而成的线绳,打着精美的吉祥结。与青绿色的荷包很是相映生辉。 将两个绳扣往外一拉,里面露出了一个棉布样式的绯色平安符。 那与高端绫织品极度不匹配的平安符,被商洛摊在了手心里,珍惜又怜爱的轻抚着,好似如此这般便可以拥有全世界。 莲舟手捧着几株俱那卫走了进来,看着商洛那愈发痴迷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人,奴婢将庭院里长势最好的俱那卫给您拿过来了。” “” “夫人?” 商洛抬头看着那插在玉壶春瓶中的几株俱那卫,那冰裂纹样式的花瓶,配上那朵朵的白花,支离破碎的美感每次都让她很是震撼。 将平安符小心的贴身收好,双手接过那玉壶春瓶,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眸中的神色愈加翻滚奔腾。 “郎君可是还没有回来?”商洛起身坐在了鼓凳上,冲着立在她对面的莲舟问道。 “回夫人,奴婢并没有在宅内见到主子。”莲舟仔细的回想了下,确定的答道。 “母亲呢?母亲也不在这内宅之中?”商洛将手中的玉壶春瓶递了过去,示意莲舟将俱那卫摆在窗台前的案几上。 “回夫人,老夫人辰时三刻就去铺子里了。还有”莲舟如数家珍的将老夫人的出门时辰、言行举止都一一罗列了出来,显然平日里这种盯梢的活她就没少干。 听着莲舟慷慨激昂的陈词,商洛低垂着眼眸,忽然就不再言语了。 看着最近总是如此的夫人,莲舟心下多少有些担忧。停止了老夫人的话题后,她开始没话找话的道: “夫人的刺绣可真是颇具神韵呢,一针一线都玲珑剔透,奴婢很是羡慕。” “是么?”商洛抬起头来,有些许的开心。然而还不待那眸子中的笑意扩散,便又落寞的垂下了眼眸。 片刻后,商洛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冲着摆弄着俱那卫的莲舟道: “莲舟,你去把我那有三层抽屉的黄花梨首饰盒拿来。” “奴婢这就去拿。”莲舟看着最近反复无常的商洛,想要张口安慰一嘴,又默默地将话咽回了肚中。一边默念着“主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好”一边退了出去。 “这支发钗与母亲的那支像不像?”商洛将一支发钗别在了她精心梳好的云鬟髻上后,便扭头定定的看向了莲舟。 “回夫人,奴婢觉着不像?”莲舟琢磨不清她家夫人的心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是吗”商洛直接将那只发钗砸到了青砖地面上。又换了另一只发钗,接着道: “那这支呢?”随着发钗落到地上的清脆声,莲舟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抖。惶恐不安的抬起头来,懦懦的道: “奴婢不知。” 又一声清脆的声音砸在了青砖石板上。 商洛这次拿起了一只翠绿色的发簪,光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歪着头朝着莲舟的方向直直地盯了过去。 被吓到瑟瑟发抖的莲舟不敢再胡乱言语,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贴在地上,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抬起头来,问你话呢!这只呢?!”商洛执拗的盯着莲舟,眼眸中的疯狂让她害怕到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没用,下去吧。”商洛说完,顺手一扔,将那只名贵的玉簪也砸到了地面上。 随着叮啷的一声脆响,莲舟看着逐渐癫狂的商洛,心下一惊。浑身抖若筛糠。被吓到大气都不敢出的她,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低着头退出了房门。 途径庖房,莲舟听到两个低等丫鬟正在里面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 “最近夫人愈来愈让人捉摸不透,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天都如履薄冰的,还是老夫人好。和善还好相处。” “明明府里除了主子,就数老夫人最大了,为什么要一直隐忍着啊。” “谁知道呢,可能骨子里是妾,天生就觉该低人一等。” “老夫人也就年长主子七岁,就要守活寡,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 悄悄地从庖房门口退了出来,莲舟并没有打断里面两个丫鬟的谈话。这种风言风语自打她进陈家开始就一直都有。 果然她就应该听姐姐的,干好自己的本分差事,乖乖地去铺子里帮忙才好,最起码能图个清净。 “莲舟,母亲可还在铺子里?”商洛从内室出来后,打眼便瞧见了正要前往垂花门处的莲舟。 “回夫人,老夫人不在内宅。应是还在铺中。” “正好,我现在也过去。你去车坊里赁辆马车过来。” “是。”明明不算远的路,偏偏每次,夫人都要兴师动众的坐马车出行,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容忍下来的啊。疑虑着,莲舟朝着车坊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洛儿,你怎么来了?”石静婉正在铺子里打包着糕点,一抬头就看到了走进去的商洛。 “母亲,儿媳最近心情烦闷,又没有可以排忧解难之人,便想到了母亲。”商洛抬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委屈的看向了石静婉的方向。 “这莲幽,你帮忙照看着铺子,我陪洛儿出去走走。” 莲幽看着出了铺子的两人正朝着虹桥的方向而去,不忿的撇了撇嘴。 “这是要送给靖言的平安符么?很是好看。”石静婉和商洛散步在汴河河畔,看着商洛一直盯着手中的荷包,不言不语的,只得硬着头皮发问道。 “可是靖言哥哥没有收,母亲送的印章,靖言哥哥到现在都还挂在腰带上呢。” “”看着身旁委委屈屈的商洛,石静婉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想着要如何安慰商洛才能让她开心起来之时,就看到一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朝着她身后的方向,平推了过来。 二人此刻正走在虹桥的最高处。 脚下一个踉跄,石静婉的整个身子都朝后仰去。随着一声扑通声,水花四溅下,一抹身穿绯色褙子的女子就掉进了这汴河之中。 第四十五章 延迟性溺亡 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广阔无垠又朝气蓬勃的定在那里,温暖慈爱的拥抱着一切。给予着,奉献着,更包容着。 刘衣紫手里挎着篾篮,徒步走在土市子街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前面不远处那随风翻飞的幌子,犹豫良久终是走了进去。 从铺子里出来后,看着手里带有刀鞘的手刀;那将近花了她3两银子的手刀;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再次回头看了看那写有铁匠铺三个大字的幌子,那随风飘扬的幌子,仿佛就像是在赞许着她的选择一般,让她心生愉悦。 刘衣紫迈步朝着州桥的方向走去。州桥位于皇城中心处,只要跨过州桥,就可以省下很长一段时间的路程;而回杨家亦会加快一盏茶的时辰;最重要的是还能看到崔少愆耍懒的过程。如此一举三得的捷径,她必是要走上一走的。 途经陈记糕点,正犹豫着还要不要再进去买点麻葛糕带回去时,就看到铺子前围满了人群。 蹙起眉头,天生厌恶人多的刘衣紫,打心眼里排斥着。一伞之恩早已还完,大可不必再如此费尽心力的上赶着去凑热闹。 尤其今日食客竟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刘衣紫打定主意后,就要抬脚绕过人群。然而身后传来的几声轻飘飘的议论声,却让她停步了下来。 “你听说了吗?前日未时一刻左右,陈记的内掌柜被儿媳妇推进了这汴水中,从虹桥最高的地方直接推下去的!” “真的假的?如此明目张胆?!没有报官么?简直就是不孝啊!真是大逆不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听说官府的人来过了,内掌柜当时就被救了上来,醒来时嘴里还说着不怨她,是儿媳不小心推的,官府老爷也没了办法,只能草草结案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真的是,平时看着挺和睦的,那家儿媳没见过几次,但看着柔柔弱弱的,结果呀,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好赖是把人救上来了,要不然这家媳妇就得被休了。进士夫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啊!” “不孝媳妇早就该休了,不孝敬公婆可是犯了七出之首啊” 刘衣紫在听到石静婉被救起来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又驻足停顿了片刻,直到再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才朝着州桥的方向走了过去。 “衣紫,你为何要送为兄手刀啊?仅是临时起意?不过这个手刀甩起来倒是轻便不少。”崔少愆舞弄着手中的手刀好奇的问道。 “兄长经常抱怨长枪太重,挥舞不动。反而会影响到你的飒爽英姿。我就想着给你换个轻便的武器。这个手刀就刚好合适,武器铺的掌柜亲口承认的。临走时还多送了我一把刀鞘呢。”刘衣紫认真的说道。 崔少愆心目中的剑,第一位是唐刀,第二位是汉剑。第三位是木刀。总而言之就要那种帅气的侠客风。可是再看看手中的这把手刀,倘若在刀背上开它几个眼儿,再加几个环儿,那不活脱脱的就是把杀猪刀么。 不好拂了刘衣紫的心意,崔少愆又当着她的面耍了几招后,忽然出声问道: “衣紫,那这把刀值多少两银子啊?1两?还是几百文?” “3600文!掌柜的最后只收了2900文。最后怎么算都是掌柜的吃亏。这也是他亲口说的。”刘衣紫继续回忆着和铁匠铺掌柜之间的对话,老实在在的回道。 “我的傻妹妹呀,3两银子咱就买了这么个清新脱俗的神刀,不愧是你,很有眼光!”看着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就要跟她翻脸的刘衣紫,崔少愆机智的将话圆了回来。 “但是吧为兄还是觉得,这刀”崔少愆将手刀放入刀鞘之中,提溜起来刘衣紫,打算好好地给她上一节防骗指南课。 “兄长可是长高了?”刘衣紫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高过她半个头的崔少愆,郁闷的道。 “真的诶!”低头看了看刘衣紫,又嘚瑟的伸出手比划了比划,崔少愆早就将手刀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之处。只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瞎嘚瑟。 正欲再显摆显摆,就看到门子慌慌张张的从垂花门处跑了进来。 “衣紫姑娘,门外有个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让你去陈家一趟。说着要求你救救她家夫人一类的话。”门子走近后就将莲幽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救?”刘衣紫忽然忆起她确实当着石静婉和莲幽的面说起过,她略懂些岐黄之术。可是人不都已经都捞上来了么?还要怎么救?不解的看了一眼崔少愆,踟蹰片刻后,还是快步向着大门口而去。 看着一块跟了出来的崔少愆,刘衣紫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莲幽快速的拉上了马车。 “衣紫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夫人她快不行了!”莲幽哭着哭着就跪了下来,冲着刘衣紫不断地磕着头。 “为何是找我?你家主子没有请太医?” “都试过了,太医说节哀顺变。奴婢认识的大夫就只剩下姑娘了。” “合着这是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成活马医呗。”一旁跟着跳上马车的崔少愆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跟姑娘说一声么。” “我不放心。”看着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的崔少愆,刘衣紫亦不再言语。伸手扶起莲幽,询问起了她家夫人的具体症状。 腹痛,不断咳嗽,喘气费力,疲倦易困,健忘,呕吐,呼吸困难崔少愆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莲幽的描述,脑海中不断的冒出了一个专业性的名词:迟发性溺亡。 沉默着不再说话的崔少愆,静静地看着她们进入了石静婉的内室。 等在外间,崔少愆看着陈家的丫鬟仆役们,一个个的都面露惶恐之色。 不久后,刘衣紫从内室走了出来,冲着崔少愆摇了摇头。朝着与她相邻的官帽椅坐了下去。 心道一声果然的崔少愆,正欲拉着刘衣紫就走,就看到摆脱了丫鬟的束缚,硬冲着跑进来的商洛。 第四十六章 祝由之术 “巫者,事鬼神祷解,以治病请福者也,在男曰觋,在女曰巫。巫,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内室中,刘衣紫看着屏退左右的陈靖言,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 “我现在暂时封住了姐姐周身的命脉,但也就只能吊着她一口气而已。如何选择,全凭你定夺。” 刘衣紫看着眼前那个几日不见就胡子拉碴的,憔悴到身形枯槁的男子,又看了看卧榻上那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简直能用哀毁骨立来形容了,蹙着眉压下心中的不忍,还是将该讲的话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一命换一命真的可以做到?”陈靖言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刘衣紫。 “同类相生,同果必同因。尊夫人眼下救治太晚了,所以只能”刘衣紫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陈靖言,如实相告道。 “通过接触么?只要被触碰到了,恶疾就会被转移出去,不论他是否是静婉的一部分,都会受到影响,如此理解可是没错?” 陈靖言伸出手掖了掖石静婉的被角,话还没有说完,一滴眼泪就啪嗒地一声,砸在了她苍白的脸庞上。泪水顺着石静婉的唇边划过,接着便掉落在布衾上消失了。 “只要此人曾被姐姐触碰过,不论此人是否为姐姐身体的一部分,都无碍,皆可!”刘衣紫就那样看着陈靖言,好奇他会如何选择。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正常人应当如何选择。 “人在气中,气在人中,自天地至於万物,同果必同因么”陈靖言极尽温柔地看着石静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似是下了决定一般,转身站了起来。 刘衣紫看着眸中愈发坚定的陈靖言,敛下了眸子,也转身退了出去。 此刻外室中。 甩开了莲幽莲舟姐妹俩后,硬冲进来的商洛,正要冲往石静婉的内室,就迎面撞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陈靖言。 看着愈发憔悴的陈靖言,商洛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抚摸下他的脸庞,却被无情的推了开来。 “靖言哥哥,推母亲下水并非我本意,当初救起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对了!一定是母亲装的,对,一定是这样!”商洛自言自语的说完,也不解释了,不肯相信的就要往内室冲。被陈靖言再次伸手拦了下来。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现在就进去看她。我要亲眼见到母亲,看她到底装没装!”商洛嘶吼着,发疯般用尽浑身的力气,拼命地往里冲去。 啪的一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整个外室都静若安澜。 “出去!”陈靖言瞪着赤红的眼睛低吼道。 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发脾气的陈家丫鬟和仆役们,低着头就往外跑去,显然都被吓得不轻。 “靖言哥哥,你打我你居然”商洛一只手捂着发烫的脸颊,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来,泪眼婆娑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就那样直愣愣的瞪着陈靖言,整个眼神都在愤怒的控诉着。 “都出去!”陈靖言瞪着商洛,双眼发红,嘶吼着警告着她。那架势,仿若她再不出去的话,下一秒就会将她扔出去剁碎了喂狗。 从陈靖言第一声怒吼开始,崔少愆就缩着脖子,踮起脚尖,跟着众仆役们自觉的朝门外跑去。 还没等跨出去第二步,宽大的衣袖就被刘衣紫不撒手的一把拽了回去。扭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刘衣紫,静坐在官帽椅上,就那样定定的瞅着风暴中心的两人,崔少愆恨铁不成钢的又折返了回去。 本想要拉着刘衣紫一块往出跑。结果纹丝不动。 崔少愆回头,再次瞧了那两人一眼,心里不断的嘟囔着她家妹子那没眼力见儿的一根筋属性,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立马伸出手捂住了刘衣紫的眼睛。 而她自己也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风暴中心的寒流持续发酵着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才是进士夫人!石静婉她就是个小妾,她只是你的小娘!”商洛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让陈靖言发狂的金句更是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蹦。 看着陈靖言气急而抬起来的手,那始终没有打下来的巴掌,让她更是无所畏惧。 “我说错了么?!你既心悦你的小娘,为何还要娶我?!” “住口!谁都不可以说静婉的不是,谁都不行!”往日里温文尔雅的陈靖言仿若被人戳到了逆鳞一般,声嘶力竭的维护着石静婉。 “静婉才不是妾,静婉是我的童养媳!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们一路都是那样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爹!” “你说什么?!”商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靖言,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因为你施舍的那二两银子,因为我们要报恩!因为你那势力的父亲!”陈靖言恶狠狠的,一口气将憋在心中多年的埋怨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我们只是生不逢时而已,我们只是生不逢时!”陈靖言喃喃的,推开了商洛,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后,跌坐在了官帽椅上。口中不停地的喃喃着: “我和静婉都生在乱世之下,为了苟活,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些什么,而你身在治世的年代,无病呻吟,简直是得寸进尺!” 陈靖言许是被压抑太久了,破罐子破摔地,誓要将他心中的不忿全部都吐露出来: “静婉长我七岁,出生在战乱年代,年仅七岁的她,就被人卖到了陈家,给还在襁褓中的我冲喜。我年长你七岁,与你同样的年岁就已考取了进士,可是官场却不得志。只要再晚五年,再晚五年出生,我就可以兑现承诺了,我们只是生不逢时而已!静婉静婉” 陈靖言痛苦的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石静婉的名字,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深情全部唤了出来,眼中的泪不断的掉落在地,彻底的陷入了回忆中,忆起了他们初见时的光景 第四十七章 童养媳1 “宴有好货,飧有陪鼎,三娘,你快看我携回了何等好物?!”一头戴幞头,身着绿色襕袍的中年男子,冲着正怀抱婴孩的妇女道。说罢还闪身向右侧垮了一步,露出身后的一个小女娃来。 “郎君,这是哪寻来的始龀女娃?”襁褓中的婴孩正安静地在妇女怀中熟睡着,为了不吵醒婴孩,该女子特意压低了声音,看了眼那畏畏缩缩躲闪着的女娃后,拿眼神询问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许是被卖了,就在绣巷那里,只身一人蹲在角落里也不知作甚,恰巧被我看到了,就带了回来。”中年男子得意洋洋的道。 “这兵荒马乱的,家里连口余粮都没有!我们自己都食不饱腹,要她作甚啊!这么小又不能劳作!”妇人犹豫了半晌,终是不打算留下这个女娃。 女娃听及此话后,偷偷地看了一眼妇人,小鹿般的眸子中,惶恐与害怕藏都藏不住。挣扎着想要抽出被陈济渊拉住的衣袖,未果。只能无助地躲到了他的身后,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家中长子,长女,次子,三子全部都早夭了啊,但凡有口余粮,三儿也不至于吃不饱饭,活活被饿死了去啊!” 忆起战乱时,举家南迁的陈家,为了逃命,一家老小死的死,散的散。历经万险才终于来到了这南唐大地上。妇人情绪激动到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全国上下烽烟四起,从全国到地方,乱的是一塌糊涂。 夫妻二人本以为可以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结果南吴,闽,南平,后蜀,南汉,它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在这个名叫历史的舞台上好不热闹,子弑父、兄杀弟,你杀我,我打他。不曾停歇 而唯一被夹在这朝不保夕险境中的老百姓们,为了逃命,忙的就像一个陀螺一样,见缝插针的想要苟活下去。亦不曾停歇 陈济渊回眸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挂在院中的义门传家门匾,心中百味杂陈。冲着妇人打着商量,将他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但凡朝代更迭,新皇上位,都会乱糟糟的一通胡杀,死一批土豪劣绅,新起一批地方豪强,我陈家得宗族庇佑,不可以就这样树倒猢狲散啊!三娘,我们要为让儿谋划,让陈家开枝散叶下去,传递祖宗的血脉!” 妇人明显松动的神情让陈济渊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的继续道: “我陈家一脉不能断在我这一代啊!三娘,你看这小女娃留着给咱家让儿做待年媳可好?让儿未足月便出生,身体欠佳,我们就拿她给让儿冲冲喜,也算恳求上苍,保佑我陈家一脉悠远绵长啊!” 说到最后陈济渊眼含热泪,将小女娃拉到妇人的身旁,蹲下身去,盯着小女娃的眼睛,郑重的道: “以后我陈家可就全靠你了,你定要照顾好让儿知道吗!我陈家以孝治家,世代相传的佳话,你定要谨记啊!” 妇人看着陈济渊打定主意后,也跟着蹲下了身。直直的看进了小女娃的眼睛里,语重心长又隐含威压的道: “我们养你,予你庇护,供你吃穿,但你也要发誓,答应我们一定要做到!跟着我念” “定要护陈让周全,以孝治家,世代相传!若违背誓言,苍天不佑。”小女娃懵懂的跟着妇人念着一大段拗口难懂的话,稚嫩的童音混合着妇人悲壮的嗓音,缥缈的回荡在不大的院子中,久久都没有散去。 在看到妇人的眼里,终于蒙上了笑意后,女娃睁着大大的眸子,愣愣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而此刻睡醒过来的婴孩,不哭不闹的,同样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一眼“四”年 公元955年至958年,柴荣周世宗三次亲征南唐。两军交战,全民皆兵;炮火连天,战鼓雷鸣。双方都誓要逐鹿中原,称霸一方。 南唐到处尸山遍野,饿殍遍地。忘眼过去,到处皆是一片鲜红。 将士们个个都杀红了眼,大肆屠杀着城内的百姓。誓要让百姓们与城皆亡!书香门第的底蕴终归是比不得高门大户的财富,亦比不过蓬门荜户的自由。年仅12岁的女娃,拉着年仅5岁的陈让,瑟瑟发抖的躲在灶台里,亲眼看着整个陈家宗族都被屠戮殆尽。 看着陈济渊临死前,即便痛苦的挣扎,也要无声的示意着她的那几个字义门传家,女娃惊恐又麻木的点着头。终究那义门传家的门匾还是从门楣上砸落了下来,正犹如陈济渊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一般,空洞怨愤却又理所当然 乱世能让人成为猛兽,丧失最基本的良善。性命都难以保全的前提下,什么孔融让梨,一诺千金皆是笑话。守信大义更是虚妄。 “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女娃盯着空空的米罐、破破烂烂的衣衫,再看看身旁尚且年幼的陈让,食不果腹的滋味,只能让她蹲在墙角边无助地哭泣。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着泥泞鞋底的布草鞋,灰扑扑的脚。顺着聊胜于无的鞋子往上瞧去,是一截露在外面的干细小腿。 破烂的短衣,宽松的裤子勉强遮体,浑身都脏兮兮的。裤子上一条棱一条棱的黑色污垢堆积在一起,变得油腻腻了,有些许反光。脏乱不堪的异色补丁上,还挂着几个苍耳子。 女娃仰头看向了来者的脸,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一双左眼严重腐烂结疤的干瘦中年人,蓬头垢面的脸庞上,皱纹遍布如网,嘴角边正不断地留着口水,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俩,那犹如饿狼看到猎物一般的狠戾眼神,让两个人都后怕的倒退了一步。 随着口水掉落在地面上,一只骨瘦如柴的黑黝手掌,直接把她身边的陈让给拎了起来。 女娃还来不及逃跑,就看到陈让的胳膊,马上就要被那个脏兮兮的怪人给啃了下去。跑过去着急的去拉陈让的女娃,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衣角,竟然也被人从后边提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童养媳2 一道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一抹红溅入了女娃的眼底。随着两片刺目的红闪过,女娃和陈让双双都跌落在了地上。 朦胧中,女娃快速的朝着陈让爬了过去,紧紧的抓着他不敢松手。待在女娃身边的陈让,倒是不哭也不闹,很是乖巧。 两人耳边清晰地传来了几句对话声: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进城中食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本分的躲在山上,啃啃树皮,喝喝污水,苟活着勉强度日何尝不可,偏偏要枉送了性命才肯罢休。简直是冥顽不灵!”一个小厮模样的随从,看着收了刀的打手后,狗仗人势的叫嚣道。 “岁大饥,人相食,开了眼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拿眼神示意了下身旁的小厮,又一个狗腿子狐假虎威的走到了女娃她们俩个人的身边,仔细的端详了下这对姐弟的容貌,满意的冲着他家主子点了点头。 “愣着干甚,还不赶紧带回去!”中年人捋捋胡须,瞪着如豌豆般大小的豆豆眼,气急败坏的道。 满意的看着随从们唯命是从的模样,中年人晃了晃手下的缰绳,驱赶着马匹掉头离开了。身后跟着一众随从,以他马首是瞻的朝着城中的庄园走去。 跟着这支队伍离开的,那被丢进马车里的货物,又多了两具瑟瑟发抖的弱小身躯。 “这次回来又捡了十几个貌美的小娘子,静娘你挑挑看,可是有喜欢的?若没有,我就把这一批也当做顺水人情送出去。到时候再打点些金银细软的,以后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啊多得是!” 身高八尺的李尚武,捋了捋胡须,很是骄傲的冲着怀中的年轻女子显摆道。 石静霜起身,扯了扯披帛,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姐弟俩,悲从中来。压下凤目中的伤感,认真地扫视了一圈,那些满脸不安的陌生面孔们,挑挑剔剔的指向了那一脸血污的姐弟俩。 “怎的如此狼狈,还携有一个稚童?”石静霜嫌弃的招招手,示意丫鬟们将两人带下去清洗干净。遣散了众人后,便又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了墙头草地主李尚武的怀中。 “发髻如此凌乱,这个给你。”石静霜说罢从头上摘下了一枝发钗,抓起女娃的头发缠绕了几圈后,别了上去。 “你这么怕我作甚,这个没有多贵重,你戴着就好。” 石静霜看着眼前的女娃惊慌失措的神情,安抚的道。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警惕的小男娃,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有芳名?”石静霜仿佛看影子般,温柔的抚摸着女娃的脸庞,柔声的问道。 “囡囡”女娃紧紧的抓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看着两个懵懂可怜的幼童,睁着小鹿般的眸子清澈的望向了她,石静霜惋惜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着女娃的肩膀,语气坚定的道: “以后你就跟我姓,我希望你贤良淑雅又恬静婉约,嗯就叫石静婉!” 看着女娃因得了新名字而心生欢喜,连眸中的神采都愈发明亮了起来,石静霜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捏了一把陈让肉嘟嘟的脸颊,亦甜甜的笑了起来。 “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陈让老老实实的背着孝经中的经文,看着石静婉走了过来,兴高采烈的冲着她道: “静婉,等我长大了,我定要考取功名,让你和小娘都开开心心的。” “阿言,要叫姐姐。”石静婉抬头看了看石静霜,认真的纠正道。 “无碍,阿娘本就是被卖过来的侍妾而已,等阿娘以后年老色衰了,新人笑旧人哭的戏码都是常事。”石静霜忆起最近李尚武频频的宠信其他小妾,眸中的哀凉藏都藏不住。 本想掩饰的低下头去,就看到搭上来的两双小手,大手包着小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石静霜的心中又升起了阵阵暖意。 “童子科,试诵经文共十道,凡十岁以下,能通一经及孝经论语者,皆可应试。全通者授官,通七以上者予进出身。让儿,那你可要好好读书,让我们开心呀!”石静霜眉眼弯弯,伸出手揉了揉陈让的脑袋,循循善诱的鼓励道。 “好让儿谨遵教诲!”陈让一本正经的作了一揖,有模有样的道。看着被他逗笑的两人,也跟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如果我的四弟健在,应是跟让儿一般年纪了。”石静霜正感慨着,就看到李尚武的通房丫鬟正要跨进门槛走进来,瞬间止住了话头,抬起身子迎了上去。 夜幕降临,星辰漫天,皎洁的月光照在南唐的大地上。正在熟睡中的石静婉和陈让被拉了起来,悄悄地跟着石静霜往后门走去。 “小娘,我们为何要跑?”迷迷糊糊中,陈让跟着石静霜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城门口而去。 “在那里!快追!”随着一声暴喝,一群随从和小厮们,手里抄着家伙就追了过来。 “快!分开跑,你们出了城门要一直北上,别管小娘!”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来,石静霜决绝的将话说完,就朝着与他们相反的另一边快速的跑了过去。 闪身躲进最近的巷子口,陈让拉着石静婉爬进了一处废弃的院子里,用碎石块小心翼翼的将洞口堵上,伸手捂住哭泣的石静婉,示意她安静些。 很快兵分两路的小厮和随从们就追了上来。举着火把待看清前面的一堵围墙后,骂骂咧咧的就往回返。原因无他,那巷子里面竟是一处死胡同。 随着脚步声渐远,隐约传来的咒骂声传进了两个人的耳中。 “当李员外的填房丫鬟多好,贱皮子真是抬举她们了!” “好多人求着呢,真是愚顽不灵,逮着了往死里打!” “员外说了,生死不论”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照射了下来,阳光的味道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 南唐,离城门不到百米的巷子口,一座废弃的院子里,一对稚嫩的孩童正依偎在一起,恬静安然的睡颜,岁月静好。 另一边截然相反的巷子口,青砖石板的地面上,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躺倒在一片血泊中。衣衫破烂,腿脚成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指甲深深的嵌入了青砖石缝中,唯一的相似处,是那恬静温婉的睡颜。 和煦的清风,微拂着脸庞,带着阳光的味道,吹向了,那遥远的北方 第四十九章 童养媳3 “将我放下来吧,静婉。”陈让趴在石静婉的背上,看着边抽泣边朝前走去的石静婉,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忍不住关切的道。 “不要。”石静婉空出一直手,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倒是泪珠越聚越多,模糊了整个视线。 石静婉身上的直领短衫上衣,松松垮垮的,长裙的裙摆很大一部分也被拖在了地上。那极其不合身的衣裙,显然是别人不穿后,淘汰下来的旧衣,经过简单的裁剪,再次套到了她的身上。 泪眼模糊中,长长的裙摆也顽皮的出来捣乱,石静婉脚下一个踉跄,就踩在了裙摆上,直直的朝前摔了出去。连带着后背上的陈让也啃了一嘴的泥。 无声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要继续赶路的石静婉,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支发钗,让她愣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出城很久了。不用跑了,静婉。”陈让认真的看着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石静婉,努力安抚着,并踮起了脚尖,将发钗重新插回了她的发髻上。 “小娘小娘她”一路上硬撑着的石静婉,开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断断续续的,除了只能发出小娘这两个字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多余的任何声音了。 “把我卖了当填房丫鬟,是不是小娘就好好的了只要只要把我卖了” 哭了很久,看着还在跟着她一起掉眼泪的陈让,石静婉抽抽噎噎的,也不知道在问谁,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哭泣着。 此起彼伏的哭声中,两个小孩就仿佛在比拼嗓门大小一般,铆足了劲儿的,一声比一声洪亮。 “确实是呢!到下一个城池后,把你们都卖到窑子里,定是能卖个好价钱的!”一道嘶哑的男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桀桀的笑声听起来,让人很是毛骨悚然。 噶然而止的哭声。 两张泪眼汪汪的小脸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一个光着脚的难民,短及小腿的裤子,粗葛布的短褐,腰间还系着一块蔽膝。此刻正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二人,似是在看待价而沽的羔羊。 此时的石静婉,虽不懂填房丫鬟是什么,但是她知道窑子是个什么龌龊地方。被卖到绣坊时,同行的不听话的小女娃们,都是被绣掌这样吓唬的。 急忙抓起陈让的衣袖,石静婉拉着他撒腿就跑。 然而一炷香后 “跑啊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啊可真够能跑的呼可累死老汉我了”此刻的朱铁牛边气喘吁吁地抱怨着,边拿襻膊将两个小家伙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看着同样剧烈喘息着的二人,朱铁牛得意一笑,拉着襻膊使劲儿往前一拽,身后两个人就踉踉跄跄的朝着襻膊拉扯的方向跑去,乖巧又听话。 “朱二毛啊,你怎么又来了,我看看这次的货物怎么样?”一个窑姐儿打扮的女子越过朱铁牛,看向了被襻膊捆住的两人。 “咱们这瓦肆中,也不是你带过来个人就一定要收的,小的太小了,大的还得养几年,这一下子多两个人吃饭,我们也负担不起啊!这样吧,三两银子!三两银子你看如何?” 女子像挑货物一样,掰开石静婉的嘴唇,看了看她的牙齿;卷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她的手臂和肤色;撩起裤腿还又看了看她的金莲。 之后又同样如法炮制的检查了一遍陈让。隐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狠狠地冲着朱铁牛压着价。 朱铁牛看着像乞丐一样的两个小娃儿,满身的泥土,脏兮兮的脸庞,比他还要邋遢,不死心的嘴硬道: “洗洗,要是洗干净了,就值钱了呢!” “你自己瞧瞧!”窑姐儿翻了翻白眼,风情万种地冲着石静婉就走了过去,拿拇指用力的抹掉了她脸颊上的一层泥水印子,一个手指大小的红印儿就浮现了出来。 看着半个脸庞瞬间肿起来的女娃子,朱铁牛失望的撇撇嘴,嘟嘟囔囔的同意了。 瞧着点头哈腰接过银子就走的朱铁牛,窑姐儿嘲讽的冷笑了一声,撇一眼吓傻的二个小家伙,招手将厮役叫了过来。 “看看,这次的瘦马皮相很是不错。在咱这个小地方是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卖到大地方,那可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得值这个数!” 举起两根手指的窑姐儿,得意地笑了笑,招呼着厮役去市集找牙郎。 “走水路,五百文,净赚十六两银子。”这是石静婉被送走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看着紧紧依偎在她身旁的陈让,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的石静婉,麻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命运总是会扔给人一些随机的事情,高高在上的当着局外人,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看着你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却又恰巧可以勉强应对。 此刻,在水上飘了两月有余,顺风且顺水的商船上,打巧就遇到了没有被招安的海盗。慌乱间,牙郎手忙脚乱的跳下了船,还不忘将石静婉二人也踢入了水中。 一根扁担搭了过来。 在堪堪不会凫水的两个人,将将要呛死过去之际。许是有着义门传家牌匾的加持,又或许是重誓过后的老天保佑,命不该绝的二人看着逐渐沉下去的牙郎唏嘘不已。 幼小的陈让心中如何所想石静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们两个浑身青紫的淤青,可能是最后一次疼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动手打她们了,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淤青的散去而消散,这其中也包括牙郎。 “下一个城池就是汴京城了,两三天的脚程就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回过头来,对着石静婉她们二人道。 中年男子肩膀上挑着扁担朝前继续行走着。 扁担的下方左右各挂着一个竹筐,其中的一个竹筐上安静的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同样脏兮兮的,睁着懵懂又好奇的大眼睛,不断地瞅向了她们两。 第五十章 小巧的勾刀 衣衫褴褛捉襟见肘衣不蔽体 到处都是难民,三三两两的难民们,以家庭为单位,以宗族为团体,拖家带口的行走在这短短三日的脚程内。 石静婉拉着陈让,紧紧的跟着前面的叔翁,一步都不敢落下。 终于!一道护城河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巍峨的城墙,带着庄严的氛围,肃穆的宣誓着,向众人昭告着这片领土的高不可攀。 不待近及细瞧,紧紧关闭着的城门击破了众人的幻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的破灭就在瞬间难民不得进城! 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南北各方位的难民们,只得抱着最后的幻想,扎根在了汴京城的百里之外。 爆竹声声中,忍受着饥饿和寒冷,听着耳畔边隐约传来的爆裂声,数日未进食的难民们,一路上的树皮、野果就如那僧多粥少里的几粒米,根本不足以充饥。饥饿难耐,哪怕是被尸体污染过的护城河水,也甘之如饴的狂饮着。 一处茂密的树林中,石静婉和陈让依偎在一起互相取着暖。 “竟是小除夕了,阿言可是八岁了?”石静婉远观着那遥不可及的城门,虚弱的问道。 “是。书中言,乱喝污水是会得疫病的,不能喝,静婉!或许除夕城门就大开了呢!”陈让摸了摸同样干裂到开了好几处口子的嘴唇,抓着石静婉的袖口认真的道,阻止她将水囊中的污水喝下去。 “好。”石静婉无力的应承着。 “静婉,我承诺你一定好好读书,考得那状元郎来迎娶你可好?到时候你就是状元夫人了,定会风光无限!” 陈让憧憬的看着那离他们不远处的城门方向,期盼着那紧闭的城门赶快打开,他要完成他的抱负,他要对静婉好。 然而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五日! 整整五天,城门还是没有打开。 城墙内外的风景,一处喧嚣,一处凄冷。关闭着的城门,犹如一道风水岭,无情的将同一处的百姓们,截断成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肚子里不断传来饥饿的声响。咕咕的声音在石静婉和陈让的肚子里不断地叫嚣着。 看着用水囊装满的,那满满的护城河水,里面仿佛有钩子一般,不断地勾引着她俩,将那污水一饮而尽。 石静婉狠狠地掐了下手臂,疼痛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忆及那坐在竹筐上的懵懂小娃,石静婉打算厚着脸皮,向救她们的叔翁借口余粮。 “哇”小孩的哭声尖锐的响起,一直不曾停歇。 怀抱孩童的中年男子,看着那哭泣且嗷嗷待哺的幼子,眸中晦暗难明。伸手拿出裤腿中那小巧的钩刀,朝着石静婉她们的方向,意义不明的看了过去。 石静婉脱力到走几步路就要歇一歇,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拿指甲用力了扣下了几缕树皮碎屑,放在嘴里努力的嚼着,离挑扁担的叔翁仅有两米远。 夜暗了下来。人心也沉淀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借着月光,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勾刀,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寻了过去。 看着隆起的衣物,狠了狠心,一刀扎了下去。 没有扎到皮肉的真实感,衣物下是空的!看着朦胧中矮身前行的身影,中年男子索性发了狠,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不断地跑,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双方体力的极限拉锯战下;有着悬殊体力的巨大差距下;生死边缘惊心动魄的博弈下;谁先停下谁就死,谁先倒下亦是亡!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影摔倒了下去!接着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也跟着倒了下去! 陈让躲在树干后,瑟瑟的发着抖。 手中拿着的发钗上,有鲜血滴落了下来。趴倒在地的高大身影右腿上,一个深深的血窟窿也在不断地向外冒着血。 慌张的爬起来,陈让快步朝着石静婉的方向冲了过去。扶起她,朝着高大身影的反方向,朝着城门的方向,深一步浅一步的跑了过去。 冉冉升起的太阳,将光亮撒向了大地,阳光穿过了树林,将温暖带向了远方。 而此刻的汴京城大门,仍旧紧闭着 两个互相搀扶着的幼小身影,脱力的跌坐在地。 “与其被别人吃掉,还不如让阿言吃掉。”绝望中的石静婉,抬头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双眼无神的望向了天空。 闭着眼,一行清泪划过脸颊,石静婉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夺过了陈让手中的发钗,那支小娘送她的发钗,朝着自己的大腿处,狠狠地划了下去,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她的裙摆流了下来。 石静婉疼的眼泪汪汪的,倔强的看着陈靖言。示意他趁没有人追上来之前,生啃了她的皮肉。 陈让看着逐渐面无血色的石静婉,眼泪狂涌而出,全部都砸在了土地上。手忙脚乱的撕下了长裙的衣摆,疯了般的想要止住那鲜红的血液。 一切无果 “静婉,你还要做状元夫人呢,别睡,我们去城门口,现在就去,我们就在城门口等着,会开的,一定会开的!” 陈让看着疼晕过去的石静婉,擦干眼泪,拿下了挂在她腰间的水囊。 毫不犹豫的抓起水囊,陈让就着护城河的污水,拼命地灌了下去。 一个矮小的身影,背上背着一道纤瘦的身影,就那样步履蹒跚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跌倒,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矮小的身影努力的保护着纤瘦的身影不受到任何伤害。 努力着,努力着 最终力竭。 不肯死心的矮小身影,缓慢的向前爬行着,一步又一步,一肘又一肘的向前挪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十道暗红色的血痕,顺着矮小身影的爬行,被拖出了长长地,长长地一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陈桥驿兵变后,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建隆元年春,正月初五,大赦天下,改用新纪元,定国号为宋。 赵匡胤基本结束了五代十国七十年的战乱,自此开启了宋朝三百一十九年的“大一统”时期。 终于陈让眼前的那扇城门,打开了。 第五十一章 二两银子 正月初五,未时。一辆轩窗贴有“抬头见喜。出门拾财。”的两轮马车,停在了汴京城南熏门的一角。 如窑洞形状的细瘦马车里,跳出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手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左右的小娃娃。 有着肥胖壮硕身材的中年男子,在跳下马车的刹那,固定马车的三角车轴,朝前跟着滑动了些许的距离。仆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眼急手快的稳住了马车后,便点头哈腰的冲着中年男子致着歉。 嫌弃的摆摆手,中年男子从仆人手中抱过婴孩,朝着这汴京城内溜达了过去。 正月初五迎财神。对于是商户的商贝来说,大赦天下也好,接纳难民也罢,统统都与他无关。从这汴京府城内,由南向北的走一遭,将财神迎进商家才是首要任务。 他才不跟一般百姓一样,大清早的就去抢路头。正所谓心诚则灵,他要将五路财神、文武财神、偏准财神统统都接回家。每年皆是如此。 今年唯一的不同,就是心血来潮的抱了个小娃娃出来。此娃由宅中新纳的小妾所生,小小年纪看着就颇有美人的风骨。等他再养个十几年,就给高门大户们送过去当个侍妾,再好好的打点打点,那他日后的生活岂不是美滋滋。 越想越开怀的商贝,颠了颠怀中的小女娃,乐呵呵的继续朝着朱雀门的方向走去。期间还唯恐避之不及的躲过了一侧排着队等收容的难民们。 没走几步远,一个墙角处,一跪一躺的两个乞丐又碍眼的闯进了商贝的视线里。本着和气生财方可迎财神的信念,商贝掏出了钱袋子,顺手丢了几个铜板过去,啪啪的作响声中,铜板全部都砸到了乞丐弱小的身板上。 吃痛的乞丐一个瑟缩,看着掉落在地的铜板,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捡了起来。 商贝鄙夷的看着那也就垂髫年纪的小娃,冷哼一声,准备揣紧手中的钱袋子就走。不待商贝冷哼完,怀中抱着的小娃娃,因着好奇,拉扯着他手中的钱袋子就把玩了起来。 忽的系带一松,又有二两碎银滚落在了小乞丐的手掌前。 跪在角落里的小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千辛万苦爬进城中的陈让,而他身边躺着的,则是疼晕过去的石静婉。 没有多想,陈让伸出手去就要捡那掉落在地的碎银子。一只宽大且肥胖的靴子冲着他的手踩了下去。 骨节分明的脏兮兮的小手上,一只皮革制成的小头马靴,明晃晃大喇喇的踩了上去,还左右各旋转了好几圈。 陈让看着鞋面上,那鱼戏牡丹的生动纹样,牡丹周身一圈的金线,差点晃花了他的眼。手指上的疼痛感袭来,让他忍不住吃痛。不敢将手抽回去的陈让,只得怯懦懦的抬起了头来。 一个肥胖又富贵的中年男子,正怀抱着一个小娃娃,朝着他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谁说这个是给你的!你都不值二两银子,怎的就有胆拿?!”中年人话头刚落,一个空落落的钱袋子也跟着掉落了下来,就掉在了他的小头马靴上。 一岁的小娃,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和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人,挥舞着小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洛儿你这是作甚!二两银子呢!哎算了算了!”中年男子恨铁不成钢的刚想教训小娃儿几句,又忽的忆起今儿个要接财神,不得动怒。气哼哼的冲着陈让到: “小乞儿,打今儿个起你也算是走运了,爷我不跟你计较,留下姓名,日后你定要还这二两银子的施舍之恩,可晓得?!” 看了看身旁毫无血色的石静婉,陈让咬着牙坚定地回道: “陈让日后定会还这二两银子之恩!”说罢就冲着商贝磕了三个很响的头。 商贝听着咚咚咚的三声巨响,总算气儿顺了些,又哼了一口气,颠了颠怀中笑呵呵的女娃,朝前走去。 边走口中还边呢喃着: “财神爷在上,商贝已在家中置办好了酒席,为财神爷贺辰,金锣爆竹、牲醴毕陈,还望财神爷赏脸,静候神驾光临” “钱贝本无主,家家盼财神,商贝益盼财神爷光临” “虔诚响炮到天明,头炷焚香枕雪请。商贝恭候财神爷大驾” 开宝五年放榜日辰时,唱经楼。 商贝上赶着凑着热闹,待在唱经楼下观摩着众考生的百态,心中埋怨着商家子弟的不争气。好不容易熬到商人及其子弟可以科举了,却没一个争气的。 随着状元郎安守亮的名字被高声的宣读出来后,收回小心思的商贝跟着人群,打算继续看热闹。 “此次进士及第十一人,汴河边的陈记糕点出了个三甲。” “陈家大娘再迟走一年,就一年可就熬出来了啊,当真是可惜!” “不过啊,陈家的立继子可真是出息了。” “敢问这陈家立继子姓甚名谁啊?”商贝好奇的凑上了前去。 “陈让啊!”其中一人回答道。 “估摸着现在登科报喜书都送过去了!”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的讨论着,说了三甲聊二甲,总而言之就是想要都沾沾好运。 此刻的商贝倒是听不进去了,扒拉开人群,急忙就挤到了榜贴下。从右往左的看了过去: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名安守亮第三名陈让!第二甲赐进士及第” 反反复复的确认了好几遍,眼神忽就变得铮亮起来的商贝,又开始打起了他的小心思 “涂金纸,阔三寸,长四寸许,以素绫为轴,贴以金花静婉,这金花帖子当真好看,只是可惜” 陈让颇有些自责的看着正在捏着糕点的石静婉,懊恼自己在殿试中的为人刚直、不顺人情。以致错失了状元郎的头衔。 “阿言的诗、赋、论、策、贴,皆是登峰造极,就是啊这里有点太直了。”石静婉伸出手点了一下陈让的束发,眉眼弯弯的调侃道。 “名是正体,字是表德。明年阿言及冠后,爹爹起的表字靖言,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传到你身上了。” 陈让抓着石静婉的手,看着她感慨的语气,正打算郑重的履行他曾做出的承诺之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端午节,祝大家端午安康!迟来的祝福送上! 第五十二章 休书 “丹桂御书至,天恩指日来。贤婿虽没有金鸡折桂,但也大差不差了,真的是恭喜,恭喜啊!哈哈哈哈哈” 商贝迈着矫健的步伐跨过门槛,冲着陈让就拜拳恭喜着,大喇喇的就坐到了铺子中唯一的靠背椅上。 刚才打发出去一波上赶着巴结的邻里,陈让刚想转身再次推托了去,就看到一张让他诧异的面孔。而听闻此话后的陈让更是紧蹙起了眉头。 “恭喜贤婿进士及第啊!老夫今日寅时就醒来了,结果今儿个辰时放榜了,辰龙寅虎是个好兆头啊,结果就让老夫碰了个巧,原是老天要送我一个乘龙快婿啊!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让陈让和石静婉都俱是一惊,尴尬的立在了原地。 听到这里,饶是崔少愆脸皮再厚,也没曾想过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正要起身帮腔着狠狠的骂回去,就被身旁的刘衣紫硬生生的捂住了嘴巴,被迫坐了下来。 义愤填膺的崔少愆,情绪都酝酿到位了,就差冲着敌人开炮了,却要让她硬生生的忍着,实在是做不到的她,不解的拿眼神询问着刘衣紫。 顺着刘衣紫努嘴的方向转过头去,崔少愆就看到了沉浸在悲伤回忆里不能自己的陈靖言和简直不敢置信的商洛,思及此时确实不是打断话头的良好时机后,她又硬忍着让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闻了起来。 “恩公可是有什么误会?让已在之后三月内,归还了恩公四两银子。”陈让客气有礼的纠正着商贝的口无遮拦,并将恩公二字咬的极重。 “贤婿这是说的什么话,下人们不懂事,你也不懂?又没有立字据,怎作得的了数?” 商贝翘起了二郎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整整十一年呐,贤婿,二两银子幺估下子钱的话,一年翻一番,怎么着也有四千零九十四两银子啊。” 刘衣紫压着简直要气炸了的崔少愆,让她继续安静地听下去。 “既没有立字据,那恩公的二两银子让也可不必归还。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的劳恩公跑一趟。”陈让抓着石静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压着不悦谦谦有礼的回道。 商贝拍了拍手,身后突然窜出了好几个狗腿子,其中一个还把盖着红手印的字据递了上来。并耀武扬威的道: “字据在此,我等皆是人证。”几个狗腿子将前来道喜的街坊邻里们都堵在了陈记糕点的铺子外面,那显而易见的威胁之意,让陈让甚为不齿。 “字据上可是有抵押之物的。”商贝看着被陈让紧紧护在身后的石静婉,意味深长的继续道: “我看你身后的小娘子颇为貌美,可是令姊?不过令姊看着年岁亦不小了,还没有出嫁,怕是抵押不了几个好价钱啊。” 无所畏惧的陈让害怕了,其他无论怎么样都好说,但是谁都不能对静婉不利,看着商贝斜眼看向石静婉的那猥琐眼神,脱口而出道: “这是让的小娘,你们谁都不能动她,宋刑统亦没有如此荒唐的规定!诸公私以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天下私举质,宜四分收利,官本五分生利!” “那也有不少银子呢,进士郎可是还得起啊,听闻进士郎不仅要有才学,亦是要注重品行方可,贤婿啊,好的名声可是很重要啊。有骨气固然好,可是有时候还需审时度势啊!” 商贝道德绑架着陈让,并将名声二字抑扬顿挫的着重念了出来。之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石静婉,暗含威胁的意味儿十足。 看着沉默不语的陈让,商贝继续威逼利诱着,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小女商洛还有三年及笄,贤婿到时可勿要相忘啊。届时老夫可就静候佳音了。”满意的看着沉默不语的陈让,商贝继续的加持着筹码: “想来贤婿定是见过官家马车的,那你可曾见过商户的马车?老夫可指望着贤婿官运亨通呐。你身后可是站着整个商家呢。” 商贝说罢,留给陈让一道你懂得的眼神,招了招手,带着一众狗腿子出了陈记糕点铺。 随着离去的商贝以及四处看热闹的邻里们散去,铺子中的两人,就那样安静的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作 “从今以后,阿言,我只是你的小娘。”这是石静婉自那之后说过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回忆到此结束,陈让说完,定定的看着商洛,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不信,靖言哥哥你在骗我!”商洛睁着哭红的双眼,嘴硬的执着道。 “事实就是如此。”陈让说罢也不愿再言语,从大袖中抽出了一份纸张类的信件,并递给了商洛。 此时的商洛还沉浸在不敢置信当中,顺手拿过了这份信件。恍惚的拆开一看,发现手中的信件竟然是休书!只见上面写着: “立书人陈靖言,系江宁府上元县人,凭媒娉定商氏为妻,岂妻过门后,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 犯七出之首,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亦有辱陈家“以孝治家,世代相传”之门风; 犯七出之三,呈口舌之勇,为其离亲也; 犯七出之五,嫉贤善妒,为其乱家也; 屡犯屡错,不知悔改,今世姻缘,就此绝矣。 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 从今往后,各不相欠。 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太平兴国四年己卯 七月望日午时四刻立 手掌为记” 慌张的将信件撕掉,商洛绝望又癫狂的嘶吼着: “我不要!这是什么?靖言哥哥,我改,我立刻改,不要把我退回宗族!”说罢竟是跪了下来,用膝盖着地的朝着陈靖言扑爬了过去。 陈靖言克制着甩开了商洛的纠缠,从石静婉的内室里拿出了一个木匣子,当着商洛的面将里面的信件全部抖落了下来。 “这三日,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为什么要折腰于权贵,我不是一直都为人刚直、不顺人情的吗,我在殿试中都如此作为,为了静婉折腰权贵的唯一一次,恰巧就害了她!” 陈靖言通红着眼睛,抽泣的继续道: “我每后悔一次,就写一封休书,每后悔一次,就写一封直到今日才发现,从一开始答应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犯错,我就一直在后悔!整!整!四!年!” 彻底释放情绪后的陈靖言,又走回了内室,此次他整整搬出了三个木匣子,全部的信件都当着商洛的面掉落了下来。那笔体飘逸洒脱,很是有筋骨的一封封休书,让商洛彻底绝望的闭了嘴。 跌坐在地,她就像个疯子一般,低声喃喃着,时而笑时而哭的,彻底失去了理智。 第五十三章 一盏茶的时辰 “你走吧。”陈靖言言罢,便叫来了莲舟和莲幽,让她们送商洛回商家宗族。 刘衣紫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看着就要被送回去的商洛,瞪大眼睛看向了陈靖言。 这和她预想的根本不一样啊?明明说好了一命换一命的,陈靖言怎么会如此选择!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拉扯中,一个荷包掉落了出来。棉布样式的绯色平安符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着那熟悉的符咒纹路,隐约的清香,刘衣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浑身冰冷。嘴巴就像被封印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放开我!莲舟!”商洛使劲儿的挣扎着,一声怒吼下,吓得莲舟一个激灵就松开了手。 趁此空档甩开了另一侧的莲幽,商洛扑过去捡起了那张平安符,视若珍宝般的紧紧地拽在了她的手中,整个人就那样倒在地上自怨自艾着。 “够了!”一道铿锵有力又清脆的男音响起。 崔少愆迈步走了过去,盯着商洛,一字一句的道: “不是你的莫强求。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说罢抓着商洛的衣袖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继续道: “静,同靖,皆为青,丹青永不变,磐石本就无转移,亦会一直立在那里。而你商洛,洛水为水,从夊从口,各不相听也!彼此不同,还各怀鬼胎。无论怎样,你一汪水,永远都别妄想插进那磐石之中去!仅此而已。 但你同你父亲那般,别无二致的作为,视人命如草芥就是不该!杀人就要偿命,有何好狡辩的,官府自会有定夺,望你好自为之!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崔少愆抬眼示意莲舟和莲幽上前来,将商洛抬下去。看了一眼还定在那里发傻的刘衣紫,摇摇头朝她走了过去。 磐石之流,商洛听不懂,但是插不进去陈靖言和石静婉之间以及与父亲一般别无二致的杀人偿命,她听懂了。有些疯癫的商洛,眼中仅剩下了那个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平安符,那个他和她之间仅剩的希望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商洛饱含妄想的将那符咒生吞了下去。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留住一切一样。 终归只是徒劳。 商洛最后,还是被带了下去。 陈靖言走到崔少愆他们二人面前,作了一揖,沙哑着嗓子,冲着刘衣紫温声的道: “烦请姑娘让静婉醒过来。”此刻的陈靖言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文质彬彬的儒雅书生模样,一言一行皆是风度翩翩,一举一动俱是风姿卓越。 “想好了?只有一盏茶的时辰。”冷静下来的刘衣紫颤着嗓子探究地问道。 看着陈靖言郑重的点了点头后,刘衣紫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步履沉重的跟着他走进了石静婉的内室。 徒留一脸不解的崔少愆怔愣在原地。 “静婉,是不是很难受?还疼么?”陈靖言将一根赤色的红绳绑在了石静婉的右腕上。并朝着她扬起了自己的左腕。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突兀的响起。 小心翼翼的将石静婉扶了起来,陈靖言将一本金花帖子放进了她的手中。并拿起了一张写好的红色纸张深情地读了起来: “婚书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二姓嘉姻,今日良缘缔结。 红烛满堂,愿乐欣燕尔之。 鹣鲽情深,携手琴瑟和鸣。 珠联璧合,尔愿结成佳偶。 合卺怀深,共话同心同结。 赤绳早系,赴约白头永偕。 花好月圆,黄道嘉礼初成。 结发夫妻,泉穸恩爱不疑。 两情共长久,暮暮又朝朝。 三书六礼成,白首不分离。 谨订此约,永结鸾俦。 石静婉吾妻 陈靖言绝笔” 读到永结鸾俦的时候,一滴眼泪啪嗒的一声,滴落在了“陈靖言绝笔的”笔痕上。眼泪混着墨迹将整个纸张晕湿了一大片。 “静婉,你才是我的妻,要明媒正娶的妻。当初明明说过要让你当状元夫人的,可是靖言不才没有做到只能厚着脸皮将金花帖子做为聘礼交给你。它是我承诺的见证,亦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就,你可愿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陈靖言红着双眼,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了下来,全部都砸在了红色的布衾上。 “真好”石静婉虚弱的低声道。勉强抬起的手臂,仅将陈靖言脸上的泪珠抹下去了几滴,便脱力的垂了下去。 “我真的以为我们会越过越好的,哪怕以这样的相处模式都可以,我真的以为会一天比一天更好”石静婉清澈温婉的眼眸中亦有几滴清泪溢出了眼眶。 “别怕,静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陈靖言抓起了石静婉的手,忍着泪认真的回答着。 “嗯,我一直都相信你咳小时候你总是爱偷溜出去,玩躲野猫,结果每次被抓住了,挨骂的都是我。我每次都好委屈,却没曾想因着你的贪玩,倒是救了我们一命,又能见到小娘了,真好” “”陈靖言紧紧的抓着石静婉的手,生怕她会突然间就消失了,眼睛却总是跟他作着对,老是模糊不清的让他看不清楚眼前人。 “我其实想过,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是别人给的,名字是,性命也是要是不认识你,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娘,平平凡凡的嫁人生子也挺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后悔认识你。” 石静婉看着在说道她要嫁人生子时,陈靖言愈抓愈紧的双手,有些好笑的弯了弯眼睛。 “结果,愧对爹娘,所以苍天不佑,没有将义门传家好好地教给洛儿,真的很抱歉,许是因为我有了私心,才会苍天不佑吧” 石静婉孤寂的看着眼前绯色的帷帐,扎在她天突穴上的银针,随着她的不断咳嗽也在剧烈的抖动着。 “本就不该由你来担此职,一直都不该是你!静婉,别怕!以后都由我来担,我陪着你。我就这样守着你。”陈靖言激动地安抚着剧烈咳嗽的石静婉,紧张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活在过去,没想到,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真好啊”石静婉的眼神开始逐渐涣散了起来。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静婉,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根本就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静婉”陈靖言声音颤抖着想要再多挽留一会儿石静婉,可是看着她那愈发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消瘦的身形,终究是于心不忍了。 “好久没有捏脸了,阿言的婴儿肥都没有了”石静婉的最后一句话,就这样消了声音,手臂也终是垂落了下去,再也没有触碰到那曾经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婴儿肥。 “静婉!别怕。我会陪着你。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分开。你等等我”低吼着,陈靖言轻轻的将头凑了过去,额头贴着石静婉的额头,一个吻轻轻地贴在了那张干涸的嘴唇上 婚书上的泪渍逐渐干涸。那靖字上的墨渍,混着 第五十四章 合葬 “贤弟,让有个不情之请。”陈靖言抱着完全已经“睡”了过去的石静婉,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诧异的看着那具瘦骨嶙峋的尸体,崔少愆压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冲着陈靖言道了一声好。 “衣紫,你先回去吧,姑娘和福伯那里帮我瞒着些。”崔少愆对着身旁的刘衣紫交代了一声后,便跟着陈靖言进入了中堂。 刘衣紫压着心中的震撼和愧疚,敛了敛眼眸,逼退掉即将掉落而出的眼泪,朝着垂花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莲舟姐,这几株俱那卫已经枯朽了,还要更换新的么?”刘衣紫看着前方手抱玉壶春瓶的小丫鬟,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不换了,不过也好,以后大家都不用满手红肿的帮着夫换花了。”莲舟习惯性的想要将夫人喊出口,才发现物事人已非,转头正欲看向主子那边有何动静,余光却扫到了伸手欲要接过玉壶春瓶的刘衣紫。 “小娘子别碰,俱那卫虽是干枯了,但碰到了还是会手掌麻木,甚至浑身发痒的。”莲舟着急的夺过了花瓶,后怕的拍了胸脯道。这位可是姐姐请过来的大夫,可再不能有什么差池出现了。 “这是从你们夫人房间里拿出来的?”刘衣紫眸中愈发阴冷,生硬的语气让两个丫鬟俱是一惊。 “夫人平日里很是喜欢俱那卫的花香,丫鬟们都会自觉地将庭院里开的最好的花定时的换过去。”小丫鬟不解的看着刘衣紫,小声的道。 “好,劳驾了。”小丫鬟看着转身就走的刘衣紫,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转头便冲着莲舟,郁闷的嘟起了嘴。亦是不解的莲舟回以同样的表情后,便杵在了庭院与中堂的过道处,等待着主子的随时传唤。 几日后,汴京河畔的陈记糕点铺,还是没有开张。想要买糕点的食客们冲着周围的邻里打听着,大家人一多,互相之间便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啊,约莫有个三四日了,听说陈家将所有的丫鬟和杂役都遣散了。” “你这都多久前的消息了,陈家的进士和他的小娘都下葬了。” “你说甚?!”一个食客不可思议的大声问道。 “你居然不知道?如此大的消息!” “那你倒是快说说看啊!” “具体的老夫也不太清楚,听闻不日前,进士郎的棺柩都被护送回乡了。朝廷将他的官房亦都收了回去。” “丧葬费和抚恤金呢?” “这个就不知了。” “那谥号也没给追加个?” “八品小官有个屁的谥号,还没开始施展抱负呢,你说说这!好端端的,从虹桥落水那日就开始了,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啊!这才几天啊,可惜了陈家大娘了结果到最后还是无后呐!” “哎!以后啊,这铺子怕是要长关喽!” “好吃的糕点再也吃不到喽!被转手后也不知道会是哪家的铺子了” 刘衣紫静静地听着人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就朝着杨家的方向跑去。 “衣紫,好几日都没来找兄长了,今儿个吹得什么风啊,居然想起来要找我了?”崔少愆正打扫着院子,一抬头便看到了特意寻过来的妹妹,笑眯眯的问道。 “明明只要一命换一命,他们就都可以好好的,为甚?本来就是商洛咎由自取,罪有因得,陈靖言为甚这般作为,你说他是不是傻?”沉默良久,刘衣紫压着心中的不解与烦闷,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这世间哪有一命换一命的法子啊,就算有,那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以害人为前提的代价,就不叫救命。不是么?所以啊,陈靖言不傻。” 崔少愆认真的将换命这种荒唐行径,当成客观存在的事实来思考,想了想还是不赞同的道。 “那就算是为了大义,为了读书人信奉的礼教,值得吗?”没想到崔少愆会如此回答的刘衣紫,眼神一慌,心虚的继续问道。 “值得。就算是陈家的门匾现在砸下来了,可是“孝”字传下来,“大义”传下来了,万代千秋都知道了这些传承,为甚不值得?”崔少愆愈发肯定的语调让刘衣紫一怔。 “你懂什么是大义吗?!”莫名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刘衣紫执着着她心中的坚持。 “我是不太懂,但是陈靖言懂!他坚持了他心中的“大义”。他们读书人把这个看的很重。这是读书人的清高,骨子里的信仰。 书生的尊严,虽然迂腐,但却是最明事理的,心若不正,他亦不会当得上官家身边的谏官了。品行学识都端正才是为官的基准啊。”崔少愆循着后世的学识,理所当然的道。 “所以那日你到底对陈靖言说了什么?!他好端端的为甚会突然寻死?!”第一次,刘衣紫大声的质问着崔少愆,眼中蓄满了泪花,要掉不掉的,就那样满含怨愤的看了过去。 “并没有说些多余的。”崔少愆摸了摸脑袋,继续微笑的回应着。 “你怎还能笑的出来?!如此冷漠?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道士都说过,你家兄长我有一颗慈悲心,怎会没有心呢。”崔少愆看着刘衣紫突然气急败坏的神情,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解释道。 “” 宅院中丫鬟仆役们看着吵架的两人,好奇的停下了脚步围观着。这次,崔少愆倒是罕见的没有赶人。 “哎行中水满,溢入心,别人心中皆是血气,而我心中皆是水气,这样解释衣紫你可还满意? 再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长大的,作为一个局外人,别人的生离死别也好,欣喜雀跃也罢,我从来都没有资格参与。看着就好,不是么?高兴的时候插手帮一帮,不高兴的时候就冷眼旁观,何错之有?” “兄长对衣紫也是这般想法?!” “”崔少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周围的仆役和丫鬟们八卦的神情,终究是闭上了嘴。 “我厌弃于你!”眼泪终是越聚越多,最后夺眶而出,刘衣紫伸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跑走了。 拿手背蹭了蹭鼻尖,崔少愆抬起头,冲着众人笑了笑,又开始打扫起了院子。瞧着没有热闹可看的杨家众人,不一会儿,便也都兴趣缺缺的四散了去。 崔少愆盯着眼前移动的扫把,默默地回忆着,真的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啊 第五十五章 赤绳 “不知陈兄找少愆可是为了这墓穴之处的堪舆?”崔少愆看了看紧紧抱着石静婉的陈靖言,心中笃定的提问道。 “贤弟不说,我倒是忘了,贤弟还有如此所长了。”陈靖言掀起赤红的眼眸,略显疲惫的看向了崔少愆,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恳求之意。 “让一路走来,皆是与静婉相依为命,倒也算得上离群索居了。巧逢不测之灾,还让贤弟知晓了全貌。虽与贤弟相识甚晚,仅有两面之缘,但如此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故,让有一个不情之请” 陈靖言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崔少愆,犹豫半晌后终是厚着脸皮恳请道: “如若我和静婉都逝去,之后的事宜总归是要弟兄或是宗族帮着处理的,然乱世之下,让却一无所有。唯一认回的养母亦已离世。故让逝去终了的这些身后事宜,恳请贤弟助让一臂之力。” “好。”陈靖言诧异的望着如此痛快的崔少愆,有些许的不可思议。 “但少愆亦有一疑虑压在心中许久,想要请教陈兄敢问陈兄可曾有过后悔?亦或惋惜自己的际遇?逢此变故世人皆痛,为甚不想要独活下去?” “如若不折腰权贵,娶商氏为妻,静婉便会好好的,是我害了她,我又有何脸面独活。如若没有碰到我,静婉这一生恐会顺遂平安,而非像现在这般艰难坎坷,甚至连命都没有了。”陈靖言苦笑着,像是被什么呛到般,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少愆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无论岁月退回去多少次,陈兄定是还会做同样的抉择。” 崔少愆看着陈靖言不解的茫然模样,继续笃定的道: “那时的陈兄羽翼未丰满,护着嫂夫人的最优抉择就是娶商氏。无论多少次皆是如此。想必当初陈兄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陈兄和嫂夫人也并没有生不逢时,老天爷给你们最好的恩赐,便是相遇。人生岂能事事皆如意,但求无愧于心罢了。于你于她,足矣。” “虽有些许遗憾,却并不曾后悔。哈哈,竟是如此!受教了,枉我自恃读书人,当真是失礼了让一生懦弱,兢兢业业,安守本分,唯一亏欠的亦只有她了。”陈靖言深情地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喉中猝然的咳出了一口鲜血。 “上天待你不薄,却也未曾怜惜。皆是身不由己罢了。少愆守此约,定当让陈兄和嫂夫人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崔少愆看着大量咳血的陈靖言,掩下了眸中的悲伤,郑重的承诺道。 “承恩了。” 陈靖言轻轻地将石静婉放在了主家之位的官帽椅上,对着神龛叩了三个响头,艰难的挪到了与石静婉相邻的另一侧官帽椅上,拉着她的手,温柔的望着她,眼中的宠溺满的都要溢了出来。 只是那个沉睡中的人恐怕再也感觉不到了 陈家中堂,一张山水画的屏风将室内与庭院隔了开来。 厅堂正中,一张巨大的挂画安静地垂落着,左右都各挂有一幅对联。 神龛就摆在挂画的正前方。神龛的正下方摆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两张官帽椅各居左右。 官帽椅上坐着陈家真正的主人。当家和当家主母的头颅相互的靠在了一起。紧紧十指相扣的手,一对儿赤色的绑绳各自垂落在了男女主人的手腕上,再也不曾分开 可惜,陈靖言他终究是等不到了,等不到那一百年后的探花郎,风光无限 望着手中接过来的地契,崔少愆惋惜的叹了口气。 “衣紫妹妹,汗都流进眼睛里了,这些衣服都洗了好几遍了,要不和我出去帮姑娘买点吃食啊?”竹苑蹲在刘衣紫的身旁,拉了拉她不停搓衣服的袖子,商量的道。 “” “衣紫,这八月的天很是闷热,我先去把洗好的衣物都晒出去吧?”杨家新买的杂活丫鬟青云站在一旁,为难的继续劝说着。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青云,这个名字很是好听啊。”刘衣紫凉凉的斜了一眼青云,愈加卖力地搓洗着手下的衣服,恨不得将这件衣服都搓烂了去。 “我也很是喜欢这个名字呢,都是少愆哥起的好。”青云得意忘形的刚想要再夸夸崔少愆,就瞅到了刘衣紫手下那件,快要被揉巴烂了的葛布袍,默默地闭了嘴,还伸出双手使劲儿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还是李白的诗,他最喜欢的诗人。他是这么说的吧。”刘衣紫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接将那件葛布袍砸进了水中,斜着眼直勾勾的就盯着青云看。 竹苑拼命地眨着眼,不停的提示着青云,总算止住了那个没有眼力价的新丫鬟继续火上浇油,才刚松了口气,就望进了调转过头来的刘衣紫眼眸中。 “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算了这个不是李白写的,他怎么不喜欢白居易呢!”刘衣紫继续凉凉的挖讽道。 “因为少愆哥说白居易作风不好,老买卖小妾和小娘子们。”竹苑尴尬的笑了笑,意识到自己也说漏了嘴,欲哭无泪的和青云对望了一眼,齐齐地看向了刘衣紫。 “他倒是对谁都很好啊!什么都跟你们说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看着刘衣紫又要拿起崔少愆那件快要被洗烂掉的葛布袍出气时,竹苑索性摊了牌。 “衣紫妹妹消消气。就是少愆哥给了我3两银子,让衣紫妹妹你可劲儿花。还给了我五百文铜钱,说是陪你的酬劳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就退回去好了” 竹苑可怜巴巴的看着刘衣紫,有些心疼她刚赚到的半贯铜钱,这可是自从上次打赌后,她唯一赚回来的一次。刚要狠狠心,将铜钱给退回去,就看到刘衣紫已站起了身,衣服也不洗了,朝着她和青云挑了挑眉,示意她们跟上去。 “兄长白给的,为甚不花。胭脂水粉的买不了几个,吃食还是可以的,想吃什么都算我的。” “衣紫妹妹”“衣紫” 杨福看着满载而归的小丫鬟们,寻思着也没有到发月头银的时候啊,莫不是姑娘给她们发赏钱了?想到这,杨福浑身都精神焕发的充满了干劲,看样子,他也得好好地在姑娘面前露露脸了。 而此刻的崔少愆,正在永昌陵的附近勘测着些什么。 第五十六章 淸泠渊 开宝九年,太祖赵匡胤于万岁殿薨,灵枢停放于万岁殿侧西雨道中。太平兴国二年春,三月乙卯,葬于永昌陵。 与永昌陵两山之隔,相聚约五十公里处。 “堪,天道也,舆,地道也。葬者,乘生气也。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崔少愆抹了抹额头的汗,再三确认了好几次,非常满意的呼出了一口气。 “生气藏于地中,人不可见,唯循地之理以求之。形以目观,气须理察绝对没有问题了,陈兄,少愆此约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愿你们在新冢长享安眠。” 崔少愆转过身又对着与陈靖言夫妻墓穴相隔不远处的一处新冢拜了四拜,口中念念有词的道: “陈家大娘,我这也是好心,为你们寻了处风水宝地啊!背山面水,简直是绝佳的龙穴啊!以后你们就在此处长眠吧。”忆及运回江宁的那两个空棺柩,崔少愆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收起罗经仪,崔少愆有些心疼她那说没就没的三天旬休,看了看被拴在树干上的马匹,和安好墓便陆续离开的附近村民,又肉疼的拍了拍心口。 她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不过还挺值。回头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新冢,就走向了拴马匹的那棵树。 然而马匹不见了! 一天一百五十文的铜钱呐! 瞬间慌了神的崔少愆,立刻便忆起了晋阳城中的外祖旧宅。这荒郊野岭的,又是剩下她一个人! 丢了马匹,且不说她回不回的去,光赔偿的银两也够她喝两壶了。崔少愆哭丧着脸蹲在了地上,拿着手刀不断的朝着地面狠狠地戳了下去,想要好好的发泄发泄。 一道阴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崔少愆维持着左手压着刀鞘,右手抓着刀柄的姿势僵硬着不动了。 一捧黄土随着刀鞘的前抛四散纷飞,而刀鞘亦狠狠的朝着阴影的方向击打了过去。趁此空档,崔少愆急速后退一步借力,紧握手刀,由下向上朝着阴影,反手便上劈了过去。 嚓的一声,手刀入鞘的声音响起。 一抬头,崔少愆就望进了一双漆黑色的眼眸中。看着对方仅用两根手指,便牢牢固定住她用劲浑身劲道劈上来的手刀,崔少愆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冲着俊俏的少年郎咧嘴一笑,一捧土便直接冲着少年郎的面庞而去。 趁此机会,转身撒腿就跑的崔少愆,手刀都不要了。结果没跑出两步远,后脖颈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掌劈。 摔倒前,看着眼前离她越来越近的大地,崔少愆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千万不要脸着地,之后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淸临渊单手抓着崔少愆后背的葛布袍,轻轻一提一扔,便将人丢到了他顺手牵过来的马匹上。 “居然找到了这里,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少年郎冷漠地看了崔少愆一眼,便牵起缰绳,朝着汴京的方向返了回去。 摇摇晃晃中,崔少愆总感觉胃中翻江倒海。仿若置身在小舟上一般,随波逐流。偏偏抓不到任何可以支撑她身体平衡的物件。 耳边轻飘飘的传来上下牙齿,持续磕碰的声音,咔吧咔吧的,声音时近时远。却一声接一声的清晰地刺入了她的耳膜中。 最后,整个咔吧声竟像是停在了耳根附近般,回音久久都不散去。 崔少愆耳朵痒痒到不寒而栗。浓浓的血腥味就那样突兀的闯进了她的口腔、鼻腔,以至于全身都充盈着浓浓的腐臭味!铁锈般的味道甚至钻到了舌尖上,萦绕在她的口腔内,无论怎样都消散不掉。 崔少愆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感觉扑通一下就停滞不动了。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僵硬的挺直了背,神经紧绷,机械式地缓缓转头,却措不及防地撞进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里。 一个纯白色的骨架正姿态亲昵的趴在她的肩头,骷髅头就那样突兀的微笑着咧开了它的下颚骨。左臂甚至还绕过了崔少愆的肩膀垂搭在了她的胸口前方,那靠近心脏一寸的位置上! 骷髅左右两条腿的胫骨相互交叠的环过了她的双腿,死死地卡在了崔少愆的膝盖上,双脚趾骨还晃悠悠、颤巍巍的垂落着。 这副骷髅架子生怕自己会掉下去,四肢就那样缓慢地越收越紧既闲散又紧迫。骨头硌着崔少愆的皮肤,甚至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红印子,让人不寒而栗。 崔少愆浑身都被勒的青筋暴起,胸腔憋闷,时刻感觉下一秒就会窒息而亡。心脏更是仿若定时炸弹般,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哪怕多一秒都坚持不住了。 紧接着骷髅架子的下颚骨越扯越大,最后竟掉落到了地上,上颚骨牙齿狠狠的、理所当然地,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扣进了她的右肩胛骨里。隔着很远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疼到极致的崔少愆,呲着牙拼命深呼吸,挣扎着想要摆脱掉骷髅架子的束缚,或者把这玩意狠狠的甩飞出去,好让她可以痛快地喘口气。双手却像被捆住了般愈发不听使唤了起来。 掉落在地的骷髅下颚骨,诡异的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断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那一声声的咔吧声又仿佛回到了崔少愆的耳膜中,持续放大着,细听,竟是祈雨石三个字。 耳中嗡嗡的不断作响,崔少愆仿佛要聋了一般,拼命地尖叫了起来。 “啊!!!” 屁股朝天摔下了马的崔少愆,浑身都在流着冷汗。 抬头再次望进了那双漆黑色的眼眸中,崔少愆恍惚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冷冷的眼神。 “你谁啊?!”大口的呼吸着,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年郎,崔少愆反应了过来。 原主到底是什么破烂体制啊,净做噩梦不说,还运气好到爆棚。所以她这是被打劫了还是被绑了? “淸临渊。”少年郎冷淡的开口道。 “这是我的马!你牵来做甚?!等等淸泠渊?玩儿山海经呢你?!”因着噩梦,气急怒吼了回去的崔少愆,看着对面男子冷漠的脸庞,浑身阴冷的气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现在的她仅是个战五渣 扬起笑脸,崔少愆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巴结地上赶着夸了起来: “又东南三百里,曰丰山。神耕父处之,常游清泠之渊。出入有光,少侠好名字呀。” “见则其国为败。”淸临渊淡漠的瞥了一眼崔少愆,一把手刀带着刀鞘就那样抵在了她的脖子前。 第五十七章 归途 “少侠别激动,清冷渊,纯属失言,失言,冷,是冷!手少阳三焦经的穴位,这名取得好呀,既可治病还可遣兴陶情,怎一个妙字了得啊。”崔少愆看着那刀鞘又往她的脖子处前移了半寸,转着圆溜溜的眼珠,急中生智的朗声胡诌道。 “怅望何所言,临风送怀抱之临。”少年郎手中的刀鞘倒是没有再向前移动,冷着脸解释了一句。 “身临其境,玉树临风,此字如此传神,和少侠很是匹配。久仰久仰!”崔少愆颤抖着嗓音拍完马屁,看着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的样子,大着胆子伸出了手去。 尝试着将手刀整个儿的都拿到她这边来,并绑到了腰间。对方也只是冷峻地看着她,并无其他多余的动作。 于是,有两只手,缓慢又坚定的伸向了缰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只见那双手的主人,在抓紧缰绳后,便使劲地将缰绳朝她这边拽,可惜缰绳纹丝不动。 “少侠,这是我的马”带着哭腔的声音。 “还有一百来里路呢”哭腔中夹杂着些许愤怒。 “”少年郎直接无视了崔少愆,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脚一夹马腹,缰绳一甩,马儿便风驰电掣般的冲了出去。 于是,驿道上,一匹栗色的马儿朝前快速的奔跑着。一身着青绿色衣袍的少年郎跨坐其上。马尾身后约五里地的青砖石道上,一个身穿葛布袍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手刀,奋力狂追着。 直到葛布袍跑不动了,前面奔跑的马儿便会停下来等待着。等到将手刀当拐杖使得少年,颤颤巍巍地追上去后,便又撒开了欢的快速朝前跑去。直到途径一处驿站为止。 “你个老六!遛狗呢呼呼别太过分!” 崔少愆拄着手刀艰难的挪了过来,看着少年郎定定的盯着驿站前的马车一动不动,顾不上管其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一把便扑了过去,紧紧的抓住少年郎的裤腿不松手。 朝着老六的方向也转头瞥了过去,崔少愆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身着绛紫色衣袍的人影,跨步走进了驿站。 羡慕的看着那辆豪华马车,崔少愆扭回了头。眼跟前的小马驹正气定悠闲的与她对视着,大眼瞪小眼,眨巴了好几下后,某人忧伤的吐出了一口怨气。 察觉到裤腿被紧拽着不放,马匹上的淸临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崔少愆,示意他松开那紧抓不放的“爪子”。 “少侠,你还是直接把我拍晕过去吧。我真的不怕颠簸。”崔少愆大义凛然的空出另一只手,将手刀郑重其事的递了上去,示意淸临渊砸晕她。 收敛起心中剧烈翻涌的复杂思绪,淸临渊盯着崔少愆那浑身是汗的脸颊良久,利落的翻身下马,示意他上去。 全程无语的看着某人鹅行鸭步般的摸索上马匹,笨手笨脚的拉着缰绳,携小马驹散步的怂样,忽的就后悔了起来。 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么,看样子并非军情要事了深深的又看了一眼驿站的匾额,淸临渊抬眼看着还没有走出他视线范围内的崔少愆,几个轻跃便追了过去。 焦桥村,李家大娘看着炕桌上放着的一块馒头形状的小锞,眼角微微地湿润了起来。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出去收麦子时捡到人了,捡一次得二两银子,有了这四两银子,都够她一人一年多的开销了。 李家大娘走到院中,看着那半人多高的钐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而此刻的独臂、面瘫“中年人”,正独自一个人行走着。用着仅剩的一只胳膊,在脸上几处大穴处,快速的点了几下,将脸部不正常的骨骼,反方向用力一推,一张正常人的面庞便出现在了汴京城的城内。 不自然垂落下去的左臂显然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平时使用起来轻而易举的易骨术,如今竟是吃力到这般地步,让他很是忧虑。 抬头看着面前的画舫,那让他熟悉又敬畏的华丽装饰,略一犹豫,终是跃了进去。 “回坊主,七星坊开阳归位。”断臂男子单膝跪地,一只胳膊高抬了起来,另一只空落落的衣袖很是刺眼的垂落在他的右侧,突兀又碍眼。 “祈雨石可有线索?”此刻的卢存领,正右手朝上,大拇指内扣,摆着像观音一样的姿势前推着,左手微翘着兰花指,同样拇指内扣的整理着衣袖。 “暂未。”开阳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掩去了眸中的慌乱,面色如常的禀报着。 “下去吧。”卢存领手中的动作一顿,斜着眼看向了开阳的那截断臂,隐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不疾不徐的命令道。 直到看着退了下去的开阳消失在眼底,才站起了身,对着隐在暗处的其余几人吩咐着: “听闻勾栏传出了天子泣的消息,天玑你可有继续盯着?是饵还是真,查清楚了即刻回来禀报。至于开阳让新的开阳接替,目前先暂隐暗处。” 卢存领顿了顿,看向了琴案上的瑶琴,甩了下鹤氅的衣摆,转身坐在交椅上。继续着道: “投石车可有备好,箭矢又回收了多少,玉衡,即刻下去清点。至于天权祈雨石既得其一,那么我们也该开始行动了。” 卢存领伸出手轻抚着瑶琴,手指一勾一拂,一声声曼妙的琴音便悦耳动听的响了起来。 崔少愆回到杨家已是酉时三刻,庆幸着还有一天旬假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 子时二刻,起夜回来的她,想要快速跑回去继续补觉,隐约间却听到了照壁处似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 循着最近频繁的噩梦,崔少愆本打算置之不理,就怕她自己成为史上唯一的一个,被梦吓死过去的穿越者。可是仔细听了会儿,却感觉这哭声有些似曾相识。 深思良久,崔少愆回到倒座房,特意换了一件大袖的衣袍后,又折了出来,冲着影壁而去。 一截宽大的大袖伸了过去,阻挡住了视线。 轻微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刘衣紫睁着通红的眼睛,甩开了那截大袖,扭过身去,不想搭理崔少愆。 第五十八章 连枝共冢 “衣紫,何事如此伤心啊?” 厚着脸皮,崔少愆紧紧的挨着刘衣紫蹲下了身去,和她并排的坐到了地面上,再次伸出了那截大袖,就要往刘衣紫脸颊上擦去。 “如果我不说那些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顺手拍掉崔少愆递过来的衣袖,刘衣紫抬眼自责的望了过去。 “你说哪些话了啊?” “一命换一命听陈记糕点周围的邻里说,商洛自从回到商家宗族后,彻底疯了,过不了几日还要被她爹爹送给一家高门大户当填房。”刘衣紫紧蹙着眉头,感觉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很是焦虑不安。 “我儿时曾听一位云游的方士说过,在他的家乡,他们的学术认知里,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由细胞构成的。人的细胞平均每七年就会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旧的会死去,新的将重生。” 崔少愆看着刘衣紫一头雾水的模样,继续的解释着: “他们把这个称作七年之痒。也就是说每个人的细胞,平均七年就会完成一次更迭,所以七年,既可以让人心悦一个新人,亦可以让人忘记一个旧人。所以在这七年的间隙里,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可能就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连羁绊都是注定好了的。比如他们来汴京正逢新年,逝去却恰是在中元节当天,每个人都相差七岁,还有他们呆在这汴京城中的十八年 当然这个也是我胡乱猜的嗯,你就当他们是来历劫的,这样心里可是会好受一点?” 崔少愆看着听完她的解释哭的更厉害的刘衣紫,头大的继续安抚着: “神龟虽寿,还犹有竟时呢。人家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不都好好地活着呢。我们早晚不都得死么,他们也就比咱先走了一步而已啊呸!也许就是他的执念呢,陈让他不想忘记,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呢?” 终于止住了哭泣的刘衣紫,嫌弃的推了推崔少愆再次递过来的大袖,从袖口拿出了一方帕子,开始仔细的擦起泪痕来。 “本是不打算说的,看你哭的实在是伤心,这个给你看看。”崔少愆从袖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地契递了过去。 看着上面写着陈记的地契,刘衣紫眼泪又要掉落下来。 崔少愆眼疾手快的抽回了地契,无奈的道: “这可是你家兄长我拿卷轴上的金箔换来的,你可别一滴泪下去再把官契给糊掉了。咳本来是陈兄白给我的,但是你也知道嘛,我也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所以为了不欠人情,我就将金箔全部扣了下来,给他们打了个同心锁,当了陪葬品入墓了。” 看着刘衣紫不可置信的神情,崔少愆摸摸鼻子,老实在在的继续道: “我也就小事上打打闹闹罢了,大事上我三观还是极正的!额就是品德良好。” “那兄长为何不跟我说?”刘衣紫安静的盯着崔少愆,那耿耿于怀的眼神眼泪汪汪的,显然是没打算轻易原谅她。 “我本以为你不关心这些的。那我还得再跟你坦白一件事,衣紫你可还记得我用一两银子买回来的陈记糕点?” “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还有麻葛糕。” “那你拆拆看这些糕点的字谜。” 看着继续一头雾水的刘衣紫,崔少愆怒其不争的敲了敲她的脑袋,提示道: “比如首字之类的。” “莲,浮,贡,重?” “重阳糕是江宁一带才有的小吃,那里有他们小娘的衣冠冢。”崔少愆叹息着,微摇了摇头,继续提示着刘衣紫。 “莲,浮,贡,冢?” “那如果再把蜜糕、枣糕和栗糕加进去呢,看看再改改哪个字,就可以出个字谜了?” “只有浮元子与其他糕点不一样,取第三个字?”看着崔少愆孺子可教的眼神,刘衣紫继续的猜测道: “莲,子,贡,冢连枝共冢?!!!!!”刘衣紫蓦地眼泪又流了出来。不间断的,一滴又一滴的不曾停歇。 “可能糕点就是他们之间的誓言吧。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孰是孰非,我们都不得而知了,就让这些都随风逝去可好?衣紫,毕竟你我,终究只是外人” “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朝代更迭,新臣换旧臣,大概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汴京河畔边,那恬静温婉的糕点娘子,还有那个才貌双绝的文弱书生了。他们那悲惨凄苦的一生就那样” 刘衣紫伤心到实在是讲不出那最后几个字了,只能不断地在那里抽泣着。 “不会,最起码我记得,每年的中元节都会记得,明年的中元节刚好是立秋,我们去给他们上柱香吧。” “嗯”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真是有辱斯文。给!” 崔少愆说罢将大袖再次伸了过去。 “赶紧擦擦,这可是我特意换的,上次失态,把你衣袖弄脏,你可是嫌弃了我好几天呢,这次也算扯平了。但是咱先说好,这身衣服你可得洗啊!” 这次刘衣紫毫不犹豫的拉过了大袖,使命的抹着脸上的眼泪,也不跟崔少愆客气了。看着傻眼了的兄长,那呆若木鸡的样子,倒是彻底的释然了。 “就让他们随风而去!” 刘衣紫看着明明也很忧伤,还要像个无事人一般,反过来安慰她的崔少愆,忽然有些许的愧疚涌上心头,停顿半晌后,擦干眼泪,终是下定了决心。她也想要向她的兄长坦白些什么。 “我” “我”崔少愆压下了涌上心头的伤感,定定的看着刘衣紫,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亦在同一时间犹豫的开了口。 “衣紫可是有话要说,你先。”崔少愆斟酌着,把即将要冒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兄长曾说过我们要同舟共济,那如果我说,我杀了人兄长你待如何?” 看着话还没有说完,就将手伸到了她额头上的崔少愆,刘衣紫顿感哭笑不得。收敛了散落的回忆,她继续认真的道: “衣紫曾有过一段不愿忆起的旧事,望兄长可以一直信我。” “好。” “为何不问?不分缘由的就信我,若我所说皆是谎言兄长岂不是会伤心失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表象永远是表象,不深入了解,我是不会乱下定论的。人生如此,人性,亦如此!” 言罢,崔少愆自嘲的笑了笑,朝着刘衣紫又多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也就是说得好听罢了,我对妾也有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我一开始确实是瞧不起妾来着,所以第一次去陈家,才会如此生气,结果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而已,所以之后定是不会胡乱猜测他人了,之前我确是肤浅了。” “以后我们都改,可好?” “好。但是衣紫,眼下为兄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就直说了啊。这影壁啊,乃挡煞气所立。真不是为兄迷信啊,你若还有心结未解,不若我们挪到这影壁后方可好?” “” 第五十九章 引蛇出洞2 “兄长可曾读过国语?” 盯着被拉住的衣袖,刘衣紫跟着崔少愆,朝影壁的后方走去。途中似是下定了决心,突然的提问道。 “不曾,我们说的就是国语啊这玩意儿还需要读?” “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 “哈?衣紫,你可是欺我没受过学?”崔少愆不解的看着刘衣紫,眉头紧蹙到就差在眉间堆叠个问号出来了。 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崔少愆,刘衣紫又多说了一句: “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 刘衣紫看着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地崔少愆,继续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而又能齐肃衷正,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你直接跟我说巫师不就好?我不仅知道巫师还知道法师呢!回血奶妈而已啊。” “商洛身上的符咒是巫祝所为。她身上沾染的熏香是俱那卫。而俱那卫散发出来的气味,闻之过久,会使人昏昏欲睡,智力下降。”刘衣紫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诚布公的道。 “你说商洛被人下毒了?等等!俱那卫又是何物?区区小妾而已,为甚会有人要害她啊?!” “兄长可知枸那花?枸那花即俱那卫。” “昏睡,狂躁,精神兴奋,智力下降我唯一知道的花有这个特征的莫不是夹竹桃?可是目的为何啊?!就算是针对陈兄,他一个八品小官,用不着让人如此大动干戈啊?” “那如若是误伤呢?” “那陈兄他们死得多冤啊!所以衣紫你是为此而哭?”崔少愆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我曾问过陈家府上的丫鬟,花香仅仅只是巧合而已,而这种符咒,平常百姓是接触不到的。唯一有渠道拿到此物者,非有权有势且有官职的人莫属。” “陈兄说过乱世之下,他一无所有。宗族弟兄皆无。与官员间往来更是屈指可数,家中的妾又是商户人家,怎会有契机拿得此物呢? 不过,衣紫,你竟连这些都知晓,莫不是真的琴棋书画、左史右经都信手拈来?女子不能考取功名,倒是可惜你了。” 崔少愆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衣紫,瞬间感觉她自己就像个文盲一样,简直毫无建树,一无是处 “我本就是个巫医。我也曾问过陈家的丫鬟,商洛最近唯一一次远行是去相国寺求祈福带之时,至于随行之人,你也见过。正是顾家未出嫁的二姑娘。竹苑说起过,姑娘曾去顾家递过帖子的。” 刘衣紫仔细地盯着崔少愆的眼眸,想要看看她的好兄长,在听到这些话后会坐何反应。 “” 一言未发的崔少愆,眉头整个都拧巴了起来。来回踱步了良久,终是抬起了晶亮的眸子,双手冲着刘衣紫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下去。 让如坠冰窟的刘衣紫全身都跟着一个瑟缩。 “衣紫,我曾问过你是否可以听音识弦与琴师共鸣?你可还记得?” “记得,兄长这是何意?”摸不清崔少愆想些什么的刘衣紫,谨慎的反问着。 “不愧是上古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啊,有你在此事定成!衣紫,当真是缘分啊!” “?” 崔少愆情绪激动的又拍了两下刘衣紫,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一通言语。 “如此我们这招引蛇出洞岂不是妙哉?” “此事可以一试。” “衣紫,全指望你了,不过这个需要多久?” “半个时辰足矣。” “好,那我们就明日开张!” 崔少愆眨巴着大眼睛,崇拜的看着刘衣紫,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打算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没走两步远,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兄长当真是不拘小节,让衣紫忆起了兄长在大牢里曾沾湿衣袍的过往。” “赶紧忘了!此事以后不准再说!我回去了。” 崔少愆恼羞成怒的拍了拍屁股后面粘上去的尘土,疾步离去了。只不过那涨红的脸庞,连她的耳朵根处都波及到了 刘衣紫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伸出右臂,揎起了袖子。 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符咒,嘴角轻勾,浅浅地微笑了起来。 翌日晨,辰时四刻。 嘴巴馋到想要猎奇的食客们,又围到陈家糕点铺子前,看着还是没有开张的大门,七言八语的抱怨了起来: “又不开张,也不盘店,天天看着一把铜锁,真是无趣得紧。” “诶你别说,这锁看着像新换的啊。” “听你如此一说,还真是啊!忽然有些馋浮元子了。” “好想再尝尝栗子糕啊” “明明枣糕比较好吃。” “麻葛糕怎么没有人提!” 正当大家热烈的讨论着哪个糕点好吃时,两个丫鬟模样的人冲着人群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丫鬟,越过众人,拿着一根略微弯曲的蛇状铜制钥匙,对着同样是铜制兔子的锁轻轻一拧,随着兔耳的滑落,陈记铺子开张了。 “这不是莲幽么!莲舟也在啊!” 随着陈记门口排着的队伍越来越长,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客官咱们家招牌点心就数这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最好吃了。接下来就是蜜糕、枣糕和栗糕,最后啊就是这麻葛糕。” “烦请客官等候须臾。” 未时,随着团团乌云的挤压,灰蒙蒙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从天而降的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也逐渐稀少了起来。 刘衣紫躲在宪牌的雨檐下,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榜纸,等待着雨声停歇。 突兀的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她的眼帘。眼前的白色榜纸上,出现了一片圆弧状的黑影。 诧异地回头,崔少愆撑着伞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们回家吧。” “好” 噼里啪啦的雨水四溅,不仅砸在了虹桥上,砸在了汴京城,也砸在了那撑起的油纸伞上。 一把油纸伞撑起了昔日多少的悲欢离合。 两道身影就那样,渐渐地消失在了大雨中。 第六十章 琴谱 四个纯木制的车轮,由两根轴套着毂连接着,牙上面密密麻麻又有序的钉满了铁钉子。 固定在车轮上的四根梁,与两侧三角形的粗木构成了一个更稳固的三角形。三角型支架的正下方轴上,连接着一个如汤勺般形状的投石装置。结实的粗麻绳绕过“汤勺”和三脚架,稳稳地绑在了两侧的衡上。 玉衡站在巨大的投石车前,看着目前唯一的一辆投石车,眉头紧锁着。转头看向不远处码好的一捆捆箭矢和白桦弓,又稍微的松了口气。 抬头看着汴京城中勾栏的方向,沉默良久,忽的转过身吩咐道: “太簇、姑洗此次你们六阳协助天机查明天子泣虚实,将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曲谱收回来,蕤宾、无射继续回收箭矢,黄钟和夷则,你们二人随我继续找寻剩余祈雨石的下落。” 六阳收到指令便快速的四散了开去。玉衡亦脚下轻点,朝着画舫的位置赶了过去。 顾家宅邸,杜景将收集到的琴谱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顾恽,拿着手中的茶盏也不喝,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子桑,你我同在中书省,理应相互照应呐!哈哈哈哈” 顾恽捧起手中的茶盏,装腔作势的品了起来,几口吞咽,茶没见下去多少,眼睛却是不断地盯着书案上的琴谱猛瞧。最后实在是端不住了,索性将手抄的琴谱拿了起来,认真的审视了起来。 “舍人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杜景看着顾恽那按压不住的狂喜神色,心下终于松了口气,老实在在的饮起了茶来。 “就是不知这曲谱当真如谣言那般传神?”顾恽拿着手中的谱子,举棋不定的问道。 “子桑虽不算精通音律,却也知其一二,照着曲谱弹拨琴弦,曲音悠扬婉转,令人心旷神怡。由此推断,此曲定是不假。只是可惜了,苦苦找寻良久,亦只寻得上半段,让人很是惋惜啊。可惜呀可惜!很是惭愧。” 杜景说完,冲着顾恽歉意的抱了抱拳,还特意惋惜的看了看他,神情和语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当真是劳烦子桑了。不若一起去勾栏小酌几杯可好啊?那里的姑娘们,个个能歌善舞,歌赋乐律更是不在话下。即便是只听听小曲儿,亦是让人回味无穷呐就看子桑兄可否赏脸了?” 顾恽朝着杜景挑了挑眉,眼神中明晃晃的暗示,就差把赶紧答应写在脸上了。 杜景有眼力见儿的痛快地应承了下来。不过须臾,便随着顾恽一起出了顾家,坐上了马车,朝着勾栏的方向驶去。 与勾栏隔街相对的象姑馆中,涂脂抹粉,身段比女子还要娇弱妖娆的姑洗,头戴簪花,顶着精致的脸庞,正陪着客人一展着歌喉。 同行的太簇,接过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琴谱,暗暗地将其藏于了大袖之中。并悄悄地退了下去。 一间雅致的房舍中,太簇操起了手边的瑶琴,循着曲谱的音调,一点一点的将曲子弹奏了出来。 一曲终了,一行清泪顺着琴弦掉到了琴面上,恍然间回神,太簇快速地擦掉了眼眶中的泪水,轻抚着瑶琴上的十三徽位,久久都不能自己。 盏茶功夫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太簇,看着明显是曲谱中段的减字谱,犹豫片刻,换了身衣袍后,朝着勾栏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一袭绯色的抹胸,外套一件浅黄色的无袖花萝背心,下穿一浅蓝色四破三裥裙的妖娆女子,正步态轻盈的朝着一间雅致房舍而去。 高高的螺髻上,玉石制的步摇钗,随着女子的走动,一摇一摆的甩动着。 脖间和腰间的系带,透过薄薄的纱质花萝背心,清晰地呈现了出来。从后边看去,本就有许多透明小孔的花萝背心,即便再加上一层披帛的遮掩,亦是挡不住身后一整片背部的风光。 体态纤细又修长的女子,下穿犹如鱼尾裙般形状的四破三裥裙,随着她的摇曳生姿,就好似真如美人鱼鲛人般,甩着漂亮的鱼尾,灵动又隽永。 看着静坐在琴案前的太簇,泛音冲着他略微的抬了下下巴,便随意的坐在了琴案对面的鼓凳上。 太簇十分崇敬的将刚得来的琴谱递了上去后,便规矩的跪在了氍毹上。 “起来吧。” 泛音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卧蚕处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减字谱,在脑海中努力地勾勒着琴谱的原貌。 模拟完琴谱的泛音,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抬眼看着还跪在那里的太簇,挑了挑眉,也懒得搭理他,起身走到了琴案的另一侧坐下。正对着四徽和五徽位之间,后背自然挺立,沉肩坠肘,开始打谱了起来。 只见她的手指翘成了兰花指状,左手时而栖凤梳翎,时而野雉登木的按着弦,右手不断地抹挑勾剔打摘着,打谱完了中间段落的谱子后,又循着记忆中的后半段谱子,继续的演奏了起来。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琴音合着五脏六腑的属性,相生相伴着,让演奏的人和听曲的人都惠风和畅。 然而行将过半,女子很是突兀的停下了手中抚琴的动作。开始在脑海里不断的推测着这曲谱中蕴含的秘密。 “柏树?” 脱口而出的泛音,迷茫又疑虑的认真思索着,冲着太簇询问道: “可是还有上半段的乐谱?这首谱子还是不全!如此推演下去还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属下猜测应是有的,这就去将谱子寻了来去。”太簇低着头认真的作答道。 “姑且不必,应是就在这勾栏里了,稍安勿躁。我们先静等天玑那边传来消息后,再定夺亦不迟。”泛音翘起了二郎腿,示意太簇退下去后,便侧过了身子。伸手够过茶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饮了起来。 长袖善舞,歌喉动人,顾恽和杜景坐在乐阑珊的雅间中,成为了她的座上宾。 顾恽陶醉又珍惜的欣赏着眼前那曼妙的舞姿,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那庄周晓梦迷了蝴蝶,还是那蝴蝶入了梦来,梦为周与? 第六十一章 高梁河车神 扑哧利器划破喉咙的声音响起。一柄双钩枪朝着敌人的脖颈猛力的前刺了进去。 随着鲜血的狂喷而出,对面的士兵,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抓着紧裹着的身甲,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杨延玉身上的披膊、臂缚,瞬间便沾染上了飞溅而来的鲜血。不待他喘息,两股劲风从他的右前方和身后猛攻了过来。 杨延玉急中生智,借着冲力前跨两步,躲过了右前方的猛攻。那还未倒下去的尸体脖颈就那样被双钩枪狠狠的刺穿了过去。 一个回身右脚下蹲,双手抡着双钩枪,借着钩枪上尖锐的倒刺,带着那具尸体向左甩出了一个扇形,将身后攻上来的敌人狠狠地砸了出去。 杨延玉拖着身上五斤多重的唐猊铠,急速的连退几步,堪堪躲过了右前方士兵的第二轮攻击。 左手旋转着手中的双钩枪,一个漂亮的换手,右手急速的一个斜刺,准备第三轮进攻的敌方,左眉骨顺着鼻梁的位置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红的长口子。 借着双钩枪,杨延玉翻身跃起,跳到了赶过来的宋军队伍中,将递过来的步兵旁牌,伸手接了过去。 扭头看向了四十五尺高的望楼车,看着里面的哨兵仍旧举着的哨兵认旗,扶了扶头上的头鍪蝢项,紧蹙起了眉头。 思及敌方的幽州突骑,杨延玉紧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由多人构建而成的方阵中,宋兵严阵以待的按着布阵图,横八竖八的排列着。由外而内圈成了四圈。 最外圈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处,皆各站有一个“卒”,与“卒”相邻的往里一个位置处,摆着投石车“炮”,再往里处一字排开的皆是“卒”。 往内一圈处,宋兵们依次按着“象”“车”“马”的顺序排列了开来。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四方位,各摆着一辆“象”车,往里一个位置是枪“车”,接着往里再顺一位,则是骑兵“马”。 内圈则是按着“象士士象”的走位,站满了出征而来的随行大臣们。 最内圈,列阵的核心位置处,一个绣有五爪金龙的华盖,明晃晃大剌剌的,就像个显眼包一般的立在了“将”的位置上。比“三军司命”的军旗还要耀眼。 大宋的官家御驾亲征的赵光义,就在其中。乘着战胜北汉的余威,企图一举夺下幽蓟十六州。 大宋灭亡北汉后,赵光义下诏,将发往京东和河北诸州的军储,限期内转运至镇州北面行营,以备供应。调发各地屯兵,由镇州集结的各路北上大军,先后夺得了易州、涿州,来到了幽蓟十六州最重要的关卡幽州城南处。 在沙河击败耶律奚底后,留守一部分士兵与宋军后方的耶律斜轸对峙,三周之久的围城之战拉开了帷幕。 受诏令前往幽州支援的耶律学古,此刻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挖地道往前推移的嚣张宋兵;已有降心的幽州城百姓;乘夜登城的三百多敌人昼夜严防死守的他,睁着通红的双眼,盯着林成岭不断地催促着。 “军师,虽说幽州府方圆三十六里广,城高三丈,宽一丈半,可这已经整整三周了!目前形势于我军相当不利啊!这可如何是好?!” “安定民心。”林成岭捏着手中的龟壳垂着眼睑道。 “民心早已被安抚了个七七八八了,然后呢?”耶律学古来回的踱着步,拿双手不断地抓着那本就光秃秃的颅顶,就差把两侧的蓄发也抓下来了。 “等”林成岭不急不躁的喝着茶,看着身旁同样焦急,却稳稳地坐在书案前研究着勘地版籍图的韩德让,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眼神。 “报!”随着 大辽援军到了。 对着地图,拿起了书案上的作战沙盘,林成岭将第一根旗杆插在了东侧的位置上面: 南府宰相耶律沙于高梁河同宋军展开厮杀,不敌而逃。赵光义为了提升士气,亲自上场,指挥力不从心、颇为疲惫的宋兵全力追击,大宋兵力开始分散; 东侧旗杆倒在了沙盘上 接着,林成岭将第二根旗杆插在了沙盘的西侧: 特里兖耶律休哥下令众将士,在深夜时,每人双手皆拿火把,兵分三路南下猛扑宋军。扎营在宝光寺周围的宋军,看着人多马更多的辽军,军心动摇,心生畏惧; 之后,林成岭将第三根旗杆继续地挪到了沙盘西侧: 盘踞在宋军南侧隐忍不发且沉寂多时的耶律斜轸,突然南上,朝着宋军发起了猛攻之势,与此时的耶律休哥形成了南北包夹之势,前有狼攻后有虎扑的宋军,骑虎难下; 最后,林成岭将第四根旗杆插在了沙盘的南侧,并将东侧摔倒的旗杆扶了起来: 此刻幽州城内的耶律学古,大开城门,率领众将士杀了出来。而最开始佯退诱敌的耶律沙又耍了个回马枪,从东侧猛攻了过来。 宋军北上是幽蓟十六州的大辽腹地,南下后退,则被三方位辽军围堵,等于是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铜墙铁壁之中,没有退路! 赵光义的亲征指挥,犯了最严重的军事大忌没有给宋军留!生!门! 好在困兽犹斗,穷寇勿遏。奋起反杀的宋兵们,顶住了辽军的攻击! 杨延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一敌三。 然而好景不长,本就快要被撕开的口子耶律休哥,亦是困兽,朝着那绣有五爪金龙的“骚包”华盖,冲了过去。身后的辽兵士气大振,一队骑兵亦跟着主将特里兖厮杀了过去。 可以想出“绝户政策”的赵匡胤显然是个熟读兵法的狠人,最起码勇猛果敢。可是赵光义大宋的官家,由于害怕,收起华盖逃跑了 不战而逃,军心倒!本就穷途末路却超水平常发挥的宋军,终归崩溃了 宋军连夜南退,在道路上争相踩踏,死者上万 腿中一箭,坐着驴车连夜赶路的赵光义,隔日便逃到了涿州城外。 两日后逃至金台屯的赵光义,久等不到仍旧驻守在涿州的宋军,使人往探。赵匡胤次子赵德昭即将被驻军策立为新帝。 赵光义急命崔翰往抚之,众遂定。于是传诏命班师 史称赵光义为高粱河车神。 癸未,帝督诸军及契丹大战于高梁河,败绩。 第六十二章 转正 班师回朝的杨延玉,正在杨家书斋里不断地吐着槽,刚从母亲那里回来的他,再次口若悬河的冲着杨延婉侃侃而谈着。 杨延婉心疼的看着她四哥,正欲要开口,就被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竖子!军中重事岂能由你随口胡言!还不赶紧噤口!” 与杨业从书斋内室一同出来的,还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的崔少愆。 “我看你传道授业的本事甚好,比我这个当爹的亦不遑多让!如此本事,也不用光教若安了。少愆平日里的学问功夫皆由你来言传身教便好了,都不用我谆谆教导了。” 杨业看着杨延玉那开口见胆的性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打算好好地镞砺镞砺他家老四。 “多谢爹爹夸奖,孩儿定当不遗余力,为父分忧!”杨延玉立马便站了起来,冲着杨业抱拳道。说完之后还不忘抬起头来,冲着崔少愆眨了眨眼,一副“我就看好你小子的”神情。 “你!很好!当心我让你母亲喻教于你!” “爹爹,孩儿刚从佛堂那处回来,观母亲神色,她应很是欣慰。” “” “爹爹,孩儿这就去练武场!将少愆好好的镞砺镞砺。”杨延玉说罢,看着即将要爆发的杨业,拉起崔少愆便从书斋内跑了出去。途径练武场,竟是真就一脚,将崔少愆给踹了进去,对他开始了货真价实的言传身教。 “简直是胡闹!”杨业看着跑远的杨延玉,转头就冲着杨延婉余气未消的道。 “爹爹,四哥他可能当真了”杨延婉轻捂着嘴角,眉眼弯弯的看着杨延玉离去的方向,调侃的接嘴道。 “也许,真如你母亲所说,是该给老四说门亲事了”杨业单手托腮,坐在了太师椅上,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爹爹,若安今日也无甚事可做,就也去练武场了!”杨延婉冲着杨业行了一个晚辈的肃拜礼,亦跃跃欲试的离开了书斋。 看着跑远了的唯一嫡长女,想起了那虎虎生风的鸦项枪,还有半年及笄的长女亦是该说亲了,杨业越想越头疼,索性也站起了身,朝着佛堂的位置走去。 “四舍,战场之上当真云谲风诡、变幻莫测?那万一丢了小命当如何?”崔少愆趁着空挡,边舞着长枪,边好奇的问道。 “什么四舍啊,当真是难听。战场之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谁会跟你嬉笑言之啊!”杨延玉盯着崔少愆的姿势,顺口回答道。 “那四公子?”崔少愆停下了手中的招式,擦了擦汗,商量的问道。 “你直接跟着若安一般喊,叫我四哥就好。既是我杨家门客,又何必在乎那些虚礼。”杨延玉接过了崔少愆手中的长枪,拿在手中颠了颠,技痒的他也开始在武场中央耍了起来。 “好,四哥!”崔少愆乖巧地唤了一声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旁边,认真的观摩学习了起来。 “少愆,你是打算当我们杨家的武客还是文客啊?反正说客你是当不得了。”杨延婉走进来,看着正在挥洒汗水的杨延玉,走到了崔少愆身旁,认真的问道。 “若安你想什么呢!有你四哥在,少愆那必须是能文能武,文客武客皆可啊!”杨延玉停下了手中长枪的挥动,自信的接口道。 “承恩四哥和姑娘如此抬爱,少愆定不辱使命!” 崔少愆有被狠狠地感动道,发自肺腑的,还想要再继续宣读一下内心的感受,就看到了武场上那两道正打到“难舍难分”的身影,好笑的又坐了回去,靠在一边的兰锜上,安静的观看起两人的切磋来。 “衣紫,你觉得四哥人怎么样啊?”崔少愆看着即将走出庖厨中的刘衣紫,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不曾接触过,不予置评。”刘衣紫莫名其妙地看着崔少愆,清冷的回答道。 “我觉得四哥人挺好的,为人和善,长相亦是上乘。要不衣紫,你考虑考虑?嗯为兄的意思就是说你要不斟酌斟酌?” “我们仅是客作儿!用兄长你自己的话来说!”刘衣紫拉长了音调,打断了某人的白日做梦。 “你家兄长我转正了!不信你看!”说到此处,崔少愆从腰间拿出了一枚类似牙牌的物件,放到了刘衣紫的眼跟前,嘚瑟的朝着她显摆到。 “你家兄长我平日里再也不用做杂活了,还有月头银可以拿,只要把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做好便可。是不是很轻松,以后我也可以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食客了,当真是美滋滋!” 刘衣紫看着笑到只见牙不见眼的崔少愆,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扯回了袖子就离开了。垂下的眸子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被她很好的遮掩了下去。 当然,处在傻乐状态中的崔少愆也不可能会发现就是了。 “少愆,犹记得你今后如何,全凭将军传道、授业与解惑此言,没曾想竟是一别两月,如今你可还曾这般想?”书斋内室中,杨业坐在书案后的官帽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牙牌,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崔少愆。 “良禽择木而栖,少愆此刻仍是如此想法。”崔少愆正视着杨业的眼睛,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 “好,既如此,你且坐。”杨业抬手从书案的另一侧拿过了作战沙盘,推到了崔少愆的面前。 “你曾说熟读孙子兵法,那我们今日,便仿效演习一场这行军对战中的战役,你可有异议?” “少愆不敢。”崔少愆谨慎的回答着,十二万分仔细的盯着那作战沙盘,紧张到手心里全都是汗。 “这是敌方城池,这是我方营帐,我方为甲子军,敌方为乙丑军我方要攻下此城池,少愆你要如何布阵?”杨业一一的给崔少愆指着沙盘上的物件及名称,说罢便直直的盯着崔少愆不再言语。 一滴冷汗顺着崔少愆的额角滑落了下来,沿着她的脖颈流到了锁骨上。 此刻,崔少愆眼前摆着的作战沙盘,正是宋军与辽军的那场高粱河之战。 第六十三章 国色天香/风花雪月 “少愆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一道理,故先请将军原谅少愆的信口开河。”崔少愆先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接着又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双方的基本位置和兵力情况,之后便豁出去般的娓娓而谈了起来。 “狡兔犹有三窟,少愆定不会将木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方营帐位于城池的西南角,道家认为,西南角坤位即死门,故,若非要为以此为前提布阵”崔少愆抬头看了一眼杨业,继续道: “我方甲子军兵力十万人马,出一路甲戌军,围困城池。兵力数量以被困城池的兵力数倍增。出一倍半为最佳。” 杨业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让他继续。 “我方营帐的南面,分出甲申军继续与之对峙。再分出一路甲午军,一军五个营骑兵,北上截赌敌方援军。剩余一军五个营骑兵,候在我方营帐西侧方位,既可北上支援我方甲午军,亦可南下支援我方甲申军。” “既如此,不若再增派两军步兵,一军随甲午军北上,一军留守西侧防御。”杨业饶有兴味的盯着崔少愆补充道。 “少愆光想着敌方突骑了,将军此举确是更为妥帖。”崔少愆顿了顿又继续道: “剩余的我方兵力,兵分两路。甲辰军守护营帐,余下的另一方甲寅军,既可突击,亦可埋伏,兵力不足时还可以随时灵活调配。” 崔少愆看着对面的杨业又不说话了,紧张到冷汗再一次地冒了出来。斟酌了须臾后又小心翼翼地补救道: “这便是少愆想出的临时布阵战术。遁甲本就是为兵而设,如若时间充足,少愆必定会根据具体的勘测地形,结合遁甲给出更详细的八门变幻阵。” “哦?当真是妙语惊人呐,很是有趣。”杨业意犹未尽的继续把着沙盘上的旗杆,不断地拿起又放下,推演了不下一盏茶的时辰后,终是开怀的大笑了起来。 “甚好!你!甚好。哈哈哈哈”杨业说罢就将手中的牙牌递给了崔少愆。 “今日起你便是我杨家的门客了。虽说如此,合则留,不合则去。如若日后你要想离去,亦非不可” 崔少愆听着杨业介绍着成为杨家门客后的福利待遇,整个人都傻了。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就像是腾云驾雾的感觉般,很是不真实。 第一次,她知道了嘴角与太阳肩并肩是什么样的体验。摆烂的人生似乎正在朝她欢快的招着手,自由的味道清新又香甜的萦绕在了她的鼻端。 傻乐着盯到刘衣紫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回廊深处,摸着牙牌的崔少愆还杵在那里,笑到久久不能自拔。 这边,杨家众人一片岁月静好,而处在汴京城“风暴中心”的勾栏,却山雨欲来。 一处写有国色天香的雅致房舍内,轻纱般的帷帐顺着偶有的清风,随风轻舞着;四散开来的成片浅粉色,夹杂着无尽地神秘与朦胧;带着引人无限梦幻的遐想,就那样吹动着,搅起了一波波的涟漪,撩动着一个个火热的心房。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如入无人之地般,突兀着闯进去的天玑。 “可是有消息了?”泛音侧躺在贵妃踏上,闭着眼睛假寐着,直到脚步声走近才慵懒的开了口。 “风花雪月乐阑珊。”天玑惜字如金的回了七个字后,便一甩衣摆,坐在了茶桌前的鼓凳上。 “竟然是她!”骤然睁开眼睛的泛音,一个优雅的翻身,下了贵妃榻。脚步轻盈的坐在了天玑的正对面。 “开阳与她有些瓜葛,此消息得来倒是让我颇费了些功夫。”天玑拿起茶桌上的茶,闻了闻又迅速地放了下去。怀疑的看向了泛音。 “他们俩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有牵扯?”泛音随手将一粒药丸扔进了执壶中,静待茶汤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颜色清澈了下去后,倒了一杯新的茶水,递到了天玑的面前。 “每年的六月望日,开阳都会去相国寺祈愿。”天玑皱着眉头吞咽着茶水,总觉着茶水还是不太干净的样子,喝着有些许的怪味。 “同样都是遗孤,他怎会如此执着啊。”泛音单手托着腮,淡淡的叹了口气。斜着眼看着天玑,心中默念着三二一!一字刚念完,就看到了栽倒在茶桌上的天玑。 泛音望着那两心壶构造的执壶,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屡试不爽,天玑当真是笨的让人心疼。 不过泛音心疼的只是他的脑袋而已。 无趣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泛音便朝着风花雪月的雅舍走去。 风花雪月的雅间中,天水碧色的齐胸襦裙被乐阑珊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一身杏黄色的半臂褙子下,两双纤细的手臂正轻抚着她自己的脖子。 浓郁的前唐风打扮与朴素低调的宋风格格不入。 对着眼前的铜镜,乐阑珊轻抚着她自己的喉结处,缓缓的张开了那张,由胭脂纸精心涂抹过的烈焰红唇。看着里边缺失掉的舌头,眼底的怒火将她整个人的眼眸都烧了个通红。 十指纤纤玉笋红。乐阑珊如青葱般的手指上,朱砂色的红艳指甲,润泽饱满。此刻却被她深深的掐进了手掌心里。 不断折磨着她的回忆,又一次的闪进了她的脑海中: 相国寺法堂后的僻静角落处,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乐阑珊,看着早已没有了祝廿九身影的方向,将不甘的情绪明晃晃的写在了她的脸庞上。 不过,只要将找到祝廿九的这个消息,传达给左右使中的无论哪一个,那她祝廿九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思及此,乐阑珊终于愉悦的勾起了嘴角。 然而很快的,乐阑珊就笑不出来了。浑身麻木到动弹不得的她,根本起不了身!心中不断咒骂着祝廿九使出的卑鄙手段,乐阑珊被一张突兀的闯进她视线中的脸庞吓到差点背过气去。 那竟是一张极度不协调的面瘫脸 第六十四章 龙柏树 “你是谁?想要作甚?我可是门阀士族的当家主母!” 乐阑珊看着那掐上她脖子的双手,有愈收愈紧的趋势,虚张声势的恐吓着对方。 “何必自欺欺人。我可是亲耳所听,你们乃巫族一脉。所以你一定知道祈雨石在哪,快说!”开阳口中威胁着,手中亦是使着力,狠狠地掐紧了乐阑珊的脖颈。 脸色不断涨红的乐阑珊,青筋暴起。额上的血管都一抽一抽的。刻不容缓之下,不断扑腾着的麻木四肢,居然可以活动了起来。 乐阑珊艰难地伸出了双手,不断地向外扣着那越来越具有压迫感的手掌,鲜红的指甲在剧烈的挣扎中,都被她掀掉了两片。拿眼神疯狂地示意着开阳,表示只要放开她,她就一定会说的。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终于可以自由呼吸的肺部,不断地发泄着它的不满。 “我并不知壮士口中的祈雨石是甚,我收到的命令只是成为官妓,静待时机而已。” 乐阑珊用双手拼命的护住了脖子,忍着满眼的厌恶怯懦的说道。 开阳看着对面的女子,那双腕托腮的护脖姿势,感到滑稽又可笑。蔑视的盯着乐阑珊,看着对方毫不配合的架势,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而他也毫不拖泥带水的动起了手来。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响起,一把飞刀就那样抵在了乐阑珊的咽喉处。 细线一般的红色伤口垂直的出现在了乐阑珊的喉结位置上。血珠正透过细线般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涌溢着。 耐着仅剩地最后一点性子,开阳拿出了一个装有止血药的瓷瓶,对着乐阑珊下了最后的通牒: “祈雨石在哪?!”手中的飞刀又往前戳进去了分毫。 此刻想说话也开不了口的乐阑珊,忍着锥心的疼痛,拿起受伤的右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乐阑珊还来不及看清开阳的收刀手势,飞刀便快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快速地伸出左手捂紧了脖子,拿右手在土地上颤巍巍的写下了兖州二字。 一个瓷瓶滚落到了乐阑珊的手边,开阳的身影亦消失不见了。 乐阑珊抓起掉落在地的瓷瓶,也顾不得其他,拼命地将那些粉末一股脑的都撒在了她的伤口处。 半炷香的时辰后,乐阑珊整理好了伤口和衣裙,主家公子身边的丫鬟们正不断地找寻着她。 张口正要应一声的乐阑珊,后知后觉得发现她居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她的天籁之音没有了!再抬起被挑断了手筋的右手看了看,引人入胜的琴技也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曼妙的舞姿,于她而言,百无一用! 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吟唱了,亦不能再为巫族效力了。一枚废棋的她,除了以死明志外,似乎再也不能做些什么了。绝望中,人走茶凉的那种悲寂感,让她差点发了疯。 这么多年付诸的努力,到头来反倒成了水中涝月么该死的廿九!还有那个该死的面瘫丑八怪!居然将她毒哑了! 想到廿九,乐阑珊的眼眸中染上了无尽的怨恨。祝廿九!!!!!对啊,这本就该是她承担的。 乐阑珊压抑着眼底的疯狂,撕下了裙摆上的一块儿锦缎,跨到了她的耳后,将其作为了面纱,缚住了她的面庞。 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察觉到有陌生人的靠近,乐阑珊迅速的收敛了思绪。翘起了兰花指,用她那纤细又莹白如玉的指肚,对着铜镜,怜惜的轻抚起了她的脸庞。 “妹妹真是好雅兴啊!泛音不请自来,想必妹妹不会介意吧?毕竟我可是带着手信而来的。”泛音朝着乐阑珊轻眨了下眼睛后,便大喇喇的坐到了屋舍内唯一的琴案前。 乐阑珊亦大大方方的朝着泛音作了一揖,微笑着朝着泛音走了过去。她倒想要看看泛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泛音倒是也不跟她客气,抬手伸到案前的瑶琴上,便将最近得到的天子泣乐谱中篇弹奏了出来。 看着脸色由平静转为震惊的乐阑珊,泛音恰到好处的也将曲子停了下来。微笑的冲着乐阑珊道: “月余前,妹妹凭借着一曲天子泣,名动这勾栏四座。不巧,姐姐前不久亦得到了一首同为天子泣的曲谱,比妹妹的成名曲还要悠远绵长,更为婉转动听。” “”乐阑珊心下着急,却开不了口,内心急转着,既想要糊弄过去泛音,又想要得到那份真的天子泣乐谱。 “妹妹是不愿和姐姐摊牌了?” “” “不知妹妹眼下这是何意?!还要在姐姐跟前矫揉造作么?妹妹那一套,要对付喜欢你的公子哥儿们还行,对付我可没甚用!收起你的那一套!”泛音压制着她的暴脾气,克制的继续问道。 “”乐阑珊正思考着如何用书写的方式来表述时,下巴就被泛音不容拒绝的抬了起来。 泛音捏着乐阑珊的两颊,用力一个挤压,无舌的口腔内部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心道了一声果然的泛音,夸张的惊呼了出来,惺惺做态的道着歉。反倒是被揭穿的乐阑珊,彻底的镇定了下来。提起笔架上的笔,写下了一个字,并递到了泛音的面前。 “易?”泛音斜着眼看了看乐阑珊后,意味深长的道: “妹妹愚钝了,你我平分秋色岂不更好?以物易之,各得所需。我知你有天子泣上篇,而我有中篇。既如此,我们置换可好,至于那下篇,咱们双方各凭本事,先见者得。” 乐阑珊紧紧的抓着裙摆,低头思索片刻后,便冲着泛音肯定地点了点头 国色天香房舍内,将天子泣的上中下三篇一块儿解读后,泛音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看着朝她瞪大了眼睛的天玑,敷衍地摆了摆手,将手中折好的纸条递了过去。 风花雪月的雅舍中,乐阑珊将刚得到的天子泣中篇,摆在了早已得到的两份曲谱之间,看着那写有天子泣下篇的乐谱,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提笔在纸上书写了三个大字后,将这份重要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相国寺,真语和尚将鸿雁带来的传书打了开来。而汴京城内的画舫中,卢存领亦收到了天玑传回来的消息。 兖州,巫族右史祝九宫从信鸽身上取下了一张纸条。那右衽在上的玄色交领广袖袍,无风自动。右眼深处的重瞳眼眸,迸发出了嗜血的光芒。 祝九宫缓缓地打开了那张纸条,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龙柏树”三个大字。 第六十五章 噩梦 拿到牙牌颇为得意忘形的崔少愆,凭着自由之身出了杨家宅邸,行走在汴京城的郊外,看着诗情画意的风光,心血来潮便走起了天罡踏步。 看着那急速倒退的一排排柳树,心情无比的畅快。早已将刘衣紫的话抛在脑后的她,体内经脉逆行,不出半刻钟便头重脚轻的停下了步,朝着田边的麦田栽了进去。 一个身着僧伽梨,腰肩绑有覆肩衣,下穿厥修罗的和尚,手拿着权杖,正一步步的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走来,外罩的袈裟,那右肩处的大环,随着阳光的直射而光彩溢目。 睁开眼睛的崔少愆,看着那如死水般阴冷的视线,浑身汗毛倒竖。用那双阴森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过来的和尚,正是真语大师! “大大师好好”莫名害怕起来的崔少愆,浑身都紧绷着、戒备着,动摇的很是厉害。 “好”真语大师微笑着,脸上不断的开始往外渗汗。伸手抹掉脸颊上的汗渍,血液却代替了汗渍,继续不断地向外渗了出来。 在崔少愆想要提醒真语那是他的血时,大师脸上的水渍冲刷着血液,顺着脸庞上的皱纹,稀稀拉拉的划拉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真语脸庞上的水渍越积越多,混合着那一条条被稀释的血液,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到最后竟是冒着呲呲的白烟,像硫酸一般,快速的腐蚀掉了他脸颊上的皮肤!并顺着内里血管的纹路,不断地渗透了下去。 大师圆润的脸蛋不见了!水渍一路沿着他的脖子、手臂滴落而下,缓慢又坚定。脸上干瘪到过分的那层薄皮,开始发黑,接着腐烂了 一道道疤痕深可见骨,浅可见肉,皱巴巴的皮肤收缩着,紧绷着,叫嚣着,撕扯着。 崔少愆被吓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她好怕下一秒,真语大师的皮肤肌理下,面部的肌肉组织,突然间就崩坏了,漏出可怖的东西来。 大师干瘪的脸皮上,好几处都被渗透出了黑色的小洞,浅浅的,如同被烟头烫出小洞的床单一般,开始缓慢扩散 接着便如星星之火般,一呼百应,越发不可收拾了起来。真语的一张脸庞直接变得面目全非!而多余的水渍还在继续侵蚀着他的身体,滴答滴答的顺着袈裟,最终散落在地上,形成了浅浅的一滩。 眼前扭曲着的画面,强烈的冲击着崔少愆的视线,她紧张的睁大了双眼,哪怕就那么一下,她都不敢眨。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看着对面似乎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崔少愆提到嗓子眼处的心脏刚放松下来,想要转身逃跑,那张随时要流脓腐烂的脸,就直接趴到了她的眼前! 水渍缓慢的朝着崔少愆而来,想要包裹住她;从头到脚的腐蚀着她;直到把她化成一滩水渍才肯罢休。 一道红色的符咒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从崔少愆的体内嚣张的钻了出来。扭曲成了一团赤红色的影子,竟跟人类大脑的形状、构造、大小完全一样! 那符咒就像扭曲盘旋着的赤色血管,张扬的四散了开去,须臾,那摊水渍便被消灭殆尽,渣子都不剩。 赤色的符咒,那一根根的血管,犹如水母的须状触手一般,四处飘荡着。一根根的红色尖刺开始疯狂的从那些血管中向外生长,足足长到三寸多长才停了下来。 其中的一根血管好似才发现了崔少愆般,叫嚣着向她扑了过来。仅刹那,那些飘飘散散的尖刺便朝着崔少愆的太阳穴狠刺了进去。接着便是眼睛! 时间仿佛被慢放到了0.1倍速,看着那红色的尖刺即将穿透眼睛的虹膜,刺入到她的眼球中去,血液倒流、瞳孔放大、浑身炸毛的崔少愆,绝望中,一行行清泪滴落了下来 一切戛然而止。 符咒仿若失去了生命般,毫无生机的变成了它最开始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了崔少愆的左手臂上。 抬头看着对面完好无损的真语大师,仍旧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让崔少愆心中的石块,急速的落了地。原来,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爬起身,崔少愆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朝着真语大师愉悦的走了过去。 左手刚搭在真语的右肩膀上,刚还好端端的真语,右半边身子从脑袋开始,突兀又急速的腐烂了起来。眨眼间便只剩下了根根尖锐的骨头! 这些骨头连接成一排,以脊椎为中心,左边,正常的人类模样,皮肉肌理,甚至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右边,块块腐肉稀稀拉拉的团在骨头上,嘶嘶的渗着血,粗细不一的血管缠绕在了一起,挣扎着想要恢复原状,扭动着、咆哮着 真语脑袋右边仅剩的颅骨内,那空洞的眼眶中,绿幽幽的眼睛如死水一般平静又阴森。 仿佛被一刀劈下去般,被解剖了一半的真语,就那样一边眼神阴森,一边眼神慈悲的看向了崔少愆。 腐臭的血腥味刺激着崔少愆的鼻腔,伸出去的左手不断地颤抖着,手下的触感,清晰地顺着指尖,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半张稀松干瘪的脸皮,再次从真语大师的脑袋上滑落了下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步骤,又重新的在她面前走了一遍流程。之后那张脸皮便犹如破抹布般,掉落在了真语大师的骨架旁!快速的萎缩,发臭,腐烂,消失 真语大师,还没来得及峥嵘了岁月,便又第二次的在崔少愆眼中消亡了 周围光秃秃的柳树,围绕成了一圈。 树干下清浅的积水环绕在浑浊的泥坑里,掉落下来的枯枝败叶,苟延残喘的躺在泥水中,勾勒出了一幅阴冷残破的萧条画面。所有的枯败感,就那样矛盾又理所当然的,围绕着崔少愆,旋转了起来。 头猛地一疼,熟悉的晕眩感接踵而至,针扎般的顿痛感阵阵袭来,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印堂。 崔少愆猛地睁开了眼。一片黄灿灿的麦穗儿闯进了眼帘。蓝蓝的天空;波浪状的云朵;偶有的几缕清风拂过;长长的柳条随风飘飞;绿油油的盎然生机,带着无限的希望,蹦入了她的眼眸中。 缓缓地坐起了身,再三确认是真的处在了现实世界而非梦中的崔少愆,盯着左手臂上的符咒,第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一片乌云汇聚到了天空中,刚好遮住了麦田中的少年。那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在眼睑处投下了一片圆弧状的阴影。少年眸中的目光,复杂又深沉。就连整个人的神情亦是晦暗难明。 清风徐来,阳光刺透了云层,再次炽热的炙烤着大地,麦田中少年的眼眸,亦回归了静谧。 然而,少年那平静到让人瞧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眸里,就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清风仅吹得散乌云的聚积,却吹不散人心的聚集 第六十六章 擦肩而过 小桃双手托着一个四足长方形托盘,驻足在顾长安的闺房前久久都不愿进去。看着手中的那碗七宝五味粥快要凉了,才猛吸一口起,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长久的沉默 硬着头皮走进去的小桃,将案上的七宝五味粥拿了下来,放到了小厅的圆桌上。撩起月牙门上的挂帘,小心翼翼的朝着顾长安的架子床走了过去。 “在这里”闷闷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过来。 小桃绕过屏风,看着趴在镜台上的顾长安,局促又不安的询问着: “二姑娘要不要喝点粥?” “今儿个是什么粥?”顾长安停下了手中摆弄小抽屉的动作,抬起红肿的眼睛瞥向了小桃。 “七宝五味粥。”小桃缩着肩膀,做好了二姑娘出去摔粥的小性子,提前掏出了一块帕子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今儿个居然连七宝素粥都端上来了”顾长安一反常态的抽噎了起来。越想越伤心的她,不断地拿着帕子抹着眼泪。手下一个使劲儿,便将官皮箱的抽屉狠狠地推了回去。 “佛佛粥易食,暖太仓胃。二姑娘最近寝食难安,奴婢这就撤下去。”小桃直接跪了下来,提前想好的说辞被她一个紧张,吓到全部都忘了。只能将头抵在青砖石板上,瑟瑟发抖的不敢起身。 “佛粥靖言哥哥”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顾长安蓦地止住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站起了身,径直走向了小厅。坐在了绣墩上,慢条斯理的喝起了粥来。 将抹嘴的帕子丢进了食案上,顾长安看着准备收拾残羹的小桃,冲着她道:“让琉璃去给杨家嫡长女递个帖子去,就说不日后,我将邀她一同前往相国寺礼佛。今儿个起,爹爹说的半月禁足亦是该解了吧。” “奴婢这就去。”小桃端着食案一哆嗦,反应过来后立即应了一声。 “等等,之后回来记得给我梳个妆。再找几件素雅的褙子过来。” “是”小桃冲着顾长安行了一礼,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 顾长安漫步在顾家的庭院中,看着假山上那潺潺的水流,那清澈见底的鱼塘,前所未有的停下了脚步。 远与君别者,乃至归门关。黄云蔽千里,游子永不还靖言哥哥,虽然我心痛如昨,可我仍然要和你告别了顾长安心里轻轻地默念着,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着馥郁的花香,顾长安抬头直视着阳光,整个眸子里都是阴霾散尽的缱绻不舍。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点思虑几处愁。同一片晴朗的天空下,沁人心脾的麦香、璀璨夺目的阳光,终是让崔少愆再次活了过来。 掸掸土,伸伸腰。 看着往前不远处那写有焦桥村的门楼,崔少愆眯起了双眼。思及那家暂容她栖身小憩的农舍,正欲抬步的她,一个没注意,就被田中的地棱给狠狠地绊了一下,毫无预兆又结结实实的再次摔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高七尺、身着短褐、挽着裤腿、光着脚的精壮汉子,正拖着钐子朝着焦桥村的门楼处走去。 钐子上满满当当的堆满了黄橙橙的麦子,明显分量不轻。精壮的汉子拖着钐子都不带停歇的,一路走到了头。停在了一处小门户的农家院子前。 李家大娘端了碗水便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边将水递了过去,边心疼的就要接过精壮汉子手中的木杆。 “三郎啊,这大热天的,田里就没剩下多少麦子了,你着急收它作甚啊!放在院子里就好,快回屋里歇着去!” “娘,此次没有发放抚恤金,儿心里有愧!” 精壮的汉子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并将其一把抹在了穿着的短褐上。那不修边幅的脸庞上,说话时半长的胡子还跟着一抖一抖的,很是不讲究的样子。 “怎会没有赏赐?!十里外的归朝村娘可是打听过了,听说王家老汉的大儿子战死沙场了,同行带回去了二十两银子和十斗米呢!” 李家大娘刚从村中的老妪和老汉那里听来了小道消息,看着明显对不上的两码子事儿,疑惑地问出了口。 “幽州没有打下来,官家大怒,将攻打北汉的赏赐给免了。他们也就是运气好,被发了些许。好多后来的口粮也都被收了回去,充了军饷。就是儿不凑巧,没拿到赏赐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 程三看了看从左手臂处划至心脏的伤疤,隐去了心头的悲愤,颤着嗓子愧疚的说道。 “没事儿啊,三郎!娘有银子。娘趁着你不在家,还赚了些许银两呢。”李家大娘心疼的抹了抹眼泪,安抚的拍了拍程三的手臂,示意他跟上。说罢便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看着她家娘亲拿出来的四两碎银,程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从何而来?” “好人呐!他们都是好人呐!”李家大娘絮絮叨叨的给程三说起了钐子的故事。 “怪不得钐刀的刀头如此钝,竟是这般。娘救他们亦算是扯平了,这银子娘你收的起。”程三回忆起唯一搜刮来的银钳镯,还被那两个“贱皮子”给顺走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眸中的愤怒更是止不住的向外溢着。 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你们,不然,绝对要你们这些“贱皮子”好看!虽说赏赐是拿不到了,终归还是可以从别处搜刮些回来的。程三心中默念着,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后,便溜达着朝焦桥村内戏台子的方向而去。 磕到下巴的崔少愆,差点把舌尖都咬破了。眼泪疼到止不住的往外流,让她很是不爽。 郁闷的爬起了身,冲着地棱就是狠狠地一脚。感觉并不是很解气,索性又补踢了两脚发泄一下,以示她的不满。第三脚还没踢下去呢,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大声地呵斥着。好像还是冲着她的方向。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敢偷我家麦子!” “不是,我就是摔倒了!”崔少愆转身看着离她两米远的庄稼汉,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讪讪的想要解释着些什么。 “你帮我交赋税啊?!小子!站住,还敢跑?!”身后的庄稼汉看着刚还准备解释,忽然就打定主意逃跑的崔少愆。举起的铁臿就再也没放下来过。 第六十七章 窈窕淑女 “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马舟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石子儿,心疼的捂了捂胸口,不满的抱怨着。 “我们五人同一个伍的,你难不成还想袖手旁观不成?”辛云谦毫不在乎的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目不斜视着看着前方勾栏的方向,勾起了唇角。 “发出去的赏赐还有再收回去的,简直是算了,那十两银子十斗米就当是大伙儿送给良兄的帛金了。”陆引想要也跟着埋怨几句,在接触到身旁江政的一个制止眼神后,立马识相的闭上了嘴。 “那江某就不跟诸位一块儿前行了。就此别过。”江政看着不远处的一抹倩影即将消失在街道上,甩了甩折扇,停住了步伐。转身朝着其他三位潇洒的作了一揖,就欲离去。 “苏坚是去送帛金了,你要去作甚?勾栏里的美人儿都留不住你个书呆子了是吧?!”马舟习惯性的看不爽江政,立马反唇相向的挖苦道。 一柄折扇直接敲在了马舟的颅顶上。 “还真留不住。今儿个没空搭理你,下次再让你敲回来。”说罢江政就头也不回的朝着汴京河畔的方向跑走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辛云谦看着快速跑远的江政,冲着其他两个不解风情的兄弟调侃的道。 “书呆子开花了?”“榆木疙瘩岂能开窍?” 陆引和马舟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且不说其他,有人盛情款待岂能随便辜负?” “何况还是在勾栏这种世家公子哥儿常去的地儿?” “江兄的事就先搁置搁置?” “我看行!听闻最近风靡汴京的天子泣颇具韵味” 相视一笑的二人,看着已经跨步拐进胡同里的辛云谦,也顾不得其他了,撒了欢儿的追了上去。 此刻的刘衣紫,手中提着篾篮,正抬步走进了陈记糕点的店铺中。一身浅紫色的圆领窄袖长袍,外置了一件长及膝下的浅杏色褙子,垂鬟分肖髻上插着一根浅蓝色的琉璃簪子,浑身的行头,清雅又素净。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这便是江政在无意中,看到了那抹倩影后,脑中浮现出来的诗句。 光凭借着背影,便一整个被惊艳到的江政,跃跃欲试的想要摸清楚那个姑娘的底细,可是就被耽搁了不到那么半盏茶的功夫,他心目中的窈窕淑女便没有了踪影,让他很是扼腕痛惜、捶足顿胸。 观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的发型,定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江政右手拿着折扇,直接狠劲儿的砸到了他的左手上,来不及呼痛,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那抹“紫黄”相间的倩影。 抬头看着那随风摇曳的幌子上,笔酣墨饱又风骨绝佳的陈记二字,赞赏了点了点头。 “东家!”莲幽和莲舟看着跨步进来的刘衣紫,齐声的叫到。 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刘衣紫好笑得看着姐妹俩,打趣的问道: “若我是东家,那兄长是什么?” “掌柜。”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道。 拿起帕子捂起了嘴角,刘衣紫被彻底逗乐了。看着柜台旁那造型奇特的铜锁,好奇的问道: “这铜锁亦是兄长的杰作?” “掌柜的说了,蛇盘兔,代代富!是相当好的兆头。”莲幽学着当初崔少愆说话的语气,认真的解释了一遍。 “掌柜的还说了,东家很是喜欢日进斗金的愉悦感,让我和姐姐多赚些银两,到时候会给我们分成,嗯总之就是多多益善!”莲舟亦是很赞同的在旁边帮腔道。 “你们很是喜欢掌柜?”刘衣紫好奇的看着异常乖顺的姐妹俩,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和妹妹现在是被雇佣的,我们是自由身。”莲幽忆起了石静婉的好,压下心中的悲伤,很是感激的看向了刘衣紫。 “当初我们无家可归,又要被发卖了,是掌柜的将我们赎回来的。”莲舟也很是感激的补充着。 “兄长还真是个很好的人呢”刘衣紫喃喃着,似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继续问着两姐妹: “那以前的铜锁又是个什么样式的?” “如意铜锁啊。”莲舟不解的道。 受崔少愆字谜的影响,刘衣紫最近都开始到处找寻些奇奇怪怪的痕迹了,结果却是她思虑太深。 思及此,刘衣紫弯起眼睛,失笑了起来。 “敢问几位小娘子”跨步进来的江政,盯着眉眼弯弯转过头来的刘衣紫,那还未消下脸颊的笑容,整个人都定住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古书诚然不欺他。幻想照进了现实的生动形象,就那么跃然到了他的眼前。 江政回过神,利落的收起折扇,冲着刘衣紫作了一揖。 知书达理又文质彬彬的询问道: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中可有婚配?” “?!”莲幽。 “?!”莲舟。 “?”刘衣紫。 看着那窈窕淑女,就连诧异都很是惹人怜的模样,正欲再次开口的江政,就被一声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 很是不喜的回头一瞅,两脸震惊。 许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许是她得到了牙牌太过嘚瑟,乐极生悲了;亦或许是冤家路窄一天之内,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都被她崔少愆给遇到了! 一路添堵居然还不够! 这次更绝,直接给她添堵到了自家开的铺子里来了! 忆及那“诡异”的符咒,崔少愆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刘衣紫,看着对方望过来的担忧神色,又克制着自己,将那心中升起的疑云暂时压了下去。 目前还是解决眼下的事最为当紧。 崔少愆双臂环置于胸前,右腿和右肩倚靠着门轴,就那样平静又暗含威压的盯着江政。 满意的看到对方眼眸中压下去的隐忍后,冲着他咧嘴一笑。 那灿烂的一笑将周围的几个人都给整不会了。 只见崔少愆,站直了身体,迈着优雅的步伐,直直的朝着刘衣紫走了过去。 在众人惊诧的眼眸中,大大方方的牵起了刘衣紫的柔荑。 举起了那十指相扣的双手,显摆的冲着江政又是一笑。 接着脸色一变,眼眸轻抬,神色严肃又认真的盯着对面大受刺激的江政,铿锵有力地道: “我的。” 第六十八章 狗爪子 “?”刘衣紫。 “!”莲幽。 “!”莲舟。 “!!!!!”江政。 被如此挑衅的江政,破天荒的来了脾气。即便是上次,他们同一个伍的围殴眼前的豆芽菜,他亦只是无关要紧地在旁边看着而已。 可是这次不行,而且是绝对不行!看着那十指紧扣的双手,碍眼到他想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破坏掉。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只“狗爪子”! 愤怒到极致的江政,那白皙的面庞上,愈发红艳起来的眼眶,让明眼人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 “你这猢狲!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姑娘家的名声岂是你能肆意破坏的?!” 崔少愆内心再次“唾弃着”她的男儿身份这把双刃剑,好用的时候是真的好用,为难的时候亦是真的为难。索性松开了抓着刘衣紫的手,面上继续咄咄逼人的道: “巧了,今我亦不爽。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也。出去一较高低岂不痛快!” “你也配致师!哼!”江政看着那终是松开了的手,安抚的看了刘衣紫一眼后,冲着崔少愆挑衅的一甩折扇,转身便出了陈记糕点铺。 刚劲挺拔的站在街道上,江政恶狠狠地瞪着崔少愆,示意他赶紧出来。 “为何不可?!打的就是你!”同样安抚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崔少愆亦大踏步地垮出了陈记。 想他江政,八尺有余的天之骄子,居然也有欺凌弱小的一天。扭头看了一眼窈窕淑女,又坚定不移的想要迫切剁掉那只“狗爪子”! 看着对面撑死六尺半的豆芽菜,轻蔑的仰起了鼻孔。然而下一秒,他就自鸣得意不起来了,甚至有些许的后悔了起来 对面的豆芽菜就像个街头卖艺的般,四处吆喝着: “滴水之恩当思报,陈记糕点开张酬!陈记点心铺特携“挂子行众”博街坊四邻一笑,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承恩各位啦!” 崔少愆冲着围观群众大声的吆喝完,一个抱拳后,舞起了顺手从老丈手中借来的扶老,直指着江政便攻了过去。 莲幽和莲舟有眼力见儿的赶紧将老丈扶到了铺子中,抬头望向了那激斗正酣的比武方向。 两人这不看还好,一看,双双俱是瞪大了眼眸。 只见崔少愆双手持着扶老,缩腕收肘于怀中,无论江政的折扇循着刁钻的角度如何突刺,皆可快速的抵挡并将折扇推出扶老的圈子外。大开大合,大封大劈。皆可“端枪”进步扎进去。 越打越重的折扇,让崔少愆心中暗叹一声不妙,果然在她一个急速的撤步后,明显气急的江政,扭动了折扇的扇钉处。扇面和大骨的连接处,一个个的芯梢全部如暗器般,带着劲力向她飞射而来。 注内里于扶老上,崔少愆闪转腾挪,堪堪将那些纤细的芯梢击了回去。踉跄的站稳了脚步,就看见江政将那些打着转儿的芯梢,急速的组装成了一个长枪状的铁棍! 居然连铁器都可以做成榫卯结构! 暗骂一声这个老六不讲武德的崔少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认真谨慎应对着。看着那根铁棍招招都冲着她的“狗爪子”而来后,崔少愆脚下开始“倒”起了罡步。 刘衣紫看着即将落入下风的崔少愆,不免担忧了起来。看着她又欲使出那天罡踏步来,正欲开口阻止,就被一整个儿的震惊到了。 只见崔少愆脚下迈着同样是天枢天璇;天枢天权;开阳瑶光等相反的位置,连跨了七次倒步。 但是每次只走半步! 两个星位之间的半步连线,同样是个北斗七星阵!虽是缩小了一半的威力,但是筋脉却顺畅无阻。可以不停歇的持续战斗! 她的兄长可真是聪明啊或许,真的可以也说不定刘衣紫脑中思绪不断的跳动着,眸中的光芒亦在不断闪烁变化着。 随着一声声的喝彩,刘衣紫回过了神。只见崔少愆手中的扶老,缠着江政手中的铁棍,封死了对方全部的攻击路线后,反手一个青龙献爪,拥、拿、勾、捉破开了铁棍的劲道,接着便是咣当地一声,铁棍砸在地面的清脆声响了起来。 直指江政扭动扇钉的那只狗爪子,崔少愆克制着没有敲下去,冷淡的开了口: “你输了!” 说罢便转身朝着刘衣紫的方向,将手中的扶老轻轻一扔。看着稳稳地落在了对方手中的拐杖,崔少愆才回过了头去。 装作毫不在意,实则全身戒备的防着江政的她,直至对方仿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云淡风轻的离开后,崔少愆才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切简直比我的脸皮还要厚。还有脸看衣紫呢?!得亏今儿个人多,万一再来个反悔,那可就又要多喝一壶了心中默默的吐着槽,崔少愆顺手接过了莲舟递过来的蔑蓝,并给予了小丫头一个孺子可教的认可眼神。 冲着周围的群众,崔少愆转着圈儿的,一个接一个的伸出了蔑蓝,讨要起了赏钱来。 看着立马四散开去的人群,崔少愆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人群全部散开以后,零星三三两两的几个路人中,一身杏黄色褙子的女子站在那里很是突兀。 “这位娘子,可是要打赏小店?”崔少愆观察着这个衣着华贵又低调内敛的女子,将蔑蓝递到了她的面前,恭维地问道。 “”崔少凝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那熟悉的眉眼。伸手捂着帕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看着没戏的崔少愆,冲着女子咧嘴一笑。转头看向了她旁边的小丫鬟。 确认小丫鬟同样没有要掏钱袋的打算后,心下腹诽着小气,便转身走到了下一位冤大头面前。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女子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克制到颤抖的身躯。 将蔑蓝里仅有的两枚铜钱提进了陈记,崔少愆冲着莲幽和莲舟咧嘴一笑,一人一个的将全部的赏赐都分给了她们。 看着跟进来的刘衣紫,崔少愆抿紧了唇,弯了弯眼睛表示微笑后,招呼都没打,起身便直接离开了。 徒留一脸茫然的三人愣愣的待在原地,莫名其妙又不知所措的望着她的身影猛猜。 第六十九章 争执 崔少愆躺在西厢房的偏房里,新的环境让她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越想越是后怕的她,索性爬起了身,朝着杨家庭院走去。 八月的夜晚,天气微微转凉,天空中的明月高高悬挂着,朦胧的月光将整片大地都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朦胧的缥缈感让崔少愆的心中,莫名的思乡了起来。 抬头望着即将月圆的月亮,想着没几日后的中秋,崔少愆抓起手边的石子,朝着前方的那一片幽深湖水中扔了过去。 扔出去的石子,擦着水面飞起,弹跳,几个起落后便掉进了湖水中,最后深深地沉入湖底,消失了踪迹。崔少愆很是悲凉的盯着那块儿消失的石子,代入了她自己的人生。 “阿井”崔少愆喃喃着,双眼都朦胧了起来。 “可是兄长的故人?”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的插了进来。 被吓到一个哆嗦坐在了地上的崔少愆,看着不请自来的刘衣紫,颇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坐起了身来。 “衣紫你可还有亲人?”崔少愆看着远方的湖面,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似是比那湖水还要幽深。 “我本是师傅带大的,师傅故去后便只剩我,孑然一身了。” 刘衣紫学着崔少愆的样子坐了下来。同样的看向了远方的湖面。望着上面那空无一人的凉亭,寂寥又孤高的遗世独立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亦是不再开口。 冷风徐徐的吹来,坐在石阶上的两道人影,发丝随风而扬。 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根后,崔少愆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刘衣紫。脱口而出道: “那我算什么?” “兄长啊!”诧异的回望着崔少愆,刘衣紫理所当然的拿眼神斜睨着她,表达着她的不解。 “我们两个算亲人么?” 看着继续点头的刘衣紫,崔少愆眸中的眼泪涌了上来。伸出左手臂,露出了那截泛着红的符咒,认真的看着她。 “这就是作为你亲人的代价?” 一行清泪顺着崔少愆的脸颊滑落而下。清冷的月光照着那截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手臂,妖冶的符咒与白皙的手臂相映成辉着,勾勒出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美。正犹如此刻崔少愆的内心深处一般。 垂着眼眸沉默着的刘衣紫没有接口。 “我感受到了背叛。虽然我们仅仅相识不到三个月,可是在我眼前的刘衣紫哪一个才是真是的,我很害怕!我害怕的居然是你这个人!” 看着浑身都振颤了一下的刘衣紫,僵着身体不动了,崔少愆不甘心的继续宣泄着: “我也很恐慌我真的把你当亲人,你是我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给我最多安全感的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相信你会害我!” 崔少愆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刘衣紫,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滑落下眼眶,睁着通红的眼眶,执着的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就是真的呢?我就是想要害你,你当如何?” 刘衣紫抬起头,就那样平静无波的看着崔少愆,宛如她们初相识一般地,冷漠又平静。 “所以我之所以会频繁的做噩梦,这个符咒的突然出现都是你的杰作?”崔少愆还是不愿相信她的妹妹会这样待她,睁大了双眼执着的想要望进刘衣紫的眼睛里。 然而,对方只留给她一个转身跑走的背影。 “衣紫,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真的会恨你的!一定会的!”崔少愆看着跑远的刘衣紫,决绝的道。 忽的停下了脚步,刘衣紫僵直的转过了身。看着定在那里的崔少愆,勾起嘴角讽刺的道: “害怕吗,恐怖吗,那就对了!你做过的所有噩梦,我全部都做过。我就是想看看你害怕的样子,很可笑吗?那你就恨我吧!” 看着口不择言的刘衣紫,崔少愆怔愣了下。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后,强迫她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地放缓了语气: “衣紫,我并不是想要和你争吵。这都是我们第二次争执了,我不想这样。我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这个符咒,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恨我吧!恨我就对了!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仿佛陷入了恐怖的回忆中,刘衣紫狠狠地抓着两侧的衣裙不断地喃喃着: “我为什么要活着啊都怪我” 看着整个人状态都不对起来的刘衣紫,崔少愆明显被吓到不轻。 “师傅”刘衣紫持续喃喃着。 崔少愆犹豫着,怕对方使诈又真怕刘衣紫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矛盾着立在那里有些许不知所措。 “大巫” “哎”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 泪眼朦胧中,刘衣紫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一个温暖到让她流连忘返的怀抱,一个让她可以忘记一切的怀抱;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一个可以让她立地成佛的怀抱。 崔少愆轻叹着,认命般的不断地安抚着刘衣紫,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犹如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 沉默半晌后,崔少愆温声的开口道: “衣紫,我刚才话说重了,我重说。我道歉。你看可好?你要还是害怕,就哭出来吧。有我在呢!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别怕。” “”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噩梦而已,我们两个人分享,噩梦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 “而且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也轮不到咱们两个,个子高的多了去了。砸到最后,也是我先替你顶着呢。” “哇!” 一声压抑许久的哭声从刘衣紫的嗓子中迸发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就那样拼命地喊了出来。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受尽的委屈和误解全部都发泄出来。 刘衣紫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着崔少愆的后背不撒手。使命儿地抓着她,想要就那样一直沉沦下去 “饶是我胆量如此之大,日日噩梦都会被吓到魂惊魄战的,更何况衣紫你。” 持续的哭声仍旧不曾停歇过。 “一切都有兄长在呢,长兄如父。那为父帮你兜着?以后绝不怀疑你了!”崔少愆头大的开始胡诌了起来。 一个巴掌拍到了崔少愆的后背上。 看着破涕为笑的刘衣紫,崔少愆很是认真仔细的,小心翼翼又温柔的,甚至有些怜悯的将她流下来的眼泪都统统擦了去。之后便正色的冲着她道: “所以,以后我不怀疑你。但前提是你若有事,也必须得和我商量着来,如此可好?” 刘衣紫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们就做那天下第一好的一家人,如何?”崔少愆想了想继续补充道。 “嗯!” 随着重重的一声嗯字,夜幕彻底降临了下来;人心亦沉淀了下来;体温也逐渐地回升了起来。 万物自化,一切都鸟语花香了起来。 第七十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衣紫衣紫!” 青云看着刘衣紫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木雕,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恶作剧般的伸出了手,在她的眼前使命儿地晃了晃。 “青云,可是有事?”茫然的抬起了头,刘衣紫看着对面的青云一脸八卦的神情,还冲着她不断地挤眉弄眼着,一时间有些发蒙。 “这个貔貅是谁送的啊,看这雕工很是精美。我在市集上可没有看到过这样式儿的呢。”青云羡慕的好奇道。 “兄长亲手雕的。”刘衣紫拿起了木雕,举到了青云的面前,让她瞧了个仔细。 “少愆哥好好呀,光看着,就觉得很是用心。也送我一个就好了”青云看着那刀工栩栩如生的貔貅,憨态可掬的模样,让她也很是喜欢。还没上手再仔细瞧瞧,就被刘衣紫一把收了回去,贴身放进了中衣里。 讪讪的收回了手。不曾消停过的青云突然眸中一亮,似是想到个好点子。兴高采烈地冲着刘衣紫游说道: “衣紫,少愆哥彬彬有礼还有学问,近日又当上了主家的门客,日后定能成大器。我挺心悦他的,你觉得往后,我做你的嫂嫂如何呀?” 听着前面几句话还蛮赞同的刘衣紫,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差点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青云,你努力看看,说不定真的可以!”留下这句话后,刘衣紫指指后罩房的位置,示意青云她该过去了。 “哎呀!衣紫我可是认真的!再说姑娘和竹苑都出去了,你现在过去也没甚用啊!”青云不满的嘟囔道。 “我怎么不知,你可知姑娘去哪里了?” “相国寺啊,顾家二姑娘递过来的帖子,都传到夫人那里去了,姑娘能不去么?” “什么时辰走的?” “有个一炷香的时辰了。”青云看着笑容卡到一半忽然严肃起来的刘衣紫,掐着手指又估算了一遍,确认的冲她点了点头。 “你可知兄长现在何处?” “这个啊我还真知道,少愆哥一大早就去市集了,临走时还特意问了我喜欢些什么吃食呢哎?衣紫!”青云看着疾步跑走的刘衣紫,止住了那尚未说完的话语。 “不过少愆哥还问了连那姐就是了”话痨属性的青云,憋着实在是难受,冲着那个缩小到快要看不见的背影,继续将未说完的话,一个字接一个字的都吐出来后,总算善罢甘休了些。 想着往后门客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青云又开心的哼着曲子,朝着庖房的角度愉悦的蹦跶了过去。 崔少愆在武器铺中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一个看对眼的。拿起诃藜棒看看,不满意的放下,再看看旁边的扞棒又放了下来。 斜着眼睛瞅了瞅白棓,正要不太满意的继续摇摇头时,就看到武器铺的老板双手插腰的立在了那里,手中的活儿都不做了,一副与她不共戴天的架势,恶狠狠的盯着她。显然是将她当成了踢场子的人。 冲着店家扬起灿烂的一抹微笑,崔少愆有眼力见儿的跨出了武器铺。瞅着四处翻飞的幌子,就是没有找到可以定做武器的地儿。 那天比试时,榫卯结构的纯铁暗器,让她心动的不要不要的,结果做梦发财,空喜一场。若没有点势力,真的是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搞不到。 眺望着州桥对面那翻飞的幌子,崔少愆眸中一亮。大宋居然还有皮革行,真是又让她开眼了。 “轻巧灵便,远攻长鞭。”崔少愆口中低喃着杨延婉当初说过的话,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琳琅满目的皮质用具差点晃花了崔少愆的眼睛。显然大唐盛世之时,受到了胡人的影响不小。民族融合的很是不错的样子。 小曰橐,大曰囊。除了各种各样的口袋外,其余大部分就是皮靴背包之流了。各种皮质的马鞍,藤甲亦是应有尽有。 环视了两圈后,终于寻到了皮质软鞭的崔少愆,还未来得及伸出手来,那皮鞭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拿了起来。 着急的看向了那个与她抢皮鞭的人,一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漆黑色眼眸与崔少愆对视了个正着。 “少侠当真是好眼光啊。”崔少愆看着淸临渊那生人勿近的眼神,识趣的打算退而求其次的再换一个软鞭。 “这个很适合你。”徒手接过扔来的皮鞭,崔少愆傻眼了般的看着淸临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路费。” 淸临渊说罢,环视了皮革行一圈,见并没有他想要找寻的趁手武器后,便转身向店家递予了一锭银子。 瞠目结舌的看着手中白得的皮鞭,崔少愆认真的算了算赁马的费用。怎么算都是她稳赚!如是想着,顿觉此人可相处的崔少愆,朝着淸临渊离去的方向,屁颠儿屁颠儿的追了出去。 “少侠请留步!真是赶巧了!老道今儿个刚要张罗着开张,少侠就来了。开坛起卦之首非少侠莫属啊。” 丁少微坐在州桥的角落里,忽略掉围观过来的人群,冲着淸临渊高深莫测的邀请道。 “测!我们测!!道长!咱们必须测啊!!!” 崔少愆眼尖的看到了上次那个卜卦贼拉准的老道士,顿时喜上眉梢。 扯着嗓子替淸临渊应承了下来后,从后而上小跑着赶了过来,拉着淸临渊就挤开了人群,杵到了老道士的卦桌前。 “小友,咱们当真是有缘啊!”丁少微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崔少愆,亦是有些许的惊喜浮上了眉梢。 “道长,今儿个不测我,测他。但是字得由我来写,可否?”崔少愆睁着晶亮的眼眸,像哈巴狗逮着骨头一般,势在必得的盯着丁少微猛瞧。 “然!小友但写无妨。”丁少微笑呵呵的递出了一杆儿毛笔,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 “鞭长莫及?”丁少微看着这四个奇形怪状、没有笔体的字迹,捋着胡子的手一顿,须臾,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真是有趣,当真是有趣呐!少侠,虽说是鞭长莫及,但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啊。试问这汴京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当然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第七十一章 祈福带 “”淸临渊。 “?啥?”崔少愆。 一脸蒙圈的崔少愆,扭头看了看蹙起眉头的淸临渊,又回头看了看老实在在的老道长,额前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往卦桌上砸。 感觉到了身旁那不同于往日的低气压,崔少愆瑟缩着肩膀,侧头僵硬地对着淸临渊打着哈哈: “临临渊兄,那啥,你要媳妇不要?我我给你找还不成么。”顶着巨大的威压,崔少愆带着哭腔说完后,拿眼神恳请着老道士,希望他再多解释几句。 “天机不可泄露也小友,老道亦是爱莫能助啊!”丁少微很是怡然自得的看着崔少愆。惜言到多一个字都不肯透漏。 “兄长!”刘衣紫焦急地推开了众人,看着挤在卦桌前的崔少愆,轻唤了一声。 “这个绝对不行!”本以为是出现了幻听的崔少愆,顺着声音扭过头去,竟真的就看到了刘衣紫!瞬间慌张的挪到了刘衣紫身前,将其堵了个严严实实。颤着嗓子对着淸临渊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看着淸临渊玩味的勾起了唇角,崔少愆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耳边传进来的清冷女声。 “此话当真?”淸临渊看着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两人,突兀的插嘴道。 崔少愆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淸临渊后,冲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拉着刘衣紫去了赁马的车坊。 一辆马车载着三人,朝着相国寺的方向而去。 丁少微望着离去的三人,伸手便卜起了卦来。看着最终得到的卦象,眸中竟是一亮。盯着皇城内的司天台方位,捋着胡子“老谋深算”了起来。 奔驰的马车内,崔少愆看着出手阔绰的淸临渊,吞了吞口水,终究是将那不合时宜的驱赶话语憋了回去。 安抚的拍了拍刘衣紫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后,便安静的坐在了角落里,冷静的思考了起来。 “你知道何为祈雨石?”淸临渊突兀的朝着崔少愆提问道。 “并不知,只是在梦中出现过。刚好主家姑娘去了相国寺祈福,我们兄妹二人便想着也跟过去瞧瞧。”崔少愆斟酌着如实道。 祈雨石是昨晚她和刘衣紫互换消息后推断出来的一个可能走向,没曾想倒是让淸临渊耳尖地听了过去。 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两兄妹一眼,淸临渊亦不再多语。静待着马车快速地赶往相国寺。 “施主。”真语和尚冲着顾长安双手合十的行了一礼,耐心地等着她先开口。 “真语大师,上次的红线符还有剩余否?长安除了想要为故人祈福,供一盏长明灯外,亦想求一段姻缘。”顾长安顾虑的看着身旁的杨延婉,隐晦的朝着真语大师开口道。 “真是不巧,只此一个,已被施主上次请回去了。若是施主无其他事,贫僧便要去那法堂说法去矣。”真语又冲着顾长安行了一个双手合十礼,便不疾不徐的转身离开了。 “贫僧布施,负责接待几位施主前去茶堂。”被真语半路抓过来的布施,站在顾长安她们的身后,双手合十的恭敬道。 “无需如此!我”顾长安气恼的回头,刚想要大声的斥责,就看到了一位风骨绝佳且品貌兼优的和尚,正遗俗绝尘般的立在了那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所谓的一眼万年亦不过如此了吧。顾长安犹恐相遇是梦中般的,直愣愣的盯着布施猛瞧。 待在一旁实在没眼看的杨延婉,冲着小桃和琉璃眨了眨眼后,示意着竹苑跟上她,便像躲瘟神一般地逃掉了。 “姑娘,我们去龙柏树那里看看可好呀?”竹苑想要再次去看看她们上次高挂着的祈福带还在不在,兴致勃勃的追着杨延婉提议道。 “正有此意!”杨延婉颇具深意地回头瞅了瞅顾长安的方向,心中甚为烦闷。这是她被当成挡箭牌的第二次了。如若汴京城中的姑娘们皆是如此的话,那以后可有的她头疼了。 低头看了眼今日特意精心打扮的那一身粉嫩衣衫,杨延婉无奈的继续敛色屏气,矜持端庄地走起了路来。 “姑娘!”狂奔而来的崔少愆,看着龙柏树前的杨延婉和竹苑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活蹦乱跳的。心下终是松了一口气。 一回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崔少愆,杨延婉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看着紧跟而来的刘衣紫后,更是升起了些许的好奇。 正欲开口的她,看着他们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位陌生的少年郎,又装腔作势的收敛起了性子。 忽似想起了些什么,崔少愆急速的停下了脚步,冲着淸临渊认真的道: “那边的姑娘也不行!”说罢不待淸临渊有所回应,便一把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快步的朝着龙柏树下的杨延婉二人而去。 “少愆哥,你快看那最高处的祈福带,就是我们三个的。都是姑娘扔上去的,厉害吧?!”竹苑兴奋地看着崔少愆,伸手指了指杨延婉,又指了指刘衣紫,最后还不忘指了指她自己,一副显摆的架势。 “姑娘,当真是孔武有力,力大”话未说完,后脖颈就被祈福带狠狠地抽了一下的崔少愆,识趣的闭上了嘴。 “写一个,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飒爽英姿!”察觉到不远处立着的少年郎,杨延婉收敛着性子,继续装起了她的大家闺秀。 认真的想了想,崔少愆在祈福带上写好了字,很是郑重的交给了杨延婉。看着系好铜钱就往上扔的杨延婉,崔少愆心疼的抽了抽嘴角。 祈福带两边垂下来的长度都刚好一致,杨延婉拍拍手,得意的看向了崔少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声巨响传来。接着龙柏树上的最高处,那绑有她们四个祈福带的树枝,直接砸落了下来。 四条祈福带就那样急速又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接二连三的巨响声传来。 好多块蹴鞠般大小的石头接踵而来! “快躲开!”崔少愆急喝一声,拥着身旁最近的刘衣紫就侧滚了出去。 而杨延婉亦是很快速的扑倒了竹苑,向着宽阔的地方滚了过去。 一阵尘土飞扬中,崔少愆只来得及看到那巨型的投石器,突兀的隐匿了踪迹。之后便什么都瞧不清楚了。 “咔嚓”的一声巨响后,像是有巨型的树干被折断的声音传来。崔少愆不断地甩着手,妄想将影响她视线的尘土,全部都顺着她的手风扇飞下去。 随着“遮天蔽日”的黄土,尘埃落定。连根拔起的巨型树根,混着潮湿的泥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而那被龙柏树的树根夹带起来的巨坑之下,累累的白骨纵横交错又盘根错节的就那样曝露了出来。稀稀拉拉的泥土色混着干巴巴的白,配上那倒下去的成片翠绿,合着那众多的鲜红,尽态极妍、争奇斗艳着 接着,一众身影亦同样突兀的围到了巨坑前。 第七十二章 “吊占八刀” 法堂内,真语看着一个又一个晕倒下去的同门师兄弟们,默默地爬起了身。将蒲团下压着的鹿角状的小哨吹响后,一个用力,将化成靡粉的口哨混入了茶汤中,一口便吞了下去。 不到须臾,随着发热上升的体温,真语的脸皮根部就像蜕皮一般,慢慢的开始融化。 顺着脸皮的边缘,一个使劲,一张完整的脸皮便轻松地的脱落了下来。 看着跪在堂下的七人和一具体型与他极为相似的尸体,将那张蜕下去的脸皮递给了觜宿,一道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女声便从真语的口中发了出来: “西方七宿听令,即刻与我前往龙柏树,务必将祈雨石带回去!觜宿,你留下善后,其余人皆同我一道前去。” 祝如雪说完,接过毕宿递过来的竹节铁鞭和棱面凹槽的铁锏,往腰间那么一插,便闪身越出了法堂。 与此同时,龙柏树这头。 开阳嘴中咬着飞刀,冲着手掌使劲一划,自南北方向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便垂直着掌心上的三才纹,渗出了大量的鲜血来。 狠厉的一个挤压,大量的血液不要命的开始往外钻。开阳扬着手,冲着尸骨坑中狂撒着鲜血。少倾,点点的红便顺着骨架之间的缝隙洒落了下去,并快速的融入了泥土中。 白骨累累的杏白颜色下,一抹红色突兀的亮了起来,吸收到血液的祈雨石上,缓慢的浮现出了“吊占八刀”的篆体文字。 将手中点燃了的霹雳火球,朝着白骨堆积的巨坑中一个投掷,霹雳火球顺着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祈雨石斜向上的位置上。 “砰!”的一声巨响。 碎骨炸裂,四散飞溅。爆炸中的泥点子亦毫无方向的乱溅了开来。一时间浓烟滚滚,烟雾弥漫。 围在巨坑前的六阳清一色的面甲蒙面,兜鍪护头,身披藤甲,肘带臂缚。巨响起,训练有素的趴了下去;浓烟出,又颇有默契了翻身跃起。 只见一个双飞挝不断地旋转着,那形似鹰爪的纯铁钩子,带着迅猛又精准的力道,稳稳地抓在了祈雨石上。蕤宾一个用劲儿,一甩一抓,一擒一拉。祈雨石便乖巧又柔顺的顺着双飞挝,落到了他的手中。 得到祈雨石的六阳,闪身急退,与恰巧赶过来的祝如雪等人撞了个正着。并不恋战的六阳,摆开阵势护送着蕤宾就往相国寺的西侧飞跃了过去。 穷追不舍的祝如雪,几步猛越,手中的竹节铁鞭旋转着,砸到了开阳那即将跃起的左腿脚踝上。力道精准的让跑在最后的开阳脚下一个踉跄,停住了脚步。 紧随而来的铁锏一个穿刺,深深的刺入了开阳那没有手臂的肩峰上。 祝如雪毫不停留的指挥着七宿之六朝前追赶着,她自己则一个急停,将铁锏顺手狠狠地拔了出来。借着惯性,手臂平甩,将开阳又扔回了那龙柏树旁,好巧不巧的就砸在了杨延婉她们滚落在地的方位上。 二次受伤的开阳,只能如同一块破抹布一样,随着劲风飘落在地,看着弃他于不顾的六阳众,心下了然的明白了一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他被彻底淘汰出局了。 不甘心的睁着眼,开阳看着那晕倒在他不远处的一抹翠绿色褙子,艰难的拿出了他的飞刀。 祝如雪甩飞开阳后,脚下毫不停留的一个飞跃,越上了相国寺的西墙。扭头嗤之以鼻的看了一眼那浓浓的烟雾后,毫不犹豫的跳下墙,继续追着祈雨石而去。 一根银针扎在了崔少愆的人中穴上。 浓浓的烟雾下四处乱飞的碎骨和泥点子毫无征兆的向着崔少愆她们而来,只记得将刘衣紫扑倒在身下要护她周全的崔少愆,悠悠转醒时,多少还是有些发懵。 看着毫发无伤的刘衣紫,崔少愆揉着脑袋发问道: “那烟雾中可是混有迷药?为何衣紫你看着并不妨事?” “每一个巫族的同门,自小起就接触迷药了,对我们来说,这种程度的并不妨事。”刘衣紫伸手将崔少愆拉了起来,并将银针收纳了回去。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小巧的琵琶。没曾想居然是收纳银针的物件。怪不得我从未见你弹奏过。”崔少愆一脸白痴的看着刘衣紫手中的戥子,好奇的想要上手去摸。 “别碰!有些银针沾有药粉还没来得及清理。况且这戥子本就是用来称草药的,乱世之下没法子才这么做的。”刘衣紫将戥子收好后混着祈福带一块儿放进了她的大袖口袋中。 “掉落的祈福带衣紫为何还要捡起来?” “毕竟是美好的祈愿,以后总归是有机会再挂上去的。”刘衣紫收口袋的手先是一顿,接着便像无事人一般的,斜瞅了一眼崔少愆,理所当然的道。 “呵呵也是啊。” 崔少愆伸手抓了抓脑袋,心虚的背过了身去。不过瞬息,理智突然回归的崔少愆又猛地转回了身来。快速的朝着杨延婉的方向看了过去,并对着刘衣紫急切的问道: “衣紫,姑娘她们怎样了?!” “在这里。” 渐散的烟雾后,一道身着青绿色衣袍的身影,怀抱着一身粉嫩色衣衫的杨延婉,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临渊兄?”“姑娘?”崔少愆和刘衣紫同时唤出了声。 无差别攻击的浓烟和碎渣当然也波及到了淸临渊他们那边。碍于紧捆着的衣衫,杨延婉扑倒竹苑滚落到地面时,发挥特别不好的她,还歪到了右脚。 撑着单条腿狼狈的站了起来,杨延婉顺着那声巨响的方向看了过去,单人伸开双臂都环抱不下的龙柏树,就那样毫无生机的倒在了青石砖地面上。一条条的祈福带,仿若眼泪般,沾染着尘土,无声的哭泣着。 折断的枝丫随处可见,混合着大石块儿,就那样堆积在了龙柏树的周围。龙柏树被连根刨起了一多半,密密麻麻的骨架混着泥土被暴露了出来。一堆身着藤甲,脸带面甲的陌生人一字排开的围到了巨坑前。 一个断臂的青年,朝着深坑顺手扔进去一个霹雳火球后,烟雾四散,碎骨横飞,接着,杨延婉便再次失去了知觉。 灵巧的躲过各种碎渣的袭击,淸临渊看着陆续昏倒的众人,将一个面甲悄无声息的贴到了他的脸庞上。那蠢萌的面甲,竟是与六阳佩戴的面甲如出一辙! 顺手撕下来衣袍上的一块布料,系到了耳后。淸临渊便安静的等待着迷雾消散殆尽。 转头看着三米远处,那倒在地上的一抹粉色和一抹翠绿色,忆起了那虎虎生风的鸦项枪,那六十四式的杨家枪法,略一犹豫,终是走上前将昏迷中的杨延婉抱了起来,朝着相国寺的西侧轻跃而去。 第七十三章 大乱斗 觜宿将那张脸皮严丝合缝的套在了那具尸体上,并将其摆成了坐禅的姿势后,快步的走出了法堂。 因着不是初一及十五,寺庙中的香客寥寥无几。看着一路上三三两两昏倒的小僧弥,觜宿勾起了嘴角,抽出了手中的腰刀朝着龙柏树正大光明的走去。 祝如雪率领七宿之六,毫不停歇的追赶着六阳之众。一路追到了外城。眼看着追到了一处破落的寺庙处,六阳反倒是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一个写有“佛”字的影壁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待祝如雪她们有所反应,铺天盖地的木羽箭便飞射而出。 被困在破落寺庙中的祝如雪等人,看着从四面八方漫天而来的木羽箭,训练有素的拿着手中的武器,一边抵挡着,一边寻找着可庇护的藏身之地。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箭矢便插进了土地上,门窗上,屋檐上,甚至连影壁上也有零零散散的几只,颤悠悠的要掉不掉的挂在了那里。 随着一声长哨响起,第二轮木羽箭接踵而至。 祝如雪躲在庙内的屋舍中,看着始终没有停歇的木羽箭,心下多少有些乱了分寸。分神之际,一个蒜头骨朶夹着劲风朝着她的后背袭了过来。 极速转身,单手持竹节铁鞭挡住了快攻,本想着用铁锏再补一刺,偏偏事与愿违,祝如雪的虎口被骨朶猛烈的撞击后,手腕都被震麻了!差点失手将铁鞭都甩飞了出去。 立即用铁锏快速的补位,双脚倒退了好几步后,祝如雪的两把武器,终是勉强的挡住了骨朶的进攻。 一身浅紫色劲装的泛音,歪着头看着一锤下去,竟未被偷袭成功的祝如雪,饶有兴趣的勾起了唇。收回了蒜头骨朶,泛音旋转着棒身,咔咔几下,那好端端地骨朶上竟是迅速的长出了尖刺,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狼牙棒! 祝如雪看着力大无穷的泛音,迈开马步,屏气凝神的抬起了双手,将铁鞭和铁锏尖头对立着,一前一后的摆成了“八”字的形状,随时提防着狼牙棒趁她不备而猛砸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随着第二轮木羽箭的飞射,六阳和七宿之六全部都对上了。 蕤宾将祈雨石放进了影壁后的神龛里,将神龛两侧的垂花柱机关同时摁了下去,祈雨石便顺着影壁内部的狭窄通道,有序的滚落到了地下。 伺机埋伏好的蕤宾,趁着闻声追赶过来的毕宿躲闪木羽箭的间隙,双飞挝一个巧劲儿便冲着他的脖颈抓了过去。 毕宿长剑斩断了木羽箭后,灵敏的侧过了头颅。侧身又一剑砍掉了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后,措不及防的被回勾而来的双飞挝划破了肩膀。 一截布料,随着鹰爪的方向被勾了过去。一道撕裂进皮肉一寸深的伤口出现在了毕宿的右臂上。 勾起嘴角准备再接再厉的蕤宾,随着毕宿的吟唱,顿觉自己的肩头一沉。 皮肉割裂的疼痛感随之而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上,蕤宾的右臂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深及一寸有余的血口子。 竟与毕宿右肩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反观毕宿,那浸了血液的右臂处,竟是完好无损的!除了划破的衣衫上沾有的些许血渍外,蕤宾竟是再也瞧不出其他多余的伤口来了! 如坠冰窟的窒息感让蕤宾彻底慌了神,搞不清楚对面的妖人使了什么妖法的他,如临大敌的与毕宿对峙着,再不敢轻易地攻击过去。 破落的寺庙内,一场大乱斗正精彩的上演着,而相国寺这边,此时刚刚越下西墙的崔少愆,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身后“鹤鸣”般的风声便擦着她的发丝而过。 崔少愆涌泉穴发力,后退半步后,急速的停下了脚步。侧身将身后背着的刘衣紫放下后,抬起了手刀一个用力便还击了回去。 一抹身影灵巧的躲过了手刀的劲风,站立在了他们的面前。 “远处瞧着背影就像,没曾想竟真的是你啊!廿九!”觜宿单手拿起腰刀,冲着刘衣紫由上至下的虚划了一下后,便娇媚的笑了起来。 察觉到浑身僵硬的刘衣紫,崔少愆跨步站到了她的面前。拿起手刀摆起了备战的姿势。 一个女子而已,同为女子,她就不信打不过!刚好还可以练练手,涨涨实战经验。崔少愆这般想着,头也不回的冲着淸临渊道: “临渊兄,帮我护好姑娘,我拿你想要的消息跟你换!还有衣紫,你也跟着去,这里我来应付足够了!” 说罢崔少愆扬臂举刀,侧身斜立,循着一个刁钻的角度提步上前,狠狠的斜劈了过去。 “哈哈哈,廿九!找到一个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的打手,难怪你有恃无恐呐。”觜宿反刀向左,拦下了崔少愆的攻势。 看着抬步远离的淸临渊,刘衣紫咬紧了下唇。最终还是留在了那里,担忧的看着崔少愆,不言也不语。 “既敢背叛我巫族,廿九,你可一定要尝尝那万劫不复的滋味啊!我可是等着看呐!”觜宿嘴里说着话,手下的动作却是毫不停顿。 只见她右脚后撤一步,左脚尖外展,点地成大虚步,右臂内旋,左手握拳顺势支撑着右臂,先是向右划弧,接着便急速向左划了一个大弧。一招漂亮的顺风扫叶就向着崔少愆的面门而去。 急速后退的崔少愆屈膝曲肘,右手持刀向左平摆而去。接着重心下移,右腿伸直一个横扫就将力道迅猛的还了回去。 面露差异之色的觜宿握拳的左手忽的舒展了开来,不待她有所动作,左臂便僵硬的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动弹不得。 极速后退到安全距离,觜宿将那扎在她左臂上的银针狠狠地拔了下去,恼羞成怒的冲着刘衣紫吼道: “廿九,别给我使那些下三滥的阴招!你给我在一旁安静的呆着,收拾完他我就来收拾你!” “到底谁才是下三滥,我若不伸手阻止,你下一步岂不是要投毒了!”刘衣紫四个手指缝中,各夹着一根银针,蓄势待发的准备随时攻击过去。 “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廿九你真的甚好啊!”一阵手掌拍击的声音,清脆又响亮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接着便有上下牙齿持续磕碰的声音传来,咔吧咔吧的,让三人俱是一惊。 “右史!”觜宿。 “祝九宫?!!”刘衣紫。 “!!!”崔少愆。 第七十四章 飞罡阵 望而生畏、不寒而栗、栗栗危惧?该怎么形容这种恐怖的感觉呢崔少愆其实形容不出来,若非要用她的感受来描述的话,可能只想的到骨寒毛竖这个词了。 让人天生的敬畏与胆寒,在崔少愆看到那双重瞳眼仁的时候,这种惊恐万状的感觉达到了最高临界点,虽说那重瞳只在右眼中而已。 环顾着四周和噩梦里别无二致的骷髅,崔少愆第一次慌乱了。最起码有八具骷髅架子,再加上那两个不知根底的强大敌人,连她内心深处的灵魂都开始动摇了起来。 “廿九,江宁府可是不够好?离李后主被俘来汴京故去,不过期年矣。你,就甘心情愿做个叛将?”祝九宫无视众人的存在,仅一个跨步便移到了刘衣紫的面前,伸出手来便要冲着她的脖颈掐去。 停滞在半空中的手臂,如同崔少愆悬停的心脏一般,都僵持着不动了。 “哈哈哈哈,廿九不愧是师傅的得意门生啊,一手巫术使得当真是触手生春啊。我的好师姐!可惜了,可惜了啊!” 祝九宫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那玄色的大袖无风自动,银针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被甩飞了出去。 而那银针飞射出去的方向,竟是直奔崔少愆的印堂而去。 怔愣中,还没反应过来的崔少愆,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支浅蓝色的琉璃发簪。接着一抹“紫黄”相间的倩影便闪现进了她的眼帘。细瞧下去,此人竟是她的妹妹刘衣紫! 脑海中刚浮现出她家妹子好飒的崔少愆,便被一声厉喝给吼清醒了过来。 “兄长看清楚了,天罡踏步的辅佐步伐,飞罡阵。” 刘衣紫说罢,以她自己为中心,定中宫。向着北斗七星的北方开始移动,看似杂乱无章的步伐,曲折蜿蜒,实则一招必达。 居然是北七南六!北斗七星,南斗六星。虽说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而飞罡阵的进攻步伐,竟比南北垂直距离的快攻还要迅速。当真是阴阳五行,往复乾坤! 崔少愆不敢眨眼的盯着刘衣紫的步伐,须臾,围在她们外圈的那八具骨架竟是安静的立在了那里不动了!接着便碎落成堆,变成了一堆货真价实的枯骨。 每一具枯骨的脊椎处第七节,都被扎入了一根银针,每根银针都被精准的刺入了一寸深的长度。 祝九宫看着那些被他精心培育的虫蛊瞬息间,全部都被一击毙命,不怒反笑。转头冲着觜宿拿眼神示意她别插手后,从腰间很是认真的抽出了那许久都没用过的九节鞭来。 看着要动真格的祝九宫,崔少愆举起手刀就要冲过去,被觜宿伸手拦截了下来。 “你知我不会武功,我只是个巫医而已。”刘衣紫镇定的看着祝九宫,神色淡漠的开口道。 “那就跟我回去!”轻抚着手中的九节鞭,祝九宫非但没有停下手,反倒还扬起了鞭子,冲着刘衣紫狠狠地甩了过去。 鲜血滴落了下来 溅到了地面上。 一滴又一滴的聚少成多。 一滩的鲜红碍眼又夺目 一个紫燕侧翅,崔少愆左腿屈膝跪地,右腿以外脚面着地的姿势,与左腿交叉成坐盘之势。持刀的右手上,上挑的手刀刀尖处,一片鲜红!还不断地有新鲜的血珠,持续地顺着手刀的刀刃处滴落了下来。 觜宿始料不及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朝前跪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踏飞罡阵步伐而来的崔少愆,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将她一刀致“命”,却毫无还手之力。 左肩处的刀伤还有鲜血不断地滴落下来,临晕倒之际,觜宿大睁着的眼眸中,只来得及看到被一截树枝缠绕住的九节鞭,便不省人事的闭上了双眼。 急速抬眼望过去的崔少愆,看着手持树枝的杨延婉,那英姿飒爽的杨家枪法,简直比鸦项枪舞出来的“力士开山”还要帅气! “姑娘?”这一声是刘衣紫不可置信的语气。 “姑娘!”这一声是崔少愆颇为感激的语气。 一鞭未果便又来一鞭的祝九宫,丝毫不给刘衣紫她们喘息停留的机会。斜侧方一柄三尺的长刀,以一招剪石寻金的凌厉姿势,接下了他毫不间断的迅猛攻击。 淸临渊一袭青绿色的衣袍随风飘动着,手持长刀便与祝九宫战到了一处。 抽空得以喘息的崔少愆几人,看着平分秋色的两人,长鞭对长刀的激战正酣,有眼力见儿的快速远离了不属于她们的战场。 “姑娘,头可是还晕眩?”刘衣紫正准备拿出银针,就被杨延婉抬手制止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一切无碍,就是右脚扭到了而已,不过已无大碍!”杨延婉正说着,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脸颊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接着又被她欲盖弥彰的遮掩了下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崔少愆看着眼前的两位货真价实的“祖宗”们,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拿眼睛瞥了瞥倒下去的觜宿,询问的看向了刘衣紫。 “” 看着没有搭理她的刘衣紫,崔少愆心虚的摸了摸头,将刀刃上的血渍混着泥土擦了擦,便想起身过去查看下被她砍伤的觜宿。 “她又死不了!”刘衣紫说罢便将一粒止血的药丸扔给了崔少愆,之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对了,竹苑呢?我以为她跟你们在一起呢。”杨延婉左右看了看,发觉并未找到那抹翠绿色的熟悉身影后,朝着刘衣紫疑问道。 “应是在相国寺没追出来吧总归比我们这里安全就是了。”崔少愆探了探觜宿的鼻息后,心下一缓。如释重负的走了回来,推测的接口道。 “七宿之一觜宿在,其余六宿理应也在才对。”刘衣紫蹙着眉头看向了崔少愆,眸中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哈哈哈,姑娘,我们父辈之间的恩怨,莫名就牵扯到咱们这里了。此次纯属意外,定不会给咱府上添任何麻烦的。” 崔少愆安抚的拍了拍刘衣紫的肩膀,冲着回以她俩疑问眼神的杨延婉,扯着谎圆了回去。 而此时身处破庙大乱斗中心的奎宿和昴宿,正同太簇和姑洗二对二的对峙着。 第七十五章 密道 姑洗左手拇指和食指相捏着,中指和无名指依次弯曲内扣着前一个手指的第二关节,最后的小拇指摆成了一个弯钩的形状,一个妖娆娇媚的“含苞”指便阴柔的闯入了奎宿的眼眸中。 奎宿手持着大斧,克制着想要将姑洗从头到脚,一斧头对半劈开的冲动,压着性子仔细观察着对方手中细枝末节的微妙变化。并不是他不想劈,单纯只是因为打不过而已! 姑洗的左手舒展了开来,拇指捏着中指的第三关节处,食指和小指自然下垂,无名指随着中指上翘着,一个“舒瓣”的手势便被摆了出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奎宿,甚至都没有看清攻击他的暗器到底是什么,肩胛骨处又被莫名的挨了一击,急速的倒退了数步。 疼到龇牙咧嘴的奎宿,终是按奈不住他那暴躁脾气,手持大斧,一个借势,使出了他引以为傲的绝招泰山压顶。 连人带斧被轻易掀翻回去的奎宿,被赶来支援的昴宿一个揽臂,勉强站稳了脚跟。 昂宿借着钩镰刀棍身的支撑,一个后空翻高高跃起。在空中旋正了钩镰刀,划着弧度朝着姑洗的右肩膀便砍了过去。趁着姑洗躲避的间隙,已越到他身后的昂宿,猛地在空中二度扭转身体,双脚狠狠地冲着姑洗的后脖颈踢了过去。 一支长约尺半的蕲竹制长笛及时的挡在了姑洗的后脖颈处,将那极有劲道的一脚逼退了回去。 甩了甩发颤的手臂,追赶而来的太簇立稳了身形,如临大敌的戒备着昂宿的再次攻击。 寺庙中长哨声第二次响了起来,神情俱是一松的六阳众,训练有素的退到了那写有佛字的影壁前。 随着一声爆炸的声音再次响起,浓郁的烟雾又一次的弥漫在了破落的寺庙中。机括声伴随着轰隆声以及铁链旋转的声音同时传入了七宿众人的耳中。 烟散人亦散的寺庙中,祝如雪看着周遭空荡荡的慌颓景象,握紧了手中的铁鞭,一个用劲儿,便将另一只手上的铁锏朝着神龛狠狠地砸了过去。 七宿望着气急败坏的祝如雪,皆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神龛垂花柱的左侧被铁锏利落地削掉了一截,那写有佛字的影壁上;那佛字的一撇之上;突兀的凹进去了一个仅容单人通过的楼梯,向下延伸到了这破落寺庙的地底深处。 俱是一惊的众人,缓步的围向了那影壁处。 祝如雪当机立断的吩咐道: “娄宿你先去下去探探虚实,胃宿和参宿断后,毕宿将此消息放出去,其余众人全部原地待命。” 说罢,祝如雪便一撩裙摆,双盘席地而坐,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后,看着灰头土脸原路返回的三人,祝如雪陷入了沉思。 将寺庙周围尤其是影壁处,所有可能出现机关的位置上,全部都摸索了一遍后,一无所获的众人无奈的撤离了回去。 秋风带着众人无限的悔恨和任务失败后的不甘,吹向了东方。东侧的山林中,一阵阵的劲风,同样带着秋季独有的凉爽,吹得崔少愆春寒料峭,直打哆嗦! 理由无他越看那熟悉的身法,越像臣巳水的崔少愆,犹豫着要不要带着她供着的两位“祖宗”撒腿就跑。 抛去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抛去那佝偻着的身躯,再抛去那皱巴巴的皮肤,可不就是淸临渊本人么?!他那脚下踏着的七星步就是最好的证据。 扭头看着杨延婉和刘衣紫,显然她二人亦发现了端倪。对大家就算没有救命之恩亦给予她们一臂之力的淸临渊,让三人俱是紧皱起了眉头。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崔少愆从腰间抽出了新得的长鞭,认认真真的观察着激战双方的酣斗,瞅准时机,附内力于鞭上,冲着两人的方向便狠甩了过去。 长鞭缠绕着九节鞭盘旋而上。崔少愆用尽浑身的解数,将她唯一会用的一招金丝缠葫芦发挥到了极致。 长鞭毕竟不是手刀,循着枪法的基础改改招式就可以信手拈来,软武器和硬武器的招式毕竟相去甚远。 所以聪明如她,崔少愆空出的另一只手,举起了手刀,瞄准了祝九宫的云门穴处。 手刀含着她的内力打着旋儿的,带着云鸿振翅的气势,劲直飞了过去。 没错,她,崔少愆。打算耍!阴!招! 在打不过的情况下,这么耗下去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尤其是四打一都很是勉强的情况下。 而她既不傻也不疯,还想要赶赶时间,如此决策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腹背受敌的祝九宫,左手一招白蛇吐信将九节鞭泻了力道,右肩一个诡异的扭曲,堪堪躲过了淸临渊全力进攻过来的长刀。 正松懈之时,淸临渊的右掌夹着掌风袭来,猝不及防之下,祝九宫曲起右腿硬生生的拿膝盖挡了上去,左腿为支撑点,重心后移的他,左肩门户大开的空档下,一把手刀打着旋儿的,正中了他的云门穴。 刀尖擦着祝九宫的肋骨,斜向上的飞了出去。 玄色的交领袍上,一抹斜向上的深色暗红映入了众人的眼帘,激斗停止。 祝九宫深深的看了一眼耍阴招的崔少愆,留给她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后,几个疾步划过,将九节鞭朝着觜宿甩飞了过去。一挥一抽间,便将觜宿卷到了他的右肩上,脚下几步飞跃,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崔少愆长鞭一甩,将落地的飞刀卷了回来。 听着祝九宫离去时的急促哨声;猜测着巫族撤退时的暗号指示;揣摩着最后那诡异的笑容;紧蹙起的眉头再没有松懈下去。 抬头看着正大光明朝她们走过来的淸临渊,崔少愆头大的不知要如何应对。正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淸临渊先截去了话头。 “前方不远处有一所破落寺庙,那里有你们想要知晓的答案,跟上来!”说罢他便施展起了轻功,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三人相互对视着,略微迟疑后,便也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 第七十六章 七杀星 一座破落的寺庙内,影壁上大大的佛字,第一眼便让众人瞧了个仔细明白。佛字一撇之上,向下延伸到地底深处的阶梯,亦是明晃晃的就杵在了那里。 标准的悬山顶式屋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张口吞脊式鸱尾浮雕,涵盖八方位的鸱尾卷翘朝向; 即便破落,那房顶的屋面上,仍旧是由层层叠叠的鱼鳞瓦整齐铺设而成。而在鱼鳞瓦的尽头处,每两片瓦之间都连接着一片瓦当; 每片瓦当上都刻有四神纹,并且按照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神兽的顺序依次循环反复着! 影壁后方约百米处,龙鳞装帧的卷轴上,两点透视画法的亭子照进了现实 一模一样的攒尖顶、三重檐、八角亭,连瓦片,锤脊和斗拱都被悉数还原了。就那样等比例的放大到了崔少愆的眼前。最出人意料的,当属那很是立体的八根檐柱上,细微的裂纹都与卷轴中别无二致! 此刻的崔少愆不再是啧啧称奇的猎奇心态。极度的恐慌与不安萦绕着她。有着前车之鉴的惊悚经历在先,脚下仿若生根了般,再不肯往前挪动半步。 扭头看着一反常态的崔少愆,刘衣紫停下了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无声的询问着。 “我们曾在晋阳城见过很是相似的建筑。就在崔家旧宅。衣紫是否也颇感熟悉?” 杨延婉忆起崔少愆上一次回到崔家旧宅时那泪流满面的激动模样,认为他定是想家了,便适时的帮他解着围。 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话都未说完的二人,就看见一道身着葛布袍的身影,猛地冲了出去。直奔着淸临渊周身的大穴而去,招招致命!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被迫接着刀鞘的刘衣紫,颇为不解的看着那缠斗到一处的两个身影,眨着眼睛扭头看向了杨延婉。 “最多三招。”杨延婉同样不解的看向了那二人,实事求是的说道。 这边她们话刚说完,打斗的那边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的崔少愆,睁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淸临渊,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到底有何意图?”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 “你又是何意?”连长刀都未拔出的淸临渊,淡漠的伸出了手,想要拉崔少愆一把。 一个极速转身,毫不留情面的背影,激起了阵阵的尘土 “兄长”“少愆”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看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毫不领情的崔少愆,刘衣紫无奈的走上前去,扶起了她。 看着“同仇敌忾”的三个人,崔少愆很是不爽的看向了淸临渊,开门见山的道: “你是为了卷轴,还是为了祈雨石?亦或是天子泣?!” “去年今日奉皇华,只为朝廷不为家。殿上一杯天子泣,门前双节国人嗟你可知,奉皇华的你外祖父,所去之地正是契丹。”淸临渊面不改色的继续打击着崔少愆。 “你怎知此诗?!等等!你是说这样的建筑在契丹还有一处?!你们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如此大费周章?!” 震惊到打鸡血的崔少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马站起了身,狠命的揪住了淸临渊的衣襟,急切的质问了起来。奈何身高不够的她,在外人眼中,无论怎么看都颇为滑稽就是了。 “想知道?去把机关打开!”淸临渊看了眼影壁处的方位,颇为挑衅的俯视着崔少愆。 “你个老六!开就开,这个工具人你姑爷爷我当定了!”气急败坏的崔少愆,差点口不择言到将她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接过刀鞘,将手刀重重的插了进去,同时理智回归的崔少愆,起身就往神龛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被齐整削掉的垂花左柱,还不待她伸手研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将所有可以扭动的机关全部都摁了一遍。 除了上升和下降的通道外,再无其他。 “影壁佛字左侧下延的通道你也不用去看了,卐字型死路。”淸临渊认真的补充道。 “衣紫,你可还曾记得那首曲子的完整版?我们之间的那首曲子!”崔少愆扭头询问着跟过来的刘衣紫,加重了我们之间那四个字。 “不论是勹还是乚,亦或是其他的指法中,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则,逢五脏轮回即运行一周,每一周天皆会抚到第六根琴弦。” 刘衣紫仔细的想了想,在地面上给崔少愆画出了一段谱子,指着上面的变换规则详细的解说了起来。 “六弦?文王思其子伯邑考,增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文弦?外祖文官?” 崔少愆努力代入着她家外祖的思绪,蓦地想起了崔家旧宅中的北斗七星,忆起飞罡阵中的南斗六星,及其那所代表的寓意后,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我没记错的话,外祖曾官至宰相” 看着杨延婉和刘衣紫投过来诧异且震惊的眼神后,崔少愆挠了挠头又多解释了一嘴: “外祖冯道,历经四朝十代君王。衣紫你那时候还小,不知此事很是正常。”看着愈加瞪大眸子的两人,崔少愆帮着比她还要年长一岁的假妹妹,厚着脸皮习惯性的圆起了谎。 “那你怎会沦落?!”杨延婉的话未说完,就被崔少愆一个食指贴到了唇上,阻止了她的继续询问。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她,脸颊顿时一片火烧,正欲使性子怒吼一下崔少愆时,才发现其余三人早已朝着亭子的方向走了一多半。看着那过分专注的三人,杨延婉颇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狠跺了下脚,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南斗六星,主天子寿命,亦主宰相爵禄之位。所以”崔少愆抬头看着亭中顶部,那从宝顶处垂下来的雷公柱,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淸临渊。 “所以七杀星的指向,就是机关的位置所在。” 不用崔少愆再多做解释,淸临渊一个轻跃,便踩到了亭子顶部的井字梁上。 在雷公柱垂下来的圆球上一通摸索,寻到了一处朝内的、如指肚般大小的凹槽。接着他将凹槽往南使劲一拉,机括声伴随着轰隆声以及铁链旋转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八阵 凉亭的台阶后方半米远处,出现了一处通向地底的通道。阴凉的冷风由下而上的刮了出来。 淸临渊自觉地便要下去探路。 接收到杨延婉瞪过来的眼神后,崔少愆不情不愿的从袖口袋的夹层中,摸索出了一个荷包。 将上面系着漂亮蝴蝶结的绳扣打开以后,掏出了一个直径四公分大小的夜明珠来。颇具怨念的看了一眼杨延婉,崔少愆老实的将夜明珠递了上去。 毫不客气的接过夜明珠,淸临渊小心谨慎的顺着台阶探索了下去。 “兄长,随身携带此物不会碍事?”刘衣紫嫌弃的盯着财迷到极致的崔少愆,简直快要没眼看了。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衣紫你要知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呐。你要多学学兄长的为人处世之道,此乃崔家祖训第三条。”崔少愆诲人不倦的言传身教着刘衣紫。 那颇具正义感的言辞,整的杨延婉都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等待的漫长时间里,三人盯着遍地的箭矢,皆是提心吊胆的戒备着。 “不若我们回去可好?”杨延婉忆起上一次的糟糕回忆,犹豫的问出了声。 “竹苑妹妹应是还在相国寺里等着咱们呢。我亦认可姑娘此举。”崔少愆因着她那旺盛的好奇心有过很深的阴影体验后,吃一堑长一智的举双手赞成道。 “我亦如此认为。”刘衣紫本就不愿参和这些麻烦事,点头赞许的同意了。只要和巫族没甚关联,不会威及到她的性命,她亦懒得多管闲事。 “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奇,到时候询问下临渊兄便好了。”崔少愆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本能排斥着,打起了退堂鼓。 锤子砸到地面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伴随着影壁处铁链声的不绝于耳,一道声如洪钟的女子嗓音亦是紧跟而来。 “摇光何时这般体贴了?他既已下去,你们为甚不下?莫不是他也懂得怜香惜玉了?” 极速回头的三个人,看着那一身浅紫色劲装的妖娆女子,将手中的狼牙棒大力的砸在了地面上,俱是被吓到一哆嗦。 婀娜多姿的身段,拿着力敌千钧的狼牙棒,出水芙蓉的面庞,操着声如洪钟的大嗓门。那极度不协调的反差感,愣是让崔少愆有些许反应不过来。 盯着那张脸庞,还没来得及将姐姐莫不是忘夹了这句话问出口,崔少愆就被手臂上的疼痛掐清醒了过来。 感激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并对着杨延婉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崔少愆前跨一步,将她们护在了她的身后。 “这次的善后倒是颇为有趣,你们几个,是要自己下去还是让我送你们下去?”泛音盛气凌人的看着三人中,唯一一个持有武器的崔少愆,很是轻蔑的扬了扬下巴。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闭月羞花的姊姊,我下去,让她俩留在上面等待可否?”崔少愆边拍着马屁边握紧了手刀,想要找寻机会伺机而动。 “虽是油嘴滑舌了些,不过我很是爱听!可惜呀”泛音说罢,一个扬手,便将崔少愆手中紧握的手刀击飞了出去。 甩着发麻的手腕,崔少愆连袭来的物件是圆是扁都没有瞧清楚,下巴便被泛音紧扣了起来,一粒药丸顺着她的嗓子眼儿顺势滑了下去。 咳到眼泪都流出来的崔少愆,看着泛音即将如法炮制的将其余两粒药丸塞给刘衣紫和杨延婉,深知不是对方对手的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别对她们出手!下去之后的机关我都可以解开。”看着略微停顿的泛音,崔少愆再接再厉的继续补充道: “你在旁定是看到了,这个机关就是我解开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我需要你?这里可是我方阵营。”泛音背对着崔少愆,看着想要随时进攻的杨延婉,和蹙起眉头盯着她手中药丸仔细察看的刘衣紫,颇感新鲜的勾起了唇角。 “你的同伴摇光,他下去了。雷公柱上的灰尘是首次被打开的迹象。所以我大胆猜测,你们走的是佛字的那一竖!” 一道疾风擦着崔少愆的脖颈停在了约莫半掌长的距离处。狼牙棒最近的尖刺离她的右耳仅有一寸远! 泛音看着冲她扯起灿烂笑容的崔少愆,意外的挑了挑眉。利落的收起狼牙棒,拿眼神示意着他赶紧下去。 朝着刘衣紫和杨延婉安抚的点了点头,接过泛音递过来的火折子,崔少愆毫不犹豫的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刘衣紫和杨延婉对视一眼后,亦小心翼翼的跟在其身后迈步了下去。 火折子微弱的光源,到底是影响了崔少愆的视线,脚下一个不稳便朝着没剩几阶的台阶摔了下去。 四肢跪地的崔少愆,看着还有一段距离才会下来的众人,悄悄地将随侯珠藏在了左袖口袋中。 一片广阔的黑暗空间再度席卷了她的视线。伸着手臂往前探去,一堵墙结结实实的与她的手掌来了一击。 举着火折子往上看去,这堵墙起码有一丈多高。宽有多少还不得而知。 看着跨下台阶的二位“祖宗”,以及身后跟着的泛音,崔少愆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如实的将她的猜测说了出来: “台阶尽头处便是这一丈有余的高墙,再无其他入口,宽度几许还需徒步丈量方可。” “你去,她俩在这边等着。”泛音舞了舞手中的狼牙棒,很是从容不迫的指挥着崔少愆。 于是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火苗,泛音便看到了一点星光,由东移动着,盏茶功夫后返回;接着又由西移动着,盏茶后继续返回。之后便是更远距离的东侧返回,西侧返回。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 再次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最后返回了台阶处。泛音颇为不解的盯着崔少愆,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 “你这是作甚,又逃不掉,颇费些体力罢了?何必如此?” 思索了半晌后,崔少愆拧着眉,用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泛音,郑重其事的回道: “敢问阿姊可曾听说过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少愆奉劝阿姊还是及时返回为好,因为此阵,无解!八阵图变化无穷,不能学也,诸葛孔明故去,此阵亦已逝。” “!!!”泛音。 第七十八章 雪上一枝蒿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此阵法已经失传很久了。恕少愆不才,这个机关我解不开。”崔少愆很是惭愧的解释着。 “是谁刚刚信誓旦旦地说了,说不显,心下却开始考量起了撤退的可能性。 “少愆确是无能为力了,此阵是八阵图结合南斗六星所布的复合阵。传闻八阵图就有六十四种变化,可破十万精兵。” 崔少愆看了看泛音手中的狼牙棒,又看了看刘衣紫和杨延婉震惊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 “若我没猜错的话,南斗六星阵本身就有三十六种变化,结合八阵图,此阵最少可以演变出一百种变化来。就算加上临摇光,我方亦只有五个人!” 泛音旋转着棒身,咔咔几下后,狼牙棒的尖刺被突兀的收了回去,看着崔少愆放松下来的神情,嘴角一勾,当着他的面,拿出了两颗晶莹润泽的药丸来。 “但行军用兵的布阵衍变是兵法,机关的衍变毕竟是死物,可能并没有一百种变化就是了。”崔少愆心下一急,话赶话的便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看着泛音愈发明媚的笑容,崔少愆心下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补救下,耳边就传来了高墙从地面上移动的巨大摩擦声。 捂着耳朵等巨大的声响消失后,心生退意的四个人皆是傻眼了。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看过去,机关竟是被启动了! 眼前丈高的城墙被移动到了地底,一个个方寸大小的砖砌石块有序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那些方方正正的凸起砖块上,尖锐的箭矢缓速的上升着。仿若有眼睛般地对准了几人的位置。 此刻已顾不得其他的崔少愆,将随侯珠快速的套在了脖子上。她的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心却也跟着暗淡了下去。 上、下、左、右、前、后!不知不觉间被彻底围起来的她们,所处的整个空间里,六个墙面上皆是有序的升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方砖。 崔少愆脑海中仅蹦出了连发机弩矢这几个字,百箭齐发的壮观场面便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仓促间躲闪的几人,俱是狼狈不已。 泛音手持着狼牙棒勉强将第一轮的箭矢攻击挡了下来。回头看着舞着长鞭的崔少愆和捡起箭头梃干当武器的杨延婉,将不会武功的刘衣紫护在了角落里,露出了不期而然的神情来。 “衣紫,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目前处在天机星的位置上。西南坤位地阵,乃正阵,是惊门。坤位属土,东南巽位木克之。东南方位处一定有机关!” 崔少愆趁着机关的延迟间隙,侧耳倾听着机括上膛的声响,仔细的嘱咐着刘衣紫,让她伺机而动。 “小心箭矢有毒,学我这样用衣袍包起来。”杨延婉将束缚着她的裙摆布料,又撕下来一块儿递给刘衣紫后,学着崔少愆的样子,倒退着朝东南方位挪步而去。 第二轮百剑齐发的壮观场面再次登场。 慌乱中,东南墙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墙砖映入了刘衣紫的眼帘。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方砖要浅一个度,四周缝隙处的细土不断地从里面掉落下来。 正犹豫着,刘衣紫的耳边同时有三道声音响了起来: “摁下去!” 看着这唯一一个像机关的的装置,代表着所有人生的希望,刘衣紫亦顾不得其他了,四指朝前一推,砖块便朝里滑动了进去。 高墙在地面移动的声音持续的响了起来。那些方方正正的凸起砖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了下去。 接着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下陷,足足下陷了有半丈多深后,地面才终于平稳了下来。一台没有箭矢的转射机出现在了崔少愆她们的眼前。 那众人眼前的墙壁处,突然大开的门洞里,一个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出现了。淸临渊提着长刀从转射机上一个飞身便轻跃了下来。 待他瞧清楚眼前的众人后,那很是诧异的表情,让崔少愆恨不得上去抽他个几长鞭。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好端端地为甚要触动机关,现在倒好,我们不但被困进来不说,还全部都出不去了!” 带着被拖下水的不愤,崔少愆只能抱怨着过过嘴瘾。打又打不过的崔少愆,一边义愤填膺的指责着淸临渊,一边拉着两位姑娘躲到了他身侧的转射机后方去,厚着脸皮抱起了大腿来。 “你怎会在此?”淸临渊看着泛音,颇感意外的挑起了眉头,手中的长刀顷刻间便对准了她的方向。 “摇光,这里可是七星坊的阵营。”泛音颇为好笑的看着淸临渊,朝着崔少愆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并扬了扬手中的药丸。 “临渊兄我中毒了,不给我解药我是不会配合的。连你也不配合!”崔少愆看着明显不对付的两人,试探性的嚷嚷道。 “泛音,别让我为难。此刻不是内斗的时候!”淸临渊抬头仰了仰下巴,示意众人向上看去。 就着他手中夜明珠的光芒,一个巨大的狼牙拍被长长的绳子绑着,高高的吊在了他们的头顶正上方。 上百颗锋利无比的狼牙尖钉,被浅绿色的光芒照射着,仿若淬了毒的獠牙,让人心惊又胆寒。 泛音毫不犹豫的将解毒的药丸扔到了崔少愆的手中,示意他赶紧想法子。 “雪上一支嵩?” 刘衣紫把着崔少愆的脉,确认了是对症的解药后。对她肯定的点了下头。 崔少愆吞下解药后,站在了刘衣紫的身前。挡住了泛音那投过来的不可思议的眼神。极速环视四下一周后,脱口而出道: “八阵图的八门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我们刚开始应是在开门西方兑位龙阵处,结合南斗六星的布阵指向,会出现两种情况。” 崔少愆环视了众人一眼后,继续道: “运气好的话,此阵逆时针旋转,我们回到开门处,此为吉门。若是运气次之,八阵图顺时针旋转,我们要面对的下一门便是” 崔少愆紧张的吞了吞唾沫,颤抖着嗓音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凶门南方离位蛇阵死门。” 煞白着脸的崔少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说道: “外祖的下棋原则是白子先走,意为白天,所以我推断,我们要面对顺时针的八阵图,就是死门!” 不待泛音反驳崔少愆,她心中暗骂的那一句乌鸦嘴,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一整排的塞门刀车,便闯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每辆刀车上的火把,将整个地下都照亮了起来。也将一张张惊恐的面庞衬得愈发白皙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宝子们,今天就一更了。明天恢复正常。最近楼上不分昼夜的装修,影响到我的状态很是不好,加上最近太累了,想要调整一下状态。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明天就恢复正常! 第七十九章 抉择 六形阵图有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而无天覆、地载,裁八为六本。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崔少愆迅速的在脑中思索着唯一有关于八阵图的残缺记载,盯着那一整排的塞门刀车,大声的吼了起来: “会分成五列,快散开!” 急速散开的五人,手持武器,颇为整齐的转头看向了崔少愆,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此乃六蛇蟠阵图,甲乙丙丁戊,各自一线。大家速战!”崔少愆护着身后的刘衣紫让她待在原地别动,手持长鞭,独自朝着丙线的两辆塞门刀车冲了过去。 天覆独占一列,正北天前冲,正南天后冲,居正中属丙线,正对着崔少愆和刘衣紫。 地载占两列,正西地前冲独占一列,属乙线,正对着杨延婉,正东地后冲亦为一列,属丁线。前方无人! 兑震坎离为龙虎鸟蛇四奇阵,统称为四风。左四风为一列,属甲线,正对着淸临渊;右四风亦独占一列,属戊线,正对着泛音。 一截长鞭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方。崔少愆注内力于长鞭之上,一个跃起,一招金丝缠葫芦将那一人多高的四层木架狠狠地缠了个死紧,用劲全身的力气,将车轮掉转了个头,让前后的两辆塞门刀车钢刀相对的撞击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两辆塞门刀车停了下来。刀车上的火把也失重般的掉落了下来!眼看着火把即将要把木质的塞门刀车整个燃烧起来,妄想要焚尽周围一切的空气。不留余地的誓要把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长鞭由金丝缠葫芦变成了扫地龙的招式,只听得啪啪的连续几声,皮鞭急速横扫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衣紫抬头看去,只见长鞭将失重掉落的火把一个接一个的卷了起来,全部扫向了半空中。崔少愆急速几个轻跃,伸手将接住的火把,一个接一个垂直的砸向了,那互相撞击的塞门刀车木架之上。 几乎同一时刻,乙线的杨延婉,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那被无数箭矢包裹着车轮,阻下了前进步伐的塞门刀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甲线的淸临渊和戊线的泛音,亦在同一时刻结束了与塞门刀车的缠斗。 然而,丁线无人防守的塞门刀车;那本该顺着既定轨道行驶的塞门刀车;一个转弯,竟是朝着大门洞前的转射机上撞了过去!而刘衣紫,就站在那里! 两辆木质战车相撞,且不说火星还是会如火燎原般的剧烈燃烧起来,空气尽,众人的结局还是死路一条;单说刘衣紫,明明刚答应了要护她周全的崔少愆,来不及喘息,几近力竭的她,勉强提起了长鞭,奋力的朝着那两辆战车狂奔而去。 泛音回头看着即将相撞的两辆战车,毫不犹豫的前冲几步,脚下一个飞跃,扬起了手中的狼牙棒便朝着塞门刀车的木架处,狠命的砸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忆及门洞后的那累累白骨,以及全封闭的没有退路的狭窄小室,站在废弃塞门刀车上的淸临渊,亦是拔出长刀,一臂便斩下了刀车上其中一侧的车轮,大力的甩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接着便是万籁无声的长久安静 安静到每个人的喘息声都能听到的空间里,心脏鼓动的声音,击在了每个人的心口处。 咔吧咔吧上下牙齿持续磕碰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中! 热血鼓动,思绪回归。 两辆相撞的木质战车中间,几具碎裂的枯骨阻挡住了猛烈地撞击。 一个狼牙棒狠狠地砸断了塞门刀车的两根木梁;转射机也被车轮砸出了一个很深的窟窿;一根长鞭牢牢地缠住了即将掉落下来的火把;而未被长鞭接住的另外两根火把,被杨延婉一个劈叉踢灭了一支,另一个亦是被她牢牢地握在了左手中。 五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心下皆是松了一口气。 “妹妹!”“衣紫!” 崔少愆上前将刘衣紫转了一个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看着毫发无伤的刘衣紫,重重的将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激动地拍了下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看着拿眼神瞪过来的杨延婉,崔少愆默默地闭上了嘴。 环顾周遭乱七八糟的战场,以及浑身狼狈的众人,崔少愆心中做出了一个很是艰难地抉择。 “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我们只是躲过了地坤土的死门,还有其余七卦的死门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再来一次变幻阵法,我们将必死无疑。既如此,少愆倒是有个大胆的提议。” 看着众人齐刷刷投过来的视线,崔少愆豁出去般地将想到的唯一提议丢了出去: “八阵图既有八个方位,不若我们一人守一处,强势破阵!大家觉得如何?” “我们仅有五人!”泛音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崔少愆,凉凉的道。 “就是因为只有五人,所以风险才极大。甚至会让各位丢了身家性命也说不定,但这也是我想出的唯一法子了。” “说来听听。”淸临渊斜睨了一眼泛音,示意崔少愆继续。 “八阵图若继续按顺时针旋转,下一轮便是景门和杜门,此为中平之门,应是无甚危险,留两人下来,一人驻守一处。” 说罢,崔少愆蹲了下去,将熄灭掉的火把当成了木炭,画出了阵型图,给众人比划了起来。 “之后便是伤门,最后一个凶门。此处应是极其危险之地,我们剩下的人必须硬闯!” 环视了一周众人后,崔少愆试探性的说出了剩下来的话语,那让大家可能会斗个你死我伤,甚至同归于尽的话语: “之后便是生门、休门以及开门,此三门皆属于吉门,最是安全。再之后便是我们最开始来的惊门所以,我们五个人要如何守此阵?谁要驻守哪一门,必须提前筹谋好,且不可更改。” 第八十章 伤门 紧张的再次吞了口唾液后,崔少愆谨慎且全身戒备的盯着泛音和淸临渊,时刻提防着他们突然之间的袭击。 “哈哈哈哈哈小子!” 泛音意味深长的盯着崔少愆,突的止住了笑容。转着手中的狼牙棒,歪着脑袋好奇得问道: “说你聪明吧,你傻到将实话都说了出来,说你傻吧,你又很会审时度势。所以,你是怎么筹谋的,不妨说出来听听。好让你阿姊我也借鉴借鉴。” 一旁的淸临渊亦是平静的盯着崔少愆,拿眼神示意着他继续。 看着颇为冷静的二人,崔少愆握紧了拳头。紧闭了双眼须臾后,再次睁眼。眸中的从容淡定使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周身散发出来的自信倒是让众人对她皆刮目相看。 “少愆只为求生,所以不会害任何一个人。故,死门既已破,不留人。景门姑娘;杜门衣紫;伤门留我们三人硬闯。” 崔少愆看着泛音和淸临渊无甚太大反应后,继续道: “攻破伤门之后,由我驻守伤门,最后剩下的生门和休门,皆为吉门,至于你们两位谁守,我倒是无所谓。但是” 崔少愆话锋一转,看着他们二人,一字一顿的道: “休门驻守之人需要再多闯一门,就是我们来之前的开门。至于会不会有危险,皆未知,而且只能是她一人独闯。” 说罢,崔少愆便定定的看着泛音,口中所说的她一人是谁不言而喻。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用再闯惊门?死门不留人驻守,又当如何破阵?” 泛音大致知晓了崔少愆的用意后,颇为好奇的想要知道他是如何破阵的。是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的那种想要知晓。 “兄长曾嘱咐我,在机关处卡了几根银针。只要剧烈抖动下,那几根银针便会自动脱落下去。届时机关还会再次启动。”刘衣紫适时地帮崔少愆解释道。 “待时机成熟时,我们五人便同时破阵,到时高墙剧烈摇晃,其余卡有银针的机关亦会被同时启动。之后,我们便能窥得这阵中的“中军”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想法不错,如果银针没有掉落呢?”淸临渊反复思量着,忽的开口提问道。 “所以我在赌,拿大家的身家性命在赌。是我们所有人的!” 崔少愆认真的看着其他四人,补充了最后一句: “既已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这八阵图的主人姓甚名谁,倘若大家都不瞧个仔细清楚,心里都不会爽利吧!就算冤死在这里,各位心中亦是不会痛快吧?所以几位当如何抉择?全在你们。” 不待众人有所回应,上下牙齿持续磕碰的咔吧声音,再一次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三具站立起来的骨架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莫不是衣紫你?”看着并没有攻击他们的骷髅骨架,仅是安静地立在那里,不断地磕碰着上下牙齿,崔少愆忆起了两辆相撞战车间的碎骨,疑惑地问出了口。 浑身戒备着的众人亦是不可思议的望向了刘衣紫。 “是上次银针上取下来的虫蛊。”颇为无辜又淡定的清冷声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崔少愆,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情绪激动的冲到了刘衣紫的身前,颇为赞赏的给予了她一记夸奖的眼神后,围着骷髅骨架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接着便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冲着众人铿锵有力的道: “如此一来,八门阵图,八人驻守,同时击之,此阵必破!” 杨延婉深深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兄妹俩,掩去了眸中的深思。安静的杵在那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刘衣紫口中用中古汉语的腔调不断吟唱着,一具枯骨竟真的听话又乖巧的爬上了那面丈高的墙壁,朝着他们掉下来的惊门方向而去。 继续留下两具枯骨驻守在死门和景门的机关处后,五人顺利的来到了八阵图的杜门位置处。 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头顶上垂下来的狼牙拍后,杨延婉驻守在了此处的机关处。余下的四人慎之又慎的在机关启动后,戒备着、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伤门。 映入众人眼帘中的除了一面斜坡外,再无其他。 十个呼吸后还是毫无变化的伤门,让崔少愆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 然而二十个呼吸后仍旧如此的伤门,让众人皆是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不会是你推断错了吧?”泛音收起了手中的狼牙棒,开始在东处震卦和东南处巽卦方位,寻找下一处相克土艮伤门的机关。 “此地两处竟皆有机关!选其一?”淸临渊蹙起眉头看向了崔少愆。 一滴冷汗顺着崔少愆的额头流了下来,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赌在了她的身上,容不得她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兄长,墙壁全部都开始倾斜了!”刘衣紫看着过分专注思考的崔少愆,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着她回神。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似有什么物件要掉落下来般,划拉着众人的耳膜,让人颇感烦躁。 崔少愆她们所处的地面好似下陷了一般,四面的墙壁皆移动成了不同程度的斜坡,紧接着由榆木和狼牙钉制作的夜叉檑便接二连三的顺着斜坡滚落了下来!那势头竟是想要将众人全部砸扁,亦或是干脆将他们都扎成个马蜂窝! 这哪是伤门,简直比死门还可怕!毫无生路可退,只有两个待选择的机关!选对全员得救,选错必死无疑! 东方的雷震,东南方的风巽,震为阳,巽为阴到底要选哪个?!内心不断犹豫的崔少愆,慌乱又烦躁不安到根本就选不出来!急红了眼眶的她,看着即将滚到他们面前的夜叉檑,罔顾众人的急速催促,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手被牵了起来。一双手与她十指紧扣了起来。 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刘衣紫,安静地闭起了眼眸,那绝对的信任,让崔少愆瞬间平静了下来。 “选东南方巽位!”沉稳笃定的声音在巨响中显得尤为单薄,却让众人皆是为之一振。 淸临渊快速的跃起,狠厉的将东南巽位的机关击打了进去。 滚动地面的轰隆声依旧。 并没有停下来的夜叉檑,继续的朝着既定位置滚落了下去。 直至互相撞击在了一起。 锋利的尖刺,相互碰撞后,发出了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直刺人心,亦穿透耳膜! 惊魂未定的众人,站在吊下来的狼牙拍木板上,抓着那粗壮的麻绳,心有余悸的后怕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伤门终究是被他们几个硬“闯”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强势破阵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崔少愆一股脑的将全身的武器都留给了刘衣紫后,还是颇感不妥,不断地思考着,盯着淸临渊手中的长刀看看,又盯着泛音手中的狼牙棒瞅瞅,张口欲言几句又果断的被她否决了。 “那么不放心,你怎么不自己留下。”泛音受不了崔少愆磨磨唧唧的样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确是如此!”说罢崔少愆抬起晶亮的眼眸感激的看了一眼泛音后,拉住即将要跳到伤门空地处的刘衣紫,自己一个纵身先跳了下去。 “临渊兄,衣紫一定要守生门,她还要操控其余三个傀儡骨架呢,帮我顾好我妹妹!还有阿姊,你要” 一截长鞭带着劲风砸向了崔少愆的方向,傻着眼接住了泛音从高处扔下来的长鞭后,崔少愆只来得及听到她那轻飘飘的一句“顾好你自己吧,她又不是柔弱到饭来张口的地步!”的埋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牙拍顺着绳索上升了上去。 “你说谁生活不能自理呢?!你才!好像也不对,饭来张口是个好词,衣紫还是那样富贵着比较好。” 崔少愆双膝坐地,高声辩驳的声音越来越小,单手托着腮直至消了音,还在认真思索着她们俩以后的出路,也不是不可以。 一抬头就对上了那明晃晃的狼牙钉,她又瑟缩的退到了更加远离夜叉檑的角落里,耐着性子等待了起来。 饭来张口,水来湿手,呼奴使婢的生活,那边崔少愆还在脑中憧憬着,这边开阳倒是提前体验了一把。虽说只有一个既为奴又为婢的竹苑就是了。 竹苑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粥碗,待吹凉了些后,便一勺又一勺的喂入了他的口中。 “恩人,你可是好些了?”竹苑看着喝完粥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开阳,脆生生的开口问询着。 看着眼前俏伶伶的丫鬟,那清澈干净的眼眸,开阳压下了眸中的晦暗,朝着她微笑的道: “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竹苑确是个好名字,当真如翠竹一般令人心悦神怡。” “是吧,少愆哥亦是这般说的。”竹苑眉眼弯弯的朝着开阳显摆了起来,待看到他的那截断臂后,又蓦地噤了声。 良久后竹苑自责的道起了歉: “都是为了救我才让恩人失去了手臂,以后恩人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从今以后我,我就是恩人的右臂!” 竹苑认真的看着开阳,那眸中的清亮晃得他心中的阴霾都散去了大半。压下心中的五味陈杂,开阳厚着脸皮点了下头。 “也不知姑娘怎样了还有衣紫妹妹和少愆哥”开始走神的竹苑透过案桌上的空碗,担忧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寺庙中可是还有其他不同于寻常?”开阳打断了竹苑的思绪,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他迫切的想要知晓外面的消息,所有相关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比如说,六阳众撤离之后,再比如说,那棵倒下的龙柏树以及下边掩埋的枯骨。 “听闻在南衙的人来过一趟。好像还死了一个嗯叫做真语的大师!龙柏树的倒塌也似是出自那个真语大师之手,之后便没有消息了。”坐在蒲团上的竹苑,锤了锤发麻的双腿,仔细的回想着。 “不过想来树前晕倒的,应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是了。要不是恩人救醒我,挪到了这茶堂附近,恐怕第一个被捉进去蹲大牢的,就是我们两个了!”竹苑想到这里还是很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一脸感激的望向了开阳。 那眼中的虔诚和感激让开阳很是不自在的将头转向了一边。 想到他为了一己私心苟活下去,哄骗了眼前的人,开阳内心便颇为不自在。借着断臂之恩相要挟,明明是他被搀扶着过来的,眼下却理所当然的成了施恩者,角色转换之快让他很是不齿他的此种行径。 “那堆枯骨好似都被移走了,由住持亲自带着众僧超度的呢。只是可惜了龙柏树,祈福带以后怕是再也没处挂了看样子以后只能去月老庙祈福了。” 竹苑托着腮闷闷的吐槽了一句后,便又转头盯着案桌上的空碗,脑袋放空着胡思乱想了起来。 “是么”开阳抬头定定的望向了窗外,看着那厚厚的云层,镶着金边堆积在了一起,明亮又暗沉。正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煎熬不安又满怀期待 相国寺的寮房中,除了庙椅及案桌外,便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和一个蒲团。而其往西约二十里的地下深处八阵图的休门位置上,亦只剩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呆在了那里。 “看我作甚,我定是会前往下一处机关的。”泛音看着清临渊,扬起嘴角潇洒的一笑。 “我已不再属于七星坊,亦不再是摇光。”清临渊冰冷的眸子中,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泛音很是不爽。 “我知。我知!真是无趣的紧。我定不会添乱的!”收敛起笑容的泛音,冲着清临渊摆摆手,猛地拍下了南侧的离卦开关。 回头看了一眼永远都藏着无数秘密的清临渊,泛音颇为遗憾的撇撇嘴,隐去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心情,利落的朝着开门而去。 心中默数着时辰,杨延婉站起了身。 亦是同一时刻站起身的崔少愆,也走向了机关处。 每一轮机关旋转从启动到停止再到变幻的时辰皆是一炷香,掐算着时辰即将要到的刘衣紫,提前半盏茶的时间吟唱了起来。 三具枯骨僵硬又步调统一的走向了机关处,抬起了干巴巴的指节。 清临渊执起了手中的长刀,对准了休门处的机关。 泛音四指并拢,朝着开门处的机关,推出了手掌。 刘衣紫心中默念着三二一,将生门的开关精准地推了下去。 同时启动的八阵图机关,仿若受到了召唤一般,轰隆声不绝于耳。 青砖摩擦着地面,一层接着一层的开始向地下陷了进去。阶梯开始高台垒筑的向下递减,并逐层后退。形成了一个外方内圆的,犹如体育场座椅般排列的看台。 五个人皆出现在了最外围的高处,相互之间都可以眺望到彼此的脸庞。不待几人有所沟通表示,一方长约一丈,宽约半丈的石台便缓慢的从地底升了上去。 崔少愆稳操胜券的微笑,停滞在了石台缓慢上升的档口。 尤其是在看到一具棺椁缓慢的从石台处浮升上来后,她就彻底哑然了。 第八十二章 你到底是谁 望着那正儿八经的棺椁,崔少愆傻眼了。这是要认亲的节奏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会真的出现一具尸体吧? 里面如若真的出现了外祖的尸骨,她应当做些什么样的表情?痛哭流涕还是悲伤到不能自己?亦或是沉寂冷漠袖手旁观 正垂眸沉思着,耳边忽听得两道女声的急唤,崔少愆一抬头便看到了淸临渊和泛音,正急速地越上了那处高台。 一具死尸而已谁爱看谁看去,就算里面堆满了黄金!她也不会稀罕的看上一眼去。心中默默的嘟囔着,不好的回忆再次涌进了脑海里。生怕再次做噩梦的崔少愆,颇为冷静地朝着刘衣紫和杨延婉比划出了一个手势。而那手势正是道家的结印手势。 “皆前行?” 同时收到讯息的二人亦开始朝着石台移动了过去。 再次傻眼了的崔少愆,看着已经开始前往高台的二人,默默地看了一眼她双手交叉的手臂,欲哭无泪了起来。 做事不要太急躁啊,看完她最后一个手势再行动啊,是皆前行不!!啊!是皆!不!前!行!的意思啊 瞬觉画蛇添足又多此一举,还自作聪明的崔少愆,张了张嘴,将想要阻止的吼声咽回了肚中,害怕被骂的她,认命般的亦朝着石台的方向跟了过去。相当的不情不愿。 艰难的爬上了石台,看着无动于衷的众人,既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亦没有回头看向她一眼。 崔少愆的好奇心,本能的冒了出来,如杂草般开始滋生、狂长 凑着热闹挤进去一席之地后,一整套的棺椁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外棺是一口普普通通的石棺,石棺的西侧左手偏下位置处,还开有一个门洞。幽深的门洞开口处,一个骷髅的头骨钻了出来,双臂紧紧的抓着那个洞口,观其骨架,显然是个小孩。 石棺上精美的雕刻倒是让崔少愆脸色骤变。 正对着她的这一面,雕刻着的竟是六仪神像!道家的正统神像,被雕刻在了棺材上?!墓主人到底意欲何为?!就算是外祖她也不能原谅!被人毕恭毕敬、虔诚恭请的神像,怎能被人如此亵渎?!简直就是造孽啊! 怒气冲冲的走到棺椁另一侧,崔少愆看着那各种人身兽头的雕刻,栩栩如生的精美模样,绝大部分是来自山海经中的形象。深深的看了一眼淸临渊后,她沉默着不再言语。 看着不得其门而入的崔少愆,刘衣紫将她拉到了与石棺门洞相对的另一边,示意她看那里。 书写着“吊占八刀”和“占八刀”的红色篆体字闯进了她的视线。一脸问号的抬头看着刘衣紫,崔少愆还未再次将疑惑问出口,就被杨延婉恨铁不成钢的一梃干戳了下手臂。 委屈的捂着手臂,崔少愆仔细的瞅了又瞅,终于看到了那小字和大字连接而成的一句话: “凡观者开棺不死吊占八刀,否则必死占八刀?” 不可思议的念出了声儿,崔少愆彻彻底底的被棺椁主人的脑回路折服了,五体投地的那种。 看着统一转过头来看向她的众人,崔少愆弱弱的提议道: “人家都说了,那咱就开呗你们看我也没用,我怎可能会有如此大力啊?!” 同一个手臂再次挨了一戳的崔少愆,顺着杨延婉手的方向,抬头望去。看着那与棺椁大小相匹配的狼牙拍,那寥寥无几却与石棺棺盖完全吻合的狼牙弯钉,嘴里的后槽牙都快要被她给咬碎了。 整半天,她就一活脱脱的工具人呗!心中巨大声地抱怨着,崔少愆当着众人的面,对着棺椁就磕了四个响头。 爬起来就开始踱步思考的崔少愆,压着心头的不忿与小埋怨,冲着众人解释道: “少愆此举乃是规矩。至于这机关,六仪神像即十天干中的戊、已、庚、辛、壬、癸。故: 戊为阳土,己为阴土; 庚为阳金,辛为阴金; 壬为阳水,癸为阴水。” “所以缺的是木和火?”泛音终是摸到了些许门道,不假思索的开了口。 “阿姊,你和我道门颇是有缘,不若”看着杨延婉手中的梃干再次举了起来,崔少愆立即调转了话头: “阿姊说的很对,正是如此。 正南方的离卦属火死门, 正东方的震卦属木杜门,以及 东南方位的巽卦还是属木景门, 既然中平是杜景,那么机关就在棺椁的南边。” 崔少愆不待众人回神,便拔下了刘衣紫头上的琉璃发簪,走至了棺椁的南面那写有“死不死”的奇怪话语处前。 将浅蓝色的琉璃发簪对准了那个“吊”字的笔画处,挨个试探的伸了进去,一声咔哒的声音响了起来。“吊”字的口那里,同等大小的整个石块都凹了回去,徒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巾字,在那里孤零零的遗世而独立 头顶上方的狼牙拍随着石块的凹陷缓缓地降落了下来,狼牙弯钉紧紧的扣住了石棺的棺盖后,便徐徐的向上升了起来。 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内棺,带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朱砂色的各式各样的符咒,被写在了淡黄色的金丝楠木棺椁上。就好像所有的符咒都生效了一般,让众人皆是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娇艳欲滴的鲜红色符咒,犹如人体的血液一般,让崔少愆蓦地想起了左手臂上的符箓,明显被吓到的她,忍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 看着即将上前,想要开棺的淸临渊,崔少愆适时地阻止道: “且慢!临渊兄。少愆有个疑虑,想要请你帮着解惑一下!” 将其余三人全部都拉到了与淸临渊相对较远的距离后,崔少愆缓缓地开了口: “这个机关是很久之前的八阵图,最少有五百年之久。如果没有你的指引,它根本就不可能重见天日!故: 此处绝无可能是外祖遗留下来的!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财力及物力!亦不可能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让毫不相干的人寻来。所以你到底要找寻些什么?引我们到此处的目的,又是为何?!” 紧盯着淸临渊,崔少愆浑身戒备着,见他低垂着眼眸不言也不语后,再次开口逼问道: “所以你到底是谁?!” 第八十三章 秘密 “我本是一个死人,被埋在了皇陵中。” 淸临渊抬起了他那漆黑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崔少愆,平静的解释着。那波澜不惊的眸子中,让人读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皇陵?你是皇子?等等!死去的皇子?!臣巳水熙?!大宋之前是后周十年三帝,柴氏你是柴氏后人!后周的皇子?!” 书到用时方恨少崔少愆循着她脑海中,零星的记忆,使命的在有限的学识中,扒拉着她那近乎可怜的历史知识。搜寻着历史书上关于柴荣信息的有限记载,连蒙带猜的问出了口。 “当真是”淸临渊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崔少愆,那未说完的话语中,不知是夸赞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 “柴熙死去的皇子,不到十岁就入葬皇陵的皇子你是纪王,柴熙谨!”崔少愆食指和拇指用力的捏着下巴,不断地搜寻着脑中的文字片段,忽的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淸临渊。 淸临渊看着四双由于过度吃惊而瞪的溜圆的大眼睛,齐齐地望向了他,颇为好笑的勾起了唇角。敛起转瞬的笑容,他操起长刀便朝着内棺走了过去。 激动到无以言表的崔少愆,就像是在看一个稀有动物一般,盯着淸临渊猛瞧。当真是有生之年活久见啊!不容易呐!她居然见到了活生生的皇子!她的穿越生涯中,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一个官儿!她可真是出息了啊! 想要屁颠儿屁颠儿的立刻冲上前去的崔少愆,被刘衣紫及时地抓住了衣袖。随着她的提问声,被新奇冲昏头脑的崔少愆,总算回归了些许的理智。 “所以你到底在寻找什么?目的何在?!” “” 无视追问的淸临渊,抬起了手刀,还没来得及翘棺,就被一柄狼牙棒及时地制止住了动作。 “我不管你是谁,先给大伙儿说清楚了!”本就图着看热闹心态而来的泛音,好不容易抓住了摇光的秘密,涌起的好奇之心,强烈的促使着她一探究竟。 被阻下攻击的淸临渊,直直的盯着内棺看去,丝毫的反应都没有给到泛音。心下起疑的她,亦恼火的调转了头看向了内棺的方向。 只见内外棺间的缝隙处,挤满了腐烂的骸骨。皆被长长的铁钉固定在了指定的位置上。从骨架的大小判断,皆是年岁不大的孩童!忍着不适,泛音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他们皆是被殉葬了”闻讯赶来的崔少愆,朝着杨延婉和刘衣紫,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别再上前后,满眼悲哀的转过了身去。 “不是牲畜、器物更不是陶佣,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为了满足墓主人生前的奢靡与华贵”崔少愆说不下去了,审视着内棺上的符咒,心中的猜测愈发的肯定了起来。 淸临渊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深邃又冷漠的神情;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凝视;那让大伙儿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崔少愆一时间不敢轻易上前。 硬着头皮直视着淸临渊,她再次认真的开口道: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很是笃定的语气。 “山川脉络,千源万脉,龙脉绵延皆为气运。所有人抢夺的祈雨石亦是取自龙之脉络。”沉默良久的淸临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除了杨延婉之外的众人,心中俱是一震。 “竟是祈雨石!你”泛音大睁着眸子正要继续追问,却猛地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毫无预兆的就那样倒了下去。 看着大惊失色的其余三人,淸临渊孤傲的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 哒哒哒 咔嚓的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让阿连那蓦地回过了神。看着夫人手中断裂的木鱼槌,惊吓过度的她,请示后便立即退了出去。小跑着去寻新的木鱼槌过来。 折氏盯着那两截断裂的木鱼槌,轻叹了口气,口中默念着我佛慈悲后,便也起身走出了佛堂。 一路越过中堂,出了前院正厅,折氏在抄手游廊上遇到了往庖房而去的青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的她,冲着青云询问道: “若安可有回来?即将申时三刻了。” “回夫人,姑娘还未归。”青云冲着折氏行了一礼后,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但愿她能跟着顾氏二娘多学些规矩吧。”折氏甩了甩手,示意青云退下后,自言自语的低喃道。 “娘亲可是又在替妹妹烦恼了?”从前院书房拐到抄手游廊上的杨延玉,耳尖地听到这句话后,顺着折氏的话头接了一句。 看着大踏步走上前来的杨延玉,折氏舒展开了微皱的眉头,冲着他很是慈爱的开口道: “且不说若安。四郎,你来的正好,不日便恰逢中秋了。听闻汴京府每年州桥汴河处,赏月者众多,金明池亦是会人声鼎沸,届时,定会有很多门当户对的姑娘们” “娘亲,已过申时三刻,妹妹居然还未归家,当真是不像话。我这个做兄长的颇是不放心啊,这就去将她给寻回来。” 及时打断了折氏未出口的话语,杨延玉义正言辞的调转了方向,直冲着大门而去。几步便越过影壁跨出了正门。 徒留身后折氏浅浅地叹息声 亦是一声叹息响起,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相继倒下去之后,淸临渊抬眸审视着对面,那唯一一个还站立着的人,轻叹了口气。 徒留两人对峙的地下空间里,崔少愆颇为恐慌的戒备着,生怕被杀人灭口的她,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冲着淸临渊冷硬的道: “此乃何意?晋阳城中的那个人亦是你吧?你到底意欲何为?” “还恩。”收敛起浑身的冰冷,淸临渊长刀一个利落的挺进,内棺的棺盖处便出现了一个食指宽的缝隙。 “石棺上的所剩的巾字,应是有包裹,覆盖之意。棺内应是有毒吧?需要覆面。”诧异过后,崔少愆念及还恩二字,终是卸下了满身的防备。 斟酌着,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并将昏倒过去的刘衣紫她们,挪到了远离棺椁台阶的下方位置处。 看着抛过来的那憨态可掬的面甲,崔少愆犹豫片刻,终是将其戴在了脸上。并朝着棺椁坚定不移的走了过去。 “为何又过来了?”淸临渊好奇的抬起了眼眸,意外的看向了她。 “你认识外祖。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需要亲口对我说?”崔少愆壮着胆子,盯着对面同样憨态可掬的面甲,破釜沉舟的将心中的猜测说出了口。 “太过聒噪了。” 第八十四章 骨笄 “此乃何意?”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吗?安静的听着不准有疑问?崔少愆揣摩着淸临渊的语气,百思不得其解后,终是厚着脸皮不耻下问道。 淸临渊斜睨着泛音的方向,眉宇间的腻烦一闪而逝。 傻眼了的崔少愆,脑回路一时有点跟不上。看着无辜躺枪的刘衣紫和杨延婉,颇为谨慎的又理了理身上的葛布袍,让她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爷们儿样。 金丝楠木的棺盖儿,被彻底地翘了开去。一具半腐不腐的尸体安静的躺在了里面。随着大面积的接触空气后,尸身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了下去。 尸身双手十指内扣的交叉在一起,自然地叠放在了他的小腹前。口中似有似无的玉琀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忍着恶心看了过去,崔少愆实在是不知此墓主人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可看的。一个已逝之人,还能藏有什么秘密啊?又能和外祖有何关联? 看着里面的陪葬品,除了笔墨纸砚及唐三彩外,也就手持的玉还值一点儿钱了,应就是个普通的书生而已,还不知是否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因为那方砚台看着实在是不怎么样。文房四宝更是一言难尽,光看那隐约露出来的书法字体,就让人无法直视。 蓦地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崔少愆,浑身都如坠冰窟般的寒冷了起来。抬眼看着淸临渊,颤抖着声音发问道: “原本的墓主人去哪里了?如此财大气粗的石棺和金丝楠木,怎会出现如此小家子气的墓主人?那么多的活人不可能会为个书生舍命。” “在这里。”只见淸临渊拿着泛音掉落的狼牙棒一通敲打,从棺木的底部找出了一个类似壁龛的小空间。 打开那黑漆漆的小门后,一个雕刻着五爪青龙的魂瓶映入了崔少愆的眼帘。那五条首尾相靠的龙身上,每一片的龙鳞都被细致入微的雕刻了出来。 魂瓶的下边,有一个如拳头般高度的底盘,呈倒扣的形状支撑着整体。上拖着一朵盛开的莲花,竟是佛家八吉祥之一的莲花纹样。 而那绽放的莲花之上,一个椭圆形的瓶肚,一圈圈平行的纹路向上延伸着。瓶肚的居中位置上,左右都刻有八吉祥纹样的双鱼图,左鱼鳞片处刻有一个篆体书写的日字,右鱼鳞片处则刻有一个篆体的月字。 瓶肚周围那张扬的五条龙尾上,分别刻有金、木、水、火、土五个隶书字样,口中含着的龙珠上则依次雕刻着天格、地格、人格、总格和外格五格。那人格的龙珠上,被涂抹均匀的浓浓暗褐色,随着年月的变迁,甚至于都氧化发黑了。 红到发黑,可以氧化的物件儿,除了墓主人的血液外再不可能是其他! 五爪青龙的最上方,一个雕刻精美的旋螺就那样庄严又神圣的直立着,蔑视着一切,颇有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看着那纯玉打造的魂瓶;那青绿的颜色;暗沉的红黑;那巨口大张的五谷囊龙嘴;那写有日月的篆体文字崔少愆胆寒的后退了好几步。顿感浑身都不舒服的她,不解的看向了淸临渊。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淸临渊很是沉着的从魂瓶下部的孔洞里,摸索出了一支骨笄,递给了崔少愆后,便将其余的物件悉数归于了原位。看着再次合住的棺盖,崔少愆终是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腿软的跌坐到了青砖石的地面上。 崔少愆哆嗦着,良久都不敢直视那手中的骨笄,那显然是拿人骨雕刻出来的骨笄!盯着逐步走近的淸临渊,她久久都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她们晕倒亦是很合时宜的。”冷漠的声音似是在解释着些什么。 “你还不如将我也一块儿”听着那铿锵有力的男音由她口中发出后,崔少愆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是何物?”压下心中的不满,只能不怨天皆由人的崔少愆,想着目前捉襟见肘的处境,强迫自己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我是说此物与祈雨石有何联系?” “此乃骨器。绝大部分掠夺之人只知祈雨石,却不知骨器与祈雨石是相辅相生,互为一体的存在。”淸临渊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崔少愆,示意她仔细的盯着那只骨笄细看。 “莫不是要套用五行?青绿色,属木,是为木之骨器,要结合相生而伴的火属性祈雨石?还是要结合相克而生的金属性祈雨石?”崔少愆拿捏不准的猜测着。 “祈雨石没有属性。” “那要怎么相辅相生?”咬牙盯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纯属让她猜的淸临渊,崔少愆恨不得将手中的骨笄直接戳进他那张嘴里,好让其痛快地口若悬河起来。 “天神、地只、人神皆需要祭祀。天神为祀,地只为祭,宗庙为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 “就是说这些物件合一块儿,可以祭祀呗?那与外祖何干?又与我何干?”崔少愆头大的单刀直入,想要直切主题。 “唐户部侍郎潘孟阳,其母忧其祸至,观其友人。末座惨绿少年杜黄裳,其母观之,称其有名卿相,后此人果然官拜宰相,此乃惨绿少年之由来。” 张口欲言的崔少愆,看着还有下句的淸临渊,果断识趣的闭了嘴。安静的聆听着。 “冯道在晋阳城时,与周元豹不睦。他曾鼓动张承业,说你外祖不堪委以重任,河东记室卢质听闻,对张承业劝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曾见杜黄裳司空写真图,道之状貌,酷类焉,将来必副大用。元豹之言不足信。” “皆为宰相,惨绿少年,骨器”崔少愆将有用的信息塞选了出来,喃喃自语着。 “元和三年,杜黄裳病逝,享年七十一;显德元年,冯道病逝,享年七十三。”淸临渊补充道。 “你是说他们都很长寿?”崔少愆脑海中似有灵光闪现,但是却总感觉抓不住要领,便只能将唯一想到的信息,脱口而出的讲了出来。 “是长生而非长寿。你且观墓主人的魂瓶。”淸临渊颇为冷静的继续补充着。 “你是说祈雨石和骨器可以让人长生?!通过祭祀的手段,与天地沟通?!这怎么可能?!”崔少愆诧异的瞪大了眼眸,打心眼儿里否定着这种荒谬的言论。 “兄长可还曾记得,汴京宪牌上的榜纸上有写:贝州清河民田祚十世同居;金乡县民李光袭十世同居。十世长者皆为巫师。” 一道清冷的女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第八十五章 布局 “衣紫你怎会?对了,你对迷药之类的症状很是轻微临渊兄,这个是妹妹,无碍的。”崔少愆看着淸临渊握紧了长刀,立马慌乱的解释着,并将刘衣紫拉到了她身后。 “她是巫师。”淸临渊逐渐冰冷下来的声音,让崔少愆很是不爽的皱起了眉头。 “我知,衣紫虽是叛逃巫师,但她只会帮我,不会害我。今日如若不是衣紫操控了那几具骨架,我们但凡有个万一,都是得死在这里的。”满意的看着淸临渊放下的长刀,崔少愆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刘衣紫坐过来。 “祭祀确是一种向天地沟通的手段。自古便有之。通常以献出祭品为代价。”刘衣紫挪到了崔少愆的身侧后,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 “祈雨石和骨器真的这么神乎其微么,不会就是个幌子吧等等!柴熙谨你乾德二年十月卒,外祖显德元年四月逝,这中间相差了整整十年,你怎会知晓外祖之事,莫不是你拿卷轴里,细枝末微的消息来骗我吧!” 崔少愆蓦地情绪激动了起来,看着淸临渊满是怀疑的目光,那就差要再打一架的姿势,明晃晃的阐述着几个大字别玩我! “如果说那时你的外祖未死呢?”淸临渊定定的盯着崔少愆,眸中的坚定让她颇是心虚与不置可否。 “你是说外祖没死?那更不可能了,而且绝对不可能!外祖若是活着,他怎会不出来相见?!再说那么多家里人都瞧着呢,他好端端的为甚要装死?!” 崔少愆感觉这样诈不出来淸临渊的虚实,循着正常人的常理继续否定着。 “所以,你定是在骗我” “显德元年三月,父皇亲征北汉,不让冯道随行。命他担任太祖皇帝山陵使,主持太祖丧事。” “嵩陵和庆陵怎会就挨在一处?!” 越来越被说服的崔少愆,脑中蓦地忆起了后周皇陵的埋葬处:周太祖郭威,葬于嵩陵;周世宗柴荣,葬于庆陵;嵩陵与庆陵皆在郭店乡 “就就算那样,外祖八十三岁高龄,他自己行动都颇为不便,又如何能救得了你?!” “如若说你的外祖亦在追求长生呢?” “千古一帝秦始皇还追求长生呢,炼制丹药练到四十九岁就把自己给送走了,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崔少愆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淸临渊,顺带还拉了拉刘衣紫的衣袖,眼神中明目张胆透露出的情绪,与那嘲讽的动作,让对面的淸临渊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焚书坑儒兄长可曾听过?” “我知晓啊,为何如此问?”崔少愆扭过头,看着把她当成了傻子的刘衣紫,生气到连脸上的面甲都摘了下去。 “那兄长可知始皇帝为甚偏偏只烧儒书呢?他烧的书可并非儒家经典,而是儒术。” “诗、书、礼、易、乐、春秋啊,难道不是?” “诗、书、百家语,犹指尚书。” “那尚书里可曾写了些什么啊,就要被烧掉?”崔少愆这次真的是被问迷糊了,愣愣的发问道。 “尚书,主要写了上古时期的先民,治国理政、君臣德行、礼仪制度等历史事件。尤其是礼仪。”刘衣紫特意加重了礼仪这两个字。 “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礼中绝大部分记载的皆是巫术与祭祀?!”崔少愆猛地将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颇为不可思议的道。 “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此乃礼记中记录;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亦是礼书中记载。”刘衣紫冲着崔少愆肯定的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笃定,让人颇为信服。 “所以始皇帝坑的儒,是会儒术的巫师?!” “秦汉时期的术士,既有方士的术,也有儒术和道术。而巫师与儒术颇有渊延,亦或本就是一脉。” “祭祀竟然是真的!!!!!居然真的有!”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崔少愆,脑袋彻底死机了。瞪大的眼眸里,毫无波动的放空着,内心的波澜壮阔,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知晓。 “所以始皇帝要下令禁止威胁到他的儒术,统一烧之;亦会追求那长生不老之术;只是他选错了方法而已。”淸临渊适时地补充道。 “法令到达后三十日内,不将书烧掉的百姓,将会在其脸上刻字,并要他们去服劳役。兄长要知晓,它可是当时秦朝最重的劳役刑。”刘衣紫将所有读过的相关篇章记载,全部都压缩到了这一句话中。 “所以魂瓶的主人,那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亡的宏愿是真的?!用如此阴毒的手段,献祭别人,就只是为了长生?!” “如果可以一直活着,你会选择放弃?” 淸临渊的一句话,让崔少愆瞬间哑口无言了起来。 “你要告诉我的是,外祖还活着?”压抑着内心的震惊,崔少愆强装镇定的看向了淸临渊,那携有浑身秘密的后周六皇子。 “协助我找到所有的祈雨石与骨器,我便告知你。” “啥?” 看着狮子大张口的淸临渊,崔少愆满口的国粹就差狂飙而出了。真把她当工具人了,让她作甚就作甚啊?这是报恩?他报啥恩了?!这是挟恩要挟还差不多。原身可能身上还压着孝道,她崔浅可没有! “外祖的陵墓还在呢。”崔少愆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淸临渊。 “你大可以去看看。”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你怎可轻易说出口?!” “我曾救过你一命,晋阳城外,汾河水畔。” 刘衣紫忆起被丢进汾河水中的崔少愆,顿感意外的瞅向了淸临渊。 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反驳不得那确实是救命的“行径”。只不过既没有“怜香”,更没有“惜玉”罢了。认真的瞅了瞅“男儿身”的崔少愆,刘衣紫内心颇是无奈的心疼起了她的兄长来。 “在这里我亦救了你一命,大家最多算扯平了。”比脸皮厚度,就没有输过的崔少愆,毫不在意的张口就来。 “这是甚?”顺手接过对面扔来的物件儿,崔少愆来不及细瞧,便先张牙舞爪的反驳了回去。 “等你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看着手中几可乱真的青龙长哨,崔少愆犹豫半晌,终是将其收进了她的袖口袋中。 “虽说不知你为甚如此执着,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的。”与刘衣紫对视了一眼后,崔少愆定定的盯着淸临渊,一字一句的解释了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此次的祈雨石也好,骨器也罢,皆是误打误撞地被咱们瞧见的。” “此话怎讲?”淸临渊疑惑地看向了那兄妹二人,不解的问出了声。 “因为这是我和妹妹设的一个局。根据外祖的卷轴记载,将真正的天子泣曲谱,更改了谱中的消息后,将其扩散了出去!我们称之为引蛇出洞。” “!!!!!” 第八十六章 命脉 “那幅龙鳞装帧的卷轴里,在我扣下来上面的金箔之后,每一面金箔的覆盖处,都写有一段减字谱。我们将那些零星的曲谱拼凑完整之后,发现了这名曰天子泣的谱子。于是我便与衣紫布了此局。抛出了诱饵,想要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再打这幅卷轴的主意。” 崔少愆停顿了片刻后,看了看淸临渊,又看了看晕倒的杨延婉和泛音,压下了心中的愧疚,继续厚着脸皮说道: “不曾想别人打的主意竟是这祈雨石。还有你口中所说的骨器。我们费尽心思布局出了如此庞大的一出戏,本以为可以完美收场,没曾想误打误撞的将我们俩也给搭了进来了,当真是有些可笑。此次应是无甚伤亡便是了,终归我俩还是太幼稚了些” “若卷轴的指引不是这相国寺的龙柏树,又是何处?”淸临渊隐去了眸中的意外后,颇为冷静地询问着。 “只有四个字冰消瓦解。”崔少愆坦荡荡地将天子泣减字谱中,隐藏的真正信息说了出来。看着同样是一头雾水的淸临渊,释然的与刘衣紫对望了一眼。 “你们可当真如那洪炉点雪啊,很是不错!”淸临渊深深的望了一眼崔少愆兄妹二人,转身朝着昏倒的另外两人走了过去。 悠悠转醒的泛音,打眼便瞧见了朝着出口前进的淸临渊,回过神来后,想要提步便追的她,发现手中的狼牙棒不见了。 崔少愆摸了摸鼻子,假装看不见的杵在原地装死。刘衣紫扶起杨延婉后,本欲张口提醒一声,在接收到崔少愆递过来的制止眼神后,亦安静的跟着队伍,朝出口走了过去。 “姑娘可是还好?”刘衣紫把完杨延婉的脉,确认她无甚大碍后,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 “就是头晕而已。倒是你们看着比我要清醒多了。”杨延婉边走边蹙着眉头。很是不解她为甚会突然倒了下去,亦是不解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姑娘你无碍便好,此处亦不是说体己话的好地方,若有疑问,不如回到府中再细说?少愆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看可好?”崔少愆颇是愧疚的看着被卷进来的杨延婉,诚恳且真切的提议着。 “之前我便说过,我信你。这次,我亦同样信你。但是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等着。”杨延婉揉了揉发晕的头后,认真的盯着崔少愆。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索性也将疑虑先压了下去,小心的跨着台阶,跟着众人朝着机关的出口方向走去。 泛音眼瞅着已经离去的四人,皆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又扭头看了看早已回归原位的棺椁,火暴脾气都要被炸上来了。 着急的跺了跺脚,既想要去查看棺椁,又怕被众人丢下。着急忙慌的为难之际,一根狼牙棒,安静的躺在了她曾经晕倒过的位置上。 最为过分的是,那狼牙棒的棍底位置处,乌漆墨黑的好似还沾有些什么腌臜之物,让她很是嫌弃。 “你的狼牙棒搅过尸身了,里面并无祈雨石。劝你赶紧丢掉。”一道冷漠的男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呀!摇光!你怎敢!!”泛音怒吼着,犹豫再三,终是没胆再捡起那根狼牙棒。 “白费心机” “柴!熙!!谨!!!别以为我记不住晕倒之前的事!”泛音紧咬着后槽牙,脚下一个轻跃,使出了轻功便追了上去。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机关合上的声音将地下的整个空间都关了起来。就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抹磷火顺着一截桡骨燃烧着,突兀的出现在了那本应无人的地下空间里。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弯腰捡起了被丢弃在地的面甲后,长鞭一甩,狼牙棒便顺势飞出了石台。 轰隆轰隆的机关声,接二连三的再次响了起来。棺椁安静的随着机关的指引,从石台上方缓慢的降了下去。再次沉睡了起来 惨绿少年篇完 崔少愆三人,与清临渊和泛音分道扬镳后,相国寺茶堂内: 竹苑激动地看着杨延婉,就差哭出声来。再三确认三人皆都平安无事后,从她口中说出了一句极为煞风景的话语来: “姑娘,申时三刻已过。再有一刻钟,恐怕都要到酉时了” “都这个时辰了,母亲又要喋喋不休了。竹苑,还不快去赁个马车过来!”本是嬉笑颜开的杨延婉,听及此话后,浑身一僵,冷汗都流了下来。急速的朝着竹苑催促了起来。 “马车早已赁好了,就等姑娘归呢”竹苑委屈巴巴的嘟着嘴,拖出了长长的音节,满眼都是哀怨的回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呗!”杨延婉说罢,回头朝着三人焦急的催促着。 “衣紫,我们也!”话停在了崔少愆的舌尖,再也说不出来,徒剩那不敢相信的眼眸,愈睁愈大 随着一声噗哧的声音响起,一口鲜血被喷了出来。 “兄长,做了不擅长的事,我好似被反噬了” 再也压不住喉间的腥甜,刘衣紫只来得及对崔少愆说出最后的半句话,便直挺挺地晕死了过去。 “衣紫!”杨延婉。 “衣紫妹妹!”竹苑。 “!!!”崔少愆。 杨延婉看着猛地抱起刘衣紫,就朝着马车狂奔而去的崔少愆,压下了心头的五味陈杂,亦是跟着跑了起来。 竹苑不舍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寮房的位置后,拼命地眨了眨眼。甩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亦是心急的跟了上去 看着就那样毫无征兆倒下去的刘衣紫,崔少愆是怎么行动的,她不知;是怎么上马车的,还是不知;就连是怎么到达医馆的,亦是不知。大脑就那样一片空白着,看着躺在那里的刘衣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你可是抱恙之人的亲眷?”一个头发半白的坐堂医捋了捋胡须,盯着崔少愆询问道。 “正是。敢问大医,舍妹可是有小疾?”火速站起来的崔少愆,冲着坐堂医恭敬的抱了一拳,眼神就差黏在大夫那即将说出来的薄唇上。 “脉象真寒假热真热假寒真虚假实真实假虚皆都占全了。令妹的命脉很是虚弱,老夫竟是接连几次都把不到。”坐堂医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后,冲着崔少愆摇了摇头。 “大医所言之意少愆不是太懂。还请您明示。”崔少愆简直不敢相信耳中所听,怀疑的再次确认到。 “哎好好待她吧。没个几年活头了”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崔少愆后,坐堂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转身朝着下一位病患挪步走去。 第八十七章 太医 “少愆哥,你别听他瞎说,万万一是误判呢?!我们换一家再瞧瞧!”竹苑掖了掖刘衣紫的被角,红着眼眶,努力说服着崔少愆,也努力说服着她自己。 “你这小娘子休得胡说!这汴京府内医术最好的大医当属张郎中了!否则这“大医”二字如何而来啊!”隔壁病榻的患疾老妪,因着几人的动静太大,被吵醒后很是厌烦的插着口。 “想要治病还不多求求大医,张口就来,当真是荒唐!”陪伴其身侧的老丈,上下打量着几人破烂的衣裳和他们那脏兮兮的面庞,亦是不满的跟着嚷嚷了起来。 看着一言不发的几人,似是不过瘾般的又补充了一句: “真有本事你们倒是去皇宫里找太医去啊!” “实在抱歉,多有叨扰。我们这就离开。”崔少愆轻声细语的低喃着。生怕将刘衣紫给吵醒了,就那样定定的盯着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投给老丈。 “少愆,不若我们先回家中去,问问爹爹可是有其他法子?”杨延婉亦是不太敢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会就没有几个年头可活了,压下心中的疑虑,朝着崔少愆提议道。 “听姑娘的,我们即刻回去。”崔少愆重重的点了下头,轻轻地抱起刘衣紫后,转身出了医馆。 杨延婉叮嘱着竹苑,在其拿好药方并抓好药后,亦是跟着上了马车。 拿帕子将刘衣紫唇边的药渍仔细的擦拭干净后,崔少愆沉默的坐到了塌前。 平静的眼眸下,那波涛汹涌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咆哮着三个字往上爬!她只有不断地往上爬,才能勉强保证她们两个人的安危。如若爬不到一定的高度,就连生病了,都只能被动的等死,如若爬不到高处,她们连就医的选择都没有! 她需要权利,无上的权力!她迫切的需要!以前她太依赖刘衣紫的医术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倒下去;她也太依赖将军府和姑娘了,总觉得拥有了庇护就可以摆烂;可是她终归忘了,那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心中暗下了决定后,崔少愆脑中急速的思考着,那最快爬上去的捷径:科举是别想了,天文术数亦是被禁止私学了,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而眼下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立军功了那快速爬上去的唯一捷径! 抓起了刘衣紫的手,崔少愆眸中的神色阴晴不定,就如她目前的状态一样。整个人既迷茫无助又坚强狠厉。 走进来的杨延婉,看着那相握的双手,二人不是兄妹的疑虑,再次的在她心中滋长起来。压下了那如杂草般的猜测,故意发出了一点动静后,对着回过头来的崔少愆,抱歉的解释了起来: “听爹爹说,太医局内的医官和太医除了要在皇宫问诊外,还须在其他需要的州县出诊。翰林医官使刘翰和太医王光佑恰巧皆不在宫内,御医则属宫廷内部,所以” “真是难为姑娘了。”崔少愆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的她,就那样干巴巴地杵在了那里。 “等衣紫醒过来后,她的医术亦很是高明的,万一就像竹苑说的那样,真是误判呢。再不济明天让爹爹再去寻寻别的医官亦是可以的。”杨延婉看着鲜少沉默的崔少愆,努力地安慰着他。 “有劳姑娘了。”低垂着眼眸,崔少愆对着杨延婉行了一个大礼后,看着进来照顾的青云,随着杨延婉一道退了出去。 “四哥?” 翌日辰时,即将要踏进刘衣紫所在厢房的崔少愆,看着疾步赶来的杨延玉,很是意外的唤出了口。 “区区几个医官而已,我这就寻到他们府上去。” “是否太早了些?”颇受感动的崔少愆,估摸着时辰,犹豫的问出了声。 “那就再等他个一炷香,你且在这里等着!”杨延玉说罢便要折返回去。 “承蒙四哥之恩,此事不论成否,少愆皆会跟着四哥还此恩情,哪怕是去那战场上杀敌亦可。”崔少愆一个没忍住,便将心中所想脱口说了出来。 “不枉我看好你!”杨延玉冲着崔少愆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后,索性直直的朝着马厩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风廉韵的牌匾之下,似有似无的药香萦绕在一座宅院的四周。医学世家的神秘氛围,就那样直观的闯进了杨延玉的眼眸中。 王家前院正厅内,写有杏林春暖的牌匾颇是引人注目。 下方中堂,王家大姑娘手中的银针,正对着医书中的穴位一个接一个的比对着。不出瞬息,便又开始拨弄起了旁边摆好的草药。 颇为无趣的她,忽听得门子所言,有人叫嚣着要找爹爹。眨着晶亮的眼眸,顿觉新奇的她,放下了手边的活计,命门子将其放进来。 招呼着身边的丫鬟青梅,一块儿躲到了屏风后面,想要偷摸的瞧瞧,到底是何许人也,敢破天荒头一次的,叫嚣到太医家的大门前。 被留在中堂的杨延玉,久等不到王光佑,心下颇有些不忿。看着已过盏茶的时辰,心下亦是着急了起来。既不能硬闯,老实呆在原地等着,亦不是他的风格。坐不住的他,索性站起了身来回踱步了起来。 余光一扫,战场上的警觉,让他突生警惕。察觉到屏风后似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偷窥着他,杨延玉条件反射的几个跨步,一把便将躲在屏风后的人影给提溜了出来。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杨延玉傻傻的与那双灵动的眼眸对视着,时间久到让他忘记了松手。 被大力紧抓着衣袖的王家大姑娘,颇为震惊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她,看着迟迟不肯松手的杨延玉,使劲儿的拉扯着她的衣袖,气鼓鼓的腮帮子,表示着她的强烈不满。 力气不够的王家大姑娘,恼羞成怒了的冲着杨延玉,凶巴巴的道: “你个登徒子,还不赶紧撒手。” 此刻吓到跌坐在地上的青梅亦是反应了过来,急忙爬起了身,就要去喊人。 反应过来的杨延玉,一个松手。冲着二人作了一揖,颇为抱歉的阻止道: “一时情急,多有冒犯,延玉这边给姑娘们赔不是了。误会一场,还望见谅。” 看着态度还算诚恳的杨延玉,王家大姑娘扯了扯被抓皱的衣袖,很是大方的回了一揖,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便钻进了杨延玉的耳中。 “你要找爹爹问诊还是改日再来吧。爹爹刚被指派到颍昌府出诊。回来的话得三日之后了。” “多有叨扰了。”谦谦有礼的回了一揖后,杨延玉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王家。 “姑娘”青梅关切的问出了声。 “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力气那么大,还瞪我!褙子都皱了。” 王家大姑娘皱着眉头,心疼着她那刚得的印金褙子。看了看时辰后,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又带着青梅返回了内院,重新开始炮制起了手中的草药。 第八十八章 争锋相对 王家宅院碰了软钉子的杨延玉,踟蹰着看了一眼翰林医官使刘家的方向,利落的翻身上了马。正欲甩起缰绳,就看到了疾步赶来的杨言。 “公子,衣紫姑娘醒过来了,暂时不用寻太医了。” “少愆让你来的?”杨延玉奇怪的反问道。 “奴自愿来的。”杨言黢黑的脸庞上,扶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尴尬的挠了挠头,傻笑的望向了杨延玉。 “然”杨延玉很是反常的没有再追问下去,一甩缰绳,调转了掣影的马头,朝着汴京郊外驶了出去。让准备跟在他身后的杨言一脸不解。 “衣紫,你可是还好?”厢房中的崔少愆,颤抖着嗓音心心翼翼的询问着,激动到差点哭了出来。 “兄长为何这般?”刘衣紫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看着崔少愆,奇怪的反问了起来。 “你都吐血了,难道忘记了?昏迷了半天一夜,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医馆里的大医竟然说你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崔少愆紧抓着刘衣紫的衣袖不放,喋喋不休的开始抱怨起了,庸医的种种不是。 “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可能是大医误诊吧。”给自己把了一脉后,刘衣紫平静的诉说着。 “衣紫你都不知道,我心下一急,就跟四哥说要去军中磨砺磨砺,豪言壮语的说要去立个军功呢。然后四哥就同意了。”崔少愆眨巴着眼睛,颇是委屈的看着刘衣紫,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那兄长便去好好的磨砺磨砺,亦非不好。”刘衣紫眉眼弯弯的打趣着崔少愆,顺手将帕子紧捏在了手中。 “兄长,我突然想吃麻葛糕了。肚子有些饿。”直勾勾的盯着案桌旁的清粥,刘衣紫低垂着眼帘,略微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呀,我现下就去铺子里给你拿。你且等着。”提起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的崔少愆,说罢便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离开后,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再也压制不住喉间的不适,刘衣紫急促地咳嗽着。将帕子紧紧的捂在了唇边。看着那雪白的帕子上,沾染的鲜红,刘衣紫定定的发起了呆,久久都不能回神。 崔少愆小跑着赶往了陈记糕点铺,一路上欢欣雀跃着,就差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惦记着帮姑娘也带几份好吃的糕点,还可以顺势把之前的误会也都一一解释开想到此处,崔少愆就颇为开心,总算是将心头上所有的事情都放了下来。 至于外祖的事情,她才不要掺和呢,好好活着不香么。想到之前的种种经历,皆是让她排斥的打了一个哆嗦。抬头沐浴着阳光,一却都岁月静好的模样,当真是美妙极了。 然而,她的笑容维持了不到五分钟的热度,就悉数冷却了下来。 一个不太想要遇到的人江政,就出现在了陈记的铺子里。 仔仔细细的瞅了瞅陈记的幌子,崔少愆确认她自己没有走错后,硬着头皮朝着莲幽姐妹俩打起了招呼。 江政瞪着崔少愆,颇为不满的看着她。就差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了。 “你身为兄长,怎能随便牵家中妹妹的手呢?!男女大防都不知,真是难为衣紫姑娘了。” 崔少愆看了一眼那两大嘴巴姐妹花,头大的瞅向了江政那边。 “不知这位郎君是?”真不知这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姓甚名谁的崔少愆,厚着脸皮询问道。 “在下中州司马江家嫡长子,江政。听闻如今只有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了。所以,你这个做兄长的只要点头同意,那我便要寻着媒人走那三书六礼的章程了。” 江政直接忽视掉崔少愆那瞪大的眼眸,理所当然的建议着。 “我们兄妹二人既是相依为命,自是要听取舍妹意见的。” 崔少愆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可以将几日前的对话,在今日衔接上。对方那明摆着拿官阶压她的架势,让她只得硬着头皮推诿道。 “敢问衣紫姑娘现在何处?”江政听闻可以见到刘衣紫后,眸中一亮,隐去了那咄咄逼人的嚣张态度。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终于有了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衣紫她”崔少愆正寻思着找借口将其搪塞过去,就被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了。 “江政!你小子可是让我好找啊!”辛云谦看着最近没事就往点心铺子里跑的好兄弟,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寻了过来。 崔少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声音她听到过。一回头,眸中的瞳孔便不受控制的放大了开来。 同样一惊的辛云谦,看了看崔少愆又看了看江政,眸中的情绪翻滚着,亦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接收到朝着他拼命眨眼睛的江政的示意,辛云谦回以其一个秒懂的眼神。变脸般的扯起了一抹笑容,朝着崔少愆开了口: “我当那小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呢,原来是右领军卫上将军府的门客啊,真是不打不相识,看来咱们之间颇是有缘呐。” 不想给予这个人任何回应的崔少愆,垂下了眼眸就要抬步离去。还没待她走出一步路,右肩上便被一只胳膊搭了上来。 那用劲儿之大,差点让崔少愆当场炸毛。拼命的扭动着肩膀,就是甩不下那只手臂的她,一咬牙,抬起脚便冲着辛云谦的靴子,狠狠的踩了下去。 吃痛收回手臂的辛云谦,眸中的恼怒一闪而逝,看着快速跑走的崔少愆,正欲追过去,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袖。 回头看着江政那认真的眼神以及暗含的警告后,辛云谦本想停手就此作罢,右脚上的钝痛却再一次的袭来。 两人不敢置信的扭头望去,就看到去而复返的崔少愆,正瞪着赤红的眼眸,又大力的一脚,踩在了那双勾着金丝线边儿的靴子上。使那双“镶鸟描枝”的靴子,左右完美的对称了起来。 怒极反笑的辛云谦,这下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了,甩开了被江政拉着的衣袖,朝着崔少愆就是狠劲儿的一掌。 未击中,再一掌,还是未击中。 追出街道的辛云谦,隐去了眸中的惊讶,正欲再次出手,就被一把折扇阻挡住了攻势。 第八十九章 祝酒词 江政朝着崔少愆笑眯眯的抱了一拳,热络的张罗了起来。 “误会一场,都是误会,既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三人亦算颇有些缘分了,不若我做东,酒楼里一笑泯恩仇如何?” “”崔少愆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二人,朝追出来的莲幽姐妹俩,递了一记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继续营业后,便开始认真的思量了起来要如何处理这件很是麻烦的破事儿。 有仇不报非君子,小本本上的仇人该报就报,当场能报最好。但是,此事牵扯到衣紫,确是应当和气生财为好。 思及此,崔少愆扯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朝着二人颇为规矩的作了一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现下如何?看时辰亦快午时三刻了。”江政颇为意外崔少愆的审时度势,抱着他们即将结成一家的私心,卖力的打起了圆场来。 “听闻太玄楼的饭菜很是不错,不若就去那里。”崔少愆将脑海中唯一知道的最贵酒楼名称报了出来,打算毫不客气的狠宰对面的二人一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政倒是颇给崔少愆面子的同意了。看着辛云谦那眸中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递给了他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 走过临街摆摊,坊中开铺的坊市交界处,看着那些颇有侵街趋势的小摊小贩,崔少愆鲜少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来。 来到这里三月有余,竟是都没有正儿八经的逛过街。自嘲着,崔少愆很是用心的记下了几个看着还算不错的商铺。惦记着下次定要带衣紫过来玩。 三层楼高的太玄楼,进去中间的大厅,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让三人入乡随俗的融入了进去。 跟着江政直奔二楼一间名曰致远阁的雅间后,看着对面那两“不安好心”的家伙张口报着菜名,崔少愆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 直到看着那混着样儿的梅瓶一瓶接一瓶的摆上来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知晓了,那些所谓的屠苏、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等竟皆是酒名。 酒盏里被倒满了“五颜六色”的酒,辛云谦一杯接着一杯的伸手介绍着: “浅绿竹叶青;乳白冽以妍;红酒榴花色;金黄中黄酒;琥珀寒潭香;浅粉荷花蕊” “此乃浊酒,此乃清酒。此乃甜酒劲、辣、辛、烈应有尽有!醇醪易入醉人乡,劲酒难逢醒者尝。贤弟,你看我这诚意可是够?”江政亦是一脸真挚的眼神,望向了崔少愆。 时刻盼着崔少愆出糗的二人,将“先礼后兵”这四个字儿,研究的都腌臜入味儿了。 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杯酒盏,凑到鼻尖下闻了闻,崔少愆笑眯眯的看着二人,抿着唇将酒盏中的“甘露”浅尝了一口,入口的清甜,伴随着苦辣便进入了喉咙深处。 一杯酒下肚后,崔少愆伸手拿起缂着银丝的竹箸,夹起了一筷子的麦心面后,毫不犹豫的送入了口中。 不过是普通的米酒而已,撑死不过二十度。就算混着喝,于她而言应是无碍。心下一定的崔少愆,心思一动,百转千回。 崔少愆颇为夸张的伸手扇了扇虚无的空气,脸颊上亦是浮现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眨巴着快要被呛出眼泪的双眸,很是为难的冲着对面的二人道: “两位见谅了,少愆可能并不胜酒力,不若” “贤弟这是哪里的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咱们如此有缘,当是要推杯换盏为佳啊,今日齐聚一堂,当浮一大白才是。” 江政那双狐狸眼睛里的如意算盘,即便隔着肴桌,崔少愆都能感觉的到。 一旁的辛云谦亦是颇为正经的举起了酒盏,颇为豪情壮志的冲着崔少愆朗声道: “贤弟,此刻如若扫兴了,这酒便也不好喝了,尽兴而为便好,你喝一盏,我和致远便喝两盏,你看如何?” “那,少愆就却之不恭了。”长长的睫毛下垂着,隐下了眸中那频闪的算计,崔少愆颇为“感激”的看向了对面的二人。 此后,祝酒词便一句接一句不断地萦绕在了雅间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看着快要趴倒在肴桌上还硬撑着的那两人,崔少愆轻勾起了嘴角,友善的提议道: “二位兄长,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若我们行矣?” “贤弟!何必如此见外!今儿个这致远阁我包下来了,我表字亦叫致远,都是这里的老熟人了,现在起,到整个晡时都算我的!再不济加上卯时,也算我的!你敞开了喝就好!”江政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大着舌头伸手直指着崔少愆,逞强的劝说着他。 “既如此,那就继续。”看着酒品勉强还算可以的江政,崔少愆真的有在替刘衣紫认真考量着,权衡着此番结亲的可行性。 转头再看看辛云谦的方向,崔少愆笑眯眯地抿起了唇,端着酒盏坐到了他的跟前。 “养鱼呢,赶紧给我喝了!” “” “千岁!千岁!赶紧喝!” “”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你倒是别浪费啊!” “” “感情深,一口闷,这杯酒你也给我灌下去!” “” “会须一饮三百杯,继续!” “”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快喝!这就不行了,真够弱的,你个战五渣!” “” 还有一大堆的祝酒词没有说出来的崔少愆,鄙夷的看着快要吐完第三回的辛云谦,冲着他的后背就一脚踹了下去。 “别说二十度的米酒了,就是五十度的白酒来了,姑奶奶我照样灌趴你!让你不做好事!该!” 有仇当场就要报的崔少愆,毫不脚软的一脚下去后,撩起衣袍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招呼进来了店小二。 闻声而来的店小二看着乱哄哄的狼藉,麻溜的收拾了起来。 “大伯,再来一桌新的酒菜。”崔少愆学着江政那样,称呼着店小二,点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后,便老实在在的等着那两“混不吝”清醒过来。 “青云,兄长可是还未归?”刘衣紫蹙着眉头看向了案桌前收拾残羹的青云,焦虑地提问道。 “没有。真是的,少愆哥此次当真是不像话!这糕点再不拿回来呀,都快馊了!”青云气呼呼的嘟囔着,又朝着门口瞄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人影后,生气的甩了下帕子。 “可能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吧”刘衣紫眼神涣散着,浑身都颇为无力,不一会儿便倒了在那里,再次昏睡了过去。 青云看着熟睡的刘衣紫,轻轻地帮她掖好被角后,亦是轻踮着脚尖退出了厢房。 第九十章 初进勾栏 “莫嫌倾出清和浊,胜是尝来辣且浓。”江政嘴中喃喃着祝酒词,猛地一个睁眼清醒了过来。 看着四仰八叉脸着地躺在氍毹上的辛云谦,再看看乖巧的趴在肴桌上的崔少愆,简直都没眼看。 江政本欲想要趁着崔少愆醉酒之后,应下他和衣紫姑娘的婚事。这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 压下心中的不愉,江政推了推辛云谦。 好在战场上的磨砺,让辛云谦颇为警觉地的跳起了身。与江政大眼瞪小眼儿的对视了十几个呼吸后,终是理智回归的他,颇为懊恼的转头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感受着两道灼热的视线,就差将她给盯出个窟窿来,崔少愆适时地动了下胳膊,悠悠转醒了过来。 “二位兄长,看这时辰已是戌时三刻多了,少愆该是要回去了。别让妹妹再等着急了。” 崔少愆夸张的伸了伸胳膊,转头看了看窗外后,矫揉造作的将妹妹二字咬的极重的向着江政道。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辛云谦。 正欲点头答应的江政,被辛云谦抢先截过了话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后,朝着江政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酒肆的饭菜亦不过那样罢了,现下的时辰去勾栏最合时宜。我要让你好好的见识见识里面的姑娘们,别一门心思的就吊死在那一棵树上。” 辛云谦听着那重重的妹妹二字,心下亦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颇为不爽的继续胡搅蛮缠着。 “那少愆就不叨扰二位的雅兴了。”萌生退意的崔少愆,想要趁此机会赶紧溜掉,就被瞪过来的一道并非询问的目光,定住了脚步。 “你也要去!”颇为理直气壮的声音从辛云谦的口中吼了出来。 她一个姑娘家的去勾栏做甚,要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岂不是骑虎难下。崔少愆看着不可理喻的辛云谦,那蛮横无理的嚣张模样,让她很是头大。 辛云谦那挑衅的目光,以及她要敢不去就将她拖过去的架势,让权衡战力的崔少愆,终是屈服于其“权威”之下。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对二打不过的崔少愆,很是后悔她没有早早的开溜掉。不情不愿的点着头,崔少愆只能无奈的示意他们在前面带路。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江政去勾栏,PASS!想娶她家妹子,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崔少愆那颇为豪迈赴死的神态,让辛云谦与江政很是不齿。二人互看了一眼后,皆在双方的眼眸中瞧到了一丝了然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再次各怀鬼胎的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待宰的肥羊”后,盛情邀约着崔少愆,朝着勾栏的方向而去。 汴京河畔的画舫内,一处香烟缭绕的舫斋中,卢存领坐在由两张月牙桌拼接而成的书案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弄着手中的木羽箭。 天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着头禀报着: “回坊主,我方阵营下的地底机关,第二批亦都潜了进去,皆是无功而返,几近全军覆没。” 卢存领一拍书案,站起了身来,不可思议的质问道: “寻到的那些机关能人,莫不皆是摆设?!当真是百无一用!”气急败坏的他,拿起手中的木羽箭,朝着天玑身后的瓷器花瓶便扔了过去。 “再次开启的八阵图,相克机关皆为双重选择。每一处皆是如此。他们猜不出。”鸣镝的木羽箭,顺着天玑的话落,带着尖锐的哨音,精准的投进了花瓶中。一声清脆的瓷器哗啦声响后,花瓶碎落了一地瓷渣。 “泛音所述的那人还是没有寻到?” “并未。”天玑规矩的保持着下跪姿势,垂着眼眸,掩下了涌上心头的胆颤,用不高不低的嗓音回复着。 “再去寻。扩大到整个汴京城,务必将他给我带过来!让他再下去一趟!”卢存领克制着涌上心头的怒火,转身坐到了书案前的交椅上,继续发号着施令。 “是。”天玑按部就班的将木羽箭拾回后,摆在了书案前。接着便急速地退了下去。 很快,几个仆从打扮的女子走进了舫斋,有条不紊的清理了起来。 “吟风弄月风月无边雕风镂月 风情月债玉树琼枝鸳鸯戏水 软玉温香巫山云雨 哇!!他们真的好会啊!!!优雅,实在是优雅啊!” 崔少愆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仰着脑袋左看看,右瞅瞅。沉浸在了勾栏所营造的神秘氛围里。不时的将她认为颇俱意境的词语,朗声的读了出来。 那副土包子进城的丢人模样,让江政和辛云谦都有一瞬的后悔,颇为怀疑将他带进来的决定是否正确。 扫视着那一间又一间的雅舍,那匠心独运的木匾;那飘逸飞扬的文字;那垂在隔扇下的精美双鱼结扣;那四处飞散的帷帐;古色古香的气息;若隐若现的熏香;这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梦幻公主房啊! 微风吹过,挂在檐下的占风铎玉片,随着风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让她很是爱不释手。 睁大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崔少愆很是兴奋地转过了身。想要和身后的两人认真地探讨一下这高雅的格调。 看着离她两米远的二人,尽量装作不认识她的嫌弃模样,崔少愆后之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像被好奇心驱使着放!松!过!头!了! 才感受到周围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眼神,崔少愆如城墙般厚的脸皮上,破天荒的也染上了红晕,蔓延到了她的整个耳垂。 可是真的好好看,就再看一眼,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想到这里的崔少愆,强装着镇定,使着她那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儿小性子,想要再细看一眼那风花雪月的牌匾下,那隔扇上垂下来的羊脂白玉禁步。 江政与辛云谦都来不及阻止,那个丢人的显眼包崔少愆!翻了风花雪月乐阑珊的玉牌子。 随着隔扇门的打开,女子纤细脚踝上的铃铛,首先映入了崔少愆的眼帘。 第九十一章 翻牌 并不知翻禁步此举是为何意的崔少愆,怔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傻了吧唧的低着头,看着那闯入她视线中的一抹铜黄。颇为小巧玲珑的铜制铃铛,被一根红绳巧妙地系在了一起。配上那还没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翡翠平安扣,煞是好看。 绸缎和云锦混拼而成的红色绣花底高鞋,连绵不断的波状蔓草纹,勾着蓝线被绣到了鞋面上。浅黄色的流苏颇为俏皮的自然垂落着。 崔少愆好奇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脚踝之上是一袭鲜艳似火的红色石榴裙,半臂开衫的浅黄色褙子下,一件纱罗制的袒领短襦若隐若现。 在那白皙的皮肤之上,一串极为漂亮的璎珞,顺着那修长的脖子,垂挂到了胸口上方。下坠蓝田玉材质的平安锁,上挂蓝白红相间的珍珠,一圈又一圈的小玉片混着圆圆的金珠子,颇为锦上添花的缠绕在了它的四周。 材质和用料的讲究,让崔少愆惊讶到不断咂舌。只是,在她看清对面幂篱下的脸庞时,咂舌就变成了惊讶。 由胭脂纸精心涂抹过的烈焰红唇,那仅是一瞥便很是熟悉的轮廓,即便隔着面纱,那极近的距离下,还是让她看清了隔扇后突然出现的女子真容。 两脸震惊的二人,相望无语凝噎 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崔少愆的后脑勺上。赶过来的辛云谦抬眼示意着江政赶紧想法子后,便欲厚着脸皮拉走崔少愆。一道甜如浸蜜的柔和嗓音缥缈的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既是翻了牌子,当应按着规矩来。”乐阑珊身后走出了一个文静秀雅的小丫鬟,接收到她的指示后,朝着崔少愆邀请道。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吟诗作对还是轻歌曼舞,小公子尽可择其善者而从之,我们家校书皆可。” 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崔少愆,紧拉着江政的衣袖不敢撒手。对此一窍不通的她,既没有财气也没有才气对自个儿的认知还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的她,被吓到连话都不敢说了。 虽然说碰到了老熟人吧,但是在大牢里就想害她的闺女,都被卖到汴京了,还能好到哪里去啊。再说大牢中她可是穿着女装来着,万一她张个口,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政看着那紧抓他衣袖的手,心思急转。如若能在此博得他那未来内兄的好感,那他与衣紫姑娘的亲事岂不是就要成了。 “我们选轻歌曼舞中的舞斗。”江政此言一出,倒是让围观而来的文人墨客都耳目一新了一把。 辛云谦直观感受到那投递在他身上的饱含深意眼神后,心中警铃大响。还没来得及挪步就被江政一把推了出去。那用意昭然若揭到周围的人都猜了个大概。 砖木结构的庙台之上,一身高八尺有余的青年,一身青色罗衫。平素纹的褐色长裤随着他的动作而随风舞动着。节拍精准、旋转自如的步伐,配上那杀伐果断的剑招,倒是颇有一番豪情壮志。 此刻正跳着剑器舞的辛云谦,赤红着眼眶,额上的冷汗一滴接一滴的砸落到了庙台上。原因无他,只因看台下寥寥无几的“观众们”,虽说没有喝着倒彩,但也大差不差了。 反观其几步之远的另一侧,那人声鼎沸的场面,就知道他有多么的难堪与丢人了。 群情激昂的看台之下,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那一抹艳红色。那集器乐、舞蹈、歌曲于一体的霓裳羽衣舞,光是声势就妥妥地赢麻了。 崔少愆颇具同情的瞅了瞅辛云谦,简直没眼敢再看下去。忽然发现江政此人,亦并非如表面那般书气袭人。想到安静坐在他对面的江政,也可能是个白皮黑陷的“黑芝麻汤圆”,崔少愆就不寒而栗的缩了下肩膀。 斗舞即将结束的尾声,一个身段婀娜的引客捋起了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端起用草纸提前包好的那装满香料和吃食的托盘,扭动着蛮腰,迈着小碎步走下了庙台。 崔少愆瞪大了眼眸,看着挨个跟观众讨要赏钱的引客。只见每个观众掏出银子后就拿走一个纸包,那井然有序的模样,让她再次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托盘在递到崔少愆的面前时,那个引客将一个装有吃食的纸包,主动地递到了她的手心中。 舍不得掏银子的崔少愆,厚着脸皮就要拒绝之时,就看到了纸包之下的两个笔触轻盈又娟秀的文字。 “叙旧?” 引客拿眼神瞅了瞅乐阑珊的方向后,又冲着崔少愆妩媚的眨了下眼,之后便越过她朝着下一位观众走去。 江政颇具深意的旁观着引客与崔少愆之间的互动,眸中的一抹深思划过。看样子,他未来的内兄,身上亦藏了不少的秘密啊。 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人走茶凉的勾栏庙台,热闹尽兴之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素雅奢华。 风花雪月的雅舍内,一张摆放颇为丰盛的肴桌上,坐着四个人,站立着两个人。 乐阑珊摘下了幂篱,与崔少愆面对面的对视着。站在她身侧的两个丫鬟,一个手中执着酒壶,一个手中捧着手帕恭敬乖巧的等待着。 辛云谦颇为受宠若惊的盯着乐阑珊,早将之前丢掉的颜面扔到了十万八千里。与他相对的江政则是颇感兴趣的观察着崔少愆。细致入微到让本就不自在的她更加如坐针毡。 一个是不能说话,一个是不敢说话。再次无语凝噎的两人,心事重重却又不屈不挠的硬撑着。 十个呼吸后,最终败下阵来的崔少愆,只能小心翼翼的捏着嗓子憋出了两个字。 “饱饱了!” 一道悦耳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声如洪钟又如涓涓泉水般,沁人心脾的笑声,让几人皆是看向了那挂有帷帐的月牙门外。 轻薄的无袖纱质花萝背心,体态纤细又修长的泛音,步态轻盈的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摇曳生姿的万种风情,让辛云谦和江政,行动颇是一致的看了过去。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前儿个还夸我闭月羞花呢,今儿个就另觅新欢了,我那朝秦暮楚的好阿弟啊,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刚想夸夸泛音还是夹子音好听的崔少愆,就被一屁股坐到她腿上的阿姊给吓了个够呛。 看着俱是瞪大了眼眸的众人,泛音轻勾着唇角,将双臂变本加厉的环到了崔少愆的脖子上。 作者题外话:亲们,今天暂且就一更了。后面的剧情有些微的衔接不上,我需要顺一下思路去。抱歉啊。明日恢复正常。 第九十二章 捅了熟人窝 饿狼装羊,居心不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克制有礼的将不安好心的泛音推开后,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诧异眼神,崔少愆也知晓此乃来者不善的鸿门宴了。 环视着雅舍内的布局,铿锵有力又不容人质疑的男声响了起来。 “实在惭愧,少愆今日小酌过甚,怕是要去更衣了,之后无论是曲水流觞行酒令也好,斗蛐蛐儿、斗马、打马吊也罢,皆奉陪到底。” 歉意的冲着众人一抱拳,崔少愆直接无视了乐阑珊的震惊,亦无视了泛音的惊诧,更是无视了辛云谦的那抹暗含别不识抬举的警告,在江政意味深长的注视下,转身一甩衣袍,就朝着月牙门外走去。 一路逆行的崔少愆,看着皆是与她背道而驰的“文人墨客们”,一股悲怆感油然而生。被那些算计、计谋环环相扣到瓮中捉鳖,被那些利益、得失步步紧逼到慌不择路,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很是不爽。 感觉着她自己的呼吸,也感受她着自己的行动。明明知道要去哪里,也知道要去往何处,却心寒到无处话凄凉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知己同类么?想起左臂上的符篆,以及那大袖之下的青龙长哨,崔少愆停下了疾行的脚步。 走出勾栏瓦舍的地段,察觉到仍旧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些隐匿在暗处的身影,迟迟都不肯离去后,崔少愆只得疾步的拐进了坊市交界处的暗巷里,再次吹起了长哨来。 紧跟其后的六阳之三,黄钟、夷则和无射,索性明目张胆地将崔少愆围在了墙角处。 “听闻少侠颇为擅长机关术,天文术数亦是不在话下,不若同我们前去一处庙宇,让少侠一展身手可好?”夷则当仁不让的开了口。 “宪牌告示有云:诏禁天文卜相等书,私习者斩。想必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几位怕是寻错了人。”几乎无路可逃的崔少愆,后背抵在了墙角上,姿势颇为放松的朝着三人解释着,只是藏在那大袖之下的拳头,被她捏的死紧。 “身高六尺半,一身葛布袍,束发无饰,面庞白净略带稚气,约莫舞勺之年。右眼睑睫毛阴影下有一颗泪痣,声音清脆响亮,你看你哪条不符合?怎会搞错!” 黄钟将得到的信息,一条一条的比照着崔少愆,那简直毫无二致的体态特征,让他都懒得拆穿对面的少年郎。 “阿姊,你来了啊!”崔少愆冲着三人身后的位置处,热络的打着招呼。 “别耍花招了,赶紧跟我们走,此次若成,必有重谢!”无射不耐烦地催促着,显然根本没把眼前的少年放在眼里。 一想到那让她胆寒的八阵图,崔少愆浑身都打着哆嗦,上一次是运气好罢了,刚好碰到了单向的机阔,留住了一条小命而已。如若再下去一趟,她可就不光是被扎成马蜂窝那么简单了。被射成塞子之后再将他们压成个大肉饼都完全有可能。 抱头蹲在了墙角处,瑟瑟发着抖的崔少愆,那颇为害怕的行径让三人很是不齿。还未及深思,无射等人的身后,便有一阵劲风袭来。 趁着三人躲避的间隙,崔少愆足下用力,使劲儿一蹬墙角,便直接朝着劲风的方向窜了出去。 闻讯赶来的淸临渊,立马就被夷则和黄钟围攻了上去。还未来的及容她缓口气,无射亦是在同一时间,朝着崔少愆的肩膀抓了过去。 扭转肩膀堪堪躲过了这一掌,无射的第二记掌风,已经直扑到了崔少愆的面门前。运气不畅之下,崔少愆脚踩飞罡步,十分勉强的躲过了这一招式。 急速回头看去,就见同样没带武器的淸临渊,以一敌二刚好可以应付得来。如若再增加一个人,出力不讨好的暂且不表,交代在这里的概率确是实打实的提升了不少。 如若此时再来个泛音,那她今日怕是要玩儿完的节奏了。边躲边闪的移步到了淸临渊身侧,崔少愆伸手接住了他扔来的瓷瓶。毫不犹豫的将里边的药丸悉数吞了下去。 本以为是甚灵丹妙药的她,在听到了淸临渊的一声怒骂后,肠子都要悔青了。 “洗髓丸一粒足矣!” 欲哭无泪的躲过无射再一次的攻击后,崔少愆清晰地感觉到了浑身都发烫了起来。顾不得其他的崔少愆,脚下踏起了飞罡步,直朝着人多的市井方向而去。 第一次完全的感知到了经脉的流向,浑身就像有虫子在爬一般,在皮肤里面刺挠着。抓不着亦不敢抓的崔少愆,血管里仿若也有虫子在挪动。两条胳膊内侧,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两条阴经,蚁爬犹为剧烈。 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和足厥阴肝经三条阴经逆势而上,仿若有了生命一般,鼓动着在她的大腿内侧一跳一跳着,直至被封闭的经络堵塞后,出现了如疙瘩般大小的红疹子,几近遍布了她的全身! 浑身一会发热一会发冷,刺挠的劲儿一波接一波,就是没有要消停下去的痕迹。崔少愆终于在甩掉无射之后,朝着手臂经络处,忍不住的用四指大力的抓了下去。四条犹如刮痧后的红印子立刻闪现了出来。 膻中穴不断鼓跳着,崔少愆身后的灵台穴里,热气亦是一波接一波的袭来。紧接着热气四散,开始急转而下,变成了液体一般的存在,冻到她直打哆嗦。 踉踉跄跄的勉强支撑着身体,崔少愆脑子里极度清明着,浑身却几近力竭。挣扎的想要再多走几步路,却只能不甘地大睁着眼眸,不济的摔倒在了一家店铺门前。 看着那家熟悉的医馆,那熟悉的救死扶伤门匾,崔少愆心里只来得及吐槽一句完了,脖子里便也开始如蚁爬般,乱串了起来。接着她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一衣着华贵又低调内敛的女子,身着杏黄色的褙子,走在了坊市的街角处。叮嘱着身边的小丫鬟,指使着她去医馆中抓些“益寿永贞膏”的药材过来。 似是想到还有其他的方子,女子又不放心的抬步跟了上去。医馆门口,就着灯笼的照明,一袭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之中。 伸手捂着帕子,崔少凝惊讶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回神后便是疾步上前,猛推开了医馆的隔扇大门。 第九十三章 琵琶腿和车轴腰 医馆病榻上,崔少愆被你来我往的聊天声吵到心下恼火,一个使劲儿便坐起了身来。转头看着那对罪魁祸首,刚想要撒撒起床气的她,就发觉那对老夫妇很是眼熟。竟是衣紫之前的隔壁病患! “现在是何时辰了?” 崔少愆一则是想要告诫下隔壁的老妪夫妇,让他们知道把人吵醒是颇为不礼貌的行为,二则她确实想要知晓下现在的时辰就是了。 “巳时差一刻了,不过小娘子你是真能寐啊!”老妪颇为嫌弃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崔少愆后,便又转头跟老丈话起了家长。 “小娘子?!” 反复确认过隔壁的老妪是在冲着她说话后,崔少愆整个人都傻了。张了张口再次吐出几个字后,整个人都凉了一半。 慌张的伸出了袖子看了看,还是那身葛布袍,缩短了一截的裤子亦是老老实实的穿在她的身上。所以只有声音变了而已。 思及此崔少愆再也等不及了,跳下床榻就朝着医馆外走去。现在的她最迫切想见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妹妹刘衣紫。 想要将席敬留下,却被抓药的药童告知,她的诊费已经有人代付过了。揣着满脑子的疑惑,崔少愆也懒得思考了,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回杨家。 走在路上的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扒了层皮般的,都不敢抬头见人了。好赖惦记着将陈记的糕点逐样打包了一份后,在莲幽姐妹两的殷切关怀下,压着嗓子夺门而出。 此刻的秦州,突发起了大水。妖冶的红色在一处石头上,显得异常的显眼。天权手中拿着祈雨石,看着那渐高的水位,仔仔细细的将水流走势都记在了脑海中。并督促着七君亦是六阴和六阳的首领,仔细勘测着地形。 七星坊六阴众,太吕、夹钟、仲吕、林钟和南吕,分别站在了五行的位置上,继续虔诚的祭祀着天地。位于中宫之上的应钟,则是口中念念有词的祷告着些什么。 “传闻中,伏羲、女娲、轩辕皆出生自此处,羲皇故里的龙脉,你猜我们所处之地是龙首还是龙尾?”看着已经记录完毕的七君,天权颇是少见的询问了起来。 “得关中者得天下,既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只要拿下它便好,何须管它是龙首还是龙尾。”七君珍而重之的将勘地版籍图收好后,很是轻松地扬起了一抹微笑。显然很是满意此次的收获。 “晋王三矢我们只得其一,现如今无论是复辟沙陀族还是复辟整个后唐,皆不过是堪以告慰罢了。到最后要依仗的竟是优伶,说来惭愧听来亦是徒增惆怅而已。” 天权睁着赤红的双眸,仿若无知觉般,将心中的心声直白的吐露了出来。 “天权,你逾距了。”七君提醒着天权,戒备的看了一眼那祈雨石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远的距离。 猛然回过神的天权,懊恼的看了一眼祈雨石后,甩了甩脑袋,努力保持着灵台的清明,再次静待起了祭祀的完成。 “衣紫,这可如何是好?”慌慌张张的回到厢房后,崔少愆初看着铜镜中那更为立体的五官时,还颇感欣慰。长开了也好,终究不用再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庞,却做着老气横秋的事情了,此乃好事。 但是人是一定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事物的。事物本身皆具有两面性,有正必有反,有阴必有阳!二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本就无可厚非,达到平衡便好。可是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个资格脱掉马甲就是了。 一想到她的声音就焦虑到慌了心神的崔少愆,在屋内不断地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要撇一眼正在翻阅医书的她家妹子,让本就乏力的刘衣紫颇是头大。 “此举亦算是歪打误撞以毒攻毒了,你还想要怎样?!” “可是现下就是不行啊!” “所以我这不是正在翻阅典籍么!”刘衣紫嫌弃的瞥了眼她家兄长,在看到那琳琅满目的点心后,又认命的低下了头,继续查阅起了古书来。 “毒哑,模仿,破坏掉咽喉,你可选其一。”放下书后,刘衣紫将找到的三种方法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崔少愆咬紧着下唇,疯狂的摇着头,表达着她的抗拒。 “最后一种,我记得上古巫术中,曾有过一种以物易物的记载,但我从来没有用到过人身之上。此举可否成亦未可知。”刘衣紫蹙着眉头思索着读过的孤本,询问的望向了崔少愆。 “那我也不要。”崔少愆继续排斥的摇着头,就差哼哼唧唧的哭出来了。 “那就折中而行,剂量轻微的破坏咽喉,等找到合适的法子后,亦不至于中毒太深,而废了喉咙。” “又要吞毒药啊行吧,衣紫你可控制着点量啊,我这嗓音听习惯了,还是挺好听的。”接收到那瞪过来的一眼后,崔少愆识相的闭上了嘴,一副大义凛然的牺牲模样。 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准备颇为充分的针灸加药疗,策无遗算的将崔少愆的咽喉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看着欢欣雀跃的她家兄长,蹦跶出了厢房后,刘衣紫将压在枕下的那条祈福带拿了出来。 那条从最高处的树枝上,垂落而下的崔少愆写的祈福带。 缓缓地翻开那条祈福带后,一个歪歪扭扭的“无”字颇具喜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曾让她颇感意外又很是钦佩的“无”字,每次看着,都会让她烦乱的思绪平复下来。竟是意外的好用。 急促的咳嗽声响起,刘衣紫轻勾起的唇角上,再次附上了一抹纯白色的帕子。一抹鲜红,碍眼的占据了帕子三分之一的空间,娇艳欲滴却带着尖刺。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很快,崔少愆的门客身份,便有了用武之地。 跟着杨延玉走进校场的崔少愆,看着那些不断摔跤和负重的禁军们,忽然就明白了人家为甚可以跟着马匹跑了。也难怪她不行。 远处的弓箭手们和肆意挥霍着刀剑的宋兵们,亦是让崔少愆开了眼。所以她的豪言壮语,四哥当真了。真的打算让她也来校场镞砺镞砺! 那些体力训练和武器训练她也要全部上手么?!和那些琵琶腿、车轴腰的禁军们比摔跤?! 第九十四章 军师 “大巫万福金安”点头示意着,一身着青色长袖长衫法衣,头扎青红相间双层鱼腹巾的中年女子,越过众人朝着对峙着的三人走了过去。 “九宫,九州,你们是不是又仗着年岁大就欺负你们的师姐了?”一道很是能安抚人心的清澈嗓音从女子口中发了出来。 “明明是师姐先不理人的。”祝九宫看着躲到榕树后的祝廿九,收起了那恶作剧的笑容,恭敬的朝着祝慈辩解道。 “师傅,为甚师姐要叫廿九啊?”祝九州看着弟弟的脑门上挨了一下敲后,习惯性的忽略掉那投过来的求助眼神。仰着头,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榕树的方向,左眼中的两个瞳仁都迸发出了强烈的好奇。 “因为廿九是为师收到的第二十九个徒弟啊。”祝慈朝着榕树后,那双睁着可怜兮兮大眼睛的小女娃招了招手后,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快速的飞扑到了她的身边。 “师傅,抱。”伸出双手用力的抱紧了祝慈的双腿后,祝廿九委屈巴巴的抬起了含着眼泪的双眸,软糯糯的撒娇道。 “他们又欺负你了?为师这就罚他们再抄二十九遍咒词可好?”祝慈很是温柔的抱起了祝廿九,冲着她扬起了一抹温暖又恬静的笑容。 “嗯。”随着一声重重的嗯字,祝九州和祝九宫的抄书生涯再次被启动了起来。 看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祝九州回头就踹了他那笨蛋弟弟一脚,埋怨的教训起他来。 “屡教不改!该!我的那份你也要抄完,每次都拖我下水,哪次不是你故意招惹小廿九的,就算要招惹你也别挑师傅在的时候啊!” “兄长,明明是你说的,师姐要是不理我们,就让我主动去找师姐的嘛!”祝九宫委屈巴巴的反驳道。 “笨!乖乖抄你的书去吧!”祝九州恨铁不成钢的又踹了一脚那痴傻小子后,朝着祝慈的方向追了过去。留给祝九宫一个颇为潇洒又不负责任的背影。 祝九宫留在原地喃喃着,喃喃着那右眼中的瞳孔颜色不断的加深,变红。最后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祝廿九,你给我等着!”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不断地萦绕在空气中,久久的久久的仿佛可以直刺到祝廿九的耳膜深处。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刘衣紫,惊慌的坐起了身。将手伸到枕下,紧紧的抓着那条祈福带,将其抵在了她的额前。不吵不闹的闭上了双眼,安静的等待着心中的余悸与不安慢慢消失殆尽。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惠风和畅。 写有“救死扶伤”的医馆内,走出了一个小丫鬟。再三追问都没有她想要的结果后,采枫委屈的撇了撇嘴,在药童不耐烦的神情中,缓步离开了坊市,走向了内城街道深处。 “夫人,奴婢去医馆问过了,药童说小公子早就离去了。”采枫将蔑蓝里的药材一一摆放在了圆桌上,冲着崔少凝禀报了起来。 “是么,他可曾有打听过那他醒后可曾有疑虑?”崔少凝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盯着手中的圆绷半晌后,突然出声问道。 “并未,小公子要付席敬,听说有人付过后,也并未再言其他,只是很焦急的跑走了。”采枫回想着与药童的对话,将之一一的转述了出来。 “这样啊咱今儿个归宁。我想要去见见母亲。”崔少凝放下了手中的圆绷,示意采枫着手准备,接着便在鼓凳上发起了呆来。 内外环相扣的圆绷上,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囊鹿正调皮的啃食着草龙珠,那由多种丝线绣成的身影,活蹦乱跳的仿若下一秒,真的就会跃出织锦一般。 一个轻松的腾挪,高高跃起的杨延玉,一脚便踢在了与他比摔跤的禁军后背上。 随着周围的喝彩声,立在人群中的崔少愆,低调内敛到想要挖个坑把她自个儿藏进去。 任尔东西南北风,虎狼丛中也立身啊呸!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越想越不可能打赢的她,一步又一步的悄悄的往后挪着,想要偷摸摸的逃离这不靠谱的校场。 一步两步,再退一步。身后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无暇顾及其他,崔少愆好脾气的右跨出一步,继续半步半步的倒退着。 这次是真的踩到了什么!颇具怨念的扭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大片的珍珠白色撞进了她的眼帘中。仰着头向上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很是清雅的男子?! 再次后退了好几步,与那颇为孱弱的男子对视了半晌后,崔少愆高悬着的心脏稳稳的跌落回了肚中。当真是天助她也,免费的沙包,这不就上赶着送上门来了嘛! “四哥!校场中的所有人都可以挑战吧?”崔少愆扬起了她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很是积极的显摆起了她来。 “少愆,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是寻到了好的对手?”杨延玉扭头看着崔少愆的方向,颇为客气的向她点了一下头。 看着对她如此客气的四哥,崔少愆颇有些感慨。四哥真是在一众人群中给足了她面子和尊重啊。那她必须也要全力以赴才是。 脚下轻点,一个轻跃,崔少愆稳稳的立在了擂台中央。克制着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后,颇为豪气的指向了那一抹高挑又羸弱的珠白色。 安静!绝对的安静!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很是不解的崔少愆直直的望向了杨延玉,那询问的直白眼神,让后者很是少见的抬起了左手,重重的咳嗽一声后,他提示般的再次发问道: “少愆,你可是想好了?” 崔少愆重重的点着头。 “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四哥,今儿个你怎如此反常?就是他了!”崔少愆再次肯定的点头道。嗓门甚至还又提高了一度,让在场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一众唏嘘声传来,崔少愆厚着脸皮继续微笑着。心里也想给自己喝一声倒彩。没办法,胜之不武,柿子还专挑软的捏的她,很是小人行径。 但是环顾一周,就那么唯一一个弱不拉叽的沙包可供她选择,总归不能让她自己当沙包吧。疼痛啊,还是留在别人身上比较好。大不了事后弥补弥补呗。 如是想着的崔少愆,看着那道轻飘飘跃进擂台的珠白色身影,很是大方的给予了对方一记赞赏的眼神。她对面立着的那人,轻功确实是不错。 “军师!” “军师” “!!!!” 擂台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让崔少愆心中颇是不齿。 第九十五章 致师 “少愆你好自为之,四哥刚刚提醒你了。”杨延玉右手捂着眼睛,不太想看那早已被他猜到的结局。 “切,军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惊小怪的样子,当真是不嫌丢人。”崔少愆看着对面那谦恭有礼的军师,心中颇为鄙视着古代的官僚制度也不过如此。谄媚巴结个军师,还不如巴结巴结大将军呢。 “此情此景,看样子是让小官人失望了?”洛染颇为新奇的看着对面的崔少愆,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一句。 “我在晋阳城中之时,亦识得一个军师。”崔少愆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柔弱军师,朝着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欲抑先扬道: “本以为是所向披靡的将帅之才,结果却是个有奸雄之志之人,你说可惜不可惜啊。啧啧啧啧运筹帷幄之中,百战百胜的就被灭了城呢。”崔少愆怨气极大的将晋阳城中的落败这顶帽子,扣在了那未曾谋面的军师头上。 “不才,小官人口中所述之人,正是在下。”洛染颇为大度的应承下来了这口大锅。很是和气的朝崔少愆拱了拱手,示意着让他先出手。 尴尬的维持了几秒钟的笑容后,丢脸丢大发的崔少愆,恼羞成怒的朝着眼前的军师一掌便拍了过去。打算仅用一招就结束这场闹剧。她不玩儿了行不行,赶紧打完早点回家它不香么! 一击未中,崔少愆改拍为抓,打算借着惯性,抓紧对方的衣襟好一臂将其甩飞出去。 不能近身!她居然近不了身!诧异着,崔少愆再接再厉的又一掌拍了过去。 皮肉相撞的声音响起。甩了甩被打疼的手背,一个急退,稳定好重心后,崔少愆不服输的再次攻了上去。 缠斗便由此拉开了序幕当然,这只是崔少愆个人眼中的认为。 围观的群众中,看着几乎单方面挨打的崔少愆,一个个的都给予了其相当多的同情眼神。刚开始,不服输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这人下手怎如此之重?!”彻底恼了的崔少愆,察觉肩膀处绝对被打出了乌青后,恨不得在军师的身上蹬两窟窿出来。 “战场之上无父子!”洛染看着对面那细胳膊细腿的杨家门客,弱不禁风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很是怀疑将军留下此人的初衷。 在接收到杨延玉递过来的认输眼神后,洛染再次鄙夷的打量了一番崔少愆,不情不愿的放起了水来。 人不轻狂枉少年,心无浪荡非君子。崔少愆打蛇随棍上,看着对放方明显慢下来的攻势,以为对方体力不支的她,咬紧牙关一个横扫,便冲着对方的下盘猛攻而去。 纹丝未动的洛染,光用着内力便将崔少愆弹飞了出去。 一道身影重重的趴在了擂台上,以脸朝下的姿势 四周发出了果不其然的喝彩声。疼到龇牙咧嘴的崔少愆,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擂台下,看她笑话的辛云谦。顿觉浑身都更疼了起来。 瘪着嘴看向了杨延玉的方向,发现他家四哥颇为有礼的朝军师在解释着些什么,压根就没工夫搭理她。 点将台上,杨业静静的看着 禁军,岢岚军,鹰扬军,驻守军全部打乱重整,让他琢磨不透现任官家的心思。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杨延昭,一个对视后,二人相继走下了点将台。 趴在擂台上迟迟不愿起身的崔少愆,又想闭着眼睛装死了。红到耳根的皮肤,众目昭彰的羞耻,看走了眼的“幻想霸凌”,都明明白白的诉说着:她被人胖揍的事实。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又一次的喝彩声响了起来。周围不断地传来了“致师”二字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整齐划一。 茫然的抬起了头,看着站在擂台上的辛云谦,崔少愆眸中的怒火都燃烧了起来。 这是要打车轮战呢?!还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一个又一个的,还没完了是吧?!翻过身,呈大字型姿势躺着的她,看了眼晴空万里的蓝天,吐出了一口怨气。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后,崔少愆走到兰锜旁,挑选了一根长枪后,就怒火中烧的冲了过去。完全忘了不久前的她,亦是挑了软柿子捏。 “杨家枪法第一式,龙腾虎跃!”崔少愆想着杨延婉的话:“打不过就大声的吼出来,那样整个人都会一往无前,不再害怕!”脚踩飞罡步,重重的将长枪斜刺了出去。 当然此刻的她,并非是因为害怕。极端的愤怒之下,脑袋却异常冷静的崔少愆,不断预测着辛云谦的招式,强迫自己,此把必须赢! 下马威她还是知道的。军队中虽说不至于弱肉强食,但恃强临弱的“弱”,她不想当亦不能当! 利器碰撞的声音,顺着空气传了出来。一把手刀精准的抵挡住了崔少愆的攻击。 辛云谦再次抬起手刀,朝着崔少愆的攻击盲区刁钻的砍了过去。 对方脚下的步伐诡异的扭转后,竟是躲过了他引以为傲的这招“霸王抬鼎”。 “杨家枪法第二十九式,黄鹤传书!” 洛染细观着崔少愆脚下的步伐,眸中露出了一抹诧异。 一旁的杨延玉,亦是惊讶的猛盯着崔少愆脚下的走位,眸中愈发晶亮了起来。 让二人如此惊讶,原因无他。 只因崔少愆,将飞罡步与天罡踏步合二为一了起来。但最让人拍手称奇的是,她将八门融了进去,以己为中宫,离坎定南北,走起了阵法来。 如若此刻清临渊在场的话,就会发现,崔少愆竟是将八阵图的相生相克原封不动的搬进了杨家枪法中。让六十四式的杨家枪法变幻出了原本八倍的招式,绵延不绝,历久弥新。 江政此刻才发觉,之前他是小瞧了眼前的小豆丁。收敛神色,气聚丹田。本想给崔少愆一个下马威的他,也开始认真的与其比试了起来。 利器碰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擂台上的二人皆是两手空空,而他们手中的武器长枪和手刀打着转儿的砸落到了地面上。 竟是平局! 正要松口气的众人,看着赤手空拳而上的两人,毫不相让的还要继续缠斗,皆都兴奋地看起了戏来。 一道人影跃上了擂台 第九十六章 “棋”逢对手 拳掌即将碰撞到之时,那千钧一发的档口上,一道人影闪跃进了崔少愆他们二人的中间位置上。 杨延昭身体急速扭转了两圈后,带着劲力的双手精准的接下了双方的攻势。一掌接拳,使出了六成力,一掌对掌,力道用掉了三成。 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站稳脚跟后,辛云谦看着亦被阻挡,却站的稳稳当当的崔少愆,一个他心下里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让他承认的事实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输了! “大舍?!”状况外的崔少愆,冲着杨延昭眨巴了好几下眼眸后,后知后觉又颇为心虚的低下了头。 “步伐还不错。但是马步扎不稳,枪便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我就是这样教导你龙腾虎跃的?!”杨延昭就事论事的指出了崔少愆的不足,挑着眉看向了他。 “少愆知错了之后每日,我都定多扎它半个时辰的马步,来弥补我的学艺不精。”崔少愆认命的举起了三根手指就要发誓,余光扫到了台下看热闹的士兵们后,又讪讪地放下了手来。 “你倒是挺会乘间击瑕的,步伐不错,再多练练定会比今日强上几倍不止。”杨延昭很是赏罚分明的该罚罚,该夸夸道。 “大舍!”崔少愆感激的看了一眼杨延昭,正巧瞥到了望向她们这边的辛云谦,浑身警惕着,再次戒备了起来。 敛去了眸中的不甘,辛云谦走回了擂台中央。 “少愆习武不足三月余,云谦你最近懈怠了。”杨延昭颇觉好笑的看着,如盯饿狼一般防备眼前人的他家门客,伸出手拍了拍辛云谦的肩膀,别有深意的道。 “是。”眼前的从八品供奉官杨延昭,是将军的儿子。辛云谦很是审时度势的低下了头颅。内心深处却并不认为,最近频繁出入勾栏的他有何过错。 跃下擂台的崔少愆,一身的轻松。完成了指标使命的她,就想着回杨家啃啃糕点,大快朵颐朵颐。嘴角的微笑还来不及收回,一抹珍珠白便再次闯进了她的视线中。 “听闻小官人熟读孙子兵法,行军用兵打仗的阵法亦是信手拈来,纸上谈兵更是不在话下。染不才,想要跟小官人比量比量,不知意下如何?” “军师叫我少愆便好。小官人我听着很是不惯。”崔少愆抖了抖肩膀,递给了洛染一记你懂得的眼神后,就想要抬步溜走。 抬眼看到大将军杨业的一记“我看好你,你们理应切磋切磋”的眼神中,又驾轻就熟的退步了回来,朝着洛染谄媚的一笑后,颇为熟络的跟着他走出了校场。 期间,不断感受着宋兵们对洛染的推崇,让崔少愆的脸色就如那鸣笛的开水茶壶一般,一直滚烫如斯。 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当属那一双眼神阴狠如刀子,皮肤有些许病态的青年了。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仅淡淡的瞥向了她一眼,就让她浑身都胆寒到打颤。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袭来,却让她愣是想不起此人是谁的颓败感,让崔少愆很是揪心。 跟随着洛染走进一处营寨后,崔少愆盯着那熟悉的楸枰和众横交错的棋盘格,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洛染,心中有苦,却说不出来。 “少愆”洛染抬手示意着塌几一侧,在崔少愆坐下后。亦坐到了她的另一面,并执起了白子。 “军师,少愆并不善下棋,此次对弈不若就免了吧?”由于晋阳城的阴影,一看到棋盘,就条件反射吞口水的崔少愆,浑身紧张的看向了洛染的方向。 “作战沙盘的推演呢?” “亦是不善。”逐渐没有了底气的声音。 “那少愆你擅长些甚?孙子兵法当真可以倒背如流?!”洛染很是玩味的盯着崔少愆,不疾不徐颇是好脾气的挑眉询问道。 “尚尚可。”崔少愆下了狠心的撒谎道。她就不信对面的军事还能像个夫子一般,抽查她的背诵不成?! “原来染竟是输在了这里没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达不到少愆的融会贯通,致使晋阳城被灭当真是惭愧。”洛染嘴角的微笑不断地扩大着,一副很是受教的模样,朝着崔少愆很是认真的抱了一拳。 “军师”略带着哭腔的悔恨之声,由崔少愆口中发了出来。再不要脸也深知不能如此行径的崔少愆,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军师,第二次悔的肠子都青了。 看着乖巧老实、认错态度良好的崔少愆,丝毫不见其他情绪的洛染,再次勾起了一抹微笑,将一粒白子下在了黑子的气尽处,并抬眼示意着他跟上。 愣愣地盯着军师那笑起来颇是好看的单个泪窝,崔少愆鬼使神差的便执起了黑子跟了过去。 眼瞅着越下越熟悉的棋盘,那空出来的天元位置,那即将成型的北斗七星阵,崔少愆停下了执棋的手。深觉此刻的她看起来很是好笑。 “不知军师此为何意?”面上维持着镇定,崔少愆深深的看向了对面的洛染,脑海中不断地揣摩起了对方的用意。 “这不正是你刚使出的杨家枪步伐?”头都未抬得洛染,沉浸在棋盘无穷的变幻里,随口应了一声回应道。 惊觉确是如此的崔少愆,瞪大了眼眸,再也顾不得洛染。将棋盘重新打乱后,一个人左右开弓,对下起了棋来。 “这是失传已久的八阵图,你怎么得来的咱姑置不论,你且看”洛染拍开了崔少愆的手,阻止了他第三次的无用重复后,将黑白棋子互换着转移了几粒后,摆出了八阵图的阵势来。 看着对面那崇拜的眼神,洛染很是不解的皱起了眉头。心下荒唐的猜测着,莫不是对方真属于对下棋一窍不通之辈。 经过了两轮的考验后,洛染像盯着怪物一般的看着崔少愆。居然真的没有撒谎啊,是个奇怪的小子。 即便如此,因着崔少愆对阵法的独到见解,加上对奇门遁甲诡谲多变的尝试,洛染第一次与一个人促膝长谈至日暮。 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崔少愆,进入营帐的杨延玉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探讨。 看着意犹未尽的二人,他颇是无奈的开口道: “明儿个中秋了。” 看着崔少愆睁着晶亮的眼眸,毫不犹豫的跟着杨延玉转身就走后,洛染破天荒的对一个人来了兴趣,是好奇多过试探的那种兴趣。 第九十七章 游于肆 八月十五,开堂祭祖。自午时起,杨家所有的男丁便都围在了祠堂之前。 藏风聚气,得水为上。祠堂前的大水缸中满满当当的水,无声的表达着聚财安康又一元复始的夸姣意望。 香案上,明烛、烛台和香炉等祭器,井然有序的摆放着,瑶盘中,满满的祭品亦是堆叠而上。开堂迎祖祭文出,焚香献祭祭拜起。献茗声响,上香礼成。祈福祷告毕,锵鸣炮竹止。 整个祭祀,行云流水又一气呵成。杨家众人在庄严肃穆中,告别了先祖。祠堂关闭,众人亦有序散去。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日暮降临,夜的帷帐即将拉开序幕。 没崔少愆啥事儿,亦没杨延婉啥事儿的二人,在结饰台榭、灯笼高挂的庭院中,碰了个正着。 “姑娘,桂彩中秋,万象敛光。恭贺您中秋万福,中秋逸乐!”崔少愆眉开眼笑的朝着杨延婉作了一揖。 “倒是妙语连珠,听来亦让人乐不可言。你倒是挺会独辟蹊径。”杨延婉颇为期待着夜幕的降临,到时她便可秋暮夕月,迎寒祭月了。 “姑娘才是慧心妙舌呢。少愆愧不敢当。”崔少愆摸了摸大袖中得到的月头银和赏钱,笑到只剩牙不见眼的颇是客气的捧起了杨延婉的哏。 “今儿个州桥可是颇为热闹的。星月之夜你可定要记得走月啊。”杨延婉亦是心情颇好的提醒着崔少愆,摆了摆手示意着他赶紧回去准备去。 “那少愆就却之不恭了。”再次作了一揖后,崔少愆蹦跶着,朝她家妹子的厢房而去。 杨延婉看着崔少愆去往厢房的位置后,张了张嘴,终是将“别忘了给我一个解释”这句话压回了口中,任由其消了音。冷静的想了想后,又摇着头否定她的猜测。等着中秋节过后,再去寻他要那合理地解释。 “妹妹,你可是好些了你看这是什么,给你吃!”崔少愆冲着刚好走出厢房的刘衣紫,兴高采烈的伸出了手。 “月饼?不都是家厨所做?有甚差别?”刘衣紫顺手接过来那小巧的月饼后,在崔少愆期盼的眼神中,轻咬了一小口。 “好吃吧?只此一个,我都没有呢!”忆及庖房内,被家厨试吃到吐的失败残次品,崔少愆颇是愧疚的撇了撇嘴。并非她不想多做,而是就出炉了这么一个,称得上完美的月饼。 “分你一半。”刘衣紫将那未吃的月饼掰了一半后,很是自然的递回给了她家兄长。 笑呵呵的接过月饼后,崔少愆看着那越来越重的夜,愈来愈亮的月,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夜若无月,一年虚过秋啊!衣紫,你快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刘衣紫看到了一方大大的圆月。当真是长伴云衢千里明啊。 “将军昨儿个带着府内的公子们去祭拜他们的祖父和伯父去了,徒留姑娘一人颇是不爽利。牢骚还没发够呢,结果今儿个一大早,就被拖起来接待她的堂兄弟姐妹们去了。” 刘衣紫想到了一大早上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很是好笑的想起了杨延婉幽怨的表情来。 “昨儿个我太过投入了,在军营呆到了日暮,竟不知错过了此等热闹。杨家祖父是谁,伯父又是谁啊?”崔少愆很是好奇的眨着眼,八卦了起来。 “我听竹苑说,将军之弟杨重勋,麟州防御史,击退北汉多次。父,杨弘信,后周麟州刺史,亦是与北汉为敌,二者皆卒与任上。”刘衣紫想着竹苑的大段陈诉,精简的将其缩成了一句话。 “哎,将军也是命运多舛啊,父子敌对,皆为敌国,小小年纪便当了质子哎呀!聊偏了!衣紫。今儿个中秋团圆之夜,我们应是说些愉悦之事才对!不过提起竹苑” 崔少愆很是认真的看着刘衣紫,踟蹰半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不若我们把平安扣还给竹苑吧?我寻思着你也不喜欢来着,后来就刻了个貔貅赠与你”崔少愆讪讪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就收到了一个换了新挂绳的廉价平安扣。 拿着手心中的平安扣,崔少愆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刘衣紫。 “就等你说这句话呢。最近老听青云抱怨,竹苑颇是反常。常常背着她往出跑,还经常一个人躲在庖房中傻笑,吓到了不少人呢。那时我就寻思着还是将这平安扣还回去为好,也想让她定定心。” 刘衣紫说完,将最后一口月饼吞进了肚中,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很是大方的向着崔少愆解释道。 “为兄掐指一算” 崔少愆装腔作势的伸出手指,挨个点了点,煞有其事的继续道: “竹苑应是到了那个年龄了。就是那怀春少女嘛,你懂得!这不就跟当初的兰娜姐一模一样么。”崔少愆习以为常的弯弯嘴角,朝着刘衣紫挑了挑眉头。 不就是早恋呗,多正常的的个事儿啊,而且在这个年代应是更为合理才是。 “对了衣紫,说起这个,我忽是想起了那个中州司马的嫡长子江政了,你要考虑看看嘛?” “我还小。”诧异的抬起了头,看着崔少愆那认真询问的眼神,刘衣紫突感烦闷。语气亦是稍冷了下来,眉头更是不悦的轻蹙在了一起。 “哈!就知道衣紫你不心悦他,所以你家兄长我啊,不仅给你推托了他,还在太玄楼将他们灌了个大醉,最后啊,我还把他们扔到了勾栏” 得到答案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崔少愆,很是自豪的拍了拍心口。因着得意而说漏嘴后,还没来得及将嘴巴捂上的她,肩膀上便重重的挨了一拳。 “合着你一夜未归就是去勾栏了!让我等着你那快要馊掉的点心!”刘衣紫用着青云的原话,很是生气的一拳便锤了上去。 疼到呲牙咧嘴的崔少愆,深吸了口气后,颇为委屈的抱怨道: “肩膀的淤青还没散去,疼着呢” “”无动于衷的刘衣紫。 “好吧,不逗你了。衣紫,你给我的药真的很神奇,淤青一夜间便全消了下去。你若真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我带你去便是” 看着再次抬起手臂的刘衣紫,崔少愆收敛了开玩笑的神情,正色的道: “衣紫,你我认识三月有余了,不若我们去游于肆吧。我最近倒是寻了好多有趣的去处呢。” “去哪里?”亦是好奇外面世界的刘衣紫,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听闻汴河处、州桥上皆是人满为患,人头涌动啊,皇宫里的金明池在这一天,好似也对外开放,很是热闹呢!所以啊,我们须得早点儿出发,占个好位置。” 看着刘衣紫那愈发神采奕奕的双眸,崔少愆继续解说道: “酒楼那里铁定是被占满了,我们挤不进去,但是我们可以去猜灯谜。听说猜对了会有灯笼拿呢!” “嗯!”憧憬的点了点头后,总算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刘衣紫,重重地嗯了一声,很是期待了起来。 “时辰刚好,我们即刻前去!”抬头看了看正合适的星月夜,崔少愆拉起刘衣紫的衣袖,便朝外“偷溜”了出去,尤其的避开了青云。 第九十八章 仲秋 万家灯火天无夜,十里绮罗风自香。华灯初上,火树银花。汴京城内张灯结彩随处可见,瓦檐、露台之上,高悬着的灯笼亦是让人目不暇接。 竹条扎制而成的灯笼千姿百态。上糊色纸,绘有二龙戏珠、龟鹤齐龄等图案,很是漂亮。小小的灯笼挂在各家的屋顶最高处,锦上添花的排列在了街道的两旁。汴河中,燃起的一盏盏荷花灯,尤为应景。 泛舟汴河上,登楼赏夜月。结伴游街市,良辰美景时。谈古说今,欢声笑语。州桥一侧,崔少愆看着那些令她眼花缭乱的花灯,跃跃欲试了起来。 “松鹤延年,八仙过海,天女散花哇!衣紫,这些灯笼上的画作很是好看要打灯谜?” 崔少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八仙过海的走马灯,驻足在原地良久都不愿离开。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这是个啥谜?”崔少愆看着贴在纱灯上的谜条,一脸的蒙圈。并没有说打一植物还是灯谜用语啥的啊,这要让她怎么猜?!正欲抓狂中,一道清冷的女生便说出了谜底: “西施。” “就这?”接过灯笼后,崔少愆看了一眼刘衣紫,很是不服输的转至下一阵地。不就猜个题目嘛感觉她也可以的。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灯笼,她眼尖的又看上了一盏兔子灯。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天门山!”崔少愆颇是笃定的给予了答案。 “是昊。”刘衣紫歪着脑袋,疑惑的盯着她家兄长,颇是不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这个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呢?”崔少愆不解的继续发问道。 “中秋啊!兄长,这可都是李白的诗。” “” “衣紫为兄竟是一个都猜不出”内心就差咆哮的崔少愆,不断鄙夷着这千年的文化鸿沟,此情此景下,显得她颇像一个文盲。 左看看不会,又看看不懂,到最后只能很是沮丧的看着刘衣紫,委屈巴巴的扣着手指头,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 “我猜,兄长选。”刘衣紫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拿眼神鼓励着崔少愆,示意她别放弃。 “妹妹!” 崔少愆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眸,感激又崇拜的看着刘衣紫,一个又一个的将灯谜给猜了出来,手中已经拿了好几个灯笼的她,尝到甜头后,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学乖的她,彻底放弃了动脑子。看到喜欢的就念一句,之后便会有一道清冷的女音给出谜底来。 “劝君莫拒杯,春分笑人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月下飞天境,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衣紫,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那个也好看,我还要那个!” “还有这个!” 于是,周围游街的百姓,颇为不齿的看着一个“厚颜无耻”的少年郎,冲着一个娇弱的美娘子,不要脸的讨要着灯谜。手中的灯笼最起码有五六个了,还在不停地索求着。 州桥的另一侧,恰巧偶遇到的采枫,看着如此不知羞耻且毫无廉耻可言的崔少愆,瞪大了眼眸。转头疑虑的问出了声: “夫人,这真的是小公子?!” “正是。” 同样不可置信的崔少凝,盯着崔少愆身后的那道女子倩影,沉思了起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不会真如她所想般的那样吧 州桥那边,崔少愆像个脱缰的野马般无拘无束;而金明池这边的杨延玉,却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般扭扭捏捏。 看着王家大姑娘携丫鬟即将走来,杨延玉身体快过脑子的先行了一步,羞赧的躲到了宝津楼的异石之后。 金明池水中央,五殿相连的宝津楼。 “长安,你居然出来了啊?中秋之夜,月明如镜。是谁说要饮桂花酒吃月饼赏月不出门的啊?!”王逸瑶看着从桥头而来的顾长安,特意停下了脚步,颇为打趣的问出了口。 “逸瑶你何意啊,我为甚就不能出来了。”没曾想会遇到熟人的顾长安,脸颊上浮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犟嘴道。 “那你为甚脸红了?”王逸瑶颇感有趣的看着反常的顾长安,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休,休得胡说,我就只是想要感受下节日的气氛而已。定是烛火照的。” “那你定是祭月了,哦我懂了!长安,你莫不是有所求。”王逸瑶上前几步,想要仔仔细细的瞧一瞧顾长安的脸庞,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躲闪。 “才!才没有!哎呀!不理你了!”顾长安慌张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后,羞赧的快速跑走了。 “我还想邀请姐姐泛舟湖上呢算了,不管她了。”王逸瑶递给了青梅一记“她就说有猫腻吧”的眼神,看向了龙舟的停放处奥屋。 “宫中除了赏秋海棠就是看玉簪花了,去年就如此,今年亦是!当真好无趣。青梅,我们还是去坐那大龙舟去吧!” “姑娘等等我!” “就这么一天最是热闹了,青梅你快点儿啊!” 盯着恍然大悟的青梅,她那才反应过来的神情,倒是逗乐了王逸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那样随着脚步声的离去,而逐渐消散。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借着月光的照射,反射出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银色鲤鱼,随着龙舟的划过,四散开去后,不出片刻便又聚拢在了一起。继续活泼地游动着,好奇的观察着一波又一波的,洋溢着笑脸的人们。 汴水河畔,杨延婉带着竹苑点燃了荷花灯,看着随波逐流的那些星星点点烛火,竹苑感慨的唏嘘了起来。 “姑娘,今儿个咱一定要熬更守夜才是,守夜越久越是长寿呢。” “这就是你叹气的原因?好生有趣啊。”杨延婉看着最近很是反常的竹苑,打趣着道。 “姑娘!” 失笑地看了看竹苑后,杨延婉盯着田边菜圃里的葱和菜沉默了下来。 “莫不是姑娘也信了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这一说法了?”不等杨延婉有所表示,竹苑便跃跃欲试的跳进了菜圃中,拔了两根葱和几片菜叶子后拔腿便跑了出来。 “姑娘,咱今儿个可就剩下吃芋头和喝桂花酒没做了!家厨应是都备好了。”收到了竹苑递过来的一根葱后,杨延婉正哭笑不得中,脑海中却突的浮现出了那抹惨绿的少年郎来。 第九十九章 纳彩 皇城中紫宸殿,中秋节亦是宴设酺会。月饼既可作为拜月的主要祭品,亦可作为互相馈赠的佳品,理所当然的拔得了这头筹。 参拜完各路神明后,声乐起,宴会始。赵光义颁赐着瓜果月饼,和一众大臣、嫔妃们,欣赏起了那丝竹之乐。世家公子和豪门望族的千金们,亦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舞的争相展现着各自的风采。 随着压轴舞踏歌起,身着彩衣的宫廷舞女,水袖长甩,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 皇家园林迎春苑、瑞圣苑、琼林苑和玉津园皆是热闹非凡。结伴前往各处的众人,皆是猜着灯谜,观着花灯,赏起了圆月。后宫的嫔妃、宫女们,多是在湖上放着河灯祈福许愿。六院诸宫亦是粉黛飘香,笑语绵绵。 就连那御园里的果树,都审时度势的将鲜果满挂了枝头,盛情的邀约着众人前来共赏采摘。高台池沼等赏月之地,亦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觥帱交错、酒酣耳热之下,好不痛快。 以花木珍奇繁茂取胜的迎春苑中,赵光义看着前来凑热闹的丁少微,颇是少见的起了些许的好奇之心。 “道长竟也对这中秋时节感兴趣了?当真是少见啊!” “官家,草民今日前来不过是借着节日的气氛,向您举荐一个人而已。在这团圆的星月之夜,冀官家之梦成真。”丁少微严谨细致的朗声回答着,恭敬的冲着赵光义行了一礼。 “哦既如此,道长请讲。”持着手中的金樽,赵光义饮了一口琼浆后,便转起了手中的酒盏来。 “草民有一个得意门生,平日里虽说顽劣了些,但是在天文术数之上的造诣,倒是颇得老道的真传呐。”丁少微在提起他的门生时,眸中的赞誉之色倒是毫不吝啬地的显露了出来。 “那不知,道长口中的劣徒,可有您一半的水准啊。”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酒足饭饱后的餍足,趁兴地插入了进来。一抹身着绛紫色衣袍的身影,手持着酒盏,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祁国公”赵光义看着走上前来的王溥,接受着他的恭贺,与之推杯换盏了起来。 “劣徒虽不才,但是老道身上的一众本事,倒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丁少微压下了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颇是自豪的道。 “那我可当真要好好地瞧瞧了。”赵光义看了一眼丁少微,颇感兴趣的默许了他的举荐。 “那齐物亦是要参谋参谋了。”王溥深深的看了一眼丁少微后,借着酒劲儿,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道爽朗的笑声,自迎春苑传了出来,直上那云霄之上。 杨延玉从宝津楼的异石后面走了出来,不断地想着那双灵动的眼眸,压着咚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心下终是确认了一个事实他,沦陷了。 翌日,杨家中堂内。 还在愁老四是个榆木疙瘩,不会自个儿开窍的折氏,看着站在堂下给他们请安的杨延玉,听着他那语出惊人的话语,脑袋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求亲?四郎,你瞧上哪家的姑娘了?可是在那金明池中?!” 折氏转头瞅向了中堂的另一侧主家之位上,看着激动点着头的杨业,她仍旧是不敢相信的再次询问到。 “太医王光佑之女,她应是家中的大姑娘。我差人打听过了,王家的适龄嫡女王逸瑶。” 杨延玉垂着眸子,不敢说他是偷听到的女方大名,随便寻了个托词便开了口。只是那发红的耳根,很好的暴露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从五品。”杨业在旁边按奈不住的解释了一嘴。 “好!好啊!门楣虽是低了一点,但是大差不差啊!既是四郎喜欢,娘待会儿就托媒人前去打听打听,如果当真如你所说这般,那我们便前去上门提亲。”折氏很是激动的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精神抖擞的冲着杨延玉宽慰道。 “娘这就去准备纳彩!还有!三书亦是要提前准备好的。” “咳嗯!爹爹亦会托朝堂上有学问的同僚参谋参谋,替你写这婚书!再不济,照抄你大哥的亦非不可。” 杨业在一旁着急到插不上嘴,使劲儿的咳嗽了一声后,终是引起了娘俩的注意。 “爹爹,为表诚心,这婚书孩儿打算自己写。” 杨延玉忆起他家亲爹那写婚书的水准,颇是体贴的递出了个台阶。他是真的害怕那一纸婚书,再将王家大姑娘给吓退了回去。 “如此亦非不可,老四!你莫要耽搁了时辰便好。”杨业再次咳嗽了一声,拿乔了一下后,很是满意的默许了杨延玉的提议。 走出中堂,杨延玉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到西侧院后,便在案桌前鼓捣起了那红纸墨书。 “四哥?”受命前来的崔少愆,步入西侧院的正堂后,还没有拐进偏厅,就被那一声声的叹气声给唬出了一个冷颤。 “少愆!你来”杨延玉着急的冲着崔少愆招了招手,之后便又低下了头去,认真的冥思苦想了起来。 看着满地都是被揉皱巴的红色纸团,崔少愆一时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呆愣。 “少愆,我观你平日里颇爱咬文嚼字,想是文采相当的不错。那四哥且问你,你会写婚书不会?”杨延玉示意着崔少愆搬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后,垂着眸子咬着笔杆恨恨的问道。 “婚婚书?”崔少愆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声。 “正是,你来!还有此事只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对不能再让第三人知晓!你懂不?!大哥如若知道了,面上虽然不显,心下定是会取笑我的。他定是想让我也尝试一回,当初爹爹那写婚书的文采!所以此事定要保密,懂否?!” 杨延玉很是笃定的吐完牢骚后,颇是豪迈的递出了手中的毛笔。 傻愣着接过了笔杆子后,想起她那狗爬又没有笔体的毛笔字,崔少愆实在没好意思“下笔如有神”的将唯一知道的一篇民国婚书给他默写出来。 婚书格式和表现形式全部都不合时宜,又不符合逻辑。瞎猫碰不上死耗子啊,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章 东拼西凑的婚书 “四哥,少愆尚且年幼,自小便与家中走散你也是知晓的。唯一接触过的婚书仅有一篇,还是那生死与共之文。”崔少愆绞尽了脑汁,亦只想起了一篇婚书的格式,很是为难的抬头看向了杨延玉。 “生死与共?怎么个与共法你倒是拿出来,好让我参谋参谋啊!”杨延玉单手托腮,斜着眼睛看着崔少愆,显然眼前的人也指望不上了,权当是打发时间换换脑子消遣消遣了。 脑海中不断地排除着认识的人,杨延玉最后唯一想到的,咬文嚼字里出类拔萃的高手,就只剩下军师了。想到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又很快的打着寒颤坚决的否定了他。 “四哥,其实是这样,少愆在刚来汴京府的时候” 崔少愆就将认识了陈靖言和石静婉后的故事,一点一点的讲给了杨延玉听。至于他们死后的琐碎细节,她倒是很识趣的略过不表。 “今愿携尔共赴黄泉?!”杨延玉看着红纸上,崔少愆那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写下来的绝笔婚书,也顾不得嫌弃那字体了。将每一句的首字连在一起后,很是震撼的念了出来。 “少愆虽是才疏学浅,但是那天,曾有幸看到过进士的绝笔书。那每一个首句的字体,皆是行书连笔。之后才是工工整整的楷书。所以很容易的,一眼便瞧明白了进士的决心和想法。” 崔少愆想起那日的震撼,亦是嗓子哽咽了起来。从红纸上移开视线后,红着眼眶看向了杨延玉。 “四哥,你为甚哭?” “太绝了四哥文采不好,深觉这辈子也写不出如此斐然卓越的婚书来,突感伤心罢了。” 杨延玉拿袖子胡乱的抹擦了一把即将掉落的眼泪,看着亦是在抹袖子的崔少愆,顺口问出了声: “那少愆你又为甚哭啊?” “少愆亦不才,也写不出如此如此精彩的文章,有感而发而已。” 两双红了眼眶的兔子眼,对视了几个呼吸后,又很是尴尬的各自转开了头颅。 “平日里不好好读书,该!”杨延玉闷着嗓子教训着崔少愆。 “四哥冤枉少愆了,我真苦读了,只是用不上而已。”崔少愆哑着嗓子辩解了一嘴。 “那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你怎不再多读几本。”杨延玉继续没话找话的苛责着崔少愆,悲伤的情绪倒是被他收敛起了不少。 “都是少愆的错,少愆现在就去读书!”崔少愆亦是调整好了情绪,顺势站起了身来。 “回来!写完再去读!”杨延玉一个瞪眼,朝着快要溜到正堂门口的崔少愆吼了一嗓子。接着便僵在了那里。 “哎”应承了一声的崔少愆,在抬头看清那倚在正堂门框边上的人后,打算偷溜出去的脚步,亦是僵硬的定在了那里。 “装,你们两个接着装,有被感动到就直说,何必假惺惺的。” 杨延婉很是不齿的看着两双兔子眼,推了推崔少愆,示意着他再次坐回了那玫瑰椅上。显然听墙角的她,不知来了有多久! “那若安你又为甚红了眼眶?”杨延玉强装镇定的摆出了兄长的架势,抬眸反问道。 “是风!风迷了眼睛而已”杨延婉伸出手,指了指正堂外的方向。接着便大刺刺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两人的正对面,案桌前的中间位置上。 “”杨延玉。 “”崔少愆。 “咳不就是写婚书么,我们三个副裨将,怎么着也得顶一个诸葛亮!少愆,你还傻愣着作甚,快想啊!” 西侧院正堂内,热火朝天的上演着一场,别出心裁又独具匠心的头脑风暴。修修改改,东拼西凑后,一份儿饱含三人全部热情的婚书便新鲜出炉了。 看着这张令人满意的婚书,三人俱是相当的满足。就更别提那,鼓荡在他们心间的成就感了。 出了西侧院,崔少愆看着杨延婉,犹豫了半晌,终是做出了邀约。 “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少愆当初曾承诺过,要给姑娘一个解释。” “犹记在心,就等着你的解释呢!”杨延婉看着不知不觉间都快高出她半个头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恍惚了起来。 “后庭院走走?” “可。” “这是甚?”杨延婉看着递到她眼前的平安扣和木雕麻雀,蹙着眉头疑问道。尤其是那换了挂绳的平安扣,越瞧倒越像是竹苑的。 “一个赌约,愿赌服输嘛。但是我看最近竹苑的心思都不在这宅邸内,便想着将这些都还回去。至于这木雕麻雀,权当我的一点心思,算是赔礼道歉的弥补。”崔少愆很是诚恳的道。 “你为甚不自己给她,等等,赌约你是说?”杨延婉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崔少愆,那被她压在心下很久的猜测,再次的浮现了上来。 “正如姑娘所想那样,我与衣紫并非亲生兄妹。我们相识于大牢内。就在晋阳城。我们俩的兄妹头衔起源于一个赌约。” 崔少愆很是真挚的朝杨延婉解释着。不过这确实不算她说谎,卖身契也好,偿工契约也罢,于她和衣紫而言,如此行径下的被动选择,不得已而为之的她们,确实就是在拿她俩的身家性命在赌,称其为赌约并不为过。 “所以!你们?!”杨延婉忆起了那双紧握着的双手,震惊的想要将话挑明,又不知要如何挑明,只能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仅是家人,我们皆是仅剩下了各自一人,衣紫孑然一身,应是来自江宁府,想必那次你也听到了,而我亦与家人走散,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姑且算自己是晋阳人氏吧。” 崔少愆很是认真的盯着杨延婉的眼睛,顿了顿后继续道: “我们就那样相互扶持着,走到了今日。仅此而已。但是,我们皆是懂知恩还报,结草衔环之人,所以正如少愆一开始所诉,定会让将军府蒸蒸日上,熠熠生辉,以还将军的知遇之恩,亦还姑娘的救命之恩。” “咳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些甚啊。这个我会还给竹苑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杨延婉指了指后罩房的所在方向后,便急速地转过了身去。只是一路上那欣喜雀跃的脚步,到底是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那些曾压在她心上的猜忌,随着微风的轻拂,皆都一扫而光。至于为何会心情愉悦这个问题,压根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崔少愆看着离去的杨延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亦抬步离开了庭院。谈话中的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假山后,紧紧抓着祈福带的刘衣紫,那隐忍不发的颤抖身躯。 第一百零一章 终身大事 袅袅的琴音,随着清风灵动的欢跃,由勾栏瓦舍深处飘散到了远方。与门庭若市截然相反的一间厢房内,一女子正安静地跪在氍毹上,低垂着的睫毛不断地抖动着,努力的敛去了眸中的幸灾乐祸。 祝九宫坐在琴案前,伸手拨动着琴弦。那呈商羊鼓舞势的右手无名指,不断的打摘着琴弦。传统大气又气势磅礴的祭祀求雨舞曲,便由此声声不绝的飘散了开来。 “廿九竟是在右领军卫大将军的庇佑之下啊,当真是不错!” “”乐阑珊抬眼望着祝九宫身侧的觜宿,不断的拿眼神恳求着她,希望她能施以援手。 “禀右使,阑珊顺着廿九身边的打手查了上去,才发觉了她的藏身之处。”觜宿回头看了一眼乐阑珊后,继续阐述着: “之前伤到我的那个少年,是杨家的门客。与阑珊在晋阳城中的大牢中有过一面之缘,廿九便是在那时被他给救了出去。” 琴音声止。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一来,倒是万事俱备矣,那么我们的东风是否也该行动了呢?” “东方七宿之六,已动身前往了离黄河水位最近处的汲县。西方七宿在如雪大祝的率领下,亦密切关注着伶人们的动向。”觜宿掩去了眸中的不解,有问必答地回复道。 “十五,你可是不满?心中疑虑着为甚不现在就将那叛逃者找来?” 乐阑珊急忙的摇着头,表明着她的绝对服从。 “你可曾有想过,我为甚予你起名叫十五?”祝九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琴弦,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轻勾了起来。 “师傅曾说过,廿九是她收到的第二十九个徒弟,而我和九州合起来才算一个。”右眼的重瞳,扫视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二人后,祝九宫继续着道: “廿九之前的师兄师姐们全部都死了师姐是师傅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唯一一个。” 乐阑珊诧异的抬起了头,不知所云的看着祝九宫,只能发出几个单一的声调表示着她的疑虑。 “我和九州不信邪,便将你们后来的几个依次排了下去,到你截止。这结果,确是很令人失望啊” 祝九宫伸手示意着乐阑珊稍安勿躁,表示并不会将她怎样后,后者终是心脏跌回了肚中般地安静了下来。 “我们姑且先不动她,民不与官斗不过,很快,她便会自己找上门来的。”祝九宫很是笃定的看了一眼雕窗外后,兀自又抬手抚弄起了瑶琴来。 八月二十七,河水在宋城县决口。武功郡王赵德昭自杀。赵光义诏令修建太清楼。九月初三,黄河在汲县决口。 丁少微手拿着勘地版籍图,大致的比对了一下涨水的流域范围后,盯着浊河的区域,认真的研究了起来。不久后,暗下决定的他,透过司天台的轩愰,望向了宫外的方向。 “爹爹,女儿才不嫁!” 王逸瑶嘟着嘴站在了王家的中堂之中,冲着王光佑不断地撒着娇。 “那当初杨家上门提亲,你为甚一句话都不反驳,害我和你娘以为你也有此意,才应承了下来。”王光佑看了一眼身旁的刘氏,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女儿就是好奇”王逸瑶双手缴着手中的帕子,又想起了初见时,那双瞪过来的威严眼神来。 “现下可如何是好,婚书都随着聘礼过来了!你说说你!”王光佑这辈子最大的脾气,都用在今天这里了,看着亦是很委屈的嫡长女,又不能真的动手上去打。再说亦无济于事啊! 本想着虽说不是杨家的嫡长子,但他们也算是高攀了这个门槛,双方都很是满意。结果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她家大闺女给他整这么一出。当真是对不起他这杏林春暖的活招牌啊!这一出可要他如何医治啊?! “囿怡要不你先看看这份婚书可好?为娘觉着这遣词造句颇是新奇。听闻是杨家四郎亲自写的呢。”刘氏在一旁换着法儿的游说道。 “就那个凶巴巴瞪我的杨延玉?”王逸瑶特意加重了凶巴巴这几个字,朝着刘氏撅起了嘴来。 “我和你娘看着子婿就很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你躲在屏风后怎就能看出个凶巴巴来,你当我和你娘都是眼盲呀!”王光佑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八仙桌上一放,吓得刘氏和王逸瑶俱是一哆嗦。 “女儿这就看!” 王逸瑶很会揣时度力的接过了刘氏手中,那递过来的婚书。不情不愿地又看了一眼高堂上的二人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张红纸上。她倒是要看看,那个杨延玉他能写出个甚来。 带着些微的好奇,王逸瑶打开了那张红纸,看着看着忽然就扑哧一声地笑出了声来。 “爹爹,女儿也并非不愿嫁,除非”王逸瑶用意很是明显的在除非二字说出去后,便消了音。一瞬不瞬的盯着王光佑猛瞧,等待着他的同意。 “你还有理好!你提。”在王光佑再一次忍不住的想要拍茶盏时,接收到了旁边刘氏递过来的一记制止眼神后,压着脾气又坐回了交椅上。 “这份婚书你让他再改改,如若我满意了,女儿就嫁。” “你!你!!”刘氏安抚的拉住了再次想要站起身的王光佑,朝着王逸瑶使了个眼色: “只此一次,以后休得胡闹,还不赶紧下去?!” 看着退出中堂的嫡长女,几声长叹之后,王光佑终是变回了平日里,那医者本该就有的镇定自若和儒雅随和来。 “夫人!你这是作甚?!哪有退婚书的啊!”王光佑很是愁眉不展的看向了刘氏,并询问出了声。 “囿怡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此次,我便厚着那老脸,前去杨家再疏通疏通。疏通而知事疏通而知事啊!”刘氏默默地给自己打着气,将那份婚书很是郑重的摆到了八仙桌上。 “哎真是委屈你了。”王光佑拉起刘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慰后,亦是拿起了那份婚书,看了起来 “四哥?” 再次受命而来的崔少愆,看着旁边同样是一脸不解的杨延婉,轻声的唤出了口。 “少愆,你来。若安你也来。” 杨延玉抬起了那低着的头颅,朝他俩急切地招了招手。 “还改?!”同声一辞的声音,从西侧院的偏房中传了出来,虽说不至于响彻云霄,但其中的诧异却明明白白的表露无疑。 “四哥的终身大事,可就落在你俩的身上了!” 第一百零二章 建隆观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 上奏九霄,下鸣地府。 晓禀众圣,通喻三界,诸天祖师见证。 天地为鉴,日月同心。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 佳人若负,便违天意。 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杨延玉拿起了崔少愆写好的婚书,读了出来。 “少愆,这是婚书?” 杨延婉听着这短短的几行字,亦是震惊到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少愆,四哥并不是不守承诺之辈,初读此誓词,亦颇为震撼。可是细品后,很是惭愧,四哥心中,竟有些心生胆寒”杨延玉言毕后,难得的蹙起了眉头,沉默着不再言语。 “此乃道家成婚誓词,少愆写出来并不是要让四哥为难,就只是想看看四哥的真实反映而已。”崔少愆单手托着腮,看着俱是不解的二人,继续的解释道: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誓,不可轻发。少愆亦知誓约对大家而言诸多神圣。但还是想要知晓,四哥心中的担当有多重,望四哥勿责。” 崔少愆冲着杨延玉规矩的一个抱拳后,又改换成了双手托腮的姿势,与他对视了起来。 “虽说我现在不懂心悦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担当与考量,但是我杨延玉并非是一个聊以塞责之辈。一路成长,四哥亦想要找寻一个答案。少愆以为,吾之言可令尔心宽否?” 杨延玉回以其同样一记,认真又果决的眼神。 食指不断地敲打着脸颊,与杨延玉认真的对视了几个呼吸后,崔少愆蓦地眼神一亮,朝着他朗声提议道: “四哥,此话你还是留着跟嫂夫人说去吧,少愆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不过婚书倒是有思绪了。” 杨延婉看着刚刚还剑拔弩张对峙的两人,眼下又肝胆相照了起来。颇是不理解的看着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忍不住开了口: “一开始不就是写婚书么?这又是唱哪一出啊?还有,少愆,有思绪你倒是说啊!” “不知四哥和姑娘可曾听过回文诗?”崔少愆又恢复到了杨家门客该有的定位上,神秘兮兮地问出了声。 “回复读之,皆歌而成文也。”杨延婉不假思索的回道。 “正读、倒读皆成章句的诗?”杨延玉亦是跟了一句。 “正是。既然王家姑娘想让我们改婚书,所图不过是一个承诺与新奇而已,那我们便满足她。” “如此想来确是颇有新意。”杨延玉赞同的点了点头。 “换做是我的话,亦会心生雀跃的吧。”杨延婉也很是期待的看向了崔少愆。 “少愆文采不佳,全都指望着四哥和姑娘的学识呢咳少愆暂时还未曾想出来便是了” 看着两道由欣喜逐渐转为愤怒的眼神,崔少愆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开口辩解了起来。 “” “” “求四哥再宽限些时辰,明日!明日的巳时过半,少愆定当想出来!可好?”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的崔少愆,哭丧着脸恳求道。 “可!” “然!” 听着几乎同一时刻,脱口而出的赞同声,崔少愆怀着很是沉重的心情,抬步跨出了西侧院。 毫无灵感的她就像一把被撑开的弓弦,如若不坚持下去,将箭矢精准的射到箭靶上,那么废掉的箭矢就失去了价值,造成的后果亦是不堪设想。毕竟四哥的终身大事,可全压在她这回文婚书上了。 一抹身影即将越过影壁,朝着大门而去。 “妹妹!”崔少愆越过抄手游廊,疾步的追了上去。 “兄长?!”刘衣紫循着呼唤,诧异的回过了头来。忆及庭院中她那真真假假的言语后,又颇有些赌气的不想搭理她。 “别走那么快啊!你可是要去市集?”崔少愆眼瞅着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停下脚步的刘衣紫,脚踩着天罡踏步才勉强追了上去。 “兄长要去那里?我只是想要去趟医馆而已。”刘衣紫看着被拉住的衣袖,略微冷淡的开了口。 “那我也去。”崔少愆紧拽着刘衣紫的袖子不松手,平喘了口气后,扬起了一抹很是委屈的神情,朝着她抱怨了起来。 “道家婚书回文诗婚书?兄长倒是巧捷万端,但这个,衣紫也确是不善。”刘衣紫凉凉的看着崔少愆,顺口回到。 “那从医馆出来后,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还有咱坚决不去那救死扶伤的妙春堂!”崔少愆很是排斥那家医馆,抵制的提议道。 “兄长这般又是为何?”无所谓去哪家医馆的刘衣紫,好奇的追问道。 “里面的郎中居然说你没几个年头可活了,每思及此,我便气不过。而且,我还又晕倒在他家医馆门口一回。醒来就被人莫名其妙的付了诊金,真的是荒唐又奇怪!我都怀疑他们家是在故!意!宰!客!” 之后崔少愆便很是夸张又详细的诉说起了她从勾栏出来后的一系列遭遇。 “你只说吃了洗髓丹,却并未说还有过如此经历啊。兄长还说我以后遇事都要跟你说,那你为甚遇事从不跟我商量呢?!”刘衣紫终是将心中的不适,抱怨了出来,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 “你不是还小么,我就想着自己解决了但是我保证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统统都说予你听可好?就比如说眼下的这份婚书”崔少愆看着刘衣紫那不悦的眸子,话锋一转认真的保证了起来。 “那以后,兄长定要说话作数。”刘衣紫看着狂点头的崔少愆,抛开了心中那仅剩的最后一丝猜测后,继续着道: “所以,兄长想要去哪里散心?” “就去那就去那建隆观如何?”崔少愆想到来此地如此之久的她,居然还没有去过道观,当真是不像话的紧。 “好。”刘衣紫歪着头想了会儿后,附和的点了点头。 “清静经中曾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呀!咱们到了。” 一路上侃侃而谈着,崔少愆冲着刘衣紫很是自豪地一通道文化输出,不知不觉间猛地一抬头,竟是发觉她们已到达了目的地。 刘衣紫颇有耐心的听了崔少愆一路的聒噪。虽说道观在外城不远亦不近,但二人竟是徒步走到了建隆观。 抬头看着官方敕建的大型道观建隆观,二人俱是耳目一新。 院落式的格局、殿堂式的建筑。修道诵经兼居住一应俱全的建隆观,供养精奇,栋宇华壮。 坡度平缓的屋顶,较短的正脊。重檐庑殿顶,斗拱和椽檩之间彩绘着有关道教的一系列图案。 抬步走进之后,那略微倾斜的木石接续檐柱;金莲花式的莲瓣柱础;宽大的直棂式隔扇门;以及那青铜制的香炉大鼎;元始天尊的供奉尊像;一切的一切皆是让崔少愆激动又熟悉到,不能自己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回文诗写出来。有点费时间。所以今日就一更。 第一百零三章 阴符经 “大唐永徽五年莫不是?!”崔少愆由左向右的横看了过去。只见那石刻之上,由隶书撰写的“阴符经”全文,清晰又鲜活的朝她招着手。 一个字又一个字的轻抚了上去,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崔少愆第一次察觉到,文化传承所带来的震撼。光传承二字的重量,就让她莫名的想要潸然泪下。 “衣紫可知这阴符经所为何物?” 早已习惯了崔少愆神神叨叨模样的刘衣紫,循着记忆,习惯性的接口道: “阴符经全名黄帝阴符经,相传唐玄宗时期,隐士李筌,少年时喜好神仙之道,至嵩山虎口岩,得黄帝阴符经本经,素书朱漆轴,缄以玉匣。” “衣紫,你竟连这些也都知晓?当真是博闻强识啊!”崔少愆颇是惊喜的转头看向了她家妹子,有感而发的道: “认识你可真好。” “巫、道、佛三家学识体系本就互有交叉,读得书多了,自是会有所涉猎。仅此而已。” 刘衣紫看着对方那望过来的眼眸中,炯炯有神到就差要将她灼伤的热情,颇是羞赧又不自在的扭过了头去。 “自成一家又融洽无间,还真是如此啊!受教了。果然以前,我还是太狭隘了些。” 崔少愆单手打了个响指后,似有顿悟般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毫无自觉的转回了头去,爱不释手的抱着那石刻,继续一个字接一个字的研读了起来。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敢问小友,何为五贼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传进了二人的耳中,声音之洪亮,仿若是那近在耳边的诉说。 一抹紫色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赐紫道士阴符经建隆观道长莫不是那蹇昌辰知事?哎呀!”崔少愆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拂尘。 恼怒的转正了身体,本打算好好的跟那个知事理论理论何为礼貌,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头戴道冠,一身交领斜襟黄道袍的道长,右手捋着胡子,不动如山的立在了那里。左手却是毫不犹豫地一拂尘甩了过来。 “道长!你这是作甚啊?”崔少愆双手捂着脑袋,很是不解的望向了丁少微,眼神中的委屈很是直白的传递给了对方。 “你这劣徒!为师在问你何为五贼?”丁少微手中的拂尘再一次的甩了起来。 “五行!五行啊!金木水火土!”相较起称谓上的错误,崔少愆更害怕行为上的错误,如若那带着力道的拂尘再砸下来一次,她可真就想要还手了!尊老爱幼也是要有一定限度的。 “孺子还算可教也,蹇昌辰知事是谁?!你倒是给为师解释清楚了!给我去三清殿里跪着反省去!” 丁少微单手捋了捋胡须,又是一个甩手,拂尘便牢牢地缠住了崔少愆的手腕,顺手一拉帚柄,崔少愆便重心不稳的跟着他朝三清殿而去。 “衣紫!你且等我哎呦!”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了去。 刘衣紫盯着另一侧,那正儿八经的管理宫观事务的知事那一身耀眼的紫锦襴,很是有礼的朝着他作了一揖。之后便有些担忧的望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既是师徒间的问道,应是无甚大碍的。不过连他那华山的徒弟都被带到了这里,当真是不可思议啊!”紫袍知事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一揖后,忍不住的又调侃了一句: “就是少微收的徒弟,怎与他一般模样,颇是让人嗯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知事右手握拳,单伸出一根食指,冲着他们离去的的方向空点了几下后,摇着头亦走向了三清殿的方向,期间还不忘将心中的疑虑低喃出了声。 “不过蹇昌辰知事是谁?亦是赐紫道士?不曾听闻过便是” 刘衣紫蹙着眉头盯着那知事逐渐变小的身影,心中愈发地困惑了起来。 兄长与那道士仅是一面之缘才对,怎会就成了师徒关系?华山?兄长又怎会是华山人氏难不成兄长又被迫陷入了险境之中?观那道士,倒并不像危险之人 如是想着的她,正欲抬步追过去,好探一究竟,就被身后的一道女声给唤住了。 “前面的那位小娘子请留步!” 垂鬟分肖髻,琉璃发簪,一身浅黄色的圆领窄袖长袍,长及膝下的浅蓝色褙子,清雅又素净的行头,绝对不会错! 从山门处又折返回来的崔少凝,看着那道颇为熟悉的背影,试探的唤出了声。在观其庐山真面目后,同样身为女字的她,眸中亦闪过了一抹惊艳。难怪少愆回到这汴京府内,却不再入崔家之门。 “这位娘子可是有事?莫不是寻错了人?” 刘衣紫看着面前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间色粉紫的富贵锦缎,折枝花纹低调的缠绕而上,将之整个身段都勾勒着瘦长又纤细,确实是她不认识之人。只是那眉眼中让她倍感熟悉的亲切,使她语调不自觉地放软了下去。 “奴家崔二娘,想问下姑娘”崔少凝本想问问眼前的姑娘,与她家小弟是何种交情,又深觉如此冒昧颇是不妥,犹豫的开了口后,便又哑然的闭了嘴。 一旁手挎着蔑蓝的采枫,看着犹豫起来的她家夫人,上前一步,心直口快的补充道: “这位小娘子与我家小公子颇为熟稔,敢问二位是何交情?” “采枫!”明显制止加恼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采枫低垂着头,知错就改的退回到了崔少凝的身侧。 “小公子?少愆?!” 刘衣紫循着那个崔姓和女子眉眼间的熟悉感,终是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二人之间什么交情倒是让她为难了起来。 这要如何答复,妹妹?显然她面前站着的那位才是正主;主仆?她们二人浑身上下朴素的行头,到底谁主谁仆;萍水相逢?她手中还拿着崔少愆的行囊头大又为难之际,一道清亮的男声代替她回答了出来。 “衣紫是家人!敢问你们是谁?!” 三道不可思议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紧接着,一行清泪顺着眼眶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章 慈悲心 “道长!我们之间配合竟是如此默契了,不愧是同道中人呐!”崔少愆颇是配合的小跑着跟上了丁少微的步伐,将双手往她这边拉了拉,示意着道长可以松开那拂尘了。 “鬼机灵!”丁少微言罢,倒是配合的一甩拂尘,将之收了起来。 “不过老道此次,却是专为寻你而来的。”停下了脚步后,丁少微别有深意的看着崔少愆,静待着他的追问。 “道长是怎么寻到少愆的?当真是神奇?!”崇拜地看着丁少微,崔少愆没眼力价儿的词不达意的随口问道。 “奇门灵占,凡访友,以所往之方,地盘为主,天盘为客,要相生合。再得吉门,去必相遇。”眼瞅着被带偏了的丁少微,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又一拂尘甩了过去。 “道长,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好好的这是作甚?!”恨恨的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少年,边躲边皮的反问着他,老道士的脾气又快被气上来了。 “就问你想不想学?!”丁少微谆谆诱导着对面的崔少愆,活像个要吃小孩儿的大尾巴狼。 “当然想啊,可是无功不受禄,道长这又是为哪般啊?”崔少愆疑惑地盯着老道士,不相信天上会砸馅饼儿下来。仅有三面之缘的他们,撑死算个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 “道长如此反常莫不是这其中有诈吧?!”很是满意着少年的多疑,丁少微欣慰的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的卖起了关子来。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你给我回来!”看着转身就走的少愆,丁少微情急之下,一嗓子便吼出了声。 “你若拜我为师,我便授你本道毕生所学如何?”看着少年明显晶亮起来的眼眸,丁少微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把七星剑,很是大方的将其递了过去。 “道长的条件是甚?”疑虑的接过宝剑,崔少愆抽开了剑身。 看着那由纯铁锻制而成的剑身两面,襄有青铜制的北斗七星纹样,剑柄处刻有的辟邪龙虎符纹样,亦是活灵活现,就连剑鞘上的四神兽纹样,都惟妙惟肖的友好的看着她 颇对眼缘的七星剑,崔少愆拿起来,就再也舍不得将其还回去。 “九月二十四,随我去见一个人。”丁少微适时的开了口。 “仅此而已?!那少愆猜测,此人定是不好惹之辈。我并不想因此而惹上这无妄之灾。”就知有诈的崔少愆,艰难的将那把,被她视同至宝的七星剑给还了回去。那壮士扼腕的惋惜表情,让丁少微成竹在胸的勾起了唇角。 “送你了。”很是随意的施舍。 “无功不受禄”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便”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这把七星剑,此刻开始便是我的了!而且我不会去跟你见那个人。”将宝剑紧紧的挂在腰间后,崔少愆先斩后奏的重声道。 “小友,我观你行径,亦算是半个道士了,那么老道且问你,道士的使命应是甚。” 丁少微突然扯开了话题,问了一嘴毫不相干的问题。只是那怆然悲壮的神情,和他身上的那抹仙风道骨颇是不匹配。 看着崔少愆那突然瞪大的眼眸和不敢轻易回答出口的神色,丁少微继续微笑着询问了下去: “是性命双修?或是济世度人?还是这天下苍生?” “礼记大学中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崔少愆很是正色的看着丁少微,认真且严肃的继续道: “吾私以为,皆不是。少愆不才,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只勉强做得到修身自省,便已竭尽全力。根本达不到道长所在的高度,所以,怕要让您失望了” “哈哈哈哈哈很好!澄其心,而神自清。无无既无,湛然常寂。老道曾言,小友有一颗慈悲之心,当真是不假呐!如若有一天,小友你决定入世了,不再当那旁观者,老道只希望你勿忘初衷。还望小友铭记于心啊。” 丁少微捋了捋胡子后,眼含着笑意,很是赞赏的朝着崔少愆继续道: “九月二十四,巳时整,宫城正门凤门,老道便在那里“恭候”着小友了。” “道长当真是荒唐!少愆既已说了不去,便不可能会去!不过道长送的宝剑确是不错,我很是喜欢。此剑一经送出,概不退还。恐怕舍妹要等不及了,就此先行别过了,叨扰。” 崔少愆看着故作高深莫测的道长,朝着他有礼的抱了一拳。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后,便一甩衣袍,很是潇洒的朝着山门而去。 “小友呐,之后的路望你好自为之了因为主须从客,我们的师徒卦,乃是姤卦。故,那日你定会来!” 丁少微捋着胡须,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处,才喃喃的将最后一句那本该说却未说出口的话语吐露了出来。 看着身着紫锦襴的知事朝他走来后,掩去了眸中的精光,微笑的迎了上去。 白得了一把七星剑的崔少愆,兴高采烈到嘴角都要合不拢了。那咧开牙口的弧度,直至她将至山门前,看着刘衣紫被两个女子为难而戛然而止。接着,一声怒喝便从她口中迸了出来。 一行清泪顺着妇人的眼眶滴落而下,让后行而至的崔少愆,顿觉惊慌失措了起来。好端端地怎就被她骂哭了啊,看那一身的锦缎,貌似是她惹不起的人 采枫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少愆,又看了看被吼哭得她家夫人,欲言又止的只来得及叫出口一声“小公子”后,便消了音。 “这位阿姊?少愆可是说重话了?我道歉?”这是在唱哪一出啊?!崔少愆看着对面疯狂抹眼泪的妇人,怀疑见到了林黛玉,气弱的将声调都降低了好几个度。 抬起通红的双眼,崔少凝听着那声熟悉的阿姊,终是诺诺的开了口: “阿愆,你还是记得我这个阿姊啊。” 崔少愆看着对面与她好似有些相像的眉眼,心中咯噔一声,暗叫着不妙。她那鱼跃鸢飞的逍遥日子要到头了么?!这是要来一场认亲大会的节奏么?应当如何表现才合情合理呢 看着山门前愈发多起来的香客,她当下立断地冲着她的阿姊,真挚又慎重地提议道: “阿姊,是少愆的不是,将往来的书信都鱼沉雁杳了,但是这其中发生了颇多意外,不若我们寻个茶坊再续?” 第一百零五章 听风望月 随处可见的茶坊遍布内城街巷。崔少愆跟着她的阿姊,走进了一家坐落于临街的最大茶坊新元茶坊内。 八角门楼三层式,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古拙古韵的彩绘、精雕细凿的围栏,随处悬挂的名家墨宝,幽静明亮的庭院、恰到好处的花竹点缀,让她再一次的开了眼。 一楼中央,曲艺表演、说书、唱曲儿轮番上演着,角落里的杂技更是吸引着一大帮瞧稀奇的文人墨客;二楼的曲乐之声,声声悦耳,则是被富家子弟们都包圆了;至于那清雅的三楼,理应就是士大夫们,小聚的安乐之乡了。 四人跟随着“茶博士”越过了那热闹非凡的大厅,步入专为女客服务的区域。走进了那写有“听风望月”的雅间中。 文雅大气又小家碧玉的温馨格调,让崔少愆暗暗咂舌了起来。 “雪泡梅花茶。” “寒瓜汁、椰子酒。” “糖酪浇樱桃、荔枝膏、蜜麻酥炒团、十般糖甘露饼、玉屑膏、豆栗黄、薄荷蜜、乌梅糖、重剂蜜枣儿。” 茶博士每上一份茶点,便会念一个很是好听的名字出来。将茶点一一上齐后,便规矩的退了出去。 “阿愆,绿豆汤和甘草汤要不要再各来一盅?”崔少凝热络的继续询问着,恨不得将整个茶肆内的招牌菜全部都点一遍。 “阿姊,够了!太多了!”目不转睛的瞅着那些好看又好吃的茶点,崔少愆这声阿姊,倒是发自肺腑的叫了出来。没办法,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一顿茶没吃完,她可能就被要收买了,倘若她意志力不够坚定的话。 与刘衣紫对视了一眼后,崔少愆盯着立在一侧的采枫,用意很是明显的望向了崔少凝。 “采枫,你不是最爱听说书嘛,去一楼吧。”崔少凝微笑着,朝眸子渐亮起来的采枫点了点头后,蹙着眉头看向了并未离开的刘衣紫。 “衣紫是家人,我自会给阿姐解释清楚的。”听到门扇合起来的声音后,崔少愆收回了盯着屏风的眼神。拉着想要离开的刘衣紫,让她踏实的坐了下来。并顺手将面前装有乌梅糖的瓷盘,推到了她的手边。 思索良久,还是没有想好要如何解释的崔少愆,踟蹰半晌后,为难的开了口: “阿姊,少愆醒来之时,正逢北汉被灭了城,被人拖到了晋阳城内的大牢里。”崔少凝才听到此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活生生坐在她对面的崔少愆,不敢想象他是怎样熬过来了。 “少愆那时恰逢温病缠身,环境恶劣中,记忆丢失了一部分。” 崔少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崔少凝的反应,想要看看她怎么接她的话茬儿。可是,对面的女子除了哭就是拿帕子抹眼泪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让她甚至都不知晓该如何圆下去了。 “少愆心中颇是怨愤,为何我会独自一人被丢在那晋阳城中,而阿姊,你们却在这汴京府中独享安乐。” 崔少愆前面铺垫了那么久后,借着喝茶的举动,伸手在左臂上暗掐了一下,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将醒来后的最大疑问,直接丢给了对面的崔少凝。 “” 听到此句后的崔少凝,浑身蓦地一僵,连眼泪都忘了掉下来。只是睁着泪眼朦胧的杏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崔少愆,欲言又止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道一声果然如此的崔少愆,颇是替原主不值。被丢弃了此刻突然共情的她,顿时怒上心头。不给对方反映的时间,再次丢了一句狠话过去: “阿姊,少愆现被卖到了右领军卫上将军府内宅里!并无人身自由。”内宅二字,被她咬的极重。 “只值五两银子。”愈发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句话,更是成了崔少愆怒火中烧的直接导火索。简直是发自她肺腑的不甘心。 “多少银子阿姐都会赎你!” 崔少凝激动到直接站起了身,看着对面耿耿于怀的她家小弟,那眸中的怨愤,让她感觉对面的人并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一个实打实地陌生人。这种荒谬的感觉,让她彻底慌了神。 控制不住的伸出了手,想要轻抚一下崔少愆的脸庞,来安慰他一下。却在看到斜对面,努力将自己当空气的刘衣紫后,又克制的收回了手。 “至于衣紫,她是我唯一认可的亲人,甚至救了我的命。”定定的看着很是委屈的崔少凝,又要泫然欲泣的样子,崔少愆内心默叹了口气后,将被抛弃孩童的愤懑情绪,克制的收敛了回去。 “但是少愆不恨阿姊便是。就像外祖说的,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所以,少愆只想像现在这般。劳阿姊破费了,叨扰。”一字比一字更重的说出口后,崔少愆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抬步而去。 “你不可以联系外祖家!你怎么可以?!”崔少凝眼睁睁的看着即将离开的二人,着急的一拍桌,脱口而出道。 越过屏风的崔少愆,停顿了一下后,终是毫不犹豫的跨出了“听风望月”的雅间。 “可是后悔了?”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崔少愆,刘衣紫将手伸进了她的大袖中,紧紧的握住了那双不断颤抖的手掌来。 “全是汗”刘衣紫叹息般的转过了头,看着崔少愆关切的道。 “就是,忽然想娘亲了。” 崔少愆哽咽着嗓子,扭头看向了坊市内的小摊上。看着那黄澄澄的甘蕉,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衣紫可否喜食甘蕉?”不待刘衣紫回答,崔少愆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 “想来颇是好笑,犹记儿时,每次缠着娘亲要甘蕉吃,娘亲都会将皮扒掉后再给我,可是你知道么”崔少愆的眼泪终是从她的眼眶中滴落了下来。 “娘亲是从头开始扒皮的,每次都会咬一口,将那黑色的芯子去掉后再递给我,而我每次都会很嫌弃的接过来可是,哪有人会从头开始扒甘蕉皮啊,明明从根部扒皮就好简直是多此一举” 胡乱的伸出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崔少愆倒真是有感而发了。她,想现代的娘亲了。特别特别得想。 不解的看着松开她手的刘衣紫,跑到了那摊贩跟前。直到她提着一串甘蕉回来后,崔少愆的脑袋都是发懵的。 刘衣紫不习惯的将甘蕉,从头开始扒起了皮。把发黑的芯子一口咬掉后,将扒好的整个白瓤果实,都递给了她家兄长。 热泪盈眶中,崔少愆颇是嫌弃的接了过来,边吃边抱怨道: “此举果然还是让我颇为不喜。”眼泪伴随着这句话,一块儿被吞进了她的肚中。 第一百零六章 骨笄2 “好丑兄长还是笑起来好看。以后还是多笑为好。”刘衣紫学着崔少愆的神色,嫌弃的撇了撇嘴。 “崔家祖训第一条,你倒是给为兄诵读出来啊!”崔少愆尴尬的抹了抹眼角后,气急败坏的回嘴道。 “兄长你的回文诗还没有写呢,明日的巳时你当要如何?” “!”猛然记起来要做正事的崔少愆,莫名的想起了,杨延玉那带着尖勾的双钩枪来。 “衣紫,为兄脑中一团乱麻,实是想不出。”崔少愆头大的焦急了起来。 “那便不想!兄长不是说过要带衣紫游于肆么,现下岂不是正好,我今日休沐。”刘衣紫盯着人来人往的坊市,看着那繁花似锦的商铺,各种令她眼花缭乱的品目,很是好心情的想要进去看一看、逛一逛。 “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如此峥嵘岁月,确是应不负韶华。”崔少愆索性也任性一把,随心而动的摆烂了起来。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潮落夜江斜月洒 汴河旁,刘衣紫看着水上的一艘艘画舫、客船,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辉煌的河岸,皆是让她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瑶琴的声音由河面上,悠远绵长的传了过来。 “兄长可知何为天、地、人三籁?”任由凉爽的夜风吹动着发丝,刘衣紫心血来潮的谈起了她最喜欢的曲谱。 “散音、泛音、按音。”崔少愆得意的一笑,在刘衣紫意外的神情中,如数家珍了起来: “泛音像天如天籁,清冷入仙;散音乃地松沉旷远;按音如人吟猱余韵、细微悠长。可对?” “八阵图机关回来后,兄长倒是真下了不少功夫。”刘衣紫很是新奇的夸起了她家兄长来。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了衣紫,你看这是什么!像不像之前送你的那个。”崔少愆从她的行囊夹层中,翻翻找找的将一支骨笄,递到了迎风而立的妹妹面前。 “这是从八阵图地下嗯,拿上来的一支骨笄。我记起你,上次很是喜欢那骨制品,便想着将它送予你。”看着没有伸手接的刘衣紫,崔少愆又补充了一嘴。 因着上次淸临渊将此物递给她后,并未向她索要,崔少愆便自觉地将此物据为了己有。那双灼热的眼眸中,一副求夸奖的神情,很是殷切的看向了她妹妹。 “哪有人会喜欢骨头的!” 刘衣紫在初看到那骨器之时,面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忧伤、恍惚、伤悲、愤恨皆有之,最后看着她家兄长那直勾勾的眼神,又转变成了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会喜欢。”崔少愆尴尬的挠了挠头,略感迟钝的发觉,此物是从棺材里掏出来的也是,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如此不祥之物啊。 “会想起故人”刘衣紫转头望着汴河,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投射下来的月光,不断地破碎又重组,就像她的内心一般。波澜壮阔后又趋向了平静。 洗尽铅华始见真,浮华褪尽方显诚。 心中释然了的刘衣紫,想要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正欲将心中的决定告诉崔少愆之时,传统大气又气势磅礴的祭祀求雨舞曲,突兀的飘入了她的耳中。 “在劫难逃,还不速归!” 琴声中暗含着只有巫族之人,才能听懂的暗语那由减字谱拼凑而成的暗语,瞬间将她打回了原形。僵硬着身体,刘衣紫顿觉心中一阵剧烈翻滚,喉间腥甜的血腥味,再次直逼舌尖。 峭寒催换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游。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努力压制着即将咳出的淤血,刘衣紫强装着像无事人一般,蹲下了身子。在青砖石地面上,拿手指不断地划拉着尘土,静待着那波不适过去。 “衣紫,可是无聊了,不若我们回去可好?”崔少愆看着夜色渐重的天空,很是细心的提议道。说罢还将脖间挂着的随侯珠取了下来,想要照个明。 “兄长,如若我们的家人名分,只能短暂维持你可会不甘?我观兄长的阿姊,对你亦是怜爱,不若”刘衣紫低着头喃喃着,终是下定了决心。 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抹耀眼的荧光绿色,将周围照了个“灯火通明”。连带着她心中的阴霾,也一并一扫而光。 跟着蹲下来的崔少愆,举着随侯珠在她眼前晃了晃,很是得意的显摆了起来。 “外祖留给我的,很是好看吧?” “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怔怔出神的看着挂在她脖颈上的平安牌,刘衣紫将最后一个烛字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这两个是一体的,我们一人一半,我对你够好吧!像我这么抠的人呀!衣紫,你快看!” 将“为甚对她如此之好”的疑问咽了回去,刘衣紫顺着随侯珠的光芒,朝着骨笄摆好的位置看了过去。 一个篆体字被刻在了骨器最核心的位置上。由两个巾相对构成!竟是五行之“木”! 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刘衣紫,再无暇顾及其他。着急忙慌的将上次所得的骨器拿了出来,就着随侯珠的光芒照了过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反复尝试多次后,仍是一无所获的她,沮丧又落寞的跌坐到了地上。通红的眼眶中,不甘心的眼泪肆意地流了出来。 “衣紫?晃眼睛了?”崔少愆看着突然流泪的妹妹,以为她对荧光不适,将随侯珠与骨笄快速的收起来后,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兄长与师傅刘衣紫垂着眼眸,在心中不断地纠结着。深深的看了一眼汴河的水面,朝着崔少愆提醒道: “快要戌时了,兄长可是该回去了?四舍的回文书你当真是忘了?” “只能硬编咳硬写了。今夜怕是要熬更守夜了。”立刻被转移掉注意力的崔少愆,发愁的挠了挠头,抓狂的发起了牢骚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刘衣紫这句话,既像是给崔少愆打气,又像是再给她自己打气。将那块平安牌贴身收好后,拉起了她家兄长的衣袖,朝着杨家走去。 “杨家,也许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不舍地看着崔少愆,刘衣紫藏在大袖中的手,被她狠狠地握成了拳。 夜终将是沉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表诚心 “少愆哥,你最近是不是膨胀了?!”青云颇是幽怨的将一提五层的食盒递到了崔少愆的面前。 “居然送过来了?!”打开食盒后,看着那熟悉的重剂蜜枣儿,崔少愆大概猜到了里面还有些什么。很是大方的送了青云很多吃食后,前一秒还膨胀的崔少愆,下一秒就成了青云口中的愆哥儿了。 “别忘了将衣紫的也带过去。”嘱咐的话语还来不及重复第二遍,青云就兴高采烈地跑远了。那开心的劲头,倒是让崔少愆对亲情的纠结都释怀了不少。 “少愆哥我!知!晓!了!”突然顿住脚步的青云,转过头来愉悦的回复了一句后,抱着一堆的“战利品”,蹦蹦跳跳的拐进了通往厢房位置的走廊上。 “姑娘的话定是不会吃这种隔了几个时辰的吃食的,姑且不送了。兰那姐的,竹苑的福伯和徐哥的,橱役大婶儿的,还有杨舟和杨领叔的,杨言的” 崔少愆颇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嘴里念念叨叨的,将食盒内剩余的零嘴茶点,平均分成了好几份,趁着月色将其都送了出去。之后便正式开起了她熬大夜的古代之旅第一回。 “少愆,可是写好了?!” 杨延婉颇是期待的瞅着崔少愆,在瞧清楚他那浓浓的黑眼圈和红红的兔子眼后,又递予了他一记同情的眼神。瞥向了坐在交椅后方的杨延玉,示意着她家四哥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杨延玉目光灼灼的,盯着崔少愆手中拿过来的一摞红纸猛瞧,压根儿就没顾得上回应杨延婉的眼神暗示。 备受冷落的杨延婉,鼓着腮帮子抢过了崔少愆手中的红纸,递给了杨延玉两张后,自顾自的先读了起来: “喜饼红枣蒸糕, 锣鼓舞狮鞭炮, 喜帕花烛蟒袍, 夕阳落跑, 凤冠霞帔含娇?!” 杨延婉脸颊上迅速染上了一抹红晕,懊恼的看着崔少愆,羞赧的斥责道:“少少愆!这哪是回文诗啊!你!你这是” 崔少愆睁着茫然的杏眼,看着杨延婉,示意她换一张再读读看。 接收到对方传递过来“下一张更好”的肯定眼神后,杨延婉急速的翻开了另一张红纸,再次信心十足的大声诵读了出来: “情缱绻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结良缘。 圆结良缘展眉欢, 缘展眉欢情缱绻。” “崔少愆!!!” 这次连耳根都整个红透了的杨延婉,那不知是羞还是恼的一嗓子,终是将崔少愆给吼清醒了过来。 “定是下一张。四哥?”崔少愆抬头看向了杨延玉手中的红纸,拿眼神示意着他,这次铁定不会错。 杨延玉感受着两人殷切望过来的眼神,早已看过一遍诗词的他,硬着头皮,颇为不好意思的读了出来: “日色花含烟,月明愁不眠。长相思,在汴梁。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长风万里秋雁,对此可酣高楼。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愿同尘与灰,相思几时歇,守分绝所欲。” “都是李白的诗,少愆!你又等等!日月长在,烛光长对; 相思相思愿相守?!” 一声比一声更低的嗓音从杨延婉口中发了出来,此刻才深觉呆在这里不太合适的她,就差夺门而出了。看着崔少愆颇是愉悦的欣赏着她的窘态,杨延婉终究是抗不住对面那道揶揄的视线,懊恼的站起了身,朝正堂迈步而去。 “姑娘,听完最后一首诗再走亦不迟。少愆当真有在认真写的!”崔少愆很是好笑的看着羞红了脸庞的杨延婉,出声挽留了一句。 古人的脸皮可真够薄的,不过那张脸庞倒是真的很好看,和衣紫不一样的,另一种好看。不愧是她第一眼便看中的理想型脸庞啊制止住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后,崔少愆望着杨延玉那强装镇定的神情,开口提醒道: “四哥,最后一首,真的是回文诗啊!看着可否满意?”崔少愆越过了案桌,抽出了杨延玉手中的红纸,字正腔圆的读了起来: “深情鸾凤见来往,往来见凤鸾情深。 丝牵结影弄,弄影结牵丝。 枝连羡石磐,磐石羡连枝。 圆月正好花,花好正月圆。” 崔少愆读完后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想了想,又朝着杨延玉征询道: “不过这句一纸婚书,二姓联姻。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此证。还是要加上去的,四哥以为如何?” “咳少愆,本月的月头银,届时,四哥再给你补发一份。”杨延玉拿起了最后一张红纸,看着上面那张红艳艳的空白,还是疑惑地问出了声: “不过这最后一张红纸,为甚一字都未写?” 崔少愆贼兮兮的朝着兄妹两挑了挑眉后,忍着笑意开口解释道: “五张红纸,寓意四哥五世其昌。”递给了杨延玉一记你懂得的眼神后,崔少愆继续着道: “至于那最后一张红纸为甚空白嘛既是四哥亲口应承的,那写给嫂夫人的真正肺腑之言,定是要四哥亲自写上去的。我和姑娘只能暂解燃眉之急罢了,至于之后当然是要看四哥自己了。” “少愆!!”杨延玉忆起他当初的承诺,很是认真又感激的唤了崔少愆一声,郑重的将那张空白红纸收了起来。 “咳少愆!这个月的月头银,我也发你一份。”有被感动到的杨延婉,睁着发红的眼眶,朝着崔少愆真诚的保证到。 “既是如此,那少愆再补充几句此次的婚书不若连上次的那份儿,一并转交给嫂夫人。既可掩人耳目,亦可内藏玄机。你们都懂吧当然四哥也可以把那张空白红纸夹带进去,毕竟那也代表着四哥的承诺嘛” “少愆!!”杨延玉感动的呼唤。 “少愆”杨延婉激动地呼喊。 “届时算上给嫂夫人的婚书,就是六份诗词了,寓意六礼。嫂夫人收到的则是三份红纸,寓意三书。如此也算三书六礼成了。” 崔少愆接受着兄妹两的感谢,再接再厉的道: “九作久,长长久久,九九归一,此次嫂夫人定会一槌定音同意的。届时,少愆便祝四哥,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顺遂!”很是规矩又有礼的行了一礼后,崔少愆静等着她的第三份儿月头银。 “你小子,我有多少银子了!到时候搬出去,还要你嫂夫人持家呢,不能再多给你了!”杨延玉微红着眼眶,一巴掌便抽到了崔少愆的脖颈上。 本打算再多得一份儿月头银的崔少愆,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杨延玉,边躲边退着,逃出了西侧院的正堂。 杨延婉站在偏厅处,双手背到了身后。歪着脑袋看着打闹的二人,眼眶中的那抹微红,便再未消下去过。 第一百零八章 勾当左厢楼宅务公事 是夜。 一袭浅青色的绢制斗篷,质地轻盈又服帖的垂落在一道疾走的身影上。那领口和系带处,都颇为讲究的翻了边,细致的折叠着。一道玉环将丝绸的绳扣完美的连接了起来。那绣有精美花纹的图腾低调精致又奢侈浮华。 斗篷下的身影容貌迤逦,鲜艳的口脂,将其整个人都衬托的越发明媚娇艳。由螺子黛精心描摹的柳叶弯眉,配上那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朱唇皓齿,绰约多姿。 这道身影,直走到华灯初上的汴河旁才停下了脚步。一双纤纤素手伸了出来。脱下斗篷后,发髻底部系有珠翠;侧端和顶部插有步摇和钗环的双蟠髻,便显露了出来。 发髻之下,是那长至膝盖的浅绛色对襟交领窄袖衫襦。天水碧色的褶裥罗裙,拼接起了衫襦的空白部分。加上彩绸自然垂落在鞋子两边的汉绸底高鞋,贵气十足的感觉迎面扑来。 毫不犹豫的抬步走进了那外挂彩旗、高悬灯笼的画舫内,那抹浅绛天水碧色,便消失在了雅间的尽头处。 才子爱游湖,颇喜佳人陪。 才子豪掷金,佳人喜相随。 长相动人,身怀绝技的画舫佳人们,当得起这汴京一绝。仅靠着正儿八经的纯献艺,便垒筑成了这金碧辉煌的销金窟。 祝青泉倚在画舫雅间的交椅上,浅尝着手中的桂花酒。抬眼看着迈步而入的人影,很是欣赏的细瞧起了对方的容颜来。 “我当你不会来呢。噬心蛊的滋味如何啊?”摆正坐姿,祝青泉抬起了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阴狠如刀子般的眼神冷冷的瞥了过去。 他那有些许病态的苍白皮肤,伴随着影影绰绰的烛火,让人颇感不适。 “大祝当真是好本事。”一道比祝青泉的阴冷声音还要漠然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堪比冰雪,亦如那冬日的寒风。 看着对面女子那姿态冷傲,不容人靠近半分的距离感,祝青泉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你可当真是不曾更改过呐,我们曾经的大巫继承者!” 果不其然的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不断放大的瞳孔。祝青泉满意的再次将主导权收回到了他这边。 “你的条件是甚?!” 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最是意外的出现在了这里。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衣紫。 “右使有令,找到骨器便解了你的噬心蛊。至于叛逃之事,姑且先不追究。如若不从右领军卫大将军府的门客,咱们有的是法子,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再次满意的看着有所动容的祝廿九,祝青泉摇晃着手中的酒盏,缓缓地继续道: “毕竟大家也算老熟人了当初晋阳城大牢内,他可是瞧过我最落魄的样子呢。” “别动她!消息给我。”刘衣紫按捺着内心深处的不甘,强自镇定的要求道。 祝青泉翘起了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酒盏,示意着她将其喝下去。 直到亲眼看着祝廿九将那杯酒悉数吞下肚后,才将手中装有消息的书简扔了过去。 拿到书简便走的刘衣紫,脚下腾挪的步伐快到只留给祝青泉一个残影。出了画舫,将银针冲着喉部的几处大穴轻刺了下去后,酒液混合着一口鲜血,便被狠狠地吐了出来。 拿出帕子将嘴角的血渍擦干净后,刘衣紫望着同样的汴河夜色,那同样的波光粼粼河面上,投射下来的破碎月光,亦如她此刻的内心,波涛汹涌着终归不再平静。 清晨的日光,缓缓地照耀着四方。在这金秋的时节里,给汴京这座都城,洒满了它该有的恩泽。 坊市相交的临街处,左厢楼店务和右厢楼店务分别挺立在了东西城的两侧。 巳时已过,右厢楼店务的勾当右厢楼宅务公事及两位楼宅务专知官正闲散的品着茶盏,看着掠钱亲事官们不断地清点着收回来的掠房钱,颇是神闲气定又怡然自得。 而与之相反的左厢楼店务内。 店宅务勾押官定期巡查着辖区内的公房,早已不知了去向。忙着给公房添砖加瓦的左厢楼宅修选指挥工人们,亦是奋斗在了维修的最前线。 第一把手勾当左厢楼宅务公事,坐在书案前,睁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正在用那左手,不断地拨打着算盘。 右手同时开弓的他,在空白的纸张上,写着一笔又一笔的数字,与账本上的数字快速的核对着。手边厚厚的账本,早已下去了一大半。显然已进入了收尾的环节。 一位掠钱亲事官,将收来的掠房钱清点清楚后,便自觉地将整理好的账本递交了上来。 “臣老,时辰还早呢,不若您先歇会儿。”石郁很是有眼力见儿的将一盏茶递到了臣巳水的手边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随着另一位掠钱亲事官走了进来。那透纱罗全幅缀于帽檐之上,并垂落至全身的幕篱;那颇为夸张的打扮;让左厢楼店务内的众人皆是好奇的瞧了过去。 唯独不动如山的臣巳水,手下快速地拨打着算盘。那熟练到起飞的动作,即便熟稔于心,亦根本不像一个年迈之人,该有的形态。 将核对完的账本一合,结束掉当日工作量的臣巳水,终是闲暇了下来。 “小娘子,咱们的公房,皆是由官方任权授职的,便宜安宁有保障,可是看好了哪一处?随时都可以看房的。” 孟学涛颇是热络的给身边的这位女租客不断地介绍着。待看到女子抬头望向了公事的方向后,便更加卖力的游说了起来: “有道是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坊无宽巷,市不通骑所以呐,小娘子你在这汴京府,租房子是最划算的。咱们楼店务内的公房价格更是公道。只需170文钱起。” “” “每人户赁房,免五日为修移之限,以第六日起掠钱。是不是很合算。”孟学涛毫不在意对方的寡言,继续耐心的想要促成这笔买卖。 “我找他。”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并抬手指向了臣巳水的方向。 第一百零九章 白首为郎 正所谓过河碰上摆渡人赶巧了。 本应月底对账的臣巳水,因着私事,破天荒的在左厢楼务内的书案前对账的功夫,就让他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随他上了二楼的女子,摘下了头上的幕篱,露出了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庞。 “竟是你!” 淸临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刘衣紫,一时竟有些许反应不过来。就算要找,也应是冯老的外孙找他才对啊。 条件反射的抬手接起那扔过来的书简后,沉默半晌,淸临渊终是蹙起眉头打量起了刘衣紫来。 “你兄长怕是会很失望吧。”笃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 “为甚就不能是兄长的意思?”刘衣紫直视着淸临渊反问道。 “那小子从不会让别人替他涉险。”平日里防他比防贼还要过甚的人,谨小慎微到最后,竟是栽在了身边人的手里。想到这里,淸临渊竟是有些同情起了崔少愆。 “卷轴上的减字谱讯息拼凑起来后,除了冰消瓦解的提示外,还有白首为郎的提示,只是我并未对兄长说。”刘衣紫低垂着眼眸,懒理淸临渊的审视与探究,平静的解释着。 “你寻到我又能怎样,模棱两可的消息,与我而言毫无用处。你们巫师就是这般处事的?倒不如好好的回去和你兄长商量商量,若换他来,说不准我就同意了。” 淸临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衣紫,留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后,转身就走。 “你寻骨器是为甚,我便亦是如此。你费尽辛苦的寻找,还不是不得其门而入,但在几日前,兄长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 刘衣紫从荷包中拿出了她珍藏的那份骨器,很是大方的朝着淸临渊扔了过去。看着对方抬手接过后,继续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只有随侯珠的光,才可以看到这内部的乾坤。每个骨器之中皆有对应的属性。八阵图下的那只骨笄,内部确是刻有篆体木字。兄长猜的没错。要想骨器与祈雨石相辅相生,须得对应各自的五行方可成。” “所以,祈雨石也应是有五行之分!那日你果然没有晕倒,全部听到了。崔少愆他为甚要护着这般的你?!” 淸临渊玩味的勾起了唇角,重新坐回了案桌前的玫瑰椅上。伸手打开了那份书简。只见上面竖向写着: “女真。肃慎、秽貊、东胡三大族系融合而成。 汉晋时为挹娄。南北朝时为勿吉。隋唐时为靺鞨。 咸州东北至束沫江之间为回跋。 沫江以北、宁江州东北为生女真。 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为东海女真。” “尚书洪范曾言金曰从革,白首为郎,白即为金。金人即是女真。”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他为甚要护着这般的你这句话,刘衣紫内心五味陈杂,面上却愈加平静的提示道。 “相辅相生变革,大辽境内女真族,骨器竟是在那里。回跋生女真东海女真,三处之一么?”淸临渊脑中不断思考着,想要再次排除掉两个多余的选项。 “汉武帝巡视郎署时,曾见到两鬓斑白的郎官颜驷,于是便询问他何时为郎官。”刘衣紫突然接口道,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后,继续解释了起来: “颜驷言,汉文帝时他便是郎官。老而不遇是因为:文帝好文而其尚武,景帝好老而其尚少,陛下好少而其已老。故两鬓皆白仍为郎官。” “老而不遇一意孤行变革骨器在回跋!你倒真是做了不少功课,费尽心力的如此这般,说说你的条件。” 淸临渊将书简中的消息销毁掉后,径直的看向了刘衣紫,等待着对方所开的条件。 “骨器归巫族所有,朱雀大祝凤鸣携南方七宿与你同去。” “为甚要找我,你们自己前去有何不可?亦或者,为甚不寻你的兄长帮忙而我,又能得到些什么?”淸临渊很是直白的将问题抛回给了对方,不急亦不躁的静待着对方的妥协,以加重他这边的筹码。 “可以去到辽国境内的,只有臣巳水。” “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祭祀起,与天地沟通全看祭司的本事,而天地选谁,看的却是各自的气运。如若被选择的就是你呢?” “有趣,那我还真是当仁不让了。此事,可。”淸临渊看着松了口气的刘衣紫,雪上加霜的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也很是期待你与你的兄长反目成仇的那一天。”满意的看到对方逐渐僵硬起来的神情后,淸临渊抬手将骨器扔了回去,示意着对方可以离开了。 等到那抹戴着幕篱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处,淸临渊手中的那份空书简,便碎成了竹渣。 起身绕到屏风后方,淸临渊朝着墙壁上那写有“明见万里”的题字处走去。只见那明见万里的正下方墙壁上,镶嵌着很多由青铜制成的,同样长短粗细的小棍。长约十三四厘米,宽度仅为成人小指的一半。 那两行排列很是规则又整齐的算筹小棍,被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几根,调转方向后,墙壁的侧面一臂之远处,便凭空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可下达到地底深处的暗门。 掏出那颗四厘米大小的夜明珠,想起了那张不情不愿的脸庞,淸临渊很是好奇了起来。好奇对方在得知真相后,在经历过一系列的背叛之后,那脸上的神色,又该是如何的精彩。 要怎样的绝望与崩溃,才能配得上那张丰富多彩的脸庞呢?他真的,很是期待起了那一日的到来。 地下天工库房内,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后,淸临渊将其珍重的放入了芜尘箱中。 走到那站立着的骷髅身前,淸临渊伸手轻抚着骷髅架那干巴巴的脸庞,眸中的神色终是温顺了起来 王家后罩房内,再次收到婚书的王逸瑶,看着那毫无更改痕迹的婚书,失望的嘟起了嘴来。 正欲再使小性子的她,打算将婚书丢飞出去。而手中纸张的厚重感,让她眼疾手快的又将其抓了回来。 发觉里面内有乾坤的王逸瑶,怀着好奇,抬步静坐到了鼓凳上。抽出了那张夹在最中间的婚书,细瞅了起来。 一抹红晕,迅速地爬上了她的脸颊两侧。之后,王家大姑娘便双手托腮,双肘撑着圆桌,维持着那样一个姿势,不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九月二十四 别人家提亲的流程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到了杨延玉这边反倒是颠三倒四,就差本末倒置了。 男女双方生辰八字都合完的他们,总算是走到了请期的这一步。由男方家定好了黄道吉日作为成婚的日子后,便可静等亲迎了。 比初迈入王家提亲还要紧张的杨延玉,此刻却正在西侧院的正堂内,不断的来回踱着步。 “四哥,就是踏园寻秋而已,有夫人们在呢。”崔少愆颇是不能理解,连亲都敢提的杨家四郎,正大光明的与女方单独相处而已,何至于把他焦虑成这般模样么。 “对啊,四哥,婚书不正如少愆所说的那般,由嫂夫人一锤定音了么。何至于如此焦躁?”杨延婉亦是不太理解她家四哥的奇怪举动。 “莫不是四哥你在婚书中写了些无关紧要的誓词吧?” 崔少愆突然想到,如若杨延玉当真将所有的婚书誓词全部都写进去的话那确实是该他尴尬了。 思及此,与杨延婉对视一眼后,二人默默的朝着正堂隔扇门的位置退了过去。 “不行!少愆,你扮做小厮就跟在我的身旁,快去准备。还有若安!” 回头看到早已溜没影的杨延婉,以及差一步就要跨过隔扇门的崔少愆,杨延玉恼羞成怒的将其提溜了回来。 自此一场小型的踏秋之旅,便由着众人的牵线,而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被迫跟在马车旁的崔少愆,颇是怨念的挥别了刘衣紫和青云后,认命的跟了上去。 这都过了重阳节了,踏什么秋,赏什么菊啊崔少愆心中不断地吐着槽,趁着女眷们散开赏菊的档口,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着渐入佳境、相谈甚欢的那对准夫妻,那笑颜逐开的脸庞,显眼包加锃光瓦亮大灯泡的崔少愆,颇是无聊的蹲在一棵柳树后,数起了蚂蚁来。 成片的拒霜花,浅粉、米白花枝招展着;粉白、黄红相间的菊花一层又一层的围着花蕊亦是争相斗艳着;就连那纯黄、纯紫的卷翘花瓣,亦是含苞待放的想要迷迷花沾沾草,以彰显它们的绚烂与璀璨。 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的便会传到崔少愆的耳中,枉顾着到处语笑喧阗的热闹场面,“形单影只”的她颇有些“别鹤孤鸾”的意味,压根儿就融不入其中。 百花争妍的“美艳西施们”,没吸引来崔少愆的光顾,倒是吸引来了蚂蚁的眷临。一朵鲜红似火的菊花上,排着队上赶着向上爬的蚂蚁,着实惊艳了崔少愆的眼眸。 同样的鲜红似火,由另一双双瞳剪水的眼眸中映射了出来。 剧烈的咳嗽声后,盯着帕子上的一抹红,刘衣紫平静的将银针扎在了止咳的几处穴位上。 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他为甚要护着这般的你”这句话,忆起了兄长那泛红的眼眶与颤抖着的双手,深觉应当为她做些什么的刘衣紫,想起了那个总是爱拿起帕子抹眼泪的妇人。 急速的拔掉了银针,刘衣紫想起了那双帕子上的“刘”字和丫鬟身上的药香味。如若她没猜错的话,这汴京府中,刘姓大户,还是医者的门阀只有一家,那便是翰林医官使、检校户部郎中刘翰了。 崔少凝收到了递来的帖子后,便吩咐着采枫将刘衣紫请进了刘家内宅。 直待刘衣紫走进那刘家客堂后,看着坐在玫瑰椅上的崔少凝,一副果然如此的兴师问罪架势,谦卑的低下了头颅,立在那里,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所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背着少愆,就是想要多一些交易的筹码么?”高高在上又威严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兄长她很想念家人。” “所以呢,夹在这其中,一直挑拨离间的,不一直都是你么!”咄咄逼人又略显埋怨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自是会离开兄长的,只是在临走前,想要完成兄长她归家的心愿而已。” 一阵沉默后。 “说说你的条件。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么!你想要多少两银子?!”崔少凝挑着眉,在心中不断的预估着,对面即将狮子大开口的讹诈。 “我只希望她好。别无所求。”刘衣紫一脸坦诚的直视着崔少凝的眼睛,眸中的真挚倒是让对面的妇人眼中,露出了些许的意外来。 莫不是瞧走眼了?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衣紫,崔少凝拿眼神示意了下身旁立着的采枫后,捧起了茶盏,浅尝了起来。 落座在崔少凝对面的玫瑰椅上,刘衣紫就那样不急不躁又落落大方的,安静着等待了起来。 “所以,你此次前来”姿态优雅的将茶盏轻放在八仙桌上,崔少凝斜着眼瞥了一眼刘衣紫,示意着她赶紧回话。 “兄长并未联系外祖家。亦不曾”刘衣紫有眼色的,主动搭起了话茬来,将她和崔少愆之间的种种,挑重点的转述给了面前的贵妇人。 “阿愆的心结竟是在此?!”崔少凝看着乖巧点着头的刘衣紫,总算是将眼前的人看顺眼了些。 “明日我便再次归宁一趟,跟母亲好好地叙叙旧。届时我会再联络你的。”示意着采枫送客后,崔少凝右手轻点着八仙桌,寻找起了解决的法子来。 抬头看着日暮,竟是快要黄昏了。走在汴京的街道上,恍惚着的刘衣紫,竟是走到了陈记糕点铺来。 看着忙碌着的莲幽,刘衣紫安静的坐到了待客的杌子上。喉间的血腥味不断地翻涌着,一个控制不住,她只得将帕子再次拿了出来,狠命的将其捂在了嘴巴上。 怔怔的看着那抹鲜红,刘衣紫自嘲的失笑了起来。趁着莲幽打包着糕点的功夫,强压下咳嗽的她一转身便望进了一双圆睁着的杏眼中。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好?!大医所说竟是”本打算给刘衣紫一个惊喜的崔少愆,随着返回的马车,特意绕路来到了陈记。结果瞧到的不是惊喜,反倒是惊吓。 “!!!”已经藏不了也丢不掉的帕子,仿佛在嘲笑着刘衣紫的欲盖弥彰,慌乱中,那帕子也被夺了过去。 “怎会如此,太医对了,我们去找太医!九月二十四巳时!凤门莲幽今儿个几时了?!” 崔少愆抬眼便瞧见了担忧着望过来的莲幽,着急的冲她发问道。 “明儿个便是九月二十四了。”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明日我便要进他那凤门闯闯看!” 崔少愆回以莲幽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语后,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便朝铺子外走去。 只是面上颇为平静的她,并未发觉,那拉扯衣袖的右手,手劲儿大到连那块儿布料,都快要被她给捏碎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觐见 半宿没睡的崔少愆,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她家妹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欲语泪先流”的绝望。 那种绝望感,让她再一次的自责起了当初的幼稚决定,没有三思而后行,却将她们两个都搭了进去。这哪里是出谋划策啊,什么引蛇出洞,全是狗屁!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弱智行径! 如果不自以为是的搞这么一出,衣紫就不会搭上身家性命了,如果当初她再坚持坚持,根本就不需要衣紫来操控那些骷髅 吐了那么多血,吃多少都未必能补得回来。绝不能让刘衣紫出事这个执念,整个晚上都回荡在她的脑海中。督促着她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想办法,将她妹妹给彻底医治好。 翌日,朝阳初升。 内城御街上,崔少愆焦躁不安又强自镇定的缓步挪动着,一步又一步,坚定不移的朝前走着。 辰时才刚刚过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而她,卯时刚过就已在内城溜达了。 汴梁宫城的正门丹凤门,红门楼,金门钉。五个门道就庄严的屹立在那里。看着左右两侧的拱形大门,隔街而望的崔少愆,这次可以特别肯定的知晓,她要走右掖门。 低头看着身上的葛布袍,再看看那很是威猛的守门卫士,崔少愆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细瞅过去后,竟好似还有一个值守太监在不断地巡查着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热,对面好似有所感应的抬头看了过来,她又立即很怂的原路退了回去。 这可比她第一次去故宫还要紧张,毕竟故宫是花钱就能进的,带着好奇心就好。但这汴梁城的宫城内,一个发挥不好,小命都不保的情况下,她可赌不起。 最令人无语的是,她要去见谁,见哪个大官儿,她压根就不知道!又或者是哪个娘娘?脑海中一集又一集的宫斗片,被她翻了个遍,结果当然是差强人意压根就用不上! 崔少愆不断地踱着步,努力的想让她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还要进宫去找太医的,衣紫的病拖不得。等等!杨延玉的岳父就是太医啊!那是否意味着她可以不去呢?!还是有些惶恐与不安的。 思及此,打定主意转身就要退回去的崔少愆,一转身就看到了那熟悉捋虎须的手势。 “道长?!”崔少愆很是诧异的低叫出了声。 “就知道你小子犹豫不定,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师傅。谨记!”丁少微颇是严肃的叮嘱着面前的少年,话语中的声音沉甸甸的,很是有压迫感。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心生畏惧。”崔少愆被道长那副严肃的神情吓到胆怂了,心中不断的打起了退堂鼓。 “随我去见官家。一路就跟着我走,切记要低着头。”丁少微直接无视了崔少愆请求,越过他便向那右掖门而去。 “高粱河车神?!那我倒真要去看看了。”越说越低的崔少愆,毫不犹豫的抬腿跟了上去。脑子里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片刻便将所有的担忧都抛到了那九霄云外之处。 两块普通的木头材质的令牌,被守门卫士反反复复的检查了好多遍才放行。心里又一次打退堂鼓的崔少愆,终于明白她的师傅为甚一定要穿黄道袍了。当真是一看便可知晓其身份。 就是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令牌便是了,虽然是块木头材质的。 跟着太监沿着中轴线一路前行,越过了大庆门,又拐到了宣佑门。之后便不知怎么走的崔少愆,最终随着丁少微来到了讲武殿。 低着头再不敢乱瞟的她,规矩的迈上了台阶,跟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殿堂内里的子丑寅卯都有些啥,就先行跪拜行大礼的崔少愆,内心不断地告诫着自己,就当是给古人磕头了。 “这便是将道长一身本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劣徒?抬起头来!朕倒要仔细的瞧清楚了。”昨日去新城观看了铁林军,射强弩的赵光义,那是相当的满意。捎带着今日心情亦是颇佳。 此刻的他,坐在书案前,很是好奇的停下了手中地动作,示意着崔少愆抬起头来。 两道互相“审视”与“探究”的目光,隔了千年之久,在讲武殿内上演了起来。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目光中摩擦出火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眼千年?那更是胡扯! 崔少愆很是怀疑所谓的好奇心,是不是将所有的一切事物都神话了。抬得太高了以后,心里面的落差还是会很明显的。心中颇是好笑又平静的归纳总结出了,见到古代皇帝的真实感受: 传说中的九五至尊,那高高在上的人也就只是个人而已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的,完了。最多气场强点,也仅此而已了。所有人趋之如鹜的那最高处,那不胜寒的最高处,亦不过尔尔。 “年岁未免太小了些,当真有着道长的衣钵传承?”赵光义语气中的怀疑与轻视还是被崔少愆很好的捕捉到了。 “官家不若试他一试。”丁少微倒是颇自信的力挺着崔少愆。言语中的肯定,让她心中些微地暖了起来。 “既如此,你且跟朕说说,何为生死,何又为长久。”赵光义看着那下跪着的少年,在听到此话时浑身蓦地一僵后,眸中的不耐便溢出了三分。 “生,鲜活,滋长。王破天为主,主动干预横加一撇为生,誉为主动; 死,陨落,亡。上面一横为天,夕阳之下的匕首,终究逃不过天命,誉为挣扎; 长,与短相对,遥远。誉为美好。 久,长久。死之夕字一点,腾挪转移便可成为久,誉为变动。 故,草民拙见,生死长久即为只要主动挣扎,便可将其,变为美好!” 听着咚咚咚的心跳声,整个大殿里,很久都不曾发出声音来。 刚想松口气的崔少愆,后知后觉地发现,由于习惯使然,她拆的字是简体字!与古代的繁体字还是有些许出入的!要是稍有歧义,那她岂不是要被平白丢了脑袋?! 崔少愆浑身刹那间便凉意侵袭,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子泣 “草民斗胆恳请官家赐笔纸。草民的生死长久是随师傅所习的道统文字,怕是与平日里的文字有些许出入。” 崔少愆语毕,咚的一声,重重的磕头声便响彻在整个大殿之内。 “准。” 赵光义很是痛快的同意了这小小的提议。看了一眼跪趴在他面前,额头贴地的少年后,又转头看向了丁少微的方向。 发觉道长同样好奇又期待的地盯着他那徒弟后,眸中的新奇亦是徒增了两分。 崔少愆用行书体很是飘逸又整洁的,将生死长久这四个字的简体写在了上边,并将其繁体规规矩矩的写在了下边。 “生死长久 泩屍长” 将纸张规规矩矩的递上去后,崔少愆再次跪了下来,借着这仅存的几分钟空档里,大脑里飞速运转而得出的补救法子,不卑不亢的说了出来: “此八字并未有太多的不同,唯一多出的水,草民以为,水利万物生。故只要谋动而后行,便可知止而有得。” “甚得朕心呐!不错,看样子道长所言不虚啊!”赵光义看着那笔势飘逸、颇有根骨的八个大字,顺手便将其赐给了丁少微。 宫廷御用的白鹿纸张上,笔酣墨饱的八个字,粗细有度,线条流畅,气势和力度都拿捏的相当到位。 丁少微心中暗骂了一声好小子后,乘势将早已备好的金丹、巨胜、南芝以及玄芝都呈献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赵光义终是大笑出了声,眸中的满意终是露出了七成有余。 退出讲武殿后,跟着太监再次一通七拐八绕,终于出了宣佑门的崔少愆,眸中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别说自由行动了,木头令牌所给的区域范围就那么一点儿,多走一步都没有权限!还找太医?!别说太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就连宫女太监她都没有分清哪个是哪个!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你小子又藏拙!道统文字是个甚?为师怎么不知?之前测字还未见丁点儿的根骨,今儿个倒是突然就斗榫合缝起来了。” 丁少微斜着眼看着那双手抓头的少年,突然后悔今儿个没有带拂尘过来了。不然他绝对就大力的抽过去了。 “道长!为甚” “这位莫不就是道长口中所述的劣徒?!”一道绛紫色的衣袍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中气十足的嗓音打断了崔少愆即将出口的提问。 将为甚官家都不给赏赐这句话默默的咽回了肚中后,崔少愆再次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应付起了眼前人。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在宋朝,紫袍金带最低都是三品大官了。 “祁国公当真是好眼力,此子正是劣徒。少愆,还不赶紧过来行礼!”丁少微冲着王溥行了一记大礼后,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赶紧上前来。 “适逢如此机缘,道长不若随我前去司天台一叙。”王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一抖大袖,示意着丁少微师徒二人跟上去。 跟着那身紫袍朝东而行,直走到一处写有秘阁的匾额前,三人才停下了脚步。莫不是要进那藏书阁?正疑惑间,崔少愆便看到二人熟稔的一个右拐,走进了其身后的殿堂中。 走上台阶,看着那写有司天台三个字的牌匾,崔少愆的脑海中竟是有些许的熟悉感闪过。不可思议的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下去,跨过了门槛后,她便看到了由汉白玉与木头混拼而成的台阶。 精雕细琢的木梁,栩栩如生的雕刻,合着那高高的汉白玉台阶,分立在了东西南北的四个正方位处。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处,则是由皇家贡木老红木制成的踏道。 八条台阶之上,是一个圆形的石坛。石坛上,高约半丈,钟、鼓、铃盘旋而上的浑天仪位列其上。 镂空的地球仪?正疑惑间,一道声音突兀的从她耳侧传了过来: “太平浑仪尚在制作中,此乃子样而已。思训应还在加紧制作中。不过你们这些隐士啊,当真一个个的,皆是有些真本事傍身便是了。” 崔少愆转过头,看着身侧那很是和蔼的老者,很是不解她的师傅为甚会如此排斥此人。 规矩的再次作了一揖后,本就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崔少愆,刚想要继续装木头人,就被王溥话语中的几个字激的清醒了起来。 “听闻小友将道长的衣钵学了个八九不离十,那我今日便要考考你了,小友不若测测这天子泣三字如何?” “天子泣九五至尊的眼泪? 天上破为夫,夫从一大,匹夫,寓意百姓。 子,与乃成孕字,寓意孕育。 泣,水而立 少愆愚见,天子泣乃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张口就来的崔少愆,低垂着眸子,很是乖巧的将天子泣三个字的字面意思拆解了开来。 “尚可那小友再测测寿泉二字如何?”王溥亦是模棱两可的试探着。 “既是酒,便离不开水,少愆愚见,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毕竟,百姓孕育着天子的眼泪。” 崔少愆这次,倒颇是直白的将此话抛了出去,看着对方的眼睛,略微谨慎的继续道: “毕竟,寿泉仅是酒,当属大梦一场。醉生梦死过后人,终究是会醒的。” 崔少愆话刚说完,还不待祁国公有所反应,她的后脖颈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丁少微适时的走了过来,颇是生气的怒斥道: “你个劣徒,众人皆知:人可养玉,而玉也可养人。殊不知话亦是可以养人么!为师平时里就是这般教你的?!” “哈哈哈哈,一场虚空大梦么?!好!很好!道长,你这个劣徒甚合我心意啊!”王溥深深的看了一眼丁少微后,伸手大力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给了她一记善意的微笑后,转身便走出了司天台。 被封为祁国公的太子少保王溥,出了司天台的刹那,眸中的微笑便染上了一层寒霜。 虚空大梦么,若他偏要为之呢?!水毕竟也是可以载舟的,只要他将那艘舟掌好舵便可。一抖大袖,再次换上一张慈祥的面庞后,王溥身形笔直的朝着讲武殿而去。紫色的官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加耀眼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贱皮子 “四哥,少愆有一事相求。” 与丁少微分道扬镳后,崔少愆没有返回杨家,而是径直去了校场。心怀愧疚且越想越不甘的她,目前唯一能仰仗的,亦只有杨延玉了。 “但说无妨,少愆你何曾如此扭捏过了?”杨延玉旋转着手中的长枪,停下了要攻击的姿势,朝对面的陪练士兵摆了摆手后,示意着崔少愆继续。 接收到对面那士兵一记冷如刀割的阴狠眼神后,崔少愆脑海中似有一道苍白的脸庞闪现。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少愆?”杨延玉看着紧盯那道离去背影猛瞧的崔少愆,再一次的询问出声。 “四哥,舍妹的病并未见好,还是得叨扰下四哥的泰山。”崔少愆踟蹰片刻后,终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现下?”杨延玉抬头看向了点将台的方向,找寻着杨业的身影。 “劳烦四哥了。”崔少愆亦是跟着抬眸望了过去,一个泪窝在离她不足一米远处的位置出现了。 看着军师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崔少愆立刻垂下了眼睑,假装没有看到般的不予理睬。要再被捉去下一回棋,她指不定会疯的。眼下就数衣紫的事最当紧才是。 看着远处的杨延玉在朝着她挥手后,崔少愆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擂台。在经过洛染身旁时,很是惋惜的冲着他致了声歉,那一套矫揉造作的操作,看的洛染一愣一愣的。 直到两个人都走远了,那抹奇怪的笑容,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洛染新奇的摇了摇脑袋后,盯着那两道早已没了踪影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棋子,琢磨了起来。 “我刚问过爹爹了,岳父应是刚回去。我这便先去王家疏通疏通,少愆你便回去接令妹吧。”杨延玉拉紧缰绳,双腿一夹,便朝着王家宅邸而去。 四哥那显而易见又欲盖弥彰的小心思,让崔少愆很是恍惚的感慨了起来。有个家,是真的很好啊 “络脉瘀滞,脉浮滑而短,真寒假热真热假寒真虚假实真实假虚皆都占全了。” 隔着帕子,王光佑皱起了眉头,一条一条的述说着: “长期咳嗽、咯血、面色惨白” 崔少愆听着一模一样的说辞,整个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紧张的盯着太医的嘴巴,生怕他也说出“命不久矣”这四个字来。 “如此症状令妹倒不像身患顽疾,而是中毒了。”王光佑换了一只手,继续压着帕子上的脉搏把了几个呼吸后,愈加肯定的点了点头。 “太医?!”崔少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光佑,眸中闪现出了希望的光芒。看样子他家妹子是有救了。太医就是太医,不愧是层层选拔出来的最高学术权威。 “恶、害、痛,及物之能害人者,皆日毒。而“毒邪”者,是为病之气也。毒邪之义自古持论不一,概而论之可归为二:一者,谓邪之甚者为毒;二者,谓邪之蓄积蕴久为毒。” 刘衣紫颇是钦佩的看着面前的太医,竟是将她的症状说了个七七八八。可惜 垂下眼眸,刘衣紫安静的等待着那声“治不好”的宣判。 “脉象之间互相异变,风毒温毒疫毒寒毒药食毒和秽毒皆不太像,倒像是那虫兽之毒。”王光佑捋了捋胡须后,再次的肯定道。 “定是蛊毒!太医,衣紫曾碰过蛊虫!”豁然开朗起来的崔少愆,扒着王光佑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情绪激动的解释起了那些虫子的样貌来。 “面色苍白,病发时咽喉塞,心切痛却欲睡。无故恐惧,有幻视幻听之像。四肢无力,心昏头眩,症状颇为复杂呐” 王光佑看了兄妹二人一眼后,又看了看子婿那恳切的眸子,咳嗽了一声后继续着道: “气通则血通,气血调和则无疾。丢失生气,则血滞。既是滞,疏通便好。只是能不能根治,还需且治且观察了。至于这虫兽之毒,因不知有几种毒邪,还需不断尝试方可。” 王光佑说罢,便抬手写起了方子来。一面迎接着两道感激的灼热眼神,另一面迎接着那道异常炽热的眼神 最后,在三道视线的夹击之下,终是扛不住的咳嗽了一声,看着杨延玉邀请到: “快要晌午了,子婿不若留下来,于邸中小酌可好?” 疯狂点着头的杨延玉,那不值钱的模样让崔少愆实在是没眼看。珍而重之的将药方收好后,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拉着刘衣紫告退了出去。 “衣紫,莫要在愁眉不展了,可以治好的!”提起的心脏终是归于了原位,崔少愆颇为开心的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安抚起了她来。 自打上了马车就沉默寡言的刘衣紫,看着被执起的衣袖,正欲坦白最近她的一些所做作为,马车的一个急停让本就犹豫的她再次将话吞回了肚中。 抬手扶稳刘衣紫后,崔少愆一撩衣袍便探出了身。 一抹翠绿色,被眼尖的她瞧了个一清二楚。打断了车夫的道歉,崔少愆让刘衣紫安静的等在马车中,自己则是飞快的跳了下去。 “你这人怎可如此胡搅蛮缠!”那脆生生的嗓音,除了竹苑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人。 “你必须再多付我半年的租金,也就是一千零二十文钱,否则你们别想进去这公租房内。”一道粗狂又张狂的声音传进了崔少愆的耳中,亦是相当的熟悉。 “几位,这公房到底是谁要赁,我只收掠房钱。其余的你们自个儿解决”孟学涛不耐烦地看着对峙的三人,催促了起来,下一户的掠房钱也要赶快收回来才好。 “我们这边赁。”一道突兀的男音,铿锵有力的插了进来。 扒开围观的人群,将铜钱转交给孟学涛后,崔少愆转身便看向了那对峙中的三人。尤其是那身着短褐,留着半长的胡子的精壮汉子。那不修边幅的脸庞,颇为不讲究的模样,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少愆哥?!” 竹苑惊喜又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声音,那粗狂又张狂的男声: “贱皮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机 曾经在天井边上昏死过去的小娘皮,居然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想到之后的种种遭遇,程三整个人都不痛快了起来。 勾起了一抹猥琐的笑容,也顾不得管那两个冤大头,不对,正主冤大头不正是眼前的这位么。 阴森森的盯着崔少愆,眸中的晦暗不断的加剧着。朝着他径直走过去后,程三嚣张的抬起了手臂,报复性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道劲力阻了过来。居然没有碰到?! 一抓不成,程三便换另外一只手,继续朝着崔少愆狠抓了过去。力道比之前还要更大些。 又被阻挡了回来。感受到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颇觉丢面子的程三,恼羞成怒的伸出双手,再次大力的狠抓了过去。那不死不休的蛮横架势,让周围的群众都替崔少愆捏了一把冷汗。 一个扫堂腿下去,程三便脸朝地的趴在了地上。随着周围一阵此起彼伏的唏嘘声,顿觉没有热闹可看的老百姓们,如鸟兽般四散了开来。 竹苑看着危机已经解除后,蹦蹦跳跳的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而去。想要感谢下他施以的援手。 爬起来的程三,见缝插针的瞅准了机会,瞪着毫无武功的竹苑,一个前冲就要将其当成要挟崔少愆的人质。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掌风和一脚横扫,便冲着他精准袭来。 开阳单手将被掌风波及到,快要摔倒的竹苑稳住后,抬眸看向了那打斗的中心。 只见程三挥拳而出,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更狠厉,专挑崔少愆的要害处攻击,期间还不忘边打边怒骂着: “看走眼了!晋阳城中怎就未发现你个贱皮子居然是个男儿身,怪不得敢绑你官爷我!新仇旧恨今儿个,咱一并都算清楚喽!” 崔少愆边躲闪着程三的拳头,边拿眼神四处乱扫着,想要寻到一把趁手的武器。 因着觐见后悔没带七星剑出来的她,听着程三口中左一句贱皮子又一句咱的,浑身都怒发冲冠了起来! “谁跟你咱!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你才是贱皮子!”侧头再次躲过一袭重拳攻击后,崔少愆眼疾手快地接过了开阳扔过来的诃藜棒,朝程三使足劲儿的抡了过去。 木棒击打皮肉的声音,传进了再次聚集起来的群众耳中。躲闪不及,肩膀挨了一棒的程三,脸色更加阴狠了起来。 “坏爷好事,还敢还手是吧?!既然你们上次是一块儿逃走的,那另一个贱皮子应是也在附近才对,不会也是个男儿身吧?!”程三恶寒的抖了抖肩膀,四下张望了过去。 环视了一圈儿后,那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里,与撩开帷帐的刘衣紫,那担忧的眼神四目相对后,程三再次勾起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还真让他给找到了!这个绝对是个娘们儿! 眼看着转移了目标的程三,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崔少愆心下一紧,怒火中烧了起来。第一次,她的心中涌现出了杀机。那迫不及待到,想要将眼前之人撕碎的程度。 几个轻跃,崔少愆一招俯身前刺,将诃藜棒朝着程三那受伤的肩膀处,再次狠狠的砸了下去。 计谋得逞的程三,极速转身,躲过了此次攻击。看着收不住力道的崔少愆,手中的诃藜棒,即将砸在那马车之上。 瞅准空档,抡起拳头,带着极大的拳风,程三报复性的砸向了崔少愆的要害处,那后心窝的薄弱位置上。 时间仿若被摁下了暂停键,只见程三扬着得逞的笑容,口中的虎牙,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还反起了光。只是他浑身僵硬着,保持着抡拳头的姿势,在离崔少愆后心口半掌的位置处停了下来。 哐啷哐啷的几声响后,诃藜棒亦是从崔少愆的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刘衣紫右手扶着崔少愆的肩膀,支撑着她不会撞到马车的窗户上,左手里的几根银针,还在对准着程三的方向。而银针的针尖处,亦是在太阳的反射下,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四目相对了几个呼吸后,反应过来的崔少愆,眨巴着眼睛,颇是委屈的朝着刘衣紫碎碎念道: “衣紫,你扎他就好了,连我都扎是要作甚啊。胳膊都不能动了。” “你官爷我浑身都不能动还没说甚呢!贱皮子!赶紧给爷解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程三,朝着看的见却打不到的二人怒吼道。 两道愤恨的眼神,同时瞪了过来。就差在程三的身上,再瞪四个窟窿出来了。 直接无视掉那个碍眼的玩意儿,刘衣紫拔掉了崔少愆左臂上的银针,看着着急赶过来的竹苑,以及她身后的断臂男子,心下多了一丝了然。 “多谢这位壮士!!” 崔少愆甩了甩手臂后,扭身先把浑身麻痹着不能动的程三,一把推倒在了地上。罔顾他的骂骂咧咧,弯腰拾起了诃藜棒,并递给了开阳。 顺势观察着这个与竹苑呆在一起的男子,崔少愆不动声色的探究着二人的反应。 “少愆哥,这次多亏了你,就是这个人!我们早都赁好公房十几日了,今儿个莫名其妙就寻上门来,说这公房是他先看上的,并支付了租金,让我们赔偿他。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这定是在讹诈!” 竹苑越说越气的又瞪了一眼程三,一口气痛快的抱怨完,才反应过来空气中的凝结与僵持。 “额少愆哥,衣紫妹妹,这位是我的恩公开阳。”竹苑红着耳根,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恩公?”挑了挑眉头后,崔少愆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目光狠毒的程三。与刘衣紫对视一眼后,将竹苑推上了马车,让她们先行。徒留她和开阳二人守在了原地。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程三看着二对一的局势,恶狠狠的再次瞪了一眼崔少愆,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便骂骂咧咧的逃走了。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随着四散开来的人群,隐进了一处暗巷中。 盯着程三离去的方向,那冷如刀割的阴狠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算计。之后便也遁去了身影。 “不知此物”崔少愆看着那熟悉的小鸟麻雀,被系在了开阳的腰带上后,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杨言的一片真心啊,当真是被转手了好几轮了。摸着良心,崔少愆在内心深处发誓承诺,一定要给他找到个好媳妇后,便也就放下了此茬。 “竹苑送的。”开阳顺着崔少愆的视线看了一眼后,淡淡的开口道。 “既是竹苑妹妹的恩公,便也算是我的恩公了。那少愆便略备薄酒,请恩公前去酒楼一叙。可好?”崔少愆继续试探的邀约道。 “可。”开阳很是大方的点点头,跟着崔少愆朝路边的小酒馆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亲迎上 十月的汴京,天气转冷。汴河上的画舫内,倒是丝毫不见萧瑟。烟雾缭绕的舫斋内,天玑手执着一颗白子,将之放入了棋盘中。 “坊主,经我们多方核查,那个少年是右领军卫上将军府的门客,最近频繁的出入在校场内。” “将军?暂且先别动他。” 卢存领手握黑子的手一顿,接着便势如破竹般的,将其放入了白子的气尽处。沉思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总归是会有机会的,河面过不久怕是要结冰了,此事就先搁置罢。可是寻到了开阳?” “就在城东的公租房内,等同于废人。”天玑的眼眸中,一道情绪稍众即逝,之后他便抓起了白子,认真的研究起了棋盘中的局势来。 “姑且先留他一命,倘若背叛,杀无赦!”卢存领毫不犹豫的,将黑子下到了白子唯一仅剩的一只眼上,断了它的那口气。 “天玑,你又输了,下去吧。”说罢,卢存领便开始一个一个的,挑起了棋子,并将其放入了棋奁里。 退下去的身影,天玑眸中的那抹惋惜,到底是泄露了,他们曾经的手足情深 寒风冷冽,霜寒露重。伴随着飘落的秋叶,光阴荏苒不曾被人拾捡。 讲武殿内,两道人影正认真探讨着。 “何为至道?” 赵光义盯着酒盏中的寿泉,寻思着王溥的话语,再次冲着丁少微提问道。 “寡嗜欲则身安,薄赋税则国泰。”正气凛然又毫不犹豫的声音响起。 “先生所言正如广成子所言。” 赵光义盯着丁少微片刻后,终是感慨地道出了声。 最后一次讲道论玄结束后,十一月初四,太宗放道士丁少微回华山。 崔少愆送别了便宜师傅后,看着那道潇洒的背影,揣紧了怀中的那本卜筮录,羡慕又认真的憧憬起了她自己的未来。 在校场踏实的呆了不足月余,崔少愆迎来了她到这里后的最大一场盛宴杨延玉的大婚。 亲迎前一天,前来铺房的女方家,早早的便来到了男方的宅中,布置起了新房。 看着那预送过来的部分嫁妆,一箱又一箱的,显然是下了不少的血本。把崔少愆羡慕的不要不要的。毕竟,那可全是由白花花的银子堆起来的。 “阿愆,你杵在这里看别人铺房作甚?” 阿兰那看着没有一丁点儿自觉地崔少愆,将手中新娘梳妆使用的冠、帔、花、粉等物件,一股脑的都交到了他手上。 “明明是四哥让我守在这里的。”崔少愆接过手中的一堆物件,努力的解释了起来。 “人家挂帐幔,铺设房奁器具、珠宝首饰的,守着新房不让外人进入,本就是规矩,你守着它作甚?” 阿兰那瞅着大睁着纯质眼神的崔少愆,无奈的叹了口气后,继续着道:“你去把这些都送到女方家吧。” “可是”崔少愆犹豫着,想起了四哥说“要盯紧她们”的原话,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里面就是些普通的床榻桌椅,毡褥、帐幔和布衾之类的都是女方提供的,丢不了!” “那我现在就去?”崔少愆直接放弃了思考,指了指了府外,就要拎着东西跨门而出。 “回来,那是明天要去送的,你倒是先拾掇好啊!”阿兰那看着一头雾水的崔少愆,快要被他气到跺脚了。 “兄长,新娘家今日会将柜、箱、枕、衣料、首饰等先送过来。通常都会在枕头里装上筷子、核桃;在鞋子里放上麸包;布衾里缝上枣、花生;祈愿来年能早生贵子。看到那个小孩没,押妆随行的,都是寓意好彩头的行径。” 路过的刘衣紫,看着被气到不轻的阿兰那,适时地替崔少愆解围到。 “还有这个你拿着。”崔少愆再次一脸蒙圈的接过红色的请柬后,不知所措的看向了二人。 “明日催新娘上妆登轿用的,记得要请三次。还有新郎官要准备好催妆诗。”刘衣紫特意的叮嘱道。 “我也要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杏眼,崔少愆感觉这道千年的文化鸿沟,她是怎么也跨不过去了。 为了不再丢人现眼,急匆匆的辞别了二人后,崔少愆悄悄地的拉来了青云,拼命地恶补了起来。比那正儿八经的新郎官还要刻苦,还要紧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好赖知不少。功夫不负苦心人,崔少愆总算是知道了婚礼的大致流程。 古代婚嫁,奉行的是晨迎昏行。即男方早上去女方家迎娶新娘,黄昏时分再将其接回举行婚礼。所以没有掉链子的崔少愆,穿着暂新的衣袍,寸步不离的,牵着头戴小红花的掣影前行着。 没错,她就是那个牵马的 马鞍上,身披红色蟒袍,头戴红冠的新郎官杨延玉,胸前戴着一朵比掣影还要不遑多让的大红花,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春风得意。 马匹身后则是由八人抬起的棕担花胜轿,随着乐队的鼓吹,有节奏的前进着。花轿之后,携相同礼品、财富的众人,紧跟而上。手捧着花烛、裙箱、衣匣等,前去女方家迎亲。 王逸瑶此刻端坐在镜台前,正由家族里的“全人”绞着面。梳头描眉,抹粉上妆;胭脂涂,口脂擦;凤冠戴,霞帔披;红缎绣花鞋一蹬,一个蛾眉皓齿、章台杨柳的待嫁新娘,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随着外面炮竹声的响起,高声的喝彩声、祝福声和锣鼓喧天声不绝于耳。吃银楪,发花红,散利市钱后,吃完下马点心的新郎官,便前往了女方家的祠堂祭祖。 崔少愆颠了颠荷包里的铜钱,沉甸甸的。心头一喜,顿时更加自觉的卖力微笑了起来。眼瞅着她家四哥,叩拜完了王光佑夫妇,吃完了王逸瑶本家嫂子的腰食,熬过了正席,终是等到了这黄昏时分。 终于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冠、帔、花、粉等皆都送了过去。牢记着刘衣紫的上妆、蹬轿,再请三次。便大功告成的崔少愆,却蓦地傻眼了。 娇娘新嫁红罗襦,郎立帘外作催妆。 催妆诗?!还来?!!又要做诗?!!!可由新婿自作,也可由傧相代作所以她今日的任务并不是牵马,而是作催妆诗?! 眼瞅着勉强作完两首诗的杨延玉,马上就要做那第三首了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崔少愆,紧张的闭上了双眼。 彻底完蛋了!她憋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适时地解了围。随着第三首催妆诗的新鲜出炉,新娘子终是盖上盖头,下了妆楼。 脑袋上挨了一记脑瓜崩后,崔少愆吃痛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已经走远了的人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颇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洛染后,她便撒腿狂追了过去。还有赏钱可以拿呢!不抢都对不起她刚才提起的小心脏! 抬起右手,洛染怀疑的看向了他的指间,手劲儿当真有那么大么?疼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看着“克择官”报完时辰,专人也念完了诗词后,他亦小跑着跟了过去。 乐队奏乐,领了花红利市钱的迎亲队伍,终于起轿,将新娘迎至男方家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亲迎下 锣鼓声声,朱弦玉磬。歌伎与乐师完美地配合着,那华丽的衣裙,水袖长甩,合着围观的群众,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两个家族之间的盟约。向女方索取了利市钱后,到了男方家宅大门前,照样还有拦门的人。 堵住大门,仍旧不让新妇进入的,恰巧就是这些乐师和歌伎。当然茶酒师傅们亦是会跑来分一杯羹。众人口中同时念诵着诗词,索要着利市钱。 本打算再捞一笔的崔少愆,忽然想起拦门的是男方家,忆起男尊女卑的这种劣习,她倒很是仗义的缩回了手去。 “克择官”手拿装满谷、豆、铜钱、彩果等物的花斗,一边念着咒文,一边将谷豆向大门口处撒去,围观的儿童们终于等到了机会,争先恐后的跑去捡拾了起来。 王逸瑶头戴霞帔,顶着盖头下了花轿。由两名亲信婢女左右搀扶着向前行,踩在了那早已铺好的青锦毡上。 青梅手捧着铜镜,一马当先的走在了最前方,对着新娘倒行引导着。跨过马鞍,再从一杆秤上迈过去之后,新妇带着“平安”的寓意,跨进了中门,被领到了悬挂帐幔的婚房内,坐起了“虚帐”。 崔少愆看着那婚房门前,横挂着的彩缎布绸,那些被提前剪好了的碎布片,在杨延玉入门后,被好多人都扯了下去。 忽的忆起那便是传说中的“利市缴门红”。据说抢到者,大吉大利。眸光一亮的崔少愆,脚下轻跃,眼疾手快的扯了几片布绸下来。 落地抬头,便见刘衣紫正手捧着酒盏,“走送”着女家的送亲客人们。 等到她家妹子走出来后,崔少愆愉悦的朝她招着手,并把抢来的“四色喜糖”和几片布绸塞到了她的手中。 “衣紫,剩下来的朝拜和庙见就没咱两啥事儿了吧?” 将得到的冬瓜糖反手塞进崔少愆的嘴巴里后,刘衣紫颇嫌呱噪的堵住了那十万个为什么。 “你不爱瞧热闹么,牵巾后便要拜堂了呀。”刘衣紫拿眼神指了下那牵着同心结的二人,将草纸中的冬瓜糖、龙眼和橘糖用布绸包好后,把余下来的冰糖全部退还给了崔少愆。并催促着她赶紧跟过去。 “衣紫,你这般挑食可不太好呀!”崔少愆好笑的看着刘衣紫那幼稚的动作,话还没有说完,手中那用草纸包裹好的冰糖,亦被一双斜伸过来的大手给抢了过去。 看着洛染一副他不嫌弃的样子,崔少愆索性将布绸也很大方的分了一块儿给他。反正都是抢来的。慷他人之慨罢了。 “衣紫,这位是军师,这位是舍妹。”崔少愆看着差点被吓到的刘衣紫,开口解释道。 “有礼。”洛染看着颇是熟络的二人,脑子还未有所反应,手就先伸了过去。待听闻二人是兄妹后,又很快的释然了下来。 “衣紫,快点过来帮忙!” 阿兰那催促的声音,将来不及问话的刘衣紫给叫走了。徒留崔少愆和洛染两个闲人,杵在婚房前四目相对。 崔少愆因着催妆诗的缘故,对洛染倒很是客气。伸手指了指即将拜堂的方向,邀请着后者一块儿同去。 杨延玉二人进祠堂拜完先灵后,又接着拜舅姑,之后便是拜高堂和夫妻对拜。礼成后,王逸瑶倒行着,拉着同心结,将杨延玉拉回了婚房中。 新郎新娘进入婚房后,杨延玉站立于东,王逸瑶站立于西,新娘先拜,新郎答拜。 之后将军和夫人,将精挑细选的茶叶泡制好后,交给了这对新婚夫妻。互相敬茶的二人,行交拜礼后,双双坐在了床上。新郎居左而新娘居右。 二人各自剪下的一绺头发,混着双方提供的绸缎、钗子、木梳、发带等物,被编成了同心结。合梳为髻,便是双方的定情信物。 撒帐前,礼官念诗致语后,便将同心彩果及金银钱,全部都抛掷了出去。新娘面朝着喜神方位坐好后,新郎便被众人督促着出去敬酒了。 “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席啊?”崔少愆瞅着那来了好多的达官显贵,颇是怨念的看向了身旁的洛染。 “正席已开。”洛染看着不主动过去的崔少愆,疑惑的道。 “要等妹妹,估摸着得最后了,你去吃你的席吧,别管我。我得等她忙完了。”崔少愆看着走出婚房的刘衣紫,两眼一亮,撇下洛染便迎了上去。 看着并不相像的兄妹二人,洛染挑着眉头,再次疑虑了起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媒人亲戚相继去敬着酒,想请新婿下座,返回房间。而杨延玉脑中,亦是谨记着,要岳母亲自请他后,方可离开。 可是,一盏茶后,岳母没来;一炷香后,岳母还是没来。如坐针毡的杨延玉,正焦灼中,一抬头便看到了岳父大人。 “咳子婿,你岳母不胜酒力,你且回去吧” 王光佑忆及半杯倒的刘氏,颇是羞赧的拉下了老脸走了过来。亦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二人的婚房后,再次咳嗽一声,端着架子,装模做样的“遁走”了。 颤抖着手,用秤杆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便出现在了杨延玉的眼中。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让他瞬间便沦陷了。 由红绿彩结连接起来的两个酒杯,里面斟满了美酒。各执一杯饮之,即为“合卺酒”。饮讫,盏一仰一合于床下,俗云大吉。 “四哥,也才十八岁吧?”崔少愆双手托腮,蹲在墙角边,双肘倚着膝盖。看着漆黑的夜以及那皎洁的圆月,感慨的道。 “给你这个。”一只荷包摊开在了刘衣紫的手掌上,并递到了崔少愆的眼前。 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金囊鹿,正调皮的啃食着草龙珠,崔少愆颇是不解的看着刘衣紫,奇怪的反问道: “老鼠吃葡萄?为甚要绣这个,我不喜。” “你的生肖属鼠,阿姊说的。社君者,鼠也。寓意吉。”刘衣紫将荷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由今日新得的布绸,所缝制的平安福来。 “964年?乾德二年柴熙谨就是那年入皇陵的,没记错的话,祖父亦是那年等等,如此说来,衣紫我确是你兄长没错了,我今年十五而非十三?” 刘衣紫将荷包系好绳扣后,强塞进了崔少愆的手中,看着她纠结在奇怪的问题上,无奈的点着头,并附和道: “是!是!是!你年长。你是兄长!” “那兄长说的话你还是要听的,别学那些闹房者,躲在洞房外偷听,当真是无趣得紧。如此行径很是不好!” 崔少愆很是认真的叮嘱着刘衣紫,并嫌弃的瞥了一眼那些聚集在此的人群们,拿眼神示意着她赶紧回去。 “” “别看我,我就出来纳个凉,和他们不一样”崔少愆厚着脸皮辩解着。 “” “你倒是学学姑娘啊,你看人家就不”看着蹲在人群不远处的杨延婉和竹苑,崔少愆默默地将话给憋了回去。 “哎为兄以身作则,这就回去!你也得跟我回去!”拉起刘衣紫的衣袖,崔少愆边走边在心里吐着槽: 杨家听墙角的劣习怎么都不改改。如此行径,真的很是不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生百态 认亲么,要不要认回去确实是个问题964年,甲子年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因着大脑兴奋而睡不着的崔少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些不着调的事件,结果被她一个联想加关联,惊出一身冷汗的她,瞬间便从床榻上坐起了身来。 这其中莫不是有些什么联系?看着左手臂上的符箓,崔少愆愈加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趁着夜色去而复返的刘衣紫,避开了闹房的人群,一个人坐在了后庭院的台阶上。 盯着手中的书简,眸中的排斥就再也没有消下去过。那张由着拾谷豆的孩童混进来的消息,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以及一句颇让她生厌的话语:“及笄之时便是出嫁之日。” 而离她及笄,不足半年余。 低垂着眸子,刘衣紫感觉着愈见好转起来的身体,后悔了起来。如若她不主动去那艘画舫,是不是她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答案不言而喻。终究是逃不出,也逃不掉她若不走,定是会给兄长带来麻烦的,如若不走,巫族亦定是会找兄长麻烦的。看着右手臂上的符咒,她第一次唾弃起了自己的身份。 不拖累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最好的。她不一直是这样熬过来的么。掏出今日收到的“四色喜糖”,内心苦涩的将那唯一的一丝甜蜜吞进了肚中。 兄长大概不会知晓吧,四色喜糖象征着四季分明,甜甜蜜蜜。 冬瓜糖寓意春,表春色盎然,生机勃勃;橘糖寓意夏,表赤日炎炎,热情似火;龙眼寓意秋,表秋高气爽,硕果累累;冰糖寓意冬,而她讨厌寒冬!特别讨厌。 她不想走。这里有温暖包围着她。经历过阳光的润泽后,再次回到黑暗中,人是会坚持不下去的。 就如她眼前的湖水,水底的世界没有人会在乎的,大家,都只在乎湖面的风光以及湖里的鲤鱼,那丰硕的果实垂钓者的“盘中餐”。 然而,寒冬终究是来临了。岁暮天寒又雪虐风饕。 “顾恽可是好久没来了?” 风花雪月的雅舍中,乐阑珊倚在架子床上,将一张写好的纸条,扔在了身侧的高足香机上,拿眼神询问着身旁忙碌的丫鬟。 “听闻顾舍人最近得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侍妾,很是娇宠。偷偷地养在别院里,连当家主母都不曾知晓。”新雨口中回着话,也没有耽搁掉她手中的活儿。 只见她将悬挂着的宫灯取下,把那段浸过油的灯芯草髓心烧黑的部分,拿剪刀撵了撵后,剪下来了一截。再次将宫灯挂在自在杆上后,屋内顿时便亮堂了起来。 “校书你呀就放宽心吧,指不定过几天就腻了呢。但凡来咱们勾栏的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啊。” 一道身影推开隔扇门,轻盈的走进来后,顺着新雨的话接口道。那甜如浸蜜的柔和嗓音与她那豪放的行径颇不相符。 斜瞅了一眼文静秀雅的晚秋,乐阑珊朝着她点了点头。之后便又靠回了架子床上。 默契的接收到“校书”的指令,晚秋熟练地走到茶柜处,拿出了很是新鲜的紫阳茶来。拿火钳将火钵里的木炭又添了几块后,把苦节君放置在了上边,安静的煮起了茶来。 风炉随着火焰的升高,逐渐沸腾了起来,而风花雪月的雅间里,室内的温度亦随着木炭的燃烧而逐渐升温了起来。 乐阑珊将一堆的纸条,全部都拿到了火盆桌前,一张一张的丢了进去。随着火焰的燃烧,那张写有“开阳暂居城东公租房内。断臂。私通杨家丫鬟。”的纸条,皆悉数化为了灰烬。 勾起的唇角,随着室内火光的增剧,愈发耀眼了起来。 开阳杨家丫鬟祝廿九!她必须要好好的想一想,多琢磨琢磨。找一个能给她的敌人,来一记一箭三雕的法子出来。最好是让人永生难忘的那种。 夜愈发的暗了下来。 “这都多久了?!爹爹又不曾回来真打算在别院长住了?!” 顾家二姑娘闺房内,顾长安颇是懊恼的看着琉璃,眸中的怒意掩都掩不住。盯着放在小厅圆桌上的馓子粥半晌后,又克制的压下了她那烦躁的脾气。 “回二姑娘,约莫有四个月了。”琉璃立在圆桌前,静待着顾长安的进食,以及下一步的指示。 “母亲可是还好?”顾长安拿指甲用力地扣着架子床上的立柱,关切的询问了起来。 “夫人今儿个仅是小憩了片刻,状态有些许的憔悴。”琉璃斟酌着将重点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禀道。 “你且再过去瞧瞧!给我瞅仔细了!记得顺带把小桃叫进来。”顾长安打发下去琉璃后,起身撩起了月牙门上的挂帘。 看着室内燃烧着的木炭,以及那大型的长方形火钵,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道清瘦孤高的身影来。 马上就是交年节了。相国寺应是会煮糖豆粥的。就是不知,布施大师所在的禅房里冷不冷,需不需要木炭 如是惦记着的顾长安,在看到进来的小桃后,更加笃定了她的想法。 “二姑娘,夜深了,可是要再添些木炭?”小桃熟练地拿起了火钳,夹出了几块烧尽的木炭渣子,将其统一的归置到了渣斗中。 “明日我们便去相国寺一趟,你且记得早做准备。捎带着给爹爹和娘亲祈福。顺便多备些木炭带上。”毫不犹豫的冲着小桃吩咐完,顾长安心满意足的坐在鼓凳上,规矩的喝起了粥来。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几乎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日渐冷清的相国寺,退出二姑娘闺房的小桃,驾轻就熟的准备起了明日的行当来。 顾家主母院萱堂。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瓷器碎落的巨大动静,从里面小跑出来的琉璃,气喘吁吁地寻起了扫帚和簸箕来。看着同样大半夜还在忙碌的小桃,对视一眼后的二人,皆是无奈又认命的埋头苦干了起来。 秋月扬明恽,冬岭秀寒松。 人,有悲欢离合,月,亦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世人皆叹身不由己,不过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人生百态,便如那日升日落,何曾有过更改明日,终将来临,而夜,早已深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泣诉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炁长存。” “浅浅!你是不是又偷懒了?怎么连净口神咒都背的磕磕巴巴的?!如此怎能堪当大任?” “我?净口神咒?大任?”崔少愆不解的看向了对面那道严肃的身影,顶着一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庞,却陌生的出奇。 “浅浅,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一道温柔如水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那让崔少愆熟悉的腔调,让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一道飘逸出尘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朝着崔少愆对面的那个女子呼唤道,那随时都要羽化归去的姿态,让崔少愆的心脏都被提了起来。 “阿井!是阿井!!等等!我才是正主啊!那个人她不是我。别丢下我!不要离开!”崔少愆快速的奔跑过去,想要拉住阿井。 可是待她追上去后,却发现那二人早已离去。连个影子都没有留给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嗓子中清朗的男声,让崔少愆戛然间住了口。 看着对面的崔浅和阿井渐行渐远彻底消失了后,崔少愆才猛然想起来,她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闭着眼睛,颤抖着眼皮,崔少愆将涌上眼眶的泪水全都憋了回去。努力保持着她该有的平静。 耳边传来了上下牙齿不断磕碰的声音。咔吧咔吧的。不曾停歇过。本能的睁开眼,看着对面的一道黑影踏步而来,伸出手臂便要冲着她的脖颈抓来。 吃一堑长一智的崔少愆,条件反射的先护住了脖子,看着那愈发熟悉的僧袍僧伽梨覆肩衣崔少愆头大的后怕了起来。 一根四股十二环的禅杖,凭空立在了空气中。无风自动的旋转了起来。那上面立着的地藏王菩萨,坐在莲台上,睥睨着众生,慈悲又虚寂。 通体刻有缠枝蔓草和团花纹的圆柱形中空杖身;由金翅鸟迦楼罗、妙音鸟迦陵频伽、共命鸟耆婆和比翼鸟四大神鸟“嘴”尾相聚的杖首;三层葫芦状的杖顶;以及三个为一组分垂而下的金环,全部都旋转了起来,叮啷作响。 一声接着一声的大轮金刚咒不断的由权杖上发了出来。那十二个铜环亦是全部都脱离了禅杖,有序的朝着崔少愆飞了过来。一个又一个的狠砸到了她身上。 “苦、集、灭、道!” 随着那缥缈的四字发出,从那虚空的铜环中,一条又一条的黑色三尾锦鲤突兀的出现了。它们欢快的甩着尾巴,围绕着崔少愆旋转着旋转着。 瞬间便被淹没的崔少愆,傻愣着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沉溺进了一片深海中。清晰地看着那高高悬浮在海平面上的身影,那立体的轮廓终归是被显露了出来。 竟然是布施和尚?! “大师!” 一张口。大量的海水全部都灌进了她的嗓子眼里。崔少愆再也发不出第二声的呼救,就被彻底的淹没进了海底。只能看着闪着金光的大师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一条条的三尾锦鲤,悉数的睁大了那没有瞳孔的纯黑鱼眼,将崔少愆整个都围绕了起来。 它们的尾巴上,毫无征兆的刺出了一根又一根的红线,仿若长在鱼尾上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扭成了一个很是漂亮的符箓样式,散发出了妖冶的红色光芒。那符咒的符头上,写有的两个字,正是勒令! 再一次扎进崔少愆左臂中的符篆,顺着她的血管和经脉逆势而上,遍布了她的全身。浑身的血管仿若爆炸般的鼓动着,膨胀了起来。 承受不住符箓的威力,锥心刺骨到以为自己会血肉横飞的崔少愆,左臂之上沁出了大量的鲜血。反复的将那道符咒,仔仔细细地描摹了几遍后终是消停了下来。 十二铜环开始两两组合了起来,变成了一把道士用的金钱剑,由红线紧紧的绑着,朝着崔少愆的印堂处刺了下去。 接着,崔少愆的灵魂仿佛被抽离出来一般,高高的飘了出去,附到了那具上下磕碰着牙齿的骷髅架子上。 被甩进骷髅里的崔少愆,恐慌的张开了全部的神经。这一次,勉强共情的她,总算是听懂了骷髅上下磕碰牙齿的寓意。 “复仇,杀!屠尽一切!”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两行血泪,怨念又咬牙切齿的诉说着它的不甘。 神志逐渐被侵占的崔少愆,眼前出现了一道身着青色长袖长衫法衣,头扎青红相间双层鱼腹巾的中年女子。 脖子和四肢上,皆套有一根被绑的死紧的麻绳,分别被系在了五辆不同方向的马车上。每一辆马车上,都有一个刽子手模样的狠厉大汉,扬起手中的缰绳,朝着马屁股大力的甩了下去! 撕裂感、拉扯感、疼痛感以及那无尽的绝望随着女子口中声嘶力竭的吟唱,化为了一片赤红。那片赤红,不断地扩大着,扩大着沁满了崔少愆的整个眼眶!顺着那早已装不下的眼眶下壁,宣泄般的溢了出来。 一行又一行,永无止境地泣诉着 无尽的深仇积恨,不死不休的执念,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崔少愆的中枢神经,将她带入了那地狱般的深渊 猛然睁开了双眼。很久不再做噩梦的崔少愆,莫名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濒死的感觉不断着回荡在她的感官里,散都散不去。 觉着后背膈应的她,坐起身来,看着身下压满的铜钱,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才好。竟是数着铜钱睡着了么看着屋内即将燃尽的烛火,鼓动的太阳穴,再次出现的噩梦,终归是让她的不安,愈发的扩大了起来。 果不其然,年终的尾巴即将到来之际。 班师回朝后被授以郑州刺史之职的杨业,因着对边疆战事的经验,再次被授任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分领所部,驻守三交口、代州,扞卫边疆,抵御辽军。 自古以来,将军出征,家眷必定会被留在国都。虽说将军可带家眷出征,却从不会带正妻出去抛头露面。至于是否带侍妾前行,全看诸君各自的决定。 来不及惋惜杨延玉在新婚大喜之际,便要经历那劳燕分飞之苦。成为杨家门客的崔少愆,作为军师洛染的“副使”,也要前去这战场之上。且,即日即将启程。 没有几日便将到来的新年,怕是过不成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临行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后,崔少愆将刘衣紫特意缝好的祈福带,珍重的挂在了腰带上。 “兄长” 刘衣紫泫然欲泣的盯着崔少愆,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皱巴巴的葛布袍都快要被她给拧烂了。 “这是作甚?!我当初可是承诺过四哥要立军功的,现下岂不是正好。等我回来了,日进斗金的好日子,正朝着你招手呢!衣紫,你要高兴才好。” 崔少愆温柔的揉了揉刘衣紫头顶的发丝,很是不舍地安慰道。毕竟生死未卜的前线,她也没有经历过。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但是,她不能将她的不安,影响到身边的人身上。 “我们离开这里可好?就现在。我们现在就走!你我本就是偿工契约,才不要给他们去拼命!离开这汴京就好” 刘衣紫破天荒的任性了起来,执拗的不肯松开手中的大袖。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从她泛红的眼眶里掉落了出来。本想要尝试着说服崔少愆,最后,竟是不能自己的哽咽了起来。 “为兄镞砺镞砺也挺好的,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辱斯文!”崔少愆伸手抹着刘衣紫的眼泪,岂料那不争气的眼泪偏偏却越掉越多 半晌后,微叹着气的崔少愆,将额头轻抵在了刘衣紫的额前,轻轻地抱住了她,无声的安慰了起来。 “为兄定会活着回来的,衣紫,记得要等我!” “兄长说话要作数,不能食言。” “好。”崔少愆的这一声好字,语气颇为的肯定。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承诺的意味。 松开了刘衣紫后,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准备去跟阿连那道声别。一抬头,却看到了正欲转身离去的杨延婉。 “姑娘?!”诧异的叫出了声,崔少愆快步的走上了前去。 “我就想四哥他”杨延婉看着快速抹了抹眼泪的刘衣紫,急速的跑走后,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妹妹舍不得少愆罢了,姑娘放心,姑娘的救命之恩,将军的知遇之恩,少愆定会相报这是?” 正欲要继续发自肺腑的表忠心,就看到了杨延婉将手中摊开的一个荷包,递了上来。 “刚求回来的平安符。爹爹的!大哥的,四哥的。还有,你的”杨延婉将手中的平安符递给崔少愆后,亦是快步的跑走了。 看着那同样微红的眼眶,以及周围人的郑重。崔少愆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为古代之人的残酷。 和大家一一辞别后,估摸着离晌午出发还有一个时辰后,想到了梦中的布施大师,索性赁了辆马车,朝着相国寺的方向驶去。 曾几何时,门庭若市的相国寺,也变得冷冷清清了起来。看着原本应是枝繁叶茂的龙柏树位置处,被栽上了一排排的柳树苗,崔少愆越发的后悔起了当初的决定。 不参与别人的因果么却让别人担了她的因果。当真是罪过 “施主,没曾想,你竟还会再来。”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少愆此次,专为大师而来。”崔少愆转过身,很是真诚的,冲着布施双手合十的鞠了一躬,并表明了来意。 “施主当真是与佛法有缘之人。” “敢问大师现下可是得空,少愆有些许的疑问想要请教大师。” “可。”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朝着禅房的位置而去。 从后望去,皆是绝世而孤立。 高粱河战役后,太宗赵光义因败,乃于河北、河东各要地,积粟屯兵,部署防御,以抗击辽军进攻。 点将台上,杨业慷慨激昂又声情并茂的诵读着讨贼檄文,那言辞犀利又具有强烈煽动性的言辞,那一声声的警示与质问,将贼人的邪恶与对大家的威胁,血淋淋的展现到了宋兵们的面前。 绕是崔少愆她这样的女子,都被激发出了熊熊的爱国之心,恨不得能立刻身披战甲,上阵杀敌! 那强烈的仇恨和抵抗之心,那明晃晃的视觉和听觉冲击,直接又直白的直观刺激,让崔少愆赤红了眼眶,跟着众人不断高呼着: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洛染将吼红了双眼的崔少愆拉到了一边,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脱口而出道: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又用不着你杀敌,再说,你连军师都不算,就是我的副使,如此慷慨激昂要作甚?”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而已。”冷静下来的崔少愆,尴尬的挠了挠额头,倔强的回嘴道。 “你那随身携带的水囊又是甚?我看你放进马车中竟有五个之多。塞在行军桌之下掩人耳目又是要作甚?” 洛染很是不解的将那第六个鹿皮水囊袋,从崔少愆的腰间解了下来。并拔开了上面的瓶塞。一股浓郁香醇的酸味飘入了他的鼻尖。 “你拿醯作甚?!”洛染简直不可思议到,就差拿看怪物的神情看崔少愆了。 “吃吃喝喝。杀菌消毒加濯足。”崔少愆老实在在的回道。 那义正言辞的神色,让洛染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他丢掉。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顿觉提议将此子带上战场的他,就是个笑话。 “马车上的五个水囊里皆是。”抚着额头的洛染,斜瞅着崔少愆,笃定的猜到。 “还有烧酒。妹妹说可以杀毒消肿。”看着对方想给她扔出来的模样,崔少愆把身为医者的妹妹也抬了出来。 “好很好!你!很好跟紧了!别掉队!”不想再多说一句的洛染,朝他勾了一个跟上来的手势后,转身便离开了。 他真怕再多待一秒,就把马车里的水囊给全丢出去。懒得跟那小子讲这些装备,军医自会备置齐的他,一个跨步便上了马车。 前往代州的行程,便就此开始了。 一大段抑扬顿挫的吟唱,从杨家的厢房内传了出来。那是祭祀上天的祷文,旨在向上天请求,请求此行打仗,望上天保佑。 不断虔诚祷告的女子,正是为兄长祈祷平安的刘衣紫。 第一百二十章 衣冠禽兽 本章有些许的引人不适。请慎点 兖州城池,一处三进院子里。 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上,粉色的帷帐安安静静的垂落着。一副字画,端端正正的横挂在装有酒盏的桌子后方。那龙飞凤舞、颇有根骨的“清慎勤”三个字,与室内荒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屋子内红色的龙凤花烛上,烛火左右的摇曳着,昏昏暗暗又影影灼灼的,衬托着帐内的两道人影。 芙蓉帐内,一床红色的锦被下,隆起了一条身形单薄的人影,安静的动也不动。较为突兀的是,那个人影的两条手臂,皆被绑着上好的丝绸,并捆绑着了一个刁钻的绳结,连接在了床头的横梁上。 架子床的顶端处那承尘上,亦垂下来了一截丝绸,同样刁钻的绳结下,绑着一个要死不活的女童,嘴角处不断地有鲜血溢出来,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即将要命不久矣。 帷帐外,三四个衣衫单薄的女童,跪成了一排,皆都瑟瑟发着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脚步声响起,帘布被卷起的声音响起,一个七尺有余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娃,皱着眉头捋了捋胡须后,很是不满意的吟唱起了咒语来。 原本好端端的女童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便浑身抽搐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皆是喷涌而出。 满意的看着逐渐有了气色的女童们,脸色都红润了起来。辛苦培育好的“蛊童”们,终究是让中年男子那狰狞阴森的眼眸中,增添了一丝暗沉的欲望。 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中年男子迫不及待的扔掉了身上的外袍,拉起了帷帐。还不待他看清里面那,期盼已久的梦幻景象,一条九节鞭便从后而上的袭上了他的后脑勺。 急速的侧头避开长鞭的攻击,中年男子双手一合帷帐,愤怒的转过了头来。 待看清那右眼中的重瞳后,中年男子急速的跪了下来。 “右使!” “身为祭司,成天鬼鬼祟祟的鼓捣些腌臜玩意儿,怎配堪当此职?!如此,又怎可向天乞愿,与天地沟通?!” 祝九宫厌恶的忍受着,从中年男子身体中传出来的,那混着血腥的油腻肉味儿,手中的九节鞭不受控制的又想要再次甩飞过去。 “今儿个小年夜明儿个,明儿个定会沐浴焚香”与那双眼眸对视了片刻后,温伏低眉顺眼的跪趴了下去,识趣的不再言语。 “度岁后,你去汴京把师姐给盯紧了。等我回来时,恰逢师姐及笄。到时我会娶她过门,助她出那将军府,别给我出岔子。” 祝九宫瞅着温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多余想法”,继续补充了一句,警告着他: “还有十五,你也给我盯紧了。要是这点都做不好,黑巫的祭司,可以换个人来当了。将人都遣散了!” 祝九宫蹙着眉头扫了一眼那些发着抖的女童们,一扬九节鞭,那粉色的帷帐连带着丝绸,全部都碎成了好几段。 温伏扯着笑,平静的看着争先恐后的女童们,相互搀扶着都逃了出去。直到那抹玄袍也离开后,才变脸般的敛起了笑容。那浑身散发的阴森晦暗,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邪气又幽冷。 不让他动他就偏动!他还就想看看一个叛逃者,能使出些什么能耐来。等他爬上那大祭司的宝座后,右史又算个甚?!还不是要礼让他三分! 大巫继承者么,抵得过他这些蛊童了这波算下来,不亏!舌尖轻舔着牙齿,温伏阴险的盘算起来。 炮竹声声中,新的一年来到了。还有五天脚程才可以到达代州的崔少愆,迎来了她人生中最荒诞的新年。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处,一堆篝火燃烧了起来。围着篝火扎起来的军帐,是这寒风凛冽中的唯一一丝烟火气。 看着围在一起啃烧饼肉干的众将士,崔少愆特别的想哭。一口饼混着一口醋猛灌了起来。酸到不行了就再灌一口粟米粥,这哪是过年啊,这是出来遭罪啊!七天的休沐年假,过完了再走它不香么?! 就差这么几天么?!看着满天的星际,崔少愆特别的想杨家,想她的西厢房,想她的糕点铺子,想兰那姐,想姑娘,还有衣紫 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做些什么。就算休沐,没有了家的人,这个年孤孤单单的还过个锤子,总而言之,她很想哭!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了下来。 青云看着默默流泪的刘衣紫,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衣紫,可是想少愆哥了?” 猛地擦了擦眼泪后,刘衣紫睁着通红的眼眶,看向了青云。 “每次除夕,尤其守岁的时候,虽是休沐,还不若手中有活呢,一个人总是会很孤单。” 青云有些麻木又羡慕的看着那漆黑的天空,双手托腮的想起了记忆中,仅存的些许美好。 “青云你从小就和家人走散了?”刘衣紫同样看着那片天空,哑着嗓子问道。 “我今年十四,九岁就被爹爹卖了。因为我不是个男娃。他骂我赔钱货。”青云麻木的转头看向了刘衣紫,不解的继续道: “我从懂事起就开始帮着家里做活了,我会洗衣,会做饭,吃的也不多,可是爹爹却总是嫌弃我。娘亲明明看在眼里,却总是假装看不到”青云说着,竟是撸起了袖子向刘衣紫展示起了她身上的伤疤。 看着那些经年累月的细碎疤痕,刘衣紫的眼泪再次掉落了下来。紧紧的抓着青云的手,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 “但是我被买回来了,虽然是个三等丫鬟,做着杂活,可是我总算有了可以去的地方。哪怕是那一席之地,也是我可以呆的地方。” 青云眉眼弯弯的看着刘衣紫,转头看着天空,仿若是被新年的气氛感染了,瞬间打开了她话痨的属性。 “我听年长的娘子们曾提起过,在富贵人家,都会养一种美人盂,尤其是那种年轻貌美的,主家一咳嗽,那些貌美的小娘子们就会张开嘴巴,接住那些咳出来的秽物,然后咽进去。” 看着刘衣紫逐渐煞白的脸色,青云忍着恶心继续道: “越是权势滔天、富贵尊荣,豪族富户们就越是会去效仿,谁家能有个美人盂,就越能显得主家身份显赫。每想到此,我都会很庆幸,长得不美也挺好。” “哎呀,衣紫我不是说你,就是我就一直是这么鼓励我自己的所以” “我知晓。有兄长在,真的很好。” 作者题外话:本章有些许的引人不适。请慎点!!!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六九等 刘衣紫想起从大牢里开始,一直都是崔少愆陪在她身边,忽的就又想要掉眼泪了。 “兄长曾言,幼时要好的一个表姐,成为了寡妇,娘家回不得,婆家亦是呆不得。”看着青云一副认真倾听的神色,刘衣紫继续开口道: “如若孤身一人或者是生出来像我们这般的赔钱货,要么被赶出去,无家可归,生死勿论;要么就是被卖掉,或者变着法子的去做苦力,一辈子都” 青云听着那没有再说完的话语,很是麻木不解的提问道: “我们的出生莫非就是个错误?人为甚会分那么多的三六九等我们好好的,一出生,就被那些豪族富户定价了,我真的就只值那六两银子不成?” “青云,兄长的身契只值五两银子。”想到崔少愆那耿耿于怀的神情,刘衣紫哭着哭着,又笑出了声。 “那我岂不是比少愆哥还要值钱?!”青云瞬间便睁大了她的双眼,黯淡下去的眸子里,再次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兄长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可以让人瞬间便振作起来。”刘衣紫看着很是赞同的青云猛点着头,才想起了她那要做她嫂子的豪言壮语。 “兄长说,世间万物皆属天地乾坤。男子为天乾,女子为地坤。天地本就是事物的阴阳两面,皆不可缺。没有地的存在,天就是一片虚无。只有天地阴阳平衡,才是道法自然。” “衣紫,我不太懂”青云羞赧的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女子并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存在的,我们只要不受那些宗族祠堂和姓氏的约束,亦是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自己的天地里,阴阳平衡亦是大道。每个人存在都有她的价值。才不是赔钱货!” “嗯!我果然最喜欢少愆哥了!”青云眨着晶亮的眼眸,伸手环住了刘衣紫的手臂,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所以少愆哥要赶紧回来呀,我还想要做你的嫂嫂呢。” “嗯,是该快点回来!我们一起等着她。” 刘衣紫抬头看着那遥远的天空,重重的重复着。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那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动力,那生的希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勾栏里的官妓们,所仰仗的,除了优美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亦还有她们自己。在各种权贵富户的宴会之中表演,便是她们的常态。尤其是在这新年的烘托下。 展示自我,吸引着客人。对于那些渴望与她们一度春宵的豪门富户,宴会后,留予她们的便也只剩纵情玩乐。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乐阑珊披着厚厚的大氅,由马车中抬步而下。 晚秋将暖手的捧炉递上去后,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风花雪月走去。 回头看着薛家的马车渐行离去后,乐阑珊的唇角,终是抑制不住的大咧了起来。能让她即便在严寒大雪中,亦要亲力亲为跑一趟的人,当然是要有所利用价值之辈。 薛家养子的美人盂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快步的走进雅舍内,乐阑珊将大氅甩给新雨后,便坐在了鼓凳上,筹谋起了她的复仇大计。 一道不速之客闯进了她的闺房内。 看着面前那邪气阴森的中年男子,乐阑珊不喜的掩了掩琼鼻。黑巫的所有人,浑身都带有一股子怪味,总是让她很排斥。 “祭司前来有何贵干?!”乐阑珊冲着屋内的两个丫鬟甩了甩手,示意她们下去后,忍着不适,抬笔写下了这几个字。 “右使遣我前来盯着你,还有祝廿九。” “汝入不了将军后宅。何盯?” 温伏看着那很是鄙夷他的几个字,亦不见气恼,打蛇拿七寸的朝着乐阑珊的软肋捅去: “毕竟是前大巫的继承者,廿九还是有些脾性的,你瞅瞅,我们的十五连话都不能说了。” 满意的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怨恨后,温伏继续盯着乐阑珊的双眼,一针见血的下着最后一剂猛药: “右使回来之时,便是迎娶廿九之日。离开了将军后宅,廿九可就又回到了右使的麾下” 一声茶盏应声落地,擦着温伏的耳边而过,阻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啧啧啧啧啧这是作甚啊,你朝我发甚脾气,不若” 温伏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七个字,并排的写在了那笔触轻盈又娟秀的楷体旁,推手递给了乐阑珊,之后便稳稳当当的拿起了另一侧的茶盏,气定神闲的喝起了茶来。 “须提前。” 乐阑珊再次将一张字条,推到了温伏的身前,神色亦是稳定了不少。看着勾起邪笑的唇角,流露出猥琐神色的温伏,隐去了眸中的厌恶,亲手执起了风炉,给对方斟起了茶来 约莫十日左右后,顶着凛冽的寒风,终是到达了代州土地上的崔少愆,再次激动到热泪盈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到熟悉的大地上。看着那黄土高原之上,堆砌起来的一排排窑洞房舍,让她终是有了回家的感觉。虽说差了有一千多年的跨度吧。 从那多人一帐中解放出来的她,真是受够了席地而坐的双盘。没办法,毕竟男女有别,她不能真的去抢那她该有的一席之地便是。十日之久,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借着洗髓丹的影响,感觉她的内力倒是精进了不少。力气越大,武器便可以甩的越猛,内力越纯,罡步便可以踏的越快。 只因她时刻牢记着四哥的教诲:“对付铠甲,最有效的攻击方式,便是用钝器!”这句话。 用硬弩强弓的甲箭刺穿铠甲;用钩镰枪的弯刺钩掉敌人的兜鍪;用铠通一类的短刀刺入铠甲的缝隙;无论哪一个,都不如砸来的痛快。虽说她不一定有机会上战场。 但是前路漫漫,谁知道会如出现什么差池,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毕竟活着回去,才是她目前为止最想做的事情。 看着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崔少愆终是恍然想起,她来这里居然快有十个月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人为伍 山西表里山河,易守难攻。外有黄河作为屏障,内有地势险要的山脉纵横其中,西有吕梁山,东有太行山。两山之间由北向南依次是大同盆地、忻定盆地和太原盆地,之后便是临汾、运城、长治盆地。 大同盆地与忻定盆地之间,被东接太行山,西连吕梁山的恒山阻隔,山岭高峻,只有雁门关附近可以通行。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被誉为中华第一关的雁门关,作为中原和塞外的分界点,自秦始皇时期便作为了西域的界限。它既是丝绸之路的门户,更是西域贸易的重要枢纽。 雁门山上雁门关。而崔少愆此刻,便坐在了宋辽边境的冲突地带后勤保障供给基地阜戈寨的营帐里。 边“人菜瘾大”的跟着洛染进行着作战部署,边头大的一心二用的思考着。并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树立了好多的敌人。 “公元前33年,昭君出塞由雁门而出; 公元前119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定囊,深入漠北,大破匈奴军; 公元前124年骁骑将军卫青,出雁门抵御匈奴; 公元前129年,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击匈奴; 公元前246年赵国良将李牧驻守雁门郡,防备匈奴” “军师,少愆真的知晓了。都倒背如流了。雁门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咱们必须守好它!可是眼下”崔少愆义正言辞的话还未说完,就收到了一记恶狠狠地瞪视。 “你若今日再敢把军妓塞进这个营帐里,现在就给我出去!以后也别进来了!” 看着毫无商量余地的洛染,崔少愆立马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委屈的再次试探道: “那咱们两换个营帐可好哈哈,军师息怒,息怒!如此小事,军师大可不必介怀,少愆这就滚。” 崔少愆安抚的冲着洛染空拍了几下双手后,指了指营帐外面,灰溜溜的出去了。 果不期然,一出营帐,认识不认识的宋兵,皆都拿一副看好戏的揶揄眼神瞅着她。至于这原因么上次勾栏后,被记仇的辛云谦报复了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了他是个留有童贞的弱冠之子。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丢人的是,她出大糗了!那日夜阑,营帐中突然出现的军妓,将睡梦中的崔少愆,给惊醒了过来,并吓到失声尖叫。以为敌袭的众人,围到她的营帐之时,冷静下来的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 只得将计就计委屈起来的她,从此之后,一夜之间,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了她崔少愆的大名。 生活本来就很苦,边境的生活更是苦上加苦。没有了娱乐,崔少愆便首当其冲的,充当了宋兵们单调生活中,最大的乐子。 硬着头皮走回营帐后,看着被安置在她帐子里哭哭啼啼的又一个军妓后,崔少愆头大的迎了上去。 “让让你受委屈了。” 朝廷重犯的家中女眷,被发配至军队补军,她是在几日前才知晓的。为难的看着那个可怜女子,崔少愆在自身难保都困难的前提下,感觉帮不上任何的忙。 “求军爷留下我!我会洗衣做饭,会包扎熬药,只要”随着扑通一声的跪地声,女子乞求的声音,着急的由她口中说了出来。 但凡不傻的,看着“柔弱好拿捏的”崔少愆都会来这么一句。截止今日,这已是第三个了。 “好!”不等诧异的女子抬起头来,心知一味逃避不是办法的崔少愆,默默的在心中想起了解决法子。 在与之对视后,突然下定决心的她,继续补充道: “留下你,只因是不想再徒增麻烦而已,但是我有条件。”上前拉着女子的衣袖,将其扶起来后,崔少愆认真的与她约法十章了起来。 撩开营帐,崔少愆扯着嘴角,大方的接受着众人的揶揄,并抬步走向了辛云谦他们的五人之伍中。 熟悉的五张脸孔,自晋阳城起,便陪伴着她一路来到了代州。这该死的“不打不相识的”缘分呐! “你竟还赶来?!” 辛云谦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崔少愆心里一个哆嗦,面上却不显的恶狠狠回敬道:“有何不敢?!又不是我做错了事!” “缩头乌龟怎么今日不躲了?”马舟阴阳怪气的帮着腔嘲讽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打又打不过我!”崔少愆故意的看了一眼江政和辛云谦后,将眼神恶狠狠的盯向了苏坚的方向。那个揍他下手特别狠的仇人。 “同袍同泽,偕作偕行。既是一个阵营的,崔兄又何必如此介怀。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江政看着崔少愆,别有深意的道。 好家伙,这是全部统一战线了。看样子上次做的确实过了。可是他们不都享乐了嘛,这是整哪一出啊?!心中不断的咆哮着,崔少愆面上不显的皱起了眉头。 “明日便是添仓节,你若赢我了,自此以后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化干戈为玉帛。”辛云谦冷眼瞅着崔少愆,不服输的呛声道。 与小矮子无甚深仇大恨的他,单纯就是看不惯那小子眼中的张狂,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有他一个就够了。 “你说话最好作数!还有,你们送来的小娘子我收下了,别再得寸进尺!”冷声的同意后,崔少愆一甩衣袍便跨出了营帐。之后忽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狐假虎威的威胁了起来: “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送到军师帐中那么简单了。小娘子们出现在大舍或四舍的帐中,那可就精彩了!到时候,望你们好自为之。” 留给五人一个恶狠狠地背影后,崔少愆愉悦的朝着她自己的营帐而去。嘴边的笑容还没有再次扩大,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偏偏站在她面前的人。 “军师,在雁门山设此关卡,那就是把控南北的绝对要塞啊。咱这就回去,跟着您继续作战部署去。”崔少愆心虚的谄笑着,颇有些巴结的意味。 “山西二州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柢三关,咽喉全晋。”洛染微笑的接口道,丝毫瞧不出他丁点儿的情绪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门 “那必须是啊!军事不愧为军师!” 崔少愆努力的奉承着她的顶头上司,并闪身堵在了那几米开外的营帐前。这么多营帐,洛染应是没有看到她从哪里出来的才对。 “所以你就收下了?”洛染突然不经意的提问道。 “那必须收了啊?”看着对面那晃眼睛的梨涡,那成竹在胸的微笑,崔少愆再一次的头大了起来。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人精啊。 “你马术很好么?就要和他们比试?”洛染回头看了一眼辛云谦他们所在的营帐,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我有努力练过!”自打被清临渊当狗溜的那次后,她就痛定思定的苦练过骑马。眼瞅着糊弄不掉后,崔少愆索性大方的承认了起来。 “当真不需要我帮你?”洛染指了指崔少愆的营帐方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那个妻妇少愆想要据为己有。”认真的看着洛染,崔少愆表示着她自己的决心。没办法,那女子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总是会让她想起妹妹来。权当做是睹物思人了。再说有个女子在,她也方便一些。 “那便回营帐继续推演作战沙盘去。”看着应承着,朝军师的营帐走去的崔少愆,洛染压下了莫名浮上心头的怒火。停留片刻后,便面色如常的跟了过去。 每年的农历正月二十五,便是添仓节。添仓添仓,顾名思义要往粮仓里添东西,指望当年粮食的增收增产。 阜戈寨的讲究是喜进厌出,即囤里要添粮,缸里要添水,门口再放些煤炭以镇宅;总而言之就是多多益善为好。所以当地很多上了年纪的百姓们,习惯会在那一天购买米面等粮食,以盼全年都丰衣足食。 自古出关出塞,都是打雁门关进出的。而北方的游牧民族要想从大同进入中原,进行贸易往来以物换物,也要从雁门关而入。平时若没有战争,阜戈寨便是互市的榷场。 而此刻,便有一行六七人的商队,在这节骨眼上,进入了阜戈寨的西镇,那最重要的贸易中枢节点上。 崔少愆六人,避开了热闹的西镇,来到了东镇的土戏台子跟前。 “此行出来,囤备军需物资为主,赛马当为辅。”崔少愆看着什么时候都是五人行动的对面,一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这是合体婴儿们?!走哪哪都在一块儿!颇是羡慕的看着那要好的五人,崔少愆心中很是不爽的唾弃着他们的幼稚。 “马舟,苏坚还有陆引,你们去囤物资,致远,你且当这个判官。至于这止结处,就设在雁门关的关外第一道边墙处。” 辛云谦坐在马匹上,习以为常的指挥着众人,并示意着江政,先去往那终点处。 到底是名门望族,有表字有什么了不起啊!没表字的老百姓就不活了还是怎么着?!等她二十及冠了,她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内心疯狂的吐槽了一刻钟的时辰后,崔少愆终是摆好了坐姿,扶稳了腰间的七星剑和长鞭。 随着一声哨起,两匹枣红色的马匹,便如同那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各不相让的狂奔了起来。 眼瞅着边墙越来越近,崔少愆看着即将要越出第一道边墙的辛云谦,很快便要到达了江政的位置处,索性拉紧了缰绳,停了下来。既然都要输了,那她必须要输的漂亮一点。 如此想着,她便优哉游哉的观察起了附近的地形来,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边墙的砖块,好似有一处宽度与高度仅容一人俯身而过的暗门。那砖缝的拼接处如若不仔细看,还根本就发现不了。 正欲翻身下马细瞧的崔少愆,就听到两道怒喝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不就赢了么,那么嚣张作甚。心中腹诽着,崔少愆调转了马头朝二人迎了上去。待瞧到二人的表情后,崔少愆才深觉此事的不对劲。 “见敌,你快回去禀报,有敌袭。我和江政在此守着,加上守城的士兵,勉强可以抵御一阵。速叫援兵过来!牛皮鼓在前方二里远处。” 江政交代完崔少愆,便一甩马头,返回了边墙处,与守城的几个士兵商量了起来。 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一甩缰绳,朝着牛皮鼓的位置御马驶去。 并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她每天都要恶补一遍的知识: 鼓烽,标识敌人数量;表,标识距离;燧,柴草垛;火苣,晚上示警;鼓,传递敌人进军信息。见敌举1烽,入境举2锋,到达城郭举3烽,敲一声鼓;打到城下举5烽,敲五次鼓。敌人逼近了城墙女垣,敲7通鼓。 来到牛皮鼓下,看着由外围的据点传回来的1烽,崔少愆傻眼了。 这是要敲几下?!那上下摇动的烽就1烽!一表一里五百米,还有二十里,她要敲几下?!紧张到来回踱步咬手指的她,根本就不确定要敲几下! 谎报军情误报军情不报军情貌似都是死罪!!! 正当她难为之际,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了天际,穿云裂石! 赶过来的苏坚,敲完了鼓后便翻身上马,朝着马舟和陆引的方向而去。终是长出了口气的崔少愆,彻底放心了下来。 略一深思,合计了人数后,崔少愆一个翻身上马,甩着缰绳亦是追了上去。只是那额间不断掉落的汗水和手心沁出的汗渍,明晃晃的出卖了她的紧张。 “你不去搬救兵,回来作甚?!”辛云谦看着去而复返的崔少愆,朝她怒喝道。赤红的眼眸中,里面的情绪愤怒到,就差要把她给活剐了。 “雁门关是打开太原,南下进入中原的大门。一旦此关有失,则太原不保矣。” “这还用你说么?!”看着对面那愈加埋怨的眼神,崔少愆鼓起勇气扯着嗓子回怼了过去: “来不及了!几十人而已,我们九人必须拼一把!” “就凭你?!我们凭甚要听你的?!” 以辛云谦马首是瞻的五人,赞同着他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一致对外的鄙夷着崔少愆的不自量力。 “凭我想活!想让你们都活!凭我是军师的副使,凭我找到了突门够不够?!” 崔少愆一声比一声更大的嘶吼了回去。生平第一次,她用脸红脖子粗的对吼,赢得了一筹。将众人吼到了哑口无言的地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布阵 “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全权听我的指挥!” 语罢,崔少愆便急速的蹲下了身子,草草的画了一个布阵图出来。之后便让众人埋伏好了身影,等待着他们定好的暗号发出再有所行动。 云卷云舒,山峦叠嶂。阳光和煦,一切都刚刚好。 传说,代州北境处,因山势太高,大雁南来飞往,只能从其关口内飞过,故得名雁门。 俯瞰北境,长城蜿蜒绵亘,宛若一条苍龙盘卧在了,那片巍峨的山脉之巅。塞外高原上,几乎并驾齐驱的十几匹烈马,正驰骋在那片土地上,坚定地朝着那素有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城门而去。 关山迢递路漫漫,急速奔跑的马匹后方五里处,十几个徒步奔跑的护卫装扮者,皆是手持佩刀的有序跟进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汇合至雁门关外城墙北门前的众人,清一色的皆是男丁,身着皮毛服装,髡发毡冠,褐色毛段缠于其上。 唯一不同的则是他们那千奇百怪的胡须了,有剪成三绺的小胡须,有留着鲜明形状的八字须,更有甚者,只在鼻下唇上处,蓄有一撮短须。 而之所以让他们都疑惑地停下来的原因便是那雁门关外城墙前方,两匹悠闲吃草的枣红色骐骥。 为首的一个头目,谨慎地指派了几个人上前查看着详情。看着小心翼翼的护卫们走到了马蹄前都安然无恙后,再次派出了几人前往内城墙处查看。 再次返回的护卫们,那高亢的契丹语中,传达出了他们意外又惊喜的情绪来: “内城墙城郭处和城内皆有骐骥,无人守城!” 趁着添仓节混入其中,果然没错。梵衍迦楼罗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一声令下后,留下几人殿后、分出几人去牵那白得的马匹,其余之众全部前冲而去。 急速冲入内城墙的众人,看着同样悠闲啃着草的两匹骐骥,分立在东西两侧的洞门前半米处,皆是放松了下来。 几匹烈马与护卫们,顿时四散着朝着东西二门而去,旨要将那些战利品,统统都收入囊中。剩余的主力亦是超着中间的门洞,沿大道急速前进。 然而,风谲云诡骤变突生! 一声急喝,连串的契丹语频出! 急速奔跑着的马匹,一个前倾,狠狠地朝前摔了过去,之后齐镳并驱的几匹烈马,皆是跟着一蹄踏空,重重的摔进了深坑中。马背上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随着惯性,被重重的甩飞了下去。 与此同时,悠闲啃食着野草的骐骥们,受到惊吓后,发出一阵阵的嘶鸣,朝着就近的门洞就闯了进去。 四散开来的护卫们,受到惊吓,亦是追着骐骥的方向而去。一声悠远细长的哨鸣声响起,躲在突门后的众人,按着六花曲阵图的排列,如鸡蛋破壳一般,从内部猛地砸开了那伪装起来的青砖,实施起了奇兵突袭。 被青砖大力砸到的护卫们,有一半直接倒地不起,其余轻伤的几人,还来不及爬起身,便被埋伏在突门后的宋兵们扫了尾。 二十多人的骑兵加护卫们,被一个地形高度契合,地势相得益彰的小型阵法,击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还剩不到十人的落魄辽军,崔少愆九人一对一单挑足矣。 长鞭一甩,再次将手持双峰刀的八字胡甩飞后,看着挣扎着爬不起来的辽兵,崔少愆敬佩的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可真他娘的够顽强的!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这战斗力杠杠的。 看着周围亦是收尾了的众人,崔少愆朝着看向她的马舟,扬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在太阳的光照下,闪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阳光下,一抹黑褐色出现在了马舟的身后!接着一柄圆盘矛,便穿过了他的肩胛骨,带着鲜血刺进了崔少愆的眼帘。 六七个商队模样打扮的外族人,闯入了大伙儿的视线中。很显然他们是听到了牛皮鼓的声音而惊慌了起来。顺着声音赶过来一瞧,竟是发现他们的后援队伍,差点就要被打到全军覆没了。 康笈多晟看着眼前的惨相,一拔圆盘矛就朝着崔少愆猛攻了过来。而离他们最近的内城墙处的江政和辛云谦,亦是与赶过来的其余几人,将剩下的几个商人围攻了起来。 双方再次厮打成了一片。 圆盘矛的攻击路数显然没有中原的招式一说。讲究的就是快准狠外加角度刁钻这些个真谛。 长枪永远比短剑要占优势。尤其是在战场上。崔少愆脚踩罡步,连翻了两个跟头后,才堪堪躲过了康笈多晟劈过来的攻击。 将手中的皮鞭缠在手中几圈后,崔少愆浑身警戒着对面那愈发刁钻的攻势。随着对方的一个急速斜刺,长鞭快速的迎上了圆盘矛的枪头,力气明显不如对方的崔少愆,右手一抽,交错在一起的武器,纹丝未动。 怒急的崔少愆,赤红着双眼,趁其不备,左手一甩剑鞘,朝着对方的手腕处狠狠地砸去,趁着康笈多晟躲避的空挡,她借势拿右臂撑着圆盘矛,双脚冲着对方的脑袋狠踢了过去。 此招正如她所料般的被躲了过去,看着对方轻蔑的眼神,留有后招的崔少愆,凌空中抬起了左臂,执着七星剑,朝着对方的百会穴处猛砍过去。 堪堪躲过七星剑攻击的康笈多晟,随着他的后仰,光秃秃的颅顶,就被刚站稳的崔少愆给瞧了个正着! 髡发配上那剪成三绺的小胡须,让崔少愆有一瞬间的愣神。眼瞅着那圆盘矛,再次角度刁钻的攻击上了她的要害,崔少愆只得本能的侧向后躲去。 即将倒地的她,眼看着就要被那紧跟而来的圆盘矛刺中了,一个长枪状的铁棍横空出现,阻下了对面那势如破竹的攻势。她的手臂,被一道大力拉扯了起来,那让她脱臼的力道,不用猜都知道是辛云谦。 铁棍刺穿肩胛骨,带着鲜血,再次闯进了崔少愆的眼帘。这明显是江政故意为之的。那伤口的位置,甚至都与马舟的伤口处,一模一样的吻合了。很显然,江政是在替他的兄弟报仇。 看着捂着肩膀倒下去的髡发小胡须,崔少愆终是有机会看向了马舟的所在处。被两个守城士兵搀扶起来的他,虽然看上去脸色苍白了些,肩上的那一大片黑红划拉着眼睛,但怎么看都像是丢不了性命的样子。 长吁了一口气后,崔少愆措不及防的与走上前来的辛云谦来了个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眸中复杂的神色,她此刻实在是懒得再体恤他的心情。 这次真的是收尾了。环顾着周遭,勉强还能入眼的惨状,那大片大片的红,还是晃花了她的眼睛。这就是战场么没有人情可言。 马蹄的蹄踏声凌乱又有序的响了起来,看着这次赶过来的,正儿八经的友军,崔少愆捂着被拉疼的手臂,迎向了那一马当先的熟悉身影。 此次九人小团队,俘获战俘二十三人,死亡五人,重伤三人。缴获战马十匹。我方重伤一人,其余几人则全部挂彩。 留下了一批哨兵继续盯梢后,众人押着“战利品”,浩浩荡荡的返回了阜戈寨。在得到杨延玉一记赞赏的眼神后,崔少愆一个翻身上马,甩着缰绳跟了上去。 辛云谦坐在马匹上,看着远去的崔少愆,眸中的光芒不断闪烁着。 他回忆起了当初的小矮子,那开始很是紧张,但随着阵法图的逐渐展开后,眸中愈发桀骜不驯起来的神色,那神采奕奕自信的样子,他可能根本就摧毁不掉 “我曾仔细地观察过此处的地形,雁门关分为内外两道城墙,皆有三个门洞。”崔少愆在地上拿手指边说边画起了地形图来。看了一眼不屑蹲下来的众人,毫不在乎的继续阐述道: “边城城郭处,内外侧皆挖有很多“品”字形的深坑,显然是为了让敌骑急速到达时,摔进坑里,丧失他们的战斗力,而让他们不能再靠近城墙半步!这定是防御契丹族人入侵的陷阱。而且因着杂草的长势,伪装的很是成功。” “所以呢?崔兄可是有何高见?”江政看着一语便说到点子上的崔少愆,勉为其难的蹲下了身,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我们可以用六花曲阵图的阵法进行伏击。” “那我们应当如何伏击?”守城士兵王永壮一听是排兵布阵,眼神向往又钦佩的看着崔少愆,拉着潘晔和另一侧的士兵,也跟着蹲了下来。 “我曾看过,边城的城墙下,有好几处宽高仅容一人俯身而过的暗门,皆是与门洞相邻着约有一臂远的距离。与这里的地形高度契合,且构造应是根据需求,而各不相同的。” 崔少愆抬眼看了下居高临下的辛云谦,继续着道: “这些突门,面向敌方的一面,是用青砖伪装而成的,面向己方的一侧,实则为空心。但是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敌人从外部亦是无法分辨突门的具体位置。” 崔少愆在地图上将其一个一个的标记给了众人看后,继续着道: “只要他们靠近,虽不能将其一网打尽,但是一击狙杀,敌人必伤!” “你凭甚让他们主动靠过来?!莫非你要去当那个诱饵不成?”辛云谦斜着眼瞅着崔少愆,凉凉的打击着她,就是见不得她张狂的模样。 “我们不但有诱饵,还很多。它们不仅很听话,还人见人爱。”崔少愆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伸手指向了马匹的方向,在众人还有些懵懂的眼神中,继续布起了阵来。 “我们今日就学那诸葛孔明,唱一出空城计。就唱那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二计败战计!来一招以退为进。” “那你倒是说说咱们要怎样埋伏,马儿又怎会听咱们的话?”江政寻思着这种可能性,眸中亦是晶亮了起来。 “我不需要马儿听话,马匹只要被拴好了吃草就行。相反我要它们受惊后,凭着本能朝门洞跑。” “我们只需系活结便可!”王永壮兴奋地将他的想法说出了口,很是认可崔少愆的提议。 “所以,你和陆引守在外边墙西门洞,潘晔和马舟守在东门洞里,听我哨声伏击。如若时机有偏差,你们的伏击可自行提前或推后。” 崔少愆抬起头盯着另一侧的那个士兵对他叮嘱道: “而你和我还有苏坚,我们三人埋伏在内外两道边墙的中心处,就在那些陷阱的周围,必要时刻,我们上去补刀。亦或者随时偷袭。” “我和致远二人,则守在内边墙的东西二处门洞处,是否?那马匹怎么拴就能刚刚好的处在陷阱中心,你倒是说说。” 辛云谦终是放下了他的成见,考虑着这最后的一点的不可控状况。 “我勘测过那里的地形,那些品字形的深坑中间处,皆是实打实的土地,马匹站在最内侧,并不会跑进陷阱中,而那些突门的位置,恰巧亦在品字型深坑的中间处,刚好就是实打实的土地。且皆有拴马环!!” “也就是说,这里曾被人这样布置过,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而被荒废了?!”江政颇是感慨又震撼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边墙,由衷的敬畏道。 “正是!我们这次就借助这天时地利人和,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大家以为如何?!” “妥!” “可!” “然。” “好。” 随着众人的赞同声和跃跃欲试的身影,代州北境第一要塞雁门关边境冲突的首冲地带,在添仓节那天,迎来了它的第一仗。 渐行渐远中,辛云谦看着那身瘦小的葛布袍,离他越来越远后,一甩缰绳便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破天荒的,他看着那道以前便一直厌恶至极的身影,顺眼了起来。 再次俯瞰北境,长城蜿蜒绵亘,宛若一条苍龙盘卧在了,那片巍峨的山脉之巅。 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的阜戈寨内,同样有并驾齐驱的几十匹烈马,正浩浩荡荡的驰骋在那片土地上,同样坚定地朝着那素有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营帐驶去。 雁门山上雁门关,风景依旧在,同样的峰峦叠嶂,山岩峭拔,峡壑丛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皆是女真族人。之后便再问不出些甚。” 公幄中,杨业正坐在将军椅上,听着鞫狱的禀报,并抬头看了一眼立在那里的杨延昭等人。 “继续审,若再审不出什么,便押压回去做苦役。” 随着鞫狱的退下后,杨业转头看向了崔少愆。 “少愆可是想要赏赐?是军功换爵?还是军饷?” “标下确有一个不情之请。”看着周围大家了然的眼神,崔少愆壮着胆子大声的回道: “请将军把营妓冉氏赐予标下!” 接二连三的抽气声响起。崔少愆忍着众人不解且看好戏的眼神,硬着头皮解释道:“此次作战大捷,全仗着大伙儿的配合与运气,故少愆不敢居功,只求将军成全标下的不情之请。” “我杨家的门客还当真是有趣!不爱军功爵爱美人!哈哈哈哈准了,其他人我亦是会行赏赐的。” 杨业语毕,转头看向了杨延玉,继续朗声道: “四郎,这次你可是看走眼了啊!莫不是平日里,你言传身教给少愆的,全是话本子里的东西?!” 两张白净的面庞上,皆是出现了可疑的红晕。杨延玉嘛,自然是想起了王逸瑶,至于崔少愆,纯粹是因为被众人看傻子的表情给气到了。 出了公幄,崔少愆看着走在前面不说一句话的杨延玉,厚着脸皮辩解道:“四哥勿怪,少愆给你丢人了。” “儿女情长怎么了?!爹爹当真是!”看着亦是一脸揶揄表情的崔少愆,杨延玉板着脸咳嗽了一声后,找补的道: “下次争点气,别给你四哥我丢脸!” “四哥,你这么着急回去,莫不是要与嫂夫人函牍往返?” “少愆!你去给我盯着鞫狱,和他一块审问去!” 杨延玉看着眼前那突然递上来的一封,十足厚重的信件后,终究是将恼羞成怒的情绪掩了下去。 “四哥,既都是回杨家,把少愆的这封也捎带上,少愆想舍妹了。”崔少愆颇是真挚的看着杨延玉,眸中的坦然倒是把他给整不会了。 “咳老四!大哥的这封也捎带回去。”杨延昭丝毫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尴尬感,将手中的信札郑重的放到了杨延玉手中后,抬步便走。 “一个个的皆是口是心非之辈,爹爹的,大哥的,我的果然还是少愆你最坦诚!”杨延玉再次认可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后,话锋一转,继续着道: “但是,你还得跟着鞫狱审问去,这是对你的惩罚,要让你牢记住此次的教训!还不赶紧过去!到底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要军功的?” “诶诶!四哥说的是,少愆这就前去!”整半天四哥还是个傲娇属性呐,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崔少愆心中偷偷地吐着槽,朝着军中设有班房的营帐处走去。 堆积在一块儿,长短不一的营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跟随着差拔进入班房,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回忆起她刚醒过来时的各种刑具,崔少愆忽然就不想再往里走了。 “这位袍泽,不若我就在这里等你可好?”崔少愆排斥的不想再更进一步,索性商量的开口道。 “少愆兄弟!听说你不要军功爵要了个营妓啊!”魏东颇是熟稔的搭上了崔少愆的肩膀,一副他很懂的揶揄表情。 所以她的大名已经传到这里了么真的是谁都认识她啊。崔少愆正在心中发着牢骚,一声巨大的吼声传进了她的耳中,刺的她耳膜生疼。 “营啸而已,兄弟不必介怀!” “何为营啸?”崔少愆睁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杏眼,试探的发问道。 “新来的吧!”魏东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习以为常的解释了起来: “癸亥营听过没,单独被编成的一个营,里面全是死囚和捣子们,皆刺字黥面。” “!” 这不就是程三的黥面么?莫非?!还是说类同于朱温的拔队斩?!崔少愆停止了她自己的胡猜乱想,面上露出了愈发好奇的求知欲。 魏东看着她一脸不知的受教模样,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做派,边带着她朝前走着,边继续道: “两军对战中,囚犯们身强体壮、战力威猛的,被充进禁军与屯驻大军中。有军功爵可以拿。剩下的大部分则被斩配到了厢军中。他们不披甲,只拿武器,用来跟敌人的重甲部队拼消耗。侥幸没死的,便有获得宽恕的可能。这便是癸亥营的由来!” “立了大功才会被恕罪?那这军功爵要如何拿?”崔少愆老听周围的人提什么军功爵,索性将其一并都问了出来。 “斩首、斩将、夺旗、破阵皆可被授军功爵和大量的赏银。” “左挚人头,右挟生虏!杀得越多升官越快,并配有大量的军饷?!” 崔少愆总算是想起来了,商鞅变法就是!书本中曾有过记载,在百人队伍中,一场战斗砍头超过三十个,军官和所有的士兵皆可以官升一级。 越想越胆寒的她,蓦地发现她口中所谓的军功,竟是要踏着累累白骨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一将功成万古枯竟是这般残酷?! “现在都换成割耳朵了。是数耳朵!达不到军功的,就会被偷袭,自相残杀,所以”魏东指了指他自己的耳朵后,看着僵硬到连路都不会走的崔少愆,好笑的安慰着她: “当然那是特殊时期。新兵总是会被老兵欺辱这个你懂吧。这荒郊野岭的慌败地方,大家都会压抑。一级一级传下去,终归是有扛不住的时候。所以他们半夜便会怒吼。好多人感同身受后,亦是会跟着怒吼,之后便失去了理智,一发不可收拾咱们管这叫炸营。” “日积月累后,他们濒临爆炸,便会自相残杀、不分敌我?!这便是营啸?!” 崔少愆跟着魏东,终是得窥到了眼前那,血淋淋的刑具及一整排的髡发契丹族人。瑟缩着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正是!不过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呢,违反军纪的士兵,会被处罚的极为严重。都收敛着呢!现在不是乱世,兄弟!”魏东收敛起了他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朝着崔少愆正色道。 “这不,他们这是疼痛难忍紧绷着呢,一点就炸,狂躁的厉害,所以就吼出来了。”魏东的语气,在看到那些异族人之后,便冷厉了下来。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丝冰冷的气势。 抬手示意着其中一个行刑的宋兵,让他休息片刻,接过递来的皮鞭,换他亲自上去问候了起来。 实在没胆看下去的崔少愆,忍着呕吐想要拔腿就跑。偏偏在看到她进来之后,康笈多晟反倒硬气的不叫了。就那样恶狠狠的盯着她,阴鸷又怨毒。 “少愆兄弟,你且看着就好!你还有破阵的可能,咱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就只能靠蛮干了!” 看着蘸着盐水的皮鞭,专挑康笈多晟那嫩肉处打,崔少愆面上强装镇定的想要装作视而不见。 随着一皮鞭下去,康笈多晟脖颈处的挂坠似乎断落了下来。魏东顺手接过来后,便朝着崔少愆的手中扔去。 “不是啥值钱玩意儿,但是见者有份!这是咱们这里的规矩。”阻止了崔少愆欲出口的拒绝,魏东看着又开始咆哮起来的康笈多晟,再次甩着皮鞭狠抽了下去。 “可是会语言不通?!”崔少愆寻思着这手中的玉佩,怕是对那契丹人颇为珍贵。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疯狂。想到这里,她只得气弱又心软的问了一句。 “大辽用汉语做通语,部落中则用契丹语沟通。他们精着呢!只不过发音困难,被咱们鄙夷为那北语燕音罢了!” 魏东看着疼痛难忍到晕过去的康笈多晟,正欲泼醒他继续,就看到干呕着的崔少愆急速的跑走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后,他亦不再强求,将心思全部转移到了口供之上。 出了班房,崔少愆无助地看着那晴朗的天空,不知道要怎么跟刘衣紫交代。如此残酷的军功,她不想要了。可否?终归是她心软了,她做不到麻木不仁可是眼下,她貌似回不去呐。 亦不知远方的衣紫,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及笄之年 “衣紫妹妹,可是少愆哥来信了?我看你今日颇是愉悦!”竹苑看着刘衣紫脸上的神情,笃定的确认道。 “兄长抱怨她的衣袍单薄,嫌弃军中的棉衣太大了,让我帮她缝制一件,特意叮嘱不要葛布,要棉布。”刘衣紫眉眼弯弯的看着竹苑,准备去采购几匹棉布去。 “眼下都快要开春了,棉衣寄过去岂不是又要十来日。眼瞅着这天气都热起来了哎呀,不管了!到时候去找厨娘婶子帮忙吧,赵婶的女红很是精美的。我一直都想要绣个荷包呢。刚好一起呀!” 竹苑想了想,很是积极的提议道。只是她那微红的耳根让刘衣紫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那就春衣和冬衣一块儿缝制。赵婶慧心巧思确是厉害,不过竹苑”刘衣紫正想要再提醒竹苑几句,就被她急切的打断了。 “我跟你讲,你都不知道,赵婶可是被拐来这汴京城的。昨儿个我还看到她那唯一的儿子,抢了她的钱袋子便走呢。赵婶也当真是可怜” 竹苑努力的想要引开刘衣紫的注意,便将昨日在街上看到的一幕说予了她听。 “同是天涯沦落人么我竟是不知。”竹苑看着刘衣紫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后,索性放下蔑蓝开始八卦起了赵婶的悲惨人生。 “赵婶竟是前朝的门阀士族?!那怎会沦落至此?!”刘衣紫震惊的听着竹苑的小道消息,不可思议的质疑道。 “战乱啊!之前你和少愆哥亦不是很惨?!就是可惜了这个赵姓了。在前唐赵氏家族中,可是出现过一位皇后呢。”竹苑很是夸张的张口就来。 “确是如此呢”亦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刘衣紫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紧抓着手中的帕子,不再言语。 “哎呀,你当我瞎说!衣紫你可有按时吃药啊?!少愆哥临走时特意嘱咐过我呢!”竹苑看着兴致突然不高的刘衣紫,变着法儿的转换了话题。 “不曾间断过,身体好很多了。对了,竹苑,你可是要去那赁好的公房处?” “谁谁说我要去了。”竹苑死不承认的狡辩道。 “一起前往可好?我亦要前去那左厢楼宅务内。”刘衣紫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竹苑,诚心的邀约道。 “咳,衣紫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同去似是说不过去。那就前去罢!”竹苑抬了抬下巴,很是勉为其难的同意道。并未看到刘衣紫的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焦躁。 城东左厢楼宅务内二楼上,淸临渊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淡定的坐在了官帽椅上。静待着对方先开口。 “你打算何时起身前往回跋女真部?”刘衣紫颇是着急的催促着淸临渊,言语中的焦躁藏都藏不住。 “臣巳水若想要进入大辽,还需要去寻得一枚玉佩。至于它在哪里,你那兄长应是比我还要清楚。” “我确实不知。”克制着焦躁,刘衣紫诚实的回答着。 “就在晋阳城你们外祖的旧宅中,你会不知?!”淸临渊斜睨着刘衣紫,确定她不知晓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当崔少愆会什么都说予你听呢,看样子亦不全是啊!” “兄长会,只是我不愿听而已。”刘衣紫认真的盯着淸临渊,一字一句的道。那眸中的信任,倒是让他倍感诧异。 这感情亦不像是假的啊。真情实感的背叛么貌似更好玩了。冯老似乎留给了他一笔很是值得推敲的“财富”呢,这笔交易,他还真就好奇接下来该怎么“玩”了。 淸临渊心中思虑着,面上却神色如常。良久后由那张薄唇中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既如此,几日后,我便去他一趟晋阳城。届时,倒是希望你们都准备妥当了。” “好,我定会转达的,我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听着楼下脆生生的女音询问声响起,刘衣紫快步的走下了踏道。那焦虑的背影让淸临渊再一次的深思起来。看样子,这里面的水很深呐,不过于他而言,越浑越好 风花雪月的雅舍中,乐阑珊盯着手中的消息,唇角的微笑就再也没有下去过。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的仇人们,很是合她心意的欢聚到了一起。公租房当真是有趣!那么,她要先向谁开刀呢 涂有朱砂色的红艳指甲,随着那青葱般的手指,被轻轻地张了开来。那被她紧紧捏在手指间的丝绸手帕,亦随着松开的手掌,掉落到了一个写有名字的纸条上。 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笔触轻盈又娟秀的楷体字祝廿九。 三月初,天气渐暖的阳光逐渐显露出了它的“真容”,只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忽冷忽热的,就犹如刘衣紫此刻的心情一般。 专心缝制着即将“出炉”的棉布袍,那藏蓝色为主,配着点缀其上的珠白色,煞是好看。那细密匀称的针脚,让人一眼便可瞧出,制作者的用心来。将最后一针穿了过去,就差打个结便能收尾了。松懈下来的刘衣紫,微勾起了唇角。 好心情还没有蔓延开来,针尖刺入皮肤的刺痛感却首先传递了过来。吃痛后,猛抬起了手指,看着那由指间冒出的红色血珠,刘衣紫整个人的心情都不爽利了起来。 “衣紫,夫人让你赶紧去中堂!好似有人寻来了!”被差遣而来的青云,气喘吁吁地闯进了厢房中,着急忙慌的催促着她。 “寻我的?!”刘衣紫一脸茫然的看向了青云,她在这汴京之中,除了兄长,并不认识任何人。 “衣紫,你竟是别人家中豢养的妾室么?!”青云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衣紫,在瞧得那张月貌花容的脸庞后,又理所当然的认可了。 “妾室!我?!!” 忆起那张及笄之时便是出嫁之日的书简,刘衣紫整个人的脸色都煞白了起来!僵硬着身体,将那件由她精心缝制的棉布袍,颤抖的放在床边后,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跨出了门槛,朝着中堂而去。 走进中堂,看着打扮过分妖艳的乐阑珊,和装腔作势的温伏,以及一个很是陌生的丫鬟后,刘衣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立在门槛处再不肯向前一步。 两个她最厌恶至极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衣紫!你来。”折氏看着明显害怕到发抖的刘衣紫,朝着她开口唤道。那声音中暗含的偏袒,明晃晃的告诫着在场的几人,别想要妄动那不该有的心思。 “廿九,你竟真的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啊!”乐阑珊哭哭啼啼的拿帕子抹着眼泪,一道甜如浸蜜的柔和嗓音,陌生又尖锐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那并不是十五的声音!看着立在她身后没有张嘴的丫鬟,刘衣紫发觉,那哭泣声竟是她身后的丫头用了腹语传出来的! “廿九,因着战乱与我们走散后,可是一路颠沛流离?我和你阿姊寻你寻得很是辛苦呐!” 温伏将茶盏放在了八仙桌上后,一边帮着腔,一边激动地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 “你说你兄长都收了我们的聘礼,跟咱们签订了婚约,你怎么还跟着他呐。你看,我连户籍登记的文书都带过来了。” 乐阑珊停止了哭泣,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颇是规矩的递到了折氏的面前。之后便拉了拉温伏的衣袖,示意他坐回去。 折氏看着那白纸黑字盖着官印的文书,为难的看向了刘衣紫,这竟然是真的!想不到少愆居然把她的亲妹妹,卖予别人做妾了!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礼单 “当真是不凑巧呐!我这里亦是有一份卖身契在此。” 正当折氏为难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刘衣紫的身后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众人顺着中堂的大门望过去,只见一袭蔚蓝色的衣袍,依靠在了门框的边上。那一汪锐利的眼眸、不协调的八字胡、气势凌人的架势,皆是让刘衣紫恍惚了起来。 如初见时一般,杨延婉双手环臂,冷漠的看着坐在官帽椅上的乐阑珊和温伏,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继续道: “现既是太平兴国五年,这大宋的天下就当以大宋的官印为准!如若我这边的是真的,那我倒要瞧瞧,你们的官契文书是真是假了?!” 杨延婉顶着折氏那颇为不赞同的威压眼神,毫不退让的越过众人,接过了她母亲手中的婚约协议文书。 “你们这份文书上留有的是南唐官印,而距离南唐被灭,已有五年之久,作不得数!”冷静又淡漠的声音,让温伏和乐阑珊的心口,俱是谨慎地悬起了一口气来。 “这位小公子,你如此行径,就是为难我等草民了” 温伏眼瞅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不甘心的朗声争辩道。看着眼前不及弱冠之年的小公子,眸中的阴鸷与怨毒,被他不经意间的释放出了少许。打算借此来吓退,对面那不成器的少年郎。 “你说这契约是衣紫兄长所签,且收了你们的聘礼,那么衣紫当属贵妾了。既是贵妾,定是有聘礼礼单的,且拿出来瞧瞧。” 杨延婉无所畏惧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观其听到礼单二字后,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便多了一丝笃定与了然。 “礼单我们还真就带来了!” 温伏说罢,与乐阑珊对视了一眼,示意着她拿出了那份礼书来。并让晚秋将其展开后,大方的呈了上去。 杨延婉粗略一扫后,不露声色的将那份略显寒碜的礼单,双手递到了折氏手中,并安静地立在了一侧。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看着高堂之上她的母亲,脸色变了几变后,杨延婉再次趁热打铁的,将那份偿工契约也递了过去。 “来人,将这三人给我赶出去,扭送到南衙!竟敢欺骗到右领军卫大将的宅邸里来了!当真是放肆!” 折氏将两份契约都扣下后,将宅院里的打手们唤了进来。打算将这两个胆大妄为之辈拖出去。 “当家夫人!可是有所误会?我们当真认识廿九。她的兄长崔少愆,亦确是将她卖予了我们。” 温伏阴鸷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后,不死心的朝着折氏辩解着。并拿眼神不断地示意着乐阑珊,让她再做一次最后的垂死挣扎。 “身高六尺半,一身葛布袍,束发无饰,面庞白净略带稚气,约莫舞勺之年。右眼睑睫毛阴影下有一颗泪痣,声音清脆响亮,你且说哪里不符?!就是他本人签的这份契约!” 那道甜如浸蜜的柔和嗓音,一口咬定了崔少愆的样貌特征,很是肯定的口吻,再次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被气笑了的折氏,差人将两份契约,全部都呈现在了温伏和乐阑珊的面前。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乐阑珊活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憋闷。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下竟会有如此之人,简直是!!!荒谬!荒谬到让她罄竹难书,有口难辩的程度! 看着那张牙舞爪、粗细均匀的,没有笔体的狗爬字,乐阑珊无论怎样,都无法将其与那温文尔雅、很爱咬文嚼字的少年郎扯在一起。 枉她颇是费了些功夫,找人临摹了刘衣紫的字体,并猜想出了崔少愆应会写的笔体来不曾想竟是栽在了这里!!!那既非楷体又非隶书体的文字,简直连三岁稚童都不如! 愤慨的不再吱声,乐阑珊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将此事揭过去后再寻机会。正欲拿眼神示意晚秋静观其变,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伸手快速的朝着那两张契约而去,显然是想要摧毁掉那份卖身契。 那意图之明显,让她很是受挫。如此不带脑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温伏 而他伸出去的手掌,还没来及碰到那份文书,就被一记尘尾狠狠地阻了回来。杨延婉顺手抢过丫鬟手中拂尘的掸子,缠内力与其上,冲着他的太渊穴便点了下去。 手腕脱力的温伏,很快便被杨家两个打手,制止住了下一步的动作。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祭司当习惯了,无论走到哪里皆是受人敬重的温伏,何曾受到过如此大辱,急赤白咧的想要挣脱了开去。 很快,一场闹剧便落下了帷幕。冷眼目送着被扭送出去的三人,刘衣紫心中颇是震惊黑巫一族的堕落。 观其虚浮的脚步,温伏的身体底子,已然是被亏空了个七七八八。即便再出其不意,竟连姑娘七成的力道都抵挡不住。当真是可笑至极。 “哦,对了!再提醒你们一次,所有的契约皆是一式两份,礼书亦然。毕竟要成双成对嘛!还有,前朝的章子,怎能决定本朝的买卖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延婉看着被压走的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几人,很是不齿的讽刺出声。 回过神来的刘衣紫,几步上前,朝着中堂的位置便跪了下去。正欲说些感谢的肺腑之言,就被杨延婉扶了起来。 “你既是我杨家之人,此等小事便不足挂齿。竟敢行骗到杨家,当真是自不量力!” 杨延婉正自鸣得意之时,瞥到刘衣紫那递过来的担忧神色,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滞气氛,僵硬的朝着折氏转过了身体去。 “咳!若安,跟着顾氏二娘,大家闺秀的各种礼仪,你是一点都没有多学呐。” 折氏清了清嗓子后,看着很是自觉的长女,又看了眼四周皆是低下头去的丫鬟们,重新将八仙桌上的茶盏拿起,品了起来。 “此次事出有因,便罢了不过,你怎知他们是来诓骗的?!我一时不察,竟差点毁了衣紫。” 想到此,折氏饱含歉意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后,便好奇的望向了杨延婉。 “少愆怎么会将亲妹妹卖出去?!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刚” 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崔少愆的保证咽下肚去后,杨延婉找补的继续道: “若要真卖妹妹,他当初就不会以五两银子的身价,半买半送的赔给杨家了!亦不会为了衣紫,孤身将那赤佬给捆绑起来” 戛然而止的杨延婉,忽的忆起二人并不是亲兄妹,想起那紧握着的双手,又兴趣缺缺的止住了话头。 “哦?若安真是什么都知晓呢。既如此,今儿个也别申时三刻了,我看你精力很是充沛,不若就现下,把你学到的那些大家闺秀的规矩,都给为娘展示一遍吧。毕竟再过半年,若安你也要及笄了。” 折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掩去了眸中的深思后,朝着杨延婉很是慈爱的笑了起来。 “娘亲” “你们且退下吧!” 吩咐完众人后,看着不情不愿的她家长女,折氏再次轻叹了口气。听其话中之意,莫不是若安对崔家那小子有意吧?那孩子虽好,可这不合适呐,门不当户不对的 再说,观衣紫那害怕到排斥的反应,显然同那二人是认识的卖身契与偿工契约看样子她对若安的关心,确是少了些。好多事,时至今日她才知晓。 四郎好不容易才成了家,就又跟着他爹上了前线,长女好不容易要及笄了,心思却全然不在闺秀上面这一个个的,当真是让她操碎了心。折氏头大的盯着杨延婉,叹息声更重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珊蛮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崔少愆这边正虔诚的仰头望向了天空,聊表着她的思乡之情,就被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了。 “你手中所拿之物是甚?!” 洛染看着紧抓着玉佩的崔少愆,很是好奇的问道。 “玉佩罢了。挂绳断了,有些许伤感,便想要向天祈愿看看。” 总归不能说这玉佩是从俘虏身上抢来了的,那样一来,岂不是把魏东给卖了。如此一寻思,崔少愆习惯性的扯起了谎来。 “我看看。” 在他的副使那不可置信的眼眸中,洛染顺手便夺过了那块玉佩。本想要开个玩笑的他,在瞧清楚那上面的图腾后,很是严肃的冲着崔少愆命令道: “你!跟我进营帐里来!” 心道一声完了的崔少愆,看着那走路快到都带起了风的军师,咬了咬牙回看了一眼班房的方向,打算硬背下这口大锅。 “我都不知你竟是信奉起了这珊蛮之道?!” 洛染坐在书案后,手捧着茶盏,抬眸看向了一直缴着手指的崔少愆,那形态动作,怎么瞧都不像是个男子该有的行径。 “珊蛮是甚奇的存在,为甚不能信仰?” 崔少愆蓦地想起来,就算不懂她也须得应承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想要进一步的套套话,试试看可否有其他的切入点。 “居然是鹰鹫信仰,藏得倒是很深呐!”洛染慢悠悠的放下了茶盏,在崔少愆的措不及防中,手指便卡向了她的脖颈处。 “军师这是何意?” 崔少愆拿捏不准洛染的试探是为何意,只得老实的僵在那里,克制的没有还手,亦没有躲开。 开玩笑,这可是在军营中,又能躲到哪里去!总而言之,眼下翻脸很是不妥。只是那卡到她喉结的手指,让她心中的警铃大作。 “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不巧被你抓来的俘虏,正是女真族人。这其中,莫不是” 洛染逐渐冰冷下来的语气,让崔少愆心下略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男儿身被揭穿,其他什么都好说。 老实在在的交代了她去班房的经过,并将她是如何趁魏东不注意时偷拿了玉佩的经过,也润色了一番后,慷慨激昂的做了一下最后的总结: “因着战场上的仇怨,我便将其最重要的玉佩给拿走了。如此也算是为马舟报了此仇。” “你们的同泽之情,竟是好到了这般程度?!” 洛染很是爽快的松开了钳制着崔少愆的手臂,再次坐回了书案后方,悠闲的捧起茶盏,品茗了起来。 “你我脚下所踏之地,是多少亡魂挥洒热血换来的;你我所见的大好河山,是多少将士以命搏命拼来的;你我所享的太平盛世,又是多少同泽的弃家舍命所抵偿来的!” 本想要简单辩驳几句搪塞过去的崔少愆,在想到才几十人的厮杀,便如此残酷的战场现状后,那大片的红仿若刺激到了她,整个人都共情了起来。红着眼眶继续豪情壮志的大声道: “同行同泽,在大义面前,我们便是那情同手足的好兄弟!皆是舍弃小家保大家的季友伯兄,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怎么了?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同泽怎么就担不起了?!少愆不知此举,到底何错之有?!!” “说得好!!!少愆你小子,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杨家的门客,就要有这样的魄力和担当!” 杨延玉的声音由二人的身后传了进来。让神情激奋,双眼微红的崔少愆,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看着随杨延玉一同进入帐中的辛云谦,那复杂到快要翻出花儿来的眼神,崔少愆不自觉的摸了摸额上那不存在的汗珠,讪讪的收了声。 一个激动,发挥太好的她,日后当要如何与那五人帮相处啊这是个大问题,而眼下要解决的小问题,亦是很棘手就是了。 “刚听说少愆你和三秦,因为妻妇之事闹了个不痛快,没曾想是我多虑了。” 杨延玉拍了拍辛云谦的肩膀,将他朝着崔少愆的方向推了一把后,便坐到了书案前,看起了二人和好的戏码来。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辛兄的表字当真是应景。呵呵同泽情深,江山难阻。当当浮一大白哈!” 崔少愆在众人的注视下,厚着脸皮开了口。漂亮话就得说的漂亮!至于这之后要怎么论,就再说吧。 “我向之前对你做过的那些混账事道歉。” 辛云谦看着对面很是大度的崔少愆,艰难的将此话给憋了出来。那别扭的性子,在说完这句话后,耳根都红透了。也不知道是躁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难当给羞的。 “说实话,不计前嫌不太可能毕竟我心眼很小!” 看着对方瞬间惨白起来的脸色,崔少愆犹豫片刻后,终是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能做到最大度的事,对目前的我来说,便是与君,一笑泯恩仇!” “同泽同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辛云谦正色的伸出了手掌,就那样定定的看向了崔少愆,眸中的真挚让她很难不相信,他此次是在说真的。 “那便一笑泯恩仇!就此揭过便是!” 随着此句的话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很是大力的握上了辛云谦递过来的手掌。让在场的三人,皆是不解了看向了那相握着的双手上。 崔少愆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军师,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疯啊?!抢了她的台词,还抢了她的活计,那她要作甚啊?! “少愆,应承好我的作战沙盘推演,还作数不作数了?!”洛染斜睨了一眼杨延玉,那眼神中的嫌弃和被打扰到的逐客令,让后者很是自觉的站起了身来。 “三秦,此事既已揭过,那便随我去看看其余的弟兄们。你定要记得尚欠少愆一顿酒便可。浮以大白浮以大白啊!” 杨延玉一把勾住了辛云谦的脖颈,冲着洛染伸手点了点后,便急速地撤离了营帐。 “既如此,那少愆便” 崔少愆看着走掉的二人,自觉的挪步到了书案前。刚准备推演一些新学的阵法,就被洛染那严肃的声音,给吓到再次打了个冷颤。 “你且给我说说这珊蛮之道。” “少愆当真不知!都说了这是一场误会!” 很是不解军师的旧话重提是为何意,崔少愆回以对方一记清澈又愚蠢的眼眸,坚定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鹰鹫便犹如这珊蛮化身的神物你可知晓?尤其是游牧民族之中。”洛染看着一头雾水的崔少愆,继续开口提醒道: “这玉佩之中,显然是一副堪舆图!你当真没有细瞧过?!” 游牧民族,珊蛮萨满!女真竟是信仰萨满教的民族?! 据她所知,现存的萨满教活动范围有:东北,大兴安岭等地;俄罗斯;中亚、北亚;北美、南美;印欧民族竟不曾想,萨满亦是巫术的一个分支!可是衣紫不在她身边啊! “伊玛堪便是圣鸟?鹰鹫?” 崔少愆看着玉佩上的伊玛堪三个字,蹙着眉头看向了洛染,并将她的疑惑直白地问出了口: “军事为甚知道的如此清楚,又为甚要将此事说予少愆听?!” “我知晓了你的一个秘密,便拿此秘密与你交换。这是我所信仰的规矩!”洛染很是认真的盯着崔少愆,一字一句的回道。 “军师,今日你好生奇怪!别跟我说你是跳大神额军师亦信仰萨满?!”.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雷屯 崔少愆谨小慎微的提问着,生怕对方将她拖下水。一块玉佩而已,他想要给他便是,可干万别再拖累到她。这一路走来,她被迫淌水而摔进去的坑太多了,她怕了,也烦了。 “一个故人曾言,当虎神、熊神和鹰鹫,此三玉佩出现之时,定要,委其以重任!” 洛染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崔少愆,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就像一个盯着猎物的鹰鹫。 “不会又是我吧?!” 崔少愆拿手指了指自己,欲哭无泪的看向了洛染。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想要彻底的昏死过去。也不知此时装死还赶不赶趟当然她此举不是被吓得,纯粹就是被气的而已。薅羊毛就可着她这一头肥羊薅是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所以军师想要少愆如何?”崔少愆心中不断的下着决定,但凡洛染敢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绝对要跟他翻脸,且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眼下,并不如何,时机未到。你且过来,继续推演这作战沙盘。” 洛染看着就差要跟他拼命的崔少愆,颇是好笑的弯了弯眼睛。在那个泪窝的“和煦”点缀下,整个人都温柔谦和了起来。很是自然的朝她招了招手,恢复了他平日里一贯的儒雅随和作派。 对方一脸平静的神色,倒是让崔少愆心下放松了不少。既然没有到要“鱼死网破”的地步,那她便装乖巧好了。反正和气生财,目前而言于她并不吃亏。但是,这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她也是时候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高粱河战役之后两月,契丹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南下复仇之战,你可知?”洛染将作战沙盘一一摆好后,专注着眼前的布局,垂眸提问道。 “满城之战。我方正面迎敌八万余人,设伏两万余人。此战我方大获全胜。斩首敌军一万多人,俘获三万余人,获得大批粮草等。” 崔少愆侃侃而谈着,亦是专注的盯向了那沙盘的方位。初闻此战之时,她亦觉很不可思议。毕竟同样是十万对十万的兵力,高粱河之战败北的很难看,而满城之战却赢得相当漂亮! “七月初六,高粱河之战后,官家于七月十三,便在定州做了详细部署。” 洛染将五根旗杆依次摆开在了沙盘之上,并向崔少愆一一的解释了起来。 “刘廷翰,云州观察史,戍守镇州。在东。被封为都钤辖; 李汉琼,彰德节度使,戍守镇州。在西南方位。被封为钤辖; 崔瀚,殿前都虞侯,镇守定州。在西南方位; 崔彦进,河阳节度使,镇守关南。在北; 孟玄喆定武节度使居西侧,对抗辽西路军。” 崔少愆看着那几个旗杆一个又一个的摆好位置后,便很是自觉的在脑海中,不断地推演了起来。 最近,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所谓作战沙盘的推演,和道家紫薇命盘中,排命盘的手动推演很是相像。紫薇命盘排好命盘后便可以解命盘。而作战沙盘排好对阵布局后,却还是会变幻莫测,复杂多变。 “辽军分为东西二路,东路由韩匡嗣、惕隐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等率领,由平原开进;西路由南京统军使耶律善补率领,沿山后南趋。” 洛染继续增加了东西二路的大辽军队,将两根旗杆分别插在了作战沙盘之上。并抬头看向了崔少愆,很是认真的冲着她询问道: “这一战,若是少愆你在,要怎么打?” “此次推演,因着我已知晓结局,故会毫不犹豫的顺着他们的攻击路线前进,但是有几个疑虑倒是需要军师解惑。” 崔少愆人菜瘾大的睁着晶亮的眼眸,很是好奇的将她的问题,全部整理打包后,统统都丢给了洛染。 作战沙盘前的二人,一道人影正在给另一道求知若渴的身影,滔滔不绝的讲解着 而另一边的穹庐内,同样的两道人影,亦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一个身着长袍紧袖、脚蹬短靴的髡发男子,正在不断地朝着另一个人,诉说着些什么。 期间,他还会时不时地等待,对面那珠白色长袍男子的点头肯定后,才再次接口继续地诉说了起来。 林成岭坐在书案后,看着对方那口若悬河的愤慨神色,蹙着眉头将作战沙盘中的旗杆,插到了雁门关的位置上。 “军师,此次我们并不出征,而是由附马侍中、节度使萧咄李和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他们前去。” 耶律斜轸斜眼瞥了下作战沙盘上的雁门关那处,隐忍的掩去了眸中的不甘。 “太行山东部位置,地处平原,正适合大辽铁骑的作战;而西部,则有众多山脉,易守难攻,并不利于骑兵作战。不过因着满城之战大败,大王此次将东线转移至西线进攻,倒也无可厚非。” 林成岭盯着沙盘上,那两处悬崖的峡口位置中心雁门关,拿食指不断地敲打着书案,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 “辽宋自高粱河之战后,双方盟约迅速恶化,宋太宗在东线,部署了最少有十万兵力,正所谓是集结了重兵!我们再次前去,未必能讨到便宜。西线则只有五万兵力。我们避其锋芒当可以一试!” 耶律斜轸盯着勘地版籍图,顺着林成岭的话语,继续补充道。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则可以探探宋军的虚实;三则,如若胜了,恢复北汉腹地后,大辽便可多一处缓冲地界。届时,再让他们感受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亦未尝不可。” 林成领看着西线那山脉连绵的地势,拨弄着手中的旗杆好一会后,看着明知如此还是颇为气愤的耶律斜轸,好笑的继续道: “所以雁门关此行,因着南院大王没有亲自前去,故而心生怨愤?!” “我倒要看看他们此次雁门关之行,能有何所获?!” 耶律斜轸很是郁闷的看了一眼颇为淡定的林成岭,抱怨完后索性也耐着性子,学起了对方的沉着冷静来。 “军师,我观你卜筮颇为熟稔,不若,也替我卜他一卦?!”不足盏茶功夫后,坐不住的耶律斜轸,看着把玩着龟壳的林成岭,跃跃欲试了起来。 “南院大王想要卜些什么?” 林成岭将三枚铜钱一字排开后,拿起了摆在书案上的龟壳,抬眸看向了对面的耶律斜轸。 “就卜此次雁门关之战,萧咄李和李重诲二人的表现!” “好!” 话音落,铜钱撞击龟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随着铜钱不断掉了落六次后,六爻的结果终是出来了。而此结果呈现的卦象是水雷屯卦。 林成岭看着书案上的那个屯卦,沉默着不再言语。只是扭头看向了与他们所在的毡帐处不远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回神。那隐藏在幽深的眼眸下,颇是复杂的沉寂情绪,让耶律斜轸愈加的好奇了起来。 “所以,军师,此卦怎解?!” “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过,他们此次南下,理应顺时应运、厚积薄发才是。” 林成岭看着并不想听到此解释的耶律斜轸,一甩衣袍便出了帐子后,眸中的神色愈加的幽深了起来。 伸手将贴身放置的玉佩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摩挲了几遍后,将其轻轻地贴到了他的额头之上。到底还要等多久啊,最近,他倒是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如此行径,对他很是不好。 再次将他的贴身之物轻抚了一遍后,拽紧了手中的虎神玉佩,林成岭将那三枚铜钱和龟壳依次收了起来。 屯卦,大凶。六十四卦第三卦,四大难卦第一卦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 此次,恐怕是要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与此同时,与该毡帐相对的另外一处穹庐处,韩德让与韩匡嗣父子,正面对面而坐的品着茗。 只是韩匡嗣面上皱着的眉头,却是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满城之战 “爹爹,可是有心事?!” 韩德让看着对面的父亲,已在他的面前,叹了不下有十几口气,终是忍不住发问了起来。 “尔违众谋,深入敌境一罪也;号令不速,行伍不整二罪也;弃我师旅,挺身鼠窜三罪也;侦候失机,守御弗备四罪也;捐弃旗鼓,损威辱国五罪也。”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耶律贤的斥责,韩匡嗣朝着韩德让恶声质问道: “我与辽景宗,自他还未继位时便是好友,满城之战大败后,他竟是要杀我?!他明知我从小便好学医,是个医者。对上阵杀敌本就一窍不通!是我和萧家扶持他登基的!!” 韩匡嗣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当初所听到的话语,眉间的川字反倒是愈加狰狞了起来。 “爹爹,你现在仍是秦王。我们此举,本就是为了推行汉制改革。”韩德让将韩匡嗣面前空了的茶盏,填满茶后,冷静地提醒道。 “大王为了稳定辽国内部局势,重用旧友,防止皇室内部谋反,好坐稳皇位本是没错;变革并重用汉官,想要让您立功亦是没错;只是大王有些急于求成了。” 韩德让看着并未接话的韩匡嗣,将脱口而出的爹爹高估自己,胡乱指挥且不听人劝的最后一句话给默默地咽了回去。 韩匡嗣那稍微松懈下来的眉头,让韩德让只能捡漂亮话出来,继续疏导着他那明显钻了牛角尖的父亲。 “大王明知爹爹不懂打仗,却要让您勉强为之,便是他用人不当。不识人而用之,忧患太大。采用了错误的战略,导致了此战的溃败,这主责当属” 韩德让并未将话说完,看着将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的父亲,老实在在的喝起了眼前的茶来。 “哎” 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后,韩匡嗣回想起了半年之前的那场满城之战。 太平兴国四年,赵光义讨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大败而归之后,只得退回大宋境内,休养生息。致使辽宋关系急速恶化。 而大辽趁着大胜的气势,亦不愿放弃这个天赐良机。 于是在九月初三之时,遣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自幽州南下,打算一举进攻大宋。按照“幽州溢州满城镇州”的部署路线,一举拿下镇州,直取敌人腹地,好将其打个措手不及。 九月三十日,兵分两路而下的东路主力军韩匡嗣,于“满城”西侧集结。西路主力军耶律善补则绕山后埋伏。 早在七月十三,便被宋太宗料定必会反攻的辽军,对此特意做了战略部署。授令镇守关南的崔彦进、戍守镇州的刘廷翰与李汉琼、镇守定州的崔瀚与孟玄喆,御辽南进。 并留下了“会兵设伏夹击。”的战略干预。 时值九月三十日,刘廷翰已率部疾行二百多里,列阵于“满城”之北的“徐河”处。几乎同一时间,崔彦进亦率部自关南北上,到达黑芦堤后,便由此向西前进,沿长城口潜伏至辽军后侧。 自此,崔彦进所在的西侧军与刘廷翰所在的北侧军,将辽军形成了“夹击”之势。之后李汉琼和崔翰亦领部众抵达了徐河。与刘廷翰三路军“会兵”于“满城”北部。 最后,定武节度使孟玄喆,居西山坑谷“设伏”,等待着将大辽兵众们一网打尽。宋太宗“会兵设伏夹击”的战略干预,此刻被完美执行。 “满城”虽是平原,却多山谷,易守难攻。辽军的北面是“徐河”,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大辽骑兵的战术动作。宋军在此集结重兵,辽军前后进退便成了大问题。 反观宋军,后方开阔,前方有援军支援接应,通向镇州的道路,亦不受威胁。 宋太宗留兵屯驻边境,为了加强对武将的控制,将最低职位的云州观察史刘廷翰封为了都钤辖,将高其一阶的李汉琼封为钤辖。剩余的三个节度使职务相同,则是互相牵制,谁都干预不了谁。 五个大将中四个皆被授予了特权,却谁都不能一人独大。如此一来,没有最高将领的前线,却保留着皇帝“御驾亲征”的指挥模式,如此行径,本无可厚非,却被画蛇添足留下来的阵图,束缚了手脚。 右龙武将军赵延进登高了望,见辽军势盛,须得集中兵力对敌为佳。而太宗留下的八阵图,确是将宋军的十万兵力分散了开来。辽军只要包抄,宋军便在劫难逃 “此阵分为八阵,距离皆是百步,相距甚远,当真要如此布阵?”赵延进将宋兵众将士们,那略无斗志的行径看在了眼里,再次朝着刘廷翰提问道。 “当是应按着官家的阵图来排阵。” 刘廷翰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朝着排阵使便要安排下去。 “主上委托我等如此重任,要我们便宜行事,是为了克敌!如若我们今日按照此阵布局,敌骑来袭,我军分散歼敌,势悬绝,众疑惧,这仗还怎么打?!不若我们合而击之,便可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 赵延进看着似有所动摇的刘廷翰,再接再厉的建议道。 “万一不捷,你当要如何?” 刘廷翰反复思考着,是否要真去改那诏旨的可能性,反声质问道。 “倘有丧败,延进独当其责。”赵延进很是坚定的回应道。 “兵贵适变,安可以预料为定?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镇州监军六宅使李继隆,亦是坚定地回声道。 有了替罪羔羊,刘廷翰等人,便借驴下坡,很是痛快的变更了诏命。将在徐河之阵的八阵改为了二阵,前后各四万人相副。 军士见大军变阵,众皆欢喜。 只是,这变阵所需的时间却成了棘手的话题。 十月十八,在大辽准备布阵之际,宋遣“斥候”前往韩匡嗣所在的主帐约降。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宋军守边诸军,形势孤单。我们便在此,静待他们投降!如此便可不战而胜!岂不妙哉?!” 韩匡嗣信其所言,很是愉悦的将斥候遣了出去,并朝着耶律休哥显摆道。 “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此诱我耳,宜严兵以待。” 耶律休哥看着胡乱指挥一通的韩匡嗣,竟擅自决定了约降,很是不齿他的行径,在一旁提醒道。 韩匡嗣不听其言,并将约降的召令传达了下去。辽军见主将如此,亦是随之放松了警惕,整个辽国,军心懈怠。 不久后,宋军布好大阵,擂鼓攻击。其声势之大,瞬间尘埃涨天。 刘廷翰率众于辽军之北侧;李汉琼之军于辽军之东侧;崔翰率众于辽军西南;构成了前进的口袋之势。三军主力于正面接受“会战”,以崔彦进的两万兵力“设伏”于敌后,发动“夹击”,合力朝大辽进攻而去。 韩匡嗣一心等待着宋军的投降,想要立那不战而胜的军功。却等来了宋军突然的进攻。 辽军遭此意外,仓促应战,却又收到了韩匡嗣的撤退命令。辽溃兵只得退至西山,被拥进了那坑谷之中,伤亡惨重,死者不计其数。 宋诸军追逐辽兵至遂城,斩首万三百级,获马万余匹,生擒其将三人,俘老幼三万户,及兵器军帐甚众。 韩匡嗣丢弃旗鼓,连夜向北逃遁,余众遁走易州。独留耶律休哥整兵连战,徐徐引辽军退回至辽境。 满城之战,宋大获全胜。而辽国,损失颇大。辽此战败绩。. 番外一 论“道”(上) 一座禅房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着。皆是双盘着腿,静坐于那蒲团之上。 “大师,少愆信奉的是道家之学。之前,您可能有所误解了。” 崔少愆很是坦然的朝着对面的布施开了口,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大方的直白道。 “布施已知晓。”回以对方一记同样光明磊落的眼神,布施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让她继续。 “敢问大师的佛心是甚?修的又是甚?” 崔少愆将困惑在她心中多年的疑问抛了出来,很是认真的道。因为她真的很不理解,佛家不修今生修来世的苦修,到底是为了什么。 “施主的道心又是甚?苦修又为哪般?”布施不答反问的将问题给抛了回去。 “少愆愚见,道家,修的是今生,是性命双修的本我,旨在这大道!更旨在这天下。若想修道,本先修心。”崔少愆蹙着眉头,将她自己心中的所想,坦率的说了出来。 “佛家有言,悟见本来。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生不灭。悟的当属一个空字。施主觉着苦,而贫僧自认一切皆空,与我而言,并不苦。” 崔少愆很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后,颇是新奇的睁大了眼眸,似有所悟一般地正色道: “道家虽说修的是升,但亦在修空。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既是如此,那施主对佛家的苦修还有疑虑否?” “大师如此见解,倒是让少愆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天地合而阴阳相通,水火相射。相互依存又相辅相成。当真是奇哉妙哉。” 崔少愆睁着晶亮的眼眸,看着对面的布施,有种相见恨晚的相惜感。 “佛,修的是修戒定慧,修的是心境平淡。我观施主大度宽容,包容一切,颇有一颗慈悲之心。说施主与佛法有缘倒是不假,佛渡有缘人,施主便是那拥有佛心之人。” “有缘人是指有佛心之人?旨在有善根?”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论的崔少愆,想了想,再次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大师,如若世人皆无佛心,便全部都不渡他们么?我曾有幸见过生死相随的有情人,佛只渡其中一人,徒留另一人求而不得,执着到入不了轮回。敢问这样也算慈悲之心?” “施主可知晓在佛学中,有因果业力一说?”布施不慌不忙的询问着崔少愆,并未因其的质疑而有丝毫的动摇。 “竟是这般?权当是在渡劫么?还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难与因果既如此,少愆倒是觉得道家中的自我救赎、只修自己也挺好。” 崔少愆看着对面布施和尚那岿然不动的佛心,突然想到了一句更加离谱的言论,轻勾起唇角,很是真诚的发问道; “不知大师可曾听过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此句?当真是如此么?” 对面布施那不可思议的神情,终是让崔少愆沉重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的迹象。果然,很多时候,在旁观者的角度呆得久了,她就特别爱观察别人那为难的神色。 每每如此,对方或恼怒、或悲愤、或词穷的有趣反应,总会让她感觉到生而为人的快乐。这种恶劣的行径。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她给戒掉。毕竟,真的很好玩。 “食素不食荤乃清规戒律。此为前提,我们姑且不表。参禅悟道之人,皆会打坐。凡食荤着,皆易生燥。燥气上升,浊气下沉,心便会生更多妄念。 既是妄念,便会生欲,人既有欲,心便不稳,心既不稳,是否走火入魔我们姑且不论,佛心不稳之人,佛祖便不会在他心中,又何来心中留之说。” 布施很是认真的思考了半天,将他心中所想表述了出来。那种淡然又不执着的超然心态,让崔少愆很是钦佩。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敢问大师,一个没有七情六欲之人,他们的存在是为了甚?如此活着当真会愉悦?!” 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崔少愆正色的提问道。打算借此来试探布施最后一次。如果答案令她满意,那她便会问出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如若不满意,那也只能说明她们之间没有缘分了。 “施主追寻大道是为甚?可会觉得无趣?” 布施再次不答地反问道。那言语中的笃定,让崔少愆破天荒的感觉,他们本就是同一路人。那言辞间莫名其妙的认可,让她很是感动并震撼着。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崔少愆仔细的回想着当初她悟道的初衷,喃喃自语了起来: “上士悟之,升为天官;中士修之,南宫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长年。游行三界,升入金门学道之士,持诵此经者,即得十天善神,拥护其身。然後玉符保神,金液炼形。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人家有此经,悟解之者,灾障不干,众圣护门。神升上界,朝拜高真。功满德就,相感帝君。诵持不退,身腾紫云。” 反应过来的崔少愆,朝着对面的布施很是愉悦的笑了出来。继而眉眼弯弯的看着布施,定定的道: “少愆是个俗人,所求不过便是那书中的颜如玉,书中的黄金屋,道中所求,亦是如此!所谓的真道,少愆离他还很远,所以只求与道合真。所以,少愆很是愉悦。” “当真巧了,布施所求的佛道,亦是让我甘之如饴。此乃我的信仰,所以心生愉悦。没有那七情六欲,只会让我离佛更近,故而愈加愉悦。” 布施坦荡的看向了对面的崔少愆,观其那同样弯起来的唇角,真切的感受到了“知己”二字的魅力,很是真挚的回以其一记洒脱的微笑。 “酒逢知己干杯少,少愆此行当真是来对了。既如此,那我便说明此次前来的目的可好?” 崔少愆在看到对方一记“请”的手势后,酝酿了半天,将早就组织好的话语给复述了出来。那正色中又夹杂着颇多好奇的口吻,就犹如她此刻的处事态度般,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世人皆道长生不老好,想要修那神仙之道。敢问大师,如何看待这长生二字?长生又为何?!”. 番外一 论“道”(下) “生即有灭。生老病死乃是天经地义,既在俗世中,人皆不可避免。生命本在一呼一吸之间。” 布施双手合十,淡然的望向了崔少愆,让后者几不可察的轻挑了下眉毛。 “想必大师定是知晓佛教三法印的。诸行无常与诸法无我,少愆浅薄的认知里姑且不论,但是涅盘寂静当真不算长生?!” 崔少愆将世界上现存的宗教,在她的脑海里全都过了一遍: 据她所知,基督教天国后得永生;伊斯兰教今生是短暂的,后世则是永恒的;犹太教意在长命不死;道教飞升后亦是为了长生 至于印度教和儒教,印度教的因果报应与轮回,她没有深究过,不好细说;而儒教中的儒学更是家喻户晓,亦是没必要细说。 所以一切的信仰,皆是为了长生这一诉求并不算为过,但是布施的话语让她心中颇为不满。而对方的回答,更是不尽人意的让她直言回怼了过去。 “每个生命皆会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无论是人或物,皆有寿命。大限至,则终结。且是非亡不可,谁都无法逃脱。今日生,来日死便是它们最好的果报。” 布施看着眉头就差打结的崔少愆,继续的解释道: “佛家认为,每个生命死后,皆要陷入那三世轮回之中。前世的业,今世来消;今生的福德,来世去享。直至每个生命都脱离轮回的苦海为止,生生不息故,今日生,来日死便是众生最好的果报。” “来世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便是涅盘的境界?!” 听着布施的解释,崔少愆总算搞明白了涅盘寂静的含义成佛寂灭、安乐无为、解脱自在。 但是这些种种,在她理解看来,也算是“长生”的一种,如此说来,宗教之间的文化与存在,并不是很冲突。 心思蓦地犹如入定老僧的崔少愆,仿佛有了依仗一般,再次地追问道: “大师,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人或物,可以万世长存?” 崔少愆认真的盯着布施的眼眸,直勾勾的望了进去。生怕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反悔。 “在贫僧有限的认知里,并没有。” 布施这次给予了崔少愆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彻底的安抚了她拿焦躁不安的心情。 没错,此刻的崔少愆,她急切的需要这个世界的人,最好是得道高僧们,由他们来佐证一件事实,一件最近她不断经历的荒谬事实!好让她知晓,并不是她或者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仅仅只是接触的人有问题而已! 颇为幼稚的求同存异,但是眼下的她,却迫切地需要它。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崔少愆,在心中的巨石落地后,总算是有空闲的时间,去询问一些其他方面她颇感兴趣的话题了。 “不知大师,可否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放弃家国大义?” “施主,为甚会有如此一问?莫不是施主要进行艰难的抉择,舍小家而保大家?” 布施看着面前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实在是无法将其与保家卫国联系到一处。 “亦非如此决绝,只不过君要丞相死,丞不得不死罢了。” 崔少愆想起了她之前的种种承诺,有些许感慨的回答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为!” 布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不疾不徐的提点着她。 “大师竟会如此劝诫少愆,当真是稀奇。” “施主一颗慈悲心,贫僧并不想让其,淹没在这世俗的洪流之中。” “少愆不过一介俗人罢了,大师谬赞了。我只想要日进斗金便可。入世即出世,出世却也入世,如此阴阳平衡,岂不妙哉。” 崔少愆眉眼弯弯的朝着布施由衷的感谢道。并很是摆烂的阐述了她自个儿的“知足者常乐”的市侩心态。 “不若等施主归来后,再与我论一次道,可好?” 布施亦不着急评判崔少愆的此言此举,只是淡定的提议着。看着在蒲团上早就坐不住的少年郎,亦不再强求对方能如他一般,不动如山。 “妥,既如此,那少愆便不再叨扰了,就此别过!望我归来之时,可以看到大师那大惊失色的神情。哪怕是后悔的失态神色,少愆亦想要先一睹为快。” 自认不论多久都会是这般行径与想法的崔少愆,很是自信的拍打着发麻的双腿,从蒲团上缓慢的挪了下来。 “既如此,那贫僧便静等施主的再次归来。” 朝着对面的少年,再一次的双手合十后,布施亦是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相较与某些人的狼狈大师毕竟是大师。担得起不动如山的佛心与韧性。 目送着崔少愆的离开,布施再一次的琢磨起了二人之间,那幼稚又较真的可笑约定。没想到佛心坚定的他,亦会有“闲情逸致”来介入别人的因果,当真是新奇又有趣。 究竟涅盘,不生不灭,轮回亦算得上是“长生”之道吧,只不过目前的他,修为尚浅,并未真正的悟出涅盘二字的含义便是。 回忆起那个四股十二环的禅杖梦境,以及那在梦中出现的少年郎,布施失笑地摇了摇头,再次朝着离去的崔少愆,双手合十地微鞠了一躬。 再不济,他都不会掐人脖颈的!奇怪的梦境;奇怪的行径;奇怪的相遇;当真是离谱又恰到好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阿育王塔 留守南京的韩匡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后,一口便喝掉了韩德让之前续满的茶汤。那略微发苦又冷了个彻底的茶水,很是应景他此刻的心情。遥望了一眼行宫的方向后,他那本还犹豫不定的眼神,愈发地坚毅了起来。 “大王因火神淀之乱后惊吓过度,体弱多病的身体怕是” 韩匡嗣顿了顿,眸中的幽深逐渐浓重了起来。别有深意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韩德让,就那样定定的继续道: “你定要帮着萧家,继续推行汉制改革,重用咱们汉官呐!燕王变秦王,为父当真是不甘心!” 韩匡嗣捏着茶盏的手指不断收紧,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泄愤般的愤怒情绪。 “父亲放心,儿子定当铭记于心。”继续安抚着韩匡嗣那不太稳定的情绪,韩德让郑重地回答道。 只是提起萧家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萧绰曾经的青梅竹马,终究是让他平静的脸庞下有了一丝的动容。 同样遥看了一眼行宫的方向后,韩德让捧起茶盏,一口便饮尽了茶汤。茶盏内洁白的陶瓷色,映着那张坚毅的面庞,愈发透彻了起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洛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冲着盯着作战沙盘猛瞧的崔少愆总结道。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 特别喜欢耍诡道的崔少愆,眸中神采奕奕的接口道。那跃跃欲试的架势,让洛染失笑地捂住了额头,并持续扩大着那愈发明显的唇角。 当谈到满城之战宋军使诈降的这种策略时,对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赞许神色,让他迅速捕捉到了那互为同类的味道。 同为一丘之貉的他,很是清楚耍阴招的快乐。运筹帷幄于干里之外,料事如神到事无巨细,那种成就感,简直是美妙极了。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敌我双方的道、天、地、将、法五样,当真不算五行之说?” 崔少愆认真的摆弄着作战沙盘上的旗帜,边思考边喃喃自语着,忘我到又开始掐指推算了起来。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洛染将最后一柄旗帜,插在了雁门关的后方位置处。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收尾,手中的动作亦是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崔少愆那忘我的推演。 “我观你行径,倒像是想要亲自上战场。劝你适可为止为好!” 洛染将续满的新茶推到了崔少愆的身前,示意着她摆正自己军事副使的位置。 “纸上谈来终觉浅。一直都是纸上谈兵,不过空谈罢了。实践方可出真知呐!将军亦是这般教导我的。” 意犹未尽又总感觉被对方小瞧了的崔少愆,不满的看着洛染,条件反射的搬出了将军,倔强地回嘴道。 “话倒是没错,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啧啧啧啧” “切燕雀又安知鸿鹄之志?!俱往矣,属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呢!你敢说你的武功和布局筹谋不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没有战场上的磨练和镞砺,你凭甚登顶?凭甚决胜于干里之外?!” 愤愤的看着对面那很是好看的梨涡,崔少愆从那处毫无波澜的笑容里,敏感地察觉到她被人小瞧了,很是不爽的反唇相讥道: “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能出师为甚我就不行?!谁说” 就差把谁说女子不如男?!也砸出去的她,很是及时的闭了嘴。只是那颇为挑衅的眉宇及那质问的杏眼,直白的陈述着她的不满。 “一将功成万骨枯。” 毫无波澜的神色,连多余的一瞥都没有给到她的洛染,垂着眸子,执起了茶盏,平静的品了一口茶,继续补充道: “况且我是如何出师的,我愿你永远也别经历到。不曾体会过,才是纸上谈兵的上上策。否则,诚知汲善心长在,争奈干时迹转穷!” 顿时哑口无言的崔少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连吞黄连的哑巴。苦是真的苦,话却是再说不出。 因为,现实中的万骨枯她承受不了。心软与良善,在战场上确实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尤其是那互为敌对的搏命双方,恻隐之心那就是毒瘤般的存在! “怎的不说了?我那最能言善辩,没理都能辩三分的副使哪儿去了?”洛染单手托腮的看着收回尖刺的崔少愆,揶揄的反问道。 “火火不侵玉!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我淋过雨,就不会撕掉别人的伞!” 崔少愆一甩衣袍站了起来,佯怒的瞪了一眼洛染后,挺直了她的脊梁骨,潇洒的走出了营帐。只是她自己都知道,留给对方那看似潇洒的背影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的水分,她心里面门儿清的很。 搓着停留在手指间那细腻的触感,洛染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喉结的女子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至于那珊蛮的托付,当真要靠一个女子来完成么?他真的很是期待了起来。 走出营帐便看到辛云谦立在了五米远的方位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边。很显然是要履行请她浮以大白的约定。 正愁没啥事儿转移注意力的崔少愆,索性便大大方方的迎了过去。 “三秦兄可是在等我?你们不用去那防御中的疏漏处修建营寨?”反正不用她去的崔少愆,没话找话的询问道。 “修建营寨的是安东中屯卫和平虏卫,我们姑且不用前去。” “想起来了,大将军亲自勘察过这雁门关一代的天然屏障,自是会让擅长的人前前去。” 深感又说错话的崔少愆,正想要找补回来,就看到辛云谦不甚在意的接口回答起了她的提问。没有回怼她亦没有呛她的反常行径,让她很是怀疑自己有些微的受虐倾向。 “将军对恒山沿边的十八处隘口以及通往辽境的大小谷路,皆是细致地勘测细究过一番。我们上次有功,此次便领了个轻松地活计,只需加强守卫防护便可。” “如此倒确是应当恭喜你们了,实属好事一桩啊。” 不知要如何接口的崔少愆,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其尬聊着,反正论脸皮厚度,只要对方不停,她便会一直接话下去。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一定会是别人!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邀你前去那阿育王塔一叙。”辛云谦踟蹰半晌,终是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马革裹尸 “那是何处?为甚要去那里?”崔少愆就像那丈二的和尚一般,揣测不出辛云谦脑子里面想的些啥。 “去了你便知晓了,问那么多作甚!就问你去还是不去?!”辛云谦指了指营帐外侧的马厩,催促着她道。 无论怎么看,明面上二人都已经和好了。崔少愆就算怕其有诈,也不能明着拂了对方的意。心中百转干回后,她扯着嘴角,愉快的同意了对方的邀约。 脚踩马镫一个翻身,崔少愆利落的坐在了收缴回来的蒙古马背上。朝着马倌点头示意后,双脚一夹马肚,便朝着辛云谦的方向追了过去。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周围全是如膝盖高般的杂草。怪石嶙峋的大山一座又一座的连接在了一起,绵延万里没有尽头。 踩在勉强算是林荫小道的小路上,崔少愆看着没见过世面的蒙古马,撒欢的尽情驰骋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马见惯了大草原上的一览无余,却没见过大山连绵的石头山吧,眼瞅着都知道它是兴奋过头了。 再次侧头躲过那尖锐的山石,看着前方辛云谦的马匹,已经拐过了雁门十八弯的最后一弯,崔少愆摸了下腰间的长鞭,抓紧了缰绳,提心吊胆又谨小慎微地紧跟了上去。 直至停在了阿育王塔的塔下,看着那木质结构的佛塔屹立在那里,都没有受到阴招突袭的崔少愆,再次不可思议的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她当真是受虐到习以为常了么?! 迎着辛云谦像看傻子般的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那睥睨又骄傲的熟悉眼神,崔少愆总算感觉可以与之正常交流了,扯起嘴角厚着脸皮解释道: “飞虫落到了脸上,刺闹的慌。哈哈” “听闻你对宗教感兴趣,便想着带你前来这里看看。算作是对我以前荒诞行径的请罪。”辛云谦将马匹拴好后,看着崔少愆有感而发的感慨道。 “甚好啊,三秦兄,当真是有心了。” 崔少愆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回道。要不是看在对方那很是诚恳的眼神上,她真的以为对方又在耍着她玩呢! 大哥!!!你道歉就道歉呗!哪怕是道歉也需要有诚心呐! 你好歹也要下点功夫好不?!你这纯粹就是自我感动好不?!!她信奉的是道教!不是佛教啊!!整这么一出,要她怎么接啊?!!!是要拜还是不拜呢?还不如去浮一大白呢 内心不断地鄙视着辛云谦的敷衍,崔少愆愈发灿烂的微笑了起来。只要是对她有所熟悉的人,都知道她面上笑得越欢,内心里便越气愤。至于要不要再憋个坏招,就全看对方下一步的表现了。 辛云谦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拴好马匹后便跟上去。习以为常的一招手,在看到对方并没有抬步跟上来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又折返回了崔少愆的跟前。 “我说话作数的!说了不会再与你为敌了。同袍同泽!患难与共。” “三秦兄可知西北诸蕃马和这蒙古马的区别在哪?我们且不说由大宛引进的汗血宝马及各处的良驹。” 崔少愆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让辛云谦雨里雾里的,不知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西北诸蕃马体格高大,属高等级战马。蒙古马体格矮小,速度不快。但能适应任何环境且耐饿。既不需喂精饲料亦不需专门的马厩。相较于女真马,好养活的很。” 本着以和为贵的打算,辛云谦颇给崔少愆面子的回答了起来。 “比武分战马,这便是规矩。大宋九种战马里皆无蒙古马。而三秦兄的诸蕃马更属高等级战马。少愆此言并不是说蒙古马不好,只是物以类聚。” 崔少愆抬眼看着辛云谦,意有所指的道。并加重了物以类聚这几个字。 “思前想后多此一举!连战马都能被你拿来比照说教了。我且问你这诸蕃马你会不会骑?即便是那汗血宝马,你又会不会骑?!” 辛云谦伸手摸了摸蒙古马的鬃毛,皱着眉头看着扭捏起来,便不肯前进的崔少愆。索性夺过了对方手中的缰绳并拴好了手中的马匹。拿眼神催促着她赶紧跟上来。 对牛弹琴的真谛便是你在跟他谈论人以群分,不合就不要硬待在一块儿他在跟你谈论人分三六九等,人家不嫌弃你的出生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被安抚到的崔少愆,也不再拿捏了。利落的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 站在阿育王塔的脚下,看着那七层之高的木塔,崔少愆再次震撼于古代榫卯结构的精妙绝伦。 “阳卦奇,阴卦偶。佛前七宝塔,七级七珍浮屠塔。功德圆满十三宗,偏偏差了个六爻。造物主可当真是神奇的存在。” 崔少愆数着阿育王塔的层数,再次由衷的感慨了起来。 “你果然知晓这些!且很是擅长。” 看着辛云谦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崔少愆又差在内心咆哮了。代县阿育王塔她前世去过的好不好?!就在大山西境内,她能不知道么?! 只不过大家后世看到的是砖塔,是实心的十三层覆钵藏式喇嘛塔形制。而她有幸看到了未被摧毁前的木塔而已。又或者这已经是被摧毁后二次重建起来的木塔。 同样是由底座、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的阿育王塔,同样的圆锥体造型,怪不得要叫圆果塔 “不对,隋仁寿元年,世人皆称其为龙兴;唐大中元年重建后,改称其为圆果。你为甚称它为阿育王塔?!” 浑身都开始冒冷汗的崔少愆,再一次被自己的阴谋论给吓到了。忽的反应过来现在是太平兴国五年,是公元980年,哪来的阿育王塔这个称呼?! “我和致远二人曾误开启过塔内的机括,亦曾进入到此塔内部处。只不过” 辛云谦递给崔少愆一记直白的眼神,明晃晃的告诉她,他们需要一个工具人。很不凑巧,唯一懂点这里面门道的就只有她崔少愆了。 崔少愆不怕被利用,就怕对方无缘无故的冲着她来,让她不知要如何应对。既然是有求于她,那便一切都好说了。弄清楚对方的来意后,心就掉回了肚中的她,开始在心中盘算起了进塔的代价。 “我们在塔内佛像后,看到了刻有阿育王塔这四字的草书,并在一处墙壁的隐蔽位置上,看到了马革裹尸这几个字。” 辛云谦看着并不排斥入塔的崔少愆,循着回忆继续开口补充了一句。 “此话当真?!” 马革裹尸,入土为安。属五行之土!联想到骨器的存在以及那八阵图,崔少愆浑身都一僵,如坠寒冰的恐惧感,让她整个人的笑容都不自在了起来。 “正是如此!” 丝毫没有发觉到对面少年的抗拒,辛云谦很是认真的点了下头。 “那这塔我便不会” 崔少愆话未说完,便听到了穿云裂石、响彻天地的巨大声响,那是牛皮鼓被击响的声音! 细听战鼓的节奏,敌方竟已在安营扎寨。.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谓兵法 “衣紫,你轻功如此厉害,为甚武功是丁点儿都不会啊?!真不觉得可惜?”崔么愆边比划着手刀的招式边随口询问道。 “巫医偏重医理,钻研精通医术便已是顶好,哪有闲暇的时辰再练武啊。”刘衣紫双手托腮,坐在练武场旁的台阶下,看着崔么愆在那里比划了一招完整地紫燕侧翅,羡慕的道。 “为兄深觉医术傍身便是带了一道保命符,如若衣紫你再会点武功出其不意,岂不美哉?!” 崔么愆怕边练武边运行内力使岔了气儿,从而乱了经脉内的循环,索性停下来立在了那里,定定的看着对面建议道。 “现在打基础岂不是晚了?女子本就力气偏小,就算练了又有甚用?我甚至连兄长的水准都达不到。” 刘衣紫很是遗憾的看着她家兄长舞起刀来虎虎生风的架势,很是潇洒又干练。 “性命攸关的时候谁还不是遇强则强啊!再说,女子怎么了,力气小又怎么了?!只要出其不意,还是会出奇制胜的。你可莫要忘了商王朝第二十三代王武丁的王后妇好,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啊!” 崔么愆用很是崇拜的口吻诉说着,那眼神中的向往很快便感染到了对面。看着她家妹子那孺子可教的模样,她干脆手刀入鞘坐到了刘衣紫的身边。 “衣紫,古往今来,你可知这武功最厉害的皇帝又是谁?!” “南朝宋武帝刘裕?资治通鉴中记载,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刘敬宣怪裕久不返,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 看着神秘兮兮的她家兄长,刘衣紫顺着崔么愆的思路猜测到。 “你果然很懂我呀!不愧是我妹妹!千古一帝若是秦始皇的话,我愿把武力第一帝的称号送给刘裕!” 崔么愆眨着晶亮的眼眸,情绪激动的扯了扯刘衣紫的衣袖,兴奋地夸赞道。 “只因他凭一己之力,一人战那一千人?!” “正是!兵法乃诡谲之道也!这些皆是用在势均力敌的时候,拼的便是运筹帷幄的头脑和经验,以及士兵们的临场发挥。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强大便是最好的武器!” “兄长,我知晓了。” 刘衣紫很是习惯的,顺着崔么愆的话张口便来。 “你知晓什么呀,别总想着敷衍我!衣紫,你定是要习武的,哪怕三脚猫的功夫咱也得会,求人不如求己!现在你不就闲来无事,正好趁着今日你休沐,我教你便是!就看你想不想认真学了。” “我不太想扎马步。那姿势好丑。” 刘衣紫想了想,并不想要妥协或者让步,只得认真的拒绝道。 “扎什么马步啊,现在也不赶趟啊!我早就想好了,咱不是会医术么,扎针就好了!” 崔么愆顺势抽下了刘衣紫头上的木簪,缠内力与其上,朝着远处的草制箭靶,顺势甩飞了过去。 木簪借着巧劲,稳稳地扎在了靶心正中央,那深入靶心最起码有一多半的木簪,深深的震撼到了刘衣紫。 “如若此乃银针,悉数没入了敌人那致命的穴道中”崔么愆继续得意的循循善诱道。 “我学。”紧定不移的语气。 “孺子可教也!”崔么愆很是欣慰的看着对方,赞赏的鼓励着。 “但是兄长,你下次若再抽走我的发簪,你要拿甚赔我?!这都第几只了?!”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 “为兄这就去给你拿过来!莫气!莫气!大不了我再刻几支发簪予你便是!” 看着明显余气未消的刘衣紫,崔么愆再不敢耽搁,脚踩七星步,使着轻功便窜了出去。生怕再慢一秒,便会被那股怒气所波及到。 好笑的看着落荒而逃的她家兄长,刘衣紫歪着头失笑了起来。 “衣紫!线头都打结了,怎的又走神了?” 赵婶看着拿着针线又发起呆来的刘衣紫,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一次的出声提醒道。 “赵婶,衣紫妹妹定是又想起么愆哥了,我们且不管她,你看我这个荷包绣的如何呀?” 竹苑将手中绣好的荷包递了上去,只见那并蒂开花的花茎下,鸳鸯共戏着水,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是传神。你这丫头,再收敛收敛那性子,沉下心来,定会比这个更好!”赵婶清浅的笑了笑,将荷包递还到了竹苑的手中。 “婶子,今儿个这件棉衣便也缝制好了。就是眼瞅着这天暖和了起来,就怕兄长用不到了。”刘衣紫蹙着眉头遥看了一眼北方,忧虑着道。 “你以为就今年能穿啊,但凡有战事,没个三年五载的哪能回得来啊!戍守边疆的战士哪个不是这么熬出来的!为甚婶子要让你把棉衣缝大一点,就是这个理啊!” 赵婶看着脸色逐渐煞白起来的刘衣紫,假装没看到般,直白的将话一次性都说了出来。 只因她知晓,现实的残酷。给这两丫头提醒一句,警示警示也好。希望她们不要像她一般,痴傻缺心眼儿,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一封信件和一个褡裢,随着三人的长叹和期盼,被送往了那遥远的北方边境上。 而此刻的崔么愆和辛云谦,在听到了战鼓的声响后,对视一眼的二人,浑身都像是被上了发条般的紧绷了起来。 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情绪,让他们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十二分的警惕与豁出去般的决心。 即刻朝着拴有马死的位置跑去,崔么愆看着翻身上了蒙古马的辛云谦,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还不赶紧上去!” 辛云谦一甩缰绳,便随着马死快速的窜了出去。那快到极致的残影,让崔么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在以他的方式,安抚她物以类聚的自卑情绪呢。 再次被感动到的崔么愆,忽然觉着同袍同泽的战友情,真的是弥足珍贵的存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那如合体婴儿般的五个人了。 当真是五人为伍,患难与共! 脚踩马镫,翻身上马后,坐在高头大马的西北诸蕃马上,崔么愆一甩缰绳,训练有素的马儿,便急速的飞奔了出去。千米六十六秒的快乐,她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把了。 回到营帐,看着张贴的布告栏上,那讨贼檄文的楷体字还历历在目,观察着周围集结而来的众将士们,那一个个视死如归的神情,崔么愆的眼眶,莫名地就燥热了起来。 翻身下马,朝着公幄的方向飞奔而去。立在帐前,崔么愆正踟蹰着不能随便乱闯入内的时候,洛染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将她快速的拉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纵横捭阖(改) 如若将历史比做一本书,无论你翻开哪一页,历史的厚重感都将跃然纸上,震撼着每一个读者的心灵。翻得太快,会错过很多;读得太认真,却会流泪 日暮早已降临,夜阑入静。 一间雅致的书房内,烛火昏昏暗暗的摇曳着。映射着书案前相对而坐的两道人影,亦是飘摇不定。 两把太师椅分立在古朴的书案两侧,其上的两位老者,正在棋盘上同气对杀着。白子连则黑子断,黑子连则白子断。 一个斯文儒雅的老者,将一粒白子放在了棋盘的守角位置处,断了对方黑子的气。并不赞同的建议道: “将军你呐,既要当那战场上的王者,更要当那朝堂上的智者方可!现如今怎的瞻前顾后了起来。” 一孔武有力又铁骨铮铮的老者,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的回道: “我虽算不得戎马一生,亦是曾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过,这战场上的王者,我当得;至于这朝堂之上,如今太平盛世,重文轻武之风盛行,我呐,还真得低调行事方可。” 左监门卫上将军刘米,观察着那显然已进入了收尾环节的棋局,谋算着这最后的博弈。同样仅剩两口气的黑子和白子,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将黑子放在了白子的气尽处后,他耐心的等待着对面太仆少卿崔绚的落子。 “绚自始至终都认为,纵横捭阖虽好,但是朝堂上分派而站乃是必然。中立,当真是说笑而已!即便是那战场上,收缴的俘虏,亦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罢了。” 崔绚说罢,看着若有所思的刘米,不慌不忙的抬手一放,白子巧妙地断掉了黑子。而白子的两口气,变成了四口气,被他起死回生般的挽救了回来。 “此话我现在认可了。高粱河之战时,没有成功被策立为新帝的武功郡王赵德昭,当真是可惜了。建太清楼,就是就是建他十座又有何用?!这派系之争,当真是一步错便步步错呐” 剧烈的咳嗽后,刘米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别有深意的感慨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左右不过一死罢了,赌便是了。你我百年之后,还不都是那一捧黄土大差不差,大差不差!” 崔绚将最后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后,终是抬起了头来。朝着刘米很是和煦的微笑着。 “呵你说得倒是轻巧!你那流落在外的次子可是回府了?亦不曾联络过外祖家吧?这长枪呐,刺在谁身,谁疼!” 刘米看不惯崔绚那副装模做样的行径,捏着他的七寸便调侃了回去。 “咳!咱们数子定胜负!除死棋,贴目。” 崔绚忆起她家次女归宁时,带回的那惊人消息,头大的转移了话题。那“不孝子”竟真敢上战场!莫不是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吗?!这是对他们有多恨呐 抬眼看了一眼咳嗽的愈加剧烈的刘米,崔绚这盘棋亦是下不到心上去了。草草的辞别了左监门卫上将军,遥望了一眼北方边境的方向后,他亦快步的上了马车,朝着崔家驶去。 “老爷!” 沐氏眼巴巴的望着回到宅邸中的崔绚,察觉到对方刻意躲闪的眼神后,又识趣的退了下去。 看着步入正房的崔绚,想要去天井散散心,又忆起了当家主母冯氏的威压,低调内敛的掩去了眸中的沉思,又悄悄地退回了耳房中,那是她一个妾该呆的地方。 夜,已深。而人心,易散 被捶打多次后,终是学乖巧的崔少愆,躺在了扎好的营帐中,忆起了初进公幄时的那一幕。 安静到连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可以清楚听到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一老者坐镇在了公幄的最中心处,将军椅上。此人正是任河东三交口都部署;恰巧率兵巡抚至了代州边境处的杨业的顶头上司潘美。 “据斥候回报。敌方浩浩荡荡南下的兵力,最起码有十万余众。且欲在雁门关的位置处安营扎寨。” 杨业单手指着作战沙盘中的雁门关方位,重重的插进去了一把旗帜。 “而我方守军,就算加上河东三交口都部署的百余巡察军,亦仅有数干余人。” 洛染在听到动静,将他的副使拉进这帐中后,冲着总指挥潘美和副总指挥杨业一拜后,接口道。 “但此战我们必须要迎难而上,且要胜!哪怕敌方兵力多于我方数十倍不止!借着雁门关的地利优势,我们须主动出击!” 潘美瞥了一眼紧随在军师身后的少年郎,猜测其那便是杨家精于奇门遁甲的门客后,朝着帐中的众人继续道。 “故,我们必须要出奇制胜方可!一味地守城,此关卡终归会被突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杨业环视了众人一圈后,将另一把旗帜插在了辽军的后方。接着提议道: “我们要前后包抄契丹众部,奇正结合。出其不意,乱其军心!最好活捉对方主将!” “如此甚好!从后方包抄出其不意之责,便由你担此重任,且非你不可!”潘美看了一眼杨业下令道。 接着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部将们,潘美再次开口询问出了声: “只是这正面对敌,拖住辽大军的重任又由谁来冲锋陷阵指挥,较为稳妥?!” 潘美着重看了一眼,由他带来的巡察军中的几个百夫长,意味深长的明示着。 “标下愿意前去!” “标下请求前去!” 两道异口同声的洪亮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盖过了犹豫着的百夫长们,奋勇当先的站了出来。 而此二人正是杨延昭和杨延玉。 “好!如此甚好!少年人当真是锐不可当,无所畏惧!那便由你二人率代州一州的地方军和巡察军们,前去雁门关正面迎敌,拖住辽军主力!” 潘美一一下着指挥,又转头看向了杨业,继续着道: “而业你,则率禁军及其余众,自西径而出,沿小径从后方包抄辽军,届时我们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出奇制胜!”.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战前夕 着急忙慌的跟进来,又匆匆忙忙的出去,连个工具人都算不上的崔少愆,毫无用武之地的随大溜胡乱奔波着。眼瞅着洛染不断地忙东忙西,而她只能像个跟屁虫一般跟东跟西着,连那无头的苍蝇,都比她要有方向感。 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他身后的崔少愆,紧紧的抓着腰间那两个鼓鼓囊囊的橐,洛染再一次的被逗笑了。 “两个水囊中一个装着醯,一个装着酒?还没喝完呢!” “消毒治病的良药,怎可随便浪费?!”义正言辞的解释着,看着对方愈加哭笑不得的神色,崔少愆很是不解的拿眼神询问了回去。 “好,那你便仔细护好了!再说一次,你不用上战场。故你没有藤甲和兜鍪,你只需在这后方守好这阵营便可。”洛染双手拍了拍的崔少愆的双肩,郑重的交代道。 崔少愆紧皱着眉头,表示着她的强烈不满。正欲回话反驳之时,就被一个前冲过来的禁军,好巧不巧的撞了下肩膀,跌跌撞撞的朝前摔了出去。 一柄双钩枪的尾鐏,紧随而来的把即将与大地有亲密接触的崔少愆,恰到好处的撑了起来。 那由崔少愆腋下穿过去的双钩枪,随着使用者出神入化的一招收式,一个巧劲儿便将她整个人都“搀扶”了起来。 站稳脚跟后,本想要感谢杨延玉的出手相救,却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阴狠深邃的眼眸中。 即便覆着面,那裸露出的苍白病态的手掌,浅棕色的眸子,一个眼神就冷到让她全身都在打寒颤的恐慌,令崔少愆越发的肯定,她定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安静的接受了来人的道歉,看着那身披铠甲,头戴兜鍪的纤瘦男子,就连手臂上的臂缚都要比旁人多缠了一圈。 “老四!走路怎还是那么莽莽撞撞的!你那肩吞都撞到少愆了!” 一道低喝声从几人的后方传来,看着旋转了1080度的双钩枪,稳稳地插在了地面上,崔少愆眸中的炙热渐盛。 那熟悉的感官冲击,再一次的席卷了她全部的注意了。让她顿时便满腔热血了起来。无论怎么看,这招收式都真的很帅! “四哥。” 看着那绑着靴子的厚重径甲,缓步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崔少愆羡慕又谄媚的低唤了对方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该保家卫国。心系着这天下,装着这山川万里,才能尽显男儿本色!身为我杨家之人,更是应当披甲戴盔,上阵杀敌!顶天立地,戎马一生岂不痛快?!” 杨延玉斜瞅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洛染,那仅来得及抓住绑在崔少愆腰间的祈福带的手,在他看来很是多此一举。 “四哥说的对!金戈铁马,冲锋陷阵才是男儿本色!杨家好儿郎就当是如此!身为杨家的门客,少愆亦希望如此!” 心中快速的衡量了一把目前的利弊,想着她和刘衣紫两个人的未来;想到这封建王权制度下的等级压制;想到她们处处谨小慎微,捉襟见肘的看人眼色,只为能够活下去崔少愆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自觉自己即便上战场亦可以自保,为甚不搏他一把?!去他娘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凭甚到她这里就心软不行了!怀着满腔的热血,崔少愆受到鼓舞般,亦是定定的看向了洛染的方向。 “你当真不怕?!你可是” 洛染拽紧了那缝制工整的祈福带,差点将“女子”二字脱口而出。 “若我们不战,我们的妻儿应当如何?!若我们不战,我们的父母又当如何?!若我们不战,我们的百姓要当如何?!若我们不战,我们以后的人生又该如何?!!” 杨延玉一连串铿锵有力的家国大义,带动着周围整顿好前行的众将士们,亦是热血沸腾了起来。皆是跟着拍手叫好道。 此起彼伏的赞同声鼓动着耳膜,也燃烧着崔少愆的赤诚之心。心脏如击鼓般,不断急速地跳跃着,仿佛也在鼓舞和赞许着她的决定。 “你我皆凡人,我们都怕死!可是我们有不得不战的理由!为了边境的稳定,为了百姓,为了父兄妻儿,为了民族大义,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 撞到崔少愆的那纤瘦男子,接着杨延玉的话,顺势高吼了出来。看着愈加“群情激愤”起来的众人,颇有些煽风点火的意味在里面。 “我们能做的便只有拼命了!只要留有一口气在,哪怕战死,亦要不辱使命!” 受到感染后,将士中的一个士兵大声的壮着胆,宣泄着他心中的不安与决绝。 “不辱使命!不辱使命!!”众将士齐喝道。 “一句怕死就可以不守么?!一句怕死就可以不顾么?!一句怕死就可以罔顾所有百姓的死活么?!一句怕死就可以否定妻儿的期盼而做那逃兵么?!当然不行!跟他们拼了!!!” 病态男子再次添油加醋又慷慨激昂的道。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众将士此起彼伏的高喝声不断地响了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响彻天地,震动九霄。 “我们出发!!!” 杨延玉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崔少愆的肩膀,给予了其一记定要立军功的期待眼神后,扶好了面甲,正了正兜鍪,一甩双钩枪,指挥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雁门关的边墙方向而去。 所谓炸营的威力,崔少愆是体会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她整个脑瓜子都嗡嗡地,好一阵都缓不过劲儿来。 “随我来。”洛染将祈福带递予了崔少愆,示意她跟过去。 “军师这是同意我上战场了?!” 看他们二人所去的方位,正是那临时的甲丈库,崔少愆睁着晶亮的眼眸,兴奋地道。 “正是,你要试,便好好的去试他一试。只愿你不悔。” 洛染看了一眼公幄的方向,推算着亦是要即将动身的将军,催促着崔少愆赶紧出来,跟上大将军的步伐。 胷甲、肩吞、掩膊和臂缚;扞腰、裙甲、吊腿和径甲;一个都不少的被崔少愆穿戴在了身上。头戴兜鍪,脸覆面甲。随着她一个灵巧的翻身上马,手持着长枪,轻松地的甩着缰绳,将马匹驶了出去。 崔少愆跟随着杨业,从西径而出,打算沿小径从后方包抄辽军。来到这北宋王朝的第十一个月里,她终是开始随着历史的轨道,踏上了本就该属于她的旅程。 一抹得逞的笑容,在面甲的后方,放肆的笑了出来。而此人,正是有着阴狠如刀般眼神,皮肤病态且苍白的祝青泉。 混入禁军中的他,与崔少愆同属一个阵线,是同袍同泽的友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马独行三军随 洛染终是承认因着对女子的芥蒂,他到底是小瞧了他的副使。浑身上下少说有五斤多重的装备,被崔少愆轻轻松松的驾驭了。 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天下有才之人,皆败于一个傲字。不在人前显露卓越的才华有才不外露,他的副使,总能够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呢。可当真是有趣的紧。 洛染把玩着手中的作战沙盘,将雁门关后方的沙土捧起了一捧来。 随着那捧沙土顺着他的指缝间四处洒落,视线越过那流失的细沙土,他的眼神仿若能看到实景一般地,瞧到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赤红着眼尾,英勇杀敌的模样。 “少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呐” 这一刻,洛染的脑海中,崔少愆就仿若是他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的走着他的老路。与三年前的他自己完全的重叠在了一起,同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画有鹰鹫图腾的清道旗,随着契丹骑兵的开道,一马当先的前进着。 由契丹古八部逐渐统一衍变而来的新辽国骑兵们,铁血的纪律和执行力、势不可挡的浩荡声势,皆是让山林中的杂草,都“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颅。 一马独行三军随,中枢骑兵和地方骑兵们,在节度使、附马侍中萧咄李和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的带领下,长驱直入的南下,越过扎好的营寨,进入了辽宋双方的边界处。 萧咄李骄傲的看着,那由清一色契丹子弟构成的皮室军,以及归属于皇后的属珊军,所有的精锐部队,皆是由他率领着,心中的自豪感,让他颇是满意的眯起了眸子。 再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重诲,身后跟着声势赫赫的斡鲁朵军和由辽国皇帝们的远方表亲构成的地方骑兵,眸中闪过了一抹不屑的鄙夷。 这场仗的主力军,便由他们去正面攻击好了。如此想着,萧咄李一甩缰绳,立住了马匹。 示意着李重诲带领大部队继续前行,而他则恃才傲物般的打算“作壁上观”,届时,再出其不意的给予敌方一记致命打击,这赫赫功勋,不就手到擒来了! 循着战前的部署,李重诲带领着大部队继续南下。在到达雁门关边墙前二十里处,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看着那随风翻飞的“杨”字军旗后,让部下们快速的排兵布阵了起来。 想着辽兵们此次的大本营,在离雁门关六十里远的位置处,李重诲遥看了一眼萧咄李的方位,踏实的指挥了起来。 同样亦在排兵布阵的宋军们,在排阵使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并时刻提防着对面的快速偷袭。 “我们大部分都是轻步兵和重步兵。骑兵也占相当数量。只是此次七成骑兵,皆随将军由后方包抄而去,而敌方多数皆是骑兵。” 望楼车上的哨兵,由那四十五尺高的望杆上下来之后,认真的回禀道。 “我们此次以防守反击为主。大规模的击溃战,我等几干余众本就做不到。” 杨延玉脑海中边回忆着他们所处地势上的优势,边冷静的分析道。 “得益于与女真的通商,我们的骑兵并不弱,马匹质量亦是相当良好。我们中原的骑兵,当还以保护两翼为主。” 追随潘美巡察而来的其中一个百夫长姜灿,循规蹈矩的出声提议道。 “步兵照旧装备弓弩,依照传统战法狙之。长枪在外,刀手继之,弓弩手处在中间,远程击之。而骑兵则从旁掩护,亦或寻找时机侧击辽军。” 另一个百夫长卫馥继续接口道。 “此计妥。用屏风牌车和钩撞车加固防守;铁棱角和铁蒺藜全部布好;搊蹄亦要埋好。届时配合着品字状的陷阱,给他们来一个以逸待劳,出其不意。” 杨延昭认真的将众人的提议,一个接一个的采纳后,补充的道。 “辽军的战术与战法,虽是以骑射为主,却灵活多变。很少与准备充分的我们硬拼,皆是在耐心等待时机。故,我们要时刻提防他们的冲锋破阵,更要提防他们袭击咱们的辎重,契丹本族人皆是骑兵,到时候我们便放开了杀!” 杨延玉左右歪了歪脖颈,接踵而来的骨骼咔咔声,应景般的支持着他的言论。那话语中对敌人了如指掌的熟悉程度;那了然于胸的实战经验;让众人皆是由衷的钦佩了起来。 “敌方颇是重视侦察警戒与敌情判断,我们要断开他们的通讯联络。守好这几处交通要塞。” 杨延昭继续冷静地补充着,算无遗漏的,将每一处细节全部都过了一遍后,拿眼神询问着众人可还有其余的补充说明。 “那我们便握紧手中的狼牙棒,砸破敌方的重甲,摧毁他们的信念!” 杨延玉语毕,抬手扭正了手臂上的骑兵旁牌。帅气又潇洒的翻身上马后,勒紧了缰绳,架着马匹,朝着那先锋部队的方向驶去。 他那一往无前、势如破竹的劲头,让随时都想要躲在大部队身后的百夫长们,汗颜又焦虑了起来。 与此同时,亦是翻身上马的杨延昭,也一甩缰绳,双腿夹着马肚,便朝着先锋部队的方向而去。 杨家的子弟们,一个个都如此勇猛无畏么?! 留给众人两道潇洒的背影后,望着几乎要并驾齐驱的马匹,心中百味陈杂的百夫长们,一个个的都“老谋深算”又装腔作势地意思了起来。 他们亦是纷纷利落的上了马匹。只是那晃晃悠悠的散漫劲头,纯属博人一乐罢了。但凡是个明眼人,皆都瞧的出他们心中的小九九便是。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只是这些百夫长们,比起那满腔豪情壮志的文弱书生们,都怕是要逊色些许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抱着即便是马革裹尸,也要立战功的崔少愆,以她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几乎一夜未入眠的,和衣躺在了那扎好的营帐中。 撩起帐子一角,转头看了一眼即将升起的朝阳,黎明的曙光,显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训练有素又颇是自觉爬起来的崔少愆,打算用她的双眼,去见证这场以少胜多的残酷战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箭难防1 “甲子年庚午月戊申日丙辰时” 祝九宫低声呢喃着手中的八字,言语中的清冷与妥协,无不彰显着他内心深处的暗潮汹涌。 每每看到这个生辰的天干地支,他都会抑制不住的在心中嫉妒一番。所谓的天之娇女,亦不过如此了吧。 八字全阳,可沟通天地的天选大巫。师姐怎的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离她及笄,约莫也就剩两月有余的时间了,到最后,师姐还不是要乖乖地回到巫族里来。 别人他不知晓,但他自己,可是相当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呢。 遥看着兖州的西南面,祝九宫不断地摩挲着手中的字条,毫不自知的轻勾起了唇角。 汴京城内,天气渐暖了起来。 本欲要去左厢楼宅务内的刘衣紫,被杨延婉借着散心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拉到了那瓦舍之中。 在可容纳干人的瓦子莲花棚里,露台的戏台子上,优伶们正咿咿呀呀的努力哼唱着戏曲。那些让人黯然伤神的凄美演绎,引得台下的看客们,掌声雷动且不断地叫着好。 刘衣紫心不在焉的静坐在下方,眸中的焦虑若隐若现。 第一次坐在这种大型的瓦子莲花棚里,说不新奇那是假的。要是兄长在身边就好了。那她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看戏了。什么都不用想,亦不用管外面发生的一切 可是时间不等人,她总觉得要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倘若这剩余的两个月中,她什么都不做,那么迎接她及笄之年的将是无尽的深渊。 看着身侧沉浸在那凄美爱情故事里的杨延婉,藏在帷帽下的帕子明显是在抹着眼泪,她又不得不按耐下自己心中的浮躁,重新看向了戏台子的方向。 戏台正中央,一身材高大的武生,正背着五面靠旗,连续又急速的转着圈。身后的五面靠旗,方向一致的配合着他的脚步,甚至与他的呼吸都保持着同步的频率。 对面的第一杆枪朝着武生掷了过来,被他身后的靠旗,连甩了360度后,甩飞了回去;第二杆枪又接踵而至,落在了他的第二杆靠旗上。 依次在第三、四、五杆靠旗上,各自旋转了两圈后,将其挡了回去的武生,看着对面赤红着双眼的天权,那根本就不按常理的出枪,恼羞成怒的与之卯起了劲儿来。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连续三杆皆是缠着内力的枪,攻向了武生的靠旗。 用了五成的内力,武生将手中旋转着的回马枪,向着棚顶的方向,用力一踢,让其高高的抛向了空中。 接着他便隔一个空一个的,用第一、三、五杆的靠旗,将抛过来的三杆长枪,同时用巧力接了过来,在空中旋转了三圈后,依次将其甩飞了出去。 趁着空出来的间隙,武生利落的一个转身,将从棚顶落下的、连续不断旋转着的回马枪,稳稳地接在手中后,一个狂刺,长枪带着威风凛凛的劲风,将对面的天权打了个人仰马翻。 台下的看客们,被双方你来我往的高难度比试,以及那眼花缭乱的身姿所吸引,喝彩声一波高过一波,很久都没有停歇过。 身挂五杆靠旗的先锋武生卢存领,瞪了一眼与他真枪实弹过招的天权,缠内力于长枪上,摆了一个很是飒爽的姿势,将其压回了大幕后方。 “又是祈雨石的反噬?!”卢存领坐在大幕后方的交椅上,压着明显的怒气,冲着跟着退回来的净行,冷声质问道。 “正是,天权的行径,与接触祈雨石后的太簇,一模一样。且症状更重。” 脸上重施油彩,画着复杂图案的姑洗,扮演着戏台上的净行一角,在看到坊主与天权的冲突后,很是自觉又不漏痕迹的跟了过来。 “此次之后,令天玑把开阳带过来。具体的子丑寅卯,我倒是要让他给我解释的明明白白的。你且退下吧,别拂了薛少的兴致,亦别让台下的看客们瞧出端倪来。” 卢存领示意着姑洗退下后,单手托着额头,烦躁又留恋的再一次忆起了他那儿时的记忆。 竹苑红着眼眶,看着戏台上生离死别的有情人,狠狠地将自己代入了进去。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恩人的身影,她迫切的想要赶紧回到他们赁好的公租房里去。 随着瓦子莲花棚里的看客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杨延婉亦是准备抬步进入那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中。 “姑娘。” “姑娘!” 两道异口同声的呼唤声,让杨延婉停下了脚上的动作。转头看着皆是怀有心事的竹苑和刘衣紫二人,她很是无奈的出声询问道: “怎的,竹苑和衣紫你二人,又要去那左厢楼宅务里?竹苑我倒是知晓原因咳!为甚衣紫你,最近亦是要去往那里呀?” 接收到竹苑递过来的一记羞赧和求饶的眼神后,杨延婉念着大家同身为女子的矜持,很是及时的住了口。 “我想要赁间房,想着兄长归来后,有用着它的时候。”刘衣紫低垂着眸子,真假参半的解释道。 “果然还得是衣紫你,倒是有心了。那么你们便去吧!我自己回去不打紧。” 杨延婉想起了崔少愆杨言要立军功时的豪言壮志,眉眼弯弯的笑逐颜开了起来。感觉真的过去好久了,爹爹也好,大哥四哥也罢,亦不知他们怎么样了。真希望他们赶快回来呀。 “对了衣紫,此次寄出的信件中,我将你差点被坏人拐去做妾的前因后果都和少愆说了。用的居然还是南朝的章子,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是可笑!” 杨延婉看着脸色瞬间煞白起来的刘衣紫,安抚的继续道: “不过你放心,这今后啊,你都有我撑腰呢,咱不必怕他们!像这种的,我可是能一个打十个呢!” “承蒙姑娘和夫人厚爱,衣紫不胜感激。” 刘衣紫朝着杨延婉作了一揖,规规矩矩的回道。只是被她藏在袖子下的双拳,指甲都掐到了肉里。 兄长收到信件,再将新的信件返回来,最起码得有十日之久。她不能再给兄长添麻烦了,战场之上怎可以胡乱分心?! 她必须要快些行动了,在她及笄之前,将此事给完美地解决掉。只要催促着臣巳水前往回跋;只要换到解药,养好身体;届时她们又能一块游于肆了。 心中暗下着决心,刘衣紫紧跟着竹苑的脚步,“亦步亦趋”的朝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去心似箭”又各怀心事、各有所想的二人,皆是没有注意到,才刚出瓦舍,她们便被人给盯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平浑仪 “人体周身应有365处穴位,可实际中无论着王溥禀告道。 “太平浑仪水运浑象,当真是震撼!” 王溥双手立在司天台的石坛上,看着楼高丈余的太平浑仪,不住地夸赞着,震撼着这浩瀚宇宙中神秘力量的神奇与伟大。 “届时将会置其于文明殿钟鼓楼之下,如此磅礴大气的发明,当值的众人的推崇与礼拜才是。” 杜景很合时宜的顺着王溥的话茬子接了下去,将巴结与谄媚展现的淋漓尽致,却又让人安适如常、如沐春风。 “天顶、天牙、天关、天指、天抱、天束、天条就连这太平浑仪顶处刻有的文字都有365处,而人体穴位却仅得361处” 王溥将361处重复念叨了四遍后,终是转过头,看向了跪在踏道之下的杜景。满意的看着对方抖如筛糠的行径,威严的抬高了嗓门再次询问道: “人体主要有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全身上下共有七万两千多条分脉,一百二十四条主脉。其中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却独独缺了那四个未知晓的穴位?!” “十二经脉中的涌泉穴和足三里穴被称为长寿穴,经常按压刺激这两个穴位便可” 杜景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口中的话语,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明显怒急却按行自抑的王溥给打断了。 “延年益寿!延年益寿!!延年在哪?!益寿又在哪?!就凭区区的寿泉?!” 看着对面明显克制着情绪的王溥,杜景艰难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在吞咽了半天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禀对方后,只得咚咚咚的在地上嗑起了响头来。 “山川脉络,千源万脉。龙脉绵延皆为气运。龙之脉络祈雨石!看样子是要加快些步伐了。舒云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我们的人,循着水涨的规则寻过去之时,祈雨石早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杜景低伏着身体,额头贴着手背,紧张的回道。言辞中的小心翼翼,配上他那恰到好处颤抖着的身躯,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他的心悸与恐慌。 “那便继续追踪下去,丁么微那边也给我盯仔细了。” 王溥瞥了一眼杜景后,转过了身去。再一次的看向了那太平浑仪,并留给后者一道宽阔又孤独的背影。 “还不赶紧起来!前往秘阁的监正,怕是要带着众人返回了!” 估摸着时辰,王溥很是自然地换上了一张慈祥又和蔼的脸庞,冷静又沉着的继续吩咐着杜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祁国公当真是好雅兴,此情此景,此千字文倒颇是应景呐!”司天台监正王处讷,冲着王溥行了一礼后,朗声恭维道。 “听闻应天历小差,官家要大家重修新历。想必主簿是寻到了新的法子,才会如此畅怀吧。” “承蒙祁国公吉言,也确是如此了!讷与昭素、内真在秘阁中寻找着录的相关记载,想着用射覆快速找寻些有价值的文献,不曾想竟是寻到了这个。” 王处讷晃着手中的算造卜筮录,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哦那当真是要恭贺主簿了。期待新历的早日编成。太平浑仪我也细瞧过了,既如此,溥便也该离去了。” 王溥抬眼示意了一下杜景后,便转身下了踏道。对这些算造卜筮兴趣缺缺的他,不想再跟一群故作高深的方士耗下去,索性便朝着司天台的正门处而去。 比起这些故弄玄虚的方士,他倒是颇欣赏丁道长收得的小徒弟。那直言不讳的性子,可比他的师傅强多了。朝堂上一个个的,都是趋炎附势的人精。见多了便也识人广了。 这些人精中,当属十朝元老冯道最是狡猾!虚与委蛇,当真是如狐狸一般的存在了。身处这乱世之中,想他两代四朝元老亦是不差,可是与之一比较,早生了四十年的冯道,却是他望尘莫及之人了。 即将跨过门槛之际,王溥回头看了一眼司天台内。前一刻还战战兢兢狼狈至极的杜景,此刻便如那谦谦君子一般,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地与大家正相谈甚欢着。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前,他的身心都经历了怎样的洗礼与熏陶。 失笑地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收敛起心中的百转千回,王溥步履坚定的迈出了大庆门,朝着丹凤门的方向而去。 官家的金匮之盟武功郡王赵德昭自杀,出了这宫门,身为太子么保的他,为了楚王赵元佐考虑,也是该去左监门卫上将军刘米的府上,走动走动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箭难防2 “大舍与京师少年追逐,角抵、蹴鞠无一不精。纵酒不谨且雅好音乐,常与伶人游。” 吕氏端坐在玫瑰椅上,听着身边老嬷嬷如数家珍的禀告,满意的将手中未喝完的茶盏放在了圆桌上。 “从宗室中过继来的孩子,凭父荫罢了。老爷可知晓此事?” “回夫人,老爷并不知晓。” “爱之甚笃么那便随他好了。且将此事压下去。世康生性爱玩,便由着他好了。” 吕氏摆了摆手,示意着老嬷嬷退下后,便重新捧起茶盏,品茗了起来。满意的轻勾起唇角须臾,忆及脸庞上的皱纹后,又克制的将笑容隐了下去。 作为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妒悍怎么了?无所出又如何?反正薛家的婢妾,就是不得侍侧在老爷左右!现如今,过继的养子只知纵情享乐,丝毫影响不到她这个当家主母,她做的可很是惬意与自在呐。 至于其他,只要不碍到她的眼便好。 与伶人同游又如何!即便是薛惟吉自恃魁岸勇力,乐意与京师少年们摔跤,那便摔好了。至于互相追逐与蹴鞠,都是小事而已。当然,她也须尊崇薛家居家简约、不好苛察的门风便是。 吕氏安逸自得的,将瓷盘中的点心拿起来一块儿,就着茶汤,将其送入了口中。看了一眼台门的方向,估摸着时辰,准备迎接薛居正的归来。 而在另一边。 包了一整个戏台子的薛惟吉,此刻正坐在了瓦子莲花棚下,那正对戏台位置较高的神楼内,欣赏着武生们你来我往的打斗,自鸣得意的瞅了瞅坐在他身侧的乐阑珊,眸中的显摆与得意,很是清晰的传达给了对方。 “阑珊与公子当真是情趣相得的紧。奴家很是欣悦。” 甜如浸蜜的嗓音,配合着乐阑珊续茶的优雅姿态,恰到好处的将她的甜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区区一场戏罢了。小娘子若是喜欢,下一次咱把牡丹棚也包场了。”薛惟吉很是大方的提议道。 “滑稽戏和傀儡戏之后,便是蹴鞠与角抵了,想必公子定会十分喜爱。” 一掷干金的世家公子哥,乐阑珊早就见惯不惯了。面上表现出略微的受宠若惊后,她便很是规矩的循着对方的喜好,聊起了薛惟吉颇感兴趣的话题来。 “果然还是小娘子你最懂我!” 一说到角抵和蹴鞠,薛惟吉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拉着乐阑珊的柔荑,详谈了起来。看着对面女子那崇拜的眼神,他就差亲自下场参与其中了。当然得等到傀儡戏结束后方可。 随着戏台上优伶们的谢幕,乐阑珊不经意的盯着观众席上青龙头的位置处猛瞧。 在确认那抹“紫黄”相间的背影和翠绿色背影相继离开后,借着茶盏入口的空挡,朝新雨打了一个开始行动的眼色。 看着新雨快速的退出了神楼后,乐阑珊茶盏后的笑容,便再也没有消下去过。 “衣紫妹妹,你可曾去过那戏房之中?可曾走过那古门道?”竹苑看着瓦舍内设有的摊铺和食店,眼花缭乱到让她恨不得停下来,哪哪儿都前去凑凑热闹。 “不曾。戏房既是优伶们的专属,我们怎可前去?倒是竹苑姐姐你为甚有此一问?莫不是还沉浸在那戏曲之中?” 刘衣紫跟在竹苑的身后,环顾着瓦舍内热闹的场景,在心中暗暗地记下了一些酒肆和茶坊,想要等崔少愆回来之时,说予她听。 “恩公很是喜欢唱戏。还说他亦曾上过戏台。还曾和我提到过那古门道里面的讲究呢!哎呀,衣紫妹妹,你还小,压根就不懂得这些!” 竹苑看着二人逐渐走近了城东后,又继续的抱怨道: “你是没看到腰棚上的看客们,一个个的皆是红了眼眶呢。这出戏他们唱的可真好啊,就是结局不太好。我不喜欢。嗯是很不喜欢!” 很是不喜那个戏曲结局的竹苑,迫切的想要早点见到恩公,那样她便会心安了。 “那就不懂吧我只知唱戏前都是要酬神的,跟祭祀很是相似。应是传承下来的习俗吧。” 刘衣紫看着前方不远处,左厢楼宅务的建筑,正欲再和竹苑说些什么,就被突然涌过来的人群挤到了一边。 随着人群的四散开来,一辆马车与竹苑擦肩而过。 “衣紫妹妹,那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 看着身后忽然消失掉的人影,竹苑奇怪的挠了挠头。皱着眉头一会儿后,又很快的释然了。 衣紫妹妹已然离开了?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道别的话呢。惦记着回到杨家宅院后,定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的竹苑,按着原定计划,走向了那由崔少愆曾帮她们赁过铜钱的公租房。 奔驰的马车中,温伏看着昏倒在一旁的刘衣紫,嘴角上的笑容,同样没有再消下去过。. 第一百四十章 雁门之战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六百多年前,明洪武二十四年到永乐年间,迁民十八个省五百余县;涉及一干二百三十余姓;逾百万人数之多;时间之长;范围之广;旷古之绝今;中国历史上规模之巨大的迁民;便由洪洞展开了。 而一干多年前的契丹,哪怕是为了掠夺食物与生存空间,亦是变相的促进了民族大融合发展的步伐。 乾坤人生如逆旅,浩瀚苍穹如乡愁。每一个巨大的社会成果背后,都是耗费了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青春,甚至是生命熬出来的。 同样的,敢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断尝试进取的耶律阿保机,便是那先锋者。积极接纳逃难而来的汉人,吸收采纳中原先进的文化与生产技术后,军绒便是最快捷的见证者。 几乎与宋军大差不差的铠甲,兜鍪、身甲、披膊、护腰、腿裙、兽吞,乃至外穿的绣衣都大同小异。如若不是双方的军旗,以及那略微短一些的腿裙,不分敌我的双方,要如何激战怕是不得而知了。 无尽的厮杀,重复的动作,防、挡、拆、杀、砍、砸 激战到一处的宋军与辽军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致对方于死地。随着新一轮箭矢的“万箭齐发”,马匹的嘶鸣声、步兵旁牌阻挡的利器声,将士们的呐喊声,皆是被“它们”发自肺腑的传达了出来。 驻守在雁门关的杨家副将,手持着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了一个冲过来的大辽步兵的脖颈上。那一击重于干斤的蛮力,随着惯性,带着风声,狠狠地将躲闪不及的敌方,砸了个正着! 面甲下的辽兵,再给不了其任何多余的回应,便很是干脆利落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与之相距不足二里远的边墙位置处,杨延昭骑在高大的女真马上,身体一个轻巧的前倾,轻松躲过背后敌军的偷袭后,反手一枪便后刺了出去。 面甲后的辽军,笑容还没有扩大,便见着那改刺为砸的长枪,带着呼啸的劲风,朝着他的头颅左侧而来。 一个狼牙棒,亦是从另一边,朝着辽军的头颅右侧同时砸来。 双重夹击之下,狼牙棒的尖刺与长枪锋利的刀锋,越过兜鍪重重的障碍,狠狠地砸入了对方的皮肉之中。直接被砸死的辽军,只来得及看到从另一方赶来的身影,便再不省人事了。 朝着百夫长姜灿,一个点头示意后,杨延昭抬起手中的骑兵旁牌,迎着敌方新一轮的攻击,大力地阻挡了回去。 一柄双钩枪的尾鐏,狠狠地撞击到了敌方的铠甲上。看着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辽军骑兵,杨延玉赤红着眼尾,一甩长枪,将从另一侧赶来支援的同行骑兵,再一次的砍飞了出去。 而落在地上的骑兵,则被守候多时的宋军步兵们,狠狠地补了刀。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浓烈的血腥味,即便在这广袤的土地之上,都能强烈的感觉到。 雁门关边墙处,铁棱角与铁蒺藜配合着品字深坑的陷阱,已经放倒了一批奋勇前冲而来的大辽骑众,搊蹄亦是困住了一批后来居上的步兵。 但是十万余众的敌方,兵力太多了 很快便配合默契的辽军,适应了彼此攻击的节奏后,便有条不紊的加入了战局。随着弓弩手们回以宋军同样的“万箭齐发”后,宋军的屏风牌车和钩撞车亦是冲在了最前方。 循着最开始的阵型,屏风牌车和钩撞车,首当其冲的抵御掉敌方的大部分攻击。骑兵在侧;长枪在外;刀手继之。弓弩手处在中间,继续远程击之。 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双方皆是小心翼翼的保留着自己的体力,奋勇的嗜杀着,眼中只有敌人和友军。 屠戮还在继续 雁门关的内外城墙,仿若一道分水岭一般,将宋军与辽军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道战线。 宋军这边:由金、木、水、火、土五方旗围绕着;被甲子神将、甲戌神将、甲申神将、甲午神将、甲辰神将、甲寅神将六甲神旗保佑着;最后方大大的杨字,随风而动。肆意又张扬,猎猎作响着。 辽军这边:由虎神、熊神、鹰鹫神三方旗帜围绕着;被风神、雨神、雷神、电神;火神、山神、河神、水神和树神、地母神、土地神保佑着;后方两面大大的日神和月神,同样高调又显扬。 三军可夺帅也,而匹夫不可夺志也!战场之上,勇猛的众将士们: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六花阵法 时间仿佛被停滞了一般。所有的人,除了能挥舞手中的武器外,再不会使出第二个多余的动作。 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三军司命”的军旗,突然从辽军的后方出现了。声势之浩大,震耳欲聋。 清一色的铁骑,头戴兜鍪,脸覆面甲。胷甲、肩吞、掩膊和臂缚;扞腰、裙甲、吊腿和径甲;全副武装的禁军及其余众,在杨业的带领下,仿若从天而降一般,由雁门北岭的后方冲了出来。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声响彻天际的鼓声响起,宋军仿若那久旱逢甘露的土壤一般,瞬间便气势高涨了起来。 被战鼓巨大的声响动摇了军心的辽军,看着背后突然袭来、源源不断的骑兵,大惊失色于对方未知的兵马。气势和心态上皆是再而衰了起来。 战争到底是什么?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它又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些什么?!! 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悲哀?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荒唐?是“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的荒凉?还是“呜轧江楼角一声,微阳潋潋落寒汀”的哀嚎?! 不是!不是!!都不是!!! 崔少愆满心满眼,只看到无数的断臂残骸;满目的鲜红混入了泥土中,刺鼻的血腥味,满地的箭矢与尸体,发疯了的同胞,互相攻击的人群,还有不能退缩,死也要守护的无奈 手拿长枪,遏制住不断涌上心底的假慈杯,崔少愆紧咬着嘴唇,狠狠地将对面冲上来的敌军从马背上撂了下去。 无论面甲后的表情,有多么的的忧伤与伤感,穿上这身大宋军绒的那一刻起,她便只能为其而战!且不能退缩。因为她,亦有想要守护的家人与朋友们! 鲜衣怒马少年郎,崔少愆赤红着眼尾,不断英勇地斩杀着敌人,丝毫不见手软与留情。 祝青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英姿飒爽的人影,连一丝的犹豫都未曾显露出来的崔少愆,让他眸中的钦佩藏都藏不住,只是,到底是可惜了些 与此用时,踩着整齐划一步调的几匹马,围绕到了崔少愆的周边。正是以辛云谦马首是瞻的五人帮。 眸中再一次闪过惊讶后的祝青泉,快速的远离了那几人。并快速融入了他自己该呆的阵营中。将对面骑着蒙古马的敌人,用狼牙棒狠砸下去后,亦是开始了与辽军的激烈厮杀。 快速围上来的盾牌兵,按李靖的六花圆阵图排列整齐,分立在正北、正南、西北、西南、东北与东南的方位上,将军心散乱中的辽军弓弩手齐发的箭矢挡了个七七八八; 箭矢散尽后,步兵中的长枪兵众,将阵法换到六花锐阵图,分别立于正西、正东、西北、西南、东北与东南方位,将辽军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敌方很多的骑兵皆是挂彩; 看着敌方冲上来的步兵,宋军再次变阵为六花方阵图,盾牌兵与长枪兵分立在正西、正东以及正北正南的两侧,再次将大辽的步军击退了下去; 之后,宋军循着崔少愆的指挥,再次变阵图为六花直阵图,在敌方骑兵与弓箭手准备就位之时,先下手为强,位列正东与正西两列三排的位置上,由弓弩手先一步将箭矢射了出去; 随着再一次的“万箭齐发”,箭矢彷如是有自己意识般的,将大辽的骑兵们扫射到了不少; 最后,宋军们变阵为六花曲阵图,盾牌兵分立在西北与东北处,长枪兵分立在西南与东南处,弓弩兵立于正南处,留正中的中宫之位,给崔少愆等六人的骑兵们; 辛云谦和江政等人,寻着机会,进行着最后的伏击。六骑绝尘、六马当先的六人,一个个将手中的武器甩了起来,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合着马匹的嘶鸣声,敌人的怒吼声,勾勒出了一幅雁门关北岭的守卫江山图。 六花阵法生生不息,变幻莫测。敌军上弓弩手,宋军便布圆阵;敌人上骑兵,宋兵便排锐阵;敌方走步兵,这边便走方阵;对面双开一起,宋众将士们便推行直阵,敌方要逃,宋方便撕开口子,列曲阵,趁势追击。 势不可挡的六花阵法,就犹如一个根深蒂固的防护阵一般。任大辽的铁骑或是重装步兵们,都无法将此阵法撕裂开来。宋军只要保持着这个基本阵法,便所向披靡。 “给我杀!” 随着一声慷慨激昂又霸气十足的命令,大宋的士兵们,仿若被打了鸡血一般,奋不顾身的冲锋上前,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大辽左路军被击溃散。.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战成名杨家将 雁门关北岭。 三军司命的帅旗,大大的杨字,随风而动,鼓舞着大宋的士兵们,愈发勇猛且无所畏惧。 而此刻由萧咄李率领的辽国精锐部队那由清一色契丹子弟构成的皮室军、以及归属于皇后的属珊军众,皆是不可避免的与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干挑万选的禁军们,对上了。 而攻夺雁门的李重诲,率领着斡鲁朵军和由辽国皇帝们的远方表亲构成的地方骑兵部族军和舍利军们,正自顾不暇的与杨延昭等激烈对峙着。 双方混战中,没料到宋军会在背后猛攻的辽军,并不知对方到底还有多少骑兵与战力。看着不断涌来的铁骑,个个勇猛雄壮,皆是琵琶腿与车轴腰,光看着就很魁岸勇力,心下顿时大乱,纷纷逃窜。 “风驰电掣”之首的风影,正是由大宛国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十分的弥足珍贵。杨业坐在风影的马背上,环顾着战场四周的战况。 看着辽方画有日神之旗的中路军,被很多的旌旗簇拥着,显然便是那辽军的主帅了。 正所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审时度势着眼下以少胜多的时局,并不能撑太久后,杨业立刻当机立断又孤注一掷的整治好一分队,率众主攻中路军而去。 因时而动,乘可而发,飙举电至的宋军,在猛烈地斩杀与不断的突破下,终是将萧咄李身侧两旁的骑兵们,都冲散了开来。 杨业手持着钩镰刀,大开大合的刀法下,陵劲淬砺的钩镰刀,刀刀致命,毫无虚发。就犹如驰马试剑一般,他所到之处,“一路生花”,皆是鲜红。那游刃有余又锋芒逼人的架势,震慑着辽军,使其望而却步,避之唯恐不及。 崔少愆骑着马匹,再一次将一个逃跑的辽军击成重伤后,抬眼望向了那挥舞着的三军司命主帅旗帜的方向。 这一看不打紧,“战场活阎王”的称号可比什么“杨无敌”霸气多了!当然前者的称号是她送的,而后者的称号是别人送的。大将军可当真是所向无敌,势不可挡呐。 她只知平日里的大将军,爱好行侠仗义,洒脱不羁颇是豪迈,可以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最多知道将军疼爱老婆,爱护子女罢了。没曾想战场上的将军,简直了!简直是杀神,活阎王。帅爆了! 望尘莫及的她,这辈子恐怕都跟不上将军的步伐了。崔少愆忽然就很庆幸跟随了将军,当初的那一跪,并不亏。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而她,很是崇拜大将军。诚心且虔诚。 只见进攻辽军中路军的杨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很是利落的一个手起刀落,两双瞪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眸,隔着老远,在半空中对视了个十成十! 一双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不可思议,另一双则是震惊与诧异的不可思议。随着砰地一声落地声,那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不可思议眼眸,就那样混着鲜血,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大睁着双眼,再也盼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军功。 而另一双震惊与诧异的不可思议眼眸中,第一次知道了蛮力竟是可以砍得动头颅的。是活生生的人的头颅!当真是大树震蚍蜉,泰山压卵手到擒来! 渺小到尘埃里的崔少愆,深觉她自己就是那微不足道的浮游!她,第一次明明白白的知晓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什么刀砍不动铠甲,要用钝器狼牙棒原来只要有那实力,无风都可自动!薄刃亦可所向披靡。全看是谁罢了! 随着萧咄李被斩杀,辽军彻底乱了。顿成一盘散沙的辽军,如那四散的惊弓之鸟,再无心恋战。 而一声高过一声的宋军,此起彼伏的呐喊助威声,奋力喊杀声,不断制造着声势,混淆着辽军的视听。 既像无头苍蝇般没有了方向,又像四处乱串的蚂蚁般慌乱的辽军,顿时土崩瓦解,节节败退。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大辽中路军溃败。 正面有杨延昭和杨延玉率众奋不顾身的杀敌,背面有杨业带领的禁军击杀,双重夹击之下,大辽只得溃散而逃。 而由清一色契丹子第组成的精锐部队大辽右路军,受到左、中路军逃兵的影响,亦是向着他们营帐的方向逃去。 而此刻由杨家部下董思愿,率领的其余宋军,埋伏在了辽军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对其进行了最后一波迅猛的伏击。大大的杨家军旗,显眼夺目。 守卫雁门的宋兵们,见杨业袭击成功,亦是开关杀出,辽十万大军,不战自溃,退至大同。 雁门之战宋,大捷。 以少胜多,冒险奇袭得胜的宋军们,挥舞着“杨”字大旗,乘胜追击,雷厉风行。斩杀节度使、附马侍中萧咄李,擒获辽军都指挥使李重诲,缴获铠甲、革马甚众。 如此至难至险的奇袭,在崔少愆的亲眼目睹下,见证了其不朽的辉煌。而与此同时,随着一口鲜血自其肺部的不断挤压,终是被她狂咳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花开并蒂燕舞同心 崔少愆体内气血不断地翻涌着,肺部的空气仿佛都被挤压了一般,变得呼吸不畅了起来。 后背上的两处肺腧穴,死疼死疼的。锥心的疼痛感,不断的撕扯着她的理智。努力想要保持灵台的一点清明,崔少愆拼命大睁着双眼,浑身都在发着抖,冷汗顺着她的额角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了身下马匹的鬃毛上。 左臂上的符咒仿若是燃烧起来一般,逐渐将她的理智也焚烧殆尽。终于,紧握缰绳的手掌,脱力的垂了下去。而崔少愆,也从飞奔的马背上,毫无征兆的滑落而下。 随时观察着崔少愆动向的祝青泉,隐在面甲后的笑容,张狂的扩大了开来。那冷如刀割的阴狠眼神中,亦是染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一截长鞭,在那干钧一发之际,牢牢地缠在了崔少愆的腰身上。随着长鞭主人的一个使劲儿,本该坠马而亡的少年郎,被扯到了一匹急速奔跑着的西北诸蕃马上。 辛云谦将长鞭扔给侧旁的陆引后,看着陷入昏迷中的崔少愆,一扯缰绳,停下了追敌的步伐。显然这次的赫赫战功,他是够呛了。朝着江政等人点头示意过后,他便调转马头,载着崔少愆,朝着营帐的位置而去。 再次瞧到命不该绝的少年郎,祝青泉的眸子中,竟是少见的平静无波与波澜不惊。深深的看了一眼辛云谦后,他一甩缰绳,追随着禁军的步伐,截堵起了溃败的辽军众。 花开并蒂,燕舞同心。 同样因着右臂的剧烈灼烧,而悠悠转醒过来的刘衣紫,从一张简陋的架子床上爬了起来。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除了空荡荡的一套桌椅板凳外再无其他。 如今还能让她昏迷的药物,除了巫族恐怕就正思索着,就被一道推门的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抬头看向那隔扇门之外,一个让她极度厌恶之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冷漠又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刘衣紫忍着厌恶与慌张,先声夺人的道: “不知祭祀此举,乃是何意?!” 冷若冰霜的清冷声音,配合着她那天生孤傲的性子,竟是让温伏阴鸷的眼眸中,染上了些许的猥琐。 “廿九,还当自己是大巫继承者呢不过落到了我的手里也挺好,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定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温伏语毕,竟是走上前来,伸出那只些许肥胖的手掌,想要去轻抚刘衣紫的脸庞。被后者转头躲掉后,亦是不恼的再次抬起了另一只手掌来。 几根银针,毫无意外的扎进了温伏的手臂上。不待等他再说几句怀柔政策下的安抚话语,一道长鞭,带着满满的恨意,越过了他,径直冲着刘衣紫的面门而去。 啪的一声,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衣紫捂着受伤的肩膀,抬眸看向了那唯一的隔扇门方向。 打扮的颇是花枝招展的乐阑珊,缓缓地踏步而入。嘴角的得意与终得所愿的痛快,张扬又明晃晃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又是你二人在狼狈为奸!祝九宫呢?莫不是你们背着右使来抓我的!” 心下再次一慌,面上却是不显的刘衣紫,很是笃定的开了口。悄悄地伸手抓紧了那藏在她大袖口袋里的,装有银针的戥子,浑身戒备着这二人狼狈为奸。 “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便好!右使又怎会知晓呢?!况且就算右使来了,你又能奈他何?!” 温伏扯起一抹很是不屑又满不在乎的笑容,眸中再次恢复了阴鸷与狠毒。 “那我也是他的师姐!” “哈哈哈哈,廿九啊廿九!我还当你会狡辩些子丑寅卯呢,当真还是天真了些!” 正欲再说几句调侃话语的温伏,在接受到乐阑珊的眼神示意后,大度的侧过了身子。将刘衣紫,明晃晃的显露在了那花枝招展又誓在报仇的女子眼前。 长鞭带着猎猎的风声,再一次叫嚣的朝着刘衣紫而去。手臂又一次首当其冲的挨了打,一道很深的血印子,随着划破的衣衫,展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廿九,你要体谅体谅我,待阑珊了却了和你的恩怨后,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在那之前,你便乖乖听话,忍耐忍耐好了!” 说罢,温伏上前一个用劲,便卸掉了刘衣紫惯用银针的右臂。看着疼到直冒冷汗的刘衣紫,伸出左手不断地捂唇咳嗽了起来。终究,一口鲜血还是隔着她的指缝,被她吐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手下留情 温伏很是怜惜的,拔下了刘衣紫头上的琉璃发簪,并将她藏在大袖口袋里的戥子,也搜刮出来后,用极尽温柔的语调继续道: “我倒是忘了,你还要时刻忍受那噬心蛊毒的反噬呢。哎当真是让人怜惜的紧。我知你不会武功,便只卸掉你的一条手臂。廿九,你看我对你还是颇为珍视与上心的。” 将刘衣紫浑身上下,所有能够得到威胁的利器都收走后,温伏转头看了一眼很是满意的乐阑珊,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安慰着刘衣紫,让她不要害怕。并不断表示着他即将会回来宠信于她。那“又当又立”的恶心行径,让刘衣紫反胃到,再一次的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不过温伏此言倒是所言不虚。平时对待那些幼小的蛊童时,他的手段可比这些残忍多了。四肢全卸,成为废人,于他而言,属实是家长便饭了。故而卸掉一条手臂这种小儿科,倒确是他“手下留情”了。 随着隔扇门的闭合,长鞭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再一次的由屋内传了出来,且不曾间断过。 一鞭又一鞭,乐阑珊尽情的发泄着。似要把自大牢开始,她所受尽的委屈,统统都还回去。 看着隐忍着不出声的刘衣紫,紧咬着下唇,瑟缩成一团的模样;那破破烂烂的衣衫,深的浅的暗红色,以及浑身上下,几乎全部都挂彩的惨状;让她的内心兴奋极了。 甚至于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最愉悦的一天。 高高在上的看着跪下去,且“匍匐在地”的敌人,过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如过眼云烟一般,被彻底淡忘了。曾经的种种,皆是能被她大度的一挥手,烟消云散,雁去了无痕。 尽情的发泄到再没有丁点儿多余的力气后,乐阑珊看着浑身上下皆是鞭痕的刘衣紫,那破破烂烂的衣裙,倒是让她回想起了一些,她们曾经的过往。 也算是同甘共苦过的姐们情深,终究是抵不过利益驱使的背叛。如果不是廿九,乐阑珊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官妓。所以,这些都是她应当背负的! 收起长鞭,慢条斯理的将其系于腰上后,看着奄奄一息的刘衣紫,乐阑珊毫不怜香惜玉的,单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来。 并将一张纸条近距离的,呈现到了她的眼前。看到对方那本已死去的眼神,那早就放弃挣扎,如死水一般地眼神,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乐阑珊放肆又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笑到连眼泪都流出来的地步。对!就该是这样!廿九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后,乐阑珊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出了隔扇门。接下来等待她曾经“挚友”的会是什么,乐阑珊心知肚明。且也乐于如此。这官妓一职,本该就是她廿九的! 这是廿九欠她的,她只是将其还了回去而已。虽说是晚了那么十个月 温伏时刻紧盯着隔扇门内的一举一动,在听到屋内的鞭声停止后,便已开始摩拳擦掌了起来。 急不可待的推门而入,看着跌坐在地板上,几近奄奄一息的刘衣紫,那凄美破碎的清冷感,以及那双桀骜不屈的愤恨眼神,让他情不自禁的轻舔了下嘴角。 真的是太符合他的癖好了。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配合着鲜血的浸染,在他看来,那便是对方的欲拒还迎。颤抖着手将门拴好,温伏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并大力的撕扯起了刘衣紫的衣衫。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 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甚老是被针对。永远都是我!!永远都是我在遭受这些莫须有的罪过,从小到大,没完没了!!这便是我的命么?! 浑浑噩噩中,刘衣紫再一次的看到了大牢中,那被砍掉手臂女子最后的惨像,终归还是那样的结局么她莫非只能步那女子的后尘么? 好希望兄长就在身边啊可以再一次的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并对着她说一声: “喂!你没事吧?!还好不?你先别哭啊,我们赶紧跑!” 满怀希冀的睁开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猥琐脸庞,那令人厌恶的,混着血腥的油腻肉味儿,一滴泪,顺着刘衣紫的眼角滑落而下。被废掉的手臂,愈加的疼痛了起来 眼泪就那样,顺着她的耳根落在了发丝间,最终混着尘土,尘埃落定 乐阑珊拿给她看的纸条,上面写着的内容是: “祝青泉已混入禁军,且时刻待命。可伺机而动,随时诛杀崔少愆。” 而乐阑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话语,她也读懂了。那口型是: “此子,必死无疑。” “兄长”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崔知梦 “为兄定会活着回来的,衣紫,记得要等我!” “兄长说话要作数,不能食言。” “好。” 脑海中伴随着两人离别时的最后一句话语结束,回忆戛然而止,而刘衣紫亦是回过了神来。 强迫自己快速的冷静下来后,她微曲着左手,轻轻地抚摸上了脖颈处的木雕貔貅那是由兄长亲自雕刻好,并送给她的护身符。 摩挲着那憨态可掬模样的貔貅,想着崔少愆就在她身边的刘衣紫,心下终是一定。 缓慢的将貔貅的尾巴抽了出来,将那尖锐的粹过麻沸散的蛇形弯针,虚握于掌中,趁着温伏专心致志又意乱情迷之际,朝着他的右眼便狠狠地刺了过去。 一只些许肥胖的手掌,出人意料的快速阻挡住了弯针的攻击,并抵在了他自己的右眼前方。看着刘衣紫那瞪大眼眸中的不可置信,温伏很是得意的轻笑了起来: “都说廿九你太天真了,怎的还是这般不可理喻?!区区弯针岂能杀人呃!” 掌心挨了不痛不痒的一针,那状如针眼般大小的窟窿,轻微到连疼痛感都可以忽略不计。毫不起眼的攻击,简直像隔靴搔痒一般,很是微不足道。 温伏正洋洋得意之时,浑身突然一僵。麻痹到不能动弹分毫的他,终是露出了些许的慌张来。而此刻的麻沸散,随着他体内血液的流动,正在快速又不断的扩张着独属于它自己的地盘。 急欲张口呼喊的温伏,眼睁睁地看着刘衣紫张开的口中,似有什么利器缠着内力,急速的飞射了出来,快准狠地朝着他喉结侧方的人迎穴而去。 一滴鲜血,由温伏的后脖子颈百劳穴处,急速飞出。紧跟其后的,便是那有一寸半长的剔齿签,几乎整根嵌入了其身后的墙壁中,只留一个细小的孔洞,明目张胆的嘲笑着他的无知。 一击毙命!剔齿签竟是将他的脖颈射了个对穿! 还没反应过来的温伏,喉头不断地上涌着鲜血。肺部就像溺水了一般,呛着他的气管,让其再不能进行哪怕多一口的呼吸。 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垂死挣扎的温伏推倒在地后,刘衣紫翻身努力的坐了起来。咬着牙,将无力下垂的右臂使劲一提,脱臼的手臂,硬是被她给接了回来。 将蛇形弯针珍而重之的重新插入那木雕貔貅中后,刘衣紫眼眸中的波涛汹涌,终究是毫不避讳的显露了出来。 “衣紫,求人不如求己!为兄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崔少愆很是郑重的叮嘱着刘衣紫,并将改良过后的貔貅重新递予了她。 “上次的发簪,我练的很是用功。为甚兄长还要不断督促于我?” 刘衣紫很是不解崔少愆的伤春悲秋、未雨绸缪,觉得那样终归是太累了。 “最近虽说不做噩梦了,却总感觉忧心忡忡的,眼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了。” 崔少愆看着紧蹙起眉头来的刘衣紫,示弱的又解释了一句: “我并不是不护着你了,终归我现在是男子的身份,很是方便行事。可你毕竟是女儿家,有着诸多不便,万一遇到心有歹念的恶徒,你当要如何?!” “兄长明明说过身为女子,我们并不比他们差”很是委屈的语调,道尽了刘衣紫的不甘与憋闷。 “是不差,可是我们力弱亦是事实。所以我们只能不断地努力再努力!付出比男子更多倍的心血。在这绝对的皇权制度之下,我们明哲保身本就没错。为兄女扮男装,不就是因着不甘心,想要在这绝对的男权制度下,争取我们本就应有的更多利益么?!” “我们本就应有的更多利益不甘心么兄长,原来你的不甘心也是我的不甘心啊!求人,当真不如求己。” 刘衣紫口中重复着崔少愆的话语,仿若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起来。再次瞧了一眼已经被活活呛死的温伏,她还真是要感谢对方的手下留情呢。 第一次,手刃仇人的快感,强烈冲击着她的心灵。原来,这便是不委曲求全的手段呐,原来这便是未雨绸缪呐!原来这便是女子也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绝望之际,她的脑海中抱怨过,不甘过,放弃过,可是都没有反抗来的痛快。不能可着她一个人,往死里欺负啊。她厌烦了,也厌恶了。 她不甘心!更是不服气!如若苍天逼着她入魔,那一刻,她唯一的想法竟是,苍天若弃,她宁成魔。 如若苍天不给她活路,那她便学兄长那样,自己杀出去!如果是那广袤的苍天拦截她,那她便捅破这苍天,如若是这浩瀚的苍穹阻拦她,那她便撕烂这苍穹!屠尽一切阻碍,只为更好地活下去。活到可以见到兄长的那一刻。 她不能给兄长添麻烦,亦不能老是拖兄长的后腿,不能老是要兄长保护她,她为甚就不能保护兄长呢?! 同为女子,兄长既然做的到,那她刘衣紫也一定做得到。不,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说她是崔知梦更为合适。 她要不断地往上爬,为兄长提供庇护,成为兄长的依靠!她,要成为兄长实实在在的亲人,成为那不可或缺的亲人,成为那唯一的家人。 从今天开始,她!便是崔知梦。.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认我做主子 既然要反抗,那便先从黑巫一族开始吧 刘衣紫斜眼瞥向了死不瞑目的温伏身上,那至死都双目圆睁的不甘神色,再挑不起她顶点儿的害怕与茫然。 “师傅,徒儿为您报仇可好?!虽说是迟了些,但是师傅,你且看着,徒儿定会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您在天上,定要保佑我一切顺利啊。” 刘衣紫在内心深处承诺着,正欲再次吟唱咒语请愿之时,忽的顿住了身形。沟通天地能如何?向神请愿又如何?师傅恪尽职守了大巫的本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境地。 她兢兢业业十五年,所有的祈愿皆是为了别人,从未为自己而活过!她又得到了什么?既然有再一次的、全新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好好地珍惜一回呢?!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从今日开始,她便向着她的魔面,坚定地迈出那一步,且永不回头。 以前的她太胆小怕事了,可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一定可以亲手手刃仇人的,一定可以的!姑且都等着吧。黑巫一族,她定要他们好看。 整理好了散乱的思绪后,刘衣紫终是有所行动了起来。 板凳撞击隔扇门的声音,突兀的由屋舍内传了出来。那巨大的声响,甚至连守在隔扇门外的新雨都惊动了。 本就“仆随主令动”的新雨,一开始还幸灾乐祸的听着墙角,再三确认屋内并无任何声响发出后,便也索然无味的开起了小差。 没曾想趁她家校书不在的节骨眼上,竟似有新的转机出现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新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隔扇门前,并用手指将窗户纸戳了个洞出来。 只见屋舍内,刘衣紫坐在鼓凳上,保持着单手撑腮的姿势,并将胳膊倚在了圆桌上。 而口口声声说与校书合作的温伏,却是卑微的跪趴在了氍毹上。原来他们竟是一伙儿的!一直都在骗着她家校书! 顿时气炸了的新雨,本想转身便去禀告乐阑珊,却不期然的瞧进了一双满是嘲讽的眼眸中。 大家都是年龄相仿的年纪,祝廿九凭甚瞧不起她?!瞅瞅她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有什么好得意的。校书的鞭子,力道还是太轻了些。 越想越不甘心的新雨,怒气冲冲的推开了门,张口的话语还没有完全骂出口,整个人便僵硬的再不能动弹分毫。 一只蛊虫认主一般的,飞进了她的嗓子眼里,并快速的闯进了她的食道中。钻心的疼痛,顿时让新雨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来。 踉踉跄跄的起身拴好门,刘衣紫挪步到了新雨的面前。不由分说的便扒起了对方的衣衫来。看着敢怒却再不能言的新雨,穿戴完毕的刘衣紫,扬着嘴角轻声的补充道: “你想要活命便得听我的。毕竟,这只蛊虫可是喂过噬心蛊的血液,毒得很呐。呆在十五的身边耳濡目染的。想必噬心蛊是甚,你清楚的很。不过,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艰难的摇了摇头,新雨眸中的恐慌,彻底的出卖了她的情绪。很是识时务的,学着温伏的姿势跪趴了下去后,她亦是不断的磕起了头来。 “乐阑珊呢?” 刘衣紫口中轻念着咒语,几句话后,新雨体内的蛊虫竟是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薛少感兴趣的角抵即将开始了,校书前去瓦子莲花棚内赴约了。”新雨不敢妄动的乖巧回答道。 “竟是身在这勾栏里!亏她想得出来!”刘衣紫自嘲的笑了笑后,忽的提问道: “从这里出去之后是哪里?” “月牙门后方有道暗门,出去后便是风花雪月的雅舍。” 新雨伸手指了指暗门处的开关,恳切的眼神中,明晃晃的表明着她并未撒谎。 “要如何去到那瓦子莲花棚里?” “直走越过长廊,出了那轩便是。”新雨有问必答,中规中矩的回着话,颇有些讨好刘衣紫的意味。 “很好,谅你也不敢撒谎。否则,不需要我动手,我们的祭司便会了结了你。”刘衣紫亦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同样跪趴在地上的温伏后,冲着新雨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抬起了对方的脸庞,将从温伏身上搜刮出来的丸药,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她的喉咙中后,刘衣紫冷声补充道: “此药由雪上一支嵩与俱那卫的毒素混合而成,一月不解,便会痴傻嗜睡,行动迟缓;两月不解,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当然如若我想,无论多远,只要我祷告起,你体内的蛊虫便会先它们一步,将你的内脏蚕食殆尽。” 看着瑟瑟发抖的新雨,随时要崩溃的模样,刘衣紫在其耳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要随时等候我的差遣,认我做主子,才是你唯一的活路。”后,便毫不手软的将其拍晕了过去。 一切,都在按着刘衣紫的计划进行着,有条不紊且严谨有序。 盏茶功夫后,一辆马车快速的驶出了勾栏,并朝着城东的左厢楼店务而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工库房 臣巳水看着再次贸然前来的刘衣紫,正欲斥责其几句时,便敏锐的嗅到了对方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 认命的将马车中的尸体扶上了楼,臣巳水心中的抵触很快便被好奇心所替代。尤其是在听到刘衣紫开出的条件后。 起身绕过屏风,不着痕迹的挪动了几根算筹小棍,臣巳水破天荒的将刘衣紫请了进去。 仅容一人可下达到地底深处的暗门尽头,刘衣紫看着不慌不忙收起夜明珠的臣巳水,待其将室内的火把整个点燃后,很是冷淡的开口询问道: “那是兄长的夜明珠。你为甚还不归还?!” 当真是“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感情这兄妹两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也过分财迷了些!一个破珠子而已,要搁在以前,他可是一抓一大把的好吧!轻抽了下嘴角,臣巳水克制的转移了话题: “还请姑娘说正事!” “不是说予你了么,我要温伏的这张脸,又或者,我要他这个人的整张皮。” 刘衣紫很是坚定的盯着臣巳水,冷静又笃定的等待着对方的同意。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为甚就觉得我会这易容之术?” 臣巳水蹙着眉头,很是好奇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他便将自己的看家本领给泄露了出去。与巫族并无瓜葛的他,并不相信他们有这通天的本领。 “兄长曾言,与你相处久了便会察觉,你的言行举止都过分谨慎了些,显然时刻都在提防着别人。而你在防备别人的同时,亦会不自觉得观察对方的一言一行。并学以致用。” 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显缩水了一圈的臣巳水,刘衣紫继续着道: “显然只有善于易容的那类人,才会有如此行径。况且你还会缩骨功,更是让人不得不往那处想。” 将崔少愆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后,刘衣紫耐心的等待起了对方的开口。 “虽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但我不喜欢太聪明的。” 终是舒展开眉头的臣巳水,那苍老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愤恨的情绪在其中。 以后定要加倍提防着些冯老的外孙才可,那小子仿佛像会读心术一般,简直太邪门了!柴熙谨的身世算一次,这次亦是这样。突兀又正中靶心。 总感觉那小子肯定还知晓些什么才对,莫不是上次的晋阳城暗室中,那混小子背着他还藏了些什么?!哪能一猜一个准?!暗暗地在心中下了决定,臣巳水再次将前往太原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如若他知晓崔少愆只是电视剧看多了的话,会不会当场暴走。亦或是大失所望,更或者索性就大方地承认,他就是思虑过重了。 “我何时可以拿到做好的代面?” 直接忽视掉臣巳水话中藏话的暗示,刘衣紫不为所动的开口询问道,并打断了对方长久的沉默。 “且说你帮我寻找骨器,你当如何做?以你个人还是整个巫族起誓?市肆交易中,都应遵循信任与懋迁有无呢,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我以未来大巫继承人的资格起誓。拿到代面之时,便是你得到骨器之日。我手中的那块骨器,便先压给你,届时,你随时可来找我索要。” “好大的口气,如若你拿不出呢?” 臣巳水是不相信短短几日的时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可能说找到就当真寻得到那骨器的所在!如若骨器真是那般简单便可轻易寻得的物件儿,大家就不会九死一生的前去冒险了。 “那便用祈雨石的消息与你交换!” 刘衣紫笃定又自信的语气,仿若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正欲继续提升她这边的筹码,就被不远处的角落里,缓缓滑落的双宫绸吸引了目光。 堆积在氍毹上的双宫绸后方,一个四四方方的芜尘箱,安静的摆放在了那里。在其右侧的位置处,一具站立着的骷髅,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就那样“恬静又慈祥”的立在了那里,并显露在了她的面前。 很是奇怪,她竟是能从那具干巴巴的骷髅骨架上,瞧出慈祥与怜爱来,这一认知,让她很是不可思议的,驻足在了那具枯骨前。 那能让人趋于无限平静的奇异感觉,让她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师傅。一滴泪,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掉落了下来。 来不及阻止的臣巳水,在瞧到因着他的怒喝,而调转过头来的脸庞上的眼泪后,终是将内心深处的愤怒与懊悔,都转化成了冷静与克制。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问的也别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望你谨记。” 背转过身去的臣巳水,哑着嗓子,生硬又冷漠的提醒道。 “我本就是一个安分守己又循规蹈矩之人。望公事勿要多想才是。”刘衣紫轻抹了下眼角后,十分自觉地迈步远离了骷髅的位置,并淡定的回声道。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亦是跟你的兄长所学?!罢了十日后,代面定会送到你的手上。届时,我亦会前往晋阳城一趟。就去你们的外祖家,并要好好地拾掇一番!” 臣巳水加重了拾掇二字的声调后,顺手把温伏的尸体,丢到了天工库房的案桌上。并便做出了一个赶人的手势。 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刘衣紫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便走了出去。 那留给他的似曾相识又坚毅的背影,竟是让臣巳水越过眼前的人,看到了一个潇洒又固执的少年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兄弟 冯老,您留给我的约束,仔细想想,似乎也很是不错。最起码,他们的存在,让我的世界中,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丝色彩。我就权当是您老留给我的礼物了。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您可倒是看的透彻!就是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些 站在踏道上,刘衣紫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墙壁上,那写有“明见万里”四个字的行书体后,快步的走出了左厢楼店务。 朝着汴京的正北面远眺了一眼后,沉着决心返回了杨家的宅院中。而离她经历的种种变故,仅不足两个时辰而已。 原来,人的成长,就,只在一瞬。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 刘衣紫那边正经历着巨大的蜕变,而崔少愆这里,却是人满为患。当然,身为兄长,在经受了长时间的呕吐后,身心俱疲的她,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经历过雁门之战大捷的洗涤,身边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叠buff,偏偏只有崔少愆她自己,在不断地卡bug 悠悠转醒的崔少愆,看着洛染紧张兮兮又很是不赞同的脸庞,以及辛云谦那严肃又嫌弃的神态,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即将命不久矣了 抬头看了一眼神情同样严肃的杨延玉和沉默寡言的杨延昭,她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魏东扒拉开人群,看着脸色仍旧苍白的崔少愆,大力的拍了拍胸口,激动地朗声道: “少愆兄弟!你回来时可当真是命悬一线呐!不过现在总算是好起来了!吓死我们了!你是不知道” 忆及战争中失去的不少兄弟们,魏东情绪激动着,很快便红了眼眶。急忙收敛了情绪后,感觉并没有发挥好的他,正欲再说些兄弟间的体己话,后脑勺就挨了潘晔狠狠地一耳光。 “少愆才刚醒过来,你瞎说些甚!起开,边儿上去!” 潘晔亲眼见证了崔少愆两次!整整两次的排兵布阵!那英勇的身姿,临危不乱的冷静,一气呵成的指挥,简直了! 巴巴的凑上前去,潘晔刚想伸手拍拍崔少愆的肩膀,表示下对他的认可,就被王永壮硬推了开去。 “少愆兄弟刚醒!刚醒!你那么大动静,再给吓晕过去咋办?!好容不易逮着机会,我还得向他请教请教呢!” 崔少愆安静的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又争先恐后的上前来关心着她,讨论着她昏倒后的种种经过,谈论着劫后余生的颇多感触及对以后的向往 虽是插不上话,但她心里却是暖暖的。 害她白担心了,看样子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并没有被揭穿。只不过她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他们倒是挑重点说啊! 失笑的摇了摇头,崔少愆耐着性子听着众兄弟们的闲话家常,整整半个时辰之久!张了张口正欲发自肺腑的感谢一下军中的广大同袍们,她的口中,就猝不及防的,被猛灌了一大碗的白酒下肚!! 没错,这辛辣呛嗓子的味道,很显然是由她带过来的,用于应急救命的高浓度白酒! 伴随着这句“少愆兄弟,想必你也口渴了,还是喝茶为好!”的安慰,众兄弟们的热情她是切实地感受到了。那差点把她再次送走的热情,她这辈子!想忘都忘不掉了。 稀里糊涂的乌龙事件,让刚刚好转的崔少愆,再次的虚弱了下去。吐着比醋还酸的胃水,崔少愆瞪着还硬待在她帐中的两人,幽怨的就差拿眼刀怼人了。 “该,真是自作孽。自己带来的美酒自己消受,岂不美哉!” 洛染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吐得快要虚脱过去的崔少愆,咬牙切齿的骂道。 “看我作甚,我今儿个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想了想还是不解气的洛染,将崔少愆装有醯的囊袋也摆在了桌上,示意着她也一并都解决干净。 “将军亲自传的令,让你们都安生些,让我好好静养!你这是作甚?!”崔少愆有气无力的瞪着洛染,在收到对方比她更狠的眼神后,转头看向了辛云谦的方向。 心中默念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崔少愆,将洛染从她同袍同泽的兄弟名单中,毫不犹豫地剔除了出去。 “三秦兄,我饿!别杵在那里啊!倒是给我拿点吃的啊!”因着身体的虚脱,崔少愆脑子也不好使了起来。竟是理所应当的指挥起了辛云谦来。 看着快速走上前来的赵清妍,手中端着早已备好的黍米粥,崔少愆终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这个她曾经亲自讨要来的妻妇。 “是辛公子将小主子您救回来的。是洛公子差人将小主子您给医好的。” 赵清妍有眼力见儿的提醒着崔少愆,担忧她的主子在头脑混乱之时,稀里糊涂的就得罪了人。 “那就没军医什么事儿呗等等!” 思及看诊把脉,崔少愆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了。脑袋瓜也终是灵光了起来。在这军营之中,如若有任何的差池,她女扮男装被发现,犯得貌似是欺君之罪?!!!也许,可能。大概不会有那么严重吧?! 冷汗再一次的从她身上冒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褡裢 “少愆忽的忆起,在军师手下可供差遣的将士中,似并没有懂医术之人。” 崔少愆装作毫不在乎的看向了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后,又小心翼翼的继续试探道: “不少愆的恩公可是师最近才新收入麾下的?” “老四啊,你也曾见到过。就人。” 洛染很是大方的有问必答道。只在他那异常平静的眼眸之下,总归是隐着些让人猜不到的情绪在其中便了。 忆起那双冷如刀浑身都略显苍白的病态皮肤,躺在布衾下的崔少愆,瞬间便打起了冷战。将她自己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后,她终于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 “所以,那位四兄弟可是?” 认真斟酌着,想要更加委婉的遣词造句时,就看到了赵清妍的欲言又止。崔少愆索性便借坡下驴,。 “那位公子就给了奴一粒丸药,说是只要服下去,小主子的病情便会好转。起初我们都不信,后来是洛公子出面,奴才敢给您喂药的。” 赵清妍看着即将凉掉的黍米粥,犹豫再三,终是壮着胆子回答了出声。只是那话语中的哽咽,也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害怕与胆寒。毕竟这可是她找到的,唯一可以依靠的归属啊。 “老四亦信奉珊蛮,故可以一试。”洛染看着脸色又开始惨白起来的崔少愆,安慰的补充道。 本就将心提到嗓子眼儿的崔少愆,在听完洛染的话语后,心脏都停跳了几拍。目前唯一能妍一人近她身了。而她们二人之间,有着约法十章的约束,显然并无大碍。 也就是说事情还不算太遭,码,她女儿身并未暴露。只是 沉浸在自,看着赵清妍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莫名的就会想起刘衣紫来。尤其是在哭的时候,感觉二人的神态尤其相似。 习惯的伸出手,安抚的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并不是衣紫。而她竟是把两人之间的处习惯带了过来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了一个姑娘家 明显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氛围后,崔少愆更加欲哭无泪了起来。 专注起来的她,有时确是会有些忘乎所以。这下倒好,对讨要回来的妻妇用情至深的戏码,被她演绎的都入木三分了 “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想必崔兄是无甚大碍了!你还饿甚啊?!要再找几个妻妇过来,你岂不是要撑得慌了!” 辛云谦看着双叠在一起的手心手背,竟是觉得异常碍眼,语气自觉的便刻薄了起来。 “确是如此!少愆,你别太荒唐了。我和三秦都还在呢!你且退下罢!”洛染转头吩咐了一声赵清妍,亦是夹。 看着莫名其妙统一战线的二人,那同仇敌忾的架势,崔少愆不得不怀疑,这二人纯粹是嫉妒心在作祟。他们既看不过,为甚不自己去讨要一个啊!简直事找事,无理取闹! 怎的就没有人担心担心她的身?!她保不齐也会像衣紫一般被人种了蛊怎么办?!妹妹又不在身边,此刻的她,恨不得立马长双翅膀飞回汴京城去。 果然,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便只紫了。以后无论走,还是要衣紫带在身边才踏实。 眼下无暇应付更多的崔少愆,顿觉心累。正欲借口静养赶人之时,便眼尖的瞧到了再次迈步而来的杨延玉。 “少愆,四哥知晓你烦闷,这不赶巧了,家里的寄语书到了。我便想着以此来宽慰宽慰你。” 收到家书后的杨延玉,明显是被打过鸡血了。他,让躺在布衾里的崔少愆,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接过杨延玉手中的褡裢,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整整齐齐的暂新棉布袍。 仅一眼,两件普普通通的便宽慰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并让她整个人都眉开眼笑了起来。 拆开信件,看着字里行间那娟秀洒脱的行书字体,崔少愆的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那清新脱俗的红绿搭配。 旁若无人的读完厚厚的一摞纸张后,看着竟还有另外一封未拆开的信件。想着衣紫可能是遇到事情了的崔少愆,大力的将其撕开,并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读到开头,居然是姑娘写来的!怀着好奇,崔少愆一行一行的认真读了下去。接着,她脸上的神色,就变得越来越严肃,直至最后,整个眉头都紧锁了起来! 果然,她就知道!衣紫从来报喜不报忧。信件寄出的时间,竟是十日之前发生的事!想到自己唯一的家人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样,她便再也坐立不住。 是巫族的人再来一次,姑肯定应付不来的。届时衣紫要怎么办?!!徒个人,真是她做过的最错误举动! 越想越担忧的崔少愆,将碗中的黍米粥一口吞下后,跌跌撞撞的便要翻身下榻。. 第一百五十章 归途 杨延玉眼疾手快的一把摁住崔少愆,很是不解的询问道: “少愆,你这是要作甚?!收到寄语书再开怀,亦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看着杨延玉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崔少愆焦急的解释了起来: “四哥,衣紫身体还未好转,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了!长此以往下去,少愆亦是会心神不宁的。不若让我回汴京一趟。我实在不放心。” “简直荒谬!军中纪律严明,岂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如若兄弟们个个都来便,想走边走,这仗还怎么打?!这兵还怎么领?!” 洛染看着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崔少愆,义正言辞的斥。 “军师,如若你的家人被人欺辱,你可忍得?!四哥,如若嫂夫人被欺负了,你又怎能忍得住?!即便是三秦兄,如若兄弟们被人欺压了,你会忍住不插手?!如若忍得住,当初在晋阳城,你便不会动手了!” 崔少愆枉顾洛染的斥责,将新得来的棉布袍一披,便要起身前往那公幄之中去! “此刻不行,三交都部署正在与父亲议事。” 杨延玉冷静的制,并对她使了一个之后再议的眼神。 “就算你们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少愆忍不住啊!四哥,此事发生在十日之前!我真的” 崔少愆着急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忏悔的话哽咽在嗓子里,一句来。 明明说好了护衣紫周全的,结果她在这里作甚?!要军功没军军饷没军饷的,她到底在图什么?! 作为兄长,让衣紫中毒吐血;让她受人欺负;徒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等那日进斗金的发财梦!这就是她口口声声的承诺么?!她是在画饼啊!漂亮话说多了,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可是她并没有做到啊! 越想越后悔的崔少愆,扑通一声,朝着三人便跪了下去。那比打仗时的视死如归还要坚定的信念,让三人皆是一震。 “简直不像话!既如此,为甚不冷静的想个合理的对策,在这里又是下跪又是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本是追着杨延玉家书而来的杨延昭,一进营帐就看到了这一幕。看着执于意气用事的少愆,和扭扭捏的几人,忍不住的插提醒道。 “大舍!少愆当如何做?!” 一心只想着回家的崔少愆,脑袋彻底当机了。得无助的拿眼神延昭。 “先起来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怎可如此草率?!”杨延昭不赞同的瞥了一眼崔少愆后,继续着道: “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少愆可是将其当成了儿戏?!” “少愆不敢!” “还要执?” “!” “好,此次雁门之战,你排兵布阵也算有功,便抵了吧。从此南下快马加鞭需要三日,返回亦需要三日的行程,算下来,你只有一日的时辰去探亲,即便如此,你也愿意?!” 杨延昭再次严肃且认真的询问道。 “少愆。” 抬眸认真的看进了杨延昭的眼睛肯定的回答着。 “那好,即刻你便随我前去公幄请命!” 杨延昭回以崔少愆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后,示意着她跟上来。接着转身便出了营帐。 四天气,春暖。 一匹飞奔的马匹,正急速的朝着正南的方向驶去。马匹上的崔少愆,双手紧握着缰绳,不断催促着马儿提速提速再提速。那心急如焚的焦虑行径,即便隔着几十米,都很容易被人瞧出马儿主人的浮躁与急切。 而与此相反的汴京,履行完十日之约的臣巳水,在拿到了刘衣紫承诺的第一块骨器后,将温伏的完整人皮交予了她。 收拾妥当的他,此刻亦是驾马北上,朝着晋阳城的方向而去。 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劝香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平兴国五年三月十五日,赵光义会海国王和从臣等,在大明殿玩踢球游戏。 三月十日,左监门卫上将军米,去 被追封为南越王。 而在其去世的前一夜,与之促膝长谈的几人中,除却王外,崔家之便占据两个。 其一乃崔少愆之父崔绚,另一人,则的大伯崔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水淹龙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形成了丁达尔效应。那些仿若有了形状一般的光芒,直直的洒在了汴京城的土地上。照在了沉睡的建筑物上,也照进了每一个,即将清醒过来的人们心上。 文明殿钟鼓楼之下的太平浑仪,此刻正安静而有规天矩地、仪高丈余的浑仪,机隐于内,并刻有十二时辰的刻度。 浑仪最上方那圆形的穹顶,布满了三百六十五度的天象,利用水银带动着其周而复始的旋转着。其上有铃、钟、鼓三种信号报时刻,又有12生肖循环而出报着时辰。 以退的三百六十五个刻度上,此时的刻度,正停在紫微宫的方位上。而各值一时的十二神,此刻举起的牌子上,正是生肖虎。 随着寅虎木牌的举起,太平浑仪的铃声随之响了起来,清脆又悦耳。紧随而至的鼓声钟声,亦在同一时刻热闹的响了起来。分毫少,分毫不差。很显然,它们很努力地在提醒着人们,寅时的到来。 此时,已疾行了一天的崔少愆,累到人仰马翻的一人一马,正借宿在这唯一的山野农户家中。 随着寅时三刻的来到,手太阴肺经正努力地运转着。在身气都流注肺经的尾声时刻,随着崔少愆体内经气血的不通,浑身的气血,仿佛有意识一般,皆是流向了她左手臂处的符篆上。 而此刻与之阴阳正反相对的足太阳膀胱经,其上的的疼痛开始针刺着她,那锥心刺骨的钝痛感,由那两处穴位开始,席卷遍了她的全身。 被疼醒的崔少愆,迷迷糊糊,一个急速的翻身坐起,开始大声的咳嗽了起来。接着肺部浓烈的铁锈味而上的翻涌而来,之后喉头一甜的她,一口鲜血便咳了出来。 疼痛到很难捱过去的崔少愆,一个不慎便跌下了床榻。顿觉呼吸不畅的她,只得紧捂着胸近在“咫尺”的门边,爬了过去 寅时对应肺,申时对应膀胱。阴阳相对又相辅相成的两处脉络,仿佛联动起来一般,星星之火,却可以燎原。 同样是在此刻,被灼热的右臂唤醒的,还有在。看着本应是祝由的纹样,诡异的散发着血液般鲜红的颜色,让她很是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来。 寅时,手太阴肺经。“傅之朝百脉。” 莫不是她的肺部已然出现了问题?刘衣紫压下心中的慌乱,伸出左手,把着自己的寸、关、尺脉,并着重把了下寸脉上所对应的肺,发觉并没有任何异常后,很是不解的再次沉思了片刻。 转头着窗外的天空经要亮了起来,她索性穿戴衣衫,迎着朝阳走出了厢房。 兖州的黑巫一族,是时候,她该寻着机会回去了。看了一眼压在床底下的芜尘箱,温伏的代面,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乖巧且懂事 此刻臣巳水,怕是已经在上了吧便他再磨蹭,从昨日收到代面伊始,他也该出了这汴京城了。最多三日也该去到那晋阳城了。 如是想着,刘衣紫轻抚了下脖间的平安牌,遥看了一眼那遥远的北方后,转头望向了,这已然陆陆续续开始忙碌起来。 两个月后的戊申日,她便要及笄了。届,祝九宫便会循着借口来接她杨家了。既如此,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博它一把。 对杨家再无留恋的她,冲着杨家的主宅正房深深的鞠了一躬后,隐去了眸中的的打算,朝着后罩房的方向而。 太平国五年,巳,汴京城中收到了雁门大捷的消息。代州言宣徽南院使潘美,败契丹之师于雁门,其驸马侍中萧咄李,获都指挥使李诲。 夏四月,赵光义下令,壅汾河晋祠水灌太原,隳其故城。这是,继火烧晋阳次下达的,最后一道关于太原旧城的命令,即水淹此城。 水淹晋阳旧城,水克火;子午阴阳交替之时,火烧晋阳城,火克金;乱射的箭矢属金,金克木;埋尸东南,东南属木,木克土;土指的便是是晋阳城这片龙脉。 水、火、金、木、土!只要将这晋阳旧城给淹了,便形成了这五行属性相克的闭环。 那么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的太原城,涌现出无数文墨客、一代豪杰的太原城,出过九个九五至尊的龙城原,这条龙脉,“它”的气运,因着赵光义的怨恨与忌惮,便被彻底的摧毁了 战场,再而衰,三而竭。 还没有从场上,彻底下来的崔少,在这“三而竭”的节骨眼上,又一次的在了归途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杨铁牛 玄气仰散,归云四聚; 冰消瓦解,奕奕翩翩 看着立在床榻前的杨铁牛,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崔少愆,不知今夕是何夕。 “杨大哥,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暂缓了初的迷茫,拼着军饷和军功,才好不容易换来的七日之约,让崔少愆猛的反应来,她要时刻加紧时间赶路才是。 “自你昏倒已过了二日。你也知晓,这深山野岭的,本就没有大夫。生病,也只能硬扛着。我才去山上寻回些可以治病的草药,你便苏醒了过来。” “你?!” 简直不敢信她一个晕倒,就耗费了两日的光景,崔少愆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再次。 “你这隐疾我估摸也耽搁不了,这一睡就是两日,当真要防着些。要想彻底根治,还太原新城前二十里的县城中去瞧瞧了。” 杨铁牛看着面前那脸色惨白的少年,将他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再一次朗声的回答着崔少愆。 “敢问去往这汴京城中,须得多少的脚程?”崔少愆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道。 “即便你是快马加鞭,亦还需一日。” 回不去了来不及,根本就来不及了!心中默念着完了,崔少愆再次确认着她在路程上耗费掉的时间,并在心中仔细的盘算了起来。 去往太原还需得半日,即便再怎么赶,要么回汴京赶不回来代州,违背军纪被杀,要么不回代州,违纪还是死。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在军纪严明的古代,当权者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绝对的权力之下,她微小命薄根本赌不起,也不能赌。 她不能拖累衣紫!亦不能拖累崔氏整个! 明王朝朱元璋,仅凭一纸无字公文的印章,便怒杀了牵连四万余众的空印案,她还是有所耳闻的。谁知道在这北宋王朝,她一个名不见传的小人物,会不会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啊 顷刻间便个人,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一股子绝望的氛围。 “小兄是有急事?我观你面相全是颓丧之感,既如,为甚不逃避掉?” 杨铁牛看着眼前的少年,颇有一些自己当年的影子,故问道。 快点做选择啊,做和他一样的选择,那样的话,他便会心安理得的用旁人的决策,来佐证他自己选择的正确性!那样的话,横在他心中的那根刺,那如鲠在喉的愧疚感,便会不翼而飞了! 杨铁牛很是认真的盯着崔少愆的,连对方眼神中那细小的情绪,都不曾错过。 看着少年郎从犹豫不决到心死灰,接着又开始颓败丧气在对方的眸中,马上就要看到选择逃避放弃之时,只见那少年,忽的眼神坚毅的对望了过来。少年眸中,那突然间变得神采奕奕的神,让他为之一振。 “哪怕是赴死,少愆亦要前去!”崔少愆下定决心后,蓦地便翻身下了榻,披好那身棉布袍,便要出屋牵马去。 “为如此执着?!”杨铁牛因着说太急,连唇边的胡子,都被他大力的吹了起。 “因着有人还在等我!我便不能退缩!少愆只知,有些事不去做便是必输,而去做了,便还有一搏的可能。至于之后的事,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 崔少愆说罢,推开门,毫不犹豫的朝着拴马的方向而去。因坚信而坚强,因坚强而坚持。而她,也就仅剩坚持了吧。 伸手抚摸着那匹,随她风雨同舟的蒙古马,崔少愆很是怜惜的与马儿对视了片刻。仿若读懂了她,马儿很有灵性的朝着她嘶鸣了一声。接着崔少愆便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毫不犹豫的朝着太原城的方向而去。 “小兄弟,你且稍等!” 一声急喝,随着另一匹马儿的马蹄声,从崔少愆的身后传了过来。 杨铁牛后方速的追赶上了崔愆后,语气认真的示意他,要与她一块儿随行。 拿捏不准杨铁牛的意图,崔少愆只得点头默许了对方的同行。私心里讲,一路有人同行,总比她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中担惊害怕来喂狼,都有一拼的机会便是。 看着铁牛那训练有素驾马姿势,和那琵琶腰、车轴腿,就犹如初见时一样,总能在其身上看到军人的质。 也许杨大哥,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乱世之人吧。想着打扰到隐世而居的杨铁牛,一丝清浅的愧疚之感,从她的眸中快速闪现而过。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一路疾行而去,二人终是在即将晌午之际,赶到了太原旧城。看着那眼熟的北沙河门楼,崔少愆脑海中的记忆,由深处觉醒,再一次的忆起了那罗帕包头,梳着包髻的老妪来。 眼眶瞬间便湿润起来的崔少愆,猛地再一次瞧到了,一排排的宋兵们,正似在卖力的挖着沟渠。那井然有序的模样,显然是在执行。 猜不准这些曾经的赤佬、现在的友军们,又想做些什么。心里再次咯噔一下的崔少愆,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子午交替的时辰即将到来。掐指一算的她,忽的忆起了上次的火烧晋阳城! 水克火,这回是要水淹太原?!这帮狗贼玩意儿还没完没了了是!赤红着双眼,崔少愆怒急攻的将马匹交给了杨铁牛后,便打算前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虽然她知道并不能阻止些什么。但是强烈的家乡情怀,让她不得不这么做!!而且,无论换做是谁,都见不得别人说家乡的一个不好!更何况这是要整个灭了她家乡的龙脉呐! 走到汾河边上,离那些赤佬们还有不足百步远。眼看着她马上便能痛快的与宋兵们理论一番了,后背一个猛地推力,崔少愆便措不及防的,落入了那湍急又冰冷刺骨的汾河水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杨无敌 福无双至,祸却不单行。天生旱鸭子的崔少愆,落在那江翻海沸的汾河水中,都还来不及扑腾一下,便咕噜噜的沉了下去。 临沉下水之前,她还颇是怨念的,想要诅咒几句,那推她下水的人渣所做出的种种恶劣行径。简直是罄竹难书! 深知在水下不能胡乱扑腾的崔少愆,直挺挺的下沉着,迎接着两个未知的结局。 要么便是她英勇就义,彻底消失在这北宋历史长河的洪荒里;要么来个奇迹,借着水的浮力,再度飘回到河面上去。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会让她耽搁不少的功夫,这让她无论如何,都释怀不起来。 正怨愤又不爽的腹诽着,崔少愆的后背,就被一个猛劲儿的推力,朝前移动了出去。 猛灌了好几口水下肚的她,趴在岸边剧烈的咳嗽着,迎来属于她的第三种结局。 终是清理干净了她那可怜的肺部,崔少愆瞪着恶狠狠地眼神,扭头便看向了那推她下水的罪魁祸首。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居然是臣巳水?! “你来此作甚?!如此行径又是何意?!你把人命当甚了?!如此的视如草芥?!你简直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你怎是如此面目可憎之人?!简直是贼眉鼠眼,小肚鸡肠,獐头鼠目” 崔少愆寻思着用武力打不过对方后,便打算在言语上讨些便宜。总而言之她不能吃亏便是!于是,顺理成章的,把她毕生所学的、所有用来数落坏人的成语,一个不巳水的身上。 看着对方冷着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眸,不言不语的,就那样定定的看她。十万字的“国粹”,即将张口就来的当口,一个很合时宜的,从河面上钻了出来。打断了崔少愆的抓狂,亦打断了臣巳水的深思。 而此人,正是拴好马匹,并追赶过来的杨铁牛。 “兄弟,事吧?” “杨大哥,就是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推我下水!简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这种坏人,就应当要扭送官府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顺手接过对方扔来的,那本就属于她的夜明珠后,崔少愆勉为其难的止住了嘴炮的持续输出。 假装抽的嘴角和刘铁牛满脸的问号,她一本正经的开始反问起臣巳水来。 “说吧,你此行推我下水的目的是甚?!” “去你外祖家的旧宅,你来的刚好,且随我前去。而你,为甚又会在此?!” 这兄妹二人,怎么都一个德行!皆是见钱眼开的主,那谈钱变色的能力,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遑多让。 寻思着用银子狂砸眼前人的可能性,臣巳水将外祖旧宅这几个字咬的极重,希望崔少愆能审时度势一点,避开那个大胡子,仅由他们二人前行。 “在这里?!当是” 崔少愆回忆起了在军营中,那临行前的一幕。 公幄前,杨延昭和崔少愆,冲着正脚出公幄的潘美,做了恭恭敬敬的一揖。目送着其走远后,方才撩开了公幄中的帐帘。 崔少愆佩服的看了一眼,美的杨延昭,乖巧的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的步入了其中。 “!” “将军!” “你们来了。也算赶巧了,你!” 杨业单手撑着额头,抬眼看了一眼进到公幄内的二人,超他们招了招手,示意着他们上前来。 将一堆奏折丢到了二人的面前,杨业头大的皱了皱眉头。 “通敌?” “苛责下?” 崔少愆看着那由褡裢包着的,满满一摞奏折。翻开几封后,都不用看后面的内容,她就知道其他的内容,肯定皆是大同小异。 大将军这是被人嫉妒了。那些生怕将军,爬到他们头上去的同行,联名上表了好多诬陷的奏书。 猜测着赵光义此举的深意,崔少愆还是不得不佩服,其作为一个政治家手段的高明。当然,高粱河车神的军事庸才之名,也是他逃脱不掉的污点便是。 “大,你手臂可痊愈?” 杨业瞥了一眼杨延昭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已是无碍。” 杨延昭淡定又冷静的语气,丝毫看不出,其当初手臂中了一箭后,那更加勇猛无畏,前冲到敌军的壮举模样。 “愆你的身体亦是?” “回将军,标。”崔少愆很是规矩的,带着绝对的崇拜,朗声回答道。 “当真是不错,我杨家这一战,威名赫赫,声名远扬!不我杨家之门风呐!” 杨业很是自豪此番的战果,只是在看到那一堆让他头疼的奏折后,又是情不自禁的。 “威风凛凛杨无敌,少愆很是钦佩。自此之后,辽军但凡见了我杨家的旗帜,都得绕道而行,少愆觉得这是好事!” 崔少愆眨着晶亮的眼眸,用看偶像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杨业,那眸中的崇敬之情,波涛翻涌着,明晃晃的表达着她良臣择主而事的先见之明与不悔选择。 “哈哈哈哈哈,我们只要忠君便可。良臣择主而事!少愆啊!次你都有让人豁然本事呐!当是不错!” 杨业夸赞着,是丢掉了个七七八八。 崔少愆乐呵呵的应着,在收到杨延昭一胳膊的提醒后,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次前来的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怜香惜玉 “将军,少愆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将军成全。” 崔少愆想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后,很是诚恳的朝着杨业跪了下去,并认真的阐述道: “因着标下的疏忽,让舍妹受到了一必要的牵连,至害其差点赔上了性命。结果,此次趁着少愆前往代州参军之时,舍妹再次被有心人针,故,少愆想要回汴州一趟,彻底安置好舍妹。求将军成全!” “究竟是何人?!敢胆大包天到,将手伸进将军府的家宅内院里了?!”杨业闻言,一挑右眉,有些不可置信的提问道。 在想到,即便是在官场,亦是处处都有小人使绊子后,又沉默的将手指放在了在书案上,并不断的轻点了起来。显然,他是认真在的思考解决的对策。 “即便如此,令妹待在杨家,亦是。”杨业盯着崔少愆, “少愆感恩将军的知遇之恩,亦是很喜欢杨家。更感恩于杨家的庇佑。但有些事,该是少愆承担的,需要少愆解决的,亦还是需要标下亲自处理的。少愆深知逃不掉。” 再次朝着杨后,崔少愆诚恳的望向了,那坐在将军椅上之人。她那敢作敢当,能谋善断的气节与风骨,倒是颇得杨业的看重。 “显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了。既此,那便允。” 杨业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见一旁的杨延昭,亦是冲着他行了一个大礼,并认真的建议道: “雁们捷后,本是应论功行赏的。愆此次布阵,亦算小有作为。故,儿子便提议少愆拿它抵了。” “我曾说过,所有的儿子中,就你最像我!但是就这点上!你一点儿都不随我!倒是像你娘!你都想的这么明白了,那便允了吧!”杨业伸手轻点了杨延昭几下后,便转头冲着崔少愆继续道: “在这军营中,确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少愆,两次论功行赏,皆是为了这些小娘子们,你这威名,怕是要如杨家的军旗一般,威名远播啊!你当真不悔?” “少愆!” 铿锵力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回荡在整个公幄内,亦示着少愆那坚定的决心。 看着翻身上马的少愆,魏些羡的道: “怪不得崔兄弟深得小娘子们的喜爱呢!就这觉悟,军功不要要美人,换谁都舍不得啊!” “崔兄弟平日里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我还一直觉着他有些斯文败类、金玉其外呢,没曾想竟是个有担当的人!” 江政颇是满意崔少愆的如此行径,凡是关系到,那必须都是大事!他这个未来内兄,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如若知道还没有死心的江政,心中竟是这般所想,可能就不是崔少愆回乡省亲了,而是要让江政去拼命了。 辛云谦看着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江政,眉宇间的愁容,就再也没有消下去过。至于他在愁什么,说实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崔少愆莫不真将自己当男子了?!这是洛染心头涌上的,唯一荒谬想法。如若不是,为甚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见她那所谓的妹妹。忆起那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确是值得别人为她如此。 但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猫腻的洛染,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牵扯为甚如此之深。看长相也并不像是亲生姐妹便是。 拿出块寓意好彩头的布绸,将其打开后,露出了被草纸包的冰糖。洛染出神的望着那白晶略有些透明的冰糖,第一次,内心迷茫到不知所措了起来 “故,你是妹妹去?!” 臣巳水根据愆的描述,言简意赅的确道。 “正是!所以你推我下水作甚?!又耗费了不少的时辰!截止今天,都耽搁了四时间,我即便不眠不休,也别想返回代州了!你要拿甚赔我?!”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崔少愆,想着时间的紧迫,又开始呛声回怼着臣巳水,并愈发的焦急了起来。 “令妹,很好。” 想起那一招毙命的狠招式,臣巳水颇有些情的看了一眼崔少愆,认真地、话中有话的提点道。 “你怎知舍妹好还是不好?!莫不是你见过?!” “两之前过一面。” 整个的代面,臣巳水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并毫不犹豫的将新得来的骨器,递到了她的面前。 “还真是妹妹的物件儿!!它怎会在你这里?!莫不是你抢来的?!你欺负她了?!” 看着崔少愆那即将剑拔弩张的架势,臣巳水破天荒的、怜惜的轻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并安慰道: “此次你若回去,定是不回代州了。军处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若随我下去一趟!令妹便由我你守护。直到你凯旋为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既要秤平又要斗满 “我要如何相信你?!又怎知你会言而有信?!” 崔少愆认真思索着臣巳水话中的可行性。如若真找一个让她信得过的人守在衣紫身边,臣巳水确实算半个。虽然他,最起码此人说话是作数的。 在值得深交那类人中,臣巳水勉强还凑合。还算是差强人意吧。如此想着,少愆不言不语的认真权衡起了,再次返外祖内宅的危险指数。 臣巳水看着对面时而挑剔,时而嫌弃的表情,就差要把眉间的川字给拧出花儿来了!他居然还敢挑剔!!! 如若有一天他知道了,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他还会如此纠结么。 磨掉耐心的时候,崔少愆终是出声了: “想必括的开启;再比如说,外祖遗留下的讯息等等。所以,我只提两个要求。” 看着终是松了口的崔少愆,臣巳水静等着对面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便可以同意。 “一,你回汴京后,要护我妹妹周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二,在 三,如果杨大哥答应加入我们,那么此次下去,须得由我们三人一块儿进入! 四,所得的身外之物,除了“石骨”外,其余的家伙物件儿皆是我的。当然如果杨大哥想要的话,我会分给他,但你,分文别想。” 崔少愆权衡利弊后,将她的要求,简单明了的提了出来。 “我此番下去,只为拿到一枚玉佩而已。可!” 臣巳水看着时刻不忘财迷的崔少愆,再一次的衡量起了,能不能拿银子,砸服对面的混小子。 看着同时转头看向他这边的二人,杨铁牛就像那,丈二的和尚摸蒙。 “杨大哥,我与这位老翁亦算是旧相识了。此次跌进这汾河水中,便是他自主主张的结果。” 崔少愆看着杨铁牛很是埋怨的瞪了一眼臣巳水后,欣慰的再: “如今这太原旧将要淹没了,趁着这个间隙,杨哥随我们前去外祖的旧宅中去取一件物什可好。我观杨大哥你身手亦是了得,与我们老弱之流,是很大的一股助力。” 崔少愆特意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这个“弱”,又点了点臣巳水那个“老”,言辞恳切的继续鼓劝道: “当然,如若你不愿前,亦是以的。全凭杨大哥你自选择便好。” 臣巳水看着张口就来的崔少愆,将其心中八八。 好笑的看着对面憨厚的大胡子,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再瞅瞅冯老家那个混小子,一副乖巧懂事的感激模样,他深觉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而天下的狐狸,也都一样的狡猾! 看破不说破的臣巳水,带领着二人,很快便朝着城东崔家旧宅。 而崔少愆执意带上杨铁牛,一方面是为了防着臣巳水;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试探,莫名其妙便跟来的大胡子,是不是敌方的细作。尤其是巫族安插过来的人。如若真的是,那便别怪她不客气了,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崔少愆是再也不会相信,那些无缘无故的巧合了。事出反常必为妖,试他一试便都清楚了! 很快,熟悉的拱形朱红色大门,标准的悬山顶式屋顶,八方位口含珠子的鸱尾,以及那熟悉的八卦涿弋,便再一次的闯入了崔少愆的眼帘中。 “趁着城灌溉,我们便速战速决!” 臣巳水语毕,便快地走到了那影壁处的梅花鹿前,并将其尾巴上的滑石推到了北面,随着咔哒的声,影壁后道便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我还是觉着,我们应先想到最坏的打算为好。如若汾河水,将整个太原旧城都淹没了,我们又没有及时的出来,岂不是要在 崔少愆赞同的,否定着臣巳水口中的战速决。并究的续道: “除非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出口。” “确实有。” “为甚?” “机关须下边启。” “那我们也要将这处青砖石板给封好了。看着自己被一点点的水位淹没,活活困死在 崔少继续义正言辞的拒绝将她生的希望,提高到绝对安全的心理防线处。 “我们三人中,唯一不会凫水的,便单独备个水袋便可。” “以马牛杂畜等皮,浑脱为袋,贮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节,缚于袋口你是要我到时候,借着水的力量浮上去?!” “那是要往里边吹气的吧?灌水亦可以浮起来?” 崔愆正纠结于水袋能不能像现代的皮艇一样,结实用之时,就见臣巳水已然从崔家旧宅的庖房里,取出了张类似动物的皮,并将其递了她的手中。 闭着眼睛一把接过水袋后,崔少愆将其小心翼翼的,固定在了腰间的佩囊里。接着便安静的跟着臣巳水,倒爬着向那曾经带给她阴影的地下室走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卐字机括中的玄机 同样冗长的通道;同样开阔的黑暗空间;同样蔓延进黑暗里的,那由狭窄的墙壁构建而成的隧道;同样如膝盖高、半臂大小的青砖台子,以及那陷进石台中的楸枰。 瞅着楸枰上,那仅剩黑,崔少愆斜着眼,瞥了一眼臣巳水。并示意着他将夜明珠再举高一点。 又看了一眼,同样拿着一颗夜明珠的杨铁牛,崔少愆心下不断地泛着酸。 臣巳水此人,果然还是值得深交的。他居然还能再拿出两颗夜明珠!那是不是说明,其的、更多的夜明珠!那么,刚刚她的语气,是不是太激烈了一点。 如此想着,崔少愆谄媚的冲着臣巳水,扯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并极尽温柔的,用着他那张铿锵有力的少年音婉转的提醒道: “便卐字的死路了,想必您比我要更为清楚才是。” “故你要打开那处关,开楸枰东南角处的,那卯结构的暗格。” 从对方那谄媚的语气中,臣巳,崔少愆定是在惦记他那剩下的夜明珠。 懒得搭理对方的小九九,臣巳水看着自打下来这暗室后,便一脸发蒙,硬跟着他们二人的杨铁牛,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着自己,带了一个半的拖油瓶。 “这个好说!只需将榫头便!” 崔少愆笑眯眯的,将缠于她腰间的皮鞭拿了下来,并从握柄杆头的位置处,倒出了一整套的作案工具来。 目瞪口呆的看崔少愆,臣巳水不得不怀疑那小子,是想背着他,再次独闯这暗室的。 “既不是十字卯口,亦不连接。更不是拉拱” 一个接着一个的排除过后,崔少愆仔细地观察着,那根本就拆解不开的楸枰傻眼了一般地盯着手中的作案工具,与其望穿秋水般的,对望了起来。 抬眼看了一眼双双盘腿而坐的二人,少愆单撑腮的,用左手掐算了起。 推算了一半,便停止住拇指的移动,崔少愆捏着小指尖半晌后,又再次的看向了楸枰那东。 将目光再次移动到那一片漆黑的棋盘上,由七子连成的北斗七星,仅仅只占据了棋盘的上半部分。 忆及天罡踏步的相反步法飞罡步,这个棋盘上确实是还缺少了些什么,缺少的便是与其星! “白子明明都被棋盘中的机括搅碎了,如何再次寻到白子?!”崔少愆抬头望着对面臣巳水的方向,蹙着眉头询问道。 “我并不知。” “权当我没说。” 崔少愆又歪着头看向了斜对面的杨铁牛。在瞧到他那一脸的大胡子,被夜明珠的光芒,照射的整个人都黑中透绿后,脑中灵光一现的,想起了被她贴身收好的随侯珠来。 小心翼翼的将随侯珠,从脖子下掏了出来,将其仔细细的棋盘上照亮了一圈后,还是不得其门而入的,颇颓败的,双手摊地的仰躺了下去。 “如若我说我想不出来,你待如何?” 崔少愆无奈的看着对很是沉着冷静的臣巳水,兴致不高的探道。在心中再次埋怨了一回外祖的小九九。就算是老人家肚子里的蛔虫,都搞不明白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吧。 “便开为止。” “必须要寻?!” “正!” “很重要?” “是。” “既是很重要物件儿埋尸东南的太原旧城,五行相克”崔少愆双手轻点着青砖的地面,努力的寻思。 “西南位置处的榫卯接口,西南角的两具死尸,五具尸体?!” 没记错的话,记忆中,那去的五具尸体,有两人食指和中指都是沿着第一指处齐跟断裂的,余下的三人,有一个一针封喉,一个眼睛中毒,剩下一个则是被吓死的。 且五个人围绕着中心的棋盘,呈现卐字状的位置死亡,而西南位置则留有两人?! 崔少愆急速的爬起身,抬步走到了那卐字机关的中心位置处,用手使劲儿的抹擦起了青砖地板上的灰尘来。 果不其然,随着尘土的四散开来,一个刻有,从12点钟方向开始,顺时针环绕一圈,分别刻有斜、左、中、後四个字的方位图,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并且该方位图,在西北、东北、西南、东南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四处!而其正中心的区域内,正北和正南的位置处,则刻有坎和离的后天八卦卦象。 崔少愆朝着正北坎的位置处,拿七星剑重压了两下后,那代表着生的坎卦卦象下,传来了熟悉的轰隆隆声,以及石头移动的声音,并伴随着铁链的咔嚓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接着,臣巳水他们面前的棋盘上,再一次的出现了,黑白相间的棋子。一盘暂新的棋局,重新摆在了三人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局 “少愆并不善下棋,想必从小便耳濡目染多时的臣老,定是可以将此局推演出来。” 崔少愆站在卐字机括的中宫位置上,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是朝着臣巳水的方向,出声建议道。 之后,她便直接俯身趴在了那处青砖石板上,仔细地侧耳聆听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向下延伸的机括声,明确昭告着她,在更深处的地下,可能还另有乾坤。 “杨大哥,你若是等着无聊,不若前去西北、东北、西南、东南这四方位处,探探路可好?我观你脚步轻盈,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崔少愆侧趴在地面上也不着急起来了,再次朝着杨铁牛的方向指挥道。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本就跃跃欲试的杨铁牛,抽出随身携带的诃藜棒,首先便朝着东北方位走去。 “棋盘最终呈现的应是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届时,楸枰的暗格自会开启。只是臣老,你当真只为取玉佩而来?!” 崔少愆目光灼灼的盯着臣巳水,再三确认着对方的动机。 “可是有新的发现?” 臣巳水专注的紧盯着面前的棋盘,慎之又慎的观察着棋盘上棋子的位置,久久都没有下出第一步棋。 “之前我们一直崇尚白子先行,消的却是白子的气。如若我们反其道而行,消得是黑子的气,那么所出现的新的北七南六,定是通往到这里去。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 崔少愆向下垂直的指了指,卐字的中宫位置下方处,满意的看到,愈加不肯挪动棋子一步的臣巳水,咧起嘴角,灿烂的微笑了起来。 “你会怎样做?我倒是忽然想听听看,你是如何选择的。” 臣巳水因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动摇了。索性也不再继续观察棋盘了,直接迈步走到了后者的对面,双盘着腿,面对面认真的,审视起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崔少愆来。 “你说外祖老奸巨猾,我深觉,你所说还是保守了些。” 看着臣巳水轻挑起的眉头,崔少愆不疾不徐的继续道: “万物皆是由阴阳构成的,有正必有反,有阴必有阳!正所谓有舍必有得,如若我没猜错的话”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崔少愆的话语,并适时地插了进来: “真是奇了怪了,冗道中竟无路可走,皆是死路。这可如何是好?!” 杨铁牛甚至都开始怀疑刚才的铁链声与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是他出现的幻觉了。随着他的急促喘息声,他那茂盛的胡子都一抖一抖的,很是一致地配合着他的百思不得其解。 “显然,此一局,乃是生死局。又是以棋局定成败的老套路。不过架不住它好用呐!外祖此人,显然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就喜看人,慌不择路又饥不择食的胡乱选择罢了!” 崔少愆再次在心里吐槽了半天,外祖那恶劣的性格后,抬眼征求起了其余二人的意见。 “故,尔等想要如何?!择黑棋,我们生,暗格开,大家皆大欢喜,直接原路返回;选白棋,则是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亦有未知的秘密或者是阴谋,等待着大家,且前路未卜。而我们的生死,亦是无法确认!” 只要一谈论到生死大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是精彩。看着明显慌乱害怕的杨铁牛,以及永远都在谋算更大利益的臣巳水,崔少愆作为局外人,每每在这时,便会感慨人这种生物的神奇之处。 “别藏着掖着了,作为那最是贪生怕死之人,你尚且如此镇静,显然应是还有别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臣巳水正想要舍弃白棋做选择之时,一转头看向崔少愆,他便变卦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后者那咧着大牙的灿烂微笑,和当初在破旧寺庙中,他们一起破八卦阵时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 “还是臣老懂我啊!我这个人吧,天生反骨。别人越不让我作甚,我便偏想要去做。越不让我得到什么,我便越要努力去得到它。我从来不做选择,只要我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得到。” 看着愈加慌张的杨铁牛,递给其一道安抚的眼神,并强调她并不是疯了以后,崔少愆朝着二人继续道: “外祖的想法是外祖的,而我的想法,他左右不了便是。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秘密,如此的难以启齿,还以人命为代价。当然” “你又想要甚?” 就知道会转到这上面来的臣巳水,了然于胸的顺着崔少愆的话茬接口道。 “臣老是真懂我啊!你也知晓,此次省亲,少愆的军功没了,这军饷亦是不多。这出门在外的,倘若没有银子,处处都捉襟见肘啊!而且少愆还答应了舍妹要日进斗金,若连这最基本的糊口,都困难的话” “剩余一颗夜明珠,加上我手中的这颗,出去之后皆送予你。”臣巳水豪不拖泥带水的承诺道,那财大气粗的模样,很是对崔少愆的胃口。 “成交!” 夜明珠到手,崔少愆很是乐呵呵的爬起了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冲着二人认真的道: “那我们便选择这,除生死局之外的,第三种选择:鱼与熊掌兼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双层八角亭 “我仔细地辨听过,棋盘上的棋子,每走一格, 崔少愆刚才曾很努力的趴在地上,辨别过齿轮的运转,因此她很是笃定她这投机取巧的法子可行。 “崔兄弟,你是要我们控制住机括的旋转圈数?那要如何操作?这也不能走半步啊!” 杨铁牛满是好奇的盯着面前的少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此刻的崔少愆,不再是初见时温文尔雅、谦谦有礼又爱咬文嚼字的少年郎,而是一个可以令人折服与信任的伙伴。眼前的少年,浑身都充斥着自信的神采,就连那眼眸中的桀骜不驯与嚣张,都让人瞧着顺眼了不少。 “你是想让我同它比力气?”臣巳水猜测着崔少愆心中的想法,紧皱的眉宇,终是有所松懈了下来。 “不是你,是你们!黑白子同时走一格,却只走半圈。我要最后的棋盘上,黑子留北斗七星;白子留南斗六星,且同时存在。” 崔少愆拿很是笃定的眼神,看着臣巳水,显然她颇是信任对方的棋术。毕竟曾经的柴熙谨,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如若连下棋都不擅,那这之后,还怎么进一步探索机关与秘密啊! “我姑且试试。” 臣巳水言罢,走到了棋盘前。再次认真的观察起了棋局,并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黑白两子的博弈。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他终是睁开了双眼,成足在胸的指挥起了杨铁牛,与他打着配合。 看着终于成型的星宿盘,带着众人殷切的期盼,咔哒的一声轻响后,楸枰内的暗格,终是从里边被打了开来。 紧接着,一枚刻有熊神的玉佩,便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淸临渊!你竟然信奉珊蛮?!” 崔少愆看着那与她曾获得的鹰鹫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材质,张口就惊呼了出来。 “还请谨言慎行!”臣巳水那琉璃色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崔少愆,暗含警告的提醒着她的失态。 “呃臣老,莫非这是外祖的玉佩?!外祖信奉的明明是道家学派,怎会有珊蛮的玉佩?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渊源不成?” “况且这里面,还有那劳什子的堪舆图!”这句差点张口而出的话,倒是被崔少愆及时地压了下来。冷静下来的她,听着耳边的机括声,再一次的想起了,他们目前的处境来。 此刻,并不该是她深究的时机。只得姑且忍耐了。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她定要好好地问问臣巳水,关于外祖的一切。 “后晋丙申年,你外祖确是作为使者,去往过大辽。” 臣巳水丢下这句话后,便寻着机括的开启声,走到了卐字机关的西南角位置上。 而随着机关的响起,第一时刻便起身查探冗道的杨铁牛,在确认完其他三处位置,仍旧是死胡同后,认命的跟着臣巳水的脚步,走向了那西南角的位置处。 随着铁链的声响逐渐消弱下去后,崔少愆终是瞧清楚了,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建筑物到底是个甚! 居然不是向下的通道,也不是出口!而是在这空荡荡的,狭窄冗道的角落里,突兀的升起来了一座双层八角亭! 汉白玉材质的凉亭,分上下两层,每层均有八个角。亭子顶端是歇山顶结构。其下边第一层上的八个面,每一面皆刻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八吉祥纹样。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在亭子的正中央位置上,一尊坐在莲台上的地藏王菩萨,就那样安静的立在了那里。睥睨着众生,慈悲又虚寂。 通体刻有缠枝蔓草和团花纹的八根檐柱上,四大神鸟间隔着四大兽佛,将整个亭子点缀着庄重又神秘。 俱是傻眼了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与梦中有些相似,又有些许不同的雕塑,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崔少愆的眼前,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说不震撼亦是假的。 看着眼前的这座古建,在泛着绿光的夜明珠的照射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和谐感,涌上众人的心头。 “法螺、法伦,宝伞和白盖,对应着一猴,一龙,一兔,一鳌;莲花、宝瓶,金鱼和盘长结,对应着金翅鸟、妙音鸟、共命鸟和比翼鸟;这一看就是两两相连,一个对一个的哈这其中,不会还暗含着,其他隐藏的乾坤吧?” 崔少愆仰望着眼前,那明显还藏有机关的凉亭佛像,整个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就好比无时无刻都要做题和答题一般,让她心力交瘁。看样子,她还是高估她自己了。这夜明珠当真是不好赚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公元937年十月,吴国皇帝杨溥禅位,齐王徐知诰称帝。吴国政权亡。 公元945年,福州之乱,王延政在建州水南一仗大败,遂投降,闽国灭亡。 公元951年,南楚内乱。南唐趁机灭马楚。楚国亡。公元963年,其完全并入大宋版图。同年,南平王高继冲,纳地降宋。南平灭亡。 乾德三年一月公元965年,孟昶向宋投降,同年去世。后蜀灭亡。 大宝十四年二月公元971年,南汉后主刘鋹归降,南汉亡。 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南唐后主李煜,归降。南唐亡国。 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吴越后主钱弘俶,“纳土归宋”。吴越国亡。 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公元979年,北汉后主刘继元归降。北汉灭亡。 一桩桩一件件,崔升如数家珍的与刘鋹细数着北宋种种的辉煌。 那由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理所当然之态,让刘鋹不自觉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愈加的谨小慎微了起来。 “故,若是将军你的话,要当如何?”崔升很是随意的亲抚了下特意续的胡须后,云淡风轻的继续喝起了茶。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呐!” 刘鋹心中不断腹诽着,面上却不显。颇是恭维的应承着崔升,只是在心底却无限怀念着,以前那春风得意的时光。 “既是如此,那崔某便提前恭候将军的好消息了。” 崔升说罢,很是利落的站起了身。一甩衣袍,肆意又潇洒的踏出了二人议事的书房。连个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刘鋹。 “自是应当的。” 随着心里一咯噔,心脏被提起来的他,陪着笑拿眼神恭敬的送走了崔升后,刘鋹的眸中除了担惊受怕,便只剩畏首畏尾了。 眼下这境况,可要他如何是好啊?!不久前,他才刚刚送走了一个大人物。 “武功郡王赵徳昭的离世,便是最好的警示。这朝堂之上,并非谨言慎行便可!亦非阿谀奉承几句,哄的官家开怀便成。规矩就是规矩!步步为营的筹备、未雨绸缪的谋划方才是真知。” 王溥怡然自得的坐在书案后方,那一派浑然天成的气势,倒显得他才是主人。 “祁国公说的是。”刘鋹清秀的面庞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亦曾是南汉国的旧帝。 “想必将军,定是知晓其中的厉害。那齐物,便静待将军的好消息了。” 忆起一个时辰前,与祁国公的密谋,他再次的犹豫了起来。当真是风雨飘摇、山雨欲来呐,这让他要如何抉择?! 本就没得选的他,再一次的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困窘与为难。 思及此,刘鋹重新坐回了扶手椅上,拿起书案上被遗落在一旁的珠子,重新的串了起来。 心不在焉又不在其心思上的他,不过须臾,看着散落在四处的珠子,一个用力,便将即将完成的戏龙马鞍,大力的摔到了青砖石板的地面上。 随着他手中的动作,掉落在地的,还有一个很是精美的酒盏那曾被他常用来备酒的酒盏;那杯被他用来毒杀臣下的酒盏;亦是一路,跟随着他从南汉来到了北宋。 酒盏落地的当啷声,终是唤醒了他的思绪与理智。刘鋹连忙手写了一封信件,差人将其送入了崔家崔绚的手中。并焦急而克制的等待了起来。 “将军最近的修身养性很是得体呐,既不声色犬马,亦不再放浪不羁,改为与老夫下棋博弈了,当真是难得!哈哈哈哈哈” 随着一连串爽朗的笑声,人未现而话先至的崔绚,迈着矫健的步伐,跨过书房的门槛儿,径自走了进来。 “你的恶言泼语才是一如既往呐!”刘鋹毫不退让的回声道。 “不遑多让!不遑多让呐!将军才是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辩啊。” 自在的坐在刘鋹对面的扶手椅上,崔绚熟练的拿起了一颗白子来,并将其自然的摆在了棋盘的占角位置上。 “还当真是不客气,白子先行,我权当是让子了。只是不知,最近朝堂上的一事,少卿你怎么看?!” “曾经不理政事的萧闲大夫,竟是关心起了朝政,当真是不可思议。我还是那句话,众横捭阖虽好,可是该坚定选择之时,就得毫不犹疑啊。” 对面那执着黑子的手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的,将黑子放入了棋盘中。 “少卿说的在理。我听得了。” “那便最好不过了!” 夜已深,刘鋹执酒盏坐于书案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事重重的,浅尝起了杯中的“甘露”来。 他的媚猪,他好想她啊,好怀念曾经豢养的珍禽猛兽啊亦是怀念樊胡子当初的承诺,他不是玉皇大帝的亲生儿子么怎会落的如此的田地?!当真是可怜可叹又可笑 夜更深了。明月却至始至终,都高高的悬挂在那里。洁白的月光,让万物皆是朦胧了起来。而在一处宅院内,孤单影只的一道身影,亦是在月光下,变得朦胧了起来。 三月十六,左监门卫上将军刘鋹,寿终正寝。享年三十九岁。曾经荒淫无度,昏庸无能的暴君,终究是偿还给了世人,他应给予他们的代价 “所以,我早就说过,人是一定要站队的,为甚就是不听呢” 退朝后,再次看了一眼左监门卫上将军府的方向一眼,崔绚无奈又平静的摇了摇头,上了回崔家的马车。 第一百六十章 兖州 古黄河与济水之间便是兖州。范围涵盖今山东西部、河南东北部及河北东南部的兖州,在一干多年前的春四月,正暗潮汹涌着。 身高约七尺有余的温伏,此刻正从一艘客舟上踱步而下。那阴鸷又狠毒的眼神,仅是一个轻瞥,便会让周遭同下客船的旅人们,皆都不寒而栗。 路过热闹的市集,逐渐走向人烟稀少的山脉之中。两座通体高大又紧密相连的山脉,壮观又巍峨的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从远处望去,两座相连的山峰,就像一个大大地“巫”字一般,昭告着世人它们的存在。 途径此地的旅人,若是打眼再细瞧过去,则会吃惊的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相连着的山脉,一座接着一座的“巫”山,成片的屹立在那里。 “巫”山连着“巫”山,大“巫”山连着小“巫”山,峰峦叠嶂又浩浩荡荡。漫山遍野的杏花,白茫茫的一片,小小的,搭配着成片的绿色,就那样耀眼又招摇着。 温伏脚踩着飞罡步,顺着连绵的山脉极速前行着,直至踱步到了一处小溪旁,才停了下来。润物细无声的涓涓细流,并没有汇聚成海,反而像是流到了源头一般,突兀的在这里便断开了。 越过小溪尽头,直走到那山体间,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峡谷后,一片崭新的世界,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高山上飞流而下的瀑布,落水成潭,积水成泊。而这条河流,连接着那条断流却不见干涸的小溪,被巫族的族人们,称为巫溪。 温伏望着眼前那,扑面而来的熟悉环境,眼神有些许的迷离了起来。 “巫族相信万物皆有灵,并且可以通过精神感召,与天地沟通,召唤出祖巫的降临。祭祀便是由此而产生的,我们亦是为了祭祀而存在的” 祝慈的尊尊教诲,深深的扎根在了刘衣紫的脑海中,触景生情的她,随着那尘封在内心深处的久远回忆,不断的沉沦在过去里,久久都不能回神。 “温祭司,你怎的回来了?”一个头中等,黑黑瘦瘦的中年女子,突兀的打断了,独属于温伏一个人的宁静。 “樊祭司,不该你打听的,最好别问。”温伏用他那阴鸷的眼神,瞥了一眼与他同属祭司的樊胡子后,淡淡的回声道。 “怎的还是老样子,你那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何时才能改改?!咱们断断续续的,也有一十四年未见了,怎得还是那般惹人厌!” 樊胡子语气不善的怒瞪着温伏,言语中的不满和抬起的手势,显然是想要冲着温伏,来下一场恶毒且痛快淋漓的诅咒。 “世人皆道樊胡子乃不男不女,不僧不俗,不伦不类之人,说话粗声粗气,还是满脸的麻子。我这么一瞧,竟是大差不差啊!” 冷漠又疏离的中年男子独有的嗓音,被刘衣紫完美的复刻了出来。就连温伏平常与人交谈时的讥讽与高高在上,都被她大差不差的还原了出来。 满意的看到愈发跳脚和抓狂的樊胡子,在被彻底激怒后,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了大声的吟唱。 而几乎同一时刻,一道黑影“追风逐电”般的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一节竹杖,亦是顺理成章的敲在了樊胡子的颈动脉窦上。 即刻间便哑然无声的樊胡子,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大祭司。” 温伏规规矩矩又很不服输的唤了对方一声后,便梗着脖子挺直了脊梁骨,暗戳戳的敌视起了,他们黑巫一族的最高掌权人。 “温伏,又是你!胡子也是!怎得一个个都是这般德性?!族中严令禁止内斗,你们当真是不把我这个大祭司放在眼里了?!” 祝虞蔑视的瞅着眼前那两,让他颇是厌烦的部下,摆起了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来。 “看我作甚,不服你便寻我来斗法啊!我可是凭借真本事,荣登这黑巫祭司之首的,就你那蛊物,又怎奈何的了我?!” 眼瞅着温伏那不爽又阴狠的眼神,大祭司祝虞,直接挑衅的回望了过去。满意的看到后者妥协的调转过头后,他便顺手收起了那,直指着樊胡子后脖颈死穴的竹杖。 再次递给胡子一记让她好自为之的眼神后,祝虞潇洒的一个转身,朝着山后白巫的聚集地而去。 显然,他此行前去,就是为了寻那白巫的左使祝九州。 洛书九宫,奇宫之祖。 上法九宫,下应九州。 祝九州,本以为是祝福华夏初始九州的寓意,仅仅是为了祭祀的存在而起的名讳,没曾想 按水、木、火、士、金排列的古九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与雍州,竟与道家也颇有渊源。 这些都是兄长曾说予她听的。 所以,这条路,她也想要走到最后看看。看看那本该就属于她的路,与师傅眼中看到的,究竟有什么不同。 在当选大巫,沟通天地后,她又能看到些什么她拭目以待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弩 巫术,道术,佛术,虽说三者各成一派,且都术业有专攻,但是博采众长、集思广益,择善而从总归是不会错的。 崔少愆看着面前拔地而起的双层八角亭,心中庆幸着她在闲暇之时,得亏什么书都看的良好习惯。 归功于后世所有学派书籍的普及,哪怕只是表面文章与浅薄的理论,多翻一翻,都是可以知晓些其中不少,那要留意的方方面面。 否则面对佛家的大型建筑与信仰,她可能便束手无策。而此时,看着面前的地藏王菩萨,她多少还是知晓些的。 “不知你们可有听闻过涅盘藏菩萨,即救度亡魂的佛。” 崔少愆朝着面前的佛像,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后,转身看向了臣巳水与杨铁牛。 看着一听是神佛,便自觉要拜的杨铁牛,崔少愆感同身受着,普通大众的人情世故与对美好生活的虔诚向往,静等着其礼佛完后才再次开口道: “在佛教中,地藏王菩萨,即涅盘藏菩萨。由于菩萨在世前所立的誓愿,因此,他是来保佑众生,在生死轮回中的平安和救度的。” “涅盘?!”臣巳水反复咀嚼着涅盘二字,神色突地变得严肃了起来。 “正是,想来臣老已然猜到了,既是涅盘,那便定会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历方可。比如说新一轮的机括,再比如说我们几个的生死。” “少愆兄弟,当真有那生死轮回不成?!”杨铁牛少见的蹙起了眉头,认真的盯着崔少愆。似乎他口中的这个答案,关系着他今后所有的抉择一般。 “我不知。我只知虔诚的信仰,便是我们坚守的,这最后一道生存保障。故而,信则有,不信则无。眼见为实,亲身经历亦为实。” 崔少愆同样认真的回复着杨铁牛,之后,便慎重的朝着那座双层八角亭的檐柱而去。 仔仔细细的围着那八根檐柱绕了好几圈,将上面所有的图案神兽以及八吉祥都研究了一遍后,崔少愆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她又估摸不准了须得试试方可。可是他们只有三个人,且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而她,并太想赌命。 “此机括,可是困难?”臣巳水看着犹豫不定的崔少愆,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询问出了口。 “有,我反复思量着上一次,那五具尸体的死状,显然定是与其有关。” 扭头看了一眼在听到尸体后,依然平静淡定的杨铁牛,崔少愆的疑心病又犯了。 这是内忧加外患?面前的两位大哥,未免有些都淡定过头了吧?!被架在那个位置处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 反复猜测十次,不如实践一回。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崔少愆伸手扭转起了四大神鸟与四大兽佛身体上的纹路。 将其与檐柱上的纹路仔细的对准,并达到严丝合缝的那种程度后,看着雕刻流畅的缠枝团花纹,本该呈现的样子,一簇又一簇,相互缠绕,相依相伴着。恍惚间,她竟觉着其很是漂亮。 “看样子此举稳妥”崔少愆恍惚中,话还未曾说完,轮机的声音便突兀的响了起来。 接着弓箭齐发的熟悉画面袭来。每一把箭矢,都准确无误的朝着他们几个射杀了过来。 “快速躲避!” 崔少愆大吼一声,并极速的弓下了身体。躲避箭矢的间隙里,她猛然瞅到佛像身后有个死角后,毫不犹豫的闪身进了其身后。 终于长输出了一口气的崔少愆,扭头便看到了早已藏好身影的二人。被充当了活靶子的她,见着那两给她添堵的玩意儿,很是轻松惬意的模样,心情便更加不爽了起来。 “你们居然不信我?!”崔少愆大睁着杏眼,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很是委屈的朝着众人抱怨道。 “崔兄弟。我们只是不相信这机关呐!你看这乱箭不是说来就来了么!” 杨铁牛扭头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箭矢,心惊胆颤的回答道,言语中还带着深深的不满与后怕。 他是看到臣老在四处寻找隐蔽处,才身体大于思考的先有了判断,跟着躲藏了起来。如若臣老没有提前预判了这个机关,此刻被射成筛子的,岂不是只有他一人了! 愈想愈后怕的杨铁牛,打定主意要跟着臣巳水行动。再也不相信那个毛头小子了。 到底是黄口小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他不行。他还有未完成的夙愿呢!他,必须得活下去。 此刻的杨铁牛,忽然有点儿后悔。凭着他那一腔的热血,被冲昏了头脑后,跟着这一老一少的趟了这趟浑水。 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就看到臣老扬臂一抬,朝着崔少愆后脖颈的风池穴拍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眼泪 “你要作甚?!” 时刻防备着所有人的崔少愆,刚察觉到脑后的劲风,便快速的以单手为支撑,前倾下身体的同时,一个后堂腿,便扫向了攻击他的人。 震惊的看着突然变卦的臣巳水,崔少愆怒不打一处来!简直是岂有此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当真是欺人太甚! 既是要破罐子破摔,那她便奉陪到底。不就是仗着他武功高强么,她亦不差好吧?!真当她在军营中吃闲饭不成?! 崔少愆赤红着眼眶,明显是气急了。极速的一个腾挪后,抽出腰间的七星剑,毫不犹豫的朝着臣巳水砍了过去。 犀牛望月前攻腿,白鹤亮翅后袭腰。猛虎扑食主攻心,饿狼蓄势猛索命 崔少愆连续使出了一整套的九凤朝阳九连大招,配合着飞罡步,竟是将臣巳水逼退至了冗道的角落中,并毫无还手之力。 “你个卑鄙无耻小人!枉费我一片真心待你,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于我,罪恶昭彰到,简直让我无法原谅!你居然还敢躲?!还不拿命来!” 仍觉不满意的崔少愆,在瞧到臣巳水讽刺的笑容后,愈发的怒目切齿了起来。 将七星剑置于左手,她顺势抽出长鞭,朝着臣巳水那张欠揍又碍眼的老脸,狠抽了过去。 看着再次躲闪了过去的臣巳水,崔少愆左腿半悬一个跨步,一招风吹花影便使了出去。 见一招不成,崔少愆倒步转腾步,足跟点地后,再次使出了一招拨云瞻日。又一次冲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半年未见,你小子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很是不错!” 化解掉对面劲风习习的几招后,臣巳水边夸赞着崔少愆,边饶有兴趣的与其继续过着招。眸中竟不见丝毫的慌乱与不耐。 而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的杨铁牛,那明显扭打在一处的一老一少,让他很是不解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些什么药。 很快,体力与内力皆消失殆尽的崔少愆,一个不慎,便直直的朝前摔了过去。临摔倒前,打不过的她,还使命的伸出双手,想要狠狠的抓住臣巳水的衣袖。 只不过事与愿违,一个狗啃泥,崔少愆几乎就差脸贴面的,与青砖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并好巧不巧的,就倒在了佛像的面前。 看着那尊威严的地藏王菩萨,竟是朝着她流下了怜惜又悲悯的眼泪,崔少愆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亦是情不自禁的跟着佛像,委屈地哭泣了起来。 铿锵有力的号啕大哭声,发泄一般的直震九霄。那刺耳的噪音,终究是让她身边的其余二人,忍不下去了。 臣巳水皱着眉头,忍无可忍的,一个极速的掌风,再次朝着崔少愆的风池穴拍了下去。 “哇啊涅盘藏菩萨他竟然哭了!这便是慈悲之心么当真是诶?” 眸中的异色尽数褪了下去后,终是清醒过来的崔少愆,茫然的环顾着四周。 傻愣愣的眨着通红的眼眶,看向了一旁对她意见颇大的二人。 “刚才的箭矢都哪里去了?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崔兄弟你可算是清醒过来了!刚刚失去心智的你,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呐!” 一开始还看不懂的杨铁牛,在瞧到崔少愆那红到诡异的双眼后,亦是明白了过来。 简直不想回忆刚刚崔少愆发疯般的撒泼行径。除去那几幕过招勉强还能入眼外,剩下来的行为,简直是胡闹!! “?我失去了理智?!那个人是我么??!”崔少愆不敢置信的反问道,并将目光投向了臣巳水。 在看到对方手背上的好几处挠痕后,她自己也没眼看的又调转了头颅。不过这次她学乖了,很有自知之明的避开了与佛像的对视。 “你看了地藏王菩萨的眼睛。此症状,倒是让我想起了一物。” 臣巳水顺着崔少愆的目光,看向了他自己的手背后,深深的闭了下眼,强迫自己忘掉这耻辱,并艰难的选择原谅她。 “可以乱人心智的石头?莫不是祈” “正是!” 快速的打断了崔少愆,即将脱口而出的最后两个字,臣巳水看着脑子还是不太灵光的某人,拿眼神再次警告着她。 “额臣老。你既然对此物如此感兴趣,不若之后,便由你探路可好?!” 心有余悸的崔少愆,后怕的建议道。到底是什么石头居然这么邪门,她一点儿都不想考究。 总而言之,她弄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龙脉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且货真价实!不然北宋的皇帝不会忌惮到想要毁了它的地步。 且这条龙脉,现在!就在她身处的脚下,那是她的家乡。哪怕是里面的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都可以让人为之疯狂。 巫术这个体系,真的太庞大了。也太神秘了!当然祭祀也是。说不准远古人类,真的有可以沟通天地的能力。 因为据她所知,并没有哪个石头,仅仅只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能让人会产生诡异的幻觉而不自知。 即便是高科技的现代,想要让人致幻,也须得口服和吸食才可。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仍是没得到臣巳水的回答。崔少愆正打算再接再厉的,游说其一番时,便瞧见了八角亭的檐柱上,四大兽佛的眼睛里,正突兀的发着红光。 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它们的身体部分,则是掉落了一地的碎屑,并且还在不断的持续着 “这些石雕里面,莫不是还藏有活物?!” 随着杨铁牛的一声惊声呼喊,崔少愆二人扭头望过去的刹那,他便直挺挺的,晕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两封家书 太原旧城离汴京将近五百公里,离兖州约六百公里。在后世可能也就需要几小时的车程,偏偏在一干多年前的北宋,如此近的距离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而此时杨家内宅的后罩房中,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中。 原因无他,只因一封寄语书与一封厚厚的谢柬。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衣紫妹妹怎得就如此想不开?!” 竹苑恨其不争的还没埋怨两句,在看到持续沉默的杨延婉后,又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几日前,衣紫说要帮兄长赁房,但碍于偿工契约的年限限制,央求着我还她自由身。” 杨延婉认真地盯着手中的感谢信,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姑娘并有没有错,衣紫妹妹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大家都都身不由己而已!” 竹苑想要努力的安慰一下杨延婉,便将她好不容易知晓的词给用了上来。那是恩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听的久了,便也记得牢固。 只是看着突然掉眼泪的她家姑娘,她又深深的觉着,这个词果然还是不太好。 “雇契期满,各从己便是我亲手所写。怎能说是身不由己呢?!只是没曾想,少愆听得我信中所写,竟是用军功换取了省亲的机会,要从代州赶回来。” 杨延婉哽咽着,将寄语书与谢柬摊开在了圆桌上,并继续着道: “他们之间的兄妹情深,让我很是感动。我本该高兴的,可是衣紫她偏偏在此刻少愆赶回来若是发现妹妹离开了,岂不是会” 眼泪再一次的滴落了下来。正巧便掉落在了那“自愿嫁与温伏做妾”的那个妾字上。 杨延婉自责又懊悔的盯着那封谢柬,盯着那封信件上的诚恳言辞,突地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衣紫是真心实意的在表达着感谢,那字里行间的肺腑之言,她感受得道。可是,怎么能叫添麻烦呢?!她怎么怕给别人添麻烦呢 “母亲曾与我说过,观衣紫行径与神色,二人显然是旧识没错。她定是认得温伏的。我自觉即便是那样,仍是想要帮她的” “姑娘,你争取过了。衣紫妹妹定是不想一而再的叨扰咱们,才会这么做的吧。不过她也真是命运多舛,前不久身体才刚养好了些” 竹苑的一番话,仿如一根刺般,再一次的扎在了杨延婉的心上。 忆起那双紧握着的双手,忆起衣紫偶尔间的伤寂与失落,杨延婉又觉得她的私心到底是多余了点。 自打知晓少愆与衣紫不是亲兄妹后,她便有了“多此一举”的私心,眼下这倒好,是她变相的,把衣紫推入了火坑之中么?! “衣紫妹妹信中也仔细的解释过了。少愆哥亦确实没有卖她予人做妾过那张卖身契既是无效的,她为甚就那么傻呢?为甚还要往火坑里跳呢?!” 竹苑不解的望向了杨延婉,很是不能理解她家姑娘,在听到她安慰的话语后,为甚哭的愈加伤心了起来。 “姑娘还是别太较真了,人各有命吧。是衣紫妹妹自己选择的路,没人强迫于她。即便是少愆哥回来了,亦不是姑娘的过错啊!” 竹苑眼巴巴的看着她家姑娘的沉默,只得多嘴继续安慰着。 杨延婉压着嗓子没再言语,也无法言语。 她不能跟竹苑说,衣紫与少愆是假兄妹,亦不能同她说,她的帮忙,只是不想相信少愆是那样的为人。她只想证明这一点,仅此而已 可是衣紫之前的身世,她没有深究过,亦不算太在乎,瞧着那厚厚一摞的谢柬信,她羞愧难当。 想当初初见时,那异常狼狈的二人,她本是为了救人于水火之中而伸出援手的。可是慢慢的,慢慢的,相处久了后,她的初心却变了。 睁着通红的眸子,杨延婉示意着竹苑先行退下后,再一次的细看起了桌上的那两封家书来。 一封笔体娟秀洒脱,飘逸有神,一封笔体如狗爬,连三岁小儿的练字都不如。 明眼人都晓得孰好孰坏,可她却偏偏钟爱于那狗爬的字迹。钟爱于那温文尔雅,又颇喜咬文嚼字的,坦荡少年郎。钟爱那双晶亮又认真的眼眸 母亲那边是该知晓此事的。多亏了当初少愆耍心眼,他们兄妹二人的偿工契约,才仅有一年期限。 届时期限满,他们再续。可是眼下,维系他们之间的唯一凭证,却裂开了一条细缝,这还能修补的起来么?!! 犹豫踟蹰了半晌,杨延婉擦干了眼泪后,终是朝着杨家中堂那平日里,母亲经常念佛的佛堂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祖巫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化肉身为灵气,定地水火风,其精血散于天地之间。而由盘古的十二滴心头血,所化的十二祖巫,便是上神与下界间的维系。 上古三大奇书之一的山海经中,亦是记载了十二祖巫的存在。他们分别是:帝江、句芒、祝融、蓐收、共工、玄冥、后士、强良、烛九阴、天吴、翕兹和奢比尸。 十二祖巫分别代表着空间、时间、天气;木、水、金、火、士;以及风、雨、雷、电。 巫族信仰万物皆有灵。只要不断的提高精神感召力,沟通天地,那么他们,便可以召唤出祖巫的降临。 精神力越是集中与纯粹,便越接近于天。而在崇尚绝对信仰的黑巫一族,更是将祖巫的存在,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黑巫的十二祭司,便是根据十二祖巫的传奇存在,以及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灵山十巫,而效仿命名的。 此刻,立在天地万物宗祠里的温伏,便是十二祖巫之一的“巫蛊”。属于灵山十巫之后的唯二候补。 至于另外一个候补,便是“巫哲”步鹤尧。 他们二人,联合“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与“巫罗”十巫,构成了黑巫一族的现任十二祖巫。 克己守礼,严肃谨慎的祭拜完祖先后,温伏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祭坛的方向而去。 看着祭坛前方蚩尤的神像下,一头戴面具,身着羽衣大袖,外披大氅的女子,正酣畅淋漓的跳着傩舞。 对方在察觉到温伏的靠近后,迅速的摘下了面具,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并厉声警告道: “没看到我正在跳鬼戏么?!驱瘟避疫的节骨眼上,怎能随意的被打断!你当真是不守规矩到想找死是吧?!” “傩礼本是调理四时阴阳,求寒暑相宜的。怎得好端端的祈愿,到了你这里便要打要杀的?!你真当我是被吓大的啊!” 温伏阴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同样的好战嗜杀,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了回去。 “那我今儿个便让你开开眼。给我好好的瞧清楚了,何为风调雨顺!何又为五谷丰登!” 言罢,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吟唱,由面具女子的口中徐徐吐出。紧接着“风调雨顺”的一道惊雷,便冲着温伏快准狠的劈了下去。 堪堪躲过对方“风调雨顺”的攻击,“五谷丰登”的毒虫便接踵而至。 温伏即刻将浑身上下的蛊物,释放出去一多半后,才勉强换得了一个全身而退。 随着面具女子“人畜平安”的招式发出后,一柄柄的纤细暗器,死命的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利刃划破袖子的极限拉扯声,接连好几声的响了起来。 极度不满意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攻击,仅是划破了点对方的衣衫后,女子再一次的蓄势待发着,打算运用她最后的大招。 随着“天下大同”这几个字的飘出,面具女子的大氅下,多重绳镖齐齐发射而出。 绳镖带着十足的内力与劲风,朝着对面温伏的要害穴位处而去。势要把他给捅成塞子才罢休。 极速的扭转腾挪着,温伏脚下飞罡步与天罡踏步不断的切换着,才堪堪的避过了几处致命的要害。 看着对面那,将好战嗜杀刻在骨子里的狠厉感,温伏阴鸷的眼眸中,闪现出了一抹极度的不甘心。 快速平息着内脏深处的剧烈翻涌,隐藏在温伏代面之下的刘衣紫,毫无还手之力的无力感,狂涌上心头。 浑身的伤口,撕心裂肺的撕扯着,叫嚣着,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难道要就这样止步了么 “廿九,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身体内部的五行,在沟通天地后,通过神降这个媒介,沟通到外部自然界里的五行中去,此举,便称作置换。” 祝辞的往昔教诲,突兀的响彻在刘衣紫的脑海中。不断的扩大,并坚定着她的信念。 紧接着,一连串大段的吟唱,便从温伏的口中响起。 同样为十二祖巫之一的“巫抵”,正洋洋得意之时,浑身骤痛袭来!全身上下的伤口,撕心裂肺的,不断撕扯着她的身体,疼痛,竟是无处不在! 不可思议的看着,昔日的“草包”温伏,竟是将置换发挥到了极致!此刻的她有多疼,她的内心深处,便有多后悔。 眼下她身上的每一处血窟窿,都在无声的昭告着她:当初毫不怜惜用掉的内力,都反噬在了她自己个儿的身上!! 随着五脏六腑内部,不断的上下翻涌,作用在内脏上的内力余威,终是让她大口的吐出了鲜血来。 “摘何话可说?!” 温伏身着全身上下都挂了彩的衣衫,一派从容的,站到了面具女子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从其身上搜出一枚凤尾状的钥匙后,头也不回的,朝着供奉万物神的楼阁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铁链 越过宗祠约莫百米,温伏望着面前高大的阁楼,心中百转干回。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这曾经禁锢了“他”十余年之久的地方。望着眼前熟悉的一砖一瓦,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畅想着: 站在最顶层的阁楼上,向外看去,只见山水美如画,而从山的外部瞧去,却不见深山有人家。 同样不见冗道有人影的崔少愆,正欲上前究竟一番,便被臣巳水及时的制止住了行动。 惊诧于突然间便消失了的杨铁牛,崔少愆难以相信的瞪大了眼眸。 扭过头去不敢再与佛像对视,亦不敢再多观察几眼发着红光的四大寿佛,她只能无助的看向了直接背过身去的臣巳水。 “臣老,这可要如何是好呐?我们这样不看佛像,是可以暂时稳住心智,可是万一从后边突然冒出些甚,我们都会错不及防呐!” 想到刚说完有活物后,便直接晕倒过去,且即刻离奇消失的杨铁牛,崔少愆内心的恐慌,即将要达到最高临界点。 指了指字的中宫位置处,臣巳水径自朝着那里而去。不甘落后的崔少愆生怕被丢下,像个跟屁虫一般,寸步不让的追了上去。 而在二人离开后不过须臾,那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四大寿佛,身体上的碎屑,终是完全掉落了个干净。 一连串由朱砂所写的符咒,密密麻麻的覆盖其上。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再次的响了起来。 刚走到字机关的中宫位置处,听着耳边再次传来的巨大声响,皆是浑身一僵的二人,对视了片刻后,言行一致又无声的对坐了下来。 “我们可是陷在了死局中?”崔少愆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臣巳水,出声询问道。 “是也不是。你且在这里待着,我再去探探路。”臣巳水说罢,便起身朝着巨大声响的位置处而去。 想着将杨铁牛拉下水的初衷,崔少愆虽说还拿捏不准对方接近她的目的,亦不清楚对方是否无辜,但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能由此便断送在她的手上。 该救还是得救!定是有什么障眼法,亦或者还有什么无声的机关。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说丢就丢了呢?! 等等!丢?!失物?丢失的人,亦可以归类于此吧?那便试试小六壬?据说小六壬亦是诸葛孔明,通过简化奇门遁甲而成的。 先是八阵图,又是小六壬。她可真是与诸葛孔明先生有大缘呐!如是想着,崔少愆又一次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便宜师傅留给他的下筮录。 心随念动,崔少愆猛地抬起了左手来。并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将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和空亡在手指上一一摆开。 将她当日的日期和时辰,也仔细的确认好后,开始依次点指头。 此刻是十六日,申时。点完手指后,得到的答案是:大安与速喜。 故,失物的大致方向便是东南方位!而适宜寻物的时辰是早晨。 显然人命关天的大事,待到明日清早再寻,恐怕黄花菜都凉了。那么她便只能朝着东南方位赌一把了! 站直了身体,正欲往东南方位而去时,便看到了从那边出来的臣巳水。了然的看到对方一记肯定的点头后,崔少愆第一次佩服起了她那便宜师傅的占下术来。 当真是神了!居然一算必中。成了!快速的跟上了臣巳水的脚步,崔少愆看着,眼前那如胳膊般粗细且向下延伸的铁链,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可是要滑下去?!” 再三的确认了必须这样做后,她的表情痛苦到,活像吞了一整块儿的黄连。 “我恐高且手臂没大劲儿” 看着向下延伸到,根本不知道哪里的铁链,那根本就估摸不出高度的地下,让她害怕了后退了好几步。 “既如此,你便待在这里!我亦不知何时能再上来便是。” 臣巳水瞥了一眼崔少愆后,毫不犹豫的顺着铁链便滑了下去。眨眼间,夜明珠的绿光,就变成了萤火虫般的大小。 整个地下,四周都阴森森的。 崔少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四大寿佛发着红光的眼眸,徒留她一个人的恐惧感,仿若初来这里时一般,再一次压抑又绝望的将她包围着,不死不休 耳后轻微的咔擦声传来,条件反射的崔少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整个人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的她,闭着眼睛,抓紧铁链便拼命的滑了下去。 那一气呵成的架势,就仿若西南角上的涅盘藏菩萨一般,无畏又坚定。 陷入绝对黑暗中的地下冗道里,西南角的地藏王菩萨,眼角下有一条垂直的缝隙裂了开来。而其紧抿的唇角,竟是轻微的上扬了起来。 此刻,菩萨那眼眸望向的位置,竟是与之连成一条直线的东南角。亦,正是崔少愆他们,滑下铁链的未知地下更深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崔家旧宅 紧紧抱着铁链,犹如树袋熊一般急速下滑着的崔少愆,当真是将前世所有没寻过的刺激,都“酣畅淋漓”的体验了一把。 不知过了有多久,一盏茶还是半柱香,亦或者过去了半个时辰也说不定。 在这漫长的下滑过程,崔少愆四肢都开始变得麻木、无力了起来。整个脑袋瓜都好似缺氧一般,变得反应迟钝又滞后。 正欲松手的瞬间,便被一声苍老的怒喝,给吼清醒了过来。 借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片绿,顺着相邻的那条铁链上看过去,只见臣巳水正紧张的注视着下方。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一滴又一滴的滑落而下。 顺着对方滴落而下的汗珠,崔少愆亦开始浑身僵硬了起来。只因她看到了,臣巳水的下方,那一排排锋利无比的刀锥利器! 那是比狼牙拍还要过犹不及的针针丛棘! 你见过茂密树杈上的枝桠吗?若是将所有的分枝枝桠,全部都换成尖锐的利刃呢?!不是一个两个,是一整排!密密麻麻的成片的刀锥利器呢?! 那是狼筅!成片成片高耸着尖刺的狼筅!足足有五米多高的,茂密的狼筅!! 头皮发麻的崔少愆,都不用看向她的脚下方,定是一模一样的构造!这简直是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呐! 哆嗦着望着约莫五米之下的地面,她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 狠命的双盘着腿,崔少愆察觉到她那即将枯竭耗尽的体力,一咬牙,颤抖着伸出了左手,将缠与腰间的皮鞭给抽了出来。 觳觫着用皮鞭把她,与铁链牢牢地捆紧后,长出一口气的崔少愆,顶着满头的大汗,看向了臣巳水的方向。 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着臣巳水将随身携带的长刀插进了铁链中后,暂时有了支撑点的他,看样子是不会命丧黄泉了。 突然想到昏迷着,消失在东南角的杨铁牛,崔少愆再一次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慌忙将手中的夜明珠咬到口中,环视了一整圈后,虽说没有看到杨铁牛的尸体让她欣慰不少,但是白花花的骸骨与成片发黑的血液,还是让她提心吊胆了起来。 “臣老,你看这些尸骨的死状,并不像是力竭而亡掉下去的,倒像是像是大量的出血,就像是被被砸死的!” 崔少愆颤颤巍巍的,终是将心中的所想说了出来。她也不想乌鸦嘴,可是眼前的事实,强迫着她不得不这样想。 “万事当以小心为上!” 臣巳水简单的一句回话,并没有让崔少愆放宽心,反倒是将她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心脏,揪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否认,就说明!崔少愆顿觉不安了起来 越想越后怕的她,刚刚松开了腰间皮鞭上绑好的死结,怕什么来什么的铁索吊石,便接踵而至! 这根本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节奏呐!这里压根儿也不是什么崔家旧宅,压根就跟他们崔家没甚关系才对吧! 这哪里是外祖的宅子啊!这哪里是什么遗产啊!! 这里压根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机关阵,亦或者是墓葬群吧?!!只不过恰好被外祖发现了而已而已! 抬眼看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机关,在没有被人触动的情况下,突然的发起了难来!崔少愆无力到,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一下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绝望的环境下,看样子,她也只能等死了。 万一待会再来个流沙,亦或者来个水银啥的,她还不如就被痛痛快快的砸死来着省事儿呢! 虽说光荣赴死她做不到,但闭眼装死,她总归还是可以做的到吧 灼热的烘烤,伴随着她的窒息与干咳,先铁索吊石一步,朝着他们二人而来。 竟然还设有伏火机关?! 活活被憋死被烧死被压死亦或者被“万刺穿心”而死 她到最后,连死亡的选择,都少到可怜且单调么?!越想越不平的崔少愆,猛地睁开了双眼。 想着等待她日进斗金的妹妹,再看看旁边即便身处绝境,还在不忘挣扎的臣巳水,她还是不甘心就此结束! 努力的绞尽脑汁,回想着那盘棋局;回想着字机关的玄机,回想着初来乍到时的七星阵;回想着那五具尸体的惨状,回想着那副卷轴与平安牌,以及随侯珠与涅盘藏菩萨所在的双层八角亭 涅盘涅盘?!置之死地而后生?!!西南角与东南角的一条直线,字 是八吉祥之一的盘长结,是吉祥结!所以,并不是字的金、水、木、火、士五行,而是八门!还是奇门遁甲!! 所以,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是在死门,他们还在南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绝处逢生 如何才能向北走?!头顶有巨石,脚下有狼筅,即将被燃烧殆尽的空气,随时喷涌而出的伏火 崔少愆右手紧抓着皮鞭,想要尝试着,跃下这五米高的铁链,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摔下去且不说不死即残,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下边密集的狼筅!即便知晓要往北走,可是如何往北走?!眼下的环境根本就不允许!!! 慌乱间,手臂再次触碰到了腰间的佩囊上。佩囊!!! 水袋!刚刚小六壬寻物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如若刚才估摸着时辰准确,那么现在确实已是申时了。 假使午时刚过,宋兵们便将渠道疏通好了,那么汾河水流入城东的时间应是大差不差才对!为甚还不来?! 崔少愆脑中电光石火着,正疑惑她心心念念的汾河水怎的还不来,就听得耳边一阵巨大的水声响起。那浩浩荡荡的哗啦啦声,倾斜而下的悉数灌了下来。 且势头迅猛! 脑海中深思熟虑着逃生的手段,手下动作亦是没有停的崔少愆,将整个牛皮的水袋给支楞了起来。并朝着臣巳水极速的大喊道: “我们须借着此物逃生,你且准备好随时跳上来!” 立刻明白她用意的臣巳水,看着有明显松动迹象的铁索吊石,随时都有下落的可能!而汾河水,亦才刚刚没过地面不足膝盖高。 根本就赶不上!还是须得躲过头顶的吊石方为上策。 “这种铁索吊石,约莫每隔十五寸,便有一块约一旦的巨石,被吊置在上方。且必须在其下方铺有木质跷板方可。” 崔少愆循着记忆,将前世读过的此机关解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并朝着臣巳水,冷静的解释道: “此机括的木质跷板,中间有挂钩和脱钩相互连接,在遇到外力压迫时,可自动脱落。而我们头顶的这个,木质跷板并没有受到挤压。” 顺着崔少愆眼神的指向望过去后,臣巳水看着在密集的狼筅旁,约一臂的距离处,那隐蔽的木质跷板,虽说年久松动了些,但确实还算完好无损。 同样抬头看了一眼,那吊绳的滑轮位置处,崔少愆抑制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面上强自镇定的继续建议道: “我们人少力弱,这四石的水我们根本就接不满。且时间也不允许!但它只须承载,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便可。” 崔少愆心中默念着:一干克的水可以浮起一干克的物体,一边回忆着阿基米德原理里的浮力理论。 他们两人的密度,比水的密度小。所以,如果科学实验真的准确的话,他们理论上,是绝对可以活下去的。 但是真的要拿自己的命,去实践真理的时候,崔少愆哪怕理论知识再滚瓜烂熟,多少都还是会有些诚惶诚恐的。 或者,她内心深处,压根就只余惶恐也说不定。 随着咔吱地一声,铁索吊石的滑轮,脱落了下来。几乎同一时间的锁链的挂钩处亦是脱落了开来。 臣巳水二人所在的铁链上方处,正对着五十公斤的巨石,极速的下落着。 在这干钧一发之际,随着牛皮水袋没入了上涨上来的汾河水里,又轻轻松松的飘浮上来后,脱力的崔少愆,极速的跨步到了其上方,并将手中的皮鞭,扔给了不远处的臣巳水。 长鞭甩着铁链的巨响,混合着吊石砸入水中的噗通噗通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而这两者之间的相隔,仅差零点几秒! 看着立在牛皮水袋上,僵硬着不动的臣巳水,崔少愆太懂他那劫后余生的荒诞感了。说实话,她都有点不相信。 他们,竟是在那一触即发,迫在眉睫的生死关头,躲过了被吊石压成肉饼的悲惨命运。借着水袋和皮鞭的反向力道,甚至还远离了狼筅成片的死亡禁区。 伏火也随之被浇了个透心凉。这所谓的涅盘重生,他们二人,算是闯过去了。 怔忪了片刻后,同时想起还有第三人存在的他们,面面相觑的对望了片刻后,如出一辙的转头看向了那,不见水底的汾河水。 “这龙脉,怕是真的要被彻底切断了吧” 崔少愆感慨又悲伤的盯着清澈的汾河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复杂莫测的情绪。只是定定的盯着它,随着它一起随波逐流着。 “怕是要如此了。” 同样悲哀又沉寂的臣巳水,安静的盯着那深水之下的地面,亦是不知想到些什么,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压抑感来。 他们终究是绝处逢生了可是杨铁牛呢?!他是死是活?又身在何处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仁义忠孝悌 浑身动都不能动的杨铁牛,沉沦在无尽的梦境里,逃不出去,又醒不过来。简直比溺亡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一片黑暗,又仿佛无限光明的空间里,他就那样茫然又机械的,顺着大脑最深处的回忆,不断的沉溺其中,循环往复着 “好男儿志在四方!既是保家卫国的重任,那我便定要前去!” “简直是荒谬!身为我们家唯一的壮丁,你应当以传宗接代为己任!怎能如此任性妄为!轻易便愧对我们家族的列祖列宗呐!” “二郎!你要乖乖听话,老大就是被征兵征走的,如今还生死不明,你不能再步老大的后尘了!算是为娘求你!乖乖躲起来!快躲起来!你是咱们家,唯一仅剩的希望了” “身为我北汉的士兵,我们便坚决不学那些背叛迁徙的绝户们,定要誓死守卫山河!” “誓死守卫山河!誓死守卫山河!好男儿志在四方!跟他们拼了!” “铁牛快跑!会死的!都逃了!我们即将败了这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家中的父母妻儿不能没有我,我得回去!我不想死” “我为甚要来这战场之上,我的腿!我不会死的!我不能死!!不能啊!!!” “算是为娘求你!乖乖躲起来!快躲起来!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了快躲起来!躲起来!” 杨铁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娘亲临别前的叮嘱,看着四处纷纷逃散的同袍们,那成片成片的狼藉,断臂残骸在他的眼中,多到仿若是常态一般,整个人都麻木了 无尽的红,血水成河;无尽的箭矢,废铁遍布;无尽的呐喊,绝望声声;无尽的对砍,永不停歇;无尽的战争,场场厮杀 人与人之间,无限的掠夺,看着赤红着双目的同袍们,像疯子一般不管不顾的杀着,逃着,欺辱着,凌虐着,重复着,麻木着 “好男儿志在四方,定要保家卫国?”脑海中的宣誓,迎合着眼前老弱妇孺的求救声,扭曲的人性,被无限的放大,再放大。 再一次看着从城墙上,浇灌而下的滚烫金汁后,那些踩着云梯的所谓敌人们,一个个的痛苦的倒了下去,生不如死。 看着不断攻城的冲撞车,那巨大木桩上的铁头,一声声一次次的撞击着城门;看着留着髡发的援军们突兀的到来,攻击着与他长相类似的所谓敌军; 看着守城的将士们,合力推出了塞门刀车来,堵塞着敌军的前进;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刃,让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此次大捷后,整个人都像疯了一般的杨铁牛,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逃兵。 心中想着即便落草为寇,亦要远离这些不正常的人群,他彻底的厌世了。在这不正常的乱世里,易子而食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欺凌妇孺,更是家常便饭。临阵倒戈,随风而动的墙头草,反倒成了香饽饽。一切只为囤钱。钱!钱!!钱!!!在这拳头便是一切的乱世里,银子和拳头便是最威风的存在。 只要有这两样在,官职,权利,女人,土地,城池都随之而来了,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带着“逃兵便是杀头重罪”的负罪感。杨铁牛手掌上顶着刺字,额前还刻着黥面,就那样毫无预兆的逃了。 愧对父母,无颜再回去;愧对国家,没有坚持下去;愧对同胞,不能手刃仇人;愧对兄长,不能让其泉下安息 他不仅无后,且不悌;既不仁不义又不忠不孝。罪大恶极,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痴傻的盯着面前眼角弯弯,嘴角亦弯弯的佛像,看着其眼中不断发出的诡异红光,杨铁牛就那样忏悔着,忏悔着越陷越深。 脑子里明明清楚明白,想要立刻清醒过来的他,身体却像是彻底死亡了一般,毫无知觉,不能给于他任何的反应。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努力好久后,感觉终于坐起来了的杨铁牛一扭头,便又看到了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他自己。 挣扎着继续扑腾着,想要从这诡异的梦境里醒过来,杨铁牛努力的勾起他的手指头,明明身体动了起来 可是再一使劲儿,回过头,他便陷入了无限的套娃中又一次的看到了,躺在地上那动也不动的,他的身体! 直到溺亡的感觉来临。眼、口、鼻、耳皆是被注满了水,肺中的空气亦是被消耗怠尽,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在他的忏悔中,死在他的梦境里,带着无尽的执念与不甘,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由汾河水灌溉的,不见天日的暗室里。 在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的杨铁牛,又突兀的出现在了涅盘藏菩萨的面前。 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也不动的,乖巧又安静的随着凉亭佛像一起,被汾河水彻底的淹没在了冰冷的水中。 随着那愈发鲜艳起来的红色符篆,与一双双诡异且发出红光的眼眸,杨铁牛就像祭品一般,被无偿的献祭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符篆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到了河水的下方。一个大力的拉扯后,便将昏迷中的杨铁牛,整个人都给提溜了上来。 崔少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气呵成又行云流水的一整套动作,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 “臣老,眼下,你是一个花甲子的老翁!如此这般,未免夸张了些。” “此刻清醒着的只有你我二人。” 臣巳水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崔少愆,连装都懒得装了,发出了清临渊原本的青年音色。 看着自打劫后余生后,好似受了刺激一般的臣巳水,崔少愆艰难的,将想要反驳的话给憋了回去,正色的朝着他道: “涅磐重生,还真是要回到一开始的地方来啊!初始的地方便是消失的地方,当真是把万物复苏皆为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玩儿的明明白白的。” “我们一行朝北走,亦须破解西北与东北的机括方可。正北方向暂时无路可走。” 臣巳水连续挤压着杨铁牛的肺部,并在他的周身点了几处大穴后,看着后者终是平稳下来的生命体征,挑着眉头询问起了崔少愆来。 “想你一堂堂后周皇子,经历的却都是些九死一生的破事儿,你的心中,当真放得下?!” 不答反问的崔少愆,读不出其眼中的执念,亦读不出其眸中的情绪。故尔心血来潮的追问起了他的过去。 当然此举,纯粹是满足她自己强烈的好奇心罢了。 “你又可曾怨愤过你的出生?!我瞧你活得倒很是肆意妄为。让人嫉妒。” 臣巳水干脆坐在了水袋上,眼神凉凉的瞥了一眼,妄想转移话题的某人,静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行吧,本是还犹豫来着,做人总归不能贪得无厌。这本也就不是我的东西。便让你瞧瞧!” 崔少愆在臣巳水严肃的注视下,从佩囊中掏出了那枚鹰鹫玉佩来。并将其递到了他的眼前。 “我早就猜到你有此物了,可惜了,此刻用不上!” 仔细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堪舆图后,臣巳水便示意着崔少愆,将其收起来。 “我知晓。仅是想以此来确认一下罢了。” 用眼角余光,看着毫无反应的杨铁牛,崔少愆对其的防备,跌落了一半。 之后她便转头看向了,那被汾河水淹了三分之一的凉亭。并与地藏王菩萨那发着诡异红光的眼眸,直勾勾的对视了起来。 “你可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若你再失心疯,我可懒得再救你!” 臣巳水看着犯蠢的崔少愆,咬牙切齿的提醒着他。 “那些眼眸中发出的诡异红光,怕是掺了夜光粉的朱砂吧。能影响人心智的,应是那些符篆才对。只不过它们沾水了。” 当真无事且清醒异常的崔少愆,执拗的盯着凉亭檐柱上的四兽佛和四神鸟,再一一比对着八吉祥的图案,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里既然把盘长结,作为八卦的阵中,那余下的七吉祥应是一一对应这兽佛与神鸟才对。那么,多出来的那一个兽佛亦或是神鸟应是哪个?” “佛家中七即是小圆满。”臣巳水顺着崔少愆的思路接口道。 “六道加悟道。便是七圆满。所以哪个是多余的?亦或佛像也是多余的?又或者多余的那个与佛像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崔少愆疑虑着,认真又不解的盯着面前的古建猛瞅。 “宝伞是皇族的象征,对应龙;白盖寓意解脱,对应妙音鸟灵动的歌声;法螺,寓意消除恐惧,可降魔,对应共命鸟;度一切恶,普度众生,对应兔?” 崔少愆拿捏不准,但是又不得不继续猜测下去: “莲花,清静不染污浊,对应忠心耿耿金翅鸟;宝瓶,寓意吉祥清静对应鳌,金鱼,寓意自由富裕,对应猴斗战胜佛孙悟空?” 转头看了一眼臣巳水后,崔少愆将最后的那不可思议的答案给摆了出来: “所以,剩下来的便只剩比翼鸟,是多余的?!” “试试便知!” 臣巳水收起了腰间的长刀,一个轻跃便跳进了那湍急的汾河水中。很快他便顺着水流,出现在了那刻有比翼鸟檐柱的位置处。 “直接砸碎?还是将符篆毁掉?” 拿起长刀,臣巳水朝着四大神鸟之一的比翼鸟比划了几下,再次确认的询问道。 “当然是符篆了!只是这符篆要如何毁去?我们手边并没有黑狗血亦或者其他可用之物,难不成要念心经不成?” 还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崔少愆,一个没注意,便见臣巳水已朝着他自己的手掌使劲儿一划拉,将其手中的鲜血甩了过去。 毫无反应与涟漪 昏睡中的杨铁牛,亦是没能幸免的被划拉了一刀。 被疼醒的他,睁着迷蒙的眼眸,看着自己的鲜血,被那样被大喇喇地涂抹在了檐柱上,屁事不顶。 看着皆是望过来的二人,那虎视眈眈的架势,崔少愆示弱的争取道: “先说好,我怕疼!再说咱细皮嫩肉的” “额,我的意思是,万一人血对菩萨没啥用呢” “哎行吧。拼了!” 眼看着油盐不进的二人,崔少愆拿出了七星剑,用那锋利的刀尖,一狠心,朝着手指顶端,便划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没有退路 一道鲜红的血珠,很快便溢出了她的食指间。忍受着二人的极度鄙视,崔少愆拇指和食指卷曲成圈,接着轻轻的朝前一弹。 食指间的血珠,很是精准的向着比翼鸟身体上符篆的位置,飞弹了出去。 “要我说还是省省吧!我们还是另寻他法为妙。单凭我们几人,怎会是破解机关的关键呢???” 惜血如命的崔少愆,正还想多抱怨几句,就看到了那刻在比翼鸟周身上的符篆,愈发红的耀眼了起来。 彻底傻眼了的她,心中的抱怨与吐槽,简直犹如万马奋腾而过一般波!澜!壮!阔! 眼下的情形,莫不是还分男女有别不成?!这不科学呐!这血液还喜阴不喜阳咋地?她是女子还有错了不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离天下之大谱! 还没来得及,将内心深处的郁闷与不爽表现出来,崔少愆就看到了,再次扭转过头来的二人,盯着她猛瞧。 那理所当然的催促架势,让她愈加的心疼起了她自己。 憋屈的又挤压了几次食指,将更多的余血,由她这个冤大头,持续不断的输出了过去后,符篆仿佛跟她过不去一般,就保持着那样不动了。 简直是贪得无厌!还想让她继续放血不成?!一个怒急,崔少愆直接将最后一滴血液,朝着比翼鸟的眼睛里弹去。 檐柱上神鸟的眼眸,随着血液的润泽,愈发的妖冶了起来。在其周身诡异的红光褪去后,石头摩擦地面的声响频发。 紧接着,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子底下,冗道的墙壁,就那样光明正大的凹陷了下去,随着高低起伏的墙壁,一阵起起落落,新的通道出现了。 而此路,显然是延伸向西北方向的通道。随着此通道的出现,湍急的河水,似乎也被奇迹般的阻挡在了外面。 双脚再次踏在地面上的踏实感,并没有让崔少愆喜极而泣,亦没有让她安魂定魄。 相反,想着前车之鉴的种种经历,她只能浑身戒备的跟在臣巳水身后,一步不差的小心前进着。 无视杨铁牛脸上那显露出来的“要点脸”三个字,她很是淡定的,踩着臣巳水踏过的路,安然自若。 借着夜明珠的光,那幽绿色的通道内,到处都留着方方正正的孔洞,密密麻麻的遍布在肉眼可见的所有范围内。 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密集恐怖症的暴躁与膈应,崔少愆的想象力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即便此刻,从那孔洞中,钻出了形形色色的死尸来,她也不以为意。 瞧,她都可以透过那干巴巴的骷髅眼眶,看到其身后的双箭弓弩来。 弓弩骷髅!这些都不是想象,竟是真实存在的?! “你们可是有看到些甚?” 崔少愆僵硬着身体,紧张到同手同脚的继续前进着。连停歇都不敢了。 “我好似看到了好多的双弓弩。每一个孔洞后面,好似都有一个骷髅头,在冲着我们微笑?” 杨铁牛同样疆持着身体,脸部的肌肉都被他紧绷到,快要抽搐起来了。 此刻他也不嫌弃崔少愆的厚颜无耻了,因为他也很是不要脸的跟在了其身后,按部就班的,踩着后者走过的路,一步一个脚印的挪动着。 虽然他也深知两个大小伙子,跟在一个年迈的老者身后很是过分。但是臣老带给他的稳重感,比他们两个年轻人,加在一起,还要靠谱。 “臣老,这条通道好似颇长,如若突发状况,我们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还要继续走下去?如果此路不通,我们岂不是?” 崔少愆颤颤巍巍的,询问着眼前如履平地的臣巳水,紧张到声音都快打结了。 “我们本就没有退路可言。你若是再抬头看看头顶,恐怕会吓到尿裤子也说不定。” 臣巳水不是调侃的认真语气,让跟在他身后的二人,触电一般的颤抖不止。 杨铁牛看着前方那,倔强到不肯抬头的崔少愆,豁出去般的,自个儿仰起了头来。 密密麻麻的悬剑,被高高的挂起,每一把剑刃,都精准的对着他们的脑袋! 臣老口中的没有退路,可都是实打实的叙述,连半分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杨铁牛朝着前面的二人继续道: “我们头顶上方有悬剑,两侧有弓弩,身后有河水。水下还有荆棘。确是一点儿退路都没有啊!相当的应景。呵呵” “水,本可见缝插针的,渗入进一切事物中。为甚我们脚下却没有水?!这水又是如何被阻挡出去的?!你们可曾细想过?!” 无视了杨铁牛神神叨叨自找没趣的废话,崔少愆忽的想起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能阻挡水的“物件儿”,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貌似只有一个。 那便是水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启阵 水银不溶于水,不溶于酸,亦不溶于碱。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十五个字,崔少愆欲言又止的,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 水银可在常温下蒸发,形成汞蒸气,并存在于空气中好几天之久。 如若她们,不仅仅是被弓弩和悬剑所指,还被水银包围着,那么在这天罗地网密布的必死条件下,唯一的生路又是什么呢? 生於水而寒於水,都在君家燕座中。 狡兔还犹有三窟呢,既然留有向北走的生路,那么这通道中,定会留有线索。 认真的思虑良久,崔少愆还是将心中的猜想,一字不落的说予了众人听。 “崔兄弟,你是说,我们所在的通道外,被水银围住了?!如若不破解机关出去,我们即便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呆着,也会中毒?!” 杨铁牛本以为战场上的残酷已经将他折磨的风雨不动淡然处之了,没曾想,跟眼前的这两人比起来,他的承受能力就是个屁! 随遇而安是甚?!他根本就做不到啊!不动如山又是甚?!他害怕到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就是怕死!怕的要命,能怎么办啊?! “正是,所以要留心一切,仔细所有的线索。” 崔少愆认真的吩咐着众人。语气中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臣巳水忽的,便停下了脚步。 “臣老!你作甚?!你不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正做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崔少愆就被前面,冷不防停下的脚步吓了一跳。所谓的惊弓之鸟也不过如此了。 而其形成的连锁反应,就是身后的杨铁牛,就差一点,就嘶声裂肺的嚎了出来。 他那抖如糠筛的身体,配合着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惊喊,无不彰显着他的怂包嘴角。 杨铁牛看着前面的少年,忽然顿住的身形,那明显因着生气,准备转过头来嘲讽他的架势,让他的心中一抖,愈加的羞耻与丢脸了起来。 鼓着腮帮子深呼吸的他,瞪大了眼睛,准备迎接那理所当然的嘲讽。 随着幽绿色的光芒,转过头来的,是一具睁着空洞眼神的陌生脸庞! 发黑的皮肤,小面积的腐烂着。头发全部都脱落了下去,浑身都肿胀着,汁液从水疱中,不断的流了出来。 干燥又凝固的浑浊眼球,像是腐烂了一般,就那样死气沉沉的,阴冷的盯着他! “啊!” 终是大喊着叫出声的杨铁牛,那一嗓子洪亮到,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脱力的跌坐在地上,两只撑开的手掌,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 然而,并不是平地的触感,也不是空无一物的青砖石地面。地表那上僵硬又柔软的触感简直如他面前的死尸一般,带给了他极大的恐慌。 杨铁牛绕是见惯了死人,那也仅限于是战场上刚死掉的那种状态。腐烂到如此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惊慌失措之下,理智彻底丢失的他,只得不断的尖叫着,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过后。 随着一个狠厉的巴掌声,被一掌打蒙的杨铁牛,睁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看着蹲下身来与他对视着,发着绿光的少年的脸庞。 双腿间终是不争气的,流下了害怕的液体。 看着瞬间便尿了裤子的杨铁牛,崔少愆颇是同情的伸出手臂,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语重心长的,安慰起了对方来: “杨大哥,我理解!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有尿也别憋着。猛不丁的一瞅这些玩意儿,确实会让人害怕的。” 忆起当初自己一个人,面对五具尸体时的绝望感,忆起在大牢里,迫不得已主动尿裤子的场景,崔少愆顿觉她手中的巴掌果然还是很值的。 想当初,她就是那样镇定并冷静下来的。甩了甩发疼的手掌,迎接着臣巳水不置可否的眼神,崔少愆总觉得她该做点什么,来活跃下眼前的气氛为好。 眼下这尴尬的场景,也就只能开个玩笑化解了吧如是想着,崔少愆张口就来: “杨大哥,一般这种时候,跌倒的人,双手触碰到的,定是通道中隐藏的机关。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致命的。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们别当真哈!” 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这句话,还没有被她说出口,耳朵敏锐的三人,皆是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而那些响动,怎得让她如此熟悉呢?!就像是就像是弓弩被上了箭矢的声音?! 蓦地反应过来,当真如此的崔少愆,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早已浑身戒备的臣巳水,又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那密密麻麻的悬剑,好似都无风自动了起来。 通道中,所有的武器,仿佛都活了起来一般,跃跃欲试的,欢迎着他们的闯入。 眼下西北角的冗道中,身处于其中的崔少愆等人,面临着,又一次的死局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占风 定是会有生路的。因为八卦阵上北坎即是生门。既是生门,便一定会留有退路的! 坚定着心中唯一的信念,崔少愆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们目前的境况,既得承受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利刃攻击,还得防备随时有可能被活埋,毒发身亡的危险。 身处于这危局中,她要如何才能破阵呐?!内心不断的嘶吼着,崔少愆将所有知晓的神灵,全部祈求了一遍。 接着,便是她所有认识的人。在念叨到她的便宜师傅时,卜筮录中的相关内容,突兀的闪现在了她的眼前。 “杨大哥,你的生辰八字是甚?!快点报出来!我要太阳时,二十四节气的具体时辰!待我帮你占一把寿数如何?” 看着在青砖石地面上,直接双盘而坐的崔少愆,杨铁牛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家都处在命悬一刻的关键时刻了,这小子居然还有闲心给他算寿数?!要是他的寿数就在今日截止了,那还算个屁啊! 而且他那淡定自若的神态,是在讽刺他刚刚尿裤子的壮举么?!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般想着,杨铁牛直接忽视掉了,突然发起疯来的崔少愆,朝着臣巳水的方向看了过去。盼望着后者可以给他一个心灵的慰藉与安抚。 “你生辰八字是甚?!快说!” 迎着杨铁牛求助般的渴望眼神,臣巳水不耐烦的重复着,眸中的逼视与压迫感,让那刚尿裤子的壮汉,心中再添几分委屈。 这两不会是亲祖孙两吧!就可着他一个人可劲儿欺负呢。都这个时候了,臣老居然还搁那护犊子呢! 不就生辰八字么,报呗!还能咋的!那小子既然爱算,那就满足他呗!大家都死到临头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权当是他施舍给对方了。 不情不愿的报出他的生辰八字后,杨铁牛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的坐到了地上。当然,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保持着与那几具腐尸,足足有两米远的距离! “将已过的寿数除讫,以所得余宫岁数论断。阳遁顺九宫。结合今日,清明上元,阳遁四局” 崔少愆一边点着手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念叨着。 期间还时不时的翻翻白眼,在脑中默默计算着,那样子在外人看来,怎么看怎么像一活脱脱的神棍。 “天冲在三宫,死门在八宫,三,四,五,六,七,八。共六个数,寿至六十。” 算到杨铁牛寿数六十之时,崔少愆眼神一亮。如此说来,此番他们三人便稳了,果然死不了。 心中一定,冷静下来的崔少愆,看着还有三十来年活头的杨铁牛,眸中猛地便涌上了无限的哀伤。 站起身,特意走到一脸蒙圈的杨铁牛身边,崔少愆的双手,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语重心长的对他道: “大牛哥啊!以后咱出去了,你得好好的享受生活啊!别太苦了。想吃啥吃,别舍不得。人生苦短,记得要及时行乐才好呐!” 说罢,她便朝着臣巳水的方向走去。罔顾身后的杨铁牛,愈加困惑的神情。 与臣巳水面对面的对望着,崔少愆从脖子上,掏出了她随时贴身佩戴着的随侯珠。并将其的光芒,对准了他们身侧的机关位置处。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这个阵法藏的可够深的。你且瞧瞧。” “甲子,己酉,壬午,丁丑,己巳这是六十甲子?!” 臣巳水不可思议的,看着墙壁上突然出现的文字,惊诧的道。 “你再仔细瞧瞧。” “这些年份表的顺序,全都被打乱了?!我们要顺着六十甲子的顺序走?可是这些距离有的太远了些,还有很多重复的。要如何是好?那些悬剑又为哪般?!” 朝着那几处机关的阵眼一一指了过去后,看着臣巳水仍旧不解的神情,崔少愆继续耐心的解释道: “若是不懂这其中的子丑寅卯,条条框框,被吓死的几率,可以说是十成十。且越聪明者,陷得越深。” 她终于知道了,先前第一次初探这里之时,那五具尸体中的一具尸体,为甚会死的那么诡异了。竟当真是被吓死的 “此阵的阵眼位置,便是那风!关键处也是那风!所以,我们若欲破此阵,便须占那风!” “占风?!” 臣巳水疑虑的重复道,并抬头看向了那些,兀自晃动着的悬剑。 “关键?” 杨铁牛等着崔少愆的话音刚落,便主动凑上前来插嘴道。几乎与臣巳水“异口同声”的,将他心中的疑虑给问询了出来。 “正是!!” 原来师傅留给她的卜筮录,竟是这样用的!原来万物皆可占卜!!一切皆有迹可循!!! 崔少愆就着随侯珠的光芒,认真的看着悬剑随风流动的行走方向,并观察着冗道墙壁上的孔洞西北角,只有在随侯珠的光芒下,才会显示出来的六十甲子周期。 遵照书中的记载,开始认认真真地卜算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悬魂梯 悬剑随风起的频率是三。可是三又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呢?莫不是指天、地、人三才?!可是这和眼下的机关,又有甚联系? “兄长。不论是勹还是乚,亦或是其他的指法中,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则,逢五脏轮回即运行一周,每一周天皆会抚到第六根琴弦。” 刘衣紫曾经关于乐谱的解释,突兀的响彻在了她的脑海中。 难道此阵也和音律有关?!头大的抓了抓脑袋,崔少愆万分怀念起了妹妹在身边的时候。 要是衣紫此刻在这里就好了,妹妹的存在,弥补了她所有的短板!但凡破解机关,只要有她们俩在,她崔少愆便是无敌的存在。 嫌弃的看了一眼,压根就帮不上忙的那二个人,崔少愆烦躁的转过了身,背过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正欲进行系统的研究,耳边却再次想起了,弓弩上弦的声音!! “也是三啊!咱就是说六十甲子的周期还是三!!天、地、人三才到底要如何必能运用啊?!天知,地知,可是我不知啊!!” 碎碎念着的崔少愆,忘我的扎耳挠腮着,压根不在乎身后两人看她的眼神。因为此刻的她,压根就无暇顾及! 等到第三次弓弩上弦后,她若还想不出,那被射成筛子,成为毒人的概率便是十成十了!” 设计机关的先贤,人家给她机会了,生门也留了。虽然稍众即逝的生路,就那么“意思”了一下而已。但也是给了! 就这,还是在她投机取巧下,见缝插针的薅出来的羊毛。 压力不断的增大,又想要再次抓狂放弃的时候,崔少愆莫得想起了衣紫现在的处境。看样子,她必须得闯出一条生路来方可啊。 重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将三和乐谱联系了起来。 “五行相生相克,逢五脏轮回便会运行一周,观测悬剑随风遇“三”而动的规律,必是用到了音律没错啊” “三才、五行和八卦,可是要循着三、五、八的步伐行走?” 臣巳水看着陷入自我怀疑中的少年,即将抓狂的模样,好心的提醒道。 “三、五、八?那便姑且试试?由你前去探路?我们三人之中,就属你武功最高了” 因着时间的限制,第三次弓弩上弦的声音,便是他们的催命符。崔少愆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向二人郑重的,交代了其中的利弊后,崔少愆便只能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因为,带着三人想活下去的信念,臣巳水正小心翼翼的探着路。此刻所有的危险,都转移到了,孤身一人前去的他身上。 “按着三、五、八的行径路线,冗道中所有重复的六十甲子周期,皆在此阵列!” 继续走了约莫有四分之一的路程,臣巳水在前方笃定的确认道。那带着回音的震颤嗓音,激动到了冗道这头的两个人! “看样子没错了,就是这样!将所有重复的机括,全部都拍下去!届时,机关定会循着三、五、八步的高度与长度,释放出弓弩的,我们小心躲避为上!” 臣巳水在重复的六十甲子周期的文字上,仔细的摸索了起来。每一个重复文字的西北角凹陷处,竟都有一个不起眼的细缝! 尝试着将其拍了下去后,弓弩上弦的轻微声响,竟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感觉有门的三人,皆是按着这个顺序,依次的启动了机关。 双弓弩带着势如破竹之势,啪啪啪啪地,射出了连接着绳索的箭矢,并深深的插在了对面的机括上,严丝且合缝! 三人眼前,出现了一条由绳索连接着的绳路来。密密麻麻,又绵延不绝的延伸进了冗道的远方。心下大定的众人,终是长松了一口气。 在冗长的通道内,借着夜明珠幽绿的光芒,一道人影施展着轻功,如履平地的踩在绳索上前行着; 另一道身影,半施展着轻功,半爬的前进着; 而,第三道不会轻功的倒霉玩意儿,只能缓慢的爬啊爬的,以蜗牛的速度移动着。 这第三道人影,自然便是刚尿了裤子的壮汉杨铁牛了,反观其前面的两道人影,早已将他甩到了“十万八干里”不止。 当然这只是杨铁牛,单方面的猜测罢了。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停下身来的二人身旁,抬头看着那足足有二十三层的石阶,杨铁牛再一次的欲哭无泪了起来。 “我如若没记错的话,结合了墙壁、台阶、光线和幻影的杂糅,组合在一起的机关,叫做悬魂梯。” 崔少愆望着面前的台阶,一字一句的道。 “我若没记错的话,此机关,应是早已失传了。” 在臣巳水淡然苍老的音色中,亦是透漏出了一丝的不可置信。 看着前路艰难的,那失传已久的机关,杨铁牛再一次的跌坐到了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打算彻底摆烂。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万物神 “万物,即宇宙间的一切事物。而宇宙,即为所有的空间与时间。” 崔少愆看着静待她答案的刘衣紫,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后,继续着道: “那么,相对应的。万物神,便是在空间与时间里,掌管一切事物的神灵!衣紫,你觉着我这样理解可否正确?!” “嗯恰如其分,不偏不倚。” “可是我没曾想过,巫族信奉的,居然是万物神,当真是厉害。那万物之神,可是真实存在的?” 崔少愆眨巴着好奇的眼眸,很是认真又期待的询问道。 “因着我们白巫女子众多,且多以慈爱天下为己任,故尔,在我们供奉宗祠的后阁楼里,万物神是以女子的形象存在的。” 刘衣紫在提起万物神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虔诚与真挚。那认真又崇拜的神情,让崔少愆愈加的向往了起来。 “衣紫,如若有机会,我可否也可以前去瞧瞧啊?去看看你的家乡,也看看你的族人们,更想要去看看那尊雕像。我猜想万物神定是极美的。” “万物神在我们心目中的分量,自是极重的。我亦想要带兄长前去的。只是我都是逃出来的,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呢” 刘衣紫神采奕奕的眼眸,因着她最近的处境,蓦地又灰暗了下来。整个人都沉寂下来的她,猛地便咳嗽了起来。 那声声入肺的剧烈咳喘,连带着,将喉间一直压抑着的鲜血,也给带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轻拍着她的背部,崔少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家妹妹的身体状况。直到对方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王太医开的药,你可是有按时吃?若是见效慢,不如我们便,再求着四哥去王家问一次诊?” “太麻烦了,还是不要叨扰为好。我最近身体调理的已是好多了。只是眼下,突地忆起伤心事。大喜大悲之后,心绪不稳,便气血攻心罢了。” 刘衣紫拿帕子抹干净唇角的血渍后,接过崔少愆递过来的热茶,轻声的安慰道。 “可是我心里还是难受。好端端的一个人,因为我的失误,竟是让你变成了这般模样” 崔少愆发红的眼眶中,除了自责便只剩心疼了。尽量忍着眼泪不掉落下来,她不解的疑问道: “这巫术,不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嘛!比如鬼门十三针那种特别玄乎的,怎得到了你这里还得受其害啊!” “就如兄长所言,万物皆黑白。有阳必有阴。有治病的巫术,当然也会有夺人性命的巫术了。黑巫一族就是这般的存在啊!” 望着欲言又止的崔少愆,刘衣紫先她一步的,抢先继续道: “他们一开始,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一族,不被外界伤害才存在的。只是,大家走着走着,便背道而驰,南辕北辙罢了” 不想让刘衣紫继续陷进回忆里,崔少愆心里颇不好受的,再次埋怨起了她自己来。 “还是都怨我,好端端的,带不会武功的你,闯什么八阵图啊!我真是脑子糊涂了!” “明明是我们一块儿想的主意,是我看不惯石姐姐死的冤枉;陈拾遗死的不值;即便是商夫人,她被人下毒而不自知,最终不明不白的,落得了个那样的下场怎么到兄长你那里,就全是你的错了?!” 刘衣紫轻推了下崔少愆,宽解着钻进牛角尖中,却出不来的她家兄长。 “我不需要你安慰,事已至此,我们便努力解决掉它。我又不傻,非跟自己过不去,就是心里边有些堵罢了。” 崔少愆死不承认她钻牛角尖了,信誓旦旦的,将她的决心都表露了出来: “我就在想,等你病好了,我们便去那巫族中一趟。才不管什么叛徒不叛徒呢,你的家乡,又怎会拒绝衣紫你呢?!” “我的家乡,它自始自终,都一直在拒绝着我啊兄长。” 刘衣紫喃喃自语着,抬头望着万物神的雕像良久,终是从之前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认真的盯着那凤尾状的钥匙,将其紧紧的抓在掌心中后,刘衣紫坚定的走到了石像的下方。 挪开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跪拜垫后,从其下方松动的青石板缝隙中,抽出了一个小巧袖珍又不起眼的暗格。 而在暗格之中,静静的躺着一封,泛黄又老旧的信件。那是一封,由师傅亲手书写的遗言。之前胆小的她,从未曾有勇气打开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兄长说了,她想要来巫族看看,那我便要竭尽所能的,为她铺好这,前来的康庄大道!师傅,您也定是希望,徒儿这般做吧” 再次虔诚的拜过万物神后,刘衣紫朝着温伏的屋舍,缓步而去。 只是她不知,等她离开后。 在她曾经常呆的阁楼顶部,一道人影,从隔扇门后走了出来。 顶着左眼的重瞳,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那道背影,完全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亦不曾离开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尝试 清晨的阳光,无比规律的照射着山川河流。波光粼粼的河面,壮丽的河山,带着大自然独有的恬静,岿然不动又威严肃穆的,迎接着那新一天的到来。 巫山巫族,十二“祖巫”在大祭司的带领下,依次而列的,分立于万物神雕像的正下方。 每个人都虔诚又认真的,跪拜着面前的雕像。祈祷着万物神的馈赠与保佑。 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吟唱,随着清晨第一缕和煦的春风,被带向了遥远的他乡。 连续虔诚的三拜后,微弯着的身形,终是将低垂着的头颅,给抬了起来。 崔少愆郑重的朝着那,向上且连绵不绝、望不到头的台阶,拜了三拜后,转头看向了,打算将摆烂进行到底的杨铁牛。 “大牛哥啊,整整一宿了!我们三人中,就属你最是身强力壮,体力充沛。不若便,发挥发挥你那如铁牛般的热情,动动你那壮硕的体格呐?!” 笑眯眯的看着杨铁牛,崔少钱一通彩虹屁乱吹。话里行间的意思却很是明确,该用到对方前去探路了。 “瞧这阴森森的台阶,不会有危险吧?!探路倒是可以,我就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要怎么办?” 杨铁牛倒是毫不谦虚的,接受了对面少年的夸奖,将心中的犹豫说出来后,便静等着二人,帮他解决掉所有的顾虑。 “这个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危险,除非你体力不支,从台阶上摔下来罢了。” 崔少愆话中有话,意有所指的提醒着杨铁牛,将她话语中要表达的字面意思,精准又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了对方。 “哈哈哈哈哈,少愆小兄弟啊,你可当真是幽默。” 杨铁牛看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年郎,继续嘚瑟的朝着他们旋转了一圈,显摆着他应以为傲的体格。并夸耀的道: “你瞅瞅我这琵琶腿,车轴腰。想当初禁军选拔的标准,就是我这样式儿的,怎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啊?!” 忽的意识到说漏嘴的杨铁牛,尴尬的一笑,挠了挠头发后,便向着那高耸的台阶出发了。 崔少愆用诚挚的眼神,目送着着杨铁牛的身影离开后,心中默默的,将自求多福这几个字,送给了他。 臣巳水沉默地看着崔少愆,那一言难尽的神色,很是明显的,将他的心思都摆在了布满褶子的脸庞上。 “你看我作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可是我家乡的至理名言,怎得,不是他便是你了。我若是让你前去,你会乐意么?!” 崔少愆瞥了一眼臣巳水挑起的眉头后,理直气壮的反驳了回去。 “自打认识你开始,我便发觉,你和你的外祖,几乎毫无相似的地方,我甚至都怀疑你们,是否是亲祖孙。” 听着臣巳水的话语,崔少愆心里一个咯噔,思考着,要如何应答,才能天衣无缝的将这不和谐之处,给圆上之时,便听到了对方的下半句话: “但时至今日,我才发觉,是我想多了。就你们那算计人的心思,连眼神都一模一样。让人生厌又拒绝不得!当然,你的脸皮,倒是比你外祖厚多了。这个他就比不得了。” 臣巳水很是少见的,一整段话中,全是吐槽和阴阳怪气某人的。显然吃过大亏的他,对此很是耿耿于怀。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哈哈,想必臣老,很是喜欢我外祖呐。” 崔少愆意思性的,附和了对面两句后,笑眯眯的,将心中的紧张与差点露馅的恐慌心情,给压了下去。 时刻都得提防着,熟人局里的猜忌与露馅,崔少愆再一次的,怀念起了她以前那无拘无束的日子。 与她而言,做自己好难。但是,既然鸠占了雀巢,她便不得不负重前行了。带着崔少愆本人的意志,一块儿走下去 半个时辰后,看着直向上的台阶空捞捞的,其上那并无一人的身影,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 “看样子还真是这样啊,悬魂梯果真是名不虚传!传闻也是真的啊!我们,恐怕也很难走出去么?” 崔少愆看了一眼站起身的臣巳水,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不试,我们便出不去,会被困死在这里。” 臣巳水凉凉的打击着崔少愆,那用意很是明显。 “若是试,我们还是会被困在这里,且困死在这里的概率,有八成。” 崔少愆亦是执拗的不肯上去,铿将有力的道。 “那你倒是说说眼下要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你还要返回军营的!在这里耗费下去,并不划算。且出了这里,东北角的未知机括,还在等着我们呢!” 臣巳水再一次的提醒着崔少愆,示意着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北边西北角,东北角。哎这生门,可真够让人望而却步的。我们姑且试试朝向东北方向而行?” “未尝不可。” 正欲动身的二人,听着扑通的一声巨响,便看见了,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体力透支的杨铁牛。 眸中顿时一亮的崔少愆,眉眼弯弯又热情的,迎了上去。 那轻快的步伐,无不彰显着她此刻的好心情。至于多好,大概只有她自己知晓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罗盘 兴高采烈的快速移步过去,崔少愆正欲好好的询问下杨铁牛,关于台阶上的状况,却突然定在那里不动了。 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还站在身边的臣巳水,她不确定的开了口,并没话找话的道: “臣老,我们刚刚看到的可是幻影?幻影也就算了,那声巨响也是假的?!我们两人并未上这台阶吧?亦或者,你也是假的?!” “” “从我们看到悬魂梯的那一刻。幻影就出现了?!” “” “清临渊!” 始终得不到回应的崔少愆,怀疑身边的臣巳水也是假的,伸出手掌一巴掌便朝着其后背,狠命的拍打了下去。 手腕被快速的抓住后,再不能前进分毫的崔少愆,吃痛的叫嚷了起来: “你个老六,别太过分了!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吧!好端端的你不出声,我以为你是幻影试探一下而已,你使那么大劲儿作甚?!” “上去探路的,只有那个大胡子一人而已。台阶上,并无他的身影存在。我仅听得跌落的响声。” 臣巳水仔细观察着那空落落的,向上延伸的台阶,再次确认并没有看到杨铁牛的身影后,转头看进了崔少愆的眼眸深处。 “你看我作甚,我清醒的很!没有受到蛊惑。你只听到了大牛哥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为甚与我不同?!” 不可思议的质疑着,崔少愆亦是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她确实是看到了,从台阶上滚落而下的杨铁牛的身影。 可是当她走近,眼睛却又只看得到台阶了。这还是她没有上去过。如若真的上去了,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呢! 再次陷入死胡同中的崔少愆,整个人都要抓狂了。 将手中的七星剑,朝着青砖石缝,重重的一插,看着没入细缝中,一多半的剑身。她颇是解气的盘腿坐了下去。 “我们没有退路。即便明知眼前的机关是悬魂梯,也需硬闯。” 臣巳水苍老的声音,很是突兀的,就转变成了青年原本该有的声音。 这来会切换自如的技能,让本打算认真思考的崔少愆,再次的转移了注意力。 “你这技能也教教我呗!你的喉咙是怎么发声的?竟能切换自如的,发出两种南辕北辙的声音来,当真是神奇。” “恩人教的。不外传。” “切谁稀罕啊!” 看着对方不仅没留门,就连那窗户都没有留给她后,崔少愆不忿的转过了身去。怄气的跟眼前的七星剑,大眼瞪着小眼。 师傅定是十分喜爱汉剑吧这七星剑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那剑首的圆盘处,手柄的顶端位置上,竟刻有一个小巧袖珍又极为精密的罗盘。 “包罗万象,经天纬地罗经仪。师傅怎么就舍得,把你给送给我呢!我也是有师傅的人!” 崔少愆刻意的,将师傅二字咬的极重,有恩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有师傅呢!想想还是不甘心的她,又恶狠狠的继续找补道: “师傅还送予了我一本,他毕生的所学呢!师傅亲自传授的,亦是不外传!” “” 看着还是不予理睬她的臣巳水,崔少愆再次的补充道: “师傅常跟我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做人呐,还是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为好!壁立干仞,无欲则刚!!” 崔少愆一句比一句声音高亢的,将其念了出来。直至最后一句话时,就差趴在臣巳水的耳边,直接吼出来了。 “待破了这机关,我便教予你!” 忍无可忍的臣巳水,看着眼前小人得志又无理取闹的崔少愆,妥协的出声道。 只是他那愈加紧皱起来的眉头,那深深的川字纹,再加上他那满脸皱纹的褶子,让人怎么瞧怎么觉着,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隐忍。 “不好意思呐,我突然就不稀罕了呢!这机关啊,我爱莫能助。你爱找谁找谁去,小爷我不奉陪了!” 崔少愆整个人,都紧紧地抱着七星剑,就差贴上面去了。 心中无限委屈的她,突然间就很是想念刘衣紫,很是想念起她的妹妹来。 她也很是怀念与杨家众人,朝夕相处的日子。越想越觉委屈的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抑郁又敏感的颓败感。 “从刚刚开始,为甚你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莫不是?!!” 这压根就不是那小子的性格啊! 终是发觉不对劲的臣巳水,看着崔少愆扭过头来后,那愈加发红的眼眶。 心道一声果然的他,很是无奈的抬臂,再次阻挡起了对方那突如其来的攻击。 第一百七十七章 鹿角铜鹤 臣巳水再一次的,朝着崔少愆的风池穴拍去。快准狠的一击即中。 本以为可以迅速让其清醒过来的他,看着对面,仍旧赤红着眼眶的少年,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才后知后觉间的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对劲儿了呢?莫不是符篆的原因?!难不成眼前的机关也是个半成品?! 心下顿觉不妙的臣巳水,快速的拍晕了崔少愆,转头看了一眼那空落落的悬魂梯后,毫不犹豫的背着紧握着他衣衫的某人,原路返了回去。 再次站立在双层八角亭前,看着水位仍旧在没过檐柱处的三分之一的位置处,不涨也不退。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其他的玄妙?臣巳水试探性的,再次将他的血液,涂抹在了刻有比翼鸟纹样的符篆上。 死水一般的沉寂。 抬头看了看,安静躺在牛皮水袋上的崔少愆,臣巳水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终是下定了决心。 “我曾与你外祖立过口头协议,救你于危难之中三回。此乃第二次。” 一本正经的冲着昏迷中的少年,说完此话后,臣巳水快速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想着清醒过来后的少年,那暴走又无赖的模样,他破天荒的,“怜香惜玉”了一回。 用长刀朝着崔少愆的手指,划开了一条清浅的血口子后,再一次的将其的血液,涂在了比翼鸟身体的符篆上。 诡异的红光,再次妖冶的闪现了出来,紧接着便又稍众即逝。借着随侯珠的光芒望过去,凉亭里里外外再无其他异象。 犹豫着要不要,再划开另一道血口子的时候,昏迷中的崔少愆,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竟是捂着左手臂坐了起来。 疼痛难捱的崔少愆,极速的撸起了左臂的袖袍。鲜艳欲滴又红的耀眼的符篆,仿佛活了一般,灼热的叫嚣着。 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画出来的符篆!同源共流,同宗同祖! 臣巳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诡异的一幕: 所有的符篆,仿佛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皆是有所回应的,发出了红色的光芒。虽然都仅是及其短暂的,亮了那么一下而已。 豆大的汗珠,从崔少愆的额前滴落而下。显然是疼极了。 看着眼神恢复清明的少年,他二话不说的,趁其不备,将对方手指上的余血,给借用了过来。 将这些血液,依次涂抹在四大寿佛与四大神鸟的眼眸中后,凉亭中异象再现。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安静的水面,仿佛沸腾了一般,开始不断的上涌着。 最后终是形成了,以凉亭的正中间为中心的“泉眼”,不断的有河水喷涌而出。 而在那泉眼的位置处,一长脖子带翅膀的,鹿角铜鹤青铜器,突兀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而其身上的符篆,亦是与崔少愆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这符篆,竟是祭祀用的铭文?出现在这里又是何意?该不会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总机括吧?” 臣巳水震惊的看着,突然间便有了联系的人与物,琉璃色的眼眸中,皆是诧异与意外。 到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未雨绸缪的人愿,对此刻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因为,在那鹿角铜鹤的下方,与之紧密连接着的,是一个犹如鸵鸟蛋般大小的青铜墩。 而在青铜墩的内壁中,透过细缝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其内隐约间,似有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他这下意识刻意躲避的熟悉感觉 不敢与之对视的敏锐第六感,直白的提醒着臣巳水,那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而此物,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他苦苦寻找的祈雨石了! “此乃祝由之术。确是与巫族有关便是了。” 随着祈雨石的出现,黯然失色的符篆,终是让崔少愆,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 “若我猜的不错,那其中的物件儿,便是祈雨石。” 臣巳水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激动与波涛骇浪,很是少见的,将他的急切表露了出来。 “瞅瞅你那出息,区区一块儿石头罢了,魂不守舍的成何体统?!又没有人要和你抢。简直是有辱斯文!” 擦干了额头上的冷汗,崔少愆静坐在水袋上,仔细观察着四周发生的变化。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只能让水位上涨的石头,除了可以发大水外?到底还能有什么其他用途啊。 据她所知,她现在所处的北宋,并没有干旱或大旱的发生。要说集齐几块儿石头就能长生不老除非眼见为实,否则她一概不相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土偶 很是鄙夷的,看着臣巳水珍而重之的,将祈雨石,放入了她随身携带的佩囊里,崔少愆不爽的,直接将佩囊扔给了对方。 “听闻这玩意儿可以乱人神志,我胆子小,才不背呢!你自己的东西自己背着去!” 低头看着右手食指和中指上的伤口,她愈加不爽的瞪着臣巳水,斜挑着的眉头,无声的质问着对方那很是恶劣的行径。 “祈雨石我自有分寸。至于你又想要作甚?!” “即便你没有听说过等价交换,亦是听闻过置换二字吧。贼还不走空呢!何况是我!你说我图甚,我除了图财还能图甚?!难不成我还图你这个人不成!” 崔少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臣巳水,翻着白眼直白的道。 “妥。” 懒得与其争辩的臣巳水,也知自己理亏。好在他彻底摸清了冯老外孙的斤两后,便也妥协的退让了一步。 “妥什么妥啊!我若要那“日进斗金”的财富,你付的起么!之前你说要教我喉咙变声的。你那不外传的恩人,授予你的独门秘技,你可别忘了!” 打蛇随棍上的崔少愆,旧事重提的,将她最在乎的东西,理直气壮的提了出来。 “这个你倒是记得挺牢固。姑且放心好了。我既答应了你,自是会遵守的。” 将佩囊妥善的安置好,臣巳水打量了四周一圈,确认并无新的冗道后,只得原路返回那,有着悬魂梯的机关位置处。 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崔少愆,边催动内力运行着轻功,边沉思着臣巳水话语中的玄机。 与外祖的口头协议救她于危难之中三次,外祖又怎会知晓她定有危险?除非这是一场精心的策划 被自己的阴谋论,吓到浑身一抖的崔少愆,趁着空档,再次疑惑的观察了下她的身体,心头却更加无法平静下来。 很神奇的是,被点中风池穴的她,脑袋是清醒着的,全身上下却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这般诡异的情况,定是与她左臂之上的符咒有关系吧可是衣紫也有啊,为甚就没有她反应这么大这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崔少愆反复推敲着她不对劲的始终。再次抬头时,看着映入眼帘的台阶,整个人都蒙圈了。 这不是传闻中的悬魂梯么?!怎的石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截又一截的木台阶?! 圆圆的木制椭圆形台阶,像眼镜盒一般的窄细长。同样的二十三阶阶梯,向上延伸到了,看不到尽头的前方。 “这些木质的台阶,为甚我越看越觉得它像木棺椁?!其左右两边整齐排列着的,怎那么像殉葬的土偶?!” 崔少愆狠狠的揉了揉眼睛,确认她没有出现幻觉,亦没有看错后,很是无措的,看向了同样停下了脚步来的臣巳水。 “也许破解的机关,就存在于这些棺椁之中,也说不定。” 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离他最近的棺椁后,臣巳水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难不成,我们要一个接一个的开棺?!” 崔少愆无法接受的拒绝道。尤其是在她看到那一排排,令她头皮发麻的土偶之后,更是加定了她排斥的决心。 “大胡子,也有可能,就躺在这其中之一的棺椁中。” 踟蹰了片刻,臣巳水终是认真的再次补充了一句。 “大牛哥?!是啊!好久都没有大牛哥的消息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不对啊,他的寿数不该在这里终结!” 崔少愆努力的摇了摇头,否认了她自己吓自己的胡思乱想,自责的继续道: “我本以为这便是那失传干年之久的悬魂梯,除了透支体力和时间外,最多无限循环罢了不曾想,这石阶之下,尽然还藏着机关” “在那里伤春悲秋的作甚,你不说实践是真理么,打开一个,仔细地瞧瞧里面是甚便好了!” 臣巳水不待崔少愆有所反应,抽出腰间的长刀,便要去开那第一层的木椁。 “你且等等!万一有尸毒要如何是好?!你的面甲呢!给我一个你的面甲!!” 急忙拉住对方的衣袖,崔少愆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就怕臣巳水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给她一惊一乍的搞突袭。结果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无语又执拗的狠拽着他的衣袖,崔少愆不等到面甲誓不罢休的态度,终是让想要急切出去的臣巳水,妥协了下来。 戴好面甲的二人,一前一后的朝着木椁而去。随着举起的长刀,面甲后方的视线范围内,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无神又幽沉的眼眸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编钟 面甲后方的崔少愆,看着土偶那阴森森又死气沉沉的眼神,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瘆得慌。 看着毫无反应的臣巳水,她只得硬着头皮,强装做不在意的模样,抬头看向了台阶两侧,依次递增的土偶来。 与那些奇形怪状,表情荒诞的土偶,一一对视了个遍后,本欲给自己壮胆的她,愈加的心里发怵了起来。 抬眼看着臣巳水举起的长刀,她终是眼疾手快的,夺过了其手中的剑,并朝着第一个木椁处的,两个土偶直直的砍了下去。 “你又想做甚?!莫不是还没清醒过来?!当真是麻” 忍无可忍的臣巳水,怒斥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就看到了被弹回来,并倒退了数步的少年郎。 以及他那缺了一个豁口的长刀! 而在土偶之下的内部位置处,竟是还藏有,用青铜器材质打造的,未知物件! 单手夺过崔少愆手中,那本该属于他的长刀,用刀背,朝着另一处的土偶便敲了下去。 随着带有内力的劲风,恰到好处的击打,土偶之下的乾坤,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中。 如法炮制、有样学样的崔少愆,战战兢兢的轻踩在第二层的木椁上,再次敲打开了土偶的内部。 还是一模一样的青铜器材质。隐约间,可见其上繁复的花纹,被清晰的刻在了上面。 “你是如何发现这其中的蹊跷的?” 臣巳水瞅了瞅他手中那留有豁口的长刀,又看了看脚下踩着的棺材。 想着之前惊心动魄的各种机关,犹豫片刻后,他一个后仰轻跃,稳稳的立在了崔少愆的面前,刚好两步远的距离处。 “我仅是觉着瘆得慌,越看越吓人,越看越膈应手臂不自觉的,便挥了下去。没曾想连这土偶内部,都留有玄机” “那我们便全部砸开看看?如若这些机关连接着木椁内部,我们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贸然尝试为好。” 臣巳水看着已然裂开两半的土偶,那荒诞诡异的空洞眼神,那裂开嘴角的夸张弧度,忍着不适,操起了手中的长刀。 “那我,姑且在下边等着吧。” 崔少愆说罢,便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懂事又有眼力见儿的,立在原地。静待起了臣巳水,下一步的动作。 颇觉好笑的轻扯了下嘴角,臣巳水看着破天荒乖巧又听话的少年,那又怂又憨的神情,竟是让他轻易的,便原谅了其,不知轻重的下手。 豁口就豁口吧,总比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添麻烦强。 运行着周身的经脉,蓄内力于长刀之上。 臣巳水站在木椁的最下方。用着巧劲儿,朝着依次递增而上的土偶,一个向上的纵扫。便将那排列整齐的一整列土娃娃,砸了个稀碎。 而随着他这恰到好处的力道。土偶之下的庐山真面目,终是显山又露水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大小不一,又厚重的青铜器,居然是编钟!乐器?! “远古时期,编钟亦是用来祭祀的道具吧。看样子。这些机关的制造者,定是与巫族脱离不了干系了。可惜,妹妹不在身边啊!” 崔少愆就差捶足顿胸、扼腕叹息的,将她的懊恼与无奈,昭告给眼前之人了。 乐器,那是她的短板!巫术亦是她的短板!!哪怕是祭祀方面的一切大小事宜,就是她的短板啊!!! 完全不想搭理对面那,发着疯的某人。臣巳水颇是平静又淡定的,回想着关于祭祀礼乐类的相关认知,一一判断着对他们来说,有用的信息。 “我猜测天子泣,应是也与祭祀有关才对。那首曲子你可还曾记得?!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当初曾信誓旦旦的夸口,你有着那过目不忘的技能来的?” “比武那次你竟是没有走?!!你居然偷听我们的谈话?!你还讲不讲武德?!你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崔少愆猛地便忆起了,她在姑娘、妹妹还有竹苑面前的逞强来。还没有装多久便露馅了的她,之后竟然还昏倒了过去。 那种她一生的黑历史,竟是被这个老六给偷听了墙角去!还见证了她的丢人!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这页,她是彻底翻不过去了! “眼下还是破解机关重要!” 臣巳水看着对面那,色彩斑斓又五彩缤纷的光速变脸,凉凉的出口提醒道。 “那不行,我跟你讲,此事还真就过不去了!你仗着武功高强,到底还做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若不讲清楚,我便不会说!” 崔少愆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当初姑娘仅凭借着耳力惊人,都让她耿耿于怀了好一阵子。 没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即便是现在的她,仍是发觉不到其特意隐藏起来的气息。 对方的存在,简直就是放在她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这个,她绝对不能忍!! “也就是说,你记得!” 臣巳水把玩着手中的长刀,将其利落的旋转了几圈后,竟是直指向了崔少愆的脖颈处。 第一百八十章 冰消瓦解 看着直指向她的长刀,崔少愆不甘示弱的,拿眼神瞪了回去。并很是勇猛的,还超前跨了半步。 “太过聒噪了。我们须得解决眼下为主。” 眼看着这招不好使后,臣巳水妥协的将长刀收了回去。 “你还有理了!谁跟你我们了!想要天子泣的曲谱,拿你的值钱物件来换!” 崔少愆本欲再拿乔一下对方,好保证她以后的安全。却听得臣巳水身后的位置处,那其中之一的木椁中,似有轻微的响动传来了出来。 同时戒备起来的二人,快速的调转了身形,朝着那发出轻微响动的木椁,蹑手蹑脚的移动了过去。 看着再次抬起长刀的臣巳水,崔少愆默默的伸出了三根手指来。 随着手指的倒计时,在她的食指比划为一的时刻,同一时间,一柄长刀,便朝着木椁的缝隙之中插了进去。 同时屏住呼吸,防备着木椁中未知生物的突然袭击,二人一攻一守的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然而里边竟然是空的!不可思议的对视着,轻微的响动再一次的,从二人身后的木椁中传了出来。 毫不犹豫的,再次将长刀插了进去,打开的木椁中,仍旧是空荡荡的,毫无活物存在的痕迹!! “等等,我们姑且先退回去!这其中恐怕有诈!” 崔少愆拉住了要继续追查下去的臣巳水,与其退到了木椁的下方后,认真的开口道: “这悬魂梯的机关,恐怕还存在。” “何意?莫非又是大机关叠小机关的阵中阵?!” 臣巳水挑起了眉头,扭头看了看那两口打开的空木椁后,全神贯注的思索了起来。 “在这悬魂梯上,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自己单独走,是听不到我们走路所发出的脚步声的。” “我记得。” “哪怕我们两人并排走,亦不会听到彼此间的脚步声。但是如若我们两人之间,拉开距离后,间距越远,便越会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崔少愆目光锁定着,仍旧还有轻微响动传来的木椁,肯定的继续道。 “所以,我们听到的,只不过不在眼前罢了。” 臣巳水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毁掉了一侧的土偶,再一次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也就是说,大牛哥还活着,还在这上边探着路呢。” 崔少愆亦是双眸发亮的看向了另一侧的土偶,也不再嫌弃那些膈应人的泥巴了。 它们奇形怪状又表情夸张的神态,本意上,也许只是为了唬住外来的闯入者呢! “那声响也确实是,大胡子跌落下来的声音没错了。我们并没有出现幻听,只不过你出现幻象并且发狂,不在此中。” 臣巳水听着耳边细微的声响,判断估算着杨铁牛的大概位置,发觉其应是离他们俩颇远后,毫不犹豫的便挥起了长刀。 带着巧劲儿的强势劲风,再次的一击必中。 零零碎碎散落开来的土偶碎片中,大小不一又排列整齐的编钟,终是“干呼万唤始出来”般的,露出了它们原本的庐山真面目。 “天子泣分为上、中、下三篇。跨度低、中、高三个音域。我瞧着这编钟的排列。倒挺像这着音域的跨服的。” 崔少愆仔细回想着,曲谱的具体音调,及刘衣紫的原话,并将其一一的复述了出来。 “是你曾跟我提到过的冰消瓦解?!水,冰消?!莫不是,这其中还有水属性的骨器不成?!” 臣巳水豁然开朗的,看着面前出现的编钟,在脑海中回忆起了,编钟的演奏顺序来。 “我这便将那具体的曲谱,说与你听。你可要记好了!亦或者我说一个,你便敲一个?” “皆可。但,我们仅有一次机会。” 臣巳水蓄势待发的做好了准备,示意着崔少愆赶紧开始。 “这个你大可放心好了!这里,在关键时刻,总是会派上用场的。且屡试不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你可别小瞧了我便是!” 崔少愆自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便开始背出了一串又一串的古琴谱来。 随着古朴大气,又悠扬婉转的天子泣曲谱横空出世,臣巳水的每一击,皆是准确无误的,敲在了编钟凹陷处的隐藏机括上。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机关运转声,混着清脆悦耳的祭祀舞曲,余音绕梁又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且不绝于耳。 熟悉的巨大声响,再一次的,回荡在了二人的耳边久久都不散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东北角处 崔少愆紧张的盯着面前那震撼的一幕。那依次向上递增的木椁,一层接着一层的,全部被打了开来。 就连被他们给强行撬开的,最下边两层木椁,亦是从里面,升出了如青砖石般大小的石头来。 所有依次递增的木椁中,里边突兀出现的石头,构成了新的台阶,并组成了一条新的道路。 那弯弯曲曲的石阶,其位置的走向,竟是朝着东北的方位延伸了过去! 随着一声粗犷的尖叫声响起。臣巳水二人,终是瞧见了,被挂在石头上摇摇欲坠的杨铁牛。 接过崔少愆扔来的长鞭,臣巳水几个轻跃,便踏到了石路的三分之一位置上。 将长鞭稳稳的一甩,那个七尺有余的大胡子,那被挂在边缘处随时要掉落而下的大胡子,再一次地,被他轻轻松松的给捞了上来。 看着眼前仅容一个半人行走的石头,崔少愆亦是脚下不停的赶了过去。 着急忙慌的确认了杨铁牛并无大碍后,心下顿觉踏实的她,一低头,就后悔了起来。 好端端的,她为甚要向下看啊?!简直是自作自受! 只见被打开的木棺椁中,一具具的枯骨以及未完全腐烂的尸首,皆是就那样安静又阴森的,躺在了里面。有的甚至还泡在了尸水里! 每一具的尸体面庞上,皆带有一个精致的青铜面具。当然,那些青铜面具,并不是三星堆出土的那种表情,而是完全复刻了土偶脸上的面部表情! 每一个表情,皆是荒诞怪异又让人毛骨悚然,总而言之,会让人心神极度的不舒服便是。 看着眼角弯弯,嘴角也弯弯的其中一个面具,那极限拉扯的微笑弧度,让崔少愆心里不适的,立马调转了脑袋。 猛瞅了两眼,遍布皱纹的臣巳水的老脸,以及杨铁牛那,差点丢掉半条命后,惊吓过度的惨白面庞,崔少愆都觉着心里舒服了不少。 就连面前的这两张脸,都比那些诡异的面具要顺眼的事实,让崔少愆越发怀念起了,以前在汴京的日子。 这些辣眼睛的玩意儿,还是早些远离为好,眼前,这两也是不遑多让。唯一能洗眼睛的,只有脑海中疯狂想念的妹妹,以及姑娘了 “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差点被吓死过去!我走的好好的,第一波机关莫名其妙就启动了,石阶突然就下沉了下去!” 杨铁牛后怕的大喘着气,向二人夸张的描述着他的遭遇。 “接着我便重重的摔落了下去。爬起来准备再次探路的时候,就发现身下一排的石阶,都被换成了棺材!!” “我们知晓了,眼下危险还未解除,还是赶路要紧。” 臣巳水拿颇是同情的眼神,瞅了一眼杨铁牛后,不咸不淡的催促着他别挡道。 “大牛哥,辛苦了!你当真是那临危不惧的英雄啊,了不起!眼下这境况,确是不适合抱怨。我们还是莫要耽搁了臣老的凌云壮志,咱先赶路要紧!” 那些木椁中的殉葬者,崔少愆不想转头再看第二眼。 此刻的她内心发着怵,深怕夜长梦多,再牵连出一系列恐怖的,其他幺蛾子来。亦是催促起了挡在石道中的杨铁牛来。 瞠目结舌的顺着崔少愆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木椁里的尸身后,杨铁牛再一次的惊慌失措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他僵硬着身体,同手同脚的,被迫打起了头阵来。 顺着一路向东北的方向前进着,三人足足花了有半个时辰,才走出了木椁“丛生”的石道。 “这到底是殉葬了多少人呐?!简直是” 心中默默的念完了超度亡魂的经文,忍无可忍的崔少愆,还是不忿的将她的不平给发泄了出来。 “无论哪个朝代,生民涂炭、苦不堪言的,皆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人为刀俎,其为鱼肉的活着,便也只是活着罢了。生而为人,姑且权当他们是在渡劫吧。” 臣巳水苍老的声音,直击着崔少愆的灵魂,让她哑口无言,亦无从反驳。 是啊。芸芸众生,活着不就是为了生存么?!谁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碌碌为为也好,兢兢业业也罢,短短一生,他们努力的活下去,最后成为一捧黄土的同时,也不枉他们在人世间,出来走一遭吧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留下了存在的痕迹,便也消失在了,这漫长的历史洪流中谁都不曾是那个意外。 她是这样,臣巳水是这样,妹妹以后,也会是这样 谁都逃脱不了一死,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她们渺小到皆是这宇宙中的一粒微小尘埃罢了。 微不足道却又妄想着征服,即便君临天下了,如若没有长生不老,便也只能算得上是沧海之中的“一粟”了吧。 此刻的她,突然便理解了那些追求长生的人们,他们的所思所想。忽然间,她便与他们深深的共情了。 人啊,总是会不自量力的,去追寻那遥不可及的梦。这便是不曾更改的,天道轮回么?! 仿若芸芸众生,真的是被关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牢笼中的宠物,出不去也逃不掉 只能被动的接受着,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又永无止尽,直到最后灭亡的时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幅卷轴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哀思,几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独自沉浸在悲伤的自我世界中,崔少愆眸中的哀伤与荒凉,无论怎样都抹消不掉。 机械的跟着臣巳水背影的她,一步一个脚印的,完美复刻着眼前人的行经路径。却还是被急停下来的前者,搞了个措手不及。 捂着发疼的额头,稳住差点要掉下去的身形,回过神来的她,越过二人,看着那没有路的前方,顿时更加的忧伤了起来。 “眼下。我们要当如何?” 同样欲哭无泪的杨铁牛,颤着嗓子询问道。他那连转身都转不过来的僵硬身体,无形的出卖了他的恐慌。 “ 臣巳水亦是不解的,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一句。 “我听闻神胶银白闪亮,与白银很是相似。曾很是心生向往过。不曾想,直到自己亲眼瞧见了,却是心惊胆寒,惊恐万分罢了。” 杨铁牛接过臣巳水,递到他肩膀处的面甲,哆嗦着手,将其覆在了他的面庞上。 “又是神胶又是元水的,到底是个甚玩意儿啊?!你们俩这是在背着我打哑谜不成?!为甚不带我?!难不成是因为与我不熟?!” 崔少愆双手撑在臣巳水的肩膀上,并示意着杨铁牛蹲下点身体后,努力踮起了脚尖,朝前仔细的望了过去。 她这不看还好,一看便也跟着僵硬起来的身体,简直和杨铁牛如出一辙! 一整个满满当当的水银啊!是会蒸发变成汞蒸气,致人中毒的水银啊! “还傻愣着干甚!先护住口鼻啊!” 崔少愆毫不怜惜的,撕下了臣巳水衣袍大袖上的一截布料,并细心的将其挂在了耳后。 “你这细绢,经纬密度是最好的,丝线也是最密集的,当然防护口鼻,亦是最好的选择了。” 直接忽略掉臣巳水那,即便没转过头也能察觉到的怒气,崔少愆理所当然的道。 衣紫亲手缝制的棉布袍,打死她都不会下手去撕的! 杨铁牛的就更不可能了,绕过布料不说,他都尿裤子了,她才下不去手呢。她的洁癖,好赖还是很严重的好吧! “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葛洪老先生诚不欺我呐!此金丹,当真是骇人听闻!” 说罢,即刻调转过身,便要原路返回的她,在听到杨铁牛的一句惊叹后,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神胶池的对面,好似就是出口的方向啊!我看到了一处石门!且那里还留有一幅卷轴,就挂在石门上!” 急速远眺了过去后,崔少愆头大的快要抓狂了。她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觉悟还是不够高啊! 要明知刀山火海与剧毒,还要赴汤蹈火的猛扑才可以啊! 狠命的闭紧了双眼十余秒后,再次睁眼的她,估算着回军营的时辰,并看了一眼,说好要护妹妹周全的臣巳水,豁出去般的,与前面的两人调换了位置。 “我们趟不了这个神胶池的,亦没有绳索或者是双飞挝。” 杨铁牛懊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出路,很是无奈的道。 “既然是出口,那便定会有机关。东北处虽说也算北边,但我始终觉着,生门还应是在正北处才对。故尔那道石门,极有可能便是通向生门的唯一捷径了。” “先仔细找找,周围可以算的上是机关的物件吧。其定是颇为隐蔽的存在。” 臣巳水低头打量了一下水袋,以及佩囊中的祈雨石,取消了冒险激进的想法。 仔细的打量了一周,崔少愆看着并无机关痕迹可循的周遭,再次低头,将视线对准了那一汪的水银池中。 “逢人不说肺腑话,遇事先把水搅浑。” 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废话后,崔少愆索性双盘着腿,坐到了石头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浑水摸鱼,化险为夷么?!当真是不错。” 臣巳水若有所思的,亦是看向了下方的水银池,静待着崔少愆的破解之法。 “当真是高手啊!此位机括设计的先贤,当得起机关算尽这四个字的美称了!可真够博学的啊,他定是一位博览群书的人吧。” 崔少愆似想到了些什么,整个人都眼眸一亮,接着,便利落的站起了身来。 “你们在说甚啊?真当着我的面打哑谜不成?” 杨铁牛焦急的看着他眼前的一老一少,毫无方向感的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猜不出此二人的话中之意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实验 在前世,崔少愆曾看到过,水银导电旋转起来的画面,亦知晓水银不能溶解铁。当其与水银接触后,将会发生互斥的奇妙现象。 所以她大胆的猜测。她们身下的水银池里,便藏有通往彼岸的机关。而打开这个水银池的关键,便是用铁,将其破开! 只是眼下,要如何去寻找那充当铁钉的物件呢。 直接忽略掉她腰间的七星剑,也不忍再霍霍臣巳水已有一个豁口的长刀,更不忍心“横刀夺爱”杨铁牛手中的诃藜棒,那可是他唯一保命的武器了 她周围,剩余铁元素的物件还有些甚呢 铁链,她拿不过来;铁柱?周围没有;亦或者铁棺?!她们脚踩的,貌似都是木椁。要不将青铜器扔下去试试? 还是不行!即便发生了化学反应,下边的水银这么多,合成了贡齐后,青铜器恐怕亦是液态的,而且还是会有剧毒。 撒硫磺么?!让水银变得无毒起来。可是,她变不出来那么多的硫磺啊。还能怎么办? 运用毛细现象?!水银倒是不浸润玻璃管。可是让她上哪去找,那么大的琉璃管子去啊?!又要如何运输过来呢?! 崔少愆将所有的可能性一一列举出来后,又全部都否决掉了。 目前唯一能够用到的,也只有铁棺椁了。亦或者木椁中的铁器陪葬品。看样子,他们还需要跟身下的棺椁们打交道呐! 崔少愆不情不愿的想着,亦是不情不愿的将之说了出来。 看着同样如同便秘了一般,僵硬着脸色的二人,棺中寻铁、捞铁的重任,便不可推卸的,落在了三个人的头上。 且,谁都逃不掉! “少愆小兄弟,要是这木椁里,没有铁器的陪葬品,你待如何啊?” 杨铁牛很是排斥的,不想用手接触那些尸身与冥器,便想要用言语,打消崔少愆的“无用”提议。 “那我们便只得原路返回了。要么出不去被困死在这里,要么我们就去把,狼筅那边的铁链子给搬运过来。” 崔少愆想着这剩下的,唯二下下策,微蹙着眉头,看向了臣巳水的方向。并拿眼神询问起了对方的意见。 “我倒是偏向于,大家都去仔细寻找寻找铁棺去。既是殉葬之人,随葬品怕是也寥寥无几才是。即便真有那么一两件,也解决不了眼下的这处机关。” “还是臣老的提议中肯些。我亦是觉得,这棺中的铁器随葬品很不靠谱。” 杨铁牛极力的附和着臣巳水,生怕他话说晚了,就轮到他去徒手掏尸体去。 “铁棺么吸铁石要是有磁石司南在手便好了。我七星剑上的罗盘磁针,到底是鸡肋了些,用处不太大啊。” 崔少愆认真的思索着,无意间将目光,瞥向了臣巳水的佩囊上。 “如若这佩囊中的物件儿,不是陨石或者矿石的话,它有没有可能,便是那吸铁石呢?!” “据我所知,大家从未这样尝试过。” 臣巳水看着崔少愆那言之凿凿、跃跃欲试的架势,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他对于祈雨石的了解后,意出望外的道。 “那咱们便新包初试看看。即便是求雨,亦是需要磁场感应的。万一我们独辟新径后,就歪打正着了呢?!” 亦是不想徒手捞铁器的崔少愆,光是想到那“一汪”的尸水,她就膈应的慌。 “那便姑且试试。你们且待在这里,等我消息。” 臣巳水说罢,便转身向着, “上一个机关,是逢三、五、八。而我们身下的这处机关,编钟遵循的那首曲子,逢五脏轮回便运行一周,仍旧是逢六。” 崔少愆冲着即将走远的臣巳水,特意的叮嘱了一句后,便抽出七星剑,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罗盘上的磁针来。 “如若铁棺砸在水银池子里,也仅是漂浮上来,而不能让水银剧烈抖动的话。那藏在其下边的机关,岂不是就打不开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崔少愆,看着杨铁牛面甲下,那痴傻发蒙的眼神后,正欲解释些什么。 便看到了其瞳孔周围的眼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泛起了红来。那症状,竟是与她发狂之前,一模一样! 处在退无可退的,最后一处石头上,顿觉不妙的她,仅来得及抓紧身下的木椁边缘,便被杨铁牛狠狠的推了下去。 直冲着水银池的方向,垂直而下。 随着扑通的一声巨响,重物落入水银池中的声音,不断的弥漫在四周。那声音,就那样回荡在了,这空无一物又颇为空旷的空间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临渊不羡鱼 臣巳水兜兜转转了几处木椁后,循着六的规律,发觉并没有铁棺的存在。 尝试着拿祈雨石,将手中的纯铁长刀吸附起来看看,竟还真的成功了。祈雨石竟当真是磁石不成?! 心底做出了推测后,心知如此浪费时间与体力很是不妥的他,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的返了回去。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入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四月的春,本应是生机盎然,鸟语花香的。可是在此刻的臣巳水眼眸中,一切皆变成了寒冬。 眼睁睁的看着发狂的杨铁牛,将冯老的孙子猛地推下去的瞬间,他整个人的血液,都僵住了。 脑子里不断充斥着,骨器与祈雨石怕是再也寻不到的绝望,身体却本能的,先行一步的跃了过去。 一个掌风扫过,将碍眼的杨铁牛,狠厉地推到了木椁中后,站立在石头台阶上,他强迫自己,向那元水池中望了过去。 水银池中,除了那仅剩的一具木椁,大开着漂浮在上面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臣巳水紧咬着牙根,就差要把杨铁牛屠戮殆尽,大卸八块之时,一道声音,及时的唤回了他的理智。 “清临渊!我快撑不住了,还不赶紧拉我上来!真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霍霍啊!” 臣巳水低着头定睛一看,只见崔少愆正双手颤抖着,紧紧的抓着七星剑。 而那插入木椁中的七星剑,则有明显松动的迹象。 急忙将还未归还的长鞭抽了出来,臣巳水还没有来得及将其甩下去,就见木椁处的裂口,再一次的扩大了开来。 而崔少愆,也“不负众望”的,“失手”掉落了下去。 看着稳稳砸进那,大开着的棺椁里的少年,臣巳水忽上忽下的心脏,总算是稳当了下来。 正欲再斥责那混小子几句时,他就看到对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七星剑,插进了水银池中。 而元水,就仿若受到了惊吓一般,争先恐后的远离着那把铁剑。 崔少愆快速的点了几处,她自己周身的大穴,并用起了道家的腹式呼吸,憋起了气来。 汞蒸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必须得速战速决。她还想要好好活着呢,所以她必须要出去。 坚定着心中的信念,崔少愆循着七星剑上罗盘的磁针指向,再一次的将其插入了属于“六”乾金的,后天八卦西北方位处。 随着水银短暂的退散与波动,一处绑有石轱辘的,巨大石头材质的三戈戟,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抬头递给臣巳水一记你懂得的眼神后,崔少愆也不管他看不看的懂,看不看得到,右手继续握紧了七星剑,并高举起了左手臂来。 随着摊开的手掌,变成了三根手指,臣巳水亦是蓄势待发的,将手中的长刀,蓄满了十成的内力。 崔少愆拿眼神,紧盯着石轱辘的位置,并倒计时的,将手指比划到了一。 随着少年的食指,坚毅的立了起来。势如破竹的长刀,亦是朝着石轱辘的方向,狠狠的砸了下去。 元水四溅,流珠乱窜。 顾不得其他的崔少愆,将大开着的整个木椁;将那整个掉下去后,里面的物件儿,都被抖落个七七八八的木椁,用力的合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声响,随着石轱辘的碎裂,闯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而离其最近的崔少愆,便是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里的“鱼”,正中风暴中心。 铁链与巨石移动的声音,足足响了有半盏茶的时辰,才终是停歇了下去。 憋气到极限的崔少愆,猛地打开了木椁,看着近在眼前的石板路,直达东北角处的石门位置。 毫不犹豫的她,一个重重的借力,跃上石板后,她便快速的奔跑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臣巳水,亦步亦趋的,也快速的到达了石门的正前方。 看着憋红着脸,大口喘气的崔少愆,他倒是很体贴的,没有再落井下石的嘲讽对方几句。 “你这就不管大牛哥了?” 畅快的呼吸了个够本后,崔少愆瞪大了杏眼,看着还在迁怒于杨铁牛的某人,不解的问出了口。 “你那么小心眼的人,怎得不会记仇?!” 不可思议对方竟是这般反应的臣巳水,义愤填膺的为其打抱着不平。 “我之前不也那样么?那个时候,你不救我与水火之中,还将我给点清醒了?” 看着眉头紧锁的臣巳水,崔少愆很是淡定的继续着道: “为甚到了大牛哥这里就行不通了?好赖之前,收留我一宿的恩情,我还是承其恩的!” “你,为甚可以不在乎?我观你神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大度。” 臣巳水第一次,很想敲开对面少年的脑壳,看看他里面,到底装了些甚。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况且,我只是不想与他人共业罢了。喜怒哀乐皆不。这还是布施大师教会我的呢。我只共业我想共业,且值得我共业的人。” 崔少愆那澄澈干净的眼眸,让臣巳水晃眼到,想要彻底撕碎它。 “你可当真是拥有一颗慈悲心呐,包容万物,又蔑视一切。当真是让人想要” 臣巳水并未将之后的话说下去。 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对方的眼眸中,清晰的倒影出了,他的身影,枯槁又晦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湮没的真相 崔少愆看着无动于衷的臣巳水,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只得转身,朝着木椁的方向而去。 布满水银池上的整排石板,被两条手臂粗的铁链连接着。耷拉在石板上的铁链,自然的垂落在了水银池中。 因着水银不浸润铁,也不与其发生反应,故而崔少愆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剧烈抖动的水银,与铁链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无论其再怎么张牙舞爪,就是触碰不到石板,也触碰不到行走在其上的她。 过分惜命的崔少愆,被面甲下方的丝绢牢牢地护着口鼻,还被面甲阻挡了大部分的汞蒸气,本着能少吸就不吸的原则,她脚下踩着天罡踏步,极速的跃到了木椁之上。 看着静静趴在木椁死尸上的杨铁牛,崔少愆忽然无从下手了起来。 臣巳水这一掌风,可是动用了他全部的实力。虽说也掌下留情了些,并没有伤及到他的性命吧,但她怎么瞧着,都觉得其还是太惨了些。 运气不错的杨铁牛,被掌风扫到了一具,没有太多尸水的尸身上,希望今日种种,不会成为他今后的噩梦吧。 如是期盼着,崔少愆冲着他的风池穴,便狠点了下去。使力抓住了别在其后腰上的诃藜棒,用着巧劲儿,将他整个人给拽了出来。 极速的远离了杨铁牛,有一米的距离后,生怕有尸毒和细菌的她,将随身携带的酒囊,倒在了手中。仔细的清理了起来。 “少愆兄弟,你在做甚啊给我这是何意?怎么有种腐肉的臭味啊。” 悠悠转醒的杨铁牛,茫然的接过对面扔来的囊袋。刚一开口,便闻到了扑鼻的恶臭袭来。 “大牛哥你失足掉进了木椁中。且昏了过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捞出来的。水囊中装着烈酒,你且仔细的清理清理。” 崔少愆盯着杨铁牛那双,脏兮兮的手猛瞅。庆幸着他得亏是带了面甲,并护住了口鼻。 否则今儿个,对方就是交代在这里,亦不为过。 猛的伸出一只手掌,确认了那近在咫尺的味道,就是从他的掌心中散发出来后,杨铁牛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忍直视杨铁牛那,狼狈至极的凄惨模样。崔少愆从腰间,又取出了另外一个,装有醋的水囊来。 调转过身,打算再消消,她那触碰过诃藜棒的手掌,却不期然的,看到了木椁中的尸身上,似乎有一个,让她颇为眼熟的纹路。 而那引起她注意的纹路,不是别的,正是她手臂上的符篆纹样。 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但是她可以十分确定,那就是符篆中的一小部分! 祝由之术?尸首莫不是巫族中人?! 不可置信的,一个又一个的仔细观察了下去,崔少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不好的猜想中。 逢“六”而建的木椁中,里面逝去的那些尸首,根本就不是被随意抓来的普通殉人,而是身份尊贵的巫族之人。 表明他们身份的巫师袍,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曾听衣紫讲过,巫族中,每一任的大巫,才有资格穿巫师袍。整整二十八具木椁!整整二十八位大巫?!皆被埋在了这里?! 那由神秘的祝由纹路构成的符篆,到底是什么?!还有双层八角亭上的符篆又是什么? 精心打造的机关;举步维艰的生路;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天罡踏步,飞罡步;统统的一切,都指向了巫族!! 不顾一切的,快速折返了回去。 罔顾杨铁牛奇怪的呼唤,也罔顾臣巳水不解的询问,崔少愆的视野里,仅剩下,也只容得下,石门上挂着的那幅卷轴了。 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一身青色的长袖长衫法衣,头扎青红相间的双层鱼腹巾,手持着骨雕鸱杖,仪态恬静又端庄大气的一个长相漂亮的,中年女子画像。 越瞧越觉着眼前的女子,颇为眼熟的崔少愆,蓦地反应过来,她见过这个女子!就在她的梦中!就在布施大师反常揍她的,那个梦境中! 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居然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是因着符篆的原因?! 撸起袖子,看着左臂上繁复的纹路,她再一次的体会到了,那无尽又绝望的撕裂感、拉扯感以及疼痛感 那片赤红,亦是再一次的,不断地扩大着,沁满了崔少愆的整个脑海中!无声无息又永无止境地,泣诉着 一行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掉落了下来不仅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也滴落在了她的内心深渊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路 再次被迫共情的崔少愆,就那样深情的凝望着,石门前的那副卷轴,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眼神执着的,与画中女子对视着,她的悲伤溢于言表又深沉悲壮。 “你倒真是个多情的人!” 臣巳水神色古怪的看着少年,忽的冒出了一句,连他都觉着不可思议的话来。 “我瞧着这画中的女子,确是有几分姿色。少愆兄弟因着年岁小,没见过貌美的小娘子,如此行径也说得过去。我们理解理解。都是过来人!” 杨铁牛看着颇是嫌弃他的臣巳水,讪讪的后退了几步后,厚着脸皮搭话道。 早在崔少愆一人一画,神游胶着的档口,他亦是知晓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居然发着疯,差点把那个多情的少年郎,给推入那神胶池中!简直是岂有此理! 感动于仍旧向他,伸出了援手的少年,杨铁牛一副老大哥的包容模样,让臣巳水愈加的嫌弃起了他来。 “差不多得了!要再这么耗下去,代州的军营,你也甭想回了!” 无语的看着,仍旧沉默不语的少年,臣巳水忍无可忍的催促着对方。 “我知晓啊,就是心里难受!我能怎么办?!眼泪它自己要掉,我控制不住啊!你且容我再念一段清心咒试试。” 崔少愆言罢,亦是正襟危坐的,念起了道家的净心神咒来。 “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便是旧宅的东北角处。破解了这道石门,一路往北修正,应是能出的去的。” 臣巳水仔细的观察着,石门周围的一切蛛丝马迹,毫无所获后,出声佐证着他自己的猜想。 “我们目前,应是处于地底的最深处才对。因为这里,并没有被汾河水淹没的迹象。” 崔少愆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眸,惨兮兮的看了臣巳水一眼后,颇为疲惫的继续道: “我倒觉着,这字机括是螺旋向下的,我们应从东北角出发,先向西行,再向北走才对。” “唯一能挪动的,便只有咱们面前的这幅画了。也不知晓这画上的颜色,过了这么久,怎还能保持的如此色彩鲜艳便是!” 杨铁牛着急忙慌的,就差亲自上手去卷那幅画了,在看到面前二人,那严肃的神色后,又老实在在的打起了退堂鼓来。 “这幅画,于你们而言,可能也就是废纸一张罢了,但是,我深觉与它有缘,便想要将其收藏了去。你们,没甚意见吧?!” 崔少愆努力的揉了揉,她那疲劳又干涩的眼睛,心中不断的心疼着她流失过多的眼泪。 她果然不适合哭泣啊。心血心血,眼泪可当真是她的心头血啊!掉一滴得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摒弃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想,她恭恭敬敬的将垂挂着的画轴,一点一点的卷了上去。 随着画轴的上移。大大的“吊占八刀”,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怎的还来!一回生,二回熟。臣老,我觉得,我对这个字已经免疫了。” 崔少愆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篆体“死”字,调侃的冲着臣巳水道。 “打开石门的关键,会不会便是这个字呢?” 臣巳水想起了佩囊中的祈雨石,也是刻有“吊占八刀”这个字。 任何人只要不经意的,与之对视几秒,都能被其,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去理智。 “应是这样没错,可是石门后的这个字,并没有藏机关。你且看这处石门,他与地面严丝合缝的,显然就没有被开启过。” 崔少愆猛地便想起了献血的符篆。打死也不想再放血的她,假装不知道的,顾左右而言他。并迫切的希望找出一条新出路来。 “如若这是诱饵呢?!亦或者欲盖弥彰?那么真正的机关又应该在何处?” 臣巳水推翻了之前的猜想,认真的将有限的线索,给重新连接了起来。并提出了新的质疑。 “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复杂啊,你们呐就是想太多了!!难不成,你们都未发觉,那女子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地面的位置吗?!” 杨铁牛总算逮着了一个,能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得瑟的朝着,面面相觑的二人,指了指地面上,那刻有鸟尊与象尊的纹样。 “吉祥、如意、幸福?” “仁爱、礼义、忠信?” 牛头不对马嘴又异口异声的,将猜想说出来的崔少愆和臣巳水,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在我的家乡,鸟尊可是祭祀的礼器。” 杨铁牛很是自豪的,将答案公之于众后,便高深莫测的,拿眼神指不断的瞥向了象尊。 “祭祀沟通天地,天地?!” 崔少愆傻愣愣的,抬头看向了天的位置处。接着她整个人,便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尘埃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师傅,何为天?何又为自然啊?” 临行前,崔少愆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到底是没忍住,将她心中的疑虑给问了出来。 “为甚会有此一问?莫不是又另辟蹊径,有了新的领悟?” 丁少微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看着面前眼神澄澈又执着的少年,颇是欣慰的道。 “不曾,仅是瞧着师傅一派肆意潇洒,颇是羡慕罢了。就想问问师傅心中的道是什么?为甚会如此自得其乐?!” “为师,不过是道心坚定罢了。” 丁少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徒弟,突然间,便知晓了他的迷茫与困惑。毕竟,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少愆亦追求闲散度日,道心也不比师傅差。为甚却做不到如师傅一般?” 崔少愆不解又不服的,继续追问着。仿佛得不到她心中的答案,她便不会罢休一般。 “那我便要,好好的与你说道说道了。” 丁少微开怀大笑过后,收敛了神色,冲着他的徒弟,认真的讲解了起来: “人取法地,地取法天。天取法道,而道,则纯任自然。自然而然,任其发展,便是自然。” “那我随遇而安,一切随缘亦是自然了?即便是依着我性子,凭着我自己的喜好与计划,执行心中所思所想,亦是自然了?只要任其发展便可?!” 崔少愆不可思议的再三确认着。总觉得这个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 “正是如此。” 丁少微很是肯定的,鼓励着他的徒弟。那眼神中的认同,让崔少愆愈加的迷茫了起来。 “那何又为天呢?师傅追寻的,莫非是那九重天?亦或是三十六重天不成?这世间,当真有其的存在么?还是这仅仅只是个传说?师傅,当真瞧见过?!” 崔少愆盯着手中的下筮录,纠结犹豫又惶恐不安了起来。 她怕自己才不匹配,学不会师傅的毕生所学,更怕自己不是那块料。 如若倾其一生,她都恪守信条。到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皆是虚妄,她岂不是会后悔到捶足顿胸?! 守着清规戒律,到头来发现一场虚空,所有该享受的都没有享受过,化为尘埃的那一瞬间,她至死,都不会甘心的吧 可是看着面前的师傅,那高深莫测的潇洒派头,她又忍不住的神往。 “当真是痴儿!怎可只拘泥于形式、小节之上呢?!你别忘了根本才是啊!你啊,就是入世太浅了些。还是时候未到呐。” 丁少微看着眼前那,还不太成熟的徒弟,再次的捋了一把,下颌上的胡须。 深感其,终归是历练不够了些。假以时日,他的徒儿,定是会成大器的。 “少愆自觉,一直都未曾入过世。何来入世一说?!我既不在那红尘俗世中,又怎会拘泥于形式呢?!师傅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崔少愆直愣愣的,盯着丁少微的眼眸,很是不解,他那可以洞悉一切的师傅,怎会犯如此错误。 “哈哈哈哈以出世之心,看待入世之人,当真是有趣。不识俗世真面目,只缘身在尘世中啊!” “师傅,你莫不是,觉着自己已是瞧错了人比如说我。却怕拂了自个儿的面子,硬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崔少愆看着对面的师傅,一副她资历尚浅的神色,不满的起疑道。反正她是不觉着自己会入得这凡尘俗世中便是。 她一个外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她入个甚世啊?!!如果一切,皆是一场虚空大梦,她便是那最清醒的人才对。 “哈哈哈好徒儿。今后如若有一天,待你想明白了,再与我来论道,亦是不迟!” 丁少微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小朋友,将高深莫测这四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果然,她的师傅,个是职业的道士啊! 那一脸我知道,但就是要你猜!的神色,与那一副我知晓,但我就是不说的!眼神,让崔少愆很想把“天机不可泄露”这几个字也送过去。 “那师傅,你可是为了追求长生才修习道法的?” 这也不能怪她好奇,她的便宜师傅,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一百来岁的老人,他那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气色,可比下去不少人呢! 当真是心中无忧,便可延年益寿不成?!那还有祈雨石啥事儿啊! 大家你死我活,争来抢去的祈雨石,感觉在师傅他老人家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文。 “哎你且跟为师说说,何为九重天吧?!” 丁少微不答反问的,将话题又转了回来,让崔少愆愈加的,一头雾水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九重天 “天有九霄,意为九重天。吕氏春秋中曾记载:天有九野,地有九州。” 崔少愆看着对面她的师傅,那认真倾听的模样,倒背如流的继续着道: “淮南子中曰: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可是师傅,此乃二十八星宿是也!并不是我所向往的九重天呐!” 崔少愆不解的看向了丁少微,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总感觉他们聊的话题,越绕越远,偏离了她的初衷了。 “但是太清玉册中的九霄记载,却是:神霄、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琅霄、紫霄、太霄。而神霄即为天的最高重。” 再次将九重天的话题,给扯回来后。崔少愆越发的好奇,师傅给出的答案,将会是甚来。 “那你再说说何为三十六重天?” 丁少微看着崔少愆,那旺盛的求知欲,循循善诱的继续着道。 “天界三十六重天,从属于六重天,由下至上依次为: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以及大罗天。” 崔少愆继续一一罗列着,她所知晓的三十六重天。之后,便很是严肃认真的,看向了他的师傅,并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答疑与解惑。 “你我皆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也可以说,道生万物。” 丁少微看着不住点头,表示着强烈认可的崔少愆,话锋一转,耐着性子,继续提示着她: “那你也定是听过这句话吧。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跳出天地人三界,不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逍遥上清境!这便是师傅的追求?!” 崔少愆认真的咀嚼着丁少微的话语。良久后,突然豁然开朗的她,睁着晶亮的眼眸,整个人,都流光溢彩了起来。 “师傅!徒弟果真是又钻了那牛角尖呐!最近被命运与长生捉弄到整个人都目光狭隘了。当真是糊涂了!事实原竟是如此么?!多谢师傅的教诲与指点!!” 恭恭敬敬的,朝着丁少微行了一拜后,崔少愆眸中的神色,愈加的坚定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被影响了。看样子,以后她若想不再被别人左右心思,还需要认真修行方可。 “孺子还算可教,不错不错!之后,为师便要回华山了,你且珍重吧。那本下筮录,你定要学仔细了!” “面不改色,取舍分明。小心谨慎,心性稳妥。心存忠孝,不骄不躁。谦卑自处,且不恃强凌弱!师傅教诲,少愆定当铭记于心。师傅,我们之后再会!!” 崔少愆将丁少微收徒时,所定下的清规戒律,大声的诵读了出来。 她那铿锵有力的嗓音,伴随着师傅那道飘逸洒脱的,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中。 “九重天三十六重天九霄二十八星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崔少愆口中喃喃着,仰着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的位置,回想着与师傅离别时的种种,整个人仿佛如醍醐灌顶一般,寻到了这象尊与鸟尊间的秘密。 “少愆小兄弟,搁那寻思甚呐?你这一抬头,都快有小半盏茶的功夫了,可是有新发现啊?” 杨铁牛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确定他们头顶上方啥都没有!借着夜明珠的幽幽绿光,除了让他仰着脖子疼外,再无其他发现。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莫不是这最后的机关,与五行以及天地人三才都无关?!” 臣巳水看着仰头持续发呆的某人,亦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来。 “象尊也好,鸟尊也罢。既是酒盏,不若我们便静下心来,围炉而坐,小酌一杯可好?” 崔少愆高深莫测的,看向了身旁的二人。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便自顾自的,双盘着腿,围着地上那刻有兽首的纹样,坐了下去。 “哎也罢也罢,我便顺你一回心意。” 杨铁牛看着盘地而坐的崔少愆,心知面前的少年怕是要黔驴技穷了。 不忍戳破对面,那欲盖弥彰的装腔作势,他很是配合的,也有样学样的坐了下去。 “大牛哥,酒囊中的醇酒,还剩不少吧。别藏着偷饮了。既是祭祀的器物,我们便不能暴殄天物了。不若也将地上的纹样斟满美酒如何?!” 杨铁牛云里雾里又颇是不舍的,将还剩半袋的美酒给贡献了出来。 看着将美酒直接倾倒而下的崔少愆,他那隐忍又不舍的苦逼表情,活像是被人夺去了全部的家当。 臣巳水看着支撑鸟尊的后腿那大象的长鼻,随着酒液的浸润,竟是和象尊的长鼻,神奇的连在了一处后,亦是毫不犹豫的盘腿坐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怀心思 本是鸟尊与象尊纹样的石刻地面,因着酒液的倾倒,二者相互交叠的象鼻,竟是向下凹进去了一块儿! 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便在三人的耳后响了起来。那处挂有画像的石门,亦是缓缓地被升了起来。 “少愆小兄弟,你可当真是神了!这么隐蔽的机关,都能被你给察觉到!你可真是聪明伶俐啊!嗯应是绝顶聪明才对!” 杨铁牛瞪大了眼眸,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大打开的石门,说启动便启动了。一时间,除了惊诧万分外,便只剩下由衷的佩服了。 “你应夸我颖悟绝伦才对吧!” 崔少愆斜眼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佩服的杨铁牛,毫不客气的自夸了起来。 “嗯,确实如此!小兄弟就是厉害!” 杨铁牛即便听不懂,亦是装作很懂的样子,肯定的附和道。总而言之,这是夸人的词,那他只要点头同意,便准是没错了。 “我之前在寺庙中的提议,不知你可曾还记得?” 臣巳水定定的盯着崔少愆,一瞬不瞬的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口中明明说着要报恩,为甚却总是要拖我下水啊?!我就想独自美丽,独自绽放。独自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可否啊?!” 崔少愆看着一直怂恿她,就为了找几块破石头的臣巳水,忍不住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后,直白且不容商量的拒绝道。 “而我,却是非你不可!精通机关术到如此地步的人,说你是少年奇才,亦不为过。” 臣巳水琉璃色的眼眸中,那种势在必得的神色,让崔少愆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我怎就觉得你夸我都听着不顺耳呢你目的性太强了!我很是不喜。果然呐,咱俩八字不合。强求不来的哈!” 崔少愆半是客气半是强硬的开着玩笑,就差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这简直是在跟她开玩笑呢! 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享受,有大病还是想不开呢,才会脑抽的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的,风吹日晒又雨淋的她又不是受虐狂! “不若你现在便算一算,我倒是觉着我们的八字很合得来。” 臣巳水再次强调着,崔少愆的重要性,并很是少见的,顺起了她的意来。 忍着一阵阵恶寒,崔少愆目不斜视的,决定忽略掉身旁,那两个不太正常的人类。 一个是不断眨巴着眼睛,就像哈巴狗看到肉骨头般的,盲目崇拜的二缺大胡子;一个是锁定目标,准备随时扑食的固执老头儿,简直没一个好东西! 这么一对比,崔少愆越发怀念起了温柔体贴的妹妹,和英姿飒爽的姑娘来了哪怕是性格耿直的四哥都比他们要好呐! 视若无睹身旁的两道目光,崔少愆只能狠狠的盯着对面的石门猛瞧。并装腔作势的拿出了,被她好好收起来的那幅卷轴。 本欲不想再和画中女子对视的她,却在瞧着那轴首与轴尾的,天杆与地杆处时,整个人的手臂,端着端着便僵硬了一刹那。 连接轴头的天杆里面,整个都是空心的!天杆与地杆的重量,明显不对等!定是有什么东西,被藏在了天杆里! 心思起起伏伏后,深怕再次牵扯出大麻烦的崔少愆,若无其事的将画轴收好,并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们两个,干瞪着我作甚啊?!我脸上又没有花儿,更没有下一步要如何走出去的答案!石门都打开了,为甚还不前去探路啊?” 看着还是无动于衷的二人,她再接再厉的继续游说道: “反正你们俩别指望着我去。我好歹也算尽了一份绵薄之力了,剩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少愆小兄弟,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你倒是把水囊给我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杨铁牛直勾勾的,盯着被崔少愆重新挂回腰间的囊袋,并不断的搓着手掌。 那明晃晃的企图,就差昭告天下他嗜酒如命了,如此行径,倒是让另有所想的崔少愆,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我亦是乏了。你且前去探探路,这次应是没甚危险才对。” 臣巳水看了一眼石门的方向后,很是熟络的,朝着杨铁牛指示道。 “大牛哥,你既嗜酒如此,不若,待我们出去了,汴京最大的太玄楼,我定让你喝个痛快如何?!” 崔少愆因着酒,很是自然的便忆起了,江政慷慨解囊的那一回。看样子,致远阁的雅间,她又得去一回了。 递给崔少愆一记上道儿的眼神后,杨铁牛屁颠屁颠儿的,心情颇好的握紧了手中的诃藜棒,只身一人,便前往了那石门处。 第一百九十章 骨针 “不相干的人已经远离,为甚还不将其拿出来看看?” 臣巳水看着仍旧装模作样的崔少愆,直白的催促道。 “你应是猜到了吧?为甚还要看?!” 崔少愆也不跟对方打哑谜,亦是直接的反问了起来。 “我只是想佐证一下我的猜想而已。究竟是否如此,只得试过才知晓。” 臣巳水看着崔少愆那,一副浑身戒备又紧张的模样,再次的补充道: “此物是你的,我定不会抢。” “我并不是很喜欢此物,亦或者我很是厌恶它。但是” 崔少愆想到刘衣紫初瞧得骨器时的复杂情绪,总感觉她的妹妹更需要它。既然是衣紫喜欢的。不论这其中有何种渊源,她,都不能让。 认真的盯了臣巳水半晌的时辰,确认其那光明磊落的神情,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后,她不情不愿的将画轴重新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画轴的天杆,一枚月牙状的骨针,就那样突兀的闯进了二人的视线范围中。 “这也算的上是骨器?” 大睁着杏眼,崔少愆看着那枚弯弯的骨头,同样雕刻精美的花纹。简直要叹为观止的猛夸一顿了。 那繁复程度,都不亚于现代用激光,在上面精雕细琢的画画了。 他们到底是拿什么工具雕刻出来了?居然可以在如此坚硬的骨头上,刻出如此精美的物件来。 臣巳水看着纯欣赏雕工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催促为好。 “之前,在破旧寺庙的地下,我瞧你很是恐惧与排斥此物。如今,为甚却是欣赏起了它来?!” “妹妹喜欢。我便要为她取来。” 沉浸在回忆中的崔少愆,很是自然的,便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你们兄妹两,可当真是” 硬生生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给憋了回去的臣巳水,犹豫着,要不要将刘衣紫的事情,告诉给对方了。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妹妹,为甚会喜欢骨头?普通女子哪有喜欢这等物件的!” 臣巳水很是委婉的,提醒着崔少愆,希望她好赖动点脑子,仔细的想一想。 “妹妹是巫族中人,既是用作祭祀的物件,需要它并不为过!” 崔少愆笑眯眯的,从骨针上转移开了视线。在瞧到臣巳水那,刻意破坏她们二人之间感情的鼓动眼神后,很是不齿的回怼道: “你那是甚表情?!妹妹又不是要那天上的星河银湾,小小的骨器品罢了。她喜欢我便给她了。让给妹妹把玩把玩怎么着你了?!” 臣巳水生平第一次,知晓了“恃宠而骄”与“偏宠至深”这八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 沉默的闭起了眼睛,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克制的恢复了理智。 忍着一拳锤开对面少年脑壳的冲动,他声音冷淡的催促道: “正事要紧,随侯珠呢?!拿出来仔细瞧瞧!” 不慌不忙的从脖间,取出了贴身佩戴着的随侯珠,崔少愆就着那幽绿色的亮眼光芒,认真的朝着骨针的内部看了过去。 不出所料的,一个篆体字被刻在了骨针最中心的位置上。 颇像火字的,弯弯曲曲的三条平行S,左右两边都被断开了一小节,写的正是五行之中的“水”字。 递给臣巳水一记,她就说吧的眼神后,拿眼神看向了,对方那装有祈雨石的佩囊中。 “虽说只是猜想,但我笃定骨器与祈雨石之间,定是有着某种必然联系的。” 臣巳水将包裹严实的佩囊,摆在了二人的面前后,神色严肃的道。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二者遵循的是相生还是相克的规则。亦或者,需要同根同源的,同属性亦是不知。” 崔少愆亦是赞同的接了一句。 “凡触碰到祈雨石,亦或者与其对视片刻后,皆会心智不稳,脾性大乱。以防万一,你我二人中,定是要有一个清醒的人方可!” 臣巳水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少年郎,等待着他的选择。选择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由谁,来触碰如此危险的物件。 “我很好奇,为甚你不会迷失心智。之前你便触碰过这石头良久,却一直都相安无事。显然你,对此物免疫。” 崔少愆笑眯眯的歪着头,看着臣巳水蓦地一僵的神情,继续不疾不徐的道: “我和大牛哥,皆是受到过这地下符篆的影响,甚至被其短暂的操控过。而你,从来都没有。” “不过是防护做的好罢了。就像你们道家常说的,趋吉避凶而已。” 臣巳水不以为然的解释道。其,言之凿凿的样子,倒是让人瞧不出更多的心思来。 “你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且你知道要击打我们的风池穴来使我们恢复正常。故,你藏拙了。” “” “所以,我们双方还是都直白一点吧。坦诚,对你我二人而言,都好!你直接打开便是,这个也给你。我才不要以身涉险呢。由你来!” 崔少愆说罢,竟是直接将手中的骨针,扔给了对方,并老实在在的,静坐在那里等待了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对方给她使绊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相乘相侮 “相生相克,乃是五行的平衡状态,相乘相侮,则是异常状态,这个你可曾知晓?!” 崔少愆眼瞅着臣巳水要打开佩囊,忽的想起了五行间的属性特征,索性便又多嘴的补充了一句。 臣巳水大袖下的手一顿,接着,便又抬起了头来。 “你有话,便一次性都说完。如此吊着不上不下的,反倒不知晓要防备些甚了!” 听出对方话语中的紧张情绪后,崔少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二人,这是在赌命啊! “你连这个都不知晓,便敢轻易尝试?!生命岂可儿戏呐?!尤其是我的!你了当真是,正大光明的要拖我下水啊?!” 崔少愆瞥着对面那,简直不可理喻的“老者”,就差冲上去跟他拼命了!整半天,还得是她来呗!敢情她之前讲的都是废话不成?! “不知晓才是常态!如若人人都知晓,那还需要你作甚?!十一月庚午,命诸州大,索知天文术数人,送阙下,匿者论死!丙子,诏禁天文下相等书,私习者斩!” 狠抽了下嘴角,崔少愆不敢置信清临渊会如此听话。他要真的那么听话了,站在他面前的恐怕就是一具骸骨了 “你可拉倒吧,你直接说你对此不感兴趣得了,亦或者你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观你学识,倒不像是个痴傻之人,反之,倒很是聪慧。” “很多书籍,并不是你想看便会有的!” 臣巳水意味深长的盯着崔少愆,那言下之意很是明确。 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或是大量的财富,才能有资格享有这一切。读书这件事,是被权贵控制和支配在手中的。是少数人专享的。 而普通大众老百姓们,读到的书,仅仅只是权贵,想让他们读和知晓的。并要为其所用方可。 排除代代传承、口口相传的师承制,他并没有多余且专属的渠道,来获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非也,非也!你就少糊弄我了。凭你的本事,你若是想,会寻不到?!反正我是不信!”崔少愆学着臣巳水的语气,凉凉的反驳道。 在看到后者沉默的不再出声后,愈发肯定的继续道: “故尔,你定是被某些事情耽搁了。亦或者,你早就知晓我精通此术,从认识外祖开始,你便算计上了!” 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老六后,崔少愆第一次,好奇起了原身的经历来。 据她推测,莫不是原身也很精通奇门遁甲、下筮堪舆之流?!莫不是原主比她更要精通这谶纬之学?! 原身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学会这些的?!这些巧合,简直就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而存在的一般! “随你怎么想!” 臣巳水仿若被说中心思一般,敷衍的抛出了这句话来。 而被此话打回原形,瞬间便偃旗息鼓的崔少愆,也不想再过多的,了解原身的过去了;她甚至连臣巳水过去的经历,都不想再猜测了。 因为眼下,她不得不,正视起眼前的石头与骨头来。只有活着出去,才能拥有一切可能的未来! 而被困死在这里,亦或者稍有意外,即便她掐指下算还原出事情原本的真相,亦不能给她助兴解忧来着。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此乃相生。想必这个你还是只晓得的。” 崔少愆在青砖地板上,画了一个五行相生相克的图,一一的指给了臣巳水看。 “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此中之道,我亦是知晓。” 很是配合的指着图中的相克属性,臣巳水认真的附和道。 “那么,金乘木,木乘土,土乘水,水乘火,火乘金,之间的相乘你怕是便不知晓了。” 不等臣巳水将疑问说出口,崔少愆伸出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后,继续指着五行相生相克的图解说道: “金侮火,木侮金,土侮木,水侮土,火侮水,它们之间便是相侮。” “相生便是相互促进、助长,相克表示相互制约、克制。这些我都知晓。那么,相乘相侮又是何意?用在祈雨石上,如若失策,会有致命的危险不成?!” 臣巳水眉头紧缩着,估摸着他们此举的危险性与必要性。一时间,竟是觉着先出去,才是那上上之策。 “相乘,与相克顺序一致。表示阴阳失调,加倍克制;相侮,同样属于阴阳失调,与相克的顺序相反。意为反过来克制,乃,反克为主、防守的意思。” 随着崔少愆的话落,臣巳水亦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其言语中的含义。顿时整个人都心中有底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确实是个问题 递给对方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等跃跃欲试的臣巳水平静下来后,崔少愆继续解释道: “相克的原因,要么被克者不足,要么或克者太过,因此,才有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若水不足,土便会乘之,且加倍克它,若水合适,土太过,亦会加倍克之。” 臣巳水在彻底了解了其中的规律后,举一反三的,便将此话脱口而出了。 “孺子可教也,当真是不错。清临渊,我觉着你与我道家,颇有渊源,不若” 臣巳水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句,整个人的脸都黑了几分。 “哈哈哈,习惯了,开个玩笑罢了。见笑,见笑哈!只不过你当真是聪慧不假,这个是真。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夸赞你呢!你那是甚眼神啊?!” 崔少愆忽然就理解了,她家师傅为甚特喜欢逮着一个好苗子,就不放的心态了,比如说她。真的是很欣赏啊! 原来,这便是为师,为长者的心态么?!当真是奇妙。 传道授业与解惑的大任;发扬道家传统文化的责任;以及寻到好徒弟的己任,她是切身的,明明白白的理解到位了。 “相侮,便是在相克的基准上,再反过来吧?!” 臣巳水直接打断了,崔少愆盯着他的那晶亮眼神,阻止了对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定是要传宗接代的。也定是要让柴家开枝散叶的。他定会让柴家后世,都子孙满堂的!怎么可能会入道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他活下去的一个重任,他怎会轻易放弃?!他,定要入世去争上一争的。既争高低,也赌生死的那种。 看着对方眼眸中,那阴晴不定的神色,崔少愆迟钝的发觉,她可能是捅了对方的伤心过往了。 杀人诛心乃是她的大忌,亦被她所不齿。她淋过雨,并不想撕掉别人的伞。所以,她并不太想这样。 颇有眼力见儿的,赶紧转移了话题。崔少愆假装正经的咳嗽了一嗓子,在唤醒对方的注意后,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开口道: “此外,相生也有相生太过,与相生不及两种状况的出现。从而导致,属性之间的相乘或是相侮。” “所以,你并不知晓,祈雨石与骨器之间,水的属性,到底孰多孰少?!” 臣巳水了然于胸的,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祈雨石的一切消息。在发觉,确是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后,整个人顿时一滞。 “正是!若是同为水,还皆好说。如若祈雨石是木或者土,亦或者是火属性,我们要如何酌情处理。” 崔少愆很是冷静的,将这个问题抛还给了对方,并拿眼神询问起了,他的抉择。 “水生木,土克水,水克火,确实皆有可能。”陷入沉思的臣巳水,显然正在进行着天人之战。 生或者死,验证还是出去验证,这确实是个问题。 “类经图翼运气上曾说:“盖造化之机,不可无生,亦不可无制。无生则发育无由,无制则亢而为害。故尔,相乘相侮,既属于阴阳失衡,便定会有危险。” 崔少愆再接再厉的,提醒着臣巳水。在察觉到杨铁牛返回的身影后,整个人都愈加的坚定了起来。 “所以,在这里,这个验证,你、我二人,我们皆不得做!眼下,还是随着大牛哥的探路出去为先!” 恍然回过神来的臣巳水,转过头去。在看到杨铁牛那兴奋的身影后,干净利落的将手中的骨器扔还给了对面的少年后,很是淡定稳妥的站起了身。 “哈哈哈哈!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臣老!少愆小兄弟,你们猜猜石门的前方,到底有没有生路啊?!” 杨铁牛刚一开口,那兴高采烈的语气,便出卖了他。 “我听大牛哥口中的语气,自是有的!”崔少愆很是捧场的扬声道。 “既如此,我们话不多言。即刻便启程吧!” 臣巳水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后方,将这地下暗室里的一切都牢记在心中后,便毫不犹豫的一甩衣袍,朝前而去。 “妥!妥!自是稳妥的!臣老就是有思想啊,哈哈哈哈,咱们跟着便是!” 招呼着杨铁牛,崔少愆亦是溢于言表的,随着臣巳水的脚步,朝着石门后方而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蓍草 三人顺着石门后的冗道,一路前行着。直至走到了左右两边的分叉路口时,才停下了脚步。 “大牛哥,你选择的哪条路?还是都有探寻过?” 崔少愆看着那两道分叉路口,心中估摸着杨铁牛的选择。片刻后,还是忍不住的询问出了声。 “你们不是曾说过嘛,我们要往北走,须先向西行,之后再向北走。所以,我便直接选择了左边的岔路。” 杨铁牛很是得意着他的记性好,没有多走一步的冤枉路。 “那之后的路,又是如何呢?”崔少愆颇是好奇的追问道。 “少愆小兄弟,这你可就问到点子上了!之后啊,一路畅通无阻!这道路的尽头处,便是那直向上的陡峭台阶了。” 杨铁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侃侃而谈着,感觉这一刻,便是他自下来这地底后,发挥出他最大作用的高光时刻了! “那台阶之上的道路,你亦曾探寻过了?当真是出口的方向?” 臣巳水左右观察着两处的岔路口,在不经意的瞧到那,不断滴落而下的水滴,以及被其砸出来的微小石坑后,再次确认一般的提问道。 “我寻思着之后便可以出去了,就调转回来,迫不及待的通知你们了。并不曾前去确认过。” 杨铁牛想着当初找到出路的那股兴奋劲儿,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后,略微羞赧的回答道。 “既是这样,不若臣老,辛苦你再前去探寻一番如何?” 崔少愆将她腰间的七星剑抽出来后,顺势将其,垂直的插在了脚下的土地上。并认真的指了指罗盘上磁针的方向。 待到两人看清磁针的朝向指向的北方,竟是右边的岔路口时,俱是瞪大了眼眸。 “怎会如此?!我们判断的方向位置,不可能会出错啊?!” 一脸震惊的杨铁牛,再次的确认了一眼磁针的指向后,仍旧是不敢相信的大声质疑道。 “所以需要臣老再次前去探探路了。当然,我并不是不信任大牛哥你。只是臣老是我们三人中,武功最高强的人了。如若前方真有危险,他定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认真的与其对视了一眼,崔少愆征求起了臣巳水的意见来。 “可。” 臣巳水不曾犹豫的,默许了崔少愆的提议后,毫不拖泥带水的,便只身一人,前往了左边的岔路口。 示意着杨铁牛耐心的等待后,崔少愆便随遇而安的席地而坐,无趣又百无聊赖的,研究起了水滴石穿下的那处小坑来。 “少愆小兄弟,你快过来看呐!” 随着杨铁牛一声隐隐约约的呼喊,正发呆数着水滴数的崔少愆,才发觉身后的大胡子,竟是闲不住的乱跑了起来。 头大的站起了身来,寻思着不能三个人走三条路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用七星剑在小坑处,划出了一道向右的箭头后,她亦只得朝着杨铁牛所呆的右岔口方向而去。 “大牛哥,我们几人,最好还是不要分散开为好。” 义正言辞的正欲再说对方几句的崔少愆,在瞧到眼前的那处死胡同石室后,很是识趣的住了嘴。 “大牛哥,你即便想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亦不要一声不吭的,就随便一人行动呐!” 再次确认了一眼,磁针的北方指向,正是这个石室后,崔少愆郑重的拍了拍杨铁牛的肩膀,并老实在在的坐在了那,仅存有一处石桌的地面上。 双手后撑着身体,打算彻底摆烂,死等臣巳水探路结果的她,眼角余光一扫,却瞧到了一把,散落在石桌下的蓍草来。 “反正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不若,下一把玩玩儿得了!” 自言自语的崔少愆,眸中一亮,手痒痒的抓起了那把蓍草来。 数了数那不多不少,正好五十根的蓍草,她很是熟练又自然的,将其一把都拢在了手掌心中。 伸手招呼着杨铁牛亦是坐下来后,她便开始下算了起来。 取出一根蓍草,将其水平的摆放在,她的正前方后,她便将余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平摊在了石桌上,并随机的将其分成了甲乙两组。 将甲组中的蓍草,抽出来一根,夹在左手的小指与无名指间后,便逢四一组的,将甲乙两组分别排列了起来。 把甲组中四四排列多出来的余数,与乙组中多出来的余数,放到左手的第二与第三指缝处后,再将指缝处的所有蓍草,全部都合拢到了一处。 接着,便将它们放在,那一根水平蓍草的左上角。之后崔少愆聚拢了剩下的蓍草,开始了那第二轮的,甲乙两组排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坤卦 “先祖们相信用这种蓍草占卜,有着加持通灵的作用,所以,拿蓍草占卜出来的卦象,特别的灵!” 崔少愆看了一眼,傻盯着她手中动作猛瞧的杨铁牛,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水平的这根,就这个不移动的蓍草,是甚啊?” 同样因着等待,而颇觉无聊的杨铁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这根,象征着是天地未开之前的太极。是天地奥秘的大衍之数。” 崔少愆指了指那根水平的蓍草,很是耐心的解释道。 因着聊到了她颇感兴趣的知识领域,崔少愆被彻底的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又多解释了一句: “蓍草占卜中,我们左手中的蓍草便象征天,右手就象征地。而从“甲”中抽出来的那根蓍草,则代表人。” “那为甚要四个四个的分?”杨铁牛一脸蒙圈的继续追问道。 “逢四排列,表示的便是春夏秋冬,元亨利贞。” 看着仍旧不懂的杨铁牛,却因着对神佛的崇拜,很是敬重的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动作后,崔少愆忽的发觉,她当真是有些对“牛”弹琴了。 自顾自的勾起唇角,傻乐了一会儿后,她再一次的怀念起,无论她说什么,都可以对答如流的她家妹子来。 索性沉默着不再言语。认真又虔诚的,重复完三次手中的动作后,崔少愆数了一下剩余的蓍草,共有八组。八便是阴爻了。 无论怎么排列,蓍草占卜最后只会得到六、七、八、九这四个数。偶数为阴爻,奇数便是阳爻。 六是老阴,七是少阳,八为少阴,九则是老阳。老阴和老阳要进行变卦,即阳变阴、阴变阳,少阴与少阳,则不需要变卦。 三组便可得到一个爻,重复十八次后,由下而上,她便得到了六个爻。即一个卦象。 将得到的老阳进行变卦后,一个坤卦,便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崔少愆看着这个卦象,忽的便眉头紧蹙了起来。 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东北角!难不成会死人?!卦象上还显示,要她继续坚持下去这可要如何是好?!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滴落了下来。随着冷汗砸落到石桌上的瞬间,崔少愆紧张的看了一眼,对面盘腿而坐的杨铁牛。 难不成清临渊那里边,会有危险?!想起对方还没有兑现给她的夜明珠,与从不外传的变声技,她站起身,拔腿便要朝着左侧的岔路口跑去。 崔少愆才刚出了右岔口的石室,便看见了循着箭头而来的臣巳水,安然无恙的站到了她的面前。 “难道不是?这不可能啊!” 虚惊一场的她,在确认对方平安无恙后,又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石室内部折返了回去。 迎着亦是追出来的杨铁牛,那受到惊吓的眼眸,以及身后臣巳水同样不解的询问眼神,崔少愆颇是奇怪的,拿眼神指向了石桌上的坤卦。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解的卦象不对?!” 愈加紧蹙起眉头的崔少愆,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了起来。 “所以,你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 待到那神神叨叨的少年,将他解出来的卦象解释给众人听后,臣巳水盯着崔少愆那,犹疑不定的眼眸,平静的总结道。 “难道不是?此卦还能怎样解?按理说,我们破解了西南、东南、西北与东北四个机括后,危险应是被化解了七七八八才对啊” 突然变得不自信起来的崔少愆,紧紧的抓着臣巳水的衣袖不撒手。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蓍草占卜,可是筹策?” “正是。” “我虽说不精通于此道,但亦是对坤卦有过一定的了解。因为,我曾有幸接触过,对此卦诠释一番的术士。” “当真?那术士,是如何诠释此卦的?” 崔少愆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速的催促起臣巳水来。 “如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术士曾言,此乃大好大坏之卦象。忌任主事。退守以静制动者,吉。” 臣巳水回忆起,他之前最后一次,在垂拱殿的所见所闻,压抑着内心的厌恶与反感,语气冷淡又平静的说道。 “大好大坏?不是最坏的,便是那最好的结果?等等!大地之母以静制动退守!莫不是这其中的关键在于” 她自己?!全阴的卦象,是女子?!而几人中,唯一的女子,便是她了。 让她不要主事?顺其自然的往北走 “若往北走的话,北玄武,生门。乃是上古天之四灵之一的神兽玄武!护法神君,水神之首!又是水?!莫不是与” 崔少愆将骨器二字给咽了回去,并与心领神会的臣巳水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她们出去的关键,竟还得先解决,骨器与祈雨石之间的联系呐! 所以,她的解卦,也并没有错。 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所以她们的生死,还是压在了西南角处的双层八角亭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青铜墩 “那臣老,你是如何打算的?” 崔少愆谨记着身为女子的她,忌任主事的准则。不敢再有所逾越,只得克己守礼的,退居到了“客”的位置上。 “既是要退守到西南的位置上,并以静制动。那我们便退回去好了!姑且照着卦象上的提示试试看。” 臣巳水招呼着杨铁牛,准备再次返回到西南位置的凉亭佛像处。走出几步远的二人,看着并没有跟上来的崔少愆,俱是不解的停下了脚步。 “少愆小兄弟,你为甚还不走啊?咱们三儿中,最想出去的人,不就是你么?!” 杨铁牛看着仅一瞬间,就变得比他还要疲累的崔少愆,用言语激励着对方,并妄图激起其,仅剩的高涨情绪来。 “我不过是在遵循卦象的指引,静守等待罢了。你们二人前去亦是一样的。我便守在这里,等待着你们的凯旋。我如此行径,亦未尝不可吧?” 崔少愆到底是多了些没必要的顾虑,就那样安静的,坐在了石桌旁。 她那一动不动的乖巧模样,竟是让杨铁牛在其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委屈与不甘。 “你也须随我们一同前去!” 臣巳水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崔少愆,那副无辜又欠揍的可怜模样,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 “我心中的顾虑还是颇大的,且心里没底。你倒是跟我说说,前去左岔口探路的结果,究竟如何啊?我们当真还需要返回去?那前方,当真就没有新的出路了?!” 还在因为卦象而耿耿于怀的崔少愆,直接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来。 她还是需要一些确切的佐证,来辅助她卜出来的卦象的。否则让她乖乖的呆在原地待命,并不是她的性格,更不是她的作风。 “左岔口直向上的台阶尽头处,亦是一个石室。里面除了一堆祭祀用的器具外,便只剩些发霉的谷物与牲畜骸骨了。” 臣巳水想着嗜酒成性的杨铁牛,直接将石室中摆满的,那一整排酒觞给略过不计后,精简的将余下的所有物件,都归纳了个大概。 “仅有两处石室啊看样子,确实是没有出口的踪迹呐。” 崔少愆兴趣缺缺的环抱着双臂,再度软趴趴的,将脑袋撑在了胳膊上方。 “你那行径是要作甚?倒是站起来跟着我们走啊!” 臣巳水眼瞅着面前那毫无干劲的少年,一副颓败的架势,克制着走过去将其给,直接提溜起来并大力的扔出去! “你到底在怕甚?!西南得朋,东北丧朋?那你更是应该往西南处折返才对啊!” “我不是要以静制动,退守一边?” 崔少愆直到现在,仍是不敢相信!到最后,成为累赘与绊脚石的,竟然是她自己。 生怕将女扮男装的行径,给暴露出来的她,只得乖巧的缩在,独属于她自己的乌龟壳里,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她赌不起,也不敢赌!更不想因为她的闪失或是自满,让眼前的这俩人,平白无故的就死在这里。 “你无需顾虑其他。若你执意如此,那便去了西南角的位置处再守,届时,你再以静制动,亦是不迟。” 崔少愆一脸严肃认真的,正视着面前的二人。再三确认他们,并没有将“丧”这个字放在心上后,犹豫半晌,终是迈出了朝向西南方向的第一步。 路漫漫其修远兮,众将上下而求索。 再次折返回佛像前的三人,看着地藏王菩萨石像的右眼角下,那裂开的一条垂直细缝后,皆是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抬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佛像与凉亭的四周,三人将所有能动的机括,全部都推演了一遍后,一无所获的他们,只得正儿八经的,原地静守了起来。 “这水怎的就不涨也不退了呢?!” 杨铁牛看着安静地坐在水袋上的那二人,很是疑惑的问出了声。 “可能是有什么物件儿,抑制住了水流的汇聚吧。” 崔少愆随口一说的接话道。 “如若是真的,那会是甚啊?可当真是神奇呐。你们说,那物件儿到底得有多巨大,才能将汹涌的水流给抑制住啊?!” 杨铁牛此刻发挥出了他,好奇宝宝的优良传统,没话找话的,与那两人硬聊。 “可能是压强呗,要么便是这尊石像与凉亭本身了!” 继续随口胡诌诌的崔少愆,不扫兴的有问必答着。只是她那略微怠慢的敷衍口吻,到底还是可以瞧出她的心不在焉。 “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如若我们,当真可以将这座凉亭移开呢?!” 臣巳水伸手指了指,青铜墩的位置处,意有所指的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罗舒云 在远古时代,我们的先贤们,惯爱以龙的特点与习性,来辨别山川河流的势。认为全天下的龙脉,皆是自昆仑出发,后发脉至世界各地。 而深受此思想影响的古代地理学家们,也普遍认为,昆仑山便是世界的屋脊,其乃万山之主,更是龙脉之根源。 如此“根深蒂固”、岿然不动的世界五大龙脉,我们的领土之上,便独占其三。 而此刻,位于北龙阴山之巅的罗舒云,正手拿着司南,认认真真的“寻龙点穴”着。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藏风蓄水,大富大贵。山环水抱,穴心聚气” 口中不断喃喃着,罗舒云聚精会神的,寻找着龙砂的存在。 “这世间,莫非真有龙砂的存在不成?” 罗秋韵看了一眼身旁的罗舒云,很是怀疑的询问道。 “怎如此不长记性?!叫大哥!” 冲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少年的后脑勺上,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后,罗舒云严肃的纠正道: “当然有龙砂了。龙砂便代表吉祥,只要寻到龙砂,我们便点准了真龙穴!” “那大哥,龙脉上的龙砂块儿,便是我们要找寻的祈雨石了吧?龙脉又是甚啊?” 罗秋韵很是识时务者的将大哥二字加入了他的疑问中, “是也不是。素问中曾记载,夫脉者,血之府包也。这龙脉,便是指整个山川河流间的,纵横分布。” “在这些纵横分布中。气运最佳者,便是龙脉了吧?!故尔,这龙脉,亦是有阴阳之分的。” 罗舒云再次瞧了一眼,他们脚下的土地后,颇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个我知晓。如若将山比作阳脉,那么,大河则可以算做是阴脉。我而们的脚下,除了三大阳脉外,还有两大阴脉。” “那你还多嘴的问甚啊?!”罗舒云瞪了一眼罗秋韵后,转身便向山下的位置而去。 “我们为甚只在山中找,而不去那河中找呢?洪河与浊河,明明也是两条龙脉啊。只不过是两条阴脉罢了。” “江河是龙的脉络,因此山为山脉,水为水脉。” 通体刻有缠枝蔓草和团花纹的八根檐柱上,四大神鸟间隔着四大兽佛,将整个亭子点缀着庄重又神秘。 中国古代人们以龙的特点和习性来辨别山川河流的势,认为全天下的龙脉皆自昆仑出发,后发脉至世界各地。 古时候地理学家也认为昆仑山是世界的屋脊,乃万山之主,更是龙脉之源。 月牙形的记号就是个陷阱,记号其实是在台阶上逐渐偏离,再加上这些台阶和石壁,可能都涂抹了一种以远古秘方调配。 吸收光线的涂料,更让人难以辨认方向,一旦留意这些信息,就会是使人产生逻辑判断上的失误,以为走的是直线,实际上不知不觉就走上岔路。 在岔路上大兜圈子,到最后完全丧失方向感,台阶的落差很小,可能就是为了让人产生高低落差的错觉而设计的。 它脉出八方,有五大龙干,奔向世界各地。洛染被触动着不忍再看,眼泪马上就会忍不住而掉落下来,想要抬手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被动的当着旁观者,感受着那鲜血淋漓的疼痛走遍自己的四肢五骸,一筹莫展又无能为力。 看着仿若泉眼一般的青铜墩,杨铁牛很是好奇的走上了前去。 “难道就是这个物件儿,抑制住了汾河水流的上升?!” “大概率是了!当初,我们便是从这里,将其内部的石头给取走的。” 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青铜墩,崔少愆眼尖的发现了一处,月牙形状的凹槽。就在那鹿角铜鹤的肚子下方处! 再次抬眼,确认了一遍其大小与深浅后,崔少愆将藏于袖口带中的骨针,给拿了出来。并顺势递给了身旁的臣巳水。 “我来,你们且退后!” 臣巳水指挥着二人,退居到离凉亭两米开外的距离处后,将面甲覆在了脸上。之后,他便抽出了一条三指宽的,黑色纱绢布条来。 “臣老这是要做甚啊?!”杨铁牛不解的看着居然要蒙住眼睛的臣巳水,不太能理解,对方玩儿的是哪一出。 “以障尘埃吧。”心中跟个明镜似的崔少愆,扯起慌来,连草稿都不需要打。 亏她还以为不受祈雨石迷惑的法子,是些什么神奇高端的传承呢,亦或者咒术啥的,再不济也要狂点周身的几处大穴吧。 结果,就这?! 原来真不是清临渊,免疫了那些奇异的石头啊,真真就是防护做得好?!也就是说,他说的居然是实话,并没有诓骗于她?! 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后,崔少愆眯着眼睛,看着臣巳水将祈雨石与骨针,放到了它们原本就该呆的位置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稍有不慎,面前的凉亭,便会再次送他们一个惊天大意外。 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祈雨石与骨器,仿若便是那凤凰一般。与青铜器,浑然一体又严丝合缝的不分彼此,水乳交融。 看着那几乎融为了一体的物件儿,崔少愆正寻思着那没甚变化的凉亭,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就发觉她的内心独白,到底是吐露早了些。 顷刻间,凉亭便以三人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又坚定的下沉了下去。 随着轰隆隆的哐当声,颇为在乎祈雨石与骨器的臣巳水,尝试着,想要再将其给拿回来。 “你要作甚?!如此太危险了!” 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对方不切实际,又冒险激进的行为后,崔少愆大声的斥责着连命都不要了的“臣老”。 “” 沉默着不再言语的臣巳水,并没有甩开崔少愆紧拉着他的手臂。只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中,少见的,沾染上了一丝焦急与不忿。 眼睁睁的看着,以凉亭正中间为中心的“泉眼”处,那不断喷涌而出的水流,终是偃旗息鼓的消停了下去。 而在那泉眼的最中心,鹿角铜鹤的青铜器下方,那犹如鸵鸟蛋般大小的青铜墩,因着祈雨石的缘故,竟是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此物我势在必得!松开。” 看着仍旧没有停歇,而继续下沉的凉亭石像,臣巳水哑着嗓子,再次声明道。 “再等等!我亦没有说过,要放弃它们!” 崔少愆很是痛快的,松开了手中紧抓的衣袖,并默默地将腰间的七星剑,给抽了出来。 “你们这是要作甚啊?!大可不必!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少愆小兄弟!” 杨铁牛看着即将大动干戈的二人,徘徊在两人中间,一时竟不知道要先拉哪一个。 正当他犹豫之际,一道血口子,就那样突兀的,被七星剑给快速的划开了一道。 “既然和符篆有联系不若便再试试看!” 崔少愆紧皱着眉头,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烈士扼腕的牺牲精神,使着轻功,朝着缓缓下落的凉亭中心,轻跃了过去。 脑中不断回响着,衣紫那见到骨器后的忧伤神情;不断回忆着妹妹那句,见到骨器便犹如见到故人的哀伤与荒凉,在她心中,早已将那骨针,视为了她的囊中之物。 既是触手可得的,属于她的东西,那她便不会让。 将大量的鲜血,均匀的滴落到了祈雨石之上,就连骨针,她也透过隙缝,毫不吝惜的甩过去了几点。 确认所有的符篆,皆是被她的鲜血,雨露均沾过后,崔少愆抽出了长鞭,蓄势待发着。准备一拿到骨针,便急跃回水袋上。 受到鲜血的浸润,骨器与祈雨石好像被相互吸引了一般,互相感应着,发出了耀眼夺目的红光来。 所以祈雨石与骨器,竟是同属性、同领域的存在!它们竟然遵循了易经中,“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理念! 二者之间既相互吸引,又相互影响。当真奇妙到令人不可思议,又惊诧万分的地步。 紧接着,随着骨器与祈雨石的“完璧归赵”,地下深处的东南、东北、西北三方位处,同时有巨响传了过来。 尤其是东南方位处。那巨大铁链上升的声音,大声又高亢地,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显然,是机括被启动了。他们三人心心念念的出路,这次,是被彻底的打开了。 崔少愆专注的观察着那,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现象,看着那愈演愈烈的红光,配合着幽绿色的夜明珠光芒,让她竟是有一瞬间的恍惚,涌上了心头。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停一停。随着红光与绿光的层层叠加,崔少愆的眼中,很是自然的便看到了,二者的叠加色黄色。 要停一停么?她停个屁啊!!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她的最佳选择!!如是想着,崔少愆手中的动作,亦是毫不停顿的,伸向了那鹿角铜鹤的腹部深处。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骨针的取出,那本应下沉的凉亭,竟像是被打断了节奏一般,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凉亭就那样不上不下的,不断摇摆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并化作碎渣,砸向他们。 与此同时,本应缓慢下降的水势,亦是剧烈地猛翻了上来。 眼瞅着即将要崩裂开来的凉亭,那一道道的裂缝,让几人皆是触目惊心。 很快,便顾不得其他的臣巳水,亦是一个轻跃,从水袋上转移了阵地。 将祈雨石牢牢地握在手中。看着极速上涨的水位,即将要把三人给淹没掉,臣巳水毫不犹豫的一甩长鞭,便将其扔给了对面,那等待在其上的杨铁牛手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求雨 把水袋迅速的拉回来后,臣巳水二人,只来的及将将站上去,便被高涨的汾河水流,给冲到了不知名的方位上。 看着七零八落的凉亭,以及整尊沉入水下的佛像,崔少愆冲着地藏王菩萨的方向,诚挚的拜了三拜。 “咱们这是要怎么走?根本就无法前往东北位置处啊!” 杨铁牛看着,就为了一块破石头,与一块破骨头的二人,很是不齿他们,将整个亭子都毁去的行径。 有样学样的,照着崔少愆的样子,冲地藏王菩萨,虔诚的拜了三拜后,他被气到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只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了吧。” 崔少愆看着罗盘上的磁针,仍旧指向了西南面,只得无奈的说出了一句,安慰人的废话来。 “我们周围,并没有可以借力的物件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调整了一下佩囊中的祈雨石,臣巳水倒是没什么压力的平静道。 “你们当然会如此” 本欲还要再抱怨几句的杨铁牛,在接触到那双琉璃色眸子下的,威压与逼视后,老实巴交又颇具眼力见儿的,鸣金收兵了起来。 “各自为政”又各怀心思的三人,安静的杵在水袋上,谁都不再言语。 之后,他们便随着河水的流速,不断的激流勇进着。而很是应景的汾河水,则是带领着三人,飘向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处在到处都是水的唯一路途上,崔少愆只能安静的,任水袋顺流着。而她手中的罗盘磁针,则一直停滞在西南的方向上,动也不动了。 “仍旧指向了西南方向。咱们好似一直在上升啊。”杨铁牛看着越涨越高的水位,再次忍不住的提醒起了众人。 “如若水流一直继续向上而去,可否意味着咱们,就能逃出生天,出去了呢?!” 崔少愆在心中暗恼着自己,没有遵循坤卦的指引,退守后以静制动。反倒又激进的出了头故,便引发出了这,莫名的大水来。 “哈哈哈。简直是白日做梦!痴人说梦哈!我就开个玩笑。见谅!见谅!!” 面对懒得搭理她的二人,崔少愆很是熟练的自说自答了起来。并寻思起了,石室内的蓍草来。 “我记的你要退守而为,且以静止动来着。但是你的行为恰恰相反,非但没有退,反倒还赢了上去!” 臣巳水似想起了什么般,转头便盯着崔少愆,认真的询问了起来。 “莫不是少愆小兄弟你,出尔反尔不遵守规则,才会引发起这特大的水患来吧?!” 杨铁牛终是想起了,崔少愆的占卜结果,大张着嘴巴,就差将埋怨写在脸上了。 “你们说石室中的蓍草占卜,会不会是一个障眼法?!实际上,也并没有所谓的坤卦?!亦或者,这些蓍草,皆被人做了手脚?!” 回忆着她前前后的占卜过程,崔少愆还是觉着那些蓍草,定是被人给动过了手脚。 “为甚有此一问?” 臣巳水总是能,快速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一针见血的,将其给指了出来。 “因为我们得到了石头与骨头。机括亦是被正常的开启了。而我,不退反进了。坤卦,也是变卦后的卦象。” “你是说,那个筹策占卜,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你的正常发挥?!” 臣巳水推测着,这个脱口而出的答案,不置可否的对其起保留态度。 “按理来说此卦出,应是绝对的引领才对。这中间,又怎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偏差?所以,我并不认为我们此举,有何过错。” 崔少愆依稀记得,在后世中,她曾读到过的一句至理名言人是唯一能够接受暗示的动物。它可是科学家们,普遍都赞同和认可的一个观点。 “如果说,那个时候的石室中,蓍草是迷惑之物,那另一处石室中的,骸骨与谷物等物件,岂不是也运用了相同的手法?!!” 臣巳水仔细回想着,那些摆在石桌上的一整排酒觞,眉宇间的忧虑,便再也消不下去了。 “眼下,我们除了要寻找新的出路外,也别无他法了。东北位置处的机关,可能本来也就不是通向生门的道路。” 崔少愆看着一本正紧,总结他们两人谈话的杨铁牛,颇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大胡子还是傻愣愣的好玩儿。 眼下这样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把她给整不会了。 “那么问题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往北而行的生门之路,我们恐怕是过不去了。眼下,我们应当如何?!” 臣巳水看着俱是一脸发懵的二人。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了祈雨石的身上。 祈雨石的其中一个最主要用途,可不就是用来涨水与求雨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釜沉舟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比较好!现下本就一直在涨水了。如若再继续涨下去,我们三个,岂不是要被活活的淹死在这里了?!” 崔少愆看着臣巳水那盯向祈雨石的眼神,及时的制止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可还有其他解决之道?” 臣巳水瞥了一眼水袋下不断高涨的水位,并估算了下他们下来时的位置,推算着直接上升到顶部的可能性。 “我暂时还想不出。”崔少愆活像吞了一只虫子般,悻悻的闭上了嘴。 “少愆小兄弟,你为甚会觉得蓍草占下不灵呢?” 一旁的杨铁牛,很是惊诧的望向了崔少愆。那繁复又惊为天人的下筮,他怎么瞧着都很是神奇便是了。 “乾凿度中曾记载,蓍生地于凋殒一干岁,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承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一干岁尚有紫气,下有神龟伏于下。” “臣老,你这又是何意?难不成你竟真的相信,蓍草可以通神不成?!” 轩辕木经中曾言:紫蓍之下,五龙十朋伏隐。天生灵,圣人采之,而用四十有九,运天地之数,万源由也。” “这个我知晓的。蓍草生干岁三百茎。先贤们将之视为神物。约2500年前,其便高三尺,茎又长又直,像竹子一样硬,且生命力十分顽强。根据字面意思拆解,一切的占下活动,以站在太阳底下为最佳。就是因为蓍草占下十分灵验,我才会选择它的啊!” 崔少愆很是委屈的朝着众人解释道。 凡是关于道家的文化,她真的比谁都要更了如指掌的好吧。怎会又不知其中的条条框框与传说呢?!即便是野史,民间学术,她也亦曾涉及过不少啊。 “据传,此草非圣人之地而不生。既是巫下一类,便定要沟通天地的。四十有九,是天地之数,乃大衍术。如此严肃之事,你既不曾沐浴焚香,亦不曾虔心面北,怎能妄想观天象、化吉凶?” 无视了崔少愆的不忿,臣巳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他那言语中的用意,很是明确的表达出了他的态度。 “臣老,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诚心?!” 晴天霹雳的一语,倒是让崔少愆心虚不已。仔细的回想了半天,她下噬时的心性,很是突然的,她就如雕像一般的,卡在那里,不再吱声。 “我想起来了,你们口中的蓍草,就是民间的算命草吧?!” 杨铁牛忆起他当初抱着的,那心不在焉与打发闲暇时间的无聊态度,担惊受怕又找补的,朝着东北位置处的蓍草拜了三拜。接着便唏嘘不已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示意对方也跟着他这般照做。 默默地将收入她囊中的蓍草再次捂严实后,崔少愆很是入乡随俗的,照着杨铁牛的指示,朝着东北方位处拜了三拜。 “据村子里老一辈人的口口相传,正宗的算命草下算,乃巫族大祭司专人专法的、不外传秘术。但民间却也拿此神草,来下算夫妻之间的往后情谊,以及其是否能够传宗接代。” “哦夫妻间的感情如何,是添丁还是进口,都可以由此算出来哈!还是大祭司不外传的秘术?” 崔少愆本还在不齿杨铁牛那,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尤其是其,连大祭司都给搬出来后。可是在细想到衣紫口中的巫族,与手臂上的符篆巫术时,她那戏虐的口吻,便被自动噤了声。 她到底还是有些许怠慢了。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心诚则灵,还是虔诚些为好。万物皆有灵,既然万物神是巫族的信仰,她便还是入乡随俗,心虔志诚为好。 因着她所处环境的限制,本着精诚所至的赤诚之心。崔少愆将刚刚占下出来的坤卦,照着师傅下筮录中的详细记载,对其进行了一次救急的变卦。 看着重新组合得出来的坎卦,崔少愆终是相信了,天地间神乎其神的“信仰”力量与“师承”。 “臣老,此次,当真是少愆失误了。你说的很对。沟通天地后才可心诚则灵。我们这次,便试试这破釜沉舟之策。你且请吧。” 杨铁牛看着示意臣巳水求雨的少年,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怀疑的挠了挠耳朵后,看着一本正经覆上黑色纱绢布条的臣老,他再一次的想要“力挽狂澜”,好阻止那两颇是疯狂的“异类”。 “我曾尝试着将之前的坤卦,循着师傅的法子,随机的变化了几回,得到的变卦是坎卦。” 看着不再相信她的杨铁牛,崔少愆毫不气馁的,再次耐心解释了起来: “坎卦乃下下之卦,属凶卦。坎即水,故,我们大概率会限溺,且被水淹灭。此卦意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得见却摸不着。” “咱们既然都要被淹了,你怎的还要再求雨涨水,莫不是” 杨铁牛看着,眸中迸发出自信神采的少年,将“脑子有病”这几个字,默默地憋回了嗓子眼里。 “此卦预示一切皆没有希望,事多困阻且艰难,重险重陷。既是如此,我们不若便反其道而行之,行险用险,破釜沉舟!!做出激烈的行动,从而达成自己的目标,如此行事,当真不好么?!” 第二百章 琉璃棺 “且听你的,试他一试。” 臣巳水毫不拖泥带水的,继续从怀中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皮质的手衣来。 好奇的欣赏几眼,一干多年前的皮手套,崔少愆意犹未尽的,又想将此物占为己有了。 克制着她那猎奇的小心思,她索性扭转过头去,一本正经的抛出了新的问题来。 “我们三人皆不会咒语,更不会巫术,要如何让祈雨石听我们的?!” “我曾见过几次大型的求雨祭祀场面。虽说不能完全复刻,但是模仿至七七八八,还是不在话下的。” 本就欲求雨的臣巳水,全副武装好后,更是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佩囊中的祈雨石来。 随着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吟唱,崔少愆少见的屏住了呼吸,并缩在了,水袋可以承受住她一个人重量的角落里。 拉过傻了吧唧的大胡子后,二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等待起了那“暴风雨”的来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重复了几次,皆是一样的结果后,崔少愆猛地移动起了身体来。 “看样子你学着不像啊,亦或者,这块石头,需要献祭者的鲜血。而你的,显然不纯粹。” 信誓旦旦的质疑皇子血脉不纯的人,崔少愆恐怕是第一个了。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想,只因万物,皆需要阴阳平衡方可。 而她,身为女子,有着那至纯的阴属性血液,目前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无私奉献了吧。 忍着疼痛,再次划开一道血口子后,崔少愆呲牙咧嘴的,直抽着冷气。 本就红光闪现的祈雨石,在接收到大量的崔少愆特有供血后,整个石头,都“精神”了一倍。 随着抑扬顿挫的吟唱声响起,祈雨石终是被催动了一般,有了些许的反应。 借着汾河水的势头,她们三人的身下,水流倒是愈加湍急了些。也仅是湍急了些,而已。 “就这?!” 杨铁牛看着,还在不断施法中的臣巳水,与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的崔少愆,皆是吝啬与搭理他后,又默默的闭上了嘴。 一呼一吸之间,皆在道中。既是如此,万物皆应相通才对。 心中这般思考着,崔少愆毫不犹豫的,将道家的心法,也给大声的吟唱了出来。 还是没有太大的水花与涟漪。 情急之中,脑海中一闪而过了屈原的楚辞。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她,学着臣巳水的强调,将大段的楚辞给诵读了出来。 随着她记忆中,祭词最长的离骚的吟唱接近尾声,结合了二人合力吟唱的祈雨石,终是与他们达到了共鸣。 原本还算平稳的水袋,随着水流的急增,开始了剧烈的摇晃。 可以清晰感受到,水流明显上涨迅速的三人,一人一个扎口的,紧紧的抓着身下的水袋,丝毫不敢怠慢。 风雨飘摇的摇摆着,与水流缠斗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摸清,地下暗室中的“天花板”在哪里,便被一个个的卷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汾河水中。 砸进漩涡中的崔少愆,脑海中还在想着水银不溶于水的残酷现实。 祈祷并诅咒着她们,干万不要掉进水银池中的她。再也来不及想太多,便两眼一翻的,昏死了过去。 然而,事不遂人愿。怕什么就来什么的墨菲定律,终究是虽迟但到的出现了。 确认精通水性的杨铁牛,可以独自爬上水袋后,臣巳水放心的再次潜入了水中,并将跌落下去的崔少愆给捞了上来。 随着昏迷的崔少愆被众人唤醒,不容臣巳水有捎带的喘息,杨铁牛便眼尖的,看到了那前方十米开外处的,一具具木椁。 而在其的更远位置处,竟是还飘着一副,琉璃材质的棺材! “是元水池!前方不远处的距离便是那元水池!!它虽是沉入了水底,但是它有剧毒啊!!!” 刚醒过来,就差点又要再次昏过去的崔少愆,一睁眼便是绝望。 边咳嗽着,边哑着嗓子嘶吼着的她,那言语中的激烈与恐慌,亦是让她身旁的二人,也跟着揪心了起来。 “我们这是要完蛋了么?!” 杨铁牛很是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前方到处乱飘的木椁,伸出手使劲儿划拉着,想要将水袋给倒退回去。 即便沉入水底的水银,毒素再轻微,但那可是一整片的水银池呐!积少成多啊!且汞蒸气无处不在啊! 他要如何严防死守呐?!这些可都是少愆小兄弟,说过的原话啊! “我曾听闻你说,元水不浸润琉璃。那我们便不论如何,都要进那琉璃棺中,避避风头才是!” 臣巳水当机立断的提醒着众人,并示意他们冷静一些。 第二百零一章 酒觞 在与尸首共处一棺,还是被毒死的选择中,明显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但偏偏,崔少愆就是那个例外。 而她,想要选择第三条路。 “我们往后退不好么?当真要迎难而上?亦或者,我们再次求个雨,制造个漩涡出来,钻进去躲避躲避?” “你就不曾想过,那漩涡之下,若皆是水银,你该当如何?!” 臣巳水看着明显脑子进了水的崔少愆,挑着眉反问道。 “我只想着我宁愿淹水里,也不想再中一点点毒来着。” 崔少愆转过头,看着还在拼命拿手扑腾水花的杨铁牛,忽的感觉,大胡子脑子也进水了。 瞅瞅对方那杯水车薪的弱智行为,再瞅瞅顺着水势前进的水袋,崔少愆狠狠的摇了摇脑袋,仿若那样,便真的能把脑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一样。 适得其反,愈加头昏眼花的她,脱力的倒在了水袋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臣巳水蓄势待发的,准备撬开那十米开外的琉璃棺。 汞的密度比水大。且水银池处于水底深处。得益于汾河水的深度,汞蒸气蒸发后还是会下沉的。再加上周围的温度较低,所以水银的毒素并不会很大。 闭着眼睛沉思着,崔少愆的脑中,总算是有了一点儿的清明。 但是轻微的水银,还是会致人死亡的。显然,远处的琉璃棺,确实是她们最好的归宿了。但是他们有三个人,而琉璃棺,只有一个啊! “一个琉璃棺,怎么可能容纳的下咱们三个呢?!” 思及此,蓦地睁开眼睛的崔少愆,睁着大大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幽绿色的黑暗,头也不转的,向周围的二人提出了质疑。 “不只有一具。” 不待杨铁牛咯噔一下的紧张情绪,彻底表露出来,臣巳水便快速的,抛出了新的解决方案。 “我曾在东北角左岔路口的石室中,见到了一整排的琉璃酒觞。不多不少,刚好有九盏。” “酒觞?里面莫不是装满了琼浆玉液的美酒?!” 挨了崔少愆一记白眼的杨铁牛,终是停下来了手中瞎扑腾的动作。重重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硬生生的将肚中的馋虫,给消灭了下去。 “如果琉璃棺一一对应那一整排的琉璃酒觞,那棺椁确是也应有九具才是。只是不知晓其中,有些甚物件便是了。” 崔少愆嫌弃的扇了扇袖子,将时不时传入鼻中的异味,驱除掉后,膈应的抖了抖全身。 “即便里面有尸水,我们也得躺进去。” 臣巳水冷静的,提前给崔少愆打着预防针。 只是从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紧蹙,崔少愆还是瞧出了,他的不情不愿与隐忍。 既然别人都能豁得出去,那她即便再有洁癖,也不好太矫情了。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后,她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在触碰到腰间的七星剑后,突地便猛坐了起来。 “等等!我们循着机关,反反复复的谋出路,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最开始,我们明明是在同一个地面上的啊!怎得好好的,忽然就回不去了呢?!” “字机括,本就是一个旋转的机关,要么向上,要么便向下。我猜想,随着机关的每一次启动,我们脚下的路,都在我们观察不到的情况下发生了变化。” 臣巳水看着,才发觉到此关键处的崔少愆,轻叹了口气后,无奈的出声道。 “额你们仔细回想回想。咱们刚开始走悬魂梯的时候,是从西北方向至东北方向而去的。” “所以呢?!”杨铁牛察觉到对面的少年,似有了新的想法后,一瞬不瞬的,静等着其的新发现。 “也就是说,无论怎么走,我们都有路过北边生门处的机会啊!就是因着这个地下空间有限,设计这个机关的先贤,才把此处设计成高低延伸的样式啊!毕竟晋阳城的城东区,也算的上是寸士寸金了。” “所以,只要汾河水的水势不断上涨,我们就会达到那,最接近顶端的高度。” 臣巳水几乎一点就透的,很快便理解了崔少愆话语中的含义,并将她未说完的话语给补全了。 “而从西北到东北处的,直线距离的中间位置,就是我们的终点北坎生门!”崔少愆说着说着,眼眸便愈发晶亮了起来。 “那我们,岂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虽然不懂,但是一听到可以活着出去后,杨铁牛亦是控制不住情绪的开了口。 “正是!” “所以,我们眼下,只需要呆在那琉璃棺中,静待时机便可。” 崔少愆此刻,倒也不嫌弃琉璃棺中的一切物件儿了。哪怕真的有尸水,她也只能全副武装好,屈身将就了。 既然生门的出路摆在眼前,她便必须要利用好琉璃棺才行。 只要突破生门,她们,便会得救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一尊德化白瓷 “对了,方才你曾说过,是有九盏琉璃酒觞吧。我唯一想到与九有关的,便是那紫微斗数中的九星神了。” 那近在眼前的出路,便只剩下这临门一脚的琉璃棺了。崔少愆强打起精神,事无巨细的,想要将其中的隐患降到最低。 “我们若不破坏那古建凉亭,九杯酒盏,才是破解机关的关键。” 臣巳水想着这其中的阴差阳错,不知道是该感谢汾河水的灌溉,破坏了机关;还是要怨恨其,彻底斩断了龙脉的事实。 “那我们便,无需再考虑琉璃棺中的危险了吧?!”杨铁牛心情颇是放松的,就等着撬棺了。 “理论上可以这么说。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解释一下这九星所对应的天盘吧。” 崔少愆单手轻扶着额头,将她脑海中关于九星的理解,朝其余的二人,一一的解说了起来。 “在奇门遁甲中,当地盘静止时,天蓬星位于坎宫;天任星属艮宫;天冲星震宫;天辅星巽宫;天英星离宫;天芮星坤宫;天柱星兑宫;天心星乾宫;天禽星位于中宫。” “少愆小兄弟,听你话中的意思,莫非我们还可以,趋吉避凶的选择琉璃棺不成?” 总算是机灵了一回的杨铁牛,因着瞧到了希望的曙光,整个人都变得聪明了不少。 “在传统的说法中,天心、天任、天辅、天禽为吉星,即乾、艮、巽卦与中宫;天蓬、天芮、天柱、天冲为凶星,即坎、坤、兑和震卦;而天英星,则为平星,属离卦。” 崔少愆赞同的点了下头后,将其中的凶吉都给说了出来。 “还有,因着琉璃有不同颜色,我便大胆的猜测,其定与颜色有关。” 崔少愆算无遗漏的,继续将她想到的可能给说了出来: “天辅、天冲星属木,为绿色;天任、天芮星属士,乃黄色;天心、天柱星属金,为白色;上述皆是二选一,一为吉星,一为凶星。” “碰到一样的颜色,我们只有一半的几率存活?!” 杨铁牛仔细的聆听着崔少愆的见解,在听到这里时,还是忍不住的惊讶道。 “是也不是。一半的存活率是最坏的结果了。届时,我们只得临机应变了。剩余的天蓬星属水,乃黑色或蓝色;天英星属火,是红色或紫色。”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避开蓬、芮、柱、冲这四具琉璃棺即可。只不过,要在避开元水毒气的间隙,快速选择并将其打开,确是困难了些。” “正是。要是时间不允许,我们也只得赌了。堵我们的运气。也赌凶棺中的危险程度不至于致命。” 郑重的总结完后,崔少愆抬眼,便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琉璃棺。来不及作更多的言语说明,她极速的运行起了自身的经络,并闭起了气来。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皆是覆着面甲的三人,看着果不其然,依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琉璃棺,盘弓错马的准备着翘棺。 飘到三人眼前的,第一具蓝色琉璃棺,属水是天蓬星,直接被他们忽视了。 接着,便是第二具的红色与第三具的黄色琉璃棺。 示意着杨铁牛选择红色后,臣巳水看了一眼崔少愆,毫不犹豫的开启了那具黄色的琉璃棺来。 红色的空棺,与里面除了一具骸骨外,再无其它的黄棺,随着二人极速的进入与闭合,一切都顺利到,出乎大家的想象。 因着逆势呼吸,憋气相对较长的崔少愆,选择了最后一个撬棺。 看着第四具与第五具,皆属于木的琉璃棺出现在眼前后,崔少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只因在前一具的绿色,与第五具的碧色之间,她因着衣紫的天水碧色穿搭,本能又坚定的选择了妹妹。 心中默念着“北水,坎离生”。 崔少愆在水袋上使着内力,用七星剑冲着琉璃馆的细缝处,巧劲儿的一划一推,斜着开了一多半的琉璃棺,空空如也的内部,便展示到了她的眼前。 简直是完美!她们仨儿运气好到爆棚了。 极速的迈进棺中,用力的合上棺盖后,崔少愆舍弃了水袋,大声的喘着气儿。自由又放肆的在其中呼吸了起来。 为了节约有限的空气,平息了略显剧烈的呼吸后,崔少愆边降低着心率,边就着夜明珠的光芒,打量起了这具棺椁中的构造来。 一尊纯白色的瓷塑,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头顶斜上方。 那质地坚密、晶莹如玉,釉面滋润似脂的白瓷,在幽绿色的光芒下,越发的夺目了起来。 这是妹妹?她为甚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琉璃棺中?!!这张脸,明明是妹妹的面庞啊!!! 那层层堆叠的薄纱质感,那一身的巫师袍。虽然穿着巫族的衣服,但那女子的神情与气质,一看就是衣紫啊!! 崔少愆不可置信又魔怔一般的,与眼前的雕塑对视着,脑袋彻底当机了。 第二百零三章 重见天日 珍而重之的,将那尊雕塑捧在了手心里,崔少愆惊疑未定的,将其仔仔细细的全部观察了一遍。 在看到那尊白瓷下方位置的,廿九二字之后,她整个人,浑身都震颤了一下。 真的是衣紫!可是好端端的,妹妹的雕塑,怎会被人埋在这棺椁之中?! 巫族莫非这处地下,曾经是巫族的地盘?!可是衣紫明明说过的,巫族的大本营在江宁才对啊。 脑袋里一团乱麻的崔少愆,索性也不愿多想了。等她回到汴京,直接去问衣紫便好了。不过这尊雕塑刻的惟妙惟肖的,她定是要带回去给妹妹一个惊喜的。 抑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屈着手臂,艰难的从脖颈处,掏出了比夜明珠更亮的随侯珠来。 在两颗珠子的共同照耀下,她总算是看清了,雕塑女子面部上的,更多细节。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这个雕塑上的女子,明显要比衣紫年龄大些。猛地一瞅感觉神似貌也似,但是细瞧下去,崔少愆就发现了二者间的差别。 这尊白瓷雕塑的女子,她的眼眸很是温柔。仿若有一种慈爱众生的飘渺感。 而其嘴角即便是紧抿着,却也像是在微扬着一般。光是瞧着,就觉着她应是一个性格相当温柔的人。 回想起初见衣紫时,即便她装作是个傻子,妹妹身上的清冷疏离感,还很是强烈。 可能只是长的很相似的两个人吧亦或者,她是衣紫的阿姊也说不准呢! 况且,这个女子,一身的巫师服。明显就是巫族中,那最高的,大巫级别的存在了。怎会是被赶出巫师一脉的叛逃妹妹呢! 脑海中胡乱猜测着,感觉好似有些缺氧了的崔少愆,也不知道随着水流飘了有多久。在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即将撑不住之时,棺椁大力的,被人从外边给打开了。 突然涌入的,新鲜又带着水汽的潮湿空气,就那样,将她拯救于“危难”之中。 “清临渊?!”抬眸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老者,崔少愆反应不过来的脱口而出道。 “快起来!出口找到了。此处便是我曾与你提及的,另外一个出口了!” 臣巳水指了指,被水浸泡过的远处一个拉闸,示意着早已等在那里的杨铁牛,用力的将其推了上去。 “怎会有如此明显的机关?!” 崔少愆傻眼了一般的,看着正大光明摆在那里的机括,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接受不了的不真实感。 一只手紧紧的,将白瓷雕塑抱在怀中,并把另一只手,耷拉在琉璃棺臂岩上的她,就那样看着,离她们头顶两臂远的位置处,一处石板被打了开来。 而随着石板而下的,则是更上一层的汾河水! 后悔将水袋抛弃了的她,只得手脚无措又无助的,紧抱住了怀中的白瓷不撒手。之后,她便再一次的,被淹没进了那,声势浩大的水流中。 大江东去浪淘尽,干古风流人物。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干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眼前的画面,一个字又一个字的,不断的往外蹦跶着,横着排列,竖着排列,正着排列,又倒着排列。 崔少愆被迫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看着眼前,突然就出现的试卷,她被迫拿起了手中的毛笔,开始一笔又一划的默写了起来。 随着她的落笔,写出来的,并不是后世的简体字,而是飘逸又潇洒的篆书! 总感觉自己已全部背写下来的她,直勾勾的盯着白纸上的那与斜、左、中、右这四个字,忍不住的抓狂了起来。 “我明明写的如此完美,怎就蹦出来你们几个玩意儿?!” 随着一声沙哑的怒吼,转头看着惊坐而起的崔少愆,杨铁牛欢快的跑上前来,并蹲到了她的面前。 “少愆小兄弟,你可算醒了!我们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我整个人都很是愉悦啊!” 由一脸蒙圈,转换成终于活着出来的喜跃,崔少愆的面部表情,颇是丰富多彩又滑稽。 察觉到手中空落落的后,她又忽的紧张了起来。 “我怀中抱着的白瓷雕塑呢?!你可曾见到过?!” 懊恼着失去知觉后,并没有死抓着雕塑不放手的她,整个人都失落落魄了起来。 “你可当真是个痴情儿。” 随着一道冷漠又凉飕飕的苍老声音响起,崔少愆一抬眼,便看到了那还滴落着水珠的白瓷雕塑。 “臣老,多谢!还有,你曾答应过我,如若安全出来了,你定要护我妹妹周全!记得帮我看好她了!” 崔少愆由衷的一声感谢,倒是让臣巳水,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头。 再次确认了二人,并不是那亲生兄妹后,臣巳水一甩衣袍,便转过了身去。实在是懒得再搭理身后,那碍眼又傻缺的玩意儿。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春日下,阳光的美好,有种劫后余生的崔少愆,就那样大张着手臂,静躺在士地上。 面对面的直视着太阳,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第二百零四章 八卦之心 “咱们恐怕是要就此别过了,还望你遵守约定。” 崔少愆抬眼看着骑在马上的臣巳水,再三的嘱咐道。 “我知晓了!” 一甩缰绳,臣巳水双腿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喂!你还没有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呐!怎么连江湖上的基本规矩都不懂啊?!” 崔少愆双手呈喇叭状的,将其抵在嘴边,边大声的抱怨着,边拼命的踮起了脚尖,用力的喊出了这一嗓子。 直到望不到身影的一人一马,都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才招呼着杨铁牛,打算结伴而行的折返回去。 而马背上那道卓荦不羁的“佝偻”身影,在听到身后少年,那扯着嗓子,从遥远后方传来的后会有期后,亦是不自觉的轻勾起了唇角。 接着,矮瘦的老者,一伸手臂,拉停了疾驰的马匹。 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随着骨骼的咔咔声不断传来,一副八尺有余的青年身影,便焕然一新的重新出现在了马儿的面前。 再次干脆的翻身上马后,清临渊握紧了手中的熊神玉佩,并看向了东北处的方向。 之后,他便调转马头,驶向了通往回跋女真的官道。 很是不凑巧,他既答应了的刘衣紫这个妹妹的请求,也答应了崔少愆这个兄长的交易。 但是,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与轻重缓急吧。故尔,他只能继续向前走了。 总归不能让凤鸣与南方七宿等一众,在宋辽的边界处,苦等着他便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 当然同心者,亦不以日月为限。 明显志不合、亦心不同的崔少愆与清临渊,自是到不了殊途同归的彼岸。只得各行其是,分道扬镳了。 估摸着还有一日半的时间,想起了曾震撼她心灵良久的,油糕和窝窝头,崔少愆询问似的看向了身旁的大胡子。 “大牛哥,你可是还有其他打算?” “不曾。我不过是一舍一人。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外加柴米油盐酱醋茶罢了。” 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后,崔少愆瞅了一眼突然诗情画意起来的大胡子,直白的道: “我倒是想去太原新城中,去寻得一位故人来。” “之后,你可是要回代州?回到那军营中去?!” “正是。良禽择木而栖。我既是右领军卫上将军麾下的军师副史,自是要回去的。” 刻意加重了择木与回去等字眼后,崔少愆亦是“马不解鞍”的翻身上马,驶向了太原新城的门楼处。丝毫不给杨铁牛,任何再次追问的机会。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声,崔少愆意料之中的,猜测到大胡子会跟上来后,亦是马不停蹄的,让马儿驰骋在了身下的大道上。 御马停在了写有沙河楼三个字的牌匾前,抬眼看着那飘逸洒脱、笔走龙蛇的熟悉字体,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感慨万干。 “哎你听说了没有了?城西那家又开始闹了么!” “有啥不知道的了。还是老祁家吧!你说说这是图唠个啥了么,一天天的寻死觅活的。” “问题是咋说也不听么!你说能咋办了?!再加上,领居那一家子哇,都是些不说理的货,这可是要把老汉往死里头逼了。” 崔少愆很是自觉的翻身下马,并从门楼口走了进去。 一边散步在这太原新城的街道上,一边听着那些熟悉的方言,她忽然便嘴馋的想要吃些酸枣面儿和莜面栲栳栳了。 也不知道一干多年前的北宋朝,有没有这些吃食。再不济,醋泡饭与打卤面也是可以的啊。 慢悠悠的闲逛着,崔少愆又想起了这座城,被战乱摧毁的那几日。 环顾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她再一次的感慨起了:安居乐业与丰衣足食的重要性。 国在。家便在。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了,百姓便也阖家欢乐了。那么,富贵有余的太平盛世,便也不远了。 这么一想,突然觉着驻守边疆的她,很是伟大与无私呐!虽说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就是了。但她还是觉着很自豪啊! 大概也就只有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平静的生活画面,她才会觉得,军营中大家的付出也好,厮杀搏命也罢,全部都是值得的。 “快点哇!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咋了?!又是那两家闹事了哇?走哇!赶紧去看看!一天天的都闲出屁来了!正愁消化不动了!” 越过崔少愆身旁的两人,步调一致的,朝着城西的西南方向,快跑了过去。 扭头看了一眼,终是跟上来的杨铁牛,崔少愆也开始抑制不住她的八卦之心了。正所谓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既然搅得整个城西的人都往那边跑,那肯定也算的上是大事件了。她要不去看看,岂不是亏大发了?! 混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跟随着奔跑的众人,崔少愆亦是不亦乐乎的,打算瞧起那热闹来。 第二百零五章 吃席 打着“瞎子跟着娶媳妇的笑瞎凑热闹”的心思,随着散落人群而前往的崔少愆,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接把目光递给了杨铁牛。 好赖经历过地下暗室中的磨合,杨铁牛秒懂的,借用着身体的优势,硬生生的将人群,给挤出了一个可以容他一人通过的窄道来。 所谓“娃娃上街,哪里热闹到哪里”,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刻的崔少愆,比那爱凑热闹的小娃娃,还要好奇的,跟在了大胡子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准备好好的观摩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身衣衫干净,目露凶相的老头,正消沉又颓丧的看着面前,几乎全家出动的老老少少,一声不吭。 “瞅瞅你那乃求的怂样哇!当初赤佬火烧晋阳城,你直接被拍晕过去了!是不是我?!就问你是不是我把你给扛回来的了?!啊?!” “” “我是不是也没要求过你啥了?!咋的,我是看你西荒,断弦一年多了,托媒人又给你续个弦,咋的就好赖不分了么?!” “” “一天天要死要活的,谁一天天的吃饱了撑的。就待了想管求你了?!” 一生龙活虎,精神瞿烁的老头,一边骂骂咧咧的喷着口水,一边围着对面那死活不肯吱声的颓丧老头,绕起了圈儿来。 “那你就不要管他了么!非要掺和进去干甚了?!” “都不朝理你了,你说说你图甚了!!” “老祁也是,活下来了就好好的活的么。一天天的,想不开又能咋地了。还是得过了一天又一天?!” “就是么!等你岁数到了,谁不是都得下去陪着亲人了!你着啥急了么?!” 崔少愆听着周围众人,那七嘴八舌的建议声,总算是搞明白了,这两家之间的矛盾所在。 就是两个固执的老头,各执己见罢了。造谣可全靠一张嘴呐!就这,都能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也真是好本事。 本来还以为“狮子尾巴摇铜铃,热闹在后头”呢!搞半天,是她不想掺和进去的,知天命年龄段的啊! 明显不在一个年龄层的级别,让崔少愆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顿感无聊的她,正打算退出人群,却忽然的惊觉,那干干净净的老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莫不是?! 抑制不住的迈开了脚步,她直直的,朝着那老翁走去。 直到站在老者的面前,近距离的观察着,那胡须掩盖下的面庞,崔少愆才终是确认了她的判断。 “老丈,虽说你我只有一面之缘。我们之间亦算” 崔少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兀的打断了。 “你个砍川货!就是你!都是你!” 整个人都忽然疯狂起来的老翁,突然的便伸出了手臂来。 情绪激动且赤红着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老者就那样狠狠的,抓紧了崔少愆的前襟,不肯松手。 这是看热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少愆小兄弟可当真是,走哪哪热闹啊!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呐! 心中好笑的猜测着,杨铁牛快步的走上前去,伸出手臂,便要拉开那不太和谐的争执双方。 “老丈,我忽然想吃那油糕和莜面栲栳栳了。我看前方不远处,便是饭铺与酒肆了。不若我们前去一叙。瞧你这般行径,影响也不太好吧!” 拿眼神制止住杨铁牛,接下来的胡来。崔少愆很是冷静又彬彬有礼的,望进了对面老者的眼睛深处。 看着那双明显有所松动的眼眸,崔少愆温文尔雅的,朝着老者微微一笑。伸出手臂,便将紧握她衣襟的手掌给推了下去。 转身朝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隔壁老翁,作了一揖后,她继续的提议道: “想必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不若这位老丈,也随我们一同前往可好?!今儿个。咱们便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如何?!” 泱泱中华,有着上下五干年的历史与传承。而酒桌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交涉的场所与中心。 崔少愆就不信,真有人能拒绝的了白请的吃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句,好歹也算“人情世故”的至理名言了吧。 大家都不是傻子。 她还是可以瞧出祁老头,此刻就处在了那情绪的边缘,并左右摇摆着。借酒相愁,应正是他所想要的才对。 至于那邻居,来不来都随缘。反正就一捎带的罢了。 不过,她如此善意又盛情的邀约,这二人要是真打算不来,她也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心中不断的吐着槽,崔少愆的面上一派淡定。至于原因么被她刚刚捂热不久的夜明珠,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半晌后,眼瞅着祁老头越过众人,迈开步子朝前方走了出去后,她的心下终是一松。 明明之前,是祁老头赶着牛车,先与她离开的。怎得他们,竟会在她之后才出现呢?!这也一直是崔少愆,好奇与想不通的心结所在。 只怕这其中,还真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呢 第二百零六章 冰释前嫌 一处名曰甘露堂的酒肆内。 两个老者与一个青年,兀自坐在了饭桌前,各行其是、互不干扰的自成着一派。 崔少愆看着对面的两个老头,一个是在埋头苦“闷”着心中的不如意,另一个,则是啥都要比的与之较着劲儿。 至于她身旁的大胡子,瞅瞅他那有了酒便啥都入不了眼的如痴如醉状,让她恨铁不成钢的,想要朝着丫的后脑勺,给他狠狠的来一巴掌。 随着一杯接一杯的,将酒盏中的美酒狂灌下肚后,那谁都不曾开口言语的尴尬氛围,倒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崔少愆的好胃口。 她还就不信了,但凡喝开了的,就没有一个人能少言少语!如果都不愿意开口,那就说明酒还是不到位。 评估着这里酒的度数,崔少愆轻勾起了唇角,打算再填几记猛药。 再次招呼了几坛玉液酒与静制堂酒这种烧酒后,她将白酒汾清酒与晋阳宫门酒也唤了上来。 “太原自古有好酒,好酒酿自太原府。听闻这干和酒与桑落酒名声在外,且让人醉饱无归心。不若今儿个,大家伙儿都开开眼,见识见识如何呀?!” 铿锵有力的将此话刚说完,崔少愆便感觉到了三双眼睛,皆是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忽略掉眼前的紧张气氛与注视,将所有人的酒盏中都斟满美酒后,她笑眯眯的拿眼神鼓励着众人,示意着他们继续。 “老六呐!弟妇已经走了。没能在那场大火中活下来,那也是她的命呐!” 闫生红着眼眶哽咽着,并将手中的酒盏,伸到了祁六六的面前。 “” 忽视掉眼前的酒盏,祁六六猛地将手中的汾清酒给一口干了。 瞪着赤红的眼眸,他仿若不解恨般的,索性拿起了一整坛的桑落酒来,直接大张着嘴猛灌了起来。 “也是怨我了!当初要不是舍不得家里的那口木箱子,让你们给我捎带出来,也不至于” 忆起当初那热心肠的夫妻俩,以及已经满满当当的牛车,闫生既愧疚又悔恨的,也拿起了一坛干和酒,猛灌了起来。 “你个乃求货!要不是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们!!” 祁六六颤抖的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崔少愆,之后又指了指闫生,接着他整个人,仿佛都被人抽了骨髓一般的,软趴趴的杵在凳子上,就那样放声的嚎啕大哭了出声。 这两个让他记忆尤深的人,这两个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识的人,毁了他的整个下半辈子。 祁六六尽情的释放着他的悔恨与不甘,放肆的宣泄着,这一年以来的压抑与愤恨,但这些都不能弥补他心中的疮痍。 因为,他更恨他自己! 恨他当初没有来得及赶过去,没有与老婆子一同赴死。让她,就那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前往了那黄泉路 对面老者那一抖一抖的胡须,配上他那不符合年龄的滑稽抽噎声,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全糊在了脸上。 再加上混着嘴角的酒渍,简直憔悴又邋遢。那幅颇是可笑又让人厌烦的仪态,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讲究与整洁。 歉意的朝着周围的酒客们低头致歉着,崔少愆的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原来,她当初的胡乱溜达,到底是成了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里的一只蝴蝶。 她无心的一个举动,仅仅是多扇了那么一下翅膀,却在多半个时辰后,带给了别人一场致命的龙卷风!她毁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沉默不言着,崔少愆亦是拿起了手边的一坛酒来。拔开酒封后,罔顾身旁杨铁牛诧异的眼神,咕咚咕咚的,跟着陪喝了起来。 “我就是想让你过好一点儿!真的!续个弦吧!你好歹也能有个人照顾啊!不然,我这心里放不下啊!” 闫生说着说着,亦是失声痛哭了起来。借着酒劲儿,他把平日里难于启齿的话,都一轱辘的倒了出来: “你说因着这战乱,老大老二都被征了兵,就就再也没回来了啊!你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呐!!” 看着无动于衷的祁六六,闫生激动的又拍桌子又拍大腿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悔恨与愧疚。 “若是老丈不嫌弃,以后,我便是你的儿子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怎么着也能把这日子给凑合下去!” 一个劲儿喝着酒的杨铁牛,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竟是忽的张嘴道。 许是听到儿子动容了些,祁六六看着同样红了眼眶的杨铁牛,看着那陌生的青年人,眼中的泪珠,愈加的放肆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崔少愆看着对面的老者,在猛灌了一坛烧酒之后,终是鼓足了勇气的颤声道: “老丈,若你不想在这太原城中久住,亦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伤心往事,便与我回汴京吧。要是不愿离开,等少愆守好了边疆的战事后,亦过来陪着你可好?” 第二百零七章 冰释前嫌2 “你与我抢甚啊?!是我先说要做老丈的儿子的!你给我边儿去!” 一侧的杨铁牛,不满的看着与他抢人的崔少愆,嫌弃的推了其一把。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将此机会给让出去。 “呜呜呜呜好啊!好啊!!要真是这样,老六你不续弦也成啊。我就是想要多找个人来照顾你!大胡子一看就壮实!靠得住,靠得住呐!” 闫生像终于找到依靠一般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杨铁牛后,边哭边肯定着。并擅作主张的兀自做了主。 “他是杨铁牛,我叫崔少愆。老丈若不嫌弃,我们都是你的儿子!” 时刻遵循谁的因果谁担原则的崔少愆,将手中的酒坛递到了祁六六的面前。并静等着对面的回应。 “老婆子老大二郎” 祁六六哑着嗓子,冲着虚无的空气中轻唤了几声后,那张老态龙钟的面庞上,既释然又委屈的孤单神色,颇是复杂的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随着颤抖着手递上前来的酒坛,郑重地与崔少愆手中的碰到了一处后,哐的一声响,酒花四溅。 而那四溢而出的酒花,不仅溢出了众人的苦闷与压抑,也溢出了所有的绝望与忏悔。 一切都仿若重生一般,新的开始,就那样到来了。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四人,不仅仅只是交换着彼此间的愧疚与责任,更多交换着的,亦是他们的决心与真心 畅快淋漓的几人,就那样一个接一个的,醉倒了下去。并趴在那仅余残羹的饭桌上,昏睡了起来。 太原桑落酒,酒峻易醉人。 原本只想了解真相的崔少愆,迷迷糊糊间,脑海中唯一想着的,便只剩此酒易醉人,当真是名不虚传此句了。 酒足饭饱觉亦足的崔少愆,借着黄昏即将下落的余晖,终是清醒了过来。 拍了拍头痛欲裂的脑袋,想起了来之前的老丈,了却一桩心事的她,迫不及待的便看向了对面。 响彻酒肆的呼噜声,倒是让她稍稍清醒了些。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闫老头与大胡子,估摸着老丈酒醒后应是不好意思了。 索性也站起身来的她,打算结了酒钱后,便要寻去那老丈家,来一出认亲的戏码。 卷轴上的冰消瓦解,是这个意思吗? 像冰一样地消融,像瓦一样地分解。彻底崩溃消失后,再重新组合起来么?涅磐重生倒是挺应景的。 冰释前嫌,一切都从头开始。这样似乎也挺不错。 此次回到太原城,仿佛是冥冥之中,受到指引一般。不仅得到了骨器,亦收获了一段因果亲情。 坚持不入世的她,从不参与他人的因果。以为衣紫便是那意外了,没曾想,又来一个。 罢了,权当是她在赎罪吧。届时,再把衣紫也接过来,以后,她们便踏踏实实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貌似也挺不错的。 嘱咐了下店家那桌上的二人后,她打算牵着马匹去老丈家一趟。 途径她中午前离去的事发地儿,看着仍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崔少愆颇是好笑的摇了摇头。 看样子无论到哪里,看热闹与聊八卦,都是人们的兴趣爱好之一呐! 对方只要过的没有他们好,那轻易便会被找补回来的平衡感,她真的是见的够够的了。 “哎你说说这还是出事了吧!” “简直是造孽了!” “快离得远点儿哇!多多少少有些” 懒得再听人群中,那些七嘴八舌、乱嚼舌根之人的胡扯,崔少愆扒拉开人群,凑上了前去。 什么叫“热闹处卖母猪,尽做些败兴事”,今儿个,崔少愆是学了个明明白白。 嘴角的微笑直接僵硬起来的她,看着那熟悉的院门,好像就是老丈的家! 顾不得其他,闪身冲进屋舍中的她,瞪大了眼眸,看到了另她不可置信的一幕。 从房梁上垂下来的,被隔断的麻绳,与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不断的叹着气。 僵硬的将头扭到床榻的方向,越过寥寥无几的围观者,老丈脖子上那深紫的淤青,极大的刺激了她的双眼。 “不行了,不行了!都散了吧!进气少出气多,心跳都没了,救不回来了。” 郎中惋惜的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昏迷老者,迈着步子跨出了屋舍。 “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就哎” “这也是命!” “以前好好的,这都是啥运气了?!咋就碰上这些个破事” 僵硬的立在那儿,听不清周围人的讲话,也感觉不到那些人到底走了没的崔少愆,脑袋中只是机械地,回放着那双愤恨又不甘的发红眼眸。 窒息,脑部缺氧,心脏骤停 心脏骤停!骤停!!万一还有救呢?!发疯一般的回过神来,崔少愆猛地冲上前去,给祁老头做起了心肺复苏来。 第二百零八章 代价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崔少愆不肯放弃的坚持着,至于她要坚持什么,她并不知晓。 徒手不断地摁压着,黄金四分钟过去没,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要按压老者膻中穴的位置处。 在她就差把内力也要贯穿进去之时,终是清醒过来的祁六六,就那样睁着一双沧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了她。 “老丈,你总算醒过来了!” “老丈?!你怎的不说话?!” “老丈?” 看着即便醒过来,亦是毫无反应的祁六六,崔少愆的心脏再一次的沉了下去。 正欲跑出去叫大夫的她,看着醒来不过须臾的老者,再度陷入了昏迷之后,保持着转身的姿态,她就那样停滞在了那里。 深呼吸了几次后,崔少愆僵硬着,把手指伸到了祁六六的鼻端下。期盼着对方,哪怕是成为了植物人,亦或者一直昏迷都好,因为总会有奇迹存在的。 然而,事与愿违。 祁六六终究是如愿的,随着他心心念念的老婆子,去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 当她伴随着希望的曙光,准备迎接美好未来之时,绝望都会随之而来。一次都不曾拉下的,摧毁着她的期盼,折磨着她的灵魂。 她,永远都像是那被诅咒过的人一样,只能被动又无助的承担着。 认命的接受眼前那令人作呕的事实。那无情又显而易见的狗血事实! 每一次!!! 崔少愆麻木的,就那样盯着那死去的老者,直勾勾的,连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什么情况?!老丈他怎么了?!” 随着一声洪亮又急促的声音响起,杨铁牛的身影接踵而至。 在看到那房梁上的麻绳,与跌坐在榻边抽走了脊梁骨的崔少愆时,他终是认清了眼前的现实。 “六子!”一声大喝,从院外传了进来。 紧随而来的闫生,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之时,那满口的酒精味道,仿佛在讽刺着,床榻前的三人的不作为。 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仅在刹那之间。一动不动的崔少愆,听着耳边尖锐刺耳的哭声,冷漠又平静的站了起来。 “老丈明明都同意了!怎会又想不开了啊?!他!他为甚就不与我们商量商量呐?!” 杨铁牛颤抖着胡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不解的疑问道。 那不断紧缩耸动的肩膀,倒是让他这个壮汉,看上去可怜又滑稽。 “可能,这迟来的发泄,并没有成为他救命的良药,却最终成为了,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吧。” 低垂着眼眸,崔少愆伸出右手,轻拍了拍杨铁牛的肩膀以示安慰后,继续波澜不惊的道: “亦或者,萍水相逢的承诺,终究是比不过夫妻间的鹣鲽情深。更比不过亲生父子间的舐犊情深吧。” 只是,她崔少愆的肩膀上,到底还是担上了那罪人的名头。 且恐怕,永远都不能释怀罢了无论她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她都得这样受着便是。 所谓的成长,永远都是在不经意之间,便完成了。 而崔少愆的蜕变,则是再也不想参与别人的因果了。 只要不参与,做那作壁上观的局外人。她的心口,便不会这般的疼了。 尤其是烂好心,亦或者是她能力不足的时候。不逞强,不出头便好了。 她这样做,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别人,都是最好的保护了吧 “少愆小兄弟,你今后,可还有什么打算不?” 看着连老丈丧葬都来不及参加的崔少愆,即将马不停蹄的赶回代州,杨铁牛欲言又止的犹豫过后,终是诺诺的问出了口来。 “我突然想要更好的去戍守边疆了。保卫一方百姓,让他们免受匈奴的侵害,我苦点累点,竟是真的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他们好。” 利落的翻身上马。崔少愆回头看了一眼那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门楼,感慨万干的回答道。 只是她的回答,不知是说予杨铁牛听的,还是说予死去的老丈听的便是了。 “待丧葬之后,我也要同去!你,且在代州等我便是。保卫一方平安,让百姓们安享这太平盛世,我定也是要尽一份力的!” 杨铁牛看着点头同意的崔少愆,知晓她终是愿意出手帮忙后,泛红着眼眶继续道: “老丈临走了,连个养老送终的儿子都没有我,我说话作数,今后,我便是老丈的亲儿子!” 用力的点了点头后,崔少愆深深的闭紧了双眼。 待其再次抬眸时,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甩缰绳,毫不犹豫的,朝着代州的方向而去。 一行清泪,随着凛冽寒风的吹拂,毫无预兆的将其代入了汾河水畔的深处。 而在其之下的地底深处,那沉寂在水底的地藏王菩萨雕像,仍旧保持着睥睨众生,慈悲又虚寂的神态。仿佛,那就是他的使命一般。 只是,那具涅盘藏菩萨石像的左眼角下,一条垂直的缝隙,终究也是裂了开来。 冰消瓦解篇完 第二百零九章 五月初五 坐北朝南的一家农户院子中,西南角朝向的原木色大门,正敞开着。 分立在大门两侧的抱鼓石墩前,不足一米远处,摆放着一张掉了色儿的,暗红色漆皮八仙桌。斑斑驳驳的,光是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八仙桌上,则放置着一面唐制的八角铜镜。 反差较大的是镜子正面由一张白纸,封的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而其背面,则刻有“干秋金鉴节”,这五个一笔一划,规规整整雕刻出来的楷书字体。 铜镜旁一个陶瓷罐子里,装着满满的一捧土,土中还燃烧着四炷未燃尽的香。 随着点点火星的不断蔓延,袅袅的青烟缭绕着、纠缠着随着寒风的凛冽而消散。 隔着青烟,透过院门朝内望去,屋舍的影壁正前方,摆放着一口画着仙鹤图案的黑漆棺材。 临时搭建的黑色棚子里,张贴着满满当当的二十四孝故事图。那些密密麻麻的画作,露骨又罡廉的,就那样诡异且和谐的,呈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棺材周围,大大小小的,跪了整整三圈披麻戴孝的人。那哭声,声嘶力竭又震耳发聩。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整整两天了。 石抹胡都古麻木的跪在棺材前,关节的每一处,都不受控制的颤抖并叫嚣着。 手指通红又僵硬,膝盖刺痛且发麻。无助又茫然的抬起了头,眼前只余一片漆黑棺材;低下头,却徒留一片雪白孝服。 难熬的正欲再次环视下四周时,却不期然的接触到了一记阴冷又狠毒的警告眼神。 瑟缩着赶忙低下脑袋的他,任由寒风肆意吹拂着,再不敢多看一眼那口棺材的方向处。 是夜。 石抹胡都古,老老实实的跪在守灵人的位置上,跪坐难安。眼瞅着一个又一个的,所谓长辈亲戚们皆是离开后,再也按耐不住性子的他,亦是跟着悄悄的爬起了身来。 蹑手蹑脚的走了还不到两步远,棺材里的异动,倒是把他吓到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接着,棺材内便断断续续的,传出了撞击棺木的声音。来不及大喊出声的他,听着那熟悉的隔五节拍,整个人都傻眼了。 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石抹胡都古犹豫半晌后,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以快刀暂乱麻之势,利落的撬开了那木制的棺材钉。 不可思议的一幕,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尚在总角之年的他眼前。 传闻中,他那意外失踪的阿姊,被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了阿主沙里的棺材里! 看着从嘴巴开始,到脸庞,直至耳朵的那一整片皮肤,都被勒出了淤青的阿姊,他僵持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又一记虚弱又执着的撞击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终是回过神来的石抹胡都古,毫不犹豫的一刀,便将那捆着结结实实的绳子给劈了开来。 石抹贺儿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棺材。紧紧抓着弟弟的裤腿,再也不肯撒手。 “阿姊,你好端端的。怎会”石抹胡都古看着再过几日,便要出殡的棺椁,一时间竟有些许的反应不过来。 阿姊并没有失踪,那是不是说明阿主沙里也没有死啊?! 不然为甚祖父的棺材中没有他本人,却偏偏蹦出来个失踪多日的阿姊来?如此想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那这两日来,他所流的眼泪岂不都白白浪费了?! 正欲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耶与阿娘,石抹胡都古的脚下,突然的受到了一股大力的拉扯,紧接着,他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看着从他袖口袋中,搜刮出守灵时偷藏的干粮,并狼吞虎咽起来的阿姊,他那不真实的荒唐感,终是被眼前熟悉的画面给抵消了下去。 当然,他膝盖下的钝痛,才是最好的提神药。那钻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眼前这荒谬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姊,你可是吃饱” 幼弟的一句话还不曾说完,石抹贺儿便朝着他的脖颈处狠拍了下去。 将石抹胡都古的手脚口全部绑好后,石抹贺儿大汗淋漓的将棺材复了位。 身披着孝衣,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趁着夜已深,偷偷摸摸的逃出了那所农户小院 丁赋,承继五代,以东南地区最重。 东南数州之地男多则杀其男,女多则杀其女,习俗相传,谓之薅子,即其土风。 此习俗被称为不举子。 所谓的生子不举,即生了孩子不养育,把婴儿溺死或扔掉。 黄州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 多止育两子,过是不问男女,生辄投水盆中杀之。 而石抹贺儿,便是不举子风俗下,亲力亲为的受害者。 俗语有言: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 恰巧在此日出生的石抹贺儿,妥妥的一个端水大师。一杆秤端了个齐平将二者兼收并蓄,兼顾两全了。 而她,原本是大宋朝歙县人。原名郑贺儿。 第二百一十章 新的祈雨石 午后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一切都美好的让人昏昏欲睡。阳光透过隔扇窗,暖暖的洒在了石抹贺儿的身上。 抬起手臂迎着光,手腕上的银镯子,不经意间的触碰到额头,凉凉的,让她很是惬意又放松。 石抹查剌倚在直棂窗台前,淡淡的将头转向了背光的位置。 “贺儿,你且过来看看!我的脸色怎的愈发黑沉了起来?” “啊?” 疑惑的抬起头,石抹贺儿漫不经心的回道: “阿主沙里的脸色怎么会黑呢?明明很白呀,与前些日子比,倒是圆润了不少呢!不过,阿主沙里你很热么?怎会流了那么多的汗” 话未说完,石抹贺儿就被耳边传来的,阵阵猫叫声给打断了。 无奈的回头,了然的看到了屋舍中的狸奴,正喵喵叫的找她讨着食。 将即便高声叫唤,也不忘在她裙边狂蹭脑袋的玄猫,一把抱进了怀中后,她的手中却突然间重如千斤。 “阿主沙里,这猫怎会如此之重” 石抹贺儿看着突然间,脸色便黑沉下来的祖父,懦弱的住了口。 因着害怕,顿觉小腹一痛的她,肚子里钻心的疼痛袭来,好似其要被什么东西给撕裂开一般。 蹲下身使劲的捂住肚子,还没来得及缓解不适,随着咚!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骨碌碌的,滚落到了地板上。 莫名其妙的抬眼瞅去,一块儿沾染了新鲜血液的,如拳头大小般的石头,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石抹贺儿被吓了一大跳。快速蹬腿后爬了几步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块儿石头,好像是从她的肚子里掉出来的! 急忙掀开衣裙一看,肚子上密密麻麻又歪歪扭扭的线条,就那样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完全没有要愈合的趋势。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她,拿手用力的戳向了小腹处。令人意外的是,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阿主沙里!阿” 另一个主字还来不及喊出口,对面拳头大小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了起来! 看着那愈加明显的“吊占八刀”里,不断的有新鲜血液流下来后,石抹贺儿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不断浇灌那块儿石头的,是阿主沙里的血液! “啊!!!” 随着一声尖叫声响起,猛地惊醒过来的石抹贺儿,大口的喘着粗气。 将手伸入布衾中,摸了摸佩囊中的那块儿奇怪的石头,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将其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忆及阿主沙里那最后的一声跑字,她一个利落的翻身下榻,趿拉起鞋子便冲出了客栈。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她必须要跑的远一点儿,更远一点儿。她必须要离开幽州。 阿耶阿娘受到利益的趋势,压根就不把她当闺女看待。虽然她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但相处了十余年之久,她竟是还比不过区区的十两银子! 棺材里欲盖弥彰的障眼法,撑不了多久的。石抹家的宝贝疙瘩胡都古消失后,一定会有人找寻的。 届时她要是被找到。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为了躲避大家的追踪,她声东击西的,将她的逃跑路线,伪装成了通向崎岖山路的方向。而她则反其道而行,走了大道。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后,石抹贺儿一路向西,朝着云州的方向拼命奔跑着。 三尺生绢做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 一口道尽千古事,双手挥舞百万兵。 入夜时分。 林成岭坐在屋舍内的圆桌前,单手支撑着额头。就着灯烛,隔着帐子,看着眼前的皮影小人儿,不断舞动跳跃着,演绎着独属于“他们”的精彩人生。 对此兴趣缺缺的他,拿出了龟壳与铜钱。用空余的右手,上下认真的挥舞着,进行着他那为数不多的六爻占卜。 随着他摇出了六十一卦“风泽中孚”后,颇是少见的挑了挑眉头,林成岭就那样保持着沉默的坐姿,一动也不动了。 诚信立身,乃此卦之根本。 此次客方力量,极其强大。而作为主方的他,强却又不怎么强。双方若互相协作,那么合作共赢。 若互相攻击,则两败俱伤 摩挲着手中的虎神玉佩,向来喜好鹤立独行、独来独往的他,破天荒的犹豫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处在雁门关边境处的商人臣巳水,先崔少愆一步的,提前到达了代州边境处。 身处宋辽两国的边界,看着那十八座巩固边防的隘城,臣巳水不得不佩服起了杨业的老练通达与身经百战。 看样子那混小子眼光不错啊!挑了一个很是不错的靠山。良禽择木而栖真不愧是冯老,他老人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臣巳水一人一马的走在通关处,递给通商互市的侦察兵,足额的银两后,借着边墙里的暗门,他终是出了大宋的边界。 此后,他便一路向北,驶向了云州的方向。 第二百一十一章 鸡同鸭讲 崔少愆一路向北疾行着,终于在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回到了代州的军营内。 经过一系列的报备后,拖着疲惫身体回到营帐的她,刚抬脚迈进去,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几日,你不会都呆在我的营帐中吧?!” 崔少愆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那熟悉的身影就是杨延玉后,还是忍不住的惊讶出声道。 “半个时辰前刚到罢了。” 杨延玉抬眼瞥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崔少愆,欲言又止的,终究是没有把心中的迫切给表露出来。 “少愆怕是要让四哥失望了。” 崔少愆看着明显想要探听家中最新消息的四哥,很是愧疚又歉意的朝着他作了一揖。 “此话怎讲?!” “我并未回如愿到汴京城。反倒是在太原旧城耽搁了不少时日。” “所以你这军功到底是抵了个甚啊?!简直是得不偿失啊!” 随着营帐帘笼的掀开,洛染那明显不忿的声音,突兀的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眼瞅着对方那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让崔少愆颇有些疲于应付。 短短的几天里,经历了悲欢离合与生死离别后,情绪本就不太稳定的她,加上极度的疲劳,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眸中的眼泪,却先一步的掉落了下来。 “少愆你好端端的,怎还哭起来了?!” 看着那一串又一串,仿若不会停歇的眼泪,杨延玉亦是不解的站起了身来,并走到了她的身边。 “所以,你根本就来不及回到汴京城?!” “你竟是在半路吐血了?!” 看着面前的二人,明显都只在乎他们自己所关心的问题后,崔少愆气到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后,委屈到极点的她,一把推开了眼前那碍事的两人,头也不回的冲出了营帐。 一杯一杯又一杯,在灌了整整一壶的冷茶水后,丝毫不见停歇的崔少愆,就那样以茶代酒的,想要彻底灌醉她自己个儿。 “所以你压根就没有瞧见衣紫姑娘?!你这个做兄长的怎能如此大意?!她要受了委屈,你担待的起么?” 江政颇是不爽的,质问着沉默不语的崔少愆,那言语中的责备,仿若衣紫已经是他过了门的妻子一般。 “官家当真引汾河水浇灌了太原旧城?!当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啊!” 辛云谦瞅着不再继续开口的崔少愆后,亦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好好的军功没了,军饷也捞不到了。少愆兄弟,你可当真是” 幸灾乐祸的陆引,那疯狂憋笑的嘴角,就差没咧到耳朵根后头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精准定位到她是在对牛弹琴的崔少愆,理智倒是回归了不少。 鸡同鸭讲的真谛大概就是,无论你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对面都能做到了句句有回应。只不过,全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罢了。 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崔少愆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后,一甩衣袍,头也不回的,再次跨步迈出了她目前所在的营帐。 本欲想要一个人,独自赏月至天明的她,刚出了帐子,却看到了一抹心事重重又焦急等待的女子倩影。 “清妍?!” “小主子,奴观你身心疲惫,特意煮了一碗黍米粥。就放置在了小主子的营帐内。” 赵清妍纠结了半天后,终是将心中的担忧给压了下去,并壮着胆子,想要让崔少愆折返回营帐中去。 “是谁又威胁你出来寻我了?!哎罢了。身不由己这几个字,我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你既然都出来了,不若陪我散散心吧。” 眼下的崔少愆,一丁点儿想要返回营帐的心思都没有。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想等,那便等着好了。她反正是不想奉陪了。 今儿个,她还就非得叛逆这一回不可了!既然身心都累了,那她今儿个便撂挑子了!爱谁谁去!谁也别想在今天!再给她添堵就是。 示意着赵清妍跟上后,崔少愆大踏步的超前而去。 至于目的地在哪,她并不知道。她只知她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往哪里不重要。驻留在哪里亦是不重要! 她只是想要,行走疗伤至心里舒服了才好。 “小主子,你可是心情烦闷?不若与我说说可好?” 赵清妍唯唯诺诺的,跟在崔少愆身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关切的问询了一嘴。 “清妍,你既身为女子,想问题的角度,可是会与我不同?!” 崔少愆认真的盯着对面的女子,眸中的神色执着到,只能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使命 “小主子问便是了。” “你可曾连累到过别人。甚至于,让对方付出了生命?” 祁老头的死,就像那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刺的崔少愆食不能寝,夜不能寐。 “奴有过切身经历。因着家中突发此种状况,赵家全族上下二百零九口,皆是受到了叔伯的拖累。” 赵清妍好似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大致的将赵家出事的经过,精简的说予了崔少愆听。 “清妍你竟是受到了这般的拖累?!所以这妻妇的名头,就是这样被冠在了你的头上?!” 人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前一刻,还在伤春悲秋着自己那可怜的经历,但是有一个比之更惨的人出现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心态上立马便会平衡起来的奇怪现象,偏偏却叫每一个人都欲罢不能。 此刻的崔少愆便是如此。突然便不再伤春悲秋的她,一时间竟是觉得她有些矫情了。 当然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矫情可以解决掉大麻烦,那她宁愿如此便是。 “我若说,等到我们班师回朝后,我可以还你自由之身,你可是会有些什么之后的打算?!” 突然间有些悲天悯人的她。颇是复杂又同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间竟是再次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衣紫的影子来。 “求小主子不要丢下奴!奴什么都愿意做!” 突然间受到惊吓的赵清妍,扑通一声的便跪了下去,冲着崔少愆就磕起了响头来。 咚咚咚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赵清妍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掌,给阻断了势头。 “好端端的这是作甚?!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威胁我呢!” 颇是好笑的看着对方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惊慌失措,崔少愆很是怀疑她自己的面相了。 真当她已经好说话到,谁都可以过来拿捏拉踩一下了呗?! 看着面前那,明显功利与得失心,都过重的女子,再次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后,不想再被别人钻了空子的她,又一次的恢复了,拒人于干里之外的出世之姿。 “奴不敢,奴的直觉很准。就是觉着跟着小主子奴会好过一些。” 终是说了实话的赵清妍,大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进了崔少愆平静无波地眼睛里。 “你且起来再说。如此行径,成何体统啊!!女子除了要跪天跪地,跪父母拜祖宗外,其他的人,压根就不值得。” “当真是巧了。不久前,我竟是听到了一句大差不差的言语。真想不出,你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啊?!” 突兀的一道男声,冷静又平淡的插进了二人的对话中。 “大舍?!” 转头看着背手而立的杨延昭,崔少愆厚着脸皮呼唤道。 今一时彼一时。 求人还是要放低些姿态的。不然,她不是还回不去嘛!只是想起了她的军功后,崔少愆又有些蔫下去的迹象。 “抬起头来。我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不成?!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言九鼎。既是做了,便要豁达一些。军功没了,下次再挣回来便好。沮丧个什么劲儿?!” “大舍说的是。” “当真没有回去那汴京城内?!” “当真。” “还说你可以代我去看看娘亲和若安呢。哎看样子,只能等到我们班师回朝了。” “我看大舍最想瞧的,是嫂夫人才对吧!” 崔少愆低声的嘟囔了一句,眼瞅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营帐中去,就瞧到了杨延昭眼神中,那稍众即逝的遗憾。 “过不了几旧,家书定会准时过来的。少愆,亦想要早些回去见到妹妹。故尔,大舍,我们定要守好这边疆。守好这大宋的河山!” 想到太原旧城中的种种经历,戍守边疆祈求国泰明安,便成了崔少愆,刻进骨子里的使命。 “还需要你说?!早些回去吧。老四他们都被我赶出去了。你只管大胆放心的回营帐中去便是。” 负手而立的杨延昭,抬头看着漆黑的夜晚中,那一轮高挂的圆月。头也不回的再次出声道。 只是那言语中的落寞,多多少少的,随着皎洁的月光,还是涌上了崔少愆的心头。 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都有未完成的使命,都有未完成的遗憾,也都有想要不顾一切想要拼命守护着的人。 比如她,比如大舍,比如四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再次遥望着汴京城的方向,崔少愆暗自的下了决定。待她凯旋之时,定要好好的弥补下,衣紫所受到的一切委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步鹤尧 典祀干秋,祖德宗功传有谱 籍延百世,英名清誉记为凭 按例祭拜过万物神后,抬脚跨出写有“厚德载物”横批的门下槛,温伏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的,跟随着步鹤尧的脚步,不着痕迹的移动着。 先是去大祭司那里露个脸,之后便会前往宗祠前的祭坛处吟唱。 紧接着,步鹤尧便会叠见层出的,往返于十二祖巫的屋舍内,与每一个祭司都相谈甚欢的,促膝长谈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 下午的时光,他则整个人都躲在了自己的屋舍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每旧都按部就班,干篇一律的生活足迹,看似无聊,实则非常无聊。 但就是这般无聊又规矩的行径,却还是让温伏给瞧出了些,与众不同的端倪。 作为灵山十巫之后的唯二候补,步鹤尧可以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一类的人物了。 如此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香饽饽”;理应该被众星捧月的人,偏偏却低调过了头 “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崔少愆心虚又理直气壮的,直视着面前的刘衣紫,大声又嘴硬的辩解道。 “兄长,莫不是你是在为,最近的行为开脱不成?!” “非也非也!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何来以前与最近呐。” 眉眼弯弯的咧起嘴角,崔少愆两双手都背到了身后,趁着刘衣紫不注意,缓慢又坚定的,一步又一步的向后倒退着。 “既如此,那我送兄长的那把手刀哪里去了?!你三番五次的去那武器铺,又是为甚?!” 刘衣紫同样眉眼弯弯的,盯着崔少愆的脸庞,在捕捉到其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后,愈加的笃定了起来。 “四哥让我帮他物色一把趁手的武器罢了。衣紫,你最近怎得开始怀疑起我了?你居然不信任我了?!”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崔少愆颇是委屈的抱怨着,言语间的呈词,配上那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活脱脱将受尽委屈的受害者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正是兄长常念叨在口中的话语?!怎得今儿个就不作数了。左右不过二两银子罢了。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呢!是吧?!” 刘衣紫瞥了一眼对方腰间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本是用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说着,偏偏她却认真了起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干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一个谨君鼎正,刚直如斯的人,才不会认。你买来送我的手刀,真的还在屋里挂着呢!” 崔少愆哭笑不得的解释着,就差引经据典了。 “那你为甚鬼鬼祟祟的,非要背着我去那武器铺?!” “我前去武器铺的理由姑且不说。但是衣紫,你可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后,剩下的其余三句是哪些?!” “别想转移话题!我不知便是了。” “人不知理定有祸,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邪乎到家必有诈。故尔你啊,细致入微地一再观察,总是会发觉些不一样的存在的!” 说罢,趁着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时候,崔少愆几个极速的倒退,终是将她的“秘密”给欲盖弥彰的遮掩了过去。 忆起与兄长的一些过往,“温伏”脚下踩着罡步,在连续蹲守了几旧后,还真的被“他”挖掘出了一些漏洞出来。 在对方那周而复始下的严谨轨迹中,隐晦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 “所以,平静如常的表象,则为粉饰太平!” 说不定,步鹤尧手中,就有“他”想要找寻的物件儿也说不定呢! 心中打定了主意,温伏平息着脑海深处的猜想。确认对方已踏入了十二祖巫之一的屋舍,且不会短时间内返回后,他开始快速的,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一门励志,百代齐家,仰赖祖宗遗泽厚 万里移枝,九州结果,荷蒙天地赐恩多 温伏抬头看了一眼那幅对联。又认真的审视了下“修身齐家”的横批后,确认其就是步鹤尧的住宅后,毫不犹豫的闪身跨步而入。 平平无奇的屋舍;平平无奇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家具摆放;普普通通的布局。 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屋舍,就是“平铺直叙”的太过头了,反倒让他愈加的怀疑了起来。 本也没打算一次性就将那蛛丝马迹抓在手中的温伏。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的循序渐进着。 步鹤尧每次去往的方向都是那天井的方向。可是天井中,抬头望天,低头望地的,空落落的除了一口井外,便空无一物了。 莫非那口井有问题?! 温伏脚步轻巧的,朝着天井中唯一的那口深井位置处移动着。 还没有等他走到近前,肩膀上便传来了一道大力的拍打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谈判 “温祭司,你随随便便乱闯别人的屋舍,此举,怕是不甚稳妥吧?!” 突然出现在温伏身后的步鹤尧,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巧不巧的就站在了那里,并伸出手臂,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会如此?!他是亲眼瞧着步鹤尧踏进了十二祖巫之一的屋舍里。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存在与两处地方呢?! 内心颇为震撼,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的温伏,连身体的僵硬程度,都完美的控制住了。 利落的转身后,温伏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询问道: “不知步祭司上古有三式,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六壬,蓍草,观物,灵棋,六爻,梅花易数,小六壬,占星,八字子平真诠,滴天髓,神峰通考,干里命稿三命通会等等,紫微斗数,看相麻衣神相,柳庄神相,冰鉴太清神鉴,玉管照神局,人伦大统赋等等,达摩一掌经,等等可以去四库全书术数集去看呀。之后为龟卜,其中,蓍草演变出来了壬卜,也就是现在用的大六壬。现在公认的大六壬人事是最准的,不过,真的研究出来的结果,都是不杂会说出来的。” 各自为阵。在心理学上有一条着名的法则,叫做“吸引力法则”。即是同属性、同领域的人或物之间会相互吸引,相互影响。易经上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你是谁,就会被谁所吸引;你与什么样的人接触,也会变成同样的存在。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行险用险,重重险陷之象,向下内敛之意。艰难危险,重险重陷;事多困阻,谨慎行事 所以,你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和你身边的人有很大的联系。 温伏算无遗漏。对其的骂骂咧咧也置载:传说中的悬魂梯,实际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机关术,但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譬如:墙壁、台阶、光线和幻影的配合等。 月牙形的记号就是个陷阱,记号其实是在台阶上逐渐偏离,再加上这些台阶和石壁,可能都涂抹了一种以远古秘方调配。 生平不肯负所学,高洁清风自凛如。悬剑铁蒺藜流沙尸毒水银 下一场机关。马革裹尸。 尸毒伏火储水巨石狼筅 这其中,不会还暗含着,其他隐藏的乾坤吧?” 紧接着,一枚刻有熊神的玉佩,便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一尊坐在莲台上的地藏王菩萨,就那样安静的立在了那里。睥睨着众生,慈悲又虚寂。 通体刻有缠枝蔓草和团花纹的八根檐柱上,四大神鸟间隔着四大兽佛,将整个亭子点缀着庄重又神秘。三月戊子,会亲王、宰相、淮海国王及从臣蹴鞠大明殿。己丑,左监门卫上将军刘鋹卒,追封南越王。癸巳,代州言宣徽南院使潘美败契丹之师于雁门,杀其驸马侍中萧咄李,获都指挥使李重诲。闰三月丙午,幸水硙,因观鱼。甲寅,亲试礼部举人。丁巳,亲试诸科举人。庚午,幸讲武池观习楼船。辛未,甘、沙州回鹘遣使以橐驼名马来献。夏四月癸未,亲试应百篇举赵昌国,赐及第。壅汾河晋祠水灌太原,隳其故城。是月,寿州风雹,冠氏县雨雹。五月癸卯朔,大霖雨。辛酉,命宰相祈晴。六月壬午,韩国国王遣使来贡。是月,颍州大水,徐州白沟溢入城。秋七月丁未,讨交州黎桓,命兰州团练使孙全兴、八作使张濬、左监门卫将军崔亮、宁州刺史刘澄、军器库副使贾湜、阁门祗候王僎并为部署。全兴、濬、亮由邕州,澄、湜、僎由廉州,各以其众致讨。庚申,北海虸蚄生。八月甲申,西南蕃主龙琼琚使其子罗若从并诸州蛮来贡。九月癸卯,黎桓遣使为丁璿上表求袭位。甲辰,史馆上太祖实录。壬戌,畋近郊。冬十月戊寅,大发兵屯关南及镇、定州。己丑,发京师,至雄州,民治道。甲午,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米信护定州屯兵。十一月庚子朔,安南静海军节度行军司马、权知州事丁璿上表求袭位,不报。丙午,以秦王廷美为东京留守,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陈从信副之。己酉,帝伐契丹。壬子,发京师。癸丑,次长垣县。关南与契丹战,大破之。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崔彦进为关南都部署。戊午,驻跸大名府。诸军及契丹大战于莫州,败绩。十二月甲戌,大阅,遂宴幄殿。卫士有盗获獐者当坐,诏特释之。戊寅,以保静军节度使刘遇、威塞军节度使曹翰为幽州东、西路部署。庚辰,发大名府,因校猎。乙酉,帝至自大名府。交州行营与贼战,大破之。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百鱼渊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刻,被对面强大的威慑力,盯到几乎“溃不成军”的崔少愆,连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让她如此没有信心之人,便是军医百鱼渊。 “大医,我自觉浑身都通体舒畅,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神采奕奕额当真不需要您的医治。” 越说越心虚的崔少愆,光明磊落又很怂的,直视着百鱼渊的怒视,理不直气不壮的嘴硬道。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乃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你倒是说说,你秉烛达旦、焚膏继晷的不眠不休后,为甚会被人给抬到我这里来?!” 百鱼渊看着身旁的针工,精准无误的给一个士兵下完针后,眼皮子都懒得再抬一下的,指了指桌前的小杌子,示意着崔少愆将手腕赶紧给搭上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大医说的对。少愆受教了。” 看着眼前这避无可避的情况,崔少愆情急之下,实在是憋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后,慢悠悠的伸出了手臂,打算“在劫难逃”的,被大医给识别出她是个“假凤”来。 “大医,大医!您快给瞅瞅。马舟好端端的伤口,竟是突然发浓了!还有腐坏的迹象?!”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正苦思冥想思考对策的崔少愆。 极速的收回手臂,她的眸中顿时一亮。 颇是热情又熟络的,将马舟拉到了她刚坐上去的小杌子上,语气焦急又担忧的冲着百鱼渊恳求道: “大医,你可一定要救救马舟啊!同泽同袍,手足情深呐。我这点小病小痛的,姑且还是可以忍忍的!” 看着大义凛然,一脸正色的崔少愆,马舟破天荒的,有些后悔起了在太原旧城时,区别对待眼前的那小子来。 想到战争之时的同声共气与患难与共,陪同前来的陆引,同样有些后悔起了,他昨日的阴阳怪调。 “慌什么慌?!伤口溃烂罢了。既是金疡,上至掌便是。” 百鱼渊语调颇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子,大惊小怪的怂样,不紧不慢的嘱咐起了旁边的针工来。 崔少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名为至掌的虫子,就那样被针工,从竹编盖盒中取了出来,并放置到了马舟的肩胛骨发脓的位置上。 随着虫子吸血后,变成了膨胀的褐色,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这虫子竟然是蚂蝗! 对虫子天生的恐惧感,让她下意识的脸色一白。忍着恐惧没有尖叫出声后,她一步又一步的倒退着,想要彻底地远离马舟他们所在的方向。 一个不留意,一脚便踩在了一个棱上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的回过了头去。 映入眼帘的,显然是一只靴子。而那靴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辛云谦。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崔少愆看着蹙起眉头隐忍不发的辛云谦,再转头看了一眼吸饱血后掉落而下的蚂蝗,毫不犹豫的躲到了眼前之人的身后。 并紧紧的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她那一副打死都不松开的架势,让营帐中的几人,皆是目光一致的看了过来。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再换一条继续!我现在瞧着你小子,确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我且给你开个安神的经方,回去补补吧。” 百鱼渊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崔少愆,一扫之前病殃殃的神态后,懒得再搭理他了。 眼下,需要他要医治的病人还多着呢。症状最轻微的,姑且放在一边并不打紧。 瞥了一眼再次换了一条新至尊的针工,将其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马舟的肩上。示意着对方盯好这边后,他转身便去往了另外一边的患者处。 “蛭蝚天生便喜欢吸食腐肉。尤其是这种溃烂的金疡。用此物治疗伤口颇有奇效。且它口中,会释放出与麻沸散累似的麻药,伤患也因此,并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辛云谦看着身后的豆芽菜,那缩成一团的怂样,破天荒的解释了起来。 “哈哈哈哈竟是如此啊哈哈哈哈” 压根儿就没有要松手那意思的崔少愆,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留给了蚂蝗。 丝毫没有留意到辛云谦的别扭与不自在。更没有闲暇之心,去探究对方那复杂又奇怪的眼神。 狠命的盯着被再次放回盖盒中的蚂蝗,再三确认其不会再次爬出来后,终是将高悬着的小心脏给放下来的崔少愆,一抬头,就看到了站立在她咫尺之遥的百鱼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分至启闭 “大医?!莫不是您寻我还有其他事?” 崔少愆睁着一副懵懂又不解的眼神,奇怪的看向了忽然间,便停在她面前的百鱼渊。 “我所言,乃鬼谷子持枢,你所言,乃史记太史公自序。我所言旨在持枢,而你所言,意在这天下大道。” “大医,请恕少愆不才。我瞧着这两者中的深意,不都是一样的么?皆是要我们顺应时节,顺应天道罢了。莫不是还有何不同之处?” 崔少愆小心翼翼的顺着百鱼渊的话往下接口道。深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就再次为她号起脉来。 “鬼谷子持枢乃战国时期所着,太史公,则为西汉时期所着。你小子可是对我有意见?” 百鱼渊伸手捋着胡须,并直视着崔少愆,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态度。 “啥?!” 愈加一头雾水的崔少愆,疑惑到连辛云谦的衣袖也不抓了。默默的后退了几步后,慎之又慎的拉开了,与百鱼渊之间的距离。 随时防着那有暴走倾向的,暴脾气中年人,她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无措感。第一次碰到这种莫名其妙之人的她,直觉还是要远离一点为好。 “黄帝内经乃战国时期所着,你好端端的为甚要与我唱反调?!” “大医所言极是!少愆知错了!小子才疏学浅,将道与医混为一谈了。实属不应该。” 还是不甚理解百鱼渊其中深意的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低头便认起了错来。 虽然揣摩不准对方的用意,但是顺着长辈的话语总归是没错的。 “非也非也。老子乃鬼谷子的师傅。即便鬼谷子开立了纵横一派,根源上,他亦属于道家。” “那大医所言究竟为何?!” 看着皆是一头雾水的众人,崔少愆眼瞅着是指望不上那些瞧热闹的众人了,只得谦卑恭敬的弯身询问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耻下问的询问,总归是没错的吧! 她还就不信了。道医不分家,即便她所说的史记与其不算一个体系,同样的一句话,怎么就不一样了。 碰上这种抬杠的人,她的“生杀大权”还拽在人家手里呢,低个头的事儿罢了,赶紧翻篇让她逃离总归可以吧?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持枢,便是重中之重。逆之者,虽盛必衰也。而持枢于我们医者而言,莫过于开阖枢了。” “三阳三阴六气开阖枢?!分至启闭?” “正是!你小子果然知晓些这其中的玄机!不错!不错!!” 百鱼渊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用他那炯炯明亮的眼神,就那样盯着崔少愆猛瞅。 “上古四时八节中,分为春分、秋分;至为夏至、冬至;启为立春、立夏;闭为立秋、立冬。故尔,这其中的开阖枢,你可是懂得?!” 百鱼渊示意着崔少愆跟他过去后,再次指了指桌前的那个小杌子。 示意着针工,继续为剩余的小疾将士们下针后,索性也不再看诊了。 “少愆仅是有所耳闻罢了。因着其与道家文化有所关联,便捎带着解了些皮毛而已。我只知,将其用在一日之上亦可。” 但凡有人于她提到道家文化之流,崔少愆便像被打了鸡血一般的,想要与之探讨下,这其中更深层次的真谛。 一甩衣袍坐在小杌子上后,她也不再害怕退缩了。仅一门心思的,想要与百鱼渊了解下更多的道家传承。 “一日分为四时。阳气生则补阳,阴气长则补阴。此亦可解释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开即为打开,阖即为关闭。枢,则为疏通。人体经络的开阖枢,同样也可以适用此便是。” “哈哈哈哈,果然,道医不能分家呐!光学医,不学道。这其中的万物变化,就是差了点儿火候;光学道,不晓医。山、医、命、相、下中,就缺了一个修行的契机。” 百鱼渊很是欣慰的,再次瞅了一眼崔少愆后,继续着道: “之前我便觉着,我所收的徒弟,其医术不可谓不精湛,偏偏差了些火候。今儿个我瞧着你,终是知晓了他们都欠缺了些甚了!哈哈哈哈,小子,你很是不错。” “原来,竟是这般?!故尔。山、医、命、相、下五者合一,才是那大道所向!我曾听闻,这道门五术,仅学好其中的一门,便算的上是那佼佼者了。” 同样茅塞顿开的崔少愆,忽然便忧伤了起来。 学不完呐!她根本就学不完!这其中涉及到的知识,太过庞大了!光是些凤毛麟角的皮毛,她都没有了解通透。 学海无涯这简直是任重而道远呐!亏她一直摆出一副出世者的高姿态,简直是幼稚又荒谬。 既在红尘中,哪里来的出世与入世一说啊!天地为炉,身在天地乾坤中,妄想得道,修行的根本。就不在于入不入世之中。 而在于一个“悟”字,外加一个“空”字。心不悟,心不空,那道,便也只是一个“道”字罢了。 “这其中的学问,确是不胜枚举。不过小子,眼下也并不迟便是。你可是有那心思?!” 百鱼渊就差把拜我为师,说的显而易见、通俗易懂了,偏偏对面的少年,懂装不懂的就是不接他的话茬! “不曾想,五术皆必修,才是通向那道的快速途径呐” 喃喃自语着,沉静在自己世界中的崔少愆,回神后,看着周围一众诧异又不可思议的眼神,不解风情又疑虑的挠了挠后脑勺后,抬脚便要踏出这营帐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四 “你给我站住!” 百鱼渊眼瞅着,因挑灯夜读而直接昏倒过去的崔少愆,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凡他的徒弟们,能刻苦到如那小子般的程度,他至于还拉下老脸来,去求着对方给他当徒弟么?! “大医,可还有其他事?!” 崔少愆一脸疑惑的回过了头,看着身后一众,皆是大眼瞪小眼的同袍们,很是不解大家的表情,为甚一个个的都如此怪异。 “我所说之言,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呐?!” “我有听啊!全靠大医授业解惑,令我豁然开朗了起来。少愆很是感激不尽。” 崔少愆很是规矩的,朝着百鱼渊作了一揖,以表示她的受益匪浅。 接着,她便欲再次抬步而出,好找个安静的空间,留给自己更多的思考方向。 “你这混小子!入耳的全是你想听之言。不入耳的是一句都没有多听呐!” 瞅了一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针工,百鱼渊恨铁不成钢的,再次呼喊道: “我说你小子资质不错,有没有想过咳拜我为师啊?!你既想山、医、命、相、下皆有所成,不若便从医开始啊!” “少愆已有一个师傅了。师不可轻拜,徒亦不可轻收。大医,师门内,一徒不拜二师乃是规矩。当真是抱歉!” 崔少愆冲着百鱼渊再次作了一揖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突地又多了一句嘴: “但是少愆这边,还真有一个想要向您推荐的人选。她倒是颇合大医的脾性。只可惜眼下,并不在代州便是。” 因着被拂了面子,正不爽的百鱼渊,怒气还来不及撒出去,就又听到了一句令他颇为振奋的消息。 “你小子此话当真?!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百鱼渊仔仔细细地,盯着对面的少年,妄图从他的眼神中,瞧出更多的端倪来。 “此人比我要有天分的多。针与灸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虽然年纪尚浅与我一般大,但其在医学上的造诣,以少愆愚见,足以担得起“杏林春暖”这几个字了!” 想起衣紫的医术,崔少愆赞不绝口的,根本就停不下来。可一想到她所中的毒,又蔫了吧唧的无精打采了起来。 “与你一般大?!杏林春暖医学造诣颇深?!小子,你此话当真?!” 百鱼渊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眸铮亮的盯着崔少愆,生怕对面的少年,只是为了推脱他而随口找的幌子。 “回到汴京,如若大医愿意,我自是可以将她引荐于您的。” 崔少愆信誓旦旦又诚恳坚定的语气,配上她那义不容辞的眼神,终是将百鱼渊给安抚了下来。 总算是可以安全踏出营帐的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对上了一双冷如刀割的冰冷眼神。 看着对方那浑身都略显苍白的病态皮肤,崔少愆一个头两个大的停下了脚步。 “我曾听闻四哥与大舍皆称呼你为老四。我便也这样跟着叫了。” 直接忽视了对方年长于她的事实,崔少愆对此人是又恨又怕。让她开口喊对方一声同样的“四哥”,可能会把她自己给膈应死。 “” “我挑灯夜读只是睡着罢了。你为甚会觉得,我是晕过去了呢?!况且,那个时辰,你出现在我的营帐内,意欲为何?!” 崔少愆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对面三番五次找他麻烦的,传说中的老四,就差咬牙切齿到,将对方狠狠的捶一顿了。 真别怪她阴谋论,一二再、再而三的招人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况且,对方明显就是故意针对于她的。 “” “好端端的,老四!你怎的哑巴了?!我瞧你煽动军心的时候,可是要慷慨激昂的很呐!” 祝青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接着,他像是突然来兴趣一般,忽的开口道: “崔少愆崔少愆崔家。你我可当真有缘呐!” 看着对方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要不是其眼神与声音,都冷漠冰冷无情了些,崔少愆都要以为,对方是哪里来的二傻子了。 他竟然提到了崔家莫不是有与她甚渊源不成?!等等!崔家!女扮男装莫不是这也是个知情的?! 越想冷汗便越往出狂冒的崔少愆,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思忖着对方的来者不善,她在脑中快速的想着解决之法。要是可以以暴制暴,动用私刑,她还真想将丫的,给吊起来狂揍一通出出气。 吊起来皮鞭!!!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的她,蓦地想起来了在大牢中,与她对视的那个男子,那双阴狠深邃的眼眸! 对面那一个眼神,就让她冷到全身都在打颤的恐惧感 莫不是?!莫非就是?! 此人,是唯一一个,见过她女装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风使舵 脑海中,一片空白 此刻特别想要晕倒过去的崔少愆,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仿若有一个圆盘的钟表,突兀的便出现了她的脑海中。她甚至可以看到秒针在嘀嗒嘀嗒的分秒必争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而她却毫无应对的具体法子。 “这位同袍,我与你颇有眼缘,不若咱们聊聊如何啊?” “” 眼瞅着对方不言不语,就那样意味深长的盯着她,崔少愆浑身都毛骨悚然了起来。 “同袍,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脸上的笑容,灿烂到嘴角都有抽筋的迹象了,对方仍旧只是用一双阴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在她以为对方,别有用心到想当场揭穿她的绝望时刻,一道阴郁又邪气的嗓音,终是打破了二人间此刻的宁静。 “看样子,你终是想起来了。” 祝青泉继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猎人紧盯着猎物,欣赏着对方的垂死挣扎,竟是如此的好玩又有趣,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哈哈哈哈哈不曾想,你我竟之间,竟是有这般的渊源在,当真是巧了!” 崔少愆的嗓子眼,就像被劈叉了一般,整个人的嗓门,都笼罩上了一层沙哑与粗犷。 “那么你可曾还记得,初进大牢时,地板上的那几滩鲜血啊?!” 祝清泉忽的止住了嘴角的玩味,一瞬不瞬的盯着崔少愆。那冷如刀割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望进了她的眼眸深处。 强烈的对视与逼迫感,让崔少愆紧张到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唾沫,顶着对面赤裸裸的质问与挑性,她继续哑着嗓子试探道: “同袍可是在怪我没有将你一并救出来?!当时少愆,确是自身难保。不曾想机缘巧合下,你我竟是会以如此方式见面,命运的齿轮,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她诚恳又忏悔的语气,非但没有把对方哄的有些许的动容,反倒是让对方,那苍白脸庞上的眉头,愈加的紧皱到了一起。 “” 心中咯噔一声,崔少愆暗叫一声不好。本以为完美的避开崔家二字,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没曾想对方油盐不进不说,反倒愈加地不满了起来。看样子避重就轻的想要找补回去,根本就行不通啊。 “你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呐!哦不对。在你进来之前,那场好戏就已经落幕了。” 祝清泉忽的忆起了祝廿九,那满脸鲜血的模样。 回味的再次描摹了几番少女那动人的轮廓,他终是回过神来一般的,舒展开了眉头。 不等对面乳臭未干的少年,搁那里遣词造句的应付他,忽然间便失去耐心的祝清泉,再次将一个重磅的炸弹,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 “崔家可当真是“卧虎藏龙”啊!你的外祖,不愧是老当益壮。在大衍之年里,竟能让桃李年华的姑娘迷丢没邓的,委身给别人做妾,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 瞥一眼对面那大为震撼,却又不懂他话中深意,云里雾里的少年,祝清泉那看小丑的眼神,便再一次的阴冷了下来。 “同袍!你可是识得我外祖?!并与之有着深情厚谊?!”不敢置信的追问。 “不曾。”干脆利落的回答。 “那为何要如此造谣?!” 嗓门徒然间便增大了一倍的崔少愆,怒目圆睁的瞪着祝清泉,就差扑上去与之拼命了。 观老四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笃定对方与过世的外祖没甚交集的她,打蛇捏七寸的,冲着这个薄弱的间隙猛地发力。 她就不信炸不出对方的虚实与好赖来。 “哈哈哈哈哈” 顷刻间便大笑起来的祝清泉,看着妄想维护外祖声誉的少年。毫不客气的继续补了一刀。 “天福二年,石敬瑭遣你外祖为使,出使契丹。” “所以呢?!这与你的信口开河有何干系?!” “临行前,沐家的幺女曾被送到过冯家府上。之后,其便不顾家中的反对与阻挠,毅然决然的嫁与了崔家,以妾的身份。” 祝清泉特意的拉长了妾这个字,语毕后,便静待着对面的少年给予他反应。 听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崔少愆一个头两个大的不知要如何应付。 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啊?!对面的青年,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内心煎熬着此事的真假,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算用敌不多言她便不语的对策,耐心等待着其接下来的下文。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对面看着她毫无反应的表情,忽的再一次的勾起了唇角,之后,竟是直接转身,并突兀的离开了?!! 这就放过她了?!就为了给她提个醒?! 深知此事不可能轻易被揭过去的崔少愆,听着耳后传来的脚步声,终是知晓了个大概。 第二百一十九章 禁咒术 压下心中涌现出来的强烈好奇,将与老四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后,崔少愆极其自然的转过了身。 看着抬步走近的洛染,那标志性的浅浅泪涡,她一时间,竟是不知该选择原谅对方好,还是继续埋怨为好。 “军师寻少愆可是有当紧事?” 完美控制住面部表情的崔少愆,冲着对面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怎得,我的副手架子竟是这般大了?无事还不能寻你了?!” 洛染瞅着渐行渐远离开的老四,冲着崔少愆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军师,虽说笑口常开挺好,但你还是不要老笑了。尤其是在你我二人独处之时。” 看着对方那晃到碍眼的笑容,崔少愆很是嫉妒的出声提议道。 “你要是活蹦乱跳的,这般小小的要求,也未尝不可满足于你。偏偏光是我瞧见的,你就病倒了两回。” 看着急欲辩解的少年,洛染抢先一步的继续道: “每次见着你,我都需谨小慎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你便会再次晕倒过去。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副手啊?!到底谁要听谁的?!” 面对着对面一连串炮语连珠的“狂轰乱炸”,崔少愆竟是语塞到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出来。 因为这是事实,她无从辩解 “军师,我还当真有一事相求。” 忽略掉她可能被老四下了毒的事实,崔少愆紧张地盯着洛染的眼眸,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祈求对方的她,正踟蹰着,就听到了对面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询。 “不知染可否有幸瞧瞧少愆你的祈福带啊?” “祈福带?!你看它作甚?!你一个额,堂堂的军师,又不随军征战四方,莫不是也信这个?!” 一脸莫名的看着竟是有些别扭的洛染, 句句有回应的崔少愆,将脱口而出的“大老爷们儿”几个字,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从腰间解下了被放在荷包中的祈福带,崔少愆很是大度的,将其递给了对方。 随着祈福带上的字迹跃然到眼前,洛染本就有些在意的神情,愈加的不自在了起来。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啊 郑重的抬起头颅,看着仍旧被蒙在鼓里的少年,洛染毫不客么的,打算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少愆,你可曾听闻过禁咒师啊?!” “那是甚?” 一脸不解的,看着洛染反复摩挲着衣紫特意送给她的祈福带,崔少愆心下不爽的,一把便将其给夺了回来。 正欲打算好好的抨击下对方,对她私人物件儿的不珍惜,“乐事生平占,天从人愿”几个字,却更快一步的,闯入了她的眼眸中。 那是衣紫的字迹。那娟秀洒脱、飘逸有神的字体,没错了!就是刘衣紫的笔体。 仅一眼便被狠狠感动到的她,瞬间便湿了眼眶。 看着这句诗下边,那更小一行的字迹,那句“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做梁栋”的贴心祝福,让崔少愆大受震撼的,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所以少愆,你是知晓禁咒师的?!”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洛染忍无可忍的,将其给拉回到了现实中。 “你是想说巫术吧?我知晓得。这是祝福的符篆,祝由而已。” 珍而重之的,重新将此祈福带系紧在了腰间,崔少愆很是感激的看着洛染,想要表达下对其的感谢。 她也当真是粗心大意了些,衣紫绣在祈福袋中的话语,她直到今日才发觉。当真是枉为“人兄”。 “故尔你们并不是亲生兄妹?” 越发好奇二人之间关系的洛染,看着情绪还是很激动的少年,心中的疑虑也愈发明显了。 “你怎知这祈福带,是衣紫所缝制的?” 因着亲生兄妹这几个字,总算回归正常理智的崔少愆,拿那双泪眼朦胧的杏眼,颇是不解的询问了过去。 “我猜的。” “是与不是又有何干?!我只知衣紫是我妹妹便是。军师,莫不是你也排斥巫族中人?!” 想到所有人,在听到巫师的第一反应后,都是戒备与疏离,崔少愆便不受控制的,排斥起了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明明巫师,应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才对呐!在唐代,祝由术就被列为了太医署的四大科之一。 不久之后的宋代,祝由术更是被收编进了医术十三科之中。而其中的第十三科,正是祝由术! 衣紫的医术是救病治人的,怎么总有那么多不知好赖的人呐?! 越想越么愤的她,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洛染。但凡他要敢说出一个不好的词来,她都会要他好看的! “黄帝内经中有记载,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么,可祝由而己。此乃祝由术。” 洛染看着有些傻眼了的崔少愆,好笑的继续道: “巫行医事者,乃巫医。咒禁术,则是祝由术的余绪。” “所以,军师你是认可祝由之术的?!” 崔少愆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扬起了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心情顿时便愉悦了起来。 “你莫不是忘记了手中的鹰鹫玉佩?!” “军事的意思是,珊蛮与祝由术之间,相承一脉?!” “不过是有很多的重合罢了。” “那军师,待到我们凯旋而归之时,我倒是想要向你引荐一个人。你们之间,定会有颇多的共同话题才是!” 崔少愆睁着晶亮的眼眸,深思熟虑过后,很是兴奋的朝着洛染建议道。 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得逞与算计。 第二百二十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军师,我身体已无甚大碍了。且刚从里边出来。见到你心情很是愉悦不说,就连疲劳都消散了一半呢。” 伸手指了指百鱼渊所在的营帐,崔少愆有模有样的转了一圈后,示意着自己的完好无损,紧接着,便想要回到她自己的营帐中去。 “刚回来便风风火火的,罢了。你既然想回去,那便去吧。” 洛染看着着解决了心头的忧虑,便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的少年,那急忙慌的模样,仿若一张未被世俗污染的白纸,好笑又无奈的提议道。 “辰时刚过便被抬过来了。没曾想竟是一场误会。还害的大伙儿都跟着担心,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想趁着日头不晒,好好的答谢一番大家。” “军中纪律严明。此刻大家早已各司其职了。不要仗着你是病患,便胡作非为。” 意有所指的,好似看透了崔少愆小心思的洛染,看着虽然有理有据,却明显胡诌的对方,也不戳破那么用意明显的谎言,顺水推舟的便结束了话题。 忆起杨铁牛额头上的刺字,以及七日过后对方的脚程,她寻思着,能不能在其中斡旋看看。但是对方逃兵的身份,颇是让她头疼便是了。 回想起朱温的拔队斩,不知杨铁牛之后会落得个何下场的她,犹豫片刻后,终是做出了艰难的抉择。 崔少愆眼瞅着走远了的军师,将想要再次寻找老四的心思给压了下去后,想着索性便去那公幄中碰碰运气。 “对了,此刻,代国工正与将军在公幄中议事,劝你还是不要贸然前往为好!” 已经走远的洛染,象是想起什么一般,突兀的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让摩拳擦掌又蓄势待发的崔少愆,整个人都浑身僵硬的杵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开脚步。 那个老头算不算是鸠占鹊巢呐?!霸占了将军的军功,还落了个好名衔后,竟又是升官了?! 果然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作为员工,永远都是那冲锋陷阵的第一人。然而所有的好处和名声,却都被上司理所当然的给夺了去。 轮到上司做错事后,莫名其妙的背锅侠,也永远都是虽迟但到。 忿忿不平的为将军鸣着不平,崔少愆索性换了个方向,打算独自一人,安静的反省反省最近的冲动与种种所为。 代州的边境,就那样风雨无阻的,被一众的将士们默默无闻又坚不可摧的守候着。 而其南面的汴京城中,随着天气的转暖,河水却又再一次的肆意妄为了起来。 夏四月,寿州风雹,冠氏县雨雹。五月癸卯朔,大霖雨 归心似箭的罗舒云与罗秋韵兄弟二人,马不停蹄地,将祈雨石带回了汴京城后。带着王溥殷切的期盼,一路朝着东北方位,去往了冠氏县。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我都可兼得呐!哈哈哈哈哈哈。传说看样子是不假了!” 王溥拿着飞鸽传书的纸条。满意的瞅着心中预期的猜想,确认了祈雨石确有其用后,一时情绪激动的,竟是喃喃自语了起来。 丁赋承继五代,以东南地区最重。精彩绝伦。 既不需针工下针,亦不需”咒禁师 动善时鱼渊阁夫 枢,是门的转轴,主管门的开关。持枢,比喻抓住事物的关键。 陶弘景注:“枢者,居中以运外,处近而制远,主于转动者也。故天之北辰,谓之天枢;门之运转者,谓之户枢。然则持枢者,执运动之柄以制物者也。” 我淳于髡大概也算个贤能之士,所以让我举荐贤人,就如同在黄河里取水,在燧石中取火一样容易,我能给你推荐的贤能之士,何止这七位!”自古以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 了解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去看看他交往的朋友。 同样的,一个贤能之士,和他同行的人必定也是优秀的人。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志向不一样的人很难走得到一起。 和谁在一起,真的很重要 荀子有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的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会被潜移默化的改变。在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叫做“借力”。 当你想要赚钱的时候,你一定要去跟有钱人结交。 跟有钱的人结交,他们能够给予你的不单有财富,还有赚钱的思路。 如果你一昧的去和没钱人凑一块儿,所谓的拼搏和创业,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不会落到实处。 但愿从今日,时时报平安。愿君干万岁,无岁不逢春。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做梁栋。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欢声喜气逐时新,青鬓玉颜长似旧。 第二百二十一章 马革裹尸 马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公元41年,被封为伏波将军。 三年后,马援胜仗而归。京师洛阳亲友皆为其祝贺。 其友孟翼,料定帝定会有封赏,从此好友便会高官厚禄,封妻荫子 马援面对夸赞不为所动,并言赏过于功不长久。 时逢匈奴和乌桓,在北方不断侵扰袭击着边境,他立志做那有志男儿,想要主动请战做个先锋官。 六十二岁,仍旧披甲上马,带兵杀敌。 次年,因其长期辛劳患得重病。于军中逝去。 “故尔,男儿理应战死在边疆,哪怕是荒野的战场上!也不应该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死去,并被子孙们,用棺材敛尸埋葬。” 听着辛云谦的豪言壮语,崔少愆几不可察的轻抽了下嘴角,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的没有吱声。 “大丈夫战死沙场后,便用马匹的皮革,裹着尸体运回来埋葬,这,才是值得大家骄傲的事情啊。” 再一次豪情壮志的,重复着马援生前的慷慨成词,看着面前众兄弟们,云集响应的附和着他,辛云谦颇是少见的,扬起了一抹向往的笑容来。 “你可真不愧是大丈夫啊。” 崔少愆索性学着孟翼的话语,将“其”原封不动的,打包了出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三秦兄的凌霄之志,岂是你能懂得!” 随着一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落在了她的头上后,江政颇是少见的,竟是附和起了辛云谦。 将张口欲言的“愚忠”,在口中咀嚼了不下数十次后,崔少愆终究是没有鹤立鸡群的将其说了出来。 这第一,便是她没胆。 这第二嘛,便是她一个一干年之后的来者,与先贤们接触的环境大相近庭,没有那个必要与其争辩熟是谁非。 况且,若换做她也生在了这样的朝代,她的思想,还未必有辛云谦这般,如此大义便是。 也许百年、干年之后,随着她的入土为安,后世的子孙们,也会嘲笑她目前的言论不当也说不定呢。 有时候,人呐,还真的没必要较真。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立场不同,却并没有对错之分。 “还傻愣着作甚?!此次邀你前来,可不是为了那当浮的一大白。” 因着衣紫的事情,江政左右都看着面前的崔少愆不顺眼。 勉为其难的看在对方,被抬到了军医那里后,才刚告一段落。 这倒好,他自己蹦跶着跳进了他的眼前。那可就不要怪他戏弄其一番了! “我听闻三秦曾言,雁门之战前夕,你二人曾进去过那阿育王塔之中。而你又对此中机括很是熟稔,不若,我们趁着夜色之际,再次前往一探呐?!” “如此不太好吧?!” 崔少愆刚经历过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死攸关的场面。万一那阿育王塔之中,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她到底是有几条小命,够她如此草率的乱造啊?! 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崔少愆显而易又见昭然若揭的,拒绝着江政的提议。拍了拍棉布袍,打算起身便走。 “同泽同袍,少愆,你那是有求于人的态度么?!” 接收到江政暗含深意的眼神后,马舟也顾不得与他唱反调了。颇有默契的心领神会后,他便“好言相劝”的出言质问道。 “三秦兄,你怎么看?!” 很显然,崔少愆面前的这两个人,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套路她呢。 她也不是傻子,正大光明的将这个皮球,踢回给了辛云谦,打算作壁上观的,看着他要如何处理。 “上次你可还扬言说,欠我一顿酒呢!以酒化干戈为玉帛,那可是你大言不馋的说出口的!” 看着辛云谦即将开口的话语,崔少愆再接再厉的,又提醒了他一嘴。 她就不信了,身为世家子弟的纨绔,吃喝玩乐也就算了,呈呈口舌之快也无可厚非。 真把小命搭进去了,那还是纨绔该做的事么?!像她一般惜命的人,才是人之常情的好吧?! 除非,他们的脑子有大病! 不待她在内心深处,将这个槽点吐露痛快,脑子有大病的回答还真的就来了。 “我倒是颇为同意致远的提议。上次我便说过了,即便是为了军功,我们,亦值得前去冒险一番。” 辛云谦看着对面眉头上挑的少年,那明显不悦的神情,顿了顿,继续地补充了一嘴: “当然,我是说,我们六人一同前去为好。大家,共进退。” “哈?!”崔少愆。 “!!!!”众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雨 “此药由雪上一支嵩,与俱那卫的毒素混合而成 一月不解,便会痴傻嗜睡,行动迟缓 两月不解,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当然如若我想,无论多远,只要我祷告起,你体内的蛊虫,便会先它们一步,将你的内脏蚕食殆尽! 蚕食殆尽 食殆尽 殆尽” “!!!!!”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新雨,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伸手捂住嘴巴后,她便开始无声的啜泣了起来。 梦中,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爬满了她的全身。五脏六腑皆被啃食到破烂不堪的恐怖场景,让她一度的想要干呕。 冰冷又冷漠的女声,拒人于干里之外的高高在上,配上那张姣好的容颜,偏偏却成为了她的噩梦。 听着窗户边些微的响动,新雨仿若被人上了发条一般,着急忙慌的趿拉上鞋子,便朝那里跑去。 轻轻的打开窗户,看着乖巧立在窗台上的信鸽,她颤抖着手,将绑在竹筒里的字条拿了出来,开始逐字逐句的分析了一番,并打算按部就班的照做。 “新雨!你最近是怎么了?怎可如此怠慢校书?!” 一道甜如浸蜜的柔和嗓音,人未到声先至的,传入了新雨的耳中。 慌忙将字条吞下肚后,新雨熟络的扯起了一抹迎合的微笑,起身便迎了上去。 “姐姐莫怪。妹妹葵水忽至,身子颇为不适,便不自觉的怠慢了些。如此行径,当真是该死!” 顺势牵起晚秋的柔荑,新雨拉着那只手,便要朝她着的脸庞上打去。 “罢了罢了。你也真是的。主子毕竟是主子。即便身子不适,也只能忍忍了。” 晚秋顺势抽回了衣袖后,拿眼神遥指了一下风花雪月的屋舍,伴随着她轻微的努嘴示意,新雨默契的瞬间便秒懂了。 规矩又迅速的端起一个阔口窄底的鱼洗,将里面装满了二分之一的适度温水后,便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屋舍内。 “校书,奴婢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也该是时候栉掠了。帕子就放在面盆架上了。” 隔着帐子,新雨轻手轻脚的将鱼洗放下后,轻瞥了一眼脚踏上,那东倒西歪的一双男子靴子。之后,她便愈发谨小慎微的退了下去。 “姐姐你每次都这般行径。好端端的你怎么不去啊?!” 新雨换上了一副颇是委屈的神情,泫然欲泣又埋怨的,看向了对面一直看好戏的晚秋。 “薛少留宿在咱们这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这是害的哪门子的臊啊?!” 晚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着心不在焉的新雨,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呀,行吧行吧。念着你年纪小,我便不强留你了。可是又馋陈记的糕点了?!这边我姑且帮你留意着,你去去就回。记得把我的那一份儿也捎带上啊!” 晚秋看着眼眸一下子便锃亮起来的新雨,好笑又好气的多叮嘱了一句。 看着早已跑远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紧闭的格栅门撇了撇嘴后,认命的杵在了那里,当起了守门人来。 “这位小娘子咱们家招牌点心就数这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最是好吃了。接下来就是蜜糕、枣糕和栗糕,最后啊,便是这麻葛糕。” 莲舟热情地扬起了她的招牌微笑,看着进入陈记的每一位食客,就差笑到只见牙齿不见眼了。 熟练的背诵完一大段的介绍后,静等着对面的精挑细选。 “你便是莲舟?!那么那位便是莲幽了?” 新雨一瞬不瞬的盯着忙忙碌碌的姐妹两,看着对面,并没有分给她一丝多余的眼神后,懊恼的打算再次询问出声。 不过她也当真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便是了。 初中毒之时,她纠结过,后悔过,也曾迷茫反抗过。可是每每被蛊虫折磨到撕心裂肺、身心俱疲之时,脑海中唯一留有的念头,便只剩下要好好的活下去了。 跟着谁还不是都一样的?!不都是要伺候人呗。她又何必折磨自己呢!下定主意后的她,对此,倒是释然了不少。 没曾想,她新认得主子,竟是这陈记的东家。枉她三番五次的老往这家铺子里跑,也没瞧到过一次刘衣紫的身影。 “这位小娘子,大家都遵循一个先来后到的规矩。你若是不着急,烦请敬候须臾。” 莲幽见多了这种慕名而来的食客了。仗着多来过几次后,便想要与她们装熟络。 因着掌柜的再三叮嘱过要一视同仁。除非是那种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否则,店内的一切规矩,都是她们说了算。 所以此次,她便毫不犹豫的做起了主来。这种偶尔来一次的支配感,倒是让她久违的惬意又痛快。 “我是受你们东家的委托,特意前来跑一趟的。” 新雨拉过一旁的莲幽,趴在她的耳边,低声的与其耳语了起来。 “你认识我们东家?” 不可思议的,将新雨拉至她们暂时小憩的一隅,莲幽大睁着眼眸,略带怀疑的,盯着对面明显有些拘谨的姑娘,低声确认道。 “正是。你们的东家,让你们姐妹俩一切照旧便是。因着掌柜的此去一别,不知要离开多久,铺子中账本之类的,便由我帮忙传送。” 新雨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浅蓝色的琉璃发簪,并将其,郑重的交于了对方。 第二百二十三章 樊胡子 “这确是东家的发簪。” 再三地确认过这只发簪后,莲幽毫不客气的便将本月累计的账本,全部都递于了新雨的手中。 没曾想,仅凭一个琉璃发簪,便能轻易将账本弄到手的新雨。按耐住内心深处滋生的新念头,强装镇定的迈步跨出了陈记。 如果,她能凭借着账本,反过来威胁刘衣紫呢?!那么是不是说她很快便是自由之身了。 从此之后,她健康的身体,亦是可以快速的回归了。而她,也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越想越兴奋的新雨,抱着一褡裢的账本,迈开的步子都有些不稳了。 将从陈记买回来的糕点,转交给晚秋后,借口不舒服的她,闪身便回到了她的床榻前。 颤抖着双手,将其中的一本账本打开后,一整个傻了眼的新雨,将还未完全萌芽的逆反心思,彻彻底底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种天书级别的账本,她根本就看!不!懂! 枉她觉着她也算识得不少汉字了呢,结果,这一堆像画又像字的东西,到底是些甚啊?! 彻底放弃了挣扎后,新雨认命般的将这些账本,统统都归纳进褡裢中。且毫不拖泥带水的,将其统一打包收拾好,发往了那离汴京还算“遥远”的兖州方向。 毕竟,她可不想因着她心血来潮的鬼迷心窍,拖延个一时半刻的,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断送了去。 而此时,处在兖州风暴中心的温伏,正虔诚又平静的,祭拜着那代表着万物神的雕像。 “这又是吹的什么风啊?如此行径,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性子呐!” 樊胡子眼瞅着,日日都前来祭拜的温伏,一改往日荒唐的形象,竟是开始与祖巫们,都一一攀谈联系了起来。 莫名不爽且善妒的她,自是不会错过打压对方的时机。哪怕挫一下对面身上的锐气,她都会心下好受许多。 “怎得,胡子!这就是你与十二祖巫之一的我,攀谈的态度?!” 一双阴鸷又狠辣的眼眸,在抬头的瞬间,便唬的樊胡子浑身一僵。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樊胡子在内心深处不断的给自己壮着胆,并提高了嗓门,更加大声的质问道: “别以为你学会了置换,便可以嚣张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何时?!” 虚张声势的放完狠话后,樊胡子看着不曾动容的温伏,没胆又悻悻的遁走了去。 如此干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打压掉对方的锐气,反倒是让她自己个儿,羞愧难当的丢了颜面。 越想越气愤的樊胡子,顶着一脸的麻子,忽的便想起了祭坛前,蚩尤神像下,那一身婀娜多姿,跳着傩舞的巫抵来。 陪着笑脸,樊胡子进入了巫抵祝颜的屋舍内。 看着摘的,又细瞧了对方了几眼。 “碍眼的玩意儿,你寻来我这处作甚?!莫不是装了十四年的“玉皇大帝”,真当自己是神了?!” 祝颜把玩着手中的面具,吝啬到连正眼都不想多瞧樊胡子一眼。 “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呀。你我本就是自己人。同属黑巫一脉,我们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樊胡子厚着脸皮甩了甩手后,忽视掉巫抵投递过来的不耐白眼,将手中的一本册子,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你可真是一只狗,三张嘴!简直不成器!” 瞧都懒得再瞧对方一眼的祝颜,因着养伤期间不能动怒的限制。心中的烦闷与憋屈,却是无从发泄。 由着性子,她索性一张手臂,“人畜平安”的招式,便朝着樊胡子,齐齐地发射了过去。 随着一柄柄的纤细暗器悉数袭来,很是没品的樊胡子,投机取巧的趴在了她们二人间的圆桌下。 “哈哈哈哈胡子啊胡子,你可当真是不拘小节呐!” 因着对方滑稽又狼狈的姿态,终是被逗乐了的祝颜,心情大好的拍了拍桌子,示意樊胡子赶紧爬出来。 眼角余光一瞥,在她瞧到那写有“置换”二字的册子时,眼角的揶揄,终是被她脸上严肃的神情所替代。 “想来巫抵你便是在这里吃了大亏。” 樊胡子颇有眼力见儿的,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册子,并意有所指的,遥看了一眼祭坛的方向。 故意拉长的语调,配上她那讨好的神情,樊胡子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小心思,祝颜连猜都不用猜,就知晓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厌恶温伏这点上,你我倒是出奇的一致。” 祝颜同样拉长的语调,显然是认可了樊胡子的投她所好。 “既然咱们目标一致,不若我们好好的收拾收拾秽杂之物啊?!这本,可是我从阁楼的藏书阁中干辛万苦寻来的。” 樊胡子朝着自己的脖子,水平的抹了一下手掌后,眼眸晶亮又神采奕奕的,扯起了一丝超级夸张又势在必得的微笑,并静待起了祝颜的答案。 “然” 祝颜重复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面具,在樊胡子久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而焦急之时,终是悠哉悠哉的同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算秘密的秘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温伏托着腮,犹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圆桌前。 阴鸷狠辣的眼神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冷漠又迷离的眼眸,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早已凉透了的茶盏,不知今夕是何夕。 惊回干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饶阶行。 人悄悄,窗外月胧明。 因着惊梦而心中不定的他,努力平息着内心的鼓动如雷。然而,终是未果。 努力的甩了甩头,将战死沙场的崔少愆,那绝望又不舍的身影,给扔出脑海后,终究还是坐不住的他,抬步推开了屋舍的格栅门。 拾阶而上,来到祭坛前。 看着蚩尤的神像,他再一次的陷入了深思。 她们巫族,便是九黎部族一脉的衍化。 九黎部族原是在南方定居,之后北上进入中原,见到了肥沃的士地。 因着资源枯竭,争夺牧猎和浅耕迫在眉梢。因此,便有了众人皆耳熟能详的旷世之战逐鹿之战。 “九黎之君,信徒求您,定要保佑崔少愆此人,在代州战场上平安无事,一切顺遂。” 虔诚的朝着神像,进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后,温伏双手交叉紧扣的举过头顶,将心中的祈愿,珍而重之又静默的表达了出来。 抬头看着朦胧的月光,想着兄长临行前郑重的承诺。心下终是一定的温伏,转身踱步到了神像的背后,并顺势坐到了石阶之上。 双手大拇指贴紧,右手四指并拢,严丝合缝的,搭在了左手之上。 随着哀婉绵长,古朴深远的腔调发出,类似于陶埙的音调,便一点又一点的倾泻而出。 一曲毕,一只小巧的信鸽,便落到了他的肩头。 将写有简短字句的字条,放入了信筒里后,信鸽便趁着朦胧的月色,朝着代州的方向飞了过去。 留恋不舍又珍惜的,遥看了一眼北方后,温伏利落的起身,并折返回了属于他自己独有的屋舍内。 作为十二祖巫之一的巫蛊,温伏的屋舍内竟然连一只蛊虫都没有,就让刘衣紫很是惊诧不已。 其,定是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室才对。温伏浑身上下,如此浓烈又特殊的腐毒气味,不可能是由蛊堂内,那些普通的蛊虫所炼制的。 仔仔细细的环顾了屋舍内一周,看着每个祖巫床榻前,都会挂着的一副明堂图,受着“巫医”身份的影响与熏陶,她下意识的,便驻足在了其面前。 定定的走到床榻前。刘衣紫看着那,挂有人体详细经络与穴位的明堂图,陷入了沉思。 “甲胆乙肝丙小肠,丁心戊胃己脾乡;庚是大肠辛属肺,壬系膀胱癸肾藏;三焦亦向壬中寄,包络同归入癸乡。” 莫不是天干地支配合着五行?!五行通于五脏六腑通于九窍凡十干受病则属六腑十二支受病,则属五脏 甲乙属木,丙丁属火。戊己为士,庚辛是金,亥子属水。 莫不是相生相克? 心受病,口不能言; 肝受病,目不能视; 脾受病,口不能食; 肺受病,鼻不能嗅; 肾受病,耳不能听, 各从所主,以证虚实 等等!好端端的,怎会有一只脉络的走向不对?! 肺受病,鼻不能嗅,肺阴金,克火。主长夏,病变在音 可是有关于心的穴位中,膻中穴那里,向左偏移了半寸是为甚?! 莫不是?!!!! 思及此。刘衣紫将手指,定在了明堂图的膻中穴处,一点一点的摸索了起来。 其向左的半寸处,定是有什么蹊跷才对。正如此思索着,一个浅显的小坑,被她的食指指腹处,触摸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竟是在这里! 极速的将明堂图卷了起来。看着其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了下来。 很显然,卷轴后面的墙壁有蹊跷。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朝着浅坑压了下去。竟是毫无反应。 不甘心的多次尝试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墙壁,确定墙后定有“乾坤”的刘衣紫,索性将温伏常佩戴的银韘取了下来,打算用它,将那个浅坑再用力的按压一下。 拿着现成的银韘,就着其上的凹槽,再次的朝着那个浅坑卡了过去。凹槽与凹槽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刘衣紫竟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吸力。 坑后竟是有吸铁石!所以这也并不是银韘,银子包裹下的这个物件儿,竟是纯铁的! 凭借着强烈的吸力,刘衣紫将“铁韘”扳指,顺着膻中穴的正确位置处移动了半寸,奇迹出现了。 随着咔哒一声的轻微响动。 墙壁后,随着机括运转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可走的,向下延伸的暗道。 温伏的秘密,终于又一次的,被她逮到了尾巴。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乩童 就着烛火小心翼翼的迈步而下。 刘衣紫全身戒备着,深怕温伏藏着什么不可告人又惊世骇俗的秘密。 如若对方真的是有特殊的嗜好,并收藏了一堆吓人的玩意儿,那她,还是需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为好。 压抑下心中的不适与害怕,一步一个台阶缓步而下的她,就着朦胧的烛火,终是来到了地底深处。 用烛火把周围有限的几个烛台,全部点燃后,突然间明亮起来的火光,让刘衣紫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在她闭着眼睛适应的当口,轻微的呼吸声,仿若就在她的耳边一般,突兀的,将她心中的恐惧拉到了最大。 克制着大声尖叫的冲动,刘衣紫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并顺势望向了声源处。 遍地的断臂残骸! 看着那些最多不过十岁的稚童,男孩女孩都有,全部缺胳膊少腿的,就像垃圾一般,被丢弃在了角落里,动也不动。 观察着他们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刘衣紫连悲悯震撼的心情都没有准备好,就被绞刑架上绑着的一个稚童吸引了目光。 瘦到几乎皮包骨的身量,身上的衣服混着干涸的血迹,就像破抹布一般的,挂在那个稚童的身上。 很显然,这个虚弱到极致的小孩,也已经好久没有进过食了。从温伏到汴京的时辰算,少说也有四月有余了。 不知那些断壁残骸,是孩子们饿疯了,互相啃食的结果还是刚被抓来,便被温伏那个畜生给卸掉了。 腐臭味与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刘衣紫的鼻腔,终是让她,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到了绞刑架上稚童的鼻息处。 !!! 居然没有呼吸 不死心的掏出帕子,看着那唯一勉强还算完整的小孩,她不死心的,覆上了对方的手腕。 微弱的脉搏,些微的跳动着。还有救?! 顾不得其他,也顾不得此子干净与否,本着医者仁心,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爱,刘衣紫拔下了头上的木簪,抽出了其中隐藏的小刀。 裹有内力的利刃,带着势如破竹之势,麻利的将比她手指还要粗的麻绳,一刀便斩断了。 快速的将,稚童周身上下的,几个关键大穴封住后,抱起当真是“轻如鸿毛”的骨架子,刘衣紫毫不犹豫的朝着石阶而去。 只是,在她慌乱着急又紧张的情绪下,并未察觉到,在那破落又肮脏的角落里,那些稚童们堆叠起来的最下方,一双邪气又懵懂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直到她的离去后,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连眼睛,都不曾眨过那么一下。 当然,害怕非常的刘衣紫,也并不会发现,那些混着干涸血迹的断臂残骸,那些甚至都已经发黑了的血液,拼凑出来的,是一个由天、地、人这三才,构成的久远巫术阵法。 随着温伏屋内的烛火,被点亮了起来。仅一窗之隔的屋舍外,步鹤尧正执着又专注的,盯梢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再三确认如此反常的温伏,又在作妖后,忍着眉间的厌恶,他神情颇是不忿的背过了身去。 这是又要开始了么?!消停了四月有余后,又要开始进行他所谓的练蛊了么?! 不忍回想那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瞬便要消逝,本就不齿温伏行径的他,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同样隐忍不发的眼眸中。 很快,步鹤尧的眼神,便由不忍变成了震惊。接着愤怒、诧异与懊恼,皆是随之涌出了他的眼眸。 身体快过反应的他,一个箭步前冲,接着一甩衣袖,那个对面的人影,便被他轻而易举的制服了。 随后,二人便一同消失在了,这茫茫的月色中。 “好端端的你出来作甚?!” 看着对面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步鹤尧低声的斥责着对方。 “你何曾做事这般畏首畏尾了?!”步鹤勇愤慨的不答反问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本本分分的做好你份内的事。” “你我二人联手,便是那骁勇善战的战神,你怎能因着,被温伏捕捉到的一个小小把柄,便成了那缩头乌龟?!” 步鹤勇看着最近,那愈加不成器起来的大哥,颇有些扼腕叹息的不甘与恼怒。 “你真当我们天下无敌了?!不要忘了我们二人之间,还差着一匹马呢!好巧不巧的,甘愿为我们当马的那个探路人,他来了啊!” 好笑的看着听闻他此话后,便豁然开朗起来的步鹤勇,步鹤尧伸出手臂,轻轻的拍了拍对面的肩膀,无声安抚着对面那,由暴躁转为兴奋的胞弟。 并将眸中一闪而逝的狠辣,不着痕迹的掩饰了下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哥,不愧是你!” 步鹤勇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立刻便奉承起了他一母同胞的大哥来。 “所以,你啊!最近应当安分守己些。也应更加谨小慎微才是。” “这是自然。我一切,都以大哥马首是瞻。” 瞬间,便甘愿充当起影子来的步鹤勇,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黑暗处,很快。便与屋内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完美且契合。 夜,彻底暗了下去。 一门之隔的屋舍内,一处灯火通明,一处阴暗漆黑。 而二者唯一的共同之处,却在于皆是满怀着一腔的希望,认为自己,便是那可以改变命运之人。 只是,那个名为命运的秤杆,到底又会偏向谁呢? 他们,谁都不曾知晓便是。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九星克应 窃惟黄帝战蚩尤于逐鹿,梦天神授符,而命风后研究奇门,此遁甲所由始也。 帝尧命大禹治水,得玄女传文,而因洛龟画叙九畴,此遁甲所由着也。 汉子房总局十八而成决胜之功,蜀孔明分列三奇而创艰难之业 以排兵布阵的演练为借口,而遁走的崔少愆,本欲打算找辛云谦与江政他们,出出主意。想从他们口中,套一套关于逃兵的话题。 结果,碰上俩自视清高,又抱负远大的纨绔子弟,以及三个无脑附和的狗腿子当真是让她头痛不已。 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无奈的她,内心就好比那不断翻滚着的火焰山,熊熊的大火,汹涌澎湃的燃烧着她的小心脏,让她,不得不寻找着想要安静下来的法子。 随着师傅留给她的卜筮录的打开,“烟波钓叟赋”,就那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据传,烟波钓搜歌的作者是无名氏。还有传闻言,其乃是北宋通人所着。又曾有人言,此乃北宋赵普所着。 而其最早出现的地方,确是明代池本理的奇门五总龟中。可是偏偏,这篇赋,出现在了卜筮录中。 在与衣紫的朝夕相处中,得知巫族一脉,最早可能是蚩尤的九黎族后代后,崔少愆倒是克制的,不再寻找食铁兽的足迹了。 她改由寻找蚩尤他老人家的对头炎黄子孙的祖宗黄帝了。 而最接近他们的,亦或者与他们相关的,且流传下来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中,便当属奇门遁甲与巫术了。 整个人都浑身一激灵的崔少愆,倒是彻头彻尾的冷静了下来。但是她的脑海中,却愈加迷茫了起来。 被拜相的赵普,可就在大宋的朝廷里呢?!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借着一些机缘巧合,结识一下此人?! 一来,她便可以了解清楚,这烟波钓叟赋,是否为其所着; 这二来嘛,当然是因为她,若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了,岂不是离她日进斗金的目标更近了?! 再次越想越兴奋的她,控制不住的在脑中跑着火箭。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没有给她仔仔细细的描绘出一幅,别开生面的美好蓝图与未来,却不期然的,被书中的一行字迹,给拉回到了现实中。 “九星克应?” 刘衣紫眨着迷蒙的眼眸,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崔少愆,不理解好端端的,兄长怎么就从蚩尤后人是巫族,跳跃到了九星克应上。 “对。这九星分别是:天蓬,天芮,天冲星;天辅,天禽,天心星;以及天柱,天任,天英星。” 崔少愆忽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同样歪着头,疑惑的盯着对面的妹妹,给她答疑解惑。 “我,不甚理解兄长深意。” 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刘衣紫手挎着蔑篮,敷衍的,不想再搭理“十万个为什么”的她家兄长了。 “可能是我表述不清。我的意思是,这九星中,它们分别属于音宫,音羽,音角,音商,音徽。衣紫可是觉着熟悉了些?” 崔少愆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道,她那突然严肃起来的杏眼,终是让刘衣紫,也警觉了起来。 “宫商角徽羽?!兄长说的可是五行?还是乐理?!” 终是忆起了破旧寺庙下,那地下暗室里的种种经历,刘衣紫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巴。 上古有三式,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六壬,蓍草,观物,灵棋,六爻,梅花易数,小六壬,占星,八字 子平真诠,滴天髓,神峰通考,干里命稿三命通会等等,紫微斗数,看相 麻衣神相,柳庄神相,冰鉴太清神鉴,玉管照神局,人伦大统赋等等,达摩一掌经,等等可以去四库全书术数集去看呀。 之后为龟卜,其中,蓍草演变出来了壬卜,也就是现在用的大六壬。现在公认的大六壬人事是最准的,不过,真的研究出来的结果,都是不杂会说出来的。 各自为阵。在心理学上有一条着名的法则,叫做“吸引力法则”。即是同属性、同领域的人或物之间会相互吸引,相互影响。易经上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你是谁,就会被谁所吸引;你与什么样的人接触,也会变成同样的存在。 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行险用险,重重险陷之象,向下内敛之意。艰难危险,重险重陷;事多困阻,谨慎行事。它脉出八方,有五大龙干,奔向世界各地。洛染被触动着不忍再看,眼泪马上就会忍不住而掉落下来,想要抬手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被动的当着旁观者,感受着那鲜血淋漓的疼痛走遍自己的四肢五骸,一筹莫展又无能为力。自己仅仅只是被吸进了画面里,怎么会感同身受的疼啊?难道说!阵法中木生火,生生不息,自己和玄武?!共情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来自未知的寓意 契丹。 因着摇出了六十一卦“风泽中孚”后,林成岭索性便放弃了行动,兀自呆在穹庐内的书案前,老老实实的喝喝茶,卜卜卦。 诚信立身乃此卦之根本。 估摸着此次客方力量的极其强大,不想被动受制于人的他,生平第一次,犹豫不决后,便决定当那一次缩头乌龟。 别看他外表温润如玉,从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派头,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安分守己、温柔体贴”又好拿捏。 但凡有个人,细心的扒拉开这层表象后,便会发觉芯子里的他,刚硬冷漠且自视清高。 向来强势惯了的他,除了孤芳自赏外,很少瞧得起任何人。因为,恃才傲物习以为常后,他自己,便是那天花板一般的存在。 双方若互相协作,那么合作共赢。若互相攻击,则两败俱伤 然而,只要是与他属于同类的,他定是会按耐不住的与,对方争一争的。一较高低,是刻在他骨子里,最后的倔强。 既如此,料定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主动南下呢。 摩挲着手中的虎神玉佩,向来喜好鹤立独行、独来独往的他,百无聊赖的,窝在了由自己亲手编织而成的围城里,惬意又随意。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 林成岭无所事事的,索性便也放松到,打起了盹儿来。 本是想要小憩片刻便醒的。 偏偏潜意识中,因着他那从不轻易放弃的性格作祟,思虑过重的下场,便是即便休憩,他的脑袋里,也在无时无刻不思索着应对的法子。 午时刚过,便趴在了书案前的林成岭,直到黄昏时分,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终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他,抬眼看着穹庐内,丫鬟正小心翼翼的,收拾着熏炉中的残渣。 而此刻的时辰,显然,已是酉时的日落时分!! 耐心的索性进完食后,抬眼看着窗外,那已然暗沉下来的天空,回想起了梦中的关于此次未来的有关提示。 不破不立 一瞬不瞬的,盯着香炉中的五柱香,袅袅的轻烟,正随着燃烧着的火星子,而飘散了开来。 整整一夜了。 单为阳数。阳大为尊。故尔,便有了那“九五至尊”之说。 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反映到了现实中,还是他占卜生涯中的头一回。 只知上香要烧一、三、五、七、九柱,艾灸同样要灸一、三、五、七、九壮。 从未深思过此的林成岭,此刻,便正儿八经的,认真思索了起来。 梦中的五柱香,四长一短的燃烧着。之后又被一双未知的手,凭空增添了两柱。 而香炉中,同样四长一短的五柱香,无声又庄严的宣告着他,此举的可行性。 看样子,此次。 他还非得南下不可了。 打定主意后,行动,便主宰了一切。一匹健硕的骏马,很快,就驰骋在了,南下通往云州的官道上。 马匹之上,一身青色长袍的青年,眉眼如画。 一头被简单束起的黑发,随风舞动着。那风姿卓越,矜贵且洒脱的身影,如骄阳一般,肆意张扬着。丝毫没有一点儿,要收敛的意思。 飘逸潇洒的身姿,随着急骋而去的蒙古战马契丹马,蹄下扬起的滚滚尘土,青年整个人,好似也变得畅快淋漓,又意气风发了起来。 常人皆道,烧香便要点三柱。即便不知情的门外汉,亦知,在拿捏不准的情况下,烧一柱,准没错! 烧香,便是祈愿与敬仰。既是与神沟通,那便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烧香五柱,四长一短,寓意坚持。而他,居然窥到了天地五行香!! 既如此。那他便顺从天意。为了他的“大业”,也要,持之以恒下去。 顷刻间,便豁然开朗起来的林成岭,打定了主意。他,还定是要去会会对方不可了。 正所谓一人一马一江湖。那么多人众马,便是通商市井之道了。 此刻,早已抵达云州的臣巳水,肩膀上跨着一个蓝印花布材质的包袱,悠哉又惬意的,与众人交谈着。 那一口流利的契丹语,加上他那双极具异域色彩的琉璃色眼眸,妥妥的就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没错了。 遇到偶尔的几个汉人后,他还会顺势将口音,转化成为通用的汉语。 那生疏又结巴的中原官话,光是听着,便让同为走南闯北的行商们,倍觉亲切。 例行着每日的“公事”,臣巳水又一次的,在市集上溜达了一圈。 发觉今儿个,仍旧是没有他想要打听的一些“小道消息”后,终是无可奈何又随意而安的,返回了他目前暂时下榻的客栈。 在他抬步上楼的当口,与一个颇具异域风格的姑娘,擦肩而过。 余光瞥了一眼,那个明明是汉族人的面庞,却非要装扮成异域特色的姑娘,那遮遮掩掩、羞答答的行径,让他很是厌恶的皱紧了眉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刀币1 契丹,云州。 一间小型的扇子铺里,各种各样的团扇、折扇、便面扇等,一应俱全的,摆在了木质结构的货架上。 石抹贺儿大睁着好奇的眼眸,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的,将一把把扇子拿起又放下。 不过须臾的功夫,她的手中,羽毛扇、稚扇与绢宫扇来回切换着。舍不得放下其中的任何一把。 可是在她看清具体的价格后,又忍不住暗暗的啧了啧舌。 刚想要打着退堂鼓,好退出店铺之时,一个转身,一把蒲扇,趁势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看着那由蒲葵叶,编织而成的朴素的扇子,石抹贺儿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起来。 她,想起了唯一待她好的人阿主沙里了。 迈着沉重脚步踏出扇子铺,看了一眼隔壁紧紧相邻的胭脂铺与首饰铺,终究被晃花了眼睛的她,还是踟蹰的徘徊在了店铺的门前。 各种各样令她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仿佛一块磁石一般,对她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畏畏缩缩的站在门边,看着与她同龄的小娘子们,欢声笑语又大方得体的迈步而入,突然间涌上心头的自卑感,让她本能的又倒退了几步。 紧紧的捂住了佩囊中,那块儿奇怪的石头,石抹贺儿狠狠的摇了摇头,终究是含着眼泪,跑到了与胭脂铺子隔了两条街的香烛铺子里去。 人迹罕至到一整个上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的香烛铺子里,掌柜的在看到石抹贺儿的到来时,整个人热情到,就差将嘴角的微笑都扯裂的程度。 别扭又不安的看着异常热情的掌柜,石抹贺儿忍着不适,从那摆满香烛、纸扎等祭祀用品的货架上,仔仔细细的挑选起了,要买给阿主沙里的祭品。 “我只需要这些。” 石抹贺儿不好意思的,将香烛与纸钱摆在了柜台上,用一口流利的契丹语,询问着这些物件儿最后的价格。 没有丝毫不耐的掌柜,持续又热情的保持着微笑。 随着二人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本应就此分道扬镳的他们,在掌柜一句多嘴的询问中,反倒是将接下来可能的买卖,给继续了下去。 “这位阿图玛,你既是要买用于祭司的用品,不若再瞧瞧我这边的新鲜物件儿?” 掌柜仅拿眼神,瞟了一眼对面的石抹贺儿后,便快速的捕捉到了其,内心深处的拿捏不定与犹豫。 在心中暗忖了一句有戏后,掌柜的再接再厉的,将对面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引到了一处隐蔽的木架后方。 “这些都是些甚啊?!” 看着那一排排,整整齐齐排列的刀币,玲琅满目又叮叮当当的堆满了木架,石抹贺儿一脸懵圈的疑惑道。 “这可是自春秋战国时期起,便在中原地区,流通于世的青铜铸币刀币呐!阿图玛,你竟是连这都不知晓?!” 掌柜不可思议的说完,不待对面的小姑娘有所回答,便继续滔滔不绝的,朝她解释了起来。 “这刀币呐,可是在五百多年前的齐、燕、赵等多国流通过。而且,中原人将刀视为辟邪之物。将其看得很重!” “。” “自秦始皇统一六朝后,刀币便被废除了。但是架不住它的种类多啊!” “??” “你看看啊,齐刀、即墨刀、安阳刀、针首刀、尖首刀、圆首刀和明刀等等等等,在我这里可是应有尽有啊!你仔细瞧瞧,这些上面的铸有的文字。是不是篆书体?!” “是?” “那你再瞧瞧这些刀首、刀身、刀柄、刀环的位置处,个个都是平稳周正、大气恢宏。是也不是?!” “掌柜的,你到底想说些甚?!” 仍旧是一头雾水,且想要离开的石抹贺儿,耐着性子弱弱的问了一句。 “你看看你这个阿图玛!好久没来过市集了吧?!这里面的条条框框改了好多,也定是不知晓的吧?!” 看着轻摇了几下脑袋的石抹贺儿,一脸的无知。掌柜的眸中精光一闪,愈加起劲儿又卖力的继续道: “这刀币呐在活人之间不流通了,可是它在死人堆里那便是价值不菲的存在呐!!!你既是来买那香烛与纸钱,定是思念早已离开的亲人吧?!不若” 抑扬顿挫的,将话含在嗓子眼儿那里,就是不完整说出来的掌柜,看着陷入沉痛回忆中的小姑娘,轻轻松松的,便将石抹贺儿给拿捏住了。 “所以啊,为了表达你的诚心与思念,不若带几个刀币,一块儿祭祀了去啊!” “我没有” “念着你的孝心与年纪小,我今儿个便给你个最低价,只要五十个铜钱,便可以换得一把刀币。阿图玛,你意下如何呐?!!” 一身异域风格的石抹贺儿,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香烛铺子。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终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将压在身上的巨大担子,给松下来的轻松感,让她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至于原因嘛,当然在于此刻躺在她佩囊里的那与祈雨石呆在一块儿的多出来的三把刀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失控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对于戍守边疆的战士们而言,即便不是烽火连天的危机时刻,家书,亦是十分弥足珍贵的。 再次收到汴京来信的众将士们,皆是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着家书里的内容。很久,都不愿抬起头来。 然而,与众人的感慨良多、欢声笑语不同。唯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便只有崔少愆了。 “家中一切顺遂,勿念。” 这是杨延玉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写的。但并不是写给她的。 就这,还是她厚着脸皮,硬凑上去看到的。当然,至于王逸瑶的信件,即便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能上赶着去乱瞧便是。 而妹妹并没有再写信给她了。 这是何意啊?!一头雾水的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琢磨了半天,愣是不得其门而入后,颓废又无奈的返回了营帐中。 就那样呆坐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仿若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就连灵魂都出窍了。 仍旧没有回过味儿来的她,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人,相依为命,且有过过命之交的亲人,没有写信给她! 好端端的,就连姑娘,也没有再给她写过信了。这些她都可以理解。 只是 “家中一切顺遂,勿念。” 偏偏“勿念”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根刺一般,扎的她的心口喘不上气来。 她怎么,忽然之间就玻璃心了呢?!所以,衣紫好端端的,怎的就不肯回她信件了呢?! 平日里,直觉便异常敏锐的她,光是瞧着“勿念”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浑身不舒服了起来。 莫不是,妹妹真的生气了?埋怨她并未如期而至的回去?!姑娘也不高兴了?!怎的连兰那姐,也不回她了呢?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顷刻间,感觉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的崔少愆,克制不住的,转身趴在了床榻上,小声又无措的,低泣了起来。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的她,任由眼泪,肆意妄为的狂流着。 一开始,崔少愆还在隐忍着,非常小声的啜泣着。 可是,身在异乡的孤独感,前后经历的两个世界里,所有的朋友与亲人的身影,就像连续剧一般的,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回放着直至消失殆尽。 终于,克制不住的她,破天荒的,连嗓门都不想压制了。撕心裂肺又震耳欲聋的哭声,一声又一声的,压抑不住的终于爆发了。 足足半个时辰,干嚎声不绝于耳的,就没有在营帐中断掉过。 誓要把生平里,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甘,全部都发泄出来的崔少愆,一声大过一声的嘶吼着,配合着她那如泉涌的眼泪 真真是荡气回肠的,回绕在了,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一里的范围内。 呆若木鸡的赵清妍,撩开帐子后,就那样傻愣着站在那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没曾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主子,那自信满满、恃才傲物的小主子,竟也是有在乎的家人与朋友啊。 让她,好生羡慕 思及到她自己的处境,赵清妍心中升起的感同身受,一瞬间,便与崔少愆共情了起来。 同一时刻,闻讯赶来看好戏的同泽同袍们,看着哭着实在是伤心,将大家全部都置若罔闻的崔副手,那抱有取笑的心思,也皆都被偃旗息鼓了。 崔少愆哭声中的绝望,瞬间便感染到了大家。让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众人,都很是自觉的,悄悄的退了回去。 察觉到洛染让她退下去的眼神后,赵清妍颤抖的缩了缩身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让出了她所呆的位置。 此刻,能陪在小主子身边的人不可能是她。有资格陪伴的,亦不会是她。 伴随着她的落寞退下,洛染上前了几步。就定定的站在离床榻前,两步远的位置上。 看了一眼哭的伤心欲绝的崔少愆,好笑又无奈的默叹了口气。当初凭借着他的一己之力,将对方给带到遥远的代州来的决策,到底是欠妥帖了些。 这大概也是她最近压抑久了之后,唯一能流露出的,女儿家心态了吧。所以,她最近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呀 可惜,对面的“少年”好似忘记了,她所处在的地方,是这军营中。 洛染思索着,如何才能将眼前的危机给化解下去时,看着睁着一双通红眼睛的少年,竟是一个翻身跃起,委屈巴巴又绝望非常的,朝着营帐外跑去。. 第二百三十章 迟与不迟 “还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 口中嚷嚷着,崔少愆亦是配合着口中的说辞,真的打算,寻把趁手的武器好了结了她自己。 趁着洛染愣神的间隙,在赵清妍大睁着眼眸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匆匆的瞥了一眼还打算看好戏的江政等人。 崔少愆毫不犹豫的夺过陆引腰间的手刀,一甩刀鞘,便要朝着自己个儿的脖子上抹去。 哐当一声的巨响,趴趴两声武器的落地声,依次响起。 看着辛云谦扔掉手中的手刀后,紧抓着她双手的制止模样。崔少愆睁着通红的双眼,愈加的委屈了起来。 念起了对方的洁癖,崔少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干嚎了起来。 趁着辛云谦呆愣的间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它们全部都抹在了对面的衣袖上。 有仇不报非君子。趁着这个当口,破罐子破摔的崔少愆,一股脑的只想着发泄与撒泼。 “闹够了没有?!” 随着一声厉声地呵斥,洛染强硬的上前,并伸手硬掰开了还在拉扯中的二人。 不,或者说是,那犹如耍酒疯一般的某个人! “成何体统?!这里是军营!!好端端的,你们几个这是作甚?!破坏军纪应当罚!少愆,你是把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做耳边风么?!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简直是胡闹!” 闻声赶来的杨延昭,看着“扭打”在一处的三人,那拉扯不清的局势,就是让他现在补救偏袒,也都来不及了。 看了一眼另外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江政几人;再看一眼风暴中心的,那三个显眼包;以及掉躲落在地的,两柄手刀及一片狼藉杨延昭头疼的长叹了口气。 “军令,不可违背!!军纪,亦不可破坏!!!赏罚分明,一向是我们奉行的宗旨。你们几个今日之事当罚!” 想着边疆十八座巩固边防的隘城,杨延昭索性,便也想着让他们几个,再去隘城那边去磨练磨练。 “明早寅时,你们便前往最近一处的关隘处,轮流驻守,把平虏卫的兄弟们,都给换回来!这,也是将军的意思。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去。军师,你也要去!” 随着杨延昭拖长的语调,那冷静平淡的语调,不带一点情绪变化的,将三个人的惩罚结果给公布了出来。 紧接着,他还顺手指了指江政几人,以及,特意指了指洛染的方向。 看着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众人,尤其以洛染最为不可思议。 又瞅了一眼老实在在,努力把自己当空气的崔少愆,杨延昭一甩衣袍,留给众人一个潇洒又严肃的背影后,快步的离开了。 他还要回帐子里,看他刚收到的家书呢!才没有闲功夫,去理会这些血气方刚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小屁孩儿们”,在那里胡闹呢。 随着一阵唏嘘声与抱怨声的散去,理直气壮迎接着,离去众人投递过来的愤恨白眼,崔少愆睁着一双通红的杏眼,惨兮兮又倔强的不肯退缩。 该!好端端的,哪能让他们随便看戏围观啊!这个惩罚,于她而言,很是满意便是。不就驻守关隘么?!她还巴不得呢! 出了心中的一口怨气后,崔少愆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正欲抬步返回营帐中,好好的收拾收拾,就望进了一双,平静又波澜不惊的眼眸中。 “军师,明儿个寅时咱们便要出发了。你怎的还不回去?” 看着潜台词便是,你赶紧走吧的崔少愆,洛染再一次的,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泪窝来。 大袖被对方硬拉扯着,她也只得跟着迈入营帐中的崔少愆,不满的还没有发出抱怨的声音,就看到,终是止住了笑意的军师。 “你可是闹够了?!亦或者,我的副手,可是对我有何不满之处?!”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听着那故意发出沉重脚步的声音靠近,崔少愆硬扯着他的衣袖,让他们三个人之间,都拉扯不清的混乱模样 让他咬牙切齿到,恨不得拼命的,摇晃对方那,单薄又瘦弱的肩膀。 “我寻思着,拉一向自恃冷静的军师下水,处罚会变轻不少。”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崔少愆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睁着那双可怜兮兮的杏眼,一瞬不瞬的望向了洛染。那认错态度叫一个良好。 “所以,你是承认这一出是装的了?!” “也不全是,就是哭痛快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军营。” 受刚刚那刹那间,绝望情绪的感染,崔少愆确实有一瞬间孤立无援,且想死的冲动。 可是趴在床榻上,听着围观的同袍们,陆续前来的脚步声,她便已然冷静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生辰快乐 说到底,因着祁六六的死亡,崔少愆到底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与愧疚。 精神内耗加上突然间断了的书信,让她所有的委屈,一瞬间,便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倒是不傻。但是你这拉人下水,让大家陪着你同甘共苦的破毛病,与动不动就拽人衣袖的行径,是不是要改改了。” 想起崔少愆,那极其自然拉起辛云谦衣袖便抹眼泪的动作,洛染又快要咬牙切齿起来了。 对面的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男女要授受不亲呐?!亦或者,对方早就忘记自己是个女儿家的身份了?! “军师说的是。我这便改。” “以后不准拉别人下水!亦不准,随便拉扯别人的衣袖!你,可是知晓?!” 洛染再接再厉的,又叮咛了一句。 “军师,刚刚拉扯少愆衣袖的动作,可是与我不遑多让啊我就当扯平了还不行?!” 看着对方那,马上又要严肃起来的面庞,崔少愆一个字比一个字更低的,将这句话,给勉强憋屈的吐槽完了。 “!!!”怒目圆睁的表情。 “我改还不行么!”委曲求全的模样。 “妥。”恢复平静的神情。 轻抽了抽嘴角,没曾想,军师竟会如此大度的,轻易原谅了她,崔少愆忆起了她这习惯,皆是源于衣紫后,又安静不语的沉默了起来。 “莫教偏,和花和月,大家长少年。 念去去,干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 年年约,常相见。但无事,身强健。 但愿从今日,时时报平安。 愿尔康强好眠食,百年欢乐未渠央。” 随着这一长段的持续输出。洛染温润的嗓音,倒是颇适合这些文绉绉的诗句。 “军师说的这是甚?等等这最后一句!妹妹?莫不是?!” 突然忆起来,这最后一句的生辰祝福,是她曾说予衣紫的后,崔少愆激动的望向了对面的洛染。 她那一开始,还如死水一般的眼眸,瞬间便,明亮了起来。 将那写有这些诗句的字条,递给了崔少愆后,洛染看着,连他看过这其中内容的行径,都不跟他计较的少年。再一次的,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少愆真的很是,在乎她那个非亲生的妹妹啊。 兴高采烈的,目送着洛染离开后。崔少愆整个人,都一扫之前的颓废。 反反复复的拿着,衣紫那写好诗句的字条。她爱不释手的,将其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莫念生辰快乐?!” 心中念叨着,衣紫想要表达的意思后,崔少愆终是反应了过来。 衣紫的生辰就快要到了。而他这个做兄长的,貌似,什么礼物都拿不出手。 且,他还在这算不上遥远,又颇有些距离的边疆。 真的好想快点回去呐 可是她因着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与歉意,定是要死守大宋边境的安宁的。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回到汴京。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姑且,只做她能做到的承诺好了。 比如说这生辰的礼物。衣紫的十五岁及笄之礼,她可定是要用心、再用心的,精挑细选一份稀罕物件儿出来方可。 她要送什么好呢?! 这次,可绝不能打马虎眼儿了不然,衣紫下次,恐怕就真的不回她的书信了。 思及此,崔少愆也顾不得收拾,明日的细软了,一轱辘的爬起来,便去寻找那趁手的生辰礼物去了。 一时一景一心境,一山一水一浮生。 前刻钟还在嚎啕大哭,后一刻便开怀大笑的崔少愆,大喜大怒又大起大落的,感慨着人生的反复无常。 而与他有类似遭遇的祝九宫,同样的,也正在经历着一场,如戏剧般反转的狗血剧情。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留给刘衣紫的书简上,那句“及笄之时,便是出嫁之日”的文字还历历在目着。 骑在马匹上的祝九宫,抬头望着写有汴京二字的城池,一时间,竟是有些许的恍惚了起来。 时间,可过得真够快呐 一晃眼,昔日里打打闹闹,互相嫌弃又分不开的三个孩童,如今,皆已长大成人了。 就连最小的廿九,再过不了几日,也已然及笄了。所以,他是绝对不允许,廿九走偏的。 再过几日,等他将廿九接回巫族后,定要好好的,与大哥一块儿训戒训诫她。念着廿九年纪小,大巫定不会为难她的。 越憧憬着未来,心情便越愉悦的祝九宫,嘴角少见的上扬着。 忽视掉他那一身,偶尔散发出的戾气,其整个人,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开朗大度的有为好青年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朝不保夕 利落的翻身下马,祝九宫漫步于这汴京城内。 因着右眼中,那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重瞳,他还特意的,将其用白纱给遮盖了起来。 一路晃晃悠悠,又颇有闲情逸致的他,因着心情不错,还破天荒的,逛了一圈市集。 牵着马走到勾栏外围,将马递予了前来接应的马奴后,仅一个转身,祝九宫便不见了踪影。 轻轻松松的,跃上一间厢房的窗棱,祝九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一个轻跳,便稳稳的站在了那,铺有氍毹的地板上。 环视着这空无一人的厢房,他径直的走向了那扇,连接着风花雪月的后门处。并很是有规律的,以三长一短的节奏敲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里。祝九宫很是肆意的,落坐在了书案前。 轻瞥了一眼茶具的摆设,都与他走之前一模一样后,很是满意的青年,兀自便轻抚起了,那书案上的瑶琴。 风花雪月的雅间内,乐阑珊正与薛惟吉边打着马吊,边行着酒令。 在初次听到叩门声后,那不真实的感觉,一度让其以为,是她的耳中出现了幻听。 不经意间,同新雨对望了一眼。从对方肯定的点头中,乐阑珊终是确认到,这次,真的是右史归来了。 不动声色的指使新雨先行过去后,她亦开始让晚秋配合着她,同薛少打起了哈哈 随着掩盖在歌舞声乐之下的,叩头声响起,乐阑珊规矩又听话的,跪趴在了氍毹上。 “怎的这次这么久?!可是遇到了难缠的事?” 祝九宫的身上,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玄色交领广袖袍。 他露在衣袖外的,那节纤瘦苍白的手臂,正稳稳的捧着茶盏,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校书被薛少耽搁了些时辰。” 在接收到右史的准许后,晚秋用清澈又干净的嗓音,快速又精简的回答道。 “薛?可是左仆射薛居正养子?” 右史仅凭着一个姓氏,便可将朝廷里,那些有名的大臣们如数家珍,让乐阑珊再一次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回右史,正是。” 晚秋拿眼神示意着,不想干的人等新雨,在煮完茶后,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才再次开口道。 “对他姑且没有兴趣。我此次前来,只是想要知道廿九的最新境况。温伏好端端的,怎的就联系不上了。十五,你可知?” 祝九宫兴趣缺缺的,懒得再多听一句废话,索性便直接开口提问道。 就在等这一茬的乐阑珊,显然准备的相当充分。眼眶中立刻便蓄满了眼泪的她,先是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接着,她便遣晚秋递来了纸笔。 一字一句的,将温伏带着祝廿九离开的经过,添油加醋又欲盖弥彰的陈述完后,她便委屈自责的,泫然欲泣了起来。 一把将碍眼的白纱撕下,被碎裂成几段的白纱,混着茶盏的碎片与茶汤,悉数的砸落在了氍毹之上。 此刻,祝九宫右眼中的重瞳,刹那间,便发红了起来。 “你且再说一遍!” 他浑身都散发着杀戮的气息,盯着乐阑珊的眼眸,就差要将对方给活活地撕裂开。 看着同样瑟缩地跪在原地的晚秋,他再次重复道: “十二,你呢!事实当真如此?!” “回右史,十二与校书那日,前去瓦子莲花棚,陪薛少观看角抵比拼。是是新雨!是新雨留守在厢房内了!” 祝九宫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因着怒气,越发红的妖冶了起来。 他就那样冷冷的看着,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一对儿以数字命名的姐妹俩,连栽培提拔她们的心思都没有了。 也许,师傅说的是对的。廿九,就是那仅剩的唯一。他们,又何必执着呢。 “把你买回来的那个丫头喊进来!” 赤红着双眼的祝九宫,转头看着那不会武功的丫头,“娓娓道来”的诉说着,她清醒前看到的一切,以及昏迷过后再次醒来的经过 一眼便看出,对方那抖如筛糠的身躯,绝对不会作假后,正欲将其遣出去,一只浅蓝色的琉璃发簪,便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师姐的!!” 接过那枚熟悉的发簪,祝九宫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感慨良多为好,还是大声怒斥为佳。 上次相国寺双方对峙之时,他还曾见到过的。看样子,此事,她们做不得假。 “故尔,你说,温伏是听命于廿九的?且在她们打晕你后,便双双消失了?!” 祝九宫此言刚出,便见点头如捣蒜的新雨,欲言又止的,明显还有话要言。.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即刻启程 “右领军卫上将军的后宅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刘衣紫此人。” 祝九宫看着,那张字条上的娟秀字体,盯着“刘衣紫”那三个字良久,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一时间,竟是偃旗息鼓般的,沉默了下来。 “师姐阿师姐,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温伏么亏你能将他给牵绊住,当真是好得很呐!” 突然间,竟是狂笑起来的祝九宫,也懒得再理会,跪在那里的三人。 一个潇洒又急速的起身,脚下轻轻的一点,他竟是按着来时的路线,再次从窗棱上一跃而下。 消失么怎么会。师姐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她定是会拿到那个物件儿,才会善罢甘休的。 既如此,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此刻,师姐也好,温伏也罢,她们就应当在兖州!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达到,那么他,便也没有要呆在汴京城的理由了。看样子,大将军的宅邸,也不需要他再进去遛一圈了。 即刻起,他便要立即启程,前往兖州。回到那独属于他们巫族的地盘上。 迫不及待的收拾好心情,祝九宫一路向北的,御马出发了。 而在另一边,风花雪月后门的厢房里,乐阑珊颇是云淡风轻,又洋洋得意的站起了身来。 满意的看着,表现颇佳的新雨。她顺势,便将头上的金发簪给抽了出来,并当场赏赐给了对方。 新雨喜笑颜开的不断谢着恩,余光在扫到脸色颇有些难看的晚秋后,又克制的低下了头去。 “校书每次都只带我出去,以后这等好事,怎么就不先轮一轮我?!” 嘟嘴抱怨着,晚秋拿很是不甘的眼神,委屈巴巴的看向了乐阑珊。显然,她是在讨一个说法。 因着心情愉悦,乐阑珊倒很是大度的,又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个玉镯子。 看着立刻便喜形于色起来的晚秋,她掸了掸衣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摇曳生姿的,朝着风花雪月的雅间走去。 低头敛去了眼眸中的深思,新雨乖巧又自觉的跟在了最后。 “原来,跟对主子,真的很重要呐!” 新雨在内心深处,不断回忆着最近的种种遭遇,接着,她便很是痛快的下定了决心。 将几日前收到的刘衣紫留给她的字条,再次拿出来后,新雨就着微弱的烛火,毫不犹豫地,便将其彻底的烧成了灰烬。 盯着面前闪烁的烛火,新雨趴在圆桌上,双手撑着脸颊,眼神,却越发的迷离了起来 “新雨!快醒醒!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温祭司与廿九呢?!” 晚秋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又扭头看向了乐阑珊的方向。 显然对面,只在乎廿九的去向而已。 “我我!校书!”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新雨,因着钻心的疼痛,很快便回忆起了,刘衣紫对她所做的一切来。 “你还傻愣着作甚!赶紧回校书的话呐!你身上的衣裙,明明就是廿九的!所以,在我们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因着她独特的嗓音,晚秋被乐阑珊,破例提拔为了仅次于她之下的十二。 虽然之前在巫族中,她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又无足轻重的小丫鬟罢了。 即便是后来的右史,都破天荒的承认了她的身份呢。 因此,很会见人下菜,看人脸色的她,光是瞥到乐阑珊眸中的,一点小小情绪,她便猜的出对方的心中所想。 先发制人的晚秋,要的就是这种畅快淋漓的支配感。 不满的看着新雨,仍旧像个傻子一般,完全木讷的表情。她再次,将手掌伸了出来,并在其眼前,不断的摇晃了起来。 “廿九!廿九她与温祭司是一伙的!我亲眼看到了!我看到了温祭司跪在了廿九的面前!校书,奴婢说的干真万确求您救救” 啪的一声。 重重的耳光声,就那样突兀的,响彻在了整个屋舍内。 一脸不解的新雨,看着乐阑珊明显狰狞起来的表情,豆大的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滴落出了眼眶。 “说的什么浑话啊!你真当廿九那丫头,是白挨了那几十鞭子呐?!校书手上的力道你也瞧见了!!” 想起那鞭鞭致血的伤痕,以及温祭司那,猥琐到让人犯怵的眼神,就连晚秋自己个儿,都不相信他们二人是一伙的。 看到乐阑珊满意的眼神与赞许后,晚秋愈加的得意了起来。 早就将祝廿九,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巫师继承人,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处;也早已忘记了当初的她,是怎样的卑微与渺小;更忘了巫医,也曾是她,过去触摸不到的虔诚仰望 晚秋一口一个廿九的称呼着,叫的倒很是顺口与娴熟。.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字里藏意 “校书,奴婢奴婢” 哆哆嗦嗦的,将手中紧抓的浅蓝色琉璃发簪,给递了上去后,新雨便静待起了校书的回应。 一片死寂。 不解的望着对面,在瞧到乐阑珊眸中的狠辣与不耐时,她只能无奈的将心一横,顺口接茬道: “是温祭司将奴婢拍晕的。奴婢一直就呆在屋舍外。随着屋内的巨大动静,还上前瞧了瞧。” 想到板凳撞击隔扇门的,那声巨大声响,新雨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眼泪便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 “所以你倒是瞧出了个甚啊?!” 晚秋那辛灾乐祸的揶揄口吻,像极了乐阑珊肚子里的蛔虫。 “奴婢看到温祭司与廿廿九” “哎呀!你还是别说了校书今儿个心情好,不想听那些腌臜又膈应人的破事儿。” 唯唯诺诺的张了张口,新雨正不只要如何圆下去之时,就再次被晚秋那,甜如浸蜜的嗓音给打断了。 看着终是有所行动的乐阑珊,递过来一张写好的字条后,新雨认命般的接受了现实。 原来蠢才也可以是天生的啊。不带脑子一味善妒的校书,也不过如此罢了。不屑的撇了撇嘴,新雨在今天,终是又一次的认清了现实。 原来主子当真是料事如神呐。所有的一切,竟然都被主子,给猜中了个八九不离十。 “十五善妒。颇喜爱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且要以她为中心。所以,她是不会轻易认错,并轻易服输的。” “” 新雨点头,表示知晓。 “待你清醒过来后,只要将你看到的,原封不动的说予她听,之后的事,她便会自个儿给你圆回来。” “” 新雨拼命的点头表示认可。 “你如若碰到了,不知要如何表述的话语时,只需停顿片刻,不要将话讲完便可。” “” 拼命点着头的新雨,犹豫的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似有些不可置信与怀疑。 “你照做便是。至于其他的,我会处理好。当然,做那叛徒的下场,你也定是能想个清楚明白的。你须时刻都谨记,我才是你的主子!!祝你有个好梦” 刘衣紫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便,轻勾起了唇角,并浅浅的微笑了起来。 而处在崩溃边缘的新雨,就那样瑟瑟发抖的看着,那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生平第一次,觉着狼狈至极的刘衣紫,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同身为女子的她,都羡慕嫉妒的程度。 对方那种破碎的坚韧感,即便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形下,还是将她给深深的折服了。 “你要随时等候我的差遣,认我做主子,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随着之后,她脖颈上挨的一记重击,彻底昏厥过去的新雨,便再没有了任何的记忆。 她的主子,可当真是未下先知呐。按时的,将一记药丸给吞咽下肚后,新雨再一次的,回忆起了乐阑珊递给她的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来。 “温伏曾许诺过,此事成,他便定会离开汴京。” “所以,我们只要再查一查,温伏是否会在几日后,回到了黑巫一族,那么事情的真相便也水落石出了!” 晚秋很合时宜的凑上前来。在看清楚那张字条上,娟秀的字迹后,自作主张的迎合道。 接收到乐阑珊一记认可的眼神后,晚秋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当然,至于这之后嘛,廿九到底是会被当做蛊童豢养起来,还是就那样突然的,离奇消失在了这世上皆都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了。” 晚秋特意的拉长了语调。看着校书精致面庞下的嘴角,越扯越大,连带着整个人,都兴奋又愉悦了起来。 她很是得意,又居高临下的,朝倒在地板上的新雨伸出了手。 将其给顺利的拉起来后,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乐阑珊的步伐后边,抬步跨出了这间所剩无几,又空空如也的屋舍。 之前:校书怎么可能会这么傻呢?! 现在:校书真的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缺!!! 将心灵深处的,内心独白给狠狠的按压下去后,新雨再次的轻叹了一口气。 借着微弱的烛火,将刚刚燃成灰烬的字条上,那由行书体写有的内容反复咀嚼后,终是有了新的方向。 主子传达给她的新书简上,赫然,只有一行飘逸洒脱的字迹在列: 以逸待劳,静待时机。做到,以不变应万变!!!.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契机 春丙阳阳,无水插秧;夏丙阳阳,干断长江;秋丙阳阳,干谷上仓;冬丙阳阳,无雪无霜。 农历五月初十,夏至节气后的第一个辰日。清临渊看着当属分龙日的今天,料想着龙泪雨必将至的他,早早的便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照例去市集溜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任何关于玉佩的消息。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气,他便欲原路返回客栈。 行至城池街道中段,看着离城门口越来越近的距离,刹那间,一双大睁着杏眼的少年郎,怒发冲冠又财迷的模样,突兀的便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不自觉的轻笑了几声后,发觉他竟然也开始“睹物思人”后,清临渊索性施展起了轻功,想要再跃上高楼处,好一探究竟。 顺便,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反省反省,他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好端端的,他竟然不排斥冯老外孙的财迷模样。 莫不是因着那混小子精通机关术,他便将心中的秤砣,不知不觉间,偏向了对方几分?! 落脚在城楼前方,二里地处的酒楼上,清临渊俯视着云州大地,一览无余的,将所有的人物风景,全部都“收”入了眼中。 此刻,云州城外。 一匹健硕的骏马,正极速前行着。马上,一身青色长袍的青年,正游刃有余的赶着路。 只见那青年,眉眼如画。一头青丝,被简单的束起,随风向后舞动着。那风姿卓越、矜贵且洒脱的身影,如骄阳一般,肆意张扬着。 对方那,明显带有极强目的性的身影,让清临渊眉宇间,不自觉的便微皱了起来。 随着一个稳稳的收势,骏马前蹄高高的扬了起来。随着马匹带起的滚滚尘士,一人一马,终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云州的城门前。 “夏至逢辰分龙。五月第一个丙天。看样子,当真是赶巧了。” 林成岭自言自语着,仅在语毕后,他便忽的,收敛起了周身肆意张扬的性子。 眨眼间,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温吞且安静的,从马匹上翻身跃了下来。 牵着马匹,规规矩矩的入城后,林成岭收起了路引,入乡入俗的,左右打量起了城内的一切。 “夏至逢辰分龙日,分龙有雨谷满仓。看样子,今年会是个好时节呐!” “哈哈哈哈,当真如此啊。往年天晴必有旱,今儿个这年头,我们呐,定是会有个好收成的。” “这是自然啊!分龙必落雨,龙泪兆丰年。此乃吉兆,此乃吉兆啊!” “分龙日当天,若是阴雨天,这往后呐,雨水便多;天气晴朗无雨了,往后反倒是会干旱少雨。老天爷可当真是变幻无常啊!咱们老百姓,需时刻敬畏天才是。” “是啊!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们无旱无灾!” 听着周围群众们,嘈杂又激动的讨论声,林成岭的唇角轻勾了起来。 果然,明主之治国也,案其当宜,行其正理。所谓治国者,主道明也。 相反,他曾蹭听闻隔壁的大宋,赋税好似有些繁重呐。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成岭低头牵着马匹,一个没留神,便与对面而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实在是对不住。这位老丈?!” 林成岭看着对面,那佝偻着身形的老者,一时间有些头大。 尤其是,在瞧到对方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后。 自然而然的,将手伸入了怀中的钱袋子里,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他,静待着对面胡搅蛮缠的讹诈。 “” 老者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牵着马匹的青年,不言也不语。只是,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到底是有些愤怒,被传递了出来。 “老丈,可是有伤到哪里?!不巧前方便有个医馆,不若” 林成岭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对面的老者,很是气愤的怒瞪了他一眼。 紧接着,对方便用那,很是蹩脚又生硬的汉语,艰难却又很执着的,与他攀谈了起来。 “你怎能如此莽撞。你瞧瞧!竟是将我的玉佩给摔碎了!这可是老丈我,最贵重的值钱物件儿呐!这是我们祖上,代代传下来的传家宝啊!” 老者颤抖着手,将那块摔碎的玉佩,递到了林成岭的面前。 看着对方那明显激动的神情,林成岭生怕再有一个闪失。索性豁出去般的,打算花笔银子好息事宁人。 不经意的一瞥,在瞧到老者手中的玉佩纹样时,他一整个人都怔住了。 原来,竟是这般。好端端,这天衣无缝的契机,这不就出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持 瞬间,便打起了十二万分谨慎的林成岭,突然轻勾起了唇角。 紧接着,整个人仿若都变了一般的他,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用他那颇是犀利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老者。在瞧不出对方的任何破绽后,试探性的询问道: “那依老丈的意思,我这般莽撞的撞坏了你的祖传玉佩,要怎么赔偿才好啊?!” “赔偿什么?!你赔的起么?!我全家上下,死守的承诺,我们拿命都要豁出去守护的承诺,岂不是要完了?!” 对面的老者,既没有哭天抢地的无理取闹,也没有理所当然的,讹他一笔银子。 仅是冷漠又平静的,叙述完事实后,颇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老者苍老的声音,以及那潇洒又倔强的身影,让林成岭很是在意的,一路跟随着其,踏入了东街的客栈外。 抬头看着那写有“福寿延长”几个大字的客栈,他犹豫半晌后,终是在这家客栈的斜对面,另寻了一处,入住了进去。 双方,皆是明目张胆又冷静自制的行动着。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而那敌我双方,皆有意愿的试探性尝试,仿若一把带有弧度的勾子,仅一掷,便都显露出了原形。 二者之间,亦犹如那石子落水的奇妙连锁反应,砸出来的水花,并非只是小小的涟漪,而是那下沉入水后的张力与拉扯。 目送着马夫,将马匹牵入马厩后,林成岭亦抬步跨上了他下榻客栈的楼梯。 立在窗前,看着斜对面的客栈。他就那样静静的观察着。并陷入了沉思中。 那玉佩,明显是康笈家的东西。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那个老者的手中。显然,对方明目张胆的撒谎了。 什么世代相传传家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玉佩,明明是契丹族所独有的。 珊蛮教可不是烂大街般的存在。要想学习咒术,更是需要上晓天文,下知地理。 普通老百姓,更是穷其一生,都不可能触碰到它的核心。而与教中有来往的佼佼者们,屈指可数到,他一只手就掰扯的过来。 而观他对面的老者,虽然一口中原官话说的坑坑巴巴的,但是那字正腔圆的发音,与其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精明,让他不得不正视起对方的立场来。 风泽中孚,诚信立身。看样子,奇门遁甲的卦象可当真是实诚。 果然是诚不欺他呐。 他们双方,可皆都够诚信的。 可是当真要与对方合作么?虎神信仰与熊神信仰已出其二。那么剩下的鹰鹫信仰,是不是也指日可待了呢?! 而他,坚守的托付与使命,是否也即将结束了呢?! 忆及老者那双毫不浑浊的眼眸,林成岭总觉着这其中,还定是有不少猫腻存在的。姑且,就先在观察观察吧。 与暗潮汹涌的云州不同,戍守在代州边疆的崔少愆,此刻心中的苦水,那是一倒一竹筐,一抖一激灵。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如果非要用一首诗,来形容她此刻境地的话,那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句,倒是贴合到不行。 驻守隘城苦吗?其实还好。 驻守隘城累吗?也不尽然。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让崔少愆如此的,捶足顿胸、悲愤交加,又后悔不迭呢? 只是因为他们驻守最近的那处关隘,好巧不巧的,正靠近阿育王塔。 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的她,每日的耳根子里,除了日复一日重复的戍守外,听到最多的,便是这座塔了。 “少愆,所以此次,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江政趁着换岗的间隙,再次不厌其烦的询问着她。颇有一副她若不去,便与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致远兄,真不是我不想前去。你可仔细瞧好了。军师可还是在这里呢!” 再次将洛染拉出来挡枪的她,心虚的拿眼神,瞥向了离她们百步之远的关口处。 “若是军师也同意呢?!” “怎么可能!” “为甚不可能?!你倒是回头看看呐!” 崔少愆将信将疑的转过了头去。这一瞧,整个人后悔的肠子都清了。 当真是只是当时已惘然啊!好端端的,她手欠什么呐。为甚要拖洛染下水呢?!! 这倒好,她是一下子捅了整个狐狸窝。 老奸巨猾的,大的,小的。一个个的全部都是!.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该来的总也逃不掉 “军师,可是找少愆有事啊?不若我们以这碎石子为棋局,推演一把作战沙盘啊?!” 崔少愆假装啥都不知道的,转移着话题。以不变应万变的,打算厚着脸皮装傻充愣。 “你当真想推演一局?” 洛染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江政,在瞧到对方明显焦急了起来后,又很是平静的,看向了浑身都是刺的崔少愆。 “军师可真会开玩笑,我哪次说过谎了。每次答应的承诺,可以黄金还要真!” 不拘小节的双盘着腿,崔少愆大大方方的席地而坐。并顺势摆弄起了地上的石子来。 “既如此。不若我们便以这石子赌一局可好?!” 谁的顺水推舟都不接的洛染,以自己为诱饵,将选择的主动权,轻轻松松的,便握到了自己的手掌心中。 “致远,既不着急回去,不若,你也静坐下来。我们三个一块,赌一把。” 拿眼神示意着江政也加入后,洛染微笑着,脸上的泪窝浅浅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整个人都和煦又温暖。 “哎军师,你还是不要笑了” 知道躲不过的崔少愆,咬牙切齿的再次发声道。每次洛染一笑,就仿若能把她的魂给勾走一样。 每一次!她都拜倒在了,对方温柔的微笑里。是每一次!所以军师屡试不爽的原因,就是吃准了她对这种笑容,没有抵抗力这一点! 愤愤的看着对面那,令她如沐春风的微笑,崔少愆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感概了起来。一个大老爷们,笑起来怎么就那么好看呐! 真的很有感染力! 斜眼看着明明对她,就一副胡搅蛮缠,且不说理架势的江政。在军师的身旁,就乖巧懂事的如同一个稚子一般。 简直就是同人不同“命”呐!瞅瞅这态度,愈加的让她眼红了起来。 “与少愆的对弈与交谈中,我倒是知晓你对奇门八卦之类,破有些见解。倒是听身边的弟兄们经常谈起,夸赞你对机关之术也颇是精通。” 看着明显很是受用的少年,被他的一顿猛夸后,连身后的“尾巴”,都得意的翘了起来。 好笑的弯了弯眼睛,洛染再接再厉的又夸赞了对方几句后,突然画风一转,继续着道: “只是,可惜了因着机缘巧合之下,我竟是一次都没有见识到。故尔,颇觉着有些遗憾呢。” 翘上天的尾巴,突然便重重摔下来的失重感。让崔少愆的嘴角,都来不及收回,就一整个的僵在了原地。 她就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果然,这个坑,在这里等着她呢! “所以,军师的意思是?!” “少愆,你怎的,还在这里装不懂呐!咱们一局定胜负!我权当在这里做个见证。” 生怕崔少愆再一次的,厚着脸皮推脱掉。江政眨着他那狐狸眼,将算盘珠子拨弄着,啪啪作响。 即便隔着老远,崔少愆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被蹦到她这里的司马昭之心。 “哎我“孤家寡人”一个,势单力薄的。弱不敌众,姑且便试它一试。万一我输了,我便认栽,随你们前去。但若我赢了这把,你们,之后!都不要再提此事!” 夸张的长叹了一声后,崔少愆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古往今来,将军就不打没准备的仗。真当她傻好糊弄啊?! 意味深长的弯起了眼睛,崔少愆同样微笑着,提出了她的合理诉求。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也别搞什么劳什子的作战沙盘了。不若我们就简简单单的,抓石子儿玩好了!” 简单的示范了一遍后,看着明显对此颇感兴趣的二人,崔少愆开始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明目张胆”的加发码叠buff了。 “这个抓石子儿游戏,其实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将石子儿抛向空中,在趁着其下落的当口,快速抓住它们便好。” 看着一遍便上手了的二人,毫不紧张的崔少愆,轻勾起嘴角,继续着道: “但是你们二人功夫皆算不错。与我比起来,吃亏的,自然是我了。” “所以,你想怎样。” 江政把把不落的,将手中抓起的一把石头,都扔到地下后,很是给崔少愆面子的,向她递出了台阶。 “这自然是要颠石子卜卦了!当然,你们就不懂了!” 默默的,在内心深处,将早就呼之欲出的答案,给“公布”出来后。崔少愆假装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我们三人中,属我功夫底子最差。我若想赢,就只能全凭运气了。故尔,我要再加一个制衡你们的筹码。好让这场比试,更加公平一些。” “不妨说说。” 洛染很是好奇对面的崔少愆,要如何去做,便顺势而为的,捧场道。 “自然是用石子定卦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何意?!” 江政不解的看着崔少愆。很明显对于卦象一脸懵圈的他。顿时便有些头大了起来。 “我们拿九个石子,定六爻。” “我和军师二人皆不懂卦象!你这是明晃晃的忽悠我们呢?!” 看着还在沉思不语的洛染。江政打算将白脸唱到底。 “因着我们每个人,抓到石子的数量都是随机的。故尔,我们三个,到最后,赌的不过是运气罢了。” “少愆,你倒是具体说说,我们如何赌运气。” 听到“一切,皆是由命运决定的”这种玄学观念,突然一下子便来了兴趣的洛染,饶有趣味的盯着崔少愆。等待着其给予他一个合理又有趣的解释。 “河图洛书,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军师,我觉着你,定是有仔细研究过这些的。所以此次,我们便用洛书试试。” “洛书之上,纵、横、斜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其和,皆等于一十五?!” 洛染想着洛书的排列分布,自然而然的便脱口而出道? “正是。” “你倒是说说这与我们抛的石子有何关联便是!” “这有何难?我定的规则!” “少愆,不若,你还是先随我前去一趟阿育王塔为好。” 突兀的,打断了崔少愆,接下来打算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讲解,江政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阿育王塔的方向。 抬头看了眼天空,估摸着时辰又被耗费了不少后。他整个人,都愈发显得焦灼不安起来。 本欲解释石子玩法的崔少愆,那由她精心策划的完美规则,还不待她将其展示出来,便被“夭折”在了摇篮中。 看着豆大的汗珠,整颗整颗往下落的江政,她心中的直觉,突然如白光间隙一般的闪了一下。 不好的预感接踵而至 “致远兄,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些甚?!你又为甚会如此焦灼不安?!且势在必行的,非要拉我过去?!” 因着心中不好的预感,警铃大作的她,突兀的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江政。 整个人都严肃又认真起来的崔少愆,看着缓缓抬起头来,并与她对视的狐狸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跟我说,你们五人帮里的其他几人,已经背着我出发前去了那阿育王塔内。还有!” 看着张口,却欲言又止的江政。崔少愆冷不防的,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辩解,并继续大胆的猜测道: “你不要跟我说,你们本质上是打算进去探探路,并打算好好的吓唬一下胆小如鼠的我!结果,胡乱触发了机关,且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了?!” 随着崔少愆最后几个字的嘶吼出声,作为纨绔子弟的江政,少见的没有反驳一句。 显然,他是承认了这个事实。这个严峻且不争的事实。 同样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洛染,一个利落的起身,并顺势拉起了,还傻蹲在城墙地上的江政。 “此事若已构成事实,我们三人便即刻前去。莫要再耽搁时辰了!” 一向自恃冷静的洛染,看着那还僵持在原地对峙的二人,再次开口提醒道: “还有,军中纪律严明,单独或几人行动,皆是大忌。我们既不能任事态发展下去,也不能将此事张扬出去。还是要速战速决为好!” “军师。我之前好似并未与你说过我曾被莫名的牵连,而下到过的两处地下险境中的经历。” 顷刻间,便惨白了脸色的崔少愆,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九死一生!九死一生的险境呐!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儿命呐! 随时都会有,机关暗器的致命偷袭啊!最致命的水银汞蒸气中毒,就像不要钱一般的,蓄满了一整个池子啊!!!” 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崔少愆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洛染的衣袖不肯松手。 如若那几个人,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并不想再参与别人的因果了!一点儿也不想!!! 因着祁六六的离世,还没有走出阴影的她,并不想再参与到,任何人的相关经历里去了! 她,不想再做那,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的蝴蝶了!她!不想因着自己,多扇了那一下翅膀!就引发出令人想都想不到的蝴蝶效应啊! 此刻,崔少愆终于预感到了,她脖子上的,那被称作是“命运”的链条。 那副枷锁,从她穿越而来的那一刻开始,历史的齿轮,便带着她,亦引领着她、推动着她一直在走向那不归路!!! 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了。 不会有错的! 马革裹尸,入土为安。属五行之土! 那里,必定会有骨器出现的!!! 如坠寒冰的窒息感,让她不自觉的,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终于,在她因着恐怖与紧张的情绪下,并未察觉到己身的内力,皆都源源不断的,被她灌输在了手掌中。 随着洛染的一截大袖,被撕裂成无数的小块儿后,对方那,如破抹布般的“新颖造型”,终是让三人都傻眼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所谓德行 面面相觑的三人,一时间,竟是有些无语凝噎的尴尬与不忍直视。 “愣着作甚?!还是赶路要紧。” 安抚的拍了拍崔少愆的手背后,并未动怒的洛染,一马当先的,快步跑下了城楼。 看着洛染淡定自若的,将他那只剩余的衣袖,用破布条捆绑好后,翻身上了马匹。 崔少愆泪眼朦胧中,看也不看江政一眼的,跟着跑了下去。快速的抹干眼泪后,她亦是潇洒的一个翻身上马,追随着洛染的身影而去。 同一时间,心知耽误不得片刻的江政,也毫不落后的,追敢着前面的二人,朝着阿育王塔的方向而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一切的晦暗,都被天地所包容着。而雨水,就那样落地有声又坚定不移的,清洗着这世间万物中的一切阴霾。 绵绵的细雨,无论何时何地,仿佛都能透过表象而看到事物的本质。 它们总是能够精准的洗涤和冲刷掉,万物的灵魂。只要人们肯微微抬头,便会看到一片绝美的风光。 偏偏,油纸伞也好,斗笠蓑衣也罢。人,这个物种,除了会拼命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外,却是忘了。 忘了他们,只要仰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便拥有了与天地沟通的能力。忘了他们,原本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融入到大自然中。 偏偏,他们选择了一条自以为是的道路。将自己封锁在了,由“钢筋水泥”建造的房子里。困在了自己亲手编织的围墙中。 不仅被物质世界困住了,就连精神世界,也匮乏又稀疏的可怜 兖州。 到处都是相连着的山脉,一座接着一座的“巫”山,成片的屹立在那里。大“巫”山连着小“巫”山,峰峦叠嶂又浩浩荡荡。 漫山遍野的杏花,白茫茫的一片,小小的,搭配着成片的绿色,浸润着雨水的冲刷,绽放出了不同于往常的魅力。 成片山脉连接的尽头处,一幢幢古朴典雅的建筑,平地而起的,接受着雨水的洗礼。 祭坛的蚩尤,朦胧的阁楼,威严的宗祠,以及,代表万物之神的雕像。通通都接地气的接受着,也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古朴的重檐歇山顶屋檐下,雨水顺着雨链,积少成多的汇聚成细长的水柱,就那样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并汇聚到了其下方的大水缸中。 水缸里的荷叶上,透明的水珠,要掉不掉的沾在了荷花瓣上,仿若新生的力量一般,剔透又晶莹。 独坐窗前静听雨,雨打芭蕉淅沥沥。 随着雨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惊鸟铃上,清脆、悦耳、动听的声音,仿若天地间的精灵一般,将天籁之音,毫不吝啬的送到了寻常百姓家。 四水归堂的天井下,透明流动的雨幕,哗啦啦的成片落下。最后,皆是汇聚到了一处,并砸在了深井中。 如此优美又灵动的画面,就那样毫无保留的,映入了独自听雨的“温伏”眼帘中。 良辰美景好时光,佳酿在手醉一方。 偏偏,“温伏”手中的杯盏里,既不是唇齿留香的茶汤,也不是琼浆玉液的玉酎。而是一杯鲜艳欲滴的褐色血浆。 酒不醉人人自醉。茶不醒人人自醒。 平日里,即便空腹喝茶,都能茶醉的刘衣紫,此刻披着温伏的皮囊,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就那样一动不动的,静坐在那里。 此刻无比清醒的她,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说温伏是衣冠禽兽,都有些抬举他了。亦或者,简直是侮辱了“禽兽”这两个字! 杯盏中的褐色血液,是她从那个稚童的身体里,拿银针泄出来的。 还在昏迷中的孩童,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乩童了吧。 究竟是怎样的丧心病狂,才能让没有德行的温伏,作出这等罔顾天理,泯灭人性的恶举。 黑巫一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堕落到这般田地的,她不得而知。 但是此刻的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那么不仅仅是良心上的过不去了,就连过世的大巫她的师傅,若在泉下有知,也会伤心难过的吧。 可是,她又是否能够做到呢?!她是否有那个绝对的实力,去做得到呢?! 答案是未知的 但是她必须要做! 留恋的看了一眼,风景美如画的雨幕后,她忍着恶心与不适,再一次的返回了,独属于温伏自己的屋舍内。 并且坚定不移的,朝着地下室走去。. 第二百四十章 阴阳乃万物之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打定主意的“温伏”,拾阶而下。将面巾覆于耳后,并拿帕子包裹住了手掌。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清理起了,这如地狱一般的修罗场。 憋着一口气,温伏一具又一具的,将那些堆成堆的断臂残骸的尸骨们,依次排列开来后,不期然的,对视上了一双邪气又懵懂的眼神。 在紧张情绪的渲染下。并没有失声尖叫的他,任由心脏怦怦乱跳着。冷汗刹那间,便浸湿了后背。 那破落又肮脏的角落里,那些稚童们堆叠起来的最下方,竟然还有一个活!着!的!小女孩儿! 被对方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温伏竟是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与不安。 就那样双方对峙着,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连眼睛都不曾眨过那么一下的小女孩儿,终是让他发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诡异之处。 保持着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温伏强装淡定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在探到对方那强有力的脉搏跳动后,他心口提着的那口气,却始终是下不来了。 因着昼夜不见日月,小女娃儿的皮肤,有种近乎病态的苍白。 盅童,百死一生的存在。 在被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夺命摧残下,生不如死、侥幸活下来的那个,本性即便再善良纯善,也会开始变坏的吧? 会变的狠毒无情,邪气阴狠来自保,亦算是人的本性使然吧 那根本就不是脱胎换骨!也不是现实意义上的重生,那是比洗骨换髓,还要绝望的存在才是! 观其懵懂无知的神情,温伏犹豫再三后,终是蹲下了身子,并试探性的伸出了双手。 学着崔少愆安慰人的动作,将其,一把拉到了他的怀抱中。 纤细瘦弱的身体,安静乖巧的,就那样犹如雕塑一般的杵在那里。仍旧是一动不动,且毫无反应的神情。 心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温伏,轻轻的将女童拉了开来。 看着其仍旧是一副呆滞邪性的表情后,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才好。 因着地面被收拾干净了不少,正欲转身将这个女童也带出去的他,就着烛火的光芒,竟是看到了一个很是久远的阵法图。 看着地面上那血迹斑斑,发黑到极致的阵法图,那由一串串图文并茂的文字构成的阵法图,其所使用的文字,竟然是最古老的东巴文! 所以,作为十二祖巫之一的,巫蛊传承人温伏,就是这样练蛊的?! 气血再一次上涌的刘衣紫,深深的无力感,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笼罩着她,让她仿若窒息了一般的,连呼吸都不畅快了起来。 那些由血液和具体的断臂残骸,所东拼西凑出来的阵法,是一个由天、地、人三才,构成的久远巫术。 那是一个封印阵法。 最外围的一圈,由日和月二字打头,排在了天地乾坤的正南与正北方位上。 再向内的一小圈里,天、地、人各执一方,顺时针的排列在了,正北、东北与正东的位置上。 剩余的八方位之五,则是她不认识的五样文字。 最内圈里,则是写着一个封印的“封”字。 而外、中、内三圈,皆是由神秘的东巴文,巧妙的将它们,都维系在了一块儿。 那既像图案又像符咒的文字,拆开来看,她可能还还认识不少。 但是将它们合在一处,这些文字却像天文一般,忽然就变得高大上了起来。 复杂深邃又难懂到,让她有些许的不知所措起来。 头大的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身旁的女童忽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乩童女童封印蛊童阵法?!男女阴阳?!! “衣紫,你可曾知晓,阴阳乃万物之始啊?”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就那样突兀又毫无预兆的,传入了她的脑海深处。 这是兄长,曾对她提起过的,关于道的解释。 负载万物的广宇天地!莫非是万物神?! 温伏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要封印些什么?怎会牵扯出万物之神来?! 难不成,他之意,并不在大祭司祝虞的位置上而是还另有所图?!! “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也轮不到咱们两个,个子高的多了去了。砸到最后,也是由兄长我先替你顶着呢。” 一切对未知的恐慌与害怕,在脑海中这句话响起来的时候,皆都烟消云散了。 终是回归了理智与冷静的刘衣紫,伸手牵起女童,朝着台阶之上走去。 看样子,她有必要去会会大祭司祝虞了。也许,他那里,会有她想要的消息也未可而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刀币2 烟雨绵绵的农历五月。 雨水仿若初舞台的开场幕布一般。一场雨水一场戏。每一个人,都在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舞台上,畅快淋漓的,演绎着他们多彩的人生。 在那流光溢彩又精彩非凡的人生舞台上,每个人都以自己为主角,竭尽全力的,妄想改写那于他们而言,并不太满意的剧本。 夜,悄悄的降临了。雨,也安安静静的骤停了。 新鲜的空气,随着黑暗的来临,却愈加干净清冽了起来。 作为本次剧本的主角石抹贺儿,在云州的大地上,正睁着一双恐慌又破釜沉舟的眼眸,不断努力的壮着胆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了城墙外围的泥泞小路上。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不引人注目,又很是的僻静处,她终是松了一口气般的,瘫坐到了泥土地上。 小心翼翼的,将佩囊中的纸钱与香烛一一拿出来后,石抹贺儿将它们全部都摆了开来。 慎之又慎的,掏出了斥巨资买来的三把铜制刀币后,她很是虔诚的,将它们直愣愣的立在了土里。 朝着那些堆满了物件儿的正西方向,咚咚咚咚的磕了四个响头后,她颤巍巍的,掏出了口袋中的火折子。 将那些纸钱一把点燃后,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终是抑制不住的,大声哭泣了起来。 声嘶力竭又气尽的发泄了半晌,石抹贺儿终是有所收敛了起来。 无人可以诉说的她,仿若只有这样,才能把她所受的委屈与不甘,都说予阿主沙里听。 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努力平复着自己那剧烈波动的情绪。 良久,终是打算站起身来的她,却因着跪久了,而麻木到失去知觉的双腿的“拖累”,一个踉跄下,竟是毫无征兆的超前杵了去。 眼看着那立在土中的刀币,就要朝着她的面庞而去了。 生怕被划伤脸颊的石抹贺儿,双手快过大脑的,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了她暂时的平安。 随着利刃划破手掌的声音传来,剧烈的刺痛感接踵而至。 看着被划破了一条长长口子的手掌,她再一次的,因着疼痛,与无法对人言说的委屈,失声痛哭了起来。 从佩囊中打算掏出帕子止血的她,在不经意间的触碰下,那写有占八刀的石头,仿若水蛭一般,将她手掌中的血液,全部都吸收了过去。 随着新鲜血液的不断滋润,那块儿被她精心呵护着的石头,刹那间,便绽放出了妖冶的红光。 看着以她为中心,方圆一里地内的周遭,皆都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红色光芒后,被彻底吓傻了眼的她,眼睛一瞬不瞬的大睁着,有些许的反应不过来。 着急忙慌的,将佩囊中的石头,给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受到惊吓想要转身就跑的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 在红色光芒的衬托下,对面那张苍老的脸庞;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那张严肃到让她胆寒的脸庞;让她差点吓背过气去。 随着“啊!”的一声尖叫,石抹贺儿受到惊吓的声音,在她的嗓子眼儿里还没有完全嚎叫出来,就被一只粗糙的手掌,给拍了回去。 惊恐的看着,将长刀抵在她脖颈处的老者,石抹贺儿绝望到涕泪横流又瑟瑟发抖。 想要彻底昏死过去的她,手掌的疼痛,却不依不饶的,让她格外清醒。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者,轻轻松松的,将她佩囊中的石头,给拿了出来并占为了己有!! 理智终是回归的她,据理力争的,想要争取一下这块儿石头的所属权。 “这块儿石头是我的!这是阿主沙里拿命换回来的!它对我很重要!!你快将它还给我!” 哑着嗓子朝对方嘶吼着,看着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老者,那毫不动摇与退缩的架势,让她绝望又无助。 正当石抹贺儿拿对方无可奈何之际,一道强烈的劲风,擦着她耳边的发丝,忽然而至。 在她还没有看清,脖子前的长刀是如何收起来之时,一道洒脱出尘的身影,就那样突兀又理所应当的,立到了她的身前。 “这位老丈,君子不夺人所爱。好端端的,你怎能随随便便的,去欺负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呢?!” 林成岭看着对面那,与他颇有渊源的老者,紧蹙着眉头,朗声的呵斥道。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亦是蓄势待发的紧绷着。打算随时应付对面那突然而来的迅猛袭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落雨 臣巳水看着跟了他一路的青年,眨眼之间,便演绎起了话本子里那英雄救美的桥段,颇是不屑的瞥了其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 “白日里老丈便曾为难于我,口口声声的说着,祖传的玉佩是被我撞碎的。怎得到了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看着对面那颇是硬气的老者,倔驴一般的,不肯再开口多言一句,压根儿就没打算见好就收的林成岭,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莫不是老丈你是个惯犯吧。白日里打劫外地刚进城的,到了晚上嘛则是打劫起了小姑娘的注意!简直是成何体统啊?!” 带着不把对方激怒,便誓不罢休的念头,林成岭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老者,与反应过来后,快速跑到他身侧的异族姑娘,愈发的笃定起了,心中的胜算来。 不待他,再次用言语攻击出声,一柄带着寒光的长刀,借着朦胧的月色,迅猛又肃杀的攻击了过来。 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响起,将石抹贺儿一把推开的林成岭,一个优雅的后退步,时机完美的,避开了对方的攻击招式。 一击不成再来一击的老者,压根儿就不在意胜负与输赢。 而其,更是直接无视了林成岭的出言不逊与挑衅。 随着老者脚下步伐的不断加快,七星阵配合着他手中的长刀,竟是将简简单单的几招攻击,舞出了残影来。 本欲见好就收的林成岭,在瞧到老者的步伐与招式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双眸中,都迸发出了嗜血的光芒来。 “果然!老丈你也信奉珊蛮!有趣!当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断响起,林成岭脚下不停的,配合着对方的步伐,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来。 斜行旁进旋风步,林成岭瞅准间隙,顺势借力的,使出了一招“云凌空,鸟出尘”的剑气来。 被对面的老者,以一招同样的“踏虚乘隙”避开后,他再接再厉的,以一招上击左刺攻击了过去。 再次被老者,由下劈上的斜击,给格挡住后,格,刺,劈,洗,击,砍,挡 刀对剑的较量,就此拉开了缠斗的帷幕。 双方你来我往的,越打越上头,竟是浑然忘我又专注的,切磋了起来。 石抹贺儿看着眼前,那越打越兴奋的二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双方激战正酣的此刻,是她逃跑的最佳时辰。可是她的佩囊和石块儿,都在那个威严老者的身上。若抢不回来,她连住宿的钱都没有了。 可如若她不逃。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也可想而知。 明显那两人,都不是啥善茬。只有他们觉着自己个儿,才像个好人。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久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洛染察觉有异,立刻环顾四周,只见一片黑暗,周围早已不是熟悉的场景!教学楼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身边所有的人,也即刻间全部都蒸发了! 内心深处逐渐恐慌起来的洛染,正不知所措的茫然着。恍惚间朦朦胧胧的感知到前边不远处似乎有着微弱的光源。踟躇着缓步走近,并尝试着去靠近那簇光源。毕竟拿黑暗与光明相比较,后者让她拥有了更多的安全感。急于要摆脱眼前黑暗的执念,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眼前光源聚集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房间,最先吸引洛染视线的是暖色调的房间里,清一色的蓝。格格不入的搭配,突兀又矛盾。显然跟房子主人当初的设计理念极其不搭调,就好像是刻意的叛逆一般,故意而为之。 四面暖色调的背景墙面,本该拼接起一方温馨的小天地。偏偏其中有一面墙,被厚重的刷涂了一大半浅蓝色,单这一面墙上就手绘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动漫人物。初略估计最起码有50个之多。难得的是各个形象都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很明显这是一个大“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想当然画这些漫画的创作者绘画水平不错,得有多喜欢啊,才能一个一个的画上去,并且全部都染上了颜色,不过更多的是决心和耐心吧 接着是深蓝色的纱状窗帘,点点灯光穿透过去,形成了浩瀚的星空,让人沉沦在蓝色宇宙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看着看着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然后是蓝色的书桌,蓝色的北欧风格的拼接地毯,偏蓝色的中国古典水墨屏风.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东巴文 因着冷暖空气的强烈对撞,气团被剧烈的抬升了起来。一道晃眼的炸雷,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天空中。 黑漆漆的夜,刹那间,便被照到亮如白昼的程度。 看着停下了打斗,同时转头看向她这边的那一老一少,石抹贺儿害怕又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哆哆嗦嗦的将她的全部身家三把铜刀,全部都掏出来后,将其对准了对面的二人,并壮着胆子大声嘶吼道: “那块儿石头是我的东西!将它还给我!不然不然我就跟你们拼命!” 雨水哗啦啦的,逐渐变大了起来。随着雨水的冲刷,那铜制小刀上的血液,也被洗掉了不少。 终于,得以真面目示人的铜制刀币,那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竟不是先秦时的小篆体。而是最远古的东巴文! 此物与祈雨石有联系!且与珊蛮一族有联系!!! 林成岭与臣巳水的脑海中,同时的飘过了一串这样的讯息。且于他们而言,是很关键的讯息! 抬眼互看了一眼后,颇是默契便偃旗息鼓了的二人,好似在无声之间,便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观你长相,明显是中原人。虽不知你为甚一副异族的装扮,但很显然,你是会说中原话的!” 臣巳水笃定的看着对面淋着雨且瑟瑟发抖的石抹贺儿,突然出声道。 “很是不巧。在下,亦是中原人。更为不巧的是,我也会说中原话。” 即便是淋了雨后,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林成岭,一个快速的收势,宝剑便乖巧的,再次回到了他腰间的剑鞘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势的臣巳水,将手中的长刀,同样的别回了腰间后,理都不理身旁的青年一眼,径自迈步朝着石抹贺儿的方向而去。 “你们!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我就和你们拼了!” 看着突然间,便都朝她走过来的二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害怕到,一时间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小姑娘!你别怕!既然都是中原人,我们之间,还是有必要好好的交流交流的!首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便是。” 林成岭眉眼弯弯的微笑着,不断地朝着那抖成筛糠的小姑娘,释放着他的善意。 察觉到对方终是有所缓和后,他很是识时务的,停留在了离石抹贺儿三步远的位置处。 “观你那落魄样儿,恐怕你所有的身家财产,都在这个佩囊中了。如若我将它据为己有,那么,明儿个的现在,你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臣巳水瞥了一眼隔壁那,打算走怀柔路线的青年,语气略微有所缓和的,将他手中的佩囊给抖了抖。 了然的看到对面那,浑身都僵硬起来的小姑娘,他颇是好笑的,拿起了那个刺绣明显不过关的钱袋子。 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的针线,以及配色难看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布料,让他条件发射的,便想起了那针角均匀的棉布袍来。 忆起不久前,那异常珍惜身上棉布袍的混小子,臣巳水的嘴角,再次抑制不住的抽了抽。 确实,珍惜是有珍惜的道理的。 想到那把铜制刀币,可能是打开契丹地域上的那座唯一庙宇的关键,他便收敛起了情绪与心思,将重心都落实到了,对面小姑娘的身上。 “你要怎样才能将那块儿石头和盘缠都都还给我?!” 石抹贺儿结结巴巴的,将她的“合理诉求”给说了出来。 想着输人不能输阵的她,明明都知道,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你只需告诉我们,你这刀币是从何处来的便是。” 看了一样身旁颇为不爽的老者,林成岭继续着道: “你且别怕,只要你将手中刀币的下落说出来,届时,我便是用抢的,也把你的佩囊给你夺回来!绝不会让你无落脚之处的!” “你只需说出来,这块儿石头,连带着佩囊,我便统统还给你。且,在你离开云州前,都贴身保护于你不受任何闲杂人等的伤害!” 重重的,将“闲杂人等”这几个字,给特意加重后,臣巳水颇是蔑视的,瞥了一眼身旁因着淋雨,早已变成了落汤鸡的某人。 偏偏其还不自知的,硬是要在那里,装成那所谓的翩翩公子哥儿。一副蠢样子简直让他没眼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你此话可当真?!” 石抹贺儿因着做习惯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她总归是,想要选择对她更有利的一方。 看了一眼老者,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青年人。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后,她终是做出了决定。 只见她坚定的抬起了头来。郑重的看了看林成岭的方向,接着,便朝老者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人行 明显选择了老者的石抹贺儿,让站在其一旁的林成岭,既尴尬又很是不理解。 此刻,明显处于被动状态的他,一时间竟是处于了下风。 而且不是武力值或者是领导能力不够,也不是颜值气质不够,仅仅只是因为他,不被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所喜欢?! 他!!!竟然输给了一个老头?! 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林成岭,头一次,被深深的打击到了。 深知此计已经行不通的他,大脑快速的转动着。思索着如何才能留下来。并且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陪同在那两个人的身旁。 一计不成再想一计的他,笑的愈发灿烂了起来。 “你们两个可真是的。好端端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们三人之间。也算不打不相识。既如此,不若同心协力,协同合作如何呐?!” 石抹贺儿看着对面,突然间,便微笑起来的青年,那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节奏,再一次的让她感觉她此次的选择很是正确!! 正欲张口拒绝掉,对方的不怀好意。就被一声苍老的声音给打断了。 “妥。” 随着老者一声,威严又郑地有声的“妥”字,再次石化掉的二人,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谁和谁才是敌人,谁又和谁,是朋友的关系了 不可思议的,听到最不可能同意此要求的老者居然率先同意了后,林成岭借坡下驴的,便也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了。 “老丈!你可当真是够仗义!既如此,我们三个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瞥了一眼冻到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一直在强装着镇定后,念及她手中关于刀币的秘密,林成岭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在这里淋甚雨呐?!不若,咱们即刻便返回到那城内的客栈落脚可好?至于这最新的消息嘛明儿个再说也不迟。” 还是先返回去为好。如若再碰上小姑娘,病了伤了的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又要被耽搁了不是?! 如是想着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者后,率先转过身,并朝着云州的内城而去。 当然,他也并未等待,身后二人的同意就是。原是想着,离老者颇近的他,无论是监视也好,还是探听也罢,于他而言,肯定来得及。 可是当他停下脚步后,看着一同进入那写有“福寿延长”客栈的,一老一少开始,那双双爬上楼梯的背影,一整个碍眼到让他差点抓狂了起来。 整个人都不能再淡定起来的林成岭,做出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决定即刻,马上换客栈。 且,是斥巨资换到了二者的,中间位置处。从此刻开始,他们二人,谁都别想丢下他!无论去到哪里,他们,都!得!带!着!他!! 直接无视了林成岭幼稚举动的臣巳水,将其当成了透明的存在。再无初次碰面时的试探与在乎。 仿佛,一切在他的算计中一般,那么的理所当然又成竹在胸。 次日。 随着朝阳的准时升起,“福寿延长”的客栈中,在辰时一刻,从里面走出了三个人来。 那异常奇怪却又颇是和谐的画面,让人们忍不住好奇的,猜想着他们三人彼此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城东市集。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伴随着初生的朝阳,在一个接一个的老百姓出现后,变得热火朝天又繁华了起来。 石抹贺儿最爱的胭脂铺子,与首饰铺子,仍旧开在了那条,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恋恋不舍的再次看了一眼,那些很是精美的物件儿后,她颇是失望的,走向了与之相隔了两条街的香烛铺子里去。 从来都是人迹罕至的香烛铺子,一上午,甚至连整个下午都没个人影儿的香烛铺子,就在今儿个,居然一下子来了仨儿人! 兴高采烈又热情洋溢的掌柜,在瞧到顾客之一,居然是石抹贺儿后,整个人,都有些心虚了起来。 这原因嘛懂得都懂 看着那姑娘身后的二人,一个是一脸严肃,且身高八尺有余的青年,另一个,则是一身威严气息的本地老者。 难不成,他们是这姑娘的家属?!在发觉亲人上当受骗后,特意寻上了门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可以完美的糊弄过去不 冷汗瞬间便蹭蹭的,滴落下来的掌柜,扬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颤巍巍又敬小慎微的迎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肥羊本羊 “几位客人?可是一起的?!来小店有什么需求呐?” 香烛铺子里的掌柜移剌哈勒,颇是殷勤的迎了上去。 假装是第一次碰面的他,颇有眼力见儿的,绕开了石抹贺儿,朝着她身后的林成岭与臣巳水而去。 “你且把你这里的刀币都拿出来!” 臣巳水懒得理会那颇为市侩的掌柜,直接开门见山的,将他们此行的目的,给表露了出来。 言罢,他还扬起手,把手中的三把刻有东巴文的,铜制刀币给展示了出来。 “客官我这店里都是些小本生意皆是香烛纸钱一类的物件儿。我一直都本本分分、克尽己任的诚信经营呐。哪有什么刀币啊?莫不是,你们寻错了地方不成?!” 移剌哈勒紧张到,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滴落了下来。张嘴就来的谎话,倒是说的贼溜。 眼瞅着对方几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他那双精明的眼眸,滴溜溜的乱转着,不断在心中寻找着更加合适的借口与理由。 “少废话!拿出来便是!” 林成岭直接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将本公子有钱的纨绔子弟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又入木三分。 尤其是他那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将掌柜心中的疑虑,给彻底打消掉了。 立马见风使舵的扬起了笑脸,移剌哈勒态度又一次的转变了。 毕恭毕敬又热情洋溢的,将几人引到一处隐蔽的木架后方,并大大方方又痛快的,亮出了那一排排,整整齐齐排列着的刀币来。 在瞧到,跟在那两人身后的石抹贺儿后,假装后知后觉,才认出来竟是回头客的他,立马露出了一副欣喜交加,又喜出望外的表情来。 总而言之,所有可以加深印象,并熟络彼此间“距离”的套路,皆是被他,油腻又完美的拿捏到位了。 “几位客官,这些!可都是自春秋战国时期起,便在中原地区,流通于世的青铜铸币啊。” 看着对此颇感兴趣的老者与青年人,移剌哈勒很是迎合的继续道: “这位阿图玛,就是慧眼识珠的,看上了咱们小店里刀币的价值,才出手阔错的,整整选购了三把!” 连话术都懒得改一改的移剌哈勒,突然间便彻底放开了。 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在他心中倒背如流的一整套话述,那些都是实打实总结出来的前人经验,让他颇是引以为傲。 就差把脸贴上前去的他,那巴结讨好的小人行径,如意算盘打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 “几位,可当真是有眼光呐!看上了就千万不要犹豫!可是全部都需要呐?!咱这刀币,在五百多年前的齐、燕、赵等多国,全部都流通过的!而且,中原人将刀视为辟邪之物。将其看得很重!” “。” 罔顾一旁,将自家的刀币,说的天花乱坠的掌柜,臣巳水与林成岭仿若是商量好了一般,分头行动了起来。 每人负责一整排木架,挑挑拣拣的,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二人便将木架上的,所有铸币都翻了个遍。 “你们且看看呐!齐刀、即墨刀、安阳刀、针首刀、尖首刀、圆首刀和明刀等等等等!在我这里,那可是应有尽有啊!你们再仔细瞧瞧,这些上面刻有的文字,是不是都是篆书体?!” “掌柜的!我们要找的是” 石抹贺儿的耳朵被念叨的烦了,实在是忍不住了的她,刚欲将“东巴文”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档口,就被林成岭恰如其分的,给截断了话头。 “掌柜的,这些铸币,皆是五十铜钱一把吧?你都知晓我们要将此物,用在祭拜祖先与故人上了。不若看在我们诚心的份儿上,再将其他的刀币,也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呐!” “客官说的是哪里的话啊?!这可就是小店所有的刀币了!难不成还不够?!” 移剌哈勒眼冒金光的试探道。那峰回路转又抑扬顿挫的语调,无不昭示着他的欲说还休与话中藏话。 “这些铸币,刀首与刀身皆是不错。可是刀柄与刀环的位置处,文字却都不统一。所以” 臣巳水就差将这些铸币是假的这句话,给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了。 表现出兴致缺缺的他,瞥了一眼心领神会的林成岭,便欲“打道回府”了。 “且慢!几位贵客且慢呐!不若你们过个几日再来啊?!届时,小店中,便会新购进一批刀币。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啊!” 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移剌哈勒,逮住一只羊,便想要往死里的薅羊毛。毕竟,他不能让到嘴的肥肉给飞了不是!.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塔 就在等掌柜这句话的臣巳水,眸中精光一闪。接着便收敛了情绪。 顺势停下脚步的林成岭,亦是勾起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笑眯眯的许诺三日后再来的他,紧了紧腰间的钱袋子后,便不再回头的,出了香烛铺子。 目送着一行三人出了店铺,直至走入了,与之相隔甚远的胡同口后,移剌哈勒才表现出了捶足顿胸又气急败坏的神情来。 临门一脚!就差临门一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痛痛快快的讹他们一笔了!结果碰上了识货的人!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离开的那三人,是贵客吗?!那是肥羊呐!是肉质肥美又可口的佳肴啊! 看样子此次,是来了一笔大买卖啊!既如此,他是否也可以联系一下,康笈家的人了呢?! 越想,心中便越乐开了花儿的掌柜,在日上三竿的辰时过半时分,连铺子都顾不得开了。 着急忙慌的将门锁挂好后,他便静悄悄的,隐入了人群中。不多时,移剌哈勒便闪身进入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内。 当然,全身心的,都沉溺于发财梦中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打从他离开香烛铺子的刹那起。他,便被人给盯了个严实 与被人跟踪,而不自知的移剌哈勒不同,崔少愆紧紧追赶着洛染的脚步,即便隔着老远,她亦是能够察觉到紧跟在她身后的江政,那紧张又严肃的气场来。 本还有所怀疑的她,此刻,倒是放心大胆的确认了一件事。 那便是那几个碍眼包,应该真的是误开启了机关。 不然,凭他们几个的交情,江政表现的也太逼真了些。最主要的是,他脸上那焦虑慌张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退一万步来讲,那种神情如果真的是演出来得,那她也只能认栽了。毕竟,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帝的江政,选择从军,那简直是太些屈才了! 利落的翻身下马后,崔少愆看着已经将马匹栓好了的洛染,一时间竟是不知要如何才好。 尤其是在她,瞧到对方身上的那截破烂衣袖之时。哪有把上司衣服,给撕巴烂的下属呐她,可真是真的是简直了 害怕吗?当然害怕! 习惯吗?肯定不习惯!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 因为自己的好奇而主动推开了一扇大门的时候 开始的吧? 从被迫残忍的认知和接受了那个包容着的世界开始。 “整整过去8年了,居然在梦里想起了这个呵陪在我身边的始终只有你一个啊”洛染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膝盖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所以说我是个天才啊,自创了一套修炼功法,现代社会自创功法欸!多牛逼啊!再说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吧还是有点儿好奇心的。不管怎么说,已经这样了,回不了头啦。”说着洛染耸了耸肩,“毕竟就算现在后悔,也躲不开这些腌臜玩意儿。 语毕,洛染重新调整好呼吸,面北朝向,双盘起双腿。 认认真真耗时半个月,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杰作。甚至于都滴血认过亲的。只要有这个在,万事都OK!这个是目前为止洛染全部的信仰。 “刚刚就是太累了,大意了。下次一定把这个红肚兜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保平安!”这般想着的洛染开始专注的运起炁来。 舌抵上颚,小心的从下丹田分出一股炁,经会阴,沿后背脊椎上破尾闾,再到夹脊,冲到玉枕后炁流渐渐变粗,然后一鼓作气直上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后下冲至中丹田,用炁流小范围包裹住中丹田,不断压缩炼化,最后回归至下丹田处。 整个运行过程全部都是按照网上的教程一板一眼的来的,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下丹田处炁体运行并非像行星轨迹般环绕周转,更不是一味地压缩炼化。而是将先天八卦阴阳鱼置入了其中。这个是洛染冥思苦想后唯一填进去的新元素。 阳鱼阴眼在左,阴鱼阳眼居右。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上为天为乾,下为地为坤,左为东为离,右为西为坎。最正宗的先天八卦。从中丹田处开始,炁流一分为二,注入阴阳双鱼眼之中,再汇合至会阴处,继而接通任督二脉,如此周而复始,运转不息。.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七宝塔 站在阿育王塔的塔基下,再次看着那足足有七层之高的木塔,崔少愆,这次也顾不得榫卯结构了。 看着江政大踏步前进的步伐,她连犹豫的空档都没有,只能追随着前面二人的背影,小跑的跟了上去。 “佛前七宝塔,基数七乃为阳。你可别告诉我说,我们此去一行七人,也是个巧合啊!致远兄,你且跟我保证下,我们此行前去,当真无诈?!” 认真的比对了下木塔的层数,以及他们几个也正好是七人后,崔少愆压下心中的诧异与不安,再三的同江政确认道。 “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阿育王塔?” 不待江政有所回话,洛染突然的插口道。 看着那由底座、塔身与塔刹三部分组成的圆锥体构造,明明叫圆果塔,才最为贴切。 “正是。我和三秦兄二人,曾误开启过塔内的机括。亦曾进入到此塔的内部处。其名,便是由草书所书写的。” 江政安抚的,拍了下崔少愆的肩膀,拿眼神保证着,他此次并没有在开玩笑后,朝着洛染认真地解释道。 “传闻,此塔乃是为了供养“释迎真身舍利”和“阿育王灵牙”而建造的。” 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年代与时间对不上,与地点也对不上后,崔少愆便默默地住了口。 看着皆是转头看向她的二人,明显在等待着她的下文后,崔少愆抽了抽嘴角,只能没话找话的,蹩脚又强硬的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三秦兄曾经说过。你们在塔内的一处墙壁上,一个极为隐蔽的位置上,看到了马革裹尸这几个字。” “正是。虽不知是谁所刻,但是他居然高度契合了我们二人的雄心壮志,故尔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进塔一探究竟!” 少见的露出了向往神情的江政,在瞧到矮豆丁一副欲言又止的吃瘪表情,与洛染不知可否的淡然神情后,很是不爽的继续道: “当然,若是那个人还在世的话,酒逢知己干杯少,我们二人,可定是要好好的与其结交一番的!” “并不是我想打击你!莫非,你们二人就不曾想过在墙壁上刻字的那个人,他故去了?!” 实在是get不到江政脑回路的崔少愆,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的,还是提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建议。 “那又如何?!我们姑且进去瞧瞧。仔仔细细地探索一番,所有的答案,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况且,塔里居然还藏有机括,很显然,这其中定是藏了大秘密的!” “都说了是要供养舍利和灵牙呐!怎么就是听话不听音呢?!” 刚在内心深处大声的呐喊咆哮完,在瞧到江政看过来的,那饱含威压的眼神后。 崔少愆很是没骨气的,连喊了三声对对对。 想她自己个儿,也算是个鹤立独行的奇葩了。却对有这么清奇想法的,江政他们不排斥。也真的是应证了一句古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军师,你好端端的,突然笑甚呐?!你当真要跟着我们一块儿进去?万一有危险,你也确定要进去不成?!” 不解的看着,再次扬起了泪窝的洛染,那如沐阳光的招牌微笑,很合时宜的,将崔少愆心中的抱怨都安抚平了。 “若是塔里面平平无奇,仅是藏有一个年久未失修的机括,那我权当开开眼,见识见识你的所谓手段便是。” “那如果里面惊险刺激万分,且十分危险呢?!” 崔少愆看着一派天真的洛染,很想把对方的脑袋扒拉开看看,不食人间烟火到这种地步,也当真算是一种本事了!这种假想!怎么可能存在啊?! “若是里面很危险,那我便更要进去瞧瞧了。且是要仔细的瞧好了!连你那种三脚猫的功夫,都敢随随便便乱闯进去了,我为甚就不行?!” 一时间竟无语凝噎的崔少愆,面部表情丰富到简直了。 委屈的摸了摸手掌间,那一个个发黄的手茧,那硬到拿指甲掐,都感觉不到疼痛的茧子,就是她私下里,偷偷练习的最好见证。 结果,到了别人眼中,便是ow到爆的三脚猫功夫当真是有些心有不甘呐! 打心眼儿里,佩服起洛染的刻苦与能吃苦后,崔少愆在心中默默的下着决心。 虽然她习武迟了些,达不到军师的那种水准。但是她不能输给眼前的这帮子纨绔子弟们呐! 如果连江政与辛云谦都比不过,那她私底下的刻苦训练,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幽怨又不甘的,斜瞅了一眼再次看过来,并催促着他们二人的江政。 崔少愆收敛起了思绪,配合着那二人的步调,正大光明的从塔门口的大门处,跨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五方佛 随着三人的跨步而入,阿育王塔的庐山真面目,终是被他们得窥了一角。 直接正大光明的就进了门的崔少愆,一日之间还不太适应。 不需要开机括,也不需要钻到地底深处,更不需要面对无尽的黑暗与恐慌。让她颇是不习惯的,连反应,都比其余二人要慢个半拍。 看着印入眼帘的五尊佛像,与四四方方整齐排列着的拜凳后,她毫不犹豫的,一个箭步快步上前,依次朝着五尊佛像先拜了三拜。 看着崔少愆,那颇是虔诚的模样,她那与佛祖热络的熟稔感觉,让洛染与江政都颇是不齿的,鄙视了她一番。 这个小子身上,哪里还有未进塔之前的畏畏缩缩呐?!连刚进来时的排斥与犹豫,都一扫而光了! 看着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前后言行举止大相径庭的某人,二人直接忽略了她,并顺势,上了通往第二层的楼梯。 “你们且等一下!五方佛在此!但是赶紧拜一拜呐!” 眼瞅着不等她磕完头,便拾阶而上的两人。崔少愆就差气急败坏的,嘶吼出来了。 “等你作甚?!要我们安静的立在一边,看着你礼佛不成?!是谁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道家中人,不信佛的?!啧啧啧啧你且说说你!现在是在作甚?!” 洛染轻挑了一下眉头,对崔少愆的行为,很是挑剔与咂舌。 这世上脸皮厚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能厚到,如城墙拐角一般的程度,且让他望尘莫及的人,崔少愆还真算的上是一个。 一个“天纵奇才”般的人物,也就非她莫属了 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得能够如此这般言行不一致啊?! 洛染在内心深处,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又扬起了一抹熟悉的笑容。 耐着性子且好脾气的他,就那样站在台阶处,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他倒是要仔细的听清楚了,看看其,还能如何狡辩。 “在佛教中,东、西、南、北、中五方位,都各有一佛主持。他们便是五方佛。换言之,世人皆称他们为五方如来。” 规规矩矩又恭恭敬敬的,拿手支撑着膝盖,并从拜凳上站起来后,崔少愆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那又如何?!我们是要去找寻机括的。时不等人!!眼下,我们自是要分秒必争的,先找到三秦他们当紧呐!” 江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后腿的崔少愆,就差急赤白咧的,从楼梯上跳下来,并拉扯着对方的领口,大声质问她了。 “既然是机括,我们当然是要留意周遭所有的一切了!你既然是信我的,就须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毫不退让的崔少愆,仔细观察着大殿正中央的五尊佛像,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江政他们那边。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 被彻底气笑了的江政,正欲上前,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理论一番之时,就被一双斜伸出来的手给制止住了。 “且听听看他是怎么解释的。不过因着我时常推演作战沙盘,倒是对奇门遁甲类的机关术有一定的见解。” 洛染微笑着,看了一眼高度集中精神的某人后,继续找补的帮衬道: “况且,但凡是机括,就不会只存在于一个位置处。而且这开关嘛,同样的位置上,未必便能打得开了。” 一脸震惊的江政,不敢置信又不信邪的,快步跑了上去。 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急后,即便处在最下层的洛染二人,亦是可以知晓江政他,已然用上了上乘的轻功。 半盏茶的功夫后,随着一道利落的身影翻身而下,江政那双大睁着的狐狸眼,毫不意外的,出现在了崔少愆二人的面前。 “可是服气了?” 随着她不咸不淡的一句问候,瞬间吃瘪了的某人,一动不动的,就那样,如雕像一般的静站在那里。 脸色通红,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便是急躁的坏!处!呐!” 抬步走到江政的身旁,崔少愆煞有其事的踮起了脚尖,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拿眼神安抚起了他来。 这一模一样的动作与眼神,一刻钟前,他才刚做过。 被啪啪打脸的江政,突然间,便成为了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宝宝。见他拿眼神认真询问着,崔少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打算“倾囊相授”的她,铿锵有力的少年音,再一次的由她口中发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且听我的 “中央的大日如来,东方的不动如来,西方的阿弥陀佛,南方的宝生佛,以及北方的不空成就佛,这五尊佛构成了我们眼下所处于的五个方位。” 崔少愆看着皆是将目光,投向了她的二人,再次确认的道: “所以,这次的机关阵,又是一个五方位的大型机括才对。你们且看这五尊佛的摆放位置。恰到好处的,正好就是正北正南。正东与正西。” “所以呢?知道了方位后,我们又能做些什么?!机关莫不是藏在了佛像的身上?亦或者在其身后?!” 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的江政,头脑再一次的,灵活了起来。 “上一次误打误撞开启了机括后,你可曾还记得大致是哪个位置?又是在什么方位?三秦他们,消失的方位又是哪里?你,可还曾记得?!” 崔少愆直接将,一连串的问题,都丢了过去。 因为她知晓,江政在五人队伍当中,担当的位置,可是最关键核心的总指挥大脑。 那可是统一指挥和调配几人的,关键中枢神经系统。他值得,也当得起那个位置。 既如此,那么他也定是知晓,她这话语中的用意在何的。 “当真是有趣。少愆,今儿个,你倒又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洛染看着低头沉思起来的江政,颇感惊奇的,夸赞了一嘴崔少愆。 看着再次,将尾巴翘起来老高的某人,他眼中的笑意,竟是藏也藏不住了。 “这是自然。军师不愧是军师。就是上道儿!哈哈哈哈哈” 感觉自己又有点飘了后,崔少愆正色的咳嗽了一声,继续一本正经的道: “额我们言归正传!既然是五方如来,那么定是和数字五有关联的。而在佛教中,数字五,代表的是佛、苦、空、缘、禅。” “我依稀记得,生、老、病、死、苦也与佛教的五有关联。” 洛染很合时宜的,出声提醒到。 “我亦依稀记得,色、受、想、行、识五蕴,也与佛教的五有关。” 江政一副十分看好戏的架势,同样补充了一嘴。 “额对!对!!对!!!你们俩说的都对。就是能不能且听我说完呐!” 身旁忽然换了两个学识渊博的“文化人”后,崔少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唱惯了独角戏的她,忽然之间,被人话赶话的架在了那里居然有种死鸭子嘴硬,上赶着来的无奈感。 “我深知二位,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但是!我们目前讨论的不是佛法,而是机关!故而,你们且听我的便是。” 当真是开玩笑,面前的这两个人,皆是书呆子里的佼佼者,人家那是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的主儿!之乎者也的小句子,还不是张口就来! 若跟这两个人硬碰硬,她岂不是毫无还嘴之力! 她能不被对面,批判的体无完肤,都得自己个儿躲起来偷着乐一宿!哪里还有她的用武之地呐?! 所以,她必须得快刀斩乱麻!一刀切下去,将他们的合理诉求与建议,给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把他们当做死灰了,那就别想给她再复燃了! 看着经她这么一打断,总算是统一了行径的二人,崔少愆擦了擦额头上滴落下来的汗水,厚着脸皮继续道: “虽说佛、苦、空、缘、禅代表了佛家中的数字五。但是,还有另一种说法,你们二位,可能并不是不知晓。只是,没有留意过罢了。” 先将她面前的那两位,抬了个高帽给供起来后,崔少愆继续解释道: “即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所以,有一种说法便是五方佛,于五行中各占其一。” “少愆,你的意思是,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便是开启这阿育王塔机括的关键?!” 江政一点就通的,再次环顾了一圈他们身旁的五尊佛像,看着那五具形态各异,又庄严肃穆的雕像,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所以,你才会有此一问?!致远,三秦兄他们消失的大致位置是何处?你是否还记得?!” 洛染微笑着看了一眼崔少愆后,转头朝着江政发问道。很显然,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理应是东面的位置处。” 江政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好似想起了什么般的,突然开口道。 “东方为木,对应八卦中的震、巽二卦。金克木,木克土” 洛染接过话茬后,也开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水生木,木生火!!!行!行!!行!!!你们都觉着自己能耐是吧?!我们仨儿中,到底要听谁的啊?!说好了让我说的,怎么还没有半盏茶的时辰,就又变卦了?!” 崔少愆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对面那两个人。左手叉着腰,右手前伸着,拿食指点着他们挨个比划了一遍。 看着终是偃旗息鼓了的对面,不待他们面面相觑的,交流一下眼神,余气未消的崔少愆,没好气的再次开口道: “既然你们都知晓了,还傻等着作甚?!倒是赶紧找机关呐!!”. 第二百五十章 相互制约 金、木、水、火、土,代表着宇宙中的五种基本能量。它们相互制约,又相互作用着。保持着宇宙的平衡与稳定。 五行乃五元运行之意。是这个宇宙中,最根本的存在。它们相生相克,互相转换着,存在于天地间,运行不止,生生不息。 五行之五位,五方之五色,五性之五神,五正之五德,五象之五兽,此皆不可差而不可易。 宇宙浩瀚无垠,让人无法触摸与窥探但是在干年之前的北宋,代州关隘附近的一座古塔中,确是有实实在在的五尊大佛,可以让人触碰的到,也探索的了。 “少愆,我们两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关键时刻,还得指望着你来才是。消消气,不至于。” 江政看着对面的少年,一副赌气的模样,立马态度软化下来的他,适时地借坡下驴找补道。 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而耽搁了这座塔中机括的开启,从而延误了救治兄弟们的最好时机,他定是会追悔莫及的。 “少愆。大可不必如此介怀。既是五行,我们常用的不过三种罢了。正五行,八卦五行,以及尚书洪范五行,这三种。” 洛染好笑的,看着崔少愆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那浑身炸毛的少年,倒是颇符合他的年纪便是。果然平日里,还是太压抑了些。 “军师。要不还是你来吧” 看着“顶头上司”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崔少愆见好就收的,讪讪出声道。言语中的委屈与不甘,倒是赤裸裸的,被她给表露了出来。 此刻,她忽然就怀念起了“冤大头”清临渊来。 果然,人和人的相处,信任最是关键。即便没有信任,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也是很好维系便是。 但是,怕就怕在地位不对等的双方总归有一方是需要妥协的。而好巧不巧的,此次,偏偏就被崔少愆给遇到了。 “好了,我们都听你的便是。” 看着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生闷气的少年,洛染终是忍不住的,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瓜儿。 将对方那因着骑马而乱飞的发丝,都理顺后,他还顺手将,从塔中拾到的木块儿,递到了崔少愆的眼前。 “这是何物?莫不是?!” 立马便恢复了状态的少年,抬头看了一眼江政后,试探的确认道: “所以,这个木块儿,便是三秦兄他们,在误开启机括后,掉落下来的唯一线索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晓。不过应是不会错了。” 江政看着洛染,像变戏法一般的,将木块儿给变出来后,便不敢再放肆言行了。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附和起了对方来。 生怕他一个不留意,就被众人称作狐狸的军师,给逮着尾巴,那以后,可有他好果子吃的。 你且瞧瞧,好端端的,军师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扒拉起崔少愆的脑袋来。这要换做是他,也被胡乱的扒拉那他得多丢面儿啊! 正胡思乱想着,准备时刻谨言慎行的江政,在猛地瞧到正东面的佛像下,那材质相同的木质台子后,一整个僵硬不动起来的他,心中的惊恐诧异,很快速的,便转变为了敬畏。 “算了,我们姑且去那东方的不动如来佛像下,仔细瞧瞧去!” 碍于颜面,崔少愆忍着十分的不满,躲过军师戏谑的爪子后,率先朝着正东方位的佛像而去。 “舌抵上颚,炁由下丹田而出,经会阴,沿后背脊椎上破尾闾,再到夹脊,冲到玉枕后,一鼓作气直上头顶泥丸穴,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连接” 崔少愆脸上的神情,真可谓是精彩丰呈。由最开始的懵懂无知,过渡到了后来的惊诧不已。 看着佛像木台子下方处,竟是刻着丹道的运行功法后,她忍不住的,小声且激动的读了出来。 “后下冲至中丹田,用炁流小范围包裹住膻中穴,不断压缩炼化,最后回归至下丹田处” 几乎同一时间走过来的江政,顺着崔少愆话中的尾音,继续的读了下去。 “阳鱼阴眼在左,阴鱼阳眼居右。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上为天为乾,下为地为坤,左为东为离,右为西为坎” 专注的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刻字上的江政,好奇且不可思议的,逐字逐句的分析了起来。 “这可是最正宗的先天八卦呐。从中丹田处开始,炁流一分为二,注入阴阳双鱼眼之中,再汇合至会阴处,继而接通任督二脉,如此周而复始,运转不息。啊!这!这是!!!!!” 整个人眼眸都晶亮起来的崔少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到,不能自已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中黄大脉 崔少愆仔仔细细的,又研究了一遍木台子上的刻字,再三确认这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修炼秘籍后。 好奇心颇重的她,径自双盘起了腿,开始跟着文字的描述,运行起了她那,少的可怜的内力来。 “你这又是要做甚?好端端的,怎能随随便便的,胡乱练习这些个,都不知晓来路的野路子武功呐?!” 江政怒其不争的,就要上前打断那个屁事颇多的某少年郎。 察觉到被拉住衣袖后,他很是不甘心的,回过了头去。 本欲不甘心的质问声,在瞧到洛染那镇定自若的表情后,又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毛,换成用眼神询问了。 亦或者,说他。在用眼神挑衅也不为过。 “虽说没有师承,但是这上面刻着的,是内功心法罢了。任督二脉,不过都是那样尔尔。穴位是死的,运转亦是死的。唯一与我们所修炼之处有所出入的,便也只是那阴阳双鱼而已。并不碍事。” 洛染看着已然浑然忘我到早已入定了的崔少愆,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并安抚的拍了拍江政的手。示意着他稍安勿躁。 因着洗髓丹的过量服用,身体经络本就如网一般,四通八达的崔少愆,光是照着刻字比划了几下,内心便平静到忘我的地步。 随着膻中穴处,细密又绵延不断的热感袭来,身为女子,本该意守着的中丹田位置处,仿若如蚁爬一般的刺挠感,混合着奇痒无比的灼烧感,毫无预兆的接踵而至。 平静的状态,还没有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崔少愆就明显感觉到了,身体里边的不对劲儿。 左手臂上的纹路,随着她舌抵上腭,接通任督二脉后,而有了明显的变化。 仿若被岩浆,焚烧过一般的剧烈钝痛,从她的左手臂上,开始向外扩散。并有持续向外扩张的趋势。 终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就看到直挺挺地,与她相对而坐的二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观察。 如果说舌抵上颚,是连接任脉与督脉的关键。那么此刻的她,只需要将这个连解二者的关卡处,这个开关的位置,断开便好了。 偏偏事与愿违。不是她不想这么做,而是她不能!! 在她把任督二脉连接起来的瞬间,崔少愆体内的炁,便好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直冲着她的百会穴而去。 由百会穴通过两耳后,并没有环绕在膻中穴位置处的中丹田,也没有聚积在她那现在几乎空空如也的,下丹田位置处。 而是,由印堂这处的上丹田为起始,加上膻中穴所在的中丹田,以及关元穴附近的下丹田,三处气海皆开。 三处丹田,最终形成了一条直线。中黄大脉皆开的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气流,正源源不断的循环往复着。 此刻,崔少愆左手臂上的符咒,更加剧烈的灼烧了起来。 她整个人,仿若都要被榨干一般的无力感,让她心惊胆颤的想要呼救。 可是口不能言的她,除了朝着对面的那两个人,拼命的眨眼睛外,再做不出多余的任何一个动作来。 “军师,你且瞧瞧,瞧瞧那混小子!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欠揍表情呐!好端端的,非要让大家都陪着他在这里,三秦和几位兄弟们万一要是等不及我!我” 暴脾气又上来的江政,看着崔少愆那挤眉弄眼的挑衅神情,就差撂挑子直接走人了。 因着洛染的缘故,他又硬生生的,将心中的那口恶气给压了下来。 “确是很碍眼。不若,我们姑且撇下他,各自再去找找线索也很是不错。” 破天荒的,居然同意了江政观点的洛染,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后,从容不迫的,站起了身来。 眼瞅着那二人即将要远离她,惜命到变态地步的崔少愆,着急忙慌的,也顾不得其他了。 本欲将体内的炁,原封不动的原路退还回去。结果,因着焦急与不安,一个稍不留意之下,她周身的炁理所当然的,在运行之中出!了!偏!差! 好端端的,她周身所有的炁,竟是开始逆行而上了!顺着她的经络,极速的逆行了起来! 终于,因着承受不住气血上涌的快速流转,加上浑身的灼热感,结合着手臂上符咒的加持与刺痛,肺部忽然间,变的不能呼吸的她,张大了嘴巴,开始拼命的想要呼吸起来。 一口鲜血,就那样理所应当的,从她的喉间喷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机缘与巧合 正欲再次抬步上楼梯的江政,扭头看着崔少愆那异常的状态,以及那一抹鲜红后,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了起来。 同样有些蒙圈的洛染,倒是比他好一些。 快速的赶至少年的身旁,确认其并没有什么大碍后,刚刚悬起来的心,还没有落下,就被再次晕倒过去的崔少愆,给整了个措手不及。 “你们这是在做甚?!咦?!少愆!!” 一道男声,突兀的在几人的身后响起。 随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辛云谦一行四人,倒是极速的赶了过来。 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晌后,终是回过味儿来的洛染,生平第一次,那浅浅的泪窝,不见了。 快速的抱起昏迷中的崔少愆,洛染快步的冲出了圆果塔。 马不停蹄的,行驶在返回营帐的山路上。罔顾身后那几个,并驾齐驱追赶而来的五人帮,一骑绝尘的,朝着百鱼渊的营帐驶去。 “故尔,我们此次并没有恶作剧。我们几个,皆是说好了要一同前去的。没曾想,致远心中的不忿,到底是给大家添了乱。” 身高八尺有余的辛云谦,看着仍在病榻上昏迷着的崔少愆,朝着坐在那里的洛染认真解释道。 “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私人恩怨?!你口口声声地说着同袍同泽。没曾想,在背后最先捅刀子的,竟是你!” 洛染盯着低垂着脑袋,同样杵在那里的江政,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也只是想要同少愆开个玩笑罢了。不曾想,竟是惹出了这般的麻烦但是那木台子上所刻的文字,真不是我们杜撰的。是!实打实存在的久远之前的” 本欲再多做解释的江政,在瞧到百鱼渊睁着一双兴奋的眼眸出来后,默默的闭上了嘴。 “大医,少愆可是无碍?!” 辛云谦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军医的不对劲儿,索性便将心中的担忧,给率先问出了口。 “哈哈哈哈哈老夫生平还是头一次瞧见呐!简直就是个奇迹啊!哈哈哈哈” “大医?” “军医,你别吓我们?!少愆到底怎么了?!” “大医,你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我亲眼瞧着少愆吐血了。你这般不会是想要推脱掉责任,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吧?!” 随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言语“攻击”,吵吵嚷嚷的环境下,非但没有将百鱼渊给惹生气了,反倒是很少见的其竟是情绪激动到向众人解释了起来。 “禁咒术本术呐!这可是禁咒术呐!我可是第一次亲眼瞧到。当真是神奇的存在呐!有趣!当真是有趣!原来,寻寻觅觅良久,到头来那人!那术!就在灯火阑珊处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百鱼渊爽朗的笑声,持续不断的输出来,整个营帐中,除了他以外,皆是透露出了一种,诡异又寂寥的宁静来。 “所以,军医,少愆的病到底如何了?!” 犹豫再三,洛染终是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将心中的疑问给问询了出来。 因着怕暴露崔少愆女儿家的身份,上一次,他便是瞒天过海的,将就医一事,给化险为夷了。 不过上一次,因着有老四药丸儿的帮忙,才堪堪将其给化解了过去。好不容易才翻篇了,没曾想,又来一次! 而且,很显然,此次似乎更为严重便是。 可是这一次,因着攸关对方的性命,他也不敢托大了。没曾想,事情的结果,好似并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不动声色的,想要不断套话的洛染,还没有百转干回的,继续咬文嚼字,就被百鱼渊给出的答案给惊讶到了。 没错,是实打实的给惊讶到的程度。因为,军医的回答竟然是: “因着少愆的左手臂异常灼热,我便寻思着,问题是不是出在这里了。结果,竟是让老夫找到了失传许久的禁咒之术。当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工夫呐!哈哈哈哈” “军医!” 随着众人异口同声的齐声呼喊,终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分的百鱼渊,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老实在在的解释了一句: “额因着太多惊诧与兴奋,少愆小兄弟的病情。老夫还不得而知便是。我还不曾把过脉呢” 讪讪的收了声,就欲重新返回营帐的他,可是下了大决心,要好好的将崔少愆给治好的! 这可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到禁咒术。还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战 正欲越过几人,朝着一帘之隔的病榻上走去。百鱼渊就被突然站起身的洛染,给叫停了下来。 “大医,少愆此次昏迷,若仅是与禁咒术有关的话,那他本身,应是无甚大碍才对。不若,我们便先都返回了。你也知晓,军中纪律严明。我们一行此次本就有所过错” 洛染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那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确是清晰的传达给了对方。 转头看了一眼纷纷附和的江政几人,百鱼渊心领神会的爽朗回道: “哈哈哈哈哈,还是军师想的周全,既如此,你们几个!便速速返回吧。” 爽快的朝着几人摆了摆手后,百鱼渊再次克制不住兴奋的,想要朝着崔少愆昏倒的病榻上走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衣袖,被人给拉住了。 扭头看着仍旧没有离开的洛染,百鱼渊即便是因着禁咒术的原因再好脾气,也有些不爽了起来。 “不知军师还有甚要紧事!要说予百某人听?!” “没有。但是他,要同我们一起离开。” 拿眼神看了一眼,仍旧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崔少愆,洛染不疾不徐的坚定道。 “绝对不行!想都别想!他既是病患,自是应当好好养病才是!我这里,就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毫不退让的百鱼渊,因着私心,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洛染的请求。 “我是他的直属上司!他的身家性命,我可以担责。但是此刻,我们必须返回隘城。” 同样毫不退让的洛染,在辛云谦看来,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稚童。少愆的身体出了状况,自是要留在这营中的。 大不了之后的惩罚,他便也一同代奇受罚便是。 军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无理取闹了起来呢?! 颇是不解的他,正欲张口帮衬两句,就看到本该躺在病榻上的崔少愆,直挺挺的,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站到了他几人们的身前。 “少愆?!” “你可是好些了?!” “兄弟,你可吓死我们了!既如此,我们便乘着没有闹大之际,赶紧就回去吧!” 不待将她围起来的几人,发出更多的牢骚,崔少愆行为颇是诡异的,抬起了手来。 紧接着,随着她左手臂处符篆的缘由,聚集到掌心处的六成内力,便突兀的朝着众人攻击了过来。 同样因着从军多年的谨慎与敏锐,堪堪反应过来的众人,快速的四散了开来。 一把将百鱼渊推倒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处后。洛染但是毫不惧怕的迎接了上去。 在仔细瞧清楚了崔少愆那,无神的眼眸后,他整个人都僵持了片刻。 军医所言果然不虚呐!这种症状,果然是由禁咒术的造成的。 “杀!你们都该杀!” “还我命来!” “我要你们的命!你们统统都该死!” 随着少年口中,一声接一声的凄惨怨念,持续不断的被吼出来后,皆是石化中的几人,无语凝噎的,齐齐瞧了回去。 “少愆!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大家可没有的罪过你!” 江政看着,无差别攻击着他们几人的崔少愆,愧疚又不可思议的,上前打算与其理论理论。 在接到对方的一招紫燕侧翅后,侧着身子躲过去的他,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力度的不对劲儿!这竟是一招制敌的杀招?! 崔少愆就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借着左掌的受力点,一个利落的后空翻,便稳稳的站到了江政的背后。 紧接着,左腿前悬一个跨步,一招风吹花影,便毫不手软的快速使了出去。 紧赶而来的洛染,出其不意的,将此招化解掉后,趁着对面的少年,倒步挪转的当口,将其给拉出了营帐外。 崔少愆口中不间断的,发出了“杀”的嘶吼声,一招不成,再来一招的她,足跟刚刚点地后,便再次使出了一招拨云瞻日。 次次都朝着洛染的面门,而去的崔少愆,将她目前所学的所有招式都使了出来。 立北向东,从“惊”门而起的她,变换着招式,缠内力于左手臂之上,借着起跳后全身的冲力,一招凶猛的伏虎式,便被她漂亮又熟练的使了出去。 紧接着,力士开山、七星落地式、黄鹤展翅、游蜂入岩,仙人挂影杨家枪法整整六十三招!皆被她赤手空拳的打了一遍。 随着杨家枪法的第六十四式最终式杀招的出现,随着那用了她十成内力的招式的使出,崔少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环绕着一圈,肃穆的杀气。 将全部招式,都统统都瞄向了洛染面门处,而狠命攻击的她,仿若大仇得报一般,就连赤红着的双眼,都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犯者斩之 畅快淋漓的一番打斗中,看着面前那张牙舞爪、初成体系,且逐渐有了一派之风的少年,洛染竟是轻笑出了声。 倒不是因为他的武功造诣有多高,他也并没有毫发无伤的,全部躲掉对方的攻击。 只是看着逐渐成长起来的崔少愆,想起两人初见时,他还能将其给一招击倒的过往,此刻间颇有些狼狈的洛染,克制不住的,再次扬起了那抹泪窝来。 倒不是他天性爱笑,只是看着对方一副,十分介怀他笑容的神情,那副即便没有了理智,还是毫不手软攻击他面门的幼稚行径,让他不得不再次扬起了嘴角。 用了五成的力道,将崔少愆的终极杀招,给阻挡住后,洛染微笑着伸手点了后者的风池穴。 将再次昏过去的少年,一把扶住后,抬头环视了一周,逐渐围过来的人群。 洛染头大的看向了立在人群中的杨延昭和杨延玉两兄弟。 “不错!不错!果然不愧是我杨家的门客!少愆当真是少年英雄。后生可畏呐!!!哈哈哈哈” 杨延玉很是欣慰的,看着可以与洛染比试到,这种地步的崔少愆,眉眼弯弯的,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咳” 随着杨延昭的一声咳嗽后,立马回过神来的他,紧接着,便也端起了架子来。 “不过扰乱军中秩序是事实。该罚还是得罚!想必将军亦是知晓了此事” “老四!这就是你的言传身教不成?!!你平日里的谆谆教导,就是这般?!确实该罚!连带着,我都想连你都给一块儿罚了!” 正想着要如何找台阶,将他面前的二人给摘出去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便趁势打断了他的话语。 缓步而来的杨业,看着杨延玉那开口见胆的性子,气就又不打一处来了。 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呢!他竟是还打算包庇那两人不成?!军营中私斗,他们怎敢呐?!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为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随着杨业威严又中气十足的嗓音,此言一出,周围皆哗然。 同样追出营帐外的五人伍,皆是浑身一疆。而陆引在听到“犯者斩之”那几个字后,吓到如丢了魂一般,惊慌失措的,赶忙捂住了嘴巴。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铿锵有力的嗓音,再一次的,由杨业口中说了出来,只是在听到他的这番言语后,倒抽冷气的声音,与此起彼伏的哗然声更甚。 环视了一圈周遭人的反应,将他们的言行举止皆是看在眼里后,杨业继续不疾不徐的道: “不过念在你二人是初犯,且双方皆有过错,故尔严惩还是少不了的!正所谓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杨业看了一眼,低眉顺眼又颇是乖巧的洛染,竟是默默的接受了后,一时间竟是感慨良多。 那个小狐狸居然肯乖乖就范?!当真是个奇迹。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事发地的那几人后,再次厉声道: “除了突发状况之外的御敌,平日里,你们便驻守在那隘城处,直到我们班师回朝为止!没有军令,不得返回!” 看着欲言又止的百鱼渊,和一众打着看热闹而来的众将士们,一副心惊胆战又默默接受的神情后,杨业很是满意的停顿了片刻。 接着,他便一个转身,折返回了公幄的位置处。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杨延玉颇是不忿的,直追到了公幄前。 在得到允许后,进去其中的他,看着正好整以暇喝茶的杨业,气就不打一处来。 “爹爹可是对少愆不满?!明明就是他状态不对,还生着病呢?!他怎么就”呼名不应,点时不到,为期不至,动改师律了?!” 看着不为所动的杨业,杨延玉压着不忿,继续的疑问道: “您又是从哪里看出他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了?!您又什么时候更教过少愆了?!” 随着后脑勺挨了一记巴掌后,杨延玉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杨延昭,更加的不满了起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怎得,这些,你是一句都没有记住不成?!” 杨延昭看着突然间,便回过味儿来的四弟,轻叹了口气后,继续提醒道: “少愆身为杨家的门客,二次立功,又皆都荒废了大好的良机恐怕是遭来了不少人的非议与嫉妒。”. 第二百五十五章 深思 “这些我都知晓。可是就是觉得,对少愆来说不公平,有些可惜罢了。” 杨延玉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语气暂缓了几分。 “正所谓事不过三,军中又纪律严明,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偏袒于他便是。况且” 杨延昭看了一眼杨业的方向后,并没有将话说完整。但是那言语中的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了。 上一次因着雁门关大捷,被那些个百夫长们上奏折,给摆了一道的杨业,差点就被“通敌”与“苛责下属”的莫须有罪名,给搞了个焦头烂额。 这一次,如若再出来个包庇下属,漠视军规的罪责,就真的又要麻烦与忙碌一阵了。 况且,此次并未邀功的他们,与因着以少胜多的雁门关大捷,而被封为代国公的潘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目前的形势,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严峻,也颇有些麻烦便是。 而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听话的呆着便是。 在别人的地盘上。是虎你得猫着,是龙,你也得盘着。如此,方可成大事也 “有时候,一个忍字当前,也不可谓不是一种策略。” 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行军桌上后,杨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面前的两个儿子,提点的说了一句。 “只不过确实是,有些委屈少愆便是了。因着洛染在那里,我倒是不需要再多操心了。那小子,可是机灵得很。刚刚仅是与我对视一眼,便知晓了我这番动作,背后的深意。” 想起那个师承老军师的小狐狸,杨业的眼眸中微光闪动着,似是陷入了,那久远的回忆之中。 颇有眼力见儿的兄弟二人,看了一眼此刻,不宜被打扰的父亲,悄悄的,便从公幄中退了出去。 回营帐的路上。 “大哥,少愆醒来可是会有怨言?” 杨延玉似想到了什么般,突然的,朝着杨延昭提问道。 “怎会?!以少愆他那,看人下菜的墙头草人精德性,更是会审时度势才是。” 杨延昭瞥了一眼,最不会审时度势的四弟一眼后,意有所指的道。 “也是!到底是跟在我身边,被我言传身教过的。这点聪明劲儿,他还是有的。” 立刻雨过天晴的杨延玉,抬头看着逐渐降临下来的夜幕,终是知道避嫌的,没有即刻前去探望他杨家的军师去。 “”杨延昭。 渐渐的,二人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夜幕中。而随着次日朝阳的初升,新的一天,便又开始了。 第二次直挺挺晕倒过去的崔少愆,一回生二回熟的,倒很是能适应她目前所处的环境。 悠悠转醒的她,在听到被发往边疆,那最边儿上的隘城后,毫不在意的静躺在那里,谁都不想搭理。 一来是,她又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也就是说,她还是没能逃离开阿育王塔的魔咒。 这二来嘛,自然是她看到了,眼前的那几张熟悉的面庞。尤其是那五张团结一致的脸庞,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的,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 挥手将那五个人都撵出去后,听着洛染对她诉说着她自己个儿的丰功伟绩后,她却心不在焉的,忆起了与衣紫初识的场景来。 回忆起刚进汴京城中时,便遇到的暴雨,以及衣紫自告奉勇代她前去买糕点的种种行径,现在想来 恐怕她,可真就是一个很能惹是生非的主啊!妹妹果然诚不欺她。 认真的理了理她晕倒后发生的,几件重大事件,崔少愆欲哭无泪的,有些小遗憾滋生了出来。 以后她是再不能晕倒了!!! 再倒一次的她,面临的,可就不是被百鱼渊当成小白鼠,研究那劳什子的禁咒术了,而是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被人相要挟了。 真被把出来她是女儿家的脉象来,她还怎么再在军营中混下去啊!斩立决都不够她抵消的。 此乃她的担忧与惊恐。以及痛定思定的重大决策。 至于那小遗憾么,自然是她竟然可以和洛染一对一的比划了那么长的时间。 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的刻苦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她成长了啊!她的武功进步了啊!她可以更好的保护衣紫了啊! 为甚就是没有手机呢?!但凡要是有个录屏功能,她就可以吹牛皮了啊!这都够她吹一辈子的了! 她才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呐?!撑死不到一年半吧!她竟是迎头赶上了,刻苦专研的洛染呐!. 第二百五十六章 驻防军前军 在她的心目中,将军的战斗力,那就是战神级别的。一刀砍一个脑袋的蛮力,直接被她奉为了偶像。 至于她心目中的并列第二嘛,那自然是清临渊与洛染了。 以前被他们一招秒的她,现在,居然有能力与他们过招了!这可当真是一件,让人值得欣喜的事情。 至于祝九宫之流的大反派,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在她的排序里。 以上那些,便是她仅认识的人中,武功最厉害的存在了。 既如此,趁着这个机会,她还是可以再接再厉的,好好镞砺镞砺自己的。 就是阿育王塔中的,那个土属性骨器,要不要寻来,成了梗在她心头中的一根刺。 这最后嘛,自然就是老四那个渣子了。 当然他们口中说的什么禁咒术,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她之所以会失去神志,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那个梦中,那个画像中的女子,也是巫族中人的原因吧。 既是祝由术,那便是好的。对她有益的。不可能害她的。即便是在梦中,那些符篆都救了她好几回。 虽然梦,可能也是虚假的。但是衣紫的话,就像是一粒定心丸!妹妹的手臂上也有那个符篆。自己的家人,是不可能,更不会害她的。 而她所练习的心法,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才对。她是因为着急练岔了气儿,才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反噬现象。 但是咳血那一扒,确是实打实的,从肺部开始的。她“三番五次”的晕倒,此次又是由肺部开始的咳血,很显然的说明了一个问题。 她绝对是被人给下毒了。而那罪魁祸首嘛,自然是那个老四了!! 衣紫不在她身边的情况下,她要如何自救呢?!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日进斗金的理想,又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莫名其妙的,她真的很想回汴京城了 就在崔少愆天马行空地,神游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代州城中。 本该履行七日之约的杨铁牛,却在半个月之后,才顺利的抵达了代州边境。 抬手轻触了下额头上的刺字,杨铁牛将头上的幞头,又往下压了压。 作为逃兵应得的后果其实他想的到。多数时候都是斩立决! 敌我双方交战之时,凡逃兵被抓回,皆是一律问斩;驻防期间,逃兵逃一天,便杖责八十,累计三天,则罪加一等!最高则可被判处流放之刑。 身处于五代十国的他,多少也是听说过朱温的拔队斩政策的。那更是让人骇人听闻的恐惧与发抖。 即便这场仗打赢了,若其所在行伍中的队长、偏将等大将们,不幸阵亡了那么部跟着陪葬!!! 杨铁牛越想,浑身便越颤抖的厉害。坐在马背上的他,发抖到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摔落下来。 他整个人,都仿若如坠冰窟一般,既寒冷又害怕。可是,他却还是坚定的,没有一丝犹豫的,驱赶着马儿,朝着驻守边疆的军营中驶去。 此次他若回去,得到的结果,应还是斩首。可是他还是想搏一搏。 因着他心中的执念,他想要荣归故里!他想要见到他的亲人!他想要学着少愆一般,做一次沐浴在阳光下的人! 做那正大光明又彻彻底底的,堂堂正正抬起胸脯来的人! 其实他并不指望崔少愆,能为他做些什么无论什么原因,这逃兵,他当了便是当了! 紧紧的闭起了双眸。再次睁眼时,杨铁牛看着那,固若金汤的十八座隘城,眼眶却是湿润了起来。 怀着忐忑不安的悲壮心情,他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摸了摸,被他仔细修剪好的胡须后,终于,一人一马,义无反顾的,超前踏出了那前进的步伐。 昨儿个傍晚,因着做的有些狠了的杨业,正坐在公幄中,沉思着之后的对策,就听到下人来报的消息。 掏了掏耳朵后,杨业威严的声音,再次不可置信的,由他口中传了出来。 “再说一遍!” “回禀将军,原驻防军前军丙等营辛未伍杨铁牛回来了,并求见将军!” 斥候再一次的大声回禀到。 仍旧是不敢相信的杨业,瞬间便瞪大了眼眸。 看着跪在行军凳面前的斥候,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后。终是反应过来,他听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居然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个突然消失掉的人;被人谣传死在了战场上的人;亦被同袍们称作是逃兵的人;即便现在回来了,也是要被执行斩立决的人 居然回来了?!!他居然还有胆子回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癸亥营 “将军!” 杨铁牛被两个士兵押着,直愣愣的跪到了公幄中的桌案前。 “你为甚要回来?!” 杨业看着面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与怔忪。 不过是一年多未见而已,怎的面前的人,就沧桑成那个样子。亦或者,简直是不像话到离谱的地步。 “赎罪。” 杨铁牛微颤着身体,瞬间便红了眼眶。即便是心中有着干言万语的他,此刻,却也多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来。 “你居然还敢回来?!” 杨业微挑了下眉头,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后脑勺良久后,不喜也不怒的,继续反问道。 “” 浑身一疆的杨铁牛,双手紧拽着拳头,并将它们重重的,压到了青砖地板上。却一声,都坑不出来。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便知晓,也认定了,他就是一个罪人 “那你可知,作为逃兵的后果是甚?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又是甚?” “标下知晓。” “好!很好!现在已是大宋王朝。虽说你隶属于我驻防军前军之时,是为北汉未年。但你一日是我驻防军,便永远都是我驻防军。” 杨业忽然情绪激动的,冲着杨铁牛道。那言语中的肯定,倒是让后者,险些掉下了眼泪来。 杨铁牛闻得此言后,便知足的闭上了双眼。 有将军这句话,他,即便是马上被斩首示众,也认了。他,既已得到了将军的肯定。那他也就无憾了。 只是到最后,心中最后的那点儿愧疚,怕是得等到他下辈子去还了 杨铁牛将头,贴在了紧握的双拳上,安静的跪在了那里。等待着,对方给予他,临死前最后的宣判。 “你既没有得到官府发放的凭证,便是没有脱离军籍。既然没有脱离军籍,那我,便有权处置于你!” 杨业一字一顿的,看着面前那,卑微到骨子里的杨铁牛。在心中默叹了口气后,继续着道: “想必你也听闻过癸亥营吧。全部由死囚和捣子们,单独编成的一个营。” “?!” 杨业的话音刚落,竟是让杨铁牛,震惊的抬起了头来。 将军铿锵有力的威严嗓音,他是识得的。将每个字都拆开来听,他也是晓得的。 可是为甚那些话语,连在一块儿后,他却有些不明白了呢?!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他,像个傻子一般的,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对面的将军不言也不语。 “从今日起,你便被斩配到厢军中去。同他们一般不披甲,只拿武器。你目前的唯一用处,就是用来跟敌人的重甲部队拼消耗。” 看着情绪突然间,便波动起来的杨铁牛,整个眼眶都泛红了。明显整个人都有了生气的他,倒是让杨业内心颇为满意。 紧接着,杨业话锋一转,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倘若你侥幸没有死,便有获得宽恕的可能!我且问你。入不入那癸亥营?!” “回将军!标下愿意!” 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是杨业意料之中的答案。 “两军对战中,你便是那牺牲品!谁都不会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只能凭借自己,不断的拼命再拼命!即便如此,你也要冲锋上阵?!” “是。” “即便如此,你也不悔?!” “是!” “即便如此,你也心甘情愿?!只为赎罪?!哪怕是以命换命为代价?!” “是!标下愿意!” 一声比一声更洪亮,且掷地有声的回答,被杨铁牛低吼了出来。 “为什这么执着?!你有可能会战死在沙场上。” “标下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标下想要戍守边疆,守卫家乡!标下想要荣归故里!” 说到激动处,竟是哭出来的杨铁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他内心深处的执念与不甘,彻底的咆哮了出来。 “很好!即日起你便去那癸亥营报道。你且,退下去吧!” 随着公幄帘帐的下落,只身退出来的杨铁牛,抬头看着那明朗且蔚蓝的天空,眼泪肆无忌惮的,又一次的落了下来。 这便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快乐么?!竟是如此的美妙与踏实。 目前这个结果,于他而言,真的再好不过了。 鲜衣怒马少年郎。 少愆,竟是一直这般,肆意潇洒又妄为的活着呐!可当真是耀眼的存在呐! 这一刻,终于他再也不羡慕对方便是了。 因为,现在的他,虽说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但是他的内心却无比踏实与满足。 以后,他也定会拼命的,不顾一切的活下去!抬头挺胸的荣归故里! 届时,他也一定要去见一见,见一见他那,许久未见的双亲。.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敬天爱人 “领军!标下有一疑惑,在心中困扰许久了,想寻您为我开解开解。” 跪在青砖石板上的崔少愆,看着案桌前,正微挑着眉头的杨业,在心中默默的暗叹了一声后,硬着头皮提问出了声。 “哦?何事?你且说说。” 头都未曾抬一下的将军,正眼都不眨一下的,翻着面前的一摞奏折。 再次暗忖自己,选择的时机非常不恰当后,崔少愆豁出去般的,谨小慎微的试探出了声: “标下曾听闻,不论在哪里,也不论古今,凡是身处于军队之中,每一个将士,皆要严于律己,且必须要绝对服从于上一级的命令。” “正是!军中纪律严明,才能打胜仗。一批批的铁骑与精锐们,才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佳话与传奇。” 杨业瞥了一眼,询问着都是一些废话的他家门客,眉宇间的川字纹,都加深了些。 “但是,据少愆所知,所有的功成名就,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是自然。每一个成名的大帅、将军,哪怕是副将亦或者把总,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他们都是站在死人堆里的唯一幸存者。” 似是想起了些什么,杨业索性也不看那些,让他翻来覆去,异常恼火的奏折了。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还跪在地下的崔少愆,抬手示意着,让他站起来说话。 “少愆就是因着在军营中待久了,见识到了太多的,同袍同泽情谊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疑问。” “同袍同泽情谊与军纪严明并没有冲突。即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背后,也都是由同袍们的尸山骸骨,所堆积起来的。” 杨业似是回想起了他曾经的发家史,整个人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了岁月的痕迹。 那被岁月侵蚀过的残酷,与被迫接受的洗礼,即便是现在,都可以被崔少愆,清清楚楚的感知到。 因为那真的太刻骨铭心了。 “逝去的同袍们便是我们最稳定的依靠。也是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大好河山,才仍旧健在!” 平复了下情绪后,杨业一句没头没脑的总结,既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对崔少愆所说的。 “关于这种令人深感无奈,又不得不独自振作的现实,标下曾仗着年幼,从年长的人那里,得到过这样一个答案。不知当讲不当讲?” 终是将话题,给引到了此处的崔少愆,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后,便静待着将军的授意。 “哦?!既如此,那你便说出来听听。此刻,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杨业看着,总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少年,颇是少见的,想要知晓其给出的新颖答案。 “这个答案便是敬天爱人。” 终是将其给说了出来的崔少愆,看着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将军,再接再厉的,主动解释了起来: “敬天爱人,即尊敬信奉天道,团结关爱同胞。因为敬仰了,所以不惧怕!那这将领也好,功成也罢,堂堂正正的,咱便当得; 也正因为团结了,所以不后悔。故尔,即便回首,看着那大好河山下,埋葬的累累白骨,咱也亦不悔。” 将这在心中反反复复,打了无数腹稿的一大段话,给说出来后,崔少愆十分自觉的,再一次的,跪到了那青砖石板上。 “我就知晓你这小子,定是话里有话!好端端的,平日里从不曾过来叨扰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如此积极主动了。” 杨业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将那滑头小子内心深处的小算盘,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军队之所以重要,在于其一能防护外部安全,佑我河山安稳健在;二能维护官家的统治,是大宋最锋利的一把刀。” 崔少愆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后,抬头看着毫不显情绪的将军,艰难的继续道: “故尔,我们每一个将士,都是那把刀刃。可是总归,刀刃也会有钝口的时候” “所以,你是想说,等到了那天,本将军我,不要随随便便的,便把那个有豁口刀给扔掉。打磨打磨,其还是一柄利器便是。毕竟我要敬天爱人嘛!” 一点就透,并且还能举一反三的杨业,看着面前那,老老实实跪着的崔少愆,其低眉顺眼的模样,竟是让他大笑出了声。 “将军不愧是将军!果然有大将之风。您的雄才伟略,令身为门客的少愆,受益颇多。老师的聪慧,少愆佩服。老师的传道授业与解惑,令少愆受教了。” 干穿万穿,马屁不能穿的崔少愆,很有眼力见儿的,即刻奉承道。 “好小子!好一个不惧怕,不后悔!妥了!我倒要好好的瞧瞧,有豁口的刀,要如何打磨,才能再次出鞘!” 杨业就那样一直,盯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 眼前杨铁牛离开的背影,忽然间,便与他家门客的背影,重叠到了一块儿。 “敬天爱人么?果然,是一把好刀呐!” 终是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的杨业,喃喃自语着,整个人都,豁达又通透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机不可失 乐事生平占,天从人愿。 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做梁栋。 崔少愆站立在城墙上,定定的盯着手中的祈福带,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反复复咀嚼着,那短短的两句诗。她的心中却是感慨万干。 来到这里将近一年半了。 忆起与衣紫相遇的种种,以及她自己曾夸下的海口,崔少愆有些羞愧难当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只会说大话的人。 承诺一个接一个的,不断的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可是正儿八经实现的,却是寥寥无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变成了,连她自己都最讨厌的那种人。 “哪有人会喜欢骨头的。” “会想起故人” 仔细回想着衣紫,在初看到那骨器之时,面上的复杂神色,那忧伤、恍惚、伤悲又愤恨的情绪,虽然被她掩饰的很好,但是,凭她独有的敏锐度,她还是能够察觉的到的。 努力搜寻着衣紫那张姣好的面容,其最后定格在记忆中的那副哭笑不得的神色,让崔少愆默默的,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以现在的兵马速度,有可能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来一次代州边境了。当然,前提是她能回的去。 但是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回到了汴京城,那么她再也不可能,会再去阿育王塔里走一遭了。 既如此,为甚不再去一趟呢。若是真的有骨器的现世,那么她努力的将其争取到手,也未尝不可。 洗尽铅华始见真,浮华褪尽方显诚。 不论衣紫需不需要,也不论她喜不喜欢,但是她做为兄长,她的态度与做法,是需要摆在那里的。 因着她的决策失误,让自已的妹妹,身陷囫囵之中,还差点为此赔上了性命。 虽说有了王太医的经方调理,但是多久痊愈却不得而知,什么时候断药,还是不得而知 若是连她,都不能庇佑自己的妹妹周全,那她,又如何能够做到,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呢?! 她那日进斗金的承诺,并不是痴人做梦的呓语,而是她想要,且是须得切切实实落实到位的。 每每想起,那方洁白帕子上的一抹鲜红,崔少愆就抑制不住的懊恼与忏悔。 她,终归是要做些什么的。即便是为了弥补,哪怕是赎罪她也需要有所行动了。 将那绣成荷包样式的祈福带,珍而重之的握在手中后,她瞥了一眼,与她不足一里之处的辛云谦,默默地将步伐,挪动到了那里。 “三秦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酒逢知己干杯少。化干戈为玉帛最好的法子,便是当浮那一大白。” 崔少愆瞅着专注盯梢的辛云谦,故意弄出了很大的脚步声,并走到了离对方一步之远的距离处。 “自然是记得。怎得?!你才刚大病初愈,便被肚中的馋虫,给勾的上起了瘾来不成?!” 辛云谦侧头看着,刚到他肩膀处的矮豆丁,拿捏不准对方,真实的想法是甚。 “自然不是。只不过,忆起三秦兄马革裹尸的凌云壮志,颇有些感慨与向往罢了。” 崔少愆故意将“马革裹尸”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后,试探的拿眼神,看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哦?士别三日,可当真是刮目相看呐!少愆,既如此,你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辛云谦在听到矮豆丁的暗示后,一点就透的,回以对方同样一记探究的眼神。 并且意有所指的,还遥看了一眼阿育王塔的方向。 只不过他整个人的眼眸,倒是都锃亮了不少。 当然,他那寻求确认的行径,多少也泄露出了他迫不及待的雀跃心思。 “自是有的。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在今日亥时,我们原班人马,正好七人,便去那之中,一探究竟如何?!” 对数字有着绝对执着的崔少愆,认定了七宝塔的七,乃阳数之后,便执着于她们的人数,也一定要匹配的上才行。 “今日就今日。为避免夜长梦多,确是越快越好。戌时四刻我们几个,刚好都被换下来了。只不过军师也非要去不成?怕只怕” 欲言又止的,将他心中的担忧,给明确表示出来后,辛云谦便静待着对面那少年,给予他一个亲口的承诺。 “这个自是不在话下。军师那边,便由我来游说好了。毕竟我们几个,全部都是处在那一条船上的蚂蚱,才能同舟共济,风雨无阻呐!” 拍着胸脯打好保证后,崔少愆意有所指的,影射着几人的最佳关系便是拥有共同的秘密。. 第二百六十章 烫手山芋 与崔少愆的心满意足不同,身处在兖州的刘衣紫,此刻,却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无力感。 化身为温伏的她,看着面前那两个,毕恭毕敬杵在那里的稚童,张口欲言了很久,却最终,都被她吞回了肚中。 无论此刻的“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没有立场可言!! 于他们好是“温伏”这个人,一改常态的对他们好了; 于他们不好也只是“温伏”这个人,以前就对他不好,一切照旧罢了。 其实,刘衣紫并不在乎那两个小孩,承不承她的恩。 只是令她为难的是,突然之间,在温伏的屋子里,一下子,便多了两个稚童出来,定是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与注意的。 更何况,温伏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和对待这两个唯剩下的稚童呢?! 若是要她,对那么小的两个孩童,心狠手辣,哪怕只是在别人面前装装样子,她都有可能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小孩是在明面上的,还是身处于阴暗中的,她并不得而知! 若是将这两个小娃,再次送回到地下室中去她,却又做不到了! 毕竟,温伏可以用最狠毒的手段,去让蛊童们自相残杀,从而得到那,万里挑一的趁手武器。 可是她,却是不能罔顾不择手段的肮脏行径。 生的正,立得稳。挺起胸膛干干净净的做人,便是她作为人,所拥有的,最基本的坚持与底线了。 再次头疼的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那俩面无表情的稚童那被她主动捡起来的烫手山芋刘衣紫整个人,都焦虑又烦躁。 右手拖着额头,温伏眸中的阴鸷,阴晴不定着。 倚在桌子上的左手手指,不断有节奏的击打着桌子,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却是让面如死水,且不言不语的两个稚童,都有了反应。 原本还安静的杵在那里,充当木头桩子的两个小娃儿,在温伏轻轻的敲打了三下桌面后,竟是破天荒的,且动作整齐划一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莫不是他们听得懂指令不成?! 温伏再次轻缓地敲了一下桌面后,看着面前那如奇迹一般出现的场景,陷入了,极度不稳定的情绪漩涡中。 眼瞅着那两个可怜兮兮的小娃儿,双双齐跪在他面前的画面后,刘衣紫内心深处,再一次的抓狂了。 很显然,手指的击打,便是命令。且,是让对方绝对服从的指令。 因着她误打误撞的乱摸索,竟是将这一男一女的小娃儿给找了出来。如若不是她医术好,这两个小孩儿,可能根本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也得亏因为她的医术好,才把温伏搁置已久,且已经要打算放弃的实验体,给抢救了回来。 只是这两个,被温伏当做失败的残次品,被那个衣冠禽兽摧残折磨到了连自己的意识与思想,都没有了 身而为人,却是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越想,便越难过的刘衣紫,一时间,竟是悲从中来。 蛊术是一种巫术。其也被分为很多种。而被人们用到最多的,便是集结很多的虫,将其放在一个器皿里。 任由它们自相残食,剩下的最后一个是蛇便是蛇蛊,是虫便是虫蛊。 众多的虫,侵入人的肠胃,发生了蠹蚀,就叫做蛊。 民间以讹传讹,说其是祸害民众的妖术,便是巫术乃旁门左道谣言的开始。 蛊除了种类不同外,还有一定的期限。中蛊之人,蛊毒发作时,若在期限内,便有药可解,若是超过期限,则无药可救。 可是,把暗无天日的地下当做器皿,把人类孩童当做蛊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蛊童啊!这俩根本就无药可救了! 因为这俩根本就是活脱脱的一对儿活死人啊! 生为医者,生为巫医,看病救人,就是她存在的使命!也是她的价值所在。所以,她不可能,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哪怕,被救活之人的意愿,与她相斥与否,都必须先救了再说。 只是,苦了这两个何其无辜的小孩儿了因为他们,根本就表达不出他们所谓的喜怒哀乐。 只能如提线木偶一般,以“行尸走肉”的形式而存在着。以“蛊”的名义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人。 无论无何,她都需要,为这两个小孩尽一份力。哪怕他们没有思想,也没有意愿。 可是,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合理的出现在巫族众人的视野中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祝虞 既然温伏,是身为十二祖巫之一,而存在的。那么,他所炼制的蛊童,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最好方法便是作为他的贴身武器了。 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作为他最快的利刃,这两个小娃儿,便也有了顺理成章,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由头。 那么,让这两个小家伙,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的法子,终是便被她给寻到了。 可是这接下来的一步,她又该做些什么打算呢?! 随着窗外鸽子的声音突兀的想起,被突然打断思绪的刘衣紫,蓦地回过了神来。 推开窗户,看着静立在那儿的信鸽,她熟门熟路的,将那上面的字条给取了下来。 那从遥远的汴京城出发,辗转万里后,再次回到她手边的字条,其上,只书写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 “装有帐簿的褡裢已寄出。京畿这边,一切安好。” 这是新雨寄回来的信件。 显然,她离开汴京已有一段时日了。估摸着兄长,也已然收到了她匆忙中写出来的潦草祝福了。 刘衣紫默默的闭上了双眼,努力平复着她自己那,因着信件,而睹物思人的汹涌澎湃的激动情绪。 在心中估算着兄长的回信,以及从汴京城再辗转到兖州的时间后,瞬间便心如止水的她,再一次的,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那两个稚童身上。 兄长曾说过,想要来巫族看一看的。此刻的她,并不能退缩! 她需要,也必须得为兄长,清扫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仰头看着即将亮起来的曙光,又到了需要朝拜的时候了。 届时,祭坛上定是会出现,大祭司祝虞的身影。 那么,她也要有所行动起来了 天蒙蒙亮了起来。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整个地平线,都被照亮了起来。 祭坛上的蚩尤神像,借由着阳光的照耀,其周身,亦是被渡上了一层金边。 神像下,十二祖巫依次排列了开来。 准时而来的他们,随着大祭司祝虞的带头吟唱,皆都虔诚的朝拜起了他们族中祖先级别的人物。 与“巫蛊”温伏正相对的,是“巫哲”步鹤尧。 抬眸看着对方投递而来的,那一记探究眼神后,温伏毫不示弱的,回以其一记好自为之的明示。 瞥了一眼,同样朝她看过来的“巫抵”祝颜,那带有强烈敌视的眼神后,温伏面上不露,心下却有些烦躁的,直接将其给无视掉了。 看样子她树敌太多了。因着心中的那一腔不忿,与温伏的性格使然,她倒是有些疏忽了。 如此下去,恐怕是不行的。 她还是应该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盟才行。必须要让大部队,站在她的立场上才可以。 认真的在脑海中,又勾勒了一遍,那凤尾状钥匙的轮廓后,温伏在看着其余人等,皆是默契的转身离开祭坛后,她才不动声色的,跟着大祭司祝虞的足迹,寻了过去。 上一任“巫咸”,现在的大祭司祝虞,正同“巫即”与“巫罗”,一块儿朝着供奉万物神的阁楼而去。 佯装小跑的,快步跟了过去的温伏,在瞧到几人,对他皆是不屑一顾后,厚着脸皮扯起了嘴角来。 “今儿个,可当真是赶巧了!我正寻思着,要仔细钻研钻研蛊术呢,就瞧到了几位。不若,我们一起呐!” 温伏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努力平复了几下呼吸后,便颇是热络的,跟几个人都打起了招呼来。 当然这重中之重的首选之人,非祝虞莫属。 “温伏怎得又是你!今儿个,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好学了起来?” 祝虞颇是厌恶的,看了一眼像个狗皮膏药一般,上赶着贴过来的温伏,脚下的步子,都不愿停歇分毫。 “这可当真是天大的稀罕事儿呐!我黑巫一族,可应当要好好的烧烧高香了。因为这朽木居然可雕了啊!” “巫即”祝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唯恐天下不乱的,附和着大祭司的话语。 只不过他那言语中的讽刺,却是实打实的,瞧不起温伏这个人。 “这当然也离不开,大巫那与天地沟通的本领了。竟是能将又臭又硬的石头,给祈祷开窍了。” 就差将马屁吹到天上的“巫罗”祝隽,不屑又傲慢的,斜睨了一眼温伏后,话锋一转的继续道: “看样子,你我二人,还是差的有些远呐!还是要多向大巫讨教方可啊!” 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大祭司那,有些难看的角脸色后,祝隽幸灾乐祸的,伸出了手掌,并用力的拍了拍祝卿的肩膀。 标榜着他们二人,才是同一类人的他,看着早已立在了阁楼前的左史祝九州后,笑的愈加刻意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及笄之年2 “前几日,因着你私下与胡子起了冲突,我便说过了,凡事就要光明正大的来。怎么没过去个几日,你便又将祝颜给打伤了!” 仍旧不敢相信温伏能在一夕之间,掌握了置换要领的祝虞,直接忽略掉了祝隽的撩拨离间,朝着祝九州的方向,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便径自朝其走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便瞧到了左史祝九州的存在后,刘衣紫的心中,便直打起了退堂鼓。 好端端的见着谁不好,怎么就在这里碰到他了呢?!从小便是一块儿长大的三人,她的一言一行,当真可以瞒的过祝九州么?! 再无其他心思的温伏,眸中阴鸷的眼神,阴晴不定着。 明显“出师不利”的他,竟是将身旁三人的冷嘲热讽,都当成了耳边风。 “你们几个,既然都一块儿来了,不若也进去见见大巫吧!之后楼阁里的书籍,你们随意翻阅便是。” 祝九州左眼中的重瞳,就那样一瞬不瞬的,越过了众人,直盯着温伏。 让正打算随便寻个借口遁走的他,措手不及的疆在了那里。 前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刀山火海”,几步之遥的短短距离,就像是从小到大的三人一般,熟悉却陌生。 无论跨不跨过去,早已形同陌路的几人,选择不同,结局 便也,不尽然会相同吧 生生涌现出了一种悲壮情绪的刘衣紫,顶着温伏的皮囊,就那样复杂又乖巧的,迈开了步伐。 紧紧抓紧了袖中凤尾状的钥匙,刘衣紫当真是,在她及笄之年的当下,回到了她曾经的过往里。 女子十有五年而笄。结发而用笄贯之。 今日,便是她的及笄之日。 仪礼士昏礼有言: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 可是她的身边,既无长辈,也无亲人。没有人,会为她办一场大型的及笄之礼,亦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及笄。 最在乎她的兄长,却还在遥远的代州,义无反顾的戍守着边疆。她甚至都不知道崔少愆,几时才可归来。 忆起赵婶口中轻描淡写的三年五年,刘衣紫的心上,便堵得慌。 再一次的,看了一眼万物神的雕像后,刘衣紫就那样怀着感慨万干的思绪,随着前面那几道身影的离开,亦是走向了那处让她极度憎恶又恐惧的阁楼内。 义无反顾又毫不在乎。 因为此刻的她,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那么从前的噩梦便也,只是一个梦罢了。 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 人莫不以其生生,而不知其所以生; 人莫不以其知知,而不知其所以知。 正所谓,人各有命也便是如此了吧 汴京城中。 同样到了及笄之年的杨延碗,此刻,却有了堪比乡愁还要愁的苦闷与烦恼。 俗语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杨延碗此刻,便坐在独属于她的那一方小天地里,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明明还有四月有余才及笄的她,却无时无刻的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紧迫感。 女子结发贯之,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而她,在最近短短的时间内,深刻的感觉到了“踏破门槛”这几个字的深刻含义。 这字里行间,都简短到不能再剪短的四个字,却差点儿成为了她午夜惊魂时的噩梦。 女子好端端的,为甚就非要嫁人不可呢?!而与她执手相携一生的人,有可能是,那未曾谋过面的陌生人呐! 内宅中,母亲最大的当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当下,她可要如何是好啊?! 爹爹不在身边,四哥也不在身边。就连少愆也不在 目前的她,甚至有些怀念起了少愆的鬼点子来。四哥的婚书,可不就是被他促成的! 可是,她连想念少愆的资格都没有。只要一提起崔少愆,她的脑海中,便会自动的,浮现出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庞来。 “自愿嫁于人作妾的”那几个字,还历历在目着,想到每一个女子,都是身不由己后,她便再一次的,陷入了苦闷的情绪中,出都出不来。 衣紫的事,她要如何向少愆交待啊?!这一次的信件中,她可以写信言明嘛?!亦或者,先让他想想办法,告诉她如何可以不嫁人的方法亦可?! 胡思乱想着的杨延碗,就那样,仿若一夜之间成长了一般,将自己,局限在了身处于那个朝代中的桎梏中。 出不来又逃不掉. 第二百六十三章 康笈家族 云州。 香烛铺子的掌柜移剌哈勒,因着大量刀币的发财梦,着急忙慌的拐进了一条小的巷子中。 看着再一次闭门紧锁的朱漆大门后,他非但没有失望,反倒还习以为常的,坐在了那扇大门前的石狮子旁边。 顺着台阶,看向了那门缝处,除了能看到一面大大的影壁外,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丁点儿有用的画面。 康笈家族,不愧是名门大族啊!哪怕是偶尔才来一次的府邸,都气派宏伟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离约定好的三日之约,早已过去又一个星期了。但是移剌哈勒,却丝毫不见慌张与焦急。 因为他的大客户,不仅人傻钱多,还对他特别的宽容。知道他的困难后,不仅没有为难于他,还颇是热心的,安抚起了他来。 因此,虽然为人很是势利眼,又见钱眼开的他,破天荒的,决定要好好的回馈他的大客户。 所以,这批刀币,他势必要搞到手! 再次的长叹了一口气后,看着即将降临下来的夜幕,他摩拳擦掌的,专注的盯起了眼前的那扇朱漆大门来。 终于,夜完全的黑了下来。 随着大门吱呀的一声响。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髡发且留有胡须的壮士来。 立马毕恭毕敬迎上去的移剌哈勒,点头哈腰的,恭维着对方。 “您可总算是出来啦!让小人好等呐!” 摩挲着手掌半晌后,移剌哈勒看着对面那,颇是蔑视他的不耐眼神后,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再接再厉的,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於越拽卒契丹语,尊贵的壮士,您看我都来了好多次了。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跟您做买卖呐!” 颇是有眼力见儿的,偷瞄了一眼对方的眼眸,移剌哈勒颇是熟稔的,将一锭银子递了上去。 看着顺势将银甸子,自然而然揣进了袖口袋中的壮士,顿觉有戏的他,眼眸蓦地便明亮了起来。 “你也应是知晓的。这铸币得来的很是不易。尤其是从中原地区,再大费周章的运输过来。这一波三折的” 康笈特满一句话,只说半句。剩下来的那半句,意犹未尽又欲言又止的,将他话中的深意,完美无误的传达给了对方。 “是是是。拽卒所言极是。只是小人这边确实是着急了些!您看看,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心知对方欲擒故纵的手段与伎俩,移剌哈勒内心虽是不齿,面上却笑的愈加谄媚的,赔起了笑脸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也懂的。抹鹘族长对待下人颇是苛刻与严厉。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且说说,要你是我的话,又当如何处之?!” 康笈特满毫不妥协的,紧咬着他自己的“难处”,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这些都好说!” 移剌哈勒紧咬着一口银牙,在心中狠狠的抽痛了一番后,“天人交战”过后的他,再一次忍痛割爱的,掏出了一甸银子来。 颇是满意的,再次将银甸子揣进怀中后,康笈多满终是松了口。 “其实不瞒你说。我啊,曾在云州地界,也寻得了一处屯有大量铸币的地方。” 康笈多满看着欲言又止的移剌哈勒,在其反悔之前,又快速的继续补充道: “只不过这位置吧,它难寻了些;这路嘛,也自是不太好走便是。但是!那里藏有的铸币,却是车载斗量般,多多的有。” 双眼瞬间便绽放出光芒来的移剌哈勒,看着康笈多满,就像见到了肉包子的狗一般。 咧嘴想起了那,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待宰肥羊们,他觉着他此行又是值得了。 随着各怀鬼胎的二人,在暗如浓墨的夜的掩饰下,顺利的完成交易后。尾随在其后的黄雀臣巳水他们,亦终是得偿了所愿。 林成岭在瞧到那,明显是康笈家族纹样的图案后,不动声色的,打算随着事情的发酵而作壁上观的看一出大戏。 拿余光瞥了一眼,那颇是淡定且冷静的老者后,又很是不爽的在心中腹诽了起来。 敌我双方,皆在明。独独他,倒是成了那暗中的存在。 而同他一同处在暗处的身边的这个老头,凭着他的第一直觉与反应,他深知,此行,他的路似乎并不好走。 作为康笈家族的守护者同盟,他是不会相信刚正不阿的族长,会放任珊蛮一族的堕落。除非他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而他此行的目的,不过也正是冲着此而来的便是。 希望此行,借着梦中天地香的深远寓意,他也可以得偿所愿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珊蛮一族 古老的入迷术萨满,古语亦称其为珊蛮。 它们存在于西伯利亚与中亚一带,是一种神秘的宗教信仰。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世袭继承,充当为萨满的天选之人,从小,便拥有了萨满的天赋。 位于阿穆尔河地区的赫哲族远古东北地区的民族,其先民,便是肃慎族系的组成部分。 而在唐代和渤海国时期,赫哲族的先民,与黑水靺鞨,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是其构成之一。 黑水靺鞨部,居于靺鞨的最北面,在松花江流域和黑龙江下游两岸一带,因靠着“黑水”沿岸,而得名黑水靺鞨。 五代时期,契丹人称黑水靺鞨为女真,从此,女真这一名称代替了靺鞨。 辽天显元年,公元926年,耶律阿保机灭渤海,部分女真人随渤海人南迁,编入辽籍,称为“熟女真”。 之后,熟女真又分出回跋女真;留居故地的女真人,未入辽籍者,被称为“生女真”。 文字学上的蛊有多种涵义,主要的一种涵义作「腹中虫」解,从虫,从皿。 皿是一种用器盛饭的饭盒、饭碗或盛其他食物和饮料的用器都是;虫字象徵好几只虫「腹中虫」就是人的肚子里侵入了很多虫,也就是中了一种自外入内的毒。 广义上包括五国部和东海女真。生女真分为数十部,其中的完颜部逐渐强大,他们营建庐室,定居在按出虎水今阿什河一带。从事农业生产,掌握了冶铁技术,出现了私有财产,阶级分化十分明显,法律规定杀人者偿马牛三十,开始向阶级社会过渡。 唐开元十年722,唐宣宗封黑水靺鞨首领为勃利州刺史。唐开元十二年724,唐于黑水靺鞨之地设黑水军,唐开元十四年726,在黑水靺鞨设黑水都督,以本地首领为都督、刺史,唐派长史监领,共同管理其地,赫哲族先民归属其内。 发展较慢,分十六部。唐玄宗时,在这大部落设置黑水都督府,以首领为都督。其余各部隶属于都督府,称为州,任命各部落首领为州刺史。进一步加强了这一地区同内地的联系。黑水靺鞨,住在靺鞨诸部的最北,"尤称金史中记载唐朝时期黑水靺鞨居古肃慎地,有山曰白山,盖长白山,金国之所起焉。668年,唐朝和新罗的联军灭亡韩国后,黑水靺鞨开始沿松花江、牡丹江南下、西进,并在691年未与唐朝武周发生军事冲突,被武周靺鞨籍将领李多祚击败。 渤海国时期,黑水靺鞨与建立渤海国的粟未靺鞨同属于靺鞨但时有冲突。黑水中的思慕是鄂温克人。 而此刻,朱雀大祝祝凤鸣,携南方五宿众人,便处在了回跋的地理位置上。 等待一个多月有余的他们,别说是臣巳水的身影了,就连其的踪迹都没有寻到。 暗忖着廿九到底靠不靠谱的祝凤鸣,看着依次排开的南方五宿,眉宇间的愤慨,便再也没有消下去过。 “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足足月余了!你们几个,再去寻!!这么大的回跋,怎么就找不出一个琉璃色眼眸的老者?!” “大祝,我们即刻起,便前往更南面去找寻。另外,我们分派出去的轸宿与翼宿,即将到达云州。” 柳宿单膝着地,又毕恭毕敬的回禀着祝凤鸣。他那冷静自恃的模样,倒是与前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妥!既如此,你们便皆都前往各自的去处吧!” 很是不耐的摆了摆手后,祝凤鸣抬眼看着手中的茶盏,心情颇是不佳。 余气未消的他,一个大劲儿下去,便将茶盏给捏了个四分五裂。满意的看着碎成一地的渣子和水渍后,终是泄愤了个痛快的他,再一次的闭起了双眸。 从远处望去,一表面颇是云淡风轻的男子,安安静静的,静坐在了一纯原木的官帽椅上。 那安静的画面,配合着窗外的风景,每一帧都美好的仿若岁月静好一般。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至于他内心深处的波涛翻滚,恐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而与之相反的云州。 同样一派云淡风轻,且正儿八经呆出了岁月静好的臣巳水,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刘衣紫递给他的竹简中的内容: “女真。肃慎、秽貊、东胡三大族系融合而成。 汉晋时为挹娄。南北朝时为勿吉。隋唐时为靺鞨。 咸州东北至束沫江之间为回跋。 沫江以北、宁江州东北为生女真。 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为东海女真。”.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九离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召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宇宙中的万事万物,皆是有规律可循的。有迹可循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然而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兖州的风风雨雨与勾心斗角,并不会影响到云州的宁和平静。而云州的山雨欲来,亦同样,影响不到代州的边境上。 在同样艰苦卓绝的条件下,有人抱怨,便会有人欣慰。有人喜不自禁,亦便有人会“怨声载道”。 此刻,一个人,便抵得过“干军万马”的崔少愆,代替了所有人的嘴替,正在那里疯狂的持续的不断的输出着。 她那犹如万马奔腾一般的凌厉架势,显然是有了要打持久战的打算。 其活脱脱的,将国粹精华,都浓缩在了,由她那疯狂输出的言语中。 而站在她对面的唯一之人,便只有一个洛染。 “所以,好端端的,军师!你为甚就是不理解呢?!” 言之凿凿,长篇大论的一通输出后,崔少愆轻喘了一口气。看着对面那,仍旧是不动如山,且一派淡定的军师后,就差要抓狂了。 气急败坏的猛灌了一口茶汤后,崔少愆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洛染。 她那就差要把对方的脸颊上,都给盯出俩个窟窿来的恶狠狠姿态,倒是让洛染,轻扯起了嘴角。 “所以说完了。这就是你全部的理由?!” “正是。” “那我恐怕要说一声抱歉了。这件事,我真的很为难。” “军师?!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忍无可忍的崔少愆,就差跪下来给洛染磕两个了。 背负着“全伍人”希望的她,看着对面那油盐不进的某人,恨不得冲上前去,趴到其耳朵跟前,再次重复的嘶吼咆哮一番她的豪情壮志了。 “你才刚痊愈不久。我是断不会同意的。别妄想了。” 洛染特意将“妄想”二字咬的极重,并将茶盏,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上。 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少年,在他那没头没脑的一下重敲后,瞬间,便像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下去。 “哦” 素来吃软不吃硬的崔少愆,看着洛染那毫无商量余地的严肃神情后,尴尬的摸了摸头发,准备在不惹怒对方的基础上,落荒而逃。 “你且站住!我话还未说完整呢?!” 洛染瞥了一眼,听到他的话音后,立刻便调转身走回来的少年,很是满意的,再次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来。 “军师,你到底想要怎样嘛?!我都和三秦兄他们说好了。今日亥时,便要进入那阿育王塔之中一探究竟。结果” 卡在了你这最后一关!简直是岂有此理?! 默默的在内心深处,吐槽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崔少愆心中总算是舒坦了不少。 她其实很是不能理解睿智又足智多谋的军师,为甚就是,不肯给他们几个放行呢。 好赖通融一下亦可啊!!哪怕他不去,她们还剩六个人呢!!如此大好的良机,他怎得就是这般没有眼力见儿呢?! 不能因为他仗着自己是他们几个人的顶头上司,就这般理直气壮吧?! 好吧,其实就是因为洛染是他们几个的顶头上司。尤其还是她的!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妥!协!了! “刚才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能说服你,便让我们去的。我那般解释,难道还是不够?” 再一次试探的询问出声后,看着仍旧是毫不松口的军师,崔少愆少见的,有了一丝颓败感。 “理由很充分。立场也很合理。”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崔少愆就像看陌生人一般的,盯着洛染猛瞧。实在是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至于你们邀请我前去这个提议,我也很乐意接受。” “?!” “但是我亦有自己的考量。仍觉此行并不妥。” 洛染一个字又一个字的,将他的观点表达了出来。并顺手扔给崔少愆一块儿木头一般的物件儿。 “这是甚啊?!军师的考量,又究竟是甚?!” “你可知这是何物?!” 洛染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一脸蒙圈的少年,颠来复去的摆弄了半天的木头块儿,仍旧是一头雾水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你倒是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少壮不努力,就是很无知!” 默默的,将怀中的一本古籍递出去后,洛染便又稳如泰山一般的,悠闲地喝起了茶汤来。 “九离门?!” 崔少愆看着那本泛着黄的古书上,写有的大量繁体字后,艰难的将重点给辨认了出来。 “正是。”.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绝对信任 “一数坎兮二数坤,三震四巽数中分。五寄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这不就是后天八卦么?真有那么玄乎?!” 终是有所预感她似乎是漏掉了什么重要讯息后,崔少愆抬起头,不解又执着的,看向了军师的方向。 “后天八卦,其对位的卦序相加,总和为十。” 不紧不慢的,再次补充了一嘴的洛染,看着崔少愆那,瞬间便由不解转换为惊恐的神色,很是满意的,又品了一口茶汤。 “所以,阿育王塔并不是七宝塔,它不是七层,而是十层!故尔那消失不见了的三层塔若不不在地上,那便一定会在地下?!” “正是。” 仍旧是不紧不慢品着茶的洛染,一出口,便是王炸。 “军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浑身顿时戒备起来的崔少愆,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不死心的追问道。 “拾到这块木头伊始,我便察觉了。” “那又是在何时?!” “从致远冲上踏道之时。” “是在我尝试练习任督二脉的功法之时?!” “还要早。” “那为甚军师现在才说起。” 崔少愆忍着不适应,仔仔细细的将古籍中,关于九离门的记载详细看了一遍后,脑瓜子瞬间,便嗡嗡的疼了起来。 她勉强算是,将那些记载都通读了下来。可是,读起来本就费劲巴拉的她,单独看每一个独立的繁体字,她都认识。 可是将它们杂糅到一块儿后,她便有些蒙圈的,反应不过来了。 来到大宋王朝,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半了吧?!可是她屈指可数的读书时间,当真是少之又少。 拼死拼活的她,光是为了生计就耗尽了其全部的经历,根本就没有闲暇且多余的时间,再让她恶补有关于繁体字的空缺。 眼下倒好,目前的她,所有的知识库存量,竟然不足以应付这一突发状况后,崔少愆瞬间便恐慌了起来。 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呐!军师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下倒好!好端端的,因着对未知的恐惧与戒备,她整个人,都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本就对黑暗与地下,有着绝对的恐惧的她,把自己钉在了,既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的尴尬境地里。 “那军师的考量是我们全部都放弃?!不进去一探究竟了?!” 凭借着以往的阅历与经验,崔少愆心下便有了三分的退意。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她,已然被架到了那个位置上,她亦不能说退就退。 更何况,她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衣紫! 想起那座琉璃棺材中的德化白瓷,她又有些心动的,想要一探究竟了。 此刻正处于天人交战中心的崔少愆,脑海中矛盾又对立统一着。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顾左又顾右的崔少愆,忽然的,就被一道坚定且温柔的男声给打断了。 “你这刀山火海都敢闯了,其实再闯一闯这阿育王塔也未尝不可。我亦可以陪你们前去。不过嘛只怕,今日是不成了。” 明显瞧出了对方的进退两难,洛染不动声色的,继续喝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汤后,忽然出声提议道。 “此话当真?!军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是要说话作数啊!” 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且吃了一粒定心丸的崔少愆,抛下了身上的负担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是自然。” “好,既如此,我便信你。军师你说话办事,很是稳妥。少愆服气。” 发自肺腑的,夸赞了一声坐在她对面的洛染后,崔少愆便仔细的,研究起了她手中的那块儿木头来。 “你倒是颇为信任我。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会背叛与你?!” 对面那一副心大的天真模样,一切以他马首是瞻的绝对尊重,皆都让他,突然间,便生起了一份好奇之心来。 似是看不惯少年那,对他绝对信任的姿态。洛染轻挑着眉头,突然便问询出了声。 总而言之,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再成为别人的依靠了。因为这个代价真的太沉重了! “这是自然啊!你既然是军师!我的上司。我有何不信任你?!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军师背叛于我了,那我便嗯还是选择相信于你。也跟着军师背叛所有人可好?!” 少年一副无所畏惧的笃定神情,倒是让洛染捧茶的手一顿。.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九紫离火命 “呵阿谀奉承这几个字,你倒是学了个通透。我是不是该夸一夸你呢?!” 洛染索性直连接茶都不喝了,将茶盏放在一边后,低垂着眸子,也不知其想到了些什么。 良久后,才再次抬起头来的他,就那样定定的,看向了崔少愆那副认真又坦荡的脸庞。 “今日怕是不成了。” 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后,他便想要,毫不留情的赶人了。 “我知晓啊!军师你刚才就说过一次了。而且,我也说了啊,无条件信任于你。” 边研究着她手中的那块儿木头,边揣摩着对方心理的崔少愆,在内心深处,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都活着这么累啊?!对外界太过于敏感与在乎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衣紫如此,军师亦是如此。 仿若看到了她自己的第二个影子一般,崔少愆太懂他们一人孤军奋战的感觉了。 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这些人,见不得一丁点儿反对与拒绝的声音。与从前的她,简直是一模一样。 大概就是曾经被背叛过,亦或者担过重大的责任与负担,哪怕后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了,还是会耿耿于怀吧。 因为被伤的太深了。洛染也好,衣紫也罢,包括曾经的她自己都害怕极了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 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要顺着对方的毛,和他捋顺了,给予他们必要的安慰,那便是最好的良方了。 她简简单单的一个承诺,便是最大,且最有效的安全感保障。 至于这之后的,她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便是能更好的确认下来了。 当然,这前提条件便是她,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且自信能够做到这一点,足矣。 “” 洛染张了张嘴,终归没有将,他欲出口的话给追问出来。大概那个问题他也觉得有些可笑吧。 “其实,我大致也猜到军师说的,今日不行的原因了。” 崔少愆看着对面那仍旧沉默的人,努力想让二人之间的气氛,不至于太尴尬,便也就没话找话的,将她的猜想说了出来。 “九离居南,属火。乃是后天八卦。正所谓先天为体,后天为用。故尔” 崔少愆看着终是被她抛出的话题,而吸引过来的洛染,继续着道: “乾、坎、艮、震四卦,属四阳宫;巽、离、坤、兑这四卦,属四阴宫;加上中宫,则为九宫。那么,我们即便要入塔,也应是要选对时辰为最佳。毕竟离旺于夏,而衰于四季嘛。”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既想要入塔一探究进,应选择哪一天?!” 浅浅的泪窝,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洛染的脸庞上。又恢复了一派平静的他,颇是淡定自若的接口道。 “奇门遁甲分为天、地、人、神四盘。四盘之中,唯有地盘是不动的。而九宫在奇门遁甲中,代表地。其是为奇门遁甲之基,是不动的。” 崔少愆伸出了左手,开始在手指上,根据她目前所处的季节与时辰,在九宫八卦的固定位置上,推演了起来。 “我们要用神落入九宫的状态,来达到地利的目的。那么,少愆,你可是推算出来了?!” 洛染看着忙忙碌碌,不断地点着手指头的少年,好笑的再一次的提醒道。 “军师,可是四日之后皆可?衰于四季即是夏季的最后一个月内便皆可成?!” 犹豫了半晌后,还是不太确定的崔少愆,斟酌的询问出了声。 “那我们便换一个推演之法。你可是知晓九紫离火命?!” 洛染循循善诱的,再一次的提醒了一此。 “将九运、星象、五行结合起来判断的命格?居然是三元九运?!按时间划分,每二十年为一运。共有九运,每三运便是一元,而一元又分为上元、中元和下元” 崔少愆口中喃喃自语的,又开始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算了起来。 她那副认真又小心翼翼的虔诚模样,倒是让洛染再一次的,轻笑了出声。 “公元964年为上元一运。我们太平兴国五年,同为上元一运。故尔这入塔的最佳时辰,竟是明日时分?!” “不错。看样子你又是要懊悔不已为甚不明日再来寻我了。那样的话,你亦不会这般的大费周章,还逞口舌之快了。” 洛染揶揄的看着,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崔少愆,那丰富的面部变化可当真是十分精彩便是了。 悻悻然的抽了抽嘴角后,崔少愆终究是释怀般的,将她多此一举的行径,归根为她与军师两人之间的奇门遁甲学术交流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并不差就是。 终究是达成了她所愿的“如释重负”感,让她颇是轻松愉悦的,退出了洛染所处的营帐中。 追随者少年的背影离去,洛染再一次的,走起了神来。 其实,他那句没有来得及或者说,他也不愿问出口的问题,便是: “若是我和你的妹妹同时需要你,你仍旧会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我这边吗?!”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画开天 揖逊干戈两不知,巢居穴处各熙熙。 无端凿破乾坤秘,祸始羲皇一画时。 再一次的翻开下筮录,崔少愆挑灯夜读的,在即将进入子时时分的当口,安静又执着的思考了起来。 同那五人之伍的几人,废了一番唇舌后,她终是说服了他们。明日之日的亥时之约,恐怕是真的要入塔了。 抬眼颇是认真的看了一眼,那被她珍藏的很好的德化白瓷。 那神似衣紫的雕塑,甚至连底座上,都刻有“廿九”二字的雕塑,在此刻间,竟好像也眉眼弯弯的,朝她回看了过来。 好笑的揉了揉眼睛,崔少愆将要送给衣紫的及笄生辰礼物那座德化白瓷,慎之又慎的,装入木箱子中后,再一次的坐到了床榻之上。 师傅丁少微留给她的下筮录,可当真是神奇一般的存在。 今儿个因着洛染的提点,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无论是祈雨石也好,骨器也罢,甚至于是于祭祀后,沟通天地的祈祷,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惊人的发现,差点便让她固有的三观,都碎落了一地。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一直秉持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职业操守与科学依据。 可是,就在今天,又一次因着洛染的“三元九运”的现世,而提点醒了她。道家文化里的三元九运,竟是与佛家文化中的一个认知给重合了。 按理来说,佛、道、儒三家,皆是集大成的成熟思想。三者之间,有共同的相似之处并不在话下。 可是巧合就巧合在因着外祖的卷轴的指引,佛、道、儒三家的地底机关,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且让她有了一种,既逃不掉又摆脱不了的宿命感。 “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 金刚经中,第十四品离相寂灭分,曾是这样记载的。 如果说佛教中的后五百岁,并不是指五百年,而是指一整个“三元九运”呢?!其实是五百四十年呢?! 那么,这其中蕴藏的惊天大秘密,会不会,就能与祈雨石和骨器,所相联系上呢?! 莫不是这些,当真全部!都与龙脉,有着干丝万缕的联系?! 既是如此,那么她是否也可以,借鉴一下清临渊的提议,陪他一起,收集祈雨石和骨器呢?! 摩挲着脖间的随侯珠,她再一次的,逼自己狠下起了决心来。 如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当她收集起祈雨石,以及与其对应的骨器后,是否真的可以向天祈愿呢?! 若真的可以,那么衣紫,是不是就可以彻底的痊愈了?!并且可以摆脱掉那无休止的药方,与不知随时爆发出来的,蛊虫反噬了呢?! 要事实当真如此了,她便有了值得一搏的动机。拼几次命后若是能换回她的懊悔与执念,于她而言,便是值得的! 浑浑噩噩的,生活了一天又一天的她,当真是孤陋寡闻且避世了。 也许布施大师,说的是对的。她就是在反反复复的逃避,她害怕担责任! 到头来,她其实与洛染没甚不同。她们,都被自己困在了那由她们亲手编织的信息茧房中!浑浑噩噩,自以为是 那被背叛了的人,其实说到底根本就是她们自己个儿! 忽然间,便理解了陆游的力不从心,与相信天道的敬仰之情了。 这可当真是“无端凿破乾坤秘,祸始羲皇一画时”呐。 相传伏羲画八卦,始于乾卦三之第一画,乾为天,故指“一画开天”。 一画开天可当真是玄妙的存在啊!她是否可以也借鉴一下这,易学中的奥秘呢?! 一画开天,一便是是太极。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则可以定吉凶。她,完全就可以赌一把啊! 坤、兑、离、巽四卦,皆属阴卦。其中,兑为少女,离为中女,巽为长女。而她身为崔家之女,好巧不巧的,正是排行老二,是为中女。 离,乃光明之意。 万物都可以与之相见,是属于南方的卦,九离门么看来面朝南面,朝向光明,便是她此行入塔的精髓与关键所在了。 借着微弱的烛火,再一次的,将下筮录中相关的内容,都过了一遍后,崔少愆将其放置在了她的枕下。并合衣躺到了那张,供她临时休息的简陋床榻上。 明月当空,夜的氛围愈见浓烈。 躺在榻上的崔少愆,那即便是在睡梦中,都颇是坚毅的面庞,随着烛火的燃烧殆尽,很合时宜的,亦是隐到了黑暗之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悬空阁 “臣老!你可曾听闻过悬空阁呐?!它始建于北魏后期491,距今约莫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崔少愆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将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座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寺庙,给提了出来。 “不知。闻所未闻。” 臣巳水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只顾得上盯着他面前的水银池,根本就无暇顾及那还有闲情逸致的混小子,跟他在这里瞎扯。 “它可是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寺庙啊!简直是奇景一绝呐!你若不知晓它着实也太可惜了些。” 崔少愆仅看得到臣巳水那,面甲后方的眼眸,那堪比水银的泛白琉璃色,让她的头一阵的眩晕。 “我们三人,眼下困难重重。说现在是大家的生死存亡之际,都一点儿不夸张。你怎的还能乱七八糟的,尽想些有的没的啊?!” 就差把眉头,都皱成川字深纹的臣巳水,很是不满的瞥了一眼,块儿头干大,却没有任何用处的杨铁牛,以及,无论在何时,都好奇心爆棚,且不按常理出牌的混小子,整个人瞬间便不好了起来。 “哎呀!不吊你胃口了!我就是看大家都很焦虑,想要让你们,多给我一点儿反应罢了!怎得一个两个的,都这般无趣呐!额我立刻说重点!” 在触及到臣巳水,那想要将她丢下水银池的冲动眼神后,崔少愆颇是自觉的,改了口。 “悬空阁可是集合了佛、道、儒三家大成的思想,而建立起来的寺庙。你难道不觉着我们目前所经历的危险正是集三家教派有关的一切信息,而杂糅出来的机关术?!” “你是说这几者之间,有着绝对且必然的联系?” 总算是对崔少愆话语中的意有所指,而有所反应的臣巳水,很快,便抓到了其中最关键的部分。 “正是。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要,再去看一眼那悬崖峭壁上的悬空阁呢!” 很是敏锐的,抓住了少年口中的“再”字后,臣巳水不动声色的,将此,给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那座悬空阁,建在何处?!你定是知晓的吧。” 深觉对方有猫腻,且藏有了秘密的臣巳水,连话都懒得套的,直接询问出了声。 “当然!在大同呗!额我的意思是,它在大致通北的位置处。云州!对,它就在云州!” 脑海中灵光一闪的崔少愆,很快,便信誓旦旦且言之凿凿的,拍着胸脯打保票道。 懒得再搭理对面混小子的臣巳水,留下一句: “你们且待在这里,等我消息。”的话后,便转身向着, “悬空阁么竟然,真的在云州!作为大辽陪都的存在之一云州,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座寺庙!!看样子,那混小子,很是熟悉冯道出使契丹后的种种经历呐!” 又一次,将心中的猜测,给佐证完成后臣巳水瞥了一眼,与他隔着不足五步远距离的林成岭,愈加地不爽了起来。 怎么一个个的,都目的性那么重啊。心眼子少说也有八百来个了!真的是岂有此理啊?!且一个比一个执着又难对付!当真是让他头痛的存在。 和他们相比,他的目的性,倒是可以忽落不计了。 盯梢就盯梢,对方那是什么大少爷架势啊?!不知道的,看着他那副悠哉悠哉的悠然神情,还以为他在看戏呢!! 不过,他并不否认,他二人此刻的行径,就是有看戏的成分在便是了。 此刻的臣巳水与林成岭,正安静且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终于点头同意带路的康笈多满身后一里远的位置上。 丝毫未察觉被跟踪的移剌哈勒,后背上扛着一把木柄长杆的铁鍫。 而他的左手中,还拿着一块儿看起来很是锋利的石玉。 乐呵呵的,跟在康笈多满身后的他,很是满意此次,仅有他们二人的,寻宝之旅。 “於越拽卒,这大量的刀币,莫不是就在这座悬空阁内?!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又引人注目了些不过,这座寺庙,怎么会建在悬崖之上啊?!可当真是神奇的存在!妙哉!妙哉啊!” 亏他还十分听劝的,背了一把大号的铁鍫过来。结果,那些铸币,竟是大喇喇又堂而皇之的,就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怎么可能?!你可简直是异想天开!那些铸币若当真如此好寻,我又岂会收你的银甸子?!” 康笈多满拿眼神示意了下,悬空阁后方的崖壁位置,在瞧到瞬间将嘴巴大张到可以生吞下一个鹅蛋的移剌哈勒后,终是满意的舒坦了些。. 第二百七十章 意料之外 “於越拽卒,咱们莫不是要翻过这座悬崖不成?!” 惊讶到,连嘴巴都愣是合拢不上的移剌哈勒,一改之前的兴奋雀跃,终是露出了一副苦哈哈的神情来。 “刀币绝对有。且物超所值!就看你打不打算去吧?!若是你不愿前去了,那我们便原路返回!但是那两银甸子,归我所有,且概不退还。” 康笈多满巴不得,面前的奸商,赶紧打退堂鼓呢!这样,他便可以继续找下一个买主了。 只要他发现的刀币,一直呆在那里,那他便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涌进来。 才不稀罕这一个,死缠烂打又谄媚奉承的奸商呢!! “去!怎的能不去呢?!临门一脚!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不过是在跟拽卒,开个玩笑罢了。哈哈哈哈” 摸了摸额头上,涌现出来的豆大汗珠,移剌哈勒咬紧了牙关,不敢在吭一声的,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康笈多满的身后。 随着面前二人,一步一个脚印的,登上了那座悬空阁,臣巳水示意着林成岭跟上后,几个轻跃,便也不见了身影。 快速挪动的老者,脚下的运行的步伐颇为鬼魅。 看着那快到极致的残影,林成岭亦是不甘示弱的,追了上去。 印入他眼帘的悬空阁,上延霄客,下绝嚣浮。 一根根的木梁柱,仿若是从峭壁上长出来的一般,牢牢的扎根在了岩石中。而它们这一扎便是百余年!距今约有1500多年了。 三檐歇山顶的高楼,南北皆有之。三面环廊合抱,六座殿阁交叉。栈道飞架相连,高低又错落。 稳稳的站在长线桥上,林成岭再一次的,震撼于这纯木结构建筑的,结实与牢固。 在看清前面那两个,仍旧打着头阵的契丹族人后,他终是有闲暇,可以到处参观参观了。 同样很是不齿的,看着那几乎步履蹒跚到举步维艰的两个笨蛋,臣巳水忍耐着,想要将那两货给丢下去的冲动,索性便也参观起了这,被他惦记了很久的悬空阁来。 “佛、道、儒三教合一可当真是神奇的存在。只是,这悬空阁,当真会如表面一般,就仅是在于它的险罢了?” 在心中默默暗忖着的臣巳水,始终觉着这座寺庙,并不像其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静便是。 粗略的巡视了足足两圈后,仍旧“不得其门而入”的他,还是找不到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更别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这一刹那,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就那样“招摇过市”,又明目张胆的,摆到了他的面前。 那便是没有那个精通机关术的混小子在身边,他便施展不开他的“很大一部分”抱负来。 颇是复杂又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早已跟在那两人身后的林成岭,驻足在了峭壁下方,且一动不动了后,索性便也将脑中的一切杂念,都撇了出去,并快速的追了上去。 “这里!除了石砖与泥土墙外哪里还有什么刀币啊?!” 就差将“你是个大骗子”写在脸上的移剌哈勒,生气到连嗓门都不想压制了。 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铁鍫,他气喘吁吁地努力克制着。生怕在此又累又气急的情况下,他忍不住的一铁鍫,便顺势劈在了康笈多满的脑门上!! “你倒是瞪大你的双眼,仔细的瞧清楚了啊!怎的?!你脸上的那两窟窿,即便是再小,也不可能瞧不到吧?!” 一副高高在上,嚣张模样的康笈多满,即便是此刻“单枪匹马”的状态下,即便在是对方还拿有锋利趁手的武器下,仍旧是不把低他一等的商人,给放在眼中。 随着他那留有髡发的小辫子,配合着唇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的上下翻飞着,那不屑一顾又目中无人的态度,终究是把移剌哈勒给彻底惹毛了。 抑制不住的飞扑上前,很快,两个契丹人,便扭打到了一处。 同康笈多满翻滚着,厮打着。移剌哈勒用最原始的,拳拳到肉的手段,一拳又一拳的,直冲着对方的面庞而去。 同样不甘示弱的康笈多满,亦是不可思议又不能理解的,同这个草包拉扯在了一处。 且谁都不让谁。 随着二人的推搡翻滚,结结实实的,后背撞击墙壁的音声,便被清晰的发了出来。 一大块儿的泥土,混着一整块儿的青砖石,随着二人的大力冲撞,亦是跟着掉落了下来。 紧接着,泥土缝隙中的一枚刀币,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砸落到了二人的眼跟前。 与此同时,呆在一里之外,正看着好戏的臣巳水二人;本是用来打算消磨掉闲暇且无聊的等待时光,而抱臂上观的那二人;亦是因着刀币的掉落,而全神贯注了起来。 原来,那写有东巴文的刀币,竟是藏在了青砖石板与泥土的夹隙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唱一和 瞬间,移剌哈勒的眼眸,便瞪得溜圆了起来。 顾不得身旁的康笈多满,那还死死拽着他衣领的手臂,一个翻身,便利落爬起来的他,一切都不想计较了。 浑身上下,都还裹着尘士的他,刹那间,便专心致志的忘我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将装在佩囊中的石玉,给掏了出来,移剌哈勒蹲下身子,好似与那面青砖士墙,有说不尽的秘密一般,与其哥俩好的,坑次坑次的,便刨起了士来。 同样反应过来的康笈多满,一边哼哼唧唧的爬起了身,一边朝着移剌哈勒的方向,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让你不信老子!让你不信老子!这揍我岂不是要白挨了?!” 越想越气的他,看着头都懒得回一下的对方,怒气冲冲的再次冲上前去,猛地补踹了对方好几脚。 混合着泥士的鞋印,就那样大喇喇又清晰无比的,布满了移剌哈勒的整个后背。连带着对方那屁股上,都印着几个很是清晰的鞋印子。 再次瞅了一眼,将他当做空气的移剌哈勒,康笈多满顿觉无趣的,便也消停了下来。 一个人唱独角戏,那确实是无趣了些。看着蹲在那里,还在哼哧哼哧的挖啊挖的某人,他很是不爽的,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仍旧是懒得回应他一下的重复反应。 大声的干咳了一声后,累的气喘吁吁的康笈多满,仍旧是不太满足的,怒瞪着某人的身影。就差拿他的眼神,将对方给活剐了去。 折腾了半柱香的时辰后,看着佩囊中早已鼓起来的他,再一次的,不满起了对方的贪得无厌来! 将铁鍫垂直且重重的,插在了泥士中,清了清嗓子,还没有将他的余威给彻底的发挥出去,康笈多满便看到了直挺挺倒下去的移剌哈勒。 随着他身前,突然闪现出的两道身影接连闪现,终是瞧清楚了对面的那个奸商,是被其中一人给一击拍晕后,他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乖巧如猫咪一般的他,仿佛吃了哑药一般,就那样傻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保持着单手扶铁鍫的动作,康笈多满看着面前的那明显来者不善的一老一少,僵硬的嘴都张不开了。 他莫不是碰到了黑吃黑?!这可要如何是好?! 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想着闭嘴装死总归是能逃过一劫的他,怎么着也能躲过去个屁!! 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就那样快如疾风的,擦着他的喉结不!动!了! “你最好老实配合我们!否则下场便会如他一般!” 臣巳水拿眼神轻瞥了一眼此刻正屁股朝天,跪趴在地的香烛店铺掌柜,就那样维持着这奇丑无比的姿势给晕了过去。 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他恶狠狠地,瞪向了那罪魁祸首。 林成岭出手的动作嘛,倒是极其的利落,也很是出其不意。这时机嘛,也掌握的恰如其分,且刚刚好。就是这姿势嘛有些差强人意。 板着愈加严肃起来的脸庞,臣巳水在心里料定了,对方是故意的后,索性便唱起了这白脸来。 看样子,镇场子吓唬人的事儿,还得是他来。 生怕压不住对面契丹人的他,一副威慑又肃穆的表情,加上他那琉璃色的眼眸中,时不时迸发出的强烈杀意,竟是让康笈多满恐惧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此处还有哪些人知晓?!你若是通通都说出来,便饶你一条狗命!” 林成岭拿起移剌哈勒的佩囊,仔仔细细的挑出了几把写有东巴文字的刀币来,并头也不回的,威胁着康笈多满。 只不过他那徒留给对方一个背影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颇是敷衍便是。 臣巳水忍着内心深处的不爽,再次将长刀前推了半寸。 随着一道血口子的衬托,铁制的长刀,倒是越发的森冷阴寒了起来。 拿眼神示意着康笈多满,别犹豫赶紧说后,臣巳水欲擒故众的,又把长刀,向后平移了一寸。 其不偏不倚的分寸感,刚好可以让对方能说话,却又逃离不了长刀的掌控。那控刀的力道之精湛,让一旁看戏的林成岭,都很是叹为观止。 果然此人,当真是难搞得很!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便是。 “小的胞弟,上次游历到此处时,曾失足跌下来过这里。好巧不巧的便发现了这个秘密。知晓此处的人,除了我以外,便只余胞弟与他了!” 康笈多满哆嗦着,将一句话给断断续续地说完后,颤抖着手,将其指向了那早已昏倒过去的移剌哈勒的方向。. 第二百七十二章 藏在石头缝隙里的寺庙 “你的胞弟现在何处?!” 臣巳水微挑着眉头,心中顿时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胞弟还在幽州养伤中。” 康笈多满遥看了一眼幽州的方向后,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整个人一瞬间,便又硬气了不少。 “哦?!他莫不是,还呆在幽州的康笈家族中吧?!可是,好端端的,失足跌落下来的你的胞弟,在不死即残的情况下,竟是能毫发无伤的,回到幽州你倒是与我说说他是如!何!办!到!的?!” 林成岭盯着康笈多满那胸口处的纹样,前一秒还微笑着的脸庞,下一秒,便犹如翻书一般的,透露出几分狠厉来。 内心一惊的康笈多满,大受震撼的,看着他对面的青年。 仅是须臾,与其对视的他,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便毫无预兆的滴落了下来。 本想要欲盖弥彰的,将真实答案给咽回肚子中去。在瞧到,那朝着他的眼睛,急速飞来的石子后,彻底没了胆量的他,一个下蹲,便跌坐在了地上。 “这位官人这位壮士?额这位髦士!既然知晓康笈家族,定是也了解这其中的渊源的。” 因着青年男子对称呼的不满意,康笈多满绞尽脑计的,连换了三个中原人的称谓,才勉强看到了对方的点头认可。 就差点要哭出来的他,看着对面那,颇是不好伺候的青年,以及一脸凶神恶相的老者,自认倒霉的认栽了。 看样子今儿个,这砧板上的鱼肉他是当定了呐! 上一刻还犹豫不决的他,这一刻,便如倒豆子一般的,知无不尽,言无不答的,对着面前的二人,掏心掏肺了起来。 “不瞒二位,你们既是识得康笈家族的图腾,想必也知晓,我们家族,信奉的乃是珊蛮之教。” 看到青年那副,果然如此的眼神后,康笈多满双手搂着脚面,很是有眼力见儿的,继续多解释了一嘴。 “所以,我们这个家族,世世代代,便是珊蛮的守护者。” “我们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挑重点说!这些刀币,到底还牵扯到了些什么?!真相到底是甚?!你最好一次性都说完!” 臣巳水忍无可忍的,看着即将要陷入到回忆中的契丹小辫子,很是煞风景的,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老丈说的是!这就说!” 被突然吓到一哆嗦的康笈多满,点头哈腰的朝着臣巳水陪起了笑脸。 看着明显等待他回话的二人,不敢托大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将真相讲了出来。 “干年古刹深山藏,曲径通幽现真章。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守护着对我们珊蛮一族来说,很是重要的寺庙。” 林成岭不满,且没甚耐心的,再次抓起了一把小石子。 将它们拿在手中,颠啊颠的,就那样直直的站在那里,俯视着还想要打马虎眼儿的秃顶小辫子。 那催促威胁的架势简直不言而喻。 “这就说到重点了!马上!” 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康笈多满拿余光,又瞥了一眼那离他很近的长刀,僵硬着声音继续道: “这些埋藏在青砖石凳中的刀币,便是珊蛮一族最早的祖先们,留给我们这些后人的最宝贵财富。” “算了!我问你且答!多余的一个字都别多说!” 林成岭将手中的石子儿,顺势往地下一掷,随着那几道重重的小坑,康笈多满的喉咙里,便是一个剧烈的吞咽。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对方,可当真是来者不善呐!! 努力配合的点了点头后,他还没有来的及思考,便被对方的话语,给一整个拿捏住了。 “所以那处寺庙现在何处?!恐怕就在这附近了吧?!这些青砖土墙,便是那寺庙的最外围才是。” “额” “带路!” 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的臣巳水,踢了一脚直愣愣插在土中的铁鍫,拿眼神示意着康笈多满让他识趣些。 他那言行一致的行径,显而易见的表明着他此刻耐心的耗尽。 紧咬着牙爬起来后,康笈多满知晓此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后,便步履蹒跚着,带着二人,朝着更深处的悬崖峭壁中而去。 直至走到了一处狭窄的巨石前。三人一路上,都未再交谈过一句。 看着明显没有了路的二人,正欲张口之际,便见秃顶小辫子,侧着身体,竟是执意要从那两块巨大的石头缝中,硬穿过去。 对视了一眼的二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再出声。 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他们便相继一个接一个的,跟上了前面之人的步伐。 随着几乎没有路可走的,陡峭缝隙中,仅容一个苗条身段的成年人,侧身通过后,一路向下延伸的溶洞,赫然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第二百七十三章 珊蛮信仰 随着进入溶洞内部后,大片的黑暗,就那样“欢天喜地”又迫不及待的,包裹住了众人。 那强硬的一望无际的黑,仿若有着眼睛一般的,毫无差别的环绕着三人。 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夜明珠来照明的臣巳水,仿若早有准备一般的,怒瞪了一眼康笈多满,示意着他赶紧上前带路去。 其走到哪里,都要带一颗夜明珠的“暴发户”身影,给跟在他身旁的二人,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当然,那二人,皆是得了红眼病的那种不爽罢了。 借着幽绿色光芒的照耀,康笈多满熟练的摸索着,很快便带着身后的二人,穿过了这长长的溶洞。 “想传,这里的溶洞中,曾住着一条大蟒蛇。看到前面那半人多高的洞口了吗?!那便是蟒蛇穿过后所留下的。” 康笈多满很是自豪的,向着臣巳水二人,介绍着有关于他们祖先的点点滴滴。 哪怕是成仙的巨蟒,又或者神话传说,只要和他们前去的寺庙沾点边儿的,他都要仔细详尽的,介绍个不停。 猫着腰走路的三人,七拐八拐的,再一次的走上了那向下延伸着的巨大台阶处。 看着有半个成年人身高的五阶台阶,臣巳水凭借着一个轻跃,竟是使着轻功,跃了下去。紧随其后的林成岭,亦是毫不费力的跟了上去。 徒留半趴在巨石上的康笈多满,正一条腿着地,另一条腿与之成九十度角的,傻愣在了那里。 不上也不下 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处,深知逃跑没有用的他,将逃之夭夭的念头,给彻底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咬紧牙关,慢吞吞的挪到了目的地后,看着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的奇景,以及那一道鲜艳的朱红色大门后,康笈多满很是虔诚的,朝着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寺庙大门拜了三拜。 “干年古刹深山藏,曲径通幽现真章。可当真是不假呐。果然,你的老祖宗诚不欺你。” 林成岭颇是感慨的环绕着周遭的一切,终是明白他此行怕真的是来对地方了。 藏的可真够深的。如果不是这种机缘巧合,他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这处古寺了。 看着身旁一派淡定的老者,以及屁颠屁颠跑上前去推门的狗腿子秃顶小辫子,他又立刻将内心深处的感慨,变成了无可奈何,与对牛弹琴的无语来。 简直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瞎胡闹又暴殄天物!在心中大声的腹诽着,他亦是快步的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儿,追了上去。 看着摆在那里的一尊尊佛像后,臣巳水环顾着周遭的蛛丝马迹,发掘毫无所获后,便抬眸看向了康笈多满的方向。 “额这通往地下的通道,在这里。下一层的踏道,亦是要从这边下去。” 康笈多满费劲巴拉的,拉起了一扇四四方方的实木木板后,向下延伸的陡峭台阶,再一次的,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中。 同样狭窄且陡峭的台阶,同样的有半米多高。 依次而下的三人,双脚踏立在平地上的踏实感,终是让他们皆都松了一口气。 逼仄狭窄到,连轻功都施展不起来的踏道,笼罩在他们身旁,无时无刻都存在的黑暗,让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臣巳水二人,都升起了些微的紧张感。 环视了一圈整个的地下二层,林成岭望着周围清一色的道家神像后,毫不意外的,将眼神看向了,通往第三层的通道入口处。 既然第一层是佛家,第二层是道家,那么这第三层,自然便是儒家了。 故尔这第三层,才是正儿八经的珊蛮教了。 费尽干辛万苦后,终是踏足在了地下三层的三人,看着眼前那一处,大大的洞穴内,被一道巨大且贴合的石门,给拦下了路来。 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林成岭看着巨大石门上,那明显的三个凹陷处,彻底的缄默了起来。 这其中的原因嘛,其实很简单。但就是这很简单的理由,却将他一整个人都卡的死死的。 从腰间掏出了他的虎神玉佩,并将其放入了石门中那最左边的位置处,二者很是完美的,贴合了起来! 果然,需要三枚玉佩,方可开启此扇石门。这可要如何是好?! 在他犹豫又懊恼的当口,臣巳水竟是也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熊神玉佩出来。并将其小心翼翼地,放置进了石门中那最右边的位置处。 “不是碎了么?好端端的,这是又从哪里变出来的啊?!不是说这是你世代守护的传家宝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初还要我赔来着!怎么着,老丈你仗着自己年纪大了,便为所欲为了?!这扯起慌来,竟是毫不逊色呐!” 因着他们二人之间,竟还缺少一位关键人物。林成岭口气颇是不善的,阴阳起了那让他越看越不顺眼的老者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时机未到 看着那石门上面的那三个珊蛮族信仰后,林成岭的脸庞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时机还是不到么?!到底还要等多久?!还要让他等多久?!他真的受!够!了! “竟是如此有趣混小子,可当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你啊!!” 与林成岭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同,同其并肩而立的臣巳水,倒颇是玩味儿与感慨。 他那张苍老的皮肤下,发自内心的笑容,倒是显得比珍珠还要真。 “听你话中之意,莫不是鹰鹫信仰的玉佩,就在你的手中?!” 立刻便知晓了,其话外之音的林成岭,一改之前的颓废,整个人的眸子,都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臣巳水,生怕错过了对方任何一处的,那细支未微的表情。 “小子!你很是走运。不用再苦苦等待了。于你而言,未尝亦不是一件好事!” 臣巳水颇是同情的,看了一眼林成岭后,很是少见的,竟是轻勾起了唇角来。 “那个人!他现在何处?!我们是否即刻便能将他给寻来?!” 抑制不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兴奋雀跃,林成岭再一次的,深觉梦中关于那未知的寓意,那五柱香变为七柱香的寓意,简直就是神的旨意!! “此刻恐怕是不行了。他啊!身在代州边境,正努力倾其所有的保卫着大宋百姓的平安。执拗且坚韧。” “你在说甚?!莫不是,他竟是一个戍守边疆的战士不成?!” 心中咯噔一声的林成岭,暗道一声糟。在听到那持有信仰玉佩的第三人,竟是大宋之人时,整个人,都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一次他恐怕会,很难搞定对方了。 两军开战,大家都是敌人。敌对的双方,见面即分外眼红。让其助他一臂之力,当真可行么?! “是也不是。” 臣巳水苍老的声音,直接打断了林成岭的胡思乱想。 紧接着,他似是回忆起了些什么,很是意味深长的,朝着那一脸焦虑的青年,又补充了一句: “他啊可是抗击大辽的一把利刃。是将军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与你一样,精通于奇门遁甲,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军师。” 亦有所指且夸大其词的,将此话说完后,看着明显被威震在那儿的林成岭,臣巳水颇是满意此效果的一个潇洒转身,便扬长而去了。 “对了,作为告诉你这个答案的回报,这块儿祈雨石,便归我所有了。还有,那九把东巴文字的刀币,你最好保存好了。届时,保不齐我们还是会用到它的!” 重重的将“我们”二字,咬的极重后,臣巳水头也不回的,带着他的夜明珠,顺着原路返了回去。 徒留溶洞中的林成岭,就那样一声不吭的,彻底隐入了黑暗中。 “奇门遁甲军师?!竟然是军师?!有趣!当真是有趣!!是与我棋逢对手且旗鼓相当的存在么?!哈哈哈哈哈” 林成岭的笑声,就那样突兀的传了出来。在空旷的洞穴中,持续了很久很久 “对了!他姓甚名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恳请老丈告知在下!可否啊?!” 终归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核心之处,林成岭不疾不徐的安静等待着。 因为他知晓,大家皆是习武之人。 加上这个洞穴中的回声,所以他断定那个老者,一定听得到! 至于想不想回答,便是对方的事了。所以,他就那样平静的,等待着,等待着。 “他叫崔少愆。” 一道苍老的声音,隔着很远处的洞穴,竟是清晰无比的,传达到了他的耳模中。 “崔少愆军师崔少愆?!!” 喃喃自语着,林成岭将这个名字,牢牢的牢牢的记在了心上。 黑暗,再一次的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而即便是连黑暗都熄灭不了的那唯一一处光亮,就是林成岭身上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那双势在必得,且把对手当做囊中物的斗志昂阳的眸子,即便是在一片漆黑中,便是任谁都抹灭不了。 而此刻,在代州的遥远边境处,正准备入塔的崔少愆,错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看着已经各自准备好的众人,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甩了甩头。 在大家伙儿催促的眼神中,朝着阿育王塔的方向坚定不移的走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未雨绸缪 忆起几日前的入塔经过,崔少愆懊悔不已。 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与无知,她差点将自己的小命儿给搭进去。 心有余悸的,再次瞅了一眼她的左手臂,此次学乖了的她,腰间再一次的,出现了让众人都,颇是熟悉的囊袋来。 “好端端的,你怎得又把它们给带来了?!” 洛染扶了下腰间的手刀,很是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不过他对那俩常常出现的醯囊与酒囊,倒是习以为常了。毕竟,什么东西见多了也总该有些免疫力了。 “军事才是!好端端的,今儿个,怎得拿了把手刀过来?!” 因着从不见其使用武器,崔少愆一直以为洛染的武器,最ow也应该是一把长剑! 从见到他的一开始,她就觉着,只有长剑,才最是符合她印象中,军师那独有的气质。 “哎少愆兄弟!你怎的还是这般我行我素呐?!” 将手中的折扇,一个潇洒的甩开后,江政很是显摆的,将他的折扇上,那写有文字的一面,精准无误的对准了崔少愆的方向。 直接无视了那,骚包又多余的几个书法字体后,崔少愆翻着白眼,实在是懒得搭理那个前几日还谎话连天的人。 “军中纪律严明,大家的武器,自然便只有长刀与长鞭了。我们总归是不能拿着长枪与长刀进入便是。” 习以为常的瞥了一眼,那写有“一介书生”几个字的折扇,辛云谦无聊到还试想了一下他们几个,拿着长枪与长刀,硬生生闯入阿育王塔的滑稽画面。 疯狂的摇了摇头,将那些荒唐的画面,都甩出了脑袋后,他看着陆引几人,皆是标配的长刀与长鞭后,又颇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这样的他们,更符合实际情况便是。 “但我还是觉着长剑更配军师。哎呀!真的是军师一身温润如玉的腹黑” 眼见着,差点就要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给抖落了出来,崔少愆大着舌头,厚颜无耻的继续补救道: “额是腹载五车!腹载五车!军师满腹经纶的绝佳气质,硬生生地,就被一柄大刀给毁了啊。” 表现出一副扼腕叹息且捶足顿胸的夸张模样,崔少愆此刻,都要为她的机智与聪明,在心中给自己竖起一个杠杠的大拇指了。 然而乐极生意外,还是,时有可能发生的。 这不,随着她大幅度的补救动作,其腰间鼓鼓囊囊的佩囊里,就很没有眼力见儿的,掉落出了一大捆干巴巴的艾草来。 “你拿尧韭出来作甚?!莫不是要寻找水源不成?!” 马舟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那掉落一地的一大捆尧韭,用看傻子一般,且不能理解的眼神,瞥了一眼矮豆丁。 在与苏坚对视了一眼后,陆引亦是不能苟同的,将头给转了过去。 只不过他那时不时,便要颤抖一下的肩膀,很快就出卖了他。 “这个啊!你们且别笑!我此举,还真就是要找!水!源!” 直接无视了众人的嘲笑,崔少愆一本正经的,冲着那一伙人大声道。 因着太原旧城,被汾河水灌溉了个彻底,处于龙脉之上的太原城,就那样硬生生的被掐断了脊梁骨。 也正是因着有了上一次的溺水经验,她此次还真就打算反其道而行!就是要先把地下水给找出来不可。 如若这地下水,当真是围绕着阿育王塔周围一圈,而存在的那么隐蔽在地下的那三层地下塔,便足够的危险!且定是与水有关! 那么,她便需要再一次的,将水袋给备好了。 如若这地下水,在方圆五里地内没有出现,那么这有着重重机关的,三层地下塔内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流沙了! 故尔她此次,可是连面甲与防沙的简易口罩自制的都备好了。 未雨绸缪虽说是累了点儿麻烦了点儿但它却从来都很适用!! 从古到今皆是! “少愆此举是妥当的!未雨绸缪,却是要比临渴而掘井好太多了。” 很是赞赏的,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洛染竟是主动的弯下了身,并将掉落在地的一大捆尧韭,都平均分成了七等分。 将这些尧韭,都一一分发到七个人的手中后,他还贴心的递给了几人火折子。 不屑的撇了撇嘴,崔少愆眼神中的质问,明显到她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都可以明晃晃的表露出来了。 军师既然嫌弃她的酒囊与醋,那他带火折子作甚?!当真是 因着洛染的带头,马舟几人倒是颇为配合的,分批次的,将干巴巴的尧韭给点燃了起来。 随着燃烧起来的尧韭,浓浓的艾蒿味道,也随之而来。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阿育王塔的周遭,仍旧是没有出现升腾的水蒸气。 看样子这塔的下边有流沙的概率要更高一些了。 默默的思索着,崔少愆将她连夜赶制出来的防沙口罩,都一一的分发给了众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动如来 “当真是够了,行军打仗需要寻找水源,这戍守边疆了,还是需要寻找水源。我什么时候就能不和尧韭打交道啊!!” 马舟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手中的火折子,给快速的收了起来。 看着早已聚集在一起的那几人,他又默默的将满腹的牢骚,都给憋了回去。 “就等你了!且把这个收好。届时,恐会有大用处。” 崔少愆将手中的,最后一个防沙口罩,递给了马舟后,抬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圆果塔。 将其与后世的砖塔合二为一后,她试图在脑海中,模拟出一张透视图出来。这样,她便能够找到二者的相似结构了。 摸索了半晌后,仍旧是找不出相似之处的她,顿觉有些许的颓败与不甘。 看样子,她还是差了点儿功夫呐!所以,他们几人,只能遵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向前冲了。 很快,七人便再一次的,来到了那供有五方佛的大殿跟前。 心有余悸又好奇的,再次看了一眼那刻有内功心法的文字后,崔少愆牢牢的,将其印在了她自己的脑海深处。 对于这种远古又久远的传承,有着天生的向往和好奇的她,不死心的打算之后,再背着别人,偷偷的试它一试! “所以上次,我们便是卡在了这里。而我亦是没有上去那踏道,好一探究竟。” 江政丝毫不在意上一次,他随口扯的谎言,倒是对没能碰触到的机关,耿耿于怀。 “你既然那么想要上去,那便仔细的瞧好了!” 崔少愆眉眼弯弯的,冲着江政提议道。她那副大大咧咧又毫不介怀的模样,竟是让周围的几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了起来。 毕竟晕倒吐血的是她,受伤挨罚的还是她。现如今,她还能如此大度的对待江政,当真是让以辛云谦为首的五人伍,都很是赞赏与佩服。 “去就去,你们几个,且在原地等待,我去去便回。” 江政与辛云谦对视了一眼后,又象征性的征询了下洛染的意见,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再一次的跃上了那通往上一层的踏道。 洛染狐疑的看着那,仍旧是笑到只见牙不见眼的崔少愆,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不待他想要有所动作,眼前的少年,突然间便行动了起来。 “哎呀,我忽然记起来了!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因为某些意外,竟是没有完全的跪拜完整。这样,我会一直耿耿于怀记在心上的。这礼佛的步骤啊,是一步都不能省略啊!” 随着她的自言自语,崔少愆老实又自觉的,朝着五方佛之一的不动如来佛像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虔诚的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后,自认并没有引起太大水花的她,趁着周围没有人注意的当口,右膝盖朝着拜凳的一处隐秘位置处,狠狠的压了下去。 紧接着,众人的耳边,便传来了一阵阵大型机括移动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一道男子尖锐又突兀的吼叫,亦是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而那发出声音的吼叫声,不是别人,正是江政。 很是团结的五人伍中,剩余的四人,皆是蓄势待发的,准备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然而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行动,亦是永远都会慢大脑半拍。 随着木质踏道的缓慢上升,前往二层的唯一通道就那样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辛云谦傻眼了一般的,尝试着借着轻功,轻跃上二层。 “且慢!这五尊佛像,你们不可随意踩踏。若是一个不留心,无意间再开启了另一个机关,那我们几人,恐怕就都要分开行动,且见不到彼此了。” 崔少愆从容地从拜凳上站了起来,语气凉凉的提醒着那几人。 在接收到对面那几人,整齐划一瞪过来的眼神后,她颇是夸张的,拉起了洛染的衣袖,并装作很是害怕的,躲到了其身后。 “都别闹了!” 洛染拿眼神瞥了一眼崔少愆刚刚跪下去的拜凳,神色有些严肃的,着重朝着她喊了一句。 “军师所言是甚?!恕少愆愚笨,并不懂您这话中的深意。” 崔少愆坦荡荡的直视着洛染,竟是让其一瞬间,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 犹豫片刻后,洛染径自朝着那还有一些凹陷进去的拜凳走了过去,并顺势翻开了上面的垫子。 令他傻眼的一幕出现了光秃秃的木头架子,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且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五毒心 疑惑的调转了身影。洛染再一次审视的,打量起了崔少愆来。 “军师你这是何意?!莫不是你竟然在怀疑我?!” 看着仍旧对她有所怀疑的洛染,崔少愆不可置信的,将此话直接给说了出来。 “是!且我怀疑你” 差点将“居心不轨”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军师,一时间,又觉得他此举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他又确确实实地,看到了面前少年对江政的怂恿与诡异行动。 犹豫半晌,正当他要做决定之时,一声又一声的大喊声,相继的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听人劝的辛云谦几人仍旧是打算踩着佛像,借力而上的他们,无一例外的,皆是在半道,亦或者在他们触碰到佛像的瞬间便被阻挡了回来。 对!他们被一股莫名奇妙出现的助力,给结结实实的阻挡了回来!! 摔倒在地的众人,不信邪的爬起了身,再一次的,尝试着攀爬且踩踏了起来。 啪啪啪。。。啪! 随着接二连三的摔倒声相继入耳,即刻反应过来的洛染,终是有所行动了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去扶起那几个惨兮兮的倒霉蛋,而是大踏步的,径自走到了崔少愆的面前。 伸出手,颇是迅速的,将手放置到了对方的额头前,洛染再三确认着,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崔少愆是否还清醒着。 那双晶亮狡黠的杏眼,丝毫没有上一次走邪的征兆。就连对方的眼眶亦是都没有泛红了哪怕一点点! 仍旧不死心的他,伸出手指,就要冲着崔少愆的风池穴点去。 “军师?!你这是中邪了?!还是累糊涂出现癔症了?!这般行径究竟是要作甚呐?!” 崔少愆保持着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并伸出了手掌来。 随着啪的一声,力道颇是不小的,便将洛染的手指给拍了回去。 接着,她就毫不客气的朝着他,大受委屈的质问出了声。 “?!” 彻底偃旗息鼓且熄了火的洛染,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转而朝着他的四周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然而,毫无进展与发现!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他们六人脚下所处的地面却是有了异动! 轰隆隆的响声过后,一个龟背形的地面,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又是甚啊?!我们此刻不会身处于大鼋之上吧?!” 看着地面上那,打磨的很是光滑又精细的青砖石,陆引被吓到张口就来的,胡乱臆测到。 “是啊!我们此刻就是身处在大海龟之上呢!你瞧瞧,这龟壳还挺硬的呢!要是我在这上面用力的蹦跶几下,说不准咱们几个呐还会被甩到大海里去呢!!” 说完这句话后,作势便要跳起来验证一下的崔少愆,在瞧到陆引那个傻缺竟然害怕到还闭上了眼睛后,实在是忍不住的噗嗤一声,便大笑了出来。 “少愆!别闹了!如此时刻,你还逗他作甚?!” 辛云谦一个极速的跃起后,轻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士。紧接着,他便观察起了那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弧形地面。 只是,他还捎带着制止了一下那不太安分的崔少愆便是。 “啧啧啧啧见过护犊子的,没见过这么护犊子的!难不成你还真的是那嗷嗷待哺的某人的牝牛不成?!” 立刻便反唇相讥的崔少愆,得理不饶人的,竟是将辛云谦呛声一噎,还顺道让她周围的几个人都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愆?!” 马舟看着,处处针对于他们几个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顺手拉了一把疼到倒抽冷气的苏坚,他很是不解的,唤了一声最近与他们还算朝夕相处的同袍的名字来。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到现在了,怎么还是没反应过来啊?!” 看着那几个即便是疼到呲牙咧嘴了,还是相互扶持且不离不弃的四人,崔少愆又一次的凉凉的,出声提醒道。 “你们且抬头看看四周。” 仍旧对其保持着高度怀疑的洛染,倒是不紧不慢的,又多解释了一句。 随着四人接二连三的,抬起了头来,惊诧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便从他们几个的面庞上,一一的闪现了出来。 只见原本还庄严肃穆的佛像,一时间,竟像是都带上了面具一般,每一尊的面部表情上,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明!显!变!化! “贪、嗔、痴、慢、疑。此乃佛家五毒心是也。” 很是满意的看着那几道,向她投来的求助眼神,崔少愆很是慷慨又不吝啬的,出声解释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自求多福 “五毒心?!那又是甚?!” 第一次听闻这个词语的马舟,一脸蒙圈的问出了声。 “为甚好端端的,佛像竟然会变脸了?!” 同样不敢置信的苏坚,不断的拿手揉着眼睛。再三确认矗立在他面前的佛像,就是有了五副不同的面部表情后,他亦是惊诧的询问了出来。 “这莫不是神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傻了,还是天生就是一个胆小之人的陆引,反正今儿个是将他的本性,给彻底暴露在了崔少愆的面前。 着急忙慌的,朝着那五尊大佛直挺挺跪了下去的他,总而言之,就是证崔少愆颇为的鄙视与不齿。 “少愆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辛云谦转头看了一眼,那紧蹙起眉头来的军师,疑惑的朝着崔少愆询问道。 因着他不是一个有信仰之人,所以他倒是很少关注佛家、道家之流的相关学识。 也可以这么说,他对那些宗教的传承,与庞大体系的构造简直就是一无所知!! 同样瞥了一眼洛染的方向,确认军师并没有打算要开口解释的意愿后,崔少愆耸了耸肩,很是认命的,朝着众人解释了起来。 “五毒心就是佛家学术中的五毒。乃是五种情绪是也。” 拿余光瞥了一眼仍旧不为所动的洛染后,崔少愆索性便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一声,继续有模有样的,解释了起来: “贪,意为贪婪。这就很好解释了。就是做为人,只想贪图快乐,享受快乐。故尔,此塔中的正东方位,不动如来佛像上,其的面部情绪,便是贪。” “不动如来依少愆你的意思,克制贪的最好法子,便是不动如山。偏偏,设计次机关的人,将最是矛盾的二者,给很是巧妙的,结合到了一处?!” 作为五人伍中,唯二还带脑子的人辛云谦,总算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正是。财、色、名、食、睡。皆算做是快乐的根源。而将这对立的二者,结合到一处的先贤,却是厉害!” 崔少愆可是正儿八经的,见识过这种大型机括的巧妙与狠辣的。 精妙绝伦不假,巧夺天工亦是不假!就是这要起人的性命来嘛,亦是不假便是了。 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下身躯,她看着众人,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后,只得继续解释道: “那这五毒之二,嗔便也很好理解了。若贪被意为快乐,那么嗔便与之恰好相反了,意为不快乐。嗔心,便是生气,且不能忍受一切。” “所以,嗔心对应的佛像,应是正西方位的阿弥陀佛?!” 辛云谦很会举一反三的,将“事物的矛盾对立又统一”的哲学观点,运用到了恰到好处又分毫不差。 “三秦兄所言甚是。 所以痴即不明事理且是非不分的愚痴,是自以为是,又过分执迷不悟; 慢乃傲慢炫耀的强烈虚荣心,有着极端的自我膨胀心思作祟; 疑就是怀疑否定一切事物。仅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所以,正北方的不空成就佛一切皆空,对应的是慢。那这剩下来的” 实在是分不清宝生佛与大日如来要一一对应,哪两个五毒之心的辛云谦,一时间竟是有些犯难了起来。 “宝生佛满足众生所求。大日如来佛法生如来根本佛。其乃,实相与本尊?!” 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的洛染,在瞧到崔少愆一副,她就知道的神情后,终是忍不住的,在心中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借此机会,他也应当好好的修修心了。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某个人破例,亦或者保持缄默却是有失公允了。 抬头看了一眼江政所在的二层木塔,以及那消失了的踏道,他默默的闭上了双眼几秒钟,表示了对致远兄的同情与无能为力。 但愿他能好自为之吃一堑长一智吧。 以后,辛云谦他们几个,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他面前的少年为好。因为,姑娘家家的心眼子就是小,有仇崔少愆可能当场就报了 只能祈愿致远那小子自求多福吧 “所以,宝生佛便是慢;大日如来便是疑?!” 总算是跟上了大部队的苏坚,可算是把自己的脑子也带了过去。 “正是。” 崔少愆很是赞同的,朝着苏坚点着头,静待着其他几人的回应。 “等等!还是有些蹊跷!大日如来若是本尊,实相确是与疑相对;可是宝生佛的满足众生所求,与慢却是相一致的啊?!” 辛云谦很是敏锐的,再一次发现了这其中唯一不对味儿的地方。并快速的质疑了起来。 “聪明!所以,你们应当也知晓了吧?!这破解机关的核心所在是甚?!!”. 第二百七十九章 魇 沉浸在解锁机括中的众人,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留在了阿育王塔大殿的一层里。 那种可以凭借着自己,便轻易解决掉重重困难的趣味性,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卯足了劲儿的不断探索着。 而独自被停留在二层的江政,此刻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最不可思议,且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奇怪现象。 他好似被锁在了一个四四方方且透明的笼子里了?! 无论他怎么挣扎与尝试,走不了几步路后,他便会被无形的空气所形成的透明墙壁给推回来! 无论东、西、南、北、上、下皆是! 试探着伸出手臂,五指与双臂,皆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但是当他尝试着往出伸手之时,浑身片刻间,便被僵硬住的他,连移动分毫都做!不!到! 且浑身虚软到根本就没有力气! 顿时被吓到慌了神的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踏道,以及那透过户牗照射进来的阳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简直就是近在咫尺,却相去天渊呐!! 尝试了数遍之后,他开始焦急的嘶吼呐喊了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撕心裂肺的吼叫,皆是毫无所获。 得不到一丁点儿回复的他,甚至还能看到辛云谦他们几个,就站在一楼的大殿之中。 谁!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哪怕一眼! 失望至极的他,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挺挺的,就那样仰躺在了地面上。 摆出了一个大字型的姿势后,他摆烂一般的,就僵持在那里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忽然间,便疲累致极的他,想要放弃了。就那样等待别人的救援貌似也不错。 闭上眼睛安静的躺着,一双温柔又呆滞的眼神,却轻轻的,朝着他看了过来。 那熟悉到他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神,竟是是乳娘的?! 可是她的乳娘,早在他舞勺之年,便已然被陷害了。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且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呀!” 疑惑地睁开眼,江政毫不犹豫的,将他心中的疑虑给丢了出去。 然而他竟是,只能张的开口,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的声音没有了!喉咙像是被人给遏制住了一般,竟是连一个单音字,都发不出来了!! 惊慌失措的想要爬起身来,一个令江政更加大受打击的事实出现了!!他的后背,像是被沾在了地板上一样,起不来了! 无论怎么挣扎,他既动不了身,也开不了口!就像一个被强制控住的提线木偶一般,只能无助又彷徨的躺在那里,看着近在眼前的户牗,却只能等死一般的,无助等待着。 那种明明可以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就是看得到却摸不着的只能被动接受的躺在那里,任由时光的流逝,却毫无办法的颓败感,让他整个人都抑郁了。 时间的流逝,仿若慢了下来。又好似加快了进程,在这个无形,且让他致命的环境下,绝望成了他真真正正的催命符。 一切变得都不那么重要了清醒过来,倒成了他的首要重任。 大脑不能支配身体的失重无力感,身体被别人控制,而他只能静静的,呆在一边看着的崩溃感,一度让他想要与那无形的玩意儿拼命却还是徒劳! 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过须臾,飙出一身冷汗的他,眼前却出现了一抹窈窕的倩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一身“紫黄”相间,清雅又素净的女子,头戴一根浅蓝色的琉璃簪子,就那样眉眼弯弯的,出现在了浑身都颓废下去的江政面前。 整个人顿时眼眸一亮的他,陶醉又贪婪的,欣赏着眼前那女子的花容月貌。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美人卷珠帘,深坐展蛾眉。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脑海中的古诗词,一句接一句,蹦出来的江政,仿若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满心满眼的,都是心心念念的姑娘,他整个人很快,便沉沦了下去。 看着那一颦一笑,皆都眼中有他的姑娘,就那样毫无预兆的,伸出了她的纤纤素手,并轻抚上了他的脸颊后,江政颇是主动的,亦覆上了他自己的手掌来。 “喂,你一个人躺在那里,傻乐个什么劲儿啊?!还不赶紧起来?!” 一道铿锵有力的少年音,颇是不满又语气凉薄的,就那样突兀的,出现了江政的耳边。. 第二百八十章 理亏 “致远,快醒醒!好端端的,他为甚还是不醒呐?!” 辛云谦的声音,亦是从江政的耳畔,给传了进来。只是他那焦急又急切的嗓音,显然与前者不尽相同便是。 “谁管他?!大家都累兮兮的,在绞尽脑汁的破解机关,他倒好,还搁着这里睡上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啊!!切!瞅他那一脸傻笑的der样吧!” 崔少愆双手抱臂的,倚在了阿育王塔的二层户牗旁,并很是不屑,且阴阳怪气的拖长了尾音。 她那最后还撇了撇嘴的不屑与嫌弃神情,让站在他身旁的洛染,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后,他亦是蹲下了身子,并仔细查看起了昏迷中的江政的情况来。 “军师!你又不是大夫,能瞧出个甚来啊?要是妹妹在这里等等?!宝生佛可以满足众生一切所求?!” 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后,崔少愆整个人的面上都显示出了强烈的愠色来! “慢炫耀的强烈虚荣心?!极端自我膨胀的心思作祟?!执迷不悟的臆想?!那岂不是便!宜!了!他?!这个狗崽子?!” 崔少愆整个人都,被人瞧得出来她火冒三丈了。 兀自推开围在那里的众人后,她一个用劲儿,朝着江政的小腿肚子,便狠踹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疼痛的吼叫声响起。一溜烟儿条件反射,跳起来的江政,看着周遭围着的一圈儿的大老爷们儿后,傻眼又无知的有些反应不过他眼前的状况来。 直到对上那一双愤怒的杏眼后,他还在后知后觉的,寻找着那抹紫黄相间的倩影。 衣紫姑娘正温柔似水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呢,怎么忽然间,就改成了让他钝痛的巴掌来了呢?! “看样子你是还没清醒过来呢吧?!” 越想越气的崔少愆,抽出腰间的七星剑,趁着其他五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朝着江政那轻勾起的唇角,便毫不手软的砍了下去。 凭借着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老道经验,江政自然而然的,将对面少年的猛烈攻势,给躲了过去。 “好端端的你这是作甚?!” 终是反应过来他此刻正身处在,阿育王塔的二层之上后,江政也算是后知后觉的知晓了衣紫姑娘,就是他梦中的一个臆想罢了。 但是一心想着明媒正娶,将衣紫娶过门的他,丝毫不觉着他的此举有何不妥便是! “你还敢还手?!今儿个,我便要替天行道!非砍了你不成!” 看着对面那厚颜无耻的江政,崔少愆就气不打一处来。 衣紫明明说过对他无意了,虽然她还没有,将其的原话,给转达过去就是。 但是那混小子!他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还给惦记上了?!真是叔能忍婶不能忍?! 再一次要使出浑身解数的,大招加杀招的她,准备就在今天,在这里! 要将对面那个碍眼的玩意儿,给彻底打服了之际,一道飘逸洒脱的身影,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被迫收了招式的崔少愆,和呼吸都还没调整利索的江政,双方谁都不服谁的,怒瞪着对方。 直到被军师威严又冷漠的气场,给狠狠地洗礼过一番后,总算是消停下来的二人,皆是脸红脖子粗的,大喘起气儿来。 当然,一个是被气的,这另一个嘛自然是被打到到处躲闪而累的。 “你们两个!简直就是胡闹!!也不看看眼下这里是哪里?!万一要是再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你们当如何?!这是木质塔楼!随随便便一个烛火掉落,都是会毁了这里的!” 洛染环顾了木塔二层一圈,周围几个烛台上的烛火,那摇曳着的光芒,仿若是回应着他的合理提议一般,竟很是配合的,还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 “军师!你定是知晓我的理由的!!他!就是欠打!” 崔少愆看着洛染一个秒懂的神情后,愈加的不忿了起来。 而同样秒懂的辛云谦几人,头一次理亏的,在人家正主家属的面前,偃旗息鼓的没有说出一个多余的字句来。 “咳!虽然我们寻到了宝生佛的这处机关,与其他几处佛像格格不入,才趁势解决了眼下的机括,但是显然想要通到地下,我们还是得从,那个龟壳状的地面入手。” 洛染避重就轻的,将此事儿强行翻篇后,环视了一圈众人终是被他吸引过来了注意力后,才再一次的开口道: “所以,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要仔细的,从上面的几层塔内,找找有用的机关才是真。”. 第二百八十一章 众生之障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便是。” 崔少愆抬眼瞅了瞅窗外,那一片漆黑的的风景后,不疾不徐的,朝着众人提出了她的猜想来。 “其实因着时间原因,我倒是没有把话给说完全了毕竟,我们都着急忙慌的,想着要先找到致远兄嘛!” 怨念又不甘的,再次瞪了一眼江政后,崔少愆颇是不情愿的,还抬手指了指他。 首先,她即便再不满江政,还是要表明下,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她那坚定不移的立场的。 不然,别人人多势众的,她的恶作剧,要是真被人给抓到了小辫子,还是免不了一通麻烦便是。 这大公无私的态度嘛,她是一定要端正的。 “少愆!莫不是你已经发现了这,地下机关的开启方法?!” 马舟因着崔少愆几次,神乎其神的小漏身手,已然对她,颇是颔首低眉了起来。 “也不尽然。只是发觉了些蛛丝马迹罢了。我们要是能顺藤摸瓜的找下去,说不准还真能发觉开启那地面的机关便是。” 因着洛染与江政的存在,崔少愆颇是低调的谦虚了起来。万一真的没找对了,在那两个敏锐又聪慧的读书人面前,她岂不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被啪啪打脸了?! 那她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她吧还是懂得见好就收,与审时度势的。 “那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 洛染微笑着看了一眼崔少愆,那浅浅的泪窝,仿若鼓励着她一般,让她颇是配合的,娓娓道来。 “这佛教五毒之心的最后一个疑字,却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怎么?!这五毒心还没完没了了不成?!” 苏坚紧皱着眉头,在听到还有一大幅的,长篇大论等着他后,本就不喜听学子书生们拽文嚼字的他,顿时脑壳儿,便疼了起来。 同样出现一脸不耐烦神色的马舟,认命的,拉着苏坚的衣袖,席地而坐了下去。 既然大家,仍旧要执意讨论这些,而不是让他们胡乱瞎摸索,那他就还是坐着吧。 毕竟,坐着听,总好过站着听。既然都已经让他不爽了,他还是选择一个,相对来说更少要他的命的存在吧。 “因着想当然的怀疑,疑字,又可以分为五种。即” 崔少愆翻着白眼,努力的忍着那俩。 因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咬文嚼字,便对她大打出手的那二人,她定是要寻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好好的修理他们一番的。 “即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与戒禁取见,这五见。” 洛染看着又要陷入自己回忆中的崔少愆,适时的插了一嘴道。 站在他面前的那几个人,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多大的矛盾啊?!好端端的,那随随便便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能摩擦出这么大的火花来啊?! 看样子,此次的入塔事件,他还是欠考虑了些。 “正是。佛教里的五毒心,它们的存在,会使人们造作恶业。它们会像毒素一般,妨碍到出家人们的修行。故而,除五毒,便是修禅定。”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布施大师,倒是让崔少愆少见的,露出了钦佩的神色来。 忽视掉周遭人,对她露出的不解与疑惑,她很是淡定的继续解释道: “而将修行人的本心,遮蔽的最明显的便是这疑。” “所以,那什么五见又与我们眼下的机括有何联系?!不会又要一一对应起佛像来吧?!” 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的马舟,兴趣缺缺的接口道。 总而言之,能给书呆子们哪怕填一丝一毫的堵,他都十分乐意做便是。 “可是即便是一一对应,剩下来的六层塔,与五见也是对应不起来的吧?!” 陆引眼瞅着没有了他的用武之地后,亦是紧跟在马舟之后的,询问出了声。 “你们倒是让他把话说完呐!” 辛云谦甩掉脑海中,与那几个一模一样的疑虑后,很是不爽他也就这种水平便也出声制止道。 他必须要让那两个,没事找事的碍眼包,赶紧住嘴。这不,都打扰到他更深层次的思考了! “额毫无道理根据就随便怀疑,着迷自己以外的一切,便轻易下定论的人: 要么执着于自身的感受此乃身见。 要么执着于断、常二见,此乃边见是也。” 崔少愆十分无语的,忽略掉对面那几个一再打断她话语的几人,略微理了理思路的,继续接口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渊源 “何又为断?!何又为常?!” 苏坚亦是幸灾乐祸的,加入到了,陆引他们几个人的队伍中去。 这做人呐,果然还是一丘之貉的志同道合,来的痛快。难怪他们几个,总是特别的合得来呢!! 流露出一副她!就!知!道!表情的崔少愆,真是迫切的想要夸赞一声她自己个儿的睿智了。 你瞧!她都知道那几个玩意儿,接下来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好在,她将她话语中的精髓,都断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上。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她就是因着太了解那几个人了,所以,即便目前的她们几个,虽然还是和谐共处着,但她就是知道她们几个人的摩擦,才刚刚开始而已。 眉眼弯弯的,直接忽略掉那几个挑刺儿的后,她很是冷静的开了口,接着之前的所说,耐心又咬牙切齿的解释了起来: “常便是认为自己就一个本我,长存在于这个世间是最好的,我的存在,便是永恒的; 而断则表示人死后,便是一捧黄土的事儿,一了百了什么都完了。” “竟是这样呐!不过尔尔罢了!我也晓得了!哈哈哈哈这以后出去了啊,咱也可以这样说别人!!说他们五毒心不死,说他们边见心太强。你别说!这骂起人来,还是很爽快的啊!” 陆引仿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知晓了一个新名词,整个人都得瑟了起来。 还到处举一反三的,跟那几个显摆起了他有文化来。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崔少愆发觉陆引的话,当真是一点儿的毛病,都挑不出来后,索性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至于这剩下的嘛,你们且听我说完! 执着于由不正确的思想,而导致恶业升起的思绪与念头,乃邪见。 执着于只有自己的见解,是正确的这一观点乃见取见。 执着于信奉不正确的戒律戒条,并义无反顾乃戒禁取见。” “少愆,听你话中的意思,显然你对佛学一派的学识,颇有研究与自己的认知。可是你却口口声声的说,你只愿意信奉道教为上。这其中又是为甚啊?!” 辛云谦看着站在他对面,侃侃而谈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忆起初见时的对方来了。 同样是热衷于咬文嚼字,且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为甚同样的说话方式,此刻的他,竟是瞧着那少年,愈加的顺眼了起来呢?! 他们之间,可当真是神奇又奇妙的缘分啊! 正感慨着的辛云谦,转头看了一眼洛染的方向。发觉此刻正准备洗耳恭听的军师,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竟是问出了连洛染也想要知晓的问题!果然,他和军师以及致远,才是一个道儿上的人。 满意的看着仍旧沉浸在自己臆想里的江政,他又很是嫌弃的,直接忽略掉了对方。 果然,还是只有他和军师,才是正儿八经的一路人!这其中,当然还包括少愆了。 “关于佛家与道家,少愆确是先接触的佛家经典。也曾,潜心研究过一段时日。 只是有些渊源与自身的原因吧,最后我亦确实是,选择了道家。当然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就说来话长了。我便暂且不表了。 故尔,少愆虽与佛有缘,却自认我修不了佛。因为这五毒之心,少愆虽然都可戒,偏偏这疑字中的常字即便是我穷其一生也未必做得到吧。” 崔少愆颇是坦荡的直视着,那盯向她的二人。只不过她心中的五味陈杂,却是不能显露在她平静的脸庞上的。 更何况,因着外祖的卷轴,与祈雨石、骨器等的相继出现,让对“天子泣”这三个字,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的她,愈加的坚信起长生的存在来。 “所以这余下的六层塔之中,与这五见有何关联呢?莫不是将边见中的常见与断见,给拆分开来了?!” 江政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的,朝着崔少愆发问道。 他那时不时,便抽痛一下的小腿肚子,恰如其分又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崔少愆刚刚对他犯下的“暴行”。 那混小子,真的是朝着他的穴位,有备而来的啊! 忆起他与三秦在最顶层之时,误开启的机关,虽说眼下是寻不到了,但照这种情况下去,他指定还是能够找出来的! 谁都别想将衣紫姑娘与他分开!哪怕是他未来的内兄都不行! 看样子,他还是要先将衣紫最敬重,且唯一的兄长,给笼络住为好。毕竟这长兄为父嘛. 第二百八十三章 归心 至于这长兄如父 不同的人,对其的诠释大抵是皆有自己的看法与认知吧。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 峰峦叠嶂,又浩浩荡荡的成片山峰上,漫山遍野的杏花,白茫茫的,长成了一片。 它们小小的,搭配着成片的绿色,皆那样耀眼又和谐的,等待着矗立着。存在着又平静冷漠的观察着。 随着马蹄声阵阵,两座通体高大,又紧密相连的山脉间,那壮观巍峨的山脉前方,一人一马,就那样突兀又自然的,闯进了这如诗一般的画面中。 山外杏花,烟雨绵绵。 春江水暖,群鸭先知。 汴京不肯留归客,草色青青送马蹄。 白纱肆意的随风舞动着。一身着玄色衣袍,且右衽在上的青年,看着近在咫尺的家乡景色,颇是少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动作利落的猛一拉缰绳,青年的衣袖,随着惯性,亦是露出了一截,纤瘦苍白的手臂来。 而那极速奔腾的骏马,前蹄更是被高高的扯了起来。随着马蹄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响起,一人一马便配合默契的,停驻在了那里。且安静如斯。 风尘仆仆的游子,缓慢又坚定的,摘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白纱。 轻抚着袖中那只浅蓝色的琉璃发簪,青年浅棕色的眸子,就那样克制又怀念的,陷入了幼时的回忆中。 “九州九宫!你们两个,既是年长于廿九的,虽说辈分上,你们要叫她一声师姐,但实际上,你们可算得上是她的兄长了。” 一身着青色长袖长衫法衣,头扎青红相间双层鱼腹巾的中年女子,再一次的,出现在了那棵巨大的榕树前。 她那很是能安抚人心的清澈嗓音,只要一开口,便立即吸引了,正打闹嬉戏的,三个孩童的注意力。 “师傅!” 随着三道异口同声,又稚嫩的嗓音响起,站成一排的两男一女,都颇是乖巧听话的,仰起了脑袋来。 “嗯!真乖!你们三个,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以后定要互帮互助知道么?!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但是啊,只要你们三个心连心,那么我相信即便以后分隔干里,你们,亦是最好的师姐弟!” “那我们以后便做师傅口中那最好的师姐弟可好?!” 祝九宫看了身旁一眼,有些憧憬又向往的祝九州后,很是大方的,率先承诺道。 “廿九只要还是师姐,就听师傅的!” 个头还没长到祝九州腰间的祝廿九,很是依赖的,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但是她说出来的话语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我既然最大,那么这个兄长的位置,便非我莫属了。” 祝九州很是认真的,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师傅,一本正紧的,出声提醒着身旁的二人。 他言语间要表达的意思确是很明确了。那便是,在他面前,其他两个人都做不得主,都得!且只能!!听他的才是。只有他说了才算!! 很快,三个谁都不服谁的小豆丁,再一次的围着榕树,嬉笑打闹了起来。 玩到开心处,这仨儿还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就那样安静的立在他们身后的师傅。 在得到师傅默默的鼓励与笑容后,又撒泼一般的,继续疯玩了起来。 岁月就那样静好,且温柔体贴的陪伴着孩童们放肆的笑声,传达到了每一处角落里。就连透明又无形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大大的榕树,嬉笑的孩童,以及祝慈温和的嗓音、慈爱的面庞,就那样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久久都消逝不掉。 “师傅徒儿想您了。” 低低的念叨了一句祝九宫颓丧又低落的情绪,竟是显露出了几分。然而很快的,他便回过了神来。 看了一眼巫溪的尽头处,他毫不犹豫的,再一次驰骋着马儿,朝前驶去 再见故人,他应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呢?! 此刻的他,迫切又好奇的,压抑着自己,只是一路前进着,前进着似乎只要去到了那前方,一切的答案,都会有的。 只要到达了那彼岸,熟悉的人或物,都会如他的记忆中一般,一一的浮现在他的面前。且永远都不会散去。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物是人非 近了!更近了!! 终于!那棵长到现在即便是由十人环抱,都未必圈的住的大榕树,带着儿时的记忆,就那样扑面而来的闯进了他的眼帘。 祝九宫右眼中的重瞳,仿若也有了感应一般的,仅刹那,便精准无误的,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好似已站立在榕树前良久的挺拔身影。 与他一般,同样的玄色长袍。同样的束发飞扬,同样的,高傲又孤独。 只是对方左眼中的重瞳,便没有祝九宫这般,激动微红就是。 而对方那左衽在上的衣襟,仅一眼,便让祝九宫的内心如鲠在喉。 拔不出又咽不下 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他,只能无限的伤感着,悲哀着,死去又活来。且,无限循环往复着。 无尽的哀伤,如潮水般涌来。死去的记忆,也突然在同一时刻,开始攻击起了他来。 深深的紧闭起了双眸,不待他再次睁眼,故意发出的脚步声,却声声入耳的,提醒着他,让他赶紧跟上去。 微叹了一口气后,祝九宫认命又顺从的,绕过了大榕树,朝着白巫一族左史的屋舍而去。 “终于舍得回来了?!” 祝九州清冷又不咸不淡的声音,就如同过去那样,深入到了他的骨髓中。 那一缕“和煦”的寒风,萦绕在了他的周身,既散不去也躲不掉。 “既然这里是家,我为甚不能回来?!” 嘴硬的直起了他的脊梁骨,祝九宫佯装毫不在意了的,拉过一把官帽椅,便正襟危坐了下去。 “自打师大巫仙去后,你可是第一次来白巫这边。” 微闪了一下眼神后,祝九宫假装毫不在意的,观察起了他胞兄的屋舍来。并试图通过这间屋舍内的摆设,而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别找了。廿九她并未归来。” 仿若看透了对面弟弟的心事一般,祝九州直截了当,且毫不拖泥带水的,打破了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不可能!” 想都未曾想过,他得到的竟是这般答案后,祝九宫一气之下,重重的一掌,便拍向了那光看着便很是有些年头的书案上。 “回到黑巫一族的,仅有温伏一人。” 不紧不慢的伸出一掌,将对面击打书案的掌力化解掉八成后,祝九州很是淡定的,用另外一只手,捧起了一盏茶来。 “那个腌臜玩意儿!居然还敢回来?!他的脸呢?!谁给他的胆子?!看我不好好儿的,收拾收拾他去!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我要问清楚廿九的去向!” 越想越气的祝九宫,紧握着拳头。连带着骨节,都嘎嘎作响着。 “你这脾气,怎得还是一点就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都改掉了。结果还是没有长大多少啊” 继续不疾不徐的,又喝了一口茶汤后,祝九州停在唇边的茶盏,略一停顿,便低垂着眼帘接着说道: “更何况,廿九是个叛逃巫师。黑巫一族,有权利处置她。” 整个人都浑身僵硬起来的祝九宫,就维持着那欲扭不扭的身形不动了。 再次轻瞥了一眼,杵在那里,如同木头一般的胞弟,祝九州左眼中的重瞳深处,一整个都漆黑如墨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梅瓶,便被他顺手抛给了对方。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来!既然都回来了不若再品一口家乡的酒吧。至于这茶,我谅你也喝不下。” 怔忪了半晌后,祝九宫猛盯着手中的梅瓶,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而过往的回忆,亦是再一次毫无预兆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大家彼此彼此吧。” 祝九宫低着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毫不示弱的回了对方一嘴后,便恶狠狠的拔开了酒塞子,并大口大口的,将酒给仰头狂灌了下去。 “你啊!哈哈哈哈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即便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只有你了吧” 同样沉默着不再言语的祝九州,亦是仰起了头,大口大口的狂灌起了手中的另一瓶酒来。 只是随着咕嘟咕嘟的,烈酒入喉声响起,二人的脑海中,皆是回荡出了一道清脆又甜美的女声来。 “哇这便是传闻中的酒么?!甘醇香甜、味美回甘,可当真是美妙极了! 你们且看它小口短颈,圆肩长身的,一个酒瓶都亭亭玉立的,当真是奇哉妙哉!仅与梅之瘦骨相称果然是风雅之物呐!!”. 第二百八十五章 等风来不若迎风去 甘醇香甜的酒液,随着祝九宫大幅度的动作,溢出来了好些。就连他的下巴之上,都没有被幸免。 毫不在乎的执起衣袖,将唇角边的酒渍给重重抹去后,他别扭又倔强的扭过了头去,不肯在多看一眼他的胞兄。 “只是可惜,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过是稀薄寡淡的存在罢了。师傅是这般,廿九亦是!就连我们之间,也如此!一个人也甚好便是!” 将整整的一瓶酒,都全部灌下肚后,祝九宫重重的将梅瓶一抛,接着,便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了。 “呵可当真是口是心非。既如此,你着急忙慌的回来作甚?!又为甚要喝我们三个一起酿的酒啊?!” 顺手接过了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酒瓶后,祝九州低声的喃喃了一句。 只是在他转过头,看到了静立在书案前的另一瓶,不曾开封的桂花酒后,低垂着的眸子中,终究是涌现出了一丝落寞又隐忍的情绪来。 “是啊一别经年,我们三个,到底是回不去了呢大巫,目前九州的心中,便也,只剩下这大业了。” 仔仔细细的摩挲着,那瓶未开封的酒瓶,祝九州看着它的眼神,竟像是在瞧着多年的好友一般。 而他左眼中的重瞳,也仅惊现出刹那间的犹豫。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其愈加坚韧,又刚毅的眼神了。 长长的叹息声起。再一次轻抚着面前的茶盏,摩挲了几圈后,停滞在上面的手指,便整个都不动了。 一双阴鸷狠辣的眼眸深处,些许的温柔,仿若点点的星光一般,随着朝阳的尽情发挥,而倾泻出了一点点,一丝丝。 此刻,坐在天地万物宗祠后方屋舍里的身为十二祖巫之一的,“巫蛊”温伏,眉头微皱着,似有重重心事一般的,竟是“食髓不知其味”了起来。 “五月的风,等不到六月的雨。等不到从前,也等不到结局回不到开始,也回不到过去么呵呵,兄长的形容,可当真是,贴切的可以呐!” 突然低喃出声的温伏,忽的,便轻笑出了声。 她那扬起的笑容,竟是将身为祭司的温伏那由他整个人,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阴暗;那开到荼蘼花事了的,群芳凋谢的颓丧感;都拂去了不少。 她是知道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如若非要把她比做那风的话,那么她,也终该蜕变了。沉浸在过去,活在之前的她,也终该是,要死去了。 用兄长的原话来说,便是等风来,不若迎风去。 她要做那迎风而去的雨。也不愿做那死等的风! 主动权,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归宿。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留给自己的。 祝九州也好,祝九宫也罢。他们二人也终归是过去式了。 既然她敢回来,就不怕他们搞事情。她,要为自己而活!更要为了兄长与大巫,而未雨绸缪。 目前的她,不是作为叛逃巫师廿九,而存在的,而是作为巫蛊祭司温伏,而存在的! 这里也好,他们也罢,都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手指紧捏着茶盏的杯口,温伏整个人,都在不断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而打断她,并将她从思索中,拉回过神来的声音,竟是出现在她屋舍外的上下牙齿磕碰的声音。 随着骨节卡巴卡巴的断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几道交缠的身影,也借着隔扇窗,闯进了她的视野中。 温伏快速的站起身,几个疾走过后,将隔扇门猛地推了开来。 乩童堆栈与堆舆,正与几个僵硬的骷髅架子,战到了一处。 乩童,只有在他们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主动发起攻击。这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她点手指,便可以下达的命令。 很显然,那几具枯骨,竟是对这两个幼小的孩童,显露出了杀心来。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出蛊虫之时,只见堆栈一个极速的侧转身,那具小小的身驱,竟是以一个极端诡异的姿势,巧妙的躲过了,正前后围攻着他的两具枯骨。 而紧随在他身后的堆舆,与其配合默契的,伸出了双手来。 将那两句骷髅,头骨相连的,硬挤在了一起后,再一次的,骨骼裂开的咔擦声,响彻在了温伏的屋舍前。 随着从高处极速跃下的堆舆,稳稳落地后,双方之间的激战,也进入了尾声。 将心中的震惊,悉数掩藏殆尽后,温伏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八具骸骨,再一次的蹙起了眉头来。 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在那些碎落成渣的,骷髅架子后方,毫不意外的,出现了一个,正抱臂环胸的站立着,且好整以暇的祝九宫来! 作者题外话:宝子们,因着作者是个人才,在大雪纷飞的几天前,不幸被马蜂给蛰到了好巧不巧的就在手上本来想要努力连载的,可是肿成了发面馒头的手,让我只能被动的打算停更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给大家带来了不算连贯的阅读体验。实在是抱歉。 艰难的发出了一章文字后,我的手冲我抗议了。 可能这个月都要停更了。下个月,恢复正常更新状态。 作者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努力坚持不懈的,为大家送上更成熟连贯的作品出来。非常感谢大家的理解。. 第二百八十六章 熟悉的陌生人 “右使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呐!只是不知,好端端的,伏身旁的这两个小童,可是招惹到了您?!竟然会让一向冷静自恃的右使都……大打出手了起来?!” 温伏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边颤巍巍又小心翼翼的,摩擦着双手,将懦弱又没胆的“巫蛊”形象,演绎的说是天衣无缝,也毫不夸张。 “多日未见,我竟是不知,温祭司你的身旁,竟是又多出了两个蛊童来!这当真是……能耐见长了不少啊!” 祝九宫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那几具倒在地上的枯骨后,隐去了眸中的惊讶,冲着温伏,略带不满的质问出了声。 “也就……最近几日,刚刚练成罢了。实在是运气好。哈哈……” 温伏很是“卑微的”低垂着脑袋,再一次的抹了抹额头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汗后,颇是老实在在的回答道。 “哦?!我竟是不知呐!好端端的,远在汴京城中的温祭司,不在勾栏里面老老实实的守着十五,竟是着急忙慌的……回来了?!” 威严又怨愤的盯着温伏,看着对面那就差要吓到跪下的温祭司,祝九宫忍着厌恶,很是不耐的,就差要直切主题了。 “……” “怎的?!温祭司可是无话可说?!还是仗着你……已经炼制出了战力颇是强横的蛊童,便有恃无恐了?!” “不敢不敢!只是伏……愧对右使,无颜面对您罢了。廿九……终究是被伏给……守丢了。” 温伏低垂着眸,不敢看向祝九宫的眼睛。其那瑟瑟发抖,且小心谨慎的声音,都无一例外的,朝对方诉说着他的“无能”。 “原来,你竟是还知晓此行的任务呐?!玩忽职守到如此境地,你当如何?!” 祝九宫泄气一般的,快速抽出了长鞭,并将其狠狠地,甩到了地面上。 随着那几鞭响彻天际的声音频出,碎落成堆的八具枯骨,竟是再一次的,碎裂成了渣滓。 随着不断传来的骨裂声响起,那几只被困在骨头衔接缝隙里的蛊虫,竟是方向一致的,回归到了祝九宫的周身。 看着紧随而来,且直指着他的长鞭,温伏颇是惧怕的缩了缩脖子。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他维持不动的,打算硬接下这由他一手造成的“失误”。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倒是跟我说说,廿九究竟是去到哪里了?!她又是如何从将军府离开的?!十五可是亲口跟我细说了的,上一次你们,去将军府的种种经过!你这连脑子都不长的废物,非得要我今日在这里……替天行道不成?!” 赤红着双瞳,祝九宫恨不得将面前的废物,给活剐了去! 克制着自己即将暴怒的情绪,他恶狠狠的盯着温伏,静待着对方给予他一个,可以说的过去的答案。 不然,他真的可能立刻马上,罔顾巫族的重重戒律,便让那个碍眼的玩意儿,当场死在他的面前!并让其血溅三尺!! 但凡廿九有个三长两短,他便要其……给她陪葬!! 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暴怒的祝九宫,温伏有一刹那的不解涌上心头。廿九……是个叛逃巫师。他不是特别的恨她么……现如今,又在做戏给谁看呐?! 上一次,祝九宫可是对她……痛下杀手了的。 愈发琢磨不清对方想法的她,冷静的按耐下去——这涌上心头的些微感动。并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起了对策来。 眼前之人,对她真真假假的,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既如此,那她便没有必要犹豫!更没有必要心软。 “虽说黑巫一族,有权利处置叛逃巫师,但廿九怎么说……也是大巫继承者。伏,并不敢随意冒犯。” 温伏看着对面那,明显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接再厉的继续道: “伏本意是想背着十五与十二,将廿九给请回来的。故尔那日,我便服了个软。不曾想,竟是被对方给……击晕了过去。” 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对方那,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脸庞。温伏不紧不慢的继续着道: “伏醒来发觉为时已晚后,颇觉忏愧,但廿九的踪迹……却是,再也寻不到了。无奈,我便只能自作主张地……回来了。” “你!当真没有对廿九,做过那种腌臜之事?” 本就不愿相信十五一面之词的祝九宫,在笃定温伏,没有那个狗胆子后,便仔细的盯着他那阴鸷的眼眸——审时度势又危险的,打量起了对方来。 在瞧到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后,总算是把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脏,给放了回来。 那么,确认了廿九并无甚事后,她所谓的消失……定是会有所图的! 师姐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她,一定会回到巫族的!只有拿到了那个物件儿,师姐她……才会善罢甘休的吧。 定定的陷入了沉思中的祝九宫,一时闪神,竟是没有发觉到……有脚步声的靠近。 第二百八十七章 推波助澜 “右使和温祭司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不成?隔着老远,尧便瞧见了这边的……剑拔弩张?” 漫步而来的步鹤尧,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站立在温伏身前的两个陌生小童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兀自揣测道。 “步祭司,我和右使……不过是在探讨一些实用的蛊术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到了你口中,我们二人之间,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架势?!” 温伏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堵在了堆栈与堆舆的前方。 并朝着步鹤尧,明目张胆的递予了一记,阴鸷狠辣的眼神。他那眼眸中的警告与威胁意味,让对方很是少见的闭上了嘴。 “既是误会一场,那便再好不过了。哈哈哈……我们黑巫与白巫之间,本就是同根同源的存在,哪能有什么隔夜仇啊!” 似是想到了他们之间,那次单独密谈的内容,步鹤尧见好就收的,很快便释然了过去。 只是他时不时的,便会瞥一眼站在温伏身后的两个蛊童。很显然,他对于后者,似乎更为在意些便是。 “看样子,步祭司对于这两个蛊童,亦是很感兴趣呐!巧了,我也是如此!刚刚的切磋中,我操控的八具骸骨,还不出一刻钟,便皆都被化为了碎骨。可见……温祭司身边的这两个蛊童,定是非比寻常的!” 祝九宫很是厌恶温伏那张,嚣张跋扈的嘴脸。眼瞅着好斗逞凶的黑巫一族,又快有好戏可以看了,他毫不犹豫的,顺手推舟了一番,便将步鹤尧的小心思,给抬到了明面上。 当然,他对这两个……突然出现在温伏身旁的蛊童的战斗力,也颇为好奇就是。能冠冕堂皇的寻着一个,作壁上观的理由,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两个小娃娃,当真可以轻而易举的便——打赢右使操纵的骸骨?!那我,也非要瞧上一瞧不可了!” 不待步鹤尧有下一步的动作,一道清亮又粗声粗气的女声,便突兀的插了进来。 三人看着一个轻跃,便稳稳站到他们面前的女子,皆是不太自在的,将眼睛瞥向了一边。 温伏自是不爽此人对他的挑衅了,至于其他二人,可能绝大部分,是因为女子那……不伦不类的打扮了。 在巫族中,能将不男不女、不僧不俗与不伦不类,完美结合到一处的人,恐怕有且只有那么一个了。 而此人,便是——樊胡子! 眼瞅着今儿个,作为众矢之的的他,是被单独针对了的温伏,默默的在心中,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很显然,今天要是不能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往后的日子里,他恐怕会……过的很艰难便是。 “堆栈与堆舆,是我最近才刚刚炼制完成的蛊童。又或者,你们可以称他们为乩童。” 温伏一脸颇是自豪的神色,那显摆嘚瑟的模样,让樊胡子,直恨得牙痒痒。 “看样子,温祭司对这两个小娃娃……很是看重啊。不若今儿个,便由我来,试他们一试如何?” 步鹤尧保持着谦谦君子的模样,不急不徐的一撩衣袍。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道凌厉的劲风。 那朝着堆栈与堆舆方向而去的掌风,带着明显的试探,毫不意外的,直冲着二人的面门而去。 “打人还不打脸呢!步鹤尧这个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在如此危急关头,温伏脑海中首先冒出的,竟是颇有些崔少愆言语的吐槽。 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抛出脑袋后,仅瞬间,他便瞪大了眼眸。 只见堆栈快速的推开了堆舆,并趁着闪躲的间隙,不退反进的迎了上去。 几乎同一时刻迎上去的堆舆,仅是刹那间,便快速的出现在了……步鹤尧的身后! 竟然是……水到渠成的前后夹击!难不成他们两个感受到了杀气?!可是不可能啊! 不久前还病恹恹的两个小童,那种几乎是皮包骨的孱弱程度……怎会突然之间,就变得这般厉害了?! 温伏压下心中的不可思议,默默的观察了起来。 很显然,此刻的他。并没有给那两个小童下达命令。那么,那两个小娃娃,到底是怎样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行动的呢?! 他们两个的速度……简直太快了!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抵达了步鹤尧后方的堆舆,又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 即便是她,全速使用天罡踏步,都未必有堆舆的速度快。所以这其中,定是有蹊跷存在的。 那么这关键之处,到底在哪里呢?!难不成是……?!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刺蜂 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面前——两个稚童的招式与挪动的步伐,温伏越看,便越觉着熟悉。 他们二人,所有行动的步伐与招式,皆是围绕着一个圆圈进行的。攻击范围也十分有限。 就像是……就像是堆栈他们,把步鹤尧困在了阵法之中! 而那两个乩童,竟是运用阵法,来快速的完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招式的转换与撤退! 而那个眼熟的阵法,不就正是地下密室中的——远古……血祭之阵么?! 那写有封印的最中心位置处,正是步鹤尧所在的位置。 所以他是被困在了阵法中,才会显得颇为的狼狈与吃力。 如果说,步鹤尧刚开始试探性的掌风,是他的三成功力,那么很显然,现在的他,已然用到了七成。 同样心急如焚的温伏,并不知道要如何将那两个小娃娃给召回来。 看着离决斗中心不远处的祝九宫,就那样定定的立在那里,不动声色又意味深长的眼眸,以及樊胡子那,明显气急到红了的眼眶,温伏一个头两个大。 深怕跃跃欲试的他们两人,将涉世未深的堆栈与堆舆,一个失手给废掉了……温伏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便一甩衣袖,放出了藏在袖口袋中的蛊虫来。 随着蛊虫的来势汹汹,正欲上前插一脚的樊胡子,怒目圆睁的,看向了温伏的方向。 “果然,温伏!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我就知晓你!定是会耍阴招的!” 口中大声吟唱着,樊胡子将所有的不痛快,都对准了温伏。 而在同一时刻,早已远离了战场的祝九宫,看着混战在一起的那三大两小,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很显然,这三个黑巫一族的草包,使尽浑身解数的大乱斗,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 而对于这几个人之间的纠纷,他是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推波助澜过后,将水搅浑了,他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至于到时候谁胜谁负,谁死谁伤,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了。那么他……不若便前去祭坛前的阁楼里,找祝虞叙叙旧吧。 毕竟,只要他死守着阁楼,他的师姐,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物件儿,那个早已成为了她执念的物件儿,也定是还会回来的! 随着玄色衣袍的飘然离去,确认祝九宫终是离开了以后,再无所顾忌的温伏,亦是开始低声吟唱了起来。 来势汹汹的蛊虫,随着他吟唱的威力,竟是再一次如暴走一般的,愈发凶猛了起来。 明显招架不住二个小童,猛烈攻击的步鹤尧,浑身的防御已陷入了疲势。 眼瞅着一只刺蜂,竟不长眼的,冲他袭击了而来后,来不及多想的他,眼疾手快的,便将一旁碍事儿的樊胡子,给推了出去。 不甚在意的一个掌风,便将刺蜂给拍散了开来的樊胡子,还不待她洋洋得意起来,手臂上针刺的剧烈疼痛,就让她僵硬的立在了原地,并一动也不能动了。 看着右手臂处,那通体发黑的刺蜂,樊胡子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那刺蜂竟然是蛊蜂!是淬了剧毒的蛊王蜂! 随着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大乱斗的中心处,仍在战斗着的人群,总算是颇有默契的……停下了激战。 温伏趁此机会,顺势收回了蛊虫。并趁着其他二人不注意之时,朝着脖颈上的貔貅吊坠,轻点了两下手指。 很快,堆栈与堆舆,亦是步调一致的,退回到了他的身后。 总算是得有一息,喘息余地的步鹤尧,亦是一个利落的转身,稳稳的后退了几大步。他那向后倒退的距离,离温伏,足足有五步之远。 只有樊胡子一人受伤的世界……由此达成了。 递给温伏一记探究的眼神后,步鹤尧憋屈又不甘的,用力狂甩了一下衣袖……便无声的离开了。 哪怕连只字片语,他都吝啬到……不想多说一分! 同样递给温伏一记,怨毒的眼神后,樊胡子亦是步了步鹤尧的后尘。 当然,她的怨念与愤恨,也只能朝着温伏使了。因为推她的罪魁祸首——步鹤尧,早已经离开了! 在今日,又多树立了一个敌人的樊胡子,狠狠地剁了几下脚掌后,不甘心的扶着右胳膊,也自行离开了。 直到目送着周围的人,皆都走远消失后,温伏才克制的,带着身旁的两个乩童,返回了屋舍内。 彻底瘫坐在官帽椅上的他,浑身都像被汗浸过一般,无力且颓废。 今天的这一场“硬仗”,让她差点就露馅了。即便不露馅,也差点交代在这里的刘衣紫,整个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第二百八十九章 感同身受 而同样虚脱的,倒在玫瑰椅上的樊胡子,可就没有温伏那么好的运气了。 大力的扯开衣袖,樊胡子看着右手臂上那块儿,快速鼓起来的皮肤。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她的皮肤,不是肿起来了!而是她的皮!被鼓起来了。呈长方形形状,鼓起来的那一长块儿皮肤,干瘪又透明的,依附在了她的右手臂上! 她甚至还能从那,干瘪透明的人皮 然而……紧接着,最令她恐怖又不可思议的状况,便出现了! 意料之外的状况,将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中丹田处,气血剧烈翻滚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接踵而至! 着急忙慌的,撕扯开包裹着她中丹田处的衣服,樊胡子整个人都傻眼了。 与右手臂处一模一样的伤口,就那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同样的让她疼痛难忍,且撕心裂肺!! 干瘪掉的皱巴巴的皮屑,被她惊恐又慌张的,撕扯下来好几块儿。然而,皆是于事无补…… 很快,咆哮又凄惨的嚎叫声,便接连不断的,响彻在了……樊胡子的屋舍内。再也不曾停歇过。 世间万物所处的这个世界,它之所以精彩,便是因为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吧。正是因为万物……皆有思,皆有想。 所以,整个世界,才会精彩纷呈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祭坛前边的屋舍内,樊胡子疼痛难熬到撕心裂肺;而其后边的阁楼内,祝九宫却与祝虞相对而坐着,岁月静好的品着茗。 随着一口热烫的茶汤下肚,祝九宫从大袖中,很合时宜的拿出了一封书信来,并顺势将其递给了对方。 “不知右使……此般,所谓何意?” 人精一般的祝虞,仅粗略的一瞥信封表面的字迹后,便很是周到的,将眼神给移了开去。 “当然是让大祭司过目的内容了。拆开看看,你便知晓了。” 祝九宫很是坚定的,伸出手掌一“推”,信封便顺水推舟的,落进了祝虞的掌心中。 不动声色的,将信中的内容详看了一遍后,祝虞内心深处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好奇,便被新的内容所吸引了。 “凤鸣他们此行,可是势在必得?!” 终是激动到颤抖起了手指的祝虞,眉眼中的兴奋却是,压也压不住。 “白巫一族,但凡出马,必定箭无虚发。即便此次空手而归,那么他们亦是会带回……更加有用的消息来。”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其实……早就迫在眉睫了?!” “姑且——等着便是!” 双方就像是在互打着哑谜一般,双双皆是将头,转向了大辽的方向。 而此刻的大辽境内,云州。 隶属于南方七宿的轸宿与冀宿,却像个傻子一般的,双双站立在了热闹的市集中,动也不动了。 而让他们二人驻足的理由,则是颇为的充分: 目及所致的五十米范围内,有着一双琉璃色眼眸的老者,以及一个……一身异域打扮的,未及笄的小姑娘。 面面相觑且八目相对的四个人,就那样相互“胶着”着,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臣老!您可真是~让我们几人好等呐!” 率先反应过来的冀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开了口。 “真是不凑巧。老丈我最近,被一些琐事给耽搁了。眼下,我的任务……倒也算是顺利完成了。” 信守承诺且“尽心尽责”的臣巳水,瞥了一眼云州的城楼方向,朝身旁的石抹贺儿示意了一眼后,便打算只身离开了。 “我只要不出这云州城,你便不能丢下我!” 石抹贺儿颇有眼力见儿的看着,那两个来者不善的坏人,想要尽自己所能的,帮一帮身旁的这个老丈。 虽说她与老丈相识不久,相处也没有几日。但是这个老者,除了扣下了阿主沙里留给她的石头外,再没有做过,任何一件稍显过分的事情了。 对方当真信守承诺的,将她这几日都保护的好好的。甚至将“福寿延长”客栈中的那个青年,都给“愉快地”送走了。 “你,还是好自为之为好。我的事,你最好少掺和。咱们,就此别过了。” 臣巳水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石抹贺儿,留下一句意味深长,又耐人寻味的话语后,便一甩大袖,径自朝前走去。 着急忙慌快步追上来的轸宿,急匆匆的瞥了一眼石抹贺儿后,亦是毫不停留的,追着臣巳水的步伐而去。 随着“臣老~~还请稍安勿躁~~咱们有马!”的男声逐渐散去,渐行渐远的三人,终归是……消失在了石抹贺儿的眼帘中。 第二百九十章 相见 云州的天空,自由自在的。一派云淡风轻又闲云野鹤的派头。 威耸的城门下,三匹矫健的马儿,并驾齐驱的,驰骋在了前往东北方向的官道上。 而同一时刻,同样的蓝天下,一人一马亦是快速的,在官道上极速驰骋着。 来人那潇洒肆意,又自成一派的畅快淋漓的背影,随着那人灌满疾风的大氅,扑面而来了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 自打踏入宋辽边境以来,回跋女真官道上的风景,真可谓是——“风景这边独好”。 眼瞅着道路上,又迎来了几辆运送物资及金银的马车后,来人一紧缰绳,颇是识趣的,退到了官道的边儿上去,并避开了对面护卫队的“锋芒”。 像这样主动避让的情形,某人一路上,已经遇到三回了!上一次,是某位官员需要紧急出行,他选择避让了;再上一次,是一众商队出发,他同样礼让了。 同样都是交了钱的,这差别待遇,怎的就这么大呢?!……颇是无奈的笑了笑,来人自嘲的,轻撇了下嘴角。 马背上。 大氅下的男子,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丝,沧桑空寂,且虚寥的孤寂感。 可是即便来人再怎么孤高冷傲,面对此情此景,皆是一个——束手无策。 就连他平日里的那双,冷如刀割的冰冷眼神,在此刻,也是毫无用武之地的,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紧抓着缰绳的那双,略显苍白的病态皮肤,在此刻,倒是把他衬托着可怜兮兮又病殃殃的。 正了正兜帽,等待着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安然离开后,来人再一次的,御马前行了起来。 其实并非是来人不想赶路,而是相关的规定,把他限制的死死的,让其不得不……这样做。 如若不然,他就会“以相关的罪名”,被扣上了一顶……冒犯“权威”的帽子。如此得不偿失的事儿,此刻的他,还不能做就是。 毕竟,目前的他,很显然,是不得不暂避其锋芒的。因为,他的探亲假,可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而已!! 当然,等到他回到军营里后,就又不一样了!但凡他看到那些……髡发秃头的小辫子们嚣张的行径,他肯定会一砍一个准的,全都将他们灭了便是。 终于……抬头看着威严耸立起来的高高城楼,就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上时,来人很是少见的,甩掉了脑中……不合时宜的血腥暴力场面。 驱马颇是“闲情逸致”的,驶入了城内后,他一抬头,便瞧到了,特意前来迎接他的柳宿。 随着柳宿的步伐,进入了一间“菜很好吃”的客栈,又踩着踏道上了五层楼后,来者,终是见到了——让他不远千里也要会一面的……某人。 “祝凤鸣!你可当真是好大的派头!真是让我好找!” 来人说罢,兀自一甩衣袍,便一屁股坐在了官帽椅上。比坐在他对面,且老实在在喝茶的正主,还要狂妄。 “老四~~你好端端的,不在军营里守着,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祝凤鸣一句不咸不淡的语气,就让对面的祝青泉,当场炸了毛。 “想当初,可是你不愿意来代州驻守边疆,才被支使到了这更偏北的回跋一族。怎得现在好好的,你还阴阳怪气起了我来?!” 祝青泉没好气的,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中,即将满溢的茶盏,大口大口的,灌起了茶水来。 眼角的余光一瞥,竟是瞧到了,站在他身旁的——那五个南方七宿来。 “好端端的,怎么还少了俩?!” 将空茶盏随意的摆放在书案上,祝青泉伸手示意着凤鸣,让其赶紧给他满上。趁着这个间隙,他还又插了一句嘴。 “真的是连茶汤,都堵不住你的嘴。这剩余的二人,山人……自是有妙用的!” 祝凤鸣很是少见的,执起了桌上的铜壶,并将祝青泉的盏中,又蓄了一整杯的茶水来。 “你就接着装吧。我不远千里过来这回跋,可不是为了听你吹的。廿九的计划到底可行不?藏在大辽的骨器,你当真有把握寻得?!” “自然是。” 祝凤鸣不疾不徐的口吻,让对面的祝青泉,就差将茶盏中的茶汤,当面泼他一脸了。 “可是有廿九的消息了?!” “这便是你此行的目的?!” “祝凤鸣!!!” “所以,你这是急了?!平日里,我可没瞧见你为谁着急过。以往瞧见了正主儿,你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欠揍模样,怎得私下里,就是这般的死样子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合作 “我同你讲的是正事!廿九的存在,是这最关键的一环!找到骨器才是最当紧的!”祝青泉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嘴硬道。 只是他不自在提高的嗓门儿,与欲盖弥彰的,用大口喝茶来掩饰的多余动作,倒是让站立在一旁的柳宿都没眼看。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难道不是臣巳水么?!” 祝凤鸣不答反问的揶揄道。只是他那一脸八卦的明显心思,即便是他的整张脸庞上,都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 “即便是那样,臣巳水此人,也是廿九找来的。我们之间,也是廿九搭线的。故尔……”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让她将功抵过了?如此,岂不是美哉!这可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是吧?!” 祝凤鸣低垂着眸子,盯着手中的茶盏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又忽的开始嬉皮笑脸了起来。并顺势,回答了祝青泉的提问。 “算了,反正你们之间,早就制定好了周密又完整的计划。我多插一嘴少插一脚的,也没甚意思。 但是!!黑巫一族有处置叛徒权利的这一点上,我是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的!想都别想!绝对不苟同,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中间停顿了半晌,祝青泉终是将他此次,即便跨越千里之远,也要来到回跋一族的目的,给彻底的吐露了出来。 “你倒是是说说,你怎么个不姑息法?!难不成关键时刻,你还要动手不成?!亦或者……你也打算……当一个叛逃者不成?!你可别忘了,黑巫一族……是直接听命于大巫的存在!” 祝凤鸣明显耳提面命的一句话,让坐在书案后的祝青泉,彻底哑了声。 此次问题的关键,难就难在……这一次,是大巫亲自下达的命令。 祝青泉紧皱着的眉头,还没有松懈下去,门外便再一次的,传来了人踩在踏道上的,轻微脚步声。 立刻便机警起来的几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放轻了呼吸。 察觉到的确是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后,祝青泉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房梁后,彻底的打消了隐匿下去的念头。 与祝凤鸣一个对视后,他便顺其自然的站立在了南方七宿的队伍中。 很快,脚步声加重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随着轸宿与冀宿的推门而入,他们身后的位置终于空了出来。 有着一双琉璃色眼眸的异域老者,一身青绿色的衣袍,精神矍铄的闯入了……几人的视线范围内。 “想必,这位便是臣老吧?!真是久仰大名了!!我等……恭候您‘大驾’多时了。” 祝凤鸣接收到轸宿投递来的眼神后,动作利落的站起了身。颇是有礼又爽朗的,朝着臣巳水做了一揖后,便邀请其落了座。 “臣老!普天之下,我们作为芸芸众生,自是要有所追求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着我们大家的利益刚好一致,故尔……想必我们的意思,您也定是知晓了吧?!” 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做派,祝凤鸣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颇是正襟危坐,又端重自持的,向臣巳水表明了他们的来意与态度。 “你们,不过是看重我的‘身份’罢了。好赖你们还有合作的决心,而不是一开始,便上来抢夺。老夫,便也是因着你们的守礼与‘尺度’,破例……来这一回!” 臣巳水倒是毫不客气的,将他面前的一众小辈们,都拿眼神数落了一遍。并着重将身份和尺度二字,咬的极为重。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他,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了巫族中……南方七宿的,每一幅面孔来……咦?!不对啊!怎么会是八个人?! 不动声色的,压下眼眸中的思绪后,他便一瞬不瞬的,平视着面前的青年。静待对方给予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是自然。臣老的顾虑,我们几人亦是知晓的。不若,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给足了对方作为长辈的——体面与礼节后,祝凤鸣话音一转的停顿了下。 紧接着,他便继续不疾不徐的,说起了他们的要求来。 “我们巫族一脉,最想要,也最看重的,便是那骨器。其……于我们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传承与信仰。 但偏偏不巧的是,大辽的这块骨器,与珊蛮教有着很是深远的联系。而得到骨器的唯一方式,却要用到珊蛮教的传承方式了。当然,这便也会更麻烦些……” 看着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的老者,祝凤鸣换了一种说辞,继续游说道: “想必……衣紫也定是与您说过了。我们只需要你带路便可。至于这剩下来的路,有关骨器的去留问题,我们双方便——都各凭本事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当真是巧了 臣巳水见对方左一个敬语,右一个礼数的,将面子工程做了个十足十。 但是在他听到刘衣紫这三个字后,嘴角就差要忍不住的……些微抽搐一番了。 崔家的那两兄妹,对他,貌似都不太……友好啊。又或者说……那是相当的不礼貌! 一个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不鸣则已,一鸣就差点把他给惊吓到了。 另一个,仗着自身的本事,讹了他不少的夜明珠。还要他感恩戴德的,记着对方的好…… 最最过分的是,二人还都是实打实的财迷。在钱财面前,他总有一种——他就是个……屁……的感觉…… 越想便越不舒坦,甚至越想越憋屈的臣巳水,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他就差把不满意这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看着周围一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的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又克制着,让自己更加威严,且冷静了下来。 “你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但是此刻,臣某恐怕是要……让众位失望了。” 明显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仅一瞬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便笼罩在了臣巳水的周遭。 好笑的瞥了一眼,浑身紧绷的冀宿,以及站在他不远处的轸宿,臣巳水倒是颇为赞赏在一众人中,还是有两个不错的小青年,算是沉得住气的。 这其中之一嘛,自然是坐在他对面,老实在在喝着茶的祝凤鸣了。至于这另一个,则是一个皮肤苍白到,有些病态的倔强青年了。 之所以觉得对方偏执又执拗,大概是因为对面的青年,眼神中的阴冷与执着吧。 不紧不慢的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布局,以及几个人的站位后,臣巳水再一次的开了口。 “因为骨器的位置,我已经知晓且找到了。但是这入口的机关,以目前的我们几个,却是打不开的。且是——统统都打!不!开!!” 满意的看着他周围的几个青年,皆都是一副……静待他说下去的神情。那一个个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破天荒的,竟是取悦了他。 当然,让他有继续抛饵下去动力的,还有巫族这——一整个的势力大背景。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卡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亦或者说,是这个人身上的鹰鹫传承上。” “臣老的意思是说,如若寻不到此人,咱们便拿不到骨器?!” 欲言又止了半天后,柳宿终是按耐不住的,插了一句话。 “正是如此。且这个人,还是关键之人。想必此刻的他,身份还颇有些棘手便是。” “此人是谁?!难不成他……此刻就在回跋的地盘上不成?!” 轸宿看了一眼祝凤鸣后,亦是紧跟着询问了起来。 “非也~非也!!此人不属于大辽。而是大宋之人。此刻的他,还意志坚定的,驻守在了那……遥远的代州边境上。” “敢问臣老,此人姓甚名谁啊?!” 安静的立在一旁,就差让人忽视掉的祝青泉,在听到代州这两个字之时,突然有所预感的,插口提问道。 “杨家军的军师——崔少愆。” “竟然……?!” 默默地将肚子里的惊讶,给咽回肚中后,祝青泉破天荒的,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来。 居然又是他!崔家!!冯道!!!还有衣紫!!统统都离不开这个名字!所有的人!统统都在围着这个名字,围着这个人…在转!! 这个让他又气又恨,又嫉妒的名字!看样子,回去军营后,他恐怕是又要有一番新的忙乱了…… “对方既然隶属于大宋,那我们有机会,可要好好的会一会这个——珊蛮一族的传承之人了。” 祝凤鸣轻勾起了唇角,好似想到了什么点子一般的,整个人都开怀了起来。 “看样子……凤鸣大祝,是有了应对的法子了?” 看样子,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臣巳水颇感兴趣的,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祝凤鸣,静待着对方给出他一个,良好的对策来。 “我姑且,就当臣老您的话是真的了。崔少愆此人,与我们一族,可谓是相当的有渊源。至于这原因嘛……也无他,无非是……” 祝凤鸣突然转头看向了一边,那明显情绪有些激动的,祝青泉的方向。 “此人,可是拐走了我们巫族的继承者。让我们的继承者,硬生生的变成了叛徒的人!他与我们一族之间,有着不可描述的……‘深~仇~大~恨~呐!” 咬牙切齿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跶出来的祝青泉,赤红着眼眸,示意着凤鸣,赶紧将他的良策给说出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瓮中捉鳖 “既然对方是大宋的兵,那于我们而言,便简单了许多。毕竟,我们一整个巫族之人,可都在大宋朝的境内呢!” 柳宿颇是自豪又理所当然的言论,倒是让臣巳水一愣。 听他们话中的意思,难不成……竟是要举全巫族上下之力,倾巢而出的,去追捕……一个少年人不成?! 还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他们这样耗全族之力,大费周章且不遗余力的,全面追踪一个人,确实是够大手笔的。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就意味着巫族,对于骨器的看重之心与势在必得了。姑且……让他,再试他们一试。 “不过隶属于大宋的兵,倒也是一把双刃剑。其有好处,便也会有坏处。这好处嘛,自然在于我们很容易,便锁定了目标,至于这坏处嘛……自然是……” 臣巳水斟酌着,并没有一口气把话说完。只是在该停顿的关键处,“很有眼力见儿”的……故意消了音。 “臣老是想说,即便我们巫族势力再怎么强大,将手伸到朝廷里,毕竟是不太可取且不甚明智的事实吧……” 祝凤鸣一点就透的,接过了对方的话茬,并自行将其给补充了完整。 “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臣老思考事情,确实是谨小慎微又面面俱到。但是,您漏算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呐!” 臣巳水脑海中,莫名的便浮现出了一双……坚定又矛盾的眼神。莫非……随着他心中的一个咯噔声响起,祝凤鸣果然便顺势接口道: “难不成您忘记了,跟您搭上线的人是谁了嘛?!这最关键的一个人,您可真是将她给忘了个彻底啊!” “凤鸣大祝是想要……利用这二人之间的兄妹关系……来做文章?” 虽然用着疑问的口吻,但是臣巳水话语中的笃定,却是实打实的。 很显然,那混小子与巫族中人的渊源与联系,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解释的清的。而那两个财迷兄妹,这一次很显然的,是踢到铁板上了。 此次他们二人,恐怕是……真的要摊上事儿了。 臣巳水在内心深处不断的腹诽着,面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就连眉头间,都没有打结过那么一丝一毫。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们这边的鱼饵既然已抛出,那么对面的少年,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义无反顾的跳下来的。” 祝凤鸣胸有成竹的,一语——便定了乾坤。 反观南方七宿的其他几人,亦是唯其马首是瞻的,点头附和着。 “哈哈哈哈……大祝所言极是!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可是……颇令人……耐人寻味呐!” “即便我们抛出的鱼钩是直的,即便我们的计策是个陷阱,且漏洞百出,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往里跳的。” “这不就正中咱们下怀么!如此甚好!” “所以,到时只要他敢来,我们便来一个窝里掏雀,大坛子里捉王八。来个瓮中捉鳖!将他给擒的死死的……”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拥有鹰鹫传承的崔少愆,仿若被注定好了结局一般,成了别人口中,理所当然的所有物…… 暗自揣测着他此行目的可行性,臣巳水突然间,竟是沉默的不再吱声了。只是作壁上观的,观察起了周围众人的言行与真假。 他这一次来,也算的上是不虚此行了。毕竟,光这一回,他得到的有用信息量,就太巨大了。不论是祈雨石亦或者是巫族,都让他收获颇丰。 当然,还有那个让他很是不爽的,另一个……珊蛮一族的虎神传承者,亦是让他十分在意便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乃是死路一条。偏偏,意外总归是会有的,且也一定会发生。 虽然偶然性本身并不存在,但它总是通过事物的另外一面,而体现出来。并有了其存在的意义。 所以,作为“瓮中捉鳖”的那唯一一只……还活蹦乱跳着的“鳖”,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崔少愆,此刻毫不知情的她,倒是颇为的顺利与开心。 “少愆,你为甚如此精通于……这些奇奇怪怪的机括啊?!我光是瞧着,便心生好奇。以后有机会了,你倒是多跟我讲讲这其中的……门道与秘密啊!” 陆引一改往常,对少年的轻视与怠慢,跟在崔少愆的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那副恭敬崇拜的样子,倒是把某人夸到,都快要找不着北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壁画 “哈哈哈哈……全是师傅教的好。不过是师承罢了。” 嘴上打着哈哈,崔少愆满嘴跑火车的张口就来。 顺势用劲儿的拍打着陆引的肩膀,某人还没有痛快淋漓的嘚瑟完,便察觉到了……周围突然凝固起来的气氛。 “你们几个这是作甚啊?好端端的怎么都不笑了?!” 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表情突然间,便……凝重起来的洛染,崔少愆颇是不能理解的挑了挑眉头。 “你这小子!真是有够迟钝的!要不,你再仔细瞅瞅?!瞪大眼睛好好的看看!看看咱们哥儿几个目前所处的……到底是个甚情况!!” 马舟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在此情此景下的某个少年,居然还能没心没肺的笑出来后,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对方,狠狠地剜了一记眼刀。 “少愆。你先看那边!二层阁楼的左手边上面,那里有未干涸的……新鲜血迹。” 陆引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崔少愆的衣袖,并很是贴心的朝着少年低声解释道。 “……!!!……我且过去看看。” 无视众人或诧异或发愣的神情,崔少愆这回,终是正儿八经了起来。 小心翼翼又执着的走到二层阁楼的壁画处,看着那用篆书体写着的新鲜“占八刀”后,一开始还云里雾里的少年,神色也终是凝重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看样子,这里也……果真是如此啊! 正欲伸手去触摸那血液是否真的是新鲜的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就用力的拍了下来。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你是真敢随随便便的,就拿手去乱碰啊?!若是这上面有毒怎么办?!” 辛云谦看着有一瞬间怔愣住的少年,刚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过重之时,便瞧到了统统围上前来的其他几人。 “这个字我认识!是死路的死字!” 苏坚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指着壁画上的那红艳艳的篆体字,情绪激动的嚷嚷道。 “可住嘴吧你!平日里,不就属你最讨厌读书识字了,现在你倒是跳出来显摆了……大声嚷嚷个甚劲儿呐!” 随着一柄折扇敲打脑袋的,清脆声音响起,江政很是快速的出了一回手。 “你们别光顾着看文字啊,关键时刻,倒是也看看周围的画面啊!” 洛染看着并没有将此事当回事儿的众人。再一次的提醒道。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其余几人整齐一致的,将脑袋都转向了“占八刀”的右侧。 只见壁画的画面中,原本还是好端端的诸佛之中,混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个被绳子勒住了脖子的……无脸人,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怎么回事?!我刚才还看了一眼,刚刚并没有啊?!” 顿时有些惊慌的陆引,立刻便感觉到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在他完全躲在了崔少愆那,瘦弱的身躯之后,他才又敢小心谨慎的探出了脑袋来。 “瞅瞅你那个出息!真够丢人的!” 马舟嘴里边念叨着,边同手同脚的,也后退了好几步,当巧不巧的,恰好便……退到了崔少愆的另一侧。 单手扶着额头的洛染,瞥了一眼兀自摇着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江政;以及兀自坐在那里,不想挪位置的苏坚;又看了一下眼前……那拦在某个少年郎身前的辛云谦,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瞪大眼睛瞧清楚了!那不过是照耀着的,烛火的影子罢了!!你们可真是……我是让你们看文字旁边的,那个龟背图形啊!” “军师,那个像无脸一样的人脸,只有配合着烛光的影子,才能出现这种效果。很显然,这里是被精心策划且安排好的。甚至可能……就连时辰……都是被算好了的。” “算无遗漏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等等?!你是说?!” 洛染本就正色的脸庞下,愈加的凝重了起来。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也有可能是机关的一部分。亦或者说,从我们上到二楼来开始。这里的机关……便被打开了。”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留下来的唯一答案,被崔少愆掷地有声的,给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先我们一步的,来到了这阿育王塔内,并布下了这个机关?!只是单纯的……为了要吓唬我们一下?!” 一下子便跳起来的苏坚,立刻精神饱满且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抓住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 “恐怕是要让苏兄失望了。很显然……这里,仅是一个——被前人所遗留下来的——别致小机关而已。而我们,也不过是被恰巧……困在这里罢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龟背形 “你在说甚呐?!咱们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苏坚面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活脱脱的,就像在是在看傻子一般。 为了证明对面的少年,纯粹就是自己吓自己,他还很是贴心的,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可是很快的,傻眼了的人,就换成他自己个儿了。 “我……明明……记得我们是顺着新摸索出来的……踏道上……上来的啊?!” 再三确认着通往二层阁楼的踏道,那处被他们几个,从南面的宝生佛前……的拜凳下方……摸索出来的唯一踏道,竟然凭空消失了? 还是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信邪的苏坚,一个冲动下,便想要凭空从二楼跳下去。 然而……并没有人拦着他。 因为,其他人也都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眼下他们所在的二层阁楼中,别说是入口了,就连户牗和格栅门……都凭空消失了! “这一定是幻觉,这绝对是幻觉!是假象!这是不可能的!!眼见不一定为实,对!这些都是假的!!” 苏坚死要面子又嘴硬的,伸出手臂,就朝离他最近的一面墙壁砸了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过后,除了某人疼到呲牙咧嘴的哀嚎声外,再无任何的声音了。 后悔到跺脚的苏坚,很快便怂了。 紧接着,某个少年人的身后,便又多了一个比“他”高、比“他”壮,最主要还比“他”怂的……傻缺。 洛染看着崔少愆身后那,三个颇为不成器的碍眼玩意儿,好脾气且再一次的,提醒起了众人来。 “一开始我就不是说了嘛!让你们仔细瞧瞧壁画旁的龟背图啊!” “那是一个阵法图。且是关系到我们出去,亦或者是下到这阿育王塔地下的——关键提示。但是军师,他们仨儿,恐怕是不知晓这其中的深意了。就……不必为难他们了。” 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后,崔少愆只能装作大度的,直接忽略掉了她身后的三个尾巴。 转头看了一眼像模像样研究阵法图的辛云谦,以及兀自强装镇定的江政,她将目光转向了在场人中,目前为止,最靠得住的洛染身上。 “少愆~~” 洛染这一声无奈的呼唤,倒是让崔少愆的心情,莫名其妙的跟着好转了起来。 看着明显后悔跟这几个,一块儿进来的军师,崔少愆回以了对方一个,安慰又淡定自若的眼神。 很显然,她这拉人下水的举动,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但是,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很多时候,这把双刃剑要如何使用,全部都……取决于使用者便是。 多了这几个“累赘”的同时,也增强了他们不少的战斗力,对她来说,才是最关键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呐!人多力量大啊!三个副裨将,顶个诸葛亮啊! 源源不断的战斗力,且可以持续不断的输出,就是她此次敢于下塔的根本保障呐!这五把“利剑”,加上她们两个总指挥,可是她“最后的大招”啊! 虽然目前来说,这五个“储备粮”的保质期,稍微那么快过期了一点儿,但是!这些都……并不影响她的正常食用便是。 “这个阵法图,明显与我们在一层塔下看到的,龟形地面有联系。你们且再仔细看看,顺利走出去,并上到三层,亦或者,我们可以直接下到地下的关键,恐怕就藏在这阵法图里了。” 扬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后,崔少愆颇为耐心的转过了身去,并朝着那几个,明显想当缩头乌龟的三人,详细地解释了起来。 “你是说,我们可以出去?!且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苏坚一听此中有门道,且并不是他单方面中了幻觉以后,便又立刻挺起了身板儿。 “只要我们研究研究,就可以发觉这座塔内的——更大更奇幻的秘密?!” 精神随之一震的陆引,亦是循着自身的好奇心,而走向了壁画的位置处。 “倒是也等等我啊!若是你们都能瞧出端倪来,而我却还瞧不到,那不就等于是说我——比你们俩还笨?!这怎么能行?!简直不能忍!” 马舟伸手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几乎都围上去的那几个人,不甘落后的,亦是快步的走上了前去。 当然,他那踮起的脚尖,以及扒拉着江政肩膀,死都不松的手,时刻都在表明着——即便是在眼前的情形下,他都不太服气那个……比他还高了有一个头的……“文弱书生”。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分为二 众人争先恐后的仔细研究精神,并没有感染到崔少愆分毫。没有上前凑热闹的她,一反常态的,坐在了阁楼的中心位置。 因着过人的记忆力,仅匆匆一瞥,便将阵法图刻画在脑子里的她,安静又认真的将其给——一笔一划的复刻了出来。 随着她拿手指,一笔又一笔的勾画,一副看似简单却又精密的阵法图,便跃然到了二层阁楼的地板上。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阵法图。从左到右,依次写着巳、午、未、申这四个时辰。 而顺着东北角位置处的申下方,依次向下排开的是酉、戌、亥这三个时辰。 紧随东南角位置处的亥而来的,向左数,依次为子、丑、寅。 随着西南角的寅时,逐渐向上的是卯、辰……巳。与位于西北角的巳时,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闭环。 而此刻的崔少愆与洛染二人,便坐在了这,由十二时辰闭环所形成的——阿育王塔的最中心位置处。 “这是大唐战神李靖的……十二辰阵图。” 并没有入乡随俗的洛染,顺势双盘着腿,坐到了同样双盘着腿,且席地而坐的崔少愆的对面。 “军师,果然不愧为军师。当真是所有的兵法书籍,都有过研究。少愆之前……对您,确实是唐突了些。” 想起因着太原的战败,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是……杨家的军师不行的她,此刻倒是颇为后悔起了……她的口无遮拦。 因着刚穿越过来,便被又打又揍的,还差点被充当了官妓,崔少愆有很大一部分的负面情绪,全都归结于了战败的北汉。 而这其中最最无辜的,便是被她腹诽了不下无数次的军师——洛染了。 其实历史的趋势,怎么会因为一两个人,便轻而易举的改变了。她却直接忽略掉所有的客观原因,留下的唯一主观原因,就是军师指挥不当,让杨家军吃了败仗。 现在想来,在她们二人还不认识的情况下,崔少愆便把她的所有不爽与愤恨,统统都转嫁给了洛染。 而对面何其无辜的某人,此刻,竟然还扬起了他的泪窝,试图安慰……看起来有些过于正经的她来。 投递给对方一记……“对不起,她错了。”的眼神后,崔少愆很是少见的,用力点了点头。 “难不成……你是在害怕?!我……们大家,都在呢。” 看着一反常态的崔少愆,洛染有些奇怪忽然间就顺毛了的某人,不解又适当的问出了声。 “军师,你且瞧瞧这里!” 知道解释不清的崔少愆,索性便假装没听到的,将手指伸到了“辰”的位置上。 “我们入塔的时辰,就是这个时候。” 洛染忆起九紫离火命的推算,再一次笃定了他们入塔时辰的——绝对正确性。 “问题的关键,就出现在了这里!当真是太巧合了,感觉这座塔,就像是在冥冥之中,等着我们几人一般。” 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崔少愆,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军师的眼眸,那“求同存异”的询问眼神,执着又坚定。 “如若……就是如此呢?!少愆你当如何?!既然你我……皆是懂这奇门遁甲术数之人,为甚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的先贤们,就不懂这些呢?!亦或者,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就是为了等……那命定之人的到来呢?!” 同样一脸认真回答的洛染,盯着崔少愆的眼神,不可谓是不坚定。只是他那略微试探的情绪,到底是被对方给……忽略了个彻底。 “且不说我们几人,算不算这命定之人。少愆仅是想要请教下军师。如何看待我们所处的‘辰’这里。” 执拗的指着阵法中的“辰”时位置处,崔少愆紧盯着洛染的眼眸,生怕错过对方眼中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甚至于,她在军师的桃花眼中,都看到了她那过于谨慎且小心的——自己的倒影来。 “按照阵法的标示来看,我们应位于正西方位的……辰时与卯时的位置处才对。此刻的我们……稍稍偏北了一些。” 直接放弃了试探少年的洛染,笑的异常温柔且从容。 看样子,因着对方的一个恶作剧,他们这里,当真是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状况。 这一回,他是彻底确认了,对面的少年,就是一个“假”……大聪明。她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呐!!好端端的,把自己也困进了这阵法中。 “所以,我这是判断失误了?!” 崔少愆不死心的,再一次询问道。并尝试着想要看看,破解机关的具体位置到底是哪里。 “恐怕是了。” 洛染手指轻轻的一划拉,将那“辰”时的位置处,给一分为二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十四节气 “这十二时辰一分为二……还能是甚?!莫非还能变成二十四个时辰不成?!” 崔少愆抓狂的,用双手扯了扯脑袋两侧的头发后,放弃思考的直接询问道。很显然,她的脑袋有些死机了。 亦或者说,她想要摆烂了。因为她判断失误造成的影响,她整个人都有些颓丧了起来。 “你啊你……少愆,这样,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为甚好端端的,只记得阵法的里边,倒是把它的外壳给丢掉了啊?” 洛染好笑的看着,瞬间便有些炸毛了的少年,很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嘴。 “……承蒙军师提醒。因着想事情太过于入迷了,我竟是将其给忘了!这个阵法的外圈,确实还有一个龟形的图案呢!等等……龟形?!十二时辰……莫不是?!” 总算是反应过来的崔少愆,因着意外收获的惊喜,一扫之前的颓丧。 重新正襟危坐起来的她,快速的在那原有四四方方的阵法图上,补上了一个,呈椭圆形拱状的正八边形。 “这竟是融合了二十四节气与十天干的组合?!不对,还有天、地、人三才!军师,这样看来,这个阵法……岂不是相当的复杂了?!” 再一次的想起了……被诸葛亮八阵图所支配的恐惧后。崔少愆仍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 “十二时辰就是十二地支。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两两组合,便可以得到六十个甲子。你若是将那,二十四节气再……代入进去试一试的话,这其中的变化,可就……相当的玄妙……了……” 本就不打算进行长篇大论的洛染,将话语中的内容,已经精简到不能再精简了。 原本就打算好好收尾的话语,在瞧到对面的少年,那朝他的衣袖,猛不丁伸过来的“爪子”时,他很合时宜的便住了嘴。 几乎同一时刻,便想到了上一次那,破破烂烂的衣袖后,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皆是沉默了起来。 一个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丢失了体面而尴尬沉默,另一个,则是因为改变不了自己的坏习惯,而保持着沉默。 正当面面相觑的二人,想要找补的,去打碎这……异常不和谐的……安静场面之时,辛云谦恰到好处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们双方各自一节……跳下来的台阶。 “这不正是壁画上的阵法图么?!难不成……你们二人,已经破解了此阵?” 讪讪的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崔少愆干咳了一声后,又将她的魔爪,放到了辛云谦的衣袖上。 随着少年的一个大劲儿,顺势便坐到地上的辛云谦,再一次认真的,观察起了地上的阵法图来。 “少愆,在我细看之下,突然发觉……你这阵法图,怎得与壁画上的阵法图,有些不一样呐?!” 顺着辛云谦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多余出来的二十四节气,历历在目的,呈现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我当然知晓啊!壁画上的阵法图中,没有这些,也没有这些!” 将天、地、人三才,也着重圈出了一个圈儿后,崔少愆颇是委屈的,朝着辛云谦一通持续输出。 “很是抱歉,因着我动念了,故尔……我们就在这里了。没曾想这圆果塔里的机关,仿若可以读懂人心一般,竟是让大家都被……困在了这里。” 崔少愆语速飞快的,将她内心深处的忏悔,给吐露了出来。 当然因着她那含糊不清,且是二倍速的语调,对方有没有听得清……她在嘟囔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你在说些……甚?!” 心道一声果然如此的崔少愆,突然便释怀的,将她的愧疚之心……给放了下来。 厚着脸皮,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后,她瞬间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的,朝着陆续围过来的几人,认真且专注的,解释了起来。 “我与军师仔仔细细地推衍了一番后,猜想这个……才是龟背形图的全貌。而我们,要想出去这阿育王塔的二层,显然需要破解掉这个机关。” “难不成……少愆!你已经找到突破口了不成?!” 陆引双眼发亮的,盯着坐在他斜对面的少年猛瞅。他那崇拜的眼神,让饶是厚颜的崔少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她所谓的不好意思,并不是指拖他们下水之举,而是指因着她的失误,把对江政一个人的恶作剧,变成了连带责任的群体机制…… 当然,那五个“倒大霉”的傻蛋,还不曾领略到……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陆兄客气了。承蒙厚爱!承蒙厚爱啊!!你也先别着急着崇拜了。姑且先,听听看军师的意思吧。” 再一次厚着脸皮,将皮球踢还给洛染后,崔少愆便老实在在的,坐等起了军师的答案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团乱麻 “哎……” 再一次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后,洛染顿觉脑壳儿有些疼。 看着围成一圈儿的六个人,皆是齐刷刷的向他看过来后……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让他不得不认命的……解释了起来。 “我若说的太深奥了,你们姑且也听不懂。不若我便深入浅出的,解释下好了。” 随着周围那几个……整齐划一的点头动作,洛染终究是……扬起了他标志性的泪窝,且不疾不徐的,开始了关于此阵的……他的看法来。 “你们几个,先确认下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不是就在这里?!且现在,正好便是辰时。” 随着洛染手指的轻点,众人皆是发觉了,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龟背形图上的——西南角位置处。 “军师,我们现在所在的时辰……是辰时不假。可是……为甚会是在西南角方位呢?!我曾听少愆提起过,西南角,貌似是个死门来着?!” 被吓到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下的陆引,猛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颤抖着声音发问道。 “西南角属于后天八卦中的坤卦。坤卦代表的是结束、静止与死亡。故尔,西南门便被称为死门。又因着坤卦是个纯阴卦,所以,西南门的另外一个称呼——就叫做……鬼~~门!” 特意将将g~u~i~这个字,无限拖长的崔少愆,就差趴在陆引耳朵根上吼了。 满意的看到被吓成怂包的陆引,那瑟瑟发抖的窝囊样,她很是愉悦的,微笑了起来。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个大致位置罢了!” 眼瞅着洛染一记,让她赶紧住口的制止眼神后,崔少愆见好就收的,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因为是小暑的关系?我们所处在的节气,正是小暑。所以我们的位置,便属于东南角?” 江政凉凉的瞥了一眼,胆子比针尖还要小的陆引后,又捎带着,送了崔少愆一记眼刀。 紧接着,他便将那呼之欲出,又显而易见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但是你们且再细瞧一下这里。” 洛染再一次的,瞥了一眼性格恶劣到,还想要吓唬陆引的某个少年,纯粹就是为了报复后,没眼看的,直接忽视掉了对方的存在。 “西南角的位置,其实共有五处。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都可以算作是西南角。而我们,处在更要偏南一点儿的位置上。” “所以军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破阵啊?!” 苏坚将屁股,朝着马舟的位置挪了挪,确认离那两个颇是碍眼的玩意儿,更远了一点后,便顺势发问道。 “若是再结合……方阵内的十二时辰看呢?!” 总算是将所有的不满,都统统还回去后,崔少愆突然伸出手指,并指在了她们所处的——“辰”时位置上。 “少愆,你的意思是,方阵中,我们的位置偏北一些,可是龟背形图上。我们的位置又偏南了?!这可要如何解释啊?!” 被彻底绕晕的辛云谦,很是不能理解,要怎么将偏北又偏南的两处位置,结合着来看,故尔才有了如此一问。 “这并不矛盾。你且看看龟背形图的中心。我由上而下写的天、人、地这三才。地格不动。我们属人格。” 崔少愆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 “还是不懂。我对此并没有研究过。” 眉头皱着死紧的辛云谦,百思不得其解后,索性老老实实的摊了牌。 “我觉着吧……致远兄一介‘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定是知晓其中深意的。毕竟……致远兄……既学富五车又才高八斗的,不仅见多识广,还博览群书呢。” 立刻便阴阳起江政来的崔少愆,顺道便把对方刚才送给她的……那一记眼刀,给还了回去。 “咳……这四书五经一类的科举用书,我自是通篇读过的。但是这卜噬一类的书嘛,却是接触有限。当真是惭愧啊……惭愧!” 江政颇是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后,便硬着头皮解释了起来。看着齐刷刷望向他的那几双眼睛,他整个人的耳根子,都红了个透彻。 “不过,致远兄,你可真是够坦荡的啊~~明明是你问过我的啊: ‘这余下的六层塔之中,与这五见有何关联呢?莫不是——将‘边见’中的‘常见’与‘断见’,给拆分开来了?!’ 你且说说!这句话,是不是你的原话?!” 崔少愆得理不饶人,且夹枪带棒的话赶着话,让江政的整个脸庞,都红了个彻底。 “结合着五毒心来考虑么?!!……原来竟是如此啊!” 正当崔少愆,用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准备再好好的,奚落一番江政之时,辛云谦的声音,倒是突兀的,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下一轮“批判”……给堵了回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慢 “三秦兄……你……这就……知晓了?!” 崔少愆顿时语塞到傻了眼。因着面子问题,又愣是强迫她自己憋出了……这么一句,相当于是废话的话来。 “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呐!多亏了少愆你的提醒。” 辛云谦环顾了周遭一圈。眼瞅着众人的神情各异,又皆都十分精彩后,他都懒得给予那几个人,多余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回应。 兀自用颇是骄傲又平静的语调,他将刚刚推断出来的结果,详细又干练的,表达了出来: “咱们哥儿几个,刚才简直是傻的可以!是不是都忘记了壁画上的那个‘死’字啊?!那不就等于是告诉我们……这破解的机关,就在西南角位置处嘛!” “三秦,刚刚军师就已经提到过了。大家都晓得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西南角处。” 江政快速的一收折扇,用扇柄支着额头,颇是无奈的出声提醒道。 虽说对方是为了护着他的颜面,而适时的主动跳出来,并帮他解了围。 但是其好端端的,就说出来一句废话的行径,实在是让他都觉得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 “所以呢?!大家都知晓了我们……正处在西南角位置处。然后下一步,咱们要怎么做呢?!” 崔少愆及时的制止了马舟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废话,先他一步的,示意着辛云谦继续说下去。 “这个阵法既然分为内外两部分,我们便将里面方正的阵法图——称为甲,外面的另一个龟背形图——称为乙。那么……” 辛云谦拿手指着地面上那……看起来颇为复杂的阵法图,朝着众人比划了一下,他所指的那一部分,到底是在哪里。 紧接着,他强压着激动继续着道: “那么,甲处在的辰时位置,便是我们实实在在,目前所在的位置,而乙所处的位置,就是小暑这里,才是我们应当在的位置。” “三秦,我知晓你的意思了!我们只要在甲处找到机关,并将其调转至乙所处的……西南位置处,那么我们,便都能出去了?!” 陆引立刻便心领神会的,嚷嚷出了声。果然是好兄弟当久了,即便他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但也大差不差的,很快便能猜得到对方那……下一步的动作与言语。 “正是如此!怎么样?!” 辛云谦一副高高在上,又自鸣得意的表情,就差在脸上,明明白白的写出——“快过来夸我”这几个大字了。 “听你这么解释……倒是也没错。可是甲处的机关,要怎么找出来?乙处西南角位置上,共有五个节气。我们又要如何操作,才能对应到小暑,这个具体的位置上来啊?!” 江政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便一针见血的,抛出了辛云谦所说出的……问题的关键所在。 “额……至于这个嘛,我还……还没有想明白。” 生硬的干咳了一声后,辛云谦自顾自的,又双盘着腿坐到了那,画有阵法地板的正对面。并打算再……悉心的琢磨琢磨。 “其实已经大差不差了,就差在那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洛染眼瞅着众人,皆是转头看过来的眼神后,不疾不徐的继续着道: “小满、芒种、夏至、小暑以及大暑,若是将它们,与位于南边的宝生佛联系在一起呢?!你们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中了佛家五毒心的一种——名为“慢”的情绪。” “傲慢炫耀……虚荣心……有着极端的自我膨胀心思作祟……三秦,你刚刚……不会是……也……中……招了吧?!” 死死的记着“慢”这种情绪的苏坚,看向辛云谦的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怀疑与不可置信。 因着宝生佛的“慢”,与大日如来的“疑”,可都是他猜测出来的。所以,对此记忆犹新的他,经军师稍一提点,便直接切中了对方的要害。 “你是说我也中招了?!这……” 硬生生的将“不可能”这三个字,给憋了回去后,辛云谦后知后觉的,亦是反应了过来。 “所以,若是我们不尽快的,破解掉这里的机关的话……我们大家每一个人!!陆陆续续的……都会中招?!且……再也走不出阿育王塔的这……二层阁楼了?!” 马舟总算是了解了,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紧张到坑坑巴巴又大着舌头,才艰难的,将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恐怕是的。你们转头,再看看我们的周围。” 洛染稍显严肃的声音,让聚精会神盯着阵法图的几人,皆是一惊。 待他们回头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第三百章 捆仙绳 只见那本该消失掉的户牗与格栅门,又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不等几个人,想要再去试探下那……出去的道路,就见连接着……户牗与格栅门的那四面墙壁上,皆是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篆书体的“死”字来。 那红艳艳的液体,顺着墙壁,一滴又一滴的,不断的向下滑动着。拉出了几条……很长很长的痕迹来。 就像未干涸的眼泪一般,无声又怨念的,发泄着它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这……这些是甚呐?!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血迹?!它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这不可能!这……这不可能啊!” 马舟惊慌失措到,就差咆哮出来了。发觉克制不住他那……不断发着抖的身体后,他只能稍稍克制下……他自己的嗓门了。 “一定是幻觉。对!这就是假象!!怎么可能啊?!你们瞧,这血液都还没有凝固呢?!怎么可能是真的!周围就我们几个人!怎么会有新鲜的血液出现啊!” 装做强自镇定的苏坚,同手同脚的,走到了一面,离他最近的墙壁处,并伸出了手,想要将那处……是假象的血迹……给擦掉。 随着他的一个巴掌下去,好好的“吊占八刀”下,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手掌印。 顿时便慌乱了起来的他,着急忙慌的一个后退,双脚便……不听使唤的,磕绊到了一起。 随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的声音响起,总算是反应过来的其他几人,陆续的走上前,并将那两个,已经有些失态的大老爷们儿,给……拉扯了回来。 “这可当真是个奇迹呐!我们几人中,最最胆小的你,居然没有失态呐!” 崔少愆不可思议的,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陆引。 在瞧到对方……的的确确是一副平静无波的神色后,她颇是稀奇的,拿手指还怼了怼对方的衣袖。 “少愆!!!” 随着三道异口同声的呵斥声传来,崔少愆很是奇怪的……抬起了头来。 “我又怎么了?!你们凭甚吼我……啊……?!” 察觉到地板上的一摊水渍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顺着那滩水渍,向右暼去……一双黑色的长靿靴,印入了她的眼帘。 紧接着,是一条褚褐色的裤腿。再顺着那褚褐色向上看去……只见在袍肚的下侧,胫甲的上侧,留出来的那一截褚褐色上,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一边干干净净的,另一边嘛……则是湿哒哒的…… 胆小如针尖的陆引……竟是被……吓尿了…… 在内心深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崔少愆面上不动声色的,向左移动了好几步。 原来,对待尿裤子的人,是个人……都会嫌弃的啊……所以,当初在大牢里,妹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错……就是了。 “你小子,好端端的!躲什么躲!” 江政想到他小腿肚子上,那“莫名奇妙”挨的一脚踹,立马便想要趁此机会,给报复回来。 然而,他的话倒是痛快的说完了,可刚刚抬起来的腿,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再一次挨了一脚踹的他,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委屈感。 因为……这一次踹他一脚的人,是军师洛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甚啊?!好端端的,别再惹是生非了!少愆……咳……她毕竟还小。你且……担待担待。” 理不直气也壮的洛染,在“义正言辞”的说完这句话后,便扯起了某个还在发呆中的……少年的衣袖,将人给硬生生的,拉到了另一边的位置上。 “这个并不是血迹。倒像是植物的染料。比如说——捆仙绳。(血水草)” 实在是瞧不下去她身边的这群人,一个个的,都一惊一乍的后,崔少愆忍不住的开了口。 “你是说……因着烛火的关系,这些篆书体的‘死’字,其实都不是人的血液?!而是……植物的汁液?!” 辛云谦不信邪的,便要上前一探究竟。 “且慢!它有毒!” 在辛云谦的手掌,就要与那“血液”来个亲密接触的当口,崔少愆一句有毒,很是适时的,将其给拉了回来。 “捆仙绳的毒,会导致接触它的人……浑身抽搐,心律……额心跳加快,且呼吸麻痹。” 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抽搐症状的苏坚后,崔少愆很是不舍的,从袖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出来。 这可是衣紫特意留给她……保命用的药丸。如今,却好端端的……要便宜那个傻缺了…… 越想越不甘的她,硬生生的将,小指甲盖儿都不到的药丸,给掰开了一半出来。 扣扣搜搜的,将那少的可怜的药丸递过去后,崔少愆无视了周围人无语凝噎的表情,继续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之前我便说过了,这处的机关,很是巧妙。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听……” 第三百零一章 斗转星移 “你何曾说过这句话了?!我怎么不记得?!” 江政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后,发觉都没有某个少年……说过此话的印象后,很是不确定的,询问了出声。 “就在刚刚!你定是没有细听罢了……” 崔少愆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当然,是在心里说的,没有念出来罢了。就怕吓着你们。要是你们都打退堂鼓了,那我到嘴的鸭子,岂不是都要飞走了……” 话末,她又在内心深处,偷偷的补充了一句。 “此处……应该与周围的温度有关系。因为设计此机关的人,颇为精通奇门遁甲的排盘与术数推演,定是算准了我们会在辰时进入此塔,故尔,便留了这一手。” 洛染眼瞅着僵持不下的二人,一时间是分不出个高下后,适时的出声解围道。 “军师你的意思是说……捆仙绳随着温度的升高,会在提前刻好的字迹上,融化并显露出来?” “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至于这植物的汁液,是如何融化的这种细节,我们姑且还是不要追究为好。你们且仔细地瞧瞧,那几个听不进去人话的同袍吧!” 将同袍二字咬的极重后,崔少愆咬牙切齿到,就差要连她自己,也亲自上前参与一番的地步了。 看着眼前那,明显是中了“慢”情绪的仨儿傻缺,一个个傲慢且狂妄自大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后,她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并在他们每个人的风池穴处,一人给他们一下。 很快,便有人照做了。 随着辛云谦行云流水的,啪啪啪三下动作,整个屋舍内,都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终于清静了。少愆,你且继续。” 将那半粒药丸,顺势塞到了苏坚的口中后,辛云谦回头给了崔少愆一记,往下说的眼神。 “额……我是想说,你们可曾听闻过星移斗转?” 眼瞅着在脑海中重复了好多次的画面,就那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了眼前,崔少愆一时之间,竟是还有些不适应了。 猛地眨巴了几下眼眸,终是确认了耳根子清净了不少后,整个人都畅快淋漓起来的她,立刻便像打了鸡血一般的,给众人科普了起来。 “想必你们大家都知晓——北斗七星,是围绕着北极星旋转的……这一现象吧。我们的老祖宗便把其称作斗转星移。” 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崔少愆也不管她面前的其他几人,那明显有问题要问的神色,直接将他们的疑问都给忽视掉后,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斗转星移的旋转方向——是自东向西转的。” 特意将“自东向西转”这几个字明明白白的说予众人听后,崔少愆便突然的安静了下来。 很显然,她是在等对面那……即将抛出来的一箩筐问题。 “所以你是说,我们只要将甲处的机关,自东向西的,移动到乙方的机关处,并让二者重合到一起,我们便能寻到三楼的踏道了?” “是也不是。或许……我们便能直接打开那处……龟背形的地面也说不定。咦……?!军师!你为甚不按常理出牌?!你为甚不问问……” 将脑海中推测的雏形也说出来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发觉,站在她对面的三人,好似道行颇高啊。一点就透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果然!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时…省力……还……省心! “你当我们是那几个么?!抬头随便看看头顶的建筑,都能发觉出……这整个一层中的……北斗七星的存在吧。” 江政很是鄙夷的,低头看了一眼崔少愆后,便一收折扇,并将其朝着他头顶上的房梁处,用力的指了指。 “少愆,你是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 洛染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们头顶上方的房梁处——那因着烛火的照耀,而呈现出来的镂空北斗七星。 良久后,竟是直接在脑海中,推演起了阵法图的变化。 “说来忏愧,其实是在我们周围的环境,发生第二次改变之时,才发觉的。” 因着血水草的出现,崔少愆不经意的抬头后,才终是将阿育王塔之中的机关,与她之前所经历的种种……给联系到了一处去。 “可是,即便我们知道了机关的使用法子,也于事无补啊!眼下的我们,却是……连机关都不曾找到过。” 辛云谦环视了一周空荡荡的二层阁楼,里面可怜的摆件,简单明了到……一眼便能望到头。 除了零星的几根蜡烛……撑起的烛火外,便只剩下四面的壁画,与中央位置处的一整排蒲团了。 “至于这个,三秦兄你……倒真的是多虑了。因为机关它……虽说是远在天边,却也近在我们的眼前。不信,你倒是再抬头仔细的瞧瞧啊!” 随着崔少愆手指的方向找去,辛云谦瞬间便瞪大的眼眸,倒是很好的诠释了……它的主人的……震惊与讶异。 第三百零二章 角替 “机关它……竟然是被藏在了这里?!这可当真是明目张胆……又遮人耳目呐!” 很是不可思议的辛云谦,抬头看了看机关,又瞥了一眼崔少愆,最后看了一眼江政与洛染后,竟是开怀的,大笑了起来。 “这机括……确实是精妙如斯。当真是奇哉~妙哉~巧哉~呐!!” 江政再一次的一甩折扇,“一介书生”那几个碍眼的文字,便又如同他的主人一般,旁若无人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 随着洛染温润低醇的嗓音响起,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好似便有了魔力一般的,将一幅完整的画面,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几人的脑海里。 “军师!你可当真是神了。莫不是你天天都在拜那——文昌帝君与魁星?!你怎么既能文江学海,又能奋武扬威啊?!军师你左文右武,能文善武的,怎么一个都没有落下啊?!” 崔少愆很是嫉妒的看着洛染,张口就来且颇是能应景的,将令她头大的古文,轻轻松松的便套用进来。 “不过尔尔罢了……” 察觉到周围突然间,便凝滞下来的安静氛围,洛染一转头,便对上了三双……颇是怨愤羡慕…又不甘心的眼神来。 “军师!你既作为乃文乃武……且乃武乃文……的……文武全才,以后……还是不要这般……为好!” 崔少愆很是不爽的……定定的看了洛染半晌,察觉到对方确实就是这般认为后,又“捶胸顿足”的憋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语来。 顿时便没有了……破解掉机关后的喜悦之情的她,背对着洛染,一屁股又坐到了地板上。 她那明晃晃又显而易见的……“小家子气”动作,再明显不过的,表示着她的罢工。 很显然,崔少愆的肢体语言,只表明了一个直白的态度——那就是剩下来的……都!让!洛!染!来! 转头瞅了瞅同样无动于衷的……辛云谦与江政,洛染无奈又好笑的,抬眼便朝梁柱之间望了过去。 只见柱子上端,与其共同承担房梁重量的角替,就那样安静又漂亮的……横亘在那里。 每一个梁柱之间,都有四块儿角替。而阁楼内,一共有着八根柱子,也就是说……共有三十二块角替,需要他……去一一破解。 “你当真就不怕……我把机关给开反了?!然后再把咱们几个都……困死在这里?!” 洛染微笑着,再一次的询问了下……背对着他的崔少愆的意见。 某人挺直的后背,顿时……便僵硬了起来。 而随之向其聚拢过来的辛云谦与江政,倒是如墙头草一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哪哪儿……都要“倒”两下…… “每一个角替,都是由凤鸟纹与兽面纹……相互交替形成的。 而将这两者连接起来的……缠枝纹与莲花纹,便是此次解开机括的关键了。想必这其中的乾坤,军师!你可别说你不知晓!” 长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利落的站起了身。拍了拍棉布衣袍上的尘土后,便顺势走向了洛染所在的位置。 崔少愆还没有来得及……多走两步路,便在洛染如沐春风的……泪窝“感召”下,傻了眼。 只见对方一甩衣袍,轻轻的一个跃起,顺势在柱子上借力后,便稳稳的落在了,他们所处的……房顶下的……木枋上。 将角替上,那莲花纹样的松动枝蔓,自东向西的,一个大力扭转后,一个柱子上的四个角替——便两两的……换了方向。 而本该位于同一直线上的两个角替,便巧妙的,互换到了对方的位置上。 “角替不是榫卯结构的么?!这玩意儿不是承重的么?居然可以被当成机关来……玩呐?!这塔楼……不会塌了……吧?!!” 瞪大了双眼的崔少愆,不可思议的大张着嘴巴。 在她心中的吐槽,还没有结束时,便见洛染如法炮制的……将整整八个柱子上的……十六对儿角替……都完完全全的,调换了一个方向。 在对方一气呵成的,飞檐走壁动作下,机括运转的隆隆声,终是响彻在了众人的耳旁。 眼瞅着如履平地的某个军师,稳稳的落地后,那衣袍翻飞,且猎猎作响的布料摩擦声,愣是把崔少愆……一整个人都……惊艳住了。 所以……她是白白的……送给对方一个……耍帅的机会了么?! 洛染一定是为了显摆他那,如鱼得水的“破!”轻功,才在刚才,故意跟她对着干的! 不待崔少愆愤愤不平的,在心中继续吐槽。她所在的脚底下,硬生生出现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口子”,愣是让她将所有的吐槽……都匆忙的咽下了肚去。 第三百零三章 麻绳 千钧一刻的关键时候,崔少愆随着她的棉布衣袖,一块向后的,退了至少有半米远。 直到感受到了……自由落体的踏实感,她才很是后怕的,大喘了一口气。 “多谢……啊~~~!” 感谢的话还不待她说完,一张附有青面獠牙面甲的……脸庞,便突兀又近在咫尺的,闯进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随着崔少愆破锣嗓子一般的尖叫声,被持续的吼了出来,双手撑地的杵在那儿,并时刻保持着……浑身都警惕的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明都没有挪动过位置啊?!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掉了下来?!这不可能啊!!! 她明明感觉到了……衣袖被人拉扯住,并向后抛了一段距离的。怎么眼下,就……看到这么一个……黑不溜秋且吓人的玩意儿啊?! 周围的烛火怎么都没有了?是谁在跟她玩恶作剧么?!这漆黑一片的,伸手不见五指的能见范围,到底要她怎么样啊?! 其他人呢?!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紧咬着牙,克制住再次发出口的尖叫,崔少愆保持着大睁眼睛的状态,眼都不敢……轻易的眨巴一下。 单手颤颤巍巍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并将其含在口中后,她强迫自己……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来。 仰头看去,只见头顶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向下延伸着的麻绳。光是瞅着,便很有年代感。 而其中很多的麻绳,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部都氧化了。能用的上,且可以让她再次爬上去的……肉眼可见的少之又少……又或者说是……压根儿就没有……!! 所以她……真的是从上面掉下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有且仅有她……一个人?!! 不想相信,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崔少愆,努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大片黑暗,与万分的寂静。维持着手拖地的姿势,不敢妄动分毫。 直到她的双臂,都麻木到,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之时,她才僵硬着脑袋,四下的张望了过去。 一个头戴兜鍪,身着铠甲,且面附面甲的……人?就站在离她半臂远的位置处,没有移动过哪怕一点点! 而且这样的人不多不少的,正好有六个! 所以……这是江政他们几个……的恶作剧吧?!没错,一定是的!你看他们将他团团围住的架势,真的是够混蛋的! “这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军师!你怎么也掺和到他们几人当中去了啊!” 崔少愆哑着嗓子,低声又暗带愤怒的,朝着一个身形与洛染极度相似的人影,走了过去。 带着愤怒的埋怨,她一巴掌便重重的拍了过去。 然而……迎接她的,是突然出现的,十几只……狠厉又快速的暗驽。 涌泉穴暗暗发力,立刻便闪身躲过那十几只弩箭的她,就差在内心深处咆哮一声了……果然,她就知道!她又光荣的……被落单了!! 连续的翻转了两个跟头,运用了一个巧劲儿后,稳稳的站在了六个面具人中间的崔少愆,蓄势待发的,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来。 定定的等待着下一轮攻击的她,耐心的足足静待了有半盏茶的时辰,也没有发觉到……那几个人的异动。 难不成……只有触碰到他们,才会被攻击?!所以……这些……都是假人不成?! 尝试性的抽出了七星剑来,对方一动不动。 将七星剑的剑柄大声的拔了出来后,对面仍旧一动不动。 随着剑柄的快速出击声起,擦着风声的剑柄,在触碰到其中一个……青面獠牙之人的兜鍪时,异动终于……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机关启动的咔咔声响起,紧接着,受到攻击的……兜鍪下方的面甲口中,一柄类似于峨眉刺的暗器,再一次的,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而来。 暗器很是规律的,在一柄击落后,便再出现一柄。 所以,这真的是个死物……而已?! 还不等崔少愆摸清这些……面具人的底细与下一步动作,刚觉得自己安全了某个少年,仅是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便又与一张面甲……给对视了个正着。 再次受到惊吓的她,立马便甩出了手中的长鞭。也顾不得头顶上方的麻绳……还牢不牢固,她一招大力的“金丝缠葫芦”,便借力而上的,逃离出了被包围着的战圈。 第三百零四章 夹层 果然不出意外的……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后,崔少愆好赖是暂时逃离出了那几个……由面甲人包围着的方寸之地。 掏出了脖子上挂着的随侯珠,更明亮的绿光,配合着夜明珠的原有光芒,将她所处的环境,照了个大概。 这里……果然是与阿育王塔二层阁楼的空间……差不多大小。 所以意外掉下来的她,是处在了一二层阁楼的……夹层内?! 瞬间便慌了神的她,脑海中全部都是……电梯夹层的恐怖故事桥段。 那个她所在的前世中,令她记忆尤深的电梯断电,以及被困在夹层中的老太太,因着好奇而自己误走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的……被活活饿死的老太太,曾经一度成为了她的噩梦。 没曾想,怕什么就来什么的定律,让她竟然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宋,都要经历一次这“暗无天日”的夹层奇景…… 简直是岂有此理啊!难不成她也会被活活的饿死在这……永远都不可能被人找到的……阁楼夹层中?! 眼瞅着前方那几个,没有外力的攻击,便静如死水的面具人,一动不动的僵持在了那里,并保持着要攻击……又不攻击的怪异姿势后。 崔少愆破罐子破摔的,想要试一试声音共振的原理。 其实之前,她便试过一次了。她的大喊大叫,好像并不会引起面具人的注意。当然那是在她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若是以她所在的位置下……的这种距离呢?! 说试便试的崔少愆,清了清喉咙后,便朝着面具人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当然,这其中的内容嘛……自然是: “洛染,你个挨千刀的!!!江政,辛云谦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还有那三个……挨千万刀的傻缺!!!不过,那仨儿……应该是晕过去了吧?!那也不管了……我在这里啊!……你大爷……唔……” 本还在肆意发泄的她,最后的几个字却是……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因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间便附在了她的脸颊上。并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浑身汗毛都……再一次倒竖起来的崔少愆,也不管脸上传来的温热温度,与皮肤的真实触感了。 整个脑海中,都是有脏东西的她,卯足了劲儿的……想要至对方于死地。 发了狠的提起手中的七星剑,还不待她剑尖朝后,并用力的刺过去,一双熟悉的鞋子,却突兀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双极为眼熟的靴子。勾着金丝线边儿,且缝着“镶鸟描枝”的纹样。 遵循着肌肉记忆,崔少愆鬼使神差的,便大力的一脚踩了下去。一声低喝声,很快便,传进了她的耳朵中。 重重的一脚……又是踩了下去。使那双“镶鸟描枝”纹样的靴子,都左右完美对称的,映上了她的鞋底印子后,崔少愆终是将,还捂着她脸颊的手臂,给用力的扒拉了下来。 “很好玩是么?!你就那样躲在暗处,看着我一个人在这里瞎蹦哒?!你把我当成皮影戏看呢?!” 崔少愆转过身,看着满脸冒着“绿光”的辛云谦,那副忍着疼痛的模样,气儿……终究是顺了不少。 “嘘……!先保持安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得还是这般莽撞?!” 再一次的示意着崔少愆,别大声说话后,辛云谦很是低眉顺眼的,用手指了指面甲人聚集的后方。 终究是见到了活生生的人,立刻便没有那么害怕的崔少愆,不以为然的……顺着辛云谦手指的方向,细瞧了过去。 一双杏眼,瞬间便瞪了个溜圆的她,惊讶到大张起来的嘴巴,都可以生生的……吞下一枚鸡蛋了。 只见那六个面甲人身后……一米远的位置处,盘桓着一盘……黑灰相间的花纹。 那一坨玩意儿……不会是冬眠着的蛇吧?!可是现在是小暑节气,正是蛇活蹦乱跳的时候啊。它们冬眠个什么劲儿啊?! 难不成是磕了药,被迫冬眠的蛇?!可即便是有剧毒的蛇,乘其不备要它命的话……也不至于让辛云谦……害怕到这种程度吧?! 完全是因着不可思议与鄙夷,而大张着嘴巴的崔少愆,借着随侯珠的光芒反射,在看到了几条捆绑缠绕着的……粗壮铁链子后,终是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 那哪里是什么活体动物呐?!那就是一个死物!!一个彻头彻脑的死物!一个动都不会动的……石刻镇墓兽罢了。 至于那……让他们不能大声吼叫的原因嘛…… 第三百零五章 真真假假 自然是那……密密麻麻又有些生锈的铃铛了。 那挂满了铁链周身的铃铛。借着绿幽幽的光芒,就那样反射到了……崔少愆的眼眸中。也刻进了她的恐惧里。 上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铃铛,还是在她……被程三推出大牢的时候。 至于这第二次……与铃铛的会面,则是在勾栏见到乐阑珊的那一次了。 每一次见到铃铛后,她都会九死一生的经历一番人生中……巨大的“变故”。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从来都没有过“密集恐惧症”的她,便害怕上了铃铛。而响动的铃铛声,也变成了她午夜……梦醒时分的“催魂符”。 无论是惊鸟铃也好,还是铜铃、风铃也罢,挂在建筑物上的铃铛,总是能够锦上添花的,让它的承载物……更加的典雅与恢弘。 可是眼前的铃铛,却是佛教中的——古锡铃。 但凡是跟宗教挂钩的物件儿,崔少愆都会打心眼底的敬仰……与害怕。当然,道家中的三清铃是法器,因着绝对的虔诚之心,与她而言……倒是作不得数的。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崔少愆很怂的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冲着辛云谦弱弱的低声道: “你怎的不早点提醒我?!最一开始,我的计划就是……将身后面甲人的兜鍪……给踢掉。 当然,我纯粹就是好奇对面的……庐山真面目罢了。若是我当真这般操作了……后果会怎样?!” 原来,武力值不够耍帅的前提下,也有可能会……救她一命呐…… “那个石刻雕塑的周围,被一座水池给包围着。其……蔓延而出的水,就能……把我们两个给淹没了。” 辛云谦颇是庆幸他……率先一步的,制止住了某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 如若他再晚一步,且不说对方,知晓自己个儿就是个旱鸭子的他,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丈夫……理应驰骋沙场,守卫边疆!即便战死沙场上……也应是“马革裹尸”那样式儿的,而不是……还没有轮到他发挥男儿本色,便被平白无故的,淹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塔楼中。 “所以前面的那个石刻……到底是个甚啊?!” 想到溺在水中的窒息感,与坐在牛皮水袋上的无助感,崔少愆再一次的后退了一步。 “所以我们烧的艾蒿……权当是白烧了?!我原本以为,运用艾蒿可以向下沉的特性,便可以将地下阁楼中的危险,预测到个七七八八。 没曾想,这座木楼中,居然也可以储水?!还是在两层木楼的夹层中。设计这个机关的我的老祖宗啊……您可当真是……绝了。” 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国粹,崔少愆正欲再接再厉的吐个槽,好发泄下她的牢骚之时,就发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等等,还是不对!!一二层阁楼间的夹层,怎么会这么高?!在建筑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难不成?!我们根本就不在夹层中?!那我们目前……又是在哪里?! 我明明记得我躲开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口子。还被人给拉了一把……那这里又是哪里?!还有你不会也是……!” 害怕再次出现在幻觉里的崔少愆,生怕中了佛家的五毒之心,索性……不待辛云谦有所防备,便一拳击向了对方的腹部。 随着拳头打到实物的踏实感,以及再一次低吼出声的……某个倒霉蛋的惨样,她终是确认了……她们所处的环境,还是在现实世界中的……阿育王塔之内便是。 “少愆,你不会就是想要……伺机报复我吧?!用这种方式……来偿还你,初遇到我们时的境况。” 辛云谦疼的呲牙咧嘴的,却又不太敢发出,更大一点儿的声音来。他那一副憋屈又可怜的模样,倒是让对面低他一个头的少年,心情很是愉悦。 “我们既然已经一笑泯恩愁了,还哪有那么多的过节啊?!三秦兄,你可真是够小心眼的。不如多留点时间,仔细研究研究这里的机关为好!” 早已经快步离开的崔少愆,此刻,正蹲在石塑的跟前。与其面对面的对视着。 “你且……不要触碰水中的铃铛!铁链上的也别碰!!我们既然能下的来,便也……肯定能回得去!!” 吃了大亏的辛云谦,深深的紧闭起了双眼……足足十秒钟后,才终是睁了开来。 小心翼翼的,挪步走到那座石塑跟前,却不期然的对视上了一双……邪气阴冷又威严的眼神。 第三百零六章 狴犴 “这……这是个甚?!” 明显折服于镇墓兽……眼神下的辛云谦,破天荒的,将眼神给扭向了一边。 “三秦兄!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狴犴呐!这么帅气的狴犴神兽,你竟是不晓得?!” 崔少愆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就那样轻飘飘的……瞥了过来。 她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硬生生的让辛云谦的脸庞,即便是在绿光的照耀下,都有了发红的迹象。 “确是不知晓。” 脑海中除了征战沙场外,便只余勾栏里……那一群群莺莺燕燕……存在的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丢脸与不自在。 作为世家子弟,他生来便高人一等。想要什么,更是“手到拿来”。 因着族中长辈的英勇事迹,自小便心向往之的他,将征战沙场,当成了他的毕生目标。 至于这剩下来的嘛,差不多就好了。食色,乃性也!人之本性罢了…… 既如此,因着家世背景,自小,便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接触到了最好言传身教的他,年纪轻轻的,便早已满足了…当初定下的小目标。 在此前提下,他只要哪哪儿都差不多……便足够好了。 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无知”,而羞赧过的某人,如今在这暗无天日的塔楼中,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他那……薄如蝉翼的……脸皮。 “狴犴,龙的第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他’的出现,便代表了公平与公正。是吉祥、免祸消灾的象征。常被人们……刻在大牢内。你没有瞧过他……也实属正常。” 想到刚出北汉大牢之时,正对着她的那个狴犴头像,第一次抬头仰视的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你会知晓狴犴……是因为……你坐过牢?!小小年纪,你怎能?!” 辛云谦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在瞧到蹲在石像前的少年,那一汪平静无波的眼眸后,又很是识趣的闭了嘴。 要想破解眼前的机关,可全指望着他面前的少年呢。他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亦或者,在碰到他之前,在北汉灭亡的当口,他面前的少年……就已经经历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悲惨遭遇了。 他还是住嘴最为稳妥。 “那又如何?!小爷我行得正,坐的端。怎得?!你还有意见不成?!” 超级不爽对面的傻大个儿,先是摆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之后,便又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讨人厌嘴脸,让她很是不喜。 越想……便……越气不顺的崔少愆,身体不过大脑的,一巴掌,便拍在了狴犴的后背上。 好巧不巧的,随着她手腕上银钳镯的滑落,银子碰到铁链的清脆声音,便……响彻在了二人的周围。 紧接着,随着声音带出的共振,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仿若是被彻底的,解除了封印一般,震耳欲聋又响彻天际的叮铃声,便不绝于耳了起来。 “?……? ……!!!” 崔少愆。 “…… ……!!!” 辛云谦。 接踵而至的,还有六个面甲人的围堵! 彻底被铃铛声……吵到了耳朵的二人,头痛欲裂到……快要崩溃的边缘。 双双跪倒在地下,且拼命抱头堵耳的二人,压根就没有瞧到,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面甲人。 更没有察觉到,由那些面甲人的口中……所发出来的一柄柄……尖锐的利器! 轰隆轰隆的巨响声,在铃铛声的掩饰下,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狴犴身下所处的水池,竟然也开始慢慢的,向下凹了进去。 蓄了最起码有半池子的水,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并疯狂的,扩张着它们的领土面积…… 时间就那样……分秒必争的……流逝了开来。 且不说池子里的水……是活水还是死水;有毒还是没毒。 反正处在这样光景下的……崔少愆二人,即便头昏脑胀到睚眦欲裂,也知晓他们眼下,是……必死无疑的境地。 被突如其来的“洪水野兽们”,震到浑身无力的崔少愆,赤红着双眼,绝望的抬头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麻绳。 她的脑海中,突兀的便出现了一副……刚刚才见到过的画面。 那是一幅“光怪陆离”到……仅剩两种颜色的画面……那是一幅令人匪夷所思到……不能理解的画面。 一条长长的绳索下,吊着一颗低垂下去的脑袋。而垂下去的脑袋上,是一张没有脸,也没有表情的……黑色影子。 突然感觉到她自己……就是那个黑色影子的存在后,崔少愆只能无助、被动,且绝望的……等死。 看样子,她也只能走到这里了吧…… 第三百零七章 本来的面目 啪~啪!啪…啪!啪~!! 利器碰撞的声音,接二连三连的,响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几个面甲人口中吐出的利器,竟是被精准无误的……给挡了下来。 而随之掉落在地上的,还有应声倒地的……几枚数量相等的芯梢。 但是……刹那间便喷涌而出的……水池中的水,却是时不待人的,放肆而出。很快,它们便蔓延到了……崔辛二人的身前,且,大有吞噬这两个人的意图。 那被存放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池中水,那浑浊的泛黄,又因着长时间的沉淀,而略微有些清澈的池中水,就那样一发不可收拾的……没过了这二人的周身! 并毫不待停留的,向前、向下着……蔓延了开去。 被浑浊又冰凉刺骨的……池中水冲洗过后,总算是有了些许清醒的崔少愆,艰难的,拾起来了那……早已掉落在地的长鞭。 眼睁睁的看着眼下……那一切都要玩完儿的节奏,看着在离她不远处的辛云谦,亦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后。 对视了一眼的二人,还来不及进行口头上的……言语交流,就看到了朝着他们二人扑过来的……两具面甲人。 踉跄的抓紧了七星剑,本着即使破罐子破摔,也要同归于尽,且毁灭心态的崔少愆,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来,就被其中的一具面甲人,大力的拉出了水流的范围内。 而同样被拉到一边,且硬生生的,翻滚了好几圈的辛云谦,亦是一头雾水的,被旋转着晕头转向到……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紧接着,因着水流的肆意冲刷,与重力的加持,崔少愆他们二人……原本所在的地方,竟是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且还有……不断向下沉的趋势。而坑洞的周围,亦是因为重力的惯性使然,竟然还保持着……持续不断的,向外扩张着的“运动轨迹”。 惊魂未定的崔少愆,眼睁睁的看着眼前那……突然出现的“塌方”。一时间,竟是傻眼到……连大脑,都运转不过来了。 因着求生的本能,她不得不僵硬着……扭过了头去。 透过面甲,她竟然看到了一双……很是熟悉的眼眸。 那具……站在她身后的面甲人,那具……她贼拉想要,一脚踹掉兜鍪的面甲人,那具有着与洛染贼拉相似身形的……面甲人……竟然真的就是……洛染本人?!! 弱弱的将头,扭向了另一边……辛云谦所在的位置处,看着另一个,那摘! “致远?……哥哥?!!!” 目光对视到一处后,脑袋还处在死机当中的崔少愆,破天荒的……竟是说出了一句……让周遭三个人……都坚决不能容忍的话语来。 “咳咳!~~~!!……” 随着一道重重的咳嗽声响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崔少愆,终是意识到了目前……她所在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 “所以,我们根本就……还是在阿育王塔的,第二层阁楼内对吧?!只是因为烛火的突然熄灭,与机关的影响,让我陷入了一种……掉入其他空间的错觉?!” 直接忽视掉对面那两张……大眼瞪小眼,且面面相觑的二人,崔少愆径自转头看向了洛染的方向。 在这里,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一个军师洛染了。其他人,纯纯就是不靠谱的存在。 所以,现在的她,要好好的,与眼前之人,请教求证一番才是。 至于在她大脑死机后,那出于基本礼貌的……本能称呼,权当作是…对方出手救她后的……答谢了。 最多,她可以免去对方那……是她死对头的头衔,再加上原谅其……上一次对她的欺骗。 一笑泯恩仇这点,她也可以勉强翻篇了。但是衣紫的事情……对方!是想都别想了!真的不能再!多!了! 她让步的已经够够的了!!! 飞快整理好情绪的崔少愆,眨眼间,便把理智也给拉了回来。 “嗯……大差不差了。且我们几个……恐怕是……都中了五毒心之中的——‘慢’情绪了。 所以在机关启动的刹那,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幻觉。只怕,眼下的环境,才是圆果塔二层……本来的真面目吧。” 洛染淡定地看了一眼,那俩位于他对面的——正摸着鼻头,有些浑身不自在的江政,以及……瞪大了眼眸的辛云谦。 扬起了一抹,愈加灿烂的招牌笑容来。并朝着崔少愆,不紧不慢的,解释了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原地不动 所以她们几个,根本就是……原地不动而已?!那么陆引他们仨儿呢?!还在昏迷中?还是已然也……穿上了面甲人的衣物?! 不用崔少愆将心中的疑问都一一说出口,洛染便好整以暇的,再一次的开口解释了起来。 “其他五个面甲人,应是被设置好机括的……偃甲人才是。至于马舟他们几个……因为已经中过一回招了,自然是还在昏迷中。” 拿眼神指了指……离他们有足足有两米远的……西北方向处,洛染还顺势把,浑身都脏兮兮的崔少愆,给拉了起来。 “宝生佛——满足众生的一切所求……难道我们脑海中的所求……竟然是这个么?!这……好似不太可能吧?!” 崔少愆看着对面那,将芯梢都一一组装成铁棍的江政,以及朝着他们走来的辛云谦,再一次不可思议的提问出了声。 “自然不是。所以……恐怕这处机关,还有其他的玄机在其中才是。” “所以……我们几个,到底还是小瞧了……这里的机关了?!!” 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崔少愆又想暗骂自己一句——真是大意了。 每次都是这样!看样子,她到底还是有些自大了。 摇了摇发昏的脑袋,甩掉耳鸣带来的嗡嗡声后,崔少愆直接忽视掉了——因着别扭,不敢朝她走来,反倒是去叫醒那……昏睡着的三个倒霉蛋的江政,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早知道“一介书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又何必委屈自己……与那几个大老爷们儿硬刚呐?!! 此举简直是……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委屈的……竟然还只有她自己! 越想越无奈的她,打算越过众人,走到那个镇墓兽的地盘上,好再去仔细的观察观察,就被一双手掌给……大力的拽了回来。 “少愆!且稍等!我们几个……还是原地不动为好。” 洛染朝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后,转头看了一眼那……等在西北位置处,突然间,便不动了的几个人……眉头竟是破天荒的……紧皱了起来。 “可是有哪里不对?!不过军师你,一向都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此提议……定是有你的道理的……快跑!” 看到西北角处,那几个突然间……便“眉飞色舞”起来的五人,崔少愆顿觉不好又……条件反射的,回头张望了一下。 只见她们所在的斜后方处,原本还是一个半臂大小的坑洞,因着池中水的浸润,竟是慢慢的扩大了起来。 最最要命的是,随着坑洞的不断扩大,青砖地板与木地板的夹层中……蓄存的大量流沙,也慢慢的涌了出来。 而原本应是四面围墙……的壁画后方,因着两面墙角被水流浸润后,隐藏在内的流沙,也快速的……倾泻了出来。 眼前的迹象……这他妈的……是一座木质阁楼建筑物……该有的水准?! 这还是一座木塔么?!这玩意……怎么就能承受的住……流沙的重量呢?!干脆破窗而出好了?!为什么不会塌掉?! 内心不断的……疯狂吐着槽,也没有耽误了崔少愆那……本能的求生欲。 拉起洛染的衣袖,用上轻功急跃起来的她,很快便与西北角处的五人,汇合到了一处。 “会死的!这绝对会死人的!这可要怎么办?!我们干脆跳下去吧?!出口呢?!为什么出不去?!出口在哪里?!” 同样要急到跳脚的苏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而尝试着,想要借助绳索的力量,而上到第三层的江政与辛云谦,也均都是亲力亲为的,以失败告终了。 “不对劲儿!我始终觉着不对劲儿!!木质结构的阿育王塔,根本就承受不了如此大量的流沙!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难不成,这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障眼法?!还是不对!” 看着眼前那,乱成一团糟的几个人,崔少愆的脑海中,竟然一直回响着……洛染那句——原地不动的建议。 此情此景,让她呆在原地不动,也是不可能的!! 等等!!!……那五个偃甲面具人?! 极速的回头,并看了一眼那五具……当真是还一动不动的……面甲人后,崔少愆感觉她,似乎是抓到了什么……有用的关键信息。 可是焦急如焚的她,面对如此情景,根本就不!可!能!冷静的下来! 更何况……还要她去快速的……思考那些关键问题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既然是神兽,龙之第七子,又为什么会被当做是镇墓兽呢?” 洛染一句轻飘飘,却异常能镇定人心的话语,让陷入了癫狂中的几人,皆是有一瞬间的……停顿与迟疑。 很显然,军师的这一句话,用上了他,不小的内力…… 第三百零九章 疑云 “军师?!” 越过那几个焦急到跳脚的人影,崔少愆看着一派从容淡定的洛染,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要信任谁的错觉。 “为甚只有我与致远,会受到蛊惑,神不知鬼不觉的,穿上那两副铠甲后,还会听命于脑海中……所传达给我们的指示。 而偏偏只有少愆你,是轻微的出现了一些幻觉。至于三秦……恐怕他,根本就没有中过招就是。” 继续不紧不慢的,安抚着崔少愆……紧张情绪的洛染,转头看了眼坑洞处,那即将——偃旗息鼓的声响,自顾自的,竟是双盘着腿坐了下去。 发觉到她的猜测……竟然是对的后,崔少愆紧张到……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心脏,终于是,舍得回归到它原本的位置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空出……些许的“闲情逸致”来……好好的陪洛染“聊聊天”了。 当然,思考的时间,还是要分秒必争才行。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再次上演一出其他……令她提心吊胆的意外呐!越是这个关键时刻,必须越冷静谨慎为好。 真的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障眼法么?!还是有些不置可否的她,看着那几个,也都陆续安静下来的……“热锅上的蚂蚁们”,再一次的,将视线锁定在了……那五具偃甲人的身上。 “抛开马舟他们三个已经中招的,你与三秦,比我们两个多接触到的……便只有墙壁上的……捆仙绳了!!” 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江政,仔细回想着之前……他们所有人,在一块儿的言行举止,很快的,便发觉了这其中的端倪。 “而我之所以比少愆更清醒,也是因为……我近距离接触了——两次捆仙绳?!” 辛云谦立刻便上道的,回想起了他的……种种行径来。 “捆仙绳确实是有毒的。没记错的话,它属于罂粟科。额……就是米囊子。但它……也确实可以入药。 没曾想,它居然……不对啊!中招的那两个人,本来就应该是我们两个才对!!捆仙绳本就应该是……让人致幻的药材才对!!” “那……为甚好端端的,就会反过来了呢?!你们两个,到底是哪里……还与我们不一样?!” 眉头突然间,便紧锁起来的洛染,很显然的,也被卡在了这里。 正当大家团团围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崔少愆的脑海中……突兀的,便回响起了……衣紫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语来。 …… “兄长,同类相生,同果必同因。因着陈拾遗之事,现下,你可曾知晓了……何为置换?!” “还是不知。我总觉得巫术与我而言,有些……玄之又玄了些。”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身体内部的五行,在沟通天地后,通过神降这个媒介,沟通到外部自然界里……的五行中去,此举,便被称作置换。” …… “此举……便被称作置换……被称作置换……称作——置……换……!” 猛地回过神来的她,顾不得管她身旁的……那其余几个人。 紧握着缠在腰间的长鞭,几个轻跃后,她便稳稳的立在了那……五具僵硬着立在那里,且维持着不动的偃甲人中间。 快速的将长鞭,对准了那五个偃甲人……脑袋上的兜鍪后,她“挥鞭如有神”的,将那五个兜鍪……全部都甩了下来。 随着咚~咚~咚~咚~咚!的……连续五声响过后,几乎同一时刻,被砸落到地板上的兜鍪与面甲,仍旧翻滚着,打着转儿的……在地板上“扑腾”着。 而被兜鍪与青面獠牙的面甲……所遮挡住的那五个偃甲人的……庐山真面目,也终于坦诚相待的……呈现到了崔少愆的面前。 看着那由榫卯结构组成的……一块块的的木头架子上,果然刻有着大量的符篆后,崔少愆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果然,那些符篆……与她手臂上的符篆,是同出一脉的符文。这是——由巫族一脉,所撰写的符文! “少愆!好端端的,你又作甚妖呐?!……咦?这些密密麻麻的符号是什么?!” 正愁没有发泄渠道的苏坚,眼瞅着崔少愆那小子,不听劝的,又要惹出什么祸端来了,便壮着胆子,一路小跑的追了过来。并打算来一出隆重的……兴师问罪。 但是,自从见到落地的兜鍪,与面甲开始,注意力便被那一长串的符号,所吸引了全部视线的他,大脑便不受控制的,询问出了声来。 “这些符咒……不就是?!” 同样追过来的洛染,看着木架子上,那些熟悉的符咒后,突然……便不再出声了。 第三百一十章 根号五 “怎的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儿!少愆,我看你面色颇为凝重,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辛云谦眼瞅着突然间,便像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朝坑洞赶过来的少年,将他的疑问,顺嘴也提了出来。 “此符号,乃符篆是也。是巫族中的一种术法,名曰置换。应是儒术中的一种。 我们四个人,两两之间,就是因着这个,才让我们之间,产生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矛盾行径。” 环视了一圈众人后,崔少愆颇是冷静的,将口中呼之欲出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破解此阵的机关,也就藏在这,五具偃甲人之中了。 不过,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绝伦机关的先贤,可当真是让人敬仰呐!看样子,这机关,我们才解开了一半儿而已。” 一甩折扇,江政又恢复了他那……“一介书生”的儒雅派头。 “我还是离这个坑洞远一点儿吧!…这也太吓人了!万一此处,再塌陷下去,或者再出来大量的流沙。我们几个岂不是要被活埋了?!” 陆引颤抖着双腿,看着即便是被大量流沙冲刷下,都没被堵住的坑洞,小心翼翼的建议到。 “正是如此!我们几个,还是离得远远的……看看就好了。至于这破解机关的事情嘛……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完成吧。” 最后挪步上来的马舟,紧紧的拉着陆引的衣袖不撒手。执拗的他,总而言之,是不肯再往前迈一步腿的。 暼了一眼……即便被流沙埋没了多半截,仍旧固若磐石般不动的面甲人,以及用力到恰到好处的,让兜鍪与面甲,还能落在与之较远的……地板上的少年郎,辛云谦很是佩服的,用眼神夸赞了一下崔少愆。 当然,他的此举,并没有被后者接收到便是。 因为此刻的崔少愆,无暇顾及他人的,正站在了流沙中。 并没有受到暗器的第二波攻击,让她紧提的心脏,总算是缓过了些劲儿来。看样子,她的猜测没有错。 很显然,此举,她是……赌对了。但是刚刚,也真是有够悬的。 只要涉及到巫族,与她左手臂上的符篆,便会有些失去理智的她,以后也要改一改这破毛病了。 尤其是拿小命去赌的,这种不明智选择,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再犯了。 当然,最一开始,她所想到的最坏结局,便是……即便是有利器袭来,半人高的流沙,也够她趴下去了。 至于趴下去以后,会不会窒息这一点上,她压根就没有深想过。 面甲人与狴犴的距离,约有一米远。而坑洞与狴犴的距离,最多不超过两米。 所以此刻的她,所在的位置处,根据勾股定理粗略的一算,也就是个根号五。 这大约两米二三多的距离,很显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况且,那明显被彻底掩埋掉的狴犴,是否还带有其他的破局机关,她并不知晓。 徒手挖沙子的这种愚蠢行径。光是她一个人……她也懒得去做。 至于狴犴……为什么会被用来当做镇墓兽,目前而言,她也还并不知晓。 但是很显然的,眼下的机关要是不破,她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就是。 所以……她要如何破这一局呢?!进退两难的崔少愆,双脚深深的扎进了流沙中,不断的思考着对策。 “少愆,此处的机关,应是在那五具偃甲人之中。你且再看看。” 仿若看透了她的所思所虑一般,洛染微笑着,冲着崔少愆提醒道。 “军师……为甚有此一说?!” 诧异的抬起了头,崔少愆看向洛染的眼神……复杂又沉重。 面前的这个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便看透人心,让她颇是紧张与不甘。 向来便没有……依靠他人之心的她,一时间翻涌而出的情绪,让她害怕到,有些排斥与反感。 压下心中的复杂多变,崔少愆扬起嘴角,回以对方一记灿烂的微笑后,煞风景的出口道: “还是算了!我忽然便不想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了。既然是军师的命令,那少愆便,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了。我等六个人的小命,便交到军师你的手中了!” “简直荒谬!少愆兄弟,你且再多看看。多研究研究!这可容不得咱们,出一丁点儿的错误呐!啊……军师,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觉着……咱们几个……还是应当谨慎些为好。” 苏坚慷慨激昂,又理所当然的话语,在瞧到洛染眉宇间……那不断挤压的纹路后,又讪讪的改了口。 “嗯!这个是自然。苏兄所言……极是呐!” 总算是把心中的憋屈劲儿,给一吐了个痛快后,崔少愆眉眼弯弯的接口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落子无悔 “之所以说偃甲人,为破局的关键,是因为……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 洛染微笑着,再一次,扬起了他那标志性的泪窝。 不知道他是彻底想明白了,还是突然间便释怀了,定定的看了一眼,兀自望向他的……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后,他一甩衣袍,竟然也稳稳当当的……站立在了那五具面甲人的中间。 不可思议的看着,即便是陷入流沙中,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洛染,崔少愆再一次不爽的,撇了撇嘴。 “你刚刚为甚便不问了?!平日里,就属你的问题最多了。” 认真观察着他周身的那五具偃甲人,洛染仔仔细细地,在那五具木架子上,寻找着有关于五行的属性。 “只是突然间,便想明白罢了。况且,即便是出错了,咱们几个人中间,总归是要有一个人,出来担责的吧?再说了,这里面,就属你最有威望了。当然是实至名归的存在了。” “为甚忽然间……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 对方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洛染无可奈何到,整个人都泄气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去揣测对面某人的心思,现在好了,简直是自讨没趣。 “因为……少愆除了妹妹外,不想再与……任何人……共业了。故尔……任何的责任……我都不想扛。” “可是还在为太原旧城的……那位老丈的事……而感到内疚与自责?!既如此,那我便担了这份责……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便好!” 看着对面那突然间,便瞪大的杏眼,洛染学着少年的模样,回以了其一记……同样眉眼弯弯的笑容。 “军师!你可是要知晓……‘落子无悔’的真谛呐!” 很快便释然了的崔少愆,盯着洛染的眼眸,特意将落子无悔那四个字,咬的极重。 “自是如此。洛某人……落子……便无悔!” 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少年,由内而外的,都轻松了不少后,洛染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所以,为甚狴犴是镇墓兽,就不会是打开机关的所在呢?!” 彻底将顾虑放下后,崔少愆老话重提的,将她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给提了出来。 “声东击西。” “述少愆愚钝……我还是不太知晓。” “镇墓兽自古以来便是一种冥器。设置镇墓兽的目的,便是为了辟邪,并保佑死者亡魂的安宁。” “而狴犴既属于龙之子,除了被放在大牢里外,也被摆放在官衙的大堂两侧。 其既是明辨是非、震慑犯人的存在;又是维护公堂,肃穆正气的存在。 故尔……又怎会被放在这里,去充当一个……镇墓兽?!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存在?!” 崔少愆前前后后的,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答案,全部都摆在洛染的面前后,还是觉着她……并没有抓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镇墓兽的表象,介于人与兽之间。极具有神秘的象征性,与浓厚的巫术色彩!而狴犴,所在的地方,应是……正义……较量非正义的地方。” 洛染认真的朝着崔少愆解释着。在瞧到对方那,因为听到巫术……而瞳孔一阵极缩后,终是确认了他……心中的推断。 “又是巫术呢……所以,军师的声东击西,竟然是指这个意思?!也是,一个存放佛家舍利子的圆果塔中,又怎会有正义与非正义的较量呢……” 崔少愆低声喃喃着,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倒是被她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挂满的铃铛也好,还是狴犴流沙也罢,亦或者是那半水池的池中水,统统都是在……为了这五具偃甲人作掩护罢了。” “如若说……这些物件儿,都是为了打掩护而存在的,那么离我们不远处的坑洞,便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不惜动用这么多的流沙……来掩盖的真相……这坑洞的下边,到底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啊?! 军师,我们姑且先……不破解这些偃甲人可好?!我突然间,对这坑洞下方的世界,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了!!” “维持目前的原样……并不算难。可是如此多的流沙,你要如何下去?!” 洛染看着突然间,便执拗起来的少年,有些头疼的提醒了一嘴。 好奇心害死猫啊!对面的某人……难道当真就大胆到……什么都不怕么?! “这不是还有长鞭嘛。但是……还需要借助一下军师……你的力量就是了!” 崔少愆不给洛染反应的速度,便快速的将长鞭的一头,给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她的腰间。 将那含有手柄的另一头,大喇喇的递到洛染眼跟前后,她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猛瞧了起来。 很显然,她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木楔子 “你且……想好了?!” “自然。” “好。” 洛染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崔少愆手中……皮鞭手柄的那一端,朝着对方使出了一记,准备的眼神后,他便毫不拖泥带水的,作势要连人带长鞭的……将她们……全部都甩出去。 “军师!且慢!!” 眼瞅着她眼前的那处坑洞,又向下陷了不少的流沙后,崔少愆蓦地,便止住了即将要迈出腿的动作。 “怎的?!你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的,嚷嚷着要去一探究竟么?” 洛染仿佛猜到了……面前的少年会变卦一般,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的,便快速的接口道。 “非也~非也!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还没有把面甲附好。” 将自制的防沙口罩,合着面甲……统统都装戴完毕后,再次要前往一探究竟的少年,就被一道……很是不识好歹的身影,给打断了。 “陆兄?!你跳进来作甚?!你这不是……” 很是不能理解,陆引此举的崔少愆,在瞧到对方那双……抖如筛糠的双腿后,硬生生的将“添乱”二字,给憋了回去。 无可奈何的抚了抚额头,她只得耐着性子,用颇为不解的语调,询问了出声。 “哈哈哈……我就是凭直觉,感觉跟着少愆你……会……很有感全感。这周围,我怎么瞧着都阴森森的!还是觉着离得你近些,我更安心。” 忆及之前某位仁兄的壮举,崔少愆很是无奈的,选择用沉默,来代替她……即将说出口的推辞。 然而,破天荒的……有了眼力见儿的某人,竟是蹲下身子,开始挖起了她……周身的流沙来。 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后,崔少愆不得不……妥协了。 毕竟,到目前为止,她面前的那个……蹲下身且不断刨沙子的人,确实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用处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前去一探究竟了。你们两个,且撑好了!让我借个力。” 重新调整好姿势后,崔少愆看了一眼……甘愿充当人肉沙包的陆引,正半蹲着双腿,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立在了那里,动也不动了。 朝着洛染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后,她正了正腰间的长鞭,灌内力于涌泉穴上,朝着陆引的大腿,借力一踩,便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快速的“蹿”了出去。 不过须臾,便正中坑洞位置……正上方的崔少愆,护住脑袋憋住气的,便猛扎进了那……仿若没有止境一般……不断滚动滑落向下的……流沙中去。 眼瞅着落进了坑洞中的,崔少愆的身影,快速的消失掉后,辛云谦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几个陷进偃甲人包围的几人,压!根!就!没!有!……去尝试着破解机关。 明明说好了……破解此楼层机关的关键……是在偃甲人中的啊?! 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只是兀自观察着的江政,并没有要行动的打算后,辛云谦又努力的……按耐下了他那……也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小心思。 “军师!这五个偃甲人,就是它们充当脑袋的那部分,为甚每一个中间,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口子啊?” 马舟看着他面前一米远的位置处,那说一不二的……某个傻缺少年,直接便跳下了坑洞并消失后,没话找话的,想要督促着洛染,赶紧破解了眼前的机关。 “自然是暗器的存放处。” 抓紧长鞭上的手柄,并在手掌上缠绕了几圈后,洛染不紧不慢的回答到。 察觉到长鞭紧绷到一定程度,便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张力不动后,终是放下心来的他,指挥着陆引,去小心翼翼的,将偃甲人身上的“两当甲”……给解了下来。 很快,那五个由……纯榫卯结构组合而成的……偃甲人“木架”,就那样坦荡荡又赤条条的,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些玩意儿……当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精致不少啊。” 终是被偃甲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江政,一收折扇,便快步的走上了前来。 “这些像木偶一般的玩意儿,要是能用在行军作战上,定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战力。” 亦步亦趋跟着……走过来的辛云谦,亦是满眼欣赏的夸赞到。 “可惜……要让二位失望了。我们此行,恐怕是带不走这些偃甲人了。” 洛染再一次的瞥了一眼……那些偃甲人身上的木楔子后,亦是有些惋惜的,长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宝生佛 “木楔子?!军师你可真逗。不过是木楔子而已……我们为甚……?!” 顺着洛染的目光看过去的陆引,不以为意的,正准备显摆的也说两句,就发觉了其中的端倪。 “陆引,你好端端的,为甚,突然就不说话了?!” 苏坚眼瞅着,上一秒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嘚瑟的陆引,在下一秒时,就突然的住了嘴后,疯狂冒出来的好奇心,被彻底的勾了出来。 “这……这些木楔子上……它都写有文字!甲……丁……辰……戊……壬……酉?!” 顿时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的陆引,顺着视线范围内,他所有能看到的木楔子,一个接一个的,将上面所写的行书体字给……念了出来。 “竟是十天干与十二地支!所以……当真是那,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 江政似是回忆起了之前,他们几个人的谈话,顺势便将破解机括的关键,给说了出来。 “正是!看样子,我们已经找到了……破解此处机关的,通关文牒了。” 洛染扯了扯手中的长鞭,发觉另一头的少年,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多余的反应后,有些头疼的,做了一番最后的总结。 “既是可以破解的机关,我们只要寻到规律便好了。为甚就带不走这些偃甲人呢?!” 辛云谦环视了一圈……周围众人的神色后,很是不解的再次出声道。 如若把这几个偃甲人,都弄回去了,他们几个,可就不仅仅只是……立了军功那么简单了! 在战场上,这些吸引敌军战力的活靶子,不比癸亥营中的……那些同袍们,来的更加好用与无敌么?! “因为……只要我们解开了……这些机关,这几个偃甲人,便会被彻底的破坏掉。而且……是四分五裂的,那种毁坏。” 洛染看着,仍旧是一头雾水的那几个人,稍微理了理头绪后,便精简有条理的,向众人解释了起来。 “想必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你们或多或少的,都有过一定的了解了。” “这个是自然。” 江政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五行的排列后,还将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也分门别类的,给划分了进去。 “东方甲、寅、乙、卯属木,是春天; 南方丙、丁、巳、午为火,是夏季; 戊、己、辰、戌、丑、未是土,为中心位置; 西方庚、辛、申、酉为金,是秋天; 北方壬、癸、亥、子属水,乃是冬季。” 将所有的五行相关,都娓娓道来后,江政却是忽然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这有何难?!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不就是辰时么?!代入进来的话,自然是在最……最……中心的位置处?!……应是大……大日如来的方位……才对?!!” 陆引本还颇是自信的声音,因着他最后几句说出口的话,而变得……坑坑巴巴了起来。 “因为属土……所以便出来了……如此庞大的流沙?!我们现下所处的位置……是在宝生佛所在的……南面?!这不是错的相当离谱了么?!” 马舟环顾了周遭一眼后,傻眼了般的接口道。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晓要如何抉择了。 “可是我们现在的节气,就属于是夏季,这个,是正确且毫无疑问的!选择宝生佛所在的南方……又有何不妥之处?!” 辛云谦努力地回忆着,龟背形图上的阵法,深觉少愆的推断……并没有出现错误后,他亦是不解的接口道。 “这便是我们此行的……矛盾所在。当然,将所有的一切现象,都合理归位后,便是我们出去的良机了。” 洛染环顾了一圈,那逐渐上道的几人,正准备要……扬起他标志性的笑容,继续解说之时,一道惊恐,又铿锵有力的惊叫声,却让他的脸色……给变了个彻底。 毫无疑问,那是一道少年音。让在场的几人,都更加确定的是,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崔少愆! “少愆?!” 随着几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洛染快速的拉扯了下,手中的长鞭。仍旧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洛染快速的,将长鞭给收了回来。 在瞧到长鞭那……另一头的位置处时,又一次傻了眼的众人……皆都,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着。 “难不成……少愆他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了?!” 瞬间便惊慌失措起来的陆引,一个激动下,竟是又跌坐到了流沙堆中。连起……都不敢起来了。 “怕不是……已经?!……出事了吧?”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马舟亦是不太确定的……询问出了声。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那闲暇的功夫……去回应他。 因为……压根就来不及。。。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于一微尘中 这可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冷静的盯着长鞭的另一头,那……断掉的痕迹,并仔细地瞅了半晌,洛染将手柄部分,快速地扔给了陆引,并留下了一句“抓紧了!”后,便义无反顾的……朝着坑洞……给……跳了下去。 紧抓着长鞭的手柄处,陆引不敢分心,也不敢大意的……卯足了吃奶的劲儿头,将长鞭,往他这边使命的拉扯着。 然而……随着洛染跳下去的……惯性使然,陆引即便是用力到……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他还是被硬生生的……拖出去……足足有半米远! 总算是勉强刹住了脚步的他,一时间,孤立无援到……不知晓要向谁……去寻求帮助。 ……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 …… 崔少愆的梦里,究竟是怎样的澎湃与辉煌,我们姑且不论,但是此刻,魂飞汤火……“命如鸡”的她,却是实打实的……落魄了些。 即便是,早早的护住了头部,但是顺着长鞭,狠狠砸进那……混有流沙坑洞里的她,浑身的疼痛……却是不言而喻了。 忍着被撞击后的钝痛,总算是深刻了解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至理名言的她,恨不得将口中的夜明珠……都给咬碎了。 就着幽幽绿光,再一次的看向一楼大殿内的场景后,崔少愆的眸中,却展现出了很大的疑虑……与不解。 仍旧是五尊巨大的佛像,一动不动的矗立在那里。就连龟背形的地面上,也仅仅只是……多了一滩——厚厚的黄沙而已。 并无其他……任何多余的……小细节,再显露到她的眼前了。 欲盖弥彰的遮掩……就是为了……压根就没有秘密可藏?! 那她大费周章的,折腾这么一趟,图的到底是个啥啊?!! 崔少愆失望的撇了撇嘴,察觉到长鞭的另一端,那紧绷的力道后,正欲给予对方回应的她,忽然间……却对上了一双,微笑着的……威严眼神。 使命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大殿内,除了五尊佛像外,就连个苍蝇都没有后,她无奈又自嘲的……失笑出了声。 少年眉眼弯弯的笑容,还来不及扩大,就再一次的,对上了那双……很是让她难忘的眼眸。 随着崔少愆笑容的快速凝固,这一次,她可是实打实的,瞧到了那双眸子的主人。 看着那张扭转过头来的……巨大佛像上,微笑又满含着威严的眼神,再一次的,与她来了个“两两相望”后,她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那竟是五尊……会动的……佛像?!不对!应该说……那五尊佛像中,有一尊可以移动的佛像……大日如来佛! 那尊本该位于……中心位置处的佛像,竟然移动到了南边……宝生佛的位置上! 而与她们所有经历的种种……都息息相关的宝生佛,竟然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崔少愆就那样孤零零,又形单影只的……吊在了那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只是她那不断向下打量的眼神,间或显露出了……她的不死心。 屏气凝神的瞅了半晌,都没有发觉到那尊佛像身下的莲花座……移动的轨迹后,崔少愆甚至荒唐的认为……她眼前的这些佛像,并不是泥塑的。 或许,他们都是木刻的,所以才能够体态“轻盈”到……自由的移动起来。 亦或者,他们就是镀了一层……颇似石头的颜料而已。而其本身,却是一尊尊大型的偃甲,也说不定。 正胡思乱想的猜测着,轰隆隆的低沉响声,却是恰到好处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很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宝生佛就那样……随着身下的莲花座,一块儿出现在了中央的位置上。 看样子,这大殿内……果真还藏有其他的机关!并且,与深埋在地下的那几层阁楼,有着密切的联系! 可是开启机关的契机又是什么呢?!很显然,位于上面一层的,那几位仁兄,并没有随随便便……开启机关的“好”本事。 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即,这种机关,有着一定时间的延后性。 确认互换的两尊佛像,不会再轻易的移动,也不会再有危险后,崔少愆打算……解开腰间的长鞭并跳下去,好让她再进行一次……仔仔细细的搜寻。 然而很快……突变再生! 解到一半的长鞭,还附在她的腰身上,与她正下方相对应的位置上(正南),竟是又缓慢的升起了一座石碑来。 眼瞅着她即将要,狠狠地撞到石碑上了,随着崔少愆的一声……铿锵有力的尖叫声出,利刃割断长鞭的声音……快准狠的停留了几秒钟后,便……彻底消失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走回头路 “你们几个!倒是赶紧过来帮我一把啊!” 总算是稳住了长鞭……不再向前滑动以后,陆引气喘吁吁的,朝着那几个明显还不在状态中的几人怒吼道。 “勿要急!这就来!” 江政收好折扇后,凭借着轻功,稳稳的一跃,便轻轻松松的……一头扎进了流沙堆中。 还不待他仔仔细细的,去研究一番……偃甲人身上自带的木楔子——具体代表着些什么子丑寅卯之时,来不及闭上的嘴巴,就被飞溅而起的流沙……给灌进去了不少。 “三秦!” 分了好几回,才将口中残留的沙子,都吐了出去后,江政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冲着辛云谦抱怨了一嘴。 “我也且……下去看看!致远,不若……你与陆引一块儿……将长鞭给拉紧了……” 正欲有下一步的动作之时,辛云谦的双肩上,就被搭上了一双修长的手臂。 随着双肩上的重量,离开又落下,被大力的拍打了一下的他,总算是,回归了些许的理智。 “你且冷静些。眼下的我们,除了静待具偃甲人,身上的机关了。” “正是如此!虽说咱们几个胆小吧,但咱可不怕事儿!况且,大家既然都已是,一个阵营内的同袍了,自是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就……贸然回去的!!” 苏坚看着那流沙中,明显有争执的双方,暂时便充当了一下和事佬。 “解开木楔子上的机关后,不论是下边的坑洞也好,还是我们这里也罢,总归会不一样的。即便是不能恢复如初,至少……我们双方,都会更安全一些便是!” 挪步走到了被流沙,所包围着的外围那里,马舟肩并肩的,同苏坚站到了一处。 辛云谦默默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或站、或坐……亦或者……快要趴下去的兄弟们,总算是将理智,给保持了下来。 “我们暂时,就不添乱了。先尝试着,解开眼下的机关看看吧!” 随着其话音落下去后,颇有自知之明的他,一屁股便坐在了沙堆中。 “明明添乱的……便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江政默默的,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后,便仔细观察起了那些……由天干地支所组成的木楔子来。 “天干地支,两两随机组合,便能得到……六十甲子。如此庞大的试错机率,很是不利于我们。 若是稍有不慎,再触发了其他的机关,就怕到时的我们,别说是救人了,恐怕连自救……都有些自顾不暇了。” 江政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那五具偃甲人身上的木楔子,皆是可以拍进去、并拆出来后,一时间……竟是有些犯难了。 “我们所处的现在,是980年庚辰年。又是一个与‘辰’相关的时间。” 辛云谦不假思索的,便把他们所处的当下给代入了进去。 “看样子……应是没有错了。天下间,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既然都跟‘辰’有关联,我便权当它为……必不可少的存在了!!” 江政毫不犹豫的,在偃甲三与偃甲五处,将写有“辰”与“庚”二字的木楔子,用折扇,将其给用力的拍了下去。 他那下手的速度,快到身旁的几个人,都还来不及阻止,便只能被动的……接受了他这一出……连蒙带猜的行径。 没有任何的反应……发生! 顿时便有了底气的江政,连解释都没有的,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把克南方(火)位置处的水——即正北方的,壬、癸、亥、子这几个木楔子,都一一的,拔出了偃甲人的关节中。 还是没有任何的声响……发出! “那么,火克金,在西方金的位置上,庚、辛、申、酉这四个木楔子……自然是要留下的!” 在偃甲一和四上,将被克的那四个木楔子,都完整的保留好以后,江政将这两具偃甲上的……剩余毫不相关的木楔子……都统统的拔出来,并扔到了一边。 这一次,屏住呼吸的,终于是轮到他了。 看着面前剩下的,唯一一具偃甲二,自然是有关于他们所在的……西南角方位了。 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这五处龟背形图上,涵盖了乙、甲、癸三处,而四四方方的阵法图内,则是包含了辰、卯、丑三处。 加上还有重复的辰与癸二处,是留还是抛,一时间,竟成了困扰江政的根本问题。 “咱兄弟们几个,都不走回头路!想那么多作甚!” 辛云谦看着犹犹豫豫的江政,站在那里举棋不定的模样,又一次忍不住的……开了口。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后五百年岁 仿佛是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又像是突然间,便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江政想都没想的,便只保留了甲、乙、卯、丑这四个木楔子。 因着不走回头路的由头,他很是果断的,便舍弃了重复的“辰”与“癸”。 看着原本还“气势汹汹”……围绕着他们的几个偃甲,几乎在眨眼间的功夫里,便因着少掉了很多木楔子,而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后,江政竟破天荒的,还有些惋惜之情涌上了心头。 “别慌!到时候,我们只要将这些木楔子,都统统带回去,稍微拼凑拼凑后,它们……不还是一具完整的偃甲人么!” 辛云谦看着始作俑者那,还有些委屈与不舍的神态后,略显粗糙的安慰了出声。 “但愿如此吧。希望军师……只是过于忧虑了。不然……” 不等江政话语中的不然……表述完整,那五具“破破烂烂”的偃甲,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开始摇摇晃晃,又颤巍巍的,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简直是不忍直视啊!我们……要不还是将楔子,给人家装回去吧?!” 马舟瞥了一眼,顺着流沙堆……而艰难蠕动出来的——偃甲三,以及……被“肢解”到差不多四分五裂的偃甲五,有些同情的提议道。 “你还想不想出去了?!我们且看着它们,要去往何方才是关键!!目前的我们,最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就是……要先出去么?! 再说了,三秦不已经将……那些木楔子都,打包好了吗?!都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还杵在这里……矫情个甚呐?!” 苏坚很是不爽的,睨了一眼……突然间,便开始“伤春悲秋”起来的……某个“假好人”,吐槽完还是不解恨的,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其言语中的不屑,倒是让马舟,立刻实相的闭了嘴。 随着拌嘴的二人,默契的“偃旗息鼓”了下来后,五具偃甲人,也总算是回到了那……本该就属于它们的,原来位置上。 分别静立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及中间位置上后,这五个残缺的偃甲人,却是与一楼大殿内的五尊佛像一同,构建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八方位八卦图。 全程动手,且参与了具体操作的……江政,看着面前那些偃甲们,一个个的,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站位后,一时间,竟是有些许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还是某个“嚣张跋扈”的少年人,呆在这里最为稳妥。 因为……在机关与宗教这一方面,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抵不过对方一个人……来的实用…… 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五个人,只能瞪大眼睛,且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那,勉强被称作是偃甲人的机器,严丝合缝的,嵌入到了……那……突然间,便凹陷下去的——地板缝隙中去。 随着咔~咔哒~的几道声响过后。仿佛是生锈的齿轮中,被放入了最关键的一环……传动轴,每一个齿根,都紧紧的咬合着,并转动了起来。 紧接着,二层阁楼的四面墙壁上,那连接着……户牗与格栅门,却又被彻底封死了的——被几人舍弃掉的……假的逃生通道墙壁上的……最 向内凹进去了一整排……四四方方的木雕。 亦或者说,是完好无损的……一整块儿长方形木雕,被分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整齐划一的正方形。 而每一个正方形的,墙壁内凹处,都有一段生动形象的木刻图案,淋漓尽致的,述说着它们原本的故事。一段与佛教传承有关的……神话故事…… ????! 再三确认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生路后,面面相觑的几个人,一瞬间,变得愁上又加愁。 “所以,咱们大费周章的折腾了半天……就搞出了个这……玩意儿?! 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 正法得立至五百岁,像法亦尔…… 我涅盘后正法当住于五百岁,像法亦复住五百岁…… 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 江政不甘心的,一边走,一边看。顺道还一路嘴不带停的……将上面雕刻着的文字,都给大家一一的诵读了出来。 “哈哈哈哈,所以你们几个,大费周章的,究竟是图了个甚呐!要是少愆在这里……定是会不一样的……哎~~~?!!” 陆引眼瞅着那几人,都弃他于不顾的,前去瞧热闹后……不甘于一个人无私奉献的他,还没有痛痛快快的,过上一番嘴瘾,就察觉到了一股……向下拉扯的力道。 “下边居然有回应了!终于有……哎~~?!!……你们几个!快过来……拉我一把……啊~~!救……” 眼睁睁的看着那堆流沙上……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拖痕。 来不及施展轻功,与极速跑的兄弟几个……再一次的,目送着陆引……带着绝望又惊恐的神色……迅速的……砸进了那个坑洞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 黄道吉日 所谓择吉,即是在充分的把握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后,让三者达到了高度的……和谐与统一的……一种选择。 在适宜的节点,做适宜的事,从而达到趋吉避凶、吉祥如意的结果,便是道家卜算的根本。 而一年当中,总会有那么几天,空前绝后的顺利,诸事皆宜,不避凶忌,此乃……黄道吉日是也。 黄历中,在十二神煞“值日”的当天,便是黄道吉日。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与金匮,被称为六黄道日,除、危、定、执、成与开,则为小黄道日。 而堪堪躲过了……石碑撞击的崔少愆,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掐指算了半天后,发觉今儿个,竟是……由青龙当值的日子。 换言而知,便是……今儿个,是个不折不扣的——黄道吉日。 眼睛突然间,便锃亮有神起来的她,狼狈又开怀的,爬了起来。 挪着步子走到了那,突然便升上来的石碑前,看着那两条“张牙舞爪”的双龙,伸出来的五爪,便恰好正是……碑顶的顶端之时,她再一次的,感叹起了“诸事皆宜”的重要性。 如若不是她闪躲的及时…如若不是石碑上升的显眼且缓慢…如若不是今儿个是黄道吉日…如若不是由青龙本神当值…如若不是她身手了得…如若不是七星剑锋利…… 那么此刻的她,可能……也许……恐怕……就被那尖锐的龙爪……给刺穿了一整个腰部了! 再一次长叹着气,拍了拍胸口后,劫后余生的某人,脸上却……笑开了花儿。 竟是……“原来如此”啊! 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双龙,双尾相连,五爪相交着。在他们的下方,则是一块儿……快抵到崔少愆肩膀高度的石碑。 看着石碑上那……密密麻麻的篆书体刻字,某个少年郎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她那……迷人又伟大的老祖宗——秦始皇! 他又不是要什么……天上的星星与月亮!他只是想要一颗……长生不老的丹药啊!!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给他呢?!徐福那个该挨千刀的玩意儿…… 可是好像也不对呐……仔细一想,历史上的徐福……好像是一位方士……来着?!她的同行?!…… 徐君房,博学多才,通晓医学、天文与航海,齐地琅琊郡人,秦代着名……方士!相传,他还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来着。。。 由此,而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方士与长生的她,莫名其妙的……又打了个冷颤。 不过好在……满碑的篆书……与她而言——便是天书一般的存在!因为……压根就看不懂! 反正找了半天,都没有她所认识的“占八刀”后,某人便愉快的释然了。 只要不死,便是好的!! 趁势将她那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网络热梗……都给抛出去后,崔少愆总算是回归了正常人该有的理智。 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她面前的石碑,加上其身后的……一整块儿龟背形地面,构成的最后组合,便是龙之六子——赑屃了!!! 所以,目前的她们,就只剩下赑屃的头部……还没有被找到。龙龟龙龟,龟的部分既然已经出现了,那么独属于龙的那一部分……还会远么?!! 正沉思着……要如何去找出那,关键的龙之部分时,她头顶处,斜上面的坑洞外,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的砸了下来。 快速躲开,并离得远远的崔少愆,在瞧清楚掉下来的人影,是一个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人后,又迅速的冲到了前方,并将刹不住闸的某人,给紧急的……踹到了石碑的另一边。 “军师?你怎的下来了?!!” 眼瞅着避过了石碑的撞击,却没有躲开她的攻击的……洛染身侧,那一个明显到,晃眼睛的脚印,崔少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咧着大牙,便先声夺人的……询问了出声。 “自是……为寻你而来。” 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身侧沾染上的土印子后,洛染颇是平静的回了一句。 很快便瞧清楚了,眼下他们周围……所有的变动后,洛染循着崔少愆的轨迹,亦是走到了那处石碑前。 “所以,你那一声吼叫……仅是为了躲避这一处的锋芒?!” 拿手指了指龙爪的尖锐位置,洛染转过了身,并朝着崔少愆,重新扬起了一抹……他那招牌性的笑容。 “自是如此。”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力出奇迹 “既是如此,不若我们便……先行返回去为好。” 洛染伸手指了指,离二人头顶处,那颇近的坑洞,明确的表达了……此刻的他,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即便军师不下来……待少愆将。” 又打眼瞧了一眼那根……被吊在上面的……孤零零的长鞭后,崔少愆很是肉疼的,为她的武器默哀了几秒钟。 虽然说……那几两银子,也……并不是她付的。 但是——总归是独属于她的东西,是她的所有物。 那根长鞭,即便是在平日里,被她随心所欲的使用时,擦破了点儿边边角角的,都能让她心疼个好半天呢。 更遑论,现在的情况是……她的长鞭,被斩断了……那么一大截呢! “你既身为我的副使,我自是不能……让你孤身冒险的。你且说说,可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洛染那张……始终保持微笑着的脸庞,以及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都让崔少愆很是不舒服的,皱了下眉头。 做古人可真是……有够累的! 怎么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自打有了一官半职以后,都得随时随地的,注意自己的形象啊?!在意别人的眼光,活在别人的看法里,那得有多累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古代,可没有言论自由……这一说法吧?!说到底……军师也是一个……怕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人呐! 果然……不论他以前,再怎么装做深沉与儒雅,洛染……也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所以……辛云谦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怂恿军师的,居然让对方,还亲自下来了一趟! 这……这简直就是……造孽嘛! 哪有让领导跳下来救下属的!好巧不巧的,某位倒霉催的领导,还被下属给……猛踹了一脚…… 不动声色的,再次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走到了洛染的跟前。 想通了这其中隐藏的……条条框框后,收敛起微表情的她,颇是同情的,友好且语重心长的,对着他安慰了一句: “一切皆尽在不言中!你……所有经历过的一切!我都懂!真的!我懂的!想开点便好。” “少愆……你这……又是何意?” 愈加一头雾水起来的洛染,看着他面前的少年,冲着他做出了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后,很是奇怪的询问出了声。 “我是说……我懂军师你的意思。稍安勿躁!趁着今儿个是黄道吉日,不若咱们,便寻出那,开启此处地面的机括来。 至于这之后嘛……咱……自然是要光明正大,且奋勇向前的……杀……呃……返回去的!” 即便是闭着眼睛,崔少愆都知晓那几个,如连体婴儿一般的五人伍,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不过她既然都敢把人给拉下水了,自然是有想过……发生此类事件的——应对策略的。 “我自是……都可以。但是少愆,你不着急返回去,而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在此处寻找到那……同往下方的密道,可是……有想要找寻的物件儿不成?!” “非寻不可。” 颇是笃定又坚定的声音响起。 “你……既是已有了头绪,那便说说你的新发现吧。” 洛染很是配合的,顺着崔少愆的话头接了下去。 “想来你也发现了,大殿里的这些组合,拼在一起后,明显便是……龙之六子的形象。” “可是赑屃?他的头……又会藏在哪里呢?” 看着头顶上方处,那忽然左右摇摆起来的长鞭,并伴有少量的流沙,从上方掉落下来后,洛染不假思索的,便欲跃上前,并给予对方一些回应。 可是,“瞬息万变”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诫人们一个真理——那便是,想到啥就赶紧做,不然……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洛染迈开的步子,还没有走出两步远,就被突然响起的轰隆声,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皆是抬头看向了,二层阁楼处的两个人,被异变吸引着,聚精会神到……并没有发现……她们脚下的地面……有了倾斜的趋势。 随着轰隆声的停止,地面的倾斜坡度,也完成了一个前所未的高度。 而顺着滑坡,即将要呲溜下去的崔少愆,罔顾洛染稳住的身形,与伸出来的手掌,一意孤行的,向前急跃了几步。并死命的抓住了那根……独属于她的长鞭。 崔少愆抱着即便是死,也要与她的长鞭同在的决心,一个大力之下……竟然真的创造出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她,一介女流之辈!竟是将长鞭的另一端所绑物……给……硬生生的……拉了下来。 第三百零一十九章 扛把子 眼睁睁的瞅着那,本属于她的长鞭……的另一头,拖拽下来的是陆引后,崔少愆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还来不及……抱怨几声出出气,她便不得不,顺着长长的滑坡,一路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 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也并不是大冤种陆引的……那十分精彩的表情,而是军师脸上……第一次出现的……颇为复杂的神色。 所以……财迷到底有什么错?!! 至少,她还是可以看得到……人生的走马灯的。也至少,她还是可以瞧得到……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到过的……变脸“戏法”的。 不断的在心里做着心里建设,崔少愆破罐子破摔的,索性闭上了双眼。 到了如此地步的她,还能怎样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呗。 最起码现在的她,还可以选择,将眼睛……给闭起来不是?!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又仿若,她只经历了……刹那间的思考。 总而言之,随着她的衣服,快要被摩擦出火花子的时候;在她的屁股与后背,都疼到发麻……且失去了知觉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的崔少愆,打眼便瞧到了一道……拱形的石门。 根本就刹不住人啊!毫无意外的,会撞上去的!无从借力的她,情急之中,便瞧到了……被她护在腰间的七星剑…… 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她,心疼到……就差要把整口的银牙,都给咬碎了的程度。 随着一道怒极的低喝声响起,只见滑坡的尽头处,一灰尘扑扑的少年,极速的将手中的宝剑,狠狠地插入了地面上。 随着一阵尖锐,又大力的摩擦声响起,与石门堪堪仅有半臂的距离处,终于停下来的某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很久……都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收回颤抖着的双手,崔少愆扭头看着手中的宝剑,就差要再大喊一声师傅了…… 曾几何时,还是一柄完好无损,且漂亮非常的剑鞘,几乎整个底端,都被摩擦成了一个……齐根削的豁口!且……相当的平整。 而七星剑的剑尖部分——亦是被磨损掉了……很大的一截! 看着那就快要断裂掉的豁口,她欲哭无泪到……就差要跪在地上……并仰天长啸了。 然而很快……一道尖叫声,便突兀的,刺进了她的耳膜中。 一个敏捷的乌龙绞柱,撑手落脚后,便立马站起来闪到一旁的她,看着被她拉下来的那个倒霉蛋儿,一点儿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眼瞅着陆引,就差要维持着半劈叉的姿势,结结实实的撞到石门上了,崔少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对方,使出了一招……金丝缠葫芦来。 但凡要是……再慢上那么几秒钟,即便不残也废的陆引,此刻正精神恍惚的,瞅着站在他身旁的崔少愆,傻眼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事儿了的崔少愆,腰间的长鞭还没有绑好,又一道极速滑下来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就着随侯珠的光芒,快速的瞥到,那滑下来的身影,正是洛染本人后,她毫不犹豫的,一脚……便将陆引给踹了开去。 顺势将长鞭的一头甩出去,并丢给洛染后,她使上大力的,用劲儿一拉,便把借势轻跃而起,并稳稳落在她们二人跟前的军师,给“拯救”了回来。 被折腾了这么一出后,情绪稳定,且内心平静的崔少愆,总算是有闲心,去观察起她们几个周围……所处的环境来。 绿色的光芒下,洞穴两侧的墙壁上,栩栩如生的画面……终归是……入了她的眼帘。 看着那呈拱形的石门两侧,竟然也分别站立着……一男一女后,崔少愆再一次的……刷新了对“门卫”一词的概念。 彩色的壁画……彩色的衣服……活灵活现的人物……像窑洞一样的形状……以及厚重的拱顶……?! 石门?……封门石?……?!! 这阿育王塔的地下……难不成……竟是一座陵墓不成?! 崔少愆那瞬间瞪大的杏眼,在瞧到洛染一副肯定的神色后,瞬间便……偃旗息鼓的泄了气。 她就知道!难不成她崔浅……“使命必达”的宿命……就是如此了?!还是说崔少愆此人……的宿命……便是如此了啊?! 一整个人,都陷入了凌乱状态中的她,在听到洛染那……不疾不徐的声音后,再一次的没了脾气。 “我曾在刚才掉下来之时,便快速的观察过了。这一路上,我们是按照……墓道——过道——天井——甬道,以及最后的陵墓,这几个顺序,而滚落下来的。” “所以……军师,咱们仨儿……到底还能不能回的去啊?!” 利落爬起身来的陆引,眼瞅着他的面前,站立着两个最精通术数与机关术的“扛把子”,破天荒的,竟是连说出来的话语中,都带着几分的轻松与自信…… 第三百二十章 顶门器 “暂时还未知。但是我们要想原路返回,费时费力的先不说,能不能回的去,才是最关键的。” 洛染看了一眼面前的石门,以及分立在其两侧的镇墓兽后,竟是少见的……陷入了沉默。 但是他的话外音,却是表达的明明白白的。那便是——原路返回,压根儿就不可能,只能继续往前走。至于他们面前的这扇石门……没有瞧到他的沉默么?!定是不好打开的啊! 杵在一旁,且双手抱臂的崔少愆,看着立刻便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下去的陆引,很是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少愆兄弟!你那是个甚表情啊?!我就是个普通人,又不像你,懂得那么多,我还能怎么办啊?!” 陆引尴尬的挠了挠头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是听他那口中,念念有词的模样,怎么瞧着……都不像一个……会积极想办法的人就是了。 “一般这种石门,里面的机括不外乎两种。一种,便是自来石。而这另一种嘛……当然是顶门器了。” 崔少愆顺着洛染的目光,也瞥了一眼那……分别立于石门两侧的镇墓兽后,顺口接话道。 只是忽然间,便扬起了一抹灿烂笑容的她,让站在他对面的二人,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发愣。 “你好端端的,又要作甚?!” 眼瞅着身旁的少年,越过他,便径自的蹲下了身后,洛染有些头大的,向着对方发问道。 “几千年前的镇墓兽呐!这可是祥瑞啊!你瞧瞧,他不是人面镇墓兽,而是兽面镇墓兽,身旁居然还有两个小翅膀,你猜猜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眼瞅着眉眼弯弯的少年,在蹲下身后,便朝着镇墓兽的脑袋……左摸摸右摸摸的,陆引一时间,竟是也手痒到,想要上前一“试”……究竟。 不经大脑,便顺口跟着……重复了一嘴的他,在瞧到洛染那……明显皱起来的眉头后,又默默的,将屁股给挪回到了地面上。 “这两座镇墓兽,既不狰狞也不凶神恶煞。其面容……甚至可以用平静与乖巧来形容。故尔……他们并不像是用来守护墓主人的亡魂的,也不像是镇压其他鬼怪而存在的。他们,倒像是用来……” “充当吉祥物的!”——崔少愆。 “破解机关的!”——陆引。 随着两道异口异声的声音响起,顿觉不可思议的陆引,在辨别清楚对面的少年,那话中之意后,整个人都如当头一棒的——蒙圈了…… “他们怎么可能是破解机关的关键啊?!都说了这是祥瑞了。多摸一摸,说不定……就能寻到……那解决的法子了呢?!” 实在是跟他们解释不清楚……后世的人,都有摸古兽,求吉祥的心理后,崔少愆索性在……干咳了一声后,便快速的站起了身来。 “这自来石嘛,很好理解,就是在两扇石门的后边,留有一个长方形状的石柱凹槽,并将大型的石柱,虚放在两扇石门的……上方一点的位置处。 并在石柱另一头,接地面的位置上,放一块儿大石头,当做支撑。当然了,被用来当做支撑的那块儿石头……个头肯定也不小。而且,它还很用力的,扎根在了地面中就是了。” 看着面前的那两个人,一个很显然的,是在安静的等她继续说下去,而另一个嘛……则是压根就不想接她的话茬。 直接无视了后者后,崔少愆自顾自的,朝着陆引一个人,卖力的解说了起来。 “所以,两扇石门最一开始,是虚掩着的。仅是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等到人都出去后,随着石门的慢慢关闭,石柱便严丝合缝的,嵌入到了那个凹槽中。且……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刚还因着……猜到了石柱的使用方法,而高兴的陆引,在想到那唯一的结果后,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那不就说明这是一条死路么……等等,好像还有顶门器来着?! “至于这顶门器嘛,原理和使用方法……都与自来石大差不差。只不过其是,五块儿扁长的石头罢了。 位于左右最外侧的两块儿石头,是固定不动的,而唯一能活动的三块儿石头……随着石门的关闭,便会自动翘起来……并——卡死了石门。” 看着张口欲言的陆引,崔少愆索性便将对方的希望……都给恶趣味的——堵!死!了! “这……这……这……我们……” 顿时便慌了的陆引,这了半天,都没有这出个所以然后,结结巴巴的,再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看看崔少愆,又瞅瞅洛染,在他焦急彷徨到,正不知所措之时,走到壁画处的少年的一句话,又让他瞬间便……死灰复燃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具象之树 “你们两个,可曾听闻过……具象之树?” 认真的看着墙壁上的古画儿,崔少愆头都没有再转一下的,就差将眼神……都黏到那上面去了。 “少愆兄弟,你可是有了……新的发现了?!” 立刻将全身的热情,都化作希望的陆引,很是配合的,便小跑了过来。 可是待他瞧到那画面上的内容之时,一头雾水,又不想再次开口的某人,保持着满脑袋的疑问,用眼神询问起了另一边——准备抬步而来的军师。 “说起来忏愧,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奇怪的名称。” 洛染看了一眼壁画上的内容后,亦是很直接的,说出了他的看法来。 “说来有些好笑,我……亦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称便是。” 很是容易的,便将她面前墙壁上,那四个篆体字,给连蒙带猜认出来的崔少愆,毫不掩饰她言语中的新奇与……浓浓的兴趣。 原来大伙儿几个,都不知晓这壁画上的玩意儿……到底是个甚呐?!也就是说……他们仨儿其实都一样呗,那他还有……屁的尴尬头啊! 瞬间便有了底气的陆引,又仔仔细细的,观察起了那一副简单又……奇怪的壁画。 足足有两个半人高的壁画上,画着一颗……自上而下通到底端的——梧桐树。 那树……要是就那样直直的,一笔画下来,也不至于让三个人,都如此的惊讶与不可思议了。 偏偏那梧桐树,奇怪就奇怪在了……它是一截又一截的,层层叠叠的……垒上去的! 每一棵的树,都有扩散开来的枝叶与主树干,而上面一层的树根部分,便又是下边一层的枝叶。 它们之间,就这样首尾相连的,足足叠加了有七层。唯一不太一样的,便是最顶层上边的梧桐树,是最大的且最繁茂的。 之后,便是最底端的枝叶与树干,次之。 而从下边数的第二层开始,直到第六层为止,皆都是一模一样……大小的存在。 至于这最后嘛……便是被刻画出来的人物,他们所处在的……层数上的不同了。 与墙壁同样高的两个——分不清男女的人,一左一右的,分别立于梧桐树的两端,并做出了——伸手向下眺望的姿势。 而随着他们下看的动作,由二人拇指与食指相连的洞口下方,便是那堆……高且长势繁茂的梧桐树。 至于这梧桐树的最下方一层,便是人影聚集最多的地方。只见他们,或坐或跪或膜拜的,统统都……围绕着这颗巨型的树木而转。 偏偏乐融融的样子。 他们明明与一切,都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晓一般的,各自为盟的……聚集到了一起。 作为大树的树根,他们不断的……汲取着土壤的养分,然后又……各自分帮结派的,好似一辈子都扎根在了那里。跳不出来也逃不掉…… 当然,或许他们中间,压根就没有出现过逃跑的念头……也说不定。 到不值钱,却又……偏偏独一无二着。 下边每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好似都影射着他们不同的轨道一般。只能倾尽其一生的……不断的进行着,那虔诚的向往,以及那……按部就班的死循环。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洛染口中喃喃着这些……似是而非,又颇是应景的诗经与千字文,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我们……可是如那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亦或者说,我们仅仅只是上面那些“人物”的……养分?!这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死循环!” 越想越心惊,越想……便浑身都凉了个彻底的崔少愆,脑海中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某门的世界”。 将她所有的抵触与消极情绪,都含在了颤抖的嗓音中后,崔少愆不可抑制的,亦是同洛染一样,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莫非……先秦时期,便有了梧桐树的存在?不对,亦或者说还要更早?!而南北朝时期的千字文里,便出现了宇宙这一个概念……词……?! 如果说,整个连接在一起的树……便是宇宙的话,那处在最顶端的神灵们,可是将我们都当做了……蝼蚁一般的存在?!” 不甘心的,再一次将心中的疑虑,给提出来后,崔少愆看着壁画上那些,与她一般对等的人群,一时间,心情竟是复杂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第三百二十二章 王者伐道 “我……并不知晓。” 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便冷静下来的洛染,一转头,便对上了身旁少年那,煞白的脸庞。 四目相对的瞬间,皆是读懂了双方的担忧与顾虑后,二人颇是默契的,将脑袋给……调转了过去。 狠狠地拿手指,猛掐了一下大腿后,崔少愆想要通过人为的物理干预,来达到头脑的——绝对冷静。 “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世人皆崇拜诸葛孔明,却偏偏将丞相,都归类为了那第三种人。” 洛染看着身旁那,即便忍着疼痛,也硬是主打一个不吱声的少年,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冒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来。 “……?” 怔怔的仰起头,直接看进了洛染眼神中的崔少愆,大脑突然像死机了一般,并没有察觉到对方那……话语中的深意来。 “谋略,是上述三种智慧里……最低的一个层次。” 本意是要说服自己的洛染,在瞧到少年那恳切的眼眸后,突然间便愈加的,坚定起了自己的信念来。 “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 那普通的老百姓,岂不是连最低层次的武者都算不上?!这……简直就是……荒谬!大家老老实实的……安分守己,难不成,竟还不对了?!……!” 再一次瞧到了,墙壁上的那棵梧桐树后,瞬间便被噎回去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破天荒的……沉默了下来。 “无论何事何物,维持平衡……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我也好,陆引他们也罢,哪怕是将军……都是这样!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又认真的生存下去,这样……便足够了。” 拿眼神制止住了陆引那,即将要插话的行径,并递予了其,一记稍安勿躁的示意后,洛染又一次的,扬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认清形势,顺应形势为王道……维持局势上的平衡,乃是智者……智者之下的武者……才是那出谋划策的人么?! 军师是,作为门客的我……也是?!所以将军……其实算是个智者?!那么妹妹她……是属于第四层的,普通百姓?! 不对!不对!衣紫那么聪明,定是也属于武者,可是也不对……” 执拗的少年,仿佛是陷入了,自己与自己较真儿的……牛角尖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她,竟是疯狂的……摇起了脑袋来。 猛地一个不经意抬眼,在瞧到那……离她们不远处的石门后,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她眼下,所处的境地,好像——根本就,不允许她作!来着…… 努力的将脑袋中,因着大受震撼,而突然间……便有了自己想法的脑细胞中,所有浮现出的——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抛出去后,她大声的,用清静经——来维持自己的平静。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自然,客观规律……道?!” 崔少愆忽然间,便整个人都……停滞了下来。被醍醐灌顶的她,仅须臾……便平复了下来。 “这便是道……么?!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么?!竟是……如此!所以,军师!我定会做那伐道之人!我……崔少愆!要做那个……唔!” 接收到陆引投递过来的怪异眼神,忆及到这个年代的人,皆有尊王的心思与绝对的崇敬后…… 立刻便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的她,可不想犯了别人的大忌。 毕竟,在这九五至尊的皇权之下,她还没有蠢到……要拿自己“多余的”小命儿,去挑战权威。 “唔……我是说这个!” 讪讪的瞟了一眼洛染的方向,在瞧到对方,并没有多想与深思后,她只能维持着僵硬的手指,随手一指的,定在了壁画上的某一个位置上。 装X的正想要……再保持这个动作几秒钟后,就将手臂给撤回来的她,却被无脑捧场的陆引……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彻底的雷到了。 “少愆兄弟!难不成……你竟也发觉了此处的亮光?!” “正是……如此!” 当崔少愆硬着头皮,想要圆回来——她这“指鹿为马”的,错误行径之时,一转头,就看到了她的手指所指向处,竟然真的画有一团……亮光一样的存在物。 “一…二…三…四…五…六…七?!” 抬起头,顺着一层的位置处,一一向上看去,她却惊觉——在每一层的梧桐树正中间,都有一团表示着发光、发亮的……光的存在!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七轮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是西藏……额……吐蕃密宗里边记载的——七!轮?!等等……七轮既然已经出现了,那么一定伴随有……!” 崔少愆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再一次的,又仔仔细细的将墙壁上的画面……都研究了一遍。 可惜,并没有发现三脉,只有七轮?!所以……她是又遗漏了哪些关键的环节不成?! “所以这七轮,便是我们打开此处石门的关键了吧?!” 陆引看着突然便精神起来,且就差把自己都……钻进去的崔少愆,兴致勃勃的询问道。 “既是彻底被封死了的石门,凭我们几个,又怎会打的开呢?!我们的手边,既没有霹雳火球,也没有竹火鹞。” 洛染皱着眉头,瞅了一眼石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沉下心来,潜心研究壁画的少年,压根就不想搭理陆引后,只得顺嘴接口道。 “军师,没曾想……你推行的,居然是用火药毁坏,我以为,你会提议挖个地道进去呢!” 崔少愆将眼神从壁画中挪开后,立刻便接过了,二人之间的话茬。 然后,她瞥了一眼陆引,并顺手便指了指……镇墓兽的方向。 她那在明显不过的意图,竟然是让陆引……也去摸一摸镇墓兽的头顶去。 伸手指了指自己后,立马便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的陆引,那执行能力,比他在军营中听从命令之时,还要来的痛快。 “还记得我说过的……这两个颇为正常的镇墓兽,说明了什么问题嘛?说他们是吉祥物,可是一点儿都没错呢!” “所以,机关就藏在这里了?!” 一听到有戏的陆引,立刻便朝着左右而立的镇墓兽们,动起了手来。 可是当他……认认真真的,摸索了两遍镇墓兽们,并发觉啥都没有后,那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疑惑眼神,让立在一旁观察着的洛染,都觉着其……是不是又被某人……给耍了…… “这些,也只能说明,这个陵墓的主人,是个正常人罢了。” 看着无动于衷的少年,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引后,洛染再一次的,插口回答了一嘴。 “啊?!少愆……兄弟?!你这是……” “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以及梵穴轮,此乃七脉。” 不等陆引将抱怨的话,给说完整,崔少愆几乎与他同一时刻的,便也开了口。 “何意?” 洛染看着仍旧站在壁画前的那人,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便也正色的,询问出了声。 “缺少了左脉、中脉与右脉,这三脉。而目前我们所处的这里,却并没有。” “我们,怎样才能打的开……亦或者,找寻的出来它们呢?!” “只能等。” 拿手指淡定的,指了指她们三个,头顶上方的位置处后,崔少愆便双盘着腿,一屁股坐到了壁画前。 “要等到……属于赑屃脑袋的那部分……自己出来?!” 洛染跟着抬头,并看了一眼他们的头顶上方后,突然,便狠狠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会吧?我们要指望三秦他们……几个?!……不然……咱们……就出不去了?!” 这一次,总算是听懂了的陆引,再一次失望的,大张开了嘴巴。 只是就连他都晓得……这种指望“母猪爬上树”的奇迹……好似根本……就不会出现便是。 “我倒是觉着,一定会出现的。而且,很快,我们便能打开……眼前的石门了。” 索性闭上了眼睛,并闭目养起神来的崔少愆,不咸不淡的又补充了一句。 心都凉了大半截的陆引,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又一次的……听到了头顶上方那……熟悉的轰隆隆声。 不会……这么快吧?!就凭……那俩拖后腿的?!不过好赖还有三秦与……致远呢?!致远他,一定可以的吧?!…… 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陆引生平第一次,将他生的希望,寄托给了老天爷……赐予他们的,运气上。 与壁画相连的拱顶上方,是一层又厚又坚硬的石头顶。很显然,这里是一处石洞。 而在石洞的上方,约莫有两层楼高的,圆果塔二层阁楼上,马舟与苏坚,正一脸惊慌的,看着逐渐趋于“癫狂”状态的……那两个人,紧张到连意见都……不敢多发表一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度量尺 约莫……又过去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气喘吁吁的辛云谦,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东西,终是又愉悦的,勾起了嘴角来。 将最后一块儿散落的木楔子,也放置在了,他们面前的包裹中后,江政亦是气喘吁吁的,仰躺在了辛云谦的身旁。 那由他们几个,临时用衣袍拼接起来的大型包裹上,放置着的一堆……“破铜烂铁”,正是——剩下来的,其他偃甲人的零部件。 “三秦,你说你脱了咱们几个的外袍……就为了收集……这么一堆的破烂儿,这不是……不是……” 终究没敢将添乱二字,给说出来的马舟,又看了一眼那个坑洞后,拿眼神示意着苏坚,让对方赶紧将他剩下的话,给补充完整了。 “陆引……应是无碍的。” 江政联想到……只要一遇到危险,便会大吼大叫的陆引,今儿个,竟是如此安静后,便知道那小子……定是屁事儿都没有。 环视了周围一遭,发觉那些木刻的字体与木雕,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后,他又很是懊悔他那……快过脑袋的……颇有些欠儿的双手来。 “我们几个,身旁既没有麻绳,也没有长鞭,只身跳下去,显然也不太现实。目前留给我们的唯一的活路……恐怕是得……继续解开这里的机关了。” 辛云谦比起那三个人,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因为……他毕竟还是很担忧少愆的。 偏偏他们几个,都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呐!越想越头大的他,恨不得一脑多用起来! 可是,现实却是很残酷的! 无论他们怎么尝试,拍也好,摸也罢,压也好,摁也罢,那些个木雕……动都没有再动过一下啊! 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后,再一次放弃的几人,只能瘫坐到地上大喘着气。 而又十分不甘心,放弃掉那些偃甲人的他,与江政两人,一个眼神合计,便有了最开始出现的那一幕。 总不能让他们几个……什么都捡不到吧?!都丢了西瓜了,芝麻要是再不捡起来,那他们几个来这里一趟,折腾出了个甚呐?! 看着苏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次的长叹了一口气后,辛云谦朝着三人,又一次的重复了一遍: “那要不……咱哥儿几个,再去找一找木雕上的机关去?!” “三遍了!整整三遍了!所有的木雕,都被咱哥儿几个,给摸遍了!真的都快要背下来了!” 江政看着那几个,又要爬起来,并进行新一轮尝试的兄弟们,脑海中立马,便浮现出了那块儿,长方形木雕的全貌来。 “快别折腾了,我再仔细的想一想。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了。除了最下方的度量尺还算……?!”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正欲打消众人的念头之时,江政却好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般的,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便跳起了身来。 招呼着众人都跟上去后,他“勇挑重担”的,便蹲在了第一格木雕图案的方位上。 伸出手指,认真的指了指那个,正方形边框凹陷处的,下方位置后,他回头看起了,周围兄弟们的……不同反应来。 “这是度量衡?!” 马舟大睁着眼睛出声道。虽然,他并不知晓这其中……有什么好奇怪的。 “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度同制……所以这就是个尺子罢了……” 辛云谦兴趣缺缺的,瞥了一眼那些颇为规矩的刻痕,感觉这些玩意儿,跟他们出去的线索,并没有多大的联系。 “难不成这度量尺上……藏有我们出去的机括不成?!” 苏坚很是有眼力见的,将三人都想询问的话,给挑明了出来。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度量尺!跟我们所处时代的尺寸,并不一致!” 江政索性也不卖关子了,朝着众人便将答案给说了出来。 “即便是那样又如何……也就是差了点儿距离罢了……等等!莫非?!” 辛云谦颇是捧场的回了一嘴。 在他正欲结束掉话尾之时,却忽然想到了——此处横黍尺与纵黍尺,相差的距离……竟然是三分!! “可是与三有关?!我们可是要……逢‘三’而动” 辛云谦整个人的眼眸,都因着希冀的力量,而变得明亮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他很是笃定的,朝着江政确认到。 “是也不是。此处,它不仅与三有关,还与七有关。您们且再仔细的看看。” 顺着江政站起身来后,他手指的指向,几人突然发觉……这几个看起来四四方方的正方形也好,还是一整个大的长方形也罢,并不像他们视觉上看到的那样……是横平竖直,且一样长短的。 而是……一共有七处位置,是以七…三…七…三…七…三…七的差距,连接在一起的! “七处?……我们倒是有七个人来着……可是目前,我们仅有四个人,是在这里的啊,咱们几个,又要怎么破解这里的机关呢?!” 苏坚很快,便领会到了江政话中的含义。只是在要如何操作上,卡壳了的他,只能好奇的,将疑问给抛了出来。 “这个破解之法嘛,我倒是还……真想到了一个。” 神秘兮兮的,看了几人一眼后,江政便快速的,将他的想法给……一一的告诉了众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倔驴 壁画前,每两幅正方形的衔接处,都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很快,便各就各位的四个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后,便毫不犹豫的,按照原定商量好的做法,将那多余出来的——度量尺刻度,都一一的,推回了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而当四个人配合默契的,将原本就应该是……“四四方方”的墙壁边框,还原到位后,随着最后一道……木制卡扣滑动的咔哒声响起,低沉又刺耳的轰隆声,再一次的,响彻在了四个人的耳边。 江政那溢于言表的……惊喜之情,还没有完全的绽放开来,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给气了个够呛。 就在不久前,那前一盏茶的功夫里,他和辛云谦才刚刚,将偃甲人与木楔子,给费劲儿扒拉的,扛到他们所处阁楼的最中央…… 这一刻……从那密密麻麻的绳子顶端,突兀延伸下来的踏道,就好巧不巧的……狠劲儿的压了下来。 几乎是顷刻间,便被毁于一旦的那几具偃甲人,像极了此刻江政那……凋零又饱经风霜的……心。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啊!” 同样眼睁睁的,看着哥儿几个的军功,在眨眼的间隙里,便被摧毁了个“片甲不留”后,颇有些欲哭无泪的辛云谦,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咱们既然都能上去了,还要那些个……破铜烂铁的玩意儿作甚呐?!” 第一个便尝试着,踩上踏道的苏坚,在看了一眼通往第三层的入口后,心情很是愉悦的,朝着众人招了招手。 “眼下,咱们还是先出去最为当紧!那些个木头碎块儿啥的,就趁早些丢了吧!带着它们,于咱哥儿几个来说,确实就是个累赘。” 第二个跟着上了踏道的马舟,瞥了眼还杵在那里,伤春悲秋的二人,忍不住的也接了一句话。 “好,好!好!!眼不见为净!我们这便去往那第三层瞧瞧去!” 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江政在狠跺了一脚后,也亦步亦趋的,走上了踏道。 “少愆他们仨儿,明明就是掉在了下方的位置处,怎的咱们几个,却要往上走啊?!” 总算是拿正眼,瞧了一眼立在他面前的踏道,辛云谦就差不依不饶的,将那三个……全部都撵下来了。 “明明上去了,才会有出路。三秦你怎的……” 触及到对方那……明显的眼神威压后,苏坚很是窝囊的,立刻便闭上了嘴。 “我倒是觉着,我们几个,应该先上去瞧瞧。大不了,到时候再返下来呗!” 江政看着固执到,就快要变成一头“倔驴”的……某个犟种,说出了一个,勉强可以让对方接受的提议来。 “你们几个先行上去吧。我本就不打算走!就在这里等着。要是万一,你们上去了以后……忽然发觉……下不来了,我还是可以选择……再跳下去的。” 再一次的,拿手指了指那个坑洞后,辛云谦便又坐回到了地面上。 “接着!通往三层的这些麻绳,咱们好赖也能够得着些了!三根五根的合起来,怎么着,也能凑合凑合让你爬下去了!如果你当真……没有耐心等咱们的话!” 随着江政手中的折扇,一个利落的飞出,其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后,便又打着转儿的,回到了他的手中。 因着长时间的风化,而变得岌岌可危的麻绳,颇是应景的,掉落在了辛云谦周围的地面上。 “江兄~~!你这把扇子上的芯梢,可真是够锋利的。” 看着江政手中的折扇,先是变铁棍,后是变折扇的,可以无缝肆意切换,马舟再一次犯着酸的,阴阳怪气了起来。 再一次利落的甩开折扇,将那面写有“一介书生”四个大字的扇面,朝着马舟的脸跟前,又推进了约莫有半臂的距离后,江政才……终于满意的停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方那为了躲避,而差点踉跄到,摔下踏道的狼狈模样,让他的心情,都一整个愉悦了起来。 “我且等你们一刻钟。到时若是你们几个,还不下来的话,我便当真要下去了!” 辛云谦话刚说完,便起身走到了那几根麻绳跟前。 眼看着三秦,竟然真的开始,将那些绳子都,一一的打成了死结后,不知道崔少愆到底有什么魔力的他,狠狠地抽了抽嘴角,便不想再搭理其身后的……那头倔驴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语成谶 俗语说得好,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便是——皮格马利翁效应。 前脚,那三人才刚抬步迈出了踏道,后脚,他们身后的楼梯,便因着没有了重力的支撑,而折了回去。 真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在几个人的后背方向处,便……原路返回去的踏道,一时间,竟是让辛云谦也傻眼了一回。 哪里还有一刻钟的时辰……让他等待啊!他自我实现的预言……来的可真够快的。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对负面情况的持续关注和期待,才让他心中的算盘珠子,都给崩开到……四处乱飞了不成?!这也……太容易就实现了吧?…… 眼瞅着下不来的,那几个人当中,在没有了借力点后,就连唯一会点轻功的江政,都只剩下干瞪眼的份儿了,更遑论其他两个……正蹲在入口那里,大眼瞪小眼了好几个回合的……马舟与苏坚了。 “眼下……你们几个……恐怕是连麻绳,也没的用喽。” 辛云谦得意洋洋的,甩了甩手中的绳结,还没嘚瑟完,就后知后觉的发觉,他貌似……好像也没有……要固定绳子的地方了…… 顿时便……都急眼了的四人,互相看了几眼后,一致决定……让辛云谦再一次的,去把那壁画上的机关给打开来。 …… 可是任凭他怎么推拉挪动,仿佛是被嵌入进墙壁里面的,度量尺,再没有……被挪动过分毫。 …… “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们三个,要不就……先进去瞧瞧?!” 江政颇有些恼火的,懒得再瞧哪怕一眼……辛云谦所在的方向了。 “可是三秦兄……万一真的想要下去到那坑洞中……我们又当如何啊?!他刚刚,要是能跟着咱们几个一块儿上来,其实……大家也就无所谓了!” 马舟颇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正……不断靠近流沙处的某人,很是头疼的提问道。 “他要真有那个胆子,早就跳下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呐?!倒是我们几个,这样不上不下的……真的是……不必管……他?!……” 心中笃定着辛云谦,在没有他们几个的助力下,根本就不敢跳下去的江政,这句话,是再也补充不完整了。 因为……打脸,真的……来的太快了! 某个犟种,竟然直接越过了他们,连绳子都没有给他们留下的,闭着眼睛,就!那!样!直挺挺的跳了下去!?! 愤怒地将心中的火气,都全部憋回去后,江政亦是赌气的一个转身,便头也不回的,朝着三层阁楼内部走去。 而被留在原地的马舟与苏坚,对视了良久后,终归是也追随着江政的步伐而去了。 至于辛云谦,那他们是管不着了。除了他们本身的条件不允许外,他们自身的胆量……也是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就是了。 至此……因着几人各自理念的不和,与私心作祟,被留在阿育王塔二层的四人……还是分道扬镳了…… 而一心只想要确定那个……有着跋扈又自信眼神的少年,是否安全的辛云谦,刚砸进坑洞中,就碰到了他……从武生涯当中的,第一个棘手事件。 眼看着,就要被刺个对穿的他,因着强烈的求生本能,竟是在掉落的半空中,强行的扭动了下他的身体。 堪堪躲过了尖刺的洗礼,却因着没有借力点让他使劲儿,而被迫妥协的辛云谦,只能以牺牲手掌为代价的,勉强的扣进了石碑龙尾处的缝隙中。 很快,一大片的血迹,便顺着他的手掌,而流到了石碑上。 惊魂未定的稳住了身形。辛云谦这不看还不打紧,细看之下,他整个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不少的冷汗来。 很显然……他此番的选择——那是相当的正确。 若是他不勉强的抓住这块儿石碑,那他定是会顺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斜坡,给呲溜轱辘的滚落下去。 到那时候,他可就不仅仅是伤个手掌这么简单了,恐怕要摔到头破血流……甚至骨折的地步了。 立刻便双腿也并用上的他,紧紧的勾着石碑,是动都不敢动了。 当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原本被刻着一大片篆体小字的石碑上,因着新鲜血液的注入,渐渐的,便有了新的变化。 那被崔少愆,仔仔细细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出现的“占八刀”,此刻,正颜色鲜红的出现在了石碑的西南角位置处。 当然,在西南角的位置处,与占八刀一并出现的,还有四个同样鲜红的篆书体。 而这四个字,只要仔细辨认的话,即便是普通的寻常人,都可以将其轻而易举的,识别出一个字来。 那个字,便是——“新”字。 第三百二十七章 规矩与立场 清晨,和煦的朝阳,缓缓地升了起来。那一抹红色,越过地平线,缓缓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代州边境的清晨,伴随着朝阳的光芒,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宋辽两国的边界处,山的这一边,十八座巩固边防的隘城下,正在进行着严格,又日复一日的训练。 杨业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边愈加精神抖擞且斗志满满的大宋士兵们,很是满意的微点了下头。 刚下点将台,便看见杨延玉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无奈的皱了下眉头后,他朝着对方伸了伸手掌,示意着他家老四赶紧跟上来。 营帐内,看着仍旧有些不忿的老四,杨业突兀的便开了口: “怎得?!难不成你也想要去那癸亥营中,历练历练不成?!” “标下不敢。” “你哪里是不敢呐?!我看你就差要翻天了,还不敢甚啊不敢?!这都几日了,怎的就是钻进那一个牛角尖中,就不往出走了!” 杨业恨铁不成钢的,就差将手指,都怼进老四的脑门上了。 “那里可是癸亥营……” 倔强又不肯示弱的嘟囔了一嘴后,杨延玉很是识时务的,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主打一个即便嘴巴再硬,也要先低头的他,认错态度倒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在他盯着脚尖的位置……就差要把花儿也给盯出来后,身为将军的杨业,总算是肯……搭理他一回了。 “实在放心不下,你也可以去看看。但是……” 随着他话音的一转,浑身都一哆嗦的杨延玉,还是很认真的,抬起了头来。并专注的盯着某位将军胡须下的嘴唇,静待着对方那……拍板定案的回答。 “既然是要戴罪立功,那他杨铁牛,便只能进癸亥营!且这一次,与辽国关于边境上的冲突……便由他们,去冲锋陷阵!只许胜,不许败!” “爹爹?!” “胜了,迎接他们的,便是下一次的考验。若是败了,便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当然,他们的牺牲,为大宋吸引了大部分的战力,这一点上,是值得肯定与夸奖的!届时……即便他们阵亡了……也是可以荣归故里……光宗耀祖的!” 随着荣归故里与光宗耀祖这八个字的……“震撼”输出,杨延玉僵硬着身体,动都不动了。 “标下……知晓了。” 微红了眼眶的杨延玉,就那样定定的……站在了那里,既不打算离开,也不打算留下。 “还有,这个建议……是少愆提出来的。” 又一次不出意外的,瞧到了老四眼眸中的不可置信后,杨业表情古怪的,又瞥了一眼他家那……一根“直肠子”的……傻小子。 “平日里你们不是走的很近么?!怎的眼下,你倒是不问了?!你是宁愿相信他,也不肯相信我啊?” 压抑着差点又要被对方给……飙出来的暴脾气,杨业就差吹胡子瞪眼的上前动手揍人了。 “我承少愆的一次“恩”。而且,少愆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那样做的。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 “哼!这会子起,你倒是有脑子了!之前怎的就尽是怀疑我呢?!我的意愿与初衷,难道就不是为了他好么?! 既然杨铁牛他,曾经是我杨家军的一员,那便要按照我们的规律来办事!” “身为杨家军的一员,我们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做那背信弃义的逃兵,绝不做那……捅自家兄弟一刀子的……糊涂事!!坚决不做出卖国家的叛徒!” 一字一句的,将刻在骨子里的信念给吼出来后,杨延玉“哆嗦”着身体,就差要哭出声来了。 “很好!所以,这便是铁牛……他,自己的选择,我们选择尊重,并成全他! 而你能做的事,便是不断的进步!让你进步,让我们杨家军进步!让我们整个大宋的驻卫军进步!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让他进步!让癸亥营进步,让他们当中的所有人!都做到不死又安全的回来!即便是熬!也要有那出头之日!” “是!” 大声的嘶吼了一声后,杨延玉泛红着双眼,抬头看着帐篷顶端半晌…… 之后良久,待他的全部情绪,都彻底平息下来后,冲着大将军一抱拳,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营帐。 “哎……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啊?!……铁牛,你可……莫要辜负了“杨”……这个姓呐!我……我们……可都等着你回来啊!” 一个人坐在将军椅上,杨业心事重重的,拿单手撑着额头,在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又陷入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沉思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历久弥新 “四哥!经过漫长的时间考验后,一件事物,非但没有衰败、陈旧,反而变得更新与更好了。此乃——“历久弥新”之说。 就好比说我们二人,咱们之间的交情,虽然比不上管鲍之情,但也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泛泛之交。当然,也不是点头之交就是了! 我们之间的交情,就不会因时间的关系,而变旧、变腐,反倒是会变得,更加有活力,更持久了!咱这种……比新的还要好的关系,就叫做历久弥新!” “切~四哥你就听少愆吹吧!……不过嘛……我猜想他,一定是偷偷的研究过……要如何讨好咱们,不然,他怎么句句都说在了……咱们的心坎儿上啊!他那张嘴啊,简直比抹了蜜还要甜!但是吧……我偏不吃他这一套!” 杨延婉微嘟着嘴巴,不依不饶的朝着……明显面上就早已经……乐开了花的杨延玉,不断地提醒道。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少愆的这一说辞啊!历久弥新……当真是不错!哈哈哈哈……” 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出,当初在杨家宅邸中,三人的对话,大步走着的杨延玉,突然间,便停留在了原地不走了。 至柔则至刚……至真则至强……不论怎样,他还是想要帮一帮杨铁牛。 既然如此,为甚不去寻找少愆呢?!那小子鬼点子那么多,说不准,便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又有用的点子出来呢! 虽然少愆被惩罚了,过不来……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不能寻过去呐?!刚好那个腹黑的军师也在! 届时他们几个顶尖的聪明人,怎么着还想不出一个……加强癸亥营的法子出来啊?! 到时候,他定要让爹爹发出那种……惊讶到下巴的赞叹声出来,还有大哥,也要让其发自内心的……去承认他! 越想便越舒坦的他,恨不得整个后背都插上翅膀,这样,他便能快速的,飞到最边缘的隘城里去了! 想通这一点的他,就热切的盼望着太阳落山了。只要太阳落山,哨兵们换岗盯梢之时,便是他……正大光明的溜之大吉之际。 这可当真是……一箭双雕的上上之策呐! 整个人立马便,恢复如初起来的杨延玉,本欲还想要寻着老四,好练练招式,打发打发时间……却在猛地忆起,某人被获准的探亲假后,又兴趣缺缺的,失了兴致。 抬头眺望着代州的……南方方位,杨延玉很是少见的沉静了下来。 那里,可是有着他思念的家人与……明媒正娶的妻子呐!一想到那双灵动又狡黠的眼眸,他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 还有……若安,也快及笄了吧?!也不知道下个月,还能不能赶的回去的……爹爹、大哥,以及他自己个儿…… 如是想着,杨延玉瞬间便感觉……好像一切……都有了盼头一般,让人心怀向往,又满心期待……尤其是今儿个……落日的到来…… 日头渐渐的朝着东方,缓慢的移动着,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觉间,便已达到了……日上三竿的起始点上。 同样是代州境内,同样是巩固边防的隘城内,与主将所在的军营氛围……截然不同的是: 临近阿育王塔的关隘内,在上面苦苦守候良久,甚至腿脚都发软了的哨兵——潘晔,却是还没有等到那……本应该……前来接替他岗位的哨兵们。 至于那该接替他的哨兵“们”中,都应有些谁,答案可想而知了。 从昨日“辰”时起,便站在这里的他,已经熬过了,漫长的一天又一宿了! 颤抖着双腿的潘晔,因着崔少愆的救命之恩,而欲哭无泪的,咬紧牙根坚持着!想到军师洛染也在那个队伍中,他便不得不忍了下来。 要是大壮也在这里,还指不定会……怎样的羡慕他呢!这可是他的荣幸呐! 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尤为重要的!尤其是……对阵法有着绝对崇拜的他们二人来说,与那两个人是同袍,便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自打他亲眼瞧到……那个有着一双桀骜不驯的少年,神乎其神的,指挥着他们,甚至可以说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带领着他们,将敌人给擒了个七七八八。 每每想到此,便会浑身血都液沸腾且热血澎湃的他,就算是打死他,也不会出卖他……最最憧憬并仰慕着的人的! 再次的眺望了一眼,阿育王塔的方向后,潘晔继续哆嗦着腿肚子,艰难又痛并快乐的,坚守在了独属于“他们”约定好的岗位上。 坚定又自信,至柔至刚……又至真至强…… 第三百二十九章 雍仲恰辛 溪水无情似有情,入山三日得同行。 岭头便是分头处,惜别潺湲一夜声。 …… 苦苦坚持了一天一宿的潘晔,咬紧牙关努力坚守着……他那弥足珍贵的兄弟情;而同样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的选择就是正确的辛云谦,却快要——坚持不住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于一微尘,一切尘亦然,世界悉入中,如是不思议……” 印入他眼帘中的那几行……楷书体小字,是他好不容易认识的,唯一一种字体。 只是还来不及仔细研究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行小字离他越来越远…… 很显然,刻在石碑侧面的字迹,是不会移动的,那么剩下来唯一能移动的,便只有他了。 小心翼翼的又瞥了一眼,那坡度很大的地面后,趁着最后……且仅有的一丝力气,他愣是将自己,给移动到了石碑的背面上。 背靠着石碑,解脱了一般大喘着气儿的辛云谦,光是这样,便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显而易见的,朝他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那便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既不擅长机括的开启,也不擅长文字的解读,甚至于……连武功都算不得出类拔萃的他,再一次的,憎恨起了自己的无能来。 原来……他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周围人的吹捧,家境的优渥,兄弟们的抵死追随……全部都是因为他的身份罢了。 像现在这样,大家都一无所有的前提下,原来每一个人的想法,都是会不一样的啊…… 所以,其实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皆都有着着鲜活的生命,与不同的想法,只不过……平日里,大家都很迁就他罢了。 抬起疲软酸痛的手臂,才刚伸出手掌,他便看到了……被磨掉很大一块儿的指甲,与大量的鲜血。 疼到呲牙咧嘴的他,一时间,竟是笑出了声来。 第一次这么折腾自己,竟然是……为了一个,与他没有多大交集,还不太相干的人…… 现在想来,他都觉着很是可笑。 偏偏那个人,还是一个被他单方面狂揍过的家伙,有着桀骜不驯的眼神,却又进退有度,明明恨的他要死,却又总能装出一副……很是大度的模样来。 可是,自打边境那一役起,他就像是被洗脑了一般的,无时无刻,都在寻找着那道,自信又有点瘦弱的……少年郎的身影来。 他也真是个乌鸦嘴。他们之间,还真的是不打不相识的存在。每每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都颇是后悔……他那仗势欺人的恶劣性格。 如果一开始,他们两个人,不是相识于战场上,而是相识在那繁华的大宋朝市集中,是不是……又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那时候,说不定他们之间……一开始,就会是很好的兄弟呢! 等等!好像也不对!现在的他们之间,难道就不是好兄弟了么?!可是为什么……就是觉着还是不够呢?!…… 轻微的撇了撇嘴,正欲再次陷入自己思绪中的辛云谦,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再深入想一想,便被他对面的一双——邪气且饱含着威严的眼眸,给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什么情况?!那尊佛祖……不是应该在地面上的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从他对面的墙壁上给穿出来了?! 最最要紧的是……其,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呢?!那是哪个佛像来着…… 因着思想开小差的缘由,并没有仔细听某人讲的辛云谦,此刻,悔的肠子都快要出来了。当然,他那是被气的。 因此,根本就没有发觉,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座佛像,无论从体型上来说,还是从形态上来看,都与大殿中的其他几尊佛……不太一样。 尤其是那双颇为邪气的眼神。既空洞又凛然……但是被瞧得久了,却让他一整个人都……浑身不自在。 佛像……不应该都是金身……亦或者泥身的?!再不济,也应该是他们之前所在的大殿中,瞧到的那种石头色。 可是为何……他眼前的那尊佛像……竟然是蓝色的?! 打眼细瞧过去,那由两个“卍”字连接在一起,而组成的图像,仿佛有着无限的吸引力一般,让他很是痴狂的,想要伸手去触摸上去。 一时之间,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的辛云谦,也正是那样的做的。 抬起手臂而不自知的他,就那样虔诚又大胆的,朝着那“卍”字图案……触碰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章 一往无前 随着辛云谦的小手指,轻触到了那副双卍字图案后,机括运转的轻微响动,让他迅速的回了神。 极速抽离出小指的他,还是慢半拍的……被那隐藏在暗处的孔中利刃,给削掉了三分之一……的指甲盖儿。 顿时便疼到嘶吼出声的他,看着被削掉了一小截血肉的小指,整个人的脸色,都发白了起来。 冷汗肆意的,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了下来。 拿左臂迅速地封住了穴道后,疼到差一点而儿,便从石碑上滚落下去的他,只能颤抖又大力的,用左手掌死死的按压着右手腕。直到很久很久…… 陷入了绝对疼痛中的他,精神恍惚到……连整个耳朵都是嗡嗡的。 自然,他也就没有听到机括轰隆隆的响动声。 仿佛是吃到了……满意的美味佳肴一般,无缘无故的,便被充当了祭品的——辛云谦的“血肉”,光荣又壮烈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与此同时,那尊凭空多出来的……第六尊佛像,嘴角好似越发的……红艳了起来。 其上,他那双同样妖冶起来的眼眸,配上那副上扬的嘴角,好似无时无刻,都在嘲讽着他对面的……那一个……颇是不自量力的人类来。 紧接着,石碑前方,约莫有不到两拳的位置处,正缓缓地向上伸出了一个……好似石柱一样的东西来。 而其上升出来的位置,正好就是——辛云谦所在的位置上。 再一次被措不及防的顶了出去后,一整个右臂都被,狠狠撞击到的某人;那被活生生的献祭了的某人;只能毫无还手之力的,随着重力的加持……而重重的,摔落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他便仿若一块儿……不能自主移动的破棉絮一般,只能随着漫长的坡道,而滑向那未知的世界中……滚啊滚的,直到……冗道的尽头…… 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同样的,冗道的尽头又是什么?辛云谦,亦是不得而知。 但是“蛄蛹”了一次,并有了一次极限体验的崔少愆三人,却是知晓的。 双盘着腿且静坐在那里的崔少愆,在百无聊赖中,还掐指给他们几个算了一卦。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十卦——雷水解。 雷水解,是冬雪春化的解决之像。此刻,顺势而为的他们,只要把握住了良机,便能成功! 随着头顶上方轰隆声的停止,猛的睁开眼睛的她,正打算望眼欲穿的,瞧一瞧那个助她们破解机关的……救星是谁之时,却瞧到了一抹……让她很是意外的身影。 来人——居然是辛云谦?!那她们几个岂不是要玩完了?!难不成,还需要再一次的静待时机不可?! 溢于言表的失望之情,还没有完全的显露在崔少愆的脸上,大片的红,混合着一抹微红,就被眼尖的她给瞧到了! 那是血的……痕迹?! 迅速的抽出腰间的长鞭,将不断滑落的人影给缠住后,随之冲上前来帮忙的陆引,便很有眼力见儿的,将人给拖到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上。 随着围上来的三个人,将昏迷中的辛云谦细瞧了一遍后,唏嘘声夹杂着关切声,便不绝于耳的……回荡在了他的耳边。 偏偏……陷入昏迷中的他……却是听不到了。 “咱们才分开多久呐……好端端的……三秦怎么就这样了呢?!” 瞬间便红了眼眶的陆引,看着辛云谦那双……惨不忍睹的双手,一时间,竟是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默默的掏出了衣紫留给她的瓷瓶,崔少愆沉默着,将其中的一粒止血药丸,硬塞到了对方的口中。 看着同样脱臼了一条手臂的……昏迷中的辛云谦,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感慨万分了起来。 当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么……可是看着就那样,惨兮兮的躺在了她面前的某人,她又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 到底是她的……“妇人之仁”之心作祟呢?还是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就将这一篇章,给痛快的揭了过去。 亦或者,在她们双方……口口声声的称兄道弟中,在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背靠背作战中,早就……抵消掉了吧……?! “我曾有过接骨矫正的经验,你们……且将他……扶起来吧。” 长长的轻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直接忽略掉了陆引那崇拜的眼神,以及……洛染望过来的探究眼神。 认命的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她的痛苦所在,崔少愆仔细的,捏起了对方那……肩关节骨头的错位处。 随着辛云谦关节复位后的,弹响感响起,一句铿锵有力的少年低语声,也飘入了昏迷着的……那个人耳中。 “以后的你我二人,都要一往无前,别再,走那回头路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回生,二回熟 “啊………!” 随着一道惊喝响起,整个人便立马坐起来的辛云谦,仿若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惊魂未定的,任由冷汗都浸湿了衣衫。 深觉自己只是做噩梦的他,在抬起双手的一刹那,整个人的脸庞……都又白上了三分。 原来竟然都是……真的啊…… 从未经历过如此变故的他,就像是溺入水中的幼童,死心眼的认定了……他的一辈子都要完了……他的天……塌下来了…… 绝望与恐惧,深深的遏制住了他的思想,勒紧了他的脖颈,也……掐住了他的喉咙。 整个人突然间,便像是不能发声了一般的他,孤独无助又彷徨可怜。 他那残存的理智,随着时间的流逝,崩溃到了……即将崩断的地步。 自然,他也并未瞧到,自己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被修理的……整整齐齐的伤口,以及那,临时裹好的衣衫布料…… 拉住想要第一时间,便冲上前去进行安慰的陆引,崔少愆朝着对方,认真的摇了摇头。 像辛云谦这般骄傲的人,即便是磕了碰了一点皮,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大事。更何况,他是实实在在的,缺了一小截的手指头呢! 本该是天子骄子的他,凭借着一腔赤诚的热血,与男儿骨子里的忠勇,屈尊降贵的,进入了军营中。 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他,恐怕……连受到的挫折,都很少吧…… 又何论是目前这样的情况呢?!对古人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恐怕……他自责与后怕的程度,不亚于……天,塌下来了吧…… 一个人的天塌了,就等于是让这个人亲自承认!承认他之前的人生,全部都白活了。 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甚至于爱情观,都支离破碎了以后,再重新拼凑,重组起来面对新的挑战与人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做到的……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呢…… 崔少愆太了解这种感受了!当她的全部认知,都不足以维持与解决,目前所遇到的困难时,她就知道那种……撕心裂肺又苦不堪言的疼痛了…… 被外界打破又重组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绝望,硬生生的从地狱爬出来的那种极限拉扯,她比谁都要懂。 当然,她的坚韧程度,也绝对不是目前的辛云谦,可以比拟的就是了。 眼看着彻底崩溃到……涕泪横流的辛云谦,就像发疯了一般,低声嘶吼的持续发泄着,崔少愆假装看不见一般,硬拉着被吓到的陆引,双盘着腿,并坐到了洛染的跟前。 “我从未见过三秦兄他……这样。” 看着抬头,并保持着望“顶”动作的崔少愆,陆引小小声的出声道。 “此刻,还是……沉默是金……为好。” 同样抬头望顶的洛染,假装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同样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石门前的那两座镇墓兽的位置……他……他上升了不少啊?!” 不能理解且满脑袋问号的陆引,只能将目睹的一切,以及满腹的疑问,都憋了回去。之后,他便有样学样的,亦是观起了石顶来。 随着抽泣声进入了尾声,一截宽大的衣袖,便很合时宜的,被递到了辛云谦的面前。 自然而然的,扯过大袖便猛擦起鼻涕眼泪的辛云谦,在一瞬间的停顿过后,便又继续……清理起了他的脸庞。 用完就丢的,将衣袍顺手一甩后,辛云谦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眉眼弯弯的晶亮眼眸。 少年那张……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脸庞,仿佛是太阳一般,莫名其妙的,便扫尽了他心中的阴霾。也温暖了此刻的他——内心深处的寒冰。 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辛云谦装作没事人一般的,轻咳了一声。接着,他便准备说两句……感谢的肺腑之言,好转移掉面前少年的注意。 当然,他的话并未说出口。只因他的身旁另一侧,比他更快的,冒出了一句煞风景的屁话来。 “少愆!你怎的这样?!为甚不拿你的衣袖往前递,却偏要拿我的?!” “我们之中,就数你的衣袍最脏了。故尔,你也就并不会在乎这……多出来的一截衣袖了呗!” 本着一回生、二回熟的职业操守,以及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的崔少愆,在没有随身带帕子习惯的前提下,当机立断的,放弃了军师的衣袍,并很快便瞄准了陆引那截大袖。 “你……你………你……!强词夺理!” 瞬间,整个人都憋红了的陆引,尤其以他的脸庞最为明显。无地自容到,就差要再挖个地道钻进去的他,就被一旁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端倪 “我们几个,还是赶快抓紧时间进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洛染,眼瞅着崔少愆看向他那大袖的眼神,深知某人恶劣行径的他,为了逃避掉那双不知道何时,便会出其不意伸出来的魔爪,他只能昧着良心,牺牲掉了陆引那个倒霉蛋…… “我这是……从上面掉下来了?我手指上包扎好的衣袖布料……也是……你的?!” “三秦兄,这个你且放宽心!那是他另一侧衣袖口袋里的布料!算是最能入得了咱们眼的一块儿布了!你姑且先……将就将就吧!” 颇为嫌弃的,就想要将其给拆掉的辛云谦,在听到少年安抚的话后,总算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我们……现下身处于……何处?!” 越过众人,环视了一圈儿他所处的环境,辛云谦哑着嗓子,再一次的发问道。 当然,他那欲盖弥彰的,想要用提问,来将他之前的窘态,给掩饰过去的小心思,被善解人意的众人,给快速的翻篇了。 “咱们……自然是在这……阿育王塔的地下了。你且瞧瞧那里!” 终于能插上话的陆引,手指一伸的,便指向了巨大石门的方向。 随着辛云谦的目光望去,只见巨大的拱顶下,两扇厚重的石门,屹立不倒的威耸在那里。支撑着石洞,也阻挡了……他们几个的去路。 石门的左右两侧,有两座很是威严肃穆的石雕。而每一座石雕上,都有一双很是少见的翅膀。 石雕头上那,树立起来的龙角,铜铃般大小的兽眼,以及大张着的嘴巴,都无一不在警告着众人——“生人勿近”的信号。 “我们之前,他们……并没有这么巨大啊?!到底是怎么……就突然上升出了,这么一大截的啊?!” 之前怎么瞧,都是矮小身材的镇墓兽,怎么显露出来的全貌,竟然快要抵得上他了! 不信邪的陆引,想要再一次的,去摸一摸镇墓兽的头顶之时,却发现——即便是他踮起了脚来,也够不到其的头顶了……?! “勿要轻举妄动!你且瞧瞧他们的周身,是否还藏有机关才是!” 崔少愆冷眼旁观的,瞥了一眼又想要作死的陆引,不疾不徐的,“打”了一句马后炮的话。 “少愆兄弟!你怎的?!……不早说啊!” 立马便灰溜溜的跑回来的陆引,在瞧到走上前去的军师,正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石雕后,又不死心的跟了过去。 “恐怕……赑屃的头颅部分,被三秦兄给,误打误撞的开启了。” 沉思了片刻后,突然便调转过头去的崔少愆,认真的盯着辛云谦的眼睛看了半晌后,说出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语来。 …… “你是说,你在那种情况下,不小心误碰到了……那由两个卍字组合而成的图案?!” 瞬间便瞪大了眼眸的崔少愆,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猛然的站起身来后,她亦是朝着镇墓兽的方向而去。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当初……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 很是不解对方……为何如此大反应的辛云谦,亦是快步的站起身,并跟了过去。 “那是原始苯教!最早可追溯到1万年前的石器时期!他……是一个……巨大的……邪教。很多人称他为……万教之源!那是恐怖与残忍的……根源!!” 与洛染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总感觉有什么危险要来临的崔少愆,浑身的神经,都上紧了发条。 “那是何……派别?!很……很恐怖的存在?!” 陆引看着瞬间便,变得不一样起来的崔少愆,好奇又紧张的询问道。 “正是!如若我们现在是在地上一层,见到这个图形后,我给出的提议,一定是撤退。 但是!我们眼下所处的位置,是地下一层,我们撤退……不出去,只能硬闯……所以!” 挣扎犹豫着,要如何说出口之际,洛染温润如玉的嗓音,却是恰到好处的,接过了她的话头来。 “这前路,恐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一字一顿的,将“九死一生”的观点给表达出来后,肉眼可见变了脸色的辛陆二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前方还有……更恐怖的存在……在等着他们?!绞断手指……仅仅只是最……轻微的程度?!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的辛云谦,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崔少愆,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再一次的,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原来……马革裹尸的梦想……竟然真的是,以生命为前提与代价的……原来,人有的时候,真的是需要——拼命的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三脉 “这墓穴内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是等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正色的说完这句话后,崔少愆便开始朝着……镇墓兽的身躯,仔仔细细的摸索了过去。 一遍又一遍的,在口中默念着“镇墓兽就是吉祥物”的她,担惊受怕的,将其全身,都探究了一遍。 过分到……连镇墓兽的尾巴,都摸了不下两遍后,仍旧没有找到机括开启方法的她,将希望的眼神……瞥向了军师的方向。 “我倒是觉着……开启此石门的法子,还藏在那幅壁画中。” 同样一无所获的洛染,无奈的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后,便转身走向了壁画跟前。 “定是与三脉七轮有关系了。可是眼下,我们去哪里找那三根脉去啊?!等等?!难道是它们……已然出现了?!” 低声喃喃思考着的崔少愆,蓦地想起了壁画上那……不完整的图形,以及因着赑屃脑袋的出现,而带来的不一样的影响。 彻底想清楚后,便大步朝着壁画而去的她,在瞧到洛染仍旧紧皱着的眉头之时,心中立马便咯噔的一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待崔少愆踮起脚尖,准备细瞧一番,洛染便先声夺人的,将答案给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再三确认壁画上,确实是没有那三条脉出现后,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的她,不经意的一瞥,却瞧到了辛云谦衣袍上的血迹。 回忆起在太原旧城中的血祭方式,整个人都一哆嗦的她,还没打算再多想几回呢,她的手指尖。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抽痛了起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于一微尘,一切尘亦然,世界悉入中,如是不思议……此外,石碑上还有一个‘新’字出现了,不会是……历久弥新的意思吧?!” 又一次努力的,回忆了一遍……辛云谦话语中的描述后,已然有了些头绪的她,却是再一次的,沉默了起来。 “可是还有其他的顾虑?!” 洛染就好像有读心术一般的,再一次恰到好处的,将她的纠结……给搬到了台面上。 “也算不上顾虑……只是……有些犹豫罢了。眼下,我们唯一逃出去的机率,便只能,是从这扇石门走了……对吧?!” 沉着心,将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慌,给压下去后,崔少愆再一次的盯向了洛染的眼神。 “少愆兄弟!你这说的不都是废话么?!九死一生……也总比活活在这里……等死强吧?! 况且,咱们困在这里多久了,大家都并不得而知。我们可是身处在纪律严明的军营中啊!你是忘记了你刚不久前的——‘斩立决’了吗?!” 陆引看着像个娘们儿一样……杵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崔少愆,忍不住的开口提醒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将崔少愆给浇了个透心凉。 伸头一刀是死,缩头退一步……还是死!她……忽然就能够体会到……陈胜吴广的境遇了…… 原来人被逼急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中脉、左脉、右脉这三脉,恐怕也需要我们几个人,进行一次……血祭了。 而当这三条脉,都出现以后,我们便能在镇墓兽的身体上……对应的找到它们了。恐怕只有这样,我能才能……将这扇石门给打开了!” 略一沉思便开了口的崔少愆,可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她的推测都说了出来。 她那突然之间,便像倒豆子一般口若悬河起来的反差模样,让围在她身旁的三人都……很是莫名其妙又……习以为常的……给接受了。 “那便咱们仨儿来吧!三秦,你且呆在一旁等着!” 颇是豪迈的撸起了袖子,陆引作势,便要当那……第一个放血的人。 “你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权当是对应上了那左右二脉,至于这中脉么……便由我来好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上一次……关于她自己血液的“实用性”,崔少愆这次,倒很是痛快的……将七星剑给抽了出来。 “既然是三脉七轮,我们便按三、七、三的分布,去找到那三脉的位置。 这颗具象之树的最中间,便应是我的位置所在了。从此处开始,你们二人先尝试着……各往左右三尺试试看。” 尝试着将她们几个的血液,少量的涂抹到壁画中些许……不需要几人,再做多余一步的测试,从梧桐树的树根开始,便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第三百三十四章 得见 只见那由具像之树的树根处开始,仿佛是活了一般的,由下而上的左右二脉,很快便向上延伸了起来。 壁画上的颜料,在接触到血液之后,也不知晓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总而言之,它们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向上蔓延而去了。 偏偏在梧桐树的中间位置处,那由崔少愆所在的方向上,中脉的那幅……本该向上延伸的场面,却是并没有出现。 僵硬在那里,且一动都没有动的某人,此刻的脸色……却是并不太好看。 受到洛染二人的怀疑目光后,辛云谦亦是快步的走上前来,并抬起来了崔少愆的手掌来。 随着少年那手掌的抬起,一大滴的鲜血,确是实实在在的,当着众人的面……给低落在了地上。 这一次,崔少愆并没有偷奸耍滑。相反的,她还很是虔诚的,将手指上的血口子给加深了不少。 可是很奇怪的现象,就那样啪啪啪打脸的……发生了。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后,辛云谦单手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便顺手拿过那……还被少年紧握在手中的七星剑,并快速的,朝着他握紧着的拳头上……给划了一道。 接力一般的,将血液覆盖在……崔少愆曾经涂抹过的地方后,神奇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只见中脉的位置处,也出现了一道,向上快速蔓延的……鲜红色纹路。 很快,三道红色的纹路,就像是人类的脉搏一般,有了它们的自主意识,争先恐后的朝上而去。 直到……树顶的最顶端位置处。 最后,那三条脉络,竟然回归到了那……由两个“巨人”掌握的——拇指与食指之上。 最终,那三条脉络,竟是又循着巨人身体中的三脉位置,途经梵穴轮、海底轮、脐轮、心轮、喉轮、眉间轮、顶轮后,回归到了……梧桐树树根的,起始位置上。 就这样,走了一大圈的三脉,其“运动轨迹”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闭环。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神奇的一幕,明显高估了自己个儿的崔少愆,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不仅是她想多了,还想杂了。最主要的是……她还……自!作!多!情!了! 整半天,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特殊体质!上一次,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误打误撞罢了。 可能上一次的地藏王菩萨,看着她还比较顺眼一点儿。所以破天荒的给了她一点“面子”。 至于这次嘛,可能……在原始苯教的信仰中,人家就重男轻女了…… 所以她一介女流之辈……混在其中,简直就是屁用不顶而已…… 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的她,心疼的,看了一眼这次的佐证代价——那道血口子上的血液,又想要捶足顿胸一番了。 所以……打这以后,她这自以为是的破毛病……一定要改改了!不然,你说她给自己脸上贴的都是纯金,而在现实中,啪啪打脸的,给她脸上贴上去的,可都是黄泥啊…… 颓丧的想要静待结果的崔少愆,在瞧到她面前的那两……尊镇墓神兽的眼神后,又不自觉的走上了前去。 她的血液贵哇哇的,本着怎么着都不能浪费掉的原则,她也一一的,在“他们”的身躯上……那三脉的位置处,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道道红痕…… 顿觉双方之间,好似突然的,就有了心电感应一般,她的左臂,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灼热燃烧了起来。 接着,镇墓兽身上,竟是也密密麻麻的,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符篆。 随着那些符篆的陆续问世,崔少愆的手臂与镇墓兽之间,一下子,便成了正负两极一般的存在。 “他们”两者,牢牢吸扯着,又相互制约着……竟是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的符篆来。 随着那陆续显现出来的,符篆的问世,一道独属于巫族的符咒,就那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了崔少愆的面前。 不受控制的,将手中的血液,持续不断的输出着,镇墓兽身上的符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待她瞧清楚了那……符篆上的符号,所指示的意向后,伴随着一道大声的呵斥,刚刚抽回手的那三人,倒是默契十足的,按照崔少愆的要求而行动了起来。 终于,在经过几人……血的“教训”与洗礼后,石门后面的顶门石,开始剧烈的,响动了起来。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轰隆咔哒声,那道被尘封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石门,当着那四个人的面,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而她们几个,也终于得见了那……石门后面的世界。 第三百三十五章 龛疑佛影留 “凤辇乘朝霁,鹦林对晚秋。 天文贝叶写,圣泽菊花浮。 塔似神功造,龛疑佛影留。 幸陪清汉跸,欣奉净居游。 不错,不错!这可当真是‘塔似神功造,龛疑佛影留。’呐!” 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江政看着阿育王塔内的第三层阁楼上,那四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凹陷进去的,一格又一格的佛龛后…… 荡魂摄魄的他,只能用这首凝结了前朝古人智慧的诗歌,来形容他所受到的震撼了。 “致远,咱还是别在这里吊书袋了。你不觉着……此处有些阴森与恐怖么?!” 苏坚紧抱着双臂,不断摩擦着自己的肩膀,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了不少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此处……却是有些过于……夸张了些吧?!” 看着他们周围四面的墙壁上,那每一格凹陷进去的……小小方格子内,密密麻麻的,都摆有一尊……神态各异又精致玲珑的佛像后,马舟也附和的开了口。 “你们两个!可当真是有些……扫人兴致呐!非得让咱们几个都……败兴而归不可了么?!” 不满的紧皱着眉头,江政一个急转身后,便瞧到了——在他的对面位置处,那摆有的……唯一一整排拜凳后,亦是有些迟疑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些拜凳……不应是该和一楼大殿中一般,一面留有一个便好?!这好端端的……怎的就全部集中在了南边了啊?!” 马舟看着亦是变了脸色的江政后,再接再厉的,将如此明显到……连他都能瞧得出来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确是如此!我亦感觉……此处,有些过于蹊跷了些!没记错的话,致远,你可曾是上来过这里一次?! 就是最一开始,你上来寻找你与三秦二人,误打误撞……开启过机关的那一回!不是还看到了……草书体写有的‘阿育王塔’这几个字的嘛?!” 苏坚紧紧的挨着马舟,寸步不离的,又将他的顾虑给说了一遍。 他那话中再明显不过的意思,就是想要提醒江政,是不是也太健忘了些。 可是当他看到江政那……瞬间便难看了几分的脸色后,又紧张到再也不敢多问一句话了。 “上一次,包括我与三秦来的那一次,此处的四周……仅仅就只是壁画而已! 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些活灵活现又精致玲珑的佛像,之前……全部都是被画在墙壁上的!” 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儿后的江政,忽然间,便觉得有些头疼了起来。 至于这原因吗,其实就很简单了! 他一个尖儿带着俩仨儿……这到底要怎么玩嘛?! 很明显这层阁楼上,定是受到了他们……在 不论是……这就是其的本来面目,还是其就是……被误开启成了这样,以目前为止的,他们仨儿来说,都是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吧?! 这下,他们三个,可要怎么处理啊?!呆在这里原地不动?还是……四处找找可以破解这里的机关…… 死等在这里……很明显是不现实的! 可是万一他们几个,在寻找机括的关键时刻,误碰到了一些不该碰到的东西……那他们的危险程度……可就不是目前的他们,可以解决的掉的了! …… “我们要是再不及时的……出现在军营中……怕不是会被冠上那——藐视军纪的头衔吧?!咱们几个……会不会都被……斩立决了啊?” 颤抖着嗓子再一次的,将他们目前的窘境给说出来后,马舟有些为难的,将目光看向了对面那……还在沉思中的江政身上。 “要不,咱们仨儿,也学着三秦一般……跳下去?!可是,我们此次出来,并没有带着长鞭呐! ……可想而知,我们当初儿戏的心态,很显然是错误的……” 苏坚后悔到,就差要用狠狠地跺脚,来表示他此刻的愤怒了。 但是一想到哪怕是一些细小的声音……都可以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时,他便克制又憋屈的……偃旗息鼓了下来。 “我当初,怎还会有闲情逸致……来体会前朝诗人的愉悦欣喜呢?!当真是忏愧!忏愧呐!……还塔似神功造,龛疑佛影留!留甚的佛影呐?!简直了!咦?!!等等……” 同样后悔起来的江政,在瞧到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佛龛中的佛像后,浑身都颤了一颤的他——发觉到了一个,令他都感觉到很是诧异的……秘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蜡烛 这也太明显了些吧?!难不成这第三层阁楼上的机括,就这样让他轻轻松松的……便给破解了不成?!这也……太容易些了吧! 如是想着,江政抬步便走到了南面墙壁上的……那一整片佛龛前,看着那些佛像下的影子,确确实实……与其他三面墙壁上的影子都不一样后,心中的自信,倒是又暴涨了一倍。 “致远,你莫不是……发现了些许端倪不成?!” 眼瞅着突然间便自信起来的江政,对视了一眼后的马舟二人,顿时便……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你们都过来瞧瞧!可是发觉了什么?!” 倒不是江政故作高深,而是他迫切的需要……得到一些佐证,因此,他便试探性的,将问题给抛了出来。 “咱们能发现一些啥啊?!不过这三层阁楼上的蜡烛……倒是异常的,明亮了些。 因着白日里,咱们也没有来过,竟是不曾发觉过这里……是否白昼时分,也点亮着蜡烛便是!哈哈哈…… 都说了,我只能发觉到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事情巴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后,马舟胡咧咧的,随口一说,便倒出了一箩筐……自以为是的废话来。 看着同时瞪大起了……双眼来的其余二人之时,他又尴尬的想要挠头了。 “我觉着……马舟你……说的很对!这个蜡烛不可能常亮着的。在二层的时候,咱们一开启机关,那里,便全部都暗了下去。可是……” 苏坚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在思考此问题的江政后,终究是没有将他……得到的猜想给说出来。 因为但凡要是他说出来了,不就证明……这件事情是事实了么?!如果此件事情,真的就如他所想一般…… 那他们几个……岂不是闯进了一座……不该闯进来的佛塔中了么?! 越想,便浑身都发起冷来的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恶寒。 “可是……这层也好,还是包括其他上面剩下的……那几层也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些蜡烛……皆都是……亮着的!” 江政僵硬着身体,同样有些艰难的出声道。 “照你们这么说,在发生蜡烛常亮的这件事上,只可能出现两种原因!” 马舟想了半晌后,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将他得到的结论,给说出来了。 “这第一条嘛……自然便是,有人在咱们进塔之前,便故意将其给点亮了。若是这么猜想,那个点亮蜡烛的人,应该很是熟悉这里才是。而且……他对咱们抱有怎样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 苏坚环视了他们周围一圈后,总感觉有躲在暗处的人……在窥探着他们。 一时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戒备模式中的他,浑身都摆出了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架势。 “这第二个原因嘛……则是这些蜡烛,常年都是亮着的。 敢在纯木质的木塔上,常年燃烧蜡烛,且不说它……时常都紧闭着的门窗,就单说这些蜡烛……被替换成了那……常亮着的灯油,就不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所能够轻易负担的起的!” 同样陷入戒备状态中的江政,亦是摆出了一副……随时都要与人开打的架势。 “所以……你们两个,直接就把第二种可能……给舍弃掉了?!如果恰好是…… 像我们几个一样,因着好奇而过来的人……他自己点的蜡烛呢?!又或者……就是代州附近的百姓们,他们自发自愿的……过来点亮的蜡烛呢?!” 苏坚眼瞅着身旁的二人,浑身都带上了那……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杀气后,他不死心的,试图挽回这些……他们脑海中所想的……乱七八糟的荒谬猜测。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眼下这里,是战事频发的边境地带,老百姓们都自顾不暇了,即便是更便宜的“省油灯”,对于他们来说……都并不如那一斗米来的实用才是!” 想起那……逐渐普及于官员阶层之间的伴手礼——都是因着老百姓们为了省钱,而特意发明出来的省油灯,而并不是蜡烛之后,江政便再一次的,斩钉截铁的下了判断。 立刻便被说服了的苏坚,亦是静悄悄的,抽出了绑在腰间的大刀来。 然而,等待他们三个人的……除了缓慢流逝的时间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安静的等待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后,几人并没有等来那,躲在暗处的“敌人”,倒是等来了……他们脚下传来的那道——机括轰隆隆的响动声。 “难道,是三秦?!” 异口同声的三人,互看了一眼后,皆是注意到了他们脚下的异动。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围绕在其周身的四壁上……那些佛龛的方格子里……关于佛像们的……细微变化……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抬杠 直到三人脚下的轰隆声,彻底消失后,处于三层阁楼中的他们,也没有察觉到他们这一层的明显变化。 “果然……在这阿育王塔的看可好?!” 马舟右手紧握着手刀,环视了一圈周围密密麻麻的佛龛,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我们几个也得下的去才行呐!要是下不去,说甚都是白瞎!况且,我们眼下的境况是……上不去也下不来!” 苏坚眼瞅着江政,竟是将手中的折扇,给……合上了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还要不要也……照猫画虎的,跟着对方有样学样的来一遍了…… “大家都把武器给收起来吧!这么久的时辰了,若是此人当真可以……屏息凝神如此之久,那我们几个……便也只能认了。打……定是也打不过了……” 看着犹豫了半晌,终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二人,江政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凭借着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这几年,咱们三个,所磨练出来的警觉,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随随便便给糊弄过去的。” “若是连我们几个……都察觉不出来的话,还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那便是……此处并没有人?!亦或者……那个人此刻,怕是——并不在这里?!” 想到此处的马舟,立马便将腰间的手刀,给收了回去。 朝着苏坚递去了一记……安心的眼神后,他便也学着江政的模样,观察起了他们四周的佛像们来。 “看了这老半天了,除了南面佛龛上,有些佛像的影子……格外的长以外,剩余其他几面墙壁上的佛龛中,佛像的影子……都是正常的。” 苏坚眼花缭乱的,揉了揉眼睛后,非常确认的,说出了他的观察结果。 “正是如此!也就这样……了吧?!致远,咱们哥几个,真的是翻不出任何一点……多余的花儿来了啊!” 马舟看着还杵在南面墙壁前,仔细观察着的江政,再一次忍不住的插口道。 “其为甚……一定要偏南呢?!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二层的宝生佛,也是属南的……” 努力回想着二层阁楼处,那墙壁上的阵型图,江政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了起来。 “你不是曾说过嘛!夏季为火呗!水克火……位于正北方,咱们也应是从对面的佛龛前……去找寻线索呐!” 马舟因着多年的“个人认知问题”,一瞧到江政那副……“认真思考”的书呆子模样,就想习惯性的抬抬杠。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破天荒接受了这个建议的江政,果然大踏步的,便迈向了他前方的佛龛前。 “都不用寻了!应就是这里了!你们且看!这里还能摁进去呢!就等着你们都过来呢!” 苏坚早就瞧到了,他所在的这面墙壁上的佛龛中,那位于最西北角处的佛像身后……所多出来的一面——嵌入进佛龛里的铜镜了。 二人还没有瞧清楚那……刻有大量铭文的铜镜……究竟长的什么样,就看到了其……被某个手欠的玩意儿……给快速的摁了下去。 “都别紧张呐!能有什么啊?!你们听!啥声响都没有!这上面不过是在……东、西、南、北、中这五个位置处,刻有了很像卍字,又不是卍字的图案罢了!” 苏坚看着那两个,极度紧张兮兮的二人,毫不在乎的回答道。他甚至觉着,对面的那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了一些。 当然,他并没有明说的是,早在那两个人……呈胶着状态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最中间的那块儿,突出来的“卍字”,给摁下去一回了。 看着在摁下去第二回后,又果断被弹回来的那个“卍字”,苏坚再一次的,肯定了这玩意儿……怕不就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你们看!啥事儿都没有!还能再摁下去一次!” 再一次将那处凸起,给拍了下去后,得意洋洋的苏坚,还没有再得瑟两句,就滞后的察觉到了……他手下凸起处的……那厚重感觉来…… 随着“咔哒”的一声……响动声响起,机括运行的厚重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到了在场三个人的耳中。 僵硬的维持着拍下去的手势,苏坚无比心虚的,看着他对面的二人……那想要弄死他的愤怒表情,一时间被吓到……动也不敢动了。 直到轰隆隆的声音,都结束很久了…… 确认那发出巨大响动的……正是西面墙壁后,仍旧不敢转过身的三个人,就维持着他们最一开始的姿势,僵持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崇拜 沉默的闭眼了很久后,江政终是不甘心的,再次睁开了眼眸。 拿眼神示意着三人要……一块儿转身后,他便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 随着他轻微又郑重的一个点头,立刻便将转身,给执行了个彻底的三人,倒是将西面墙壁佛龛后……那出现的物件儿……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马舟那……瞬间瞪大的眼眸,好似说明了一切。 顺着他的视线,由下而上的瞧了过去,只见一精雕细琢的莲花座,就那样端庄又大气的……出现在了那里。 紧接着,便是一双长靿靴,站立在了莲花座的上方。其上,依次是胫甲、长及膝盖的铁甲、以及一柄尖锐的长枪。 接着往上,便是袍肚、护腹、芴头带、护臂、以及上方的甲胄,与它两侧的披膊。 到这里为止,其实……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那下边多出来的莲花宝座外,其穿着,和正常士兵们打仗时的铠甲,都是差不多的。 最多……也就是前朝与现在,或者是前前朝与现在服饰上的差别罢了…… 但是!最最诡异的一幕,便是从头部开始的。 而令三个人都觉着不可思议,又不能理解的画面,便是这尊雕像的头部位置处了。 在甲胄的上方位置处,其……并不是带着兜鍪的士兵,也不是佛祖的化身像,而是一只……雄鹰的脑袋! 对面雕像上,那尖锐锋利的喙,加上凶猛的眼神,与其手中仿佛随时都要刺过来的长枪,让即便是长期混迹于军营中的三人,也都在心里不同程度的……咯噔了一下。 “我们眼前的这……这是个……何物啊?!佛塔中……会有这样的神灵……存在么?!” 苏坚结结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后,哑着嗓子低声询问道。 “不……不知晓。好似……挺神圣的!反正……我小腿肚子……有些发软便是!” 马舟同样的,在嗓子里猛吞了一口唾液后,亦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紧皱着眉头,江政看了一眼面前那……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半头的雕像,忽然的,又走回了北面的位置处。 罔顾他身后那俩……低声询问着的“对三儿”,他又仔仔细细的,研究起了那,西南角佛龛处的铜镜来。 “外圆内方的铜镜,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鉴百灵……这……这是……照妖镜?!” 随着江政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马舟与苏坚不可思议的,相互之间都瞅了瞅自己个儿。 “我们三个人之间……难不成……有一个人,竟是妖怪?!” 苏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马舟后,又开始拿着怀疑审视的目光,观察起了江政来。 随着他的脑袋上,挨了一记大耳刮子后,马舟用看傻子一般的神情,鄙视的瞅了其一眼。 “这怎么可能啊?!你莫不是患上了癔症不成?!还照妖镜!就算真出来个妖,那也得是你!那儿,也是你给拍下去的!要怀疑,也得是先怀疑你自己去!你个大痴货!” 恨铁不成钢的马舟,情绪还没有发泄到位,就用他的余光瞅到了……又大步走回来的江政。 看着先是走到了,那最中央位置处的“一介书生”,在一无所获后,便又走到了东面墙壁这里的佛龛前,并一动不动的,站立在了那里。 眼瞅着马上,便有了下一步动作的江政,蹲下身子后,便在其上西南角的位置处,又找出了一面……外圆内方的铜镜来。 眼睁睁的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块儿凸起,连拍下去了七次。 紧接着,熟悉的响动声,便再一次的,传入了他的耳朵中。 瞠目结舌的看着,毫不停顿的某人,又大步的,走到了西边墙壁处的佛龛前,并用力的,在西南角的位置处,连摁了三下后,咔哒的机括声音,就又一次的,响彻在了他的耳边。 转身拉着那两脸蒙圈了的二人,走到正中央属“土”的位置处后,江政就很有耐心的,等待了下去。 随着北边与南边,也相继出现了……两尊莲花宝座,以及其上的两尊——兽首人身雕像后,江政心中的把握,倒是提高到了九成。 “果真是如此!你们且……过来瞧瞧!” 随着他的话落,马舟与苏坚,便再一次惊为天人的,瞧到了两尊……很是让他们震撼又不理解的雕像。 那两莲花座上的雕像中,一尊是虎头人身,这另一尊嘛……则是熊头人身。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没事儿人 “咱们……几个……要不还是赶紧拜一拜吧?!我……我觉得少愆兄弟,说的很对!我们……也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被那三座雕像,围绕在中间的马舟,左看看右瞅瞅的,最后终于忍不住的,一下子便扑到了拜凳上。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真的是……” 苏坚嘴上说着鄙夷的话,身体却很诚实的,直接将他自己的膝盖,给……压到了拜凳上。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让被独自留在原地的江政……简直没眼看。 伸出手掌扶着额头,狠狠地长叹了一口气后,他克制着自己那……即将爆发而出的怒骂,低沉着嗓子说道: “你们两个!平日里倦怠到从不肯下功夫,现在这种关键时候了,倒是想起来要临时抱佛脚了!……你们真的是!” 嘴上骂骂咧咧的江政,颇是合群的,亦是挪步走向了……拜凳的方位处。 紧接着,随着他也……扑通一声的跪下去后,整整齐齐且一般高度的三人,在视线可见范围内的……来了一次眼神的大交流…… “致远你……不是跑去开启机括了么?!这都开完了……怎的还要……再跪过来啊?!” 苏坚很是不屑的,狠瞪了一眼马舟后,便将脑袋转向了江政的方向。 “因为……我并没有找出来那……通往第四层的踏道。” “哎……果然还是卡在了这……最关键的一步上。我就知晓会这样……额……都看着我作甚?! 就差东面墙壁上,没有出现新的雕像了!出来新的雕像以后,我们仨儿不就能出去了么?!” 马舟原本还想要……嘴硬的,进行一番“落井下石”的言论。 在瞧到两边,皆都投递给他一记,怒目而视的眼神后,又讪讪的改了口。 “本来东面就不会出现雕像。我观察这处机关很久……也就寻出了这三处来。剩下来的蹊跷点嘛……还剩下两条。” 随着江政比划出来的两根手指,苏坚与马舟,倒是颇为配合的,大力的点起了头来。 “这其一嘛,便是佛龛中佛像的影子了。确实是有好几尊,皆是朝东面延伸的。可是,我却没有在其周围找到机关。” 看着对面,那一致朝他看过来的两个人,江政不等他们提问,便再次快速的开了口: “这其二嘛……自然是,咱们几个身下的拜凳了。” “你可别说……咱们身下的拜凳中……也藏有机关?!” 顿时便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苏坚,僵硬着身体跪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至于哪一个才是多出来……我确实是猜不出……” 伸出双手,朝着二人重重的摊开了以后,江政很是淡定的,表达出了他的努力与……无奈。 “若是我们中的一个,随随便便起来后,便触碰到了机关……会如何?!” 马舟小心翼翼的,将他最关心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两种情况,要么大家一块儿……都玩儿完,要么大家……便一块儿都得救。” 江政瞥了一眼他身旁的,那个空白拜凳后,再一次的开口道。 “若是那个没有人的拜凳……才是触发机关的关键呢?!” 苏坚不死心的,再一次的找补道。 “那我们便赌一把!我数到三后,大家便……一块儿都站起来!” 从江政平静的语气中,竟是丝毫瞧不出来……他竟是打算拿几人的性命……去做赌注了。 “所以你主动跪下来……便是为了弟兄们几个……一起……同生共死么?!” 突然间,便红了眼眶的马舟,一时间,竟感觉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的出现。那便是……” 很是煞风景的抛出了此话后,江政再一次的,拿眼神瞥向了那三座雕像手中……所拿的武器上。 “你!……你小子!” 同样鼻头发红的苏坚,还没顾得上说几句……感人肺腑的真性情言语。就被某人没完没了的猜测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至于这第四条么……便是那尊雄鹰……铠甲后方的……翅膀了,如此多此一举的翅膀……到底还隐藏着些什么大秘密呢?!” 陷入沉思中的江政,一转手,便甩开了那把……才刚刚被他合上的折扇。 紧接着,他又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的,从拜凳上给……站了起来。 罔顾身旁那俩……瞠目结舌的“对三儿”,正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敢再妄自移动一分一毫…… 江政的手掌……竟是毫不避讳的,轻抚上了那双……漂亮的翅膀…… 第三百四十章 茔冢 平静又轻轻的将手掌,从那尊雕像的翅膀上拿下来后,崔少愆忍着左手臂上的剧痛,一屁股便跌坐到了地板上。 “这扇石门……终于被咱们几个给打开了!进去瞧瞧吧!反正……来都来了!” 抬起右手臂,狠狠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后,她浑身都有些虚脱的,朝着快速围过来的三人提议道。 “你刚才是又做了些甚?!” 洛染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副虚脱到……快要昏过去的模样,忍不住的出口提问道。 忆起了军医百鱼渊,曾说起过的禁咒术后,他的眉头,便又不受控制的,紧锁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是,崔少愆刚才种种的奇怪行径,定是与巫族有所联系的。且与她手臂上的……那奇怪的符篆,有着必然的关联。 但是一想到众人,对禁咒术的恐惧与排斥,他又很是识时务的,将提问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深知此刻,并不是问话好时机的他,到最后,只能避重就轻的,憋出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语来。 “军师!当真是好生……奇怪的紧?!刚刚那一瞬间,我竟是知晓了……那些符篆中的含义。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指挥着你们几个……去拨动那些机关了。” 崔少愆同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她的杏眼,想要明确的,去表示一下她的吃惊程度,其实……也并不亚于他们几个便是。 “少愆兄弟!你可当真是神了!你怎的就能瞧出来……那两座镇墓兽身上,竟然还暗藏有机关呐?!” 近距离的,又观察了好久那两座镇墓兽后,陆引仍旧是克制不住的,想要表达一下他对少年的崇拜之情。 “我们大家……谁都没有想过,这三脉之下,竟然还暗藏有了七个小轮。若不是大家血液的灌溉,恐怕我们几个穷其一生,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秘密了。” 辛云谦亦是十分诧异这七轮……竟然没有按照寻常人的思路来排布。而是在大三脉七轮的掩藏下,像套娃一般的,又掩藏了一轮更小的。 当然,这最后的结果……却算是好的了。 因着几人配合默契,并按照崔少愆的要求,而毫不犹豫的行动了起来。不然的话,以他们几个的较真劲儿……恐怕是真的要……耗费一番不小的功夫了。 “权当作是信仰的力量吧。既如此,我们几个,就进去瞧瞧。越快出去……便越好!” 快速的,结束了几个人之间的讨论后,洛染伸出手掌,并拉了崔少愆的衣袖一把。 接着,他便主动的,打起了头阵来。 “我一直都以为……凡是在陵墓中,都会藏有重重的机关呢?!怎么咱们几个进来的……如此顺利?!” 陆引看着他们周围几处……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前后室布局,再一次不确定的,询问出了声。 “真的太过于直白了些。即便是左右两旁的耳室……也实属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辛云谦看着他们面前那,几乎可以说是——一眼便望到了头的石室,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里都想的些甚呐?!当真以为这里面是皇陵么?! ……额……也不能这样说……即便是王孙贵族的墓穴,其也……岂是能容我们几个……随随便便就乱闯的?! 你们不要忘记了,我们此刻,是在佛塔之下!这里面放着的,应是得道高僧们,圆寂后的舍利子才对!” 差点就没有把握好……她此句话中的“度”的崔少愆,心虚的“吼”了一嗓子。 她差点——又大意了!在这种封建阶层,等级严苛的观念下,她竟然敢搬出皇陵来,岂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可是……在她瞧清楚了……周围一大堆的显眼陪葬品后,又忍不住的,想要在她的内心深处……狠狠地吐槽一番了。 谁家的茔冢中……会正大光明的……摆放着一架大型的编磬呐?!咋的?!接着奏乐接着舞哈?! 这还是在佛塔的下方?!难不成,这些玩意儿……大晚上的还能无风自动,自发的演奏出一首……祭亡魂曲来不成?! 亦或者说,咱们的老祖宗们,也崇尚“大悲心神咒”,从北宋开始……便热衷于此了?! 发觉此处,并不像是……有她要寻找的物件之时,崔少愆便兴趣缺缺的,跟在众人身后,尽情的在心中腹诽着。 直到踏进了主墓室后,终于是彻彻底底的闭上了嘴的某人,眼睛当之无愧的……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至于这原因吗……自然是……她看到了一幅……让她感觉到更加离谱的画面——就那样凭空出现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宫室 要说到这些陪葬品,其实崔少愆并不会有太多的话匣子……想要往外“蹦跶”。 偏偏能让她的话匣子往外蹦的物件儿……就出现了。 看着墓室中,那半人多高的石台,她没有惊讶。看着石台上的棺木,她亦是没有惊讶。 但是当她看着将……棺木与石台,都给围起来的那七口大鼎后,她终是惊讶到……想要给墓主人的亡魂,也都磕几个了。 陪葬品嘛,陶器,瓷器啥的,放哪一样不够他充门面的啊?! 又或者……咱退而求其次的说,既然都打算厚葬了,那就摆点儿金啊,玉啊,琉璃啊这种……特别靠谱的东西……也挺好的。 偏偏人家墓主人吧……就不按常理出牌!这家伙给整的,主打就是一个创新!直接把排场给拉满了,摆了整整的——七口青铜大鼎! 就算不本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初衷……就算墓主人并不想要别人进来……并把他的私人专属物品给,全部都顺走了……但是……这样真的也太夸张了吧?! 况且……也别怪她往那种……阴损的方面想。而是事实……就那样非逼着她,硬要往那方面想! 光是她眼前所见的那一口大鼎,就都够两个她,给钻进去的了!更何况这样的大鼎,可一共有七鼎呢! 可千万别告诉她……那里面藏着的……都是陪葬的尸体啊?!万一里面真的是那种……被活生生灌满了水银的无辜之人……那她,还要不要坚持啊…… 亦或者说……现在的她,还有退路可言么?…… 如果真的是如她所想的……那样的话,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佛塔了,而是……一处……打着佛塔名义的……阴灵聚集之地嘛! 只要一想到这里……其构建的目的,是这样式儿的……损大德的初衷,崔少愆便……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自打来到这里后,她浑身如坠冰窟的寒冷感,皆是来自于人心。 被算计好的人心……每一次,都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想要逃避。偏偏从来没有一次……如愿过! 每一个阴谋诡计得逞的背后,牺牲掉的……从来都是那些……最无辜的底层人民。 而她每一次,都只能被动的接受,并且……还要残忍的……踩在那些牺牲者的尸身上,踏过去,并……置之不理。 想到她此行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枚——土属性的骨器后,崔少愆的内心,再一次的被动摇了…… “少愆,该回神了!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便不走了?!” 随着陆引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被硬拽回思绪的某人,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眼不见心不烦的,直接越过了那七鼎个青铜大鼎,并看向了那副……棺椁的方向。 成败便在此一举了……这具棺椁的里面,十之八九,是会有骨器的存在吧? 尤其是这种让人殉葬的残忍手段与做事风格,无论她怎么排除,都觉着应……就是这样没错了! 可是她……又要如何让这里的几人……帮着她……将那口棺椁给打开呢?!而且是要别人……积极主动的情况下…… “我没有走神。只是瞧着你们几个,都在围着那口棺椁转,有些害怕……罢了。” 愣是硬憋出了一个理由的崔少愆,在瞧到立马便将头,给转过来的辛云谦与洛染后,硬着头皮,扯出了一个特别虚伪,又敷衍的笑容来。 “椁是盛放棺木的宫室,是棺材外面的套棺。其下有底盘,上有大盖。 而其内部,一般都会被分成数格。正中位置处放棺,两旁和上下围绕着的几个方格里,则会被放置一些……随葬品。” “哈!竟是如此吗?!果然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呐!我们老百姓,哪里晓得这么多啊!” 陆引立刻,便接上了这个……很是能安抚他情绪的话头来。 “原……竟是这样!” 仔细的看了一圈儿……他们面前的棺椁后,辛云谦亦是长见识一般的,点头附和了一声。 其实,洛染那莫名其妙地一段话,显而易见的,是在说给崔少愆听的。 当然,他是想要借着,这一大段的解释,来消除某个少年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害怕的。 至于这法子可不可行嘛?!……当然是——对其他几个人管用了。 眼瞅着明显放下心防的陆引,与放松下来的辛云谦后,洛染再一次的,微叹了一口气。 他这也算是……有心插柳……却,成就了……别的“荫”呐…… “我知晓了,军师。可是我们几个,不是为了寻找那出路,才进到这里面的么?!怎么现在的我们,反倒是……都围绕在一个棺材跟前,并喋喋不休了起来啊?!” 打算以退为进的崔少愆,很是恰当的,提出了他们此行的——最根本目的来。 “正是因为周围都是死路,所以大家才,一一排查过来的。一路走来,我们只能多尝试摸索几次了。虽说……咱们这样做,对死者……却实是有些不敬重便是了。” 紧蹙着眉头的辛云谦,倒是破天荒的,说出了一句……让几个人都……很是意外的话语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土 “说实话,死者为大,要不是因着我们几个必须要出去,咱们几个……打心眼儿里,并不想要打扰了……这处墓主人的亡魂的。” 随之紧跟而来的,便是陆引的一句话。他这一句让崔少愆都……很是大跌眼镜儿的话,倒是让其对面的洛染,都高看了他三分。 “当真是忏愧了。因为这实在是不像……出自于你口中之言。听闻你们二人所言,我竟然觉得……自视清高,且一味逃避问题的我……有些羞于见人了……” 崔少愆看了一眼……准备爬上石台的陆引,面上很是诚恳,又真挚的出声道。 “少愆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到底是把我想成了何种人啊?真的是! 咱们大家,都不想这样做的啊!前室与左右耳房那里,咱们几个,也都仔仔细细地瞧过一回了! 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呐!它确实是,不像藏有机括的存在啊!咱们眼下,可不就得寄希望于……这后室之中的棺椁里了么?!” 伸出手掌,将辛云谦也给拉上去后,陆引再一次的,把眼神瞥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正中少年下怀的二人,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的,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来。 而猜中他们二人心思,并且深受其害的崔少愆,笃定这两个人……这次,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作为大宋的士兵,辛云谦他们几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的选择权。 即便客死他乡……也只能就地掩埋的士兵们,最看重的,便是亡魂的安息与入土了。 不然……他们几个之间,怎么会推崇“马革裹尸”这种……光是让人听着,便觉得颇为心酸的壮举啊?! 不过都是……左右不由人的,无奈选择罢了…… 要是他们不尊重亡魂,崔少愆的这一步……“以退为进”的手段,还真就不好实施了呢…… “我在这里瞧着,感觉那个棺椁,倒像是实木制的。我们四个人一块儿推的话……可否能将那块,最上面的棺盖儿……给推开呐?!” 再一次诚恳的,将问题给抛出去后,崔少愆也跃跃欲试的,想要爬到那处石台上。 “且慢!我们几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暂时先不开棺。既然是要寻找出去的路,不若咱们……便先从这七口大鼎开始入手吧!” 洛染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那……即将要走到石台上的少年,犹豫了半晌后,终究是将心中的所想,给说了出来。 “军师!你且瞧瞧!那么大的七口鼎,能有甚的机关,可以直接装进去啊?!装个死人还差不多!又或者,你是打算让咱们几个,过去抬那几口大鼎去不成?! 再说了……那么明显的机关,就那样明目张胆的……给送到了咱们面前?!大伙儿刚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的这种美事……当真可能么?! 此处要真是如此布局的,那岂不是进来一个人,便能将这里给开启一次了?!那躺在这里的这位兄台……可当真也算的上是个人物了!” 陆引一气呵成的,噼里啪啦便是一通输出。 在他说完后,还是不能理解的,又拿手掌轻拍了下……棺椁的棺盖儿,并以此来表达了下,他,对于军师找存在感的,严重不满。 “其实军师的想法,也并没有甚的过错就是了。只不过我们三个人,眼下已然都准备好了……不若咱们几个,便把那步骤给换一换可好?!就……先开棺椁……再搬……大鼎可否?” 低垂着眼眸半晌,崔少愆压下了心中那……势在必得的决心。 费劲巴拉的,又扯了一段嘴皮子后,她终究是满意的,看到了身旁那两个……被她说服了的二人……一副对她的话语……颇是赞同的神色。 然而……就在她毅然决然的,准备撸起袖子抄家伙干的当口,就被辛云谦的一声“等等!”,给吓退了回来。 “三秦!你又是怎的了……?!!” 刚伸出一条腿来的崔少愆,脚尖还点在了石台的位置上,正不上也不下的。 刚欲张口发问,就蓦地被对方那煞白的脸色……给惊到了的她,再一次的住了口。 看样子……她的猜测定是没错了!果然如此啊!所以……那七口大鼎中,就是装有大量的殉葬之人……了吧?! 如此多的“聚阴”之处,很显然,这里!就是那帮人所……亲手遗留下来的大手笔了。 所以……马革裹尸的“土”属性骨器,应就是在那口棺椁中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留遗憾 “三秦,你怎的神色如此严肃?!究竟是瞧到了些甚啊?!给我也瞧瞧呐!” 陆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马便……硬凑到了辛云谦的跟前。 可是当他踮起脚尖,并看了半晌后,还是瞧不太清楚……那口大鼎里究竟有着些什么。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脸色惨白惨白的!可别再吓我了!好端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吓到的!” 直接放弃了远距离观察的陆引,没等来辛云谦的回答,倒是等来了……洛染那审视的目光。 “军师,你若想上来……就直接上来便是!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瞧,让我有些心慌呐!” 实在是搞不明白,他们三人之间,忽然便紧张起来的氛围,到底是从谁开始的,粗神经的陆引,只得将心中的别扭劲儿,直白的……给表露了出来。 “真是有够笨的!很明显军师不是在瞧你啊!你这一天天的,怎么老爱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呐!倒是长点眼力见儿,过来拉我一把啊!” 因着石台太高,又没有借力点,直接放弃了轻功的崔少愆,只得卯足了劲儿的,想要爬上去。 眼看着辛云谦,好似缓过来一般的,朝着她走了过来。崔少愆张口欲言的,正欲说些什么,就被越过她,径自跳下来的某人,给彻底的忽略了…… 满口的感谢之言,还没有说出口,她只能找补的,用翻大白眼来……缓解目前的尴尬。 “你且呆在这里别动。等我拉你上去!” 随着她耳后的一道叮嘱声飘过,感觉身后好似有个影子跃起来的崔少愆,一回头,就瞧到了……稳稳落在石台上的洛染。 抬眼看了看面前那道……洒脱的身影,又低头瞥了瞥自己个儿那……伸出去,还来不及收回来的一条腿,崔少愆头一次的,感觉到了“降维打击”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军师,你武功挺好的哈!这么高的台子都能……额……这台子……好像只对我不太友好啊……不过我还会长高的,不着急……不着急!!来日方长嘛!” 崔少愆边碎碎念的,从腰间抽出了长鞭,并将其扔给了洛染,边不服输的,用眼神示意着石台上的陆引,让他想笑就扭过头去,别那么明目张胆的,对着她进行这种……明目张胆的嘲讽。 “是!是!是!少愆兄弟说的是!你……确实还会再长的!毕竟还小嘛!” 陆引抖动着肩膀,直接将脑袋,都扭了过去。 只是这边小打小闹着的几人,还没有来的及……表示一下对辛云谦的关心,就被一道撕心裂肺的低吼声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诧异的调转过头去,崔少愆就看到了一幅……让她很是不能理解的画面。 只见跪倒在大鼎跟前的辛云谦,低声的咆哮着,并不断的,用他那双受伤了的双手,在大鼎周围刨着土。 眼瞅着,第一眼便跳下石台,并冲了过去的陆引,崔少愆扭头看了看洛染,又看了看那二人所在的方向,最终,她决定就守在石台上面,且原地不动的等待着。 “军师?!” 辛云谦那边的状况,因着陆引的及时制止,才刚刚的缓和了些,这边,洛染却是一个轻跃,就跳到了那具静置着的棺椁上。 “无碍……我只是想要瞧瞧……瞧瞧三秦兄,究竟是看到了些什么?!为甚好端端的,竟会突然之间,便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径来!” 洛染神色很是平静的,眺望了一眼辛云谦……所看到的那口大鼎,接着,他便又转过头来,并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解释了一句。 “我观……军师的神色与仪态,倒很是平静与淡定。可是观三秦兄的……种种行为举止,却又感觉……并不像那么一回事儿。所以,我在纠结……要不要也亲自上去看看。做到……眼见为实。” 因着她曾有过一次……像走火入魔一般,毫无理智的时候,崔少愆很害怕她会再次中招。 可是瞧着那七口……冰冷又压迫感十足的大鼎,她又有些放心不下……且于心不忍了。 要不……她还是上去瞧一瞧去吧?!总在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儿,也并不是很好。 哪怕之后她出去了,如若不看上一眼,那这件事儿,也会在她的心中不断且持续的发酵,最终,它亦是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的。 祁六六那件事儿之后,崔少愆就曾在心中——跟自己较过真儿。 而她得出的结论,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她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一件……让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情了。 不留遗憾,想到了便去做,便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双面鼓 想明白这一点后,崔少愆足下用力一点,便勉勉强强的……跃上了那口棺椁。 踮起脚尖,努力眺望着,她想要将那口大鼎中的庐山真面目,给全部收入眼底。 她倒是要瞧瞧了!瞧瞧这口大鼎的里面,是不是就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做法残暴到……让人与神,都达到了共愤的地步。 可是……令她颇感意外的一幕……却是再一次的出现了! 勉强算的上是……俯视的视角下,崔少愆瞧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鼓来。 大鼎中,并不是空空如也的,也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被放满了很多的活人祭品…… 孤零零的大鼎中,那每一个由青铜构建而成的大鼎里面,都只是被放有了一个……鼓……而已?! “所以……军师!区区一个鼓而已。为甚三秦兄,好端端的……却表现出了那么痛苦的神色呢?难不成……他也像我上次一般,魔怔了?!” 不解的跳下了棺椁,崔少愆赶紧朝着她身后的棺材……认真又虔诚的拜了三拜。 刚一扭头,便看见了,正欲翻身跃下去的洛染,她索性,便快速的追了上去,并顺势,将心中的疑问……都给丢了出去。 “这其中……定是有蹊跷便是了。既然你我二人皆无事,那么唯一出现了偏差的地方……不是在人上,就是在鼎上了……” 利落的急跃下去后,洛染留给了崔少愆一记……万事小心的神色后,便快速的朝着辛云谦的方向而去。 紧跟在其身后的少年,这一次,倒是很少见的没有掉了队。 只见崔少愆,以单手为支撑的,让身体一个前倾跨越,接着……一道很是漂亮的抛物线,便被她给利落的完成了。 作为最后一个赶到的人,崔少愆过去的时候,便只瞧见了辛云谦那张……熟睡了过去的脸庞。 拿眼神询问了一下陆引后,她终是肯定了这种操作……也只能是军师的作为了。 忆起她自己个儿上一次……晕厥过去的空白记忆,她忽然便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轻轻的揉了揉她……脑袋后面的风池穴,崔少愆忽然间,就有些同情起了自己来。 这么看来,应该是……挺疼的吧……?! 三秦,也真是够遭罪的了…… 默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不待她开口缓解一下……目前的气氛,洛染便已经……抽出了绑在她腰间的长鞭来。 随着对方一个利落的甩手,那截长鞭,便牢牢的缠在了大鼎的手把上。 大鼎之下……面面相觑的二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军师轻跃了上去,接着,便又跳了进去。 随着长鞭的一收一合,一缠一放,伴随着洛染再次出来的,便只有,他手中带出的……那一个鼓来了…… “这么小巧玲珑又精致好看的鼓,竟会使人魔怔么?!” 不可思议的走上前去,崔少愆顺手,便接过了洛染手中……所带出来的鼓来。 “竟还是双面鼓!不过这个鼓看着……真的好精致啊!你们瞧!就连这鼓面上的纹路,都可以清晰的,被咱们几个给……观察到呢!”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双面鼓的崔少愆,脑海中却是忽然的,涌现出了小时候……曾经背过的腰鼓来。 “这个鼓面可真够清脆的!就连上面的纹路,也比我们小时候玩的要漂亮呢!你们快过来瞧!真别说呐! 这些纹路清晰的鼓面,细瞧下来,倒是颇像咱们人类的皮肤呢!根根分明的……人类的……皮……肤?!” 本来还在自言自语中的崔少愆,突然之间,就像被人给……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的,整个人都……浑身僵硬的……定在了那里。 这个鼓的鼓皮部分,颜色呈褐黄色,表皮细腻,且可以被人肉眼可见的……瞧到神经纤维,大的如汤碗口般大小,小的,则如饭碗口……一般大?! “这……这是阿姐鼓?!这……这是……!” 颤抖着双手,就差要将手中的玲珑小鼓……给扔掉的崔少愆,死死的扣紧了十个手指头。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的她,一抬眼,便看到了早已昏倒过去的……脸色惨白着的辛云谦来。 随着石室内一阵微风的吹过,沉闷的自鸣声……便自发的,由崔少愆手中的这个鼓上……而发了出来…… 她们周围一切的死物,都在无情又平静地……就这样将血淋淋的事实……给送到了几个人的面前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癔症 “少愆!阿姐鼓……又是个甚呐?!莫非它是……由谁家的小娘子,特意做出来的,便以此命名了么?!不过瞧着,倒确实是挺精致的!” 陆引看着面前的少年,脸色一会儿变一个样,不能理解对方行为的他,伸手便将其手中的小鼓,给夺了过来。 并没有过多反应的崔少愆,任由陆引,将她手中的双面鼓给……夺了过去。 想要拦着洛染,跳进下一口大鼎中的她,双脚就像生根了一般的,就那样被粘在了那里……动都没有再动一下。 紧闭着双眼很久后,看着已然从第二口大鼎上轻跃下来的洛染,崔少愆紧咬着牙根犹豫再三后,还是迎了上去。 再次接过了洛染……所递过来的双面鼓后,崔少愆很是珍惜的,将那面鼓,也转交给了……跟过来的陆引手中。 “军师,你就先守好这里便是!至于那些剩下来的……五口大鼎,还是由我来吧。那些余下来的双面鼓,皆都由我去取!” “……?!还是由我来……吧,你且看着,便……好?!” 不知道对面少年的脑袋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洛染,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干巴巴的……晾在了那里。 顺势抽走了其手中的长鞭后,崔少愆不待停歇的,便锁定了下一口大鼎。 随着她那利落的身影,轻跃进了大鼎中后,才堪堪反应过来的二人,很是不解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我们这是……又哪里惹到她了?!” 洛染有些头大的,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双手后,很是少见的嘟囔了一句。 “好端端的……他这又是抽着哪门子的疯啊?!” 已经有些适应了某人,那一惊一乍的风格后,陆引倒是习以为常的……吐起了槽来。 “算了……便由她吧……可能是……她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是否可行……也说不定呢……?!” 只能自发的,将其给圆回来的洛染,接过了陆引递过来的一个双面鼓后,也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反反复复的看了半晌后,还是没有发觉到,有任何不妥的二人,只能将目光再一次的,转移到了昏迷中的……辛云谦身上。 “三秦这次也真是够遭罪的!这小子忽然一下子……点儿便这么背……不会是他……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吧?!” 陆引看着对方那双,又有新的血迹渗透出来的双手……以及他那愈发惨白的脸色后,很是不忍心将其给叫醒来了。 “我们眼下危机未除,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况且……三秦,也希望他能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清醒状态吧……!” 毫不犹豫的,轻点了几下……辛云谦身上的穴道,紧接着,他便示意着陆引,也稍微的离远了一点。 随着他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洛染便很是冷静的,立在了那里。并仔仔细细观的,察起了对面的反应来。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赤红着双眼苏醒过来的辛云谦,一睁眼,便看到了围在他身旁的……两个大老爷们儿来! “你们两个……这是作甚?!我刚刚不是……还在石台子上面么?!” 很是不解对面那两道……投递过来的奇怪眼神,辛云谦拿双臂,努力的支楞起上半身后,便凭借着本能……离那两人远了有……半米的距离。 “真的是受够了!自打咱们几个,下到这里来后……你们一个两个的……怎的都是这副德行啊?!” 陆引很是不爽的抱怨了一句,在瞧到对方那……懵懂、质疑且诧异的眼神后,他又很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你当真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你做过些甚,统统都不记的了?!” 站在一旁的洛染,在瞧到辛云谦那……一切都很是正常的反应后,忍不住的,还是插了一句嘴。 “姑且……是的吧?!我只记得……我在眺望远处的那几口大鼎……然后好似……便瞧到了……一个哭泣着的……小娘子?!” 努力回想着,他所有看到过的景象,辛云谦却突然的……被卡了壳。 脑袋与记忆,都很是不配合的,反手……就将他给抬上了绞刑架。 伸出双手准备抱头的他,一抬手……却又瞧到了那成片的——透过衣袍布料,而浸透出来的血迹来。 “我猜测……你八九不离十的……怕是中了癔症了。” 随着一道铿锵有力的少年声响起,手中又拿回来一个双面鼓的崔少愆,便站到了三个人的眼前。 第三百四十六章 唐喀 “少愆?!” 随着辛云谦的一声低唤,立马便掉转过头来的陆引与洛染,皆是齐齐的,看向了少年的方向。 “你们几个,且帮我保管好这几个鼓。请……务必珍惜又小心的,将她们……都放置好了。”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后,便再次提鞭疾行的少年,她那惹人厌、招人烦的行径,让三人都……很是无语又无奈了起来。 这一次,倒是颇为默契的三人,统一了行径的,一致将脑袋都……转向了那正跃上了大鼎内的……某个人身上。 只见将长鞭重重的,甩进大鼎内的崔少愆,仿佛带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的,一个闪身,便顺势滑了下去。 不久后,三人便又瞧到了那……抱起了一个双面鼓出来的……某个人的身影。 “这棺椁四周的七口大鼎,仔细瞧过去便会发觉……有三口的造型……与其余四口并不太一样。 你们且看少愆……跃进去的……那四口大鼎,其,皆是处在了……石台棺椁周围的——四个正方位上!” 洛染看着隔一个鼎,就进去一次的少年,再一次的提醒了一下那,看傻了眼的二人。 “打一开始,我便瞧出来了!只是,没曾当回事儿罢了。这么一看,那与众不同的三口大鼎,瞧着……倒有些像是冰鉴。” 弱弱的回了一嘴的陆引,有些不确定的,又同辛云谦眼神确认了一下。 之所以不确定那……像大铜缸一样的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冰鉴,只是因为其——是富贵人家特有的物件儿。 寻常老百姓最多……也就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而他之所以知晓这些,也是因着……跟辛云谦与江政混熟以后,耳濡目染的,听到过几回。 没曾想,他倒是在这地下……给亲眼瞧到了实物。而且还不是一口,是整整三口! 不可思议的唏嘘着,陆引那……很是惊讶的表情,都还没有做到位呢,便又瞧到了崔少愆那……“鹤立独行”的……奇怪操作来。 只见少年在跃上大鼎后,将其上的一个活盖儿,给取了下来。 紧接着,少年便将她手中的七星剑,连带着剑鞘都伸了进去。 随着她在那儿……断断续续又搅搅停停的动作,一块儿不知道是甚的物件儿……便被其给捞了上来。 随着崔少愆小心谨慎的,将那幅很像是卷轴的物件儿给收起来后,她便又走到了,下一处的冰鉴旁。 也不知道其在那上面,究竟是瞧到了些什么,反正看着对方那一脸严肃的神情后,陆引即便是再好奇,也都是默默的忍了下来,并不敢再询问出声。 “冰鉴中由凌人所开凿的冰块,也仅够来年这一年使用便是。这里面的三口冰鉴大鼎,即便有冰,也……早就化作水了吧?! 更何况,这些冰鉴,光是瞧着,便有些年份了!这都多久了啊?” 辛云谦看着那三口巨大的鼎,亦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冰鉴箱体两侧的提环,既是抠手,也是冰块儿的散发口。其顶上有盖板,上开双钱孔。箱底的话,则是有小孔。当然,它还有两块儿盖板。一块是固定死的。另一块儿,则是活盖儿的。” 洛染看着还是不太能理解的陆引,再一次的,充当起了百科全书的用途来。 “冰鉴的箱体,皆是口大底小的,呈方斗形。其腰部上下,还会箍铜两周,便于其运输。 夏日到来之时,佣人们将活板儿取下后,便能将冰块儿与想要冰镇的吃食,都放进去。而且,冰水能从底部的小孔中渗出。” 辛云谦双手拿着两个鼓,接着洛染的话茬,亦是解释了一句。 “可是……这么久了……那三口的大鼎之下……并没有冰水漏出来啊?!难不成……这里面……另有乾坤?!” 顿时便惊了一跳的陆引,忽然之间,便有些明白起了……崔少愆那凝重的脸庞背后,所代表的深意来了。 “那三口冰鉴中,藏有的物件儿……是三幅卷轴。亦或者说……是三幅卷起来的唐喀。” 看着洛染与陆引的手中,都各自拿着一个鼓后,出现在三人身后的崔少愆,忽然便开了口。 “折腾了这么久,少愆兄弟,你到底又寻出了些甚新奇物件儿来啊?!唐喀就是卷轴么?!它又有些甚新奇之处啊?” 陆引看着仍旧一脸严肃的崔少愆,终是忍不住好奇的,询问出了声。 “它们不是甚新奇之物。只不过是……活生生的人……罢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织绣饰金 “啥玩意儿?!” 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后,刚刚坐在地面上的陆引,看着崔少愆那张……不似开玩笑的神情,就差要站起身来询问了。 “少愆?!可是发觉到了什么异常?!” 洛染亦是紧蹙起了眉头,并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将手中的一副唐喀,顺势递到了洛染的手中后,崔少愆克制着……涌上心头的恐慌情绪,缓缓地开了口。 “我之前,不是曾同你们……提到过那原始苯教的存在么……这些……皆都出自于他们之手。 无论是双面鼓。还是这些……绘制精美的唐喀……它们的制作材料……皆都来自于那些——刚刚及笄少女的……背部……人皮。” “你在说些甚呐?!简直……荒谬!少愆!好端端的,即便是你要恶作剧,也别搞这么一出……让人接受不了的玩……笑啊……” 一个激动下,差点就把手中的双面鼓……都给扔掉的辛云谦,在察觉到几人周身那……压抑的氛围后,终究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小了。 因着内心深处……那本能的排斥,洛染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打开了那幅唐喀来。 首先印入他眼帘中的,是一副极具异域色彩的……吐蕃风格描像图。 那是一副……特别漂亮又精细的,人物绘画图。 那幅色泽艳丽明亮到……就和新画差不多的唐喀中,画有的……是一尊——十分端庄又严肃的佛像图。 “织绣饰金……的礼佛,需要用到的祭品……便是那些,碧玉年华的少女了。” 崔少愆看着大受震撼的几人,想了想,终究是将……更残忍的事实,摊开在了……那几个人的面前。 “还有更残忍的……你们且……认真听我说完。这些双面鼓也好,还是唐喀也罢,它们的制作过程……手段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随着崔少愆……低沉又压抑的嗓音响起,围在她身旁的三人,面上的表情……便再也没有平静过…… “你是说那些被选中的,吐蕃的小娘子们,小小年纪,就要被喂食烟土为食?!且要活生生的,被人从头部开个洞,并灌入进去水银,让她们……人皮分离?!” 随着一道不敢相信的声音响起,克制不住颤抖起来的辛云谦,整个人的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正是。” “既然从小没有说过话,没有听过污言秽语的小娘子们,是最佳人选,为甚挑不到合适的哑女与聋女后,吐蕃的人……还要将正常的小娘子们……给毒哑弄聋啊?!” 同样不敢置信的陆引,莫名其妙的,便想到了之前大宋士兵们的……屠城之举。 本以为这已经就是……最为残忍的举动了!没曾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山外有山”也并不仅是说说而已的! 这世间……原来没有更残忍……只有最残忍啊! 竟然还有让他都觉着……残忍与不寒而栗的手段啊! 顿时便感觉到……浑身都有些发冷的他,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了起来。 “不是毒哑搞聋,而是将那些,正值妙龄的小娘子们,割掉舌头并刺破耳膜!” 再一次认真的,纠正起来对方错误的崔少愆,莫名其妙的,竟是想起了那些……曾经……不断纠缠着她的噩梦来。 那种双耳嗡嗡的,失重刺痛感……即便是在睡梦中的触觉,都够让她永生难忘的了…… 又何况是在现实中,被人活生生的当成了试验品的……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呢?!! “宗教的权利……竟是如此之大呐?!他们的这些行径,竟是让我想到了……最近……那些在民间……兴起,并壮大起来的……巫族之人来了。” 若有所思的沉思了良久后,洛染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崔少愆后,竟是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却又颇是意味深长的话语来。 “军师的意思是……巫族中人,在民间,已然有了很大的势力?!!” 没曾想过……事态,竟然发展成了这样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诧异的脱口而出道。 立马便想到了衣紫处境的她,整个人再一次的……有了一种如坠冰窟的寒冷感觉。 瞬间窒息的逼迫感,顿时便,全部都涌入了她的全身。 “确是这样。” 再一次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崔少愆后,洛染又将视线,给转移到了手中的唐喀上。 “纫针缕彩,络金缀珠,众色彰施,诸相具足。原来……莲生妙相……精珍细美的代价……竟是这般的不堪么……” 随着洛染的喃喃低语声响起,他们几个人所在的石室中,一直回荡入耳的,却只剩下……莲生妙相……这四个字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作茧“自缚” “北宋时期的汴京,聚集着数以万计的卜者,这是骇人听闻的……” “北宋时期,东京最盛时,有户13.7万户左右,人150万左右,是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 “在这座庞杂的城市里,竟然有百分之一的人是卜者,京城中,还有标之以‘看命司’的铺肆……” “宋朝是当时世界上,文明程度最高的国家。其巫卜的盛行,绝不比周边国家逊色……” “宋代虽云崇儒,并容释道,而信仰本根,夙在巫鬼……” 崔少愆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了……一段又一段的,她曾经读到过的一些——专家们确切统计过的——北宋巫术的研究报告来。 当初本着好玩儿的心态,而用心记忆过的内容,如今却是狠狠地,扇起了她的巴掌来。 再次被洛染一语点醒的她,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慌情绪,逼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此刻,应是衣紫的事儿最为当紧了!眼下的她,除了能为死者默哀以外,最多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去护自己的妹妹周全了。 毕竟……活着的人,还有未来可言。而死去的人……便,只能活在别人的记忆之中了。 亦或者说,连活着的人,都有可能,不会再去缅怀逝者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做那被人缅怀的逝者,她!必须要活着!她!必须要将那枚骨器——给拿到手!她!必须要努力的爬上去,并争取更多的权利,来保护身边的人! 整理好内心剧烈的波动,崔少愆隐去了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悲哀,并习惯性的,带上了一层伪装好的保护面具。 “军师,哥儿几个,对不住大家了!我最近的情绪,可能真的是……有些薄如蝉翼了。脆皮到,任谁都不能触碰一下。但凡稍一触碰,便会碎落成丝…… 到底是我矫情了一些。其实,将这些说出来给你们听,也不过是徒增我们几个人的烦恼罢了……我们四个,只有活着出去了,才是对这里,对这种残忍手段的……最好反击。” 很是诚恳的,向着三人做了一揖后,崔少愆忍下了心中那种……时过境迁又沧海桑田……的荒凉感,忍着那股扎心口的疼痛与愤慨,再一次的,将她在冰鉴中所察觉到的异样感觉……给说了出来。 “所以……你觉着这些……曾被人用来祭祀的小娘子们的……人皮上,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做那……传递某些信号与讯息的手段了!” 辛云谦捋清了面前少年的陈述后,结合着几人的所见所闻,很是笃定的,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凭借着直觉来猜测的。至于要怎么做,便由我们几个人,来一块儿定夺了。” “咱们还能怎么做啊?!我反正是听少愆你的了!关于对宗教这方面的研究与熟悉程度,我们这里,恐怕就属你最为了解了!” 陆引挠了挠后脑勺后,很是客观的说道。 “所以,这里面的蛛丝马迹,到底是甚?!少愆你就直接说吧。” 洛染看着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崔少愆,直接将手中的唐喀,给卷了起来,并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既然某人……早就都想好了,并迫切的,想要拿到那个令其……心心念念的物件儿,他还能说些甚呐?! 制止又制止不了……索性,便就由着她……自由发挥吧。 “我是过来,征求你们几个人的意见来的!并不是想让你们都听我的!我反倒是觉着……你们这样并不好! 若是真有个万一或者闪失什么的,亦或者……我推测失误了,那到时候……你们岂不是要……埋怨死我啊?!” 看着自己目的,已然基本达成后,崔少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以退为进道。 “就这样了呗!我们埋怨你作甚啊?!你还是赶紧说说咱们几个,接下来要怎么做吧?!一直待在这里,才是对咱哥儿几个的不在乎呢!” 陆引将那些唐喀与双面鼓,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一处。拍掉了手上沾染到的尘土后,便催促起了崔少愆来。 “其实我的想法也挺简单的。咱们几个……就先过去把那口木棺椁给开了呗!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咱都有幸瞧见过了。 到了那时,咱们的对策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着啊?!” 崔少愆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丝,都直接团成了一个茧。并打算从外部一刀切的,将其给直接破开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道疑虑 “那这些唐喀中的蛛丝马迹呢?就直接这样忽略掉?!” 洛染转头瞥了一眼那些……堆在一旁的双面鼓与画轴,总感觉这其中……还有些让人在意的地方才是。 偏偏对此没甚研究的他,只能被动的放弃了。 “军师!你怎的……就是听话不听音呐?!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咱们几个先去开棺椁,如若里面当真有提示,那我们几个……岂不是直接便出去了?!” “若是什么都没有呢?!” 洛染再次挑眉的看了一眼,石台上的那口木制棺材。总觉得那里……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罢了。 因为……按照以往他的“宝贵”经验来看,当一切,都得来的太过容易之时,便是稍纵即逝的开端。即便不是坑,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便是。 “这个……我其实也有仔细的想过了。若是里面真的没有什么线索了,那我们几个,目前为止的所剩期望,便也只剩下那些了。 到时候,我们便只得冥思苦想的,去抠细节与想对策了。这个选择,在我心目中,其实已然是一个下下之选了。” 用眼神指了指那些……双面鼓与唐喀画儿后,崔少愆还是将希望,都压在了石台上的棺椁之上。 “但愿如此吧!那我们几个……姑且,便先去到那石台之上!” 语毕,洛染利落的站起了身,一甩衣袍后,便径自朝着石台的方向而去。 立马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前的崔少愆,一边儿回头招呼着,正在起身的二人,一边儿还小跑着,紧跟到了洛染的身旁。 “这口木棺,看着……并不似很重。以我们四人合力,应是可以将其给轻松推开的。” 再次站在了石台上的陆引,看着眼前那,略微比他矮一头的棺椁,朝着身后的几人提议道。 “跟小不点儿……额……此棺,确实是同少愆差不多高。少愆,你且站到我们几个一旁去。由你来使劲儿……倒是有些为难于你了。不若……你便在一旁搭把手好了。” 辛云谦看了一眼木棺椁,又瞥了一眼某个少年人的头顶后,理所当然的做出了决定。 同样默认了这一事实的洛染,伸手示意着陆引,走到了棺椁的另一侧后,紧接着,他便朝着其他二人点了点头。 因着身高问题,再次被忽视掉的某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身高差……所带来的……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用手刀,将盖儿与椁上的木楔子,给猛力敲断后,随着三个人的一块使劲儿,棺盖儿便很是顺利的……给滑落出了一截。 第一个踮起脚来,观察起内椁内部构造的崔少愆,不出意外的,瞧到了里面的井字椁。 椁内的最中间,即井字的最中心位置处,毫不意外的,放着一口由纯梓木打制而成的棺材。 而其两边,则被分成了八处……大小不一的格子。 每一处格子里,都被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陪葬物件儿。 什么生活器具、竹简文书、衣服布料、以及好多的陶瓷陪葬品等等……全部都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安置在了……独属于它们各自的格子中。 与其他三人对视了一眼后,因着周围满满当当的陪葬品,而打心眼儿里,便认定了……棺内八九不离十的——就是有骨器的存在后,崔少愆抑制不住的,心脏砰砰砰的,没完没了的快速跳动着。 “大伙儿!咱们一鼓作气!推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个甚!” 随着陆引的一嗓子低吼,再一次使用了蛮劲儿的三人,很是顺利的,便将内椁中的棺材盖儿,也给……打开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的,盯着内椁中的物件……一眨不眨的,看了又看后……皆是从对方的眼眸中……瞧到了傻眼与蒙圈。 “少愆?!我并没有看错吧?!!” 陆引不太敢相信的,再次揉了揉眼睛,确认内棺中……当真还是如此后,将他的第一道疑问,就丢给了同样,瞪圆了杏眼的少年来。 “不可能看错!只是……这……究竟是何意啊?!” 同样不理解的辛云谦,左看看右看看的,扔出了他的第二道疑惑。最后,却是把他的目光,给定焦在了那……被其放置在一边的……唐喀与双面鼓上。 “所以,少愆,这样的结果……你可曾是满意了?!” 倒是比其他三人,都要来得淡定并且平静的洛染,看着仍旧踮起脚尖,并瞪大眼眸持续发呆的少年,将他的最后一道疑问……也给抛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章 疑冢 “这……这不可能啊?!这……这也不科学……呐?!……怎会……如此呢!” 再一次的,将她的视线望向内椁中。再三确认那棺材里,被塞满了的——就是黄土……土坷垃后,崔少愆很是不能忍的炸毛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一代枭雄曹操,传说他……怕死后被人掘坟,在临死之前,曾在洺州邯郸一带,制造了七十二个疑冢。” 瞬间便想明白了的洛染,有些好笑的,看着顷刻间……便蔫了下去的崔少愆,以及还处在云里雾里的陆引二人,很会挑时机的,当场便将此事儿,给挑明了!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心向之……他丫的……却啥也不是!简直就是个狗屁!” 恶狠狠的吐槽了一嘴后,崔少愆一抬头,就瞧到了盯着她猛瞅的那三人。 “怎的?!你们仨儿,还有甚不明白的?! 这口棺椁……不过就是个障眼法罢了……它,就是被摆在了明面儿上,吸引我们几个……乃至其他居心不良之人的注意力的! 恐怕,这最后……还是需要咱哥儿几个,去实施那最不招人待见的,下下之策了,你们……?都瞅着我作甚?!倒是行动起来呐!” 那紧皱起来的眉头,就差能夹死个苍蝇的崔少愆,越想越不爽的,瞪着眼前那几个……明显有些碍事儿的傻大个,恨铁不成钢的,又多了一句嘴。 “少愆兄弟!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小家子气的……厉害了些么?!怎么娘们儿唧唧的!真够小心眼子的!” 陆引很是不能理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的少年,那个熊样子……索性便直白的,表达了下他的不满。 “哈?!你说……我……?!” 伸出手指怒指了陆引三次后,崔少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辛云谦的方向。 “我再尝试着看看,这棺材的下边,还有没有其他的……玄机吧……” 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后,同陆引想到一块儿去的他,装作很是大度的,竟是打算伸出手,再去刨一刨那土层下方的……未知空间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且退后!” 看着辛云谦那,十指缠绕着,混了血迹的衣袍布料后,崔少愆颇是认命的,将其给拉了开来。 拿眼神示意着陆引,也赶紧过来一块儿的她,还特意在手掌上……又覆盖了两层衣服布料。 洛染看着……立马便将棺材里的土,给往外刨出去的少年,和刨土坑的小狗,压根儿就没什么两样后,嘴角忍不住笑的,亦是加入了其中。 随着三个人的努力,逐渐接近了尾声。确认空空如也的棺材内,当真是毫无一物之时,四个人倒是难得动作一致的,将脑袋都……对准了唐喀与双面鼓的方向。 “得了!没戏了!所以少愆!你倒是说说……你目前发现了的蛛丝马迹吧!别再跟咱兄弟几个们,卖关子了!” 陆引看着白忙活了一场的几人,将内外棺椁都……搅了个天翻地覆后,催促着崔少愆,赶紧将眼前之事给解决了。 “那三口大鼎内,也就是冰鉴之中,并没有存着冰块儿!但是这些由少女人皮制作的唐喀,却是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坏。” “你是想说,冰鉴内的物件儿,可以让唐喀,百年乃至千年都不腐?!那里面装着的,是个甚呐?!难不成,是动物的油脂不成?” 陆引大胆的猜想着,在看到唐喀身上,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油渍后,又将他的想法……给全盘否定了。 “自然是沙土了。你没瞧到这唐喀上,自带着的一些细土么?!” 辛云谦看着不动脑子,就在那里胡乱臆测的陆引,看不下去的出声道。 “这些沙土,与我们掉下来的那些沙土,应是同出一源的。且……都是被炒熟过的。” 洛染看着身旁那俩……又快要争执起来的二人,马上就要偏题到……姥姥家的地步了,索性便当机立断的,提示出了声。 “没错!我们最先可以确认的是……这些唐喀……定是也与那龟背形图上的阵法一般,同根同源且……互有联系。” 崔少愆将那三张很是精细,又玲珑精致的唐喀,都一一的展开后,将画中那些加有金边的部分,都格外的拎了出来,并用手指,给着重的点了点。 “所以呢?!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藏礼于器 “自然是这里有问题了!” 随着陆引的询问出声,崔少愆亦是再一次的,拿手指了指唐喀上那……“织绣饰金”的外轮廓。 着重的重申了一遍……其所想要表达的侧重点后,她便抬起头看向了众人的方向。 “可是雀金绣?!这几副唐喀上,即便是使用了这种技艺,又能说明了甚问题呢?!” 辛云谦将那几尊佛像周身的金绣,全部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后,仍旧是寻不出半点儿的蛛丝马迹来。 “棺~椁!棺~椁!这棺嘛……自然是存放尸体的器皿了。而椁,则是棺与陪葬品的存放地。但是……” “椁的存在,只盛行与商、周以及西汉初期。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石室墓了。而雀金绣,却是盛行于隋唐之时的?!” 随着崔少愆的话音一转,突然便知晓了其话中之意的辛云谦,再一次的接口道。 “所以,这墓……最少是由两波人,甚至是跨越了好几个朝代的,几代人共同协力而成的……大手笔?!” 陆引啧啧称奇的,唏嘘了半天后,很是惊叹的插口道。 “亦或者说……这座石室内的墓主人,是个牺牲品。他的墓……也仅仅只是——被后人……给借用了呢?!” 辛云谦看着仍旧是有些天真的陆引,很是淡定的又补充了一句。 “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只能是佛教所为了。亦或者说……它就是少愆你口中,曾提到过的——原始苯教所为了。” 洛染边观察着,手中的一幅唐喀,边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几人的话茬来。 “因为雀金绣,是级别很高的一种织绣工艺,它是皇家与佛教专用的。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 看着满脑袋都是问号的陆引,崔少愆不等其再次发问,便将结果告诉了对方。 “可是这些……全部由雀羽线和金缕线构成的唐喀,以及那四面双面鼓……与这口木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必然联系啊?! 咱们这样翻来覆去的,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这上面的蛛丝马迹是个甚啊?!少愆你倒是直接说啊!” 挠了挠头后,仍旧是寻不出个所以然的陆引,索性沉不住气儿的,催促起了崔少愆来。 “真是有够笨的!这么明显的提示……自然是‘藏礼于器’啊! 既然这处石室内的机括,是出自两波人的手笔,那么我们只要……排除掉一波人的干扰后,剩下来的,不就是明晃晃的答案了么?!” 辛云谦冲着陆引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看着对方那,还带有些委屈的神色后,愈加恨铁不成钢的,又补踹了后者一脚。 “藏礼于器又是个甚呐?!你们读书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臭毛病啊?!就不能把话说的再直白一点儿嘛?!” “简单来说,就是……棺椁与青铜器,是出自于我们眼前所瞧到的……墓主人之手。 而这些唐喀与双面鼓,则是原始苯教的人……所故意留下来的障眼法。不过居然舍得将这些法器都留下来……只说明了两点。” 洛染冷静的,朝着陆引解释了一番后,却是再一次的,被他所想到的答案……给彻底的恶心到了。 “这第一点,便是……这么弥足珍贵得来的法器,说舍弃便舍弃了,很显然,这个墓中藏有的秘密——比之,要更加的扑朔迷离与当紧。 但是!如若不是这样的话……那剩下来的第二点,便是——他们,有着源源不断的‘新鲜材料’……来制造与满足他们那……日常所需的法器……的……频繁更替!” 崔少愆压抑着声音,还是将这个结果……给说了出来。 她的此言,除了是要告诫自己,势要将那枚……土属性的骨器给找出来后,还是要提醒众人很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她们几个接下来的路……会很危险! 她们要面对的,是一帮……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的,虔诚教徒。也是一帮……穷凶恶极到……心狠手辣的人。 “这些人……简直残暴到……” 陆引正准备要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一般,就瞧到了那个,曾被他们几个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崔少愆来。 默默的将话,给吞到了肚中后,犹豫再三的他,第一次的,有了要向对方道歉的念头来。 “既然都已经憋回去了,你就先好好的记在心里面。等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再对我郑重的道歉也不迟!” 一眼便看透了对方想法的崔少愆,不待快憋出内伤来的陆引,与呆滞的辛云谦稍微缓一缓,便身当力行的,快速行动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柒 “大唐制记载,诸彝不得以石为棺椁及石室,其棺椁皆不得镂彩画,施户牖栏槛,棺内,亦不得有金宝珠玉。” 将从棺椁里顺手拿出来的,那枚“双手弓身玉龙”,在众人的面前,虚晃了一圈儿后,崔少愆又很是厚颜的,将其重新给……放回到了自己的袖口袋中。 “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就很好的佐证了我们刚才的推测。显然,这口木棺是西周之前的。” 看着皆认为“死者为大”的那三人,瞪大了眼眸的瞅着她,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无声的抗议着……让她……赶紧将顺走的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礼记·丧大忌》中有记载称:周制......君里棺用朱绿,用杂金错;大夫里棺用玄绿,用牛骨鐟;士不绿。 君大棺八寸,属六寸。帝后之外椁两重,多用梓木,被称为梓宫。天子大棺厚八寸,大夫士大棺厚六寸,庶人之棺只准厚四寸,无椁。” 很是义正言辞的,将这一大段的,陈词记载给背下来后,崔少愆满意的,看着脸色明显有犹豫之色的几人,再接再厉的补充道: “所以,你们三个!倒是瞧瞧这……木椁的材质与尺寸呐!梓木!这可是梓木啊!说明了甚?!说明了此墓的主人……他……逾制了! 既然对方不忠君在先,恐怕还有反心,那我借用一下他的陪葬之物……又何错之有?!我……这根本,就是在——替!天!行!道!好不?!” 居然动用了七口大鼎的,豪华大手笔,显然对方,也是一个不本分守己的,野心家了。 将她那铿锵有力的声音,重重的砸到几个人的耳中后,崔少愆便很是自觉的,走到了一口冰鉴前。 将它那,明显与其他几处不同的提环,给大力的扭动了一圈后,她便如法炮制的,将剩余下来的两口冰鉴,也照猫画虎的,给操作了一遍。 之后,她便安静的,静待在了一旁,并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可是……怎的会毫无反应啊?!”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后,看着冰鉴箱体两侧的提环,仍旧是毫无反应后,陆引经不住好奇的,又问出了声来。 按耐住想要紧皱而起的眉头,崔少愆在冰鉴的腰部上下,又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两遍。 确认箍了两周的铜,的的确确的,不是可以触动的机括后,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感觉……还是差了些,什么关键的部分……没有衔接上才是。” 洛染说着话,便径自走到了,那剩余的四口大鼎跟前。 反反复复的,确认了那些兽面纹图案中,亦是没有藏着机括后,他很是无奈的,又将目光,给投向了那四个双面鼓上。 “四个双面鼓,三张唐喀……会不会是要咱们……先转四圈儿,再转三圈呐?!” 陆引看着皆是陷入了,沉思中的几人,跃跃欲试的再次提议道。 “你当是开你家的保险柜呢?!还多转动几圈!额……我的意思是,就算要转动机括,也应是按着……三、七、三、七的顺序来才对吧?……等等!我是不是……还漏了些甚?!” 当崔少愆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双面鼓之上的鼓钉时,忽觉到有些不对劲儿的她,竟是双盘着腿,坐到了那堆法器的正中间位置处。 随手拿起一个双面鼓,便默数了一下的她,发觉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冒出一些三角形形状的鼓钉,其个数……竟然真的是遵循着……三、七、三的规则,来进行排布的! “这些冰鉴的提环,最大限度……也只能拧的动一圈而已啊……?” 看着亦是坐下身来,并观察起了她手中双面鼓的洛染,崔少愆疑惑的询问了出声。 “关于柒……我倒还,真的有些看法。” 洛染环视了一圈,围绕着他们几人的七口大鼎,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冰鉴底部的小孔上。 “我记得你曾说过,是从沙土中,将这些唐喀,给捞出来的。” “正是。” “冰鉴若是不漏……还可将其……称之为冰鉴?!” 仿若被醍醐灌顶了一般的崔少愆,小心翼翼的再次接口道: “所以,军师的意思是……扭动那些提环,就可以让冰鉴内的沙土……都漏出去?!当其,回归到它本来的面目之时,便是机括启动的最佳时机?!!” “自是如此!” “那启动提环的契机,又是甚呢?!提环的最大扭动极限,便只有这一圈的范围。” 明明感觉……脑中的答案,即将要触手可得,并呼之欲出了…… 偏偏卡在了最关键部分的她,就只能那样不上不下的,好似被猫爪挠了一般,整个人的心中,都憋屈又刺挠的厉害。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御河桥 “那便从这一圈的光景中,找乾坤便是!” 在洛染笃定的眼神中,崔少愆就差要再一次的,给质疑出声了。 军师到底要怎么的啊这是?!难不成单单只这一圈儿,还能被他给扭出花儿来不成?! “在这一圈儿的极限中……我倒还真扭不出一个三、七、三来……况且,要将其旋转到……将沙土都从小孔中漏出来的地步……我确实是做不到。” 拜托,那可是一个活盖儿呐!这要让她如何操作呐?!让她整个的,都将其给卸下来还差不多。 可这在拆的过程中,要是万一失手了……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呐?! 而且这玩意儿,一般不都会配有一个长柄铜勺么?!既然没有,就说明此冰鉴非彼冰鉴了。 所以漏孔之类的,她当真是觉得军师有些想多了……可能回归到它本来的面目是对的,但是要漏土之流的,上一波便深受其害的崔少愆,那可是打心眼儿里,就强烈排斥的。 “这启动提环的契机嘛……如若,我猜的没错的话……” 兀自站起身来的洛染,罔顾那大睁着杏眼的少年,满心满眼的怀疑,越过陆引与辛云谦后,便来到了一处冰鉴前。 伸出手指扣动了半晌,发觉冰鉴的下方,果不其然的,不是活盖儿后,心中的猜测便又笃定了三分。 将那冰鉴上的提环,又重新复位到原来的位置后,洛染便明显的察觉到了……手下的青铜分量,有些许的加重了。 再一次的,将其按照崔少愆旋转的位置……给旋转了一圈儿后,四人前方不远处的石台下,便好似有异动传了出来。 “这是便是那关于三的……操作?!别跟我说……我们还要复位七次那个提环……咦?!好似也不太需要如此繁琐吧吧?!” 没曾想到……那冰鉴的提环……居然还可以复位,崔少愆有样学样的,在另一口的冰鉴上,实操了起来。 在瞧到洛染果然只是,转动了三圈后,便不再动作的她,亦是招呼着陆引与辛云谦,有样学样的,拉动起了……那最后一口冰鉴上的机括来。 随着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陆续响起,四个人身前的石台上,竟是缓缓地,上升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桥梁来…… 随着眼前的桥梁,越来越清晰后,崔少愆眼尖的,瞧到其通向了一处,从来都没有被几人注意过的……毫不起眼的地下 墓室中。 “这些机括……藏的真是有够深的!那里好端端的,怎么又凭空出现了一处石室来啊?!” 总算是知晓了——“吃一堑,便要长一智”大智慧的陆引,这一次学乖了的,倒是没有再做出……多余的鲁莽之事了。 但是,压抑不住好奇心的他,还是很积极的,将他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不是要遵循三、七、三的顺序么?为甚好端端的,到了三这里便给停住了啊?!” 懒得理会陆引那,一惊一乍的莽撞性子,辛云谦亦是很平静的,提出了他的疑问来。 “因为这里,已然有了一圈儿……三七了啊!” 将那七口大鼎与三口冰鉴,着重指了一下后,崔少愆倒是不着急,要过桥那边探路去了。 “哇!哥儿几个!快看呐!这些冰鉴下方的小孔中,好似有沙土,在朝外漏了出来了!” 陆引看着他身旁,那一个个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的三人,皆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后,他克制住自己,想要迈过去的双腿,只能再一次的嚷嚷了起来。 “姑且等着吧!着急不来的!在这些沙土,没有完全倾泻完之前,我们!断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不想再次的,被埋在黄沙中的崔少愆,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不少关于流沙的陷阱来。 “前方的那处桥梁……倒好似……御河桥?!听闻,其,便是……一座指引人亡灵归处的桥梁。” 随着洛染的话落,被惊到,掉落了一地鸡皮疙瘩的崔少愆,凭着敏锐的第六感直觉,并不太想要踏入上去。 “那明显是一座……通往地下的桥梁。看样子,少愆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这阿育王塔的地下,可能,真的还有几层便是! 只是咱们几个,都走了这么久了,为甚却是……再也没有瞧到过……哪怕一回——那被我与致远,曾误开启过的……屋舍来呐?!” 同样学乖了的辛云谦,亦是稳稳的站在那里,并顺势,将心中的疑虑给问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四民 “可能,再往下一层,便是了吧……” 崔少愆拿手指,指了指——被称作是御河桥的桥梁上。 “少愆!你的意思是说,我与致远……可能从一开始,就下到了这塔中的最下边几层?!” 没曾想过,打从一开始,他们二人,就已然中过了头彩的辛云谦,心中的百感交集与五味层杂……却是倒也倒不完了。 如若那个时候的他们二人,再往前走走,或者就会发觉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亦或者,贸然前去探寻一番的二人,因着不熟悉此处的环境与机括,也有可能会被,困在那里面等死……也说不定呢! 不待他……噫吁嚱,或者之乎者也的感慨完,脚下成堆的黄沙,却是再一次的,没过了他的脚踝。 “我们几个,要不还是赶紧下去吧?!” 眼瞅着他们几个,有了又要被黄沙给掩埋的趋势,陆引条件反射的,便想起了那根……支配着他前行的长鞭来。 浑身瑟缩的抖了抖后,他又眼欠的,瞥了一眼崔少愆那……腰间挂着的长鞭来。 再次确认了下……那截长鞭,已然断裂掉了一截后,他又颇感欣慰的,将提起来的小心脏,给压回到了肚中。 “自是要下去的。留一个人守在这里……去处理突发的状况……好似也……不现实就是。” 蹙着眉头回复了陆引一嘴后,崔少愆谨慎的,将自己制作出来的防风面具与面甲,都覆盖在了脸上。 “以目前来看,这些沙土,似乎对我们几个,并不构成威胁。既如此,那咱们几个,便下去仔细瞧瞧!” 再三确认那些黄沙,即便是全部都漏完了,也并不会再次启动机关后,洛染当机立断的,便朝着有着御河桥的石台上而去。 路过那道石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由汉白玉材质而构成的御河桥,崔少愆的“恻隐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些建筑物,可当真是美观又好看呐!最最重要的是,那些上面的石刻字,都很是好看又精美! 看着那分立于桥梁两侧的——袖珍版石狮子,就连脖子前的铃铛,都是镂空造型后,崔少愆的眼眸,却是再一次的……眼热了起来。 “别想了!你定是抠不下来的!虽说……这桥上,也不太像似藏有机括便是。” 好似会读心术一般的洛染,在越过少年身旁的时候,很是恰到好处的,制止了某人那……颇是幼稚,又让人觉得奇怪的行径。 “军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处于……对艺术的单纯欣赏与保护!你是不会懂这些石雕,在建筑史上,所留下来的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借口倒是不少!少愆!咱们说一个题外话,你的种种行径,只是单纯的喜欢玉质品呢?!还是就是为了图……那笔银子?!” 眼瞅着陆引,一马当先的,下到了那下一层的石室中,洛染愣是又等着,辛云谦也下去后,才压低了声音的,问向了某个少年。 “二者……皆有。” 很是大方的,承认了自己个儿……就是一个贪财之人后,崔少愆颇是没当回事儿的,越过洛染并走了下去。 军事莫不是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这问题问的……可当真是个笑话! 自打她来了这里之后,干啥不需要用到银子啊?!她可是拖家带口的主儿啊!她不仅需要养妹妹,还需要挣回……赎她们俩人的银子呐! 况且妹妹的快乐,是建立在“日进斗金”的基础上的!所以,若是她不满心满眼的,一心只想着搞钱的话……那她们之后的未来,要用什么去填补呐?! 用她们前途未卜的……迷茫认知么?!那不纯粹就是胡扯么!还是用她们那,清清白白到……啥也不是的身份?!按照“士、农、工、商”四民来分的话,恐怕她们连农都比不上! 她更宁愿相信……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所带给她的安全感与满足感。 在内心深处不屑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再一次的嫉妒了下她身边的……那几个……士族大家的子弟们的……逍遥人生后,崔少愆一抬头,就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到了呆愣在前方的,那两个她的同袍来。 好奇的凑上了前去,当真是瞧到了一面墙壁上……那写有的“阿育王塔”四个小字后,她很是快速的,便将头给,扭转到了另一面墙壁上。 因为,比起“阿育王塔”这几个字来,她更想要找出的——却是“马革裹尸”那几个字。 第三百五十五章 马革 “居然还真有!……马革……裹尸么……?!” 径自便迈步到了那面,写有这几个字的墙壁跟前,崔少愆却是被自己的胡乱猜测,给乱了阵脚与方寸。 这与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啊?! “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你曾跟我讲过……那刻有‘阿育王塔’的草书字体,是位于一座佛像身后的。” “正是如此!那尊佛像……不就在咱们几个的眼跟前么?!” 辛云谦看着他面前那……云里雾里到……有些找不着北的少年,很是奇怪其,为甚会有此一问。 “在那墙壁的隐蔽位置上,写着的,是‘马革裹尸’这四个字?!” 直接无视了周围人,那颇是奇怪的眼神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明知故问道。 “确是如此!” 辛云谦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劲儿的少年,循着回忆,耐着性子又继续开口补充了一句。 “此话能当真么?!……” 仿若是被人给勾走了魂一般,崔少愆再一次的重复问询道。 要不是她那,还算是正常的眼眸与神色,就连陆引,都想要跳出来,并暗骂其一句白痴了。 “少愆?!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同样捉摸不透崔少愆,如此行径的洛染,亦是站到了她的身后。并很是温柔的询问出了声。 可能,就连他都觉得……盯着墙壁猛瞅的少年……即便不是魔怔了,也肯定是……有些累了吧……如此明晃晃的事实,她怎么会,一句又一句的,重复了三次呢?! “马革裹尸,入土为安。属五行之土!” 莫名其妙的,又抛出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后,崔少愆的眉间紧皱到……让她周围的三人,都感到,有些不适应的程度了。 “这不应该呐……” 直接无视了她周围的三人,那一副不知所措,又有些焦虑起来的眼神,崔少愆再一次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让几人都……瞬间便抓狂起来的话来。 “少愆兄弟!你到底想要说些甚呐?!咱……能不能把话给讲清楚些啊!” 陆引看着,仍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崔少愆,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暴躁感。 “我……只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努力说服自己,要接受眼前这个现实的她,实在是不敢想象……那刻有“马革裹尸”的四个字……竟然是简体字! 那是简体字啊!那可是简体字啊!那可是让来自一千年之后的她,都感觉到……颇为熟悉又顺眼的……简体字啊! 这座塔?!……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啊?!还有其他的人也曾经穿越到过这里来?! 根本就不可能啊!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此处机关重重,危机四伏。好多的机括,都是从她来了开始……才有了被启动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在她之前,来到过这里!而且……还是一个现代人! 虽然,她并不否认,可能真的有人的道术造诣,在她之上就是。但是!要是真有现代的术数大家,过来这里了……那她之前的努力……都算什么啊?! 更何况,她周围的那三个人,又是如何辨认出来这四个……简体字的啊?!根本就不可能啊! 这种恐慌又错乱的感觉……就好像是……她周身的所有空间,都错乱了一般!古代人与现代人,在她的脑子里,来回的穿梭与奔跑。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被当成了笑话一般的,只能被动的接受……来自于别人递到她眼跟前的剧本…… “来!少愆兄弟!跟着我的手势看这里!” 随着陆引一道,大嗓门的声音响起,浑身都被吓了一跳的崔少愆,茫然的朝着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佛像!没有问题吧?!他身上披着一件……由马革制成的衣物,应是佛家子弟中的,那种穿着便是。” 看着仍旧一脸茫然的崔少愆,陆引破天荒的,将他少有的耐心都……用到了对方的身上。 “来!接着看这里!这么大的这四个字儿……你应是也瞧得到吧?!来!跟我读:——马~革~裹~屍!” 怔怔的仰起头,看着几乎差不多,与陆引眼神齐平的……那四个大字,崔少愆的杏眼,却是再一次的……瞪得更大了起来。 规规矩矩的四个楷体字…… 一撇一捺,都刻的铿锵有力又用笔朴后。透过那笔力遒劲有力的字迹,她甚至还能……透过这几个字……而瞧到当初那……刻写这几个字的人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是非成败 “你们几个……瞧到的,都是这四个字?!” 不可思议的,环视了一圈她的周围,在瞧到那三个,普遍都比她高出一个头来的同袍后,她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中。 那是,只有她才能看的到的字……那是……特意写给她的字?! 不应该啊!若是马舟也在这里的话,应是……也能看到这一行小字才对! 眼下的问题就出来了……马舟,他并不在此处啊?!所以……这些简体字的由来……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 正当崔少愆再一次的,想要陷入到那……独属于她自己的,思维之中时,一长串的男子尖叫声,好似在她的耳旁……回荡了起来……?! 立马回过神来的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被站在她一旁,且,离她最近的辛云谦,给扯到了一旁。 茫然的,看着她们头顶上的一处石室顶端,似乎有什么重物落下的声响,崔少愆终于三魂七窍都归位的,反应了过来。 所以……耳内传回来的声音,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就正儿八经的……在她眼前上演的事实! 而嚎叫出那道……明显是受到惊吓,而发出来的吼声之人,就是在几秒钟之前,还被她特意的……惦记了一回的……马舟本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她心中的佐证,很快……便能落实到位了。在心中,立马便有了应对策略的她,很是积极的,将眼神,望向了她头顶的方向。 …… “这到底又是哪里啊?!好端端的,咱们不是在往第四层楼的,踏道上行走么?!怎么忽然之间……就,掉落下来了啊?!” 马舟明显有些情绪的,爬起了身来,并朝着身旁的其余二人,大声的抱怨了起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咱们几个,又怎会沦落到此种地步?!” 同样被摔到很疼的苏坚,在拍去了脚下,与衣袍上的沙土后,不忿的朝着马舟埋怨道。 “我……我那不是有些犹豫么?!可是好端端的,致远怎么就,没甚大碍呐?!明明,就数他……爬的最高了。” 看着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沙土后,便好像一个没事儿人一般……站起来的某人,马舟的阴阳劲儿……便又来了。 “那自然是我的武功造诣……比之你们二人,要更高一些罢了!” 潇洒的一甩折扇,将那“一介书生”的门面,精准无误的对准了马舟后,江政很是怡然自得的……扇出了一阵绵长的……凉风来。 默默的转过身,并打算装看不见的苏坚,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因为就在刚刚……他明明就看到了某人,在其站起身来的一瞬间,那……疼到呲牙咧嘴的,多彩脸色。 “这里……怎的也有很多的沙土啊?!不会这里……也藏有大量的流沙吧?!” 看着几人周身,皆是裹有一层,不薄不厚的沙土后,此次居然充当了三人……救命恩人的沙土,并没有让苏坚,产生丝毫的感激之情。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便发觉到……被七口大鼎围绕起来的江政,第一时间,便发觉到了……那座,御河桥的存在。 “看样子,有人……早咱们一步的……先行下去了。” “所以呢……我们几个,到底是要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啊?!” 立马便接过话茬的马舟,在瞅了一眼那,通往地下的桥梁后,颇是抵触的,用他的行动,表示出了他的……强烈不满来。 “我倒是觉着咱们几个,有必须要下去一趟的理由!因为……能开启这种大手笔的机关之人,在目前的我们几个人中,便也只剩下一个了。” 江政很是利落的,收起了折扇,紧接着,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那御河桥。 “我倒是也这么觉着。或许,这一次下去后,我们仨儿,就会瞧到了那……跟咱们走散了的……哥儿几个了呢!” 亦是头也不回的,便紧跟在江政身后,并迈步而行的苏坚,吝啬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给到马舟身上了。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啊?!就是打算欺负老实人呗?!上次就嫌弃我慢,这次,居然还嫌弃我! 不就是过个桥么……有甚好嘚瑟的啊!难不成我还怕了它不成!是~非~成~败~转~头~空!不就是走几步路而已么?!” 随着口中振振有词的马舟,也踏上了那座御河桥……在他们三个,所摔过的那一片沙土上,似乎有着一个深坑,也在随着他们几个的,一块儿离开,而坚定不移的,努力着。 三百五十七章 一朝被蛇咬 “哎!你们两个倒是等等我呐!我好似看到了一口……超大的……编磬?!真的是编磬啊!” 马舟走两步停两步的,左右观察着。在其快要到达御河桥跟前时,眼尖的他,居然透过石室门口,看到了一座很是庞大的编磬来。 “好端端的!你怎的又开始了?!还能不能往前走了?!这一次,你要再随便乱碰,岂不是我们脚下的桥,都要被你给折腾塌了?!” 马上便驻足停下来的苏坚,很是不爽的,立刻折返了回去。 而同样的,本已是走在了…御河桥最前面的江政,亦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往回走。 至于……马舟仅靠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甚至仅仅只是嚎一嗓子,就能让二人,如此步调一致的,往回返的最根本原因……则——当然要归根于他们仨儿,从高处掉下来的……惨痛教训了! 本来在阁楼三层上,江政已经推测出了,四条可疑的存在。并且已经排除掉了……东面墙壁以及拜凳上,藏有机括的可能性。 运气很是不错的他,甚至于连雄鹰背后翅膀上……的机括,那藏在羽翼下的袖珍把手,也都被顺利的找到了。 随着弹簧的紧绷声响起,踏道摩擦地板的声音,也接踵而来了。 那满满的成就感,让他顷刻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满腔的豪情壮志与骄傲。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过不了多久,他们仨儿,可能就一鼓作气的,上到了第四层,走上了第五层,并顺利的拿下了第六层。 再接着……他们便会……封顶了那第七层,也就是阿育王塔的最高层。 届时,他江政!可就是第一个到达到塔顶的……佼佼者呐!内心不断的憧憬着、幻想着的他,毫不犹豫的,便抬步走上了那踏道。 立刻便以他马首是瞻起来的苏坚,亦是很配合的,走到了那条踏道上。 一切,都很顺利又平稳的进行着。 偏偏,走了将近一半的二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某个……最是爱阴阳人的……他们的同袍来。 而此刻的马舟,那个破天荒的,闭上了嘴巴的“话唠”……他在做什么呢?! ——他在手欠的,想要将那三座雕像手中……所拿着的武器,都给扭下来…… 踮着脚,就差踩在莲花宝座上的他,将首要目标,就对准了虎头人身雕像手中……所拿着的长刀上。 “你又在瞎折腾些甚呐?!那把长刀,光是瞧着就知道很重!就算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道,把它给扣下来了,你拿的起来么?!” 随着苏坚的一声怒喝,马舟打着哆嗦,将手给放了下去。 佯装着立刻便要抬步的他,在那二人,齐齐回过头去的间隙,他便又将他的魔爪,给伸到了熊头人身雕像手中……所握着的那把长剑上。 竟然真的被他给……扭动了一圈儿的长剑,立刻便传出来了一道……很是令人醒目的机括运转声来。 “还不赶紧上来!万一这中间,要是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届时徒留孤身一人的你,我看你又当如何应对?!” 江政紧挑着眉头,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紧抓着手中的折扇,明显是在克制着,想要冲着马舟来一扇子。 “那把长枪瞧着就很轻巧。拿在手里,定是会很称手的!我就最后再试他一试!” 很是不甘心的马舟,稀罕那几件武器……到了不得了地步。 紧咬着后槽牙,暗自跟自己较了一回劲儿后,上了踏道又下来的他,终究是将他的魔爪,又伸向了鹰鹫人身雕像手中的……长枪上。 这一次,轻轻松松地,便将长枪给拔下来的他,直接忽视掉了雕像上,那尖锐锋利的喙,及凶猛的眼神,屁颠儿屁颠儿又心满意足的,踏上了那通往第四层阁楼的……踏道。 看着并没有发生任何反应的雕像,江政二人,亦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着心安理得的三人,一门心思的向上攀爬之际,他们仨儿的身后,却是“倒转天罡”一般的,有了让人大跌眼镜的变化…… 一个空洞幽深的口子,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鹰鹫雕像原本所处的位置上。 而原本的那三尊莲花座雕像,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小佛像,则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徒留下一个又一个,密集的空龛…… 理所当然的,当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之时,走了一多半儿的三人,脚下顺理成章的,便……踩空了。 都没有来的及仔细瞧下……他们几个身下的踏道,江政几人,便快速的坠落了下去。 来不及反应的三人,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垂直且笔直的,跌落了下去。 随着马舟的失重下落,他手中来不及握紧的那把长枪,很是讽刺的,就那样又跌回到了它……原本应该呆的位置上。 保持着随时都要刺出去的架势,就那样斜插着,颤颤巍巍的,立在了洞口外面。 ……坚挺如斯……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不生无用之才 “你们两个,怎的都回来了?!莫不是……都对那大型的编磬感兴趣?!” 马舟看着突然间,就原路返回来的二人,咧着个大牙就傻笑了起来。 理所当然的,在他的后脑勺,受到连续两个狠抽后,他也总算是后知后觉的……知晓了大家的来意。 “这可当真是——天不生无用之才,地不长无名之草呐!能耐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就属你本事了!” 江政用手中的扇柄,克制着又狠抽了对方一下子后,很是不忿的,抬头看了一眼那……离他们不近不远的编磬的方向。 “你可当真是那有用的才,与有名的草呐!就指着拖我俩的后腿乐呵了是吧?!显摆不出来你了还是怎的?! 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贪、嗔、痴、慢、疑五毒,都中了一遍啊?!你说说你!干的这是人事儿么?!” 强忍着,想要再次踹向对面某人的苏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恨声道。 “先解决了眼下再说!不然咱们两个,又要受到这痴货的祸害了!兵营里,是当真连一把!称手的武器都没有了?!非得去撬雕像手中的那根石棍子不成?!” 冲着马舟,恶狠狠的剜了一记眼刀后,江政与苏坚一个眼神对视,便一个人一个胳膊的,架着某人……朝着那摆放有编磬的位置上走去。 “那哪里是甚的石棍子?!别看它细,那可是实打实的铁棍呐!哎呀……你们两个倒是轻点啊!不要仗着你们个儿高,就戏耍于我!” 眼瞅着挣脱不开后,马舟索性便耍赖的,踢腾起了他那双……早已离开地面的双脚。 “能耐的你!你倒是赶紧连带着哥儿几个的份,都给瞧仔细了!看清楚了以后,咱们几个!就绕过那些大鼎,去往那桥上去!” 实在是压抑不住脾气的苏坚,到底是将马舟,给一个用力的,甩了出去。 “你瞅瞅你那副嘴脸!当真是……咦?!这些编磬是石头制的?!可惜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它会是金灿灿的青铜么?!埋在这里这么久,早都生锈发绿了!那几口大鼎,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别再惦记我书房中的,那两个三脚爵杯了!” 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一眼马舟,江政很是不齿对方那副……过分贪财的模样。 “猛地一瞅,以为这里面定会……藏有乾坤嘛……哈哈……没曾想……竟然是石头的……眼误呐~眼误!不过,这杆儿上的龙,雕的可真好看啊。” 马舟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后,便兀自大大咧咧的爬了起来,并打算……转身就走。 “既然咱们……!来都来了,你倒是瞧仔细了啊!不敲一敲摸一摸的……听个响儿,你当真敢随便离开呐?!” 特意加重了“咱们”这两个字后,苏坚抓起马舟那心虚到……有些想要缩回去的手,便用力的,朝着架子上的磬敲了上去。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上下两层的磬,仿若都有了感应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晃动了起来。 随着编磬上,声音的不断共振发出,顿觉得此乐……颇有些悦耳的江政,竟是突然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抽出他的折扇,将其充当成了木槌后,他便很是沉浸的,敲击了起来。 将他在勾栏中,曾有幸听到过的“天子泣”乐谱,一一的敲打在了那些磬上,一首恢宏大气又浑厚明澈的曲子,便惊艳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丝雨。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乃至渐至于无声……便也……就当是如此了吧。” 随着一道铿锵有力的少年男音,突兀的出现在三人的身后,总算是回过神来的马舟与苏坚,一回头,就瞧到了一个……让他们二人,都感到很是……意外的人来。 “少愆?!” 随着二人的异口同声,同样回过神来的江政,看着出现在他后方的“小不点儿”,眉头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结”来。 其实这原因嘛……也很是简单。 这首曲子,便是他在勾栏中,有幸听到的。而做这顺水推舟的那个人……便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少年郎了。 想到这首可以抚平人心的曲子,皆是得益于某人的缘由后,江政那原本被安抚到……平稳的情绪,又快要翻江倒海了起来。 “这首曲子可是很好听?!它!……可是由衣紫亲自所谱。” 崔少愆仿若看透了江政的心思一般,眉眼弯弯的,一开口,便将后者的所有不满,都堵了回去。 捎带着……就连江政的情绪,都被那个神奇又“清冷”的名字……给抚平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半个时辰 “你这话中的意思……究竟是何意?!这天子泣……不是出自于勾栏之中?!” 江政再三确认了好几遍,发觉他并没有听错后,很是不能理解的询问出了声。 虽说他心悦衣紫姑娘吧,但是对面少年那……明目张胆的“张冠李戴”,是否有些太……厚颜无耻了些?! 但是吧……他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豆芽菜并没有将这功劳,都算到他自己个儿的头上,而是将其——算到了衣紫姑娘的身上。 半信半疑,又深觉衣紫姑娘……就应当是这般存在的江政,第一次“求同存异”的,将他内心深处的不同意见,给……憋回去了一大半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还能怎么解释啊?!不过这首谱子……它也确实是,完美的发挥出了其作用便是。” 想起她自以为是的“引蛇出洞”,以及妹妹帕子上的那……一抹刺眼鲜红,崔少愆压抑着涌上心头的强烈愧疚,再一次若无其事的,掩去了眸中那……快要翻涌而出的——势在必得来。 “今儿个,我就让你们几个的耳朵,都开阔开阔‘耳界’,并好好儿的……长长见识!” 说罢,崔少愆便不顾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大喇喇的,从江政的手中抽出了折扇。 越过几人后,径自走到了编磬跟前的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扇柄……给敲了下去。 随着一连串击打声的响起,比上一曲还要恢宏大气又扣人心弦的奏乐,就那样奔腾澎湃的,闯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 “所以……这便是妹妹你……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谱写出来的……天子泣全谱?!遵循着人体的五脏六腑……既调和了生息,又洗涤了耳朵?!” 崔少愆颇是震撼的,盯着凉亭对面那,早已停止了抚琴的刘衣紫……猛瞅。 她那眸中的不敢置信与诧异,明明白白的,表示着她的……意犹未尽与绝对认可。 “兄长此刻……可是体会到了……与琴师共鸣的快乐?!我瞧着,你倒是颇会听音识弦才是!不然……为甚连眼泪流了出来……都不自知?!” 刘衣紫看着仍旧呆愣在原地,且不敢贸然上前一步来的……她家兄长,有些好笑的调侃道。 “衣紫的这一曲,简直是惊为天人!为兄……只不过是,不忍打破这种平静的……美好罢了……” 讪讪的抓了抓耳旁那……垂落下来的碎发丝,崔少愆整个人的耳朵,都发烫的厉害。 倒不是因为她自惭形秽什么的,只是因为……这首曲子它,太过于令人沉沦其中便是。 哪怕是神经粗糙如她,也生出了一种……想要小心翼翼的崇拜它……并深深地陷进去的念头来。 “这首曲子,被我删删减减以后,却是既庄严肃穆,又平静悦耳了些……哪怕是旁人听了,也深觉舒服与愉悦。 不过衣紫不才,便也就……只能改成这样了。兄长要是听过一开始,那最原始版本的‘天子泣’……恐怕会更为的震惊才是!” “最初的天子泣?!比衣紫你弹的这首曲子……还要……令人震撼?” 再一次觉得不可思议的崔少愆,被对方那认真又笃定的神情,给激的一个腿软,便坐到了凉亭的园杌上。 “嗯……要怎么形容呢……可以说它是,直击我们,每个人的灵魂!动人心魄且扣人心弦!它的每一个音色,都直愣愣的,击在了……三魂七魄上的……那种感觉。” “那我还是选择……不要听了!我就觉着,衣紫你的这首谱子,很适合!就选它了!我信你!” 听到这首曲子,可以直击人的三魂七魄后,浑身都排斥起来的崔少愆,打了一个哆嗦,便痛快的拒绝掉了。 开玩笑呢!三魂七魄是这么玩儿的么?!要是她听了这首曲子,当真被“震撼”到连魂儿都丢了,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想她一个穿越而来的异类,鸠占着雀巢且不说,万一这一首曲子听完了,就当真……直接把她给整“报废了”……那她,要找谁说理去啊?! 看样子……此事……日后是,万万不能再被提上日程了! 如是这般想着,脑海中……与妹妹关于“天子泣”方面的对话,便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崔少愆手中的折扇,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 第三百六十章 念 “这……和我们在勾栏中,所听到的曲子……有些不一样……好似多了些什么……又好似,缺了些什么……” 江政喃喃自语的,不知道想要表达些什么。 但是很显然的,他相信了面前少年,口中所说的那番话。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动,故形於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崔少愆循着记忆,将妹妹曾经说过的话,给原封不动的抛了出来。 满意的看到江政那……瞬间便有些忏悔并不自信起来的神色,她又再接再厉的,补充了一句: “所以……这多了的,自然是江兄心中……所……徒然升起的那靡靡之音了!至于这少掉的嘛,呵呵……你扪心自问的,好好的猜一猜!” 满意的看着脸色瞬间便……精彩纷呈起来的“一介书生”,崔少愆毫不停留的,将她的眼神——转移到了马舟的身上。 “少愆兄弟!你瞅着我作甚?!我可是……甚话都没有说啊!” 马舟看着直勾勾,明显冲他而来的少年,颇是有些不习惯的率先出了声。 “皆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与舟郎……左右分离……不过两个时辰而已。 可是眼下的我,如此近距离的……再次瞧到你,竟是感觉到了一种……嗯……前所未有的……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呐!” 冲着马舟殷勤示好的某人,倒是差点吓坏了……站在他身旁的那其余两个人。 索性也不再胡思乱想了的江政,与苏坚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都很是确认的,从双方的眼神中……瞧出来了——某个少年,那……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好心! “咳~!!”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四人,随着那一道咳嗽声的突兀响起,倒是颇为默契的,转过了头去。 “军师不放心你,便让我上来看看!没曾想……不到盏茶的功夫……少愆兄弟你,倒是与舟郎~走的如此之近了!” 打定主意崔少愆在哪儿,他就要跟到哪儿的陆引,像个跟屁虫一般的,才刚怨念的吐完槽,眨眼的功夫里,他便又很是熟稔的……站到了某人身旁的位置上。 “你可当真是……抓蜂吃蜜——恬不知耻!也不知道是谁呀?!在上面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找存在感!结果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到……连根长鞭都拉不住!” 明显感觉到了陆引口中的那“舟郎”二字,颇是阴阳怪气的厉害,马舟毫不犹豫的,立马便反唇相讥了回去。 “两位!咱们几个之间,还是和气生财为好!你们且瞧瞧,这里!每一个磬的上面,除了那些花纹外,都刻有一个不同字体的‘念’字呢! 就连编磬,都告诉咱们哥儿几个,今心合——便是念了!哈哈哈……所以咱们几个,都要常思矣才对!要团结一致……对外…嘛!?” 打着哈哈的崔少愆,本意,是想要随口胡诌一句,好用此……来安抚那两个,给她随时随地,都能添上乱的二人。 可是当她仔细的,瞅了又瞅那几个……形形色色的“念”字后,整个人,却是犹如被拔掉电源的电脑一般——彻底死机了。 除了篆体书写的那几个字外……其余的字……也都是简体字?!不对,念的繁体字……好似也这么写来着……! 可是“马革裹尸”那四个字中,确实是有两个字,运用了不同的写法……明明白白的……就是简体字! 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马舟的方向,看着对方那……仍旧有些不死心的神色,崔少愆打算以毒攻毒的,将那几个……全部都推波助澜的……给撵到下一层洞室里去。 “既然大家,都对这个编磬异常感兴趣,不若我便再次……卖弄一番……我所知晓的……有关于编磬的学识?!” 不待除江政以外的三人,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崔少愆一口气儿都不带停歇的,立马便解释了起来。 “这编磬的音色嘛……它自然是好听的。 除了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外,它还有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与应钟,这十二个正律。 当然,这其中的十二音色,也是古琴中的十二律。此外,在它们之间,又加有了四个半音……” “停!少愆兄弟!就此打住!咱们几个,还是赶紧去往前面的,那处桥上去吧!” 马舟受不了念叨的,第一个出声阻止道。 “我也觉着,还是赶快下去为好!毕竟,军师和三秦,可还在 陆引立马也接过了话茬。并很是行动统一的,拉着苏坚与马舟,便快一步的,朝着御河桥而去。 眼瞅着越过她的江政,也留给了她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后,心里面早已乐开了花儿的崔少愆,面上却是不显的,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大部队的最后头。 怡然自得又兢兢业业的,做起了“押尾”与“护卫”的工作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百事顺遂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催……催……催……! 相较于,怡然自得又兢兢业业的,做起了“押尾”与“护卫”工作来的崔少愆,此刻,捧着满满一大杯酒的温伏,心情就没有那么愉悦了。 酒盏拿在手中,被他转了又转,滴液未洒,却也没有……进入他的肚中分毫…… 看着面前那,随着琵琶的快速拨动,而愈加急速起来的舞蹈,他只能不动声色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与谨慎。 带上面具是神,摘 此刻,祭坛前方蚩尤神像下,一头戴面具,身着羽衣大袖,外披大氅的祝颜,正酣畅淋漓的跳着傩舞。 随着旋转的舞步,逐渐缓慢了下来,正正好好,就停在了温伏面前的她,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摘下了面具。 “温祭司,你怎的如此不识抬举?!此次我等寻你前来,便是有那……要和息的想法。为甚……你却是,这般的不肯赏脸呐?!” 紧紧的,站立在温伏身旁的樊胡子,在接收到祝颜的一记提醒眼神后,又步步紧逼的上前了一步。 “并不是我不想喝了这杯酒……只不过……我是在等祝颜祭祀的傩舞,收尾罢了。毕竟……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娱神舞蹈,伏……并不敢造次。” “温祭司此言,听着……倒也是十分有理呢!此番我们二人,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便是。 毕竟,大家……都同属于黑巫一脉。以后彼此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珍重的将面具收好后,祝颜同样向前迈了一步,夺过温伏手中的酒盏后,一个利落的仰头,酒液便全部……都被她给吞下了喉。 “不愧是‘巫抵’!当之无愧的祖巫之一呐!让我好生佩服!” 不甘示弱的樊胡子,亦是拿起了供案上的酒壶,将早就放置在其上的两个空酒杯,都斟的满满当当以后,便颇是大方的,朝着温伏,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礼之用,和为贵。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既然大家都有这种和息的想法,那伏,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忽然间,便想起了崔家祖训的第一条规矩,温伏那阴鸷又狠毒的面庞下,倒是很不合时宜的……露出了一副,与他那身气质都……严重不符的……温柔笑容来。 看着笑起来,突然就跟个大傻子一般似的温伏,那极度不协调的嘴角,祝颜与樊胡子对看了一眼后,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陪着笑脸,又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一个晃神过后,颇是有眼力见儿的樊胡子,立马便……紧跟随在温伏的身后,也拿起了供案上的酒盏来。 随着碰杯声的响起,以及两杯酒液的入喉,“摒弃前嫌”的三人,明面上,皆是眉眼弯弯的,一派和煦。 “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呐!很是不错!哈哈哈哈……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但使“愿”无违~~呐!” 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看着将酒盏倒扣下去的温伏,明示着他的诚心,看够了热闹的步鹤尧,倒是很合时宜的……从蚩尤雕像的身后,给走了出来。 “步祭司?!”一脸震惊的樊胡子。 “步鹤尧?!”轻微挑起了眉头的祝颜。 随着两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手中抓着一副筅子的步鹤尧,倒是临危不乱的,迎上了前来。 丝毫没有因着正大光明听几人的墙角,而产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焚香净身过后,我们几个,便都来一卜可好?!权当作是……各自和息的,祝辞与好兆头了! 因着此乃沟通鬼神的良器,我便在巫抵祭祀……大跳傩舞的时机,测了一次……咱们大家的……吉凶祸福。打过卦了!” 分别将那,大小长短都一致的筅子,交予到了祝颜与温伏手中后,他还颇是礼貌的,朝着樊胡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并以此,来表示他的公平公正。 讪讪的,扯起了一抹微笑后,樊胡子只能装作不甚在意的,凑到了祝颜的跟前。并读起了那……筅子上的具体内容来。 “左片八横坎,右片九横坎。我都已经问过卦了。一片向上,一片向下……乃‘胜卦’是也。” “竟是百事顺遂,心想事成?!” 再次瞪圆了眼睛的樊胡子,惊诧过后,便只剩下那……愈加灿烂起来的笑容了。 同样诧异的温伏与祝颜,在互看了一眼后,亦是规规矩矩的,朝着天的方向……认真的拜了三拜。 马上便回过神来的樊胡子,立刻也虔诚的,朝着天的位置,几乎与步鹤尧步调一致的……认真的回应了三拜。 …… “这可……当真是——但使愿无为……呐!……有趣的紧!有趣的紧呐!哈哈哈哈哈……” 负手而立的步鹤尧,看着渐行渐远离开的三人,一身雪白的衣袍,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着。 只是从他那副……势在必得的面庞上,所轻易透漏出来的讯息,却是被他,给暂表了下来…… 有一个小秘密,他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对那离开的三个人,轻易说起过便是…… 他确确实实是,实打实的打卦了……当然那个卦象是三个阳卦,“三阳开泰”……而已……就是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和事佬 山外青山楼外楼,祭坛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人皆醉,直把胜卦作阳卜…… 兖州的天空……到底是越发的……阳光且明媚了起来。 而随着暖风与阳光的共同努力,烈日下劳作的百姓们,倒是一个个的,都乐此不疲的……安享着这太平盛世下的繁荣昌盛。 而在代州边境,守卫着他们一方太平的边疆战士们,正兢兢业业的,戍守着大宋朝那……最开始也是最外围的……一道边界防线。 十八座巩固要塞的隘城,隔一段距离,就会稳稳的出现在那——长城的边界上。它们就像守护神一般,牢固又坚毅的,矗立在那里。风雨不动,百折不挠…… 在那长城的最边缘地带,一处紧临着隘城的方圆几里内,一座全部都由榫卯结构,组建而成的七层木塔,就那样“风雨兼程”,且“持之以恒”的……屹立在了那里……不动如山。 在那七层圆果塔的地下,那几丈深的地底深处,一行七人的队伍,正式的,由此……“会师”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伸出左手,由无名指起,定“子”位的崔少愆,因着对简体字的执拗与害怕,在心中熟练且沉默的推演着。 当他们四人,全部都安全的踏入到……地下三层的土室中后,因着心慌而还是没有算出来的她,便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马舟的后脑勺,“死命”的等待了起来。 直至与她身高差不多的马舟,也站到了那处墙壁前,崔少愆的心跳声,才如雷击鼓般的,狂跳了起来。 随着她那……提到嗓子眼儿处的小心脏,剧烈鼓动到……快要让她都昏厥过去的程度,马舟的那张嘴巴,才……终是缓慢的……张了开来。 “不认识……革……裹……不认识!这啥玩意儿啊?!拢共就四个字,我居然有两个字儿都……不认识?!” 大受打击的他,转头,接着仰头,之后,他便询问起了……站在其身旁的江政来。 随着啪的一声敲击声响起,江政的折扇,倒是先他一步的,敲到了某个无辜之人的头顶上。 “马革裹屍!!你竟是连这四个字儿……都不认识了?!我看你呐……就是欠抽!” 理所当然的看了一眼,那快要与他视线齐平的四个字,江政大为不爽的,埋怨起了某个小矮个儿……平日里的懈怠来。 “咦?!居然在上面那处,也有些写?!我刚才看到的,明明是这里的字!” 不甘示弱的伸出手,并大力的拍了拍墙壁上的那处……与他视线平行的字,马舟不忿的,又将头转到了崔少愆的身上。 他那副明显是要证明自己的模样,倒是让后者,快速的回过了神来。 “舟郎要是没说,少愆都……不曾注意到……还有这么一处呢! 不过……没记错的话,我明明记得志远兄曾说过,他是在墙壁的‘隐蔽’位置处,看到了那……写有‘马革裹尸’的四个字来的。” 看了一眼那……明显是被添油加醋且夸大其词了的墙壁,掩去了眸中深思的崔少愆,将求证的目光,对准了另一旁的辛云谦身上。 “当初我们二人……却是有些……夸大其词的心思在里面了。当然,那不都是为了让少愆你来么……毕竟我们之中,就属你对这些颇是熟悉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后,辛云谦看着冲他猛使眼色的江政,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膀。 “越会骗,就越会哄!这心越狠,手便越黑啊!哈哈……真不愧是志远兄呐!能耐了啊!” 故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嘴后,崔少愆终究是将她那……满腔的疑虑与担忧,给云淡风轻的压了回去。 “既然是不打紧的小误会,我们几个……不若还是先去寻找那……出去的路为王道。毕竟……再拖要下去……咱们几个,恐怕就真的要被……” 洛染看着双方那……并不算是很紧张的奇怪氛围,意有所指的转移了话题。 “斩立决么?!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少愆!咱们大伙儿……可就指望着你了!!!” 立马便清醒过来的陆引,又像跟屁虫一般的,站在了崔少愆的身旁,并顺势提醒道。 “这地下二层的风景如何……想必各位刚刚,也都仔细的瞧过了。可是原本还好端端的石室……再往下一层来,却为甚又变成了土室呢……?!” 看着那并未接话的少年,明显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后,洛染再一次的,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抽丝剥茧 “这些夯土层……不至于会……塌下来吧?!” 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土室后,崔少愆疑虑的出声道。 “没曾想……即便是咱们几个,已经到达了这阿育王塔的最底层,也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的出路啊。” 辛云谦看着周遭空荡荡的一圈儿,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慨良多了起来。 “我们二人随便误启的机括,没曾想……便是这座塔的最底层了。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布局,咱们几个……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出来这么一趟呐!” 将手中的折扇潇洒的一甩,江政颇是有些后悔的,扇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凉风来。 “这也便是我……觉着最奇怪的地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这塔 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些……厚厚的泥土?!也……太多此一举了吧……” 再次抬眼看了一下那,简体字的“马革裹尸”,崔少愆眉宇间,都快拧巴成一个……大大的“川”字了。 在这地底的最深处,既没有骨器,也没有佛教信徒们……要誓死要守护的舍利子,更没有……祈雨石的出现……这——不太科学啊呐?! 就连逻辑上也说不过去啊……难道是她漏掉了些什么不成?! “五方佛…五毒心…龟背形图…偃甲人…赑屃石碑…具象之树…七脉轮……?” 洛染仔细回忆着他们这,一路下来所经历的种种,并试图将这些……所有的关键因素都串连起来。 “军师,我们三个还上到了阁楼的第三层,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佛龛,以及三尊……人身兽头的雕像!有鹰鹫,猛氏兽和山军!” 苏坚快速的将他们仨儿,在阁楼三层中的……种种遭遇,都简短的阐述了一遍后,又想要踹马舟一脚了。 “!!!”洛染。 “!”崔少愆。 果然是儒术!居然是珊蛮崇拜! 默契的与军师对看了一眼后,发觉到对方眸子中,那……想要略过不提的……明显暗示,崔少愆倒很是配合的……给哑了声。 “对了,你们几个都下去后,我们在阁楼的二层,发现了一处凹进去的……四四方方的木雕。是那种……完好无损的,一整块儿长条形木雕!” 马舟看着周围凝重的氛围,很是识趣的,补充了一嘴。 “就是那种……被分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整齐划一的四方木刻图案!上面刻着好多的神话传说…… 还有什么‘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什么……‘得立至五百岁……’之类的!就是因为这些!他们几个就全部都围了上去!……就没再管我了!” 直到此刻,也认为是他自己力道不够的陆引,说起这个来,都耿耿于怀又咬牙切齿的。 很显然,他话语中的“重量”,连带着后槽牙,都使上了大劲儿! “于一微尘中,悉见诸世界……五百岁……这些,不都是佛经中的经文?!华严经…贤劫经…… 还有三秦兄见到的蓝色的佛像…雍仲恰辛,原始苯教…人皮鼓…三轮七脉…七口大鼎……到底有何联系呢?!” 崔少愆的脑袋里,被所有的“爆炸”信息……搅浑到了……一团乱麻又杂乱无章的地步。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有些反应迟钝了起来。 “我们几个!可是见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度量尺!且它的横黍尺与纵黍尺,与我们现在所使用的,要相差三分与七分的距离!” 很是得意于此机关,是由他解开的江政,在猛扇了几下折扇后,不紧不慢的,又补充了一句。 “果然……这里,还是与三脉七轮有关系!” 洛染看着忽然间,便又沉默不语起来的的几人,再一次皱着眉头总结到。 总感觉他们几个,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明明大家,也抽丝剥茧的,将所有的个人经历,都回忆提炼了一遍。 可偏偏,他就是觉着……还差了一些什么关键的因素在其中才对。 “所以……如何才能将这些都,一一的串起来呢?!用龟背形图?还是北斗七星图的……角替?亦或者是……二十四节气?!” 一头雾水的崔少愆,生平第一次,被眼前如此乱七八糟的经历……给困住了。 一脸懵的瞥了眼……腰间七星剑上的那……南北指向的磁石,一张苍老又精神瞿烁的脸庞,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师傅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射覆 “既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便不要再想了。” 丁少微颇是平静的,又喝了一口茶汤后,便拿眼神示意着那……站立在他身旁的少年,赶紧将他的茶盏中给蓄满水。 “徒儿……就是想不明白,才向师傅请教的啊!您老不能光收徒弟……不答疑解惑吧?!” 紧盯着丁少微那双,仿佛可以洞察出一切的眼眸,崔少愆很是疑惑的,将师傅杯中的茶盏给蓄满了水。 “好端端的,你怎一钻了那牛角尖,就不知道变通了呢?!笨!” 随着脑袋上,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浮尘抽打,本就不理解师傅其……话中含义的少年,面上便浮现出了一副,更加委屈的神色来。 “既是想不出来……那便猜好了!哪怕不晓得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只要猜对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你想要的,不就是那结果?!既是如此,又何必去想那些……曲折蜿蜒的过程呢?!” 捋了捋胡须后,丁少微便很是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 “师傅!曲折蜿蜒……可不是这样用的啊!徒儿倒是挺想猜的!可是……我没有您那本事呐!我要是都能猜出来了……还来寻您老人家作甚呐?!” 看着丁少微那……微微眯起来的双眸,顿觉有戏的崔少愆,打蛇随棍儿上的,便一屁股坐到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对面去。 “你小子!可当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呐!不过嘛……这性子,倒是随我! 既如此,那我今儿个,便再教你一招,你且看好了!” 随着老者哈哈的大笑声响起,崔少愆倒是蓦地,从回忆中回过了神来。 “既然咱们几个,都在争分夺秒的……赶时间,不若我们便投机取巧的……来一招“以逸待劳”可好?!” 环视了一圈儿……周围各人的反应后,崔少愆最终,还是将她的视线,对焦到了洛染的脸庞上。 因为剩下来的那几个,要么是没办法沟通的;要么是脑子不太好使,全权听她指挥的;还有便是……懒得搭理他的! 当然,还有一个知晓她想法的江政,是她……实在不乐意瞧人家便是。 毕竟,衣紫的事儿,就是她的事儿。妄图想要从她这里……撬开口子的某人,她防着点儿……总归是没有错的。 “看样子……我的副使,可当真是对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呐!少愆你……果然,诚不曾欺我呐!不错!很是不错!” 洛染扬起了脸庞上,那标志性的泪窝,意有所指又颇感兴趣的来了一句。 “哈哈哈哈……军师谬赞了!少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全凭军师解惑的好,还有四哥、大舍,最主要的,还得是将军和师傅的……谆谆教诲…… 啊!以及众位兄弟们的……不离不弃与耐心包容……承蒙大家的抬爱了!故尔,少愆……便在此斗胆一试了哈!” 终是看着围成了一圈儿坐下来的众人,因着她不要脸又违心的马屁,而全都“乖巧且听话”的……赏了她脸后,面上笑嘻嘻,心中却是万马奔腾,呼啸而过的她,发誓以后……一定再也不口嗨了…… “这射覆嘛……顾名思义,便是猜测那些……被覆盖住的物件儿。军师,还有志远兄!你们二人,可还记得当初在隘城之上,我们几个没有玩儿完的那……小石子游戏?!” “自是记得。因着当初,我着急要去往那阿育王塔中,此游戏便被迫终止了。” 江政颇是坦荡的,回应了崔少愆一句。看样子,对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他所犯下的……那个由撒谎而引出来的……一系列小错误了。 不过立马便睚眦必较,还回去的崔少愆,也没有吃亏便是。所以……此事嘛,自然也可以……翻篇就是了。 “我此次便还用它来卜。至于我要猜些甚嘛……自然是那里了!!”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直看到他们头顶远方,那除了有些许……淅淅沥沥掉落下来的沙土外,便再无其他以后,皆是一脸不解的,拿眼神……无声的询问了过来。 “我啊……就想要猜猜看——在我们头顶上方的棺材里,是否还留有……一些蹊跷!至于这用的法子嘛……便是师傅他老人家,教给我的——孔明六曜星了。” 随着崔少愆将此话,郑重其事的交代完,伸出手指,便掐掐算算起来的她,倒是一丝不苟的……有些过分的专注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动爻 “刚日柔辰射覆基,用神定物五行推……以应爻为用神……衰旺、五行、六亲、六神、卦宫与动爻……” 默默的在心中背着口诀,崔少愆不断的在心中确认着……她想要猜测的“用神”,压根儿也就没有注意到……她周围的那几个人,倒颇是配合的,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儿……多余的声音出来。 “卦宫,乃东西的外形与结构,六神乃物体的颜色与用途,六亲则是属性……” 口中喃喃有词的念叨着,崔少愆的手中,也不带停歇的……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着……每每到这种时候,少愆兄弟,都特别的像一个……” 屏气凝神又特意压低了嗓音的马舟,还没有冲着一旁的苏坚,痛快的吐露完他的心声,就被陆引严肃的捂住了嘴巴。 “你还是赶紧闭嘴吧!不要打扰了少愆兄弟的推演!……还有!你才是神棍呢!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终究还是没有憋住的陆引,同样压低着嗓门,语气不善的冲着马舟呛声道。 要不是眼下的他,需要配合着保持安静,他指不定就跳起来,并恶狠狠地,踹马舟那小子一脚了! 真的是岂有此理!马舟那小子简直是……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少愆兄弟如此高深莫测的掐算,怎么可能是神棍呢?! 待到他安安稳稳的出去了,他可还指望着对方为他卜一卦呢!瞅瞅他的运势和钱财啥的。 万一少愆兄弟……一个心情不错,再推算出他娶媳妇的良辰吉日,那他不得给对方包一个大大的“利市”……来聊表自己的心意嘛! 再次颇为鄙视的,瞥了一眼马舟那个倒霉玩意儿后,陆引颇是崇拜的,看向了少年的方向。 “乾为圆,坤为方,震为木,巽为竹。坎乃水中物,离乃鲜艳发热之物……艮是固定不变的物品,兑则是……金属及带刃的物件儿。师傅他老人家。还讲了些什么呢……?” 感觉有些差强人意的崔少愆,用力的薅了薅她自己个儿的头发丝儿后,又开始嘟嘟囔囔的,推算了起来。 “军师……?!……” 压着嗓子也想要问询一嘴的江政,在瞧到军师那……轻微勾起的唇角后,没眼看的,又将眼神,移到了辛云谦的方向上。 本欲是消遣并打发时间的他,在瞧到多年的好兄弟,也一副鬼迷了心窍般的……上扬起嘴角后,江政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扭头看着那……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豆芽菜,压根都没有吝啬到……要给那两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任何多余的回应后,江政再次不爽的紧蹙起了眉头来。 正欲翻白眼的间隙里,他一个余光,又瞅到了陆引……亦是一副大差不差的神色,且比那两个人……还要虔诚与……崇拜……豆芽菜?!! 不可思议到,直接瞪大了眼眸的他,开始了疯狂的自我反省与怀疑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小子的人缘……居然这么好了?!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所以,那小子……当真是想要挑战他的权威不成?! 内心深处就差要咆哮起来的他,张了张口,正欲要说些什么,就被少年那,突然开口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怎么会是这样?!用卦的‘动爻’,以及其对‘用神’的生克,判断出来物件儿的……微妙地方……竟然是沙土与裂缝?!这不可能啊!也许……是我猜错了吧?!” 脸色瞬间便白了起来的崔少愆,眼睛瞪着大大的,就差要再一次的,推翻她目前的这个想法,并重新再来一遍了。 “少愆,可是有什么出入不成?!我观你脸色煞白的,有些吓人……” 立马便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的辛云谦,很是疑惑的询问道。 “乾……乃圆,十二地支酉,还是为圆!动而化空——说明物件儿的里面,是空的……亦或者说……棺椁的里面,是有空隙的有孔之物。 所以……我猜测棺椁的底部……怕是有……可是我……又不确定……” …… “聚气辟邪,脚踏七星,早登极乐……如若我们打开的,是一口正常的棺木,那么躺在里面的尸体,其姿态,就应是摆放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才对。” 停顿良久后,洛染盯着崔少愆的眼眸,突然认真的开口道。 “所以,军师与少愆的意思是……那口棺椁的底部——刻有北斗七星的图案。而那七个孔洞,因着有裂缝,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沙土,从上面漏下来?!” 立刻便明白过来的辛云谦,并没有让洛染的话给掉到地上,而是很合时宜的,将其给……推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真正的墓穴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啊?!不就是一个北斗七星图嘛!少愆兄弟,你的脸色为甚如此的……煞白啊?! 就算是棺木里的土,被摆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咱们大伙儿……也不会奇怪的啊!” 苏坚很是不以为意的,瞥了眼大惊小怪的崔少愆,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难不成那北斗七星的图案上,还藏有什么机关暗器不成?!一整棺木的沙土呢!咱们得刨到什么时候啊?!你可别跟我说……咱们得把土都刨出来……才能出去啊!” 马舟一个跃起,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开始思考起了……刨土的可行性。 “再不济,咱们大伙儿,把那口棺材给它掀翻了……不就成了么!少愆兄弟!咱们人多,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你担心这个作甚呐?!” 陆引亦是不解的,转头看向了那,脸色仍旧泛着白的少年。 “少愆,此次,你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些!” 同样站起身来的江政,一收折扇,便也顺势的接口道。 “恐怕是……要不遂大家的心愿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真正的流沙墓——就当属咱们头顶上方的……那口棺材了。 那里也……并不是什么疑冢,而是机关的设计者,跟咱们大家,唱的一出……明晃晃的空城计罢了。只是……” 崔少愆忧心忡忡的,总感觉自己还漏了点儿什么关键之处。 一想到太原旧城中的那处……北斗七星阵,以及汴京城外的……那所破旧寺庙,她整个人都有些……本能的排斥与害怕便是。 “既如此,那咱们几个,便再上去一趟好了。总好过在这里……胡乱猜测,要来的好!等等!我们的头顶上方……怎会有沙土漏了下来?!” 本还一派平静神色的洛染,在不经意的抬头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不少。 “这是流沙阵!大家快躲避开!上面马上就要塌下来了!对了!防沙口罩!还有面甲!快戴起来!” 随着崔少愆后知后觉的一声惊喝,顿时便慌乱起来的众人,还来不及发出一道道抱怨的话语来,他们头顶上方的夯土层,便直接的砸了下来。 并伴随着大量的流沙与细沙土…… ……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轻轻呢喃着手中册子上的诗句,温伏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的,突然便皱起了眉头来。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我啊!倒是觉着这句诗,才配得上温祭司的言谈举止呐! 因为……自打咱们相识以来,温祭司~可从来都是一个……主动出击的人呐!且让人……防不胜防呐!” 随着屋舍内,一道雪白衣袍的突然出现,边品茶边读书的温伏,倒是坦荡荡的,将手中的书本,给扔回到了步鹤尧的手中。 “哈哈哈哈……不愧是能与我同为这,候补之席的……温祭司呐!巫蛊这个头衔,你可是当之无愧啊!能与我一争高低之人,果然,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用手中的一对儿筅子,将那藏在书籍里的蛊虫,给牢牢的夹住后,步鹤尧不慌不忙的,一甩衣袍,便坐到了温伏对面的……那把官帽椅上。 “彼此彼此罢了。” 将手中的最后一口茶汤灌入喉中,温伏阴鸷狠辣的面庞上,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显现出来。 “啧啧啧啧……以前我怎么就没有发觉到……温祭司你,是一个如此吸引人的主儿呐!!” 将手中的一对儿筅子,连带着蛊虫,都一并打包还给温伏后,步鹤尧不紧不慢的,再次开了口。 “不过此次,温祭司确实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便是。你怎的就知道……祝颜会和樊胡子一块儿……前来针对于你呢?!” “因为她们两个,都想要不择手段的……得到‘置换’罢了。此次祭坛的初试探,不就是——愿者上钩么!” 看着筅子上的那八横坎与九横坎,温伏沉默的,将其给……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 “你可当真是沉得住气啊!你怎的就不问问我?!问问我那天的打卦……到底是个甚呐?!” “你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说予我听的?!既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你这臭脾气,果然还是不讨人喜欢!不过嘛,我此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那……区区的卦象而来的。” 步鹤尧看着对面官帽椅上的温伏,突然抬起的头,以及斜睨了他一眼的……危险眼神后,继续老实在在的开口补充道: “连打了三个阳卦,三阳开泰便是。” 第三百六十七章 招无不中 “三阳开泰?!居然是这个?!” 在听到这个卦的一瞬间,温伏阴鸷的眼眸中,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原来习惯,真的会是一记……很可怕的毒药啊。 佯装着斟茶的动作,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失落与孤寂。 “地天泰,地在上天在下。地气与天气相同之象。阴气消散,阳气成形。由外……而变得谦和,由内……而变得励志。下雍上,是互为拥抱的关系……” 将她家兄长,解卦时的原话,原封不动的说出了口后,温伏便又平静的,坐在官帽椅上不再动作了。 很显然,他是在等待对方的一个反应。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给予他回应的……决定他下一步行动的反应。 “啧啧啧啧……刮目相看了!当真是步某人……有些孤陋寡闻了!没曾想,温祭司居然也……熟悉这里边的门道啊! 难不成你当真是……背着大家伙儿,去汴京投师去了?!没曾想呐!你竟是连这些也都掌握了?!” 冷眼瞧着步鹤尧那……颇为夸张的说辞,温伏忽的,便扯出了一抹笑容来。 “伏只是突然间……便想要做那“卜祭”都全的……巫师罢了。身为十二祖巫之一,身为黑巫一族祭司的我,想要多学一门本事,有甚的稀奇呐?! 更何况……巫、医、卜、祭……本就不分家,耳濡目染的多了,便也就会触类旁通了。” 将手中的一杯茶盏,恰到好处的,推到了步鹤尧的面前后,温伏冲着对方,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样子,之前的我,确实是……有些小瞧于你了!不过嘛……眼下倒是也不迟就是。 果然,凭借着我敏锐的眼光,与独到的见解,即便当初贸然选择于你,也……并没有错。这可当真是有趣的紧呐!” 捧起茶盏,老实在在的喝起了茶汤来的步鹤尧,环视了一圈儿温伏的周遭,确认并没有……那两个乩童的出现后,他才又心事重重的,放下了茶盏。 “步祭司,你此行前来是为了甚,那我……便亦是会……回避了甚。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温伏看着那……仍旧贼心不死的步鹤尧,果然是惦记上了……堆栈与堆舆后,眸中的阴狠,便愈加的剧烈了几分。 “哦?!~~果然呐!看样子……温祭司,还是猜出了步某心中的……一些小想法了。 既如此,那我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敢问温祭司,那两个小童与我等对战时,其所使用的阵法……是……甚呐?!我可……当真是好奇的紧! 好奇到,最近几日,步某我都……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寻出个答案来……”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又何必多此一举。” “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 “这远古的……血祭之阵,当真被你给……练成了?!” “无可奉告!” 随着温伏突然间,便冷下来的言语,一道不合时宜的爽朗大笑,却是突兀的响了起来。 “果真是有趣!听君一席话,倒是让我又……坚定了不少,关于我们二人之间的……往来合作。” “伏,也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步祭司既然识趣,那我……便也很乐意看到……咱们黑巫一族……其最后的运势……将会去往何方。” “那步某人,便拭目以待了!~~既如此,我便再告知温祭司一个……关于筅子的小秘密。 祭坛之上,我打出来的三卦,可……皆都是三阳开泰之卦。也就是说……即便这最后的结果,物极必反了……也犹未可知啊。 当然,想必温祭司,也定是明白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教训便是。” 很是痛快地站起了身来,步鹤尧颇为潇洒的一甩衣袍,将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盏,给稳稳的放回到了圆桌上后,他便大步的,准备离开了。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果然,身为兄长,就是要能担事儿一点儿。祝我们协同并进,合作无间……步贺勇。” 随着温伏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的某人,那瞬间便僵硬住的脊梁骨,仿若遗世而独立一般的……怔忪了片刻。 接着,他便像一个无事人一般的,倔强的走了出去。徒留给温伏一记……逐渐消失在耳畔的……爽朗笑声。 第三百六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当然,这边的有晴,就是正儿八经的——字面意思:单指——有晴天…… 阳光正好,带着一阵阵的扶风,吹向了东边的山坳里。 而这西边,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下起了雨来。只不过这雨嘛……有些非同寻常便是了。 因为,在隘城的西侧,阿育王塔的地下三层中,正不断的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沙土雨”…… 一个人,被埋在沙土堆中,所存活下来的概率为多少,崔少愆并不得知。 但是她唯一知晓的是,因着戴有防沙面罩与面甲,她被沙子给……活活溺毙的概率……是零。 人都是在用肺呼吸的。只要保护好口鼻,那么他们几个人,存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很大! 但是此刻,让她感到颇为害怕与不安的原因,却是因为她那……动也动不得的身体,以及周围那……愈渐堆高的沙土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对的。多读书也是有好处的。甚至于,书中真的会有颜如玉与黄金屋。 但是,读过太多乱七八糟的新闻,并没有让她博古通今,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世的她,脑海中,曾深深地印着……这样一个……离奇的“故事”。 一个误陷入流沙中的男子,挣扎之后,无法自救脱困。所以,他便只能求助于直升飞机的救援。 结结实实的,将绳子绑在腰间后,他便借由直升机的缓缓上升,想被其给拉上去。 然而,随着男子的哀嚎,他也确实是被拉了上来,只是,被直身飞机拉上来的,仅有男子的上半身而已。 至于他的下半身,则是随着流沙的层层覆盖,被掩藏在了那……沙子的洪流中。 这大概就是“腿…首”异处的,现实案例吧……既恐怖,又悲哀,更是让人……无法接受。 所以,那个新闻得出的结论,至今,都被她深深地,刻进了大脑深处。 如果有人双脚,深陷进了流沙之中,且外界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要将受困者拉出来的话,需要用将近10万牛顿的力量。 这就相当于说……外力要抬起……近10吨重的重物,才能将被困者……给拉出来! 浑身的重量,都被沙子压着,感觉有些窒息,又有些喘不上气儿来的崔少愆,只能艰难的,露出了一双胳膊,外加一个脑袋来。 瞪着她那双杏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将大刀刀鞘递过来的洛染,她死活都不愿张口说一句话。 这原因嘛,一则是,因为她怕张开嘴,就被迫吸进去一些……“细枝末梢”的沙土去;这二来嘛,当然是因为她……不想要被撕成两半! 果然……军师与她,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不然,为甚好端端的,洛染不先救……离他近到不足半米远位置上的……那个扑腾的正欢的马舟,而是要……死盯着她不放呢?! 再次的朝着洛染,猛眨了眨眼睛后,崔少愆干脆利落的闭上了眼睛。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大不了,她就当一回缩头乌龟得了。总好过傻不拉叽的,把自己个儿的小命给……搭上去来的强。 随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笃定几人中唯一的长鞭,还牢牢的被埋在沙土中后,崔少愆便心安理得的,摆烂了起来。 反正她是不会被扯开成两截来便是。 只要一想起睡梦中,那个眉目如画,又慈祥恬静的女子,被五马分尸的,执行了车裂之刑后,感同身受了足足有两次的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个噩梦,就是她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大坎儿! 惊恐后怕又心虚的,再次睁开眼睛后,崔少愆看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居然爬出了沙坑中的马舟,整个人都傻了眼。 像沼泽一样的流沙土,当真可以……随便乱动么?! “少愆兄弟!你且呆在那里别动!待大伙儿都清理干净了,再把你也给刨出来!” 随着面甲下,小矮个儿马舟的一句警告,崔少愆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合着别人躲避的位置,都是浅沙坑呗?! 就她一个人!因着八百个小心眼子,怕上一层的石台,连带着棺椁,都一块儿的给砸下来,还用上了轻功的,给挪到了远离石棺与大鼎的……最远……位置上!! 原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这个意思啊…… 当然,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七人之中,就属……她最矮…… 流沙到了她的肩膀位置,可能也许……大概……也就是在……别人的腰部……那里……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挖阿挖 “哎!你们怎么都不管我了?!我还在这里啊!” 随着一道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马坚狠狠地,吐掉了口中的那口黄沙土。 紧接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嗓音,便贯穿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看你那样儿……也不像是个有事儿的!赶紧自己爬起来!大家都忙着呢!快别添乱了! 小心这沙土啊……不尽兴的再来一次,到时候,咱们哥儿几个……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努力又艰难的,将周身的沙子,都刨向一边的陆引,总算是挣扎着,抽出了他的一条腿来。 “看样子这一次,我们两个,倒是颇为幸运了些。” 江政看着他眼前那……仅仅只是陷下来……一条腿儿的大鼎,有些后怕的冲着不远处的辛云谦说道。 “这次,可真的是多亏了少愆的提醒。从下到这地下开始,我的面甲,倒是还没有摘下来过几次呢。” 扭头看了一眼那……仍旧挣扎在沙土堆中的少年,他瞥了一眼自己小手指上的包扎布条,以及那隐隐作痛的伤口,一个深呼吸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又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几句的江政,亦是跟着辛云谦的步伐,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而去。 毕竟……在小事儿上,可以斤斤计较的他,大方向上,却还是很有是非观念的。 而此刻,因着“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的少年,眼见着朝她的方向,而走过来的几人,整个人都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整个人忽然间,便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她努力又艰难的,用她那仅能活动的臂膀,刨起了她周身的土来。 “少愆兄弟!你可当真是……与咱们几个,都过分客气了些。如此生疏要作甚啊?!” 因着距离近,而第一个冲过来的马舟,二话不说的,便拿脚踹向了少年身后的……那一堆沙土上。 随着飞扬的沙土落地的……除了崔少愆那惊恐的惊吓声外,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双面鼓,也好巧不巧的……给掉落了下来。 正巧,就落在了前来帮忙的……洛染脚跟前。 踟蹰了半晌后,长叹了一口气的军师,终究是不忍心的,弯腰拾起了那面人皮鼓来。 在他愣神又犹豫的当口,少年周身的沙子,倒是被陆续赶过来的几人,给刨去了七七八八。 眼瞅着露出了膝盖的少年,在刨到一个物件儿后的僵硬反应,他便又一次的……微叹了口气。 “少愆!你……这是要作甚?!” 眼瞅着犹豫了半晌的少年,竟是将手中挖出来的人皮鼓给……珍而重之的,放进了她随身携带的佩囊中,辛云谦很是不理解的出声询问道。 “逝者已矣。既如此,我便想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相逢一场,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既如此,那便带着她们出去,并好好的,将她们都……埋葬了吧。” 抬头看着不疾不徐走过来的洛染,崔少愆这一次,倒是不再抗拒的,伸手接过了——由军师所递过来的……另一面阿姐鼓。 “果然呐!还是少愆小兄弟想的周到!咱哥儿几个,也不是那种心肠冷硬之人。魂归故里,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既如此,咱们几个…现在就开挖!把找出来的小娘子们,全部都转交给你便是!” 陆引颇是豪言壮语的,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且慢!你是当真一点儿都不怕……咱们几个!再这么挖下去,在折腾出一个……更加巨大的漩涡出来?!” 随着江政颇是理智的一句提醒,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几人,在瞧着他们周围……仍旧有些不稳定……且蠢蠢欲动的流沙后,泄气般的……选择了放弃。 “好在咱大伙儿几个……人都没事儿!姑且就这样吧。咱们要是碰到了,便将“她们”都给……拾起来,要是碰不到,咱们也就……爱莫能助了。” 辛云谦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几个的周围,亦是恢复冷静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次下来,我可当真是开了眼了!你们且瞧瞧,这正北与正东的方向上,都有一个大鼎的支撑腿,给掉了下来。 可是!即便是这样!它们……都没有倒欸!看样子,这些青铜,可是实打实的结实呐!” 再一次唏嘘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后,迎接马舟的,并不是大家……一致冲上前来的“拳打脚踢”与捉弄,而是一张张严肃又凝重的面庞。 第三百七十章 桂冠 “你们几个……都怎么了……好端端的,我胆儿小,可……可……可不惊吓啊!” 被吓到整个人,都结巴了起来的马舟,再一次迷茫又不解的,转头朝他的四周看了过去。 这一次他倒是,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端倪。 原来正南与正西的方向上,也有大鼎的支撑腿儿,给掉下来了一个。 “哈哈哈……这里……可真够整齐的啊……四个方位……都有一条腿儿……帮咱们几个……硬撑着呢……” 总算是察觉到,出现这样的场景并不合理后,马舟的声音,也一声比一声更低的……消音了下去。 “恐怕……这样的场景,才会是这里最原本的面目。” 洛染看着他们几个的周围,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后,颇是头疼的回应了一声。 “让咱们几个下来的御河桥,是一点儿的痕迹都没有了。” 同样一头雾水的崔少愆,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几个,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在哪个关键的步骤上,给误触碰到了机关。 怎么会悄无声息到……一丁点儿的声音与预兆,都没有……留下来呢?! “莫不是这里,太久没有被人启动过,也没有后人维系打理,所以……这里的机关,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延后性?” 将心中最不靠谱的答案,给说出来后,崔少愆便很是疑惑的,等待起了其他几个人……能给予她一些……另外的反应。 “我倒是觉着,你此言……颇是恰、到、好、处~~的正确。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答案来了。” 用折扇,配合着口中的“恰到好处”这几个字,重重的点了四下的江政,破天荒的,承认起了崔少愆的观点来。 “所以……咱们几个出去的路……到底在哪里?!” 估摸着时辰,无论怎么算,都深知此行,是被耽搁了……少说也有一日行程的辛云谦,肚子,倒很是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我也饿……是那种……肚子已经饿扁了的饥饿!感觉出去了,可以吞下一整头牛羊的那种饿!!!” 苏坚看着明显就没有头绪的几人,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一屁股便坐到了沙土上。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头绪,就只有那口棺椁了。一开始,我以为咱们头顶上方的那处石台……都会毫无保留的……给砸落下来。可是没曾想……” 说到这里,便突然不再吱声儿的崔少愆,很显然,是觉得她此言,多少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为……就是她自以为是的,比别人多想了一步,可结果却是——被埋的最深,也出来的最艰难……的那个倒霉蛋,便被她……给摘得了桂冠。 随着噗嗤的一声笑声传来,众人都很是不理解的,将眼神齐刷刷的,对准了洛染的方向。 “所以,你才会不惜用上了轻功,也要远离我们之前……所处的位置?!大家都是四散开来的跑的,唯独你……倒像是那撒了欢儿的野马一般,来回乱串……” “呵呵……军师……教训的是。” 颇为敷衍的,朝着众人“意思”了一番后,崔少愆内心深处,却很是不以为然。 他们一个个的,都懂个锤子啊!她那是左右乱串么?! 那可是衣紫她们巫族一脉所……传承下来的——飞罡步好吧!那可是配合着天罡踏步,而衍生出来的——辅助步法! 等等?!…… 天罡踏步,是配合着北斗七星的位置,而移动的!又是一个柒……莫不是那七口大鼎的,最原始分布……本就应该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可是,别说凭她们七个人了,就算是来了七十个人,都未必挪的动那……其中的一口鼎便是! 当然,她也就别痴心妄想的,去挪动那单单的一口鼎了,哪怕是这些大鼎中的一条腿儿,让她们几个合力来……都够呛! 所以,她又何必费劲巴拉的,去想那种不可能的事情呢?! “瞧着这四个方位的大鼎,倒是很吻合北斗七星的位置呢!” 随着洛染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整个人,都像是被惊到一般的崔少愆,一瞬间,便思绪万千了起来。 “天枢…天璇…天权…天玑……竟然全部都吻合?!!那剩下来的三个……莫不是与那些冰鉴有关联?!!” “所以,不会是那三口冰鉴之中……藏有猫腻吧?!” “哎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咬我!” 随着三道长短不一,且高低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众人的注意力,都对准了那……分贝过于高亢的……某个人身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工具人 出口话便最多的,是崔少愆的推测。而几乎与他同时开口的陆引,则是颇为积极又配合的,说出了他的推断来。 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嗓门,都没有盖过去的那道声音,则是由苏坚的口中……所发出来的。 看着突然扬起手臂的苏坚,其手掌的位置处,有着俩道很是突兀的血珠……给渗了出来,并有着……持续扩大的迹象。 那明显是由毒物所咬伤的痕迹,让众人都神色一怔的,浑身戒备了起来。 “快把伤口拿绳子缠紧了!那显然是毒蛇所致!” 随着洛染的一句提醒,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便都朝着苏坚的方位,给围了上去。 “还傻愣着作甚呐?!那么长的头发,你倒是赶紧往下拔啊!” 陆引着急忙慌的,上手就要去拆苏坚的头发。 “这个我知晓!被毒蛇咬伤后,新鲜的粪便,最是能治此毒!” 马舟亦是快步的跑上前来,并大言不惭的开口道。 眼瞅着两道……同时瞪向他的目光,他又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并打算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明明就是来着啊!这些,可都是村子里的老一辈们,口口相传,所流传下来的好法子啊! “《殇医大全》中,确实有此记载。《海上方》中,亦有记载。用……此额……物,擦伤处,即愈。永不烂,屡验。” 随着一记利落的手起刀落,一绺明显有小指粗细的头发丝,便被“快刀”给……斩落了下来。 朝着大受震惊的二人,肯定的点了点头,并拿眼神安抚了一下马舟后,收回七星剑的崔少愆,一转头,整个人的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看着周围沙土上,突然涌现出来的……那明显有毒的——毒蝎与……毒蛇,她整个人都……快要尖叫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掏出了腰间的酒囊,看着苏坚快速的含了一口,并打算将手掌上的毒血,给吸出来后…… 整个人都接近癫狂的崔少愆,连唯一的理智,都快要给丢没了。 此刻的她,只是迫切的,想要将手中的火折子,给吹的旺旺的,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那些高密度的白酒……给全部点燃了! 眼瞅着几个人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后,辛云谦几人手中的手刀,倒是毫不手软的,挥动了起来。 “冷静。冷静!冷静。密闭空间,空气不够!被炒过的细沙土,一点……肯定会爆炸!不能烧!不能烧!!不能烧!!!” 被吓到魂儿都丢了的崔少愆,脑子里唯一所剩下的想法,就只剩下……她不可以点燃火折子了…… 闭上眼睛,挥刀乱砍的她,整个人的动作,都是杂乱无章的…… “大家必须要速战速决了!这些东西!都有毒!!小心些别被咬到了!” 随着江政的一声爆喝声起,除了留在苏坚身旁,搭把手的陆引外,其他人,全部都陷入了,高度紧张的对战状态!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上一层的墓室中,其余三个的冰鉴中,果然是藏有猫腻的!但是,这些毒蝎与毒蛇,便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大家且放宽心!” “啊!啊!啊!杀了!都杀了!我要把你们都杀了!!呀!!!才不怕你们呢!跟你们拼了!!!” “少愆?!……?!……” 看着闭着眼睛,不断的在地上乱砍的少年,那杀伤力……几乎等于零后,洛染颇是哭笑不得的,唤了对方一声。 “啊!啊!啊!豆沙了!豆沙了!!豆沙了!!!” “崔少愆!”忍无可忍的呼唤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猛的睁开眼睛的少年,看着将后背,留给她的军师,好似在……无声的述说着些什么。 此刻,洛染在崔少愆的心中,顿时便伟岸了起来。 对方的背影,那就是高大上的存在!那就是把她从水火中,拯救出来的……犹如神灵一般的……存在! 毫不犹豫的一个跃起,稳稳的落在洛染背上的……某个自以为是的某人,愣是将正在挥舞着大刀的军师……给整不会了。 “少愆?!!” “军师!快!将它们豆沙了!又过来了一堆!怎么还没有完呐?!” 紧紧的掰着洛染肩膀的崔少愆,口中不断的抱怨着,指挥着。也就只能……抱怨着,并指挥着…… 在她的眼中,也就……只剩下那些……快要扑上来的毒蛇、毒蝎,以及一个工具人……洛染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相生相克 老鼠“你且……算了。抓紧了!” 稳了稳身形后,洛染妥协的,再一次挥舞起了手中的手刀来。 “军师,蝎子乃五毒之首,其性毒,可以伤人性命!但是,带毒的……也就只有它们的,尾巴尖儿而已。” “按照少愆你之前说过的话,万物皆会遵循相生相克的原理。按理说,蛇应是蝎子的克星才对。 可是为甚……咱们眼前的蛇与蝎子,却会像是瞧不到对方一般,直冲着咱们而来了?” “那(社君)和酉禽(鸡),还是蝎子的克星呢!那也得人家爱吃才行呐! 人家蛇刚从冬眠中清醒过来,既然都不饿,为甚还要逼着人家觅食啊?!眼下咱们的手边,要是有雄黄就好了。” 忍着发麻的头皮,崔少愆尽量让自己头脑冷静又……保持客观的,评价道。 “少愆,你的言行……倒是……颇为的……前后不一致呢。” 感受着肩膀上那,被紧紧抓住的力道,洛染颇觉好笑的出声道。 “军师!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他山之石,也是可以攻玉的嘛!军师你,既然已作为他山之石了,就……姑且当成是……成全了你的大爱吧!” 秉持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崔少愆,死活都不肯……脚着地面,哪怕一点点。 当然,对这些毒物的恐惧与排斥,到达巅峰状态的她,压根也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她的这一举动,是否会造成别人的负担。 丝毫不觉得自己个儿,就是个累赘的她,总算是有了闲暇的功夫,去观察周围几个人的行动了。 看着兄弟几个们,皆都毫不犹豫,手起刀便落的,逼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毒物后,她可是打心眼儿里的佩服起了……那几个快刀斩乱麻的同袍们来。 那几个人,至少都比她强。毕竟,别人几个,那是刀刀见血的砍,到了她这里,便是……刀刀拨土的……乱扬…… 但是,很快……便发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她,开始思考起了军师那句……有关于,万物相生相克的话来。 因为她看到了——即便被砍掉了尾部后,仍旧持续不断前进的蝎子们,那……颇为诡异又不和谐的画面。 “恐怕军师你的话,是正确的!这些毒蝎与毒蛇,好似自从沙土中出来后,便一直目标明确的,在攻击着我们。 我们几个人,除了比它们的体温高以外,与周遭的环境,也没有甚的不同才是。 若是目前的它们,暂时是我们的克星的话,那么压制住他们的克星……又会是甚呢……?” 太过专注的,沉浸在自己思考里的崔少愆,一个没留神,就差点被……快速闪身的洛染,给甩飞了出去。 立马便被惊吓出一身冷汗来的她,紧紧的环着洛染的脖子,再不敢撒手了。 “你是想要勒死我么?!” 瞅准间隙,用空出来的右手,猛扯了下崔少愆那……棉布袍的袖子后,洛染再一次无奈的出声提醒道。 “军师,少愆好似……又失态了。实在抱歉!” 眼瞅着虽然嘴上道歉连连,但是手中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减下去几分的少年,洛染再一次认命的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因着苏坚手中的血液,而我们几个,又刚好都……围在了他的身旁?!” 陆引看着苏坚那手掌,已然肿成了馒头大小后,很是不确定的询问了出声。 “那军师,咱们几个,要四散开来,并将这些玩意儿都……各个击破不?!” 无论何时,都有着很大闲情逸致的马舟,立刻便接起了对面的话茬来。 “暂且不用。若是四散开来了,反倒是对我们不利。” 再一次的,将他周身的几个毒蝎子,都用手刀甩出去后,洛染很是冷静的回答道。 “如若不是血液。也不是温度的话,咱们七个人,都同时接触过的,唯一物件儿……便只剩下那些人皮鼓了?!” 总感觉有蹊跷存在的崔少愆,此刻的大脑,总算是正常的运转了起来。难怪她的鼻端,总是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传出来。 那些味道的根源,可不就是……从她腰间的佩囊中,散发出来的?! 犹豫了半晌后,崔少愆将囊中的两面人皮鼓,试探性的,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给抛了出去。 很快,仿若是被催眠,亦或者是被控制了的毒蝎与毒蛇们,果然整齐划一的,朝着那面人皮鼓落地的方向而去了! “果真是如此?!可是……咱们眼下的情形,好似猜测的,也不完全正确便是!” 眼瞅着那些蛇蝎,将人皮鼓吞噬殆尽后,便又卷土重来的朝着他们几人而来后,崔少愆有些头大的,嘟囔出了声。 “你且再冷静的想一想。” 得到片刻喘息时间的洛染,重新握稳了手刀后,便打算一鼓作气的,用蛮力将那些毒物都彻底铲除掉。 “相生相克……毒蝎……蛊虫…毒蛇……蛊?!如此看来,它们倒好似……中了蛊一般被操纵着?! 人蛇共舞……天竺的笛子……是音乐啊!军师,是编磬!这些蛇蝎的克星,是编磬呐!” 随着少年灵光一闪的惊喝,众人皆是默契的,寻找起了那……早就被沙土所掩埋起来的……编磬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出路 “那架编磬到底在哪儿啊?!怎会找不到呢?!莫不是在上一层?亦或者是……它当真是被这些流沙土给……掩埋了起来?!” 焦急的环顾了一圈儿后,后悔到没有把那架编磬,给带在身边的马舟,那一通捶足顿胸与咬牙切齿的劲儿,让崔少愆实在是……不想接对方的话茬。 那编磬是他区区一个人类,想带就能带下来的么?! 况且……看着她们头顶上方及周围……所塌陷下来的范围,那编磬留在上一层的概率,可比埋在流沙土中的,要大的多了。 “恐怕我们几个……是陷入到死循环当中了。只有爬上去,我们才能敲响编磬,并克制住这些毒蝎与毒蛇。 但是!我们要想爬上去,又必须得把阻挡在咱们面前的这帮毒虫……给清理干净了才行!这可……要如何是好才行?!” 看了一眼那,仍旧趴在洛染背上的少年,辛云谦心中颇是不舒服的,压了压眸中的晦暗。 可是他的心中为甚不舒服,他却是不知晓了。眼下,他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五味陈陈,并装作毫不在意的,提出了他的观点来。 “不若……便由我上去敲响那架编磬好了。如若没记错的话,那架编磬……应是离最北面的那口大鼎……不远才是。” 看了一眼北面的那口大鼎腿儿,崔少愆斟酌了半晌后,终是确认了她……此举的可行性。 “那我们姑且……便试它一试!我们几个即刻护送着你过去。至于这剩下来的路嘛,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用手中的长棍,狠狠地划了一个半圆,并将又一次上前的蛇虫们,都给击退了下去后,江政极是少见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很显然,在如此剧烈重复的动作,与反复的发力下,他的体力消耗……太大了!长此以往下去,他的身体,定是会吃不消的…… “可是,我并不知晓……克制那些蛇虫们的曲子呐!而且,只要曲子响起来,虺蛇清醒过来后,有着绝对领地意识的它们,是会立起身体来,并左右摇摆的! 届时它们的攻击性……恐怕会更强。你们几个……到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远离那些虺蛇的地盘,可能,会好一些吧。” 蹙着眉头的崔少愆,将她心中的顾虑与提醒,像倒豆子一般的,全部都吐出来后,便努力的转动起了她那……仍旧有些不太在状态的脑子来。 “少愆!你可是忘了三轮与七脉了?!既然志远他们,可以将度量尺,逢三隔七的破解开来,那么那座编磬……应也是遵循如此规律才是! 况且,届时,若是虺蛇当真变得比眼下……还要凶狠无比,我们几个,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你且……先上去再说。到时候,大家都见机行事!” 随着洛染的一锤定音,以苏坚为中心的七人小分队,很快便分成了两波。 留下马舟与陆引二人,护他安全后;江政与辛云谦,便一前一后的,为洛染开启了前进的道路来。 “你们且……各自小心为上!” 借势踩在洛染肩膀上的崔少愆,抽出了腰间那——被她保护完好,就差要藏起来的长鞭,一个狠甩…… 紧接着,便借力跃起来的她,很是顺利的,站到了大鼎的其中一耳(把手)之上。 身后的声音,渐渐的减弱了下来。崔少愆片刻不敢停留的,径自朝着正北的方向而去。 越过石室门口,她很快,便看到了那座很是庞大的编磬,居然完整无缺的,摆放在那里。 “到底应该敲响哪首曲子才对啊?!我也不会天竺的舞蛇之曲啊?!要是衣紫在我身边就好了……呀~~!!赶紧放弃这些不着边际的乱想……可是……到底该怎么办呐?” 有些慌乱的,看着那些磬上的……各个字体的“念”字,崔少愆争分夺秒的,不断猜测着…… 可是即便如此,就是寻不出任何头绪出来的她,生平第一次,有些抓狂了起来。 逢三隔七……洛书有十个数……横、竖、斜相加,皆为十?!莫不是,这里的机括是——由洛书推演而来的……后天八卦?! “可是即便是运用了后天八卦,又和这里如此多的念字,有甚的联系啊?! 还有,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与应钟……这十二个正律,可是也与这此有联系?” 口中低声的喃喃着,崔少愆百思不得其解……又下意识的,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第三百七十四章 谓之音 因着没有安全感,而习惯性下意识回头的她,这不瞅还好,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侧翻掉的棺椁,以及空空如也的棺材来。 大量的随葬品,皆都因着地势的突然下陷,而倾洒了出来。 令她倍感意外的,不是那空空如也的棺材内,流露出来实打实的——北斗七星图案,而是其下方的石台,居然……也跟着侧翻了! 那明显有了坡度的石台,它的下边,并不是实心的!而是……空心的?!! 那隐隐约约显露出来的,仅容一个人爬过去的幽深甬道,黑压压的,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正不断的勾引着她,前去一探究竟。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动,故形於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还是救大伙儿比较重要!我可千万不能被干扰了!救大伙儿重要……救大伙儿……龙?!” 眼尖的看到那黑压压的,让她喘不过气儿来的石台上,好似刻着一条……与编磬杆儿上,一模一样的龙?! 五爪金龙?!赑屃与石碑……编磬上的龙……“念”……这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掉下来的那个档口,赑屃石碑上雕刻着的龙的爪子,就是朝上的。 上……指天……乃乾卦!而后天八卦中的乾卦,乃是西北方位——乾六。 可是他们几个,仗着龟背形图的指引,可是实实在在的,将机括,给移动到了西南的方位上。 所以,因着江政他们几人,在阁楼中对机括的破解,竟是将几人所处的位置,又往西北处给挪动了?! 所以,这座阿育王塔的机括,竟然是由地底与地上,同时进行的?!! 这可当真是离了个大谱!!!古代的先贤们,难不成是吃天书长大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复杂庞大又精密的机关,到底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啊?!又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呢?!莫不是他们……当真可以得窥到那天机不成?! 浑身如坠冰窟的崔少愆,此刻再一次的,加深了她心中的猜测。 古人,是绝对不会做无用之事的! 他们大费周章的,想要隐藏起来的秘密,除了那个让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外,当真是……再也没有什么,更值得比让一个人长生,而来的有价值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秦始皇,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求得长生。所以古人,当真有着可以沟通天地的力量! 所以……那群被她认为是疯子的巫族之人,才会那么疯狂!所以!清临渊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拉她下水! 所以,那群明显是伶人的家伙们,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架于她!所以,衣紫口中的十世同堂,是真的存在的!! 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她,在她的有生之年里,何其有幸的……见证了一场,本应该就存在于这世间,这宇宙之中的……通关文牒!! 那是后世的她……穷其一辈子,都不敢想象,也达到不了的高度! 这种带有教程攻略的人生捷径,虽然不巧的,被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但是身为凡夫俗子的她,居然有这样的一次机会……可以亲眼见识到这些——令人匪夷所思,又惊诧不已的……秘密?! 所以,此刻的她,到底还要不要收手?还要再追查下去吗?!凭借着她的一己之力,当真可以窥到那神奇世界的彼岸么?!当真有那更高维度空间的存在么?! 弱小到连“纬度”,都磕磕巴巴的她,真的可以……也见识一番那样的风景么?! 所以她的外祖,才会那么执着。所以,那副不可告人的卷轴,才会被其给,藏到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就那样——死等着她的到来。 这,便是命运么?!这一刻,突然感慨起来的崔少愆,胡思乱想着,神情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然而,很快……打破此刻平静的声音,便出现了…… 随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音传来,大脑立刻便通好电的她,一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至于这原因嘛,当然是因为这里……并!不!安!全!呐!! 天生害怕虫子的恐惧感,很快,便将她给拉回到了现实中。 眼下的她,首当其冲的关键任务,便只有一个,那就是——赶紧破解开了这座编磬!然后,她要让那些讨人厌的毒虫们,都快速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除了篆体书写的那几个字外,编磬上其他的“念”字,好似都有……规律可循?!她……可要加快速度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东南西北 “抛开了由篆体书写的念字,编磬上其他“念”字的朝向……好似都有点儿……偏左?!这又是何意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崔少愆,茫然的伸出了自己那……摊开的手掌心来。 左为东?!东、南、西、北? 习惯性的拿起右手指,顺时针的划拉了一圈儿后,准备起个卦的她,脑中慢半拍的,竟是想起了在太原旧城中,所看到的——那地下深处地板上的“×”,以及顺时针方位下的,斜、左、中、右来。 古人全部都是靠面南,而定方位的!所以……面南时候的东、南、西、北,其实和她后世所学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是一回事! 所以,顺时针方位下的——斜、左、中、右所一一对应的,就是南、西、北、东! 那么,全部都偏向左面的念字,实则所指示的方位——正是东面! 东面,到底会有些什么呢?!…… 将脑袋,特意扭向东方的崔少愆,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一道虚晃而过的黑影,正朝着她的面门攻击了过来! 立马歪头侧身的,躲闪开来的她,借着躲避的间隙,快速的将腰间的七星剑,给抽了出来。 一个回肘,毫不留情的,向斜后方用力砍过去后,宝剑砍到实物的钝击感,终是让她,在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稳住身体,便立马侧头去看的她,在瞧到那被砍成两截的……虺蛇尸体后,冷汗顺着额头,便滴落了下来。 原来……那扑向她的黑影,是虺蛇啊!真够玄的,要是再晚一步,她岂不是,也要中蛇毒了! 想到苏坚那,肿成发面馒头的手掌,她就很是后怕的,又使劲儿的摇了摇头。 谁知道那些虺蛇的体内,都带着些什么毒啊?!一个搞不好,解不了毒的人,岂不是……还要被截肢么?!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得! 更何况,古代可没有血清的存在啊!难不成,当真要涂新鲜的……粪便么?! 再一次恶寒的抖了抖后,崔少愆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她所在的周围。 再三确认暂时不会有第二条……漏网之“鱼”后,未免夜长梦多的她,将脖子上挂着的随侯珠,给……又掏了出来。 恐怕也只有这个,才可以看得清那些……石头磬上的猫腻了吧…… 浑身警戒的她,将随侯珠的光芒,对准了其中一个……刻有“念”字的石磬上。 果不其然的,石磬上,那个偏左的念字背后,便清晰可见的,显示出了一个“勹”的符号来。 勹(勾)三……乚(挑)七…… 崔少愆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这些“符号”都仔细捋了一遍后,发觉这些符号加起来,竟是一首……完整的曲子?! 此曲,可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呐!这就……成了?! 顾不得犹豫的她,快速的从腰间,掏出了她的剑鞘来。并遵循着记忆中的符号顺序,结合着宫、商、羽、角、徵这五音,朝着石磬一一的,敲打了起来。 因着内心深处的恐慌,崔少愆生怕她自己一个不注意,便又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虫子,从这流沙土里给串出来。 所以,她手下敲击的速度,倒是颇为的……流畅与连贯。 很快,因着她那算的上熟练的……敲击声响起,处在地下一层的洛染几人,总算是可以……停止挥舞他们手中的武器了。 因着编磬的声音响起,听到音乐的毒蝎与虺蛇,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的,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发生了。 只见突然间,就蛇头后仰的虺蛇,竟是将攻击的矛头——对准了那些……挨着它们及近的蝎子身上。 看着尾巴仅一盘一卷的虺蛇,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吞下了蝎子后,苏坚后怕的……吞了吞口中的唾沫。 “我们几个,还是趁着这个间隙,赶快爬往那——上一层的石室中去吧!就借着那些鼎的支撑腿儿往上爬!” 随着洛染的开口提醒,陆引立马便蹲下了身子来。示意着苏坚赶紧上来后,他争当第一的,便来到了大鼎的下方。 “我们几个分开两波,武功高的垫后,其余的,赶紧些向上爬!” 江政指挥着马舟,跟在他和辛云谦的身旁,并示意着二人……他垫后。 看着已然上到一半的陆引二人,以及垫后的洛染,他亦很是自觉的,充当起了……护送同袍友人的“使者”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到底是谁 一首清灵空旷,又哀沉婉转的调子,就那样,由崔少愆的手中击打了出来。 生怕一遍不够的她,一回生二回熟的,敲打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当她敲到第三遍,刚好一半儿的时候,却忽然的,将手中的剑鞘给丢了下来。 随着她忽然的松手,以及剑鞘砸在流沙土上的声音响起,脑子里的回忆,却是不断的……翻涌了上来。 因着天生的五音不全,所以,她对音乐的“造诣”与理解,向来是狗屁不通的。 偏偏,回到一千多年前的她,遇到了颇通音律的妹妹。 也是由于衣紫的关系,她恶补了很多,关于乐理方面的知识。 加上外祖留给她的那幅卷轴,以及那上面所……遗留下来的减字谱符号,她更是曾被衣紫拉着……彻夜的挑灯夜读过。 所以,这一次,她从这首曲子中,竟是少见的,听出了其所想要表达的……曲外音。 “焚书坑儒……藏锋逆势?……?这是何意?!莫不是它们,也是这……阴阳五行中的一种?” 怎的……会出现两个?! 随着她低声呢喃的尾音上扬,整个人,都彻底癫狂了的崔少愆,就差要咆哮出来了。 因为,就在今天!她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卷轴上那名为“天子泣”的谱子,里面藏有的曲外音,应是也有两个才对! 而刚刚,她又在心中反复地推算了一遍后,发现那些减字谱构成的……另外一个提示——居然是白首为郎?! 焚书坑儒对应火,白首为郎,则对应……金! 上一次由她提起,并拉衣紫下水的那场布局,她便是循着冰消瓦解的水,而做出来的。 一直以来,她都得意洋洋的以为,水生木,此事,她们二人必成。 可是她没曾想,竟是漏掉了白首为郎的金呐!金……是克木的! 偏偏,衣紫的年命……就是大林木呐! 所以上一次的失误,她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沾沾自喜,且得意洋洋的小瞧了对手……才导致了妹妹的中毒。 可是……出现这种结局……并不单单只是……由于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而造成的! 这种结局的走向,倒像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因素后,顺势而为,并……推波助澜的,将她们二人,给送到了那……命定的地方中去。 这些……通通都是被算计好的?!到底是谁?!预判了她的预判?!到底又是谁?!!能有这种通天的本事,竟然把她与妹妹,都当成了棋子在使?! 当初,她敏锐的第六感,就发觉到了一个,极其不合理的地方。那便是——她们的计划,怎么会施行的如此顺利啊?! 而且!她们随口胡编乱造出来的……龙柏树下,竟然当真,就出现了祈雨石的踪迹。 到底是谁在算计她们?!那个幕后黑手又是谁?!有人……竟是想要她们“兄妹”二人的命呐! 外祖?……一个过世的人,要如何,才能算计的了活人的迹象,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她的外祖,当真还活着就是…… 亦或者,是清临渊?这个,就更不可能了。毕竟,他与那个曾经的后周皇子,可是同甘共苦,九死一生的,共患难了两回!! 还有谁?!巫族之人?!在她来之前,压根就和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更何况,就连对衣紫,起心动念的随手一救,也是她临时起意的而已。 剩下来的,她接触过的人中,便也只剩下那群……绑架过她的伶人了。 可是那群伶人,连八卦图的机关都打不开,又怎么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呢?!到底……还剩下谁啊?!到底是谁?! “少愆!你这是又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伴随着辛云谦一句关心的问候,沉沦在自我深度怀疑中的崔少愆,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后,才慢半拍的回过了神来。 明显被吓到了的她,仿佛丢了魂儿一般的,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此地并不适合久待!我们几个,还是先走为妙的好!” 洛染一上来,便看到了那倾斜下去的石台。所以,目前他们几个的唯一出路,便也,只剩下那……狭窄又幽深的洞口了。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那个黑压压的洞口,会通往何方便是。 “我刚刚,差点就被一条虺蛇……给袭击了,故尔有些后怕罢了。你们几个,都安全便好。” 斜睨了一眼,地上的那两截……虺蛇的尸体,崔少愆将内心深处的恐慌与不安,都给硬压了下去。 现在的她,看谁都像是个坏人。在没有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之前,她还是留心防着点儿……这几人为好。 毕竟,谁知道这几人当中,是不是就伪装并潜伏着那么一个……会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啊!! 就像当初他们当中,有人,就曾在无意中,提到过一嘴…… 这阿育王塔中的蜡烛,可是在没有人在的情况下,亮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言行如一的人 “既如此,那我们几个,便还是赶紧走吧!” 看了一眼手掌已然肿成了……发面馒头的苏坚,马舟很是后怕的催促道。 “虽说这毒素,还是有向手臂蔓延的趋势,但其……明显还是缓和了下来。” 陆引看着撸起袖子来的苏坚,朝着大家展示了一下他的境况后,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 “确是如此。但是我总觉着苏兄……的境况,并不是很好。不若……咱们便尝试下……舟郎的建议可好?!” 生怕苏坚的那条手臂,会被废掉的崔少愆,收敛了心神后,当真是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准备让其尝试一番。 “简直是胡闹!怎可如此戏言!” 江政看着简直不可理喻的少年,就差要张口骂对方一声……有辱斯文了! “土虺毒咬,令人……对咬处出尿浇之,用尿洗之。亦或者,以铁精如大豆者,以管吹疮内。 这是我们目前的条件下,仅能做到的……唯二方法了。” 看着简直不可理喻的书呆子,崔少愆第二次的,感觉到了她与对方之间的,那关于认知与“德行”上的深远鸿沟。 人命关天的时候,难不成她们几个,还当真要墨守成规的,去守礼、守纪、守德不成?酸儒的气质,原来是这么来的么?! 懒得搭理对方的她,将所有的解决法子,都一股脑的丢了出去。她倒是要看看,对方,又会怎么选择。 “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伤风……败俗!” 理不直气不壮的江政,眉宇间的忧愁,都快要溢出来了。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他,只能恨恨的一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的,打算任由其他几个人……瞎胡闹去了。 “军师!你怎么看?!” 将矛头对准了洛染后,崔少愆好奇的询问出了声。 其实,这也真的不能怪她。她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在这么残酷又苛刻的环境下,难道不应该遵循“人命关天”的基本准则么?! 既然都可以治病了,为什么不都试一试呢?!万一当真就……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把人给治好了呢?! 难不成……谦谦君子少年郎的古人们,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面薄如纸?! “真的是,瞅瞅你们几个那样儿!男子汉大丈夫,有甚好扭捏的?!不爱看就别看,都背过身去!让我来!” 不待洛染的回答说出口,也不待崔少愆,还在胡思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马舟倒是颇为豪爽的,罔顾围站成一圈儿的……其他几人,亦是直接忽略掉了……病患本人的……最根本意愿,直接当着几人的面,便解起了他自己身上的腰带来。 狠狠地瞅了瞅嘴角后,第一次被整尴尬了的崔少愆,颇是无语又有些好笑的转过了身去。 原来,她——也就是一个纸老虎而已……也就只会,口上说说罢了…… 真刀真枪实践的关键时刻,还是马舟比他们几个……都要勇猛啊! 执行能力拔尖儿,且言行如一! 果然,马舟这个人,嗯!还是有一定优点的。最起码,人家执行能力强呐! 对此颇为佩服,且无能无力的她,只能在苏坚那……满口国粹的持续输出下,硬着头皮转移了注意力。 “那按照少愆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如何应对呢?!” 随着耳旁一道,很是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思想开着严重小差的崔少愆,被吓到了一哆嗦。 “军师……你为甚又突然出声了?!你不知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刚想转头,就被身后的身影,给堵了个结结实实的少年,怔愣了半晌后,终是发觉到了此刻的她……那,该有的身份。 “呃……自是希望……人粪涂之了……” “且,新粪尤佳?!” 随着身后一连串笑声的响起,恼羞成怒的崔少愆,脸却是突然间,便烧了起来。 其实,在这其中,她还是抱有侥幸心理的。她也确实是把苏坚,当成了一个临床实验的……活生生的小白鼠。 在这点上,她还是要忏悔一下的!可是这些,也都是以看病救人为前提的啊!不然……为甚打仗的时候,守城的一方士兵们,都要烧金水啊! 还不是因为——它的杀伤力,真的很大么?!万一这其中,当真有抑制蛇毒的什么成分存在呢…… “哎……实在是我连着一整晚,都没有吃饭了……要不然,咱们当真是,可以试一试的!” 随着马舟那,无所畏惧的声音响起,忍无可忍的苏坚,终于还是,爆发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微笑 “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的!你要是想找打,我就成全你!还有我们几个,倒是赶紧走呐!杵在这里,难不成还等着那些……饱腹的虺蛇们,都爬上来不成?!” 锤了马舟一拳后,苏坚首当其冲的,便朝着那处倾斜着的石台而去。 “你们几个,果然没有……将虺蛇都……全部处理干净?!” 浑身的血液,瞬间便凉了一半后,崔少愆强迫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果然,小命为主的前提下,她还是赶紧出去为上上策。 顾不得其他的,也打算朝着那处奔跑的马舟,很快便位居第二的,到达了石台前。 “你们几个先走,我垫后。” 随着洛染的一声令下,犹豫了片刻的辛云谦,亦是迈出了步伐。 “呃……志远兄,这颗夜明珠,我便先借予你保管了。你先请!” 很是痛快的,将她手中的夜明珠,给递出去后,崔少愆便客客气气的,站到了石台的一旁,并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这一次,你倒是大方起来了!不过你放心,小爷我!可不稀罕你这颗夜明珠!毕竟,我家中的这个……可不少!” 随着江政话语中,那一句不经意间的露富,崔少愆看着对方的眼神,瞬间便崇拜了起来。 好家伙!感情这些世子哥儿,一个个的,全都是送到她跟前的肥羊呐!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端正……对同袍们的态度了!尤其是江政与辛云谦的! “三秦兄弟,你也先走!我既身为军师的副手,哪能让他亲自垫后啊!这垫后的职责,还是由我来做最合适了!” 看着本欲要走的辛云谦,突然便犹豫起来的架势,崔少愆在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后,便当仁不让的,将她身前的位置,让给了紧跟而来的陆引。 催促着洛染也赶紧跟上去后,她便老老实实的……等待了起来。 “你,可是又在耍什么心眼儿?刚才,你可是亲口说了的。说你很害怕那些虺蛇!” 随着停滞在她跟前的洛染,不再向前行走后,崔少愆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军师!那些虺蛇,我现在也怕啊!但是,我不能白来一趟!我不是曾与你说过嘛,我有势在必得的物件儿要取。” 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石台上刻着的龙,崔少愆试探又怀疑的,望向了洛染的眼眸深处。 “可是有关于你的妹妹?!之前我便问过你,你说过,你会……绝对信任于我。” 索性也不着急走的洛染,一个抱臂,竟是依靠在了那处石台上。 很显然,他执拗的,想要得到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了。 “我到现在也……很信任军师你啊!” 看着神色如常的洛染,并没有任何太大的反应后,崔少愆将她心中,首先要怀疑的第一人选,给彻底的排除了出去。 果然,也不太可能是军师。毕竟……他们,可是在她逃出八阵图的机括以后,才在军营中认识的。 若她不是为了救衣紫,若她不是为了承诺四哥,他们两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认识的。 “所以,到底是何物呐?!直到现在了,你都还不肯说?!” 看着对面的少年,那变化莫测的脸庞,洛染有些好笑的,再一次提问道。 “军师!你且看着便好。守好这里!” 收敛好情绪后,崔少愆犹豫了半晌,终是豁出去一般的,下定了决心。 一脸正色的,朝着编磬的东面,走过去的她,很快,便掏出了她的七星剑来。 利落又大力的,刨着那些堆积起来的流沙土,很快,一个崭新的双面鼓,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将内力缠于七星剑上,这一次,她竟是毫不犹豫的,破开了那个双面鼓来。 一截小巧玲珑的骨头,很快……便出现在了洛染的眼前。 “这个双面鼓,显然要更小一些。而且……这里莫名出现的,那第五个双面鼓,究竟是从哪里……掉落出来的?!” 不解的看着少年,异常珍惜的,将那枚骨头,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佩囊中后,洛染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询问了出来。 “这个鼓,它……并不是阿姐鼓。只是普通的鼓罢了。所以,才会硬一点儿。” 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沙土,崔少愆随口道。 “阿姐鼓也好,唐喀也罢,竟然都只是为了……声东击西?!对这面普通的鼓,实施如此繁杂的障眼法,其最后的结果,竟只是为了那一截……小小的骨头?!” 很是不能理解的洛染,看着崔少愆那近乎“变态”的嗜好,接受不了的,挑了挑眉。 “正是如此呢……” 敛去了眸中的深思,崔少愆不露声色的,冲着洛染再一次的,微笑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化合 “你那笑容又是何意啊?!很是让我不舒服!” 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到了……对方敌意的洛染,皱着眉头,表示着他自己的无辜与不解。 “军师,你可当真是……对你太热情了,反倒还嫌弃上我了呗?! 刚刚不是还好奇我……为甚会那么笃定的,走向东边那一处么?” 再三的确认那枚骨头,被她完好无损的,收入到了囊袋中后,崔少愆高悬着的心脏,总算是像落了地一般的,长长的松了口气。 “你不是曾经说过,观人面相,亦可将其心中的想法,给猜出个七七八八么。因着对你的熟悉,我就是能察觉的到……关于你的……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斜睨着变脸比那翻书还要快的……某个少年,洛染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起来。 果然,女子心,海底针。 看样子,以后他还定能从这……同样的一张脸上,揣测出……更多的不同来才是。 颇是无奈的,在心中默默吐槽完毕后,洛染很快,便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那便是了!可能……我刚刚提防着那些蛇虫……有些过度了吧。” 同样将情绪给,完美收敛起来的崔少愆,亦是一派平静的,回到了她那……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姑且,说来听听!” “军师定是知晓的!你一定曾听说过,化合二字吧?!” “这是自然。五行中,变化成合局便是。” 随着洛染一句,简单明了的回答。崔少愆的理智,总算是回到了最一开始的她,该有的水平。 “所以喽,通常大家,都很少单独提化合的。我们平常见得最多的,则是合化。” “嗯。然后呢?!” 直接忽略掉了,前方洞口处传来的……陆引的催促声,洛染面色平淡又颇为耐心的,继续等待起了少年口中的解释来。 “之前的那四个双面鼓,军师可否有仔细观察过?!” “因着过分震惊,倒是没有留意过。莫不是,那些唐喀上……也,留有暗号?!” 洛染凭借着“惊鸿一瞥”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仔仔细细的回忆了起来。 “庚子年?!” “乙丑年。” 洛染看着与他口型,明显并不一致的少年,心中的疑虑,倒是愈发的明显了起来。 “不着急,军师你且继续。接着,说出第二张唐喀的年份来。” 递给对方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崔少愆鼓励着洛染继续。 “丙子年!” “辛丑年。” 看着洛染瞬间便秒懂了的神情后,崔少愆继续示意着对方,将第三幅唐喀的年份,也给说出来。 “壬子年。” “剩下来的两个双面鼓上,什么刻字都没有。且恰恰好好的,就掉落到了……那些毒蛇与毒蝎中去了。” “所以,少愆你,是在怀疑我?!就因为那其中的一面鼓,是我拾起来,并交予你的?!” 顿时便了解了少年,刚才那似笑非笑表情的洛染,一时间,还当真有些……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太过于巧合了,我便多想了些。不过,我现在倒很是笃定,并不是军师你了。” 看着仍旧留有疑惑的洛染,崔少愆不待其开口,便又快速的解释了起来。 “庚子年与乙丑年,丙子年与辛丑年,让这二者,能够唯一联系起来的,便只有庚乙化合金,丙辛化合水了。所以……” “壬子年……便只能与丁丑年,化合成木了。” 很快,洛染便洞悉一切的,接过了崔少愆口中,那未说完的话语来。 “正是如此。而且,我在那座大型的编磬前,发现了皆都朝向左边的……‘念’字。” “面南而站,左手边,即为东方青龙。而东边,刚好属木。所以,刚刚你破坏掉的那面小鼓上,定是刻有丁丑这二个字了!” “军师不愧为军师,当真是聪慧又机敏!” 由衷地夸赞了一番,洛染的聪明后,崔少愆便又伸出了手指,并指了指那倾斜的石台上,所刻着的龙来。 “所以此处,便定是那出去的路了。” “正是。所以军师,你我二人,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仍旧心存膈应的崔少愆,仿佛被人提刀指着脖颈一般。 解决完了眼下,便恨不得立马,钻进那黑洞里去的她,毕竟,是真的很害怕……那些随时都有可能,会冒出来的虫子们。 “所以,上一次,你撒谎了!” “??” 不解的看着洛染那,仍旧紧皱着的眉头,崔少愆很是识趣的没有再开口。 “你说过会无条件的信任于我,没曾想,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朝洞口走去的洛染,前进了一步后,又僵直的停了下来。 “你还傻愣着作甚?!不是害怕么?!倒是赶紧过来啊!我垫后。” 张了张口,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该如何解释了。 转头又看了一眼那,编磬杆儿上刻着龙后,她便硬着头皮,一声没吭的,朝前爬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章 藏兵洞 “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到底在说些甚呐?!爬个道儿都斯斯文文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在品茶呢?!” 随着洞外一道洪亮的催促声响起,马舟的声音,竟是传到了……崔少愆她们二人的耳中。 “看样子,我们离洞口不远了。” 洛染笃定的声音刚刚落下,两个人的眼前,便传过来了一道……幽绿色的光芒来。 “可不是么!这一次,我们几个,总该出去了吧!” 颇为配合的附和了一嘴,崔少愆亦是手脚并用的,加快了她挪动的步伐。 在黑漆漆的土地上爬行,可是很耗损膝盖的。况且加上她们的照明有限,前面的能见度并不高。 就连她的手掌,都被不友好的硬土块儿,给划伤了好几道口子。 所以啊,那几个,先她出去的所谓的同袍们,可真不能怨她爬的慢。毕竟,在外面的时候,她可是还耗费了不少功夫的。 也得亏这个黑漆漆的洞口深处,并没有出现……多余几个的,岔路口分布。不然,她们几个,真的能被玩儿死就是了。 当然,这一路上,也没有虺蛇与毒蝎们出来捣乱,是最让几人……感到意外的存在了。 不然的话,单凭她们几个,筋疲力尽的“残兵败将”们,在又弱又虚的状态下,恐怕还是会被……全军覆没的。 掸了掸膝盖和衣袍上的尘土,崔少愆很是珍惜的,将身上这件棉布袍,给清理了个干净。 至于她的这件衣袍……能干净到哪里去,就见仁见智了。毕竟……这件棉布袍受到的磨难,可比她自己个儿的经历……都要多。 “就等你了!少愆,你快看看这里,像不像一个藏兵洞?!还有军师!你且瞧瞧这个地方……有没有感觉到此处,颇为的……眼熟?!” 陆引那迫不及待的提醒,以及过分殷勤的眼神,让洛染一时间,竟是有些许的……不适应了起来。 “军师,这里大概率就是了!你且瞧瞧他们几个……那兴奋的模样儿吧!毕竟,这儿,也算的上是他们几个……熟悉的领域了。” 仅一瞥,便认可了那几人的崔少愆,随口,便接过了洛染的话茬来。 “少愆,你又为甚会对这里……如此的熟悉?按理来说,初次进入兵营中的你,应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地方才是。” 洛染实在是不知道……那五个异常兴奋的家伙,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儿。既是藏兵洞,不过就是——藏兵打仗的地方罢了。 但凡是被用来伏击的隐秘处,那么此处的地形……恐怕非险即陡了。亦或者更甚。 如此让人险象环生的……一处存在,那几个人,为甚……还会兴高采烈成个那样子?这让他,十分的不能理解。 看样子,他们这一次,确实是走对了路了。在爬行的途中,他就感觉到,颇为的吃力与耗费体力。 现在一想,恐怕他们几个,一直都是在,向上爬行才对。虽然这道路嘛,蜿蜒曲折了些,但是他们几个,好歹是没有因着岔路口,而出现了走散的风险。 环顾着四周那……因着长期缺少人气儿,而显得异常……空寂阴冷的环境,他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不可言喻的……不安情绪来。 很显然的,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并没其他人……发现过此处。此处……最起码被荒废了……有几十年之久。 也就是说,这里,很明显是被前人所留下来的……一处,荒废掉的地方。 因着代州这边险峻的地势,与连绵不绝的高山,他的猜测……要是没有错的话,恐怕这里——不是壁立千仞,就是万丈深渊了。 他们几个人,当真可以走的出去么?!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定是那悬崖绝壁之地了…… 压下了心中涌现出的,强烈不适,洛染面色平静的,看向了那几个……仍在嬉笑着的众人。 此刻的他,倒是真的好奇了……那几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与抱负,才会过来参军的啊?! 当真是为了那“保家卫国”的……响亮名堂么?…… “我嘛,自然是因为……受到了三秦兄他们几个的……耳濡目染了! 至于他们几个,则是因为……想要达到像马援一般,奋战到——‘马革裹尸的’那种……癫狂境界吧。如此宏伟的抱负,反正是值得我所钦佩就是了!” 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些……都是她前世记忆储备中的……知识库存,某个少年郎,半真半假的回答道。 随着对方一句……铿锵有力的肯定回答,以及那几个,仿佛商量好一般,齐心一致的点头肯定。 因着震惊,洛染内心深处的心慌,倒是奇异般的,被那几个人……给彻底的抚平了下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运势 “又是马革裹尸么?!他们几人的想法,可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不过他们几个,确实是当得起——‘大宋好儿郎’这一名号了。” 洛染看着那几个……与他一起的同袍们,第一次,有了想要,重新认识他们的想法。 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几个,明显有些兴奋过头的家伙,崔少愆眸中的羡慕,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我倒觉着,名声对他们几个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一辈子,只为了一个抱负,去拼命努力,并得偿所愿……活的明明白白,简简单单又开怀洒脱,可……当真是让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自从来了这里开始,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的崔少愆,一直都在,被动的做着选择。 想到她只能被动又不情愿的,去接受所有认识的人或物,她的内心深处,就开始……五味陈陈了起来。 其实,最一开始,她也只是想要当一条……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咸鱼”来着,谁曾想,造化弄人……可当真是不假啊! 与他们比起来,她的命运,可就,简直了…… “你进到这里之前的……张口欲言,以及现在这样……伤春悲秋的模样,都……很不像你。” 看着崔少愆微皱着的眉头,以及一脸羡慕又感慨的模样,让洛染甚至产生了一种……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是一个窥破生死,又大彻大悟的……老者的错觉来。 那种荒唐又真实的沧桑感,以及那纯粹又复杂的局外人视觉,差点儿让他,也跟着……快要伤感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可能刚才,有些过分共情了!代入感太强烈了些,让军师见笑了。” 立马便察觉到,自己多多少少,还是因着一些胡思乱想,而乱了分寸后,崔少愆佯装不甚在意的,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少愆你能跟我……坦诚布公的说出来,我倒是觉着……也挺好的。你们几个!且慢!” 洛染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了,明显想要四散开来的那几人。情急之下的最后几个字,他可是带上内力,给吼出来的。 “军师!你们两个的话,一直都说不完,我们几个便想着,先去四下打探打探。仅此而已!” 立马便折回来的马舟,人未至话先到的,立马便解释了起来。 “我才不信!观你们那神色,就知晓你们几个……定是又想要做些甚了。我猜你们,是想要去搜刮搜刮周围龛洞中的装备吧?!” 光是靠猜,就能知晓那几个……热血青年本性的崔少愆,就好似他们肚中的蛔虫一般,仅一语,便全中了。 “少愆!这里面看着挺大的!若是真有得心应手的武器,其实也是不错的。” 紧随而来的辛云谦,亦是睁着晶亮的眸子,想要把少年,也给拉下水。 “得了!我看你也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这么快,就忘记那个……曾让你失魂落魄到……‘丢魂儿’的小娘子了!” 在猛然抽到对方那,还包裹着的手指后,崔少愆又有些忏悔的,多解释了一嘴。 “咳……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从破解机关到现在,咱们就单单只经历了金生水,与水生木而已。 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罢了。而且,这一路走来,我们也仅仅只是瞧到了……三条龙而已。五爪金龙,不都是……” 硬生生的,将“九五至尊”这几个字儿,给憋回去的她,看着走上前来的苏坚,其手掌居然没有……那么肿以后,整个人倒是都轻松了不少。 她们几个,这次的运势,应是相当的不错吧。果然是沾了,黄道吉日的光。真的是诸事皆宜呐! 连病急乱投医下的……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了,是不是就表示,她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较真儿啊?! 虽说……但凡是有五爪金龙的出现,就算没有九,也应该会有五的,排场的存在吧。但是这里……毕竟也不是权威们的所属地就是了。 或者,就真的是她多想了也说不定呢?! “你,其实倒也不必过分恐慌!我觉着咱们几个,在小心戒备的同时,还是需要大胆探索的。况且,若是我们不试探试探,又怎么能出的去呢?!” 随着江政甩开的折扇,这一次,就连崔少愆,都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了。 “既如此,那我们便一块儿前去。我们几个……还是不要走散为好。” 洛染看了一眼那,离他们几个都不算太远的洞龛,便将目光,给坚定的锁在了那一处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五更时 三更灯火五更时,正是男儿读书时。 …… 代州那边,洛染正目光如炬的,锁定着洞龛中的新目标,而在汴京城的这边,坊市相交的临街处,左厢楼店务内,公事臣巳水,正坐在书案前,睁着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快速的翻阅着一本,泛着黄的古籍。 罔顾身旁堆积的那一摞……厚厚的账簿,他聚精会神的,快速阅览着。 “后周时期,慕容彦超据兖州反叛,降兖州为防御州…… 慕容彦超,沙陀族人。后汉高祖刘知远,同母异父弟。 契丹亡后晋,刘知远在太原起兵,其自房州前往投奔,被拜为镇宁军节度使……” 边看边读的他,眼睛在扫过“沙陀族人”那几个字后,脑袋仿若被放空了一般,突然便……停滞不前了。 “后周……太原……沙陀族……兖州……,后汉刘知远,沙陀族人?” 反反复复的盯着那四个字,臣巳水的脑海中,却是突然的,蹦出了一张……很是让他不喜的脸庞来。 “卢存领……伶人……重用伶人的……李存勖?!刘知远……后汉……刘?……衣紫?!……沙陀族?!!! 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些微小的蛛丝马迹,没有被我所发觉?!又或者,这二者之间,是否当真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才对?!!” 臣巳水拿手指,不断的敲打着书案,思绪,却是回到了他……离开回跋女真之时。 “既如此,那咱们便同臣老你,就此别过了!” 柳宿看着早已翻身上马的臣巳水,慢慢的驶入了官道上后,朝着他的背影,再一次的辞行道。 “有消息后,随时联系我!就此别过。” 转身冲着柳宿略微点了点头后,他双脚一夹马肚,扬起手中的马鞭,便朝着马屁股狠拍了下去。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一人一马就那样,快速的朝着汴京城的方向驶去。 而被他留在身后的,还有后者的一句——“咱们汴京城再见。” 一切顺利的回到汴京城,心情那是非常不错的他,妥善的安置好了那两块儿——得来相当不易的祈雨石。 当然,这一切的得心应手,都在他进到左厢楼店务内后开始,便……戛然而止了。 听着身旁的随从,将他离开后的,大小事件都一一的汇报过后,本就不苟言笑的他……的那张苍老面庞,忽然间,就绷得更紧了些。 所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而最最让他在意的三件事儿,就更是让他头疼了。 这其一嘛,便是汴京城中,突然,就开始涨水了。 这个都不用他细想,定是祈雨石的功劳了。所以,他一回来,便又有的忙了。毕竟,他得继续追查下去才行呐。这个,他勉强可以接受。 这其二,就是勾栏国色天香中的泛音了。 仗着卢存领的伶人势力,她竟是都快要,查到坊市东街来了。不过即便二人面对面了,对方也未必就认得出来他。故尔……这一个消息,他也能凑合接受。 至于这第三点,便是最令他头疼的——崔家兄妹了。 这两人中,就没一个省心的主儿!一个个的,全部都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那两个人,可当真是让他……操碎了心!个顶个的……全部都不听话!!! 夜明珠,他是送出去了。双方与他的交易,他也都各自承诺过了。 可是……最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刘衣紫!他刚答应了要护对方周全的刘衣紫!她,居然给……跑了? 所以,从当初的代面开始,对方就早有预谋了!他倒是,也知晓一些对面的小心思…… 可是!其都不等他从回跋女真回来,并交代两句,就这样贸然的,一声不吭的……给走了?! 现下要他如何?!难不成,让他也追到兖州去?!显而易见的,这个也不太现实就是! 事态的发展,从来都是由他,去掌握主动权的。怎么自打遇到那两兄妹开始,他就变得……很是被动了呢?!! 顿时,便觉着浑身疲惫的臣巳水,拖着瞬间便有些萎靡了的神色,干脆转身便上了二楼。 眼不见心不烦的他,打算好好地休息一番去。 次日。 三更灯火五更(凌晨3~5点,寅时)时,正是男儿读书时。 再一次坐在书案前的他,拿起了一本泛着黄的古籍,并查阅了起来。 回忆,中道而止。 回过神来的臣巳水,看着手边堆积起来的……那一摞账簿,头……更加的疼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账簿 同一片蓝天下,汴京城中。 从陈记铺子中,走出来的新雨,盯着被她抱在手中沉甸甸的褡裢,认命的朝着递铺走去。 “以逸待劳,静待时机。做到,以不变应万变。” 主子的这一句话,让她等待了好久好久。可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好呢?! 以不变应万变……这个提示,对于她来说好难啊!怎么样才算是……以不变应万变啊?!一直按着她自己的习惯来,就可以了么?!…… 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处,那强有力的跳动声,让她总算是有了一种,她还活着的感觉。 因着她的乖巧与听话,信鸽每月定时送过来的丸药,可是比什么……都要来的重要。 不自觉的,再次来到右领军卫上将军的宅邸前,新雨很是熟稔的,便躲到了一处……相当隐蔽的位置处。 眼瞅着杨家的仆从,从进入递铺开始,她便知晓了今天,她最主要的任务是甚了。 估摸着那家仆,进入到宅院已有一段时辰后,她的盯梢工作,便正式开始了。 说是盯梢,实则就是……无聊的等待罢了。 因为从第一次开始,知晓了要她苦苦等待的,只不过是一封书简后,新雨浑身的抗拒,也就被抵消掉七七八八了。 一个跑腿儿并传话的活计而已,轻松的很呐。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看着从杨家宅院后门,走出来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开始,她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 “赵婶儿,这次又麻烦你了。这个啊,是这次的酬劳。” 新雨快速的迎了上去,并扬起了一抹,很是讨巧的笑容来。 在接过对方,递给她的信封之时,另一只手便很是熟稔的,将五枚铜钱,给硬塞到了妇人的手中。 “哎呀!你说说你这个小丫头,每次都塞给我铜钱作甚呐?!本来,我也就是为了……帮帮衣紫那个丫头罢了。 好端端的,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你说说这!要是少愆哪天突然回来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呐!” 再一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后,赵婶便又仔仔细细的,嘱咐了新雨一番。 扯着笑脸应付着面前的妇人,那语重心长的念叨,新雨的腮帮子都有些疼了。 终是惺惺作态的,辞别了面前的妇人后,新雨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呆在勾栏里久了,她的鼻端环绕着的,永远都是香料与熏香。 可是偏偏,刚刚进去的那个妇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油烟味儿。无论对方的衣服,洗的有多么的干净与一尘不染,她就是能够闻到那种,让她很是厌恶的味道来。 反反复复的,盯着手中的书简,看了又看后,新雨顿觉无趣的,放弃了要拆开它的打算。 其实,早在第一次接触到这封书简的时候,她便曾兴致勃勃的,打开过它。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可以让她,抓到对方小辫子的关键把柄。而是——一句又一句,让她压根儿就没兴趣读下去的……长篇废话! 更让她不能忍的,则是书简上的,那还不及三岁孩童的狗爬字!歪歪扭扭的,光是让她看下去,都有些困难非常。 所以,她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貌似校书,也曾对这个名叫崔少愆的少年,很是感兴趣来着。 对方,不过就是一个文质彬彬,又有些瘦弱的少年罢了。 除了那眸中,偶尔流露出来的些许桀骜外,她是再瞧不出对方,任何的优点来了。 看样子,校书不仅是个大傻缺,就连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不然,她怎么会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来劲儿呐?! 狠狠地摇了摇头后,新雨将得来的书简,顺手塞进了她的大袖口袋中。 再一次的,从递铺出来后,端起身子,并迈开步子的她,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勾栏的方向走去。 坊市街口,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行驶在街道上。 随着布帘不经意的飞起,马车上一道女子的侧影,倒是与新雨,来了一个稀松平常的……擦肩而过。 只不过马车上,那依偎在……男主人怀抱中的女子,一身杏黄色的半臂褙子,倒是妖娆又张狂。 但凡让新雨看上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那一身浓郁的“前唐风”打扮的女子,正是她家校书! 而最近与乐阑珊形影不离的人,便只能是薛家的……薛惟吉了。 当然同样的,走在马车另一侧的晚秋,因着车身视线的遮挡,亦是没有瞧到那……偷摸溜出来的新雨就是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司空 “自晋阳城被收复后,已两年有余了。这时间,可当真是,稍不注意……便从咱们的指缝间,给流逝了个干净呐。”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其手中刻有“卒”字的大象棋,便被他给……潇洒的推了出来。 “将军~” 瞥了一眼棋盘上的路数,崔绚连手中的棋子,都没有出的,便提醒了一嘴。 “咳!……那就撤回去,走这一步!” 捋了捋泛白的胡须后,老者再一次的,持起了一枚棋子,并向前一步的,将其给推了出去。 “还是——将!军!~” 颇为无奈的,再次提醒了一嘴后,崔绚看着对面那老者,仍旧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后,终是忍不住了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来。 “你且看看,好端端的,怎的还急眼了!这盘棋,不就是我输了么!” 随着老者,将杯中的醇酒,给一饮而尽后,他亦是不紧不慢的,将酒盏给放到了八仙桌上。 “大哥可当真是爱说笑呢!你倒是说说,在咱们两人……过往的对局中,哪一次……你有赢过?!” 崔绚不屑的撇了撇嘴,正欲明目张胆的,消遣对方一句“臭棋篓子”之时,却忽的停顿了下来。 “怎的?!可是睹物思人了?还是,你又胡思乱想了?!不过嘛,我猜能让你将话给憋回去的,除了你家那次子外,便也再无别人了吧?!” 坐在对面的崔升,看了一眼他那,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的三弟,明显的幸灾乐祸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臭棋篓子!有甚好得意的!” 随着一枚棋子的尘埃落定,崔绚这次,可是毫不犹豫地,将老者的帅给吃掉了。 “哈哈哈哈……你看你,恼羞成怒了吧!我那从子……竟是随了我!有趣!有趣啊!” 崔升索性放弃了双方那,正在博弈的棋盘,并很合时宜的,调转了话头。 “看样子……这寿泉,果然还是……堵不上你的嘴呐!” 执起肘旁的酒壶,崔绚将他家三哥面前的空盏,又斟了满满的一杯。 “哼!不过是投机取巧的把戏罢了!这酒……若是当真能让人延年益寿,始皇帝,又何来炼丹一举了。” 仿佛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崔升立马便,吹胡子瞪眼的回怼了过去。 “你看看你!恼羞成怒了吧!你这啊……纯粹就是张冠李戴、偷梁换柱好吧?!明明是先有的始皇帝炼丹,后有的寿泉好吧?!” 将自己的杯中,也蓄满了一杯热茶后,崔绚连眼皮都不带抬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罢了……说不过你!我还是收拾收拾,准备明儿个的晨朝吧!” 崔升斜睨了一眼崔绚后,便打算站起身来走人了。 “大哥你……不会也在背着我……偷食那丹砂吧?!” 看着明显有些心虚了的某人,崔绚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经地义。这便是咱们兄弟几个,孕育子孙后代的意义所在呐!你怎的……就是执迷不悟呢?! 千秋霸业谁都想有,哪怕是守着祖辈们,打拼下来的官爵与财富,我亦是舍不得拱手相让的。但是……咱们,贪心不得呐!毕竟,我们几个也都……” 语重心长的,将他心中最想讲的话,给说出来后,崔绚看着大哥那,整个都僵硬了不少的后背,又硬生生的,将“老了”二字,给咽了回去。 “这个……我,自是知晓的!下次,我还来找你对弈!姑且,便先走了。” 随着崔升的一个甩袖,明显怀揣着心事的他,心情颇为复杂的,迈步跨出了——书房的门槛儿。 六月的京畿,又闷又热。整个人的后背,都渗透出汗水来的崔升,光是让崔绚从后面瞅着,便感觉到了他……走路的吃力。 随着他再次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夜,便也愈加的……幽深了下来。 …… 次日。 “浩浩荡荡”赶着晨朝的,众位大宋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卡着时辰进入了大庆殿外。 继续朝北赶往紫宸殿的众人,遵循着文左武右,官职高低的次序,就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遇到了。 “司空。” 冲着走在他身前的薛居正,作揖问候过,崔升便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心的,走起了他自己的道路来。 很快,便立在了紫宸殿外的众人,随着熟悉的传唤声响起,鱼贯而入的,进入了大殿中。 朝着坐在龙椅上的官家,行完礼后,长达一个时辰之久的朝政,便由此拉开了帷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凭谁问 三省六部,乃朝廷设立。用来专门管理军事、经济、吏治等,各个方面的相关事务。 中书省、门下省与尚书省,便是三省。而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与工部,则属于六部。 举国上下发生的重大事件,只有经由……三省六部的严格筛选与评议后,才能呈报给官家。 而官家在拿到奏札后,则又会将这些……统统都交给“中书省”来研究。 随着官家的智囊团体——中书省,商议并给出一个……合理又中肯的提议后,奏札上的一个个现实问题,才会有……拍板定钉的可能性。 因此,只要看着那龙案上,满满堆叠起来的奏札……都还没有跟大家伙儿……仔仔细细的商讨过,崔升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 看样子今儿个……是不会有什么“折磨大家伙儿”的大事件了。 手捧着笏板,目不斜视的他,心下一定。接着,他便认真地……倾听了起来。 …… 随着“有事禀报~无事退朝”的传唤声响起,崔升一整个人……的小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由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这句话就是好呐!尤其是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确实是有些熬不住了啊…… 想到他日益衰减下来的身子骨,崔升整个人的眸子中,都罩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神色。 随着大部队缓慢的,退出了紫宸殿。借着咳嗽的功夫,崔升便将小半截的人参,给塞到了他自己个儿的……舌根下。 要是能一直活下去,该多好啊…… 听说最近,一直都在频繁的涨水呢!颍州大水;徐州白沟溢入城……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五月的时候,官家可是刚命宰相薛居正……祈过晴来着。 若是连祈晴,都无甚效果的话,那么这种“反常即为妖”的动向,怕也就只有……那龙脉上的祈雨石,能搞出这种效果了吧?! 越想,便越觉着有门道的崔升,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拥有可以沟通天地的能力么,看样子,他要抽空,去会一会那……巫族中人了。 崔升的脑海中,前脚……刚想到了祈晴的宰相,这后脚……便看到了——被众人拥簇着前行的……薛居正了。 这可当真是赶得巧了。正欲上前也巴结一番的他,在瞧到对方那……不时咳嗽的身躯,以及鬓边的白发后,又蓦地,止住了步伐。 世人皆说薛居正,气质容貌伟岸,秉性孝顺,行为善良。 说他生活节俭,待人处事时,又宽厚有礼,不喜欢苛察下人。酒喝时,喝到几斗都不会醉…… 可是他眼中的薛居正呢……?! 那随官家平定晋阳城后,回来的他,即便是进官位为司空……又怎样?! 他!还不是老了!就连他的后背……都有些许的佝偻了呢?! 这可当真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呐?!!” 果然!什么,都比不上活着!无论做甚!只有长久的,活下去了,才有更后一步的……打算与追求…… 掩去了眸中的不屑一顾,压下了心中的伤春悲秋,此刻的崔升,内心深处,有种——“独怆然而涕下”的凄冷荒凉感。 就那样一步又一步的,昂首挺胸的跨出了大庆殿,崔升都没有再回过头去,哪怕一次…… 当然,他也就并未注意到……他身后的司空,其眸子的方向,看向的——居然是司天台的方向。 …… 文明殿。 钟鼓楼之下的太平浑仪,此刻正安静而有规律的运行着。 那规天矩地、仪高丈余的浑仪最上方,那圆形的穹顶上,布满了三百六十五度的天象。 此刻的它,正在……周而复始的旋转着。 以日行度,定寒暑进退的三百六十五个刻度上,此时的刻度,正停留在了紫微宫的方位上。 而各值一时的十二神中,此刻举起的牌子上,正是生肖……龙!!! 随着辰龙木牌的举起,太平浑仪的铃声,亦是随之响了起来,清脆且悦耳。 紧随而至的鼓声与钟声,也在同一时刻,热闹的响了起来。 分毫不少,分毫不差!很显然,它们很是努力又尽责地,在提醒着人们,辰时的到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逢“龙”则化 兖州。 辰时一刻,照例祭拜完万物神后,温伏静待着十二祖巫们,都各自离去后,才老老实实的,回到了独属于他的屋舍内。 朝着堆栈与堆舆,做了一个守好门的指示后,他便独自一个人,坐到了屋内的那……唯一一张书案前。 看着堆在书案上的那一堆账簿,温伏倒是少见的,轻勾起了一抹微笑来。 掐算着时间还早,他便想要抽空,把手跟前的这些账,都给它捋平了。 执起笔架上的毛笔,他抬手,便撸起了那……有些繁琐的大袖来。 随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一封书简,却是要掉不掉的,卡在了他的袖口中。 有些好笑的轻叹了口气,温伏鬼使神差的,又将那封书简给拿了出来。 “衣紫,见字如吾。 没曾想咱俩这一别,竟是如此之久了。本想要在你生辰之际,就回来的我,恐怕……又是要食言了。 代州这边一切安好。而为兄,特意为你备好的生辰之礼,也无法……亲自送到你手里了。但是我保证!待到我凯旋回归之时,定会给你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本想要长篇大论的,与你细说我这边的种种经历,奈何为兄我……身为军师的副使,有着很多的使命在身。 你瞧!!!他们又来催我了!那这次,我便先就……写到这里了!! 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 年年约,常相见。但无事,身强健。 但愿从今日,时时报平安。 愿尔康强好眠食,百年欢乐未渠央。” 温伏颇是好笑的,看着那书简上的……几句狗爬诗词,一时间,竟不知晓要如何……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看着兄长那……着急忙慌状态下的祝词,他一时间,竟是感慨万分了起来。 “衣紫,你的及笄之礼,想要些什么啊?但凡我有的,都送你!!!” 崔少愆很是豪迈的,拍了拍她的胸脯,并以此,来展示她自己的慷慨。 “只要兄长在我身边就好!我,并无其他所求,亦……无需其他所愿就是。” 刘衣紫莫名其妙的,便想到了她家兄长——祈福带上写着的“无”字。索性,她便也学着……对方的那种境界,将其给说了出来。 “嗯……这个,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嘛!!!咱不算这个!!为兄我啊,定是要送你一份儿大礼的! 女子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了。我总感觉……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若是不能送你一些什么的话……这里,有点儿……心难安啊。” 此刻的崔少愆,看着站在她面前……亭亭玉立的妹妹,一时间,竟是有了一种……老母亲嫁闺女的……不舍感。 狠狠地摇了摇脑袋,将那些荒唐的想法,统统抛出脑后,她在心中,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心。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未成年人出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少也得满十八!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坚定的看着她面前那……似懂非懂的丫头,崔少愆似想起什么了一般,郑重承若的开了口。 “逢龙则化,天克地冲……衣紫,你的八字,在你及笄之时,定是要让我算上一算的!” “这又是为何?!” “哎呀!这个中缘由嘛……自是,天机不可泄露也!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还有!届时,如若你当真想要嫁人了,合八字的时候,一定要为兄,亲自算过才可!” 严肃认真的,盯着刘衣紫的眼睛,崔少愆就差把自己那……虎视眈眈的警告,给明目张胆的……传达过去了。 “要是碰到喜欢的人,你一个八字不合,我便……还不能嫁了?!” “这个是自然!” “若是我……不依呢?!” “自然是要听我的!毕竟,长兄如父嘛!况且,崔家祖训第三条时,我不就曾……说予你听了?!” “是~~崔家祖训第二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不顺乎兄,是为不孝!义之实,从兄是也?!可是这个?!” 刘衣紫有些好笑的,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正……是……” 崔少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妹妹,一时间竟是感慨良多了起来。 那日里,明显是她,随口胡诌的几句话,没曾想,衣紫竟然当真到,都用心的记了下来…… “好,那我便答应你!以后啊,但凡我嫁人,定会将我的生辰八字……准时送上!第一个,就送到你跟前!决不食言!” …… 随着“决不食言”那几个字的……不断重复,突然间,便清醒过来的温伏。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兄长,这一次,我……恐怕是,也要食言了……抱歉……” 随着一道,哑然粗犷的,男子低喃声响起,温伏的眸中,却是再一次的……暗沉了下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清淡如风 定定的盯着那张书简半晌后,温伏似是突然,便想明白了一般,从书案上的竹筒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来。 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封书简,被彻底的灰飞烟灭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将那些灰烬与残渣,都丢到了渣斗中。 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后,恢复平静的他,兀自,便给自已斟满了一杯热茶。 茶盏还没有送到嘴跟前,门外的异响声,便先一步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随着堆栈与堆舆的快速出手阻止,瞬间,便没了声响的那两个人,只能被动又无措的,看着越过他们,并进入到屋舍内的……一道女子身影来。 “大家皆说,温祭司的蛊术,在此次大放异彩,我便好奇的前来瞧瞧。没曾想……” 闯进屋内的女子,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立在屋舍前的两个乩童,眉头,却是不经意的皱了起来。 “祝翎?你……怎的来了?!” 看着面前的那个……根本就不可能过来到……他这边的女子,温伏诧异到,连声音都有些轻颤。 “有那么惊讶么?!你这副神态,倒显得与我……有些过分熟识了。我为甚就不能前来了?!大家同身为十二祖巫之一,有些往来,岂不是很正常?” 歪着脑袋,瞥了一眼瞪大眸子的温伏,祝翎倒是毫不客气的,径自坐到了书案的前方。 而此处的位置,刚好就是……温伏的正对面。 “太过于惊讶了些。没曾想,有朝一日,你……也会踏进这里。” 很快便调整好状态的温伏,习惯性的,便执起了茶壶来。 将女子面前的茶水也斟满后,他便老实在在的,观察起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来。 身为十二祖巫之一,巫真祝翎,恐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不知晓她的大名了吧。 一袭胭脂色的红罗裙,竹簪束发,飒爽利落又清淡如风。浑身气质都雅如竹的她,偏偏,最是喜好胭脂色与绯色。 如此矛盾又不协调的搭配,却是被祝翎,给很是“驾轻就熟”的……驾驭了。 清冷娴静的气质,婉约的做派,却是张狂的性格,这样一挂的人物,无论怎么瞧,都应该属于白巫一族才对…… 偏偏,祝翎只对黑巫一族中的……攻击巫术感兴趣。且……天!分!极!高! 盯着坐在他面前的,战斗型“骄子”,温伏有些心虚的,垂了垂眼眸。 万一对方是来找茬的,她可——着实是……打不过啊! 尤其是他面前的女子,性格与长相,那更是……严重的不符。 但凡对面有心伤她,可能也就是……抬一抬小拇指的,那种微小代价吧……?!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后,温伏盯着对面那……面容姣好的女子,一时间,竟是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来意。 在搞不清楚其,前来的目的之前,她——还是能忍则忍,低调行事……为好。 看着对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后,温伏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在在的喝起了茶来。 “我来……你好似很不自在?!莫非……你是在怕我?!” 祝翎歪着脑袋,并仔细的看进了温伏的……眼眸深处。 在察觉到对方,确实对她有些……过分异常的忌惮后,她似笑非笑的,也端起了茶盏来。 “我不过是……好奇那个阵法罢了。可是今日一来,看着那两个小童,就觉着……有些失望罢了。他们两个……虽说是蛊童,确是有点儿——太弱了。” 品了一口茶汤后,祝翎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他们两个,确实是有些……多灾多难了点儿。好在,活下来了,便也算是好的!” 只要一想到那两个濒死的乩童,岌岌可危的模样,温伏的眸中,莫名的,就闪过了一丝……相当不满的愤恨来。 “所以,我只想要那个远古阵法。我查阅过很多的古籍,皆是残缺的版本。 你此行,既然可以成功……也就是说,最起码的阵法布置上,应是……不会有太多的误差的。” 祝翎又安静的,品喝了一口茶汤后,忽然便开了口。 一瞬不瞬的,盯着温伏的她,仿若并不关心其他……任何毫不相干的事儿。 哪怕,坐在他面前的温伏,口碑并不是很好。亦哪怕,坐在他面前的人,有可能是个……卑鄙小人。 这些,她都……统统漠不关心。她在乎的,便只有……那个神秘的法阵罢了。 也,就……仅此而已了。 “好,左右也不过是一个……阵法图罢了。 但是,今儿个,我既然不是那些行商坐贾之人,那该有的买卖规则,还是不能少的。不若,我们之间……便做它这一笔……交易如何?!” 温度斟酌了一会儿,便朝着祝翎,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只是被他拽紧在手心里的茶盏,却是有——随时洒漏出来的……风险。 良久的等待过后,随着对方脱口而出的……一个“好”字,二个人抱布贸丝的交易,就那样,正式开始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岁月静好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漫无目的的,读着手中的诗经,杨延婉兴致缺缺的,看着手中这本……女子必读的诗经,整个人都排斥又不屑。 女子立身修德的书,就写了个这?!这哪里有鸦项枪好玩呐!简直啥也不是! 娘亲为甚非得让她,读这种……小家子气的篇章啊?!这里面的女子,一个个的,好似下场都不太行呐…… 虽说是不学诗,无以言吧…… 但她明明听少愆提起过的,诗经里面也是包罗万象的。 可是……为甚母亲,就只让她读一些……这种方面的啊?!她没有兴趣就是了! 再一次长叹了一口气后,杨延婉很是不喜欢的,便将手中的书本,给丢了出去。 “你这好端端的,又是在耍什么小性子啊?!” 随着一道故意为之的……咳嗽声响起,上着紫红色襦,下着黄色罗裙,外披一件红罗褙子的折氏,便赫然的,站到了杨延婉的眼前。 “娘亲。” 规规矩矩的,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后,杨延婉就很是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来。 “你怎的又胡闹啊?!你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及笄了。娘,也是为了你好啊!让你读这些,不过是想要让你……收敛收敛性子罢了,怎的还急眼了?!” 折氏看着被丢在地板上的书籍,示意着身旁的阿连那,赶紧捡起来。 “我就是看着这些……诗经里面的女子,都过的……有些不尽人意,故尔……心生不满罢了。” 示意着身旁的竹苑,先阿连那一步的,将那本诗经给捡起来后,杨延婉便老实在在的,立在了一旁。 “我不过是为了让你……以后嫁入夫家了,可以家族和睦,宜室宜家罢了。怎的你还不乐意了?!这里面的祝福,难道不好么?! 就算这些女子命途坎坷,为娘”也希望你……能够……引以为戒!” 看着站在她跟前,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长女,折氏狠了狠心的,还是将重话给说了出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我非得要这般才好么?!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即便是这样,我也只能忍着么?! 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我以后……便也只能像她们这般,苦苦等待么?!” “为娘,并没有那个意思。我们,还是可以从中……吸取一些教训的。你且说是不是?!” 想到在外出征的将军,折氏心头的牵挂,倒是被再一次的,牵动了起来。 无奈,作为母亲,作为榜样,她又不得不……装作坚强的,告诫着自已的女儿。 “不我能畜,反以我为仇。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婚,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即便是这样,也要让我吸取教训?换做是我,直接给他一枪!岂不痛快!” 隐忍着不发的杨延婉,总觉的母亲这样是错的。可是,她的反驳,便也只能是……杯水车薪的……愤慨了。 “这不是还有这句嘛!你倒是继续往下读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这句不就是带着……清醒的规劝的嘛……” “那娘亲的意思,就是说……以后若是我不开心了,还可以由着性子随心所欲的来?!” 立刻便抹干了眼泪的杨延婉,很快,便又舒展开了……她那眉宇间的忧愁来。 “呃……也不能说不对。娘亲也只是希望……你过的好而已!况且,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若是受了欺负,你爹爹他!就第一个不依!” 越想越觉着若安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后,折氏索性也一把,将那本诗经给……合上了。并顺势,将其给丢到了……一旁的圆桌上。 好端端即将盼来的……长女及笄礼,她为甚要……自已个儿给自已个儿添堵呐?! 默念了一声“我佛慈悲,罪过罪过”后,再次咳嗽了一声的折氏,很快便将这个添堵的话题,给翻篇了过去。 “再有十日,便是你的及笄之礼了。届时,我们就高高兴兴的。暂时……咱们就不读这些了,可好?……当然,该有的规矩,你还是应当学起来的!” 看着立马便,喜笑颜开起来的长女,她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好!我听娘亲的!那到时候,爹爹和大哥、四哥们……是不是就都会回来了?!” “这个嘛……我还得再写一封家书过去问问。之前,你爹爹可是亲口答应了的!” 随着折氏微皱起来的眉头,杨延婉也有些……拿捏不准了起来。 届时,爹爹他们……应该会回来的吧?! 还有少愆,不知晓他会不会回来……可是因着衣紫的事情……她又不敢盼着对方回来了…… 这可要如何是好呐?! 带着矛盾的心情,杨延婉破天荒的,顺应了母亲的意,并开始认真的,学起了规矩来…… …… 日上三竿。 阳光,很快便温暖了起来……这片大地上所有的人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努力生存着。 岁月一切静好……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养精蓄锐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汴京城中,杨延婉矛盾又期盼着,十日后她及笄日的到来,而她所期盼的那个……最矛盾之人——崔少愆,却是在分秒必争的,祈祷着时间,可以过的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代州。 阿育王塔的地下,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崔少愆……只觉得他们……无比吵闹。 果然,人并不可能会……相互理解的。也就是说,压根儿,也不可能会有……换位思考这样的说法了。 每一个人,都只会沉浸在,独属于自已的时间中,无法自拔,也……不愿意出来。 透过那一排排……由尖尖的木板,所构成的栅栏,她的眼睛,不过就是看到了一些……对她来说很是无趣,又乏味的东西。 可是看着周围那……五个积极讨论的同袍们,她又觉着自已……有些过于格格不入了些。 转头看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的洛染,那张脸上标志性的泪窝,倒是和她的心声一般……敷衍……又平静。 军师,不愧为军师。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呐。就是不一般! 即便是眼下,碰到了这种……几乎算的上是弱智问题的局面,他都可以,很好的保持微笑。 可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想要催促那几个同袍们,赶快结束话题,并让他们赶紧走的崔少愆,到底是……有些按耐不住她……焦急的神色了。 “大家,我觉得……这里,也没甚好看的了,不若,咱们就先去往……下一处如何?!” 实在是不太知晓这……洞龛中的几个破瓶瓶罐罐,有些什么好值得争执的她,到底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少愆!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在咱们之前的先贤们,所遗留下来的瓷器呐!它们的存在,就说明了……这里之前,很可能是个粮仓啊!” 马舟很是激动的,朝着崔少愆解释道。并打算翻越进去,拾几片破碎的陶瓷片出来。 “那么尖的木尖儿……你可是……真够能耐的!况且,就算这里是粮仓,也没有食物,供咱们填饱肚子啊。” 并没有打算阻拦的少年,斜着眼瞅了瞅周围……那几个同样凑热闹的江政几人,一时间有些头大了起来。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打赌了啊! 可能……那五个人,好不容易瞧到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很是熟悉的领域,便有些……放松过头了吧。 拿眼神询问的,看了一眼洛染的方向。发觉对方,并没有将注意力,都留在这边后,做不到袖手旁观的她,不得不寻思起了……应对这几个“拖油瓶”的法子来。 “我觉着,咱们大家,还是先前往探路为好。不是都怕延误了时辰——‘犯~者~斩~之~么’?!” 再次将那四个字,给重重的丢出去后,她看着终于有了反应的……那几个人,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大家不想去探路。少愆!你倒是瞧瞧周围这些……蜿蜒曲折又上下相通的山洞呐!这要让咱们怎么去探啊?!” 辛云谦看着面前那个,好似不知晓疲倦的少年,皱着眉头提醒了他一句。 其实,他们几个人,也并不是想要真的摆烂。 只是这里,到处都是错综复杂的洞穴,左盘右旋的,全部都是分叉路口,这里,比迷宫还要难走! 这让早就精疲力尽的他们几个,彻底的犯了难。无论怎么走,都出不去的他们,又不能再原路返回去。 进入到死胡同当中的他们几个,除了苦中作乐外,还能怎么办呐?!! “兴高采烈的走过了第一个洞龛,大家都以为有了希望。结果……这一出去,发现到处都是……相通着的洞龛。这要怎么个走法啊?!” 觉着稍微有些……无趣了的陆引,也开始接过了话茬。 “就连军师也说了,咱们得……一个洞口接一个洞口的,前去探路了!这么多的洞龛,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肯定得……养精蓄锐,才可以有力气出发啊!” 江政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真翻栅栏的马舟,颇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那……有些过度紧张起来的少年,好心的又提醒了一句。 无时无刻,不在明目张胆的讽刺着……对面豆芽菜的他,这一次,可是真的有些瞧不下去了。 他们哥儿几个,是开玩笑开习惯了。 可是看着面前那……一板一眼的少年,欲言又止且不想上前……插手的模样,他又觉得对方有些……太可怜兮兮了一点。 索性这一次,他便大大方方的,将大伙儿心中的决定,给抬到了明面上。 “少愆,你且坐下来休息休息吧!此处,确实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随着洛染的一句提议,知晓她自已,确实是有些着急了的崔少愆,只能暂时的,妥协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章 随“心”而动 “不可能会如此才对啊!当真……就一点儿的法子都没有了么?咱们几个,就不能学学古人们那样……搞个投石问路试试嘛?!” 越说,声音便越低的崔少愆,也知道此刻的她,有些过于无理取闹,并……强人所难了。 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周围四周的洞龛后,她整个人都很没有安全感的,又摸了下佩囊中的所有物来。 “少愆,你看着,好似很着急?!可是有什么心事不成?!大家伙儿都想要出去,你瞧瞧我!比你更迫切才是。可是目前,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苏坚举了举他那……半肿不肿的手掌,示意着他,才应是那个——最着急之人。 “其实,兄弟们下来的这趟,多半还是,我诱导了大家。早知道这里面,是这么个情况,我说甚,也不会把大家都拖下水的! 就算是少愆你,我也不会!偶尔的恶作剧也就罢了,但要是伤人性命之流的,我……还真做不到!” 江政寻思着这一次,作为始作俑者的他,确实是有些疏忽大意且太儿戏了。索性,便趁着这次机会,郑重其事的,朝着众人道了个歉。 看着豆芽菜看向他的,那怀疑眼神,他还破天荒的,又澄清了一嘴。 “我现在才发觉……志远兄你,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如此说来,你这个人……也不算太糟糕!” 掩去了眸中的深思,与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想法,崔少愆倒很是诚恳的,给予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回应。 “本来大伙儿同袍同泽的,就没有多大的矛盾才是。最一开始,因为某些原因,我倒确实是对少愆你……有些太过分了。 之前咱们两个,算是敌对的一面。但是现在,咱们几个,也算是经历过同生共死了,以往的恩仇,咱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因着江政的带头,苏坚在犹豫了半天后,终是也将压在他心里的话……给憋了出来。 “我若是一开始便计较,也不会在军营中,与你们几个称兄道弟了。况且,当初在边墙下,决心救你们的那回,我便……将此事儿给翻篇了。” 认真的回忆了一番,与这几个人的初相识,崔少愆的心中,确实是很不痛快的。 但是即便她再小心眼儿,同袍战友之间的朝夕相处,到底还是将她心中的隔阂,给抵消了不少。 更何况,之前她所有遭受过的苦,早就都还击回去了。 这件事儿,她还真就……没放在心上过。毕竟后来,她也确实没有再吃过亏便是。 好多人都觉着她,喜欢李白,便也就只喜欢李白了。 殊不知,她除了喜欢李白的……洒脱与豪放外,还格外的欣赏曹操来着! 她所奉行的原则,可是——宁可她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她啊! 但凡别人招惹到她了,她是会立刻睚眦必报的……给还回去的。 “有仇当场报,从来没有隔夜仇。”这可还是师傅教给她的! 毕竟随“心”而动的师傅,都这样做了。她这个作徒弟的,可不就得……有样学样儿么! “少愆……确实很大度!他既然都能与我……当浮一大白了,更何况是你呢?!不过,当初下手最重的人……也就数咱们俩了。” 辛云谦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儿,可能就是与崔少愆,在晋阳城中相遇了吧。 那时候,对其大打出手的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儿,会伴随着他如此之久。 更没有想到……其会成了他……心灵上,最深程度的忏悔。 “我们仨儿,当初可没有动手啊!不过嘛,那时候的豆芽菜,确实被揍的挺惨的。” 陆引看着洛染那副,有些诧异又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立马便主动坦白的,先一步堵住了军师的问话。 “我只是知晓,你们几人当中有些过节,没曾想,竟然还有这般严重的过节!”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后,洛染忽然便明白了。明白了其,为甚每次都会,对这几个人剑拔弩张了。 要换做是他,可能下手更狠。那几个!纯属是活该!好端端的,作甚不好,非要恃强临弱!简直是……自作孽!! 很是不忿的,挨个儿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后,洛染却看到了……再次眉眼弯弯笑起来的少年郎。 “军师!此事,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往事随风,权当大家,不打不相识了。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横刀向天笑嘛!千帆过尽,我自从容便好! 对了!你们几个,为甚会想要上战场呢?!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觉悟……常人,可是很难拥有的。” 看着众人,皆是用惊讶地目光,瞅向了她后,崔少愆相当平静的,转移了话题。 “这其中的缘由嘛,自然是因为……一个人了。” 顺着少年的话茬,辛云谦很是向往地,朝着众人,说出了一个名字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陇西辛氏 “此人是谁?!” 望着辛云谦眸中的色彩,洛染很是好奇此人对其的影响。 “故太原辛云京之孙,寿州刺史晦之犹子——辛谠。” 猛的听到这个名字,崔少愆的脑袋中,还有些发懵。 装作毫不在意的转头,并瞅了一眼……面色颇为平静的洛染后,她亦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 周围突然间,便安静下来的氛围,让她后脖颈上的冷汗,都滴落下去了好几滴。 莫非……就连其他五个人,也都不知晓此人?感觉不太可能。那五个人,平日里几乎无话不说。所以他们,定是知晓的。 所以……那几个人,只是想要看看军师的反应,以及她的?! 可是观察军师的反应,也……太过于平静了些。那她又要如何表现呢?! 生于这个年代,不知晓一个人物,应该很……稀松平常的吧?! 若是此人……是家喻户晓的那种人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若是她表现的不知晓,又是否……合理呢?! 辛谠?!……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么?!但是观察大家的神色,一个个的,都有些过于的……奇怪了些…… 等等,辛云京……辛谠……辛云谦?! “辛家?可是……三秦兄,族中的长辈?!” 特意将此人,放到“辛家”的族中之人……这个范围内的崔少愆,就差要在自已的心里,拍手称快了!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呐!这样……不就完美的连接上了么! “正是!那少愆,你可曾听闻过此人?!” 眼看着对面的辛云谦,眸中的神色,愈加的明亮了起来,一个头两个大的崔少愆,总算是知晓了,什么叫做画蛇添足……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插这一句嘴了。正欲破罐子破摔的她,就被身旁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给拯救了回来。 “宗开莘国,秀毓陇西——天水辛姓。陇西辛氏,将门世家。辛云京,左骁卫大将军——辛思廉之子。” 随着洛染不疾不徐的,一句提醒,崔少愆却是犹如……炮仗开花一般的,直接在脑袋里就……开炸了。 “啊!这个!我就更是知晓了!!中古时期的世族——辛氏! 西汉破羌将军辛武贤!其子辛庆忌!还有三国时期曹魏大臣……辛毗!曹操啊!是曹操的麾下啊!” 眼眸瞬间,便晶亮起来的少年,简直比辛云谦还要激动与骄傲。 “呃……少愆。那也是我辛家……祖上。” 辛云谦看着明显跑题了的少年,那眸中的流光溢彩,灼热到就连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后,欲言又止的,终究是没有扫兴的打断对方。 可是看着对面那……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的少年,皆是因为他们辛氏一族,而骄傲之时,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三秦兄,说道陇西辛氏!那我可就知晓不少了!你居然是……辛弃疾的长辈欸!那个辛弃疾欸!怪不得呢!辛氏一族,世代都是将门世家啊!牛逼!” 兴奋的朝着辛云谦,比划出了一个大拇指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似,有些表达的……过分激动了……!!! 感受到周围,再次凝结起来的……微妙气氛,她尴尬的笑了笑后,索性便呲着个牙花子,走上前去,认真的……拍了拍辛云谦的肩膀。 没办法,她真的太激动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是卧龙凤雏呐!这是一个隐藏的大佬啊! 这个家族中,那可是出了一个……能写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辛弃疾啊! “少愆,不知,辛弃疾……是谁?!” 洛染的一句疑问,很合时宜的,将处于兴奋状态的少年,给……问石化了。 对方这一下,倒是把崔少愆问的……一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可要让她如何回答呐?!告诉他辛弃疾,是南宋时期的人物?!是159年之后,才会出现的人物?! 她也总不能跟对方说,这泱泱大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她都略有耳闻吧……若是说她,还可以——未卜先知,那不是自已把自已推出去,找打么?! “我们辛氏一族中,有这号人物的存在?!我怎的不知晓?” 正当崔少愆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思考着,要……如何将此事儿,给胡诌过去之时,辛云谦的一句疑问,倒是恰到好处的,给了她一个……顺势而为的——后退台阶。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向死而生 “呃……这个嘛,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果然,我有些兴奋过头了。但是,没曾想三秦兄的家族,竟是……如此的了不得就是!” 先有清临渊,居然是后周皇子柴熙谨,这又冒出了一个陇西辛氏,那下一个,她是不是还可以瞧一瞧……画出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啊?! 啊呸!这个显然是不太现实了。一百多年后的事情了,她又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去。要是可以一直活下去,就好了…… 长生,可真好呐…… 猛然间,突然就意识到……不对了的崔少愆,发现自已,竟然在潜移默化的,想要追求长生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她……居然也开始有了——这个念头了?! 一下子便如坠冰窟的她,怀疑自已,也中了……贪、嗔、痴、慢、疑这五毒了。 用力的将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仍是感觉还是抛不掉这个念头后,她甚至都怀疑自已……被人给——下了降头术。 “厌胜之术……?!不可能啊!摄魂……下蛊?!” “哈哈哈……少愆!你不会是觉着编不出来了,故意而为之吧?!” 马舟看着对方那,蹩脚的借口,起哄的出声道。 “我瞧着也不像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的突然,就出来个……摄魂下蛊呐?!” 深觉他印象中的少年,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后,陆引亦是走上前,并打起了圆场来。 刚刚,大家不都还好好的么?!怎的忽然一下子,就变得奇怪起来了呢?! 就在他还啧啧称奇的,想要将胳膊,搭到崔少愆的肩膀上之时,一道身影,却是先他一步的,走上了前去。 “少愆?!你怎么了?!” 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洛染,看着一开始,还好端端的少年,突然间,便像是中了癔症一般的,行为举止都有些怪异后,他便打算上前来探探究竟。 “军师!你可曾知晓黑色生命力?!就是指一个人,在度过创伤压力,以及逆境后,所成长感悟出来的一种……新的适应能力?!” “少愆?!” “每一个更加优秀的人,都有过一段至暗的时光。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曾经独自穿越过一片……如深渊般的荒漠。 绝望的死去后,又不甘心的,从地狱之中爬了出来。接着……他们看透了人性的复杂与生命的本质,之后,他们开始触底反弹,并获得了重生。” “少愆?你又在……胡言乱语些甚?!” 察觉面前的少年,陌生到有些可怕的洛染,犹豫着,要不要朝着对方的风池穴,给拍下去。 可是对方的词讼(逻辑)与表达,都没有问题。但是这些话语,他却是,不曾听过,也有些听不懂的…… “幸存者们的……向死而生,反求诸已。这就是,黑色的生命力!所以,他们!才会想要……求得长生?!” 怔怔的围上前来的几人,看着少年的瞳孔周围,越发的红起来后,一个个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军师,少愆他,莫不是同我一般……中了癔症?!” 辛云谦看着那,前一刻还眸中有光的少年,突然间,便变成了这副模样后,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忍心……将其给拍晕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竟是如此么……?!你们几个!全部要给我陪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眼瞅着少年抬起的眼眸中,那红色的范围,快要蔓延到整个眼白后,江政执紧了手中的折扇,便想要越到,对方的身后去。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都该死!……你们几个,先别过来!我还有理智在!” 因着手臂的灼痛,脑中仅留一丝清明的崔少愆,硬生生的遏制住了,想要嗜血成性的杀戮,以及……攻击向同伴的冲动。 颤抖着手将腰间的佩囊,给硬扯了下去后,她很是艰难的,递给了洛染一记,“不言而喻”的眼神。 立马便心领神会的洛染,手刀一个快速利落的划过后,一枚小巧精致的骨头,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罔顾身旁那五人的满心疑问,也顾不得去查看对面少年那……即将崩溃的理智,洛染一门心思的,只是想要彻底的,去摧毁掉那块儿……邪门的骨头。 当然,他,如愿了。 随着刀刃划过骨头的,摩擦声响起,裂成两半的骨头,就那样理所应当的……破碎了开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贼惦记 洛染带着内力的全力一击,那劲道,可不容人小觑。 随着他这一手刀的下去,回过神来的人群中,除了有那五个,还带着些蒙圈的同袍外,也包括了眼眸中,红色逐渐褪下去的崔少愆。 “少愆?!” 立马便扑上前去观察的陆引,可是第一回……经历这种阵仗。 这好端端的,豆芽菜的遭遇,怎的比三秦还要苦?!那玩意儿……好家伙!也忒吓人了点儿! 硬撑着没有倒下去的崔少愆,这一次,倒是特别硬气的,紧抓着陆引那递过来的手臂,并没有再松开。 因着刚刚的变故,即便她的眼白恢复了不少,但是眼眶,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 而她的眼泪,也条件反射又不受控制的……即将决堤而下。 克制的紧闭了会儿双眼,再抬眼时,她的眸内,只剩一片清明。 这具身体也……忒……伤春悲秋了些。好端端的,居然可以不受她控制的……想哭就哭?!简直了! 想她一个不爱哭的人,居然三番五次的落泪了,于她而言,便是奇耻大辱一般的存在! 这一次,总算是知晓了她……为甚会中招的崔少愆,调整好情绪与状态后,便快速的,看向了地上的那一……堆?!……碎骨。 军师这一刀,是不是……也有些太过了啊…… 虽然说那些骨头,不至于被碎成了渣渣吧。但是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玩意儿,崔少愆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了起来。 得亏清临渊不在现场。 万一要是让其,看到了这么刺激他……神经的画面,不用想,他一定会把在场的他们几个,都活剐了的!绝对!! 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的她,脑子里仅剩的想法,却是——这些渣渣,要是被粘起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更何况,就连雷锋同志,都提倡大家,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的! 粘起来,应该是……不会影响其的,发挥吧? 也许……可能……? 想到就做的崔少愆,蹲下身子伸出手,将那些渣渣,都给小心翼翼的,拾了起来。 放松的一抬头,在瞧到洛染那一副,严肃又冷峻的眼神后,她又略显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 对方,不会是要兴师问罪于她的吧?!果然,她又……给“领导”添麻烦了…… 因着夜明珠光芒的照耀,洛染和煦俊朗的脸庞上,都镀上了一层“绿油油”的亮光。反正吧,让人瞧着有些……瘆得慌就是了。 崔少愆心中的吐槽,还没有结束,借着绿光照耀的她,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甚是关键的事实。 那便是——骨器的内部,应是都有一个,隐藏属性存在的!这个骨器之中的五行元素,她好似,还没有确认过呐! 在军师的眼皮子底下,她小心翼翼又明目张胆的,将那几块儿碎骨,给整合到了掌心中。并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着的随侯珠来。 在瞧到那空空如也的骨头内部,当真是什么也没有后,她颇是愤慨又果断的,将其……弃之如敝履! “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随着折扇敲到脑袋上的声音响起,崔少愆很是不爽的,叫唤出了声。 整半天,她这是碰到了一个假货呐!本就心中不痛快的她,还刚经历了一场……由这玩意儿,所带给她的……巨大后遗症! 简直是岂有此理?!! “少愆!你到底还有几颗夜明珠啊?!平日里,咱们可,还真瞧不出来啊!” 随着马舟不可思议的惊呼,早有防备的她,借着手掌的掩饰,握拳、旋转,接着展开后,随侯珠就像变戏法一般,眨眼间便消失了。 生怕被“贼”惦记上的崔少愆,在众人一声声的“好小子!”中,厚着脸皮,装傻充愣了起来。 在她不经意的抬眼,并瞧到军师那副……探究逼问的眼神后,她就又……突然的,有些不爽了起来。 谁还没有点儿秘密了?!她就“威武能屈”的,给对方解释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就是。 “军师,这个~就有些说来话长了。要不,等咱们几个出去以后,我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解释给您听呐?!” 很怂的朝着洛染,谄媚的微笑了一下后,崔少愆便厚着脸皮,安抚起了那几个……仍旧在起着哄的众人来。 “大伙儿都别闹!这可是留给家中妹妹的嫁妆!祖传的!都别惦记了!” 果然,随着她这一句铿锵有力的嗓门儿,周围的那几个人,总算是有眼力见儿的,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祭品 比狗耳朵还要尖的江政,在听到少年口中的妹妹后,立马便……偃旗息鼓了下来。 同时,顺带着还把其他人,也都拉着安静了下来。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的少年,终于有闲暇的功夫,来思考眼下的境况了。 “刚刚,我也当真是大意了些。没曾想,会把这么一个害人的玩意儿,给带在了身上。” 言罢,她又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碎骨头,并再一次的,走上了前去。 “少愆你,可是有什么头绪了?!” 伸手接过了那几枚碎骨,发觉其,并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后,洛染再一次的,皱起了眉头来。 “不曾。只是这一次,对于我竟是可以,勉强地控制住自已的心神,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便是。这个,倒是与三秦兄的症状……并不太相似。” 犹记得辛云谦,在瞧到那些个双面鼓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异常的不对劲儿中。 可是那时候的她,却并没有中招。而同样接触了双面鼓的洛染,亦是如此。 最令人奇怪的是,就在她中招的那会儿,军师与她,都接触过那枚假的骨器了。 可是,这一次中招了人,却换成了她。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隐含条件,才能让他们几个,都分别依次中招呢?! 这所谓的答案,到底是巫术的加持?还是就单单藏在了……那枚碎裂的骨头中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迷糊到整个人的脑袋中,都是一团乱麻的状态。 寻思着要不就干脆……继续探路前进的她,对那枚土属性,真正骨器的执念,倒是,愈发的坚定了起来。 “这个,不过是……动物的骨头罢了。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些钻洞,倒有些像卜骨。” 洛染这句……颇为平静的话,刚一说出口,整个人都如同……遭遇雷击一般的辛云谦,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了。 “军师!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几个,都中了巫术?!莫非咱们大伙儿,都被……当成了祭品不成?! 我此行下来。可是啥都没有乱碰呐!唯一和你们不同的,便是看到了一座……通体发蓝的雕像罢了。” 深觉他的小指,定是被当成了祭品的辛云谦,在瞧到少年那副……中邪了的模样后,更加肯定了自已的猜测。 “祭品?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看到了……佛像的其他面孔。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原始苯教……雍仲恰辛?这其中,可是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机缘巧合下的她们两个,因为与佛像有了直接的对视,所以……才会出现一系列的幻觉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诱发他们两个人,出现癔症的关键因素,便大概率……是那些双面鼓了。 可是,在此处布置机关的先贤,又为甚要多此一举的,提示出那块儿……假骨头的存在呢?! 还有那个,装满了流沙土的——疑是疑冢,如此大费周章,虚晃一枪的障眼法,又有何目的呢?! 她们两个中招的人,到底是随机的?还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呢?!这种概率……又是否可以被……推算的出来呢?! 越想,便越觉得不寒而栗的崔少愆,此刻……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终归是涌上了她的心头。 果然,这一次!下到这里的她,到底还是有些草率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们几个恐怕不得而知了。但是眼下,我们唯一的出路,却是只能继续超前走了。” 洛染再一次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周那些……像迷宫一般的洞龛,无奈的与众人,交换起了……是否要继续前行的眼神来。 “咱们大伙儿,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也就……只能赌一把了!” 这一次,苏坚倒很是积极的,响应了起来。 其实,让他这么主动的缘由,也很简单。纯粹就是因为……看着豆芽菜那中癔症后的反应,有些过于吓人了些。 想他现在,还是个“手脚不便”的病患,所以,他就更加不能容忍自已,像对方那样,再给失去理智了!! 若是他也……必须得,再经历这么一次癔症,到头来,他岂不是……还得再丢掉半条命的说?! “我也同意!咱们大伙儿,也休整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咱还是分开二到三路,各自前往探路的为好!” 同样受了刺激的,还有马舟。 现在的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远离此处那——是非多事之地了!真的……刚刚那一出,有些太吓人了! “既如此,那咱们几个,便兵分三路前行吧!” 随着江政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一根称手的兵器后,行至此处的七人,不得不朝着那,蜿蜒曲折又错综复杂的……洞龛迷宫处走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信仰的力量 “咱们拢共就七个人,还两个人一伙儿的……都给咱分开了,独自留苏兄一个人在那里,当真好么?!” 一路上,陆引的话就没有断过。 第一次知晓了即便是男的,也会有碎嘴子的存在后,崔少愆的容忍度,就肉眼可见的,提升了不少。 “这么多洞龛,要是按照我的建议,可能就是……一人一个独自分开行动了。” “那你说大家都……四分五裂的散开了,遇到危险可怎么办?!要是这里面,万一再出现一些……机关暗器类的,这不就耽搁了咱们……出去的时辰了?!” “所以,这不咱们两个一起了么?!” 很是敷衍的笑了笑,崔少愆回头看着那些……被她和陆引两个人趟过的洞龛,心情却愈加的,烦躁了起来。 “感觉到这里为止,咱们都没有碰到过……新的潜在危险啊!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要不咱们先……歇歇?! 又或者,这里根本就很安全……也说不定。毕竟这里面,可是藏兵洞呐!” 同样有些疲惫的陆引,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岔路口,很是熟练的,停下了脚步来。 “少愆!快来!这不就来活了!咱们眼下,又要选哪个啊?!” “你怎的……就如此相信我呐?!就不怕我算错了?!” 被陆引那“掏心掏肺”的诚挚眼神,给彻底逗笑了的崔少愆,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夸夸他,还是要冲上去,再给他补一脚。 “自然是信你的!这不,咱们两个一路上,都颇为的顺利不是?!快,继续再掐指算一算!” “都说了这个叫小六壬。只要提取月、日、时辰便好。相传诸葛亮每次作战前夕,也都是会用到它的!” 在陆引的催促下,崔少愆颇是认命的,摊开了自已的左手手掌心来。 “这次,咱们便试一试——走左边如何?看看行不行的通?!” “陆兄!小六壬的预测,是在人心血来潮之时,最为准确。刚刚我临时起意的念头……却,不是你的那个问题啊。” 脑袋中突然出现的杂念,让崔少愆多少,都有些迟疑了起来。 但是本着诚实的原则,她还是在陆引那瞪大的眼眸中,老老实实的,将她刚才所想到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大差不差!陆兄,你先别激动!我提出的问题——是前方那两个洞龛,咱们还有走下去的必要没?你瞧,大差不差嘛!!所以……结合眼下的时辰……就是——空亡?!” 她这一嘴空亡下去,同时都傻眼了的二人,面面相觑的,谁都没有了……要再开口的意思。 “我记得你曾说过,不能再测第二次吧?!否则就不准确了。” 某个少年肯定的点头中。 “我还记得你……曾跟我解释过空亡的意思。所以,咱们这就不进去了?!直接……原路返回?” 某个少年疯狂的点头中。 “都停滞不前……又困顿了,那咱们,原路返回?” “进去看看!” 狂点头到一半的少年,忽然间,又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随着她这句话的脱口而出,愈加不理解的陆引,正欲张口,就被猛然前行的少年给打断了。 “世人皆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既然咱们两个……来都来了,我倒是突然间,就想要看看这里面的空亡,究竟是指何意了。” 说罢,她便直接朝着右方的洞龛中,大步走了过去。 “那为甚不选左边的啊?” “你不刚才也说了要走左边么,你自已测不也是空亡么!所以走右边准没错!”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我就不信!我偏要去试试左边不可!” 从来都不唱反调的陆引,这一次,却是不信邪的,钻进了牛角尖中,且……并没有要出来的打算。 世界上的犟种……千千万。 但是没有成套……完整且成熟的体系在那里支撑,就胡乱犟的人——就,纯属是他活该了! 等到气喘吁吁的陆引,从左边洞龛里跑出来后,被啪啪打脸的他,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又朝着右手边的那个洞龛而去。 “等等我啊!少愆兄弟!这一回,我可当真是服了!咦……?!这里为甚会有佛龛?!而你,又为甚突然不走了啊?!” 紧赶慢赶追上前来的陆引,看着站在他面前,并一动不动的少年,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没有信仰!还不相信玄学!你说你跟来作甚?自讨苦吃了吧?!” 口气凉凉的崔少愆,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牢骚都给说出来,就看到某个傻大个儿……竟是越过她,径自朝着摆放佛龛的位置而去。 “你个呆子!呆在那里别动!!” 随着少年的一道怒喝声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前方的陆引,就一脚踩空的……给掉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鹿角 随着一道大声的尖叫声响起,一截长鞭,堪堪来得及缠住了……陆引腰上的袍肚。 而此刻身穿铠甲的陆引,浑身上下的重量,压根儿就不是崔少愆一个人……可以拽的住的。 眼看着长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的下降后,男子沉闷的嘶吼声,也再一次的传了出来。 只知道眼前的深坑里,有陷阱的少年,生平第一次,彻底的慌了。 她甚至都不知晓……眼下这突然的情况,是如何发生的。 条件反射的,想要将她浑身的重量,都用上的她,借着扑下去的力量,发了疯一般的,将长鞭往她这边拽。 双臂上的血管,也因着过度的用力,而一根根的显现了出来。 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僵持不下的双方,因着陆引疼痛的嘶吼声再次传来……而出现了转机。 崔少愆手中的长鞭,也终于……停住了下滑的趋势…… “陆引?!你……怎么样了?!” “陆引?陆引!你还好嘛?!!” “陆引!!……!!!” 崔少愆接二连三的问话,都仿若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而最一开始出现的……男子嘶吼声,也仿若偃旗息鼓一般的,彻底没了声响。 …… 大睁着双眼的崔少愆,不敢置信的,就那样,动也不敢动了。 仿若入定老僧一般的她,此刻的脑海中,却像是放电影一般,接连不断的……出现了一些,过往的画面来。 晋阳城中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一个门楼之隔的老妇;睁着绝望双眼的祁六六……以及边境战场上的那些——死不泯目的同袍们。 成片成片的红色,仿若一块儿红布一般,就那样蒙蔽了她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她的眼前,就那样突兀的……只剩下一片——刺目惊心的红来。。。 本能的尖叫声,带着绝望的不甘与恐惧,发泄一般的,从她口中嘶吼了出来。 一声又一声,不带停歇。 …… 循着声音赶过来的洛染与马舟,看着趴在地上,且浑身裹满了沙土的少年,即便手臂青筋爆起,却仍旧死命拉拽着长鞭后,毫不犹豫的,上前搭了把手。 抬眸看了眼佛龛周围的深坑,洛染与马舟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便快速的,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随着马舟,也用力的拉住长鞭后,洛染便小心翼翼的……倾身朝前看了过去。 成片成片的狼筅,混合着尖锐的鹿角及木桩子,就那样映入了他的眼帘中。 而在深坑最开始的位置处,显然中招了的陆引,即便是有了……全副武装的,铠甲保护,还是被尖锐的鹿角,给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长靿靴。 看着疼痛到快要昏厥过去的陆引,洛染沉默着,抽出了腰间的手刀来。 连带着半截鹿角,都一块儿砍下来的他,单臂紧紧的拥着陆引,不敢再松手。 正当他考虑到,要如何才能将人给……完完全全的抬出去之际,辛云谦与江政的出现,恰到好处的——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即便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与断臂残骸,眼前那血淋淋的一片,还是让马舟等人,有些头皮发麻了起来。 毕竟对方,可是他们……同袍同泽的好兄弟! 眉头紧蹙的江政,看着陆引那副惨烈的模样,不忍的调转过了身去。 而此刻,被彻底疼晕过去的陆引,右腿胫甲上的皮革,被狼筅给刺开了个稀碎。 那一整片,弯曲变形了的薄铁片,就那样歪歪扭扭,要掉不掉的,挂在了他的小腿上。 因着胫甲的缘故,陆引的右小腿,并没有被狼筅刺穿,但是他小腿肌肉处,那些深浅不一的血口子,却实打实的……是被胫甲与狼筅,双重攻击下的结果。 看起来血肉模糊的伤口,问题其实并不大。最最致命的,还要数陆引那,被鹿角贯穿了一整个脚面的左脚。 因着长鞭的剧烈摩擦,与众人的紧急救援,其被鹿角穿过的血窟窿,明显有了扩大的痕迹。 此时,在他袍肚下侧所漏出来的……那一截褚褐色上,仍旧还留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但是这一刻,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笑的出声来了。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叹息声发出……同处在一处洞龛下的几人,心情,却是沉闷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地步。。。 …… 第三百九十七章 行军蚁 “少愆!!!” “少愆?!” 接连几声的呼唤,都没有被唤回理智的少年,只是紧紧的抓着手中的长鞭,一刻都不敢懈怠。 陆引的伤势,很显然刻不容缓。但是……陷入无限自责中的少年,他们,亦不能不管。 正当洛染犹豫着,要如何处理之时,长鞭击打地板的响亮声音,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穿透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中。 因着鞭子的响声,被吓到浑身一个哆嗦的崔少愆,总算是回归了些许的理智。 四处张望了一眼,在瞧到陆引那副惨烈的模样后,她的眼帘中,便什么都容不下了。 “救……救……我们,要如何救他啊?!” 哆哆嗦嗦到,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利索的她,只能无助又茫然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着,却又……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眼下,我们无法救他!必须先出去……才是良策!” 将收好的长鞭递给少年后,辛云谦亦是紧促着眉头,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怎么出去啊?!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啊?!人命关天的时候,我们得先救他啊!不然……不然他的这条腿,就废了!!!” 第一次,大声吼叫出来的崔少愆,在瞧到辛云谦那不忍,又无能为力的眼神后,才总算是了解了大家……此刻的想法来。 也对…… 不久前,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她,断臂残骸……也见的不少了。怎么还是没有……那种觉悟呢?! 大家,都是赌上性命向前冲的。你死我活的厮杀,又怎么会有……回头路呢?! 更何况,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几个,确实是爱莫能助了。 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受伤的,会不会是自已。 “这里……并没有大夫。” 随着马舟一句泼冷水的,冰冷话语,再次深刻认清了,眼前事实的崔少愆,有些绝望了起来。 “大夫~,大夫~!妹妹为甚不在这里啊?!衣紫要是在这里就好了!不对!我……我不能这般。冷静!我需要冷静!对!要先把鹿角给拔下来。” 前言不搭后语的少年,没辙到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只是她的大脑中,唯一提供给她的有用想法,便是将那枚碍眼的鹿角——给拔下来! “少愆!这个鹿角,暂时还不能拔。失血过多的话,陆引的性命……都会堪忧的。” 轻轻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以示安慰后,洛染便从她的腰间,解下了烧酒来。 他那架势,明显是要给昏迷中的陆引,处理伤口了。 因着自责,而陷入到极度恐慌中的少年,在看清了洛染手中的白酒后,死机了的大脑,终于开始活络了起来。 “我这里,还有妹妹交给我的止血药!还有行军蚁!这个可以用!” 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后,崔少愆看着陆引那条,惨不忍睹的右腿,眼泪又快要流出来了。 趁着洛染消毒的间隙,她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将一只行军蚁,给摁到了陆引的伤口上。 很快,神奇的一幕,便出现了。 因着新鲜血液的流出,行军蚁闻着血腥味,便将钳子给……刺入到了那,伤口的表皮中。 紧接着,崔少愆便无情的,将行军蚁的身体,给……掐了下去。 “这玩意儿的……钳子,居然可以缝合伤口?!” 大开双眼的马舟,看着那徒留在陆引伤口上的……行军蚁的脑袋,被充当了一个又一个的,缝合线后,也有样学样的,照猫画虎了起来。 “三秦兄,将我腰间的醯(醋)囊取下来。将它们……全部都烧开了。 之后,你与致远兄,还有军师,你们都在旁边瞧着便好!” 看了一眼围在这里的众人。总感觉人太多了,会携带更多细菌过来的她,留下马舟一个人帮忙后,便将其他的三个人,都给……撵了开来。 “军师说的对。我们眼下,还是要先出去才行!只有最快速的出去了,大家才能获救。尤其是你们这些……带有伤势的病患。” 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马舟将,最后一个行军蚁的脑袋,也卡在了陆引的脚面伤口上后,她才忍着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 “看样子,咱们几个,必须要分秒必争了!眼前唯一的突破口,便只剩下眼前的佛龛了。 我们这里,左边的洞龛是条死路,右边的,也是一条死路,只不过,却多了一个……置人于死地的陷阱。 不知晓军师你们那里,还有致远兄那里,可有找到出口?!” 强装镇定的崔少愆,在瞥了一眼身后那……巨大的佛龛后,心中便有了,要赌一把的打算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腹罨疗法 “我与三秦前去探往的那边,亦是有一个佛龛。” 将身上的外袍,又脱下来一层后,江政便小心翼翼的,将其覆盖在了……昏迷中的陆引身上。 “我们那里,倒是什么发现也没有。正欲要继续前进之时,便被少愆你的吼叫声,给……吸引了过来。” 马舟下意识的,便瞥向了那,仍旧还在昏迷着的陆引身上。 看着对方因为失血,而愈发惨白起来的脸色,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的,低叹了一口气。 “所以……咱们几个,更是要不顾一切代价的,走出去再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志远他们所看到的佛龛,与我这里的佛龛,应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才对。” 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那个石制佛龛,崔少愆很是认真的,审视了起来。 处于陷阱对面的佛龛,其下边,明显有着一个,圆弧形的支架,在支撑着。只不过那个支架,大部分,都被掩埋在了流沙土之下就是。 而在它上方的那个……六棱六面的佛龛上,最中间的位置处,有着一面可以活动的小门。 小门通体……都是镂空雕刻的。而在其最显眼的正中间,竟然还雕刻着一条五爪青龙。 “所以,这剩下来的两条龙,也适时的出现了。之前你不还说……只经历了金生水,与水生木不踏实!这不就都来了。” 洛染看着崔少愆,将手中的长鞭紧了又紧,就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后,索性走上前,将其给……拿到了自已的手中,并顺便接口道。 随着他的话落,长鞭便牢牢的,缠在了佛龛下的架子上。 紧接着,在众人都面露惊诧的神色下,他一个轻跃,就稳稳的,落在了佛龛旁。 “军师!你且小心些!万一要是还有……” 急忙捂住嘴巴的崔少愆,打死她,都不敢再说出——“陷阱”这两个字了。因为,他们为之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感觉我脚下的这一处,倒是有些实。应是无碍才是。” 说罢,洛染便在众人,再一次的不敢置信中,打开了那个……雕刻着龙的小门。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心道一声果然如此的崔少愆,看着江政与辛云谦那,欲折返回去的步伐,踟蹰地张了张口后,她还是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你们两个!若是也想要,折返回去并尝试的话,定要万分小心。除了狼筅与鹿角混合的那种陷阱外,恐怕还会有……其他的危险!”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两个,自是有办法。” 递给了少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辛云谦接过洛染扔过来的长鞭,便顺着江政离去的步伐,追赶了过去。 “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 沉默了良久,崔少愆看着那,坐在陆引身旁不远处的马舟,以及面色还算平静的洛染,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他们二人,怕是也要无功而返了。” 这一次,接过了少年话头的,变成了马舟。如此明显的事实,即便是他,都能显而易见的……给猜出来了,那这种多此一举的尝试,还有什么必要啊! “恐怕是了。” 抚着额头的崔少愆,亦是有些颓丧的,坐到了地板上。 “所以我们大家,又陷入了死胡同中?!” 瞥了一眼曾经……极度爱惜他那棉布袍的少年,马舟眉宇间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果然,因着陆引的受伤,少愆还是或多或少的,没有完全的冷静下来。这种状态下的他们几个……当真,还可以出的去么? 涌上心头的不自信,突然间,便占据在了他的脑海深处。而他的思绪……就此,也……都全乱了。 “或许,咱们也没有必要……那么颓丧便是!” 看着明显开始,萎靡不振起来的两人,洛染斟酌了半晌后,还是将他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我们先说人。不知你们两个,可曾听说过腹罨疗法?” “不曾。” “没有。” 随着两道异口同声的回答,以及那……频率相同的摇脑袋后,洛染冷静的,再一次补充道。 “前朝名将郭子仪,就曾经使用过此法。重伤者,破牛腹而入。” “我想起来了!这个,在《本草纲目》中,有过记载!额,我是说一本医书中。还有……成吉……思……思汗也用过。” 扭头有些希翼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引,崔少愆立马又……欲哭无泪了起来。 因为,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连头牛都没有…… “所以,人,可以救!只要我们尽快出去便好。那么接下来,咱们再说说物,就是那个佛龛!” 随着洛染的眼神,崔少愆与马舟再一次默契的,又将脑袋……给转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火与土 “那个佛龛上,不是并没有留下来……任何的线索么?! 军师,咱不能仗着新出现的,一条五爪青龙,就认定了剩下来的合化……就是火与土啊?!” 本想要赌一把的崔少愆,发现她面前的佛龛,仅仅只是一个障眼法,且不是她们出去的关键后,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了起来。 “况且,志远他们那边出现的佛龛上,也未必会有五爪青龙的出现对吧?” 每每在关键时刻,脑袋就会突然灵光起来的马舟,这一次,居然秒懂了崔少愆,话语中的意思。 “你们不妨再想想!看看可是还有什么关键之处……被遗漏了?” 同样看向了佛龛方向的洛染,平静的面庞下,那种稳操胜券的笃定,倒是让身旁的二人,都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 “那就只剩下你们两个……前去探查的,那一条洞龛了。 可是再往前走,会不会又分出来新的岔路口,会不会耽搁更多的时辰,咱们大家……就谁都不知晓了啊!” 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陆引后,崔少愆很是惆怅的低声道。 “致远他们那里,一定会出现五爪青龙的。 而且,如若我猜的没错的话,我们两个前去查看的那个洞龛中,应也是一条死路才对。” 伸手指了指马舟后,洛染再一次的出声提醒道。 现在的他,不过就是,在等志远他们那边的答案罢了。 “就算出现了五爪金龙又能怎样……还不是空空如也罢了!咱们大伙儿,不都快将这里的洞龛,给瞧了个大概了么?! 不是伙房、居室、储藏仓、作战部署大厅;就是无穷的坑道;要么便是之前的粮仓;以及还没有出现过的……废弃兵器库或者是守望口啥的。” 马舟兴趣缺缺的,掰着手指。并如数家珍的,将他所有知道的藏兵洞中,应该有的物件家伙式儿,都一一的,给罗列了出来。 言罢,他还很是崩溃的,看了一眼崔少愆与洛染,打算以此,来表示他的无能为力与……他们几个所面临的,最残酷的事实。 “藏兵洞与守望口……我没有记错的话,咱们几个,应是顺着坑道一直在,向上前行才对的?!我们断然是不可能,再原路返回到,阿育王塔的一层阁楼上去的。 但是若是一直向上攀爬的话,这里……会不会,连着一些悬崖峭壁?!或者,直接就通到了那……边城墙的下方?! 亦或者,咱们只要找到了观察口,或是守望口,就表示咱们几个,可以……顺利的出去了?!” 总算是有了一些希望的崔少愆,顺着马舟的思路,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具体的说了出来。 “除非现在洞顶塌陷了!不然呐……咱们几个,就别想要那么快,便找到这出去的路!” 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把他们之间的对话,给停下来的马舟,再一次的回应道。 “若是有炮台呢?!亦或者……” 突然便噤口不言的少年,这一停顿后,倒是再也没有搭理过……身旁的马舟了。 看着突然间,便不再搭理他的少年,马舟顿时便,很是受伤的……委屈了起来。 “亦或者,这第三条路上的死胡同,便是开启那……” “那两个佛龛机关的关键!” 不等洛染将话说完,接过他话茬的崔少愆,睁着破釜沉舟的眸子,便站起了身来。 一把抽出了洛染腰间的手刀,她便大踏步的,朝着那没有佛龛摆放的,第三条死胡同……坑道上跑去。 “少愆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军师!你怎的,也不拦着点儿他呐?!” 看着少年,将他腰间挂有的,那把破损七星剑,撇在了一旁后,马舟很是不能理解的,亦是跟着站起了身来。 “她……自是去找出路了。你且留在这里!我这儿,暂时还需要你的帮助。你便,安静的等待好了!” 接触到军师那副……胸有成竹的笃定眼神后,马舟半信半疑的,又一屁股给……坐了下去。 “你,不是还没有瞧到过……那废弃的兵器库么。别急!很快……你便会见到它的。” 随着洛染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语,马舟也只能被动的,看向了少年那……离开的方向。并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第四百章 子午流注 快速奔跑着。 很快,气喘吁吁的崔少愆,便看到了那第三处洞龛前,所出现的……三个分岔口来。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后,不敢再抬手掐算的她,用上了最原始的方法…… 打算一个洞龛接一个洞龛的,勘察过去的她,率先便向左手边走了过去。 看着地面上……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堆残件以及碎瓷片后,少年再一次的,停下了脚步来。 一出手便是王炸……可能,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废弃的兵器库,果然就这么大喇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虽说不能都有吧,但是还有不少残破的兵器,是堆在那里的。 眼尖的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盾牌与头盔! 墙角上立着的箭袋里,还码放着一整排,带有箭枝的箭矢。 一眼望到头的,那窑洞状洞龛深处,还立着一排由尖锐木桩,所排列好的木架子。 所以,就是这其中……藏有机关了么?!这可是她目前所剩下的……唯一希望了! 庚乙化合金,丙辛化合水,壬丁化合木…… 之前的化合五行,若是按照天干五运来走的话,她反推回去,是不是要借用到十二地支的六气呢?! 还是说这里,就只是用到了十天干,就够了呢?! 戊癸化合火,属于二运,由清明开始。属于南方,五音属徵; 甲已化合土,属于三运,由芒种开始。属于中央,五音属宫。 眼下她们所在的小暑,便是这开始没有多久的……第三运?! 中央土?!! 看了一眼处在中央地板上的……那几个盾牌,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将它们,都给挪动到了角落里的位置处。 一幅刻画着——“子午流注”的十二地支图,就那样闯进了她的眼帘中。 “人与天地相应,眼下时辰是巳时,足太阴脾经……!!!” 低声喃喃出来的崔少愆,在想到陆引的伤口严重处,正是“足太阴脾经”的走向后,整个人,都惊恐又害怕的,跌坐在了地面上。 怎么可能?!她们几个人,所受到的伤……也被设计机关的人,给算出来了?!这不可能!! 慌慌张张的崔少愆,不信邪的,再一次推算起了……她们之前的时辰来。 苏坚当初受伤的时辰,是卯时。正是……左手臂——手阳明大肠经!!! 时辰与经络,也完完全全的一致,且都,对得上!那么,辛云谦受伤的手指……定是,也一样了! 瞬间,崔少愆的整个人,便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浑身都冰冷了起来。 所以……她们几个要是,还不赶紧出去的话,下个时辰,下下个时辰!都会有一个人,会受伤! 接下来,会有接连不断的人,不断的受伤!跟随着十二经络,配合着具体的时辰,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去。 直到她们七个,都……全军覆没了为止?! 浑身颤抖着的少年,想要大声的咆哮,并发泄出来。可是,她不敢!也……赌不起。她,必须要对剩下来的几个人负责! 要找到出去的路!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 什么骨器之流的,她统统都不要了!她要带着那几个……目前为止,还算完整健康的人,赶紧出去! 就那样哆嗦着身体,爬过去的崔少愆,此刻,再也顾不得她身上的棉布袍……会不会脏掉了。 因为,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自已一个人的身上,就背负起……六个人的性命来! 她!做不到!也……根本就不配! 眼泪模糊了双眼,又不断的掉落下去。顾不得擦眼泪的她,就那样摸索着,将刻有子午流注的圆盘周围,一个字又一个字的,试探了两遍。 然而……只是徒劳无获……什么都没有! 终于,在尝试了第三遍的摸索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机括的她,彻底的崩溃了。 决堤的眼泪,就那样大颗大颗的,汹涌而出,再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伴随着她,压在喉间的低声嘶吼,沾染了泥土的双拳,就那样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砸到了地板上。 很快……一小片的血液,就那样……被她狠命的砸到了地板上。 “少愆?!你这是怎的了?” 随着一道,清朗男子的问询声响起,置若罔闻的少年,犹如耳聋了一般,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不想听也听不到那……对目前的她来说……颇是“遥远”的天外之音。 “少愆?” …… 蹙起眉头来的辛云谦,在尝试呼唤了很久后,终于沉默着,将还在那里……不停自我折磨的少年,给扶了起来。 “你,可是没有发觉到那……新的机括?咱们大家,慢慢找寻便是。你不必如此自责的。” “……” “我与致远二人,就是发觉到那,佛龛上有所蹊跷,才又特意折返回来了一趟的!受伤的苏兄弟,也在那里。所以我才能抽空过来一趟的。” “……” “少愆,你当真不用这般担心的,因为很快,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在敏锐的听到了……“出去”这两个字后,崔少愆终于有些清醒的,抬起了她那双眼眸来。 一双泛着红的杏眼,就那样……可怜兮兮的,出现在了辛云谦的眼前。 第四百零一章 杞人忧天 “所以……你为甚就那么笃定咱们几个,可以出去啊?!” 崔少愆看着对面那……颇为狼狈的青年,心中刚刚涌现出来的希冀,又幻灭了不少。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实在是刚刚受了不小打击的她,压根儿,就不信任那几个外行人。 若是单单凭着……佛龛上的几个纹路或是刻字,就能大放厥词的,说她们可以出去的话,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周旋了。 因为,她……已然绝望到……累了。 “这其中的不同,自然是致远发现的了……” 正欲兴高采烈诉说下去的辛云谦,在看到对面少年,那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后,皱着眉头很是大力的,便将他的双臂,给拍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你如此颓丧……实在是让我,好生不解!明明……咱们大家,都在那么努力的,找寻着出路。 若是你这般哭泣,仅是因为,找不到机括开启法子的话……也,太不像你了吧!” 回想起豆芽菜刚才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样,辛云谦打一开始,还以为是少年,过于自责了些…… 可是眼下的这种境况,好似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好端端的,少愆他这是……突然怎么了啊?! 认真的,想要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些许端倪来的他,还没低下头,与其仔细对视一番,就被少年突然说出来的话语……给打断了。 “三秦兄,你知晓……何谓死路一条吗?亦或者说,你知晓何谓……无解么?!咱们先不说佛龛上,出现的任何迹象,就先说说……我所看到的如何?!” 不想拂了对方意的崔少愆,就那样,指着地面中央位置处的……子午流注图,开始一五一十的,朝着辛云谦解释了起来。 “你是说,我与苏坚兄,还有陆远兄的受伤,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大受震惊的辛云谦,不可思议的,看一眼少年,又看一眼地面……之后,他又不可置信的,认真推算起了时辰来。 “虽说是大差不差吧,可是少愆!陆远右腿上的伤处,与他的左脚,可是同时存在的啊!” 又再三的确认了一下,陆远受伤时辰后,辛云谦还是不太认可的,将他心中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陆远兄的右腿位置处,应就是你说的——足太阳膀胱经了。可是,要按照少愆你那样推测的话,他受伤的时辰……应是在申时才对!为甚眼下,他的伤处,却是提前了呢?!” “你就没有想过……会出现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么?! 若是到了申时,咱们几个还出不去的话,要么陆引兄的右腿伤势加重,要么……咱们中间,会再次出现一个——新的伤患!” “这……也未尝就不可能。只是咱们两个,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的,担忧以后几个时辰里,会发生的事情,倒不如先想想,要如何出去为好。 若是咱们几个,能赶在申时之前,便出去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辛云谦信誓旦旦的言辞里,他那股无时无刻,都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笃定神色,以及从那双眸子中,所流露出来的……从未消减下去的桀骜不驯,都在此时此刻,狠狠地震颤到了……崔少愆的心灵。 “三秦,你说的是对的。就在刚刚,我忽然便知晓了,你之前,为甚会那般的,厌恶于我了。” 仿佛能从面前的青年身上,看到自已影子的崔少愆,忽然间,便发觉到了她自已的……性格短板来。 原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是这样来的。辛云谦那股,顾前不顾后的冲劲儿,正是目前的她,所欠缺的。 她,大抵也是被这些……重重叠叠的机括,给折腾怕了。 不然,明明早该成长起来的她,为甚会变的……越来越,畏首畏尾了呢?!! 这可,当真是……够让她忏愧一阵子的了。 失笑的摇了摇头后,恢复了冷静的崔少愆,伸出手掌,并拍下了对方的手臂来。 “刚才……是我钻牛角尖了。忏愧!三秦兄,我们一块努力,说不定真的就可以出去了呢! 想那么多作甚?!徒增烦恼罢了!不若,你还是再跟我说说……那佛龛处的蹊跷吧?!” “我也……正有此意!!!” 看着豆芽菜,终是恢复了理智后,辛云谦便开始事无巨细的,将他与江政所看到的异常,都给……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第四百零二章 F12 “你是说,经过你们两个,额……艰难险阻的探索后,终于发现了佛龛的前面,并没有任何的陷阱?!” 耐着性子,将对面某人的长篇大论,做出了一番总结后,崔少愆有些哭笑不得的,再次反问道。 “正是!然后我们两个,便很是顺利的打开了那个佛龛。” “所以……到最后,你们两个,也只是看到了那……五爪青龙的背面,刻有的一个‘徵’字而已?!” “正是如此!致远觉着这个‘徵’字,定是与五音有所联系,便让我过来,知会你们大家一声。” “他居然可以……指使的了你了?!可……当真是个奇迹!你们五个之间,不都以你……马首是瞻来的?!” 不可思议的看着辛云谦,那莫名其妙便,涨红起来的耳根,崔少愆再一次的,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地板上的子午流注图上。 “也就是说,我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戊癸化合火,属于南方,五音属徵;甲已化合土,属于中央,五音属宫…… 可是最关键的这里……它卡壳了啊?!咱们,还是不能有效的进行下一步啊!这可要如何是好?!” 忍不住再次将眉头,给打结起来的少年,愈加用力的,将眼神瞅向了那幅……被她盯出花儿来的图案上。 “少愆!你别说!因着老听你提起这些,在你的耳目目染之下,我还真就想起来了——那佛龛所在的位置处。确实是在南面的。” “这个定是如此啊!军师他们所在的那个洞龛里,佛龛的位置,应就是在最中央……才对的?!” 正说着,崔少愆的眼眸,却是突然间,便瞪得更大了起来。 “莫非……军师他们那里的佛龛,还藏有乾坤不成?!” 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辛云谦,看着并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的少年,又悻悻的,停下了他那……即将要迈出去的脚步来。 “还是不对!就算佛龛的后边,藏有乾坤,但同时启动那两处的机括,应还是在这里才是。 亦或者说……本该处于中央的佛龛。其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也说不定啊!” 抬眸环视了一圈儿四周后,崔少愆最终,将她的目光,给定在了那排……尖锐的木架上。 “你说那个木架,它为甚就不能……摆在洞龛的口上呢?!如此大费周章的,还把它给推到角落里,可见在这个藏兵洞里,呆着的士兵们,一个个的,都很勤快哈!” “可能众将士们……在当时撤离的时候,都不是很着急吧。又或者,他们的都尉,觉着打了胜仗之后,这里,便不再会被需要了。” 辛云谦看着那……背对着他而立的少年,其对木架子的兴趣,都明显高于他后,心中便很是不痛快的,随口敷衍了一句。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那个都尉又或者是将军的人物,才会在舍弃这里之前,命令这些士兵们,将危险的物件儿,都给安置好了。” 扭头再一次的,看向了地板上。发觉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的崔少愆,着急又焦虑的,长叹了一口气。 “少愆!你若还是找不出……任何的头绪来的话,不若咱们两个,就先折返回去?” 看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的少年,辛云谦再一次的,从旁建议道。 “我们两个,就算返回了,也还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呐!无功而返的我们,反倒是会徒增大家不少的烦恼啊。 若是让所有人,都变得更焦虑了,那咱们,还不如就呆在这里……想解决的办法呢! 哎~~~此情此景,要是一个网页画面,就好了。 那样,我就能……痛痛快快的,直接把F12键给摁下去了!届时,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先让我瞅瞅它最原始的代码是甚再说!” “少愆?!” 看着满脑袋问号的辛云谦,崔少愆有些心虚了。她那最后一段的,低声吐槽与牢骚……不会被对方……给听去了吧?! 若是让她解释何为F12,就算是现编,她也,胡诌不出来啊! 总不能让她告诉人家,F12是控制台吧?!告诉对方,它其实就是一个,可以让人看到源代码的玩意儿。这就是一个……开发者工具……而已?! “等等!源代码?!开发者工具?!这是不是意味着,天干地支,其实也可以按照,这个模式来呢?!” 只要遵循着这些固定的模块儿,将天干地支最原始的属性,全部都套进去后,眼前的机括,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可以被她……给解开来了?!” 由小声的嘟囔,逐渐变得大声起来的少年,也顾不得傻愣在一旁的辛云谦,在那里久久地反应不过来了。 想明白这件事儿的她,首当其冲的,便将她的矛头,对准了地面上的那一堆武器来。 第四百零三章 天皇始制 将地面上所有能扒拉的武器,全部都看了一眼后,仍旧毫无所获的崔少愆,不死心的,将她的视线对准了那——立在墙根处的箭矢上。 那里……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快步的走上前去,看着那些箭袋中的箭枝上,的确是刻有字迹后,她高悬着的心,总算是跌落回了肚中。 “阏逢、旃蒙、柔兆?强圉、着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和昭阳??少愆,这些都是些甚呐?!为甚并没有咱们想要的文字啊?!” 先少年一步的辛云谦,将那些箭枝上的文字,都瞧了个大概后,满脑袋疑惑的看向了对方。 他眼神中,那满满当当的不解,倒是让思索了片刻的少年,突然间,便咧嘴轻笑了起来。 “三秦!你可知晓这些,便是最早的十天干呐?!” “第一次听闻。那这些困顿、单阏、大荒落之流,便是古早时期的……十二地支了?!” “聪明!正是如此!所以从阏逢开始,至邵阳截止,分别对应的,便是甲、乙、丙、丁……壬与癸。” “那子、丑、寅、卯……申、酉、戌、亥呢?”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辛云谦将箭枝上,所有不同的刻字,都挑了出来。 在一一比对了半天后,还是不知晓……这里面,究竟哪一个,才应该是……十二地支里面的第一位。 “困顿、赤奋若、摄提格与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和协洽,以及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它们……便是十二地支里的始终!” “若是这些箭枝,都是按照有序顺序排列的……那我将它们挑出来后,岂不是破坏了——咱们开启机括的最好时机?!” 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辛云谦,突然,便有些自责起了自已的冒失来。 有时候……手比脑子快,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呐! 正欲张口挽救一下,要如何处理之时,崔少愆便先他一步的,抚平了他的情绪。 “这个并不妨事。哪有设置机关的人,将开启机括的顺序,都……送到咱们眼跟前的道理啊!人家没有一上来,就置咱们俩于死地,咱就应该……偷着乐了!” “也是,谁好端端的,希望咱们几个,出现在这里啊!要换做是我的话,可能……比对方更狠就是了。可是这个机括,咱们又该怎么破解呐?!” 刚了却了一桩心事,便又有新的烦恼生成的辛云谦,头大又无奈的,将目光再一次的,看向了手中的……那一把箭枝上。 “这个嘛,我的心中,还真就有了主意!你且看好了!” 说罢,崔少愆竟是示意着青年,将箭袋中所有的箭矢,都倾倒了出来。 这些被摊开来的箭矢,说多吧,也不算少,说少吧,也不能算多。 但是这些,可以回收再利用的玩意儿,居然被设计该机括的人,给一个又一个的,将这些繁杂的字迹,都刻了上去! 这就让崔少愆,不得不佩服起了古人的……执着来。 “术业有专攻”与“钢铁般的意志”这一点上,倒是被对方……发挥的,过于淋漓尽致了些。 示意着辛云谦,将手中的箭枝,都一一的对应到子午流注图上后,崔少愆也马不停蹄地,加入到了……摆弄箭矢的队伍中。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看着那些,所有被刻有十二地支的箭矢,都一一的归位后,二个人却是再一次的傻了眼。 “为甚……这些箭枝的数量,都一样多啊?!难不成咱们两个搞错了?!” 立马便打算返工的辛云谦,“一五一十”又认真仔细的,再一次……核对起了那些箭矢的数量来。 “天皇始制干支之名,以定岁之所在……所以,是岁……之所在么?! 若是这些全部结合了,子午流注图的地支,还找不出机括的开启法子的话,那便只就剩下……将十天干与十二地支,结合起来的,六十甲子了?!” “少愆!我又仔细的核对了一遍。眼下,就只有这些箭枝上,刻有与十二地支相关的文字!” 看着仍旧在那里,喃喃自语的少年,辛云谦适时的插了一嘴。 “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我现在卡壳了地方在于…… 眼下的咱们两个,应是按照纪年、纪月、纪日与纪时中的,哪一个排序才正确呢?!亦或者,还是要运用到四柱才可?!” 纠结到不行的崔少愆,眉宇间的忧愁,是消也消不下去了。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都试试再说?!” 有些好笑的,看着又有点儿……钻起牛角尖儿来的某人,辛云谦当机立断的,便将箭袋中剩余下来的……地支箭枝们,都扔到了对方的跟前。 第四百零四章 阳谋 “那我们……就先把剩下来的十天干箭矢,给,挑出来看看?” 很是听劝的崔少愆,顺手便扒拉起了,身前的箭矢来。 随着将十天干一一的分类,两个人的神情,却是愈发的古怪了起来。 “这些刻有十天干。。。的箭矢,会不会有些过于的……‘稀缺’了些?!” 明显觉着,有些不对劲儿的辛云谦,看着同样停下了手中动作的少年,疑惑的提问道。 “我觉着……应是不会这般吧?” “那为甚……我眼前出现的阏逢、柔兆等等,只有五枝,而强围、重光等,却有一枝?!” 再次不死心的,抛出了疑问后,辛云谦索性……便停下了他手中的动作来。 “额,这个嘛……我得将它们都……写出来瞧瞧,才知晓! 毕竟,我对甲乙丙丁之流,比较熟悉。至于这一堆原始的十天干嘛,还是得……反应反应才行的。” 很是忏愧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后,崔少愆挪步蹲在了,一旁的空地板上。 紧接着,她便老老实实的,将甲、乙、丙、丁等,与阏逢、旃蒙、柔兆之流,一一的对应了起来。 “我记得……子午流注中的十二地支,皆是数量相同的。他们所对应的,每一个时辰,皆是五支箭矢来着吧?!” 抬眸与一头雾水的,辛云谦确认了一下后,崔少愆便很是痛快的,将手中的箭矢给归了类。 “60年一周期,乃纪年;5年一周期,乃纪月;60天一周期,乃纪日;5天一周期,乃纪时。这些个,我还是知晓的。 可是少愆,就算要按照,四柱去推算的话,那咱们要按年、日推?还是按月、时推啊?! 况且咱们手中的箭矢,都是五或者一,也并没有额外的六十把箭枝,来供咱们使啊?!” 好不容易都临门一脚了。 却又在下一刻,冒出来了一个……新的难题的……憋屈感,让辛云谦很是少见的,倒了一箩筐的……牢骚出来。 “今年是辛巳年。” 随着手中最后一个箭枝的归位,崔少愆不假思索的接口道。 “所以呢?!” “按照你的提议,咱们便都试一试。所以,我便从纪年开始推。 既然十二地支,都是五支箭矢的量,那咱们手中的天干,便也按照这个标准来。” “少愆你的意思是说,那剩下来的一支箭矢,咱们便按照六十支的量来?!” “正是如此。” 感觉到对面的纨绔子弟,实则相当的聪明后,崔少愆再一次的,点头表示了肯定。 “所以从纪年开始推算,这里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对。重光大荒落(辛巳)的箭矢数量,与其他的并不相同。少了两只!” “可即便是,知晓了这其中……少了两只箭枝后,咱们,又能怎么做啊?!你不会是……?!” 辛云谦环顾了周遭一圈儿后,突然便把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由尖锐的木桩子,所构成的木架子上。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木架子,应是可以移动的。 像这种堂而皇之,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机括,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嘛,它确实是……很有‘阳谋’的味道就是!” “我这就前去试试。你且退后。” 直接打断了豆芽菜,想要上前尝试的念头,辛云谦不容分说的,便朝着木架走去。 “咱们两个,是按照顺时针的方位,进行推测的。所以,我猜测那机括,应也是藏在了……右手边的,第二块木桩上才对!” 随着崔少愆的话落,辛云谦的手,再一次快过脑子的,将那枚木桩子,给……提了上来。 因着木桩的向上移动,木架下方连接着的机括,也是突然间,便开始轰隆隆的,响动了起来。 第一次觉着机括的声音,仿若天籁的二人,在默契的对视一眼后,皆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打开那两处佛龛的关键,已然被咱们两个,给开启了。我们现下,便快速地折返回去吧!” “我们两个,直接去往军师那里便好!因为最后一个土属性的机括,就是在那里!” 顺手挑了两柄长枪的崔少愆,把其中的一柄,扔给辛云谦后,便示意着他,迅速带头赶路。 “那致远那边……咱们便不管了?!” “你且信我。他们两个,在开启了机括后,定是也会赶往咱们这边的!毕竟,大家都知晓……此地,并不适宜久留。” 崔少愆那颇是笃定的口吻,就像定海神针一般,彻底的,安抚了还有些,犹豫着的青年。 第四百零五章 愿赌……服输 “军师!此处的佛龛,可有甚大的变化?!” 一前一后的,跑到有着狼筅陷阱的佛龛这儿,辛云谦顾不得喘息,便率先的,询问出了声。 看着已然站起来的马舟,与仍旧杵在那里,并紧皱着眉头的洛染,才刚刚松了口气的崔少愆,立刻便又将高悬着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机括的启动声……很大!我们都听到了。可是……这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顺着洛染的目光瞧去,崔少愆才惊讶的发现……陆引竟是醒着的! 一瞬间,便不知晓要如何行动的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少愆?!你这是又怎的了?!陆引兄,在看着咱们呐!” 随着辛云谦的再次呼唤,回过神来的少年,仅踟蹰了一瞬,便毅然决然的,朝着陆引的方向走去。 “你……可是会怪我……没有及时的叫住你?!” 小心翼翼的盯着陆引的眼眸,崔少愆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就那样忐忑不安,又不得不面对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只是,在她的心里,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无论对方原不原谅她,造成的伤害,却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只要一想到陆引的左腿,有可能会一整个的废掉,崔少愆的心脏,便紧缩着疼。 “你……为甚会有如此一问?” 陆引的表情,算不上平静,但也算不上狰狞。她那张煞白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病态与憔悴。 可就是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却像一道惊雷一般,劈在了少年的泪腺上。 忍都忍不住的眼泪,就那样,一滴又一滴的,汹涌而出。 想要将眼泪给擦拭掉的崔少愆,即便袖子已然湿了大半,却仍旧还是控制不住……她那自责的情绪。 “我若是…不调侃你,而是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前方,可能有…状况的话,你,也就不会这样了! 明明……可以避免掉的!没曾想,却是让你…伤…伤成了现在这样!” 抽噎着,硬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少年,在瞧到陆引那……伤痕累累的左脚后,更是难受的,不能自已了起来。 “愿赌服输罢了……之前的我们,不过是在……履行各自的赌约而已……” 低垂着眼帘良久,陆引也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之后的他,竟是神情恍惚到……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了。 像两个木头桩子一般,杵在那里的马舟与辛云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要先安慰哪一个。 同样犹豫着……不知道要先安抚哪一方的洛染,亦是有些犯愁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再上前一步。 眼下,恐怕也只能……让那两个人,都各自安静的,独自承受他们……汹涌的情绪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少愆后,洛染沉默着,并没有想要……打破几人之间,那……微妙的平衡。 就那样,或躺或站着的五个人……被一种诡异又平静的,奇怪氛围笼罩着。 沉默且静谧。 “三秦!!!” 随着一道大声的吼叫,明显气急了的声音,就那样突兀的,打破了几个人之间……的“宁静”。 “让你过来瞧瞧状况!你倒好?!回都不回来了?!可当真是让我好等呐!” 再次的将牢骚,给补充了一句后,江政的身影,才逐渐清晰的,闯入了众人的视线。 “我就说他们这里,肯定是发生些甚事了。不然那么大的机括响动声,怎就连一个人,都没有…过去咱俩那里啊?!……” 很快,被搀扶着的苏坚,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总算是与大部队汇合的喜悦感,在他亲眼见到……躺在那里的陆引后,也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即便是苏坚早已有耳闻,可是在看到对方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后,还是让他有眼力见儿的,很快便消了声。 “你们那边的佛龛上,可是出现了什么?!我们大家,还是尽快出去为好。 毕竟,陆引兄的伤……拖不起了。还有你的,我们也……赌不起。” 强自恢复了镇定的崔少愆,定定的看向了江政的眼眸。很显然,她在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就是拿捏不了主意,故尔才过来……与你们几个商量的。” 又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辛云谦后,江政才开始向众人,诉说起了他……所看到的景象来。 第四百零六章 一个人的路 “你是说……佛龛,竟然下沉了下去?!” 听完了江政的表述后,辛云谦很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不然呢?!若是一般机括的话,我还至于……要死等着你折回么?!” “我以为,你可以处理的了。是我提议说……你们两个会赶来的。要怪,就怪我吧!三秦兄,也只是信了我说的……而已。” 眨着泛红的双眼,崔少愆身先士卒的表态道。 “你……姑且算了!要怪,也是怪某些人呐!左右逢源!!没有定力!!!” 看着异常狼狈的豆芽菜,江政很是好心的,没有再上前拉踩对方一脚。 但是!敢置他们兄弟情谊,于不顾的墙头草,他是断不可能……轻易原谅对方的。 “此次,便也由我,前去查看一下状况吧。你们……便先守在这里等待便可。” 主动请缨的崔少愆,这一次的行径,倒是都在大家的预料之内。 “如此也好。可是少愆!若是仅容你一人前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毕竟……你的周身安全,才是首要的。” 洛染看着已然打定了主意的少年,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本欲想要一同前往的他,感觉……若是在此刻,将这句话给说出来,总有些,并不太合适宜的……小家子气。 无可奈何的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以退为进”。 “既然那处……都被咱们的人,给勘察了两回,我倒是觉着……问题并不大。你们大家,姑且,便静待着我的好消息吧! 况且……陆引兄这边,还是多留几个人陪伴为好。你们大家都在这里,我这心中,便也踏实了许多。” 生怕陆引,万一……有个想不开的崔少愆,还是决定自已独自前往了。 毕竟,一个人的路,还是一个人走为好。无所谓孤独不孤独。 看来,因着跟这几个人的朝夕相处,倒是让她,差点给忘了……她自已那,作为旁观者的立场来。 说什么出世;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什么不与他人共业…… 这些,通通不过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的……安慰罢了。 一开始,她若不顺着那些人的提议,将计就计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亡了。 她不能,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装无知了。 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下到这里来,注定会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她,也不能!再将她自已的意愿,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还是知晓的。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的她,也是有自已的考量的。 这第一方面,便是她不太想让自已,过于的情绪化了;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则是——她自已的私心,便由她自已扛! 既然已经大费周章的,走到了这里,而她又百分之百的确定,土属性的骨器,就在这里了!那她,对此物……定然是势在必得了! 谁!都别想阻止她,找到那块儿骨器!谁都不行!哪怕是干预也不行! 若是让她退回去,再重新选择一遍的话,她也定然还是会……为了妹妹,而选择入塔。 即便是陆引选择退缩的那次,她也还是会……选择前往洞龛深处查看的。 只不过,能让她唯一退步的,可能也就只剩下,由她独自一人前往,这样的条件了吧…… 很是痛快的,诀别了众人之后,崔少愆发着狠的,挺直了脊椎骨。 很快,她便来到了……由江政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洞龛深处。 看着四周皆是土的墙壁上,不断的有沙土与碎石抖落下来后,她心情复杂的,看向了那处,下沉下去的佛龛来。 几乎与她看到的上一处佛龛,一模一样的大小与纹样,很显然,此处就是火性质的南“徵”了。 在五音对应的五脏中,与火相对应的——是心。 刚一走进,便将目光,对准了龙心位置处的她,箭无虚发,且一击即中……的,找到了此处的机括。 很显然,这条镂空雕刻的龙心,其映射到石雕上的影子,便是关键。 循着龙心影子的位置,崔少愆果然找到了一个颇像是夹层的空间。 用槊一点一点的,将缝隙给扩大后,她一个用力,便将长枪的整个枪尖,都插了进去。 借着巧劲儿用力的一别,那个夹层上的石块儿,便掉落了下去。 紧接着,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张,混合了……大量沙土的……马皮?! 将那张……干瘪却又富有弹力的……马皮,拿在手中并用力的抖了抖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手中的这玩意儿,居然是一个……由马皮制做而成的……并用了很多的麻绳……将其给捆绑起来的……水囊?! 第四百零七章 笛子 正当崔少愆好奇又谨慎的,想要将这一整张……叠好的水囊,给拿出来之时,其最末端的一截,好似恰巧,就被卡在了夹层中。 尝试着往外,又拉扯了一次后,机括上膛的“咔哒”声,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僵硬着左手臂,崔少愆保持着往外拉拽的姿势,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此刻,她面前的这个佛龛,却仿佛是在捉弄她一般,沉寂着……忽然便,没有了下文。 等了十个呼吸之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佛龛,让她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滴落了下来。 随着汗渍突兀的,掉落进右眼中,浑身警戒着的崔少愆,在闭上眼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了一道亮光袭来。 条件反射的,将脑袋歪向了一边后,冰冷的弩箭,贴着她的颧骨,便快速的划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她,明明感觉到了……眼角外下方的……那一道血痕,却是无法将更多的注意力,给……放到她自已个儿的身上。 就在刚刚!因着她歪头的动作,她的左手,似乎是摸到了一块儿……小巧又坚硬的物件儿! 瞥了一眼右手上的长枪,她果断的将其,给丢在了地上。 束肩敛息的,抽出了手刀后,崔少愆便小心翼翼的,等待了起来。 好似……并没有弩箭上膛的声音,传来了……再三确认过几次后,她便壮着胆子,抬起了手刀来。 一点一点的,将麻绳给割开后,崔少愆顺着马皮的纹路,一路向上的,划到了那个……有些坚硬的物件儿处。 随着锋利刀刃的大肆破坏,那个被她左手抓住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来。 这,竟然是一截……小巧精致的——笛子?! 看着上面出现的,好几个窟窿眼儿,崔少愆很是好奇它的用处。就这玩意儿,当真可以……吹出声响来么?! 略一思索后,她便将手刀,咬在了嘴里。接着,她又从袖口袋里,掏出了随侯珠来。 在绿色光芒的照耀下,那刻有篆书体的“土”字,就那样,闯进了少年人的眼帘中。 克制住激动的神情,崔少愆却是在此刻犯了难。 面对着抽不出来,也……不能抽出来的骨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一身五心的她,此刻,竟是处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枚骨器,若是被她给抽出来了,那其下连接着的弩箭,定是会将她……给射成个刺猬! 可是若不将其,给拿出来,那么耗在这里的她,是……打死也不会走的! 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不以赔上她的性命,为前提的办法——便是…… 随着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掉在地上的长枪后,计上心头来的崔少愆,一踢一勾间,便将其给……牢牢的握在了手掌中。 不断告诫着自已,不要慌的少年,将长枪狠狠地……插向了骨器的位置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的左手,亦是快速的……将那枚骨笛,给猛力的,抽了出来!! 即便是她崔少愆自已的……左手与右手,配合的再天衣无缝,因着那些微的误差,骨笛下方连接的机括,还是有了咔哒的响动声。 很快,被触发了开关的弓弩,持续不断的,将连环的弩箭,都给射了出来。 借着长枪枪杆的长度,立马便借力使力的崔少愆,凭着右手臂的蓄力,堪堪的……朝着右后方躲了过去。 大部分的弩箭,是被她给……完美的避了开来。 可是因着长年累月的洗礼,那枚被别人丢弃掉的废弃长枪,就表现的有点……过于差强人意了些。 长枪的木棍儿,在弹力弯到一半的时候……竟然,主动的……断裂了开来! 全身立马便失重……掉下去的崔少愆,因着她措手不及的惊讶,口中的手刀,也理所当然的,给掉落了下去。 其好巧不巧的,在挡住了一枚弩箭的……攻势后,也捎带着,划破了少年的左手臂。 屁股蹲儿落地的声音,连带着少年那……铿锵有力的“嗷呜”一嗓子,都重重地砸进了……那因着不放心,而选择赶过来的——洛染的耳中。 随着一道残影划过,仍旧没有停下攻势的弩箭,就被哐~哐~哐~哐~的几道利器相撞的声音,给阻挡了道路。 紧接着,啪嗒、啪嗒的落地声,断裂声,就全部都,不绝于耳的……砸到了地面上。 第四百零八章 守望口 “可是还好?!” 快速的收了长枪,洛染一个健步,便冲到了崔少愆的跟前。 “我觉着……那些弩箭上,应是没有毒的。” 疼到呲牙咧嘴的少年,很快,便被洛染,给搀扶着站了起来。 “你不就爱逞能么?!现下可是好了!不过……还好!伤口看起来并不是很深。” 仔细的检查了下对方的手臂,洛染一抬头,却被少年脸上那道……碍眼的血口子,给晃了眼睛。 “这次,我当真是无碍的!” 因着骨器的终于到手,心情总算是放松下来一些的崔少愆,正欲敷衍的随口解释两句,就被对方震慑的眼神,给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军师!我估摸着,这最后一处的机关,应就是在,陆引兄他们所呆的那里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先返回去再说?!” 看着军师那吓人的眼神,崔少愆下意识的,就想要岔开话题。 “……” “咱们要不,将那个水囊……也带走?!也不知晓干马皮,能不能施行的起来——那个腹罨疗法……” “……” “不过没曾想,到了未时,被伤到手太阳小肠经的,居然是我啊……军师?!你究竟怎么了?!你这般样子,有些过于……吓人了些!” 停顿了片刻后,崔少愆看着对面那,还是没有接她话茬的洛染,终是鼓足了勇气的,将心中所想给扔了出去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耐心,去揣摩上司的想法了。因为,她的手臂……真的很疼啊! “你以后,还是要爱惜一点……你自已的身体为好!若是每次,都这般不要命的拼法,你确定还能有命活着……回去,并见到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妹妹?!” 皱着眉头良久,洛染终是开口提到了那个……少年最在乎的人来。 “啊呸~!呸!呸~呸、呸-呸!军师,瞧你这话说的。我如此惜命的一个人,你究竟是在吓唬我,还是在咒我啊?!就算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也不能……如此这般吧……” 一听此话,血压便立马飙升起来的崔少愆,怒气值都还没有蓄满格,却在瞧到对方眼眸中的……那抹幽深后,又有些怂的,把嗓门儿……给主动降了下去。 “即便是诅咒,我也只会咒你……身体安康!天遂人愿!” 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少愆后,洛染朝着少年的后脑勺,便拍了一下。 之后,他便“怒气未消”的,先行一步的……走了出去。 因着低头,而被牵扯到了伤口的某人,看着大步离去的洛染,气儿都不敢吭一声的,忍着疼痛跟了上去。 …… 再次回到了狼筅陷阱那里,崔少愆感受着围上前来的众人的……关心。有些心虚的,忏悔起了她的恶劣行径来。 因着私心,她算不算是……利用了大家?! 默默地,将手中的骨器抓紧后,她低垂下了眼眸,并掩去了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后悔。 此刻她脑中,唯一仅剩的想法,便只剩下——带领大家安全的,返回到军营中了。 “甲已化合土,属于三运,由芒种开始。属于中央,五音属宫。故尔……这里机括的关键,应是在那龙的脾上了。” 低沉着嗓子,崔少愆一字一顿的,将她的猜想给说了出来。 “脾属土,在音为宫。这个我倒是知晓的。可是那龙的脾……却又是该在哪里呢?!” 江政看了一眼他周围的,那几个伤患,在长叹了一口气后,亦是想要,快速地离开此地了。 “这个,应是同人体的位置差不多吧!你们且退后,我这便……开始试它一试!” 不等众人有所回应,崔少愆揣起了……打一开始,便被她放进了……口袋中的一枚石子,并朝着镂空浮雕的龙脾……后方的影子处,大力的掷了过去。 随着石头相互撞击的,摩擦声响起,处在狼筅陷阱后方的佛龛,终于不负众望的动了起来。 同之前的佛龛不一样……缓慢下沉下去的这个佛龛……竟是整个都,没入到了地下深处! 紧接着,一道略微有些刺眼睛的光芒,便“毫不避讳”的……晃进了众人的眼睛里。 “这光……好生刺眼!大家小心有诈!” 随着马舟大呼小叫的提醒,皆是拿手臂,遮挡起眼睛来的众人,浑身都努力戒备着。 并尝试着想要克服那……由这束光芒,所带来的……身体滞后反应。 “我瞧着这处,倒像是一个……守望口?!” 半眯起眼睛来的江政,侧过身子,并努力的,朝着那束光芒看了过去。 在适应了强光的刺激后,他竟是透过远处的洞口,看到了……那久违的蓝天! 第四百零九章 同袍 “竟然……竟然是……我们几个,是不是终于能够出去了?!” 苏坚颤抖着嗓子,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这!这外面的是……蓝天啊!有救了!咱们终于得救了!” 同样适应了那缕强光的辛云谦,亦是有些溢于言表的喜悦……涌上了心头。 “守望口的存在,定是为了可以埋伏奇兵,从而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这里,一定离边城不会太远!” 肯定了大家的同时,洛染又一次的,将目光瞥向了那……设有狼筅的陷阱上。 “可是咱们几个,要如何过去啊?!这个陷阱,少说也有一丈多远。” 顺着洛染的目光,看向了那些碍眼的尖刺后,崔少愆刚开心了不少的心情,瞬间便又跌了下来。 “军师你轻功好,可以直接跃过去。剩下我们几个,倒是也能借着长鞭的力度,跨越过去。可是……” 江政看了一眼手臂受伤的苏坚,与躺在那里正蹙着眉头,且没有吭声儿的陆引后,又很是识趣的,将他口中那未说完整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要不,你们几个先走,而我与陆引兄……就呆在这里,等待着你们的救援?!届时,大不了你们再,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便是了!” 苏坚动了动他那受伤的手臂,再三衡量下,他还是放弃了冒险的打算。 “不若就……你们四个先走吧。我……就呆在这里,照看着苏坚兄他们。这里……总归是要留一个人,搭把手的嘛!” 看着全程保持沉默的陆引,不吵不闹的,仿若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后,崔少愆有些艰难的开了口。 对方那……明显是“哀莫过于心死”的绝望神情,让她整个人的喉咙,都哽咽了起来。 “留你下来能做何用?!就你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样子,不给大家添乱就算不错了!” 朝着自责不已的豆芽菜,剜了一记大大的白眼后,江政竟是背对着苏坚,并蹲了下去。 “好兄弟之间,又怎会见死不救!负个重罢了,这种程度而已……平时咱们哥儿几个,又不是没被练过!!!” 示意着苏坚抓紧时间后,另一旁的辛云谦,亦是走到了陆引的身旁。 正当大家准备动身之际,一截长枪,便顺着陷阱中的一截鹿角的方向,给猛刺了过去。 随着那势如破竹的长枪,快速划过,鹿角与木桩的尖端,竟是被削下去了不少。 紧接着,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水囊,就稳稳的……落到了它们的上面。 “他……还是由我来负责吧!你们都说我轻功好了,我若是不借此展示展示,岂不是都……愧对于这一身的功夫了!” 将前期这些准备工作,都准备妥当后,洛染便大踏步的,走到了陆引它们的面前。 示意着辛云谦,将陆引扶上他的后背后,洛染便快速的转过了身去。 只见他运气于全身,仅是轻轻的一个跳跃,他便顺利的,落在了那块儿……唯一可以算得上是……踏脚点的水囊上。 再次巧妙的借力后,洛染便……稳稳的,落在了佛龛的身后。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离守望口的距离,仅……不到十米远! 伸出手的洛染,本是想要将身后的陆引,再扶稳妥一点儿,可是此刻的他,却是僵硬着双手,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因为……他的肩膀上,被浸湿了一大片。 那是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所流下来的眼泪。是自尊,也是感激。当然,这其中,可能还包含着更多……复杂的情绪也说不定。 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 曾经,陆引觉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那一丈之远了。 因为伤着了腿的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都跨越不过去那道鸿沟。 可是现在,他却觉着那……不足十米的距离,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光。 因为,那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是兄弟们,为他筑起来的铠甲,是他,由衷的归宿。 一片泪眼模糊中,崔少愆就像个傻子一般,看着大家一个又一个的,搀扶着,帮持着…… 跨过了那……带有丛丛荆棘的陷阱,迎接向了那——光彩夺目,又刺的她眼睛生疼的……前方。 五人为伍,七人同袍。 同袍同泽,偕作偕行…… 此刻的“少年”,她的脑海中,只是不断循环往复的,回放着那一句又一句的,同袍之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第四百一十章 归来 代州边缘的隘城中,被换下来的潘烨,哆嗦着小腿肚子,颤颤巍巍的,奔跑在了前往军医营帐的路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眼瞅着落日时刻的到来,而妄图想要,偷溜出去的杨延玉,愣是着急忙慌的,刹了一个“回马枪”,并且意志坚定的,朝着军医营帐的方向,赶了过去。 不待他进入营帐内,接二连三的……男子凄厉喊叫声,便穿入了他的耳膜中。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几米远处的潘烨,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后,他张了张口,硬是憋着没有再将疑问……给问出了口来。 拉开帷布,示意着对方加快速度后,杨延玉面色“平静”的,等待着对方的一块进入。 “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忍了呢?!不过不着急,等我处理完你这条腿后,就要给你上麻沸散了!到那时,我看你再怎么嚎叫?!” 百鱼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突然,便不配合起来的陆引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把他给我摁进去!” 冲着身旁的两个针工,大喝了一声后,使足了蛮劲儿的……他的徒弟们,便将苏坚的手臂,一整个的没入了行清(恭桶)中。 终究还是觉着自已,不干净了的苏坚,没曾想到……躲得过兄弟们的作妖,却没躲的过,军医的作妖…… 此刻,连气都懒得闭的他,在闻到那股子强烈的味道后,又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立马便蔫儿下去的他,泪眼汪汪又倔强的,用另一支完好的手臂,将鼻子给捏了起来。 察觉到有身影的靠近,抬起头来的他,在与杨延玉四目相对的刹那,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可是当他看到,同样捂起口鼻来的潘烨后,他的不好,便……越演越烈了起来。 立马掉头便撤的二人,此刻,倒是很有默契的,转向了陆引所在的榻上。 徒留石化在当场的某人,还在风中摇曳着……凌乱着…… “军医……” 看着陆引那惨不忍睹的脚面,杨延玉刚想开口,便被打断了话茬。 “先别问!没看到我正忙着呢?!还有,其他的我姑且不说。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两个保证,他日后,还是可以正常走路的。” 将“只不过会有些跛”这几个字,给吞回了肚中后,百鱼渊又很是怨念的,看了一眼崔少愆所在的方向。 不用问,杵在他眼跟前的这几位中,他最感兴趣的,当属那个浑小子了。 可是嘛……他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便是!所以,在他没有医治好……陆引的双腿前,他是连瞧,都不能瞧上一眼,少年的左臂的! 越想,便越觉着有些郁闷的百鱼渊,只得又将注意力,给放在了,陆引的那只左脚上。 “我知晓军医,对我左臂上的符咒颇感兴趣。故尔,便想与前辈您,做个交易。”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句话的百鱼渊,只能没好气的伸出手,并示意着站在他跟前的那两人,赶紧起开。 真的!这几个人,当真是……有些,太碍眼了! 在陆引的脚面上,又补上了一根银针后,他便老老实实的,开启了他的施救工作来。 很有眼力见儿的,快速离开后,杨延玉便冲着崔少愆的病榻而去。 眼瞅着少愆的左臂,被敷上了一层药粉后,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想要将他的手掌,也给伸出去。 他真的是,太想给他的后脑勺,来一巴掌了!一天天的,到处惹事生非!简直了! 前不久,才刚因着被爹爹的“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给扔到隘城的少愆,这才将将养好了病,就……又,开始了?! 亦或者,他应该现在!就将人给提溜到校场上,然后将其给……好好的言传身教一番才行! 正当杨延玉准备怒气冲冲的,想要拿眼神责备一番……崔少愆的莽撞之时,他就被站在少年一旁的,一双微笑着的眼眸,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军师!你怎好端端的,也跟着他们几个胡来啊?!” 立马便平静下来的杨延玉,很是不解的,瞅向了洛染的眼眸深处。 “误打误撞之下……我们在边墙的后方……发觉到了一个藏兵洞。 只不过因着里面,还有一些废弃的武器,我们便想着将其给搬运出来。 可是……没曾想,因着大家的掉以轻心,竟是误入了那陷阱之中。当真是……忏愧呐!” 滴水不漏的,将他说了不下数次的借口,给再次抬出来后,洛染便很是安静的,等待起了杨延玉的回应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咱们仨儿 “所以,你们几个……就被困在了那里面?且一呆便是十几个时辰?!” 杨延玉不可思议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洛染,发觉到对方,确实没有受伤后,又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一旁的崔少愆。 “四哥,我这受伤,纯属意外!要不你……还是关心关心别人去?!我这里无碍……哎呦~!” 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的杨延玉,朝着少年的后脑勺,便结结实实的来了一巴掌。 “让你再逞强!就属你能耐的!这都第几次了?! 你且跟我说说,你躺在这里第几回了?!知道的,以为你是咱们杨家的门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个匪兵头子呢! 你说说你,就知道到处惹事生非!我平日里,难不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察觉到,有轻微脚步声的靠近后,杨延玉眼疾手快的,便将口中的话,给调转了个方向。 “你们几个,竟是发现了藏兵洞?!不过即便是废弃掉的兵器,被弟兄们挑挑拣拣的运回来后,也是有不少用处的。” 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杨延玉后,杨延昭便将目光,对准了洛染的方向。 “既然军师你,无甚大碍的话,不若便随我一同前去那主帐中……瞧瞧?!” “大哥?!难不成……” 来不及将心中所想,都吐露殆尽,杨延玉便在自家大哥的威压下,给……默默的禁了声。 “你,还是在这里守着吧!不要总是意气用事!还有少愆!你这段时间受伤的次数……也过于频繁了些。最近,你便在这里安心的静养吧!” 轻轻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后,杨延昭便转身,走向了百鱼渊所在的方向。 “大舍……” 低声的喃喃了一句后,崔少愆有些心虚的,看向了洛染的方向。 “怎的?!我的副手,竟是也……担心起我来了?!这可当真是……少见呐!” 递给对方一记安抚的眼神后,洛染甩了甩衣袖,便准备跨出这营帐内。 “军师!此次的事件,咱们大伙儿都有份儿!不需要你……一个人独自承担的! 若是当真有什么话,需要非说不可……的话,那你便,将我也拖下水好了。” 伸出手指,并紧紧的抓住了洛染的衣袍后,崔少愆低垂着眼眸,并不放心的,低声嘱咐了一句。 “好。” 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少年那……过于纠结的眉头,洛染很是给对方面子的,爽快应承到。 “你们俩个!在背着我说些……甚的体已话啊?!背过我作甚呐?!咱们仨儿,不一直都是一个阵营的么?! 对了!军师!在你不忙的时候,记得也来一趟我的营帐中啊。我还当真有一事,需要与你商量的!” 一屁股便坐到了,崔少愆身旁床榻上的杨延玉,在得到洛染的肯定点头后,便又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侧的少年身上。 因着洛染那……标志性的招牌微笑,而有些恍惚的某人,在看到杨延玉那,明显有话要说的神情后,便一脸懵圈的,静待起了对方的下文。 “少愆!你这伤,若是不严重的话,四哥我还,当真想要问你一件事儿。” 踟蹰了半晌后,杨延玉便打算单刀直入的,将困扰了他好几天的疑问给丢出来。 “咳……少愆!我也就过来瞧瞧你!看你没甚大碍的话,我便也……先行离去了。” 潘烨颇有眼力见儿的,打算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处”。 “你走甚的走啊!我同少愆说的,又不是甚见不得人的话!你就在这里呆着便是!况且,你难道没瞧见,也就是咱们仨儿这里,最清静了么?!” 很是奇怪潘烨,为甚要特意避嫌的杨延玉,略微皱了皱眉头后,便将袖口中的一份书简……给拿了出来。 “这是?!……今儿个儿是甚的时辰了啊?!家中的书信,居然已经到了?”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封……不到日子便到来的书简,崔少愆瞬间便跃跃欲试的,想要将其给……拆了开来。 “这个是母亲,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书简。信中所提及的,是一些……关于若安及笄之礼的事宜。 因着其中有些许的分歧,我便想着前来寻你……商量商量。你且仔细的瞧好了。” “这个是自然!少愆既身为杨家的门客,定是会不辱使命的!四哥你且放心便是。” 顺势接过杨延玉手中的书简,崔少愆便认认真真的,查看起了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来。 面色平静的,将那张写了足足有……五页有余的内容,都全部阅览完后,崔少愆微皱着眉头,仅是刹那,便彻底地舒展了开来。 紧接着,他便很是肯定的,朝着杨延玉的方向点了点头。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乌龟 “额……四哥,这个姑且容少愆……想想可好?咱们之后再议?!毕竟这些……都还是要看大将军的意思的。” 很是郑重的,将那封折叠归整好的书简,给放进了信封中后,崔少愆便将其,给归还到了杨延玉的手中。 在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抹,有些尴尬的身影后,崔少愆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一件……更加让她不容忽视的事情来。 “潘兄,轮值的时候,可当真是……辛苦你了!” “少愆!这个并不碍事的!我一听说你们几个,都被送到了军医这里,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瞧着你没事儿……就好!哈哈哈……” 因着盲目的崇拜,本就对崔少愆,有着绝对滤镜的潘烨,在听到对方那一声……满含歉意的语调后,更是瞬间,便原地满血地复活了过来。 “之后的轮值,大家,定是都会补回来的!这次……可当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对面那,老实到一根筋儿的同袍,崔少愆再一次无奈的,表达着她的歉意。 看样子这一次,她们几个,可是欠下了不少的人情呐!也不知晓之后……要如何还回去才好。 正当她认真思考着……眼下的情形,该如何面对之时,左手臂处传来的钝痛,倒是让她很快地,便察觉到了那……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一次,她的左手臂,好似与往常的疼痛……都不太一样呐?!” 疑惑的她,还未朝着百鱼渊的方向……唤出口,一个让她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人,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老四?!你怎的回来了?!你小子这一次的探亲假,可是走了有好几天吧?” 快速的将书简,塞进胸前的口袋中,杨延玉很是诧异,又惊喜的站起了身来。 “三天而已!你这也……太夸张了些!” 将他那幽幽的目光,对准了崔少愆后,老四颇为平静的接口道。 甚至于,他还一反常态地,冲着床榻上的少年,扯起了一抹……很是好看的微笑来。 看着悄然声息,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老四,崔少愆被吓到,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所以她这是……才出狼窝,便又入了虎穴?!这……可要她怎么玩儿呐?! “听闻你们几个,发现了废弃的藏兵洞?!并从中,带出了不少的兵器来?!” 随着老四的突然开口,左臂瞬间便隐隐作痛起来的崔少愆,就差要借此来装病,并蒙混过去了。 “却有此事。不过老四你且瞧瞧,这一屋子的人,能有几个,是毫发无损的状态啊!我倒是觉着,他们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我是从来都没曾想过呐!在咱们之前的老祖宗,居然如此的勇猛无畏!” 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杨延玉倒很是同情起了……崔少愆他们几个的遭遇来。 “哦?……他们此行,竟是如此的……凶险万分么?!这可,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很是淡定的说出这句话后,化身为老四的祝青泉,竟是将手中的一个陶瓷罐儿,给递到了……那有些紧张的,少年人手中。 “这是个甚呐?!” 强装镇定的崔少愆,冲着祝青泉,便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接着,她就伸出了手掌,并打开了那个陶瓷罐儿来。 一个乌龟,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众人的眼帘中。 “好生……新奇的……礼物呐。老四,你有心了。呵呵……” 很是违心的,夸着对面的老四。崔少愆此刻的表情,当真是笑比哭,还要难看了。 “你不是受伤了么?!鳖,大补。这……可是个好东西呐!”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瓮中之鳖后,老四心情颇好的,又冲着崔少愆笑了一笑。 此刻,祝青泉那原本就苍白着的皮肤,竟是也因着他的那展颜一笑,而变得愈加的……耀眼了起来。 正所谓……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 …… 可是,在看不对眼的人眼中,西施——也有可能是“蛇蝎”便是…… 所以,终于忍受不了的崔少愆,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立马便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定在那里,并强装起了一副……无事之人的模样。 而此刻,同样没将对方给……看对眼儿了的老四,在满意的看到对方,那完全僵硬起来的身体后,亦是头也不回的,跨出了营帐。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事不过三 “这明明就是乌龟啊!老四这个人,怎的连鳖与龟都分不清楚了。这个玩笑……可当真是……” 抓过崔少愆手中的陶瓷罐儿,杨延玉仔仔细细的,又观察了一圈儿乌龟的全貌。 再三确认这玩意儿,就是乌龟后,他恨不得立刻便追出去,并好好的嘲笑一番老四了。 “我也觉着……老四,有些过于无聊了哈!哈哈……四哥,我的手臂,突然间便有些钝痛,不若,我再去找针工瞧瞧?!” 崔少愆看着老四那……明显有意而为之的意图,收敛着身心,便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说她是那瓮中的活鳖么?!……老四这个人,可当真是有点意思。 所以对方,到底与外祖之间,有着怎样的矛盾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当真是让她……相当的不爽呐! 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事不过三,就是她的底线了。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气呢!更何况是她呢! 真当她这个软柿子,被捏了一下之后,就只能……被动的软塌下去了么?!这也……忒欺负人了点儿吧?! 立马便站起身来的少年,边思考边挪着步。 正当她心无旁骛的,径自朝着军医所在的位置,走过去之时,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声,却是传入了她的耳膜中! 此刻,竟然有敌袭?!且……又是三声鼓?! 立马转头看向了杨延玉的方向,她卡在喉咙里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对方便火速的冲出了营帐。徒留给她一个……焦急又坚定的背影。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四哥递给他的书简中,那有关于“癸亥营”的传闻,崔少愆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乱了。 杨铁牛……他居然被……分到了癸亥营中,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本想打着“敬天爱人”的名义,让将军顾念旧情的她,竟是没想到……眼下,就连将军的处境……都这般的艰难了些…… 被斩配到厢军中,只拿武器不披甲的杨铁牛,全凭肉搏,与敌人的重甲部队拼消耗的话……那胜算,不就等于是零么?! 为甚大牛哥,即便是死,也要做那两军对战中的……牺牲品呐?!到底是何原因,竟是让他甘愿去做那……战场之上的,吸引敌方战力的炮灰啊?! 越想便越觉着不放心的崔少愆,也顾不得她的左臂了。拉下手臂上的棉布袍后,她便想要冲出营帐中去。 随着两道身影的快速相撞,被撞到跌倒在地的少年,一抬头,便瞧到了同样准备冲出去的江政。 “病患就要有个病患的样子!你如此这般,是不想要你的手臂了么?!给我回去老实呆着! 还有你!不准再跟过来了!顾好你的手才是最重要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建立了十八座隘城的! 那些蛮夷们想要打过来,也得先问问小爷手中的刀再说!区区的丧家之犬,此次我定要他们好看!” 瞪了一眼少年后,江政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也想要跟过来的辛云谦,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都给我回去!养好伤了再说!你们两个若是过去了,岂不是在给大家添乱不成?!” 随着百鱼渊那道……字正腔圆的,怒斥声传来,伸手拉着辛云谦的马舟,在左右为难的,看了一眼周遭后,便也一跺脚的,冲了出去。 而几乎同时追出去的潘烨,亦是目标坚定的,冲向了马厩的方向。 很快,三匹并驾齐驱的蒙古马,便飞驰向了……那座离阿育王塔最近的,隘城处。 “少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暂且就,不要再给大家添乱了。” 很是不甘心的辛云谦,掩去了眸中那……男儿就当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偃旗息鼓的,安慰起了与他“差不多”想法的少年来。 “是!我们是不应该给大家添乱!对!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便是了!大家……一定会凯旋而归的!有大舍和四哥在!一定没有问题的!铁牛哥也一定会平安的……” 絮絮叨叨的崔少愆,在百鱼渊的盯梢下,一路自言自语的,又折返回了病榻上。 在她刚刚坐下去的瞬间,脑海中却是猛然间,便想起了在太原旧城中时,她……曾给杨铁牛,算过寿数的一事来。 眼瞅着少年,竟是直接略过他,并走向了病榻之后,辛云谦的眼眸中,却是再一次的,黯淡了下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南辕北辙 果然……少愆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么?!也是,他来参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建功立业的么?! 军功……才是一切呐!只有拥有了军功,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啊! 可是少愆……为甚就,不肯相信致远与他呢?!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比杨氏兄弟要……差很多不成?! 默默的,朝着反方向而行的辛云谦,又一次的,盯着他小手指上的那一截缺失,陷入了无限的懊悔中。 若是……他没有儿戏一般的,进入到那座阿育王塔之中,便好了…… 如此一来的话,此刻的他,便会是那奋力厮杀敌人的,先遣部队了…… 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辛云谦沉默着,亦是不再言语了起来。 营帐中,瞬间便冷却下来的气压,持续胶着着…… 而时辰,也就那样一分一秒的,从众人的指缝间,流逝了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眼下,已然足足过去了……六个小时! 再一次按耐不住的崔少愆,眼看着天空,从蔚蓝变成了漆黑后,她便多此一举的,从床榻上给站了起来。 正欲踱步到军帐处,外面“震天撼地”的欢呼声,伴随着火把,仅一瞬间,便照亮了她的心房。 看样子,她们是胜利了! 由衷开心起来的崔少愆,笑逐颜开的笑意,才刚刚到达眼底,便又被一道紧急的呼喊声,给彻底地打断了。 那声音,好似是……四哥的?!! 随着帘布被大力的掀开,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道身影,是杨铁牛的;是受伤了的……大牛哥的! 大片大片的红色,就那样硬生生的,刺激到了……她的视觉神经中! 此刻的崔少愆,只能像个傻子一般,维持着她那咧开的嘴角,以及那……还来不及收回眼底的笑意,去迎接——被箭矢射中了右眼的……杨铁牛。 少年的脑海中,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与对方见面的场景。 可是她却唯独没有想到……命运的齿轮,会是这般转动的。 所以,她这是……又帮倒忙了么?! 早知道会如此,那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劝大牛哥返回军营的! 若是大牛哥好端端的,就留在了太原旧城中,若是大牛哥当真就……成了祁六六的干儿子,那他……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彻底陷入了忏悔中的崔少愆,就那样呆滞着,怔愣着…… 任由进进出出的同袍们,撞到了她的肩膀,触碰到了她那……压根就没有痊愈起来的左臂,一次又一次…… 所以,如此南辕北辙的……错误,是不是打从她一开始,来到这里之际,便被注定好了呢?! 那她这般行径,又是为了甚呐?!…… 将指甲深深的,嵌入到了掌心中。 崔少愆麻木又很是平静的,一步又一步、坚定且不疑的,走向了那,由杨铁牛所呆着的……病榻前。 全程都不待眨眼的她,就那样大睁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因为疼痛,而愈加痛苦起来的杨铁牛,良久……良久…… 直到整枝箭矢,都被军医给拔了出来;直到那大量的血液,都被众人给清理了干净;直到知晓了大牛哥的右眼,从此彻底的失明了以后;崔少愆都强迫着自已,全程参与并见证的,目睹了整个过程…… 因着麻沸散的功效,而彻底晕了过去的杨铁牛,仍旧是一副胡子拉碴,且不修边幅的模样。 但是此刻的他,在崔少愆的心中,却变成了一个……被人操控了一生的……提线木偶。既苍白无助,又脆弱幼小。 几乎快没有了,正常人类血色的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了那里,了无生气又……垂死挣扎着…… 一心,只为了他那,渺小又执着的念头,撞破了南墙,也丢掉了,半条命…… 突然,一张放大的脸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少年的跟前。 集惊恐、懊悔、后怕、无措、愤怒、无奈于一身的对方,那复杂的情绪,盘根错节到……任何一个人,都读不懂的程度。 可偏偏,此刻的崔少愆,却是读懂了。她,发自内心,且真真切切的……读懂了…… 这一次,终于感同身受起来的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任由对方的双手,都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她的额头,也被对方的额头,给轻轻的贴了上来。 紧接着,一滴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掉落了下来。 随着啪嗒的一声响,地板上的泪珠,像开花一般的,迅速的晕染了开来。 只是那滴泪,却是从……杨延玉的眼眶中,滴落而下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话留三分软 崔少愆低垂着眸子沉默着,安静着。 直等到杨延玉,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后,才又轻轻的拍了拍对面那……明显过于自责的,她家四哥来。 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一下……略显脆弱的杨延玉,可是她的嗓子,就仿佛是哑了一般,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再次垂眸看向了杨铁牛的方向,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大牛哥除了眼睛上的伤势比较严重外,浑身上下的伤口,也并不少。 所有的人,都只顾着查看他的眼睛,却是忽略了他那——胸口与腹部上的,许许多多的……大小不一的血口子。 看着百鱼渊,将那些伤口……一个又一个的处理好后,崔少愆才总算是,找回了些微的理智来。 轻轻的推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崔少愆麻木又平静的,走出了营帐。 感受着夜晚凉风的吹拂,她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校场的方向。 随着校场中,武器呼啸的声音不断传来,摇曳的烛光,沁人心脾的凉风,以及挥洒着汗水的少年,就那样相互陪伴着,扶持着,度过了一个,很是漫长的夜晚。 …… 公元981年,太平兴国六年,六月甲戌。 司空、平章事——薛居正薨。宋太宗赵光义为此,特意停朝三日,来表示他对……已故宰相的珍视。 而此事,又经过了足足半月有余的发酵,才传达到了那……遥远的代州边境上。 七月初,手中收到了两封书简的杨业,坐在公幄的将军椅上,沉默着,久久都没有言语。 “不日前,我大宋驻防军与契丹军交战,小胜。五月已未,我平塞军与契丹战,破之。” 立在将军椅正对面的洛染,直视着杨业的眼睛,缓缓地开口道。 见对面的将军,眉头紧锁且……并没有要接话的打算后,他又再接再厉的,继续开口道: “代州边境,因着隘城的防御建立,之后的几场对战中,我们皆胜。缴获铠甲、革马甚众。” “故尔……我们只要守卫好大宋的边境线,便是对妻儿、以及大宋百姓们的……最好守护!” 轻挑了一下眉头后,杨业将洛染那话语中,未说完的语意,给补充了个完整。 看着对面青年,那突然间……便缄口不语的神态,他蓦地,便笑出了声来。 因为那一瞬间,他甚至恍惚到,透过面前的青年,可以清晰的瞧到……故人的身姿来。 “没曾想,司空他……竟是因着长期服食丹砂,而……” 停顿了片刻后,杨业瞅着折氏用快马加鞭的方式所……送过来的书简,再一次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虽说此消息,传到咱们这里是晚了些,也早已过了那……停朝三日的克期,但是以戍守边疆为已任的我们,却是败不得……哪怕一场的!” 再次就事论事的,表述完自已的观点后,洛染便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了起来。 “你啊你!怎的跟你师傅一个德行!话留三分软,事到五分满!你可当真是滴水不漏到……一点破绽,都不给自已留呐! 哎……罢了!看样子,这次的长女及笄之礼,我是回不去喽!”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杨业想起了最一开始,他曾经承诺过折氏的那……肯定语气后,整个人都有些……头疼了起来。 “眼下……这时局便是如此。我们还是要——谨小慎微一些为好!毕竟,时不待我。 况且……十分聪明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子孙。如此,才刚刚好。” 再次一语双关的,将他想要说的话都吐露完毕后,洛染才老实在在的,充当起了那大号的……木桩子来。 “倘若十分都用尽,后辈儿孙不如人!得~得~得!这次确是你在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且下去吧!” 看着对面青年,那一副故人之姿的……熟悉模样,杨业本就还算平静的心态,更是豁然开朗了起来。 “将军长女及笄,可别忘了正宾之席的人选。最好是由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辈来担当……” 正欲转身的洛染,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的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是还想要……留在这里戏言的话,不若倒是跟我说道说道——关于那藏兵洞内的……趣事啊!” “该说的,喻之都说于将军听了。” “那不该说的,你倒是也跟我说道说道啊!” “标下这就离开!!” “少愆他们几个,你且,再多担待担待。” “这个……是自然。” “此次癸亥营中……罢了,你且,下去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刚起了话头的杨业,冲着洛染摆摆手后,便又再次皱着眉头……沉默了起来。 很快,随着帐布的下落,公幄内的蜡烛,又再一次的……摇曳了起来。 正犹如此刻的杨业……内心一般——波澜壮阔,又“漂浮不定”…… 第四百一十六章 道可道,非恒道 七月望日,中元节当晚。 “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 …… 用人之言,若自已出。 …… 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 …… 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 …… 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 ……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君之所以暗者,偏信也。” 将这几句,刻在脑海深处的文字,一一的诵读出来的崔少愆,手捧着一壶烧酒,边走边喝着。 那是她与陈靖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记得那本谏官录上写有的……这几句话。 可是……能把这些话都……直言不讳说出口的那个人,却是不在了。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么……陈兄,我也,确实如你所愿了!只愿你们泉下,都过的好。 现在想来,其实有些可笑。你我二人,不过是有了两面之缘而已。没曾想,竟是成了患难之交。 不过你到底是不孤单呐!即便离群索居了,还有着嫂夫人陪着。哪像我啊……” 仰着头,咕咚咕咚的,狂灌了几大口烧酒后,崔少愆仿若是醉了一般,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妹妹曾经说过,你们离去了后,便不在会有人……惦记你们。 可是你的贤弟我!还有衣紫!我们两个都记得陈兄你啊!人生得一两知已,岂不是足矣?! 我其实,真的好生羡慕于你啊!我……想回家了!也不知道衣紫……是不是还在盼望着我的归期?可是……我的归期——寥寥无期呐!” 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的少年,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并大口大口的,狂灌起了烧酒来。 远远望去,她那跌坐到地板上的背影,孤独无助到——仿若遗弃了尘世一般,遗世而独立着。 …… “君问归期未有期……巫山…夜雨…涨秋池。” 抬头看着如银盘一般的圆月,温伏口中,情不自禁的,便将此句,给呢喃出了声。 慢条斯理的,将杯盏中的茶汤蓄满之后,他的眸中却是……一片湿润。 “兄长,新一年的中元节——到了。也不知你,还是否记得那……汴州湖畔上的陈记糕点呐?! 我都说了……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他们的,偏偏你说你会记得!可是即便是你记得,我也还是好孤单呐!只因我唯一的亲人,你……并不在我的身边……” 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温伏克制着,没有让泪水滑落而下。 只是他那隐忍着,却又还是不断抖动着的肩膀,却是很好的……出卖了他的情绪。 月,越升越高了。 夜,也越来越深了。 早已将藏兵洞中的废旧兵器,都搬运回来的……大宋朝将士们,却是压根儿都,不曾想过…… 就在今晚,中元节的当晚,居然有人趁着夜幕的遮掩,而只身一个人,赶到了……阿育王塔的塔门前。 来人利落的,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并露出了一身,有些过于苍白的皮肤来。 随着他那,阴狠如刀割一般的眼神,望过去后,便会发觉塔中的蜡烛,皆在,亮晃晃的燃烧着。 伴随着一记强烈的,掌风扫过后,那些……虽有偶尔的摇曳,却仍旧坚挺如初的烛火,就那样,井然有序的熄灭了…… 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很快,塔中那些……恢复如初的机括,便以最初的姿态,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慢条斯理的顺着台阶,一步又一步走上去后,来人很快,便将第二层的蜡烛也熄灭了。 接着,便是第三层,第四层……直到最后的那第七层。 夜,终于彻底的暗了下来。 七层圆果塔内,一片漆黑。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代州边境,城墙以南的大宋朝境内,隔几步远的地方,便会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蹲在那里由衷地祭奠着逝去的故人…… 而那些零零散散的火星子,却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趋势…… …… 宋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四月至五月,辽军三路出兵,攻满城、雁门、府州,皆被宋军击败。 雁门关大捷后,杨业威名远扬。而一战成名的杨家将们,亦是毫不逊色。 他们那威风凛凛,势如破竹的军威,使得辽兵,一见到写有“杨”字的旗帜,便吓到不敢再与之交锋。 至此之后,杨业的大名,威震边关。 而杨家将的名声,一度达到了让辽军们,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地步。 故尔,那批被驻留在代州边境上的……大宋朝士兵们,被允许有一部分的人,可以先行一步的——“班师回朝”。 而崔少愆与杨延玉等人,便是这“班师回朝”中人的……第一批。 (马革裹尸篇完) 番外二 已故之人(上) “少愆,你当真不用这般担心的,因为很快,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在敏锐的听到了……“出去”这两个字后,崔少愆终于有些清醒的,抬起了她那双眼眸来。 一双泛着红的杏眼,就那样……可怜兮兮的,出现在了辛云谦的眼前。 “你这是……刚刚哭过了?你也别太自责了。咱们大家,谁都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这又是何必呢?!” 犹豫了半晌后,辛云谦终究还是抬起了手臂来。 “我……并无碍。可能……就是有些,过于在乎了吧……” 不待对方将大袖伸过来,崔少愆便很是嫌弃的,躲过了青年那……试图擦拭她脸庞的……脏兮兮的手掌来。 抽噎着双盘起了腿后,她便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之上。 看着对面少年,那副油盐不进的神色,辛云谦尴尬的挠了挠头后,亦是有样学样的,照着对方的样子坐了下去。 “少愆,我之前不是曾跟你,提到过一个人么?你可还记得?!” 不知晓该如何,安慰对方的辛云谦,索性便将他所憧憬的,那个辛家之人,给再一次的……提了出来。 …… 公元755年,不满于现状的安禄山与史思明,趁着唐玄宗(李隆基)统治后期,耽于享乐,闭目塞听,趁机发起叛乱。 至此,为期七年的安史之乱,浩浩荡荡的展开了。 而安史之乱,也成为了唐朝由盛到衰的……转折点。 七年叛乱,让大唐的死伤人数,达到了惊人的3600万余人(资治通鉴记载)。而巅峰时刻的,大唐总人口数,也不过8000多万人口……而已。 藩镇割据,朋党之争,高额的赋税……皆都使大唐的老百姓们……苦不堪言。他们的每一日,都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因着农民的赋税,不断加重,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终究还是爆发了。 公元868年庞勋起义,公元874年王仙芝起义,公元878年黄巢起义…… 而将唐朝江山,转战近半的——黄巢起义,便是捅向唐王朝心脏的——最后一把利刃。 他们的横空出世,更是加快了五代十国的进程…… 残唐末日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便就此来临了。 咸通三年(公元862年),有徐州士兵八百人,被派去戍守桂林。 而处于岭南地区的桂林,是瘴疠肆虐的荒凉之地。前往戍守的士兵们,因瘴疠而病死者,高达到十分之六七。 唐律规定:南戍之军,三年一代。 可是从徐州出发,被派往戍守桂林的士兵们,已经防戍六年了。将士们迫切的,渴望着回家。 故尔,他们再一次的,向将领提出申请,并请求让徐州,另派兵前来代还。 可是……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却将其给驳回了,并要求戍防军们,再留守一年。 …… 唐晚期,咸通九年十月(公元868年)。距离大唐覆灭……还有三十九年。 由千把人,推选出来的粮料官——庞勋,本欲带领着众将士们返回徐州,不料,却中了朝廷……“明着宽赦诱降,实则派兵镇压”的计谋。 被逼到不得已的众人,转而泛舟东下。 因着地方节度使令狐綯的懦怯,他们顺利的渡过长江、通过淮南,并占领了那……宿有汴河上的,重要交通枢纽之称的——宿州。 而宿州,同时还是唐朝漕运、以及商旅们的……必经之地。 时值淮北大水,征赋不能办,人人思乱。及庞勋反,附者六七万。而江淮,则又有旱、蝗之灾。 所以,沿途招纳人马的庞勋队伍,因着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贫苦农民们的纷纷加入,却是日益壮大了起来。 此后,屯守宿州的庞勋,便兵分两路的,去攻打濠州与泗州。而他,对其他要害的县镇,也都派兵修缮城池,并加以戍守。 一切,都有条不紊且整装待发着…… 十一月,把位于淮河水岸的泗州城,围攻起来打的李园,却迟迟……将其——久攻不下。 随后,庞勋便派遣吴迥前往,让其代替李园的位置。并……继续攻打泗州城。 他们昼夜不息的,攻打着泗州城。企图让泗州城内的百姓们……畏惧并投降。 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的……遭到了拒绝。 当时,刺史郭厚本,正带领着淮南军队1500余人,准备前往泗州城支援。 当他们来到洪泽镇时,却因着惧怕叛军的势力,而迟迟不敢前行。 十一月丙午,泗州团练判官——辛谠,向泗州刺史——杜慆请命,打算前往洪泽镇求援。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 汴州城。 城门外三十里处,打着“宋”字的龙镶旗,高高的随风扬起,并猎猎生风着。 在它之后不远处,一个大大的“杨”字军旗,亦是随风飘动着,“飞蓬且乘风”…… 一批训练有素的大宋朝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他们此行的队伍中,除了步兵外,便只余下了骑兵。 看着早已备好的接风宴,纷纷下马的众士兵,皆都有条不紊的入了场。 因着英俊魁梧,而被选上的江政,颇是自豪的,跟在了大将军杨业的身后。 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此次的接风宴后,他的嘴角,简直比AK还要难压。 在他想到……即便是好兄弟三秦,也只能留在代州的军营中,吃牛肉喝御酒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心情,就差要飘起来了。 然而很快,在他那藏都藏不住的“尾巴”,即将要上天之际,一道身影的出现,硬是让他的绝美好心情,都大打了个折扣。 总算是回归了些许理智的他,想到官家——在京师以外三十里的地方……给他们接风的目的后,便又平静的,老实了下来。 明明打胜仗的是将军,但是其功劳,却不是最大的。 最大的功劳,反而是朝廷里面的宰相,与那些……当监军的太监们。 但是如果他们打输了,负主要责任的,却又变成了大将军…… 这些律令……真的是……简直了! 什么时候开始,大宋朝居然也……开始“重文轻武”起来了呢?! 况且,如此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会……率兵攻打汴州啊?!官家的疑心病,也真是够重的…… 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后,压下心中愤慨的他,便开始规规矩矩的,走起了流程来。 走完了祖宗家法,江政眼看着大将军,离开了军队,并准备到汴京去参拜皇帝了,他才再一次的,将脑袋给调转了回来。 对于官家的赏赐,他其实并不太在意。但是这个人的存在,却是让他,不!得!不!在!意!而且是……相当的在意! 眼睁睁的,看着在他面前翻身上马的……那个冷峻青年,江政很是不爽的,瞪圆了他的狐狸眼。 所以……那个混小子,在这两年里,到底是吃了些甚啊?! 他居然!!!——长的比马舟都高了?!而且,仅仅比他低了……半个头而已?! 那混小子!居然长到了他的,鼻尖那儿! 越想越觉着不能忍的江政,立马便翻身上了马匹,并快速的,追了上去。 紧赶慢赶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进了城门,越过了外城,并朝着内城而去。 直到他远远的,瞧到了杨家宅邸后,他才硬生生的,停止住了追赶的步伐。 至于这原因嘛,其实很简单。马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不能跑太快。 可是那个混小子,他居然敢“一尘绝迹”的……绕路!在他反应过来之时,对方已然……进入到了那所宅院中! 踟蹰了半晌后,江政终究是,克制的离开了。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还当真想要……进去瞅瞅衣紫姑娘的。可是……这压根就于礼不合呐! 而他,又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拜见对方呢?! 想到在军营中,自打他们几个,从阿育王塔中出来后,便不再搭理他们的……那个混小子,江政便又想要抓狂的……狂捶对方一顿了! 眼下这可倒好,他连是那小子,同袍的这个身份,都说不出口了…… 就差要“搥床捣枕”的他,只能悻悻然的……选择离开了。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大抵,只有春天来到了,才会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感觉吧。 同样的,春天来临之际,哪怕是五月下旬了,也会到处散发着——“春色盎然”的景象。 猫猫狗狗们不例外,这人嘛……自是也不例外。 刚进杨家宅邸,便从马厩飞奔而出的……某个惹人厌的青年,在她快要走到妹妹所在的……厢房附近之时,其耳边,却传来了,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声。 “没曾想,夫人这次,竟是这般的坚持呢!” “是呀!是呀!四舍不过才刚刚归来,夫人便想着,要把填房丫鬟,给他塞进去了!” “你说四舍他……会同意么?!” “那还不是要看夫人的意思了。不过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要被夫人,送去做四舍的填房丫鬟,是不是有些……” “谁叫她长的好看呢!人又机灵,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这般挑选!” 因着这句话,而瞬间停住了脚步的崔少愆,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愈加地……难看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旧事重提 转过身,立马便朝着,杨家前院正厅跑去的崔少愆,此刻的愤怒值达到了顶峰。 夫人她……怎么敢的?!妹妹那么好,她怎的……可以越过她这个做兄长的,直接就……将衣紫给……婚配嫁娶了呢?! 还有四舍!明明知道衣紫,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怎的还敢将妹妹,收做他的填房丫鬟呢?!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真当她这个做兄长的哥哥,就是一个摆设不成?! 怒瞪着杏眼,崔少愆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并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大踏步的,朝着中堂闯了进去。 “崔衣紫!崔家祖训第二条!你倒是给我背出来啊!” 用上了她这辈子……最大嗓门儿的崔少愆,这一声怒吼,甚至都带上了……些许的内力。 恶狠狠的瞪着,折氏所在的主位,她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那跪在堂下的身影。 感受到周围诧异的目光后,崔少愆瞪着已然有些……泛红了的眼眶,倔强又坚定的立在了那里,并岿然不动了起来。 “少愆?!!你这是在……作甚?!……” 一道不敢置信,又很是笃定的女音,声音逐渐由高走低的,从主位旁边的位置上传了出来。 扭头看过去,崔少愆很快,便发觉到了杨延婉的……不对劲儿来。 盯着那张,因着长开了以后,而让她更加喜欢起来的脸庞,崔少愆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心软了起来。 压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梗着嗓子愣是没有再说话的她,与跪在堂下的丫鬟,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少愆哥……?!” 随着竹苑的一口轻声呼唤,终是反应过来闹了一场乌龙的崔少愆,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崔家祖训第二条,是个甚呐?少愆,你既然急匆匆的闯进来了,定是想要告诉老身的吧?!” 随着折氏那道——沉静如海……底的暗流,却又不容人反驳的声音响起,知晓自已犯了错误的崔少愆,一甩衣袍,便朝着主位的方向,作了一揖。 “少愆思妹心切,故尔听信了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实属有愧!请夫人责罚。” 看着那即便微弯着腰身,也不卑不亢的青年,折氏少见的,微皱起了眉头来。 转头看向了杨延婉的方向,察觉到长女那,果然有些焦急起来的面庞,折氏不动声色的,捧起了桌上的茶盏来。 无声的威严,瞬间,便笼罩在了整个中堂之中。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看着仍旧保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姿态的青年,折氏轻微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经历过战场上的厮杀与镞砺,面前的青年,当真是越来越有担当了。 青年人的锐气与韧劲儿,倒是被激发的越来越明显了。 褪去了一身稚嫩与青涩的少年人,终归是……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后,折氏终究是缓缓地开了口。 “我能罚你些甚呐?!且起来吧。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罢了。倒是少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嚼舌根子的胡话呐?!” “一时情急,竟是没有注意到。望夫人……” 有些懊恼的挺直了脊梁骨,崔少愆正犹豫着,要如何解释之际,就被折氏给再一次的打断了。 “罢了,这后宅中的琐事儿呐,还是由我容后再处理吧。你且跟我说说,这崔家祖训中的第二条,是个甚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不顺乎兄……是为不孝!义之实……从兄是也!” 结结巴巴的,将这段由她随口胡诌过的话语,再一次说出来后……即便是,一向以厚颜着称的崔少愆,都颇为少见的,红了耳根。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有些怔愣的杨延婉,面上努力维持着的平静表情,却是再一次的……有了裂痕。 “却是没错!我是不能越过你这个当兄长的,就直接将衣紫那个丫头,给随便婚配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应是由你这个当兄长的……先娶妻才对!不知少愆你……眼下,可是有意中人呐?!” 绕了一大圈以后,折氏终究是将她,最想要问的话给说了出来。 同时她便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立在堂下的青年,与长女的反应来。 思量着但凡这两个人,有一丁点儿……对眼的苗头,都势要将其给……掐灭的折氏,在看到那明显怔愣了一下的青年后,却是……彻底的傻眼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在天为命 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古代,最是看中那……长幼有序的规矩后,崔少愆暗忖她自已,有些过于冲动了些。 本以为她的脾性,早已修炼到不动如山,且炉火纯青的地步了。结果一碰到妹妹的事儿,她的理智也好,还是脑袋也罢,全部都被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处。 朝着折氏再次规矩的,作了一揖后,她那不紧不慢又铿锵有力的声音,便回荡在了整个中堂内。 “余自打跟随着将军,戍守代州之日起,便知晓了在天为命,在人为性的重要。 少愆眼下想要看到的,是: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太平; 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盛世; 更是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怡然自得。故尔……” 再次目光坚定的,抬眸看了一眼折氏后,崔少愆很是认真,又以绝后患的……继续吐露出了她的心声来。 “少愆心中,怀有着的是山川万里、枝叶扶疏,而不是——儿女情长;心系着的天下百姓、芸芸众生,而不是——两情相悦。 我想要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的——那个国!而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的——那个……家。” “好!少愆你,不愧是我看好的人!舍小我而顾大家!保家卫国,就是咱们这些戍守在边疆的将士们,发自内心的期盼。” 掂量着要是把“天下”抛出去,有造反的嫌疑后,崔少愆克已守礼的退了一步。 正想要抬眼观察下,主位将军夫人的反应时,就被身后一道响亮的赞许声,给打断了。 那熟悉的嗓音,不正是杨延玉的音色么?!所以……纳填房丫鬟的,也不是四舍?! 伴随着杨延玉一道“五弟!你可是想好了?!”的询问。 行完礼便顺势坐到了,杨延瑰身旁的他,眼角的余光,却是察觉到了母亲那——明显颇为愉悦的心情来。 猜不中母亲心思的他,只能表情很是古怪的,将目光移向了那,跪在中堂的竹苑身上。 “……既然都知晓是一场乌龙了,那咱们便,就此揭过吧。咳……” 说完话后,折氏拿帕子捂着唇边,又干咳了一声。之后,她便将桌上的茶盏给端了起来。 “少愆冒失,叨扰夫人的家事了。这便离开。” 颇有眼力见儿的崔少愆,眼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厢房中找妹妹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目不斜视的,便打算抬脚走出中堂。 “少愆哥!救救我!姑娘!救救我!奴婢……奴婢……” 眼瞅着事态并没有按照,她所期望的那样发展的竹苑,终于着急的,开始加大了些嗓门。 而此刻,正欲转身离去的青年,僵直了后背仅刹那,便又兀自的……离开了。 “少愆……?……!” 看着眼前那……让她颇感陌生的一幕,不可置信的杨延婉,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眸。 她一时间,竟是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崔少愆了。 她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到底去哪里了?! 那个冲谁都,眉眼弯弯的少年,又去哪里了?! 那个……总是想要帮助很多人的少年……到底丢到哪里去了?! 若是当对方……知晓衣紫,已然不在杨家后,那她又该与他如何相处呢?! 随着崔少愆的身影,消失在了中堂后,眼眶越来越红的杨延婉,眼泪终究还是抑制不住的……掉落了下来。 “若安,你怎的好端端的,就哭了呢……” 因着心情不错的折氏,刚品了一口茶汤,就瞥见了那……猛掉眼泪的长女来。 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询问了出声。 明明长女,也是才刚过及笄的年纪不久……偏偏就连她的及笄大礼上,父亲和最喜欢的哥哥们,都没有按时的出席。 眼下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结果对方却……一心只想着保家卫国。 越想便越觉着自家闺女,委屈的折氏,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的,那个丫鬟,终究是心软的……让了一步。 想来竹苑也被吓得不轻。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重重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折氏不待长女有所回应,便朝着众人甩了甩手。 “都散了吧!眼下这般,我也实在没甚心思了。此事,就……容后再议吧!五郎,你觉得如何呢?!” “儿子,自然都听母亲的。” 对此事,本就可有可无的杨延瑰,明显对自家的四哥,更感兴趣。 借坡下驴的他,在瞧到最小的妹妹,那委屈的泪水后,又不置可否的,皱了下眉头。 竹苑那个丫头,最近确实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若是母亲,下次还这般,惩戒对方的话,他不介意再次配合的…… 第四百二十章 一马踏“天下” “衣紫!你怎的也不出来迎接我?!莫非……你想给为兄个惊喜不成?!” 三步并作两步跑的崔少愆,很快,便又折返回了……妹妹所在的厢房外。 看着毫无动静的厢房,崔少愆隐忍着踹门的冲动,又唤了两声。 “衣紫!……衣紫?!妹妹?……” 刚刚她在前院的时候,好似瞧到青云了。难不成……衣紫也在前院?亦或者……后罩房?! 犹豫半晌后,还是毅然决然的,推开了厢房的门。 看着里面那两张,整整齐齐的卧榻,以及她所不熟悉的……衣物时,崔少愆有些不能理解的,又退了出去。 虽说天水碧色配绯色,有些……一言难尽,但是衣紫撑的起来啊! 哪怕是浅紫配鹅黄的那件儿,也很好看呐!怎的在她离开后,妹妹的衣着打扮……都越发的,朴素了起来? 纠结了好久,终归表示尊重的她,转身,便向着后罩房而去。 在第五进院子里,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崔少愆就看到了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杨延婉主仆。 “姑娘!竹苑!” 怔愣的盯着对面青年那……深达到眼底的笑意,杨延婉感觉自已,有些眼花了。 拿帕子揉了揉眼睛,看着对面,仍旧还是如初的神色后,她又再次克制不住的,掉起了眼泪来。 “姑娘!少愆哥。奴婢就……先行进去了!” 瑟缩着身体的竹苑,在看了一眼站起身来,高她多半个头的崔少愆后,又害怕的,将嗓门儿给降低了不少。 “竹……苑?!” 搞不懂性格大变的竹苑,到底是怎么了的崔少愆,打算先将妹妹的行踪,给问出来。 届时,她只要问衣紫就好了。衣紫每一次,都可以言简意赅的,告诉她真相。这一次,定是也不例外。 压下了焦急的心情,崔少愆再一次的,朝着杨延婉开口道: “姑娘,咱们之间,最多也就一载多未见而已,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与我生疏了不少?!” 再一次不可思议的,看着只是朝着她,一个劲儿哭的杨延婉,某人,甚至有些怀疑起了……她自已个儿的面相来。 俩个人,就那样持续胶着着…… 她上前一步,姑娘便后退一步。她再次上前,姑娘便再次退后。 直到……忍无可忍的崔少愆,终于忍不住的,将双手,都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随着杨延婉那道,忽然便尖锐起来的……哭泣声传来,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某人,却有了做贼心虚的愧疚感。 “可是拍疼了?!仆……当真是罪过!因着着急,竟是忘了男女有别,还请姑娘……责罚?!” 随着崔少愆那道……略带熟悉的语调声响起,杨延婉才终是觉着眼前的青年,有了一点点……她所熟悉的——那个少年郎的影子来。 “少愆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寻个书简来。” 想着早晚都要面对的杨延婉,咬了咬牙后,一个跺脚,便跑进了后罩房内。 徒留下再次傻眼了的崔少愆,以为衣紫和姑娘,正在和她开着什么玩笑。 然而很快,姑娘带给她的……便不再是惊喜,而是实打实的……惊吓了。 克制着浑身的颤抖,与即将爆发的狂躁,崔少愆努力让自已平静地,足足将那封信件,看了不下三遍。 “温伏,便是上次姑娘信中所……提到的人?!” 咬牙切齿的,将温伏那两个字,都快给咬碎了后,崔少愆才略显平静的,将这句话给问了出来。 “是。” 再次微红了眼眶的杨延婉。 “姑娘不及早跟我说与此事,可是有所……顾虑?!” “是。” 即将决堤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从杨延婉的眸中落了下来。 “我且,再问姑娘……最后一句!此事,可是发生在……我要返回汴京城中的那次?!是我用军功……换回省亲假的,那一次?!” “是!” 哭到不能自已的杨延婉,只能无助又用力的,再次点了点头。 “看人之短,天下无一人可交,看人之长,世间一切皆是吾师。这是师傅,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本不欲将此事,想象的如此糟糕,但是……我恐怕是做不到了!” 轻轻的拍了拍杨延婉的肩膀,以示安慰后,崔少愆低垂着眸子,便转过了身去。 只是,在杨延婉都没有注意到……任何端倪的……那双眼眸中,随着青年的转身,却迸发出了一道……锐不可挡的杀机。 之前崔少愆曾说,她想要整个“天下”,可能还是句玩笑话。 但是现在,她的这句话,却要成真了。因为现在的她,目前唯一想做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去见一面清临渊。 至于这第二嘛——便是她要……一!马!踏!“天下”!!! 她要让欺负衣紫的,整个巫族中人,全部都从这个天下中……滚蛋!!! 第四百二十一章 掀了他左厢楼店务的屋顶 回到杨家不过半个时辰,便又从马厩飞奔而出的崔少愆,怒气冲冲地,赶往了左厢楼店务处…… 坊市相交的临街处,东城的左厢楼店务内,照往常一般行事的孟学涛,笑脸相迎的,将一位……从远处瞧着,就让人浑身打冷颤的冷面青年,给迎进了店内。 “这位客官……啊不对,是壮士!不不不,这位少侠!嗯……这位英俊的髦士! 咱们的公房,皆是由官方任权授职的,便宜安宁有保障,可是看好了哪一处?随时都可以看房的。” 斟酌了数次后,感觉总算是用对了词儿的孟学涛,不遗余力且卖力的,解说着。 “……” “有道是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坊无宽巷,市不通骑……所以呐,髦士你在这汴京府,租房子是最划算的。咱们楼店务内的公房价格更是公道。只需170文钱起。” “……” “每人户赁房,免五日为修移之限,以第六日起掠钱。是不是很合算。” 毫不在意对方寡言的孟学涛,继续耐心地,想要促成这笔买卖。 只是面前这位话不太多的髦士,以及让他自言自语到,只能唱独角戏的感觉……总有些似曾相识便是?! 摇着头赶走了脑海中那……好似发生过的一幕影像,孟学涛继续扯着嘴角,微笑了起来。 本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青年,在瞧到了孟学涛那……快要抽搐起来的嘴角后,扯出了一抹比其,还要灿烂几分的微笑,并……很是随和的开了口。 “我找你们的公事!有笔大买卖要谈。” 看着对方,立马便两眼放光的,冲上了楼后,伴随着噔~噔~噔~声儿的崔少愆,也顺势坐到了圆凳上。 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个儿家中的她,顺手还摸了摸腰间那……缠绕着的长鞭来。 垂眸掩去了眸中那……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扬起了一抹灿烂微笑来。 很快,气喘吁吁的孟学涛,便小跑着下了楼来。 毕恭毕敬的,把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髦士,迎到了二楼上后,他又一溜烟儿小跑的,回到了一楼店务内。 冷冷的瞥了一眼,墙壁处的算筹后,崔少愆又很是鄙视地,瞥了一眼那,写有“明见万里”的四个大字。 默默地将——“可真特喵的能装的!”这句话,在心中吐槽了不下十遍后,她才又抬脚走向了那处书案前。 看着仍然埋头苦干,且奋笔疾书的那个老头,其左手,居然还在拨弄着算盘后,崔少愆二话不说的,便跃上了二人间,那唯一还算有点儿存在感的……书案上。 双盘着腿且大喇喇的,冲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臣巳水,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后,装有墨汁的澄泥砚,便被悉数的,砸到了对方的衣襟上。 饶是臣巳水反应再快,抢救的了账簿的他,终究是被泼了……一脸的墨。 右手扣着账簿,左手抓着澄泥砚的臣巳水,在瞧清对方青年的脸庞后,怒上心头的火气,愣是被他给……压下去了不少。 “你个混账玩意儿!这是要作甚?!” 看着仍旧笑眯眯的青年,臣巳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眼前的……那个混小子了。 “……” 颇是坦荡又无畏的,将腰间的长鞭,也一并扔给对方后,崔少愆仅一瞬,便掩去了她脸庞上的,那抹假笑来。 “这根长鞭,本就是我送你的!你连一个子儿,都不掏的前提下,又怎好意思……反过来埋怨我呢?!” 直接忽略掉对方老者的,那副狼狈模样,崔少愆又从腰间,把她的七星剑,也给扔了过去。 “这把剑……既不是我弄坏的,也不是我送予你的,你这般行径,又是何意?!” 察觉到对方,竟是把他当成了冤大头来宰后,臣巳水终于,也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接触到对方,瞬间涌现出来的杀机后,浑身都戒备起来的臣巳水,真真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的……疑惑。 这小子……难不成是在探索“地下”的时候,被这些玩意儿给……搞到吃了大亏?!所以才会迁怒于他的……寻过来报复?! 这混小子,也……当真是有些……过分幼稚了!简直是小家子气的厉害!男子汉大丈夫的,怎的如此小心眼儿! 愈加不悦起来的臣巳水,看着对面那青年,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后,再一次的自我怀疑了起来。 “明见万里?!你怎的不说你料事如神?!想要用几颗破夜明珠,便将我给打发掉!简直是痴人说梦!” 顺手抄起了一本账簿,便想要手动将其给……撕掉的崔少愆,很是满意的,看到了对方眼眸中的……那股在乎劲儿来。 “衣紫去哪了?!” 趁其不备,张口便问的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要问出些什么具体的情况。 “她还能去哪?!自然是在兖州了!” 因着置气,而同样不假思索,将其给回答出来的臣巳水,话一脱口的瞬间,便知晓了对面那混小子的来意。 “你就是这般……答应于我的?!你就是这般……保护我妹妹的?!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每说一个字,便朝着臣巳水的面门,攻击一次的崔少愆,将书案上高高摞起来的账簿,全都“箭无虚发”的……砸到了对方的身体上。 “此事并不是我造成的!况且,我回来之时,她……早就离开了!我即便是追,也找不到你妹妹的行踪啊!” “不说是吧?!你今儿个要是不说清楚,我直接将你这——左厢楼店务的屋顶给掀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芜尘箱 快速的抽过那把……被她丢在书案上的七星剑,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将剑上的剑鞘给……砸了上去。 随着咚的一声响,某人那带有内力的一击,竟是将剑鞘给……砸进了屋顶上!!! 整个人的脸,都绿起来的臣巳水,就差要扯着对方的衣襟骂娘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真的是无法无天了!那混小子,怎的连官府的屋顶……都敢砸?! 正欲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损失的臣巳水,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那个……混账玩意儿,竟是当着他的面,就把那几个,很是隐蔽的算筹……给随意地……拨动了几下! 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便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耳边。而此时,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也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我姑且先下去瞧瞧。你祈祷吧!衣紫她……最好不要在那里面!” 正欲转身下去的崔少愆,脚步还没有迈开,便被一道身影,给抓住了衣襟。 明显气急的臣巳水,装也不装的,恢复了原身的身高。 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差了他半个头的混小子,好似对此,颇为的……不屑一顾?! ?!……?!……?? “你怎会长的……这般快?!” 满脸墨汁的臣巳水,顶着他那张满是沧桑的脸庞,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中,影射出的……却是青年那,嫌弃到极致的鄙夷。 “还不是托了你……洗髓丹的福!若你肯再丢给我几丸儿,我怕不是……要长的比你都高了! 赶紧撒手,墨汁都蹭到我的衣袍上了!这可是妹妹特意缝给我的!若是脏了……你要拿命赔么?!” 扯起了一抹颇是应景的……虚假微笑,再次不屑的瞥了一眼,彻底蒙圈了的臣巳水后,崔少愆反手,便拍开了对方那,同样脏兮兮的爪子来。 用力的一甩衣袍,夜明珠便像变戏法一般的,出现在了青年的手中。 看着目不斜视,且一心要下去探个究竟的……那道身影,臣巳水掩去了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后,便亦步亦趋的,跟了下去。 “切~~!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就这些玩意儿,你宝贝个甚呐?!” 眼瞅着此处,并没有衣紫的踪影后,崔少愆兴趣缺缺的,转过了身。 “既然这里!并没有你……妹妹的身影,那你为甚还不速速……” 舌尖的“离去”二字,还没有说出口,臣巳水的脸颊,便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眼瞧着对方,竟是打算就在这里……跟他约架后,臣巳水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是承诺过你要……护你妹妹周全!但也只是,她的周全而已!至于她要嫁谁,亦或者做谁的妾,我并没有资格过问。 况且!你的妹妹,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伸出手臂阻挡了青年那,拳拳到肉的攻击,臣巳水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面前那油盐不进的混小子,一时竟有些犯了难。 生怕对方将这里的所有,都破坏掉的臣巳水,一时间,居然有些为难到……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芜尘箱……?!你就是靠着这玩意儿,来装你那身行头的?!早就听闻其……是专门用来储藏人皮面具的容器。今儿个,我倒是要好好的,开开眼界了!” 明显察觉到对方,并没有要倾尽全力的崔少愆,在瞥到角落里的芜尘箱后,更是不痛快的,有了主意。 趁着臣巳水伸出手臂,阻挡她攻势的间隙,崔少愆改攻拳为掌,一个借势,便利用她全身的重量,抓着对方的手臂,给空翻了过去。 稳稳的落在芜尘箱面前的崔少愆,边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边快速的打开了芜尘箱。 箱内,只放着一个……好似可以用来固定人皮的夹具。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我倒是只知甲子年,而不知甲子面。如今一见……嗯,确实新奇。” 看着明显对此,并不甚在意的臣巳水,仅是拿眼角余光,又瞥了一眼芜尘箱右侧的……那块儿双宫绸后,崔少愆再一次的,垂下了眼眸来。 盯着脚下的氍毹半晌,察觉到因着自已的安静与……“不动如山”,而有了些许放松的臣巳水,她忽的,又扬起了一抹……异常灿烂的微笑来。 极速的侧身,并将她的魔爪,伸向了那块儿双宫绸后,崔少愆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在乎……与即将丢掉的理智。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看样子……你?” 本想以此为要挟的崔少愆,在抬眼看到那具……立在那里的骷髅架子后,却是……突然的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那具骨架的手掌位置处,食指与中指的第一关节,被——齐根削掉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西域之人 “……!” 明显僵直了身体的臣巳水,一动不动的,就那样杵在了那里,并保持着手臂前伸的姿势……不动了。 总算是读懂了臣巳水眼神中的……遮遮掩掩与欲盖弥彰后,崔少愆索性,便也放松的,坐到了氍毹上。 “这次,你怎的不阻拦我了?!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不成?!” 很是坦荡的,拿眼神指了指那两节……缺失掉的指关节,她言语中的寓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你不是都猜到了?还要我说甚?!” 同样懒得再隐藏的臣巳水,竟是当着青年的面,便运行起了内力来。 没一会儿,随着他浑身经络的,快速流动,其整个人的脸颊,都有些不正常的……泛红了起来。 很快,他那连接着发丝与耳后的皮肤……便很是明显的,有些松动了起来。 摸索着边缘,将那层……仿若焊在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后,一张英俊又冷硬的面庞,便出现在了青年人的眼前。 “啧啧啧啧……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咱俩这是撞人设了好不?!你要是也玩儿高冷风了,那我怎么办呐?!我还要……怎么走冷酷路线啊?! 我当真是觉得……自已也还,挺适合走那种……一张表情,就能勇闯天下的人设呢!” 很是欣赏的,瞧着对面的脸庞半晌后,崔少愆有些调侃儿的,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来。 “你这是……又在发甚的疯?!” 掏出衣襟中的帕子,并仔仔细细的,将手上那些残余的墨渍,都擦拭了一番后,清临渊也很是随性的,坐到了氍毹上。 “我发的什么疯……你不需要知晓。但是我啊……确实是,还欠了一把东风。” 再次将目光,给转移到了那具……“光秃秃”的骨架上,崔少愆突然间,便安静的等待起了……对方给予她的答案来。 “我曾说过,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个你之前便说过了。诈死又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儿!你倒是说重点呐!” 立马便挨了一个脑瓜崩的青年,这一次,倒颇为少见的……没再“大动干戈”。 “这个人,是给予我生命的——第二人。” “给予你生命的第二人,不应是我的外祖么?!那你又怎的会和我外祖之间……有了联系?! 清临渊!你莫不是还在撒谎?!你……休想再诓骗于我!” 明显不想相信的青年,在她打算,站起身来之际,其后脑勺,便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巴掌。 在恼羞成怒的崔少愆,打算将那具骨架……给摧毁个稀碎的,强烈眼神威胁下,清临渊才又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恩人他,是一个西域之人。是不同于契丹那种游牧民族的……西域人。” “吐蕃诸部?还是西夏民族?亦或者是西州回鹘?还是夹在它们仨儿中间的……黄头回纥?! 再往西,可就到了黑汗了!排除掉位于西南方位的大理,也就只剩下这些……西域之人了。 当然!你可别跟我说……就连原始苯教,也都掺和进这里头了啊?!” 突然间,便有些头疼起来的崔少愆,感觉她自已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既爬不上来,却也……逃不出去! 这压根儿,就是一个无尽的……沼泽泥潭嘛! “你外祖留给你的卷轴中,居然连这些……都有所记载?!” 很是不可思议的,又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那个……突然间,便成长起来的青年,清临渊一时间,竟是有些后悔起了自已,对其的……纵容来。 果然,他这是在养虎为患么?! 脑袋中立马,便出现了两个念头的他,看向崔少愆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打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那是啥眼神儿啊!真当我察觉不到你的那点儿……肮脏心思么?! 我都沦落成如今这样式儿了,你居然还想着要杀我?!况且,即便现在的我……羽翼不太丰满,你也,未必就能……将我给除掉了!” 很是恶寒的,将对方那种……近乎“变态”又不人道的想法,给扼杀在了摇篮中后,崔少愆便示意着清临渊,赶紧说出答案来。 “恩人于我,便是那……久旱逢甘露的雨水,是他,将我从那噩梦般的陵墓中,给拉了出来……” 清临渊眸中的目光,随着他那娓娓道来的语气,而很是自然的……变得柔和了下来。 而那个……关于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故事,也是头一次的,将其……讲给外人听。 第四百二十四章 懋迁有无 人质认同感…… 这不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耐着性子,将清临渊口中的故事,都消化殆尽后,崔少愆的脑海中,第一个蹦出的词,便是这个了。 合着半天,他就是碰上了个……想要盗窃他家祖坟的坏人呗?! 因为人家顺手牵羊的,捞了他一把,清临渊便将其,给当成了他自已个儿的……大恩人了?! 但是一想到当初,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孩童,被人恶意的给下药埋葬后,崔少愆又很是能够理解清临渊的……这种心态了。 即便是在一睁开眼,就全是黑暗的棺材板儿中;在那暗无天日,却又异常空旷的的地宫之内; 一个十岁的孩童,仅仅凭借着那强烈的求生欲,便能奇迹般的,存活下来……这一点上,就相当的不容易了! 更何况柴熙谨这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居然都没有……长残了! 光从这一点上来说,对方就做的……相当优秀且牛逼了! 很是怜悯的,盯了清临渊好一会儿后,崔少愆顺手,便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想着以此来表示安慰的她,忽然间,却是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来。 “`?~??……” 很是困惑又不解的清临渊。 “???……” 颇是大度又慷慨的崔少愆。 “我们姑且,先抛开外祖……这个恩人不说,光说那个西域的恩人。 他……可曾参与到晋阳城地下的,那场乱斗之中?!” 感觉有些头绪,却又理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崔少愆,干脆将心中的疑虑,也给丢到了明面上。 虽说清临渊的遭遇,很令人同情,但她还没有丧失理智到……将自已的妹妹都给忘了! 衣紫说不定……还在兖州受着苦呢!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得借着这次的机会,来好好的……“审问审问”清临渊! “我,并不知晓。” “那你的恩公年方几许?!” “我还是不知。” “那你又是为何,会去到那晋阳城中去呢?!是你的那个恩公,带着你前往那里的?!他们最后惨死后,你又为甚会被留在那里?!你,明明都知晓出去的路。” “我,一直在等你。” “那你与我外祖之间,又是如何认识的?!还有,外祖留下来的那幅卷轴,若是与他出使契丹有关系的话,又与西域之人有何联系?!” “这个……我还是不知。” “那之前机括处的那些尸体,全部都是同一匹西域之人?!他们的目的……又是甚?!” 想着对方要是,还回答她一个不知晓的话,崔少愆可能真的会……把对面的那货给……就地活剐了。 “若是我猜测的没错的话,他们就是同一批人。” “所以,我们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地下机括,也统统都是那些……原始苯教信徒们的手笔?!” “这个,定是如此了!” 四两拨千斤的,将此事给……再次翻篇儿后,清临渊到底,也还是没有提及过——到底是不是他的恩人,将他给带入进去了那个……晋阳城的机括中。 忍着暴走的冲动,崔少愆到底,也还是没能如愿的……将她心中,迫切所要知晓的真相……给套出来。 强迫着她自已,再次扯出一抹微笑后,崔少愆用一副……看大傻子的严肃表情,说出了她来此处的最终目的。 “我知晓你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极强的目的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也不强求了。反正事情的真相,我早晚有一天,会查清楚的! 但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却还是存在的!故尔,你之后的行动,就得听我的! 当然,我也并不会要求你,达到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 我只要你——信!守!承!诺!便可!” “我自是会信守承诺的。毕竟……你可是帮我,寻到了祈雨石呐!” 清临渊这一次,倒很是痛快的承认了。 想到那……夹在石头缝中的寺庙里,还必须要用到,面前的青年人之时,他便再一次感慨起了……双刃剑的正反两面来。 对面的青年成长起来后,虽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威胁,这点上来看,确是相当不好的! 但是,其却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呐!尤其是对于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呐。 压抑下眼底的疯狂,清临渊这一次,倒颇是配合的……迎合起了,对方的那点儿……小心思来。 “可是,我并不相信你!虽说……我也可以将你的身世,以及……携带着祈雨石这件事儿,给……统统的散发到外面去。但是,我还是想要与你,再真诚的合作一次!” 崔少愆将心中的这一句话,反复欲扬先抑,又先抑后扬的……来回说了半晌。 在瞧到对方,明显是听懂了她那——话语中暗含的,赤裸裸威胁意图,以及直接放大了一圈儿的瞳孔后,终是满意的静待起了对方的下文来。 “目前的你,做不到同我——鱼死网破。” 一字一顿的,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对面青年的眸中后,清临渊很是淡定从容的,又补充了一句。 “对,所以半斤八两的我们,目前是……谁都消灭不了谁。但是咱们之间,却是可以互相协助的。” 利落的站起了身后,崔少愆留给了对方一记,很是洒脱的背影。 她甚至都,不害怕身后的清临渊,可以随时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市肆交易中,买卖双方都应遵循——信任与懋迁有无的原则,所以,你又要拿什么,跟我换呢?!” 终究是猜到了对面来意的清临渊,这一次,倒是毫不保留的,将他的真面目给搬了出来。 “你不是一直都在……觊觎着巫族中人么?!” “所以,你是要让我,随你一同前往兖州?!并顺势救下你的妹妹?!” “是也不是。我们不去救衣紫!而是要……直接将他们整个巫族,都给——铲平了!” “就凭我们两个?!” “正是。” “我的酬劳呢?!” “之后的祈雨石也好,骨器也罢,我统统都给你寻出来。当然,想要将它们都据为已有的话,我们之间,便各凭本事了。” “妥!” 眼眸瞬间便……晶亮起来的清临渊,抬手便接住了一个,对方扔给他的器物来。 而那个器物……正是之前,在汴京外城的……破旧寺庙中,他所递给对方的青龙长哨。 第四百二十五章 梁子 “一日之后未时,咱们城门口见。” 言罢,头都没有回的崔少愆,便原路折返了回去。 眼瞅着即将要离开的青年,清临渊再一次的,握紧了手中的青龙长哨。 目送着走到踏道跟前的那小子,其手中,突然间便多出来的那一吊铜钱,他却是整个人都……再一次的不好了起来。 毕竟,那吊铜钱,可是属于这个天工库房的!那是前段时间,他特意存放到桌上的,他的……私有财产! 那是他,打算用来赁马的钱…… 陈记糕点铺。 抬头看着转眼便来的大雨,崔少愆习惯性的,便绕到了这里来。 抖了抖沾上了雨水的,棉布袍下摆,她抬眼瞧到的,却并不是莲幽姐妹两。 盯着那双熟悉的狐狸眼,崔少愆却是不知晓……要该如何应对了。 因为对面那眼神中的迫切渴望,正是目前的她,所想要极力逃避的。 “掌柜的!” 随着两道异口同声的女音响起,被拉回到了现实中的青年,习惯性的扯起了一抹……很是好看的微笑来。 “阔别多日,你们两个,倒是不改昔日颜呐。这些铜钱,都记在今儿个的账上吧。 还有,若是客人不在咱家店里,买糕点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将他给……撵出去的!” 特意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那个两手空空的碍眼之人,崔少愆意有所指的,就差明说了。 “掌柜的,江家公子才刚刚把咱们店中……剩下的糕点,都给包圆了。” 莲舟颇是熟稔的,接过了崔少愆手中的那吊铜钱,并很是直白的,提醒了一嘴。 “咳……那便算了。记得给江公子,再蓄一杯热茶。等雨势再稍小些,我便回去了。 还有,趁着今儿个抽空,你们两个,把最近积攒下来的账簿,都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再次故意的,忽略掉猛盯着她瞅的江政后,崔少愆怀着很是沉重的心情,翻看起了那些账目来。 也不知晓衣紫,还打算在书简中,瞒她多久。 本想着,隐瞒这次回程消息的她,可以带给妹妹一个惊喜,结果……却是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越想便越怄气的她,盯着那几串儿阿拉伯数字,快要瞪出花儿来了。 阿拉伯数字?!这些……娟秀洒脱的字迹,好像就是出自……衣紫之手呐?! 立马又将账册的日期,给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半。 发觉这些账目……竟然当真是最近的日期后,崔少愆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这些账本……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处理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把它们交给了……‘谁’来处理?!” 摩挲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崔少愆不敢相信的追问道。 即便心目中已然猜到了结果的她,却是生怕自个儿又……空欢喜一场。 “自然是东家了!不过咱们都会先攒一攒,然后再将这些,都集中交到新雨姑娘的手中。” 一边整理着铜钱,一边还不忘回话的莲幽,在瞧到掌柜的那副……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神色后,又默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待站在她另一旁的莲舟,打算有眼力见儿的,也帮掌柜的……递上一杯热茶,崔少愆便顶着那双急红了的双眼,锁定在了她们两个的身上。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自然是不久之前了。若是没有算错的话,新雨姑娘又快要……到了吧……” 伸手指了指被撩起来的布帘,莲舟看着那……刚好就,恰到好处走进来的新雨,一时间,也有些唏嘘了起来。 这也太神了吧?!她估算的,可真够准确的! 斜着眼瞥了一眼姐姐的方向,她很是开心的,弯起了自已的眼睛。 “你们几个之间,是从何时开始联系的?!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是在我离开后不久吧……” 微笑着站起了身来的崔少愆,一瞬不瞬的盯着新雨,并不再有所动作了。 只不过她那眼眸中的灿烂笑意,在外人眼中看来,却颇有些像那——将猎物给锁定住的……猎人就是了。 “正是如此啊!掌柜的……?!” 莲幽很是奇怪的回答了一声。发觉到掌柜的,并未理睬她后,便又很是自觉的……住了嘴。 “想必这位……便是新雨姑娘了吧?!” 与同样因着吃惊,而站起来的江政不同,崔少愆却是一瞬间,便知晓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涌动。 之前在勾栏之中时,她曾误翻过乐阑珊的牌子。 而在双方比试完的时候,台上的引客,就曾给予过她一个,写有……“叙旧”二字的纸包。 不论是之前的引客,还是面前的这位小娘子,她可都太熟悉了。 因为,这些统统都是一个人呐!都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呐! 不会错的! 这个女子,正是跟在乐阑珊身旁的,那个其中之一的小丫鬟啊! 原来,她们三人的梁子,竟然是从大牢开始,就结下来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彬彬有礼 “这位公子……” 新雨顶着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冲着崔少愆的方向作了一揖。 今儿个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呐?!从上午开始,她便因着一再犯错,而被校书训斥了一番。 想着下午偷溜出来,终于可以彻底的,放松会儿心情了,结果就一下子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还是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两个! 知晓她自已,是跑不掉了的新雨,索性便强装作落落大方的,迎上了那二人的目光。 “少愆与小娘子你……也算是旧识了。不知可否赏脸,同在下前往那酒肆中一叙呐?!” 扯起了一抹愈加灿烂的笑容,崔少愆用不容对方回绝的口气,说出了那……最是客气的话语来。 “少愆?!你们!果然是认识的!” 同样想起……新雨,便是之前台上的,那位引客后,江政倒是又关注起了,他面前的那个青年来。 果然,这小子跟这小娘子之间,藏有猫腻!!之前在勾栏,他就瞧到了这两个人之间……眉来眼去的!结果,却是当真如此么?! 那他,可必须要,跟过去好好的瞧一瞧了! 这万一,就被他给,逮到了双方的把柄呢?!那之后,他岂不是就离衣紫姑娘……更近一步了! 越寻思,便越觉着此番可行的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兜头泼下来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 “江政兄!我与这位小娘子,还有话要说。你最好……先行一步! 既然你还对家妹,存有些心思,不若到时候,我便去那中州司马的宅中,走动一番!” 一瞬不瞬的盯着新雨,崔少愆连头,都没有回。 可是她话语中的威严与逼迫,却是同时的震慑住了那,在场的……其余四个人。 “好!届时……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权衡利弊后,江政很是果断的,越过众人并走了出去。甚至于,他连那些打包好的糕点……都来不及拿。 “莲舟,记得将糕点,都悉数送入到,江公子的宅邸中。你们且……继续忙吧!我便同这位小娘子,去一趟那酒肆之中!” 颇是绅士又彬彬有礼的,朝着新雨伸出了一只手臂后,崔少愆便示意着对方,让其先行。 看着高出她一个头的青年,那浑身上下,所充斥着的巨大压迫感,新雨在吞咽了一口紧张的唾液后,便乖乖的……迈开了脚步。 内城一家……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酒肆中。 崔少愆将杯中的烧酒,倒满了之后,也不待对面有所反应,便将其给……一饮而尽了。 重重的将酒盏,放到桌上后。 她便直勾勾的,看起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明显被吓到不轻的……姑娘家来。 “说说吧!你们与衣紫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我这里有酒,至于那故事嘛,便留给你来说了。” 拿眼神示意着对方,要识抬举一点儿后,崔少愆又将一盘蜜饯,给推到了对方的跟前。 她这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的法子,虽然曲折迂回了一些。但确实是很好用又很轻松的,便……撬开了新雨的嘴巴。 哆哆嗦嗦的,将面前的一杯果酒,给饮下肚后,新雨借着酒劲儿,倒是愈发的……大胆了起来。 “所以……你是说衣紫……被你们的校书陷害到……差点失了身?!且,浑身都是鞭伤?!” 就差要将手中的酒盏,给捏碎了的崔少愆,克制着情绪,并保持平静的……问出了声来。 “是……我当初也没得选择!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而已!我真的好难啊!” 抽噎着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后,新雨愈加的……滔滔不绝了起来。 “你笃定温伏,与妹妹是一伙儿的?且妹妹对你下了毒?!” “是!可是我无论跟周围的人怎样解释,她们都不信我!还有右使……他生气起来的那个眼睛,真的很吓人!” 新雨边呜呜的哭泣着,边又将一杯酒盏,给送到了自已的唇边。 “你们的右使,有着两个瞳仁儿?而且乐阑珊其实也是……巫族中人?!” “对!还有晚秋那个……嗝~~狗仗人势的坏人!” “也就是说,温伏并没有伤害到衣紫?而你,也只是因着中毒,而不得不帮着衣紫……把店中的账簿,都从递铺中给,寄了出去?!” “正是如此!每一次,嗝~~都要花费掉我……半贯的铜钱!它真的,比赁马还要贵啊!呜呜呜~~” 想到平日里,她受到打赏的那些私房钱,全部被用来做这个后,新雨愈加委屈且伤心的,哭泣了起来。 “我,姑且便……信你了。既然你们双方之间,都达成了协议。我便也不好,再插手了。只是这一次的递铺,你是不用再去了。之后的事,你们便……照旧吧。”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仍旧哭泣着的新雨,崔少愆在付过账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酒肆。 在新雨讲述的这个故事中,所有人于她而言,都有些,过于陌生了。 至于这其中的真假,她也暂且,不打算深思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先不想了。 师傅,不经常这样说么。只是衣紫受了委屈这件事儿上,却是事实。 既然,这个伤害,是由巫族中人造成的,那她去往兖州的决心,便不会被动摇。 至于要不要,将巫族给一整个铲平了……她的心中——其实也……仍旧是坚定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进勾栏 “衣紫曾有过一段不愿忆起的旧事,望兄长可以一直信我。” “好。” “为何不问?不分缘由的就信我,若我所说皆是谎言……兄长岂不是会伤心失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表象永远是表象,不深入了解,我是不会乱下定论的。人生如此,人性,亦如此!” ……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以前,他们两兄妹之间的对话,崔少愆的内心深处,竟是一片平静。 事态既然如此发展了,那她就必须要……再去会一会,勾栏中的某人了。 夜幕降临。 因着大雨的冲刷,而愈加漆黑深邃起来的夜晚,异常的吸引人。 一身着立领大袖袍,腰系革带,脚踩描金长靴,且头戴高士巾的男子,正不紧不慢的,漫步在了,坊市相交的大街上。 男子一身书卷气的打扮,他那间或偶然间的,轻轻一瞥,其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洞悉一切,却是让周围的人群,都产生了与其……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加上男子身上那股,清冷雅致的劲儿,都让坊市上,与他并行的很多路人们,都移不开了眼。 眼瞅着男子,在道路尽头的岔路口上,竟是朝右拐进去后,众人又颇是步调一致的……鄙夷了出声。 穿的倒是挺一身正气的,还以为对方会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没曾想呐……竟是个专门前去找乐子的! 一个好端端的读书人,竟都开始向往起了那些……“花枝招展”的生活来了……这可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伴随着众人那……或明或暗、或高或低的叹息声,丝毫不受影响的青年男子,却是将脊梁骨挺的笔直的……迈进了那勾栏瓦肆当中。 正所谓是一回生,二回熟。 目标明确的青年,这一次,却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那,刻有“国色天香”字样的牌匾前。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青年,竟是大喇喇的,便直接伸手推开了那间……雅致的房舍。 随着他那,猛然间的推门声起,轻纱般的帷帐,竟是顺着突然闯入的凉风,而随风轻舞了起来; 四散开来的成片浅粉色,夹杂着无尽地神秘与朦胧;带着引人无限的遐想……搅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天玑!你怎的每次都这样?!真当我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能走的地方了?!” 侧躺在贵妃榻上的泛音,闭着眼睛假寐着。她那慵懒的声音,就像钩子一般,勾的人——耳朵~生疼。 “阿姊!我之前便同你讲过了。你的声音若是不夹起来的话,便有些,过分的喇耳朵了。” 努力的掏了掏耳朵后,青年便很是放松的,坐到了对方的床榻前。 猛的睁开了双眼。 泛音看着对面那,不请自来的……青年?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可是当她瞧到对方,竟然又将屁股下的小兀子,给挪了一挪后,她又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你还真敢将这里,当成是你自已的家啊?!你也真是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主儿! 你可知我找了你有……足足一载之久吗?!我那……朝~秦~暮~楚~的好阿弟!” 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那……居然敢孤身前来,并自投罗网的青年,泛音好笑到,连坐,都懒得直起身了。 “阿姊~自是不会害我便是!因为我此行前来,就是要告诉阿姊你,一个好消息的!” 用着最诚挚的眼神,将她心中所要传达的信息,给递了过去后,崔少愆便老实在在的,静等起了泛音的同意来。 待她细看完了手中的那张……小长条儿后,泛音还当真就一个借力的,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我就知晓阿姊爱听八卦,且对瑶光极感兴趣。这不,阿弟我便,上赶着将其给送过来了!” 眉眼弯弯的崔少愆,冲着泛音那……不值钱的讨好态度,倒是让对方,颇为的受用。 “可是我对你也很感兴趣呐!这可让我要……如何抉择呢?!” “阿姊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应如何开启那……八阵图的迷宫吧?!你们想要的,不过是……祈雨石罢了。 若是我跟你打包票的说……说你随我前行的此次,便正好藏有那,祈雨石的消息呢?!阿姊你……岂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看着明显心动了的泛音,崔少愆再接再厉的,又多嘴道: “当然,此次的消息,只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剩下来的……一律都不能知。也……不准知。 因为……我只信得过阿姊你。” 伸手指了指双方后,崔少愆又很是认真的,指了指天地之间。 从小兀子上站起身来后,便又坐到了泛音对面……书案前的崔少愆,很快的便换上了一副,绝对正经的神色来。 “那你倒是说说,咱们这次,要去往哪里呀?!” 垂下了眼眸的泛音,静静地思考了半晌后,又突然的提问道。 “咱们的北边……兖州城内。” 第四百二十八章 涨水 “既然阿弟你都……如此的央求于我了,那我这次,便做他一回主!” 将缴着帕子的双手,彻底解放出来了以后,泛音也同样的……恢复到了之前的冷静状态。 “所以按我说呐!阿姊你就……真的不适合呆在这里!这里边鱼龙混杂的,当真不如外面的世界,来的精彩。” 斜着眼瞅了崔少愆半晌,泛音却是突然的开了口。 “怎的?!就连刚认识我不久的好阿弟,也要,劝我从良了不成?!” 怔忪的盯着泛音的眼睛半晌,崔少愆一时间,竟是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了。 难不成就连她自已,也有点儿……劝人从良的劣根性了?! 难不成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觉着对方,过的并不好么?! 很是认真的,自我反省了好半晌后,崔少愆在泛音那,满眼嘲讽的目光下,还是将她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虽说人分三六九等这句话,自古以来便有之。但是在少愆看来,我并没有,也从未将大家,这般区分过!” 看着明显不信的泛音,崔少愆努力的,想要将她的观点,给传达出去。 “阿姊你应是知道的!我一直便信奉道教。在我们的观念中,众生,皆平等。我们修练的,也从来都是自已。 我只是觉着,身为女子,如果当真有那……尝试新鲜事物的机会,又何妨不能跳出去,并瞧一瞧外面的世界呢?! 世界本就多姿。而女子,亦从来都不是男子们的附属品。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将来……也不可能会是!” “原来阿弟……你,竟是会站在我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呢。” 有些向往又有些顾虑的泛音,瞧着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青年,第一次有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不是因为权力,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是因为她的能力,而仅仅只是单纯的,因为她这个人而已。 她可以清晰的,从对方的眸子中,找寻出自已的身影来。并可以从其中,瞧到她那……动摇到厉害的——向往之心来。 “这世间的万物,皆是由阴阳构成的。所以,在男子占据半边天的当下,女子,也应该有半边天才对。 反正,我就是这般认为的!至于阿姊你信不信,便全在于你了。” 突然感觉自已,又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后,崔少愆见好就收的,便打算跳过这个问题。 “阴阳平衡,又相互依存。无为而治,并顺其自然么?!这可当真是……新奇又大胆的想法。 我之前奉行的,都是不惜一切代价,来得到我所想要的。哪怕是我这条命,也要豁得出去才可。” 泛音低声喃喃着,好似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愉悦感觉。 “其实阿姊你,当真是……很适合咱们道门呐!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考虑看看嘛?!可真别白瞎了阿姊你的,那身大智慧才是!”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只是长了个子,却没有长好脑子后,泛音便很是当机立断的,将其给赶了出去。 随着她屋舍内,隔扇门的关闭。那句“一日之后未时,城门口见!”的话语,倒也被很好的,传达了过来。 盯着合上的隔扇门半晌,泛音都只是安静的……立在了那里。 垂下眼眸,低头看着脚尖,就那样良久良久…… 悻悻然的被人,给撵出来后,崔少愆直接忽略掉了周围好几道……看她好戏的人群,嚣张的甩开折扇后,她便很是做作,又矫情的,迈步而去。 徒留下一道,让外人都觉着……很是“落寞”与心酸的背影,就那样羞愧,又坚强的,向前移动着…… 摆脱掉了身后的,那几道异样目光。这一回,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环顾四周的崔少愆。 在瞅到好多,与他擦肩而过的锦袍男子们的……幞头上,居然插有几朵花枝后,被彻底辣到眼睛的她,微抽着嘴角,再也不想驻足与停留。 出了勾栏,抬眼看了眼天空,感觉又有要下雨的趋势后,崔少愆护好身上的衣袍,撒腿就跑。 这可是大舍的衣服呐!是锦袍呐!是传说中拥有了官职的人,才可以穿的锦袍呐!这是她好不容易磨嘴皮子,才借来的啊! 她——根本就赔不起! 以后勾栏这种地方,真的是不能再来了!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呐!光进入这里的门票钱与打赏钱,都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瞥了一眼腰间那,干瘪瘪的钱袋子,她再一次的失落起来。 明明那些银子,都是她费劲巴拉攒下来,想要留给衣紫的…… 摇了摇头后,边跑边竖起耳朵听声音的她,这一道儿上,听到最多的,却是百姓们的抱怨声…… 他们绝大部分,都在抱怨的,相同一点便是——最近的河岸边,又有了要涨水的趋势…… 第四百二十九章 借力打力 汴州城内涨水?!……可是她好似并没有瞧到啊?! 一脸莫名其妙,又特意留了个心眼儿的崔少愆,就那样快速的奔跑回了杨家宅邸中。 夜已深。 回到她的厢房中,思来复去的,就是睡不着后,崔少愆便放弃了小憩的打算。 明明进行了很久的奔波,长时间的骑马,并保持着一个姿势良久后,她的小腿肚子,都有些抽筋的疼。 可是即便她的身体再累,脑袋里却不受控制的,非要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越想便越精神的她,索性便遵从着内心的想法,又从床上给……爬了起来。 将手中的毛笔,打转了好几圈儿后,她终是提笔……写下了一行字来。 “久疏问安,吾师可安好否?” 盯着这行字良久,崔少愆又很是不满意的,将这一句给划掉了。 她好久不见,亦不曾联系过的师傅,突然间,就给他老人家,寄出去这么一封书简,估摸着会把……老头的倔脾气,都给撩拨出来吧?! 冥思苦想了半天后,她又在新的纸张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来。 “吾师安好。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如今想来,师傅的教诲如春风,师傅的恩情似海深。 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故尔,少愆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请师傅赐教?!” 顺手划掉“赐教”这两个字后,崔少愆又一笔一划的,在“赐”的上方,写了一个“请”字。 感觉无论怎么写,都只会是“词不达意”的效果后,崔少愆恨不得,连夜收拾好行李,并前往那华山……去赐教。 恼羞成怒的,将那两张信纸……都揉成了一团后,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又被她给憋回了肚中。 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崔少愆仍旧没有任何的头绪,来化解她……此次的困难后,一怒之下便……只怒了一下的青年,只能化烦恼为力量的,走出了厢房门。 一路思考着,她要如何,才能搬来更多的救兵……这个现实问题,崔少愆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杨家的庭院中。 当真就没有捷径,可以让她走么?!归根结底,她的实力还是有些太……渺小了。 迷茫又有些怅然若失的她,只能干坐在了石阶上。抓起一个石头后,她颇是顺手的,便将其给,扔向了眼前的……那片幽深湖水中。 随着“噗通”一声的……石子落水声响起,她又气急败坏的,将手中另一枚石子,也丢了过去。 眼瞅着再次掷出去的石头,还没有第一次远后,她便更加的……不爽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并打算将其给……颇是绵长的,吐出去之际,她的身后,却是传来了另一道石子……抛掷出去的声音。 很快的,后来居上的那枚石子,便触碰到了……她,之前所投掷的石子上。 两枚石子的相撞声,伴随着又一道“噗通”声的响起,都悉数的,传回到了崔少愆的耳中。 后来的那枚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那样迅猛的,掉落进了湖水中。 可是被石子砸上来的,她自已的那枚石头,却是又因着惯性,而向前疾走了……好几米远! 这便是——一鲸落而万物生么?!隔山打牛的精髓,也不过如此了吧?! 瞪大了好奇的眼眸,并转过身去的崔少愆,瞬间,便对上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姑娘?!” “怎的,只需你夜游庭院,就不许我来了?!你这可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要恶劣呐!” 很是大方的,坐到了崔少愆刚刚“就坐”的位置上,杨延婉便又顺手,扔出了一个……新一枚的石子来。 看着面前那个……明显有着严重洁癖的大小姐,崔少愆却是忽然,便低笑出了声来。 “我这叫借力打力!你笑个甚呐!” 很是奇怪的转过头来,并瞪了一眼那个,莫名发神经的青年后,杨延婉便再一次的,拾起了一把石头来。 “姑娘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盯着明显有着,很重心思的杨延婉,崔少愆倒是颇为配合的,走上了前去。 “你不是都猜到了。为甚还要我亲自说出口。” “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毕竟……此事,与姑娘你,并无多大的关系。” 顺势坐到了杨延婉的身旁后,崔少愆眼神幽深的,就那样直视起了……对面的湖面来。 “可是我却一直都觉着……是我的过错呢……” 杨延婉略微哽咽起来的声音,就那样很好的,诠释了她此刻的委屈。 “上一次救衣紫于危难之中的,不正是姑娘么?!少愆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呢!” 上挑着一边的眉头,崔少愆很是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难不成因着“之乎者也”的各种约束,古人们一个个的,都是圣人嘛?!亦或者他们一个个的,灵魂都那么……高洁?! “我……少愆!若是我说我……妒忌了,你可会……原谅我么?!” 随着杨延婉,小心翼翼的试探,崔少愆却像是个傻子一般的……愣在了那里。 第四百三十章 子非鱼 啥玩意儿?!姑娘说了个啥玩意儿?!!妒忌?妒忌啥?妒忌她还是妒忌衣紫啊?! 妒忌她……可以深夜出来打水漂?!还是妒忌衣紫……可以嫁为人妾啊?! 这是什么新奇的脑回路啊?!就差一点点,就死机了的崔少愆,整个人的CPU,都被烧冒烟了…… “我若是强行挽留衣紫的话,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亦或者,当初衣紫说……要出去给你赁房之时,我就应该阻止的。” 闷闷不乐的,将手中的一把石子,都给丢进到湖水中后,杨延婉就那样一瞬不瞬的,开始盯起了月亮来。 “帮我赁房?!衣紫是这样说的?!” “不然你以为呢?!你们的卖身契,可都在我手里的!我就是因着没有拽紧了……你们兄妹两的卖身契,才会让这种破事儿……给发生的。” 双手撑着膝盖的杨延婉,就那样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 再没有回过头来的她,偏偏让崔少愆,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压根儿就不知晓,这种憋屈劲儿……来自哪里的她,只能耐着性子,又换了一个问法。 “少愆自问,从来都不是一个敏感之人。可是从打我离开杨家,一载半后……再次归来,就发觉我们大家之间……似乎有些过于疏离了些?!” 不想等对方再次开口,崔少愆便将……她自打回来之时起的,一切不痛快,都说了出来。 “还有竹苑!那丫头,似乎变的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之前好端端的,怎么这次回来……就是怕上我了?!她……可是在埋怨我对她的……置之不理与不救?!” “竹苑么?!她最近……一直在犯事儿。故尔,母亲才会对她……”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本欲张口的杨延婉,却突然间,像个哑巴一样的……闭了嘴。 “犯事儿?!她犯了什么事儿?!竟然会让夫人都……忍不住的,亲自出了手!?” “她……想要离开杨府。不是用赎银子的那种方式。而是……私逃出去的那种……离开。” 紧抿着双唇良久后,杨延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将一道惊雷给……丢了出来。 “她要离开!?去到有她……恩人的那里去?!去到那所公租房里?!” 不可思议的觉着……她身旁的小丫头们,一个一个的都疯了……的崔少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晓要,该如何接这句话。 “我们……都有些太轻,看竹苑的决心了。无论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与我听。若是问的急了,她便又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 很是惆怅,又有些头大的杨延婉,是当真不知晓要该如何处理了。索性便也将此事给丢在了一旁。 没曾想,竹苑的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一般,反倒越演越烈的……越滚越大了起来。 当事情,真的发展到……差一点儿。都要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她们便也只能用一些……强硬的手断了。 “我倒是觉着你们……应是先寻来一个大夫为好。” 神色有些古怪的崔少愆,真的要在她内心深处……狠狠地,翻一个白眼了。 这么狗血的事情,不会真的就……发生在了她的……身边吧?! 默默地长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想起了之前——她与开阳在小酒肆中的,那些无关痛痒的对话来。 仔细的观察过开阳后,她也只是觉着对方,是那种……即便断了一条手臂,也会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虽然看上去,他要比竹苑的年龄……大上了许多便是。 “为何要……如此?!” 简直不敢相信的杨延婉,脸颊瞬间便,整个都烧红了起来。 可是很快,她整个人又像那……霜打的茄子一般,虚脱又脸色煞白了起来。 “我曾与竹苑的恩公——有过一面之缘。之后,我也曾与其,攀谈过一番。 那个人……断了一条右手臂。行动虽说极为的不方便,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努力的回想着,开阳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崔少愆再接再厉的又继续的,补充了几句。 “可是对方与我的交谈,却是很让人……嗯……愉悦又舒服的!也就是说,那个人的城府很深,并且可以将表面的功夫与应酬,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之后斟酒的时候,我曾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睛。很显然,那是一个……藏着大秘密的人……才会有的幽暗与沧桑。 他的心中,定是有未完成的事情才对,并其不像是一个,会拘泥于儿女情长中去的,恋爱脑才对!。。。啊,我的意思是,他思想肯定不会太单纯。” 当初仅是觉着对方身上,可能会有点麻烦的崔少愆,也只是粗浅的,探了探对方的底罢了。 没曾想,竹苑与那人之间的羁绊……竟会,如此之深!? 当初的他,因着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所以并不想插手别人的事儿。没曾想到现在的结果,竟会是这般模样…… 当初她自我找补的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反倒成为了……现在戳向她心口的……一把利器。 现在的她,可真的有些“子非鱼”的,无奈感觉了。 越想,便越知晓自已,是从头错到了尾后,崔少愆觉着她对面的湖面,都有些……过于的幽暗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夜 汴州,内城区,东城。 一户刻有“士族之冠”牌匾的宅邸内,大门紧闭着。 其上,左右两侧。高高悬挂着的大红灯笼,随着晚风的大肆吹拂,而左右摇摆着。 伴随着天空中,黑压压的一大片,淅淅沥沥的小雨,终究是,从天而降了下来。 宅邸中的一处书房内,“灯火通明”的烛光,却是丝毫不受外界干扰的,剧烈燃烧着。 木制的月牙门两边,各挂着的对称木额上,左右各写着——“一门孝友,三礼义宗。”与“五原贤守,四皓齐名。”这几个字。 透过月牙门往里走,便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屏风。 屏风上画着的,不是山水鱼鸟那种……常规的写意画儿,而是一幅别具新意的……家族图腾。 屏风前方,被安置了一张,长约两米有余,宽一臂长的书案。约有半人多高的卷缸内,则是码放着一幅幅的卷轴和挂画。 书案上,被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除了有那最基本的文房四宝外,便只剩下……堆起一摞多高的书籍了。 书案前,头戴儒巾,且身着锦袍的崔绚,正悠哉悠哉的,翻阅着一本诗集。 在他看到尽兴处,还会不自觉的,将其给朗声诵读出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此景,到底还是,差点儿那意思啊!” 皱着眉头抬眸看了下,那眼前的龟纹窗后,他又很是好笑的,摇了摇头。 果然,只有身临其境了,才能写出好诗来啊…… 静静的盯着那页……被他翻开的书籍,其上的内容,到底还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这,是一首杜甫的诗。 而其中最能吸引他的,却是“官应老病休”这句。他,也确实是到了——该休官的,年龄了吧…… 出自姜姓的,他们博陵崔氏,到底也该,换下一代了吧。 拿手指轻点着书案良久后,崔绚再一次的,将目光移向了,身旁那摞书的最上边。 静静躺在那里的,是一封书简。而这封书简,是在两日前,就被送到了的。 又一次的将那封信件拿起来后,他的唇角,却是不可抑制的……上扬了起来。 只因那上面写着的一句话,就让他整个老头儿,都控制不住的,愉悦了起来。 乐不可支的盯着那句——“右领军卫大将军,将于二日后,巳时三刻归。”的楷书体,他顺手,便又将面前的空茶盏,给斟满了。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阿惟,你可终究是……肯回来了啊……” 伸手捋了捋胡须后,崔绚喃喃自语着,又喜不自禁了起来。 正当他怡然自得的,乐在其中之际,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紧接着,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子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爷,小籍令庖厨熬了一碗四君子粥,不若您就先趁热喝了?” 略微皱了下眉头后,崔绚便朝着门外应了一声。 很快,一个头梳“盘福龙”发髻,身着交领对襟长衫的中年女子,便抬步走进了书房。 “姑且先放在这里吧。” 看着将荷叶状的孔明碗,放在桌上后,便立在那里……不打算走了的女子,崔绚忽然间,便有些头疼了起来。 “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小籍听闻……今儿个打了胜仗的杨将军——回城了。” “你说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这个要作甚呐?!” 立刻就知晓了对方来意的崔绚,佯装作不知情的……想要像往常一般,就把沐氏给,打发走了。 “少愆,可是也要回来了?!也不知晓夫人那边……” 沐氏着重将“夫人”这两个字,咬的很重,之后,她就眼巴巴的,盯着崔绚不再言语了。 只是她那副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小心翼翼,在崔绚眼中看来,就颇有些……跳梁小丑的意味了。 “你这一次,又逾越了!此事,我自会有安排!不该你打听的,还是不知晓为好。” 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沐氏后,崔绚便自顾的,拿起了汤勺来。 顺势喝起了粥来的他,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沐氏一回。 眼瞅着识趣退下去的——他的妾室,安安静静的,将他书房中的门给……关上以后,崔绚丢下了手中的汤勺,便,情绪暴躁了起来。 看样子,那个到处惹事的“混”小子……也该回家了! 站起身并整了整衣冠后,崔绚推开门,便朝着正房而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兔起凫举 刚刚抬步出了书房的崔绚,到底是,没能去的了正房。 当然,他也就没能及时的,去瞧一眼冯氏的反应了。 也不知晓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接风宴,太声势浩大了?!亦或者……因着班师回朝的消息,而让朝中之人都,有了些许的……小心思?! 反正,那心思最最活跃之人,正好巧不巧的,也赶巧了的……就站在了,离他书房不远处的回廊上! “大哥!眼下都这个时辰了,你怎的就……突然来了呢?!” 颇是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后,崔绚便客客气气的迎了上去。 “怎的?!我来……你还不欢迎我了不成?!” 故意拖长了话中的音节,崔升反客为主的,便兀自进入了那……敞开着门的书房中。 “大哥你,可是有甚的烦心事不成?!要来一盘儿……大象棋否?!” 紧随其后的崔绚,颇有眼力见儿的,顺手关上了门后,便又主动走到了,书架的正前方。 “整那些劳什子的玩意儿作甚?!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就是一个臭棋篓子!你且过来坐便是!” 这一次,明显情绪不太好的崔升,连下棋的欲望……都没有了。 “看样子,你是有备而来的吧?!被打击到了?亦或者是……在那朝堂上,有些不尽如意?!” 才看到大哥,竟然是提了一瓶……烧酒过来的崔绚,忽然间,就有些怀念起了,刚刚的那碗……没来得及喝完的粥来。 “这朝堂之上,每日不都是个那样?!这该忍得,不该忍得……我不都照样熬过来了?!” 直接猛灌了一口烈酒后,崔升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喝不了就别硬喝了!你不一向都,最爱惜自已的身体了么?!怎的今儿个,竟是如此反常了?!” 看着对面,居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后,崔绚不得不再一次的开了口。 “到底是个多大的事儿呐!居然让大哥你,都如此置气了?!” 眼瞅着对面的架势,明显是——不用他陪喝以后,崔绚便很是自觉的,又拿起了孔明碗中的……拿个汤匙来。 斜着眼瞥了下——正津津有味喝着粥的胞弟,崔升愈发不痛快的……放下了手中的瓶盏来。 “你可知司空薛居正……是怎么死的?!” 突然开口说话的崔升,一上来,就是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开场白。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让将碗底,都给喝干净了的崔绚,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服食丹砂……而亡?大家不都知晓么?!” 很是不能理解大哥,对此事……为甚如此执着的他,蓦地,却再一次的,将汤匙给丢进了碗中。 “所以大哥你也……吃了?!究竟吃了多少?!难不成你也在,长期服食那玩意儿不成?!” 立马便慌了神的崔绚,站起身来,便想要朝着崔升走去。 “给我坐下!只是少量而已!慌甚的慌?!且听我说完!”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后,崔升终归是……平静了下来。 恢复了理智的他,终于开始向对面,讲述起了他所看到的——那一日的光景来。 “那日朝堂之上,大家伙儿都在上奏政事,薛司空觉着他自已,可能毒发了,便请示走出了殿堂。” 抬眸看了一眼,将他杯中蓄满热茶的胞弟,崔升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后,便又继续的说了起来: “官家瞧着有些异样,便遣身旁服侍的王公公,前去询问了下缘由。 之后,王公公便,追着薛司空的步伐出来了。这个随侍的王公公,与我……多少还有些渊源,我便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都……打听仔细了一遍……” 努力回忆着太监——王继恩的言辞,崔升开始将他……打听到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予了崔绚听。 “薛司空走到殿门外后,就喝了足足有……一升多的水。之后堂吏,便把他扶到了中书省。 那时,他已然就不能够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抬臂指向了那廊庑间的——储水器。 待到他身边的人,反应过来,并将水给他取来后,薛司空已经吐气如烟雾到……不能再将其给喝下去了。” 抬眼看了一眼胞弟后,崔升便适时的,将话头给……止住在了这里。 “这之后的事情,我便有所耳闻了。薛司空被马车载回府中后,便去世了。起因便是——丹砂中毒。” 皱着眉头将此话说完后,崔绚却是欲言又止的,没有将剩下来的话……给说出来。 大哥,竟是与太监王继恩,有了联系了?!这是何时的事情呐?!比起丹砂这件事儿,他很显然更在乎后者。 可是看着面前的大哥……那副耿耿于怀,又担惊受怕的表情后,他又很是“善解人意”的,没有将此事……给提了出来。 果然,能让大哥兔起凫举的,也就只剩下长生了…… 低垂下了眼眸半晌,崔绚顺着崔升的话头,又继续的补充了一句。 “只是过量服食丹砂,竟会让人……口吐烟雾这件事儿,我却是,闻所未闻了。” “所以眼下,我们得快速的,想出对策来才是!薛司空他,显然不止服食了丹砂这一种。很有可能,他是被人给……毒死的!” 崔升看着对面那……明显不知他所以然的胞弟,恨铁不成钢的,又再次补充了一嘴。 “我曾……私下拿下人试验过。过量服食丹砂后,并不会口吐烟雾! 但是若要再将——‘寿泉’给加进去的话……那结果,可就不言而喻了。” 盯着明显大吃一惊的崔绚,崔升再一次破罐子破摔的补充了一句: “但是很不凑巧的……我既服食过丹砂,虽然也就,那么一点儿吧!也——喝过了寿泉。” “简直是——糊涂啊你!你!你!!” 着急到站起身来的崔绚,整个人都,情绪激动了起来。 颤抖着食指,连点了大哥三下后,他也还是……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颓然的跌坐回了禅椅上,崔绚一时间,竟是再也不想,多说……哪怕一句话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图腾 “可是有找过大夫?” 沉寂了好半晌后,回归了些许理智的崔绚,低沉着嗓音,再一次地沉声发问道。 “目前来说应是无碍的。但是保不齐何时……我的身体,就会突然发难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故尔……我便搭上了祁国公——王溥。” 罗列了满满一长串的……借口与铺垫后,终究是将他心中,最想说的——最后一句话,给说出来的崔升,表现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 其眼底流露出的疯狂,倒是让坐在他对面的崔绚,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抬眸颇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哥,他一时间,竟是不知晓应……如何接话才合适。 “当然!你也不要,太有心里负担就是。因为……通过这次的接触,我当真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看着有些癫狂的他家大哥,崔升不好拂了对方意的,并没有吱声。 “你可曾听闻过祈雨石?!祁国公给我看了实物。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呐!它……可以被咱们用来求雨与祭祀! 只要收集到这五块儿祈雨石,然后诚心的用它们来——沟通天地的话,那我!便会有长生不老的机会了! 这一次!可当真是那……可以长生的机会呐!啊哈哈哈哈哈~~~就连始皇帝都办不到的事儿!竟是快要让我!给办成了!简直是天助我也啊!” 冲着沉寂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的胞弟,崔升仿若魔怔了一般的,持续的向着对方输出着。 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也不可能会有……其他任何额外的念头了! 连一丁点儿,想要隐瞒胞弟的念头,都没有了的崔升,任由自已的欲望膨胀着,膨胀着…… 好像只要他将这些话,都说出来后,他那之前还有些难于启口的——有关于长生的妄想,便会更进一步且很快的,成功了…… “可是有什么交换条件?祁国公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将如此重大的秘密给说出来!” 斟酌了半天后,崔绚不太想放弃的,又奉劝了一句。 “这个是自然!只要我们二人合力,将那五块儿分散开来的……祈雨石都找到后,剩下来的机遇,便是大家各凭本事了! 怎么样?!如此公平的机会,就这样被送到了我的眼跟前!只要我努力伸手那么一探,长生!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崔升那……粗犷又苍老的笑声,不断持续着,终是受不了了的太仆少卿,说出了一句……最后的客观话语来。 “大哥,这里是你三弟我的宅邸中!眼下的你——怕是喝醉了。我且遣人,送你回去吧!” 崔绚重重的将“我”字,咬的极重来声明立场。 之后,他便在崔升那……戛然而止的笑声中,把那杯凉透了的茶盏,给推了过去。 安静的等待着对方,将那杯茶盏给……重重的砸下去后,崔绚才终于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来。 伴随着他一声“大哥!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莫不是醉了?!”的结束语,崔升终究是步履不稳的,被崔家宅邸里的两个小厮,给扶上了马车。 冷眼看着那辆……拉载着大哥的马车,驶出了崔家的大门口后,背着双手立在那里的崔绚,才又令人将大门给,合了起来…… 缓步走回了,独属于他自已的书房,盯着那……早已被下人们,收拾妥当的干净地面,他却是再一次的——沉思了起来。 抬眼又看了一眼那幅……巨大的屏风,忽然间便颤抖起来的他,整个人,都脆弱了不少。 哆哆嗦嗦的,坐到了地板上后,崔绚第一次对“众横捭阖”这四个字,有了深刻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都极力主张要站队的!因为没有立场的人,始终都像是那……没有根的浮萍。只能一辈子都……随波逐流。 可是眼下的他,却面临着要,再一次站队的选择了。这一次,要如何选择,却成了……困扰他的最大问题。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口中喃喃着崔家的祖训,崔绚第一次,迷茫并犹豫了起来。 出自姜姓的博陵崔氏,这一次该如何选择,却成了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尖刺。既拔不出,也咽不下…… 此刻,古色古香又风格新颖的书房,就像一座牢笼一般,将他给,困在了这里。 颤抖着肩膀的老者身后,那一幅屏风,在此刻,却显得有点儿……过于碍眼了些。 那幅——上面画有一座大山,下边画有一只飞鸟的图腾,就像是给他,提前预设好的,紧箍咒一般,只能服从,却不能违背…… 山在上,鸟在下——代表了敬畏自然。有山,鸟才可以生存。 而他,又怎么可以?! 也绝不能容忍那……鸟在上,山在下的……所谓自由。 罔顾自然的自由……当真还是自由吗?!…… 那不过是……倒反天罡,颠倒阴阳罢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狭路相逢 次日。 掐着时辰,等待店铺开张的崔少愆,辰时三刻,便眼巴巴的,站在州桥的一边等待了。 在她抬眼瞧到,州桥对面的那家——皮革行,还是没有开门的迹象后,她便退而求其次的,等在了武器铺的门前。 眼瞅着掌柜,利落的打开了门后,她便很是自觉的,跟在了对方的身后,并抬步迈了进去。 “客官!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这把刀……给煅好了呐!” “劳烦掌柜了。” 明显知晓对方,又想要抬高价格的她,假装听不见的,便从掌柜的手中,接过了她的七星剑来。 抽出宝剑,拿手指弹了弹刀刃的尖端。发觉其竟与她之前的刀刃……大差不差后,崔少愆一个满意之下,便很是痛快的,又多付给了掌柜的……250文铜钱。 嘴角抽搐着,看着手中那多出来的铜钱,武器铺的掌柜,连多说一句补救之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明明昨儿个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青年,还是一身锦袍的贵公子打扮,怎的今儿个换回棉布袍的对方,突然间就……抠抠搜搜了起来呢?! 真是枉费他昨天,还连夜加工的,将这把剑给煅烧了出来。不过那把剑……倒是当真很不错啊…… 打算就此不了了之的掌柜,正欲进行新一天的工作之时,一枚银锭子,却是突兀的,出现到了……他的眼跟前。 不太能理解的二人,同时转过了头去,并齐刷刷的,看向了那个始作俑者。 来人,一身的白布袍。年纪约莫有个二十出头的样子。单要是论长相的话,他也只能算的上是那种……清秀的类型。 其身高嘛,倒是与崔少愆也,差不多的个头。可是来人明显,要比后者壮实的多了! 尤其是在他的腰间,还别具一格的,挂了一把……小巧又精致的司南。 ……?! 莫不是此人,同她一样,是个,志同道合的……同行?! 第一次,有了些“惺惺相惜”感觉的崔少愆,眸中的好奇,却是藏都藏不住了。 在她打眼瞧到对方,即便是头发丝儿,都被打理到……一丝不苟的地步后,崔少愆又很快的,打消掉了心中的想法。 光是瞅着对方那,一板一眼的着装与发型,她就觉着没趣。要是其性格,也是一板一眼的话……岂不是也太过无聊了些?! 迅速的收回了打量,崔少愆不想多惹是非的,打算将七星剑,给收入到剑鞘中。 然而……一双手却是再一次的,阻止了她。 不待武器铺的掌柜的,开口说句话,对方便将银子,给硬塞到了其的手中。 紧接着,那个青年,竟是堂而皇之的,将崔少愆手中的七星剑,给夺了过来。 再次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青年,如此奇葩操作的二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都还是有点搞不清楚此人……到底是要作甚! “这把剑我买了!二百五十文有些过于便宜了!它应是值那个价的!” 拿眼神示意了下,掌柜手中的银锭,青年颇有些不齿的,又睨了一眼崔少愆。 言罢,转身就要朝外走的他,这一次,却是没能再顺利的如愿了。 眼瞅着他自已的衣袍,被对面那“厚颜无耻”的棉布袍青年,给拉住了一角后,来人再一次的,蹙起了眉头来。 “这把剑是我的!少侠若是想买武器,还请……‘另!谋!高!就!’呐!” 彻底被气笑了的崔少愆,心中莫名的,就憋了一股子无名之火。 好家伙!她这才回来……第二天好吧! 先是妹妹丢了;然后,光是昨天一个下午加晚上,她就受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窝囊气;结果,一睁开眼睛的现在,居然还有脑子缺根弦的玩意儿,敢……前来招惹她?! 当真是岂有此理?!怎么着呐这是?!难不成整个大宋的汴京城,还不欢迎她了?! 越想便越觉着自已,受了天大委屈的崔少愆,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便先发制人的,朝着对方夺她宝剑的手臂上,给敲了过去。 眼瞅着对方那蛮不讲理的青年,竟然乘着拉他大袖衣袍的间隙,朝他攻了过来后,罗舒云也立马便当仁不让的,迎了上去。 眼睁睁的看着突然间,就扭打在了一起的二人,武器铺的掌柜的,眼珠子都瞪得老大了起来。 “二位客官!出去打!出去打啊!本店就是个小本生意,别把老汉我的武器,也给抽走啊!” 在吹胡子瞪眼的掌柜,急到跳脚的大声“助威”下,还算有些理智的二人,倒是默契且动作一致的……从武器铺打到了大街上。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二进二出 再次迅猛的,发出了一招“仙人挂影”后,崔少愆将手中的长枪,舞得虎虎生威。 同样不甘示弱的罗舒云,将七星剑拿在了手中,并变着法儿的,还击了回去。 一场长枪对宝剑的较量,便在大早上的州桥附近,“轰轰烈烈”的……上演了起来。 仗着在军营中,那一年又半载的生死磨练,以及崔少愆目前的身高,与见长的力量,她竟是将杨家——六十四式枪法的威力,发挥出了个九成左右。 而对面青年那……丝毫不逊色于她的武力值,却是让崔少愆,没有想到过的。 怎么每一次单挑,都能让她碰到一个硬茬呐?! 在内心深处,大声咆哮着的某人,索性便借着此次的机会,痛快淋漓的发泄了起来。 你攻我退,你挡我拆。你趁间隙,寻找刁钻角度的时候,我便先一步,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提前出了手。 越打便越觉着有趣的崔少愆,当真是第一次瞧到七星剑,居然还可以这样用! 果然,她就应当系统的,学习一套剑谱才对! 借助着长枪的招式,而生搬硬套进剑法中去的她,果然……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边打,边认真研究起……对方招式的崔少愆,正大光明的,偷起了师来。 当然,同样越打越开心的,还有罗舒云。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竟是能跟他不分伯仲的,打个平分秋色后,他亦是有些兴奋了起来。 双方就那样你来我往的,枪剑相交着……一时间,竟是忘乎所以到——连他们身处在何方,都给忘了…… 很快,随着一队军巡捕的官兵,将二人给围了起来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两个人,就那样被城防军给……堂而皇之的,带走了…… “本朝对于公开挑衅、打人或辱骂他人的行为,都采取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你们二人!既然都不是出于防卫,且还是在农忙时节里,这般胡闹!那么将你们收关入监,便是对尔等……最好的惩罚!” 随着中州司马的一声令下,板上钉钉的崔少愆与罗舒云二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的,被关入到了牢房中…… 这啥?!啥呀这是?! !!! 直到再一次的,蹲进了大牢里,崔少愆都有些想不明白……她为甚会好端端的,就被关进了牢房中?! 关键时刻,给她整了这么一出……是要作甚呐?! 《三国演义》中,有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好家伙,合着穿越而来的她,还有一个……“二进二出”的——大牢体验卡么?! 问题是现在的她,要怎么出去啊?! 这大清早的,碰上这么一个倒霉玩意儿……也当真是晦气了些! 颇是怨念的,看了一眼身旁那个……倒霉玩意儿,崔少愆恨不得下狠手的,再次上前去,教训丫的一顿! 什么玩意儿啊?!简直了! 正当崔少愆,委屈巴巴的蹲在角落里,并可怜兮兮的自怨自艾之时,身旁的罗舒云却是有了动作。 眼瞅着梳着一板一眼头发丝儿的,某个淡定的傻缺,居然明目张胆的,递给狱吏一枚银锭子后,摸遍了浑身,也再没有一个多余铜钱的崔少愆,大脑又一次的——死机了…… “臭小子!那把剑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你休想要妄动它分毫!” 无所事事又不甘的崔少愆,怒瞪了一眼,折返回来的罗舒云后,便冲着对方再次呛声道。 “……” 懒得搭理对方的罗舒云。 “这里是大牢内!作甚呢!给爷保持肃静!” 拿人手软的狱吏,看着一脸不服的崔少愆,居然还敢找茬后,立马便凶神恶煞的吼了回来。 “……”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崔少愆,憋屈的撇了撇嘴后,终究是握紧了拳头,并很是……笑脸相迎的,给忍耐了下来。 然而…… 半个时辰过后。 “官吏大哥!我们两个一起的! 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没过多久,居然就出去了的青年,崔少愆厚着脸皮,就朝着狱吏巴结了一嘴。 斜睨了崔少愆这边一眼后,便不声不响的给……出去了的罗舒云,朝着就差将白眼儿,给翻到天上的狱吏,恳切的点了点头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牢的牢门。 “不是!凭什么啊……官吏大哥!我服!我服还不成么?!我这次出门急,这不没带银子么。 你且放我出去,啊!不对!您帮我捎份信件可以不?!就带给内城区的,杨家宅邸内就好!” “……” “官吏大哥,行行好呐!咱们怎么说也有了几面之缘了!” “……” “官吏大哥,我瞧着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英俊潇洒又为人仗义,定是一个好人!帮帮小弟吧?!” “……” 面部总算是缓和下来的狱吏,仍旧是不屑的,斜睨了一眼崔少愆。 其,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官吏大哥!……你就是我的好大哥!你就是那……+*@%~**#……” 眼瞅着嘴巴,就没有停过的青年,狱吏到底是,没有将手中的鞭子,朝其给……挥舞了下去。 当然,打死他都不会承认的一点,便是——对方那些讨喜的“俏皮话”,与颇是顺眼的长相……还挺就,顺他的耳朵与眼睛的。 “官吏大哥!官吏大哥!!官吏大哥!!!” 打算磨死对面那个狱吏的崔少愆,不厌其烦的。持续输出着。 眼下的这种情形,可当真是……要搞死她的节奏啊! 她这马上,就要去兖州救妹妹了,结果却整出来了这么一场……添堵的障碍…… 打死都不想放弃的她,只能不断的,去恶心着对方…… “务限法规定了,农忙时节,禁止民间讼状。” “啥……?!农忙?……?!那我这种,打架斗殴的……要被关押多久啊?!” 看着对方,终于是肯搭理她后,崔少愆立马便,打蛇随棍儿上的,询问了起来。 “你这……轻者笞十、二十决臀杖七;次之,徒一年,决脊杖十三;重者,可配役一年,并流二千五百里决脊杖十八。” “……!!……?!……”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中州司马 中州司马,主要负责屯驻禁军及厢军等的——管理、训练、调遣,以及当地的治安及处理军民纠纷。 而其中,负责城防,便是中州司马,每日的……重中之重。 而今日,随着军巡捕们抓获到的,一起斗殴事件的……“持续发酵”。 城防军内部几乎所有的人,都知晓了——今晨,居然有两个傻缺,会在农忙时节,惹事生非且打架斗殴…… 汴京城,外城。 闲来无事,且算是公休的江政,打算再一次的,前往那……陈记糕点的铺子中去。 想要迫切见到衣紫姑娘的他,其实是很想,也很乐意前去的。 但是一想到有可能在铺子中,会见到惹他厌烦的,某个冷面青年时,他又……很是踟蹰的,停下了脚步来。 正当他犹豫的档口,他的眼前,却是路过了……一队的城防军。 本就正打算趁着此次机会,打算进去城防军中,历练一番的他,立马便改变了主意。 平日里,他便极少见到父亲。一方面,是因着母亲的缘故,至于这另一方面嘛……自然是因着其义正辞严的拒绝了他的提亲要求了! 越想,便越觉着怄气的他,正欲琢磨着再与父亲商量商量,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却是很快的,就将他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过去。 “啊哈哈哈哈………当真是甚的稀罕人都有哪!有趣!好有趣!” “你是说今儿个辰时四刻那会儿,刚好打起来的那两个吧。” “正是!正是!” “不过听弟兄们说,那两个人的武功都不差呢!要不是仗着咱们的身份,估计咱们一儿上,都未必打的过那两呢!” “你且说说你!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怎么能灭自已家的威风,去长他人的志气呐!” “不过那几招长枪,确实是使得不错!我还听到那小子口中,曾说出过什么……第二十九式,黄鹤传书来着!” 立马便瞪圆了狐狸眼的江政,终于觉着耳中听到的……那熟悉一幕……是甚的感觉了! 这不就是那个,经常扳着个脸的混小子,与他们比划之时……常使用的招式么! 眼瞅着对方的一个城防军,竟当真学起了那小子的……招牌动作后,江政一个后转,竟是朝着家中的方向跑去。 跑了几步后,突然调转方向的他,又朝着父亲所在的方位,跑了起来。 …… “江政?!你怎的来了?” 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并数起了蚂蚁的崔少愆,一抬眸,就看到了一个令他,颇感意外的人来。 原本是打算着,夜晚时分后,发觉到她还未归家的杨家人,会察觉到些许的不对。 那么最快明日,也就会有人过来找她,并将她给……赎回去了。 她千算万算,千思百想……也就是没曾想到过……在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第一个将她找到的,居然会是死对头——江政。 “……” 看着同样一言不发的江政,钱货两清的,将她给领出大牢后,崔少愆只能学着对方的那样,紧闭起了嘴巴来。 兜兜转转的,再一次重见天日后,崔少愆还来不及,呼吸一下外面世界中的……新鲜空气,就被对方给硬拽到了……陈记糕点铺中。 “大恩不言谢,少愆日后必定……” 刚想要客套的再说两句,并好歹意思意思的崔少愆,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其身后的那两……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莲幽姐妹。 看着对方,拼命的朝着她摇手后,崔少愆疑惑不解的……直视起了江政的眼眸来。 “衣紫姑娘……她,去了哪里?!” 随着江政突然的开口,总算也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的崔少愆,突然的,便拉下了脸来。 “不该你问的,还请致远兄你莫管。” 盯着脚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察觉到对方,有任何回应的崔少愆,刚抬起脸颊的瞬间,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拳。 立马便肿起来的脸颊,瞬间便让崔少愆,有些吃不消了。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被打脸呢!怒火中烧的青年,因着对方的帮助,到底是硬生生的,给忍了下来。 “再问你一次,衣紫姑娘呢?!她去哪里了?!” “你不是都知晓了么?!又何必要多此一举的,反过来询问于我?!” 低垂着眸子的崔少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再一次回答道。 “我去了杨家宅邸一趟。” 随着江政那……低沉又压抑的声音响起,崔少愆却是再一次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对!就是上次!就是上次我没有……及时赶回来的那次!衣紫她就……出事了……” 随着崔少愆,越来越低的声音说出口,莲舟与莲幽两姐妹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第四百三十七章 褙子 “掌柜的!?东家出甚的事儿了?这其中可是有误会?明明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咱们的账簿往来,可都是由东家在做账啊……?” 因着石静婉的离世,而变得战战兢兢的莲幽,一听到“出事了”这几个字后,整个人的脸色,都煞白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莲幽你且……冷静一点。过不了几日,我就会将你们的东家,给活蹦乱跳的带回来! 今儿个,你们姑且先回去吧。我这边,刚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眼瞅着眼下,店内也并没有,再来食客后,崔少愆索性当机立断的,便做出了那……最合理的安排。 拿眼神示意着莲舟,将莲幽给搀扶回去后,顶着肿起来半边脸颊的崔少愆,怎么瞧着,都有些……滑稽与可笑。 “所以……衣紫姑娘她……当真……”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江政,口中的那句“嫁于人为妾”,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了。 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曾经被他视若,高不可攀的姑娘,怎么就会如此的想不开呢?! 越想便越愤怒的他,更加过分的话,都还没有指责出口,便被对面青年冷酷的嗓音,给回怼了过去。 “所以……你这就开始嫌弃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衣紫是我的妹妹!哪怕从今儿个起,她不打算嫁人了,我也养她一辈子!若是不爱惜……请你走开!!!” 从得知这个消息的,最一开始,崔少愆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之后的路……无论怎么走,都打算带上衣紫的她,并不介意,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是看着眼前口口声声,说着衣紫各种好的江政,那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与……施舍一般的态度,却是让她一瞬间,便有些心寒了起来。 虽然打一开始,她也就没觉得衣紫,能够瞧得上眼前的那个……纨绔子弟便是。 江政从一开始,可是就被淘汰了的! 几乎可以说是……与对面压根儿就,无甚瓜葛的两兄妹,从刚认识起,也没指望过他好吧?! 怎么现如今,他江政一个外人,仗着自已的喜好,就可以对他们的人生,随便指手画脚了起来呢?! 他也……当真是有些,过分自恋了吧?! 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个姑娘,也都想要嫁一个如意郎君。 可是,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已的好吧?!谁都不能左右,那些突然到来的意外……与那些苦难吧?! 衣紫,她也不想就……这般的,任由人宰割吧?!可是妹妹她,到底也是一个弱女子啊! 凭什么所有的不幸,要妹妹承担了以后,还要让外人再过来……对她,品头论足呢?! 压下涌上心底的不忿与可笑,崔少愆眼眸中的寒冷与疏离,就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且明明白白的,传达给了对方。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怎的会……嫌弃衣紫姑娘呢!我……我只是替她惋惜与……不值罢了。” 察觉到崔少愆,对他前后态度的……决绝与冷漠后,江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他……好似,也确实没有任何的立场,来指责对方。这一次,因着着急,他的确是有些……逾矩了。 “我且再问你一句,杨家宅邸中,到底又是谁,跟你这般说的?!丫鬟?小厮?还是谁?!” 彻底恢复了冷静后的崔少愆,咄咄逼人的,想要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碎嘴子们,都给一个一个的收拾了去。 “一个身着绿色褙子的丫鬟。瞧着还挺机灵的!我刚准备踏进杨家,便瞧到那个丫鬟,正小心翼翼的……打算出来。” 因着心虚,而皱着眉头回忆的江政,此刻也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丫鬟的行径,若是现在细想起来,倒颇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了。 当初过分焦急的他,倒是没曾想过对方,也可能会另有目的便是了…… “所以,这条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了?!那有心之人,万一想要是,故意栽赃陷害衣紫姑娘,并损害她的名声,也说不定呢?!” 越想便越觉着他这一想法,很靠谱的江政,眼眸中瞬间,便扬起了希翼的光芒来。 当然,只顾着自个儿,独自兴奋的他,并没有瞧到对面的青年,在听他说到绿色褙子的丫鬟时,那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来。 “谁?!” 随着二人异口同声,且一致转向门外的头颅,各自沉浸在自已沉思里的两人,皆都因着外面一声——轻微的异响,而瞬间便警觉了起来。 立马推门便追出去的崔少愆,在亲眼瞧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绿色背影转瞬即逝后,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的她,神色,却更加的……复杂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速喜 “你可是瞧清楚了?!” 同样快速追出来的江政,在瞧到崔少愆那副,愈加严肃起来的神色后,心下不免疑惑的,询问出了声。 “我寻出来之时,外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压下涌上心头的种种疑虑,顶着大肿脸的崔少愆,越过江政,便将陈记店铺的门给锁上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 眼瞅着转身便走的青年,江政头一次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要回我的七星剑。顺便再……” 抬眼看了下江政,崔少愆颇是挑剔的,上下审视起了对方来。 “再作甚?!” “明日巳时,我要去兖州一趟。至于那真相到底如何,你不若用眼睛去……仔细的瞅瞅?”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送到她眼跟前来的“工具人”,本着物尽其用原则的青年,连带犹豫的功夫都没有……便将打肿了她脸的江政,给脱下了水来。 他不是想要逞那,英雄之能么?!很好,她这就成全了他! 至于他到了巫族的地盘上,能否全身而退,亦或者顺利的活下来,那便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本着“欺我者,睚眦必报!”的崔少愆,看着对方在点头表示同意后,还非要执意的……跟在她身旁的那副嘴脸,她突然间,便冷笑了起来。 懒得搭理对方的她,再一次的,跨上了那座州桥。 这一回,径自走进了皮革行中的她,毫不意外的,又碰上了那个——将头发丝儿,都整理到一丝不苟的,傻缺玩意儿。 “你,怎的会知晓我在这里?” 看着顶着半边脸高的青年,居然能够再一次的,轻易找到他后,明显惊讶到不行的罗舒云,对其倒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崔某人不才,小小的卜了一卦罢了!小六壬速喜,自是就,寻来了这里!” 故作玄虚的,摊开了左手掌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斜睨了一眼对方腰间上绑着的司南。 “没曾想……竟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顺着青年的眼神,看向了自已的腰间后,罗舒云又一次的,唏嘘了起来。 这可当真是……不打不相识呐! 没曾想他竟是还能在这里,碰到同道之人呐!想着对方有可能,会助他一臂之力后,罗舒云的脑袋瓜子,立马便活跃了起来。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其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看着对面那傻缺玩意儿……竟是明晃晃地,试探起了她后,崔少愆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挚与谦虚。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故尔……在堪舆之术中,定方位,乃解不惑之首选。所以,你用你的司南解惑。而我,亦有我的。” 紧盯着对方的腰间,居然还跨着,她的那把七星剑后,崔少愆也愈发的,笑的灿烂了起来。 “兄台腰间的那把七星剑,便是家师,传承于我的! 那剑通体由纯铁锻制而成。剑身的两面,襄有青铜制的北斗七星纹样;剑柄处,则刻有辟邪的龙虎符纹样; 而那把剑的剑鞘上,还刻着四神兽的图案。至于这最后嘛,当然便是这剑柄上最关键的……司南了!” 眼神灼灼的,盯着剑柄上那磁针的位置处,崔少愆将“师承”这两个字,说的极重。 “看样子,却是一场误会了!不知崔兄……师承何处啊?!” 看着明显还是不打算将宝剑,还给她的对方,崔少愆眉眼弯弯到,就连呆在她身旁看戏的江政,都有些受不了了。 深知这小子,笑的越好看,便越心黑的他,总感觉对面的那个罪魁祸首……有要倒霉的风险了。 就是不知晓少愆那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他,愈加的眼观鼻、鼻观心了起来。 “家师乃……华山丁少微是也。” 也不知晓老头名声,响不响亮的她,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当然,在她瞧到对方那,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的神色后,就知道了师傅他老人家,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把剑,既然是崔兄的东西,我自是不好再将其给……据为已有了。” 一派和煦的,将七星剑给双手奉还后,罗舒云那微弯的眼眸中,随着他的眨眼,而快速的,流露出了一抹精光来。 “这将宝剑物归原主,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接过七星剑后,崔少愆便将剑身,给抽了出来。 随着她仔仔细细,又反复查看的动作,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其对还剑之人的……极度不信任来。 颇是尴尬的,陪笑了一会儿后,罗舒云便厚着脸皮再一次的,试探出了声。 “听闻上个月,润州大水。不知崔兄……对此可有耳闻呐?!” “这个,我倒是……最近才有所耳闻。我只知晓我们回来之前,大宋军败契丹之师于雁门,且破其垒三十六。” 因着她们此次胜仗,又是将潘美的功劳,定为最大后,崔少愆每每与人提及,都是代入了大宋军这三个字的。 发大水怎么了,自然规律她又能如何啊?!况且五月开始,不正是雨季高峰么?!老天爷要下雨,问她作甚呐?! 从来都是人去顺应老天爷的!哪有人想今儿个不下雨、不涨水,老天爷就……当真不下雨、不涨水了的?! 天道,又怎么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呢?!你人若想不淋雨,只能顺应着天道,发明出油纸伞来,怎么能妄想天空没有云朵呢?! 很是不能理解对面……即便是关心涨水,也不想关心民生的她,一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想她们一整个杨家军的功劳,别人是只字不提还是怎的?!她能凭借着这次获胜而回来,不都是因为这一回的胜仗么?! 很是不爽的盯着面前的傻缺,崔少愆就差要,再次扯着对方的耳朵,并重复的吼一通了! 老百姓不知晓她们,守护边疆的功劳,她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不计较,但是眼前的这货就不行! 对方那么有钱,花钱如此之阔绰,怎么能不感恩她们……驻防军的功劳呢?! 再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后,罗舒云便很是热心肠的,又补充了一句: “司南大多都用于,风水占卜、礼仪与军事这方面。可是有些时候,大型的祭祀……也会用到它呢!” 总感觉对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崔少愆,因着听到祭祀,而想起了衣紫后,立马见好就收的,打算“顺从”起对方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会师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又为甚会……有此一说呢?!” 态度谦卑的,朝着对方诚心发问完,崔少愆便以不变应万变的,好整以暇了起来。 “当真是疏忽了!在下罗束!表字舒云。崔兄台称呼我为舒云即可。不知崔兄台又……姓甚名谁啊?!” 报上了自已的大名后,感觉不问询下对面,并不太合适的罗舒云,继续一派和煦的,将礼数都做了个周全。 “在下崔致远。无表字。” 瞥了一眼江政后,崔少愆面不改色的直言道。 隐忍的抽抽了半天嘴角后,终究是没有吭声儿的江政,转身便挑挑拣拣起了货架上的皮革来。 “二位,可是相识?!” 疑惑的看着对面那两个,有所互动,又好似没有互动的二人,罗舒云再一次的提问道。 “有过几面之缘的……点头之交罢了。不!太!熟!” 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那……因着赌气而离她,越来越远的江政后,崔少愆终是满意的,收回了目光来。 既是如此,那罗某人便请崔兄弟,进一步说话了。” “这个嘛……自然是可以的!” 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对方后,崔少愆便捂着自已那发肿的脸颊,走上了前去。 随着二人简短的,交流了几句后,江政便只能眼睁睁的,目睹着那两个人,弃他而去了…… 接过店内掌柜的,递给他的一根长鞭,与两件皮质甲胄后,他又报复性的,花掉了……不少的银两来。 思来想去,都有些气不过的他,也只能呕着气的,出了皮革行。 脑子中不断重复着青年那句——“明日巳时,要去一趟兖州”的提醒,江政恨不得插上翅膀的,将时辰给……调快到明日才好。 然而,临近第二日的巳时前,他才发觉到了一件……被他疏忽掉的,大事件! 那便是——崔少愆那个混小子!压根儿就没有跟他提起过,要走哪个门呐?! 纠结于到底是该走南城门,还是北城门的选择中,巳时,却是鸟都不鸟他一眼的——就要来临了。 顾不得再派人蹲点儿,守在杨家宅邸门前的他,也只能赌一把的……选择了南城门。 司南司南,勺柄向南呗。定是不会错的!昨儿个他们,就反复的在提及“司南”这二字,所以这一次,他定会是没有错的。 好不容易策马扬鞭的,来到南城门口后。江政却是再一次的……傻了眼。 别说是崔少愆的人影了,就连条飞虫的影子!都没有被他……给看!到!过! 心知走反了的他,一个情急之下,竟是连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立刻便调转马头的他,拼命的,在街道上狂奔了起来。 汗流浃背的江政,好不容易驱赶着马儿,赶到了北城门口之时,却发觉眼前……照样没有那个……要他等待的人。 怒目而视的,瞪着眼前那两扇,巨大的城门,某人特别的,想要发泄一下。 然而,深知此行并没有……任何用处的他,只能颓废的,将肩膀给耸拉了下去…… 在这以后,即便是他的肩膀上,被一记重重的巴掌声,给拍过去以后,也没有唤回他的,任何……反应来。 咦?!等等?!谁打发了? 睁着赤红的双眼,并扭过了头去后,江政很快,便看到了那……熟悉的眉眼来。 仍旧有些肿胀的脸颊,加上冷漠到让人厌恶的……那副欠揍表情,不是崔少愆又是谁?! “你个混小子!你可知我……” “阿弟!那个该杀千刀的,到底还来不来呐?!” 江政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另一侧的一道女声,给喧宾夺主的,压了过去。 循着那道,声如洪钟的声音,转过头去,他便瞧到了另一张,让她意想不到的面庞来。 该女子,她居然是,汴京勾栏瓦肆中,国色天香里的头牌——泛音?! 即便此女子戴着帷帽,长长的垂纱,甚至还留到了肩膀,哪怕对方的声音,也相对有些粗犷…… 但江政还是凭借着对方的身段,以及那一面之缘的照面,就一眼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这便是你所谓的,只有你我二人?!” 紧接着,另一道男子冷漠的声音,也刺透他耳膜的,传了过来。 打眼瞧去,江政又看到了一个浑身都,颇为冷酷的男子来。 他那一身青绿色的衣袍,高高束起的长发,以及仅露出来的一双……漆黑色眼眸,都无时无刻,不在向周围之人,诉说着自已那,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所以崔兄台,这些,便都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之人么?!” 当然,最后前来的此人,江政就颇为的熟悉了。 那不就是同少愆一块儿,蹲大牢的那个……傻缺玩意儿么?! 第四百四十章 失之交臂 “正是,看样子,咱们的人都齐了。姑且……便出发吧!” 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后,崔少愆便一马当先的,骑着马儿出发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江政,看着他周围,突然多出来的那三匹马,一时竟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瞅着没有一个人,有要,等待他的意思后,被人奉承习惯了的江政,头一回心里落差极大的……上路了。 本欲想要并驾齐驱的,同泛音同行,可是在他瞧到对方后背上的,那把蒜头骨朶时,又颇有眼力见儿的,当了一回缩头乌龟。 一路前行中,听着耳边女子那,声如洪钟的大嗓门儿,江政再一次的,怀疑起了自已的耳朵来。 这……还是他在勾栏瓦肆中,所瞧到的那个……国色天香中的头牌么?!……那如叮咚泉水般,甘冽的大美人儿……到底哪里去了啊?! 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那几匹马儿,江政竟是发觉自已,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唯有耳边不断传来的对话声,不断的划拉着他的耳朵,并让他的耳膜……生疼。 “瑶光!你怎的一句话都不说?!你且说说到底何时,才能赔我的蒜头骨朶?!你觉着一直躲着我,便会相安无事了么?!你可不要,太天真了些!” 再一次的,重复了一句——她话中的重点后,泛音看着仍旧将她的话,当做耳边风的清临渊,怒气瞬间,便涌了上来。 “你清高!你了不起哈?!你不搭理我是吧?!这可是你逼我的!” 故意的清了清嗓子后,泛音高亢的嗓音很快,便将“柴”字,给高声的吼了出来。 她这一招,虽说是卑鄙了些,但是架不住好用呐! 果然,立马便有了回应的清临渊,冷硬着脸庞,愣是憋出了一句话来。 “回到汴京后,我自会还你!” 言罢,他便一甩缰绳的,将马匹,给赶到了崔少愆的身旁。 看着即便是肿着半边脸颊,也只顾闷头赶路的青年,他头一次的,皱起了眉头来。 虽说他很是乐意瞧到——他们兄妹二人间……那“刀剑相向”的翻脸场面。 可是看着眼前的那个混小子,竟是当真很在乎他的那个妹妹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将……“温伏已死”的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一想到……顶着温伏那张皮囊的刘衣紫,会与面前的青年,大打出手后,清临渊便又很是坏心的……期待了起来。 谁让对方,竟是敢拿墨,泼他来着!这,便是那混小子的报应!该!他就真的是……活该! 越发坚定了心中想法的清临渊,盯着紧握缰绳的那双手上的……指甲缝中,还留有些许,清理不掉的墨渍后,便愈加的,沉默寡言了起来…… 五匹马儿就那样……快速、又步调一致的前行着,前行着。 留下了风驰电掣的急影,与一阵飞扬着的……尘土来。 从汴州去往兖州,日夜兼行的话,需要一日的路程。当然,这还是在马儿不吃不喝,且匀速快跑的前提下。 而崔少愆他们五人,自是不可能会这般……执行的。 几人出发之时,已是巳时,故而他们最快,也要明日巳时左右,才会达到。 可是小巧灵活的信鸽,就不用限制于那……陆地的局限性了。 信鸽一个小时,能飞行八十,到一百二十公里左右,而成年又健壮的鸽子,则会飞得更快一些。 所以,从汴州到兖州的路程,信鸽实际仅需要……飞行三个时辰,就足够了。 尤其当这只信鸽,还是提前一天,就“起飞”的情况下。 那日,回去勾栏后的新雨,因着性命攸关的威胁,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连夜给刘衣紫,送去了一封书简。 所以——立刻就决定了,要返回汴州的对方,亦是寻着借口,便乘坐着马车,一路南下了…… 始终将——“她不能给兄长添乱”的这个理念,留在脑海中的刘衣紫,仅剩下的唯一念头,便是……归家了。 偏偏命运,是一门很奇妙的——玄学。 它很爱跟认真生活的人们,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并给他们安排上了一出……别出心裁的新颖设计来。 所以…… 打算休养生息,并储存体力的五人,为了明日的一场硬仗,不待夜幕的降临,便踏入到了那……客栈之中。 而同一时刻,一辆着急赶路的马车,亦是擦着风声,与客栈之中的众人,来了一个——失之交臂的……错过。 很快,马车便朝着汴州的方向,快速而去。并,丝毫没有一丁点儿,要停留的意思…… 第四百四十一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踏入客栈中的,崔少愆一行五人,看着颇是热闹的大厅内部,一时之间,都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没曾想,通往兖州的客栈之中……竟是可以达到……人声鼎沸的地步。 而其中最令崔少愆在意的一众人,倒是让她有些,过分的谨慎了起来。 来人中,他们一身的服饰,倒是与她们几个也差不多。偏偏其中的……一个女子的服饰,就让她,浑身都不得劲儿了起来。 那是一件巫袍!是一件衣紫及绣的……巫袍! “秦制巫女服,衣乃上白;汉朝巫女服,衣皆上赤;唐朝巫女服,为赤布袴褶;……而地位较高的巫女,则是——衣紫及绣!” 脑海中回忆着那些,妹妹曾跟她讲起过的介绍,崔少愆整个人的拳头,都捏着梆硬。 衣袍带绣的紫衣……对方,会不会就是巫族中人呢?! 瞬间便红了眼眶的崔少愆,克制着自已的……闭上了眼睛。 生怕眼下动起手来,有些难办的她,脑海深处却是又一次的,回忆起了大牢中的场景来。 徐徐的睁开了眼睛,打算跟着众人,前往那已经……定好了的房间中时,她的眼前,却是突兀的闪现出了,一道人影来。 “你们大伙儿!都给我瞧仔细了!” 随着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崔少愆的脸颊,就被对方给……结结实实的摸了过去。 当然,更令崔少愆诧异与震惊的……绝对不仅仅只是……来人,正是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巫女。 而是……随着对方手掌的离开后,她那仍旧有些肿胀的脸颊,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往常的……生机。 对方,到底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段?!居然能够让她的脸颊,恢复如初?! 诺诺的正不知要如何开口之际,崔少愆便隔着泛音……帷帽上的垂纱,看到了阿姊那,大睁着的眼眸来。 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后,她便瞧到了一幕……更加让她后怕的景象来。 罗舒云的脸颊上,竟然在同样的位置处,肿起来了一个……与她受到的伤害一模一样的——淤青!? 僵硬在那里动都没敢动一下的崔少愆,后背上的冷汗,却是瞬间,便……滴落了下来。 这便是衣紫口中……曾提到过的置换?!若是巫族中人,个个都是这样子的水平,那她们几个……还打什么架去啊?! 还去就救什么妹妹啊?!他们五个,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啊! 瞬间便绝望起来的崔少愆,再一次的拥有了上一回,她遇到祝九宫时候的……恐慌感。 那种发自内心深处,且灵魂极度动摇的震颤感,那种让她望而生畏、不寒而栗、栗栗危惧……的无助感,此刻,都再一次的……翻涌了上来。 ‘骨寒毛竖’这个词,又再一次的,被她给拿了出来。 这,便是巫术?!这……便是在男曰觋,在女曰巫的……巫女?!这还仅仅只是,巫女们的……手段而已!那么……觋男们呢?! 让人天生的敬畏与胆寒,可以将人类惊恐万状的情绪……提高到,最高临界点的巫族中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啊?! 僵硬着脖子转向了,清临渊的方向,崔少愆第一次佩服起了……居然可以跟祝九宫打到五五开的……那个曾经的皇子来。 “我就说我眼光不错!没曾想……还竟当真如此啊!” 随着女子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总算是被拉回注意力的崔少愆,就看进了一双……很是漂亮的瞳孔中。 僵硬着脖颈,并看着面前那……踮起脚尖来的女子,正朝着她甜甜的微笑后,崔少愆的大脑,却是再一次的——死机了。 “这位小娘子,你们族中之人,都如此的大胆么?!居然在公开场合,就这般调戏良家……额……男子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泛音,看着还干站在那里,并被巫女持续占着便宜的……她那不值钱阿弟,恨铁不成钢的,仗义出言道。 “他!是我心悦的类型!” 认真的冲着泛音张口就来的巫女,倒是把站在那里的五个人,都给整不会了。 “你们巫族一脉中,当真所有女子都……如此大胆么?!” 不可思议的江政,看着面前那位很是……泼辣的小娘子,头一回觉着自已的脸皮,竟是有些薄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在我们江宁府,本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之事啊?!” 随着巫女再一次理所当然的回答,捂着脸颊在那里愁眉苦脸,又不愿插话的罗舒云,终究是站了出来。 “这位小娘子,虽不知你……使用的是何等法子,但罗某人,还是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将这个,给变回来。” 总感觉此事有些诡异的罗舒云,在一旁观察了半天。 发觉面前的姑娘,可能仅是冲着他们几人,开了一个玩笑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的脸庞给……赶紧恢复过来。 “才不要!你这样的,让我很不喜。会污了眼睛。但是,可以给你这个!” 从佩囊中,迅速的翻出一个药瓶后,巫女便快速的,将其给扔到了罗舒云的手中。 很是自豪的看着她,身后的另一个年长女子,冲着她认可的点了点头后,她便愈加的雀跃了起来。 “我乃巫族一脉祝莞。敢问这位郎君……姓甚名谁啊?!” “在下……还有要事要做,便不打搅姑娘了。” 忽然想到她随口胡诌的……崔致远,并不能公之于众后,崔少愆借着朝对方作揖的动作,便飞快的上了那……通往二楼的踏道。 很是满意阿弟表现的泛音,在瞧到对方并没有被……美色所迷惑后,亦是一副胜利者姿态的,跟了上去。 徒留下她身后的那三个……没眼力见儿的玩意儿——各自碍眼着。 临上踏道之际,她还又煞有介事的,转头看了一眼那……从一开始,便扳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的……瑶光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折戟沉沙 是夜。 躺在客栈床榻上的崔少愆,正辗转反侧着。 无论怎么想,都感觉自已……不是敌人的对手后,她便又一次的坐了起来。 抬起左手臂,认真的盯着那些,奇奇怪怪,却又让她看不懂的符箓后,她倒是破天荒的,渴望自已做起那久违的噩梦来。 这些符箓,定是与巫族之人有关的。妹妹曾说过这些,都是祝由之术。 可是,因着地下探险的,一次又一次警醒,她觉着这其中……似乎还藏着些——不同寻常的门道来。 要趁着这次机会试探一番么?!还是说就无条件的……相信衣紫呢?! 亦或者,这其中,还有就连衣紫这个巫医,都不知晓的门道呢?! 毕竟衣紫,只是个巫医而已。她事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巫女才对。 她的脑海中,再一次的,回忆起了今日碰到的,那个名叫祝莞的女子来。 那名女子背后的……中年女子,恐怕来头才更大吧!她,或者剩余的其余四人,有把握打的过对方么?! 若是巫族中,当真都是那样的高手,她又要如何做才能兵不血刃的……将妹妹给摘出来呢?! 亦或者说她们五个人,连与对方……打回合制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仅一招,对方就可以,将她们几个给……全秒了! 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在双方交战的过程中,让对方……碰触不到她,哪怕一点点! 恐怕这一次……她们几个还没有开打,便会失败了……且是那种,会败得很严重的地步…… 当真是折戟沉沙的……死局么?! 颓然的再一次,倒在床榻上后,崔少愆就着黑暗,将手臂轻轻的,覆盖到了自已的眼睛上。 夜……就那样悄悄地,悄悄地,从黑夜中,流逝走了…… 脑海中,不断反复告诫着自已——“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的大道理后,崔少愆终究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幕,被彻底的……拉了下来。 与此同时,离兖州不到一百二十公里的……一家客栈内,一道黑影,却是鬼鬼祟祟的,摸黑出去了。 脸覆面巾的一道黑衣人,就那样身手矫健的,朝着客栈身后的,一处山林中走去。 直到黑影,在一座有些拱起来的,土堆前停下后,他才缓缓地,掏出了手中的司南来。 今日刚到达这里之时,便察觉到此处风水……有些异样的罗舒云,果不其然的,在这座土堆下,感觉到了好似磁极一般的强吸力。 因为眼下,他手中的司南——不动了。 毫不犹豫的,准备动手将那座土堆……给挖开之际,他的身后,便被一道凌冽的掌风……给,拍了过来。 凭借着多年,积攒起来的快速反应,罗舒云侧头躲闪之后,并转头的一个照面里,就碰上了一个……由面甲覆面的——矫健老者来。 一场激烈的打斗,很快……便伴随着夜幕,而上演了起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去,双方你来我往的争斗中,招招都是那……致命的杀招。 只是旗鼓相当的二人,却是……谁都讨不到谁的便宜就是。 一片云朵,很是突兀的,就那样阻挡在了月亮的跟前。 紧接着……一片黑暗中,便只剩下了,双方你来我往的打斗声,不绝于耳着。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辰,乌云很是恰到好处的……给主动移了开来。 可是再去细瞧那……拱起来的土堆旁,两道缠斗着的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那样突兀的……皆都隐匿了他们——各自的踪迹…… 终于……夜,也彻底的黑了下去。 兖州这边。 独自出来冷静的祝九宫,就那样安静又纠结着,坐在了他自已的屋舍上。 仰头看着朦胧的月光,他右眼中的双瞳仁,却是有些泛红了起来。 仔细思考着儿时,他与祝九州以及廿九之间的……种种回忆,一种名为惆怅的情绪,就那样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心房。 不断放映着师傅,对他们三人之间的谆谆教诲,闭上眸子深思起来的他……却是再一次的迷茫了。 “师傅,徒儿现在好迷茫呐!当真要按照大巫的安排来走么?! 亦或者说,大巫的计划,也是错的呢?!!徒儿……只想、也只愿意听取,您的教诲与安排呐!!” 喃喃自语着,祝九宫就那样独自一个人,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于悔恨中。出不来,也不愿意出来…… 直到最后,他与夜色,彻底的融为了一体。就那样孤独,又遗世独立的……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四百四十三章 桃李年华 辰时一刻。 已然站在一楼大厅的崔少愆,正欲去马圈那里巡视一遍,就又瞧到了昨日撞见的,那个……巫女来。 正当她低垂着眸子,准备思考要如何应对之际,对面却是,已然蹦跶到了她的眼跟前。 “祝莞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不想被动的受制于人后,崔少愆索性便,主动的开了口。 “我观你下盘很稳。可是有练过?” 仿若是换了个人一般,对方那略显冷漠与疏离的语调,竟是让崔少愆,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明明她们五个人中,皆是习武之人。为甚对方,就要挑着她一个人来问呢。 心中疑惑着,崔少愆不动声色的,扬起了一抹微笑来。 “姑娘眼光确实很准。在下……确有练过。” 冲着对方做了一揖后,不待她直起身来,一抹劲风,竟是直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略有不悦的,快速阻挡了回去,崔少愆的心中,却是带上了十二万分的谨慎。 本想是要尽量克制着,与对方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偏偏对面咄咄逼人的姑娘,并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恼羞成怒的她,在看准了一次机会后,便大力的,一把抓起了对方的衣袖来。 随着女子手腕上那枚……略微有些眼熟的——银钳镯的滑落,崔少愆却仿若是,抓到了烫手山芋一般的,立马便将对方的手臂,给甩了出去。 直到祝莞踉跄的,后退了好几大步后,她才勉强的,稳住了身形。 从不曾受到过……这般委屈的祝莞,正欲毫不相让的,打算还击回去之时,她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来。 察觉到对方,正打算从三楼的踏道上,抬步而下后,她立马便又换上了一副……天真且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来。 “你这个人,怎的是这般模样!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随着女子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对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便很是恰到好处的,呈现在了——已然下到大厅中的,祝婵眼中。 “师姐~~!他居然敢……推我!!!” 伴随着一道略带委屈的哭腔响起,崔少愆整个人的杏眼,都瞪大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莲花?! 好家伙!对面那个叫祝莞的姑娘,绝对是双子座的! 不然为甚好端端的,她居然可以快速的……就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人格来呢?! 生怕挨揍的她,此刻,竟是也顾不得……对其手中的银钳镯,有所疑虑了。 因为光是面对面的,与对面那姑娘的师姐,对视了那么一眼,崔少愆整个人,都控制不了的,打起了冷颤来。 这两人之间,最起码相差了有……三十多岁! 祝莞口中的师姐,怎么瞅着,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怎么会是她对面这丫头的……师姐呢?!当她妈……都绰绰有余了吧!? 眨巴着眼睛,再一次戒备起来的崔少愆,盯着师姐脸上那有些……过分多出来的褶子,一时间,竟是都不知道……还要不要正当——“防卫”了。 此刻的她,若是还手的话,会不会是在恃强凌弱呢?又或者对方,会不会倚老卖老的,碰瓷她呢…… “就是他么?!” 随着一道与长相完全“南辕北辙”的……清脆嗓音响起后,光今天一个早上,就被颠覆了三次认知的崔少愆,整个人都傻了。 “师姐!你瞧!我的手腕都红了!很疼!” 祝莞越发委屈巴巴的声音,倒是让崔少愆的鸡皮疙瘩,都再一次的爬满了全身。 快速识趣的微弯下身后,她头也不敢抬的就道起了歉来。 “小子冒犯到了祝莞姑娘,实属抱歉!还请老媪……见谅!” “你才老媪呢!你这个人可真的!我师姐,明明才刚到了桃李年华的芳龄!” 立马就反唇相讥的祝莞,此刻倒是颇为护犊子的,替她家师姐,给辩解了一句。 只是她看向青年的眼神中,却是有着些……意味深长的情绪,藏在了其中便是。 随着后脑勺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后,一道声如洪钟的女子声音,也在此刻,出现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哈哈哈哈~阿弟!你这双眼睛,也当真是白长了!怎能如此的冒失呢?!这可当真是……我这个做阿姊的……不是了!” 言笑晏晏的,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两个巫女,并表示了歉意后,呆在踏道上良久,且看够了好戏的泛音,才总算是……肯舍得出来了。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嘛!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我们便也没有要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就此……先行一步了。” 朝着崔少愆与泛音的方向,投过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祝婵颇是好脾气的,便拉着祝莞离开了。 “大家都在外边等着呢!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随着祝婵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远后,崔少愆才颇是古怪的,抬起了脑袋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诅咒 “阿姊!!!” 尽量让自已的声音,表现的夸张一点儿的崔少愆,再三确认对方都走远了后,才暗搓搓的,朝着泛音打起了哑谜来。 “亏你说的出口来!若是我要再不现身,现在的你啊!指不定要被对方给……怎么修理一顿呢!” 盯着崔少愆那副……清澈且愚蠢的眼神半晌后,泛音终究是忍不住的,头疼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连巫族的内部情况,都不打听清楚的前提下,就敢贸然前来呐! 难不成,你这是要拉着我们几个,前来同你陪葬的?!” 恨铁不成钢的,坐到了大厅中的长凳前,泛音示意着店家上菜后,才再一次的,将眼神瞥向了那……坐在她身旁的某个青年身上。 “衣紫及绣、黑袍,乃是黑巫一族的象征。而可以穿这种服饰的,在黑巫一族中,不过十二人罢了。” 随着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清临渊很是及时的,帮某个活在“偏见”里的青年……给解了围。 “妹妹曾说起过她们一族,信奉的……乃是万物神。” 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的崔少愆,立马便收到了泛音一个……大大的白眼来。 “妹妹~妹妹!衣紫~衣紫的!你怎的就光是惦记着你那……柔弱到饭来张口的妹妹呐?!你倒是多动动脑子啊! 你妹妹是白巫一族的!她就是个巫医而已!不是个巫女!能打的……是黑巫一族!” 拿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崔少愆的额头后,泛音再一次的,有些后悔了起来。 早知道这小子如此的不靠谱,她当初就不应该被猪油蒙了心一般的,答应对方前来了。 “难道黑巫与白巫,不是对立存在的?!我一直都以为是这样的!我只是以为,咱们这次……可以将妹妹给顺利的救出来的。。。” 暗忖自已,居然被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给佘毒了脑袋后,崔少愆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气弱了下来。 将当初豪言壮语到……想要将巫族一整个势力,都给铲平的她,默默地把之前那无知的发言,给深深地埋进了肚中。 打算将这一荒谬言论,烂在肚里的她,突然间,就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味儿来! 愤怒的调转过头颅,她看着明显是……知晓些什么情况的清临渊,再一次的想要动起手来。 那个混蛋……居然还信誓旦旦的……敢问她……问她若是就他们两个人的话,是否能够灭掉整个巫族?! 原来清临渊,当初的画外音……居然是这么个意思啊?! 也就是说,对方一直以为她的决心,不过是在……装X么?! 所以这两个人,一直再陪她玩儿……过家家么?!当真是……岂有此理?! 越想便越觉着自已,是个白痴的崔少愆,此刻对自已的渺小,又有了清晰且深刻的定位。 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即便是在大宋朝的朝廷中,打压民间的巫族势力,都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所处的这个年代,是会与巫族势力共存亡很久很久的…… 总算是脑袋清醒的……认清了眼前的,这一历史事实后,她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是好了。 果然她要努力的往上爬么?!爬到那最高处! 即便做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最起码……应是要混个一官半职才对吧?! 不然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即便一个人功夫再高,在她单打独斗的……去面对一整个巫族势力之时,也不过是会被对方……碾压的份儿罢了…… 原来柴熙谨的冷漠,就是在这般环境下……被逼出来的?!原来他竟是这般的艰难么?! 一下子便感同身受起来的崔少愆,刚想要对身旁的清临渊,稍微好一点,就再一次的想要抽自已一巴掌了! 去特喵的心软!一个孤立无援的皇子……又怎么会没有自已亲手培植起来的势力呢?!!!也就只有她自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缺罢了! 所以那孙子……还在跟自已隐瞒一些关键才对?! 眼神仅温柔了一刹那的崔少愆,立刻便又冷硬了起来。就那样平静又审视的,盯着清临渊良久后,对方才终于有些顶不住的又憋出了一句话语来。 “黑巫一族中,最为棘手的,便当属那十二祖巫了。而那十二个人之中,最为难对付的,便是他们的大祭司——祝虞了。” “咳!~~~~~!” 特意的清了清嗓子后,泛音颇是鄙视的,瞥了一眼瑶光。 之后,她便炫耀一般的,将对方那并不太行的情报,给又补充了起来。 “十二祖巫中的每一个人,都很能打。黑巫一族,就是为了要保护白巫族人不受伤害,才特意被创建出来的。 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着让敌人摸不到头脑的……绝技。有的是蛊毒,有的则是诅咒。还有好多令人闻所未闻的巫术,是没有被咱们所……瞧到并见过的。” 看着身旁两位“语重心长”又“见好就收”的态度,崔少愆竟是有些许的犹豫了起来。 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的她,一时间,竟是陷入了天人交战的……艰难抉择里。 “当然,我觉着我们几个,倒也没有必要如此消极便是!” 随着一道很是和煦的声音响起,罗舒云就那样很是随意的,坐到了三个人的对面来。 “刚才那个满脸褶子的姑娘,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巫礼祝婵了。而她最厉害也最擅长的……便是诅咒了。” 颇是同情的,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眸的青年,罗舒云再一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了一句。 “所以咱们几个,一定要与她保持距离才是。就像昨儿个,我都没有触碰到对方,结果我的脸颊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肿了起来。 不过那姑娘给的药,也是当真神奇呐!一宿之后,我竟是奇迹般的……就这样好了?!” 再一次拿手指,点了点自已的脸庞后,罗舒云很是新奇的,又让对方三个看起了他的脸颊来。 “若是被触碰过后……那个人……会怎样?!” 因着罗舒云的话,而彻底安静下来的崔少愆,低垂着眸子半晌后,忽的,就发声询问了起来。 “这个谁知道呐……有可能浑身腐烂而亡……也说不定!” 随着罗舒云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戏言,刚刚下到大厅中的江政,就瞧到了坐在他正对面的青年,正大受震惊的,失手将木箸(筷子),都掉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场空…… 强压着涌上心头的恐慌,崔少愆装作不太在意的,又将木箸给拾了起来。 招呼着江政前来落座后,她忽然间就不吭一声的吃起了早饭来。 这里是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也没有接触过……那个名叫祝婵的女子啊!不会有事的! 她不过就是与对方,对视了一眼而已,难不成对方还能隔空,就将她给诅咒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玩笑嘛! 自我洗脑的不断说服着自已,崔少愆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了起来。 默不作声的放下了碗筷后,她再一次坚定的,做出了一个很是艰难的决定。 那便是她们几个……要继续前行。 无视了江政那……在没有听到八卦后,而一个劲儿的追问,崔少愆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争分夺秒的,与时间赛跑了起来。 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能横着心思,认真且从一而终的,看起了那前方离她不远的路来。 很快,随着午时的临近,她们一行五人,终究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兖州的城池内。 “喂!你会不会说的也,太夸张了一些?!” 泛音看着面前那,明显心事重重的青年,很显然是被吓到了后,皱着眉头,便朝着罗舒云嚷嚷了一嘴。 “哪里~哪里!我就不过……随口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他竟是给,当真了呢!” 有些好笑的盯着面前那个……强忍着小心思的青年,罗舒云再一次的,摇了摇自已的脑袋。 五个人!去闯进巫族内部?!真不知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又一次的,好奇起了青年的,下一步行动来。 “阿弟!你且先别走了!我们就这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话,到底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的到啊!” 终究是,看不下去眼了的泛音,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身旁那两……幸灾乐祸的主儿后,便将眼神给瞥向了那啥都好奇的,另一个——纨绔子弟来。 “还有你!真当跟过来,是闹着玩儿的么?!赶紧上去劝劝呐!” 屈服于泛音后背上的,那一根……重量级别的蒜头骨朶,江政很怂且乐意的,便策马使向了——崔少愆的位置处。 “少愆!你难不成……并不知晓衣紫在哪里么?!咱们不就是要找到那个……叫做温伏的混蛋便好了么?!” 拉紧了缰绳,并将马匹给停了下来后,崔少愆却是在脑海中,描绘起了兖州的——立体地形图来。 结合着手中那幅……有点破旧的兖州城地图,她很是努力的,想要将二者,给结合起来。 闭着眼睛描摹了良久后,她才歪着脑袋,并看起了那……早就等待不及的江政来。 “眼下这里,我唯一信的过的,反倒只有你了。” 颇是冷静的表明了立场后,崔少愆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等待起了对方的回复来。 “你这……又是何意?!你既然不相信他们几个,又为甚要把他们给找来了呢?!” 装作不在意的,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离他们两个,还有三丈远的几人,江政嗓门儿越说越低的,倒是整个人都……谨慎了起来。 “可能是被风给吹清醒了吧……之前的我,却是有些……欠稳妥了。” 皱着眉头深思了良久后,总感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儿的她,只能化被动为主动的,想要先“按兵不动”了起来。 “那我们眼下,要如何去做?!衣紫姑娘当真如他们说的那般,被拉入到了那什么……巫族的势力中去了?!” 皱着眉头,却始终想不明白的江政,实在是看不出眼前的……青年与衣紫姑娘,到底是为甚,才会与昨晚的那群人,给扯到一块儿去。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目前,只能长话短说的……同你说些要紧话就是!” 趴在江政的耳根,一通低语后,崔少愆又拿眼神,特意的叮嘱了对方一下。 之后,二人竟像是……突然便有了矛盾一般的,大声吵闹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明媚谁人不看来 紧接着,脸红脖子粗的崔少愆,仿若是赌气一般的,竟是撇下了身后的那几人,并快速的策马而去。 “爱走走去!谁还稀罕你不成?!我也就是看在了你妹妹的面子上!到时候,你可别再哭着回来求小爷我!” 同样被气到急赤白咧的江政,亦是冲着已然架马离去的青年,大声的吼了一句,之后,他便怒气冲冲的,返回了泛音他们……所在的位置上。 “好端端的,你怎的还急眼了呢!我是让你前去劝他的!不是让你过去给他添堵的!” 看着眼前那油盐不进,且明显还在置气的纨绔,泛音有些懊恼的,准备扬起长鞭便追。 “罢了……就由他去吧!你且再瞧下咱们眼下,这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哪能如此轻易的,便将那个混小子,给追回来啊!” 同样皱起了眉头来的清临渊,看着已然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人一马,有些若有所思了起来。 眼下这件事,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那个混小子,会做出来的呐!若是对方,就这么一点儿能耐的话,那他可就要收回之前……与其所谈的合作了。 若是崔少愆,当真会因为对方的几句恐吓,而被吓退了的话,那么冯老的如意算盘,恐怕就要崩盘喽! 区区小事,就能被乱了分寸的人,也并不值得他去……浪费更多的时间,来陪对方玩儿就是了! 敛去了眸中的深思,清临渊就那样慵懒且无所谓的,坐在马背上,并等待了起来。 “一直如此等下去,也并不是个办法呐!不若咱们几个,就姑且在这里随便找个客栈……并等他一宿如何?! 要是明儿个,他还没有消气儿并回来的话,那便休要怪罪罗某人……恕不奉陪了!” 罗舒云抬头看了看晌午的天空后,当机立断的提议道。 “妥!” 隔着帷帽,又瞅了一眼那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后,泛音亦是有些扛不住热的,妥协了下来。 就这样……泛音一行余下的四人,就顺势而为的,进入到了一家,离他们最近的客栈里。 兖州城外,离城池约莫有,五十里路开外的地方,极速奔跑着的一个青年人,终是将手中的缰绳,给勒紧了。 随着马匹的逐渐减速,周围的风景,也都,很是不遗余力的……钻进了来人的眼中。 到处都是相连的山脉,一座山紧挨着一座山,就那样成片的,屹立在了那里。峰峦叠嶂且浩浩荡荡。 漫山遍野的粉色,搭配着盎然的绿色,以及隔几簇,就要硬扎堆在一起的白色,共同构建成了一幅……颇是养眼的风景画儿。 随着凉风的阵阵吹拂,那成片成片的浅粉色,都在随风摇曳着。 它们,就好似那驻扎在……大山里的姑娘们,不断热忱又淳朴的,舞动着自已的裙摆。并向路人们毫不保留的,洋溢出了……独属于它们自已个儿的,炙热之心。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美,则美矣…… 偏偏,却是入不了……那青年人的心。 ……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 偏偏,还真就有那么一波,煞风景的人,就不是为了赏花而来的。 无论崔少愆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尾巴,终于,在将她追赶到这……有些偏僻的大山深处之时,而愈加的放肆了起来。 瞥了一眼她那握紧缰绳的双手,深知上面……也藏有着大量冷汗的她,终归是认命的,调转过了马头。 “都出来吧!尾随了我一路了。也当真是够辛苦的!” 扬起了一抹,很是灿烂的笑容,崔少愆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又很大度的模样,朝着身后的那几个人,大声的吼了出来。 很快,一身着紫色衣袍的妙龄女子,就那样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其……正是之前客栈里的那位——祝莞姑娘。 “都到现在了,还有甚的好躲得?!不若都一块儿出来吧!徒留一个小姑娘出来抗事儿,也未免有些……太不君子了吧?!” 看着对面的祝莞,竟是毫不犹豫的,驱马上前来后,崔少愆的心中,没由来的,便咯噔了一声。 很快,一匹,两匹,三匹,四匹……! 足足有十几匹马!就那样从隐蔽的树林中给……窜了出来! 接着,她们便把崔少愆给……团团的,围在了中间! 而那几个人中的首领,显然正是之前——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祝婵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敌众我寡 “这位姑娘!之前……你明明都说过了!你我之间,不过就是一场误会罢了!可是眼下,你们为何又要……这般行径呢?!” 佯装作浑身都放松的崔少愆,一瞬不瞬的,盯着祝婵的方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与大意。 好家伙!她这是惹到了……不该惹也不能惹的,姑奶奶了?! 早知道这样,她此行的兖州之旅,说甚……也不会如此匆忙便是了! 不断在内心疯狂的抓狂着,崔少愆面上不显的,就那样一直维持着她那……人畜无害的微笑。 “郎君你这说的是甚话呐?!咱们几个,不过都是顺路罢了!你说对吧,师姐?!” 祝莞看着眼前那,被团团围住的青年,即便是面对着她们这十几个人,都仍旧是面不改色后,不免很是赞赏的,高看了一眼崔少愆。 “既然祝莞姑娘你们,要去往前面这条道路,那我便识趣的,为大家伙儿让个道!” 努力保持着微笑,崔少愆想要调转马头,并与那几个人走……截然相反的路。 可是在她尝试着……转了一整圈儿后,她与身下的蒙古马,却是被包围圈儿,逼迫到……了一个,更加有限的范围内。 愈加的,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后的她,整个人的后背上,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悄悄的将手臂,放置在了腰间的七星剑上。不待她将剑柄给抽出来,她的衣袖,就被祝莞给……再一次的拽住了。 随着祝婵驱着马儿,极速的驶来,被绊住身形的崔少愆,想都没想的,就打算与对面的姑奶奶们,避免那身体上的,最直接碰触。 狠命的抽回了衣袖,并仰着腰向后一弯,躲过了祝婵正面攻势的她……的左肩处,却防不胜防的,触碰到了身后来人的一掌。 那群老六们!居然真的是在——围攻她?!他们那些巫族之人,居然是真上呐!这不是以强凌弱么?! 大骂了一声,老六们不讲武德后,崔少愆发了狠的,便将腰间的剑鞘,对准了身后的来人。 直到重物撞击到人体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后,崔少愆才不敢大意的,直起了腰身来。 “师姐!我明明都触碰到他了!怎会如此?!” 很快,祝莞那不可置信的声音,伴随着祝婵不遗余力的攻势,统统的都晃到了崔少愆的眼前。 避无可避的她,为了自保,不得不再一次的,扬起了她的手臂来。 随着两道手臂,大力的碰撞声响起,总算是得逞了的祝婵,立马见好便收的,退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清脆又抑扬顿挫的声音,便响彻在了这……空荡荡的山谷内。 几乎同一时间,训练有素的巫族同胞们,亦是快速的退回到了……她们之前,所处的那个位置上。 趁势用手掌再一次的,拍在了马鞍上后,崔少愆心中暗叫着不好的,愣是凭借着臂力,而稳住了又一次,要后仰下去的身形。 看着眼前那群,突然间,便呆在原地不动了的疯子,她咬紧牙关,便朝着一处,给冲了出去。 暗忖着自已,需要尽快逃离的她,耳边那种喋喋不休的吟唱,却是无孔不入的,钻进了她的鼓膜中。 “这个谁知道呐……有可能浑身腐烂而亡……也说不定!” …… “刚才那个满脸褶子的姑娘,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巫礼祝婵了。而她最厉害也最擅长的……便是诅咒了。” …… “所以咱们几个,一定要与她保持距离才是。就像昨儿个,我都没有触碰到对方,结果我的脸颊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肿了起来……” 崔少愆的脑海中,就仿佛是在看电影一般,将罗舒云曾经说过的话都,一句又一句的,播放在了她的面前、眼里、以及耳边…… 伴随着罗舒云那……句句刺耳的警告,这些原本还是平静着的画面,突然,便转着圈儿的,将崔少愆给围了起来。 渐渐的,那些声音,仿若都有了自已的意识一般,以她的印堂为中心,而不断的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来! “啊~~~~~!” 随着一道铿锵有力,又有些尖锐的声音,被喊叫了出来,终于承受不了的崔少愆……彻底的破防了。 然而,本着视死如归的她,大睁起来的杏眼,却是瞪得,更大了…… 因为…… 她眼中的自已,好端端的——屁事儿都没有。 她与那个祝婵,确实是有过了……最直接的碰触!可是眼下的她,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所以那些屁话……通通是在——糊弄鬼呢吧?! 底气立马便,充足起来的崔少愆,很快,便停下了马儿来。 接着,她便有恃无恐的,对上了那……同样瞪大了眼眸的祝婵来。 再次从对方的眼眸中,瞧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后,崔少愆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所以那个看起来很嚣张的祝婵……她口中所谓的诅咒,对她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来说,是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用处的!? 思及此,心情愈加平静起来的崔少愆,伸手便摸了摸身下蒙古马的鬃毛。 既然事实已经如此了……那么她,单挑上那一群人又如何?!不过是一群……输出不够的,回血奶妈罢了! “我要再次为之前的……不当言行,而好好地……向大家道个歉了!” 嚣张的扬起了一抹笑容后,这一次的崔少愆,话刚落,便首当其冲的,冲向了刚刚那个,曾袭击过她的巫族男子来。 快准狠的,将那个老六给击落下马后,崔少愆手中的七星剑,便直指向了祝婵的面容。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明明触碰到他了!怎会如此?!” 明显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的祝婵,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加的……狰狞了起来。 不信邪的她,恼羞成怒的,又再一次的策马冲了过来。 随着二人拳拳到肉的接触,边打边说着吟唱的祝婵,心底却是彻底的,冰冷了起来…… “难不成这世间,当真存在着那……不受诅咒控制的人嘛?!” 被打到跌落在马下的祝婵,即便输了个彻底,她的脑海中,也还在执拗的,想着这个……颠覆她认知的存在……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群老六 “你们几个!为何要一路尾随于我?!” 明显地察觉到,祝莞眼眸中的瞳孔,都剧烈的,急缩了一下后,崔少愆眼眸中的笃定,却是更甚了。 “都说了是顺路罢了……我们几个,当然是要回巫族了。” 示意着身后那其余几人,都暂且先别动手后,祝莞率先翻身下马的,扶起了那……仍旧跌倒在地的祝婵来。 “明明是你们几个,一直有意无意的,将我往这条路上带,怎的现在,却变成了你口中的顺路了?!” 形单影只的崔少愆,倒是迫切的,想要前去那巫族之中去。可是若就凭她一个人的话……她还真就没有那……羊入虎口的胆量。 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下一步的动作,崔少愆却是眼疾手快的,瞧到了祝莞那,贼心不死的小动作来。 虚晃了一下大袖的她,没有被祝莞给抓住左手臂,确是被其给……硬生生的,撕下了小半截的衣袖来。 因着夏季的炎热,里衣都换成了薄棉布的她,竟是猝不及防的,将手臂上的符箓给露了出来。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周围的巫族之人,倒是给了她很好的反馈。 随着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就差陷入癫狂的祝婵,却是第一个的,清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口中自言自语的喃喃着,祝婵看向崔少愆的眼神中,却是少见的复杂了起来。 紧接着,她那想要将崔少愆整个手臂,都砍下来的疯狂行径,却是让后者,很是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哆嗦。 果然,这世间,无论什么朝代,变态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立马便将七星剑,横在手臂跟前的她,浑身敏锐的发觉到了……身后的异样。 没完没了的偷袭!没完没了的阴招!全部都是下三滥的打法! “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随着她愤怒的一声嘶吼,身后的一截长鞭,却是不见丝毫迟疑的,甩到了她身下的马屁股上。 理所当然的,受到惊吓的马儿,在长长的一声嘶鸣后,立马便快速的,朝前冲去。 极速的越过人群,马儿竟是马不停蹄的,打算朝着山崖下奔去! 迅速的伸出左手,并贴紧了马脖子,在固定住这一边后,崔少愆便用双腿,紧紧的夹紧了马肚子。 接着,随着她右臂……大力的拉扯指引,其愣是让马头,调转了个大弯儿的,朝着山坡上跑去。 伴随着她口中……一道长长的口哨声响起,跑半山坡便有些没劲儿了的马匹,很快,便乖巧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不容她有片刻喘息的余地,劲风,就再一次的,从她耳后呼啸着传来。 感觉到这种……咄咄逼人的打法,像极了她有幸见到过的——那一次高手对决后,崔少愆脚踩着马镫,就扬起了手中的七星剑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可她手中那锋利的剑刃,却是没有将长鞭给搅碎了去。 趁势借力打力的,将长鞭给甩回去后,果不其然的,她便看到了一双……有着重瞳的眼眸来。 “祝九宫!你我无冤无仇的,怎的一上来便是杀招!” 怒气冲冲的崔少愆,很显然,是把她上次耍阴招的手段……给忘记了。 看着对方那,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施舍给她的架势,崔少愆又一次的,有些焦虑了起来。 她这算不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逃荒路上撞饿狼呐?! 怎么就在这里,碰到了那——连清临渊,都有些头疼起来的人呢?! 为甚会在这里?!为甚偏偏是这里?!难不成……这里!当真离巫族内部……不远了?! 谨防着冷汗掉落到眼睛里,崔少愆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祝九宫,她还需要抽出部分的精力……来对付那些——剩下来的龟孙子们,出!阴!招!呐!! 恶狠狠的抱怨着,出师不利的她,就差将她的懊悔,都扭出一根麻绳来了。 随着对方毫不吝啬的出手,崔少愆再一次被动的……防御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盯着明显处于……胶着状态的两人,祝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好端端的,右使他,怎的就出山了呢?! 若是到时候……责备起她们的责任来,那她与师姐会不会……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呢?! 颇是担忧的,转头看了一眼祝婵。在其口中读到了——“大祭司”这三个字的哑语后,她才终究是,将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小心脏,给归了位。 第四百四十九章 琉璃发簪 苦苦支撑着对方那……快速又凌厉的攻势,崔少愆再一次的,感慨起了世界之大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也——就是这样了吧?! 将七星剑改刺为劈的,变化了攻击的角度后,她总算是得以喘口气的,将对方的长鞭,给甩到了一边。 习惯性的,也想要抽出皮鞭进行辅助之时,空空如也的腰间,却是无声的,向其诉说着……她的疏忽,以及皮鞭的,被……遗落。 “我并未~与阁下有任何的瓜葛与恩怨!” 再次强调了对方的蛮横后,崔少愆只能凭借着记忆,将手中的七星剑,舞出了不一样的花样。 若对方手中拿着的是长枪或者是棍,那么她光是剑破枪棍的招式,就有七十二式。 可是对方手中拿着的……是长鞭!是即便是她自已使用,也仅仅只会用到三招的……长鞭! 实践着,崔少愆便把与罗舒云对战中的,对阵剑法给使了出来。 虽然看不懂对方手中的掐诀,有何寓意。但是她看懂了罗舒云八步六手的……腾挪步伐。 好像足足有三十六招!是连续变换,且不需要停顿的,足足三十六式旋转变化。 是从左边移动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动到左边的……完整步伐?! 循着飞罡步的基础,她就是觉着对方,是按照十二地支,来划分阴阳的。 六阳时左转,六阴时右转。而其中,每一卦,都有三爻的变数!即,她随时都有三招的变爻,来左右变幻与腾挪移动。 一阴一阳谓之道。所以,她眼到“申子酉”。 接着,崔少愆凭借着身形,右变左的转移,快速的使出了一招……“燕子穿林”来。 随着七星剑尖锐的剑尖,直直的正中长鞭的中心位置后,不期然的,朝他进攻而来的祝九宫,有些踉跄的,后退了半步。 光凭借着对方这一下……细微的停顿,心下便知有门儿了的崔少愆,使出浑身的解数,努力又谨慎的,推算起了她脚下的步伐来。 来玩笑!若光说武功,她可能并不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练家子! 但若是让她纯纯的推演——十二地支之流,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刚好特别的擅长,且……专业对口而已! 终于,这一次,她又得以有了一回……可以让她足够喘息的机会。 脑中飞速的运转着,崔少愆手中的七星剑,也丝毫不敢怠慢的,缓下来半刻。 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右使的吃惊后,她愈加小心翼翼的……打算择机而动。 很快,在对方气惯周身,且角度刁钻的长鞭攻势下,她就找到了其……如太仓稊米一般的破绽。 将全身的气息,都贯穿到了剑尖上的她,再次“鲤鱼跃浪”的,朝着那一点击去。 然而令崔少愆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的是,敌方的破绽,居然是……故意露出来的! 眼瞅着对方那……极速抽回来的胳膊肘,反手便能敲到她的……天灵盖之际,本着“尽人事,听天由命”念头的她,索性便破罐子破摔的……闭上了眼睛。 爱咋咋地吧!要是对方当真想要……把她给咔嚓掉了,她还能反抗咋的?! 反正现在的她,即便是再来一招“狮子抖毛”,也都无济于事了。因为……根!本!……就来不及了! 可是,即便是她已然跌落在地上,良久了……都不见对方,有那下一步的动作。 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崔少愆一抬眼,就瞧到了一枚……浅蓝色的琉璃发簪——正被祝九宫小心翼翼的,抓在了手中。 “那是衣紫的发簪!你且将它还于我!” 抬手摸了摸自已,束发上的簪子,发觉其确确实实,就是对方手中的那支后,崔少愆想都没想的,便张口嚷嚷了起来。 虽说巫族的势力,有那么些些……壮大的趋势吧,但怎的,什么人都有呐?! 堂堂的右使,居然已经抠搜到了……连她一个守法百姓的簪子……都要给讹去的地步了?!这简直也……太仗势欺人了些! 看着还怔愣在那里的祝九宫,崔少愆很快,便满脸不悦的,爬起了身来。 “行吧!既然是你,要将项上人头白送给我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要不乘了你的意,岂不是也有些……过于的说不下去了?!” 明知对方……还有可能是在“逗狗”的她,还是边念叨着,边弯腰拾起了她的七星剑来。 若万一,真就被她,给捡着了一个大便宜呢?! 心中不断自我暗示着,崔少愆便欲再一次的,想要冲上前去。 可是很快,随着对方,忽然出声的一道话语,却是将她,也给按下了暂停键。 “衣紫她……可是被你,找到了?!……” 第四百五十章 钟鸣鼎食 “衣紫她,难道不是被你们……给带回了兖州么?!”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崔少愆对于祝九宫那倒打一耙的反应,有些气愤又疑惑。 “那你,此行前来又是为何?!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将衣紫……给寻回去,而特意来兖州一趟的?!” 皱着眉头的祝九宫,瞥了一眼对方那,并不像……装傻充愣的反应后,再一次的,觉着这其中……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来。 “我前来,自是为了……寻找温伏而来。妹妹自打跟这个人接触后,整个人……都消失了!” 很是不甘心的,再次将……那封衣紫亲笔手写的书简……又一次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崔少愆很是笃定,又有些怨恨的,瞪向了祝九宫的方向。 她,还是要,提防着些对方耍诈才是!因着巫族这群老六,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后,她有些条件反射的,怀疑起了眼前所有的人来。 从她来兖州开始!她接触到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在说真话!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部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罢了! 还不知晓他们之间,是否也存在着……“同族相护”的行为呢!怎的还想要她,凭借着单单几句,挑拨离间的言语,就兀自乱了阵脚呢?! “我亦在寻找廿九!而温伏,也亲口承认过了。她……却是没有再,回到过巫族本部来。” 很是冷漠的,看了一眼那……明显并不相信他的青年,祝九宫突然间,便失了兴趣的,转身离开了…… 他亦是死守在这里,等待着廿九呢!因为这里,有对廿九来说,很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他甚至于都不太敢,离开这里! 既然与廿九有瓜葛的……那个她身旁的打手,也同样没有她的消息后,那他便继续等待好了…… 只要他死守着阁楼,廿九终归,是会回来的…… 看着就那样离开的祝九宫,崔少愆却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傻了眼。 他就这样……走了?!走……开……了……了……?! 巫族之人一个个的,都这么标新立异,且性格孤僻到……把人当空气?!那些人怎么都这般的……让人不爽呢! 明明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出口的崔少愆,在她看到对方那……一群十几人的队伍后,又硬生生的,停下了想要追上去的步伐。 敌众她寡的情况下,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够对方杀的…… 怎么办?!对方会不会在骗她呢?!可是对方,冲着她撒谎的用意……又是为甚呢?!而那个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的温伏,又是何许人也?! 那玩意儿究竟是骡子是马,都没有被人给……拉出来溜过,她又如何才能……找到那个,让他恨不得,将其给活剐了的,始作俑者呢?! 对方也是属于,十二祖巫之一中……的一员么?!可是观察祝九宫的言语,其也不像是一个,会糊弄她的人呐?! 再一次陷入纠结中的她,一时间,竟是不知晓,到底应是……前进,还是后退为好了。 翻身上马,眼瞅着巫族一脉的那些人,都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外后,到底是没有追上前去的崔少愆,低垂着眼眸,就那样看着马蹄,良久良久。 紧接着,她便一甩缰绳,将马儿给,驶离了这……离巫族大本营并不远的山坡上。 天空,很快便暗了下来。 兖州城。 一家名为“钟鸣鼎食”的客栈内。 因着苦苦等不到崔少愆的回归,而“各怀鬼胎”的四人,却是各自步步为营的……没有再踏出过房门一步。 生怕因着自已这边的异响,太过大声,便会被外人所发觉的那四人,皆都是静悄悄的,等待着某人的回归。 然而,迟迟没有返回的崔少愆,却像是一个禁忌一般的,主导了一众人的……行为与思想。 从三楼踏道左手边起,往里数的第二间房间开始,包括至右手边,往里数的连续三连房间截止,即便是已经到了子时的到来,其内部,仍旧是都灯火通明的,将内屋给……一整个的,都照亮了。 身为五人中唯一的女子,泛音当仁不让的,选择了左手边的那个客房。 屋舍内,那本应到了就寝时分,就将围帐全部都放下来的床榻上,却是空空如也。 床榻前,约莫有一米的圆桌那儿,一身着打扮,都同白日里一模一样的女子,此刻正……正襟危坐的端坐在了那里。 随着泛音手中的毛笔,落下了最后一个字后,一封简约又精细的书简,就那样新鲜出炉了。 安静又轻微的,推开了格栅窗后,那早已等待在那里的信鸽,就那样乖巧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随着她将手中的书简……给封好后,信鸽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而毫不犹豫的,飞向了远方。 几乎是同一时刻,踏道右手边的第一间客房内。 百无聊赖坐在圆凳上的,清临渊,就差要将手中的龙形长哨……给盘包浆了。 在他久等不到冯老家的……那个混小子的消息后,手中的长哨却是又,再一次的,差点就……消亡在他的手掌心中。 越想便越觉着那货,是在背着他搞事情后,清临渊不满的眉头,就差要卷出一个……新的高度来了。 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数,他却是再一次的,又多分给了对方……一刻钟的时间来。 凭着双方多次的,频繁接触与打交道,他始终不相信对方,会就这样不战而退的……做起了那缩头乌龟来。 默默的在心中鄙视了一番,他自已个儿的底线,在不断的为对方让步后,清临渊又一次的,抓紧了手中的龙形长哨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难缺。此事古难全…… 偏偏,踏道右手边的,第二间客房内,却并非如此了。 无论如何,亦不论何时何地,都要选择“宁静以致远”的江政,自是挑选了这栋客栈中,那最最雅致的……一间客房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平静 “眼下这里,我唯一信的过的,反倒只有你了。” “你这……又是何意?!你既然不相信他们几个,又为甚要把他们给找来了呢?!” 装作不在意的,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离他们两个,还有三丈远的几人,江政嗓门儿越说越低的,倒是整个人都……谨慎了起来。 “可能是被风给吹清醒了吧……之前的我,却是有些……欠稳妥了。” 皱着眉头深思了良久后,总感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儿的她,只能化被动为主动的,想要先“按兵不动”了起来。 “那我们眼下,要如何去做?!衣紫姑娘当真如他们说的那般,被拉入到了那什么……巫族的势力中去了?!” 皱着眉头,却始终想不明白的江政,实在是看不出眼前的……青年与衣紫姑娘,到底是为甚,才会与昨晚的那群人,给扯到一块儿去。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目前,只能长话短说的……同你说些要紧话就是!” “眼下,你可是有甚……好的对策不成?!” “不曾。我只是知晓……咱们几人当中,有一个细作的存在。” “何解?!”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江政听着趴在他耳边,说话的青年,浑身的骨髓,都有了要冻结的趋势。 感觉到这种离奇的经历,只会出现在话本子里的他,就连坐在马背上的……后脊椎,都有了僵硬的趋势。 “无解!但是你若配合于我,咱们两个,定是能将其……给揪出来!” 随着崔少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非常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后,江政紧张到整个人,都开始冒冷汗了。 “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罢了!你且听我的便好。至于之后的,一切都假装不知晓便好。 还有,即便到时候水落石出了,你也要装瞎便是!” 随着二人最后一句“咬耳朵”的……窃窃私语落地,崔少愆调转个头的功夫,便与江政,给吵了起来。 …… 江政脑海中的,最后记忆,便停留在了二人……吵架的画面上。 眼瞅着子时,已然过去了半刻钟,而崔少愆的整个人,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愈发焦急起来的他,索性便再一次的,站起了身来。 迈着步子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江政紧张到不住的……咬起了自已大拇指的……手指甲盖儿来。 …… 纷争不断,互相拉扯。 各奔东西,分路而行。 人心不齐,各走各路。 事不关已,各修各行。 人生百态,却是各有各的不同。而千秋迭梦,却只能是……个人顾个人。 因着不熟,而纯粹是被拉过来,凑数的罗舒云,此刻,便呆在了踏道右手边的,第三间客房内。 与其他几个人相比,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的他,可就不要太……怡然自得了些。 即便整个房间,都灯火通明着,但是仍旧可以……不动如山到,躺在床榻上的他,却是微打起了……阵阵的鼾声来。 慵懒到连四周的围帐,都没有放下来的他,丝毫不怕,外界蚊虫的丁点儿干扰。 哪怕是那……还开着些许缝隙的,格栅窗外,有呼呼的冷风吹进来,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 屋内的烛火,就那样安静又赤诚的燃烧着。 屋内的人们,也都那样互不干预的独立着。 而时间,却是谁都不等待,也谁都不顾及的,从众人的指缝中,流走了去。 随着客栈内,子时一刻的时辰,也在夜幕的包围下流走后,名曰“钟鼎鸣食”的客栈内,那踏道三楼上,由左及右的,几间客房,终究是鳞次栉比的……熄灭了烛火。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余阵阵的虫鸣声,却是此起彼伏的……“争相斗叫”了起来。 早已变得空旷,且冷清的街道上,一匹蒙古马,却是不紧不慢的,撒欢儿且驰骋在了……上面。 马背上,一风尘仆仆的青年,正略显疲惫的,紧抓了手中的缰绳。 随着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在耳边响过后,青年很是自然的,仰头看向了那……一片漆黑夜空中的,唯一一只……孤独且寂寞的信鸽来。 毫不犹豫的,掏出随身携带的石子,并将其给,利落的打下来后,崔少愆的眼眸中,便只剩下了……那漆黑到无任何波澜的——平静。 第四百五十二章 哑巴吃黄连 迅速的翻身下马,并将掉落在地的鸽子,给拾起来后,崔少愆毫不意外的,便猜中了那字条上的内容来。 很是淡定的,将那张字条儿,给捏紧了后,利落翻身上马的她,就那样,呆立在街道中央……不动了。 环顾着周遭黑漆漆的街道,内心深处的荒凉,却是弥漫在了她整个心口上。 曾几何时,她竟是这般的被动了。万家灯火,千户万户。 可是在那些千户万户的——名曰为家的屋舍内,偏偏没有一户的烛火,是为了她而留。 更没有一户的烛火,是在毫无怨言的,等待着她。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么…… 可是孤寂到……浑身都在发着抖的崔少愆,内心的荒凉,就差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她又哪里还有心思去——“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癫狂并发泄呢。 到底……她是学不来李白的,豪放与满不在乎了。 明明前不久,还是有一个人,愿意等待她的! 哪怕是寄人篱下的她们,守在了那间……条件并不算是很好的屋舍里,她也愿意,称其为家啊…… “衣紫,你到底在哪里啊?!怎么就在我奋不顾身,向前冲的档口,却是把你……给弄丢了呢…… 若是我冲的太快了,以后的所有旅途中,我都把你给……带上可好?!我想要我们一块儿前行,而不是在我回头的刹那,却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了。” 心中有些委屈,又自我反省的,低喃了一句后,崔少愆便带着风尘仆仆的疲累身体,走向了那——唯一还开着店门的,一家客栈内。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 恭维鞠养,岂敢毁伤。 ……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荣业所基,籍甚无竟。 …… 清晨,即便崔少愆的心中,有多么的痛苦不堪,脑袋中,有多么的想要逃避现实,可是,当第一屡阳光升起的时候,被刻进了身体里的生物钟,却还是条件反射的,将她给唤醒了来。 毫不犹豫的翻身下榻,崔少愆猛的,便推开了客房内的格栅窗。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她的视线,便恰巧就迎上了对面那,正看过来的……江政的视线。 眉眼弯弯的朝着对方,扬起了一抹笑容后,她很快,便转身下了楼。 一口气跑到了,斜对面客栈里的崔少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冲向江政的客房内。 眼瞅着对方,竟是直直的冲向了……清临渊所在的客房后,江政心中的疑惑,却是在那一瞬间,就被,放到了最大! 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若是当真……发现了细作是谁之后,对方不应该,是在第一时间里就通知他么? 他们快要两年的同袍情谊,竟是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小子了?! 越想便越不满意的他,看着不远处,还特意的……为对方给留了一条儿缝的……格栅门后,就更加的不爽了起来。 所以,在那仅剩下的三人当中,到底谁才是细作呢?!难不成第一个冲进去的,就是了?!…… 很快,江政右手边的门,也被敲响了。 紧接着,他就又听到了那小子,同罗舒云的……一番寒暄来。 心中判断着这一次,怎么着——也该轮到了他以后,江政就眼巴巴的……看到了对方,竟是直接越过了他的房间,并朝着泛音的客房而去!? 第一次感觉到自个儿,就像一个苦苦等待着恩客,并渴望着被其临幸的小娘子后,江政整个人的大脑神经……都断了。 终于,当怒发冲冠,且瞋目切齿的他,总算是等到了那个姗姗来迟的……青年后,他第一时间,就恼羞成怒的……冲了上去。 “你个混账玩意儿!还知晓要过来我这边呢?!你还有脸来呢?!” 随着江政的一声话下,几乎说几个字儿,就要挥舞几下拳头的他,愣是一拳……也没有打到对方的脸颊上。 恶狠狠的,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后,代表着他极端愤怒的一拳,终究是快速的……落了下去。 然后,江政就僵持着手臂,并站在那里……不动了。 斜眼看了一下那……被清临渊紧紧握住的拳头后,不待他出口反驳,一道很是划拉耳朵的女声,就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从昨儿个开始到现在!你怎的,就还没完没了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也差不多得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泛音的方向,江政一时之间,竟是有了一种……百口莫辩的委屈感。 “这位江兄台,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崔兄台他……已然知晓错了。” 随着罗舒云,也跟着走过来帮腔后,被群起而攻之的江政,头一回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十个字,有了深刻……且明确的认知!!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起云涌 “给大家添麻烦了!经过这一次的深刻认知,我知晓我……错的也,太离谱了些。” 立马便红了眼眶的崔少愆,开始不断的,冲着江政道起了歉来。 明显感觉到对方,就像吞了一坨屎一般的,噎在那里不上不下后,崔少愆再次的,说出了一句让对方……颇是大跌眼镜的话语来。 “恐怕这一次,是我失算了。不若现在,咱们大家就收拾收拾,并……原路返回吧。因着我的任性,给大伙儿添麻烦了!” 朝着几人,很是正式的行了一揖后,崔少愆便有些受打击的,低下了头去。 “你个混账玩意儿!衣紫就这样不管了?!枉费她有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兄长!简直了! 难不成……你如此大费周章的,瞎折腾一番,就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你那……虚伪到极点的——所谓“兄妹情深”的戏码么?!” 重重的将“兄妹情深”这四个字,给吼出来的江政,此刻的情绪,已然激动到……快要失控了。 随着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都有些过于激进的他,看着崔少愆的那张面庞,就像是仇人一般。 “是我疏忽了……对不住。你说的也都对。 但是我们几个……还是需要折回去的!若是志远兄你冷静下来了,那咱们几个,便准备返程吧!” 低着脑袋再一次的,将煞风景的话给说出来后,崔少愆便很是忏愧的,退了出去。 伴随着身后好兄弟那……仍旧不依不饶的声音,她走的却——很是利落又干脆。 不经意的,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身后某个人那……一副放松的派头后,她又不动声色的,维持起了她脚下的那……略微沉重的步伐来。 睡里销魂无处说,觉来惆怅消魂误…… 带着满腔的遗憾与不甘,崔少愆此刻的心情,还当真有些沉重了起来。 恋恋不舍的回头,并看了一眼巫族所在的方向后,她心中快速升起的迷茫,却是压都压不下去。 妹妹她,到底又在哪里呢?!…… 低垂着眸子半晌,却找不到丝毫……方向感的她,只能再一次的,低叹出一口气来。 “江春不肯留归客,草色轻轻送马蹄。好端端的,你那副表情是要作甚?!” 清临渊看着眼前那,早已翻身上马的青年,却仍旧执拗的杵在那里,并一动也不动后,便很是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怪我……有些过分的,伤春悲秋了。” 看着头也不回,并走远了的江政,崔少愆扯出了一抹……很是讥讽的笑容来。 很快,无功而返的五人,就那样快马加鞭的,驰骋在了……归去的官道上。 去时满腔热血,归时望风披靡。 就这样,彻头彻尾的,做了一回缩头乌龟的崔少愆一行,终究还是踩着次日卯时的尾巴,给……赶回了汴州城内。 再次踏上这片……让她熟悉的沃土,出师不利的崔少愆,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五匹马儿,在热闹的城门口,分道扬镳了。 伸出手掌,看着再一次摊在手掌心中的,那个……青龙长哨,她平静眼眸下的暗潮涌动,却是藏都藏不住了。 调转马头,正欲返回杨家宅邸内,映入她眼前的那枚宪牌,却是再一次的,让她有了种恍如隔日的错觉。 伸手再一次的,抚摸上了那枚……告示牌上的榜纸,她的眼帘中所看到的,却是——“戊申……隐不以闻,坐及期功以上。”这一行字。 细瞧这榜纸的泛黄程度,也有些年头了吧……没曾想,当初所瞧到的内容,居然还没有被覆盖掉。 好笑的摇了摇头,崔少愆正欲牵起马匹就走之际,却是察觉到自已的身后,好似有一抹视线正在盯着她看。 立马警觉的回过头去,在瞧到远处,仅有……一颗空空如也的柳树后,她便有些自嘲起了自已那……疑三惑四的,敏感神经来。 利落的翻身上马,这一次,崔少愆却颇为坚定的……朝着杨家宅邸的方向驶去。 只是在她走到,快要看不见身影之时,另一棵更为粗壮一点儿的……柳树后方,其投下来的一截影子中,一个男子身形的人影,就那样很好的……藏匿在了里面。 缓缓地踱步而出,一个身材微胖、身高约莫有个七尺有余,且眼神阴鸷狠毒的男子,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伴随着一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落,温伏那颇是少见的眼眸中……竟是泛起了阵阵的涟漪。 “兄长”……长的很高了啊……只是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却是让她陌生极了。 从前那个言笑晏晏的崔少愆,终究还是离她远去了么?!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她们……又该何去何从呐?! 她也是时候,该让兄长……死心了吧……?! 沉默的低下了头去,温伏就如她来时一般,静悄悄的……消失了。 而此刻,终于返回到了内城中的……罗舒云,却是安闲自在的停下了马儿来。 随着他快速的翻身下马,并将缰绳给,跨到了拴马桩上后,立马便调转了身形的他,竟是朝着一座宅子的后门……走去。 随着“三长、两短、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后,宅子的后门,便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 百转千回的,绕过了冗长的走廊后,罗舒云终究是见到了那……一袭紫袍的老者来。 看着来人身上那,明显是……刚下朝会后的公服打扮,他便颇有眼力见儿的,长话短说的,汇报起了他的新发现。 “你是说新的祈雨石,又被你给……发现了?!” 随着王溥那道……略微苍老且,焦急的声音响起,他那稍微有些浑浊的瞳仁中,都焕发出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希冀光忙来。 “我本欲是想要……前往那里,并一探究竟的。奈何中途,被人给,阻挡了去路。不过那人,也并未……再有动向便是! 故尔,我便打算趁着,回来告知于您之际,立刻便集结一队人马,好准备充分的,再次前往那处。” 恭恭敬敬的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后,罗舒云便条理清晰的,说出了他,此行前来的目的。 “妥!无论多少人马,我都予你!你且回去休整一番。不日便出发吧!切记!莫要让人,再捷足先登了去!” 不放心的,又叮嘱了罗舒云一番。 之后,王溥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渐远之际,便快速的着手布置起了那……由对方,所提出的要求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记里鼓车 那边,王溥正“兴师动众”又暗戳戳的,准备着高质量的人马,而这边,好不容易搭上了祁国公,这条大鱼的崔升,却是再一次的,被对方给彻底的……遗忘了。 乘着今儿个朝会的落幕,他便又一次投机取巧的,走到了司天台的大门前。 跨过了门槛后,崔升便再一次的,看到了那由……汉白玉与木头混拼而成的台阶。 精雕细琢的木梁,栩栩如生的雕刻,合着那高高的汉白玉台阶,分立在了东、西、南、北的四个正方位处。 抬眼瞅着那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方位处;那由皇家贡木老红木,所制成的踏道上;正一边一个的,站立着四个人后,崔升便很合时宜的……停下了脚步来。 此刻。 那八条台阶之上的,圆形石坛上,取代了太平浑仪的,是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记里鼓车。 “怎么好端端的,在这里放了一辆大章车呐?!” 很是不理解为甚要把太平浑仪,给挪走的崔升,站在下边便询问了起来。 “谁想这样呐!还不是因为正儿八经的太平浑仪,被造好后,便被放置到了那钟鼓楼下。 咱们这里的这个赝造浑仪,大家伙儿看了……都觉着它碍事儿呐!” 又看了一眼被众人抬上来……的记里鼓车后,主簿王处讷很是闹心的,朝着崔升又吐槽了一嘴。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搅各位了。” 眼看着那踏道的四个角儿上,春官正、夏官正、秋官正与冬官正都在忙碌着,且……并没有多余的功夫,来与他探讨“人生”后,崔升便再一次识趣的,递出去了一个台阶。 “崔书监,我且送送你!” 寄禄官杜景,眼瞅着秘书监崔升,转身便要离开后,立刻便小跑着追了出去。 “子桑,这平日里……我也不曾见你这般殷勤过。怎的今儿个,倒是如此了?!莫不是这西北风,刮着也……太凌厉了些?!” 崔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盯着杜景的眼眸半晌。 在确认其……并没有甚的,多余小心思后,他才颇是怡然自得的,又抖了抖堆在双手腕儿上的……那截大袖来。 “这还不都是因为……舍人呐!” 在舔着笑脸,说出了这一番言语后,杜景的眼角都……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正所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大抵……也就是他这样了。 以往一向贪图美色的顾恽,居然沉寂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本以为其,是对风花雪月里的乐阑珊,一人腻了,不曾想这都快过去两年了!是整!整!两!年!呐! 中书舍人竟是……再也没有,去过那勾栏瓦肆之中了!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呐?! 这还要他……如何才能巴结到对方呐?! 想到王溥太子太师的身份,杜景一身的冷汗就落了下来。 那可是制诰,以及起草诏令的……中书舍人呐!他要是还没有把……舍人这里,给疏通好的话,那他往后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吧。 又一次擦了擦额头上,那快要滴落下来的冷汗后,杜景便将自已最后的希望,给寄托在了……崔升的身上。 “子桑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顾舍人那可是……在别院逍遥快活的厉害着呢!你竟是不知晓么?!” “这个我自是知晓的。有所耳闻,有所耳闻的!不过就是一个……美娇娘……罢了?!!” 随着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杜景,突然间,仿若整个人,都被醍醐灌顶了起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分道扬镳 捶胸顿足到……就差要抽自已一巴掌的杜景,在总算是想明白了那——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答案后,整个人的那股子后悔劲儿,都快把身旁的崔升,给看乐了。 “子桑啊子桑!多读书是好!可是一心只读那圣贤书……可就并不是很好喽!” 颇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杜景的肩膀后,崔升便头也不回的抬步离开了。 这提拔人才的事儿,他有时候呐,也确实是爱干。 可若是让他,去提拔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蠢材,就真不是他的,兴趣爱好范畴了! 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视,崔升的心思,却是再一次的,飞向了那遥不可及的祈雨石上。 …… 就那样一直努力的陪着笑,杜景愣是在原地看着崔书监,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后,才缓缓地收起了他那抹……很是不值钱的笑脸来。 果然呐!这人一旦老了,脑子就不太好使了。既然都是两年之前的旧事了,他又为甚会……反复的提及呢?! 崔书监怎么会单纯的以为……他杜景,会为了他一个区区的四品官员,而上赶着去巴结呢?! 难不成对方真的就,信以为真的以为……他杜景,是一个只会读圣贤书的草包么?! 就算是顾恽,他也并没有将其……给放在眼里的好吧?!更何况他一个区区的……崔升呢?! 对方,也不过是一个,掌管藏书与编校的——秘书监而已!崔老爷子,也太抬举他自已个儿了吧…… 他杜景的背后,可是有着……更大的靠山呐!祁国公,又怎么会轻易的,就相信他崔升,这个半路出家的外人呢?! 接近他,也不过是探探口风罢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后,杜景很快,便掩去了自已那眸中的讥讽。 接着,他便像没事儿人一般,径自跨进了那,秘阁右侧道路上的殿堂中。 朝会后,同一时间出来的,众多官员之中,太仆少卿崔绚,便也是其中之一。 与崔升、杜景等人不同的是,他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想要凑热闹的,那点儿小心思。 让他唯一还能……留有一点儿小心思的人,便也就只有他的那个——“好大儿了”! 偏偏——他唯一的儿子,不在身旁就算了,还到处给他……招惹是非! 就在三日前!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的他,欲想要将那个逆子,给寻回的档口,就发现那人……竟是,又给——“没了”?! 合着是给他玩儿那……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呢?! 越想便越怄气的崔绚,正坐在马车中不断的……捋着自已的胡须之时,借着微风的吹拂,帘布外的一个身影,却是再一次的,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虽说仅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罢了!但他就是知晓……来人,就是他家的那个逆子! 立刻便叫停了马车的他,看着坐在马匹上的……那个青年,一身冷漠的背影后,他却像是哑了嗓子一般的,“近乡情怯”了起来。 张了张口想要唤对方一声,可他却又突然便……迟疑了起来。抖着胡须半天后,他终究是低叹了口气的,坐回了马车内。 随着驶向崔家的马车,再一次的走动了起来……渐行渐远的两匹马儿,就那样分道扬镳的,驶向了南北两个,不同的方向…… 心中不断盘算着,要走怀柔路线的崔绚,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先让少凝出面。 毕竟,从小时候开始,阿惟,便最黏他的二姐了。再说了,她们二人,可是早就见过一回的。 总算是疏通好了他那……憋屈又烦闷的小心思,崔绚很快,便将自个儿的情绪,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哼着小曲儿踏入崔家宅邸的他,脑中连未来几日,或者接下来的几个月后,他们父子二人相认的……感人煽情场面,都想到了。 却偏偏没有想到……他口中那,爱惹是生非的“好大儿”,就在回来没几日的光景内,就又给他捅出了个——差点儿让他气背过气儿去的,大窟窿来。 当然,在崔绚得知这个事件始末之时,离事情的发生,早已过去——整整十日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身份 翻身下马,并走到了杨家宅邸跟前,崔少愆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却愣是硬生生的……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来。 这里,明明是给予她庇佑的——安乐窝,即便不算家,也给足了她不少的安全感。 可是好好儿的,为甚这一次回来,竟是让她感觉到了一股……陌生又不安的情绪呢?! 那种感觉,陌生疏离到……甚至于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异常恐慌与难受! 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并将这种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给抛到脑袋外后,拴好了马儿,并进入到影壁后的她,就碰到了一幕……让她很是瞠目结舌的画面来。 在她眼前两米远处,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正被家仆们紧紧的摁在了地上。 眼瞅着那板子,就要再一次的,砸到瘦弱女子的后背上了,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冲上前制止道。 “且慢!你们这是作甚?!” 随着她的一声怒喝,几个转过头来的家仆中,她竟然还瞧到了杨言与杨徐来。 “徐哥!眼下这,是个……甚的情况呐?!” 杨家?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很是不解一向大度且公平的杨家,居然会出现这一幕的崔少愆,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少愆?!你这次回来,是要待几天便走么?!” 想要避开对方话题的杨徐,连与对面青年直视过来的眼神……都没有看的,便再一次指挥着家仆们,举起了手中的大板来。 “……!!!” 不可思议的快速冲上前去,看着那明显已经昏厥过去的丫鬟,崔少愆再一次的,瞪大了杏眼来。 眼前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那个身着一身红衣的女子……她——居然是竹苑?!竹苑她——不从来都是一身绿衣裳么?!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崔少愆,顾不得多想的,便再次开了口。 “福伯呢?!福伯知道这件事儿吗?!阿连那呢?!姑娘呢?!她们不是最喜欢竹苑了么?!她们难道也都,默许了这件儿事么?!还有夫人呢?!她也……” 越说便越心惊的她,忽然间,就想起了曾与杨延婉说起过的……有关于竹苑身孕的事儿了。 难不成!!! 猛然的将视线,对准了竹苑的腹部,在瞧到其好赖,还算是完好无损后,崔少愆高悬着的心脏,才又开始……跳动了起来。 “这件事儿……本就是我让他们做的!姑娘她……还在禁足呢!” 不知何时,就站在了一旁的杨福,看着早已昏厥过去的竹苑,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在他看到对方那……还没有干涸的泪珠后,又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福伯……这,究竟是怎的了……” 一时间,不知晓要如何开口的崔少愆,只能压着嗓子询问道。 生怕一个情绪激动下,就要动手的她,只能隐忍的,压低了自已的声音。 “哎……简直是造孽啊!这丫头也算是遇人不淑了!姑且……就,这样吧!” 示意着家仆们,将竹苑给抬出去后,杨福便很是伤感……的离开了。 一脸莫名其妙的崔少愆,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竹苑被人给丢了出去,且生死未卜。 透过缓缓关上的大门,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已要做些什么。 眼瞅着大门前,左右各立着一个家仆,并不准任何人……施以援手后,崔少愆犹豫着自已,仅仅只是门客的身份,而再一次的……握紧了拳头来。 “她……是自愿的。” 随着杨言忠厚且淳朴的声音响起后,低垂下脑袋来的崔少愆,立马便抬眼……迎上了对方的眼眸。 “这又是何意?!” 任由杨言,将她给拉到了一个僻静处,崔少愆就那样怔忪又反应迟钝的,想要等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也知晓,她有身孕了。” 盯着杨言那副……一回就只说几个字的嘴巴,崔少愆生平第一次,想要伸出她的手去。 克制着想要撕开对方的嘴巴,并让其多吐露几句话的她,终究是耐着性子,等待起了答案来。 “丫鬟有身孕后,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孩子是主家的,那就顺理成章的生下来。然后丫鬟高升,并做个小妾或者姨娘之类的。之后,其也只能是,任由当家主母拿捏罢了。 当然,若是当家主母气量小的,可能那孩子还没有出生,便也就夭折了。” 终于肯舍得多说几句话的杨言,一开口,就将崔少愆给整不会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封建王朝后,她整个人,都有些颓丧了起来。 “第二种,就是孩子不是主家的。那主家就定是会把……私通的男方,也给找出来。 若孩子是府内家仆的,且他也愿意……娶那个丫鬟,那孩子也会顺利的生下来。只不过生下来的孩子,一出生,便是仆役罢了。” “若是私通的男方,不是府内的呢?!” 瞬间便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的崔少愆,看着杨言的眼神,就差要扑上去了。 已然有些抓狂的她,当真,也就这么干了。 恶狠狠的抓着杨言的衣襟,想要对方赶紧说出来的她,怎么瞧着,都有些不理智了。 “少愆哥?!” 随着一道怯生生的女音传来,就差要红了眼的崔少愆,总算是强迫着自已,稍微冷静了些许。 “青云?!你怎的会在这里?” 快速的松开了手中的衣襟,崔少愆的眼神,总算是柔和下来了几分。 并不想把青云也给吓哭了的她,只能再一次的,将暴躁脾气给压了下来。 “竹苑姐她……真的是自愿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被驱逐出杨家!” 咬着唇犹豫了半晌后,青云终究是将心中最想说的话,给倒了出来。 “她为甚想不开的,非得要杨家,将她给逐出去?!” “因为与外男私通,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生,要么死。竹苑姐想活下去,便只能如此一搏了。” 随着青云那……略显低落的声音再次响起,崔少愆的眸中,却是再次涌现出了……过多的情绪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物是人非 “活下去?!一搏?!” 不可思议的看着青云,崔少愆觉着此刻的自已,就像一个白痴。 明明这几个字,拆开来看她都认识,为甚搁到一块儿后,她就有了……认知障碍了呢?! 既然想要活下去,竹苑又为甚还要,把自已给折腾个半死呢?! 很是不能理解的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又伸手抓了抓脑袋。 在她摸到自已那原本束好的发上,并没有熟悉的琉璃发簪后,千疮百孔的心脏上,便又……揪心般的疼了起来。 “私通外男,在主家看来,是最不能容忍和姑息之事。也就是姑娘一再的求情下,夫人才肯这般……草草了事的。” 青云看着对面那,明显是受了严重打击的青年,不忍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那个被竹苑护着的外男,会过来将她给……救走的吧?!一定会的吧?!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呐!” 很是不能相信对方人品的崔少愆,立马便想要,冲到大门前去看一眼。 “我就是瞧着那个……断臂外男,过来将竹苑姐给接走了后,才来找少愆哥你的。” 认真的盯着崔少愆看了半晌,青云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的,忽然就张不开嘴了。 “那姑娘……她可还好?!” 强迫自已快速的,整理了一遍自打她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崔少愆那瞬间涌上心头的无力感,却是如刀扎一般的,刺的她生疼。 正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原来,这种疏离的恐慌感,竟是这般的,让人难以接受么…… 瞬间,崔少愆仿若是那,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仅剩下一片空白了。 只是之前她与杨家众人的对话,确是历历在目地……不断在她耳边回绕着。 …… “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叨扰大家,实在抱歉。少愆今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已,也保护好大家。” “好啊,你可要说话作数。衣紫,你可听到了啊,阿愆说要护好我们呢!” …… 结果,她说好的护大家周全,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竹苑,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而被禁足的姑娘,定是也不好受;还有连那姐;以及……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的……衣紫。 越想越觉着自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的她,一瞬间,就像被人给抽走了灵魂一般,茫然又机械的,只能朝前走去。 只是她的目的地——那所新的厢房内,却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眼瞅着崔少愆,就那样突兀的离开了,青云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却更是如鲠在喉般的,噎着她难受。 看了一眼,明显也还有话,要对其说的杨言,同样也被对方,给晾在了那里后,紧咬着下唇,想要追上去的她,也终究是,恨恨的跺了跺脚……而,放弃了。 也许少愆哥他……原本就知道,也说不定呢! 只能默默地,将衣紫要她带给少愆哥的话,给压在喉咙中,青云也就那样……悻悻然的离开了。 丑时三刻。 刚刚入眠的崔少愆,额头上的冷汗却再不断的滴落下来。 浑身都好似,被浸过水一般的她,左手手臂处的符箓,却是有了新的异动。 梦中的她,仿佛有了清醒意识一般的,就那样看着她手臂处的符箓们,开始不断的四散飞舞。 那耀眼到诡异的符箓,旋转着,旋转着……就变成了一对儿……小巧的银钳镯。 随着一枚银钳镯,被套进了一截“皓腕凝霜雪”的手腕上后,一直只留给她背影的女子,终究是显现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来。 那个女子……不正就是妹妹么?!所以……衣紫,才是银钳镯的主人?! 迷迷糊糊的觉着,就应该是这样的崔少愆,再一抬眼,却是看到了成片成片的红色。 看着倒在那……血泊之中的熟悉身影,崔少愆焦急到喊哑了嗓子。 可是无论她怎么靠近,怎么呐喊,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妹妹,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只是安静又落寞的,躺在那里并——动也不动了…… 努力的睁开双眼,就那样直挺挺,坐起来的崔少愆,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待她彻底的,适应了眼前……那一片黑暗后,慌不择路跳下床榻的她,就摸索起了火折子来。 终于,厢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 总感觉梦境,就是真实反应的她,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梦里,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 如此明目张胆的提醒,不会当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吧?!! 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掏出了那尊……几乎与衣紫,长的一模一样的德化白瓷后,她便控制不住的,将其给抱到了自已的怀中……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遑多让 因着受到惊吓,而就那样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崔少愆,在她抬眼瞧,到天亮了以后,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厢房。 快速的收拾妥当后,寻思了一夜的她,还是决定要前往医馆一趟。因为无论她怎么分析与相面,她就是觉着开阳,并不太靠谱。 伤成那般的竹苑,她还是觉着……要去寻个大夫为好。 本欲想要去四哥那里一趟的。可是冒冒失失的……就前去请太医的话,她得欠四哥多大的人情呐?! 况且,请一个太医为一个丫鬟看病,是否也,有失了对方的身份呢?! 毕竟太医,可是只服务于……皇家以及王公贵族的。 面对偶尔沾沾光的……宠妃们的贴身大丫鬟,那种机遇,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吧。 再次痛恨起了,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这种封建制度下的……不公平后,崔少愆只能无能为力的,认清楚了眼前的现实。 因为就连她自已,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是一个随时,都能被上位者们,捏死的小人物而已…… 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后,深刻知晓了自已身份的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跨出了杨家的……偏门。 无论何时,最接地气的,大概也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了吧。 明明才刚过了辰时一刻,可是在那坊市相交的大街上,却是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不少的行人。 皆是本着赶早不赶晚的众人,很快,便在医馆面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来。 眼瞅着由官府设置的安济坊前,人满为患、且大部分都是穷人后,连医官都有没见着的崔少愆,只能默默地,又换了一家医馆。 不知不觉间,再次走到了那写有“救死扶伤”的牌匾下后,她却是蓦地犹豫了起来。 这家医馆前,人不多也不少。坐堂医显然也正在忙碌着。 可是对这里……并没有多少好印象的她,打心眼儿里其实也知晓……对方大医的名号,并不是白得的。 踟蹰了半晌后,她毅然决然的,还是排在了这里。毕竟,即便她心里再怎么别扭,也不能凭借着私心……去同大夫置气呐! 眼瞅着再等过几个人后,就能轮到她了,崔少愆便也就,老老实实的排起了队来。 可是现实中,却总归是有……那么几个讨人厌的玩意儿,会引起众怒的。 这不,后来先到的,一个来自大户人家中的丫鬟,就明目张胆的插起了队来。 看着周围好多,敢怒不敢言的百姓,都做起了那缩头乌龟后,崔少愆忍无可忍的,打算当那出头鸟了! 去他丫的坐牢,去特喵的权势!凭什么作甚,都是她们普通老百姓的不对了?!今儿个,她还就非要……替天行道不可了! 撸起袖子,且毫不犹豫的……大声咳嗽了一声后,吸引了来人注意的她,却是再一次的,哑然了。 面前的这个丫头,好似是阿姊身旁的……那个小丫头来着?!好似叫什么——采枫来着?! 轻抽了抽嘴角的她,打算转身就离开之际,却是被身后的一道响亮喊叫声,给定住了身形。 随着采枫那一嗓子,洪亮且高亢的——“小公子!”新鲜出炉,周围人群中的百姓,皆是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她的方向。 心中暗道了一声麻烦后,崔少愆连排队的心思,都没有了。 与坐堂医的目光,也对视了一眼后,她只能厚着脸皮,并陪着笑脸的,让大家伙儿继续排队。 死活都干不出——插队这件事儿来的她,在对上了一双剪水秋瞳的,杏眼之时,却是再一次的破防了。 看着对面那个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着“饱含热泪”状态的妇人,崔少愆当真觉着,她那传说中的阿姊——堪比林黛玉了。 气弱的将声调,又降低了好几个度后,她才硬着头皮,又唤出了一声“阿姊”来。 与对面那双,瞬间便通红起来的眼眸……对视了片刻后,她才不得不,说出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阿愆!你有这般紧要的事情……却为何,不早与我说呢?!” 递给了采枫一记,暗示的眼神后,她便径自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抬眼看着那,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她家亲阿姊,崔少愆有一瞬间的怀疑,竟是觉着对方的眼泪,有可能是装的了。 虽说,也就这么几步远的道路吧。 但是阿姊,竟然能从……听到小公子的呼唤开始,到一气呵成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为止,都做到有条不紊且端庄大方,也确实算的上是……一个人物了。 接收到对方,再次递给她的……一记颇是受伤的眼神后,崔少愆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抬步跟了上去。 很快,随着马车缓缓的离开后,那写有“救死扶伤”牌匾下的人群,也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皆是在心中庆幸着……又少了一个插队之人的他们,却并未曾发现那……坐镇在医馆中的大医,已然从后门儿上,悄悄地离开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再遇 马车上。 自打崔少愆上来之后,有些过分安静的车厢内,就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 明显专注于想事情的崔少凝,仿若正透过她,而将思绪……都飘散到了远方。 “阿姊。此次当真是多亏你了。” 知晓她们已然,驶向了外城公租房的方向后,崔少愆很是诚挚的,表达着自已的感谢。 “阿愆!你怎的一次比一次……还要疏远于我?!明明你垂髫之际,最是亲近于我的!” 很是不解她们之间,为甚会变得这般疏离的崔少凝,那眸中的委屈,又快要溢出眼眶来了。 “我……” 张口欲言了半晌后,都没有我出个所以然的崔少愆,是当真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原身的家人。 思前想后的她,这一次因着衣紫的失踪,倒是多了不少的顾虑与……斟酌。 私心里,她甚至有想过……要认回去的打算。 因为无权无势的她,若是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有着依仗的话,就又会不一样了。 即便是连巫族,那样势力范围很广的存在,都没有将衣紫给找出来,又何况他一个……无名无势之辈呢?! 每每想到此,便会深恶痛绝自已那……明显是利用了人心的……小心思后,她便又不了了之的,将这个才冒出头的想法,给扼杀在了摇篮中。 明明之前,她都一直自恃自已个儿,是个出世的高人来着。 没曾想,因着内心的动摇,她竟是将……如此戏弄人心的龌龊手段,也给用上了。 低垂下眼睑,刚想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之际,马车,却是突兀的停住了。 “我们到了!阿姊这就寻大医来,让其去医治那个……令你有些担忧的丫鬟去!” 优雅从容的下了马车后,崔少凝很快,便朝着她们身后的,另一辆马车走去。 不知晓其,到底是仗着身份,还是银子的关系,反正在崔少愆跳下马车之际,大医已然……利落的跟了上来。 与对方四目相对以后,崔少愆厚着脸皮,便将大医给领进了那……仅被她瞟过一眼的公租房内。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其,说小也不算小,若是说大,倒也确实算不上。 因为光是听着她的敲门声,里面便快速的,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打开门的一个秀气小丫鬟,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崔少愆的眼前后,她一时间,都怀疑自已,是不是走错了院子。 “不知几位……” 随着对方一脸警惕的盯了过来,崔少愆便快速的,将此行前往的来意……给说了出来。 闻着对方身上的些许油烟味儿,崔少愆便很是笃定这个丫鬟,是个厨灶丫鬟了。 “这个,我倒是需要请示下老爷了。你们几位,且稍等。” 随着再次关上的院门,崔少愆却是被对方那……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惊到了。 很显然,那个丫鬟口中的老爷,便是指开阳了。 莫非对方很有钱?!可是为甚对方买的起丫鬟,却又不肯将竹苑给……赎出来呢?! 心中再次不赞同的,将开阳这个人,都给鄙视臭骂了一番后,她才面上略微的,冷静了下来些许。 很快,这一次出来开门的,便是开阳本人了。 “崔兄!你怎的,会寻到这里来?!” 瞧着对方那,明显惊讶的眼神,崔少愆将她作为娘家人的身份,给狠狠的抬了出来。 “虽然不知晓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如何商量的!但竹苑,毕竟是被我视同……妹妹一般的存在。 看到昨儿个,她即便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出去后,我就心里堵的慌! 今儿个,我不放心的过来瞧瞧,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仅猛的一撇,崔少愆就看到了开阳身后的……那一面影壁来。 语气很是冷漠的,表达了她对……对方的不满后,她便率先越过开阳的,进了那座二进院子内。 招呼着大医赶紧跟上去后,有着狗鼻子的崔少愆,很快,便闻到了正房屋舍内的……那股浓浓地中药味儿来。 不顾一切的,推开了正房房门。眼瞅着竹苑那副……仍旧昏迷着的模样后,她便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般,浑身都伸出了尖刺来。 通红着双眼,就差要在这里动手的她,却是被崔少凝,给及时的拉住了衣袖。 顺着阿姊的视线瞧去,知晓大医诊脉需要绝对的安静后,她又硬是克制着自已,将火气给压了下去。 “经历过这一次后,病家的身子骨,恐怕是要留下隐患了。至于她这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恐怕也是要保不住了!” 皱着眉头的大医,望、闻、切的,将竹苑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后,微摇着脑袋,并说出了一句……早在他情理之中的判断。 直愣愣的将眼神,看向了开阳的方向。察觉到对方,竟是悲伤到有眼泪……蓄在了眼眶中后,她又不忿的,转过了头去。 会不会是她太过多疑了呢?!若是竹苑与他当真两情相悦……那她这般的态度,是不是就有些——棒打鸳鸯的嫌疑了。 踟蹰着盯着脚尖良久,等着大医将药方都开好以后,崔少愆便没有了那……要留在这里的借口。 默默的将一枚挂有铜钱的挂绳,硬塞在竹苑的手中后,她便只能头也不回的,跟着崔少凝的步伐,并跨出了正房外。 看着打算将她们,送出大门外的厨灶丫鬟,她总感觉这个丫头的存在,有着极度……不合理的地方。 默默的将心中的猜疑,给压了下去后,她就安静又老实的,目送着大医上了马车,并离开了。 “阿姊……” 正想要说些什么的她,一开口,就被对面给打断了。 “这人你也看过了,这诊,咱们也出过了。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说说……你的问题了?!” 随着崔少凝突然间,就严肃起来的脸庞,崔少愆竟是被对方那……略微凌厉的眼神,给瞧得心慌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章 前程 “阿姊……说的是自然。” 硬着头皮,对上了崔少凝的眼眸后,崔少愆有些气弱的,并没有再反驳。 “你打算何时归家?!眼瞅着再过两年,你便要及冠了。难不成你,当真打算去那沙场上,赌命么?! 还有!你今儿一个妹妹,明儿一个妹妹的,究竟想要怎样?!即便是寒门子第,他们也不能就可着一个丫鬟,去下手吧?!” 经过这一次的接触,尤其是在瞧到亲弟弟他,居然去公租房内……探望一个“有夫之妇”后,明显有着很大成见的崔少凝,彻底的爆发了。 瞅瞅他对人家那……横眉冷对的模样,对方已然失去了一条手臂!没曾想少愆他,居然还敢一个人就……贸然前去?! 她怎么能将人家女儿家的名声,也给毁掉呢?! 越想便越气愤的崔少凝,就差要伸出手来,并狠揪对方的耳朵了! 无奈身高不够的她,不方便踮起脚来。否则的话,她当真要好好的,去教训这混小子一顿了。 “竹苑她受伤了!姑娘又被禁足了。故尔,我便想着抽空前来……”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你一个外男,怎么可以随便,就进入到女子的闺房中去?!即便是熟识之人,也!不!可!以!” 不等对面的崔少愆解释完,崔少凝便恨铁不成钢的,打断了对方的言语来! 她就知道会这样!哪有将亲生儿子给,丢出宅邸的?!当初父亲,因着外祖的关系,而被这样要求之时,她就应该奉劝母亲不同意的! 看看眼前的这个混小子,都变成了个什么“鬼样子”?!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们崔家……岂不是要没落下去了?! 因着外祖的离世,而受尽白眼与打压的她,整个人都越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是少愆的不是!阿姊……说的对。” 总算是想起来自已,是个男儿身的崔少愆,再一次的,深刻反省起了自已的行为来。 怪不得开阳,会如此的惊讶呢…… 越想便越觉着自已,又一次冲动行事了后,崔少愆都有些怀疑起了自已的……初衷来。 难不成,她当真是如布施大师所说的那样……入世太深而不自知?! 明明她想与之共业的……也不过是一个——衣紫而已。 紧蹙着眉头的她,就那样傻愣愣的,杵在了大街上,并被人来人往的百姓们,所注视着……而不自知。 深知自已因着怒气,而有失得体后,崔少凝当机立断的,便要上马车。 在她回头之际,看着明显……并没有要跟上来的阿弟,她的怒气便又再一次的,怒火中烧了起来。 “小公子!” 随着采枫那道,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被拉回思绪来的崔少愆,却就那样双脚生根的,杵在原地不动了。 “阿姊,少愆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完成。故尔,还是先请阿姊回吧!” 本欲想着还要同对方,拉锯战几回的崔少愆,在瞧到崔少凝,竟是利落的转身,并上了马车后,被晾在原地的她,感觉自已,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识抬举…… “崔兄!还请里面一叙。” 随着开阳那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后,深觉不可思议的她,竟是从未想过对方,还敢再追出来。 “你既然都有……美娇娘傍手了,还追出来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作甚?!” 明显口气不好的崔少愆,将心中的牢骚,都迁怒的发泄到了……开阳的身上。 总感觉对方不怀好意的她,并没有耐心坐下来听对方唠闲嗑。 “想来你我二人之间,定是有所误会的!” 低垂着眸子,并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对面青年手中的……那把青龙长哨后,开阳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对面的崔少愆来。 那把青龙长哨,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是瑶光随身所携带着的。 平日里,那个……都不让他们几个,近身的人,竟是会将如此贵重的物件儿,给赠予了面前的青年。 很显然,这二人之间,定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隐去了眸中的深思,开阳再一次的,邀请起了对方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青龙长哨 “我倒是觉着,即便有误会,咱们也……” “少愆!” 随着一道苍老,又有力的声音响起,正因着阿姊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尊尊教诲,而感到自已有,些过分的崔少愆,话都还没说完,就瞧到了一个……完全令他,意想不到之人。 “公事?” 直愣愣的对上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后,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有些傻眼了起来。 虽说,她是打算要去清临渊那里的,但是眼下的状况,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要知晓,眼下可是快过辰时了吧?!那个一向早早就发“癫”儿的“工作狂”,居然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相送个人。” 再次简短的回了一嘴后,臣巳水还拿眼神,瞥了一眼不远处,那踏上马车的,一个中年人的背影来。 “说来也巧!刚刚,我正准备寻你老来着?!” 很是恭敬的,朝着臣巳水作了一揖后,崔少愆便有些歉意的,看向了开阳的方向。 “开阳兄,有些对不住了!跟你前去一叙的机会,恐怕得……留到下一回了。” 很是歉意的,看了一眼开阳,崔少愆还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就被臣巳水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吓到……差点向前打了一个趔趄。 “连掠钱亲事官,都收不回来的掠房钱,便只能由我来收了。这个月的掠房钱,你该交了!一共——半贯钱!” 从公事口中,那咬牙切齿的态度来看,开阳一瞬间,都怀疑起了面前的青年……可否当真是,品行有问题。 不然为甚好端端的,还需要公事,亲自出马来讨钱! 有些怀疑的,又垂眸瞥了一眼被对方,紧握在手中的青龙长哨,他又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毕竟那枚哨子,他也仅是觉着,有些眼熟罢了。并没有……近距离的细瞧过。 “既如此,那我们之间,便改日再叙吧!崔兄,我就先行离开了。” 冲着臣巳水与崔少愆的方向,各作了一揖后,开阳就顶着自已的独臂,转身离开了。 微蹙起眉头来的臣巳水,盯着那渐行离去的背影,正觉着有些眼熟之际,被硬扶着手臂走起路的他,却是再一次的,咬牙切齿了起来。 就这样走出了去了……约莫有一里地的距离,臣巳水终是忍不住的,将大袖从对方的手中,给抽了出来。 “差不多得了!哪有年过花甲的老丈,走路这般快的!” “我这还不是为了……着急还你那半贯掠房钱嘛!” 特意将“掠房钱”说的极重,崔少愆就差当街,就把对方的衣袖,给撕烂了! 好端端的,他提钱作甚?!好好的,他提钱作甚呐?! 在她那——“提什么,都不能跟她提钱”的原则作祟下,崔少愆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老头,给狠狠的摔出去。 “那半贯钱,本就是我的!” 斜着眼看了一眼厚颜无耻的某人,臣巳水很想再告诉那混小子一句。 其实他手中的那个青龙长哨,是由纯金打造的。只不过在它的外部……又包裹了一层,黄花梨木的外壳而已。 但是一想到对方那副……极度贪财的“丑陋”嘴脸后,他又隐忍着,将此话给憋了回去。 “那是你对我的赔偿!在我没有找到衣紫之前,你这点儿钱财算什么?!” 本来因着昨晚的梦境,就有些担惊受怕的崔少愆,在想到清临渊那……满口信誓旦旦的守护承诺,全是一通谎言后,她便又生气的,将对方的手臂给……大力的甩了出去。 看着即便是这样,也能稳稳的站在那里的老头儿,她的怒气便又一次的,狂涌了上来。 “你这一身……当真是缩骨术?!怎的能炉火纯青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我此刻,冲着你的那些关节处,狠命敲打下去的话……会怎样?!” 半是好奇半是威胁的崔少愆,在瞧到对方那忽然间,便变了的脸色后,总算是心里平衡了起来。 “那个人居然还没走!” 随着臣巳水一句低声的警告,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对方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顿觉此人果然有猫腻的她,面上立马,便摆出了一副……很是平静的神色来。 “总觉着此人的背影,有些许的熟悉便是!我记得你,曾唤过他开阳?” 脑袋中,理所当然的将此人,归类为伶人势力后,臣巳水在脑海中,努力的回忆起了……这一号的人物来。 明明上一任的开阳,并不是这个人来着…?!但为甚他,却总觉着那个人的背影,让他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呢?! “开阳……瑶光……泛音?!你们若是在玩儿那北斗七星的戏码,为甚就不能带上我阿姊呐?!怎么着,还有男女对立这一套啊?!” 有些无聊的,瞥了一眼臣巳水后,崔少愆嘴上没把门儿的,随口就胡诌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十二律吕 “……?!” “你那副大受震惊的模样,是要搞哪出啊?!” 很是不齿的,看着清临渊那幅……装X的震惊模样,崔少愆再次看不顺眼的,落井下石了起来。 “莫非……果然如此么?!” 直接无视了对面青年,那副……没眼力见儿的样子,臣巳水再一次的,又感慨了一句。 “老丈!咱们还是好好走路为好!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再一次的,搀扶起了臣巳水的大袖,崔少愆就打算这样继续的演下去。 “你还记得……出了勾栏瓦肆不远处的,那个暗巷不?!将你围堵拦截的那三个人,便是伶人的势力。” 随着臣巳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崔少愆便很是努力的,回想起了她的过往经历来。 “是我吹哨子的那一次?托你的福,生吞了一整瓶洗髓丹的我,与你也……不遑多让了!” 居高临下的,又鄙视了一番臣巳水的……矮小身高后,崔少愆抓不住重点的,又敷衍了对方一句。 “以卢存领为首的伶人势力,你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发现呢?!” 明显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些许不重视后,臣巳水又再一次的补充了一句。 “这些人也同我有关联?!莫不是他们……也是为了祈雨石而来?!” 遥想到上一次,她差点儿就被那三个人,给硬拉去开八阵图地宫后,崔少愆总算是知晓了,那些人其中的深意。 “正如你所说,这些伶人,是按照北斗七星,来命名他们的内部统会的。” “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天枢,开阳……与瑶光?!” 掰着手指头一个又一个的,将他们都数出来后,崔少愆的心中,突然就涌现出了一股……一言难尽的情绪来。 莫不是,这些伶人……也很难对付?!那她前进的道路上,究竟还有多少的……绊脚石呐?! 很是不开心的,看向了臣巳水的方向,她颇为自觉的,等待起了对方那,好不容易主动开口一次的……答疑解惑时间。 “正是!故尔……他们才被称作七星坊。七星坊之下,又分有六阴众与六阳众。” “那阿姊呢?!” “独立于六阴六阳之外的存在。与七君、散音、按音位列坊主之下。” “等等,你是说阿姊的地位,在坊主之下?!那她——混的挺……挺好的!” “这些,都只不过是名义上罢了。坊主之下,还是七星的存在,更为重要一些! 之后才是七君,即六阴六阳众的首领。最后,才是泛音、散音以及按音。” “那阿姊,凭借着一个女子身份,能走到那里也……很是不容易了!” 一想到这里,可是封建社会的古代,崔少愆就感觉到了……同身为女子的泛音,有多么的不容易了。 “你的口中,怎的除了衣紫,便是阿姊了?!莫不是你喜欢泛音?!瞧着她……对你也并不是很好啊?!” 实在是想不明白对面的这个混小子,为甚脑袋里面装着的,居然都是一些小娘子后,臣巳水颇是不齿的,低垂着眼眸并斜睨了对方一眼。 “好奇罢了!好奇而已!等等,泛音~散音~按音……莫不是她们,皆取自瑶琴之中?!” “正是。” “那六阴、六阳,外加七君……不会就是瑶琴十二律吕吧?!若再加上多出来的那个七君,岂不是恰巧正对应了……十三徽位?!”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后,崔少愆又想要在心中,狠狠地吐槽一番了。 七星坊坊主的起名诀窍,也真够随便与……好用的。 “太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和应钟隶属六阴,太簇、姑洗、蕤宾、无射、黄钟和夷则,隶属六阳。” 抬眼看着他们两个,已然步入到了……左厢楼店务的大门口后,臣巳水便很合时宜的,闭上了嘴巴。 很是有眼力见儿的,将公事给扶上了二楼踏道后,崔少愆便在众人,有些惊呆了目光下,厚着脸皮不下来了。 眉眼弯弯的,冲着楼店务内的孟学涛,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后,她便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公事专属的……“办公区域”内。 眼瞅着那个……要同公事谈笔大买卖的,“冷面”青年又来了以后,孟学涛的面部表情,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所以对方,也只是对他一个人……冷漠而已?!瞧他在公事面前,冲他笑的多欢呐! 越想便越觉着堵的慌的孟学涛,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便出了楼店务内。 他,还是去收他的掠房钱好了!这世道……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果然,还是收租,最合他本意了…… 随着孟学涛的离去,二楼屋舍内,再次上演了一出……故伎重演的,熟悉一幕。 “所以那次围堵我的那三个人……你都认识?!可是他们几个,好似并不认识你就是了!” 熟稔的,又一次坐到了对方的……书案上后,崔少愆半是嫉妒半是羡慕的,看向了清临渊桌上的那个——镶金算盘来。 “你莫不是忘了……这个了?!” 很是不忿的看着对面那货,又一次因着嫉妒,而坐到了他的书案上后,臣巳水整个人对脾气的控制,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用力将怀中的面甲,给扔过去后,臣巳水真的想要一击必中的,取了对方的……项上人头来。 “居然还可以这般?!那他们当真……就没有见过你么?!为甚阿姊会认识你?!” 想起这个,便更来气的臣巳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再开口。 “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孤儿,一同成长起来,且年龄相仿的几个人,便都互相认识就是。” 不愿再过多开口的臣巳水,看着明显不打算,进入正题的崔少愆后,便又没好气的……补充了一句。 “若是万一他们之中,有人认出于你呢?!我是说,在你恢复成清临渊的……本来面貌之时。” 很是好奇对方,会怎么处理的崔少愆,多此一举的又问了一句。 “这世间,身形相似之人多了去了!若是他们,光凭着一个背影,就妄想有个子丑寅卯的,那也太不把大宋朝的律法当回事了!” 随口一说的臣巳水,正欲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的,出现了一个很是让他不喜的画面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赁房契 “老丈,这是何意?!”男子愤怒的开口质问道。 “污了眼睛,故而心生不悦。” 因着被吓了一跳,无论如何甩脑袋,都无济于事的老者,还是忘不掉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庞来。 越想便越生气的他,索性抓起荷包里的铜钱,并借着巧劲儿,一股脑的,全冲着男子甩飞了过去。 …… “竟然是他?!也就是说……伶人的手中,至少有两块儿祈雨石?!” 回忆到此结束的臣巳水,整个人的面上,都覆上了一层寒霜来。 “……??” “他竟敢如此戏耍于我?!当真是岂有此理!” 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后,臣巳水便一声不吭的,坐到了官帽椅上。 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将剩下来的祈雨石,都给夺回来的他,竟是直接将崔少愆,整个人……都给忽略了。 “你的消息……会不会有误呐?!照你这么推算下去,这祈雨石岂不是,都出来第六块儿了?!” 看着清临渊明显地,有些过于执着了后,崔少愆很是少见的,主动搭起了话茬来。 “……” 一动不动且不打算吱声的臣巳水,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吝啬到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根据你的推算,伶人手中有两块儿,你手中有两块儿,罗舒云的手中……可能也有一块儿,那这第六块儿新出来的祈雨石……莫不会是假的吧?!” 回忆起在兖州客栈中二人的密谈,崔少愆又一次的,将失而复得的青龙长哨,给拍在了对方面前的书案上。 “不会有错的!我亲眼瞧到了他手中的罗盘,却是千真万确的不动了!所以那座拱起来的土堆下,必定藏有乾坤。” 很是笃定自已,不会看错了的臣巳水,眉头却是“打结”了起来。 若当真出现了……第六块儿祈雨石的话,他又应当,如何是好呢?! “若祈雨石便是吸铁石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我觉着你也,的确有过去一趟的必要。只是逢“六”而出,却是个变数呐!” 顺势跳下书案的她,捎带着带下来了,一摞的赁房契来。 “这话……又怎么说?!” 示意着对方,先不用管那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契约后,臣巳水又将疑问,给扔了回去。 “你当真以为六六大顺呐?!六可是个变爻!是个变卦呐。《周易》里的六、九变,就是这么来的啊!” 看着对周易,并没有深入研究过的臣巳水,崔少愆边蹲下身,并拾起了那一张张散落的纸张来,边朝着对方解释了一嘴。 “五行,不是该一一对应那……五块儿祈雨石么?!多出来的一块儿,莫不是障眼法?!是用来混淆大家视听的?!” 不确定真的会有那……第六块儿祈雨石存在的臣巳水,朝着崔少愆,投递过去了一记……询问的眼神来。 “五行……你等会儿啊!我解读到的,有关于五行的讯息,好似也有六个来着?!” 将被她拾起来的那半摞赁房契,放到了书案上后,她便掰着手指头,数起了所有接触过的讯息来。 “惨绿少年、冰消瓦解、马革裹尸、焚书坑儒、白首为郎……以及藏锋逆势?!” 在听到对方口中的“白首为郎”那四个字后,臣巳水的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挣扎。 果然,随着不断的探索与深入,那小子,终究还是找到了,更为全面的骨器消息了…… 那他,还需要马后炮的,再多此一举么?! 正当他犹豫之际,再次蹲在地下拾起了赁房契的青年,却是……动也不动了。 因为她在那些凌乱的赁房契中,竟是瞧到了一抹,很是熟悉的字迹来。 那娟秀洒脱的字迹,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笔体了!那是——衣紫的字迹! 立马便如发疯了一般的她,快速地将那张赁房契,给抽了出来。 在那张赁房契的落款处,写着的人名——正是刘衣紫三个字! 第四百六十四章 立刻马上 “这个是衣紫的赁房契?!你……可曾有接手过?!不对!这里所有的赁房契,都是由你经手的! 你早就知晓妹妹她……在哪里,对不对?!所以你,才会这般的不在乎?!” 仔仔细细的盯着那张赁房契,看了又看后,崔少愆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急到眼尾都红了的她,就差要扑上去……质问臣巳水了。 “你且再看看日期!那都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你,也就走了约莫有……半年的光景!你倒是看看,能不能对的上啊?!” 生怕面前的青年,再次急眼儿起来的臣巳水,眼疾手快……口更快的,先把他自已,给摘了出来。 随着他将手中的那一摞赁房契,都给抢救过来后,他甚至还捎带着,将他的沉泥砚与金算盘,也给拾掇了过来。 “每半年,掠钱亲事官都会把……如期收回掠房钱的赁房契,给交回来的。所以,你妹妹的那栋公租房内,定是,有人在租的!” 直接无视了臣巳水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后,崔少愆总算是聚焦般的,看到了那——赁房契上的日期来。 脑海中,立马便回想起了杨延婉,曾写给她的书简,以及……几日前,对方曾说予她的……有关于衣紫帮她赁房的话语来。 怎么会如此的赶巧?!所有的矛盾与线索,都指向了她上一次的……来不及归来那刻。 明明因着军功,而换来的探亲假,是她梦寐以求的。 怎么就因为她……没有赶回来的那一次,就出现了,这般严重的状况呢?! 所以……衣紫,她定是经历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对!?且必然是那种,相当严重的伤害。 难不成那个名叫新雨的丫头,说的都是真的?!难不成衣紫当真是……?! 被那个叫乐阑珊的女子,给陷害到……差点失了身?!且浑身都是鞭伤?! 不可能!怎么会?!绝对不可能!那个叫新雨的丫头不是说过了嘛!说妹妹与温伏是一伙的。 既然是一伙的,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嘛?!到底温伏,与乐阑珊一队?还是与……妹妹一队啊?! 若是和衣紫一队,妹妹就绝对不可能会吃亏!若他和乐阑珊一对呢?!那么衣紫在挨了鞭伤以后,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 难不成新雨撒谎了?!还是不对! 即便巫族中人,互相之间搞内讧,也不可能各自为敌……的吧?! 等等?!若是衣紫被那个叫温伏的,给黑吃黑了呢?! 若是温伏……先是假意示好于乐阑珊,之后,又假意示好于衣紫呢?!那上了温伏当的妹妹……岂不是很危险?! 这哪里还是什么旧相识啊?!温伏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啊! 一想到梦中的妹妹,那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崔少愆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 克制着自已,稳住了那——不住颤抖的双手后,崔少愆看向臣巳水的眼神,都有了些,恳求的意味了。 “那户公租房很显然……” “公事!把你手上所有的人!都借给我!立刻马上!” 明显不想听臣巳水,任何废话的崔少愆,气势汹汹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来。 “我们现在……就找上门去!越快越好!不惜一切代价! 多远也去!多少钱……我也出!哪怕是要赁十几辆马车也行!!” 低着头很是平静的,将这句话给说出口后,崔少愆便……再不发一言的,转身跑下了踏道。 盯着那……明显已然豁出去的青年,臣巳水头一次震惊的,怔愣在了原地。 原来那混小子……只是不对他大方而已呐……原来那个混小子,当真很在乎他那——压根儿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 原来巫族众人,从一开始,就把这小子的弱点,给拿捏的死死的了啊?! 这可要如何是好呐?!这……还要他怎么往下玩儿呐?! 箭在弦上,且不得不发的他,也……只能够,顺势而为了吧?!…… 默不吭声地,也快速跟了下去后,臣巳水的那双……琉璃色眼眸中,却是再一次的,涌现出了一些——连他自已,都搞不明白的……不明情绪来…… 眼瞅着崔少愆,已经向石郁,打听好了那处……公租房的所在,并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后…… 他亦是很配合的,将剩下的五名,还在楼店务内的亲事官,也都招呼了过来。 明确的吩咐好他们几个,都跟上去后,他便亦是朝着门外的一处……马车前走去。 抬眼示意着等在那里的车夫,并递给了对方一记……小心谨慎的眼神后,他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那辆马车中。 很快,汴州城内那……变得早已热闹起来的大街上,有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正朝着东城最外围的一处公租房,“闯”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急了 约莫走了有半盏茶的时辰,崔少愆第一个,便冲到了一户……三进院子的大门前。 这一路上,等捱过了人群那……最热闹处,崔少愆几乎用上了全部轻功的,硬闯了过来。 抬眼看着那处,大门紧闭的院子,她毫不犹豫的,一脚便踹了过去。 看着居然纹丝不动的大门,她抽出了腰间的七星剑,便砍了过去。 伴随着门栓,断落成两半儿的,落地声响起,第二个到达的石郁,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 好家伙嘞!那可是公租房呐!那是朝廷的所有物嘞! 与公事谈大买卖的那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的如此莽撞呐!这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坐牢的嘞! 暗暗啧舌的他,也顾不得身后的那几人了。 抬腿就往影壁后跑的他,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了仍旧在暴怒中的……那个疯小子来。 眼瞅着青年,将东、西、南、北方向上,所有的屋舍都……一间房挨着一间房的踢开了以后,他再一次的,心疼起他们的维修费用来。 “这位公子?!正房里面也没有人呐!咱们要不还是……柴房里也不可能会有人啊!那边是茅房啊!赁居人不可能在……的吧?!”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材略微肥胖的中年人,正哼着小曲儿,从茅房中给出来了以后,石郁下一句……即将出口的废话,愣是被他给,完美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正想要招呼着身后那几个,终于也赶过来的亲事官们,都上前劝劝呢! 与他并列站在一排,并大喘着着气儿的其他四人,却是相当默契的……同时张大了嘴巴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 怒气冲冲的青年,问也不问的,便一脚踹上了对面的那……略微隆起的肚子上。 本以为对面的那个胖子,定会后退几步,且毫无意外的,滚进茅坑中……的石郁,却是又瞧到了一幕……要让他惊掉下巴的画面来。 胖子……非但没有掉进茅坑里,反倒还趁势给……躲了过去?! 一个灵活的走位后,对方竟然势均力敌的,跳跃到了,与青年同一直线范围内的……院子里?! “阁下是哪位?!我并不认识于你!你私闯进我家院子里……到底有何意图?!” 眼瞅着胖子的眼神变得……阴鸷狠毒了起来后,原本打算着,要上前拉架的众人,却是再一次的,定在了原地。 只见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青年,手中的宝剑,却是快准狠的,专挑胖子的胯下而去。 即便是石郁这个不懂行之人,都能察觉到青年那……一招晒过一招的,都是大杀招。 忽然间,就有些紧张起来的他,立马就看向了那,被车夫搀扶着走过来的,公事方向。 默默的朝着众人摇了摇脑袋后,臣巳水便安静的,站立到了一旁。 眯起眼睛观察着院中……双方二人的激烈打斗,他却是再一次的,惊讶了起来。 一个人的成长,究竟有多可怕,在此之前,他是并没有理会过的。 可是看着……才短短几日不见得崔少愆,他却是不得不佩服起……对方的聪明来。 那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学会了新的招式了呢? 居然连他最不擅长的长鞭,也可以处理的……得心应手了起来。 看其脚下的步伐走位,竟像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后,臣巳水便也……专注的观察了起来。 很快,浑身都散发出……阴森晦暗气息的温伏,便落了下乘。 接着,眼神一转的他,就开始阴险的盘算了起来。 借着一个闪避的间隙,将大袖抽回来的温伏,便用尽浑身解数的,扭转了他自已的身体来。 踉跄了好几大步的他,很快,就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的……给跌倒在了地上。 很是满意的看着对方,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后,深知得逞了的他,嘴角微勾着,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在双方极近的距离下,随着温伏大力的一甩衣袖,一群蛊虫,就被这样……给放飞了出来。 很快,密密麻麻到……少说也有几十只的蛊虫,就将崔少愆给,一整个的包围了起来。 深知不妙的亲事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深怕再给,闹出人命来。 若是在公租房中死了人,那这附近的掠房钱……可就要跌价不少了! 而这里,少说也是……要报官的程度了!要是到时候,事情再越闹越大的话,那他们左厢楼店务的招牌——岂不是就要被砸了?! 那他们哥儿几个,结伴而行的来这里一趟,又有何意义?!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立马便严肃起来的五个人,也顾不上等公事的指令了。 即刻便撒开腿儿的,朝着双方打斗的院子中央……给奔跑了过去的他们,就连眼神儿,都急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后罩房 当然,处于风暴中心的二人,是不会将展示的机会,留给外来人的。 正当温伏不死心的,准备再补刀一次之时,没有将对方给赶尽杀绝的他,出手到底还是……慢了半拍。 随着一只又一只的蛊虫,疯狂的掉落了下来后,宛如杀神一般的崔少愆,杀红了眼的,全部将那些蛊虫,都给原封不动的……还击了回来。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比在他大袖中,还要听话的蛊虫,温伏像见了鬼一般的,吓傻了…… 直到好几只蛊虫,都正中红心的,刺入到了他的……各个大穴处后,终是反应过来的他——却是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除了被七星剑击落下去的,大部分蛊虫。其余剩下来的每一只蛊虫,都被短针给恰到好处的……刺入进了它们各自的身体中。 而每一只蛊虫,都被短针刺进去了……有一寸深的长度。 至于那多出来的老半截长度,当然都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温伏的穴位中。 此刻,浑身都动弹不得的温伏,看向崔少愆的眼神,立马便软了下去。 “阁下~!啊不!这位大侠!!咱们之间可是有所误会?!我一介老实本分的良民,自认,从不曾得罪过任何人。敢问大侠……温某人,到底是何错之有呐?!” 很是不解地,将内心深处的委屈,都给说出来后,温伏看向对面青年的眼神,都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何错之有?!你居然敢问我何错之有?!” 赤红着双目,想将手中的七星剑,给对方的心脏,来个对穿的崔少愆,克制着自已,愣是硬生生的,将她第一次杀人的冲动……给忍住了。 怒瞪了一眼身后那几个……还想要上赶着过来,并拉偏架的五人,他又递给了臣巳水一记……严厉警告的眼神。 转过头去轻笑出声的她,突然就,好整以暇的……蹲下了身去。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伏的眼眸,崔少愆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作为巫族十二祖巫……候补之一的温伏!你这个“巫蛊”的称号,也不怎么的嘛!” 明显看到对方眼中的瞳孔,都瑟缩了一下后,她便愈加的,咬牙切齿了起来。 果然,就是眼前的这个畜生了!一点儿的误认机率都没有!所以衣紫,也一定就在他手上了! 穿过温伏的衣袍与合裆裤,崔少愆狠狠的将七星剑,给擦着边儿的,没入到了……对方的双腿之间。 很是满意的,瞧到了温伏那,快被她给吓出尿来的……怂样,与煞白的脸庞后,崔少愆用满是蔑视的口吻,问出了她,最想要知晓的关键来。 “刘~衣~紫~她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你碎尸万段!你若敢动她分毫……我定会将你,给活剐了去!” “大侠!《宋刑统》中,可是有明确规定……不能杀人的!况且,衣紫乃是我的妾室罢了。我如何待她,又与你何干呐?!”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温伏,很显然,并没有将对方,给放在眼里。 当真是开玩笑呢!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对方区区一个外人,还能把他给怎么的了?! 恶狠狠的盯着温伏的眼眸,崔少愆并不打算放过对方一丝一毫。 眼瞅着对方,居然越发的有恃无恐后,怒极反笑的她,一个手起刀落,就让对方的大腿上……给挂了彩。 随着对方凄惨的一声尖叫,崔少愆毫不犹豫的,又在对方的身体上,猛划了好几道血口子。 “我呐!虽说才疏学浅了些吧。但也在军营中呆了整整两年有余!你恐怕不知晓吧?!我最擅长的,就是拷问犯人了!” 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的瑟缩后,崔少愆又继续微笑着开了口。 “禁所中的戒律房,我可一呆就是一整天呐!鞫狱这个好差事,我还真就,挺如鱼得水的呢!” 学着魏东的模样,轻舔了下嘴角后,崔少愆惟妙惟肖的,把对方嗜血的那种变态劲儿……也给学了出来。 满意的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异样眼神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抬眼看进了温伏的眼眸中。 “贱妾她……啊!是衣紫!衣紫她回娘家了!她回娘家去了!” 冷汗淋漓的温伏,看着对面那,明显就不相信的青年,语气却是……愈加的肯定了起来。 恶狠狠的,又踹了温伏一脚后,崔少愆彻底的没有了耐心。 抽出七星剑的她,正欲将眼前的这个畜生,给再捅几刀之时,就被突然出现的一道手掌,给阻挡了攻势。 恶狠狠的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臣巳水,崔少愆的怒气达到了最高点。 “你且冷静一点儿!咱们不是刚从他口中的娘家……回来么?! 故尔……你再冷静的想一想。 这最危险的地方,万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眉头紧锁的臣巳水,在瞧到对方那……明显有些惊慌的眼神后,愈加的笃定起了,他自已的猜想来。 “衣紫她……到底还能在哪里啊?!” 明显没有了耐心的青年,眸子中的赤红,就差要将眼前的老者,也给吞噬殆尽了。 “若是此处……也有蹊跷呢?!你不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么?!咱们眼下,都分头四散着,再去找找便是!” 环顾了一圈四周后,臣巳水再一次合理的,提出了他的建议来。 “不用了!此处乃是三进院子。若是当真有藏人的地方,也不外乎是那……后罩房了!” 闭着眼睛考量了一番后,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朝着后罩房的位置而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 扑棱蛾子 宅门左手边的倒座房,她进去看了,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一进院中的影壁,以及垂花门上,也没有可疑之处。 二进院子中的,东西厢房,正房,东西耳室,她也仔细的瞧过了。都没有看起来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么剩下来……唯一没有进去过的地方,便也只剩下,最后面的后罩房里了。 边大踏步的走着,崔少愆边又在自已的脑海中,将这里的位置图,都给过了一遍。 反反复复的确认……并没有任何的遗漏后,她便再一次的,加快了脚步。 很快,后罩房的隔栅门,就那样印入了她的眼角之中。 本以为眼前的那小子,又会用脚踹的石郁,在瞧到对方……竟然很是温柔又缓慢的,推开了门后,他内心深处,却是又一次的,被这种反转给震惊到了。 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按常理出牌呐!若是这后罩房中,当真没有他要,寻找之人的话……那对方岂不是会把这里的房顶儿,都给拆喽?! 越想便越觉着有这个可能的他,赶紧招呼着身后的,另外几个亲事官,让他们也身体力行的,趁势帮忙找起了人来。 可是事与愿违…… 在大家仔仔细细的,又都搜寻了一遍后,发觉这后罩房中,压根连只苍蝇都没有…… 五个人眼疾手快的,跟在了青年身后,就像五个大号的跟屁虫。 生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就将这里给全拆了的他们,身心俱疲到……就剩眼珠子最好使了。 眼睁睁的看着青年,就那样呆呆的站立在一幅字前,并不动了以后,生怕对方睹物思人的他们几个,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小公子!咱们都帮你找过了!这里当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啊!” 再次肯定的,朝着青年嘟囔了一嘴后,石郁便愈发的,佩服起了对面的定力来。 因为,人……压根儿,就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碰了一鼻子灰的他,只能讪笑着,朝臣巳水的方向瞧去。 眼瞅着公事,也没有搭理他的心情后,石郁便很是识趣的,又转过了身去。 只见青年,在那幅字画前,也不知道寻思了些甚,反正当他觉着对方,并不会再出甚的幺蛾子之时,“幺蛾子”却自已打包好了的,给主动送上了门来。 他的眼前,当真是有一只“俏灵灵”的扑棱蛾子,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落在了字画上。 不待他挥手驱赶,对面的青年,就先他一步的……动了手。 随着再次突然发起疯来的青年,将一整幅的字画,都给拉扯了下来后,空荡荡的墙壁上,竟是出现了一处小巧的佛龛来。 看着青年毫不犹豫的,将那处空洞洞的佛龛,给摸索了个仔细后,本以为会死心了的对方,却是朝着他……索要起了火折子来。 识趣的递上了腰间的火折子后,石郁便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眸来。 这可当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瞅瞅他瞧到了甚?! 那处光滑的佛龛上,竟是因着火折子熏烤的温度,而逐渐的,呈现出了一团……黑色的影子来。 随着那团黑色的影子,越来越明显后,不单单是石郁了,就连剩下来的那几个亲事官,也都上赶着,凑上了前去。 在众人瞪大的眼眸下,崔少愆就那样……将佛龛的洞口内部,烧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佛像来。 随着佛像越来越清晰后,其一只摊开的手掌中,竟好似缺失一般的,漏出了一个……约有拇指大小的圆形空白来! 眼看着青年,毫不犹豫的,伸手在那个空白处,将手指给狠狠的压了下去后,奇迹般的一幕……再次上演了! 他们面前的墙,好似突然间,就多出来了一扇……墙形的门。 紧接着,那门就咔哒的一下,自已主动的,打开了…… 紧接着,首当其冲闯进去的崔少愆,也顾不得门后……还有没有危险了。 一步两步,走了不到三步远,她却是又僵硬着身体,并停下了脚步来。 生怕惊扰到对方的她,屏息凝神的,就那样立在那里不动了。 因着前面那……再一次停下脚步来的青年,石郁却是愈发的,控制不住自已的好奇心了。 伸长脖子越过对方向前看去,一幅颇是养眼的画面,就那样突兀的……呈现到了他的眼前。 只见一方简单的书案之后,一个容貌姣好,又浑身冷清的女子,就那样安静的坐在了那里。 因着被打扰到,女子手中握着的毛笔,也失手的,滑落了下来。 对方那因着惊讶,而望过来的眼神,仅一眼,就让已经晕头转向的石郁,给彻底的沦陷了。 然而最绝得是!对面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娘子,竟然还眉眼弯弯的,朝着他微笑了起来。 笑靥如花……也当真就……不过如此了吧?! 沉沦在对方绝美容颜中的他,迷迷瞪瞪的,就听到了一声,仿若幻觉一般的声音。 随着那声“兄长!”再次确确实实的,传入进了他的耳中后,石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原来对方,好似并不是在同他讲话来着……?! 第四百六十八章 《宋刑统》 兄长?!那这……定不是在唤自已了!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的他,一转头,便看到了青年,仍旧一动不动的,疆在了那里。 怪不得那小子之前,会如此激动呢!怪不得呢?!若是换做他,也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那他指不定比对方,还要疯癫呢! 再一想到如此美好的小娘子,竟被外面那个死胖子,给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后,他都想要冲出去,并给那王八玩意儿,再补两脚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纯粹是暴殄天物呐!那死胖子……绝对脑子有大病吧!他居然……敢将面前的这个小娘子,唤做妾?!! “衣紫!你为甚还不过来?!见到为兄,难道不开心么?!” 随着崔少愆的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沉浸在自已,臆测世界里的石郁,总算是被吸引回了……全部的注意力。 默默抬眼的他,这一次,倒是心甘情愿的,充当起了那……背景板的角色来。 “兄长!我……” 眉眼弯弯的刘衣紫,还不待再说些什么,她的眼前,就突兀的出现了崔少愆的身影来。 “你之所以不站起来,你之所以不能够朝我走过来,全都是……因为这个吧?!” 死死的盯着妹妹脚下那……沉重的铁链子,崔少愆的双拳,再一次的紧握了起来。 温伏那个畜生!!! 赤红着双眼的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了。 “我……无碍的。能再一次见到兄长,衣紫已然很是开心了。”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崔少愆的反应,刘衣紫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要该如何解释了。 “有多久了?!她把你关在这里多久了?!钥匙呢?!钥匙又在哪里?! 很疼吧?!这么重!双腿不会因着这链条……而萎缩了吧?!那个畜生!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看着突然低下头去的妹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呆在了角落里,不争不抢也不抱怨的模样,崔少愆心疼到了极点。 正欲转身就往……二进院子里冲去的她,却是蓦地,又停下了脚步来。 因为她忽然间就发现了,发现了她……整个人都,颤抖到停不下来。 现在的她,只要见到温伏,绝对会把对方……给neng死的!绝对会! 可是一想到杀人偿命的《宋刑统》,想到不能没有她的妹妹,她脑海中仅剩下的唯一理智,愣是驱使着她,将步伐给停了下来。 投给了石郁一记,让他去找钥匙的眼神后,崔少愆转身,便将刘衣紫给,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兄长……?!” 随着对方低低的呢喃,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仿佛是一道催泪剂一般,让她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掉落了下来。 “都没事儿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我回来了!一切都有我呢!” 随着崔少愆颤抖的声音,说出那道迟来的话语后,即便再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刘衣紫,也终究是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来。 从兄长离开之际开始,统统所有!她受到过的一切委屈,仿佛走马灯一般的,就那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放映了起来。 即便她口中说的再轻松,面上表现的再无所谓,可是打一开始,她最希望,也最指的上的依靠,也就只有,兄长一个人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外面的那个胖子说……压根儿……没有钥匙!” 随着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出现后,石郁那张更加气愤的脸庞,也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就去外面找个锁匠来!再不济铁匠也行!将这个铁链子给它熔了!” 没好气的看着石郁那副……指使一下就动一下的一根筋模样,臣巳水看不下去的出声道。 “眼下,你们两个……都这般模样了,你又打算要如何做?!” 看着眼前那……有些碍眼的兄妹俩,臣巳水又是没好气的,询问了一句。 “自然是要去南衙检举!” 随着崔少愆一句平淡的话语,周围的几个人,却是再一次的炸开了锅。 “夫有出妻之理,妻无弃夫之条。你这去南衙……是要作甚呐?!” 臣巳水忽然间,就有些头疼了起来。敢情他面前的那个混小子,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以前,他也一直认为对方……哪怕是“初生牛犊再不怕虎”,待其成长了,也就——“长出犄角反怕狼。”了。 没曾想,他到底还是高估那小子了!他崔少愆怕个屁呐!他就唯恐天下不乱!他妹妹都这般了,居然还敢闹?! 不过,这倒也是从侧面,反映出了这两人的兄妹情,确实是挺真的…… 只是他当真就不知晓……若是妻子检举丈夫,是要一同坐牢的么?!即便丈夫的罪行被查实了,妻子也会被判处……坐牢两年的啊! “与夫不相得,仳离而归;已成婚而移乡编管,其妻愿离者听;夫丑、病狂者,其妻听改嫁……” 安抚的拍了拍刘衣紫的衣袖后,崔少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将她昨儿个彻夜苦读《宋刑统》的成果,给背了出来。 不睡觉,也有不睡觉的好处不是。 虽然夫妻感情不合,就可以离婚,但是对温伏的伤害不大呐!所以第一条,直接ass! 至于这第二条,温伏犯了罪后,衣紫就可以成为自由身了。可是要让温伏,如何正大光明的犯罪,却也是个麻烦。所以这条也不行。 剩下来的第三条,便是温伏有病,且相貌丑陋,那她们也就可以离婚。可是虽然这一点上温伏也占全了,对他的伤害,还是不太大啊! …… 又一次寻思了半晌后,崔少愆的脑海中,却还是只蹦出了……一个李清照的成功案例来。 果然,她也只能效仿对方,并那样照做了! 如是这般想着,崔少愆再一次的,坚定起了自已的决心来。 总而言之,她就是不能让,温伏那孙子好过! 若当真……衣紫状告温伏有罪后,她会有坐牢的风险,那她也认了!只是她如何才能将那两年,换成短短的九天,甚至更短,才是她要考虑的关键所在! 第四百六十九章 义绝 “你是当真不知晓‘义绝’,与‘和离’的不同么?!” 眼瞅着那混小子就是油盐不进后,臣巳水再一次的,出声提醒了起来。 “我就是知晓这其中的差别,才会坚决如此的!” 崔少愆转过身,并很是认真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 察觉到对方,仅是低垂着眼眸,而并未再说一语后,她又有些后悔起了自已的莽撞来。 妹妹明显,也知晓这件事儿,是会坐牢的吧……可是即便如此,她都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她么?! 明明对方那,略微颤抖的睫毛,也在表示着她的害怕吧。 她应是先同妹妹,解释清楚……才该再同清临渊说的。 又一次很是后悔的,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后,崔少愆便将心中的肺腑之言给说了出来。 “衣紫,你可曾还记得我们之前,所看到的筅牌?!” 骑虎难下的刘衣紫,正不知晓要如何处理这……由她所捅出来的,大娄子之时,便被对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给吸引着抬起了眼眸来。 “自然是……记得的。” 深怕因着两年光景而不见的她们,形同陌路了后,刘衣紫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那张告示最 “自是也记得。” 总感觉她竟是,有些琢磨不透兄长的心思后,刘衣紫再一次颤抖的,恐惧起了她们二人之间的疏离来。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甚至于,在瞧到兄长看向她的熟悉眼神后,她都觉着她们二人,还有回到从前的可能性。 可是眼下的兄长,虽然待她还是如从前一般,她却是再也猜不出,对方的任何想法来了…… 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她还是慎之又慎的,将那一整段的告示,给回忆了出来…… “戊申,诏诛飞雄及其父母妻子同产,申戒中外臣庶,自今子弟有素怀凶险、屡戒不悛者,尊长闻诸州县,锢送阙下,配隶远处,隐不以闻,坐及……期功以上。” 因着那场突来的大雨,刘衣紫倒是对这告示上的内容,颇为的记忆深刻。 想到她还因为那“连坐”二字,而久久的,不能释怀过很久……呢?! “兄长?!……!” 终是迟钝,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崔少愆话语中的意思,竟是这般后,刘衣紫的眼泪,却是再一次控制不住的……蓄满了眼眶。 “怎么可以让兄长也……不可以连累别人的……” 哽咽着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已心情的刘衣紫,第一次因着坐牢,而……感动又无措的,流下了泪水来。 “从今以后,你在哪,我便在哪!断不会再让你,受了任何一点儿的委屈!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算是对你这般遭遇的……还债!” 很是真挚的,看进了刘衣紫的眼眸中后,崔少愆再一次安抚的,抓紧了对方的衣袖。 她还就不信了!若是这般大动作后,都整不垮那个畜生的话,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做衣紫的兄长啊! “你们!简直是胡闹!” 真真是看不下去了的臣巳水,愤怒的一甩衣袍,并打断了眼前那两个呆子的……不切实际来。 “长兄为父!我作为兄长,既没有尽好自已的责任,为甚就不能担那……连坐之责?!” “哪有人上赶着去蹲大牢的!你莫不是疯了!” “我这都进去第三次了,我怕甚的怕?!” “你!!……?!何时之事?!” “兄长?!!” 随着两道,几乎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崔少愆才察觉到了自已……竟是在口不择言下,曝出了她唯一一件的,糗事儿来。 “此事说来话长,此处姑且……就不表了!那个谁!你来的刚刚好!” 看着石郁,总算是带着锁匠进来了后,崔少愆硬着头皮……躲开了妹妹的审视。 鄙视的瞥了一眼,在听到她蹲大牢的光荣事迹后,而特意疏远了她们的……那四个亲事官,崔少愆特意的走到了臣巳水的身旁去。 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因此而嫌弃于她后,她才总算是放下心来的,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四百七十章 螳螂捕蝉…… 意味深长又郑重其事的,递给了清临渊一记……他们二人分头行动的眼神后,崔少愆还又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来。 本以为对方,会良心发现的,还了他之前的……那半贯铜钱,不曾想那个混小子,竟是又将其给……收了回去?! “公事,我需要一笔银子。故尔……” 眼瞅着对方,竟是还想要将歪主意,给打到了他的身上后,臣巳水整个人的老脸,都有些过分的扭曲了起来。 浑身戒备着那混小子,再次狮子大开口之际,他的手中,却是接过了一枚……刻有伊玛堪的——鹰鹫玉佩来。 看着清临渊那……明显震惊,又不赞同的表情后,以为酬劳不够的崔少愆,又咬牙从荷包中,掏出了另一枚……“双手弓身玉龙”来。 这可是她从那地底下,顺出来的……唯一一件让她觉着,还算是干净,又顺眼的物件儿了。 虽说这也只是汉剑剑柄上的,一个装饰物罢了!但她还是颇为喜欢的。 当然,她也知晓这玩意儿,还是应当要还给墓主人为好。可是,她见到的棺椁中,不是满满当当的……一整棺流沙土嘛! 权当做这次,是她欠墓主人的了。等到她完好无损的,再次从大牢中出来之时,她定是会将它给……赎回来的! 眼神坚定的,看向了清临渊的方向,崔少愆再一次的,拉紧了刘衣紫的衣袖来。 “你这次……是认真的?!” 看着完全不把那枚,鹰鹫玉佩当回事儿的青年。臣巳水的心中,便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这枚玉佩,很有可能……可是关系着那——“白首为郎”提示的,对应骨器才是!眼前的这小子,是当真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儿么?! 那还要他……再怎么玩儿下去呐!这里面最不能缺少的关键人物,可是非他眼前的那位不可呐!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那两枚玉佩,臣巳水只能在内心深处,长叹一口气了。 很显然,这一次,这个冤大头也只能是由——他来当了。 因为他手中的那两枚玉佩,连一个,都拿!不!出!手!呐!!! 恶狠狠的瞥向了那,豁出去的二人后,臣巳水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过了身去。 在石郁眼巴巴的目送下,兄妹二人就那样坐着马车……踏上了通往南衙的路。 捎带着,剩下来的几个亲事官,也搭把手的,将温伏给绑了过去。 “我一定会还你一个,自由之身的!” 随着青年离开之际,那道铿锵有力的承诺还历历在耳,臣巳水紧闭着的眼眸,却是突然的睁了开来。 “人可是都走干净了?!” 看着面前,仅留下来的一个石郁后。臣巳水一甩衣袍,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回主子,都离开了。” 很是自觉的,将眼前的一地狼藉,都归了位后,石郁也一改常态的,跟了上去。 “这兄妹两,可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能折腾!” 抬手扶着额头半晌后,臣巳水颇是头疼的,抱怨了一句。 稳稳当当的,坐到了二进院子……正房堂屋内的他,盯着手中的鹰鹫玉佩,就陷入了沉思。 “你对崔少愆此人……如何看待?!” 低垂着眼眸半晌后,臣巳水突兀的,便朝着那,仍旧站立在他一旁的石郁开了口。 “武功不错,看似莽撞,实则步步为营。会让事态,走向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之处。只不过……却是有些,过于难控制了!” 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石郁便将二人这,唯一打过照面的一次经历,给很是客观冷静的……分析了出来。 “那你觉得……与他相比,你可还有胜算?!” 再次突兀的开口后,臣巳水抬眸,便直直的望进了对面的眼睛里。 “我未必会赢。” 认真的思考了半晌后,石郁又一次给出了一个,相当中肯,且还原事实的答案来。 “唉……仔细打点好了!即便是要流放,也别叫平昌给……平白受了委屈。” 想到“蛰伏”在温伏皮相下的……那个芯子,臣巳水又再一次忍不住的……扶起了额来。 果然,冯老看人的眼光,是毒辣又老道呐!哦不对!应当说他老人家……凭空推算八字的手段,可是一点儿都不差呐! 所以那老头,当真是凭借着一个……简单的生辰八字,与瞧不了几面的,他家小外孙的面相,就推断出了——崔少愆此人,日后的成就么?! 越想越服气,又越想……越不甘心的他,就那样矛盾着,轻笑出了声来。 “届时,我定是会让人偷梁换柱的,让温伏,给死在半道上的。” 想到自恃心比天高的平昌,也栽在了那个青年人的手中后,石郁忍着嘴角朗声回话道。 “好。记得要让他,不留痕迹的抽身出来。” 目送着石郁,也快速的退了出去后,臣巳水终究是忍不住的,又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了那枚凤尾状的钥匙来。 “沙陀族……刘衣紫~看样子,你此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呐!”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钥匙,觉着此次买卖……稳赚不亏的臣巳水,终究是漏出了一抹,颇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如愿以偿 历史上,五代十国、以及宋朝的开封府尹,并不同于……其他朝代的京都长官。 开封府尹,在这里的权利……是极大的!其,一般都是由储君所担任的。 所以,不论是后周皇帝柴荣、现任皇帝赵光义,还是现任太子赵恒,都曾担任过——开封府尹。 因着南衙,即“开封府尹”,其情况,极其“特殊”且……权利颇大,故尔……这个“职位”,算得上是——常年“空缺”的状态了。 因此,“权知开封府事”,便全权担任了——汴州城内,几乎一切的事宜。 其——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 于是,每天都有不少案子要审,即便没有案子,也会着重于京城治安的……“权知开封府事”; 一个可以调动城中,所有捕快的“权知开封府事”; 压根儿也就没那闲情逸致,去接手崔少愆他们的……区区离婚案件了。 府尹总领府事,下又设有——“判官”、“推官”、“府院”与“六曹”。他们共同掌管着……京城内的——民政、司法、赋役与户口等政务杂事。 所以,状告丈夫有罪的刘衣紫,她的案件,只不过是被一个“判官”,给接手了而已。 也不知道崔少愆……到底是动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知晓他到底是贿赂了……还是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判官”给说动了。 反正,南衙的捕快,很是顺利的,便将崔少愆三人,都给拿下到了那……大牢之内。 堂而皇之的,再一次被押进了大牢中后,崔少愆的心态,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明显被关押在了男牢中的她,好巧不巧的,还就是和温伏,在同一处牢房内。 势要让那个畜生,受到代价的她,刚一进来,看着温伏的眼神,都像是……见到了那老鼠的猫。 不待她磨刀霍霍的,准备乱宰猪羊。一道融合了诧异、震惊与不可思议的声音,却是再一次的……响彻在了她的耳畔。 “你怎的又进来了?!你这个人……可当真是!!!” 伸手指着崔少愆的官吏,在当真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后,终究是妥协的,放弃了对其的“思想教育工作”。 听着对方那句熟悉的……“官吏大哥”响起后,他竟是一时间,还觉着有些怀念与愉悦。 “这一次……你这是又犯了甚事啊?!” 想到对方上一次,进来的滑稽方式后,官吏明显感觉到了这一次的青年,要认真并稳重了不少。 “我一介良民,能犯甚的事儿呐!不过是……有些看不过眼罢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哆嗦着身体,并蜷缩在角落里的温伏后,崔少愆面上的微笑,倒是愈加的——明艳了不少。 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后,她甚至还颇为大方的,又冲着官吏……硬塞过去了一枚银锭子。 在对方既惊又喜,还不太能理解的表情下,她便低声的,与对方说起了悄悄话来。 而她那低声的悄悄话,却是恰到好处的,能够刚好让习过武的温伏,一个人听到而已。 满意的看着……浑身满脸,都将“后悔”二字,贴在明面上的温伏,崔少愆又一次的,掏出了一枚银锭子来。 生怕衣紫担心与害怕的她,甚至还颇为体贴的,加深了她这边的筹码来。 眼瞅着官吏大哥,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并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走以后,特意交代……要让她,同温伏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的小要求,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撸起袖子并再一次的,扬起了一抹灿烂到……让对方眼花的笑容后,原本枯燥又压抑的大牢中,便被注入了一股……极为新鲜,且活跃的血液来…… 很快,平平淡淡,又注定不可能“平凡”的一夜,就那样……在大家热切的期盼中,过去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拖不得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很快。五日的光景,便很合崔少愆心意的,给过去了。 眼瞅着定点定时,再一次进来的某人后,她却是有些心情不爽了起来。 好家伙,她以前为甚就没觉着江政那厮,还是个长情专一又多金的……痴情种呐?! 她怎么就没发觉到对方,当真是很有钱的,一个纨绔子弟呐?! 她……是不是一不小心,就给对方制造了一个——让那龟孙子,显摆他自个儿……的机会了?! 她怎么会大意到,就给那厮……创造了一个,让其与衣紫独处的机会呐?! 恶狠狠的看着那货,竟然敢……直接无视她的,径自越了过去后,压抑了整整五日光景的崔少愆,终究是一怒之下的,踹了身旁的……温伏一脚。 抬眼瞧着那……一见到她就躲的罪魁祸首后,崔少愆消磨时间的,又一次蹲下了身去。 “所以说,在这十二祖巫的名单中,也就是你与那个叫做步鹤尧的,是两名不成器的候补。 至于那剩下来的其余十人,皆是个顶个的有本事?!” 看着疯狂点头的温伏,终究是……眼里失去了光的,变得乖巧听话又懂事后,崔少愆兴致缺缺的,又伸手抽了对方的后脑勺一巴掌。 “你说说你!好端端的不走正道,这下好了吧,撞到你家小爷我的枪口了上!我要是不能让你,洗心革面到好好做人,也太说不过去了!” 眉眼弯弯的,朝着对方笑开了花儿后,她随手不经意的,又伸手点到了温伏……手臂上的麻穴处。 眼瞅着官吏大哥,也前后脚的将饭菜,给送了过来后,她便很是好心的,将其给,摆到了温伏的面前。 “啧啧啧啧啧,这都几日光景了,真的是急死个人了!温伏兄弟!你说说你,怎的就是想不开呐! 这好端端的,怎么能不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呐!这一顿不吃,它也饿的慌呐!” 慢条斯理的,就那样双盘着腿坐下去后,崔少愆便斯文的吃起了饭来。 眼瞅着对面的温伏,死活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后,她又兴趣缺缺的,将目标转移到了,那大牢之外的某人身上。 “志远兄,还是不行么?!” 眼瞅着对方,似乎早已忘记了事情的主次后,崔少愆半是提醒,半是催促的,又问询了出声。 前一刻还笑靥如花的江政,在听到催少愆的话语后,却是面色一变得,愁云惨淡了起来。 立马便知晓对方,是碰到了麻烦的她,就连口中的饭菜,也……瞬间便不香了。 想到已然过去了整整五日后,崔少愆一直放松的发条,却是再一次的,紧绷了来。 果然,中州司马……还是不太好办事儿么?!亦或者,江政他,压根儿就没有上心?!再或者,身处于局外的臣巳水,也没有上过心?! 越想便越发心慌起来的她,事到如今,才想到了权力的重要性。 要不要向四哥,或者是将军求助呢?!眼下这种小事,还当真是不要麻烦他们为好。 况且,身为杨家的门客,她并不太想要……欠将军府太多的人情。 因为欠的人情越多,她的把柄就越多,而当她的把柄越多之时,便是她身不由已之日。 所以目前的她,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那么她,是否也可以求助……她的亲阿姊呢?!想想都觉着麻烦一大堆的她,还是将这种把自已往火坑里推的提议,给否决了。 突然,便有些怀念起了洛染,在她身旁的时候了。若是军师在的话。眼前的这种小事,还不就跟玩儿一样! 甩甩脑袋,并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给抛弃掉后,崔少愆的眼前,却是浮现出了……辛云谦的身影来。 听说江政,之所以肯听辛云谦的话语,便是因为辛家的势力,曾占了一多半的因素来着。 比中州司马还大的官儿,最起码也是……四品以上了。 而在她的印象中,北宋三品官员,可都是要穿紫袍来着?! 为甚那混小子,就没有跟回来呢?!就差要扼腕叹息并捶足顿胸的她,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次堵的成分太大了! 亦或者说,这一次,她有可能会……失手了?!越想,便越觉着有些害怕的她,突然就担心起了,衣紫的安慰来。 若是当真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度过她两年的青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衣紫,却是不行的! 只要想到,这种糟糕的经历,被换做是妹妹了……她就觉着让对方,哪怕少掉了一根的头发丝儿,都是她崔少愆的……罪过! 此事!当真是拖不得!!!也不能拖的! 越想,便越觉着她得,赶紧行动起来后,崔少愆一抬头,就看到了颇为自责的江政来。 并不想听其忏悔,也不想听其借口的她,只是朝着他说了一句“明日再议!”后,便甩着手的,让对方给离开了。 因为她忽然觉着江政,与她一直都是……貌合神离的! 若是对方趁此机会,提出了那最有可能出现的……第三种过分要求后,她岂不是更没招了?! 况且,上一次的计策,对面虽然都照抄照搬了,但她就是敏锐的觉着……对方朝他骂出口的狠话,都像是来真的…… 冷汗,终究是控制不住的,被她自已给……造了出来。 随着汗水浸湿了后背,总算是扛不住了……这种精神,自我内耗的她,也不打算折磨自已个儿了。 飞快的,扑在了牢房门上。她当机立断的,便央求着官吏,拿来了纸和笔。 稳稳当当又一笔一画的,将一手工整且不羁的楷书体,给书写了整整三页纸后,崔少愆便大喇喇的……将其给,递到了官吏的手中。 “你怎么如此的……冒失?!这种是我也可以看的么?!” 抱怨又很是好心的,提醒了青年一句的官吏,在瞧到那份……拆开了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到一块儿了,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书简后,倒是由衷的,佩服起了对方的……故弄玄虚来。 眼瞅着官吏大哥,也再一次的离开后,崔少愆就那样双盘着腿的,坐在了大牢中的大门前。 再也没有多余到……哪怕一点点的心思,去关照身后的温伏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出世 人有错手时,马亦有……失前蹄日。 就如此,又反复掰着手指,数了有三日后。 崔少愆带着一秒比一秒焦虑更多的……沉重心情;一分比一分顾虑更深的……胡思乱想;一个小时比一个小时更抓狂的……奔溃失控;以及…… 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更多的……焦虑与忏悔,盼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到来。 “师傅?!您老人家怎的来了?!” 眼瞅着对面那个,精神瞿烁的百岁老人,崔少愆瞪大的眼眸中,瞬间涌出的感动与心酸,却是藏都藏不住了。 随着她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后,原本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却是随着这一巴掌,给,硬生生的……逼退了回去。 “还知晓你有个师傅呢?!你瞅瞅你写的些甚玩意儿呐?!得亏为师聪慧,不然即便过来十个人,那第十一人,也是瞧不明白……你写的那些糟粕玩意儿的!” 想到那封信件上的内容后,丁少微又控制不住的,伸出了他的手掌来。 “师傅!弟子不过是有些疑问,想要请教您罢了!若是您老不乐意搭理我,直接将那封信撕掉就好了! 又何必劳烦您……大费周章,且千里迢迢的,过来这边——揍我呐!况且十个人就十个人呗,哪里还又能凭空给……多出来一个人呐!” 紧紧的抱紧脑袋后,崔少愆越发委屈的,抱怨了起来。 在瞧到师傅那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后,她又很是识趣且越说越低的,将她的吐槽,给逐渐消了音。 “那第十一个人……就是你自已!你自已都想不明白你要说个甚!还寻我答甚的疑呐!你就说你该不该抽!” 捋了捋胡须后,丁少微就恨手中……没有将浮尘给带过来了。 不然呐,他准能再给对面的徒弟,再来俩下子。 “师傅,就凭您对周易的理解……那造诣不是……相当的高嘛!怎的就会看不懂呢?!若是您当真看不懂,也不会……大老远的,赶过来揍我了!” 看着明显已经……消了一大半气儿的师傅,崔少愆打蛇随棍上的,便讨巧起了……丁少微的马屁来。 “嗯……不过你的这封书简,写的却是相当不错的!孺子,还是可教也的!你怎的就想到……要用天干地支,来隐晦的代替……你所要诉说的内容呢?!” 丁少微眸中的光芒,即便是在这……略微有些,幽暗环境下的大牢中,也很是夺目与耀眼。 他那双神采奕奕,又熠熠生辉的眸子,简直比星辰大海,还要来的广阔与明亮。 “还不是博览群书……额,全仗着师傅教的好!军营中传递消息,可不就是这么用的么!” 本想要说,她这是借鉴了晋商账簿上的……密码来着,后来一想晋商的出现,毕竟离北宋,还有不少的时间跨度后,她便快速的改了口。 “到底是被镞砺过两年,不错!很不错呐!就是你为甚……会如此的想不开呢?! 你且说,你信中提及的那个丫头,又在哪里?今儿个,我倒是要……好好的瞧上一瞧了!” 四处打量了一圈儿后,丁少微才恍然想起来了这女牢,它……离男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略一深思后,他很快便又问出了一个……更加客观的问题来。 “我的好徒儿!此番,若是当真就出不去了,你当如何?!难不成你,当真就要在这里……蹉跎掉……整整两年的岁月么?! 若是真如此了,你可是会后悔?!” 一针见血的,直达崔少愆的心灵深处后,丁少微严肃又认真的,看向了对面徒弟的眼眸中。 “徒儿曾同师傅,探讨过这个话题的。当初……我就说过了,除了想与衣紫共业外,再不想同任何人……有过多的联系了。 毕竟我不同于师傅,窥不破这尘世间的一切!但是徒儿自已的道心,亦是……坚定不移的存在便是!” 抬眸同样认真的,直视回丁少微的眼中后,崔少愆毫不迟疑的,便将当初一模一样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她的道心与初衷,倒是从未曾更改过。 “这便是你口中所谓的……出世?! 若你当真出世了,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若你当真不与我等共业了,又为甚会……苦苦挣扎又不甘的写信于我?! 若你当真出世了,又怎会因着愧疚,而将所有让你痛苦之人,都一一详细的,说予为师听?! 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可都被你一笔一画,又端端正正的,写在了那封书简上!” 看着对面一瞬间,便放大了瞳孔了徒弟,丁少微很是沉默的,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我……徒儿……难不成,一直都没有出过世?!不可能啊!我自恃自已,从来都是一个局外人的!难不成布施大师的话语……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不后悔啊!我怎会后悔呢?!……” 喃喃自语的着,崔少愆又想到了阿育王塔地下的……那副壁画来了。 “这便要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了。我且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悔,还是不悔?!” 就那样淡漠又疏离的,看着大牢内的——他的徒弟,不断挣扎在了“敌我双方”交战中的丁少微,连一点儿想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他就那样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好徒儿,将这些影响他心绪的杂念,全部都捋顺并想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已的路要走。谁,都干预不了谁!只能让他们每一个人,将这些都想明白了,才是他们,自已的道…… “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不会的,不会的!难不成这天下众人、茫茫苍生,连那最低层次的武者……都算不上?! 这……简直就是……荒谬的!我明明相信的!军事也曾说过的!一切不过是虚幻罢了…… 我就是出世了!我就是比任何人!都要瞧得清楚明白才是!我……” 整个人都有些癫狂起来的崔少愆,想要让她冷静下来。 可是感觉一切都错了的她,却是控制不住自已的,感觉师傅说的,才是正确的。 就这样天人交战中的她,思虑过重的……抬眸看向了丁少微……所在的牢门外。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悔 “徒儿不悔!思前想后,无论怎样做,徒儿都觉着带上妹妹……我心甘情愿!徒儿……不悔!” 睁着略微有些赤红的眼眶,崔少愆一瞬不瞬的,冲着师傅回答道。 知晓自已嘴硬的一句废话,并不能将对方给说服后,她又找补的,解释了起来。 “我知道师傅的意思。可是师傅却是不明白我的决心。我也知晓师傅是为了我好,明明我可以……独善其身的摘出去的! 但是,也就像信中所说那样,徒儿并不曾后悔过……当初对所有人的所做所为!即便是时间倒退回去,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哪怕同样的节点上! 我的认知就是那样的!那个时候的我,就是那样的想法!那时候的选择,也是当时的徒儿……能做到的最优选择!不论多少次,徒儿,也只能选择那样做!所以……徒儿不悔!” 低声且坚定的,又一次将心中的信念,给说出了口后,崔少愆突然间,就浑身轻松的释然了起来。 明明人生在世,老天爷给了她……很多的容错率的。是个人,就都会犯错的。知晓了并改正……就不会晚! 即便是现在,即便是身在了大牢中,她明明也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又怎么会晚呢?! 是!道心只有一个。可是妹妹,也就只有一个啊!她难道当真就不能……“鱼与熊掌”兼得吗?! 带着妹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为甚就不能算作是,另一种道呢?! 即便她入世了,又能怎样呢?! 她不还是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嘛?!她,亦不还是会……在觉着有必要的时候,便伸出援助之手。能帮一把就……算一把的么?! 这,便就是目前的她的……道心了。比起师傅,虽说她不能算是……差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步吧,但也……确实是差了不少就是。 但是!这一事实,她是……接受并且认可了的。大不了以后,再慢慢成长起来便好!又有……何惧之有呢?! 眼睛里的清明与坚定,终究是再一次的……都回来了以后,崔少愆看向丁少微的视线,倒是又褪去了不少的懵懂与稚嫩。 “想明白了?!” “是。” “当真不悔?!” “不悔!” “很好!看样子,我的这个小徒弟,的确是每次……都能带给为师不小的震撼呐! 徒儿,你很不错!就是这般!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便好!无论如何,都要道心坚定,且不可动摇呐! 即便你入世了……又何妨?!只要你——以出世的心,去看待入世中的人、事、物,便好了!” 随着丁少微一句,简简单单的点拨,顿时便觉醍醐灌顶的崔少愆,仿若重新认识了世界一般的,有些……开悟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师傅的教诲,徒儿……受教了!” 很是认真又严肃的,朝着师傅……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后,崔少愆等来的,却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巴掌,与轻微的低笑声。 这前者嘛……自是不用说。定是师傅亲切的问候了。 毕竟打是亲,骂是爱嘛!这是师傅对她,浓浓的疼爱呐。 可是这后者嘛,她就不干了。因为这道讥笑,是由她身后的温伏……所发出来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那货居然……还敢笑?! 恶狠狠的转过身去,并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给又踹了一脚后,她才在丁少微那不可置信的眼眸中,再一次的……舒展开了微笑来。 “咳……心随意动,知行合一。徒儿你确实是……很有原则之人。你做事如此言行一致,为师觉得也挺……妥当的。” 眼瞅着崔少愆的脾性……都颇对他的胃口后,丁少微没话找话的,又硬夸了他的得意弟子一嘴。 略微抽搐着嘴角片刻后,蹲在角落里的“温伏”总算是看明白了。 他也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有其师必有其徒!”了。 合着哪怕是道家中人,他们口中的道心,不过也就是……“率性而为”罢了! 生怕再次挨揍的他,瞅着眼前那……“之乎者也”的师徒俩,都转头看向了他后,又很是“卑微”的,往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人在屋檐下,果然还是……不得不低头呐! 还是让他自已,变得更加透明些为好。毕竟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他自个儿……不挨踹就是。 抬手看着眼前那……抬起来的,略微有些肥胖的手指后,隐在“温伏”代面下的芯子——方平昌,却是再一次的,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个杀千刀的倒霉玩意儿!其就算是死透了,也怎么竟是能给人……带来麻烦呐! 默默的将脑袋,也给低了下去后,他的耳畔,好似又传来了老道士的一句—— “你且等着!为师这就将你给捞出来!”的胡话来。 怎的会有……如此天真的师徒二人呢?!这里可是大宋朝的大牢里呐! 不打点好银子,与有着绝对权力的加持话……他们要想出去……岂不是比登天,还要难?!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司天台官正 以为老道士在开玩笑的“温伏”,怎么也没有想到,再又过了五天后,那个好久都没有心思踹他的青年,竟然当真……堂而皇之的给,出去了?! 而更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的老道士口中的“找人”,不过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罢了。 哪曾想,那拥有着绝对权力的无名之人……居然会是当今的官家! 眼睁睁的盯着那……接过“白麻”制书后,同样一脸蒙圈的崔少愆,温伏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没曾想这个案子,会这么快就判下来了?!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的他,竟是说不出应是高兴,还是失落了…… 当然,不知可否,他很快便能出去了。这一点上他还是很高兴的。 可是令他失落的点,却是……立马也就跟着浮了出来。 因为此次出发,前往那流放的道路上,他定是会……又少不了几顿毒打,与欺辱了。 当然最最令他不可思议的,另一件事实,却是让他整个人的眉头……都锁紧了。 前一刻还在蹲大牢的崔少愆,他……居然就——当官了?!居然还是司天台官正?! 那可是天学呐!那小子他会吗?!那可是掌天文历数,风云气象的司天台呐!那是辖天文、算历、三式、测验、漏刻诸科的司天台呐! 即便司天台不用走科举制度,也偶有从民间招考的先例,但是这可是天学家呐!怎么就轮到……那小子的头上了呢?! 况且召令上,明明都公示了——禁止民间私习天文卜相了,那小子他会嘛?!他年纪轻轻的,凭甚呐?!那可是要占卜国运的啊! 有着“事有失当及除授非其人,则论奏封还词头。”权力的中书舍人,居然没有拒绝掉这一……不合理的词头,反而还起草了?! 短短五日内,由众朝臣合议,将扎子进呈给官家“御画”,并授意中书舍人草诏,最后还由其宣读的制书,就那样给到了……崔少愆的手中?! 越想便越不忿的温伏,这一次,可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那他以后,该怎么找那个臭小子,报仇雪恨呐?! 虽然,此事成后,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当着主子的面就揍那混小子,但架不住他可以,私底下偷摸着来呐! 这下可好了,这个有苦说不出口的——哑巴亏,他不仅得生吞,还得硬咽呐! 彻底失去了生气的他,整个人,终于“身体力行”的,像是个被宰的羔羊一般了。 “蔫了吧唧”又任人宰割的他,很快,便被来人们……给拖了下去。 至此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去瞧一眼那个,被他低估了的老道士了…… 反观这边,将制书拿在手里的崔少愆,眼瞅着顾恽……都那样离开了,她还是感觉像在做梦一般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中书舍人的最后那句——她还需要经过考核后,方可胜任的话语,瞬间腿软了的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 迫切的想要见到师傅,并打算将此事给,好好问个清楚的她,在瞧到官吏大哥那……由衷一句的恭喜后,才懵懵懂懂,又同手同脚的……跨出了大牢外。 看着早已等候在牢外的妹妹,就那样若蹙若颦的想着心思后,她终究是愉悦的,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来。 “衣紫!恭喜你!从此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随着青年那,略显激动的声音响起。沉浸在无尽担忧中的刘衣紫,就那样轻易的……便沉沦在了兄长,灿烂的微笑里。 第四百七十六章 焚书坑儒 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也。 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出自《史记·儒林列传》) 焚书坑儒,普遍被后世认为……是“弃礼义,任刑法。”的——因。 公元前213年、公元前212年,秦始皇焚毁书籍、坑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 此乃,焚诗书,坑术士的……果。 …… 抬头看着久违的阳光,崔少愆第一次,感觉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 “兄长,你以后有何打算?!” 总感觉再回去杨家,有些不太合适的刘衣紫,学着对方的样子,也抬头看了看天空。 之后,她就那样闭着眼睛沐浴着阳光,并将心中最大的疑虑,给询问了出来。 “妹妹你可是觉着,回去不方便了?!” 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的敏感心思后,崔少愆不答反问的,打算参考起了对方的意见来。 “我……不知。我都听兄长你的!” 打心眼儿里,想要回兖州,并收拾烂摊子的刘衣紫,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遗憾的。 可是瞧着就站在身旁的……她那唯一所剩的家人后,她又有些……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很是矛盾的心情与情绪,促使着她压根儿,就不敢睁开眼睛来。 以前她们二人,在遇到分歧的时候,皆是……谁有理有据,便听谁的。 可是这一次,她却是有些……不想要再选择了。 按兄长的话来说,便是——人生在世,不过匆匆几十载。一路奔跑到……有些疲累之时,停下来便好。 偶尔摆烂那么一两回,又何尝不可呢?!况且,即便是摆烂,那也是一个……潇洒又惬意的抉择。 因为停下来的她们,还是可以遵从本心的,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突然间,就有些释怀下来的她,却是久久……都没有等到兄长的回应。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的刘衣紫,瞬间,便睁开了眼眸。 看着她们二人的面前……竟是站立着一个陌生的仆役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懵圈了起来。 “还请二位,同小的前往那……马车内一叙!” 颇是恭敬的朝着崔少愆,伸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后,那名仆役,便静待起了对面的反应来。 “敢问……罢了!” 盯着手中的制书半晌,崔少愆终究是,没有将心中的疑问,给吐露了出来。 不知晓对方来意的她,本着多问多错的原则,索性便也……缄口不言了起来。 既然在这里不方便问,那她就不问好了。可是不能问,又不代表着她……就不会拿眼神儿看呐! 眼瞅着她对面那……好似家仆打扮的中年人,其明面儿上,虽说是对她……毕恭毕敬的谦卑态度,但是对方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那人眼神中,明晃晃透漏出来的讯息,却是压根儿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也就是说,对面是……“屈尊”来请她的呗?!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既然对她是有所求之人,那她高悬着的小心脏,可就能安稳的跌落回肚中了。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对方,有求于她,且消息来的如此之快,那么其……定是那朝堂中人了。 她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对方就上赶着的……将她给找了过去。 看样子,这眼下的事态,还很紧急呐! 心中立马便定下来的崔少愆,与妹妹对视了一眼后,便率先跨出了步伐去。 居然还有人……会不嫌弃刚出大牢的她,这可当真是有趣。 此次前往,她可倒是要看看来者何人了。没曾想……她一个司天台的小小官正,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就是。 上了马车,果然如她所料。其内里……空空如也。 正打算张口问询之际,兄妹二人的耳畔,却是传来了仆役那……毫不在意的敷衍之声。 “还请……两位稍安勿躁!小的这就驾车离去!” 安抚的看了一眼刘衣紫后,崔少愆便示意着妹妹坐稳了。 待到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出去之际,她便将手中的制书,给递了过去。 看着大睁着眼睛的刘衣紫,在沉思了片刻后,终也是理清楚了这里面的……条条框框。她便又一次的,朝着对方比划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与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刘衣紫在兄长的口中,又读出了一个……陌生的人名来。 想着这其中,或许会有什么,不可控之事发生后,她便再一次的,紧张了起来。 前路漫漫其修远兮,而她又将如何……方能求索?!……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仰仗 随着仆役驾驶着马车离去后,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光景,大牢外围斜对面的一个街道上,才,又出现了一辆马车。 很显然,姗姗来迟的这辆马车,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了。 随着这一辆马车上的仆役,那满脸焦急的神色……愈见浓重后,尽量避开闹市区的马儿,却是尽情的奔跑了起来。 直到马车停在了那……写有“士族之冠”的牌匾下后,仆役才招呼着门子,将马儿给栓了起来。 在门子接过缰绳的瞬间,拾阶而上的仆役,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宅邸内。 伴随着茶盏,重重砸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时隔多年,都不见发火的崔绚,却是再一次的,被气到大喘气儿了起来。 “那个逆子!当真是要气死老夫么?!怎么就如此的不长脑子! 他怎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随便上了陌生人的马车呢?!” 越寻思,便越觉着怄气的他,只要一想到那个逆子,竟然为了一个已嫁做人妇的女子,蹲了十几日的大牢后,他就又想要将书案上的茶盏,给甩飞出去了。 “小公子他,可能……并不知晓。” 缩着脑袋不敢吱声儿的仆役,看着突然大动干戈的老爷,一时间,竟是不知晓他自已,该不该退下去。 “咳!~~~你去唤成风过来!你且……退下吧!” 暗忖自已,没有控制好脾气的崔绚,兀自在书房内,来回的踱起了步来。 “老爷!” 随着蔚成风的到来,崔绚总算是停下了他那……略微有些焦躁的步伐来。 “今儿个我遣潘老四,前去大牢中一趟……没曾想那个逆子……竟是被人捷足先登的,把他给接走了。” “可是要小的……前去派人查看?!” 立马便知晓了崔绚来意的蔚成风,很快,便琢磨透了对方的用意。 “阿惟前脚刚出了大牢,此人后脚,便将他给,接了出去。如此动作迅速的……恐怕也就只有……” 将心中的猜测,给说出来了个大概后,崔绚就差要一个一个的,排除那些有嫌疑之人了。 “怕是那朝堂中人了。小公子的制书,才刚被宣读完,对方便有了,如此迅速的行动。很显然,对面定是知晓着这大牢中的……一切事宜才对。” 顺势将主家接下来的话,给补充完整后,蔚成风便打算转身退下了。 “你且继续差人查清楚了!此次接他过府的,究竟是何人?!还有!一旦那逆子……有消息了,就即刻回来禀报。” 眼瞅着他话才刚说了一半,成风就要退下后,崔绚又招了招手的,将对方给阻拦了下来。 “你这性子也当真是……你说他怎的,就认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呐?!到最后,他怎的还是与那老道士给……扯上关系了呐?! 那我之前……辛辛苦苦的一番布局,又到底是为了甚呐?!到最后,他……还是进了那司天台里了啊!” 崔绚用右手,大力的拍了几下自已的左手后,终究是偃旗息鼓的……又坐回到了书案后方。 抬眼瞅着蔚成风那副……并不太想听他发牢骚的模样后,崔绚又微抽着嘴角,示意着对方赶紧退下去。 怎的啊这是?!他们一个个的,竟都是在躲着他了?! 他最近有很爱唠叨么?!还不是因为他年岁大了些,不对!这和他年岁大不大的……有甚的关系呐?!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逆子! 对!就是因为那个混小子的缘由,让他最近……都有些过分的反常了些! 越想越觉着此事儿,就是这般的他。眼看着仆从们,有序的进来了书房,并开始收拾起,地下的狼藉后,他又老实在在的,拿起了手边的那个……多余的空茶盏来。 …… 不同于崔家那个,由年老者……制造出来的“一地狼藉”,坐在马车上的崔姓青年,可就要靠谱的多了。 稳稳当当坐在了马车中的崔少愆,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着。 其实,在这剩下来的几日内,她压根儿……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断在脑海中,思考着要如何自救的她,其实……都有些过度焦虑与内耗了。 想到凭借着师傅,总算是换来了一个好结果后,她又控制不住的,佩服起了李清照来。 凭借着“九天”时间,就能出来的大词人,果然家底儿……还是丰厚些呐! 而全然仰仗着师傅的她,就有些不够瞧了。 至此以后,她定是要努力往上爬……才可以! 她得成为师傅的后盾,才可以呐!她得成为妹妹的依靠,才可以呐!甚至于……她得成为自已的仰仗,才算可以呐! 不然,她还有何颜面,再站在大家的面前?!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大家对她的期盼?! 想到这里,便……徒然睁开眼睛的她,看着一瞬不瞬望过来的刘衣紫后,又很是好心情的……弯起了眼睛来。 “二位!烦请下车吧!咱们到地儿了!” 随着马车外,仆役的声音传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与防线的二人,在相视了一眼后,便平静的……走出了马车。 不动声色的瞧着她们二人,竟是从后门进入后,崔少愆的心里,就泛起了嘀咕来。 走偏门都不行?!居然还要她走后门?!!!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呐! “好脾气”的微笑着,崔少愆越发好奇起了……对方的来头。 若是让她知晓对方的身份,并不足以匹配……这种让她……特意走后门的待遇后,那她……可就要让其好看了! 随着打开的单门进入后,她们兄妹二人,又走过了一截,曲径通幽的回廊。 在那尽头处,一袭紫袍,就那样突兀的……闪现进了她们二人的眼眸中。 第四百七十八章 知人知面 “祁国公?!怎么会是您——老?!师傅他……眼下并不在少愆的身旁!” 看着面前那,颇是和蔼可亲的老者,崔少愆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如何反应了。 她面前的这个老头,瞅着挺慈祥一人呐!莫不是对方,与师傅有些过节,故尔才会将她……给寻来了泄愤?! 怎么瞧着都不像的她,有片刻的……傻眼了起来。 “之前听闻小友,将你师傅的衣钵……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我便一直,颇为在意来着。 没曾想这一次,少愆你竟是凭借着真本事,将自已给送进了那……司天台内呐! 这可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恭喜小友!节节高升,春风得意呐!” 王溥口中说着吉祥话,眼中却是也不忘,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在瞧到对面的青年,只是一脸呆滞的,傻站在那里后,他又见好就收的,耐心等待起了对面的反应来。 “承蒙祁国公厚爱。少愆……不胜感激。连带着妹妹与师傅的份儿,也,一块儿感激!” 面对这种非常官方,又客套的场面话,崔少愆实在是……憋不出更新鲜的词语来了。亦或者说,她连一整套完整的“屁”……都憋不出来。 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懂那一大串冗长的……礼仪回礼,是啥来着。 “哈哈哈哈哈!小友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爽呐!有趣!当真有趣呐!” 很是满意的,又看了一眼崔少愆后,王溥突然就那样安静的……不再说话了。 很快,安静的氛围,便笼罩在了……三人的周围。 低垂着脑袋,又斜睨了一眼妹妹的方向后,她恨不得此刻的刘衣紫,立马附在她身上。 可是,妹妹好似……也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虚伪至极的场面呐! 这可要她们,如何是好呐?!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她,可……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对面的老头,首先就长得慈眉善目的,很合她的眼缘;其次,人家还毫不吝啬的,夸奖她来着,那她……还能怎么办呐?! 笑到嘴角,都有些抽筋的她,正不知要如何是好之际,王溥那姗姗来迟的话语,总算是被她们给……等来了。 “少愆,之前在司天台的时候,你我便有过一面之缘。你可曾还记得我,曾考过于你的那……天子泣三字?!” 眼瞅着对方步入了正题,崔少愆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突然的咯噔了一声。 好家伙!她怎的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原来对方的醉温之意,并不在酒呐! 之前,若是有人跟她说什么……天子泣啥的,她定是会不屑一顾的。 可是在经历了连续三处的……那种,颠覆她认知的……地宫折磨后,崔少愆也是有所成长的。 总算是知晓了对方,在打甚主意的她,一时间,竟是只能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却回答不上来……任何一种的答案来。 因为这种东西,怎么开口都不对。她不想让自已,陷入到那,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看样子,你是丁点儿都不记得了啊!老朽我可是到现在,都牢牢记着少愆你的那一句——虚空大梦呐! 毕竟!寿泉仅是酒。当属大梦一场!醉生梦死过后……人,终究是会醒的。” 学着当初青年说话的口吻,王溥将崔少愆曾经说过的话,竟是一字不落的,给背了下来。 眼瞅着对面青年,那略显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后,他再接再厉的,趁势打铁了起来。 “世人皆说道医不分家。那我今儿个,便趁着此次机会,再好好地考考你! 不知少愆你,可曾听闻过……人体周身的穴位有多少?!” “我们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有十二经络与奇经八脉。全身上下共有七万两千多条分脉,一百二十四条主脉。” 不知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的崔少愆,斟酌着……每说一句话,便察觉到对方,颇是满意的,点一下头颅。 生怕讲错话的她,不要命的冷汗,却是顺着脖颈,给……滑落了下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人体身上,应是有720个穴位的?! 可是在古代……当真有这么多穴位的存在么?!对面的老头……问这个问题……又是要干嘛?! 或者回答他——人体周身,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108处要害穴?! 其中72个穴位,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剩下来的36个穴位,却是……致命穴?! 像她这种……明显答非所问的回答,又会不会引起对面的反感,与“制裁”呢?! 她若是回答错了,会不会又拖累到衣紫呢?!还有,对方,为甚不让妹妹……回避着点儿……这种场合呢?! 莫不是其……本就打算以衣紫,来威胁于她的?! 正当崔少愆胡思乱想着,且不知晓要如何开口接下去之际。 一道坚定又清冷的女声,却是……接起了崔少愆那……未说完的话茬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拭目以待 “人体周身正经上,理应有365处腧穴。可实际中,无论如何实践,仅得361处。 但是……我曾听师傅提起过,这第362处的腧穴,便正是被大家所忽略的——印堂穴。” 不慌不忙的,将巫族一脉中的认知……给补充到了兄长那,未完成的话语中后,刘衣紫便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眸子来。 身为医者,她有着矫正大众错误认知的……强烈念头,但是不该她知晓的一些事情,她也会很识时务的,装作听不到与看不到。 很显然,有些不该她听的话,在这种避无可避的场合下,装傻,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现在!挡在她面前的人,是兄长呐!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家人呐! 她不能因着自已害怕,便将什么重担与危险,都压在——兄长一个人的身上! 如是想着的刘衣紫,就那样低垂着脑袋,并,不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的,没有瞧到王溥那——因着刹那的震惊,而流露出来的……些微颤抖着的手掌来。 而这一幕,却是被不明就里的崔少愆,给瞧了个正着。 不过是几个穴位而已,为甚对面的老头……神神叨叨到,有些过于激动了些?! 难不成集齐365处腧穴后,他便可以召唤神龙了,亦或者他就能够……返老还童了呐?! 很是不能理解,对方想法的她,却是瞧到了老头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来。 快速的捕捉到了其,眸中那一抹——闪现的精光后,她不动神色的,又往衣紫的面前挪了挪脚步。 即便是这样,也察觉到了对方,对衣紫的重新审视后,崔少愆没话找话的,想要硬结束这个话题。 “祁国公,您的考教,鄙……小人也已然答完了。不知眼下……小人与妹妹,是否也……可以离开了呢?!” 嘴烫的将“小人”二字,也给憋出来后,崔少愆就等着对方那……准备放人的话了。 “好!既如此,那老夫便也不难为你了!毕竟……咱们,来日方长嘛!日后,你我二人,就司天台见了!” 敛去了眸中的探究后,王溥颇是随和的,便顺了对方二人的意来。 既然这……到口的肥肉,都送到了他的嘴边,那么他也得……好好的准备一番才是。 毕竟,让那口肥肉,再慢慢的炖一炖,并入入味儿……才更好让他下咽嘛! 遣家奴将二人,又给带了下去后,他的身旁留下来的,便只剩下一个人。 而此人,正是之前,曾去接崔少愆二人回来的……那个傲慢家仆。 “没曾想竟然是这般?!哈哈哈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呐!原来……那被咱们的人,寻而不得的腧穴,竟是印堂之穴!” 颇是好笑的,看着恭敬立在他身旁的家仆,一板一眼的模样后,王溥整个人的心情,都颇为的愉悦与开怀。 “主子!那这……剩下来的三处腧穴……咱们还,要不要再去寻呐?!” 很是恭敬地立在一旁,面对崔少愆二人之时,态度颇为傲慢的家仆,此刻,倒是拘谨又懂事了起来。 “所以说王三你笨呐!怎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此次,你也算是做的不错了,姑且就先退下吧! 对了!差人将那两兄妹,都给我盯好了!一旦有情况发生,就让下人们速速来报!” “是!小人这就下去安排!让他们都仔细……盯严实了。” 随着王三毕恭毕敬的,回应声起,王溥便很是满意的,看着王三,给退了下去后。 之后,他就又……再一次的,深究起了“天子泣”这三个字的……含义来。 会不会这剩下来的三处腧穴,就藏在这天子泣中呢?!若当真如此的话……那他的“共天”大业,岂不是就指日可待了?! 最近一段时间,一切!都颇是顺风顺水的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春风得意的……畅快感。 快了!就快了!他,马上就当真可以……与天同寿了!这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呐! 若是他的共天大业,当真可以成了,那么他第一个感谢的,绝对是上苍。 多亏上苍垂怜呐!才可以让他离目标,近了一步后,又能再近一步。 当然,他最应该感谢的人,却是要属丁少微了。 任他再清高……又能怎样呢?!之前多次的求而不得,还不是被他给……逮着了机会了?! 这一次,他可是亲眼看着那个老道士,将寿泉,给吞下肚中去了。 若是这一次,对方也当真能够……安然无恙的话,那他就不得不猜测其……是得到天子泣了。 亦或者说,连对方丢出来的——祈雨石的消息,也不过是烟雾弹罢了! 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十、九十乃耄耋,百岁,可就是期颐了! 想他才刚刚到了……花甲的年岁,而老道士,却已然是期颐了。 哪有人能够活到期颐的?!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呢?! 若说对方身上,没有什么大秘密,打死他也不信的! 所以,很快!潜藏在老道士身上的秘密,也会浮出水面了。 那他,便耐心的等等……便好。 头一次,他对一个老道士……拭目以待了起来!比当初他升官,还要的期待与……急不可耐! 第四百八十章 光 出了王府,并没有立刻返回杨家的兄妹二人,却是再一次的,前往了那让他们二人,都熟悉的左厢楼店务内。 堂而皇之又大摇大摆的,上了二楼的踏道上后,大厅中的几位亲事官的……脸庞上,那表情可谓是,一个精彩……纷呈呐。 私下里早已传开,并打起了赌约来的那几位,在瞧到当真啥事儿,都没有的青年后,对其的佩服程度,那可是……肉眼可见的,呈直线上升趋势。 而其中,表现的最为后悔的一位,恐怕就要数——孟学涛了。 早知道会这般轻易的,错过了一场大戏后,那么当日的他,是说甚也不会赌气出去的。 有热闹可看,他还上赶着,收哪门子的掠房钱呐?!哪天不能收呐?!偏偏怎的就赶在了那一天呢?! 越想便越觉着后悔的他,牢骚都还没有发泄够呢,就听到了二楼上,公事正呼唤他的声音。 左右环顾了一圈后,发觉今儿个的他,竟是可以亲临现场的……去瞧热闹后。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他,在一众兄弟们羡慕的眼神下,屁颠儿屁颠儿的,便冲上了楼去。 本以为又有热闹可以瞧得他,在拿到手中的那份赁房契后,却是傻眼了的……不知晓要如何应对了。 合着就是让他过来……办理个手续呗?! 再次不死心的抬起了头,看着或坐(公事)或站(兄妹两)的那几人,都是一派和谐的氛围后,孟学涛只能悻悻的,带头领起了那二人,前去那公租房处……看房。 “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了?!” 很是满意的,看着眼下的这处房屋,崔少愆不放心的,再次问出了声来。 “是。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再回去了。” “要不从今儿个起,我便唤莲幽与莲舟两姐妹,过来陪你?!” “兄长你这一次,不是要去那将军宅邸内……辞行的么?!我姑且等着你便是。” “可是我不放心……” 此时此刻,才终于知晓了,何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崔少愆,恨不得把清临渊,也给捉过来当妹妹的保镖了。 “几日而已,兄长你且就,放心处理自已的事情吧!我应付的来的!” 斜着眼又瞅了一下,被清临渊临时塞过来,应付差事的……那两个丫鬟后,崔少愆一步三回头的,终于跨出了这个,新的三进院子。 踱步走在大街上,崔少愆回忆着自打她来到这里后的种种,一时间,竟是感慨万分了起来。 没曾想,她竟是来到这里如此之久了。三年了啊……居然有三年的光景了。当真是不可思议。 而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慢慢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好笑的摇着头,想起之前,随时随地都准备穿回去的她,一时间,她竟是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实的了…… 抬眼看着那汴水河畔的岸上,一处随风翻飞的幌子后,她毫不犹豫的,便跨进了店铺中。 “掌柜的?!你怎的来了?!” 随着莲舟那道,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莲幽亦是停下了忙碌的身影来。 感觉好久都没来的掌柜的……一来,便定会带来麻烦的她,颇有眼力见儿的,朝着妹妹打了个眼神。 “咳!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我不过就是……前来瞧瞧罢了!顺便再支取……五十两银子罢了!” 本欲不想动用铺子里收益的她,这不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嘛!总不能让她,变卖了夜明珠吧! 伸手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后,崔少愆又一次的,感慨起了货币的不方便来。 没记错的话,交子的出现,最早也得在41年以后了。那时候,她岂不是都快要……步入花甲之年了?! 好笑的摇了摇头后,崔少愆便将银锭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裹到了包袱中。 顺手又提了好几提的糕点后,她才满载而归的,出了陈记店铺。 立在杨家宅邸的大门前,第一次有些踟蹰起来的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对她有着知遇之恩的将军、姑娘、四哥还有大舍,皆都待他不薄。哪怕是福伯与徐哥他们,也都待她不差。 没曾想这一次,她却是要离开这个……给予她庇护的港湾了。 慢吞吞的,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的崔少愆,脚步才刚抬起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却是先一步的,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少愆!怎的不进去了?!既然想好了,便随我去书房吧!” 转头看着刚好骑马回来的大将军,崔少愆话还未说的,便先红了眼眶。 “标下……标下……!” “进来说!” 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门子后,杨业在越过青年身旁之际,还伸手拍了拍其的肩膀,以示安慰。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潇洒走了进去。 就那样看着无论何时,都能留给她一道——安心且可靠背影的将军,崔少愆用力的,抬手抹了抹眼睛。 大将军不愧为大将军!光是那挺直的脊梁骨,与铁骨铮铮的背影,就让她觉着,追随者将军——当真很值! 从来不知晓追“光”者感受的她,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个人崇拜的力量。 拼命的眨了眨眼睛后,眼瞅着越过影壁的将军,又快要消失在她面前了,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抬脚追了上去。 慢吞吞的“磨”进了书房,她还是不知晓,要如何跟大将军开口。即便,将军恐怕早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中书舍人宣读制书的时候,我刚巧有要事在身。故尔,没能赶得上! 不过少愆!恭喜你了!从你曾作为我杨家门客的,这一点上来说,就让我很是骄傲了。” 看着坐在书案后的将军,字字皆是肺腑之言后,崔少愆的眼眶,却是再一次的泛红了起来。 “一臣不事二主。是少愆……给将军添麻烦了。很是忏愧!” 一字一顿的,将最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后。崔少愆还是觉着自已,有些过分的任性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合则……去 明明最一开始,是她主动毛遂自荐,并想要寻求对方庇护的,可是到头来,最想要往上爬的,却……还是她自已。 而且她,还是以将军为踏板,并踩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往上爬的…… 越想便越觉着,是自已理亏的她,整个人的脑袋,都低到不能再低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轻易流泪?!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泪也不可轻弹的! 况且之前我便说过了。咱们——合则留,不合则去!如若日后,你要想离去,亦非不可……” “……!?将军……?!” 弱弱的,只喊出了将军这两个字后,崔少愆的嗓子里,却仿若被……堵了一般的,梗着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可是你曾经说过的!况且,今后你我二人,皆是侍奉着共同的官家呐! 咱们做了这同僚,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此话,从杨业的口中说出来,就好似是一剂强心剂。很快,他便将崔少愆的迷茫与无助,给彻底的抹消了去。 “将军……所言极是!‘敬天爱人’,亦是少愆所言。只是标下,却是再也不能……前往代州的边境,并去与大伙儿一起,去戍守边疆了……” 想到远在隘城上的辛云谦几人,想到还在军营中的大舍,以及营帐中的洛染,还有暂且托付给军师的赵清妍,甚至还有她的同袍兄弟们…… 大牛哥,魏东,大壮,潘晔……哪怕是军医百鱼渊,还有那几个针工,她都突然间的,便有些放不下了…… 崔少愆又一次,克制不住自已情绪的,隐忍着哽咽了起来。 “你这……又是说的哪儿的胡话呐?! 你!在司天台里,观测着咱们大宋朝的国运与昌盛; 而我!与众兄弟们,亦是在代州隘城上,守卫着国家的边境线。 咱们大家,都在为了共同守护好大宋的百姓们……而拼着命。怎的就不算是并肩作战了?! 哭哭啼啼又娘们唧唧的,简直成何体统啊?!” 很是不赞同的,斜睨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后,杨业颇是大气的,对着其进行了一次……很是少见的——言传身教。 “将军大义!标下……受教了!”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牙牌,崔少愆总算是知晓了从前的她,有多么的荒谬与天真! 她这哪里是出世呐?!明明她……入世深到,令她自已,都觉着有些害怕的程度了! 再次看了一眼面前那……被她,很是崇拜着的大将军后,崔少愆诚心且虔诚的,将牙牌给递还回了……对方的书案上。 “若实在不舍,你便留着吧。姑且就将它……当做是你的一个念想了。若是你,不嫌弃自已——曾经是杨家的门客的话。” “怎会?!少愆从不曾以此……而后悔过!” 很是珍惜的,将牙牌再次握在了手中后,崔少愆的眼眸,都亮起来了不少。 “不日后,我便要再次出发,前往代州了。届时老大,会回来呆一段时日。 你若是还有甚想说的,便去寻他罢!还有老四也是。对了,就是军师失了你这个副手后……不知晓会有何想法便是。” 思索着面前的青年,与那三人间的同袍之情后,杨业很是少见的,微挑了下眉毛。 但愿他们几个,都能想的开吧…… “大舍,还有四哥、军师,我都会同他们一一解释缘由的。还有姑娘与夫人,标下也会……” 话未说完,浓浓的离别之情,却是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刺入进了崔少愆的心口中。虽然不太疼,却很是细微的,划拉着她的心口。 一点点,一丝丝,无孔不入的,渗入了进去。酸涩、压抑、不舍,又必须放下。五味陈杂、荒凉且空……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造化 “还甚的标下呐?!也该改过口来了吧。” 眼瞅着大将军,再次投来了一记不赞同的眼神,崔少愆咬了咬唇后,终是改了口。 “下官……知晓了!” “以后你步入了官场,要切记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莫要过于莽撞了!” 抬眼看了面前的青年一眼后,杨业又忽的就放下了心来。以那小子的机灵劲儿,恐怕是他多虑了。 “下官,谨遵将军教诲……绝不忘记!” 随着崔少愆,铿锵有力的朗声回复,再次朝着将军作了一揖后,她终究是坚定且从容的,转过了身去。 就那样,看着一步又一步,挺直了腰板退下去的青年,杨业压抑在心中的不舍,总归是…流露出了几分来。 少愆他……确实是一个好苗子呐!可惜了,没能留在身边。不过司天台,也许才是更适合他的……那个舞台,也说不定就是了…… 如是想着,杨业在微叹息了一口气后,便很快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吧……他又,何必强求呢?! 拿手指轻点着书案,他顺手便拿起了一本兵书看了起来。 只不过……恐怕朝廷中的有些人,可就不见得这般想了。 想到最近朝堂上的——风谲云诡,他又再一次的,蹙起了眉头来。 杨家宅邸后罩房外。 崔少愆就那样安静的,立在了院子中。并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第一次如此规矩等待的她,心中倒是冒出了一丝丝,难过的情绪来。 “姑娘!” 看着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杨延婉,在竹苑离开后,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时,她却是有点张不开嘴了。 “少愆!你怎的来了?!自打上次你回来后,我竟是成日成日的,都没有在家中见到过你了!” 顶着仍旧有些红肿的眼睛,杨延婉情绪有些复杂的,看向了来人。 “姑娘,少愆此行前来,是同你……辞行的。” 想到了还独自在出租房内,等着她的衣紫,崔少愆硬着头皮便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眼下这般,她伸头一刀是这样,缩头一刀……也不见的会更好! 既如此,那她就像个男子汉一般,做的果断一点好了! 定定的盯着姑娘的眼睛,她感觉肩膀上背着的包袱,都有些沉甸甸了起来。 “你说……甚呐?!你不是特意过来,告诉我竹苑的消息吗?!怎么会这样?!少愆,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玩!” 明显有些慌张起来的杨延婉,最后那几个字,就差歇斯底里了。 一字一顿的,好不容易将完整的话,给说出口后,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该如何挽回了。 明明知晓对方,并不会同她开这种玩笑的,可是她……却是不想承认了。 为甚好端端的,她身边之人,一个个的,都在她不注意之时,就离她远去了呢?! 衣紫是,竹苑是!就连少愆……也要走了么?!还有过不了几日便也要离开的爹爹与四哥,他们都不会再……停下脚步等着她了! 明明她都及笄了,也是个大人了!可是为甚大家……都不再等等她呢?! 越想便越着委屈的杨延婉,明明感觉的到天大与地大,可是茫茫人世间,为甚就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停留驻足呢?! 难道她的归宿……到最后,便只能是嫁做人妇,并……守着“妇道”一辈子么?! 迷茫又不甘心的眼泪,就那样一滴又一滴的,掉落了下来。 砸到了地面上,砸到了鞋面儿上,也砸到了对面那个……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的,青年人的心坎儿上。 就知道姑娘,会这般模样的崔少愆,整个人……都不知晓要该如何是好了。 手忙脚乱的摸索了半晌,却是发觉她的身上,竟连个帕子都没有。 无奈之下,将一整个大袖都给……递了过去的她,却是瞧到姑娘的眼泪,掉的——更急了! “姑娘,少愆并没有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过来,同你辞行的。你瞧,我连卖身契的银子,都带来了呢!” 颠了颠肩膀上的银子,崔少愆决定狠下心思来……快刀斩乱麻。 若是青云也如此……哭哭啼啼一番,连那姐再……哭哭啼啼一番,那她今儿个,一身的行头都别再想要了! 之后,即便她能够“活”着出去了,那她的衣衫,恐怕也得浸湿……最少两层不止了! 略带歉意的,抬眸看着对面的姑娘,崔少愆很是认真的,用眼神……表明了她的立场。 “你的卖身契是我签的!只要我不给你!你就……你就不准走!”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是铁了心的打算要离开后,杨延婉生平第一次,用上了耍无赖的劲儿来。 “衣紫离开了,竹苑也离开了,现在连你……也要走!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明明……明明我才……刚过了及笄礼……” 看着并没有下一步行动的崔少愆,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盯着她瞧后,杨延婉又委委屈屈的,哭泣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作废 眼瞅着对面的姑娘,眼睛里还在不断的冒着眼泪,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后,崔少愆顿时感觉有些头疼了起来。 世人皆说……女子是水做的。因着她不爱哭,之前她也是不信的。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可是眼瞅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姑娘们,当真是贼拉的能哭后,她就不得不……相信了。 有些好笑的轻摇了摇头后,她索性便将背上的包袱,给取了下来。 将那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都一一的摆开来后,她索性抓起一个,便递到了杨延婉的手中。 “少愆!你在想些甚呢?!即便是再爱吃的糕点,我现在也吃不下呐!”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那个……并没多少眼力见儿的青年后,杨延婉哭的……越发的委屈了起来。 很快,她的另一只手上,也接到了一个由……对面,所递过来的物件儿。 瞥了一眼手中那个……不知晓是甚的小玩意儿,杨延婉气哼哼的,刚想要将其给扔出去,她的耳畔……就传来了一道解释的声音。 “这个木雕,是送给姑娘的及笄之礼。只是没曾想,竟是迟了有……半年之久。” 略显抱歉的,又将袖口中的一个发簪,给小心翼翼的——别到了姑娘的发髻上后,崔少愆便老老实实的,等待起对方平静下来。 “你别以为这般,我便会原谅……于你?!” 抬手看着掌心中,那个颇是可爱,又圆润的木雕娃娃后,杨延婉的注意力,总算是被转移了一点儿。 毫不犹豫的将挂绳,给跨到脖子上后,她便又顺手,将发髻上的簪子给拿了下来。 “这木雕,是我一点儿一点儿刻出来的!那个发簪,也是我一点一点的,打磨出来的。虽然不值钱,但我是,绝对不会忘记姑娘的!” 因着刚来之时的救命之恩,崔少愆说甚,也不会马虎大意到把姑娘的生辰给忘了。 “这个簪子,是由螺钿镶嵌出来的?!” 爱不释手的看着那……由木簪子打底,由螺钿拼凑出来的发簪后,杨延婉总算是适时的……止住了眼泪。 “正是。我瞧着姑娘……很是喜欢玄鹿,便用螺钿将其给拼了出来。另一面,我还又拼了一簇,颇为旺盛的陵苕花。” 看着姑娘,总算是稳住了些许的情绪后,崔少愆趁热打铁的,赶紧回答了起来。 “苕之华,芸其黄矣?!” “姑娘果然知晓这个!果然你懂……我……” 刚说了不到两句话,看着对面的杨延婉,又情绪低落了下去后,崔少愆话越说越低的,自动消了音。 “可是……即便是那样,我还是不想你走……” 可能是哭累了,杨延婉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掉眼泪下来了。 将手中的糕点,顺势的放进了口中后。她吃两口,便停下来盯着崔少愆……看一眼的动作,让后者愣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再说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能在再呆在杨家了。姑娘你且瞅瞅这个!” 犹豫了半晌后,还是将她收到的制书,递到了姑娘的跟前。之后,崔少愆便示意着对方看了起来。 在瞧到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后,她很是认真的,又朝着姑娘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不去代州了?!你是要去赴任?!” “正如姑娘所言。” “那我还可以看到你?!并去……找你么?!” 停顿了半晌后,杨延婉竟是问出了一句……很白痴且降智的话语来。 “我们就待在东城区的公租房内。姑娘随时都可以来。衣紫她……也在那里。” 想了想后,崔少愆又补充了一嘴。 “……!?你妹妹……竟是找到了?!那她……可还好?!” 心里面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跌落下来后,杨延婉有些释怀的又问了一句。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尽量简明扼要的,将她如何寻得衣紫的过程,都略过不表后,崔少愆挑重点的,将最关键的几句核心……给讲了出来。 “你是说你……竟然进了大牢十余天?!而且还因此而……高升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种离奇事件,都能发生的杨延婉,眸中的好奇,却是愈发的鲜明了起来。 “所以,姑娘你……得放我离开。我连同衣紫的那二十两银子,都在这里了。到时候,咱们是不是还得去找福伯呐?!” 将包袱中的银锭子,给拿出来后,崔少愆再一次拿眼神……询问起了对方的意见来。 “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又不缺你们的那点银子!这卖身契,我给你便是!但这银子,你得一直欠着我!” 还是不想就这样,将两人之间的联系给断掉后,杨延婉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来。 “少愆……听凭姑娘吩咐!” 一听到还能省下二十两银子后,崔少愆可是举双手赞成的!姑娘果然……待她不薄呐! 想到及笄以后的姑娘们,都会更注重名声,崔少愆又斟酌着,说出了一句……颇为煞风景的话语来。 “但是姑娘,这男女大防……亦是不可不守。 况且夫人,也不太会同意让你……与我这个外男来往就是! 还有……竹苑一切安好。你还是熄了去瞧她的心思吧。她身旁的那个枕边人,我总觉着他……会吓到姑娘你!” 将她所有能想到的事宜,都嘱咐了对面一遍后,崔少愆终究没有将,开阳是个可疑且危险之人……的这个事实,给说了出来。 “我……到时候,自会有法子的!你……你且去找福伯吧!我这就将卖身契还于你。” 猜到对方唯一的法子,就是女扮男装后,崔少愆轻挑着眉头,并没有吱声。 因为女扮男装的这个法子,你别说,对她来说,还真就……挺好用的! 况且,姑娘手中拿着的,是偿工契约,并不是她们的卖身契呐! 在内心深处默默的,又吐槽了一句后,她总算是等到了那张……迟来的破纸。 很快,崔少愆在福伯那句“你这一年期的偿工契约,早就该作废了的!”话语中,将那张代表着她身份的“废纸”,给牢牢的拿了回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赴任 接连辞别了青云与阿连那后,崔少愆一身轻松的,跨出了杨家的宅邸。 转头又认真仔细的,瞧了一眼杨家的牌匾后,她终是在门子的注视下,坦然离来了。 这下子,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 她的妹妹,总算是找回来了;偿工契约,也被她给拿到手了。 哪怕是代表着权力的朝廷内部,明儿个一早,她也就要赴任了。至于那被她们用来,暂时落脚的房子,也算是有了着落。 所以这一切,是不是都在表明着她……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了呢?! 届时,她是不是就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出世了呢?! 之后的她,恐怕就真的可以——笑看云起云落,闲观花开花谢了?! 越想,便越觉着释然了的她,在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后,总算是跟过去的三年时间,郑重其事的道了个别。 只是,好几天,都没有师傅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又去了哪里呢?! 还是抽空,去打听打听她这莫名其妙,便得来的从六品官衔吧。 缓步走向了她那,位于东城区的,出租房方向,崔少愆却是并没有发觉到……就在那热闹的街道上,从始至终,一直都有着两个人,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跟踪着她。 翌日清晨。 早早便起身的崔少愆,差点儿没把自已给跑断气了! 她这是赴任么?!她这是滚去打卡呐!这不就是妥妥的上班么?!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真的是卯时不到呐!五更三点——这可是早上四点啊!四点!就要赶到内城去上早朝呐!!! 那会子,甚至连天……都是黑的。根本就没有路灯啊!全凭着她的眼神儿好,才能安全的,抵达了目的地啊! 即便是这样,她也差点被绊倒了三回呐……怪不得真的有官员,会因为看不清路,而掉进河里给……淹死啊。 她真的……信了!因为,这压根儿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啊! 在鸡刚打鸣的时候,就起来的她;并不知晓这其中条条框框的她;愣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将给跑了过去! 没错!是正儿八经的,用跑的!纯纯的双腿呐!因为二品官员以下,是不准坐马车的! 而且,她更是不可能,也不敢迟到的!因为迟到了,就会……挨板子,且会被……扣掉俸禄的……! 全程用这种(′口`)表情,跑完了漫漫长路的她,恨不得自已能,长出一双儿翅膀来。 明明昨儿个,听了衣紫的话后,她真的是在——凌晨三点,就爬起来了啊!!! 低头瞅了一眼,身上那件绯色的官服,以及银鱼袋后,她又愣是咬紧牙关,并闭着眼睛前冲了过去。 想到她还要——愣是从四点开始,一直站到九点后,她就特别的想哭。 况且第一天报道的她,恐怕处理完手头的“政事”,就要到下午——四点了……四……点……了……了……!!! 当然,这路上狂奔着的倒霉蛋儿,也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便是。 看着比她还要悲催的一个……同样着绯袍,并挂银鱼袋的中年人,正吭哧吭哧的,跑在了她的前方后,崔少愆一整个人的心态,都立马平衡了。 大汗淋漓的她,立刻便不再着急的,拿出袖口中藏着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本着不能弄脏衣袍,也不能失了风度的崔少愆,在看着前面那……比她还要大不少年纪的中年人,也就混成那样后,她便也……不着急赶路了。 抬眼看着周围,零零散散的,又多了好几个人后,她便稳着脚步,抽出了别在腰后面的……笏板来。 只知晓……“天子”驾坐紫宸殿的她,随大流的,跟着众人的步伐,涌入了那……名叫“紫宸殿”的宫殿中。 第四百八十五章 绯袍银鱼袋 浑浑噩噩的,站了约莫有三个时辰。杵在队伍末尾的崔少愆,愣是咬牙当起了小透明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朝会结束,颤抖着两条腿的她,竟是又抬眼看了下——那站立在天子身旁的……绯袍中年人来。 来人好似……就那样,一直跟在了皇帝的身旁。并不断的进行着写写写的……记录啥的?! 啥呀这是?!莫不是对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来着?!就类似于现代的助理,或者是秘书一类? 那她之前,是不是有些过度……瞧不起人家来着?!立马被啪啪打脸了的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的,便暗自猜测起了对方的……工作内容来。 绯袍大叔的工作职责,该不会是那,最让人恶心的——会议纪要吧?! 恶寒的再次缩了缩肩膀后,崔少愆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了司天台监正——王处讷的身后,并抬步跨出了紫宸殿。 眼瞅着她们,再次来到了那……熟悉的“秘阁”匾额前,知晓应该右拐的她,却是再一次的,被迫停下了步伐来。 一个年过……怎么着也有六旬的老者,仿若就像是等在那里一般的,将二人前进的道路,给阻拦了下来。 “主簿!打今儿起,你可是又要春风得意一阵了呐!” 意有所指的盯着王处讷半晌后,来人却是径自越过了他,并看向了……其身后青年所在的位置。 低垂着脑袋,并装起了孙子后,崔少愆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了一抹大大的疑虑。 从她走进紫宸殿开始,尤其有几道视线……是最为碍眼的。 那赤裸裸的眼神,差不多就快要将她给……顶穿个窟窿出来了。若是人的视线,当真可以,杀死人的话…… 这其中,第一道视线,便是来自面前的——这个老头儿了! 至于那另一道嘛……她可就,更是有不少的牢骚……要吐槽了。 因为这最奇葩,且狗血的大剧,终究还是……砸到了她自已的身上。 她竟是瞧到了……原身的爹!——太仆少卿,崔绚! 装作毫不在意的,努力忽略掉了……对方投来的,那道目光后,她甚至还颇是自然的,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当今圣上,要考察她的内容。 结果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人家愣是……问都没有问她一下。 觉着自已这身官职,来的莫名其妙又仓促的她,总感觉心里,有些过分的——不踏实了些。 这不……果然,就有找茬的寻过来了!哪怕官家不询问她,自是会有不服气的人,来代替天子,考察她的吧?!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她即便是躲的过初一,却是……也躲不过那十五呐! 僵持着身体,且不知晓该如何是好的她,就差要把脑袋,给低到地缝儿里去了。 “哈哈哈哈!承蒙秘书监吉言了。今儿个,我恐怕是会很忙了!这就要,先行一步了!” 客套的冲着崔升作了一揖后,王处讷便示意着崔少愆,赶紧跟上去。 本就是走在了最后的他们,还当真需要赶一赶了。 想着手边,还有一大堆的记录,需要让身后跟着的青年人,查看并熟悉后,他就有些焦急的加快了步伐。 想到对面的老者,竟是同主簿一般,也是红袍、银鱼袋后,崔少愆低垂着的眸子中,就差要把cu也给干翻了。 首先她确定的是,大宋朝三品之上的官员,身着紫袍,且配有金鱼袋; 四品到六品之间,应是着红袍,且配银鱼袋了; 至于那青袍,不配鱼袋的,就应是七品之下的官员了吧?! 可是今儿个在朝堂之上,多出来的那些……排在绿色后面的——着青色衣袍的官员们,又是几品官呐?! 若是这些官阶,并不是按照她想的那样,进行划分的话,那么她身上的这身红袍,是不是就……穿错了?! 可是这种低级错误,好像……也不太可能发生吧?!所以对面的老头与主簿,到底是,几品官员呐?! 反正他们都是文官,且……都站在了她的前面就是! 眼瞅着右拐过后,再次踏进了那……熟悉的司天台内,崔少愆克制着,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杂念,都给抛了出去。 只是在她抬头的刹那,却是发现了不少的眼熟面孔来。 原来这里边,有好几个,都是站在她前面的……同僚们呐! 没曾想,大家居然……都就职于这,司天台之内呐! 默默的抬起头,并迎接着众人的注视,崔少愆总算是把浑身的不得劲儿,都给……散去了不少。 第四百八十六章 射覆2 太阳,逐渐的西沉了下去。 总算是熬到了结束的崔少愆,顶着一脸的闷闷不乐,朝着东城区的出租房走去。 路上,看着越来越多的马车,来来又去去后,舍不得花银子的她,打算硬靠着自已的双腿,再走回去! 眼瞅着穿过坊市就快要到家了,一辆马车,却是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停在了她的身旁。 随着帘布,被拉开了一条儿缝后,崔少愆的眼前,毫不意外的……出现了一张,让她颇觉熟悉的脸庞来。 来人——竟是原身的……亲爹?! 怔愣了半晌后,也不知晓该,怎么开口称呼对方的她……一整个人,都傻站在了那里。 “还不赶紧上来?!” 随着对方那道……颇是威严的声音响起,回过神儿来的崔少愆,立马便……转身跑了起来。 原身这边的幺蛾子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呢!况且,她的这种反应,应是很正常才对! 生怕原身的亲爹,再遣人将她给捉回去,崔少愆专挑人多的地方跑。 蹲在狭窄的胡同里,眼睁睁的看着崔绚的马车,径自离开了后,崔少愆才轻拍着胸脯,敢好好的,呼吸一口气了。 想到今天一整天的不尽人意,以及度日如年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迂回曲折的,绕路回到了她那……租下来的出租屋内。 抬眼看了下,眼前的那座三进宅子,总算是有了喘息余地的她,刚走到倒座房,便委屈的蹲下了身去。 直到感觉到周身,好似有一道影子覆盖住了她后,崔少愆才颇是委屈的抬起了眼眸来。 “兄长!你这是怎的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眶有些微红的崔少愆,刘衣紫震惊到,连眉头,都打结了起来。 “……我……” “你莫不是刚去,便——惹事身非了吧?!” 忽然想起她们两个,刚到汴京城的那会儿,兄长就颇为的……能惹事情! 有些头疼的,看着明显委屈至极的……她家兄长,刘衣紫愣是一声不吭的,将对方给搀扶了起来。 就那样快步搀扶着对方的胳膊,并快步进到了正房的厅堂后,将崔少愆按坐在官帽椅上的她,就那样等待起了对方的回应来。 “衣紫,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呐?!” 抬眸看着妹妹的方向,崔少愆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语来。 “为甚会如此说?!” 总感觉,有些猜不透兄长心事的刘衣紫,索性便直白的,询问了起来。 “没有为甚……就是感觉自已学艺不精,被大家伙儿给……鄙视了。” “啥?!” “我说!我学艺不精,被大家伙儿给,嘲笑了!” 再次大声的说了一句后,崔少愆便很是委屈的,抱臂缩在了官帽椅上。 “哈?!兄长你……不若再具体说说?!” 头一次看到,被打击成这般的崔少愆,刘衣紫好笑又有些好奇的,坐到了青年的对面去。 “就是——司天台里的好多人,他们都……很厉害!而我这种半吊子,额……就是说我这种,不成器的野路子,进去纯粹就是……自忏形秽的找不痛快呢!” 委屈巴巴的,想到今儿个大家对她的提问后,崔少愆恨不得立马,便找个坑把自已给埋进去。 “兄长不是一直都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么?” 此刻,刘衣紫的新奇心,当真是达到了最顶点。 很是好奇司天台里,到底是怎么打压对方的。竟是让桀骜不驯,又充满不服输性格的兄长,给憋屈到这种地步。 “衣紫,你知晓射覆嘛?!” “这个是自然。兄长你不是,曾在我面前展示过?!很准啊!” “可是这一回,在司天台内,我猜了足足有十次。且,十猜……十不准! 简直是给师傅丢人呐!也不知晓他老人家,在听到这种消息后,会不会跳出来,并拿着浮尘狠抽我!” 想起之前她那……差强人意的表现,崔少愆后悔到简直了。 “猜的是甚呐?!会不会是那几个大人……想要合起伙来,让你难堪呐?!” 总感觉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儿的刘衣紫,试探的提问道。 “并不是!是和师傅教我的,以及我之前学到的……并非一个体系。” 第一次深刻的知晓了易学的——博大精深,以及卦象,竟是可以这般的……变动后,崔少愆在之后,与同僚们相处的时辰里,那是一问一个——不敢吱声了。 “恐怕这个,便是主簿,对我的考试内容了。我……并不擅长六壬式的占术。” 悻悻然的看向了,对面的妹妹后,崔少愆感觉她的前程,简直是一片灰暗呐! “可是与太乙、遁甲,合称为三式的六壬?!” “是!” “是以十二辰分野做天盘,地支十二辰方位做地盘?” “是!这个好难!我并不擅长。以六十甲子,十二地支与阴阳相结合,可以足足眼衍生出……一千四百四十种卦来。 若是结合十二神,十二将的话,再加上正反各一圈儿,其,可以衍生出……两千九百八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种可能!” 大睁着杏眼,并将手指都给……掰出来了八位数后,崔少愆有些颓丧的,又一次跌坐到了官帽椅上。 “我倒是觉着兄长的算学……挺好的。” 实在是不知晓,应当要如何安慰对方的刘衣紫,只能被动的,捡漂亮话来说了。 “你说我明儿个,不会就被撤职了吧?!若是当真如此,那我岂不是也……忒丢人了些?! 况且,我都还没有为咱们俩,争取到更好的生活呢,就这般的半途而废了,岂不是有些……”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的崔少愆,在瞧到对方,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僵硬起的身体后,愈加的,有些愧疚了起来。 有些烦躁的她,趁着衣紫呆愣的功夫,又说出了一个……更为炸裂的消息来。 “还有,我今儿个在回来的路上,瞧到了我的……亲爹。 他就坐在马车中,一身的绯袍,且腰后跨有一个……银鱼袋。” “……!” 第四百八十七章 随遇而安 “不过你放心,我是专冲着人多的地方跑的,并没有被……逮到!” “兄长你,可是想回家了?!” 突然间,便低垂下了眼眸的刘衣紫,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压抑又低落的情绪。 “你想甚呢?!你我既然是家人,我定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啊!无论我去哪,都会带着你的! 只不过因着记忆有些混乱,我记不起一些事儿来罢了。 若是下次遇到了,我定是会将真实的想法,告诉给……爹爹的!” 艰难的将爹爹两个字,给硬憋出来后,崔少愆嘴烫的,就差不会说话了。 果然,她到底还是对原身的家庭……存在着一些,严重的隔阂呐! 再一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看着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的妹妹,崔少愆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的,留下一句“你且等着!”之后,便很快的冲出了正厅。 气喘吁吁的,将那尊德化白瓷,给呈现到了衣紫的眼跟前后,她却并没有瞧到,对方的开心来。 “可是不喜欢?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给,原封不动的运回来的! 本是打算将其留着,做你的及笄之礼的。没曾想,竟是耽搁了如此之久。” 看着盯着自已手中的雕塑,且颇为震惊的妹妹,崔少愆一时间,倒是不知晓要该如何补救了。” “这个,可是兄长亲手刻的?!就是感觉‘她’,颇为的眼熟……却又比我,年长了些?!” 不可置信的,将雕塑翻转了一整圈儿后,刘衣紫竟是在雕塑的底部,发现了刻着——“廿九”的二字。 “或者衣紫你,其实也还有其他的家人也说不定呢!瞅瞅这身巫袍,多么的微风呐!” 开玩笑的,想要逗妹妹笑的崔少愆,却是发觉定在那里的衣紫,忽然间,便伸手捂起了脑袋来。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来的她,着急忙慌的,刚将差点儿碎掉的雕塑,给抢救了下来,一转头,却是看到了一抹刺眼的鲜红来。 大睁着眼眸,看着突然间,竟是再次咳出血来的刘衣紫,崔少愆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不是一直,都有在喝药的吗?!王太医的方子,不是让你的病情,有了明显的……成效了么?!怎的突然又这般了?!” 被吓到的崔少愆,就那样维持着跪姿,并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好生奇怪啊!之前明明是好多了的!现如今,怎的突然,就咳起了血来呢?!” 同样不可思议的,盯着衣袖上的那一滩血迹,刘衣紫也是奇怪的……皱起了眉头来。 借着温伏的身体回到兖州后,她是有过几次……咳血的经历来着。 配合着针灸,后来的她,可是一次比一次,更好了起来的。 顺势停了药方子后,她也一直都没有,再复发过的。怎的如今,好端端的,竟是又如此反复起来了呢?! 很是不解的抬手,并把起了自已脉象来的她,竟是奇怪的发觉到……无论是心、肝、肾脉,还是肺、脾、命脉,皆都……一切正常?! “我们要不要再去找四哥?!去寻……王太医去?!” 有些紧张的,盯着衣紫袖口上的血迹,崔少愆一整个人,都心慌了起来。 “无碍的!可能刚好是……堵在喉间的一口淤血吧。脉象上来看,皆是一切正常的!兄长你,还是莫要再惊动别人了。” 安抚的伸出手,并将其搭在了崔少愆的手臂上后,刘衣紫才再一次的开口道。 “这个官儿……我必须得奋战到底!这个官职,咱们不能丢!多难我都学!我记忆力很好……且,过目不忘的! 我这就挑灯夜读去!我说甚,也得把这个官正之位,给保住了!衣紫你放心,兄长,这就把俸禄都攒起来! 届时,咱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寻其他太医了!定是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的!!!” 郑重的盯着刘衣紫的眼眸,崔少愆心中的愧疚之情,却是再一次的,涌上了心头。 “我们……随遇而安,便好。兄长,勿要将它放在心上。我一直都……信你的!” 抬起眼眸,并冲着崔少愆,浅笑了一下后,刘衣紫顺势便站了起来。 “不是要挑灯夜读么?!明儿个鸡鸣声响,便又要早起了!你确定还起的来么?!我还是去庖房瞧瞧,看看有甚的吃食,可以拿给你吧!” 将还呆愣在原地的兄长,也给拉了起来后,刘衣紫便跨出了,正厅的门槛儿。 再次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个雕塑后,她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看样子,在她没有完全的,拿到解药之时,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了。 所以,她还是可以借着温伏的皮囊,再做些什么的吧…… 边走边这般想着她,却是没有发觉到身后的兄长,竟是再一次的……握紧了拳头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过分张扬 翌日。 眼瞅着崔少愆,再一次的踏上了那……上朝的艰辛之路后。 刘衣紫很是少见的扶了扶额。 看样子,兄长是才睡下不久,便又被鸡鸣声,给吵醒来了。 看着顶着两个超大黑眼圈的兄长,再一次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后,她有些心疼的蹙起了眉来。 恐怕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兄长是要适应……很长的一段时日了。 被吵醒也便睡不着了的她,顺势,便坐到了书案前。 执起手中的毛笔,她却是落不下一个字了。 若是温伏被流放了,那副皮囊她还可以用么?!即便是假死,巫族中人,又会不会也知晓了……温伏的际遇呢?! 在她还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前,她是并不太想放弃这个,可以直接打入到巫族内部的……唯一渠道的。 果然,温伏这个人,目前还……不能消失! 若是他消失了,堆栈与堆舆要怎么办?!步鹤尧那里又该怎么办?! 还有梵胡子与祝颜那里……她好不容易才打入进去,并将那两个人,给拉进了她的阵营中。 哪怕是貌合神离,她也定是还需要……这一层联系的。 随着刘衣紫越想越投入,她手中所执着的毛笔上,却是有一大滴的墨汁,给掉了下去。 看着眼前那……被迅速渲染开的纸张,她竟是有所感应般的,想到了一条……很好的妙计来。 这天意……是要她把这滩水,给搅混了么?! 众人皆白,唯她独“黑”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过于显眼了。 可是若将巫族众人,都搅成黑色呢?!那么她……岂不就是就可以完美的,隐藏在其中了?! 越想,便越觉着是这么一回事儿的刘衣紫,很快便将毛笔,给挂在了笔架上。 快速的站起了身来,看着窗外那……刚蒙蒙亮的天,她又突然间,有些想笑了。 这五更三点,果然是有些……太早了么?! 又磨蹭了好半会儿,眼瞅着天即将大亮了,她才终是手提着篾篮,并抬步跨出了大门。 一道很是熟悉,又有些“麻烦”的身影,就那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阻挡住了她的去路,且离她……不过两米远。 “衣紫姑娘!” 随着江政那道响亮的声音响起,杵在大门口好久的他,终于又“活络”了过来。 “江公子。兄长他……已然前往丹凤门了。恐怕这会子,也早就进去了吧!” 刘衣紫特意将……口中的“兄长”二字,说的极重。 想要以此,来表明二人之间——“男女授受不亲”的她,显然是低估了对方的厚脸皮。 “我此行前来,是来寻你的。只为……你而来!” 学着对方的语气,江政愣是将此行的目的,也诉说的很是直白后,他便再一次的,猛盯起了对面的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来。 并不太想要……抛头露面太久的刘衣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巫族中人,所察觉到。 因此,此行出门的她,头上是戴着一个及肩的帷帽的。 并没有瞧太清楚……对面的决心与意图,她很是少见的,便不想要再搭理对方了。 “衣紫姑娘!你应是知晓我的心意的!我……我想要……” “江公子!衣紫虽为一介民女,却也是……有心悦之人的! 况且,我曾经……被许配给……那个人为妾了,你也是知晓的!我……还蹲过大牢…… 还请江公子收回此话,您——是衣紫高攀不起的人!” 大大方方的,朝着江政行了一礼后,刘衣紫便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当口,给,快速的跑开了。 左拐右拐的,进入到了坊市中。察觉到江政,并没有再跟过来后,她总算是轻轻的,长舒了口气。 三分真来七分假,人心不过水中花。看样子,兄长的这个法子,当真还是好使的! 虽然她也想要——事后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来着。 可是,明显感觉对方,会错了意的她,还是决定,将话给挑明了为好。 毕竟,她真的不想要,也没有时间,再给自已找麻烦了。 看着逐渐多起来的行人后,她将头上的帷帽,又往下压了压。 很快,她便又朝着东城区的……左厢楼店务内而去。 这一次,因着被好多人,都认识了的她,再一次的有些焦虑了起来。 果然,她必须得尽快的,掩藏在浑水之下了。不然,目前的她,不论是身份,还是样貌,都被大众所熟知了。 但是很显然的,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想到兄长的初衷后,她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每一次,都有些过于的,明目张胆,且张扬了些…… 思及对方竟是单枪匹马的,硬闯了一回兖州后,她又将,把对“特别能招惹是非”的兄长的嫌弃,给默默的……憋回了肚中。 谁叫她们两个是家人呢,只能——彼此担待了呗…… 如是这般的想着,她便再一次快步的,踏上了二楼的踏道。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合作 “没曾想,你竟是能忍到今日,才来寻我!” 看着踏入进他视线内的刘衣紫,臣巳水用他那,颇是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嘴。 “你既然,知晓我会来寻你,可是……安排妥当了?!” 将帷帽给摘下来后,刘衣紫便整个人,都紧蹙起了眉头来。 “你不是想到了么?!” 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后,臣巳水颇是放松的,靠在了身后的官帽椅上。 “温伏他……暂且还不能死。” 咬了咬唇后,刘衣紫很是冷静的,提出了她的建议来。 “他是被流放了!死在半路上,岂不是合情合理。况且,若是他不死的话,我的人,又应当如何……才能够金蝉脱壳呢?!” 臣巳水看着对面的女子,明显纠结起来的表情后,继续一字一顿的,摆起了客观事实来。 “若是巫族之人,能把他给抢回来呢?!来个偷梁换柱之类的?!” “那你!岂不是就被暴露在了——巫族一脉的视线之中了?! 况且我的人,在被他们救下后,难不成还要明目张胆的……再混进你们巫族内部中去?!” 拿手指轻点着书案良久后,忽然发觉此法子,竟也是相当的不错后,臣巳水忽然间,便陷入了沉思中。 “我……即便是,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下,目前,也还算是很安全的! 毕竟他们,还不敢将手……伸长到朝廷命官的身旁。” 说出这句话来的刘衣紫,却是在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即便是她,身处在了大将军宅院内,温伏与乐阑珊,都敢要陷害于她。 更何况是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公租房三进院子里呢?! 垂眸敛下了她的担忧,刘衣紫想要不动声色的,将此事给糊弄过去。 可是,很可惜……她的一言一行,又怎么能逃离出对面那个——“老”狐狸的观察之下呢! 很快,伴随着对方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眼神,臣巳水毫不意外的,泼了她一盆子的冷水来。 “你我二人之间,若是想要谈合作,还是……诚心一点为好!不过嘛……既然谈到你的那个——好兄长了,咱们就不得不,提一嘴崔家了!” 从未想过那个混小子,居然能够混上官正,并进入到了司天台内部的他,承认自已,到底是……有些小瞧对方了。 不过他既然都,进去了那司天台中,若是不能好好的,将其利用利用的话,也太对不起他自个而的付出了。 如是想着,他便一瞬不瞬的,盯起了对面的眼睛来。 “兄长说了,她……并不会回崔家的!” 想到崔少愆那句——“无论走哪里,都会将她给带到哪里”的承诺,刘衣紫压低了嗓子,并喃喃着说了出来。 她,还是不能成为兄长的拖累!崔家……回不得! 若是回去了,她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被人拿捏的把柄了?! 如是想着,便要回绝对方的她,却是再一次的,被臣巳水给打断了。 “你们两个!必须要回去!这是我们这场交易中的,最重要筹码!” “这是为甚?!” 着急到立马,便站起来的刘衣紫,眸中的不解,都快要被她的愤怒,所给替代了。 “因为崔家与冯家,可是姻亲呐!只有回到了崔家,他崔少愆!才能将冯家这条大鱼……给吊出来! 难道你当真就,一点儿也不好奇……他手中拿着的卷轴,到底说了些甚么?!” “我不好奇!那是兄长自已的事情!为甚……要说予我们听?!” 感觉身陷泥潭中的自已,好似又上了贼船以后,刘衣紫明显的,心生了退出之意。 现在,应是还不晚的!大不了她,也就这样了。反正有着兄长的庇护,她定是受不了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的。 只是为师傅报仇的大业,以及整治黑巫一族的那半拉儿,恐怕就要让她,给舍弃掉了…… “若是我说那副卷轴中,除了藏着关于骨器的秘密外,还有其他……惊为天人的讯息呢?! 你之前,不就猜到了么?!不然你们怎么会,想出引蛇出洞…那样的法子来呢?!” “那也是兄长外祖,留给她的东西。我不惦记。” “若是……那其中,还与这个……也有联系呢?!你也……当真就不在意了?!” 不慌不忙的从袖口袋中,掏出了那枚——凤尾状的钥匙后,臣巳水颇是意味深长的,等待起了对面刘衣紫的答复来。 “世人皆说父母之恩,云何可报,慈如河海,孝若涓尘。 可是他们却是忘了,师傅之恩,堪比海深呐!与之相比,这份恩情,却是也不遑多让呐!” 很快,对方的神色,在臣巳水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那样动摇了起来。 递给对方一记……和蔼可亲的微笑后,他便慢条斯理的,品起了书案上的酒盏来。 果然,比起那滚烫的茶汤来,他更喜欢品酒了。 因为这茶汤,会在有效的时间内,逐渐的冷却下去。之后,其便会索然无味的,变成一杯凉水。 至于它这之后的价值嘛,便只能是被……新的茶汤所替代了。 可是……品酒,却又是不一样了!因为酒,会越酿越香。 这时间过的越久,它便会……越有价值。等到他,想要开坛启封的时候,光是一小口,就足够他回味无穷的了。 定定的看着,陷入纠结中的刘衣紫,这一次,臣巳水的嘴角,却是始终,都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为这之前的种种,他都经历过了! 所以,要论起……耍弄人心的手段来,与冯老相比,他还当真是……不遑多让的。甚至说,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未尝不可…… “我……我们要,如何相信于你?!” 捏紧了胸口上挂着的平安牌,刘衣紫低垂着眼帘,并颇是平静的,反问了出声。 原来……从一开始,上天留给她的出路,就只有这么一条么?! 内心讽刺的,鄙视了自已半晌后,刘衣紫终究是……坚定的抬起了头来。 “作为商人,我自是,最讲究诚信的!我的人,混进去巫族内部,为你铺路,而你,也要为我铺路才是嘛!” “好!一言为定。” 随着一道豁出去的女声响起,两个人就那样“和谐”的,开启了双方的……第三次合作之路。 第四百九十章 听闻 目送着刘衣紫离开后,臣巳水便不慌不忙的,摊开了一本泛着黄的古籍来。 据他的人,飞鸽传书来报,罗舒云很显然……已经到达了那处客栈之中。 想着不久后,便会有更多消息的他,打算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既然已经有一批……成熟且规模完整的人马,去帮他趟这趟浑水了,那他还有甚的耐心,不去好好儿的,等待下去呢?! 心情颇好的,又翻阅了一页书籍后,他的视线,却是对焦在了,那书本上面的——其中一行字迹上。 “天道左旋,地道右旋……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 所以说,那土堆的地下,果然藏有磁石么?!按理来说,祈雨石应是只有五块儿才对。 莫不是冯老在骗他?!亦或者说……对方也没有找到那……存在着的,第六块儿祈雨石?! 不对!那个混小子说过了,他收集到的讯息有六个。 若是一个讯息,对应一块儿祈雨石的话,那么多出来的第六块儿祈雨石……其指向的讯息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那龙脉么?!等等,若是祈雨石皆取自龙脉的话……那么一整条龙脉之下,岂不是有着取之不尽,又用之不竭的祈雨石?! 若当真如此,那他这般大费周章的寻找祈雨石的意义……又是何在呢?! 就是不知晓那处地下,被找到的,到底是祈雨石,还是龙脉?! 若是那下边,存在着的,并不是第六块儿祈雨石,而是龙脉的话…… 立刻便站起来的臣巳水,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心中万分着急,面上却是……一派平稳的他,下了踏道,并简单的叮嘱了亲事官们几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拴马桩的位置处。 很快,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便驮着一个……束发高高扎起的青年人,从北城门口处,飞快的驶了出去。 与此同时,身在勾栏中的乐阑珊,却是得到了一个……差点让她整个人,都气炸了消息来。 “你说甚?!你说廿九她,把温伏给检举了?而且温伏,还被……流放了?!” 怒气冲冲的,将手中的纸条,给拍在了晚秋的面前后,她用手指一个字又一个字的,特意指了过去。 “正是!校书,我还听闻正在丁忧期的薛少,好似洗心革面,不但四处与文人结交,并打算……读起了那圣贤书来了。 故尔……其很久,都没有来咱们这里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乐阑珊后,感觉校书,定是不满于现状的晚秋,便提前将下一句要说的消息,给提前说了出来。 随着一盏飞出去的茶盏,擦着她的耳边,并重重的,落在了地板上后,浑身都打着哆嗦的她,惊慌失措,又着急忙慌的跪了下去。 “你且再跟我……仔细地说道说道,关于廿九的事情!” 重重的将手指,又怼了两下“廿九”那两个字后,乐阑珊恨不得将面前的纸条,都给撕碎了。 如果,单单一个名字,就能代表那个人的话…… “廿九,应是在大牢中,待了有个……十几日吧。这个消息,在当时的南衙内,好似还闹得挺沸沸扬扬的呢!” 谨慎的又看了一眼乐阑珊后,晚秋实在是想不明白校书,为甚就偏偏,与廿九过不去呢?! 明明之前,她将人打也给打了,甚至于,还将其给一整个,都送给了温伏。难不成,即便是这般了……也还不够么?! 抬眸递给了新雨一记,让她来说的眼神后,晚秋便理所应到的,退到了新雨的身后。 “我是问你!廿九出来后,去了哪里?!” 再次恶狠狠的,拿笔写下了这句话后,乐阑珊便将其,给推到了新雨的眼跟前。 “回校书,奴婢不知。奴婢好久……都不曾出去过了。” 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看着乐阑珊,新雨很是忏愧的,低下了脑袋来。 随着一记重重的巴掌声响起,乐阑珊怒气冲冲的,又走到了同样被吓到的……晚秋跟前。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吟风弄月 就差将手中的字条,给戳进了晚秋的眼睛里后,乐阑珊再一次的,示意着对方赶紧开口答话。 “廿九她……她同崔少愆一起离开了。好似是上了一辆马车之中,至于这之后的事……奴婢当真不知晓了。” 生怕自已娇嫩的脸庞上,也挨上了那记耳光子后,晚秋低着脑袋,便快速的跪了下去! 狠狠踹了一脚晚秋的乐阑珊,看着其脑袋,都已经贴到了氍毹上后,又忍不住的,将怒火给……转移到了另一旁的,新雨身上。 “奴婢……奴婢……” 实在是不知晓自已,应该如何回话的新雨,学着晚秋的样子,亦是哭哭啼啼的,朝着校书嗑起了响头来。 狠狠的一甩大袖,乐阑珊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愣是再一次的,坐到了圆桌前。 就差要将笔杆子,给怼烂了的她,终究是写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来。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出去找!给我查清楚了!否则,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再回来!” 大力的将字条,一人一个的,给甩飞到了……那俩跪着的人跟前后,乐阑珊闭着眼睛,并甩手示意着那两人……赶紧滚蛋。 察觉到屋舍内的隔栅门,被轻轻的关了起来后,乐阑珊却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第一次察觉到了,因着失去舌头,而带来的种种不便后,她泄愤一般的,将桌上的茶具,都给涌了下去。 那个丑八怪!是叫开阳来着吧?!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人暂居在了城东的公租房内。且私通了杨家的丫鬟。 杨家么……低垂着眼眸良久,乐阑珊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脸庞。 薛少,薛怀吉!看样子,是该到了你,兑换诺言的时候了…… 紧紧的捏紧了拳头,乐阑珊很快,便又释然了下来。 扭头看着那几张,掉落在地的字条上,因着她的怒急,而写出的那手……宛若狗爬一般的字迹后,她的脑海中,却是又浮现出了另一张——狗爬的字迹来。 没曾想,她乐阑珊!竟是连那个叫崔少愆的,都比不上了么?! 讥笑的扯了扯嘴角后,她伸出手指,便重重的在圆桌上点了起来。 随着乐阑珊那……如青葱一般的手指,不断上上下下的敲打着,她那涂有朱砂色的红艳指甲,就仿若她此刻的心思一般,润泽饱满,却又……心狠歹毒。 终于,在停下来指尖的敲打后,她很是心情愉悦的,在新的纸张上……端端正正又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三个楷体字。 瞅着那三个笔触轻盈,又娟秀的字迹后,她终是满意的……将毛笔,给放在了笔搁上。 “呦!我的好妹妹呐!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是丫鬟们……惹的你不高兴了?!瞅瞅这一地的狼籍,啧啧啧啧,我还是遣奴婢们,过来收拾收拾吧!” 不经意的将手掌,搭在了乐阑珊的肩膀上后,突然出现的泛音,却是硬生生的,将其给吓了一跳。 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张字条上写有的——“美人盂”三个字后,泛音整个人,都有些犯恶心的,缩了缩肩膀。 “yǐ~~~!没曾想到妹妹你……竟是有着这般,特殊的爱好呐!之前我还……当真是瞧不出来呢!” 直接无视了乐阑珊,投递过来的那副……兴师问罪的眼神后,泛音大喇喇的,就坐到了她一旁的圆凳上。 “你怎的突然就来了?!” 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乐阑珊将写好的字条,大力的拍在了泛音的面前。 “我怎的就不能来了?!还不是因为你屋里的动静太大……就吵到我了呗!” 很是嫌弃的,又瞥了一眼……那氍毹上的狼藉,泛音皱着的眉头,便没有再消下来过。 “惩治下不听话的下人罢了!怎的,难不成我教训奴婢,也需要经得姐姐……你的同意了?!” 乐阑珊态度略微有些嚣张,又很是不喜的,将纸张上的这句话……给推了过去。 只是她那颇有些不屑的神色……与态度,却是让坐在对面的泛音,亦有些不悦了起来。 “果然这氍毹,还是太小了些,应是让丫鬟们,给你换套大的了!我呐~~就当是好心做了那驴肝肺喽!” 立马便站了身来的她,很快就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隔栅门前。 只是在她要开门之际,却又轻飘飘的,传来了一段……不咸不淡的话语来。 “我呐!今儿个,纯粹就是多此一举了!原本还打算要告诉你的!告诉你中书舍人他……刚刚可是来了这,勾栏之中的! 只不过呐,舍人他……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儿!没曾想,竟是把你给忘了!我可是亲眼瞧着他——进入到了那……‘吟风弄月’中去了!” 轻轻的勾起了一抹微笑后,泛音总算是舒坦的……打开了门来。 在她快速地,将门给关上的刹那。她还是眼尖的,瞧到了乐阑珊那副,瞬间……便狰狞起来的面庞! 这果然呐,屋子还是她自个儿的……呆着最舒服! 不屑的撇了撇嘴后,泛音总算是找补回来的……朝着她的“国色天香”走去。 第四百九十二章 起居注 这一日,同样是把场子给……找补回来的崔少愆,就差在内心里仰天长叹了。 这可当真是……不枉她的彻夜苦读,与临时抱佛脚了。 眼瞅着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下班儿”了后,她便有些熬不住的……想要“摸摸鱼”。 “少愆!那你可曾……听闻过这个?!” 司天少监苗守信,摇了摇手中的古籍后,便再一次的,试探起了对方的“底蕴”来。 心知对方,仍旧在打她《卜筮录》的主意后,有些后悔显摆起师傅来的她,很是老实在在的,努力摇起了头来。 “这本书你要不要再瞧瞧?!这本书……上面的记载,也很是不错的!” 将手中的这本——《算造卜筮录》,很用力的晃了一晃后,苗守信就差用手……指着书籍上的那五个字一一比对了。 “虽说仅是差了两个字吧,但少愆总觉着……还是师傅手下的那本——《卜筮录》,要更好一些。” 有些尴尬的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后,崔少愆有些承受不住的,又补充了一句。 少监真的是太热情了!拜托!不要再这个样子对她了!她真的!真的!!快招架不住了啦! 原来在古代,也有痴迷于这种天学的……学霸呐! 想到初闻得对方的大名之时,她亦是有些……不小的震惊呢! 那可是苗守信呐!那可是苗训之子呐!苗训,可是……山西永济人呐!那可是补了司天历算的,苗守信呐! 还有春官正楚芝兰,冬官正吴昭素,以及主簿刘内真。 至于剩下的,因着不认识,她便也没有再……暗自兴奋一把了。 可是即便是她认识的这三个人,也很是让她……两眼放光了一回呐! 那些,可都是名人呐!比她见着皇帝的时候,还要激动不已呐! 可是,这些人,她却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呐! 想到这里,便由兴奋转向谨小慎微的她,还是不知晓要如何……去进行下一步的回答呐。 正当她踟蹰之际,耳畔却是传来了一阵,长长的叹息声。 “唉……罢了,罢了!那这些剩下来的相关记载,我便抽空再与你探讨吧!” 很是幽怨的,瞥了一眼崔少愆后,苗守信便转过了身,并继续奋斗在了《应天历》的修订上。 “你且就这样便好!等你与我们皆都熟稔了,便知晓少监的真性情了!” 斜睨了一眼……还傻愣在那里的新来的,吴昭素很是好心的,提醒了对方一下。 “官正,少愆其实还有一事,是有些不解的……” 觉着这几个人当中,就数吴昭素好说话的崔少愆,斟酌的想要将,困扰在她心中多时的疑惑给解决了。 可是在她说出口后,竟是又觉着自已这样突兀的询问,有些过于的……唐突了。 正当她打算,将此事儿给翻篇之时,却是瞧到对方,给他打了一个眼色过来。 踟蹰了半晌后,崔少愆便很是会心的,点了点头。 之后,她便也投身进了……熟悉各种记录与文献的“事业”中。 只是,有些时候吧,很多事儿它,来得早……真不如来得巧。 今儿个早上,几乎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段,崔少愆竟是又碰到了那个……同样身着绯袍,且腰跨银鱼袋的,起居舍人了。 想到在如此机缘巧合下,二人或许能够做个……上朝搭子的她,第一次对一个中年人,来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可能她也,只是对……其秘书的工作,有着些许的熟悉感吧。所以她还真的对其挺上心的。 没曾想,在这快要下朝回去的当口上,人家……居然给,找过来了?! 莫不是对方,也觉着一个人跑步,不如两个人一块儿搭伙儿跑,来着轻松?!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对方竟是直接越过了她,并直直的走向了……监正王处讷的书案前。 整半天,人家就是过来,询问下新历的进度而已。 想想也觉着对方,并不可能将她一个新来的,给放进眼里后,崔少愆还是不死心的,目送着对方,就那样给大步离开了。 “多么好的一个搭子啊!啧啧啧啧……真的是多么好的一个,黄金搭子呐!” 默默的盯着起居舍人离开后,崔少愆还是不死心的,遥望着司天台的大门……不忍离去。 “少愆!莫不是你认识起居舍人?!怎的对其,如此关注呐?!” 因着好奇心,吴昭素索性便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杆子,并朝着崔少愆,问出了声来。 “只是……有些分不清绯袍银鱼袋的,官职大小罢了……” 倒也没算说谎的她,其实,也真就挺想知道这,其中的条条框框的。 “这还不简单!问我啊!你竟是连这些都不知晓,便就……这样进来了?!” 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那,当真是啥都不懂,且认真点了下脑袋的青年。眼瞅着二人,差不多年岁的吴昭素,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已的全能来。 “正所谓……朝朝橐笔侍御床……记载圣治金匮藏……侍臣橐笔皆鹓凤……?!” 在明晃晃的,提示了对方几句后,吴昭素看着对面那,仍旧是一脸懵懂的青年,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补充道: “凡天子衣食起居、御门听政、朝会宴飨;祭祀典礼、谒陵、校猎与巡狩等,皆有起居注官左右侍班。或随扈侍从,据实记录。” “这个我知晓的。” “那你还好奇其……甚的官职呐?!” “官从……几品?!” “自是同你我一般,从六品了!” 轻微的抽了抽嘴角后,吴昭素怎么着……也没想到对面的青年,会问出这般,降智的问题来。 “果然!啧啧啧啧……!” 再次在心中默默的,补充了一句“真是个天降好搭子”后,崔少愆兴趣缺缺的,不忍拂了冬官正那……强烈想要给她科普的心。 “《起居注》乃内廷核心秘籍,其阅看范围极其有限!名义上,即便是官家本人,亦不得索阅的。故尔,其才有了约束帝王言行之用。” 神秘兮兮的,又补充了一句后,吴昭素才在王处讷的注视下,又返回了自已的书案前。 “竟是如此么……” 喃喃自语着,崔少愆亦是老实本分的,翻看起了手边的——大量“文献与记录”来。 虽说好奇心害死猫吧,但是被对方这么轻轻地……吊了一下胃口后,崔少愆还就真想要瞧一瞧……这《起居注》中的内容了。 虽说这当朝的起居注……她不能看,那这前朝的,她还看不得了?!难不成里面,记载了大量的“野史”与八卦不成?!! 越想便越觉着,这里面的门道,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的她,脑海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神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去就去!还怕他不成?! 有着大量书籍存在的大殿……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好似就在那——秘阁之中?! 而当她想到那……秘阁中的老者,同样身着着绯袍,且腰跨银鱼袋后,崔少愆的内心深处,却是毫无预兆的咯噔了一下。 总感觉那老头儿,认识她的强烈感觉,让她刚浮上心头的好奇心,便给萎缩了下去。 果然,她还是安分守已的……“猫着”为好。 一想到同样没有记忆点的老四,居然也认识她后,崔少愆便不敢再托大了。 若是原身,对这老头没有记忆,可是这老头,却是认识她的呢?!那她岂不是将自已的小命,别再了……对方的裤腰带上?! 浑身一颤的崔少愆,再一次打定主意,要把官场中的所有人,都认识个遍! 即便她达不到那种……滚瓜烂熟于心的地步,也要先讲将那些分派而站的势力,给分清了! 可是眼下她……唯一能指望上的将军,却是在昨日,便启程了。 所以在大舍回来之前,她除了低调的慢慢认识几个人外,便也就只能,死等着了吧…… 垂眸敛下了心中的不安,崔少愆打算,先从司天台内部开始,着手了解大家。 想到吴昭素的,那一记眼神后,她的脑子,很快便活络了起来。 看样子,她也得是时候,破费一顿……吃酒钱了。 总算是按部就班的,捱到了下朝回家的时辰。 打算今儿个,就在太玄楼破费一顿的她,出了丹凤门后,便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可是,在她眼巴巴的,眺望期盼之下。却并没有等来——刚刚走到“点头之交”那一步的……吴昭素。 被她等来的——是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 直到马车中,走下来的那个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崔少愆都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来人,为甚会是她的妹妹——刘衣紫?! 不可思议的,再次看向了那辆马车。 在帘布的后方,她终是瞧到了阿姊那张……熟悉的脸庞来。 想到昨日崔绚的,无功而返后。崔少愆再一次的,头疼起这眼前的……一家子人来。 合着这一次,她的亲阿姊,竟是将衣紫,也给拖下水了么?! 有些懊恼的,瞥了一眼衣紫后,崔少愆硬着头皮走向了她的身旁。 “衣紫,可是阿姊她……强迫与你了?!你且不要慌,咱们这就回家去!” 言罢,便顺势拉起了妹妹衣袖的她,并没有从对方的帷帽下,瞧到其的……欲言又止与挣扎。 “兄长!我……” 踟蹰了半晌,仍旧是没有将,口中的话语给……说出来后,刘衣紫只能被动的,将脑袋扭向了崔少凝的方向。 “阿愆!你给我站住!怎的?!你是不敢同我回家么?!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兄妹二人,倒是同我回家看看呐!” 特意将“家”这个字,重复了两遍后,崔少凝就那样,维持着打开帘布的姿势……不动了。 死死的咬紧了后槽牙,崔少愆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衣紫抓着她的手掌心,有些,过于的用力了。 想着拉锯战,终究是不如“快刀斩乱麻的一刀切”来的痛快后,她便铿锵有力的,回了崔少凝一句。 “去就去!我还能……怕他了不成?!!” 抬眸看了一眼妹妹的方向后,崔少愆牵起了衣紫的衣袖,便很是利落的,折返回了崔少凝的马车前。 第四百九十四章 崔家 很快,街道上。 一辆马车便载着几人,朝着崔家驶去。 第一次亲眼瞧到了那……写有“士族之冠”的牌匾后,崔少愆却是有了种,并不真切的感觉来。 察觉到眼泪,竟是不自觉的……就那样滴落下去后,她这种……不受身体控制的荒唐感,竟是再一次的,浮现在了她的心口上。 “这好端端的天,怎么突然就起风了呢?!还把我的眼睛给迷了!当真是好生让人烦躁呐!” 直接忽视掉了身旁,那几道异样的眼神后,她愣是嘴硬的,找补了一句。 “既然都回家了,任它外面风再大……又何妨!我们,进去吧!”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崔少凝意有所指,却又意味深长的,说出了一句……颇能安慰自家阿弟的话来。 “……” 猛眨了眨眼睛后,崔少愆便在门子,很是关切的注视下,迈开了步子来。 察觉到立在身后的妹妹,并没有跟上来后,她又蓦地停了下来。 眼瞅着那,早已接近影壁处的阿姊,亦是跟着回过了头来后,她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把就抓起了刘衣紫的衣袖来。 “我们这就跟上来!” 示意着崔少凝,她们定是会跟上去后,崔少愆不再犹豫的,再次抬步跨进了崔家的大门。 兄长她,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已的手劲儿,有多大吧…… 安静的盯着手腕上的那截大袖,都快要被其给捏碎了后,刘衣紫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进杨家时的情景来。 那一次,兄长也是这般。毫无顾忌的,径自便走向了那扇大门内。 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却又偏偏奇迹般的,安抚了她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这种熟悉的安全感,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愣是让一声不吭……跟在其后边的刘衣紫,眼眶也泛红了起来。 默不作声又乖巧的,就那样跟随着兄长的步伐,她们竟是又一次的,在第一进院落处……才停了下来。 抬眼看着眼前,那主动迎接出来的……一对老夫妇,刘衣紫的眸中,却是露出了一抹,很是讶异的神色来。 兄长的年岁……应是同她一般大的。可是为甚兄长的双亲,却是那——年过花甲的一对老夫妇呢?! 莫不是兄长,竟是他们老蚌生珠……所得来的唯一“儿子”?! 低垂着眸子,敛去了眼中的深思,刘衣紫努力的想将自已,当成是一个透明人。 “阿惟!你……终于肯回来了!” 随着崔绚那,溢于言表的激动嗓音响起,崔少愆却是明显的,怔愣了一下。 抬眸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两位老者,她一时间竟是有些后悔起了,自已的决定来。 早知道原身的父母,竟是这般大的年岁后,她可能会更早的……心软一些吧。 朝堂之上,因着距离较远,她一度以为原身的亲爹,怎么着也就不惑之年罢了。 可是借着这一次,近距离的打量,她却是发现自已有些错的……过于离谱了些。 这还要她……怎么狠下心来,去拒绝对方的请求呐?! 眼瞅着面前那两位,即便再怎么打扮梳理,都掩盖不住的几屡白发后,她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你还傻愣在那里作甚呐?!赶紧唤人呐!怎的,竟是连自已的父翁与母矣,都不认识了?!” 杵在一旁,并随时看向这里的崔少凝,很是急切的提醒了一句。 “父翁……母矣……” 烫嘴的将这两个……异常拗口的称呼,给叫出来后,崔少愆忽然间,就不知晓自已应该怎么办了。 这简直也太被动了。搞半天,主动权压根儿,就不在她这里呐! 眨巴着眼睛,并再一次的,抓紧了衣紫的衣袖后,她忽然便觉着自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阿惟!你……这是怎么了?!为甚一句话也不说呐!我是你的妾母呐!快唤我呐!” 不待崔少愆反应过来,站在老者二人身后的一个女子,却是率先的冲了过来。 被动的看着那个,约莫有三十多岁的女子,就那样肆无忌惮,又满含热泪的,打量着她后,崔少愆有些怔愣又呆呆的,唤了对方一声“妾母”。 “阿惟!你过来。让我好好地瞧瞧你!” 随着另一道,尖细女子的嗓音响起,傻愣到不知所措的崔少愆,一转头,便望进了冯氏的眼眸中。 第四百九十五章 人还……怪好的 正当崔少愆,不知晓是否应该要,应承下来这个……叫做“阿惟”的称呼之时,她名义上的娘亲,却是突然……就泛红了起了眼眶来。 知晓怎么着,也会有这么一出大戏的她,却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的眼前,是双眼有些泛了红的妾母;她的面前不远处,是同样红了眼眶的冯氏;而她的身后,则是没有一丁点儿安全感的……妹妹。 被夹在了三角包围圈中的她,根本就做不到身为“重心”……的公平公正呐! 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度的为难后,崔少愆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首先便——松开了拉着妹妹的衣袖来。 顶着剩余两位母亲大人……那期盼的目光,她终究是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笔直的朝着,冯氏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却是在最后的时候,将步伐迈到了崔绚的面前。 “父翁,少愆醒来之时,正逢北汉被灭了城。而我自已,亦是被人……拖到了晋阳城内的大牢中。 恰逢那时温病缠身,环境恶劣,所以我的记忆,便在那时,给丢失掉了一部分。 故尔,我并不记得阿惟,到底是谁,我只记得我叫——崔少愆!” 眼瞅着站在她面前的崔绚,竟是也有些……震惊到红了眼眶后,感觉自已,有些多此一举的崔少愆,再一次的,陷入了僵局中。 “我只记得与妹妹,同生共死,并……患难与共,所以这一次,我便将她,也给带了过来。” 暗暗的咬了咬牙后,崔少愆,索性便一股脑的,将她想要说的话,给全部抛到了众人的面前。 “阿惟!你叫崔少愆。单字一个惟字。是我打算在你及冠之时,给你取的表字!” 克制着自已,将情绪给平稳了下来后,崔绚颇有些愧疚的解释了起来。 没曾想,阿惟,竟是还遭遇过……如此大的变故呐。 怪不得呢!怪不得阿惟,在面对自已时候的反应,会如此的奇怪呐! 深觉当时的他,就不应当碍于颜面,而……听取了岳翁的建议!现在好了!连肠子都悔青了他,第一次,竟是有些后悔了起来。 “父翁,母矣,妾母!咱们……也都别站在这里了!还是回中堂去吧!” 眼瞅着大家的情绪,都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后,早先便知晓了此事的崔少凝,先众人一步的,率先提出了建议来。 “二娘子~~你!怎的就,没有提前跟为父说呐!”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两位枕边人,俱是震惊到……瞬间便变了脸色后,他亦是有些埋怨起了,自已的不作为来。 “我原本就打算让阿愆,亲自同你们讲的!不然到时候,你们又会怪我是……随口胡编乱造了!” 示意着丫鬟们,将庖房备好的热茶与点心,都拿进中堂里后,崔少凝便率先有眼力见儿的,跟在了冯氏的身后。 折返回身,并再一次的,拉起了刘衣紫的衣袖,崔少愆递给了对方一记……放宽心的眼神来。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妾母沐氏,眉头,却是轻微的皱了起来。 不动声色的,抬步跟进了中堂后,她整个人,却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站在在中堂内,看着早已坐在了主位上的,那一众人等后,崔少愆的眼前,却是浮现出了两个……手带赤绳,且十指相扣的,年轻男女来。 一种缅怀过去的忧伤感,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挤进了她的心里头。 带着这种悲伤,又有些想哭的奇特情绪,她就那样娓娓道来的,诉说起了她来到这里的……三年经历。 尽量简短又精炼的,向大家诉说了几件……她那让人——尽皆知的大事件后,崔少愆便老老实实的,缄口不言了起来。 “阿惟!你……受苦了!这都遭得些,甚的罪呐!” 终究还是把自已,给哭成了泪人儿的沐氏,不待崔绚与冯氏有所表示,她便先一个人自作主张的,心疼起了面前的崔少愆来。 很是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沐氏的方向,崔少愆竟是觉着面前的,这个崔家妾室,人还……怪好的! 眼瞅着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哭岔气儿后,她竟是再一次的,感慨起了对方的——实在来。 她还是人生头一次,见到这当妾室的,竟是比那当爹娘的,还要上心的人咧。 那对方,究竟是……碍于权势下的“装腔作势”呢?!还是当真就是……心疼她这跟其,压根儿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后儿子”呢?! 亦或者说,对方无权无势到,只能靠着示好,来提前笼络他这……个未来的当家的?! 略微有些好奇的,看向了冯氏的方向,她竟是从对方那,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形中,读出了些许的无措……与愧疚来!?…… 哈?!……这又是啥情况呐?!怎么坐在主位上的那三个长者,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安慰她一下呢?! 再次确认了一下,对方眼眸中的那种无措,崔少愆突然,便有些好奇起了崔绚的反应来。 直勾勾的,看向了崔绚的方向,崔少愆就那样直白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眸中。 她呐,还真得仔细的……辨别辨别了。她得辨别出对方,对她的态度与风向来。 因为……在这个崔家之中。 唯二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便正是原身的……亲生父母! “阿惟既是已经回来了,那咱们就……来日方长吧!我就先不让你们娘儿几个,说些体已话了。阿惟,你且……同我去书房一趟吧!” 不知晓崔绚,是体会到了崔少愆……眼神中的暗示,还是对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反正当崔少愆,看着老头那副……竟然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的神色后,她一整个人,都有些过分的——不爽了起来。 “阿惟,你且随你父翁去吧!既然衣紫是你认的妹妹,那为娘,也不介意再多出个干女儿来!你说是吧?!二娘子。 至于这剩下来的,为娘也都早已安排好了!你们呐,就且安心的住下来便是!” 抹了抹眼泪后,冯氏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斜睨着眼睛,看了一眼沐氏后,后者便也很是识时务的,停止了哭泣。 眼瞅着这一大家子,打算就这样……把她与妹妹,都给扣下来后,崔少愆气弱又据理力争的,说出了一句,纯粹是废话的废话来。 “我还在东城的……城郊附近,租了一套三进院的公租房呢!” “不碍事儿!等到了那季夏,我便遣仆役,前去那楼店务里退了去。” “我明儿个,还要上朝……” “你随我一同前去便是!这些,你都姑且不用操心了!” “是。。。” 委屈又憋屈的应了声是后,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崔少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崔绚的步伐,步入了到了那书房中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欺君之罪 “刚踏入这官场中,你可是有甚的心得体会呐?!” 示意着崔少愆也坐下后,崔绚便不疾不徐的,询问起了对方来。 “初入朝廷,我竟是连那袍服,都分不清楚。更勿论那些……分派而站的各家势力了。” “阿惟,若是日后,有人前来游说于你,你一个区区的,司天台从六品官正,又是应当如何应对呢?!” 有些担忧的看着,竟是进入了朝廷之中的老三,崔绚颇有些心事重重的,追问道。 “我始终觉着……那纵横捭阖虽好,却是一定要分清界限的。该站队之时,就一定要站。” 寻思着大宋王朝的未来走势,等于是提前作弊了的崔少愆,还当真就不怕别人,前来游说于她呢! 要往哪里站队,她可是老早,就想好了的。若是没有人过来寻她,那她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在编人员,也未尝不好! 如是想着,她便很是正大光明的,将自已坚定的决心……传递给了对方。 眼下的她,拒绝任何人,让她放弃掉这个官正之位。哪怕是原身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首先这个官位,就是师傅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她定是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的。 其次,衣紫需要看太医,甚至是御医。她目前,还不能,也不允许……让任何一个人,去拖她的后腿。 至于这最后嘛,自然是她手头的银子,还不够多了! 在她没有足够多的银子,能帮她实现财富自由之时,她是不会放弃这,送到嘴边的肥肉的。 生怕对面的老头,用女儿身的观念,来约束她的崔少愆,早已将心中的腹稿,打了不下有十几遍。 “你且展开说说。” 没曾想到,他那“假儿子”的想法,居然同他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了以后,崔绚倒是对这个,更感兴趣了些。 “自古以来,这天下……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又更何况是人呢?! 这本就是……最客观的自然规律。况且师傅他,也曾与我提起过。这万事万物,本就只分为阴阳两面而已。 虽然我做不到绝对的……非黑即白,但是处在那些灰色地带处的人群下场,却是最惨的! 故尔,我是当真觉着选好队伍,才是为官者,安身立命的根本。成王败寇与明哲保身,本就不是对立的存在!” 崔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好几年,都未曾得见过的好大儿,一时间,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涌上来了颇多的感慨。 “我姑且不能说你的想法不对。但是为父的站队,倒并不是你口中的……那般想法。 这党派之争,就正如你所说,自古以来便有之。至于这为官者,我倒是很欣赏你的外祖。岳翁被封为官场的捕醉仙(不倒翁),亦不是没有道理的!” “外祖?!” 诧异的瞪大了眸子,崔少愆恍然间,却是发觉到长此以来……一个一直被她所,忽略掉的事实。 那便是——冯家与崔家。 既然“父翁”可以轻易的,便将外祖给提起来的话,那么朝廷中,冯家的残余势力,是不是也藏着有关于她,所不知晓的外祖之事呢?! 是不是他们的手中,也握有着外祖的秘密呢?!就好比说她手中卷轴……一般的存在?! 立马便坐直了身体的她,压抑着内心的躁动与紧张,很是认真的,看向了崔绚的方向。 “你对你外祖的记忆,恐怕还停留在幼学之年吧……” 很是感慨的看了一眼,长的比他都要高的三女,崔绚的心中,却是再一次的,兴起了惊涛骇浪来。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身为男子没甚不对的幺女,若是恢复了女儿身后,还……怎么再寻个好人家呐?! “你就没曾想到过……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恢复了那——女儿身来后,应当如何?!” 思维有些跳跃的崔绚,也顾不得同幺女,再去讲甚的官场之道了。 眼下,他的首要任务,不是应当先想想这之后……其,要当如何么?! 大睁着眼眸,并不断捋胡须的崔绚,果不其然的,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一句……让他最是不想听到的话语来。 “父翁可是在开玩笑?!少愆又怎么可能,会犯那欺君之罪!”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时不我待 “……!!!” 认真的抬眼,并看了下崔绚那副……哑口无言的表情后,崔少愆很是奇怪的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如今我这身份,不就是父翁你们……赐予我的?!” 随着他那道铿锵有力的男音,再一次的发出了声,崔绚总算是有些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是啊!他当真是老糊涂了!怎的竟是能连这茬……都给忘记了呢?! 越想便越觉着,亏欠了幺女太多后,他竟是又有些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父翁,正所谓,‘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略带试探的,表达了下自已对他们这种——“马后炮”行为的怨恨后,崔少愆却在对方无措的神情下,感觉到自已,话说的……有点儿重了。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敛了敛情绪后,她又自已给自已,递出了一节,可以下去的台阶。 “当然,时不我待,我也是能理解你们做法的。毕竟……山不能就我,我便去就山嘛!这个,我还是懂的! 况且眼下,事情既已发展成这般了。咱们双方,也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吧?!” 直到现在,都觉着原身的父母,竟然可以狠下心来,并将她的嗓子,都给毒哑了的举措,有些过于的残忍后。 崔少愆还是觉着,防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少的害处。 “你可曾,还在埋怨与我?!这一切,明明都是……” 崔绚想要,冲着自已的幺女解释一番。可是在他瞧到对方那,并不是很在意的神情后,又努力的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给卡在了半道儿上。 其实,幺女厌弃他们,才是对的吧……若是他在阿惟这个年纪,就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的话,他恐怕会,更加的愤恨于他们,才是对的吧…… “父翁,我其实……挺看得开的。虽说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吧。但是您也别忘了——欲穷千里目,却是只能,更上一层楼呐。” 明晃晃的,直接表示了自已的野心后,崔少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倒是痛快了不少。 她其实,并不太想要替原主……打抱不平的。 可是自打她,进入到了这个崔家开始,她就总感觉……这个家中的所有人,都好似有些,过于的理所应当了。 能与他们和解,她其实也挺乐意的。 但若是对方认为,只要一味的流几滴眼泪,便能将此事,给解决掉的话,是否也有些……过于的天真了些呢?! 这养育之恩,虽说无以为报吧,但也不能……就可着她一个人“牺牲”吧?! 若是原主还活着,那对方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会不会比她,还要决绝呢?! 用颇是复杂的神色,看向了面前老头那……鬓边的白发后,崔少愆只能在内心深处,不断的告诫着自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报应”这句话。 “待你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多去陪陪你娘吧!还有你的小娘。” 不知晓要如何,去回应幺女的崔绚,只得折中,的说了一句……“无伤大雅”的简单要求。 “好。父翁,我还有一事想要询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将自已的话语,也跟着软下来以后,崔少愆似是想起来了些什么的,又多了一句嘴。 “你且说。” “我好似……从未曾见过大姐。” “这个啊,大娘子随着她夫家的调令,迁去了滑州。” “那二姐的夫家……可是待她很好?!” 觉得崔少凝过的还不错后,崔少愆便又想起了医馆前的……那一次,正大光明的插队来。 “唉……你果然还是同二娘子最亲呐!我记得你垂髫之际,便最是,亲近于她了!” 感慨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幺女,观其性子,倒是不曾大改后,崔绚也总算是把内心深处的担忧,给卸了下去。 “我的好几段记忆,都是些不完整的片段。挑挑拣拣了半天后,竟是发觉好多儿时的事情,竟是……都忘了。” 略微有些沉重的,将她的顾虑给说出来后,崔少愆一副有些难过的表情,总算是让崔绚释怀了不少。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离开崔家的?!” 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后,崔绚很是期待的,期盼起了幺女的回答来。 “这一段也有些记不起来了……” 看着对面好似放心下来的崔绚,崔少愆又找补的,将她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但我依稀记得,定是与外祖有所关系。” 看着对面那,果然便有些紧张起来的神色,她的心中再一次的,笃定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便是这家人中——绝对还有事儿,瞒着她! 默默的低下了头颅后,她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的,先观察观察。 “咳~这也有可能是天意呐!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呐!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盯着对他,略微有些生疏的幺女,崔绚是当真觉着……眼下这般,其实倒也,还不错。 “老三,你说甚的天意呐?!竟是让还在门外的我,都能听到了!” 听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而入后,俱是一惊的二人,齐刷刷的……扭回头,并看了过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秘阁 瞧到来人……竟是秘阁中的,那位老者后,崔少愆不动声色的,掩下了眸中的惊讶。 她就知道!果然她敏锐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她就说呢……为甚总是能在朝堂之上,感觉到对方对她的打量来呢?!没曾想,还当真是认识她的人呐! 想到对方对她父翁的称呼,崔少愆竟是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还愣着作甚?!赶紧唤人呐!这是你从伯呐!” 生怕幺女连他的堂兄弟都忘了后,崔绚反应快速的,从旁提醒了一下。 “从伯!” 站起身并冲着对方,恭恭谨谨的行了一礼后,崔少愆便很是乖巧的,等待起了对方的回应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晓你,定是躲在这书房之中了。没曾想,竟是少愆回来了呐!” 颇是有眼力见儿的,将一把官帽椅,给拉开了以后,崔少愆就那样乖巧的,站立在了一旁。 “哈哈哈哈~少愆你也坐!抽空了,倒是跟你的堂兄们,多走动走动去。” 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从子,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后,崔升很是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我此行前来,其实并不是……刻意,要打断你们父子团聚的。只不过因着少愆在那司天台中,却是,甚合我意呐!”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并没有多大反应的从子后,崔升再一次的,将头扭向了崔绚的方向。 明显的感觉到,三弟的紧张与慌乱后。他甚至还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让他——适可而止的恳求。 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对方递给他的茶盏后,他跟给老三面子的,并没有直达目的。 “少愆啊!这司天台中~~你呆着可还是习惯呐?!” “监正与少监们都很照顾我,故尔……我还挺喜欢那里的。” 想到“工作环境”中的一地鸡毛,崔少愆专挑好的讲了起来。 她才不会告诉对方,她的为难呢!她也更不会告诉对方……司天台中,全都是些,卧龙藏虎的大佬呢! 若是将她是里面的……倒数第一这个事实,给说出来后,她还指不定这两老头儿,会做出些……什么极端的反应来呢! 若是父翁明目张胆的,贿赂贿赂那些主簿们,亦或者他的从伯,再用他的身份,也帮着她“通融通融”……那她的“工作环境”,岂不是就——更加的艰难了么?! 恶寒的甩掉了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崔少愆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了起来。 “听闻你是因着……丁少微的举荐,才步入了那司天台中的,不知晓这传闻,又是否……属实呢?!” 转着弯儿的,将他最想要打听的,给问了出来后,崔升面上颇是平静的,还吹了一下茶汤。 “说来惭愧!少愆……确实是因着师傅的关系,才进入到那……司天台中去的。” 想到突然间,便近似于“失联”了师傅,她一度以为他人家,是在特意避嫌。 在想到自已那,令人差强人意的表现后,她又觉着师傅他老人家的决策是对的。 有些耿耿于怀的,皱起了眉头后,她却是再一次的,咬紧了牙根来。 本着说甚……都不能让师傅丢人的念头,她倒是没有察觉到,书案后的两个人,那南辕北辙的反应来。 “他……竟是你的师傅么?!那就怪不得了!原来如此呐!哈哈哈哈哈~~” 笑的愈加欢畅起来的崔升,一时间竟是再一次的,忽略了崔绚那投递过来的……恳求眼神来。 “少愆!你师傅,既是对你有所交代,那你可不能辜负了其,对你的期望呐!” 意有所指的,暗示着幺女别再多说后,崔绚生怕她,再说出些有的没的来。 “这个,自是如此了!说到这里,我竟是忽的想起了……自已,还有些冗长的功课,并没有做完。 既如此,不若我便先行退下,钻研那‘天学’去了。父翁与从伯你们,姑且继续。少愆就……不打扰了!” 颇是有眼力见儿的,感觉到了崔绚的……话中有话后,崔少愆深得精髓的,打算知趣的退下去。 “少愆!你那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藏书,可以供你钻研的吧?!不巧的是,从伯这里有呐! 作为秘阁的秘书监,明儿个朝会后,你可以来秘阁研习呐!” 颇是大方的,向他的从子,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后,崔升很是满意的,瞧到了对方眼眸中的——那抹晶亮来。 “少愆……当真可以么?!监正那边,又是否会同意呢?!” 想到今儿个,才刚从吴昭素的口中,听到了《起居注》的存在,崔少愆的好奇心,立马便被再一次的,给激了起来。 “这又有何不可?!你刚去了那司天台中,撰写应天历的这种大任,也定是不会交于你的。 不若明儿个朝会之后,从伯便同那主簿们说说,让你再多熟悉熟悉,这……有关于天学方面的书籍。” 再次品了一口茶汤,崔升觉着就连手中的茶盏,都颇合他的眼缘。 “这两天,少愆也却是在……阅读大量的记录与文献。至于其他的,主簿也曾说过了……说之后,会让我慢慢上手的。” 想到对她,并不是很满意的主簿——王处讷,崔少愆心中,当真是梗着一口气的,打算要“惊艳”他们一把! 除了用六壬射覆外,在其他的方面,她也还是很擅长的好吧?! “这不当真是赶巧了!哈哈哈~~!你明儿个,记得来寻我便是!毕竟,咱们崔家!可是上下都要一条心的!” 抬眼看了下崔绚身后的屏风,崔升将整个家族的荣耀与繁荣,都给搬了出来。 “承蒙从伯抬爱,少愆也定不会……辱没了崔家的名声!” 知晓在古代,都很是重视家族兴衰的崔少愆,这一次,可是卯足了劲儿的,想要让大家都——“一荣俱荣”起来的。 “对了,少愆!既然丁少微是你的师傅……那被天子要求,向天祈雨的他,可曾同你提起过……祈雨石呐?!” 装作不甚在意的……想起来般,崔升随口,便将他此行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易去 “这个……少愆还,当真是不知晓。恐怕这一次,不能帮上从伯的忙了。” 很是惭愧的,露出了一丝颇为懊恼的神色后,崔少愆有些情绪低落的,垂下了眼帘去。 讶异于对方,竟是知晓祈雨石后,崔少愆的第六感,便在第一时间,向她提了醒。 总觉得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蹊跷后,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谨慎了起来。 就是没曾想过,师傅竟然也会,同祈雨石沾上边后,崔少愆将她自已翻涌上心头的疑惑,给很好的压了下去。 “哈哈哈哈……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不当紧!不当紧的!少愆你也……莫要太过于拘谨了!” 安抚的拍了拍从子的肩膀后,崔升又很是惬意的,品起了茶来。 只是随着他将茶盏给放下后,他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大哥!若是身体不适,不若便……” 瞅准了机会,就打算让崔升“打道回府”的崔绚,不待将口中的话说完整,就被大哥,再一次的给打断了。 “唉!我哪有甚的身体不适啊!不过是思虑过重罢了……” 看着老实在在坐在一旁的崔少愆,崔升竟是毫不避讳的,将薛居正在朝堂之上……中毒而亡的消息,给精炼的说了出来。 言罢,他还很是语重心长的,又朝着崔少愆总结了一下。 “从伯我呐!瞧着你也是那官场中人了。便想着将此事说出来,于你听听。 这防人之心,咱可不能没有呐!你瞅瞅!身在官场之中,随时都得提防着外人对咱们使绊子呐!” 苦口婆心的,道出了自已的忧虑后,崔升眼瞧着那,被吓到有些紧张起来的从子,又再一次的,说出了一句……更是让对方,感觉“雪上加霜”的话语来。 “后来经人查证,才发觉司空他……私下里,竟是在偷偷地服食丹砂!没曾想……他竟是想要,让自已长生呐!” 斜眼看着崔绚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后,崔升反倒是又一次的,恢复了平静。 “丹砂?!长生?!这可当真是好生新奇呐!少愆还是……第一次听闻呢!” 认真的瞅着面前那,明显年过七旬的老者,崔少愆的内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 原来如此呐!所以……从伯此行前来,怕是与司空一样的目的吧…… 想到她自已,都曾经被“长生”这两个字,所迷惑后,安静的喝了一口茶汤,并用其来压惊的她,终是缓缓的……道出了一句——让崔绚与崔升,都颇觉意外的话语来。 “一切得失荣辱皆能超脱,唯生死一念,尚不能遣于心。——这大抵便是咱们生在俗世中的凡夫俗子,所窥不到的天道吧。” 环视身旁那两人的反应后,崔少愆用着很是悲悯的语气,再次出声道。 “少愆,亦是俗人一个。但却听闻师傅曾经提起过,那天道轮回,本就是我等触及不到的大道。我们所能做到的,不过是遵循自然规律罢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经地义。可是因着凡人的贪念,咱们大家,都被困在了由自已欲望,所构成的牢笼里。逃不出也丢不掉……” “哈~哈哈……少愆你可当真是……” 干笑了几声后,崔升隐下去心中,所浮现出来的强烈不满,硬生生的……愣是夸不出对方一句好来。 若是他能再年轻个十年,他都不会这般的急躁了!可是流走的岁月,会等他吗?!怎么可能?!他此举……亦还不是为了他们,崔家的未来么?! 掩去了眸中的不悦,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讥讽,崔升整个人的身上,都硬生生的,被他——给憋出了一股子,晦暗之气来。 “人于生死念头,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故不易去。若能将其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方是尽性至命之学。” 想了想,还是咬牙将王阳明的,这段领悟,也给说了出来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她周身的……那一片寂静来。 第五百章 打开来看看 “额……除了师傅的言传身教外,我还从书本上,读到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故尔……就想说于父翁与从伯听了。”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后,崔少愆仍是觉着身旁的两人,还是有些过于的安静了些。 “哈哈哈哈哈……难怪少愆你,会成为丁少微的徒弟呐!不错~不错! 眼瞅着这时辰,也不早了……记得明儿个,过来秘阁寻我便是!” 喝完了手中的茶汤,崔升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来。伸手又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后,他便在崔绚的目送下,潇洒的离去了。 很是不解的,将杯中的茶汤,也给灌下去后,崔少愆有些奇怪的,又抬头看向了崔绚。 “阿惟~~!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你还是要……多留心留心呐!” 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后,崔绚终究是在最后,将话头给转了一个弯儿。 寻思着大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罔顾崔家的名声后,他便将打算出口的忠告,给压了回去。 “父翁,你可是也累了,若是累了的话,那少愆就……先退下了?” 抬眼看着崔绚,伸手压了压太阳穴后,崔少愆很有眼色的,将对方杯中的茶给填满了。 “等到你休沐的时候,便随我开堂祭祖,告慰神灵吧!” 目送着幺女,也恭恭谨谨的退了下去后,崔绚整个人,却是都有些颓丧了起来。 “子婿!你定是要记得,咱们如此做法,也是迫不得已呐!” …… “老爷,求求你了,我就阿惟这一个孩子呐!你怎的就忍心……看着我们骨肉分离呐?!无论怎样都好……不要把她给送出去……” …… “爹爹,阿愆他还那么小……当真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 …… 脑海中,一句又一句的回忆,就那样“排山倒海”的翻涌了上来。 声势浩大到,如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顺势,便将他给淹没了…… 紧紧的压住了太阳穴,崔绚终究还是有些隐忍不住的……颓丧了下去……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吧。 喃喃自语着,他机械又很是平静的,端起了那杯……已然温了下去的茶盏来。 华灯初上。 看着逐渐黑了下去的天空,崔少愆有些不放心的,踏入到了刘衣紫暂住的院子中。 很是不习惯的,等候在了外间。她竟是有许多怒上心头的憋屈,堵在了心口发泄不出来。 按理来说……这里是她家吧?!她想去哪里,不都应是如入无人之境才对么?!可是她……!居然被丫鬟婆子们,给拦在了外间进不去?!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郁闷的,又猛灌了一大口茶后,她终是瞧到了姗姗来迟的刘衣紫。 上上下下的,将那身着花素罗群,外披印金长褙子的妹妹,给打量了一番后,崔少愆到底是感慨起了这,大户人家的——“底蕴”来。 可是当她再次瞅到那几个……仍旧立在一旁的丫鬟与婆子们后,崔少愆的面上,就浮现出了一抹不悦的神色。 “你们姑且下去吧!我想与妹妹,说几句体已话。” “小公子,这恐怕……于礼不合。” “都下去!你们若是不放心,就都去屋外守着去!” 眉眼弯弯又笑不达眼的,朝着说话的那个婆子,回怼了一句后,崔少愆恨不得,要冲着那几个监视她的仆从们咆哮了。 看着那几个,还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的仆从们,在经过短暂的面面相觑与犹豫后,相继一个一个的,皆是转身出去了后,崔少愆总算能够彻底的……长松了一口气。 “兄长可是累了?!亦或者……心情不悦?!” 眼瞅着坐在她对面的青年,整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深深地疲惫感后,刘衣紫有些后悔的,咬其了下嘴唇来。 “一开始,本是无碍的!只不过见的人多了,心中就有了……些许的不痛快。” 软趴趴的,将脑袋耷拉在双臂间。崔少愆只露出了一双,泛着些许红血丝的眼睛来。 “他们……可是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没有……” “那是为何?!难不成是因着……见到了亲人,故尔,有些许的不习惯?!” “也不是……” “那兄长你……” “就是有些累了而已!睡一觉醒来,估计就无甚大碍了吧!” 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脸,崔少愆很快,便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几样……被包裹着很仔细的荷包来。 “这又是甚呐?!” “你若是好奇,大可以打开来看看!” 用眼神鼓励着妹妹,上前来将其打开后,崔少愆便正襟危坐的,观察起了对方的反应来。 “我猜测,这里面定是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吧?!” 随着荷包内掉出来的……两枚骨器碰撞声响起,刘衣紫的神情,却是一下子便震惊了起来。 稳住有些颤抖的手指,她不吭一声的,又将那两枚骨器,给放回到了荷包中。 第五百零一章 小插曲 “可是……吓到你了?!” 盯着一言不发的刘衣紫,崔少愆很是奇怪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眸中。 “没有。就是觉着这些……还是由兄长收藏起来为好。” 安静的坐到了青年的对面,刘衣紫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如何开口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可是,我在这些里面,却是发现了同第一枚物件儿……一模一样的文字。” 特意压低了嗓音,并在一张纸张上……写下了“木、水、土”的篆体字后,崔少愆便将其给——推到了妹妹的跟前。 “……!兄长,这些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岂不是会很危险?!” 想到相国寺西侧的……那处破落寺庙的地下,刘衣紫整个人,都大张起了嘴巴来。 “虽然说是九死一生吧,但是这些,都被我给拿到手了!” 不甚在意又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后,崔少愆正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她的手腕,便被后者给按压了上去。 “衣紫,你这是要作甚……呐?!” 眼瞅着妹妹那副……颇是严肃的神情,崔少愆只得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把起了她的脉搏来。 眼瞅着对方,在抽离了手指良久,都迟迟不肯说话后,崔少愆忍不住的又开了口。 “衣紫,你那眉头紧蹙的模样,是要作哪般呐?你这幅样子,让我好不习惯啊……” “你可是曾……吐过血?!” 罔顾对方的调侃,刘衣紫着急的询问了起来。 “额……好似吐过……两次?!” 寻思着遇到杨铁牛的那次晕倒,以及在阿育王塔里的那次昏倒,崔少愆掰着手指头,数起了自已吐血的次数来。 “……!!!” “可是还伴随着昏迷?!” “说到这个,好似每一次……都是因为它老人家来着。” 撸起袖子,并伸出了她的那截左手臂,崔少愆将手腕上的那一大段符箓,给整个的亮了出来。 新奇的看着此刻的符箓,竟是乖巧的,像个孙子一般的呆在那里后,崔少愆整个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 又抬手把了把自已的脉后,刘衣紫的神色,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衣紫?!你摆出这幅表情……是要作甚呐?!你这样不吭一声的,当真有些吓人呐!”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妹妹的反应,崔少愆感觉自已,好似得了什么“重病”一般的……连话,都不敢说的太大声了。 “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不适么?!” 踟蹰了半晌后,刘衣紫总算是……让自已,给冷静了下来。 “没有甚的不适呐。就是偶尔着急了……可能会有一点点的——小心慌?!” 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下,崔少愆很是实诚的,讲出了自已的真实感受来。 “可是兄长你……明明是受到了巫族的诅咒呐?!” 沉思了半晌后,刘衣紫终究是将此话,给说了出来。 “难不成……是我单枪匹马……闯兖州巫族的那一次?! 可是那个叫做祝婵的,看到我毫发无损的样子后,也很是惊讶来着?!还有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叫什么祝莞的,也很惹人烦!” 想到碰到的那两个姑娘,崔少愆的面上,便浮现出了一抹大大的不爽来。 果然,被她讨厌的人,当真是……很!令!人!讨!厌!呐! 双手托腮的,看向了妹妹后,崔少愆就差将自已的抱怨,用眼神复制给对方了。 “她们……竟是回……! 不对,还要比这个更早才对。之前你的手臂上,明明还是祝由术的符箓。怎么好端端的,竟变成了这般?! 这手笔,怎么瞧着……都特别像是……大巫的手段呢?!” 震惊的将……祝婵与祝莞两姐妹,竟然回去的消息,给压了下去后,刘衣紫不可置信的,将她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啊?!衣紫你可别吓我!你们巫族的大巫,我可是连面儿……都没有见过呢! 不过那些死掉的大巫……我倒是见到了不少呢。就连你的雕像,都是从那里面找到的呢!啊!衣紫,你可别生气啊!” 想到妹妹到底,也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后,崔少愆又会悔起了,自已的多话来。 “我……不碍事儿的。就是有些奇怪兄长你,怎会将那雕塑……给找出来的。” 低声喃喃着,刘衣紫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低落了起来。 “你好奇这个啊?!还不是因为在晋阳城里,这当朝天子,竟是要拿汾河水……淹了咱们的外祖父家! 就是那次……我用军功换来省亲假的那一回,我原是想要回来……探望你和姑娘她们的!结果——就是被这大水给耽搁了!” 正当崔少愆义愤填膺的,准备侃侃而谈之时,她却是瞧到了……因着听到这个消息,而逐渐红了眼眶的刘衣紫。 “我觉着那次……反正也没有回来成,便将此事……给略过不表了。不过……”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崔少愆便将她在晋阳城地下所看到的……那些由木棺材拼凑而成的台阶,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妹妹听。 “你说……你差一点儿就掉到了那元水池中?!还差一点儿就发狂了?!难道这其中的蹊跷,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正当刘衣紫,打算在脑海中回忆回忆那些符箓……为甚还会变化之际,却是冷不丁的,想到了一个令她浑身……都打冷颤的事实来。 “你说那些棺材中,共有二十八具……身着巫师袍的——大巫尸体?!还有在石门上……瞧到的那幅女子画像图?!” “正是。还有,因着谨慎,我倒是将那幅画儿……也给搬出来了! 当然,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存粹就是觉着长的很……嗯,怎么说呢,有种让我一见如故的感觉。是那种,会让我冲动到……想要掉眼泪的熟悉感觉吧。” 努力回想着自已……初见到那幅画儿时的奇异感觉,崔少愆努力的,想要用语言把它给……描述出来。 “我……可以看看那幅画儿么?!” 抑制着就要掉眼泪的冲动,刘衣紫小心又有些期盼的,看向了对面兄长的方向。 “这又有何难?!待我抽空将其取了来……给你瞧便是!” 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后,崔少愆很是自信的保证道。 “好!这时辰也不早了,兄长明儿个又要早起,不若咱们……就先这样?!” 努力压下心中的胡乱猜测,刘衣紫低垂着眼眸半晌,终是开了口。 “也是……毕竟这里,还是有颇多的不方便就是!那我就先回了。” 伸手指了指门外后,崔少愆压根儿就没把这一插曲当回事儿的,刚出了门,便将其给……抛在了脑后…… 第五百零二章 下面的 当夜。 前往兖州的一处客栈后院里,拴着最起码有……三十多匹马。 而在离其身后,不远亦不近的……一处山林中,那拱起来的土堆那儿,却是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垂直下降的坑洞。 此刻,一个覆着面甲的老者,就那样安静的倚在了树干旁,并很是耐心的……守株待兔了起来。 可是眼瞅着时辰,一分一秒的从指尖流逝走后,扮作臣巳水的老者,却是有些急躁了起来。 此时,已然是第三日的……丑时三刻了。而那帮子人,竟然还是没有出来。 在他左等右等,都确认罗舒云他们……仍旧是没有要出洞口的打算后,他毫不犹豫的,便拿出了手中的长哨来。 随着一阵低鸣又绵长的哨声响起,很快,便又出现了六七个……身着夜行衣,且覆有面甲的身影来。 随着臣巳水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后。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很快便有了行动。 只见其将绳子的一头,牢牢地绑在了树干上,接着,他又在腰间,缠了一圈死结。 随着那道身影准备妥当后,其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时辰再次,一点点的过去了。 半盏茶,一盏茶,半柱香,一炷香…… 眼瞅着丑时的尾巴,也快过去了后,深坑下的另一头,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传了过来。 在臣巳水的授意下,另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便开始拉起了绳子来。 随着绳子的另一端,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后,大家,皆都是沉默了起来。 绳索的另一端,被齐根的斩断了。 明显感觉到这一举动,是对方在慌乱之下……有意为之后,大家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辰在落地之时,曾经剧烈的摇晃过绳子。这是咱们之前的暗号,应是不会错的。” 荧惑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绳索后,突然便出了声。 “我并不想让咱们的人,都折在这里。” 紧皱着眉头,并犹豫着要不要……再等一天的臣巳水,却是陷入了艰难的进地。 “这一次,不若便由我下去如何?若是我也……那主子再考虑撤退,也并不迟!” 信念坚定的,递给了臣巳水一记……请相信他的眼神后,荧惑便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坑洞边上。 朝着众人,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后,腰间被绑上了死结的他,便极速的跳了下去。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绳子的另一边,传来了清晰的响动声。 很显然,荧惑同辰下去的时辰,是差不多的。 很快,一炷香的时辰,便过去了。 眼瞅着地下,竟是再没有传出来……一丁点儿的响动后,即便是覆着面甲,众人都能感觉到臣巳水的……凝重表情来。 “离咱们约定好的时辰,还有一炷香。且再等等!” 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后,臣巳水便耐着性子等待了起来。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 眼瞅着绳索下边……仍旧是毫无反应后,臣巳水紧握着拳头,便打算要放弃了。 正当他闭起了双眼,准备断舍离之时,深坑下的绳索,却是突然的……摇晃了起来。 “赶紧往上拉!” 毫无犹豫的冲上了前去,臣巳水第一个,便拽紧了手中的绳索来。 随着众人,都往一个方向使劲儿,很快……藏在绳子另一端的庐山真面目——就那样显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当众人看着绳子的那头,除了有遍体鳞伤,又奄奄一息的荧惑外,居然还有另一个陌生人存在之时……反应神速的几人,皆都条件反射的,戒备了起来。 “稍等!” 在看清楚了那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居然是罗舒云后,臣巳水扬起右手,并阻止了大家的攻击。 “快跑! 罗舒云颇是费力的喘着气儿,在他想要再努力的,多说几个字之时,却是狂喷了一大口鲜血的……晕倒了过去。 第五百零三章 司南失灵 “主子,咱们可是要将其给……?!” 在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后,身为七曜之一的岁,转头询问的,看向了臣巳水的方向。 “……” “主子,荧惑这种症状,倒好似中毒了。其看起来。竟好像是……砒霜?!” 翻来覆去的,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荧惑的身体,同为七曜之一的镇,很快便站起了身来。 “他既是还留有一口气在,便还有救。速去寻防风过来!捣汁和水给他灌下去。越多越好!” 皱着眉头站在那里的臣巳水,这一次,终究是开了口。 看着已然离开的镇后,他又转头冲着太白叮嘱了一句。 “你且去客栈寻两只白鸭过来。若是防风还是不行的话,咱们便只能寄希望于……那鸭身上的热血了!” 再次转回过头来。看着仍旧等在那里的岁后,臣巳水冷静的,朝着对方摇了摇头。 “此人……姑且对咱们还有用。就……先将他给留下来吧!” 负手站立在那里,臣巳水便静待起了镇……对罗舒云的检查来。 “回主子,此人胸口所中的这一掌,是辰的阴山掌所为。其余的大部分伤口,皆是些皮外伤罢了。观他口周围的……口水黄液,应也是……中了砒霜才对。” 镇定自若的,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罗舒云的症状后,岁很是笃定的起身道。 “剩下的你们几个,且将他们往外抬。咱们与镇、还有太白,在山林出口那里汇合!我们……” 伴随着天空中,划过了一道白光,轰隆~!咔啦啦~!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被闪电打断话音的臣巳水,在光芒的照射下,他面庞上的那个蠢萌面甲,却是愈加的,笑的欢快了起来。 “这雨怎的说来就来了?!咱们这便抬着他们……冒雨前行?!” 刚蹲下身子,并准备背起荧惑的太阴,转头便冲着……也打算有所行动的太阳,抱怨了一嘴。 “此地……并不宜久留!咱们几个,还是紧急撤退为佳。” 感受着越来越急的雨水,砸在了身上后,臣巳水示意着岁,将那个洞口外的土给填上。 默默领命,并去努力填坑的岁,冒着被倾盆大雨的浇洗,手脚并用、又一捧土一捧土的,开始了他的……回填之路。 眼瞅着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身后的泥土,却是少了有一多半。 狠狠的长嘘了一口气后,正打算坐下来歇歇的他,一回头,却是看到了那,冒雨走回来的……太阴等人。 “奶奶的!咱们怎的又走回来了?!这里怎的……如此邪门儿?!” 随着太阴的抱怨声出,臣巳水一杨手,便示意着太阳也停了下来。 丢下一句“你们暂且呆在这里等着!”后,他便再一次的,只身一个人冲了出去。 很快,极速奔跑着的臣巳水,眼前再一次的,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洞来。 因着下雨的缘故,那些被树枝与落叶,给覆盖住了坑洞,全部都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忆起刚刚,差一点儿就陷下去的太阴,他亦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来。 臣巳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边在几株显着的树干上,留下了只有他们自已人,才能看得懂的记号来。 瞅着周围这些……数量颇多的坑洞,他的心中,竟是浮现出了些许的恐怖与焦虑。 努力抑制住脑海中的……那股异样情绪,并无视掉了那些……令他头皮发麻的坑洞,臣巳水终是艰难的,走出了那片区域。 再次运用上了轻功的他,这一次,还特意的……留心起了周围的树木来。 感觉这一回,应是不会再出错的他,借着朦胧的月光,竟是瞧到了岁的那双……讶异大眼睛来。 因着面具的遮掩,臣巳水那很是难看的脸色,全都被其给,隐藏了起来。 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他忽的,便瞥到了罗舒云腰间的……那个司南来。 毫不犹豫的,将其给拽了下来后,这一次,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那么一瞬间。 司南并不是不动!而是一直在乱动!很显然,他手上的司南——失灵了! 用力的一甩衣袍,他转头便看向了……已然将泥土,给填平了的岁几人。 “跟上!” 冷硬的丢下这句话后,他便再次头也不回的,冲向了雨幕中。 借着罗盘的指向,这一回,他们很明显的,又一次来到了坑洞前。 然而他手中的司南,却是——连动都不动了! 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后,臣巳水果断的,朝着与树干记号相反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主子!这一次咱们几个,岂不是又要绕回去了?!” 费劲巴拉的,勉强跟上了臣巳水的脚步,还背着一个的太阴,也顾不得背上那个……被他颠到快要嘎了的罗舒云了。 “主子自会有判断!你且跟紧便是!” 恶狠狠的白了一眼太阴后,太阳亦是气喘吁吁的,差点要喘不过气儿去了。 眼瞅着臣巳水终是原地绕圈的,停在了一处树干跟前时,大睁着眼睛的岁,也有些吃不消了。 天空中,雨……越下越小了起来。 庆幸着总算是……不用再挨淋的几人,耳畔终于传来了一阵,低沉又急促的哨声。 眼眸中的希望之光,立马便迸了出来的太阴,脚下铆足了劲儿的,便朝着那处哨声……奔了过去。 约莫又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那道急促又低沉的哨声,竟是三长三短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 而此刻,陷入了僵持中的几人,在互看了一眼后,立马便精神抖擞的,追了过去。 很快,臣巳水便碰到了那,等待在山林路口处,并接应他们的……镇与太白。 顷刻间,就恢复了冷静的他,耐心的地等待起了几人的……又一通忙活。 雨势,终于小了下来。而天空,也即将要亮起来了。 摘下了覆面的老者,就那样眨着琉璃色的眼眸,负手走向了……客栈的方向。 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中,有两个样貌颇是相似的青年人,正一左一右的,背着两个——已然昏倒过去的伤患。 只是在那两个伤患的嘴角上,挂着的绿色汁液与些微的鲜血,却是怎样,都没有被逐渐小下来的雨水,给冲刷下来…… 第五百零四章 亏本 客栈内。 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的几人,就那样轮流的,守在了昏倒着的罗舒云身旁。 直等到晌午时分,苍白着脸色的罗舒云,才总算是……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 一道苍老,又有着琉璃色眼眸的老者,就那样平静的,冲着他说了一句。 “竟然……是你!” 剧烈的咳嗽了半晌后,罗舒云有些憔悴的,低垂下了眼眸来。 “你小子!别想给爷耍花招!要不是看着你还有点儿用,小爷我是绝对不会!背你回来的!!!”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罗舒云后,太阳就差要咬牙切齿的,朝着那弱不经风的累赘扑过去了。 “多谢二位壮士的救命之恩。在此,罗某人……实是感激不尽!” 艰难的冲着站在他身旁的两人,抱了一拳后,罗舒云便再次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 “同你打斗的那个矮个子呢?!他去哪儿了?!” 即便是知晓辰……有可能已经不容乐观,亦或者是命丧黄泉了,太阳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他……已经阵亡了。此行随我前去的那三十一人,除我之外……全!部!阵!亡!加上你们的同伴,共计……三十二人!” 艰难的将这句话,给说出口后,罗舒云的眼眶,却是瞬间……就红了起来。 “那深坑之下的祈雨石……怎么样了?!” 颇是平静的,看着罗舒云的眼睛,臣巳水用他那……颇为沧桑的嗓音,给问了出来。 “……!!!” “你当真以为……只要你不说!咱们几个,就不会下去查么?!” 很是不屑的,怒瞪了一眼罗舒云后,太阳将失去同伴的悲伤,都转嫁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定是眼前的这个王八犊子,将辰活下去的希望……给剥夺了。 不然,上来的,一定会是荧惑与辰了!而不是眼前这个……中了辰一记阴山掌的,狗东西! “在那下边的,并不是祈雨石。” 淡定又缓慢的开了口后,罗舒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呵!怎么着啊!你怎的不装了?!刚刚不是还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模样么!” 很是不爽的,又瞥了一眼罗舒云的方向,太阳就差要将腰间的长刀——比划在对方的脖颈之上了。 “信不信随你!你们几个,大可以再大费周章的,潜下去一趟!” “那 站在一旁,并一直没有动静的臣巳水,突然便出声道。 “……!!!你怎的……?!会知晓的!?” 这一次,情绪总算是……有了剧烈波动的罗舒云,整个人的瞳仁,都放大了一圈儿。 “果然!” 很是轻蔑的,将手中的司南扔还给了对方后,臣巳水便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子。 “主……那这……这就不管了?!” 瞬间就傻了眼的太阳,一时间,竟是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来了。 这是要他呆在这里,还是要离开嘛?!亦或者,主子是打算让他在此处,顺便解决了这狗东西?! 眼巴巴的盯着臣巳水,即将离开的方向,太阳竟是有些冲动的想要也跟出去了。 “作为救你的酬劳,客栈外的那三十一匹马……便是我的了!你且,好自为之吧!若是下次再遇见了,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拿眼神示意着太阳跟上后,臣巳水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后,太阳亦是罔顾罗舒云那……抽搐的嘴角,便跟着离开了。 独留下傻愣在那里的罗舒云,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该……如何反应。 随着关门声的重重响起,强装着无事的罗舒云,总算是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来。 看样子这一次,是他失算了。 差点儿赔了夫人(他自已)又折兵(三十一位“同伴”)的他,这下子,可要如何向祁国公交代呐! 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他很是颓然又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上。 抬眼望着窗外的天空,他只是简单的知晓了眼下,大约是晌午了吧…… 在折返回汴州的官道上。 七个人赶着三十一匹马的壮观,让几个人,很快,便成为了……移动着的“显眼包”。 默默的抬眼又打量了一眼臣巳水后,聒噪的太阴,却是终于忍不住了。 “主子,咱们这般,会不会也……太招摇过市了些?!若是别人以为咱们几个,是那马贩子,岂不是又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了?!” “无妨!这些马匹,不过是租来的而已。” “那为甚咱们几个,还要费劲巴拉的,将它们给赶回去呐?!” 同为话唠的太阳,亦是忍不住的插了一嘴。 “自然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两了!这么多匹马,少说也得有……上千两银子了。沿途,咱们便将这些马儿,卖掉它一多半!” 坐在马匹上的臣巳水,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可是在他说完这些话后,却又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来。 想到自已,竟然也会被……某个唯利是图的青年,给影响了后,他却又是有些懊恼的……轻叹了口气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不让自已亏本的买卖嘛,做起来,其实还当真是……蛮痛快的便是。 如是想着,他又双脚一夹马肚的,招呼着马儿们……朝着汴州的方向驶去。 第五百零五章 泡影 而此刻,在臣巳水口中的那个……唯利是图的青年人,正殚精竭虑的,奋斗在了司天台的第一线上。 眼瞅着落日即将要下山了,可是在今儿个的她,手边确是突然就多了很多很多的杂活。 眼瞅着马上就要回家了后,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低落了起来。 明明说好了的!明明说好了,她今儿个,就能前往那秘阁内的!可是为甚好端端的,手边的杂活儿突然就……增加了呢?! 一笔一划且愤恨的,抄写着手中那本泛着黄的堪舆图,她整个人,都陷入进了……自我怀疑的疑虑中去。 莫不是因为今晨,她是同父翁一道儿,走来的缘故?!所以监正他们几个……都嫉妒了?!可是同为四品官员,人家嫉妒她个屁啊! 亦或者是从伯因着她……昨儿个的“胡言乱语”与扫兴,而不高兴了?!所以才借着此次机会而……这般推脱的,婉拒了她?! 再要么……便是父翁,提前同监们正打好关系了?!所以今儿个的她,才会这般的瞎忙乱?!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父翁便是……不想她与从伯,接触的意思了?!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她,又怎会因着这些区区小事儿,便将自已的好奇心——给磨没了呢?!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后,崔少愆一抬头,便对上了吴昭素的大脸来。 “吴官正!你怎的过来了?!莫不是手头上的营生,都已经忙完了?!” 眉眼弯弯的,朝着对方敷衍的笑了笑后,崔少愆的脑袋瓜儿便更疼了些。 “崔官正!眼下你感觉怎样?!” 兴奋的看着面前的青年,那一副颇为受用的神情后,吴昭素眸中的眼神儿,都有了不少的光彩。 “异常的忙碌……与充实。这可当真是……令少愆,记忆尤深的一天呐!” 就差要将后槽牙,也给咬碎了后,崔少愆微笑着……说起了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来。 “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吧!我就知晓你会这般!是不是心情很愉悦?!你也不要太感谢我了!我也是顺手而为之的!” 很是不好意思的,朝着青年摆了摆手后,吴昭素拍拍衣袖,便准备回家了。 “吴官正!你且稍等!你这话中之意,可是我理解的那般?!” 瞪大了杏眼的崔少愆,一时间,都有些怀疑她自已,是不是得罪了眼前的……那位冬官正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你瞧,今儿个,你便熟识了很多的常识不是?!”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将最后一个字抄完。并将毛笔,也给放置在了笔架上后,吴昭素颇是好心情的,等待起了对方那,发自肺腑的感谢来。 “好你个书呆子!整半天,竟是你在这其中……额,也不能算是使坏吧?!” 在内心深处疯狂的呐喊着,崔少愆的牢骚,却是卡在了半道儿上。 思及人家,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后,她又不得不将心中的憋屈,给掐死在了腹中。 “哈哈哈哈~~!原本想着今儿个,我能前去那秘阁当中……一窥究竟呢!没曾想,竟是错过了最佳的时辰。” 颇是惋惜,又有些不甘的,将眼睛看向了秘阁的方向,崔少愆说些说着,心中竟是涌上了……很大的委屈来。 “这又有何难呐?!你若是不着急回家的话,亦是可以前去的呐!” 好笑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新来的……正一副懵懂无知,又惋惜的神情后,吴昭素很是好心的,提醒了其一嘴。 “我……当真可以么?!” 震惊的表达着自已的疑虑,崔少愆的心中却是又咯噔了一下。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不会是那种……公开的加班儿吧?!! 欲哭无泪的看着冬官正,认真的点了点头后,此刻的崔少愆,内心深处所有的积极性与好奇心,全部都,化作了泡影。 第五百零六章 秘密 “虽说今儿个……非我轮值,但我是亦是可以——舍命陪君子的!你且……随我来便是!” 兴高采烈的,朝着崔少愆招了招手后,吴昭素便兴致冲冲的,走在了最前面。 因着吴昭素的一句话,而更加头疼起来的崔少愆,只得“刹不住闸”的,被动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前往了那……秘阁当中。 不断自我安慰着,全当是“瞅个稀奇”好了的她,从踏入进了秘阁里的——那一步开始,却又再一次的……改变了自已的态度来。 这里的藏书……也太多了吧?! 这个由大宋朝出资的“图书馆”,也忒大了吧?! 这个到处都是卷轴、竹简、简牍、挂画儿、卷缸,书籍的秘阁也……太特喵的牛逼了吧?! 大睁着眼睛到处打量着,崔少愆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颇为沧桑的眼眸中。 “从伯?!你怎的还未离开?!”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后,某人便颇是不好意思的,解释起了自已今日……未能如约而至的原因。 “我以为你今儿个,不会再来了……” 意味深长的讲出了这句话后,崔升又很是耐人寻味的,瞥了一眼那,早已沉浸在书海中的……吴昭素来。 “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从伯,断然是不会……轻易食言的。只不过——来的有点过晚了些。实在是忏愧!” 感觉到从伯,对她有些过于上心了后,崔少愆再一次诚挚的,表明了自已的“态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喜欢什么,你且仔细的多瞧瞧。但是这里边的书籍,却是……不能够带出去的! 除非有了官家的批准,亦或者……对你们所修撰写的应天历,有所帮助才可!当然!我……就不奉陪了,咱们来日方长!” 伸手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后,崔升便很是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眼瞅着从伯,就那样气定神闲的,迈出了门槛儿后,崔少愆却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起了这些……在朝为官的人来。 雷霆起于侧……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她的从伯,当真是儒雅又稳重呐! 明明对方的心里……其实着急的要命才对吧?! 不然昨儿个,从伯便也不会那般唐突的,闯进崔家书房中,并迟迟不肯离开了。 不过嘛,对方也……当真够能忍的便是了。又是一个来找祈雨石的,魔怔之人么?! 掩去了眸中流露出的……些许悲哀,崔少愆很快,便收敛起了自已的情绪来。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她还是小心谨慎些的为好!若是她就是别人眼中的“敌人”的话……那她可没有多余的小命儿,来多出来给他们玩呐! 掩去了眸中的深思,崔少愆很快,便迎向了吴昭素的方向。 “谈完了?!没曾想你们之间,竟还有着这样一层联系呢!” 进来后,只是冲着崔升弓了弓身,便径自去往了那……书架旁的吴昭素,仅是抬眼瞥了下走过来的青年,便又沉浸在了……天学的世界中。 “此事,就说来便话长了!我瞧你来了便往这边走,可是这里,藏有着很多……关于咱们司天台——相关的书籍呐?!” 学着吴昭素的姿势,崔少愆也顺手,便拿起了一本……卷起来的竹简。 随着里面的内容被打开后,她眼眸的惊喜与兴奋,便……再也没有消失下去过! 很是能理解对方反应的吴昭素,默默的伸出手臂,并拍了拍对面青年的肩膀来。 有些不习惯这些……自以为是的大老爷们儿,怎的一个个的,都喜欢拍她的肩膀后,崔少愆很是不爽的,在内心深处愤怒了一下。 拍肩膀影响财运的撒!她肩膀上的“火炁”,可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来了,都可以任意触碰的呐! 他们难道都不知晓的撒?!到底是她忒迷信了些?还是这些人……压根儿就是故意的呢?! 朝着对方,扯起了一抹很是灿烂的微笑,崔少愆便快速的,移动到了另一旁的书架边。 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啊!这样,可就好太多了! 心满意足的,抖了抖肩膀后,她便也沉浸在了……这些记载离奇的书籍中。 以前只知晓皇家与贵族藏书,是把握了举国上下……最机密的资源。没曾想,竟是——这般的机密呐! 怪不得呢!怪不得老百姓,会接触不到这些……令人颠覆三观的书籍呢?!它们——可果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书呐! 大致翻了翻后,她便很是笃定起了,这些书籍的含金量。 查天象,定历法,算节气,观天星,推国运,扬大道…… 师傅他……可真牛叉啊!这么个香饽饽的热门官职,居然都能被他老人家……给搞到手了! 可当真是……让她觉得既兴奋,又有些压力山大呐! 抬手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那被惊出来的冷汗后,她的余光,却是瞥到了架子上的《起居注》来。 没曾想,这前朝的《起居注》,竟是真的在这里呐! 兴奋到立马,便将其给拿起来的她,很快,便翻阅起了那本——有关于“五代十国”这个乱世的……《起居注》来。 随着那本……略微有些泛着黄的,《起居注》被打开后,崔少愆竟是发觉到了……她外祖的名字,竟然也——赫然在列! 瞪大眼眸,并不可思议的……盯着那最后一句相关的讯息,她整个人……都有些动摇到快要站不住脚了。 原来……事实,竟是这样的么?!没曾想……现实里,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紧咬着下唇稳住了身影后,崔少愆的眸中,却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兀自镇定的,将那长长的一段话,给刻进了她的脑海深处后,崔少愆便再也呆不下去的,朝着不远处的“冬官正”道了别。 有些奇怪的,看着匆匆离开的青年后,吴昭素有些不可思议的……震惊起了某人那,内心深处的“脆弱”劲儿来。 想他第一次进来这里,并瞧到了这些书籍时,也并未曾像对面的青年一般,表现的如此……有失风度,又差强人意吧?!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后,他便再一次的……一头扎进了眼前那本书的,内容里去…… 第五百零七章 画像 “衣紫!” 步履彷徨的溜达了一路,终究是进了崔家的大门的崔少愆,一进门,便奔向了妹妹的后罩房去。 “小公子!” 有了先见之明的婆子丫鬟们,可能是得到了主家的授意,也有可能是,多了那么一丢丢的眼力见儿,反正这一回,她们竟是自觉的,全部都退了下去。 眼见着隔栅门,被轻轻的带上了以后;直再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后;崔少愆才示意着刘衣紫坐了过来。 慢慢的从右手的袖口中,掏出了一幅画像后,她亦是从另一边的大袖里,掏出了一幅卷轴来。 有些惊奇兄长,竟是会将这幅卷轴,也给拿出来后,刘衣紫安静的,先将那幅画像给……展了开来。 随着那幅画像上的——女子容颜,渐渐显露在了她的眼前,刘衣紫不受控制的,便落下了眼泪来。 “竟然……真的是……师傅?!怎么可能?!可是也只有师傅……才能做到那般程度吧?!” 低声喃喃着,刘衣紫有些复杂又愧疚的,望向了兄长的方向。 “衣紫,难不成这位娘子……便是你的师傅了?!果然同你一般,很是招人喜欢!长的就慈眉善目的,果然有其师傅,便必定会有其徒弟呀! 既然她是妹妹你的师傅,是不是也算的上,是我的师傅了?!咱师傅她老人家,瞧着可真……嗯,年轻!” 眉眼弯弯,并认真夸赞起了……画像上女子来的崔少愆,惊奇的发觉,即便是衣紫,在初次瞧到这幅画像之时,竟也是会掉眼泪呐! 虽然她其实也知道妹妹,可能思念之情更甚便是了。 “兄长,我要代师傅她……向你赔个不是了!没曾想师傅她……竟是会这般做!” 狠狠的擦了擦眼泪的刘衣紫,抬起通红的眼眸,并有些歉意的,看向了兄长所在的方向。 “啥呀?!衣紫?我是不是夸的……有些猛了?!我不过也就是,想要让你心情愉悦……那么一点点嘛!” 伸出拇指与食指后,崔少愆颇是“羞赧”的,比划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出来。 “兄长!你且听我说!你左手臂上的符箓……一开始,却实是祝由术来着。 可是你那后来……改变了的符箓——却是变成了实打实的诅咒。 而那个诅咒的方式,必须是以死为代价……才能发动的!且……其生辰八字,就是四柱——必须全阴! 目前这个诅咒,唯一会的人,便只剩下……师傅她一个人了!” 抽抽噎噎,又断断续续的,终究是将内心深处所要讲的话,给说出来了以后,刘衣紫低垂着眼眸,都不敢再看向,崔少愆的方向了。 她们两个,怎么就背道而驰的……越走越远了呢?!明明好不容易,她们才磕磕碰碰的……相聚到了一起。 结果到头来,那个到处招惹是非的——麻烦精,原来是她自已呐! 长长的睫毛,在不断的颤抖着。 而刘衣紫的眼泪,却是一滴又一滴地,不断的滴落了下来。 染湿了褙子,染湿了她身上的那件花素罗裙,染湿了她紧紧交握着的手指,也染湿了她那脆弱不堪,又千疮百孔的……心。 “……!?衣……” 崔少愆的喉咙里,好似被堵住了一般。想要开口,却是不知晓,要说些什么了…… 本以为画像,只不过是一个前菜的她,没曾想,却是听到了一个……让她整个人,都不太敢相信的劲爆事实来。 僵硬的掏了掏耳朵后,崔少愆很是怀疑的,又重复问了一句嘴。 “衣紫,可能是我刚刚并没有听清楚哈!怪我!竟是走神了。你刚刚……说了个甚呐?!” 小心翼翼的盯着对方的嘴巴,崔少愆耐心的,打算练一练她的……古汉语言听力来。 “兄长手臂上的诅咒,是衣紫的……师傅下的!” 泪眼婆娑中,刘衣紫就那样无助的,看到了崔少愆……那一整个,被震惊到的神情来。 第五百零八章 内外交困 “……哈哈!衣紫你可当真能开玩笑呐!哈哈~~死人,怎么可能会诅咒活人呢?!我又怎的,就刚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唐嘛这不是……待我去问问母矣与父翁去哈!你别有压力,我去去就回!” 强装镇定的站起了身来后,崔少愆就那样僵硬着身体……并推开了阻挡在她眼前的——那唯一一扇隔栅门。 踟蹰了半晌后,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迈进父翁书房中的她,又“灰头土脸”的,跨出了崔家的大门。 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崔少愆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汴水河畔。 有些迷茫又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那条河,她突然就有些怀念起了……家乡的汾河来。 感觉到自已的三观,都被彻底颠覆了的她,一时间,就那样失神的,与汴水来了一个……面对面的眼神碰撞。 双腿麻嗖嗖的刺痛感,终究是唤醒了她的理智。抬眼瞅着已然……黑了个彻底的天空,崔少愆艰难的,跌坐在了地面上。 咬牙将握紧了双拳的手臂,伸到了头顶上方后,她的背后,却是传来了一道讥笑声。 听着这道声音,就知晓是谁的她,翻着白眼连头……都懒得回一下。 “你这样,就会好起来么?!” 翻身下马的臣巳水,毫不犹豫的,便在她的手臂处,连敲了几处大穴。 随着青年人口中那,惊讶的“咦”字发出声后,双腿神奇般的不再发麻的崔少愆,终于肯舍得将她的脑袋,给转过去了。 “你好端端的,怎会在这里?!” 有些好奇对方,竟然会加班到这个时辰的她,颇是有些审视的,打量起了臣巳水的整个人来。 “刚从兖州回来。” 从容的坐到了那……大睁着眼眸的青年身旁,臣巳水有些惆怅的,皱起了眉头来。 “这可……当真是够少见的!没曾想……你竟也是有犯难的时候呐!” 颇是幸灾乐祸的,斜睨了一眼那个老头后,崔少愆双手后托的,又看起了天空中的明月来。 “换做是你……怕是也要这般了!” 懒得搭理对方的臣巳水,有样学样的,也抬眼看起了那轮明月来。 “我且问你……外祖他……可还是活着?!” 终究是忍不住的,询问了对方一嘴后,崔少愆便一瞬不瞬的,观察起了臣巳水……脖子上的颈动脉来。 “无可奉告!” 平淡到连起伏的声音都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后,崔少愆索性便不再转头了。 “那你且跟我说说这世间,当真存在着诅咒一说么?!” 不死心的转移了话题后,崔少愆还是希望此刻的她,身旁有个可以……安慰自已的工具人的。 “诅咒而已!惧它何妨!若是一个人的怨愤,可以让另一个人……感到害怕并受到伤害,那也只是说明后者……太弱罢了!” “你强!你厉害!你……” 恶狠狠的,想要反驳几句的崔少愆,突然间,竟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豁然开朗了起来。 “你是说……双方之间的博弈么?!对呀!我怎的就没有想到呢!只要我意志力足够坚定的话,那对方,岂不是压根儿就……伤不到我分毫呐?!” 重重的拿拳头,怒砸了一下自已的手掌心后,崔少愆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不少。 “你怀疑的没有错!那处——我去过了。而此行前往的罗舒云,共三十二人前往。其中,……阵亡三十一人。只留他自已一个人独活。” 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几乎是……毫不相关的话题后,臣巳水却是再度的,不爽了起来。 “你这一次……放长线钓大鱼的行径,居然没有将那条蛇,给引出来么?!” 不可思议又耐心的,听完了臣巳水简略的“盖棺定论”,崔少愆却是不太认同的,摇了摇脑袋。 “有没有一种可能,便是罗舒云……在下边将那三十一人……都给这样了呢?!而实际上,他已经得到了那,最后一枚的祈雨石?!” 在自已的脖子上,拿手掌“横切”了一下后,她倒是觉着这种可能,最接近真相。 “不无可能!但是却很荒唐!” 有些怀疑青年,是在故意捣乱后,臣巳水没好气的,又继续补充了几句。 “地下的那三十一人,不可能一味的,就坐以待毙到……等在那里让他杀! 况且,那个时候昏迷的他,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且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可以……藏的下祈雨石的地方。” 回忆着醒过来的荧惑,对他的详细描述后,臣巳水再一次的,将眉头皱到——快要打结的程度了。 “你既是这般肯定,不若将……想要隐瞒于我的其他事实,也一块儿都说出来呐!” 很是不爽对方,总是对她说一半藏一半的行径,崔少愆就差要,揪起对方的耳朵来咆哮了。 “这次……亦非不可。” “你说了个啥?!” 看着青年再一次,冲动起来的神情,臣巳水很快,便将他未说完的话语,给……吐露了出来。 第五百零九章 岩洞 “你居然……肯同我讲了?!” “听我说还是你说!闭嘴!” 随着臣巳水一道……颇是“威严”的低斥,乖巧闭上了嘴巴的崔少愆,很是配合的,认真聆听了起来。 …… 此刻,打出溜滑下去的荧惑,口中紧紧的咬着一颗夜明珠。 双脚踏实落在地面上的他,立马便提起了……十万分的谨慎来。 单手用力的摇了摇绳子后,他连头都没有回的,仔细观察起了面前的……那处空旷洞穴来。 眼前唯一的一处……狭窄通道,蜿蜒着通向了远方。 在一片幽绿色的光芒下,他甚至还看到了好多的“石头”,就像冰棱子一般的,从头顶上方,给长了出来。 粗略的目测了下距离,感觉还算可以后,荧惑便又轻轻的,摇了下手中的绳子。 在这只有一条道儿,走到底的石洞里,荧惑反倒是,并不太担心自身的安全。 轻松的跃起,并将绳索绑在了一处……石棱子上后,他便开始了自已的寻人之路。 直走到一处……差点戳穿了他脑门儿的石棱子前开始,眼前的路便只允许他,蜷缩着身体……艰难前行了。 借着微弱的光芒,荧惑勉强只能察觉到……脚下的土,似乎越来越松软了。 观察着岩洞里,略微有些潮湿的环境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里面,定会有着大量的天蝠(蝙蝠)的! 寻思着“见蝠者有福”的他,也的的确确的,瞧到了大量天蝠的……尸体!? 震惊的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就像小狗长了翅膀一般的小家伙们,皆都瘫倒在了地上后,荧惑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 然而,还有更愤怒的事情,很快的,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眼瞅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接连倒在了前方的……一个狭小岔路口后,他毫不犹豫的,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然而,那个并不能算作是岔路口的前方,也只是囤积了,三具尸体而已…… 小心翼翼的退出来后,荧惑对着眼前的这八具尸体,生出了些许……复杂的情感来。 愈加小心的朝前而去,约莫不到十米的距离后,他的面前,却是再一次的空旷了起来。 估摸着现在,已然过去了一炷香的时辰后,他又再一次的加快了脚程。 眼前同样的十几具尸体,就那样歪歪扭扭的,躺在了这一处的空地上。 发觉到那些倒下去之人,嘴角皆残留着一些黄色液体后,怀疑这些人都中毒了的他,反应迅速的将脸庞上,覆盖好了一层湿棉布与面甲。 有惊无险的,走到了通道最深处。发觉到并没有辰身影的他,心下总算是,平静了不少。 然而事实,却总是打脸的太快了。 他的耳畔边,不过须臾,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打斗声。 心下一急的荧惑,望着眼前那块儿阻挡了他视线的大石头,焦急的便跃了上去。 本以为石块儿后,会是一对一场面的他,却是瞧到了不下十来个人! 而那最中间,被众人所团团围住的……正是辰! “我这就来助你!” 伴随着荧惑,大喝一声而来的,还有先他一步……甩出去的长鞭。 愣是紧急逼退了三四个人的他,却是惊讶的发觉,那几个人,竟是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倒地不起了! “你们几个,速速撤离!这里留我一个人足矣!” 因着罗舒云的大喝声,那余下来的六七人,倒是毫不恋战的……转身退了出去。 …… “也就是说,那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洞穴呗?!那你还神秘兮兮的,这么严肃作甚呐?! 你不会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的手下很能打吧?!一个人就灭了人家……二十来个?!” 很是不齿的,盯着身旁那——明显夸大其词了的臣巳水,崔少愆实在是忍不住的,出声道。 “你也同罗舒云交过手,定是知晓他,其实是很难对付的!而事情的反转,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斜睨了一眼青年后,臣巳水不紧不慢的,示意着对方继续闭嘴,并且听他把话……给说完了! 幅度很大的撇了撇嘴后,崔少愆特意掏了掏耳朵的,表示着她的洗耳恭听。 …… 以一对二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占尽上风的罗舒云,却很是奇怪的,停下了身影。 随着他紧皱着眉头,并捂紧了腹部后,一口着黄色汁水的血液,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被他给吐了出来。 见事有机可趁的辰,顺势便朝着罗舒云,拍出了一记阴山掌。 然而很快……触碰到对方的辰,却也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僵在那里不动了。 “你快跑!这里不对劲儿!别管我!” 艰难地冲着荧惑,吼出了这句话后,辰便也有样学样的,吐出了一口混着黄色汁水的血液来。 想到主子的嘱咐,荧惑只能咬紧牙关的……朝着出口冲了过去。 只是在他临回头之际,却是瞧到了那两个……早已纷纷倒在地上不动了的人,再没有爬起来过。 “这不是,纯属……胡扯呢么?!你是说荧惑,看到罗舒云死在那里了?!那你还跟我说你们,把他给救上来了?!” 有些好笑臣巳水,是不是在编故事骗她的崔少愆,整个人的脸庞上,都染上了一层恼怒之色。 “这就是此次的问题所在!结果就是……不仅只有罗舒云一个人活了下来,且还是浑身带血的模样! 而荧惑临走之际,明明瞧到了他——只是中了辰的,一记阴山掌而已!” 再一次蹙起了眉头来的臣巳水,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怎么瞧着,都不似在作假。 “莫不是他记错了?!那先荧惑跑出来的……那六七个人呢?! 他们不是好端端的么?!怎的突然间,就全部都,交代在了那处洞穴中呢?!” 仍旧不太想……相信臣巳水话的崔少愆,感觉荧惑他,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事情的第二个反转,就出现在了这里! 明明先荧惑出去的那六七个人,却是奇迹般的……都消失了!他们出去的前后差,连半盏茶的时辰——都!不!到!” 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也说出口后,臣巳水便定定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第五百一十章 销金窟 “您老屈尊降贵的,特意……过来寻我,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特意去一趟吧?!” 就差要在内心深处,再一次咆哮起来的崔少愆,整个人的面上,都漏出了一抹……愤恨的神色来。 这可当真是内外交困呐!她……好说歹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吧?! 对面的那老头,怎么就能厚颜无耻到……麻烦了她一次又一次呢?! 家里面的那堆破事儿,还让她头疼到………一地鸡毛呢好吧?! 衣紫她都,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呢?!好家伙,对面的老头儿,更是离了个大谱! 居然敢让她好端端的——去!趟!水!送!死?! 狠狠的抓起了,脚下的两把黄土。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泄着愤~撒着气儿的,统统都扬到了对方的身上。 本以为凭借着灵敏的身手,对方定是会躲开的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头儿,竟是还咳嗽了起来?! “年纪轻轻的,居然仗势欺人!当真是岂有此理啊!” “装作看不到就好!万一要是连累到咱们可就……诶呀~!你瞅瞅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大睁着杏眼,并看着身旁路过的那俩……明显像是“嫖客”模样的人,崔少愆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目送着刚走了两个,便又走过来的一道身影后,她才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处,居然离画舫,不算太远! 目测着她们,离花船也就……半里地远后,崔少愆不爽的小心思,立马便给她,提供出了一个……十足的好点子来。 “臣老!你不是想请我出山么?!也不是不可以呀!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诸葛孔明,那你……是不是也该拿出一些,十足的诚意来呢?!” 笑容灿烂的,瞅了瞅风尘仆仆的臣巳水后,崔少愆便将眼神转向了那艘……布置的有些……过分花里胡哨的画舫上来。 “有何不可?!”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人,终是松了口后,臣巳水二话不说的便站了起来。 “那里可是销金窟!” 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么痛快的臣巳水,崔少愆刚刚有些得逞的小心思,突然就……又不爽利了起来。 “那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起身牵马的臣巳水,回头看着突然间,便有些犹豫起来的青年,眉头便,就那么微蹙了起来。 “去!有甚的不去!” 壮着胆子,愣是超过了老头儿好几步后,崔少愆才又趾高气扬的,朝前迈步而去。 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外挂彩旗、高悬灯笼的画舫内,崔少愆就差要……同手同脚的走路了。 看着船上那不多不少的几处雅间,她时刻谨记着自已,初进勾栏时的……出糗模样。 “不能出差错!不能出差错!!绝对不能出差错!!!” 心中不断的默念着,她一回头,就紧紧的抓住了臣巳水的大袖来。 斜眼瞥了下青年的那幅怂样后,老头倒是颇为坦然的,朝前走去。 跟随着“船妓”,即将走进她们的内间之时,对面雅间中的那扇……被雕刻的,非常精美绝伦的雕窗,却是被人给推了开来。 “!!!……老四?!” 腿软到,就差要坐到船板上的崔少愆,竟是看到了一个……最令她意想不到之人。 猛然想起来大舍,应是也回来了后,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后悔了起来。 自打离开杨家后,她的消息,好似都滞后了不少呐! 原来身旁,有几个爱嚼舌根,且热衷于聊八卦的小丫鬟们,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啊! 立志回去以后,立马便这么安排的她,却是没有瞧出臣巳水,与祝青泉之间的“暗潮汹涌”来。 “你……一个人喝花酒呢哈!真好~真好! 我还是觉着咱们,去那婆嫂船上,来的更自在些!我看咱们!就不要打搅老四……了吧?!” 努力的朝着臣巳水,眨巴着眼睛,崔少愆就差要跪下来求他了。 “少愆啊~~!你我毕竟同袍一场!不知还有没有幸……请你喝一杯呢?!也不知如今高升的你,还瞧不瞧得上……咱们昔日的同泽之情呢!” 阴阳怪气的,又斜睨了一眼臣巳水后,祝青泉微勾着唇角,并很是热情的……邀请起了青年人来。 “瞧得上!瞧得上!怎会瞧不上呢!啊呸!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欸?!” 眼看着臣巳水,竟是毫不犹豫的要往里走后,崔少愆就差要给老头一拳了! “不知这位是……?!” 意味深长的看了臣巳水一眼,祝青泉很是淡定的询问出了声。 “你既是阿愆的同袍!那我便要厚着脸皮……喝上它一杯酒了!毕竟这样……可以省下不少的银子嘛!” 意有所指的朝着身后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荷包后,臣巳水便老实在在的,坐到了饭桌前。 顿觉有些丢人的崔少愆,没曾想到臣巳水,竟是一个这般无耻之徒! “你!也随我进来!” 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多带几个人进去趟浑水的她,情急之下,竟是将“船妓”,也给招呼了进去。 第五百一十一章 马步军都指挥使 用那他双……宛如钩子一般的阴狠眼神,愣是盯着崔少愆坐到了他的对面,祝青泉才颇是满意的坐了下来。 “听闻军师副手,在这汴京城内,竟是又为了一个小娘子,而蹲了十几天的大牢呐!” 不紧不慢的,将青年杯中的酒给斟满后,祝青泉一开口便是王炸。 “小娘子们一个个的,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少愆自是要十分爱护才是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笑到嘴角,都快要抽筋起来的崔少愆,实在是不知道对方,怎么就会知晓她的消息了?! 她当初所做之事,当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对自已出格行为不置可否的她,特意咬重了“小娘子”与“弱柳扶风”这几个字。 “副手你,不愧是深得小娘子们喜欢的存在呐! 就是不知晓你,在那午夜梦回之时,可曾还记得……在营帐中,苦苦等候着你的妻妇赵氏呐?” 看着立在青年一旁,并随时恭候着的“船妓”,明显对青年有了好感后,祝青泉顺手,便将对方的滤镜给打碎了。 感觉到还是不太过瘾的他,又恶趣味的,专门冲着“船妓”多了一句嘴。 “哦~!对了!差点忘了,副手当初的请词,可是相当犀利呢! ‘那个妻妇……少愆想要据为已有。’” 学着崔少愆当初的口吻,并声音坚定的,还原了一下当初的情景后。 祝青泉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船妓”眼神中的疏离,便被喷洒而出的酒液,给——浸湿了衣襟。 斜着眼瞅了下……没有忍住的臣巳水,他竟是破天荒没有生气的,单挑起了一边的眉头来。 “没曾想到你……竟是一个处处留情的人呐!” 很是感慨的,重新打量了一番身旁的青年后,臣巳水竟是认真思考起了……拿这个切入点,来贿赂那臭小子的……可行性来。 “呵呵……哈哈……肚子有点儿饿了!大家吃菜!吃菜哈!” 简直不知晓自已个儿,应当如何回怼过去的崔少愆,只能装孙子一般的,吃起了面前的那桌……未曾被人动过筷子的菜来。 “哦!我又忘了说了!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呢!少愆你若是这般不讲究的话,某人可是会生气的吧!” 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中的酒盏,祝青泉很是及时的,拿眼神望向了窗外那——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人来! “……!!!嗯!!!” 狼吞虎咽的,将菜给几口咽下肚后,崔少愆激动到直接站起了身来。 拿手指比划了半天的她,当真是瞧到了一个……颇是令她意外的人来! “少愆!你这般……简直了!” 有些好笑的看着对面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青年,来人标志性的泪窝,却是熟悉到,晃花了崔少愆的眼。 “军师!你居然来喝花酒!” 总算是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崔少愆不可思议的,将最想要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给扔了出来。 颇是贴心的,伸手将雕窗给关住后,祝青泉便招呼着洛染,坐到了他的身旁。 “没曾想,居然会在这里,碰上咱们昔日的同袍呐!军师,少愆现在,可是从六品的——司天台官正呢!” 意味深长的,抬眸瞥了一眼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意料外之人,祝青泉这一次,倒是颇耐的下性子来了。 “恭喜了!少愆!不知这位是……?!” 并没有从祝青泉的口中,听出画外音的洛染,倒是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并兀自喝酒的老者身上。 “左厢楼店务公事——臣巳水!” 从容不迫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臣巳水很是淡定的,朝着对方扬手,并作了一揖。 “马步军都指挥使……洛染!” 亦是有礼的,朝着老者回了一揖后,洛染便将目光,转向到了……站立在青年身旁的……那个候着的“船妓”身上。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台兄 “你……姑且先退下吧!” 因着军师的到来,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对安全感后,崔少愆有些歉意的,朝着“船妓”吩咐了一嘴。 知晓有旁人在,却是不太好谈及一些……机密话后,祝青泉便朝着“船妓”,挥了挥手。 “不知二位……是否还有要事相商,臣某与少愆,怕是打扰到你们了吧?!不若我们……这便——离开?!” 饮尽了杯中的酒后,臣巳水突然便一反常态的,站起了身来。 “臣老?!~~~~你可是有顾虑呐?!” 不解为甚忽然,就要执意离开的臣巳水,祝青泉很是奇怪的反问道。 “这里,当属臣某人最是年长!而臣某的身份……却是有些……实在忏愧!” 很是谦卑的低下了头来,臣巳水就差将他自已……是个普通老百姓的自卑感,演绎得入木三分了。 “啊!对对对!少愆亦是觉着……打扰到你们并不太好!不若我便与臣公事……先行离去吧!” 还算是知晓自已此刻,不能全凭喜好来的崔少愆,立马便很有默契的,接了一嘴。 “臣老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亦不过是一介……有着军籍的,平民百姓罢了! 既然都来到了这画舫之中,咱们几个,定是不会以身份……来论‘英雄’的!你说对吧,少愆?!” 夹枪带棒的将话中的冒头,再一次对准了青年以后,祝青泉话语中的争锋相对,即便是洛染都察觉了出来。 “老四!你可是与少愆……有甚的过节不曾?!” 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想到辛云谦与其的矛盾后,他甚至都有理由怀疑老四……是不是也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欺负少愆了! “嗯!……啊!并没有!怎么会呢?!” 先是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之后崔少愆仿若反应过来一般的,又快速摇起了脑袋来。 眼瞅着身旁的臭小子,竟好似十分信任那个……叫洛染的军师后,臣巳水的眼眸中,便再一次的,活络了起来。 感觉这浑小子,在军营中,好似……也混的不怎么样嘛!不然,为甚好端端的,他怎么竟干些,得罪人的活儿呐! 明显感觉到那小子,就是故意的后,臣巳水便不动声色的,又喝起了杯中的酒来。 “这过节嘛……我们之间,还当真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少愆你,竟是这般想我的么?! 我唯一同你有过分歧的一次……大概便是有关于沐家了吧!听闻——你被接回到了崔家啊!” 毫不避讳的,再次提及了到沐家,祝青泉的眼眸中,竟是透漏出了……些许的不甘心来。 “老四,难不成你与沐家之间,还有些渊源?!” 一针见血的,抓住了祝青泉口中的关键。洛染顺势,便接下了对方口中的话岔来。 想要借着此次机会,将双方的矛盾都化解开的他,再一次的,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来。 “少愆不是知晓了么!上次,我就同他说过了啊!沐家的嫡女,我的姑母——委屈自已,嫁给了一个年长她…… 一旬还要多的,糟!老!头!子!啊!还是以……‘妾’的身份!” 逐字逐句的,加重了几个关键字后,祝青泉总算是满意的,瞧到了对面青年那忽然间,就变得不自在起来的脸色。 “……???……?!!” 这是震惊过后的,洛染的表情。 “……???……!。。” 这是作壁上观的,臣巳水的表情。 几乎是同一时刻,双双拿起了手中酒盏的二人,就那样老实在在的,品起了茶来。 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总归,是不能插手人家,家族中的私事儿呐! 浅浅的酌了一口酒后,洛染有些为难的,并没有再开口。 没曾想,这小子家中的琐事儿,也是一地鸡毛呐! 想到冯老,都娶了有……两个老婆后,臣巳水便边喝酒,边观察起了身旁青年人那——有趣的反应来。 “额……述少愆眼拙,竟是没有瞧出……台兄你来!” 仿若是吞了“屎”一般“恶心”的崔少愆,就差咬掉舌头般的,唤了对方一句。 这要她怎么做嘛?!即便是有点儿关系,那也是她父翁……长辈们之间的风流债呐!与她何干呐?!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沐氏那……哭卿卿的脸庞,她又觉着其,与眼前的老四,压根儿就,一点儿也不像好吧?! 况且她委屈自已,叫对方一声“台兄”,也算得上是,给足对方面子了吧?!毕竟,她的母亲……可是受封万年县君的——正妻呀!!! 有些憋屈今儿个,竟是碰到一堆……给她添堵的“破事儿”后,崔少愆委屈又无可奈何的,亦是喝起了手中的酒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忙着呢! 清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崔少愆突然,便反应过来自已,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了。 不甚在意的抬起了头来,她却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有些关切的目光里。 “军师!” 也不知晓自已是醉了,还是有些躲避的,不想清醒过来。 反正随着崔少愆这句话说出口,她竟是毫不顾及的,大声嚎哭了起来。 紧紧抓着洛染的衣袖不放,她的口中,却是不曾间断的念念有词了起来。 “军师!我也不想……离开你们大家呐!我也是迫不得已呐!我也当真很想念……大舍,四哥还有你呐!” 脚步踉跄的站起了身后,她愣是在洛染与祝青泉的中间……挤出了一个,属于她的位置来。 左手紧紧的抓着洛染衣袖的她,右手也……没有放过祝青泉的。 一手一个的,将二人的衣袖,都抓的皱巴巴以后,她才很是满意的,打了个酒嗝。 连酒壶都有些拿不稳的她,愣是就那样子的,将二人面前的酒杯,都给斟满了。 “臣老,还傻愣着看甚呐!都给我倾上!” 豪气的示意些几人,都干了以后,她便开始了……又一轮的劝酒。 “天生吾徒有俊才!咱们几个!都很优秀哈。所以……这一杯酒,就敬咱们大家! 都是兄弟,别跟我客气!少愆在这里最小,便……先干为敬了!” 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后,她还很是炫耀的……将酒盏给倒了过来。 “少愆!你若是喜欢这般喝,那台兄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个,特意挤到他身旁来的青年,祝青泉眸中波澜不惊的出声道。 “这个是自然!台兄,想姑母的时候,你便来寻我!既是一家人,咱们就别说那两家话!” 重重的拍了拍老四的左肩膀后,崔少愆还又特意的,伸手搭在了对方的右肩膀上。 直看到其,将酒盏中的清酒都吞下去后,崔少愆又豪横的……叫来了好几坛的烈酒来。 “自打军营中一别,我对你们,是十分的想念呐!尤其是军师你!我当真是没想到……这一回来,便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还有将军!当初,明明是我说了——要‘良禽择木而居的’,没曾想到,最先离开的……反倒是我了!” 有些委屈的,诉说着自已的不甘心,崔少愆又将几人身前的酒盏,都给倾倒满了。 “少愆!你醉了!” 用力的将青年那……仍旧搭在老四肩膀上的右胳膊,给扯了回来后,洛染很是低声的提醒道。 “军师你说的是哪儿的话呐!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这才,哪到哪儿!” “凌云壮志”的,刚把这句话给说完,她便一头……扎倒在了桌子上。 微皱着眉头半晌,不待洛染说出解决之道,祝青泉便破天荒的开了口。 “既是一家人,不若便由我,将他送回崔家吧!正好,我亦是好久没有……见到过姑母了!” 顺势站起身后,祝青泉便打算将那昏睡过去的青年,给搀扶起来。 “简直是胡闹!哪有犹子大半夜……登门拜访的!我既是同少愆一块儿来的,自是也应由我,将他给送回去了!” 不紧不慢的,将空杯放在了桌上后,很是少话,且再不断观察的臣巳水,终究是开了“尊”口。 不可思议的瞪视了回去。祝青泉竟是在臣老的眼神中,瞧到了警告的意味。 默默的坐了回去,并在桌下握紧了双拳后,他很快,便又一派“和煦”的……平静了下来。 “也是!臣老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既如此,不若麻烦您老,将少愆给送回去吧!” 将面前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后,祝青泉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目送着那一老一少,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有些奇怪老者,竟是能够身手矫捷的,扛起崔少愆,洛染愣是硬生生的,忍下了浮上心头的猜测来。 抬起酒盏,与祝青泉又对饮了一杯后,他整个人,亦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热闹的坊市街上。 总算是摆脱了画舫的……老少二人,就那样两人一马的,行走在了,人并不算多的街道上。 “你差不多得了!还要装晕到甚时候呐?!” 很是不齿的瞥了一眼,还想要继续装睡的某人,臣巳水恨不得立刻,便将其从他的马儿身上……给踹下来。 “你怎的每次,都让我头朝下呐!” 索性翻身坐到了马儿身上后,崔少愆立马便抱怨了起来。 “没让它拖着你走,你就谢天谢地吧!” 很是淡定的,看着有些头充血的青年,臣巳水没好气的继续回怼道。 “这还是你求人的态度么!这顿酒钱……反正也不是你请的!咱们之间的交易,便一笔勾销了! 你~小~爷~我~啊……忙着呢!” 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嗓子后,崔少愆便打算驱马回崔家。 “这是我的马!” 眼疾手快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后,臣巳水整个人的脸庞上,都呈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那小子的厚颜无耻程度,他是怎么着,都没曾想到过的。 每每如此,他都要感慨一番自已的……“良善”来。 与其相比,他的所做所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关于外祖的事情呐!” “无可奉告!” “他最后去守的皇陵,就是由你父皇授意的。为甚要派外祖,去做太祖皇帝的山陵使,并主持其丧事?” “他们父辈之间的事,我又怎会知晓?!” “即便都眼下这样了,你居然还敢占我的便宜?!凭甚你是父辈,到我这里便是甥辈?!怎么着,还要我叫你一声叔叔不成?!” “你确定?!亦未尝不可。” “这马是我的了!” 用尽全力的,朝着臣巳水的手掌上……拍了一巴掌后,崔少愆才发觉对方,竟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要松手。 “他只身前往契丹,可是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要事?!明明都被获准归国了,却又为甚要……三次上表,并表示愿意留下来?!你们所图……到底是甚?!” “这个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先回答我!” “那你兖州之行,去还是不去?!” “想都别想!” “那你就休要……恕老夫直言了。此事!无可奉告!” “好!好!好!你真当我不会查是吧?!没有我的帮助,我看你怎么往下进行!” 怒气冲冲的,从马儿身上跳了下来后,崔少愆便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崔家的方向。 而被丢在原地的老者,却也是气哼哼的,翻身上了马匹。 一动不动的又停顿了片刻后,他亦是驱使着马儿,朝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而在两个人都离开了以后,坊市胡同的一个巷子里,却是静悄悄的,走出了一道身影来。 若是愤然离去的二人,能够“有幸”回头的话,便会发觉来人——竟是画舫中的,那个……“船妓”。 第五百一十四章 荒唐 想着她与清临渊之间,竟是闹了个不欢而散后,崔少愆都有些怀疑起……自已喝过的酒中,是不是被勾兑了些,甚的腌臜玩意儿了。 一再控制不住暴怒脾气的她,索性便放纵着自已,狂奔了起来。 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崔家。 本欲想要找衣紫,去给她好好儿的把个脉的崔少愆,一抬头,却是发觉夜……早就深了。 不知不觉间,即将过了子时的恍惚感,无不昭示着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便是她,离开衣紫所在的后罩房……快要三个时辰了。 有些头疼的拍了拍脑袋后,崔少愆无奈的,返回到了自已的屋舍内。 本以为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可能也真的就……有些醉了吧。 倒头就睡的她,竟是就那样一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床榻上。 不知晕过去多久……亦或是她,当真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竟是察觉到了鼻端,好似有着……若有若无的香味,飘了过来。 明显陌生的香气,让即便是在睡梦中的她,都打了一激灵。 有些厌烦的,甩过去一巴掌后,崔少愆便又翻身,打算继续睡过去。 陌生的香气……轻抚着她脸庞的手…… 越想越不对的崔少愆,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 大力的抓紧了那只——不安分的手腕后,她却是亲眼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妾母?你……怎的会在这里?!” 结结巴巴的说出口后,崔少愆惊悚到,就差要伸手捂住自已的嘴巴了。 急忙的撒开了手后,她生怕对方,再给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呐?!老四的姑母,怎的大半夜不睡觉的……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啊?! 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谬,又不可能的她,却是瞧进了一双……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眼眸中。 等等!难不成是父翁……长期不搭理他身旁的小妾,所以导致其——打算退而求其次的……过来找“他”了?! 近距离瞅着面前的妇人,怎么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后,崔少愆就差要在内心深处……咆哮这,狗血淋头的破剧情了! 所以眼下的“他”……要怎么办嘛?!“他”也仅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呐! “阿惟~~~!你,受苦了!” 随着沐氏的话音刚落,她竟是再一次光明正大的,伸手轻抚上了崔少愆的脸庞。 “妾母!?……!?……?…!” 就差要将“你请自重”给脱口而出后,崔少愆竟是在对方的眼眸中,瞧不出一丁点儿的害怕来。 “我在呢!阿惟!” 沐氏泪眼摩挲的眼泪,就那样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砸的崔少愆——有点儿脑壳疼。 “大姐!即便是要流泪,也应该是她才对呐!” 在心中不断的呐喊着,崔少愆就差要,也跟着哭出来了。 这可要她怎么办好呐?!眼前的这尊“大佛”,并不是目前的她,可以撼动的了的啊! 尤其是在今儿个晚上,见到了老四开始。她就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方会不会也知晓她……其实是个,男扮女装的假小子呢?!亦或者,老四,也其实只是单纯的认为“他”——是在男扮女装保命而已?!! 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不到沐氏……对她的怀疑后,崔少愆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眼瞅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妇人,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哭的越来越放肆后,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并……不敢再动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玉牌 “阿惟~~~你怎的……” “小娘!” 急急的低喝了一声后,崔少愆隔着衣袖,便将沐氏的手臂给拿了下来。 明显察觉到“小娘”的威慑力,要比妾母有用的多后,崔少愆劈柴专挑细处砍的——立刻便有了主意。 “小娘你这般~~~行径,阿娘她……定是会伤心的! 不过这些,也都是少愆的错。只怪最近,实在太忙了些!没有前去阿娘与小娘那里……说说体已话。” 着重地,加重了口中的称呼后,崔少愆便乖巧的低下了头去。 “……阿惟!……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想要拿给你,一个物件儿罢了。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一时间,竟是有些伤感罢了。” 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后,沐氏有些委屈,又很是镇定的……从床榻上站起了身来。 抬起眼眸,并快速的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克制后。崔少愆总算是得以喘息的,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来。 合着这便是——“悬崖勒马”的由来呗!极力的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她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屋内的油灯,竟是还没有被熄灭掉。 利落的翻身下踏,崔少愆竟是有些感慨起了自已,和衣而睡的破习惯了。 果然……在军营中的磨练,到底是让她,养成了一种警觉的条件反射。 打着哈切坐到了圆桌前,她才发觉到自已的妾母,好似还在背后……观察着她。 “小娘?!” 有些琢磨不透对方来意的她,脑海中,便只留下阿姊前段时间的训诫了。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在心中默念了不下三遍这句话后,她才终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而此刻的沐氏,仿若也终于回归了理智一般的,又恢复到了……那幅“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模样来。 “阿惟!我瞧着你自打回来以后,便总是早出晚归的。而我,又总是找不到你的人影…… 故尔,便想着今儿个,定是要给你好好的补补身子。这不眼见着你回来了,便赶紧让庖房,给你热了一碗七宝素粥。” 顺势也坐到了圆桌前,沐氏还顺手摸了摸素粥的温度。 察觉到已然温了的那碗粥后,她又有些懊悔的,蹙起了眉头来。 “刚好我也有些饿了,总不能浪费了小娘的心意。” 生怕再出甚幺蛾子的崔少愆,端起碗,便将那碗粥给喝了个精光。 随着碗触碰到桌面的声音响起,她的心中,才又是“警戒”的咯噔了一声。 可当真是糟糕呀!她竟是给忘了!想到上一世看到的各种狗血电视剧,她又有些后悔起了……自已的莽撞来。 妾母大费周章的,折腾这么一出戏,若是万一,就是为了让她,将这碗“毒”粥给喝下去的话…… 那她岂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被这后宅中的妇人们,给——嘎了?!!! 原来……她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后宅中,竟是活不过半集么?!…… 想到才回来崔家,不到第三天的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颓丧又硬着头皮愣熬的……僵硬感。 “阿惟你,又在发甚的呆呐?!从你离开这里,也有五年的光景了……你与我们生疏,也是——情有可原的!” 使劲儿的缴了缴手中的帕子后,沐氏竟是,又有些伤春悲秋了起来。 “你看看我,光顾着回忆,倒是忘了明儿个,你又要早起了!我这次前来,就是特意来给你送这个的!” 珍而重之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后,沐氏便将其认真的,放到了崔少愆的手中。 “这是?!……” “你且打开瞧瞧呐!这个啊……还是我偷偷背着……啊!这是小娘特意留给你的!” 不知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反正当崔少愆,看到那荷包上绣着的熟悉刺绣后,她整个人,都相当的排斥与不喜。 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仍旧是栩栩如生的金囊鹿,调皮地啃食着草龙珠。 不着痕迹的狠狠吐槽了一句她……并不是太喜欢老鼠后,崔少愆硬着头皮,打开了那个荷包。 一枚铜锁形状的玉牌,就那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解的拿起了那枚玉牌,她才发觉其上的雕工,也有些……过于的精细了吧! 不甚在意的翻了一面后,那刻有生辰八字的几个字迹,却是碍眼的……闯进了她的心房。 乾德二年……五月癸巳……亥时…… 控制不住自已的,摊开了手掌后,崔少愆开始认真的,推算起了这上面的八字来。 冷汗,就那样啪嗒的一声,砸进了她的后脖颈里。 反反复复的算了不下三遍后,崔少愆才终是死心的……看向了沐氏的方向。 “小娘……你,为什会有我的生辰牌?!” “我就是想要将这块儿玉留给你,便将阿惟你的生辰八字,给刻了上去。” 很是怜惜又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枚玉牌后,沐氏便收回了她的目光来。 “所以你们,皆是知晓我的……生辰八字?!” 总感觉这其中,还是有不少蹊跷存在的崔少愆,试探性的追问了一句。 “怎么会呢!也就咱们家中的长辈,还有你的两个姐姐知晓罢了!毕竟,你可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阿惟你才这么大点儿的时候,二娘子她都已经及笄了!嗯,我记得好似……都快要到碧玉年华了吧!” 沐氏特意伸出手,并比划了一下崔少愆——婴儿时期的大小,之后,她竟是眉眼弯弯的轻笑了起来。 “额……原竟是这般呐!呵呵……” 有些复杂又有些敷衍的,瞧了一眼坐在她面前的沐氏,崔少愆竟神奇的感觉对面的女子……好似并不会害她一般。 捏紧了拳头,并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后,崔少愆没话找话的继续道: “小娘,这时辰……怕是真的不早了吧?!女子若是过了子时,还不入睡的话,恐怕明儿个醒来——气色便会有些……憔悴吧?!” 很是委婉的,提醒了沐氏一嘴后,崔少愆又看了一眼那……下去大半截的灯芯。 “你瞧我!光顾着同你叙旧回忆了,倒是忘了这茬!阿惟你且好好休息,小娘明儿个,啊不对!小娘得你空……再来瞧你!” 言笑晏晏的,又认真看了一眼崔少愆。之后,沐氏便终于离开了此处…… 第五百一十六章 偶遇 “小娘你仔细台阶。待你出去了,我便熄灯了。” 伸手指了指油灯后,崔少愆便颇是守礼的,起身立在了一旁。 直等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她才很是随意的,抬手伸出了一掌。 伴随着黑暗的再一次来临,重新坐回了圆桌前的崔少愆,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怎么算都觉着自已的生辰八字,没有错误的她,都有些怀疑起了衣紫的话来了。 乾德二年……五月癸巳……亥时……这怎么算四柱,都是——阳年,阴月,阴日与阴时呐?!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阴年呢?!奇数以阴为准,偶数以阳为准呐! 这些……一点儿都没有错呐!可是——若是双方,都没有撒谎的话,那就是这枚玉牌……有问题?! 总归觉着自已,已然被别人,给牵着鼻子走了以后,崔少愆状似狠狠的,抽了自已一巴掌。 不过要是按紫薇命盘来算的话……那怀胎十个月的年份,是也要算上的! 等等!若是按虚岁来走的话,她就确确实实是……四柱纯阴之女……了?! 所谓纯阴不生,纯阳不长……皆是孤寡之命?!!这么难搞的命理,居然就被她一个人……给遇到了?! 想哭又想笑的,抬手捂住了眼睛后,崔少愆就那样似笑非笑的,又抽动了几下嘴角。 这一次,她终于有些相信……命运的存在了。 就这样,天逐渐的亮了起来。 而坐在圆桌前的某个人,却是一夜——都未曾合眼。 机械式的穿戴整齐后,崔少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那样随着崔绚,一同出了崔家。 “昨儿个……可是没有休息好?!” 眼瞅着幺女,就快要东倒西歪的杵前面去了,崔绚终是看不下去的问了一句。 “父翁见笑了。偶遇到了军营中的同袍,少愆便前去小酌了几杯。没曾想,竟是这般的不胜酒力!” 不断提醒着自已,要时刻注意“仪容仪态”的崔少愆,还很是随意的,瞧了瞧周围,有没有被人给瞧了去。 “简直是胡闹!你!你!……唉!下不为例!定要切记呐!” 情绪激动的崔绚,刚想指责一下老三,却是瞧到了一辆马车,从二人的侧方位置,给“蹿”了出来。 眼瞅着马车,竟是在前方不远处给……停了下来后,相视一眼的二人,眸中皆浮现出了些许防备的神色。 透过撩起的布帘,祁国公就那样笑脸相迎的,看向了刚刚走上前来的父子二人。 “没曾想,少愆居然就是少卿你,走丢的次子呐!” “承蒙祁国公吉言,次子这不就,被找回来了么!” 很是恭敬的,朝着王溥行了个礼后,崔绚便拿眼神指使着崔少愆赶紧行礼。 “少愆给祁国公……” “欸~!眼下这时辰……怕是不早了!我还真有些天学方面的疑虑,想要同少愆探讨一下呢!朝会后,咱们再仔细探讨一番吧!” 递给了崔少愆一记……切记要寻过去的眼神后,他便示意着车夫,抓紧时间赶车。 而眼瞅着王溥,将布帘给快速的放了下去后,父子二人的表情,却是难得一致的……有些凝重了起来。 “此事,你怎么看?!” 同样开始跨起了大步后,崔绚还不忘询问了幺女一句。 “父翁您可当真是……老当益壮呐!” 想要岔开话题的崔少愆,才冲着崔绚,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后,她便头也不回的……跑起了路来。 “好你个竖子!且等等我!待回去了,就给我将崔家祖训,好好的抄一遍去!” 随着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宋都御街上,便出现了一道——颇是有趣又好玩儿的风景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传唤 朝会后,深知自已躲不掉的崔少愆,就那样心不在焉的,拖着疲惫的身体抄起了古籍来。 很快,不出意料的,她被以“传唤”的名义叫走了。 有些犯怵的,来到了秘阁前,崔少愆竟是再一次的,感觉到了她为案板上鱼肉的……无奈感来。 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一派平静的,就那样抬脚跨了进去。 “少愆!你来了!” 随着崔升那道很是热情的,招呼声响起,崔少愆立马便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秘书监!” 颇是有礼的,朝着崔升作了一揖后,某人便眼观鼻,且鼻观心的,等待起了对方的路数来。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我就是喜欢你这……本分守礼的模样!知晓自已,该作甚的时候,便要作甚!是吧~?!秘书监!” 大步从容的从书架后方走出来后,王溥很是随和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祁国公!” 再次冲着王溥作了一揖后,崔少愆感觉到了她的腰,弯的有些生疼。 就知道这两“狼狈为奸”的“老东西”……没憋好屁后,她却是又一次的愣住了。 咦?!等等!狼狈为奸?!啥情况呐这是?!!难不成她的从伯,与她不是一个阵营的?!那父翁的处境……又是怎样的呢?! 很是担忧的,想着父翁与从伯的立场,她的耳边竟是响起了那道……更为苍老的声音来。 “我要是早知晓少愆你,与秘书监有这层关系后,那我又何必还兜圈子呢!哈哈哈哈! 不知……令妹,最近还好吧?!上一次的那个印堂腧穴,可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呐!” 意味深长的瞥向了青年人的方向,王溥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等待起了对面的回答来。 明显浑身都僵硬了一下的崔少愆,果然还是明白了祁国公……话中的深意来。 对方——原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下官舍妹,一切都好。就是平日里身子骨,养的有些过于娇嫩了些。故尔……受不得一丁点儿的风吹。少愆自是——最怕她感染风寒了。” 平静的低垂着眼眸,崔少愆很是恭敬的回话道。 “哈哈哈哈!少愆你果然是个好兄长呐!不错!不错!我还欣赏你的一点,便是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能拎的清呐!” “承蒙祁国公抬爱,您才是慧眼识珠呐!少愆,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优点了。” 很是激动的身音,配合着她有些,不自觉表现出来的愉悦,崔少愆倒是把此刻自已应该有的神态,演绎的很是淋漓尽致。 “哈哈哈哈!既如此,你且过来吧!” 颇是满意的捋了下胡须后,王溥还真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古书来。 很是慈祥的,将其中的几处位置,都给指了出来后,二人当真就旁若无人的,探讨起了天学的内容来。 而此刻的崔升,亦是颇有眼力见儿的,丛书架上,找出了一本……他要参阅的简牍来。 一派和煦的氛围下,很快,一炷香的时辰便过去了。 再次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后,王溥便很合时宜的,挑起了话头来。 “怪我太是专注了!没曾想这时辰,竟是过去的这般快。 若是占用着少愆你的时间……太久了,主簿那边,怕也是也要忙不过来了! 不若这样吧,今儿个戌时一刻,我就在太玄楼的雅舍等你!不知少愆你……意下如何呐?! “少愆……求之不得。下官定会准时前往的!届时……还请祁国公多多包涵! 秘书监,您这边若是也无事的话,那下官……便先行退下了。” 又恭敬的转身请示了下崔升后,崔少愆便在二人热切的注视下,缓缓地退了出去。 出了秘阁后,便挺直了脊梁骨的崔少愆,整个人的后背都湿了。 察觉到内衬,粘在背上极度的不舒服后,她还又很是用力的……扭了扭肩膀。 果然……她就知晓这是一场,小型的“鸿门宴”了。 只是没曾想到她的从伯,竟是也参与了进去。 可即便这场鸿门宴设的再小,身为太子太师一品大官儿的王溥,想要捏死她,还是不费吹灰之力,且轻而易举的。 有些头疼的,想着要如何应对对方的崔少愆,不得不再一次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世人皆说……这官场如战场,可是在她看来,却是觉着官场,可比战场还要恐怖呢! 虽说在皇宫里,大家都不敢造次吧……倒是对方一上来,就拿官阶压她的行径,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的! 对方打她一个巴掌,再给她一个甜枣的行径,真的是让她觉着,有些过分的……憋屈呢! 再想到对方口中提及的妹妹,崔少愆的整个眉头。都是少见的皱了起来。 眼下的她们两个,也不太好……再闹矛盾了吧?! 想到时机竟是会这般的赶巧后,崔少愆不得不再一次的,承认起了“命运”这两个字的……含金量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今夕是何夕 夕阳,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快要落了下去。 而时不时的,便会盯着窗外思考对策的崔少愆,却是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再同父翁长谈一回的她,这一次,却仍旧是没有……等到崔绚的出来。 思及这一回,她却是应该要主动的避嫌后,崔少愆早早的,便返回到了崔家的宅邸中。 “衣紫?!你怎的会在这里?” 绕过影壁刚一抬头,她便瞧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自是为了见兄长了。我就是想呆在这里瞧瞧你,还把不把我当回事儿!” 很是委屈又倔强的,看向了崔少愆那有些“黢黑”的眼圈儿后,她又有些心疼起了对方的身体来。 “你这又是……说的哪里的话呐!” 有些好笑的迎了上去后,崔少愆很是自然的,便拉起了对方的衣袖来。 “兄长……!” 察觉到眼泪,明显不受控制的,又有了要掉落的趋势后,刘衣紫立马便识趣的,闭嘴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你可是来找这个的?!” 眼瞅着兄长,竟是拉着她,直奔向了自已的屋子里后,刘衣紫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从屋子的隐蔽角落里,翻出了那幅卷轴后,她连带着那幅画像,都归还给了崔少愆。 “这个你且留着!一日为师,便是终身为师的。你怎的还能连师傅都不认了?!权当做是……留个念想吧!” 轻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又郑重其事的,将画像给退回到了妹妹的手中。 “若是你当真不计较这些,为甚还会一夜没睡呐?!你瞅瞅你那眼圈儿,都重成什么样了!” 自然的伸手拾过了对方的手腕,刘衣紫便那样站着,把起了脉来。 “我……会害怕。故尔……便想的有点多了。同衣紫你一样,我对未知的一切,都很恐慌。” 正大光明的承认了自已,就是有些胆小后,崔少愆索性也懒得逞强了。 “……?! 兄长你,其实很少向我敞开心扉呢! 但是这一次,我竟是有些窃喜了起来。明明受到诅咒的你,应是很害怕才对!” 震惊到有些无与伦次的刘衣紫,就那样词不达意的,想到什么,便说起了什么来。 “有人曾跟我讲,那诅咒,也不过是双方的博弈而已。只要我的信念坚定,诅咒……自是可以迎难而解的。” 疲累的坐到了圆凳上,崔少愆就那样很是放松的,看向了把脉好好的,却突然就,蹙起了眉头的妹妹来。 “只要有我在,你就定是不会有事的!即便医者不能自医,我还是可以将你治好的!昨儿个回去开始,我就翻阅了很多的古书籍。” 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眸,刘衣紫仿若承诺一般的,向兄长“汇报”起了……她自已的决心来。 “我自是信你的!以前信,现在信,将来嘛……自是也信的! 只要我现在,还没有中毒就好!哈哈,开玩笑的!” 确认的从衣紫的眼神中,并没有瞧到自已……有中毒的症状后,崔少愆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小娘还没有明目张胆到……想要递给她一碗毒粥的程度。如此……便甚好! 强撑着眼皮,她又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写有不少字迹的纸条来。 “这是我从卷轴上,还有经历过的底下深处,收集来的一些讯息。昨儿个,明明是想要同你讲这个的!” 停止了把脉,并接过了那张字条后。刘衣紫便看到了上面那……由楷体字,工工整整写好的内容来。 ‘惨绿少年—冰消瓦解—马革裹尸— 焚书坑儒—白首为郎—藏锋逆势。’ “这些……便是全部的讯息了么?!那兄长你怎么打算的?!” 想到对方曾经递给过她的,那个精美荷包中,所装着的骨器后,刘衣紫情绪很是复杂的,抬起了头来。 “兄……长?” 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竟是已然沉沉睡过去的崔少愆后,刘衣紫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还要不要再叫醒她了。 踟蹰了半晌后,她终究还是静悄悄的,又将对方手跟前的那幅卷轴,给收了起来。 安安静静的,从内室折返了回来。轻手轻脚的刘衣紫,正准备也退出房屋之际,却是在月牙门的外间,瞧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冯老夫人万福!” 压低嗓门唤了一声后,刘衣紫便双手交握,左手包住右手的,将大拇指交叉放于了自已的胸前。 随着她双腿并拢,并微微的屈膝后,一双温暖的手掌,却是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行礼。 朝着她轻微的摇了摇头后,冯氏看着已然睡熟过去的崔少愆,示意着她们二人,都出去再说。 很快,后罩房中,便只剩下了一个,熟睡中的崔少愆。 沉沦在自已的睡梦里,她好似也……彻底的……忘记了今夕是何夕。 第五百一十九章 然 天空,终于还是变成了……要亮不亮,要黑也不黑的程度。 而此刻,也早已过了与王溥约定好的……戌时一刻。 随着后罩房的隔扇门被推开,一个大汗淋漓的青年,正有些惊恐的喘着粗气。 随着其大叫了一声“完蛋了!”以后,青年便撒腿跑向了影壁的方向。 快步的冲出了大门,崔少愆便在门子的惊呼下,撒了欢儿的狂奔了起来。 因着着急,浑然忘记了自已,还会轻功的她,愣是气喘吁吁的,跑了有二里地! 眼见着灯火通明的太玄楼前,仍旧还有着络绎不绝的行人后,肺都快要跑炸了的崔少愆,总算是心脏跌落回肚中的,放缓了身下的脚步来。 跟着大伯的指引,她很快便如入无人之境的,走进了一间颇是典雅又低调的屋舍内。 内心深处不断的打着腹稿,崔少愆刚一推开门,却是对上了一双……晶亮又略微有些迷离的眼神来。 “父翁?!你怎会在这里?!” 眼瞅着圆桌前,除了推杯换盏的崔绚与王溥外,便再无旁人后。她一整个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怔愣。 “少愆!你可总算是睡醒了?!我看今儿个,你还要不要再秉烛夜读了!” 很是自然的朝着崔少愆招了招手后,崔绚便示意着幺女,赶紧坐过去。 再三确认这里,并没有秘书监崔升的身影后,某人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就那样傻愣着坐了下去。 “少愆啊!没曾想,你竟是这般的努力呐!当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呐!” 亦是随和的瞥了一眼崔少愆,王溥眸子中的赞赏,明显不像是装出来的。 “祁国公……” 颇是有礼的作了一揖,崔少愆便很是乖巧又老实的坐了下去。 “既然咱们人都到齐了,不若便开始正题吧!” 估摸着眼下,怎么着也有亥时出头了,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王溥,便示意着崔绚赶紧接过话岔来。 “少愆!你从伯偶感了风寒,便由我代替他前来了。今儿个在秘阁内,未曾说完的话……便在这里继续吧。” 垂眸端起了手中的酒盏后,崔绚很是痛快的,便将其给一饮而尽了下去。 “哈哈哈哈!少卿好酒量啊!少愆!也该轮到你了!” 亲自将崔少愆杯中的酒盏,也给倾满了后,王溥便那样静静的,等待起了青年那……接下来的反应。 无论怎么盘算,都觉着眼前这杯酒,是逃不掉了后,崔少愆只得硬着头皮,准备硬接下这一杯酒来。 喝了这杯酒,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必须……要为对方效力了?!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必须得为对方所用了。 那么之后的她,岂不是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亦或者说,她还得承诺对方,要助其寻到祈雨石? 可是那块儿石头,除了与清临渊的那次经历外,其他的……她可当真是,一概不知呐! 咬紧牙关站起了身后,崔少愆只能硬着头皮,打算将手中的这杯酒给……咽下去。 执起酒盏,杯沿就那样轻轻的,贴上了她的下唇。 “《庄子·秋水》中曾言——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少愆竟还是第一次……得以瞧见这夔纹雕花呐!”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王溥腰间那枚……雕刻精美的骨器,崔少愆忽然间,便心跳如雷了起来。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挂在祁国公腰间的那个装饰,不正就是她……一直在苦苦追寻的骨器么?! 克制着自已,颇是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后,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将酒盏中的酒液给灌了下去。 特意将杯盏朝下的,朝着满意的王溥,与震惊的父翁展示了一番后,她便再一次直勾勾的,盯起了祁国公腰间的……那枚骨器来。 “你这竖子!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可言?!简直是胡闹!” 生怕幺女将祁国公给惹毛了,崔绚很合时宜的,吼了其一嗓子。 “哈哈哈哈!无碍~~!无碍~~!少愆可是喜欢这个?!送你又何妨?!平日里,我也就剩这么点儿小爱好了! 不过嘛……这……” 要断不断的,将这最后一句话,故意没有说完后,王溥就那样……似痛快又似为难的,看向了青年的方向。 “然!” 铿锵有力且郑重的点了点头后,崔少愆便更加卖力的,盯向了王溥的腰间。 “妥~妥~妥!” 把玩着从腰间摘下来的那枚骨器,王溥亦是痛快的,将其递给了崔少愆。 “少愆虽然……并未听闻师傅提起过,有关于祈雨石的相关消息……不过倒是,有幸见过其一回。” 断断续续的,把这句话给说完后,崔少愆很是满意的,从王溥脸上,瞧到了五彩纷呈的——活人大变脸。 “哦?!在哪里?!快说来听听!你可是亲眼见到天空飘起了雨来?!亦或者是……你看清楚了那块儿石头上……所写的文字?!” 克制着自已激动的情绪,王溥就差要“扑”到青年的对面了。 拿起桌上的酒盏,愣是连喝了三杯酒液后,他才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来。 “大约是在三年前吧……少愆被动的,陷入到了一场——多方势力的私斗中。” 特意走到祁国公身旁的她,拿手指沾着酒液,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吊占八刀”这两个篆体字来。 “正是此物!之后呢?!” 发觉到的确是有门儿之后,王溥就那样颇有兴趣的,等待起了青年……接下去的重磅消息来。 “那时被人绑走的我,亲眼见到了那些覆着面甲之人,将那块儿石头,给丢尽了写有佛字的机括内。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处佛龛上的一处垂花柱,还被硬生生的,削掉了一大截。可惜之后,我便彻底的晕过去了。” 崔少愆面上那副,恨没有看到后续发展的后悔神情,使得王溥很快,便相信了她的话。 很是无辜的,又看了一眼崔绚的方向,之后,她便再一次老老实实的,坐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 “三年之前的往事了么?!……少愆!你可还记得那里的位置?!” 沉思了半晌后,王溥突然便又询问道。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是在相国寺的西侧。至于具体位置,少愆就实在是不知晓了!” 低垂着眼眸,崔少愆狠狠的,抓紧了手中那个……刻有夔纹雕花的骨器。 “好!很好!” 大力的拍了几下手掌后,王溥便又像无事人一般的,顺势喝起了酒来…… 第五百二十章 烟光凝而暮山紫 子时差两刻。 总算是熬完了,在太玄楼内的“设宴”,崔少愆父子,便同王溥一前一后的,坐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帘布的降落,坐在马车上的几人,面上的神色,却是各有千秋。 王溥那边,立刻便投身进了……追踪祈雨石下落的他,连之后一些列要考虑的方方面面,都想好了。 而在崔少愆父子这边。马车内,却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父翁?!你为甚一言都不发呐?!可是还在气我,没有同你商量着来?!” 盯着崔绚一言不发的样子后,崔少愆试探性的问询了一句。 “……” 抬眼瞥了一眼幺女后,崔绚并没有着急着要开口。 显然,他其实还在思考着……雅间内的一些,有关于他所不知晓的对话。 “父翁?!我其实……” 弱弱的张了张嘴,崔少愆还是不知道,要该如何解释才好。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呐!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骨器,就那样明晃晃的,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没有理由不去拿啊!趁着所有人,都不知晓祈雨石,还需要配合着骨器使用的间隙,她顺手拿过来又有何不对?! 她不过是用……陈年谷子烂芝麻的一件旧事,便换取到了……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已! 更何况,她也在祸水“西”引的,想要转移掉祁国公的一部分精力。只有当他们都狗咬狗了之时,她才能更好的,将自已给摘出来才是! 这般想着,她便又抬头看向了……崔绚的方向。 “我是在气我自已!明明今儿个,我亦是,没来得及同你商量!” 用有些后悔又有些较真的眼神,看向了幺女后,崔绚再一次的,恨起了自已的懦弱来。 “父翁……可是在后悔?!后悔将我给……接回来? 因为只要我回来了,便带回来了,一大堆的麻烦。若是没有我,说不定你与母矣,早就怡享天伦之乐……也说不定呢!” 低垂着脑袋,并不再看向崔绚的眼眸后,崔少愆忽然间,就感觉到自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麻烦精来。 “为甚……会这般觉得?!你当真觉着我们,是因着亏欠了你,才将你给接回来的?!” 好奇幺女,为甚会这般想的崔绚,不答反问的疑惑道。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感觉心里的这个疙瘩,若是不解开的话,会很憋屈的崔少愆,索性便认认真真的,回答起了她那个名义上的爹来。 “你……!” “大姐崔少烟,二姐崔少凝。烟凝烟凝,她们得是有多要好,多团结呐! 哪里像我,不叫崔少寒,也不叫崔少清。偏偏要叫劳什子的——崔!少!愆! 少愆~少愆!难听的要死!别以为我不知晓祖父,他就叫做崔衍!凭甚要让祖父,压在我的心上呐?!” 说着说着,便越来越不甘心的她,忽然就替原主感到不值。 明明作为最小的那个,她才应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才对! 有些寒心的,看进了崔绚的眼眸中。崔少愆眼中的温度,也一点点一丝丝的,冰冷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少愆呐!你竟是在我们都……来不及参与的情况下,就这样长大了呐! 不过……你这样很好!有自已的想法,敢于较真,也勇于尝试。真的——挺好的!为父,颇觉欣慰了!” 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嘘的崔绚,就那样轻轻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 之后,他便并不再说话了。 所以……就这样?!完了?! 果然如同她所猜测的一般!她就是一个姥姥不疼,且奶奶不爱的野孩子!爹不管娘不理,被丢出整整五年了,却是不闻不问的! 想起她来了,便心血来潮的接回来。实则,还是把她当做是空气一般!人压根儿,就装作看不到她! 越想越气的她,索性便也调转过了脑袋来。 抬手撩开了帘布,她就那样怒气冲冲,又僵硬着身体,看着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们,来来回回……去去匆匆,却没有一个人像她一般……浑身如坠寒冰! 随着马车停下来后,她气急败坏的,一个闪身便跃了下去。 第五百二十一章 占日神器 抬头看了看彻底黑下来的天空,晚饭压根儿就没怎么吃的崔少愆,饥肠辘辘又满腹委屈的,迈步进了自已的屋子里。 紧紧抓着手中的那枚——夔文骨器,她突然间,就不知道自已,到底是在做什么了。 机械的拿出了随侯珠,确认骨器的内侧,的的确确是写有一个——篆体字的“火”后,她却是愈加的茫然了起来。 就着随侯珠的幽幽绿光,她就那样漫无目的,伸出了的她的左手臂来。 盯着那一圈圈,变成了诅咒纹样的符箓,她就那样无所事事的,细观起了那些玩意儿来。 看着看着,她就感觉到自已,竟是不受控制的,精神恍惚了起来。 察觉有异与不对的她,却是很快的,便陷入进了……深度的昏迷中。 …… “驱瘟避疫~消灾祈福~!四时阴阳~寒暑相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国富民生……” 一连串拗口又庄重的中古汉语,就那样接连不断的,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发了出来。 随着抑扬顿挫的吟唱声,不断的说出口后,那随着吟唱而摆动着身躯,便再没有停下来过。 眼瞅着女子的腰肢与手臂,摆动的越来越快后,她脸庞上所覆着的面甲,好似也有了生动表情一般的,开始不断的……落下了眼泪来。 滴答~滴答……! 两行清泪,就那样旋转着,顺着面具流了下来。 而此刻的天空中,也突然间,竟是电闪雷鸣般的,有了要下雨的征兆。 轰隆!咔……! 紧接着,一道闪电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天空中。 而雨水,也终于哗啦啦的——降落了下来。 欢呼雀跃的声音,嘈杂的嘶吼声,以及哗啦啦的大雨声,就那样夹杂在一起,并统统的……都传进了女子的耳朵中。 释然的摘下了面具,女子用很是悲悯的眼神,俯视着站台下的一切。 直到……她的眸光,看进了一汪,颇是温柔的眼睛中为止。 抑制不住惊喜的,瞪大了眼眸后,女子就那样静悄悄地,冲了下去。 抬手看着手臂上的青色法衣,崔少愆有些怔愣的回不过神来。 好家伙?!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会穿着如此奇怪的衣服?!还有!刚刚为甚好端端的,她竟是开始跳起了舞蹈来?! 遥想到自已的胳膊腿儿,压根儿就是棒槌中的棒槌后,她竟然神奇的觉着,现在的她,强的有些可怕! 尝试着想要再次翩翩起舞的她,发觉自已,只能被动的朝前跑后,崔少愆才终于明白了自已——不过是换了个芯子罢了。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那双有着温柔眸子的人跟前,她才发觉对方,竟是同她一般,也穿着一身青色长袖长衫的法衣。 “你怎的来了?!我还以为今儿个,你不会过来!” 颇是兴高采烈的,直视进了来人的眼眸中后,崔少愆竟是还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瞧到自已的长相来。 在她瞪大了眼眸,看清楚自已的头上,竟是扎着一个青红相间的——双层鱼腹巾后,画像上那个,曾让她忍不住哭泣的女子,竟是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明显要比画像中,年轻了十几岁的青涩面孔,就那样充满爱意的……盯着面前的那个人猛瞅。 合着她悄然而至的“情长”,并不是因为她自已个儿,起心动念了呗! 她只不过是……在别人的身体里,充当了一个——“第三者”的身份罢了…… 眼下的情形——摆明了她,就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大灯泡嘛?! 知晓自已闭不上眼睛的她,索性便津津有味的……观看起了送到她眼跟前的,八卦来。 “师傅!你怎的又不搭理我?!” 毫不避讳的,拉起了对方的衣袖后,“崔少愆”就那样撒着娇的……想要得到对方的一个肯定。 “我知晓你定会成功的!故尔……我便掐准了时辰赶过来了!也不瞧瞧,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宠溺的刮了一下“崔少愆”的鼻尖后,来人竟好似也……并不太避讳与其的,肢体接触。 这……居然是师徒恋?!不会吧?! 瞬间就感觉自已,吃了一个大瓜的某人,有些不适的,哆嗦了下肩膀。 而随着崔少愆控制不住的,这一哆嗦,她面前的场景,竟仿若落入湖水中的涟漪一般……突然就变换了。 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努力擦了擦眼睛,崔少愆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的鲜红。 颤抖的抬起了双手后,她才惊讶的发觉,自已的怀抱中——竟是还抱着一个,有些温热的……尸体?! 紧张的抬眸看向了来人的面庞,在瞧到对方,正是“她”的师傅之时,“崔少愆”的口中,便迸发出了一道,尖锐又哀鸣的嘶吼声。 木讷的站起了身后,她只是感觉到自已的手中,好似抓着什么东西一般。 摊开手掌,看着手心中那把……沾染了鲜血的骨尺,她忽然就,大声哭泣了起来。 眼泪就那样一滴又一滴的,大颗掉落了下来。 而崔少愆也好似,控制不住自已的,被迫跟着难受了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到,即便是把眼睛哭瞎,也不足以泄愤的悲壮与绝望,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睡梦中,崔少愆的眼角,不断地有泪水滴落了下来。很快,她的枕头周围……都被浸湿了。 “东扶木……西建木……中若木……?!!” 口中不断的喃喃着,她却是在黑暗中,条件反射的睁开了双眼。 有些茫然又不可思议的,摸了一把脸庞上还未干涸的泪珠后,她整个人都惊诧的,坐起了身来。 “东方的扶桑树,西方的建木树,中央的若木树?!这些……好似羲和占日的,三种神器来着?!” 不断念叨着睡梦中……被刻进了脑海深处的这几句话,崔少愆的脑袋,却是有些头痛欲裂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 抽丝剥茧 远古时期,先人们把万物运行的规律,都归结为“道”。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万物,便是由此,而衍生出来的。 道德经中,老子曾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道——是由阴、阳以及中和,三气构成的。 因此,便有了“三”——乃“万物生门”之说。所以,先人们很是崇拜“三”,且乐意将“三”,当做象数来使用。 那么,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三种“占日礼器”——便也合规且合理了! 在东方的扶桑树上,观看太阳的东升;在中央的建木树上,看中午的日影;在西方的若木树上,看太阳的西落…… “这不就是太阳的观测系统?!梦里的这些,怎么会和古早人类的——‘知天时’与‘知风向’扯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的崔少愆,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狠命的抓了抓脑袋后,她的印象中,却只剩下了那把……沾染了不少鲜血的骨尺来。 难不成……这是诅咒者,提供给她的有用讯息?! 可是为甚她一个被诅咒了的人,非要去以身犯险的,去沦为了“衣紫师傅的”……跑腿儿工具呢?! 想到自已的小命儿,都被人家拽在了手掌心里后,崔少愆又认命的,强迫自已,必须要服从对方。 此刻的她,不是犯倔,或者闹脾气叛逆的时候。先跟着这些线索走才行! 万一。她就事半功倍的找到了最后那枚骨器下落的话,那么她的诅咒,是不是也就可以解除了呢?! 想想就觉着很有盼头的她,终究是让自个儿,又一次的……沉沦在了自已的思绪中。 远古先人们,测天时、测风向,不外乎是要……知晓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罢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指导部落的民众们,进行有效的农耕活动而已。 这是先人们,对天道的认知。无可厚非,也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那么她……要是再换一个方向试试呢?! 东方的扶木,出土在——中国成都的三星堆里;中央的建木,出土在——印度德里;而西方的若木,则出土在——两河流域的苏美尔。 这三者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它们,都处在北纬30°的位置上吧! 难不成这最后一块儿骨器的存在……会在成都府不成?! 等等!北宋时期的成都府,好似就处在……大宋王朝的西侧,最边缘来着?! 其左临着的——不正是吐蕃诸部么?!吐蕃诸部……阿姐鼓?!原始苯教?! 不会吧?!……!!! 此事……事关原始苯教?!!!! 越想越心惊的崔少愆,愣是被自已,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哆嗦着身体,并再次抬起了左手臂后,她竟是没有办法……直视眼前的符箓了。 要不就这样任它留着好了。反正也并没有怎么影响到她就是。 或者她就听清临渊的,跟丫的硬碰硬呢?!双方博弈,她也未必,就会输了啊! 越想便越觉着凭她自已的念力,比寻找那些劳什子的骨器,要靠谱的多的多以后,崔少愆很是释怀的,摸出来枕边的火折子来。 本欲打算喝口茶水,解解渴就睡的她,却是在路过一旁的铜镜之时,给——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来。 不可思议的走近了铜镜,崔少愆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看到自已那……有些过于红的眼睛来! 哆嗦着双手将铜镜凑近眼前,她竟然还能看到自已眼眸中的红色,好似也出现了些,密密麻麻的符箓来! Duang啷的一声! 随着铜镜重重的砸到了地上,一道被特意压低了的男子声音,就那样突兀的叫了出来。 双手向后撑在地板上,崔少愆就像看到怪物一般的,僵硬着自已的身体,并不断的往后退去。 一步又一步,在她终于后退到月牙门边之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的她,转身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罔顾闻声而来的丫鬟与小厮,崔少愆的脑袋,就像断了线一般的,径自朝着妹妹所在的后罩房跑去! 不待她恶狠狠的,朝着门栓一脚踹下去,穿戴整齐的刘衣紫,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妹妹!大事不好了!我的眼睛里,好似也出现了成片的符箓! 莫不是这些,也是那诅咒不成?!我的眼睛里一片通红!我……我会不会……会不会……” 越说越担心,越说越害怕的崔少愆,无助到直直的,朝着妹妹的身影便扑了过去。 而在同一时刻,气喘吁吁到,差点儿就要跑断气儿了的小丫鬟——谷翠;那个被分配到崔少愆身边,并照顾其起居的小丫鬟——谷翠; 她眼中所最后瞧到的,便是直愣愣跪在姑娘面前的——小公子!!! 眼瞅着姑娘,竟是就那样……把隔扇门,给关上了以后,惊讶到连下巴都合拢不上的谷翠,调头,就往冯氏所住的正房跑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切有我 “兄长!你这是怎的了?!” 大睁着双眼的刘衣紫,看着要死要活的崔少愆,一整个人都呆住了。 可是当她瞧清楚兄长的……眼眸之时,她却又很是冷静的,立马便将隔扇门给关上了。 搀扶着浑身瘫软的青年,稳稳的坐下去后,她又顺手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汤来。 “兄长!你先喝口茶汤压压惊!一切有我!不用害怕!” 直愣愣的,看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刘衣紫却是再一次的……讶异了起来。 没曾想到那眼睛中……竟是也能浮现出符箓的存在后,她整个人也有些傻眼了起来。 用力的掐了掐自已的虎口,她强迫自已冷静的,伸手把到了崔少愆的命脉上。 “兄长的身体……并无碍!” 蹙着眉头,又仔细的把了一遍脉后,她径自又拾起了对方的,另一只手腕来。 “还是……无碍?!” 抬眸看着兀自……退下去的符箓后,刘衣紫索性便起身去拿,屋内的铜镜去。 “好生奇怪啊!刚刚,我明明瞧到了自已的眼睛中,好似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来!” 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崔少愆有些怀疑的问出了声。 “难不成……是我的错觉不成?!可是衣紫你瞧,我的眼白那里,还是很红很红啊!” 有些惊悚又很是委屈的崔少愆,仿若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一般,不断的在寻求着妹妹的肯定意见。 “那兄长你……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呢?!除了害怕以外,还有甚的奇怪之事,发生没有?!”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刘衣紫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打消兄长的恐慌与无措。 “奇怪之事?!哦,对了!我入睡之前,曾拿随侯珠,照了一下我的左手臂。 在这之后,我突然便像失去知觉一般的,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回想起自已那一通,颇是手欠的神操作,崔少愆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已一大耳刮子! “然后呢?!” 感觉到此事儿,应是与随侯珠有关的刘衣紫,耐着性子追问了下去。 “在这之后,我好似便进入到了……一个人的身体当中。而那个人,便是衣紫你的师傅!是衣紫师傅——约莫金钗之年的时候……” 一五一十的,将她梦中所见的场景,都同妹妹全盘托出后,崔少愆有些不确定的,将自已的猜想,也给说了出来。 “那兄长你……又是如何发觉到自已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呢?!” 姑且将那些离奇的猜测,都统统的抛在了脑后。刘衣紫一心,只想要搞明白兄长眼睛中的符箓……究竟为甚会出现。 “就是突然觉得自已,异常的口渴。并想要下榻去喝一杯水。” 很是奇怪自已,为甚会突然口渴的崔少愆,也察觉到了自已身体中的异样来。 “舌头伸出来,我且看看你的舌苔。” 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刘衣紫,在确认了对方的脉,确实是没问题后,便只能寄希望于舌诊之上了。 认真的盯着崔少愆的舌头看了半晌,发觉到其……仍旧是没有问题后,刘衣紫也一时犯起了难来。 “兄长你应是……从没有半夜下榻喝水的习惯才是。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就口渴起来了呢?!” “可能……是你的师傅口渴了……想喝水?!”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崔少愆,犹疑不定的,胡乱猜测道。 “口渴……少津……明明是阴虚的表现。可是你的身体,无论是脉象还是舌象,却是一切正常! 你这症状瞧着……也不像是中毒的反应呐。况且,我也并未从你的身体中,瞧出蛊虫的存在来……” 再次陷入了疑惑中的刘衣紫,都有些拿捏不准……自已的医术了。明明,她的医术,在整个巫族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会不会是上古的巫术呢?!离咱们这里很遥远很遥远的那种!我在梦中,都瞧到了……部落的存在?!” 似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崔少愆很是突兀的,便插了一嘴。 “兄长!我师傅她……怎么可能会,出生在远古的部落中呐?!她是同我们一个年代的啊!我们现在,身处于大宋王朝中!” 有些好笑的,看着疑神疑鬼的崔少愆,刘衣紫想都没想的,立刻便回答出了声。 “若是我说,衣紫你的师傅,拥有着极长的生命……妹妹你会不会,觉着我的想法……有些过于的荒唐了些?!” 不知晓自已,为甚会理所当然……这般想的崔少愆,此话才刚一出口,就连她自已……都被愣在了当场。 第五百二十四章 毫不避嫌 “兄长,你在说些甚呐?!虽说此事算不得荒唐,但明显就没有……任何的根据呐!” 总感觉对方,并没有太清醒,亦或者说仍旧还魔怔着后,刘衣紫眼睛都不眨的,抬起了手中的银针来。 犹豫着要不要,将兄长给扎晕过去的她,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谷翠的声音,也由外边传了进来。 “姑娘!劳烦开个门!老爷和夫人都过来了。” 有些大眼瞪小眼的二人,在互相看了一眼后,又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眼瞅着崔少愆的眼眸中,还是留有大片的赤红后,刘衣紫再一次的,盯向了手中的银针来。 很快,后罩房的房门被打了开来。恭敬又有礼的,朝着崔绚与冯氏各行了一礼后,刘衣紫便侧身立在了门边。 “知梦呐!阿惟她……可是在里边?!” 有些焦急的,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刘衣紫后,冯氏率先询问出了声。 就在不久前,刚刚准备就寝的冯氏,却是听到了一声,并不算小的重物落地声。 正当她疑虑之际,谷翠焦急的身影,便极速的闯了进来。 眼瞅着平日里,由自已调教的……颇是规矩的丫鬟,就那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后,冯氏有些奇怪的蹙起了眉头来。 “夫人,小公子他……赤红着眼睛……跪倒在了姑娘的面前!而姑娘……居然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关上了隔扇门!” 上气不接下气的,总算是将心中的震惊,给吐露了出来后,谷翠就那样不可思议的……保持着瞪眼的神态,并不知晓她,应当如何了。 “我堂堂崔家儿郎,在内,只跪父母、跪祖宗!在外也只跪天地与天子!他怎能轻易就……跪倒在女子的石榴裙下呐!” 从内室踱步出来的崔绚,明显不悦了起来。 自打听闻幺女,竟是为了一个区区妾室,而自愿蹲大牢的那刻开始,他便对那……仅有几面之缘的——“少愆妹妹”,心生不悦了! 眼下这倒好,他那个不成器的“竖子”,居然还给人家跪下了?!他这祖宗祠堂,都还没有开呢! 越想越气的他,在斜睨了谷翠一眼后,便示意着谷翠赶紧带路! “老爷!眼下这个时辰……并不太适合……吧?!” 眼瞅着崔绚,竟是怒气冲冲的,直接跨出了正房后,冯氏亦是不得不配合的,紧跟了上去。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后罩房的院子里。 抬眼看着低垂着眸子,并乖巧立在那里的刘衣紫后,冯氏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兄长他……醉意很甚,我便让他,在我屋内小憩了。” 轻声又咬字清晰的,将这句话给说出来后,不出意外的,刘衣紫的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你!你们!简直是……你可知——男女……咳!” 实在是昧着良心,也说不出“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来后,崔绚只能独自生闷气的,怒甩了一下手中的大袖。 虽知晓幺女是个女儿身,但是二人就这般……明目张胆到毫不避嫌的模样,还是让他很生气呐! 明明幺女回来都几天了!她都只跟眼前的这丫头亲近,而不跟他们亲近的行径,还是让他……很不爽呐! 有些怨念的,看了一眼冯氏后,崔绚便示意着对方赶紧进去。 “你们都还愣着作甚呐!小公子既然都已经不胜酒力了,还不赶紧去备一碗醒酒汤,还有一些清淡的米粥过来?!” 转身示意着丫鬟们,前去庖房准备后,冯氏便很是淡定的,抬脚跨进了隔扇门内。 眼看着崔绚,就那样怒气冲冲的,瞪着躺在床榻上的幺女,却又拿其无可奈何之时,冯氏便很合时宜的,停下了脚步来。 “明儿个,正好赶上休沐!你瞅瞅她这样子!像话么!刚刚在太玄楼也是!你说她好端端的不胜酒力,那还硬逞甚的能啊?!” 再次一甩大袖的,坐在了外间的圆凳上后,崔绚感觉自已的怒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还是先遣丫鬟们,将她扶回东厢房吧!” 想着幺女就这般大喇喇的,躺在妹妹的闺阁中,终究是影响不太好后,冯氏便当机立断的,遣人将崔少愆给抬了下去。 “唉……罢了罢了!三日后,咱们便开堂祭祖!走吧!” 斜着眼睛瞅了一眼那……还立在一旁的,他多出来的女儿后,崔绚又要气不打一处来了。 一想到届时,崔升也会过来后,他的脑瓜仁儿,就更疼了。 再次大力的甩了甩衣袖后,他又情不自禁的,跟上了被丫鬟搀扶着往前走的……幺女身后。 “辛苦你了!阿惟她……” 轻轻的拍了拍刘衣紫的手背后,冯氏亦是快步的,跟上了已然离开了一大截的那支队伍。 目送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刘衣紫才终是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兄长!看样子,你的父母,都很是爱护你呢……” 低声喃喃着,刘衣紫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藏在指尖那里,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银针来。 而此刻,子时都早已过半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波又起 艰难的挪步进了东厢房后,被“扔”在床榻上的崔少愆,却是蓦地睁开了眼睛。 睁着眼眸,看向了熟悉的顶棚,她却是有些心情复杂了起来。 崔家众人,待她好似……一点儿都不差呐?! 这可要她如何是好呐?!想到自已一身的麻烦后,她竟是很少见的,有些后悔起了自已往日的……过分嚣张与高调来。 今儿个,便也就是她所能够做出来的……最出格之事了吧。 大抵也就到头了吧…… 暗暗发誓自已,今后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再给崔家添麻烦后,崔少愆就那样沉沉的,陷入了睡梦中。 然而……天不遂人愿之事,十之八九。 次日一早。 就盼着休沐的崔少愆,恨不得将自个儿给绑在床榻上。 故尔……今儿个,她竟是奇迹般的,没有被鸡鸣声吵到。 然而,同样还是早早起了床的她,却是连起床气……都不敢有。 因为今晨,伴随着崔绚的暴怒声后,她还看到了两个——颇是熟悉的身影来。 “崔公子恭请德安。” 随着一道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崔少愆却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恐怕是,又要给崔家……添麻烦了。 努力的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后,她甚至于想把面前的那两人,给大力的推出去。 “还傻愣着作甚!速速跟来!” 伴随着崔绚低声的警告,崔少愆很是自觉的,缩了缩肩膀。 眼瞅着迎面走来的二人,皆都步入了中堂后,她亦是不敢耽搁的,快步跟了上去。 “……故尔,染便将人给带来了这里。” 随着洛染颇是平静的,将那一大段冗长的经过,都给精简的叙述出来后,崔少愆眼尖的瞧到了她的父翁,好似眼皮子,都气的抖了抖。 “劳烦指挥使了。犬子定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吧!” 客气的朝着洛染表示了感谢后,崔绚眼眸中隐藏的“想要刀‘某人’的决心”,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少卿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不过令郎……行军用兵的本事,却算的上是一把好手了。想来其对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定是不假了! 只是可惜了……令郎偏偏不爱军功,爱美人呐!竟是凭白断送了两次……大好的机会啊!” 意有所指的,又瞥了一眼崔少愆的方向后,洛染很是老实在在的——如实答道。 “军师一定是故意的!军师定是在报她昔日……口不择言之仇!” 立刻便知晓了对方心思的崔少愆,恨不得拿自已的眼刀,在洛染的身上,再盯两个窟窿出来。 可是一抬眼,与她对视的,却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 内心泄了气的咆哮着,崔少愆突然就,有些心虚了起来。 其实……也不能怪赵清妍会这般吧……毕竟此事,若是换做她的话,可能会做的更绝。毕竟,她是对方……唯一的依靠了。 低垂着眼眸半晌后,她亦是头疼起了父翁,对此事儿的看法来。 以前她一直自恃是一个人,所以名声啥的,她也就并不甚在乎。说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为过。 可是眼下的她,必须要考虑崔家的名声了! 若是她光明正大的,将军营中的妻妇,给接进宅邸内的话,外面的流言蜚语,恐怕会要……满天飞了吧?! 毕竟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可是要传千里的! 前不久,她仅仅是替衣紫讨回个公道,都被人,给看了不少的笑话。 若是这一次,她还这般我行我素的话,岂不是又要给自已……主动找麻烦了?! 很是乖巧的,抬眼看了一眼崔绚后,崔少愆颇是自觉的,询问起了父翁的意思。 “父翁,此事……确是少愆,自作主张用军功换来的!只不过当初想着的,便是学外祖那般——贵而不骄……乐善好施。 没曾想少愆,到底还是欠缺了不少,连外祖的皮毛,都没有学到精髓。实在忏愧!不知父翁……对此事,又是如何看待的?!” 小心翼翼的看着崔绚的脸色,崔少愆却是发觉到父翁,竟是在初听得外祖的刹那,就连眼神,都缓和下来了不少。 越发好奇起了外祖与父翁,究竟是怎样一层关系的她,就连思绪……都漂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我还能怎么看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是承诺了对方,为父便也,只能顺从你意了!” 抬手执起了桌上的茶盏,崔绚只能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他……此次放低姿态的尴尬了。 “儿子感谢父翁的成全!少愆保证不出五日,定将此事……给完美解决了!还请父翁勿要再挂碍。 少愆也保证,绝不会辱没了我……崔家的名声!” 信誓旦旦的又颇是感激的,朝着崔绚行了一礼后,崔少愆便安静老实的,坐在堂下的官帽椅上,喝起了茶汤来。 客气官方的,又寒暄了两句后,崔少愆总算是盼到了……军师的即将离开。 本以为此事,就要告一段落的她,在心中——连还赵清妍自由之身的托词都想好了。 没曾想洛染那个老六,竟是连留给她处理此事的时间……都不给! 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竟是说出了还与她有要事相商后,崔少愆也只能被动的,跟着洛染出了崔家的大门。 “军师!你是故意的?!” 隐忍不发的崔少愆,想着家中被留下来的……那一摊子麻烦事儿后,越加的肯定起了对方的——恶劣行径来。 “那你随便离开军营之中,又可曾与我说过?! 毕竟,把你带到军营中的是我!作为我副手的你,难道就不打算解释一句?!” 扭过头,看着明显离他越来越远的青年后,洛染的眼神中,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悦。 “事出突然……我也没曾想到过,会是眼下的,这般境况呐!毕竟前一刻的我,还无依无靠到……死了心的,准备蹲够那几年的大牢呢! 哪曾想……不出半个时辰后,事情竟然会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反转。” 想到写给师傅的书信,在接连发出去了好几封……都石沉大海了以后,崔少愆的内心深处,还是止不住的担忧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第一个就找你 “你怎的……又进大牢里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与三秦他们几个的那一次矛盾,也是从你出大牢开始的?!” 有些不可思议对方的离奇经历后,洛染很是诧异的询问出了声来。 “这是第三次了!再上一次,是因着我的七星剑被人给抢了,故尔便……痛快的打了一架。” 想到这个就来气的崔少愆,却是因着罗舒云,而突然想起了清临渊的……迷惑行径来。 “你啊你!” 顿觉有些失笑的洛染,突然就理解了太仆少卿的,吹胡子瞪眼来。 伸手大力的揉了揉……还在发呆中的某人的头发,洛染总算是解气一般的,内心平衡了下来。 “军师!你这是作甚呐?!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勿施于人!!” 很是不爽的,捋顺了自已的束发后,崔少愆很快,便抬起了她那张苦哈哈的脸庞来。 “虽说离得远了些,恐怕不日后,我便亦要……返回到那军营中去了。 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你,向我寻求帮助呐!你为甚……不写信求助于我?!” 耿耿于怀的盯着面前那,矮他多半个头的青年,洛染恨铁不成钢的,就差把“遇到困难先找我”这七个字,写在他的脸上了。 “不想麻烦你呗!况且……远水又解不了近渴。即便是将军,我都没有……哎呀!” 随着后脑勺挨了一记巴掌后,崔少愆很是不解的,抬头瞪向了洛染的眼眸中。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再说一次!” 直直的盯着崔少愆,洛染很是执拗的,等待着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我不都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嘛!欸?!你怎的还来这一套?!” 防不胜防的又挨了一巴掌后,崔少愆学精了一般的,率先捂起了自已的后脑勺来。 “……” 斜着眼拿眼神警告着对方的洛染。 “……” 很是委屈且不知晓自已,是怎么得罪了对方的崔少愆。 “再问你一次……若是……” “得得得!军师你说的都对!下次我真有事儿了,绝对第一个就找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崔少愆,这一次,很是聪明的学乖了。 趁着对方还没有讲完话之际,她便率先的,表明起了自已的态度来。 这前车之鉴的疼痛,那可是血淋淋的好不?! 有些郁闷对方,为甚会如此执着的她,还真就想到了一个——非得麻烦洛染的事情来。 “军师,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咱们便,择日不如撞日吧!就今儿个!眼下少愆这边,还当真有一事相求。” “打住!免谈!赵清妍的事儿,我不接手!” 想都不想的,拒绝了青年的馊主意后,洛染很是头疼起了……对方的厚颜无耻来。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的能随随便便,就有这般的想法呢?! 拿眼神警告着对方住口后,他却是瞧到了青年眼眸中的,那抹淡淡的忧伤来。 “好端端的,你别给我装这么一出戏出来啊!” 皱着眉头,看透了崔少愆的小心思后,洛染就差要……再抽对方一个巴掌了。 “其实这一次,我还真不是装的!清妍她曾同我提起过。她们这一族,分崩离析到……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 受到牵连的她,亦是没曾想到过,会沦落到——给人充当妻妇的地步吧……” 想到那一次二人的谈心后,崔少愆对赵清妍的未来,还当真就没有想到一个……特别好的点子来。 “若不是她遇到了你,便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念想了吧。” 垂眸看着总是在为他人,设身处地考虑问题的青年,洛染忍不住的,出声提醒了一句。 “大概这,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师傅也曾对我说过,要拿出世的心,去看待入世中的人、事、物。 姑且就权当作是我,在渡她吧!” 眉眼弯弯的,朝着洛染灿烂一笑后,崔少愆都有些感慨起了自已,心态的转变来。 “若是我说……赵家的冤案,你这辈子——也别妄想了呢?!!” 冷静又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给说出来后,洛染很是残酷的,打碎了青年的幻想。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前一刻还微笑着的青年,在听到他的话语后,而变得异常僵硬起来的脸庞…… 第五百二十七章 往事 “怎的!你居然连这都不知晓?!若是你连这些往事,都不知晓的话……又怎能随随便便的,就贸然以身犯险呢?!” 有些奇怪对方脑回路的洛染,再一次的,被青年的无知与“单蠢”……给打败了。 “军师,这其中……莫不是还另有隐情?!我从未曾听清妍她,提起过。” 有些怔愣的回想了半天后,崔少愆总算是发觉到自已,好似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那个曾被她救下来的妻妇。 “现在了解也不甚迟。姑且随我来!” 环视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大街,洛染毫不停留的,便朝着赁马的车坊而去。 “军师,真瞧不出来,你平时……还挺节俭的呐!” 环顾了一圈儿马车的内部,崔少愆很是不解洛染,为甚会……如此的扣扣搜搜呐?! “那要不由你来……付银子呐!” 斜睨了一眼对方后,洛染很是满意青年的——识时务者。 “哈哈哈……军师你一看就是那种会过日子……啊呸!勤俭持家……额~~军师你定是在俭以养德对不对!一定是的!” 绞尽脑汁好一会儿后,崔少愆愣是找出了一个贴切的词来……硬夸起了对方。 “……姑且就这样认为吧!” 闭目养神的闭上了双眼后,洛染却是再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了。 “军师,冒昧的问一句哈!你们来之前的马车……去哪里了?!” 实在是好奇到忍不住的崔少愆,还是嘴欠的问了一句。 因为她确实是很好奇……以洛染的性格,怎样都不会容忍他自已……同赵清妍一辆马车的。 毕竟……这男女授受不亲嘛!况且,以对方自恃君子的高姿态来瞧,她怎么看,都觉着对方,定是不可能,会委屈了他自已的! “自然是搭载了延昭的马车了。” “呵呵……果然!原来是大舍啊!怪不得呢!啊……!大舍就是慷慨!大舍好啊!我还寻思着抽空,去寻大舍一趟呢!” 抬眸又看了一眼那个……仍旧还在絮絮叨叨的青年后,洛染索性也不打算假寐了。 “你不是好奇赵家的事儿么,我这便讲予你听!首先你要知晓,赵氏可是国姓。” “我自是知晓的。我不仅知晓这个,还知晓春秋时期的——赵氏孤儿呢!晋都绛州嘛!晋都晋阳,同咱们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同乡了吧?!” 有些洋洋得意的崔少愆,才刚显摆完她“渊博”的知识量,就迎来了对面的,一记白眼来。 “嘴欠!嘴欠!纯属口误!军师你且继续!我绝对不再打断了!” 感觉到自已,又说了多余的话后,崔少愆很合时宜的,止住了自已的话头。 “英王妃,和思皇后赵氏,你可曾有所耳闻?!” 洛染看着仍旧一头雾水的青年,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后,只得好脾气的,再次提醒道。 “那么唐中宗李显呢?” “啊啊啊!这个我知晓!六位帝皇丸嘛!被自已女儿和妻子害死的那位……额,我是说他在位五点半,就挺……挺传奇的!” 终于又碰到了一个自已熟知的人后,崔少愆的话匣子,立马便藏也藏不住了。 “李显的发妻,赵氏。在他还是英王之时的,英王妃赵氏。” “军师,你说的这个赵氏,我大概知晓了。就是那个被……圣神皇帝武则天给活活饿死,且死掉之后,连尸身都找不到的,那个可怜女子吧?!” 总算是有些映像的崔少愆,却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瞪大了眼睛来。 “而赵清妍她们这一脉,便是……?!可是我没记错的话,赵氏的母亲——长乐公主,她们夫妇俩,好似自缢了?!他们没有被诛了九族?!” 感觉自已,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般,崔少愆有些头大的,发觉到那所谓的历史,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因为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要如何对号入座呐! 即便她身在了大宋王朝,可是她还是不知晓哪个人,就应该是历史书上写着的那个人名儿啊! 更何况还是前朝的那些旧事!从来都把这些,当做野史与故事听的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体会来。 原来这些人,离她……竟是如此之近呐!原来她,竟也是活生生的……参与到了,这些人的中间来呐! 有些感慨的看向了洛染的方向,崔少愆这一刻,终究是认真的,充当起了聆听者的角色来。 “唐中宗李显复位后,曾为以前受过武则天迫害的那些……皇室成员们,平反了。” “所以赵氏一脉,并没有被……灭族?!” “你觉得呢?!” “那为甚这一次,她们又会被……” 朝着自已的脖子,咔嚓的比划了一下后,崔少愆很是不解的疑惑道。 “他们,毕竟……谋反过!有反心的‘前朝旧部’……即便同属于国姓赵氏,你也要掂量掂量官家的——疑心呐! 更何况,这全天下之大,姓赵氏之人,多了去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就‘更甚’了!” 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关键字的发音后,洛染便抬头一瞬不瞬的,看向了崔少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小题大做 “所以军师你的建议是……让少愆,勿要插手此事儿么?!” 怔怔的端坐在马车中,崔少愆突然就,感觉到了自已的渺小与无知。 原来在历史的长河中,她,并不算是那个……可以扭转乾坤的人呐! 一直以来都有些“自作多情”的她,这一刻,才终是发觉到了所谓历史转折点里的那些人物,到底有多么的牛逼与关键了。 整半天,她一直都对自已的定位不太清晰呐!原来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NPC呐! 原来她,竟是连那蝼蚁撼树里的——蝼蚁,都不是啊…… 因为史书中,并没有记载过这一块儿的内容。就连野史,也都不曾有过! 总算是对自已,有了一个清晰认知的她,讪讪的浅笑了起来。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常保此三镜,以防已过么…… 呵呵,唐太宗,果然都是大智慧呐!不愧是从咱晋阳城起兵的人呐!……哎呀!军师你怎的又打我?!” 捂住了后脑勺后,崔少愆很是不能理解洛染的这个举动。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一个这?!我且问你,你到底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差点被某人给,气过去的洛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反问道。 “军师的意思呢?!” “自然是还其自由之身了!” “那之后呢,她一个弱女子,当真就可以活的下去么?!若是她要是再受到别人的欺负了呢?!” 有些于心不忍的看向了洛染后,崔少愆还是有些犹豫的,说出了眼下赵清妍,会面临的各种情况。 “总归是比呆在军营中强多了!亦或者说……你打算收了她?!将其——据为已有?!” 斜着眼睛看着青年那副……急忙摆手的动作后,洛染忽的便又轻笑了起来。 那浅浅的泪窝,配上他那很是好看的眉眼,惹的对面的青年,差点将脑袋,都给磕到了。 “我就是想着,怎么才能让她……生活的更好一些罢了。 能帮的话,我便尽量帮。若是当真帮不到了,我亦是不会拿自已的前程,以及整个崔家做赌注的!” 很是认真的盘算了一番后,崔少愆便当机立断的,将她的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还不算太笨!我以为你,就会一门心思的往前冲呢!若你当真做出了那种——顾头不顾尾的行径,我恐怕也会……” 张了张口后,洛染终究是没有把他,刚刚暗自下的决定给说出来。 “恐怕……会怎样?!” 有些好奇对方的回答,崔少愆小心翼翼的,望进了洛染的眼眸中。 “会弃你于不顾呐!还会怎样!也不仔细照照镜子,瞅瞅眼下你的……那副怂样!”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青年后,洛染便快速的,调转过了头去。只是他那耳根处的位置,却是莫名的,有些红了起来。 “切~~照镜子就照镜子!小爷我生的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貌似潘安!神似高长恭!咦~~~铜镜?!军师!!!” 气哼哼的伸手撩开了布帘,崔少愆边看着太阳,边满嘴跑火车的……诉说着自已的不平。 可是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味来的她,又将脑袋,给转了回来。 “怎的?!” 有些奇怪的,与对面相视了一眼后,洛染却是瞧到了某人那,格外急切的神色来。 “你可曾还记得我,上一次眼睛通红的时候。” “记得。虽说有些吓人吧,我竟是瞧到了有两回。” 不解对方何意的洛染,很是老实的回答道。 “那你可曾,瞧到我的眼睛中……出现过符箓?!” 紧张的吞了吞唾液后,崔少愆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住了洛染的嘴巴来。 生怕对方说出“有”这个字的她,连两手臂上的拳头,都握了个死紧。 “第一次光顾着和你打了,并没有瞧仔细了。不过我倒是记得你的眼眸中,一片通红。 至于这第二次嘛,你那个时候很清醒,所以,眼中的赤红比起第一次来,倒是轻微了不少。 不过……我并未在你眼中,瞧到符箓便是了!” 边回忆边思考着的洛染,很是确认的,佐证了崔少愆脑中那……还不太成型的想法。 “那军师,你觉得咱们人类的眼睛中,会有出现符箓的可能性不?!” “这个……我还当真不知。但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咱们就谁都说不好了!除非……我亲眼所见!” 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洛染总感觉对方,似乎是在隐喻她自已一般。 “铜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会让人亲眼看到它背后的纹路。若是那些纹路,都晃进了眼睛中的话…… 即便是来个人随便一瞧,都会不会觉着是那个人的眼睛上,被刻上了符箓呢?! 若当真如此的话——那我岂不是,自已把自已给吓到了?!” 低头自言自语起来的崔少愆,忽然就觉得符箓的事情,也许有着很大的蹊跷才对。 不管不顾的,兀自拉起了左手臂的她,就那样明晃晃的,将胳膊伸到了洛染的跟前。 在对方有些惊讶不解,又有些慌张到……眼神四处乱瞥,却就是不看她的神情下,崔少愆说出了一句,很是煞风景的话语来。 “军师,你可是能……瞧得到我手臂上的符箓?!” 又将手臂朝着洛染的方向,前伸了一寸后,崔少愆颇是希冀的,等待起了军师的回答来。 “少愆你!简直是胡闹!” 兀自将脑袋又偏移了少许后,洛染很是不自在的,看向了车厢内的木板上。 “军师?!你怎的了!?我是说我的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箓,你可是能瞧得到?!” 有些奇怪洛染,为甚会有如此大反应的崔少愆,再一次简明扼要的,迫切想要知晓这个答案。 “自是瞧得见的!” 顿觉自已,有些“小题大做”了洛染,亦是很快的,便让自已恢复了平静。 “咦……怎会如此呢?!我想起来了!百鱼渊前辈……好似也曾说过这个,是甚劳什子的——‘禁咒之术’来着?!” 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起来的崔少愆,却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察觉到了她们身下的马车,好似给……停了下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 焦桥村 “看样子,咱们已经到了!” 待到马车停稳了以后,洛染便一甩衣袍的,率先下了马车。 徒留下崔少愆一人,坐在那里傻愣着,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发懵。 “军师!你且等等我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顾不得想困扰她多时的,那个头疼问题,崔少愆立马便也起身,准备跳下那马车。 她可当真是糊涂了!怎的就没有问一问洛染,她们这是要去往哪里呢?! 得亏军师人好,若是碰到一个像上次出大牢那般——直接将她们兄妹二人给拉走的马车,那她岂不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暗忖自已有些大意了的她,在跳下马车后,就觉得她此次——是……当!真!大!意!了! “焦桥村?!”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后,崔少愆还是看到了门楼上的,那三个大字。 “少愆你知晓这里?!咱们此次前来,正是要去寻一位故人!” 恢复了冷静的洛染,在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门楼上的字迹后,便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额……军师!你且等等我!” 想到第一次大吐血的那次,以及被人拿着铁臿追赶的那一次,崔少愆有些悻悻然的,追上了洛染的步伐。 很快,追赶上了洛染的崔少愆,却是发觉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画面。 围坐在一起的老妪、老丈们,又“堆”在大街上,说着些什么闲话。 而从他们的眼神中,她很快便察觉到了,那些老妪与老丈们,议论的那户人家,好似就是他们……要去的那一家! “不会就如此凑巧吧?!……” 心中如是想着的她,恨不得要上前冲着众人,再说一句了—— “眼下是农忙时节呐!你们凭甚就……这么轻闲呐?!” 笑脸相迎的,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后,崔少愆颇是窝囊的,跟着走进了那户农院之中。 “军师?!少愆!?你们怎的来了?!” 随着男子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另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亦是差点要盖过来人了。 “陆引?!你怎的回来了?!你不是……” 惊讶到差点要流泪的崔少愆,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且再不敢往前一步了。 “我这次回来……怕是,再也回不到营帐中去了。” 低垂着眼眸苦笑了一下后,陆引便示意着二人,前去屋内坐一坐。 狠狠的抓了下洛染的衣袖,崔少愆有些埋怨起了,其对她的隐瞒来。 若是知晓陆引在这里的话,她说甚,也要带点儿东西再过来的! 如今她们两个,就这样两手空空的模样,也有些太……过分了吧?! 安抚的递给了青年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后,洛染便率先的,走进了这户……农家院子的屋舍内。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后,崔少愆亦是很配合的,抬脚走了进去。 “陆引,我当真不知你会在这里。你的脚伤不是好了么?!” 有些不敢看陆引眼睛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茶盏后,崔少愆实在是忍不住的,将心中的困惑给问了出来。 “我……亦是这般觉着的。可是有一次,从马匹上摔下来后,我的腿,就变成这样了。” 特意站起身来,并给青年示范的……走了几步路后,陆引有些苦笑的,在对方的眼眸中,瞧到了震惊与同情来。 没错,崔少愆实打实的,亲眼瞧到了!陆引他!竟然给——瘸了! 抑制不住眼泪大颗的掉落后,崔少愆就那样泪眼朦胧的,又问出了一句话来。 “即便是这样,你亦是可以做那弓箭手的啊!明明,你的射术那么好!你怎就给回来了呢?!明明你们五个……” 有些说不下去了的崔少愆,就那样哽咽着,看到了一件,令她更加不敢相信的……事实来。 第五百三十章 废人 “你的手臂怎的了?!明明我离开军营……也没有多久呐?!” 狠狠的擦了擦眼泪后,崔少愆上前一步的,仔细瞧起了陆引的手臂来。 “没有怎的,就是从阿育王塔回来之后,就连我的手臂,也都开始……频繁的无力了起来。眼下的我……算得上是一个废人了吧?!” 低垂着眸子,并转身坐了下去后,陆引那副胡子拉碴的模样,才总算是清晰的,映入到了崔少愆的眼眸中。 “陆引他……有时候,竟是连弓箭……也拿不起来。故尔,他便在我的提议下——回来了。 此次前来,我便是过来瞧瞧你的!还有这个,你且收好了。” 朝着崔少愆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后,洛染便转头看向了陆引的方向。 颇是认真的将手中那大份荷包,给塞进了对方的手中后,洛染便顺手将崔少愆……又给拉回了圆凳上。 “军师!这个……万万使不得!我亦是有军饷的。我这……” 吃惊的颠了颠手中的荷包后,陆引整个人,都有些惊愕了起来。 “既是出生共死的兄弟,又有何使不得的!届时,三秦他们几个,亦是会过来探望你的!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就是!” 安抚的示意着陆引接受了以后,陆引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平日里,一向主张抠扣搜搜的青年,这一回,竟是颇为大方的……掏出了他的荷包来。 “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又怎么能……少的了我的呢?!” 郑重的将自已的荷包,也递了过去后,崔少愆便沉默的……喝起了手中的茶盏来。 “呵~少愆!你说当日,若是我没有同你赌气的话……会不会现在的我,亦是相当的…意气风发呐?! 又或者说,那时的我,要是再相信你一点的话……” 一滴泪水……就那样重重的,从陆引的眼眶中砸了下来。 是后悔,是不甘,也可能是……屈服与认命。 而同样的,这滴泪水也重重的,砸进了崔少愆的心里。堵的她,有些喘不上气儿来。 “怎么会呢,我才是最应该忏悔的那个…若是咱们几个,皆都不进去的话……” 哽咽着再说不出,任何话来的崔少愆,又一次的,憎恨起了自已的私心来。 “明明是……咱们几个的恶作剧罢了……怨不得你!我还是那句话,愿赌服输!这个结局——我,认了。 你瞧!我看人向来都是很准的!刚进去,我就知晓要跟着你。因为有你在,咱们大家就不会乱!偏偏到了最后,我竟是犯傻了……”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后,憋屈了许久的陆引,就好似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的,继续朝着二人,准备将他的情绪,都给发泄个干净。 “当初……我还嘲笑马舟傻来着!结果反倒就他,最踏实了…… 之前,想着等到咱们大家,都安安稳稳的出去了,还指望着少愆你,再给我卜一卦呢! 瞅瞅运势,钱财啥的,万一少愆你神机妙算的,再推算出了,我娶媳妇的良辰吉日,那我岂不是还得给你……包一个大大的“利市”……来聊表自已的心意嘛!呵呵……” 说着说着……就突然哽住了声音的陆引,只得快速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来。 “这有何难的,我现在就算!少愆……乐意之至!陆引兄你日后……定当是吉星高照,且财运亨通的! 还有,我昨儿个夜观天象,就觉着陆引兄台……你的红鸾星动了。估摸着明年你就有媳妇了呢!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儿的,多好呐!” 胡乱的比划了几下手指后,崔少愆净捡吉祥话的,疯狂往外倒。 “哈哈哈哈……你啊你!兄弟我借你吉言了!届时,可不要忘了过来,向我讨要‘利市’便是!” 愣是被青年随口的胡诌,给逗笑了的陆引,忽然就知晓自已,当初在地下之时,为甚会特别的,崇拜少愆了。 权当做对方,是在安慰他后,陆引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有些雨过天晴的迹象。 “那到时,陆引你也别忘了,再捎带着送我一份‘利市’呐!” 利落的站起了身后,洛染“见好就收”的,打趣了对方一句。 “军师?!这便要走了?!” 紧跟着站起身来的陆引,突然间,便又变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染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便多留不得了!实在忏愧!” 躬身朝着陆引抱了一拳后,洛染便示意着崔少愆,赶紧跟出来。 “陆引!你且好好养伤,届时我再抽空过来看你!军师他可能呆不了几日,便要回代州了,可是我……一直都在!” 犹豫了半晌后,终究亦是抬脚,跟出去的崔少愆,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安慰的话后,便也就那样离开了。 独留下身后的陆引一人,就那样孤单的立在了那里,没有相送,也没有挽留。 眼瞅着前一刻,还算热闹的屋舍里,一下子,就又恢复了冷清后,陆引就那样茫然又无措的,跌坐回了圆凳上…… 原来,与大家分道扬镳的时辰,竟然是这般的让人……猝不及防呐…… 伸手捂住了眼睛后,他的眼泪,竟是再一次的,顺着指缝滴落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一章 目的 快步的追赶了出来后,崔少愆果然又瞧到了那群……扎堆聚集在一起的老妪老仗们。 无视了那群人的指指点点,与眼神追随后,崔少愆一眼便在门楼处的地方,看到了特意停留下来的洛染。 “军师!咱们两个谈谈吧!” 恢复了冷静的崔少愆,毫不犹豫的,便抬步迎了上去。 “你怎的不问问我,为甚会带你来这里!” 很是好奇青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后,洛染索性整个人,都调转过了身子来。 “以军师你的作风,定然是不会带我过来……特意解开心结的!说说吧!你想要从我这里,知晓到些甚事儿呐?!”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开门见山的,就把对方的来意给“倒”了出来。 “孺子可教也!你当初不是同我说过,出来那阿育王塔之后,会跟我好好解释一番的?! 这一晃……都多久了?!少愆你的嘴巴,可真不是一般的严实呐!” 低头瞅着青年的表情,并不太像是……为难的样子后,洛染大大方方的,伸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来。 “又不是甚不能说的秘密!太玄楼雅间走起?!军师你请客!” 重重的将“请客”二字给说了出来后,崔少愆竟是少见的,瞧到军师……竟是连眼神,都没有眨那么一下。 轻微的抽了抽嘴角后,她大抵也猜到了对方,定是特意来寻她的。 并肩携行着,步入了太玄楼的雅间后,二人便很是默契的,坐在了屏风后的雅座上。 “你怎的连今儿个,我休沐都知晓呐?!哦,我竟是忘了,军师你官儿比我大哈!” 讪讪的笑了笑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自已这是,又犯蠢了。 “少愆!你这句话说的也太绝对了!你可要知道,在这历朝历代的司天监中,你们,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是因为咱们,可以观星象测国运么?!毕竟天学的传承,都太小众了些! 而民间,又不得兀自私习,所以其……自古以来,素是算得上——“帝王之术”了?!” 不置可否的喝了一口茶后,崔少愆很是感慨的回答道。 “此只可算做是其一。至于这其二嘛……” 洛染高深莫测的,亦是端起了茶盏。在他品了一口茶后,才不疾不徐的,继续补充道: “便是……无论新旧朝怎样换代,皆都不会斩杀司天监中之人。你们,是属于绝对安全的存在! 天学~天学!其自然都是从天上来的!你们只要老老实实的,继续观测着星象与国运,那么便会绝对的安全!” “竟是如此么?!怪不得即便我乃……一介从六品的小官儿,朝中的众人,也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呢!” 总算是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后,崔少愆突然,便有些鄙视起了自已的无知来。 可是一想到祁国公,也是因为此事儿,才找上了她以后,某人便又有些憋屈与气闷了起来。 “且说说吧!你对我的解释!那个你口中所谓的骨头,又是甚?!我瞧着你对它……可是宝贝谨慎的很呐!” 眼瞅着青年眉宇间,又有些拧巴在了一起后,洛染适时的开了口。 “其实这个……有些说来话长。倒也不是不能同你说就是!” 认真的想了想后,崔少愆便挑重点的,将有关于骨器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所以这已然是你第三次,经历那般的危险了?!所以你的身上,才会有如此之多的……诡异事件发生?! 所以,你的眼睛才会那般?!所以你才会在马车上,询问我相关的事情?!那恕我冒昧的再问一句! 这件事,可是你外祖的遗愿?!” 想到对方竟是……不惜以女扮男装的身份,来寻找一个不切实际的遗愿后,洛染就有些心疼起了,眼前的那个青年来。 “这个……其实还是我主动包揽过来的。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我外祖。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妹妹的!” 长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终究还是很实诚的,将妹妹的一些巫族中事,也说给了对方听。 “你为甚突然就……这般大方的将秘密说予我听了?!” 别扭又不是滋味的,听完了对方的坦诚相告后,洛染总感觉这一次,少愆好似有些过于的积极了些。 察觉到对方,并不是一个轻易,便会将秘密,给随随便便的告诉旁人后,洛染就有些好笑的,撑起了自已的额头来。 “自是……有求于军师你了!” 眉眼弯弯的朝着洛染,灿烂的笑了起来后,崔少愆便将来时路上想到的计策,给说了出来。 “祁国公?!你怎的会招惹上这般的人物?!难不成对方也想要……?!” 惊诧了一瞬间后,洛染便再次平静的,压下来了自已心目中的……不可思议。 “恐怕是了……而且,即便是我外祖,亦是在追寻此道。故尔……少愆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请军师你帮忙了!” 言辞恳切的,望向了洛染的眼睛,崔少愆就差要扑上前去,并跪下了。 “你不会是想要……‘托孤’给我吧?!这个恕我——爱莫能助了!” 觉着自已压根儿,就帮不上忙的洛染,脑海中唯一想到的,便只剩下这一个……令他很是崩溃的可能性了。 “军师!你在想些甚呐?!我怎的会轻易,就把妹妹给……交托给你呐! 况且我也答应过她了,作为亲人,我们之间,定是会不离不弃的!” 有些哭笑不得的,又看了一眼洛染后,崔少愆好笑到觉着自已的行为,有些过分的做作了。 没曾想这一次……她竟是表演的,有些过分夸张了。 “其实是老四啊!军师你也知晓!上一次,我们二人,又是不欢而散了。” 头疼的抚了抚额后,崔少愆便压低了声音的,将她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当真……要如此么?!我们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有些犹豫的敲了敲桌面后,洛染很是不赞同的,又瞥了一眼崔少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奴逾矩了 “不过是试探罢了。若他当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主儿,咱们也,不会害到他便是!” 总感觉留着老四这个人在周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崔少愆,打算主动一次。 想到那双阴鸷的眼神后,她的直觉快过思考的,告诉她自已,此次!一定要提前出击方可! “既然你都如此恳求了,那我便……试这一次了!你且记住,只此一次!” 看着不断点着头的青年,洛染垂眸再一次的,捧起了茶盏来。 隐去了眸中那……一闪而逝的顾虑,他终究是咬着牙,应承了下来。 这大抵也是他,唯一还能与少愆,建立起来的……联系方式了吧。 想着过不了几日后,便会离开的他,仰头便将杯中的茶汤,给一饮而尽了。 终究,他还是平静的,抬起了自已的眼眸来。 “那军师,咱们便这样说定了!” 定定的望向了洛染,崔少愆终是再一次愉悦的,弯起了自已的杏眼来。 “妥。” “够痛快!军师你,不愧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那咱们……便几日后再见?!” 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了一眼对方后,崔少愆便打算……老实在在的闪人了。 “嗯!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呆会儿后,也是该要——处理一些事物了。” 朝着青年摆了摆手后,洛染便单手托腮的,看向了雅间的窗外。 直等到屏风后的隔扇门,也被完好的关上了以后,他才轻轻的,又摩挲了一下那个,大袖口袋中的物件儿。 紧抓着被他放在里面的……那由草纸包裹好的冰糖,洛染亦是有些鄙视起了,自已的患得患失来。 …… 崔家。 眼瞅着门子热络的朝着她打招呼后,崔少愆亦是点着头抬步拾阶而上。 抬眼望着那写有“士族之冠”的牌匾,崔少愆总感觉她眼前的这个家族,经历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 穿过了垂花门,不待崔少愆往中堂走去,一道身影便将其给拦了下来。 “谷翠?!你怎的在这里?!” 有些好奇这丫头,最近是不是盯她有些……过于的勤快了后,来人的一句话,就将她的注意力给……全部的拉扯了回来。 “小公子,你还是去后罩房瞧瞧姑娘吧!” “妹妹她……可是怎的了?!” 有些奇怪谷翠的异样眼神后,崔少愆才忽然想起了——赵清妍的存在来。 “当真是糟糕!我竟是忘了这一茬!” 着急忙慌的,立马便朝着后罩房跑去的她,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幕……很是奇葩的场面。 打眼儿便瞧到了……正在烈日下跪着的赵清妍,崔少愆立马便有些头疼了起来。 “清妍!好端端的,你这是作甚呐?!” 眼瞅着衣紫竟然也在那里,并有些不知所措的陪站着后,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起来。 “主子!是奴逾矩了!奴当真不知晓,还有衣紫姑娘她……的存在呐!” 再次抬眸看了一眼……对方的花容月貌后,赵清妍总算是知晓了主子,为甚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了。 原来——她亦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即便她与对方,仅有着三分的相似,主子还是痛快的,便将她给救了下来。 “额……你们都退下去吧!” 深怕这事儿,再传回到她父翁耳朵里的崔少愆,有些掩耳盗铃的,将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给赶了出去。 有些好笑的,伸手扶起了赵清妍后,她又递给了衣紫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来。 “有甚话咱们回去再说!” 一手一个的抓着两人的衣袖,便朝后罩房而去的崔少愆,压根儿就没觉着自已的行径,有甚的不对来。 “兄长!此处是后罩房,多有不便的!” 提醒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后,刘衣紫很是认真的,盯向了赵清妍的方向。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世世不得为良者 “衣紫!我……罢了,你们……姑且,都随我过去吧!” 没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的崔少愆,只得又调转了方向的,朝着前院东厢房走去。 欲言又止的她,觉得此事儿,本应是同衣紫商量一番的!但是看着赵清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她又有些头疼的,放弃了商量的打算。 一路上,崔少愆都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处理好这种突发状况。 可是直到她坐到了官帽椅上,并示意着身后的姑娘们……也都坐下去后,她还是不知晓,应当如何做才好。 “衣紫,她是我在代州营帐中,救下来的一个……妻妇。清妍你且坐着,别下跪呐!” 眼瞅着竟是又要跪下去的赵清妍,崔少愆一瞬间,竟是有些适应不了对方的——奇怪操作了。 “奴身份卑贱,全凭主子出手相救。不曾想……奴还是给主子添麻烦了!望主子,莫要抛弃奴家!” 立马便又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来的赵清妍,一度让崔少愆觉着洛染,是不是虐待她了。 明明在她离开之前,清妍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兄长……我们……” 欲言又止的刘衣紫,同样被对方的行径,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是看着对方的额头上,有些微的血迹渗出来后,她的回忆,却又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初,她在大牢中的模样。 有些悲悯又感同身受了的她,不自觉的,便起身扶起了那个……有些过于可怜的姑娘来。 “你且坐下来慢慢说。兄长她……并不是一个会仗势欺人的人。你既然都来到了这里,她又怎么会,将你给赶出去呢!” 搀扶着那个过于瘦弱的女子,坐了下去后,刘衣紫便抬眸,看进了崔少愆的眼睛中。 “额……衣紫,我其实还,当真是这般想来着。打算还清妍自由之身以后,便——放她离开的。” 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后,崔少愆突然就有些后悔,没有同妹妹商量了。 “可是兄长!官妓,是并没有独立的户籍的!她们,并不是有了钱财,就可以为自已赎身的。 她们想要脱籍,还需要官府的文牒批准才可以的!” 许是又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刘衣紫在说完这句话后,便低垂下了眼眸不再言语了。 “求求主子,不要赶走奴家!身为军妓,奴……世世不得为良者!” 说到这里的赵清妍,哽咽到整个人……都泪眼模糊了起来。 “……!!!原竟是……这般么?!怎会……?!”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杏眼,崔少愆对这个第一次听到的观点,有着很大的怀疑与不理解。 “兄长!确有记载——乐籍,世世不得为良者。即便她们攒够了钱,亦是会被一纸拒绝,且……不再改判的。” 想到自已,也差一点儿就变成了……这般的命运后,刘衣紫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了下去。 “那我们……当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么?!” 不可思议的,再次看了一眼赵清妍,崔少愆突然就,知晓了对方深深地绝望感。 怪不得在代州的军营中,清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也想要同她扯上关系呢! 怪不得,对方在她离开的时候,会那么的抗拒呢?! 也怪不得,其会在崔家,即便是一跪好几个时辰,也都不敢起身呢?! 有些惆怅的坐在了官帽椅上,她竟是一时间有些犯难了。 虽说好多时候,女子帮女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是这下子,她又要该如何帮忙呢?! 很显然,眼下的她,好似真的不具备这种……助人为乐的“小施舍”呐! 想着她好似,也并不认识南衙的府尹,与“权知开封府事”后,崔少愆就有些愁了起来。 难不成这种事儿,还得找到当朝的天子么?!这也太……小题大做些了吧?! 想到赵氏一族的身份后,崔少愆也没有胆子与能力,为其翻案呐! 此刻的她,才终于知晓了自已,好似又接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求主子收留奴家!奴即便做牛做马,也会……” “姑且打住,清妍!你知晓我,并不喜欢这一套的!你也别下跪了!我更是不喜欢别人,以退为进的……妄想威胁于我!” 蹙着眉头,看着惊讶到瞪大了眼睛的赵清妍,总算是委屈,又有了自知之明的,坐回到了官帽椅上后,崔少愆却又不期然的,望进了一双——很是不赞同的眼眸中。 “衣紫!你这是作甚啊!我这不话还没有说完嘛!你也知晓我,最是讨厌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了!更何况是……清妍她这种的嘛!” 颇是委屈的解释了一句后,崔少愆默默的将“求人不如求已”这句话,给狠狠的憋回了肚中。 也是,若是人家姑娘,当真有那能力的话,需要求的到她么?! 察觉到自已,女扮男装的久了,居然也有些……过分的强硬了之后,崔少愆自觉反省的,默默在心中,给自已记了一笔。 “清妍!既是如此的话,你便先在崔家留下来吧。因着你的户籍问题,你可是愿意……照顾下衣紫的日常起居啊?!” 想着她不可能娶对方过门儿后,崔少愆只能折中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毕竟,她也不可能让其,去当崔家的一个丫鬟吧?! 若是崔家的丫鬟婆子们,仗着她们的身份,再去欺凌清妍的话,她不是又在给自已……找不痛快么?! 思来想去,都觉着还是让其,呆在衣紫的身旁……最是安全后,崔少愆便询问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 毕竟,其他人,对目前的她来说,还当真就有些……信不过呐。 “多谢主子!奴……愿意!谢主子开恩!” 怔愣了有好一会儿后,赵清妍见好就收的,再次起身感谢起了崔少愆来。 虽说她,没有留在主子的身旁吧!但是只要能让她留下来,当真比什么都重要! “兄长?!……” 同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进了崔少愆的眼眸中,刘衣紫却是很快的,便知晓了对方的用意。 想着眼下,确实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后,她亦是温柔的,将眼眸转向了那个,暂时要与她“朝夕相处”的……女子身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方平昌 “那衣紫,清妍就交给你了?!我且去父翁的书房中……‘负~荆~请~罪~’去!” 特意将最后四个字,给消音了的崔少愆,愣是让刘衣紫看着她的口型,给猜了出来。 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处处都“不得志”的某人一眼后,刘衣紫便拉着赵清妍,折返回了后罩房中。 此刻,烈日炎炎,艳阳高照。 而在前往流放的道路上。 一道身影终究是扛不住的,昏倒了过去。 “副都头,这边这个也倒下去了!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了。恐怕是要不行了!” 随着一个乡兵模样的禀报,另一个乡兵不姓邪的,还走上前去,又补踢了一脚。 没曾想到他的这一脚下去后,来人只是口吐鲜血的咳嗽了几声,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得了!这个也死了!” 悻悻然的,挨了一记副都头的白眼后,李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罢了罢了!将他丢到路边就作罢吧!” 不耐烦的看着身旁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流放犯人们,一个个的恨不得快将身体,给蜷缩成一团儿后,副都头刘哨有些不耐烦的,示意着李到赶紧把尸体给丢出去。 “还愣着作甚!赶紧朝前走呐!让你们再作奸犯科!让你们再作奸犯科! 还看什么啊!他就是你们的报应!你们作奸犯科的时候,怎的就没有想到过……会是这般的结果呢?!” 恶狠狠地甩着手中的长鞭,刘哨愤世嫉俗到……恨不得将眼前的那几个犯人,都给抽死过去! 斜着眼儿看着李到,将那个倒霉催的腌臜玩意儿,给拖走了以后,他又示意着身后的几名乡兵,继续前行了起来。 很快,随着李到也回到了队伍中后,身为副都头的刘哨,立马便让众人,都加快了脚步。 烈日当头……且骄阳似火。 阳光下的一众队伍,很快,便离开了此处。 随着那队人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至看不到了以后,那个原本早早就应该死掉的尸体,却是突然间,便坐起了身来。 “啊呸!爷这罪受的!总算是解脱了!呸呸呸!呸呸呸!啊呸!” 伸出了那个,仍旧还很是肥胖的手掌来,方平昌恨不得立马便飞奔回去。 可是眼下,饥肠辘辘的他,除了还能骂几句外,连站起身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呦~还能耐呐你!我还说你应是一点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随着远处树枝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响起,被吓到打了一个激灵的方平昌,差一点儿……就真的要过去了。 有些唏嘘的,抬头看向了树梢顶部,顶着温伏皮囊的方平昌,却是浑身,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果然,巫族的人还是来了! 可是并不知晓对方……姓甚名谁的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的?!多日不见当真是傻了?!竟是连我都不知晓了?!” 随着来人轻轻的一个下跃,很快,其便闪身到了“温伏”的跟前。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吧!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被人给流放到了这里!虽说那个女子……是廿九吧,你也真是够有胆的啊!” 很是嫌弃的,扇了“温伏”脑袋一巴掌后,来人便居高临下的,俯视起了那个让他很是嫌弃的——“死胖子”来。 “说说吧!廿九去哪里了?!若不是因着右史的原因,你且看看我,还管不管你的死活!” 又是嫌弃的踹了一脚“温伏”后,来人竟是被这货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真的是丑死了!好端端的!你哭甚的哭!你怎的还委屈上了?!哎呀!” 颇是嫌弃的,将“温伏”给……单手提溜了起来后,来人便很是鄙夷的,拿眼神警告着他赶紧停止。 “祭司!” 紧张又略带羞愤的,喊了对方一嗓后,“温伏”哆嗦着腿,并紧紧的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来。 “哎呀!待补缺的就是待补缺!瞅瞅你那副出息样儿!” 再一次很是嫌弃的,甩开了“温伏”搭拉过来的手掌后,巫盼祝芃有些厌恶的,捂起了自已的鼻子来。 “记得离我远一点儿!浑身上下一股子馊味儿!” 不待“温伏”再次开口,祝芃便低声的,吟唱起了一大段的中古汉语来。 随着对方的吟唱完毕,“温伏”竟是察觉到自已的身体,好似轻松了不少。 正当他有些怔愣对方,是如何做到之际,刚刚那个离他所在之地的不远处,原本还算枝繁叶茂的柳树,就那样——给枯萎了下去。 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那样的……给枯萎了下去! 压下了心中的震撼,“温伏”波澜不惊的,还特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来。 “你又在装甚的样子了!现在便随我返回汴京城。待到咱们找到廿九之后,右史可是在兖州,等待着你的‘归来’呐!” 颇有些幸灾乐祸,又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温伏”后,祝芃就那样率先的跃了出去。 很快,随着二人疾驰了三里地后,两匹早早被拴在树上的马匹,便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争端再起 流放之路上,两匹马儿正快速的,朝着汴京城的方向驰骋着。 而在离汴京约莫有十公里远的……去往南城门必走的道路上,却是有着两队人马,正在对立僵持着。 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很显然的,已经打过几个来回了。 眼瞅着对面的伶人们,俱是用尽全力的护着一辆马车后,由王三带队的那二十来个打手,皆都有些发了狠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你们姑且都退下吧!” 一直窝在帘布后方,且没有甚动静的马车上,却是突然间传来了一道,很是悦耳的女声。 随着马车上的帘布被甩开,一道身着对襟窄袖短衫,下配褶裙的女子,就那样飘飘然的……站立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小娘子罢了!我还道是甚的大人物呢?!” 有些傲慢又不屑的,仰了仰鼻孔后,王三很是不爽对方那……居高临下的态度。 透过帷帽,感觉到对方不过是一个,身材娇弱的小娘子后,跟在王三身边的打手,亦是有些嚣张了起来。 “啧啧啧啧,你还别说!这伶人呐,当真长的就有,些过于的细皮嫩肉了些!瞅瞅他们几个,哪里还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呐!” “可不是嘛!这一趟出来,咱哥儿几个可不就是有福了!” 随着众人,你一句我一道儿的调侃声,围在马车周围的伶人们,却是皆都变了脸色。 “哈哈哈哈!不若就由我,来会会这些……呃……!?” 突然便被禁声了的一个打手,就那样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不下七八个打手,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朝后仰躺了下去。 总算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来的王三,立刻便遣人,查看起了那几个倒下去的打手伤势。 再三确认那几人,不过是昏过去了以后,王三提到嗓子眼儿里的紧张感,终归是放松了不少。 很快,随着一道身影的飞扑上前,他的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对……锋利的峨眉刺来。 眼瞅着那峨眉刺的尖刃,竟是朝着他的眼睛里划来之时,王三后退一步的,将头连带着肩膀,都向后弯下去了不少。 没曾想到一招不成,便又来一招的女子,此举,竟然是一个佯攻的……假动作! 随着她脚下一个……利落又凌厉的横扫,堪堪再次躲过其攻击的王三,肩膀竟是被对方的峨眉刺,给反手一招的,刺了进去! 苦哈哈的正欲暗忖他自已,有些过于大意了的王三,却是突然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有毒!那峨眉刺上有毒!快~快跑!” 随着一道尖锐的男子破音响起,在倒下的王三周围,那余下来的十几个打手,竟是乱了套一般的,皆都丢了“方寸”。 “碍眼的玩意儿!全部都给我让开!” 随着女子的话音刚落,几道翻飞着的飞蝗石,就那样快速无误的,砸到了几个怔愣着的打手身上。 咚~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很是淡定的,瞥了一眼……已然全军覆没的那几个拦路之人,女子颇为不屑的转身上了马车。 “你们还愣着作甚!倒是赶紧走呐!” 言语不快的催促了下众人后,马车周围的那几个……充当看客的伶人,总算是有了眼力见儿的,各司其职了起来。 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的伶人队伍,就那样稳稳当当的,进入了到了汴京南城门内。 随着马车缓缓地停下来后,几人竟是停在了汴水河畔的一处——画舫旁边。 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下,轻跃下马车的娇弱女子,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抬步走了进去。 第五百三十六章 散音 画舫内。 一处香烟缭绕的舫斋中,卢存领正坐在由两张月牙桌,拼接而成的书案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弄着手中的瑶琴。 伴随着几个稀稀拉拉的,音节飘散了出来,那首几乎不成调的曲子,就那样算不上刺耳的,萦绕在了舫斋里。 “回禀坊主!散音按时归来了。” 朝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披着那件大氅的卢存领,行了一礼后,散音便很是自觉的,立在了一旁。 “相较于你来说,我的琴技……到底还是差了点儿意思。你且过来!” 从书案后方站起了身后,卢存领便示意着散音,先为他抚上一曲。 “是。” 低垂着脑袋敛去了眸中的思虑,散音便很是熟络的,坐到了书案前。 随着一曲悠扬的琴音,由她指尖拨出,古朴大气的——太平盛世腔调,就那样袅袅的,环绕在了卢存领的耳中。 “果然!也只有你的琴音,才能让我的五脏六腑,舒服了不少呐!” 一曲毕。颇是感慨的卢存领,心满意足的夸赞起了散音来。 眼瞅着对方因着不适,终究是难受到……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以后,他才总算是见怪不怪的,喝起了手中的茶汤来。 “你此行归来,还是没有带回祈雨石的……任何消息么?!” 低垂着眼眸看向了手中的茶盏,卢存领不甚在意的,询问了一嘴。 “禀坊主,祈雨石暂未有……任何的消息流出。不过最近,咱们的人——却是遭受到了同一批人……不同程度的伏击!” 恭敬的站起了身后,散音很是知趣的,将坊主杯中的茶汤,也给斟满了。 “对于此事……你是怎么看待的?!” 顺势又再一次的,坐回到了书案的后方。卢存领很是小心的,将瑶琴下方的龙池,给翻转了过来。 从内部掰了一下卡扣后,他便从古琴的背板后方,悠哉悠哉的,掏出了一把木羽箭来。 “若是我猜的没有错的话……他们那些人,很有可能,正是冲着祈雨石而来的!且……势在必得。” 一板一眼的,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后,散音就那样安静的杵在那里,并不再有所动作了。 “雪其躁气,释其竞心,指下扫尽炎嚣,弦上恰存贞洁!散音,你可是懂……我的意思了?!” 轻轻的用手指连扫了下,手下的琴弦后,卢存领继续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属下……知晓了!” 诧异的收回了眸中的震惊后,散音没曾想到这一次,坊主竟是会做的……这般的狠绝。 “按音她,可是很想念你呢!既然回来了,不若——就去看看她吧!” 意有所指的,拿眼神轻瞥了下隔壁的画舫,卢存领便又一次的,轻抚上了手中的木羽箭。 “属下——这就过去!” 低垂着脑袋并躬身退了出去后,散音整个人,都有些不适的,干呕了起来。 快速的将脚步,挪到了隔壁画舫内的屋舍中,再也忍不住的她,竟是呕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姐姐!你怎的回来了?!你这是……?!” 兀自坐在玫瑰椅上的按音,前一刻,还在鼓捣着“点茶”的手艺。 只是……在她瞧到了姐姐唇边的鲜血后,便又快步的,站起了身来。 “无碍!就是曲子弹的……有些过头罢了!” 深刻知晓她手中的琴曲,是逆着人体的五脏六腑,而演奏出来的后,散音有些无奈的,跌坐到了椅子上。 “琴瑟乐心,本是为了调和五脏,用以治病,且疏通情志的! 可是姐姐你弹的这首曲子……却都是反着来的。故尔……无论谁听久了,都会让人的身体——抱恙的。” 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后,按音只能无措的,将杯中的茶汤,给推到了散音的面前。 “待我回去之后,定是会把自已的身体……给调理好的!你且不用担心!毕竟五行相克,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知晓坊主,为甚会异于常人的,非要这般调理他自已的脏腑,散音只能咬着牙关,等待着体内五脏的乱缴之痛——慢慢的平息下来。 …… “所以……除去浮躁之气,弃却争竞之心。指下扫尽热闹喧嚣,弦上留下的……便是纯净么?!没曾想这一次,坊主竟是会这般——狠的下心来呢。” 安静的听完了散音,断断续续的描述,按音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良久。 仍旧不敢相她们的坊主,此次竟会让姐姐,将这一批人……都给赶尽杀绝后,按音只得将她多虑又担忧的眼神,移向了一旁的茶筅之上。 “不论对方是何人,咱们都只能,将他们给……格杀勿论了!” 紧紧的抓着按音的双手,并表示了安抚后,散音便又一次的,回忆起了……她进南城门之前的,那一批打手来。 总觉到对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过于的自信了后,她竟是怀疑起了那一帮人的——真正身份来。 “我观对方的行径,怎么看……都有些像那在朝为官之人——所使的手段呐!” 有些郑重的,看了一眼妹妹后,散音忽然就觉着此事交予她做,有些过分的,棘手了些。 第五百三十七章 布衣坊 “若是姐姐觉着为难的话,便由我们姐妹二人……共同来完成好了。” 感觉到此次的事儿,确实是有些棘手了后,按音便询问的看向了对方。 “亦不是不可。咱们两个,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略微的蹙起了眉头后,散音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站起了身来。 “姐姐!你可是要去到那勾栏之中,瞧一瞧泛音姐去?!” 作为散音肚子里的“蛔虫”,但凡其有所动作,按音几乎都能猜测的出来。 “我们之间,也不是那双生子呐!为甚妹妹你……每一次,都能一语中的的,将其给猜了出来呢?!” 不论来多少次,都觉着很是新奇的散音,照旧递给了按音一记……你很厉害的眼神来。 “你我姐妹齐心,自然是猜的出来了!” 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身材瘦弱却颇是大大咧咧的姐姐后,按音示意着对方,一定要好好的,养一养身体。 “那我便先行离去了!之后若是有新的消息了,咱们之间……再互通有无!” 痛快的将桌上的茶盏,给一饮而尽之后,散音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此处。 而目送着姐姐,就那样离去后,按音便将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之前那副……还未完成的茶盏上。 “这可当真是够讽刺的!……也不知晓我们之后,还会不会是这般呐……” 认真的盯着那——由茶汤为纸,清水代墨,所画出来的半幅茶百戏,她有些担忧的轻闭上了眼睛。 足足久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按音就那样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再没有拿起过手中的茶匙来。 随着茶盏上的那幅——“好事成双”的团凤纹半成品,都彻底的消失了后,浅绿色的茶汤,就那样涟漪着……涟漪着,漾开了按音……沉重的小心思来。 此时此刻,一大片的浅绿色,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占满了她的眼眸。 而同样被一大片的浅绿色,占满了整双眼睛的刘衣紫,心思……亦是同样的沉重与幽深。 眼瞅着在布衣坊中,竟然会碰到三个很是熟悉的面孔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回头看了下,已然被众多花花绿绿的布料,给晃花了眼睛的赵清妍,她一时间,竟是觉着有些骑虎难下了。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正是……” “乐阑珊!” 快速的打断了晚秋,那装腔作势到,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刘衣紫的面上,很是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愠色来。 “怎么着啊这是?!我还说不得你了!我就要说,我偏要说!你又能耐我何?!” 嚣张跋扈到,就差要拿鼻孔看人的晚秋,在乐阑珊的示意下,咄咄逼人到一步……也不打算退让! 憎恨又凌厉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刘衣紫后,口不能言的乐阑珊,却是眼尖的,瞧到了廿九身上的那套——印金长褙子与花素罗裙来。 颇是嫉妒的,看着对方的那一身行头,她恨不得上前伸手……将其给撕碎了! “姑娘!这里的布料,我……瞧着并不是很喜欢!咱们,还是去下一家吧!” 敏锐的察觉到姑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后,赵清妍很是有眼力见儿的,上前跻身到了——那“剑拔弩张”的四个人中间。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走吧!” 拿眼神暗含警告的,示意着新雨……将另外两个人,都给拦下来后,刘衣紫转身便朝着布衣坊外走去! “校书你瞧!这件花罗裙很是好看呐!” 装作不经意的,扯出了一件花罗裙后,新雨好巧不巧的,用这件衣服拦截下了想要……追出去的晚秋。 一记重重的耳光声,合着女子的怒吼声,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响彻在了整个布衣坊内。 紧接着,新雨委屈到抽泣的哭声,也就那样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你哭甚的哭啊!净是给我们添乱呢!倒是赶紧爬起来呐!”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已然坐上马车,并离去了的廿九身影,晚秋恨恨的上前,将摔倒在地的新雨给拉了起来。 “校书!我这就……!?!” 随着又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晚秋的面庞上,亦是有些肿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乐阑珊的眼睛,晚秋突然间,就不敢再吱声了。 有些懦弱的低下了头去,她恨不得自已立马,就钻进地缝里去。 眼瞅着乐阑珊,竟然还是妄想要伸手掐诀后,她又有些求助的,看向了新雨的方向。 “校书!大家都还在……看着呢!” 愈加委屈起来的新雨,在察觉到周围人群看戏的眼神后,很是瑟缩的走上前来,并一把,抓住了乐阑珊的衣袖。 “校书,咱们姑且先回去再说?!” 生怕乐阑珊在大庭广众之下,会暴露了她巫族的身份后,晚秋“新媳妇推磨,头一回”的,也加入到了劝解的行列中。 恶狠狠的瞪着她面前……那两个碍眼的丫鬟,乐阑珊头一回的,升起了将她们除之而后快的杀心来。 毫不在乎的,又瞪视了周围的看客们一眼,她一甩衣袖,便步履优雅的,走向了布衣坊的大门。 …… “啧啧啧……那小娘子年纪轻轻的,瞧着也不怎么说话呀!没曾想竟是一个狠角色啊!” “她身旁的两个小丫鬟,怕是要倒霉了!可当真……有些可怜呀!” “谁让人家有钱,又有权有势呢!摊上了这么一个人,也真的是!” “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们多了去了,直接在外面就这般的,我也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 听着周围其他几个小娘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议论声,新雨就那样肿着微红的双眼,默不吭声的,跟在了晚秋的后面。 各自顶着……一边脸颊,肿起来老高的二人,在瞧到连背影,都吝啬到没有留给她们的校书,已然——早早的上了马车后,皆都悻悻然的,低垂下了脑袋去。 很显然,她们两个的苦日子,怕是要来临了…… 很快,一辆疾驰着的马车,就那样奔向了——内城薛家的方向。 而马车后的不近不远处,两个身材瘦弱的丫鬟,却是正气喘吁吁的,紧跟着其跑了过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新雨小娘子 汴京城坊市上。 两辆背道而驰的马车,就那样一北一南的,驶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话分两头,单说一方。 朝着正南方向,一路疾行的马车上。端坐在那里正襟危坐的赵清妍,却是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姑娘的动向。 “清妍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淡定的瞥了一眼对方后,刘衣紫颇是平静的,将话给问了出来。 “姑娘你……可是会生奴的气?!” 有些不安的,缴了缴手中的帕子,赵清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生气?!你,为甚会……有此一问呢?” 不太理解替她解围了的清妍,居然有些莫名其妙后,刘衣紫索性,便将话给挑明了。 “在人多的地方,奴……用了‘我’这个称呼。” 很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去后,赵清妍委屈到……眼睛都立马红了起来。 “若是你不说,我还当真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差别。你若是介意,以后都可称呼我的! 毕竟咱们两个,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你若是一直都这般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的话,未免也活的,过于累的慌了!” 沉浸在自已事情中的刘衣紫,一晃神,竟是想起了兄长曾对她说过的话来。 眸子瞬间,便有了些许温度的她,又将这句话给拿出来用了。 “奴谢过姑娘!啊!是我!我……在此谢谢姑娘了!” 有些激动起来的赵清妍,就那样很是热切的,看向了刘衣紫的方向。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小事儿。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大事呐!再没有一个人,会比她自已更知晓,这个称呼对她的重要性了。 “我原本是想要为你添几件衣裳的,可是现在……只能推到下一次了。” 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赵清妍,刘衣紫却是有些头疼起了……自已身份的暴露问题。 恐怕这以后,也只会,越来越艰难吧…… 惆怅的轻叹了一口气后,她掀开帘布打算好好的透口气。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既然你的衣服买不到了……那咱们就改为吃吧!糕点还是要吃的!” 盯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幌子,刘衣紫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这里!居然还在呢?!尤记得儿时,我便最是喜欢,这家铺子里的点心了!” 轻轻的跳下了马车后,赵清妍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你既是喜欢,那咱们便多带一点儿回去。刚好兄长在祭祖的时候,也会用的上!” 径自走进了陈记糕点的铺子,刘衣紫一抬眸,就对上了莲幽姐妹两那……颇是激动的眼神来。 “东家!” 随着两道异口同声的女声响起,刘衣紫亦是有些感慨了起来。 没曾想,她离开这里,竟是有快两年的光景了。 想到铺子里,还有些没来的及处理的账簿,在她招呼着赵清妍坐下后,便准备着手起那些,令人怀念的账目来。 “东家!掌柜的已然将账册,都做完了!因着上一次新雨小娘子的到来,掌柜的还特意吩咐咱们,要将帐册,都给她打包送过去呢!” 手上准备着糕点的莲舟,还不忘邀功一般的,冲着刘衣紫汇报着各种小道消息。 “兄长?新雨小娘子??她……碰到兄长了?!!” 从不知晓此事的刘衣紫,竟是察觉出了……这其中的一些问题来。 “对啊!掌柜的还疯狂的来……寻过东家你呢。好在新雨小娘子过来了,她还特意跟着东家,去了一趟酒肆呢!我估摸着他们之间,应是有甚的要紧话说吧!” 在一旁帮着忙的莲幽,亦是跟着回了一句。 只是喜悦溢于言表的二人,却是并没有发觉到她们的东家,在初听到这句话后,她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与无措。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过于巧合 “东家!这些糕点全部都打包好了!东家?!东家?” 连唤了三声,才得到了对方回应的莲幽,有些奇怪的,望向了一旁的赵清妍。 “不知晓这位小娘子……她,又是谁呐?!” 同样也注意到了……这张陌生脸孔的莲舟,不待莲幽出口,便先一步的,询问了出声。 “这位小娘子是……暂时跟在我身旁的清妍。 清妍!莲幽与莲舟,是由掌柜的雇佣过来的长工。” 冲着赵清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两姐妹后,刘衣紫便示意着她,顺手接过了莲幽递过来的点心。 “尝尝看!还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眉眼弯弯的示意着赵清妍,赶快尝一尝后,刘衣紫便趁势,接下了莲舟手中递过来的全部糕点。 “姑娘!这些还是由我来拿吧!” 有些慌乱的赵清妍,连糕点都来不及吃的,便欲夺过对方手中的油纸包来。 “好。” 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不甚自在的对方后,刘衣紫又抽走了一本账册。 “那咱们便先回去吧!还有……这本账册,我姑且先带回去一本。” 朝着莲幽扬了扬手中的账本子后,刘衣紫便垂眸跨出了,陈记糕点的铺子。 一路上,都在翻看账册的她,翻来覆去的,就是觉着那些账目,有些过于的陌生了。 再一次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工整又颇有笔锋的楷书体后,她忽然就觉着兄长,定是还有什么瞒着她的事情。 想到她也有些小心思,并未曾……同兄长提到过后,刘衣紫又有些为难了起来。 可是眼下的时机,并不适合她同兄长,摊牌呐!这可要,如何是好呢?!…… “你!还不赶紧把铜钱都拿出来!” 马车外,一道男子的怒吼声,竟是惊的车内的二人,皆是一激灵。 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刘衣紫示意着车夫,继续正常行驶。 因着乐阑珊的那一出,她都觉着自已,有些过分的敏感了。 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后,刘衣紫最终还是将窗户上的布帘,给撩起了一条缝儿来。 皱着眉头看着坊市边儿上,竟然有个男子,在殴打着一个老妇后,心中疑虑肆意滋生的她,到底还是没有停下了马车来。 这会不会,也有些过于的……巧合了些?! 生怕自已再露面,会给兄长带来不必要的大麻烦后,刘衣紫克制的,就那样眼不见心不烦的,收回了眼神来。 随着帘布的落下,最后印入她眼帘中的画面,便只剩下男子,在抢到荷包后的,嚣张笑容了…… 有些同情的,想着那个摔倒的老妇人,她竟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背影,有些过于的熟悉了些。 不可思议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后,刘衣紫感觉她最近,有些过于的,疑神疑鬼了。 递给赵清妍一记无碍的眼神后,她便闭着眼睛假寐了起来…… 相安无事的回到了崔家宅邸后,刘衣紫就那样怀揣着账册,走向了她的后罩房。 眼瞅着天空一点儿一点儿的……暗了下来后,独自留在屋舍中的她,又心神不宁的,从床榻上给爬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并小心翼翼的——写下了一行袖珍的小字后,犹豫了半晌的她,终究还是将窗户给打了开来。 趁着大家的熟睡,刘衣紫小心翼翼的,将字条放进了鸽子的信桶中。 目送着信鸽,就那样安静的飞走之后,思虑过度的她,索性就那样撑着脑袋,并欣赏起了夜色来。 此刻,大大的弯月,悬挂在了高空。 想着马上快要到六月的她,忽然就开始忧心起了……兖州那边的情况来。 恐怕她出现在汴州,且被温伏囚禁为侍妾的消息,已然传进了巫族中人的耳中了。 不知晓大巫……是否还会针对于她呢?!要是右史亦或者左使,也出现在这汴京城内的话,她也就只剩下……乖乖回去,这一条路了吧?! 也不知晓堆栈与堆舆他们两个,可还好好的?!她还是要寻个法子,将他们两个,也给带出来才行! 思及到被流放在外的温伏,应是也要差不多,该现身了以后,她忽然,就有些头疼了起来。 但愿清临渊他……可以信守承诺吧!想到那枚凤尾状的钥匙,也被她给抵押了出去后,刘衣紫的眼眸深处,就再一次的,浮现出了一层阴霾与不甘来。 咬紧唇又沉默了半晌后,她终究是平静的,把窗户给关了回去。 夜深了,她还是赶快休息为好。 想到明儿个一早,又要见识到“闻鸡起舞”与“鸡飞狗跳”的生动一幕后,她逐渐冰冷下来的眸子里……到底还是有了些许的温度出来。 第五百四十章 祭祖 “相安无事”的,平稳熬过了这三天。刘衣紫终是等来了崔家——开堂祭祖的日子。 因为自已是女子,她只能看着崔家的下人们,在一趟趟的忙碌着。 远远的就看到了……好多崔家的宗族之人,竟是也都来了以后,她就为崔少愆捏了一把冷汗。 也不知晓兄长,顶着那副男子的身份,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 就那样默默地,呆在了后罩房的后院里,刘衣紫才知晓了此次的崔家,竟然不是在家中……去祭拜那个小祠堂。 很显然,崔家一行人,皆是要去往那宗族聚集地里的……大祠堂中去。 诧异的看向了那,已然离开了的几辆马车后,刘衣紫忽然就有些……担忧起了兄长的言行来。 没曾想……这一次的阵仗,居然会这么大呢?! 不过也是!在崔家的子孙后代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能掐会算,还可以观测国运的官正,哪怕是宗族内部,亦是会十分重视的吧…… 感觉兄长已然越走越远,且越爬越高后,刘衣紫突然就感觉到了,些许的不真实感。 想到以后的欺君之罪,以及崔家一整个家族的命运,她就有些为难又后怕了起来。 一想到所有人,都要被迫跟着“兄长”……去“承担”那一系列的——严重风险后,进退两难的刘衣紫,就不知晓她们的以后,应该要怎么办了。 用力的摇了摇头,并快步的追了出去后,刘衣紫也只来得及……看到崔少愆的一个背影。 正当她感到有些失落之时,一抹灿烂的笑容,就那样照亮进了她的心房之中。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特意扭过头来,并冲着她微笑的兄长,刘衣紫忽然就觉着翻身上马的崔少愆,当真是——高大又威风! 对方那副意气风发,又张扬肆意的模样,可能是她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了吧。 羡慕又由衷开心的,回以了对方一记同样灿烂的笑容后,刘衣紫便安静的,又一次躲回到了角落中。 “功成圆满”到刚要拾步而出,她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道……颇是令她意外的人影来。 “衣紫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敬请福安!” “唉~!衣紫你既是阿惟的妹妹,便也算的上是我的闺女了!可别太见外了!” 虚扶了一把刘衣紫后,沐氏便又将眼神,给转向了那,已然离去的队伍中。 不知道为甚,就感觉对方,是在瞧着兄长的背影后,刘衣紫有些奇怪的,敛去了眸中的不解。 在这大户人家中,可是会有偏房的妾母……一直“惦记”着嫡长子吗?! 总感觉对方,有些过于的殷勤了后,她很是认真的将沐氏,也归类到了,需要防备的名单中。 毕竟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再次恭敬的朝着对方弯了弯身子,也不管沐氏有没有瞧到的刘衣紫,就那样安静的离开了。 巳时将过。 崔家宅邸的屋檐下,刻有“士族之冠”的牌匾,正耀眼的,迎接着阳光的照射。 而同样迎接着阳光“洗礼”的——那个马背上的青年,却是有些受不了了。 抬眼又瞅了一眼烈日后,崔少愆亦想要,钻进轿子里去了。 顶着阳光的曝晒,还在“装X”的坐在马背上的她!真的,很是煎熬呐! 不断在内心深处咆哮着,她竟是又将脑袋转向了一旁的崔绚身上。 “父翁,为甚连你,也不坐进那马车之中呢?!” 很是不能理解……已然年过五旬的崔绚,为甚也要骑马后,崔少愆便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出来。 “既然你都骑马了,我……又为甚不能骑?!” 觉着到底是亏欠了幺女不少的崔绚,这一回,是打算将“同甘共苦”这四个字,给贯彻到底了。 “若是累了,您直接进去不就好了!为甚要受这个罪呀!您瞧!从伯不就在坐马车嘛?!” 很是奇怪的,感觉老头有些过于的“作”了之后,崔少愆恨不得将对方,也给撵进马车中。 若真要那般做了的话,她一个人,好赖也还可以……更畅快些啊! “待会去了宗族祠堂里,你定是要守些规矩!跪下去的时候,也一定要诚心些!” 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幺女一遍后,崔绚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生怕列祖列宗怪罪于他……竟是敢让女子进宗堂后,他的神色就更加的凝重了。 “这个是自然!父翁!你且放心!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有些不耐烦的回了老头儿一句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父翁……不会是在害怕吧。 “已然这样了!便也就——只能这般了呗!几日前,咱在书房中,不都商量好了嘛! 况且师承于师傅的我,还当真是能掐会算的啊!若您老实在是……寝食难安的话,不若便由我……将太爷太奶他们,都给您,招上来聊聊?!”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望向了崔绚的眼眸中后,崔少愆一时间,竟是很好奇父翁此刻的想法来了。 “你……!简直是胡闹!” 很是讶异幺女,竟会变得如此顽劣之后,崔绚的眼睛,都忍不住的,瞪大了一圈儿。 “这有甚……大不了的嘛!届时咱们几个,促膝详谈一番便是了。他们……总归也是能理解的! 若是一宿不成,咱们就来它两宿!就算是熬!咱也得熬着他们都同意了!……这不就好了嘛?!……额……父翁,你全当我在胡说。” 眼瞅着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就差要在马上踹她一脚后,崔少愆见好就收的,“正襟危坐”了起来。 “不过父翁,我还当真好奇一件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呐?!” 借着宗祠的名义,总感觉可以套出,不少秘密来的崔少愆,就那样打蛇随棍儿上的,望向了一旁有些暴躁的老头儿来。 “你且问!一天天的就属你事多!若是不让你问出来,就怕你待会儿……会在宗祠里乱问了!” 不耐烦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崔绚示意着幺女,赶紧问完拉倒。 “父翁为甚就……如此的笃定我,是学到了真本事呢?!到底是因着师傅的原因,还是……外祖呐?!” 压低了声音,并将这句话给说出了口后,崔少愆不出意外的,瞧到了老头眼中的——那抹,一闪而逝的慌张…… 第五百四十一章 信任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若是你当真没有那真凭实学,又怎会经得住司天台里的考验呐!” 波澜不惊的,望进了崔少愆的眼眸中,崔绚甚至是坦坦荡荡且泰然自若的。 “司天台现在,应是改做‘司天监’了吧!咱们且不说这个! 父翁!少愆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官正罢了!为甚竟然值得您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又大费周章的——去祭祖呐?! 除非,咱们前去的宗祠里,有着您,非要告诉的人不可。” “你竟是这般想的?!你不会觉着你的外祖,就埋在了……崔家的宗祠中吧?!这么多人呢!不是谁想进宗祠……就能进去的! 更何况,哪有同一天亡故的两个人呐!怎么着,难不成你还当真打算……亲自查查不成?你不是可以将咱们的列祖列宗,都给招上来么?!你且去问呐!” 气哼哼的一甩衣袍后,崔绚便驱赶着马儿,朝前跑了过去。 “……?!父翁!你且等等我呐!” 觉着自已的想法,也当真有些荒唐的崔少愆,亦是快速的追了过去。 “你啊你!你怎的不去问问你母矣!亦或者,你直接回你舅父家,去问问他们呐?!你且看看他们,会不会将你当成疯子一般的,给赶了出来!” 越说便越气愤的崔绚,此刻,当真是恨不得,要抽幺女一巴掌了。 “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嘛!我,不过是同您开个玩笑罢了!父翁你且消消气!瞧瞧!咱们这不就到了!” 认真且怂的,朝着崔绚解释了一番后,恰巧出现在她眼前的宗祠,却是救了崔少愆一回。 “你!可别再给我出乱子了!仔细的跟上来!” 同样瞧到了宗祠的崔绚,亦是勒停了马儿,并利落的翻身下了马。 “这是自然!” 眼见着宗族之人,早已纷纷的进去了后,崔少愆亦是不敢托大的,小心谨慎了起来。 “阿惟呐!你且过来。” 担任主祭的崔家宗长,很是慈祥且和蔼的,朝着崔少愆招了招手。 “宗长!” 在崔绚眼神的追随下,崔少愆规规矩矩的,冲着对方行了一礼。 进退有度的与对方寒暄了一番后,崔少愆的耳中,却是传来了一句……让她,都有些怀疑起自已来的话语。 “宗长,您说甚?!” “你瞅瞅你这个孩子!我刚不是说了嘛!虽说咱们都知晓司天台,这个特殊的存在吧。但是却都没有,亲眼瞧见过呐! 我也知晓你们是测国运的!天机不可泄露!我也知晓你们!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特意为你破例……开一次宗祠了! 这不正好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嘛,你再同我说道说道!咱们崔氏一族的风水,究竟如何呐?!” “咱,不是应当先……祭祖么?!” 弱弱的摸了摸鼻尖后,崔少愆有些不敢置信的……怀疑起了宗长的脑回路来。 “午时过半,开堂祭祖!这是铁律。可眼下,不还差了一刻钟嘛!莫不是阿惟你,怕这时辰不够用?! 再不济,咱们祭过祖之后,再瞧瞧这崔氏一族的宗祠,亦是可以的嘛!” 抬眼看着下人们,差不多亦是都准备好了后,崔家宗长捋了捋胡须,并不紧不慢的提议道。 “父翁?!” 用眼神求救的,看向了崔绚的方向。崔少愆这一回,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宗长既然想让你测,那你便测它一回!一刻钟的时辰,当真不够?! 我亦是好奇……咱们崔氏一族的宗祠,其风水究竟如何呐?!” 很显然……崔绚竟是直接,忽略了崔少愆的求救眼神。 想到他们崔氏一族的……祖训与使命,他还当真就好奇起了这,堪舆之术的准确性来。 “出自姜姓的博陵崔氏,便是咱们崔氏一族的根呐!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随着老宗长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崔少愆的耳边,几乎同时……便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回音来。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 “一刻钟的间隙……足够了!少愆——这便勘测!” 震撼于这种让她浑身都……毛骨悚然的宏大场面,知晓今儿个,要是不露一手,怕是不能服众的崔少愆,立马便识时务的,将话茬给接了过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堪舆之术 “好!好!好啊!” 激动到连续应答了三声后,老宗长才示意着大家伙儿,都安静了下来。 眼瞅着崔少愆,开始认真的研究起了宗祠的风水后,崔氏一族的男丁们,皆都屏息凝神的……等待起了对方的答案来。 认认真真的,将宗祠四周都看了一遍后,崔少愆便从袖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罗盘来。 定了正南与正北后,她才发觉到,即便是一千多年前的北宋王朝,风水学上的定位,遵循的居然也是后天八卦。 略微挑了挑眉后,她又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周围的地势来。 绝佳的风水宝地,不外乎龙真、穴的、砂环、水抱。 龙真,即宗祠后方的山脉,可以让人一眼,便辨别出其的方位与走势来。 砂环,即要三面环山,并将宗祠给包围住了。 玄武(北)方向,最好要有一座突出来的山头,青龙(东)与白虎(西)的方位上,也要有一座突出来的山头。且西边,一定要比东边高一点。 因为只有那样,流动的炁,在经过白虎的方位时,才会回弹回来。 也只有那样,三面环山的地理位置,才会更好的将大自然的元炁,给全部都聚集在其,将要守护的宗祠内。 水抱,即宗祠的前面,要有一条河流,将整个宗祠与山脉,都稳稳的环抱住。 如此这般形成了闭环了以后,那么此处,便是一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当然周易中,也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若是一处风水宝地,太过于完美了的话,所谓物极必反,亦有可能……会使整个家族中的宗祠,呈现出一派……诡异的欣欣向荣之“泰”。 至于这最后的穴的,即犹如人体中,脉络上的穴位一般。其是龙脉——生气止聚之处。 它就类似于人体上,经脉气血聚集之处。其就像是……连接任督二脉关键位置处的——舌抵上颚一般,至关重要! 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风水宝地的……所有组合后,崔少愆便大致,了解了崔家宗祠的选址情况。 “宗长!鲁班书中曾记载:‘伏以,自然山水,镇宅地板,抵抗一切灾难。家宅吉祥如意,家庭兴旺安康。这样的宗祠,便是风水宝地。” 为了让自已的话更有说服力,崔少愆一开口,就先来了个大的。 眼瞅着她这一套……之乎者也的话语,将所有崔家的男丁们,都唬了个结结实实的以后…… 崔少愆在宗长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多问……且生怕暴露了其,无知的矛盾心情下,颇是贴心小棉袄的,又补充了几句。 “咱们崔家祠堂,坐落于汴京城的西侧土地上。坐北朝南,且三面环山。 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崔家宗祠、水流曲折(汴水),后有玄武坐镇,镇守一方。 所以……咱们崔氏一族的风水,是可以乘风聚气,而令整个家族,都纳福纳财,并富贵无比的。 即便它吹的是西北风,也会被咱家的白虎山头儿,给兜回来的!” 长长的吐露了,一大串的解释与说明后,崔少愆偏偏……将崔家宗祠里的一些小问题,给特意的——隐瞒了下来。 “当真如此?!” 老宗长大睁着眼眸,并以崔少愆肉眼可见的速度……笑到根本就合不拢嘴来。 “千真万确!即便是咱们的宗祠里,还存有了些许的小瑕疵,亦是不影响咱们大家鹏程万里、福禄延绵的” 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后,崔少愆再次肯定的——给宗长,打了一记强心剂。 “哈哈哈哈哈!好啊!如此甚好呐!当真是极好啊!天佑我崔氏一族!天~佑我崔氏一族呐!” 老宗长的脸庞上,即便是那深深的皱纹,都被绽放了开来。 眼瞅着眼下的时辰,居然也刚刚好后,他便招呼着众人,起身走向了祠堂。 繁复又冗长的祭祖仪式,终于开始了。 而崔少愆,亦在族中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下,缓缓地跪了下去。 先下左膝,表示了她的男儿身份后。崔少愆便“克已守礼”又一板一眼的,开始了她四叩九拜的流程。 一作揖便要一叩拜的她,紧跟着,便是咚咚咚咚的……四个响头。此乃四勤。 再作揖便又要叩拜的她,又是咚咚咚咚的……四个响头。此乃四懒。 …… 原本只知晓——稽首、顿首、空首;振动、吉拜、凶拜;奇拜、褒拜与肃拜;是九拜的她,这一次,却是到死都不会忘的……记住了所谓的四叩首。 将一整套叩首礼,完整顺下来的她,整个人的眼睛里,都在冒着火星子。 第一次知晓磕头,也是会腿麻的崔少愆,生平第一次,有些折服于……老祖宗们的跪拜礼来。 真的很牛逼啊!将一整套叩首礼做下来,且腿不打颤的崔氏一族,是真的很牛逼啊! 就差连眼泪——也快要给飙出来的她,却在一个不经意的乱瞟之下,看到了从伯的那双,颇是意味深长的眼眸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夹马营 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后,崔少愆颇是老实敦厚的,站起了身来。 一出宗祠就用眼神,四下乱瞟并想要寻找爹爹的她,还是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双苍老又威严的眼神来。 “从伯!” 硬着头皮且规规矩矩的,朝着崔升作了一揖,崔少愆只能老老实实的,装起了龟孙子来。 “少愆!看样子,你的本事,当真是不小呐!你果然,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一字一顿的,将此话给说出来的崔升,也不知道他脑海中,想到的是些什么。 反正这句话听在崔少愆的耳中,就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承蒙从伯厚爱,少愆……感激不尽。但偏偏还是觉着从伯,有些过于谬赞了!” 傻乐的挠了挠头后,某个愣是装傻充愣的青年,笑的当真比那哭,还要勉强。 “少愆你……怎的就没有早点儿回来呢?!你若是早点儿回来了……哈哈!罢了~~罢了~~!我这又是在乱想些甚呐?! 这回途之中,你便同我一同坐那马车吧!刚刚瞧着你,可是颇为的,抱怨这太阳大呢!” 兀自捋了捋胡须后,崔升便示意着崔少愆,跟上他的步伐。 “可是父翁他……” 正当崔少愆犹豫着,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之时,崔绚的话就在她的身后飘了过来。 “你这竖子!还不快跟上你从伯!刚刚一路上,都在抱怨烈日的你,此刻倒是矫情起来了!” 大力的推了一把崔少愆后,崔绚递给了其,一记勿要多言的眼神来。 “唉~~!” 就差要将白眼翻上了天的崔少愆,哪怕心中再不情不愿,她的脸上,亦是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迎接着前后二人的注视,以及……宗长和宗族中人的凝视,崔少愆就那样挺直了脊梁骨的,迈上了崔升所在的马车中。 刻意保持着距离,崔少愆正襟危坐的……“杵”在那里,连大幅度的挪动,都没有一下。 “怎的?!还是觉着与从伯不熟?!” 有些好笑的看着那……过于板正的青年,崔升又想起了自已那,并不算成器的嫡长子来。 “可能是……好久都不曾走动过吧。故尔……少愆觉着,瞧着大家,都有些生疏了!” 尴尬的又看了一眼崔升后,觉着还是这般自在的某人,连熟络都懒得再装了。 “也是啊……都整整五年了!没曾想到……再一次回来的你!竟会大变了样呐!” 很是感慨的透过眼前之人,想象对方小时候的崔升,一时间,当真觉着他自已——也有些过分的荒唐了。 “从伯说的是……” 实在不知晓此话,要如何接的崔少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来一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愆!你可曾听闻过一个故事呐?!一个有关于太祖……随意射箭定陵墓的故事?” 突然张口就来的崔升,其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将崔少愆给……吓到了一激灵。 “述少愆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不知道对方,又在打什么主意的崔少愆,有些怔愣的回了一句。 “那从伯今儿个,就好好的给你讲讲!你就姑且,当做是一个野史来听便好!这个呐,亦是与堪舆之术……有着不少的联系。” 悠哉的拿起了手中的团扇后,崔升便向崔少愆,讲述起了那……六年前的事件。 …… 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春。宋太祖赵匡胤,前往西京视察。 出生于西京夹马营的他,顺道儿便回到了旧居之所。 环顾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他对儿时的留恋之情,溢于言表。 指示着部下,在居所的附近寻找后,儿时被他埋在地下的一匹小石马,就那样被他给找了出来。 百感交集的赵匡胤,心中突然便有了一个灵感。 令部下取来弓箭后,他朝着天空中便是一箭。随着箭矢的远距离下落,其最终……停留在了一处田野之上。 “此地既是我的故乡,便也将是……我的埋骨之所,箭落之处,即为我的陵寝。” “……?” “……!!!” “……?!……!?” “官家!这可万万使不得呐!选择陵寝,事关国本,怎能……如此草率应对呐!还望官家三思!!!” “官家!风水堪舆,乃是重中之重的事!还是要寻一个堪舆师前来,仔细瞧个究竟的!望官家三思!!!” “官家!择好的堪舆师,选风水最好的陵寝,可保佑天子……后世子孙平安、王朝稳固呐!请官家三思!!!” …… 环视着周遭众大臣,或惊恐或大惊失色的反应;以及他们那……不间断的进谏之声,赵匡胤勉为其难的,寻来了一个堪舆师,并使其前往查看。 出身武人的他,其实对于风水堪舆之说,是并不太相信的。 他唯一相信的,是他手中的武器,与指挥千军万马的虎符!天下,唯兵强马壮者……得之才是!!! 负手而立的站在那里,赵匡胤的眸中,是俾倪天下、傲视群雄的骄傲。 很快,堪舆师也到达了……那枚箭矢落地的位置处。 说到此处,突然就停下来的崔升。就那样子一瞬不瞬的,看向了青年的方向。 “少愆,凭你的聪明才智,可是猜到了太祖皇帝……所选择的那处田野,是个甚模样的局呐?!” 慢悠悠的捋着自已的胡须,崔升就是想要看一看,他家从子的反应。 “若是少愆猜的没错的话,此处的风水勘查……恐怕乃——大凶之地。” 想到赵匡胤兄弟,以及他们之后,所有赵氏子孙的结局,崔少愆连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便回答道。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太祖赵匡胤的陵墓,可是屡次被盗的啊! 自赵匡胤之后,大宋王朝,就已然露出了颓败之势。北宋被女真所灭,而南宋,则是被蒙古所灭。 所以之后,才会出现元朝呐!唐、宋、元、明、清这个历史时间顺序,即便她再无知,也还是有被——深入刻进到,骨髓之中的! 很是确定的,望进了崔升的眼眸中后,崔少愆还当真……就好奇起了,堪舆师的勘查结果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自有定数 “正是如此!堪舆师在勘察了……田野附近的山川地势后,发现到此处,的确是一个大凶之地。 该田野面朝中岳嵩山,背对洛水河畔。其中轴朝向西北,并直指九顶莲花山主峰。整个陵墓——南高北低,东穹西垂。” 盯着青年的眼睛,并一字一顿的,将结果给说出来后,崔升便静待起了,从子的反应来。 “南高北低……东高西低……前有山后有水……西北方向……?!” 刻意的,又重复了一遍堪舆结果后,崔少愆有些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自已的耳朵。 “从伯,您确定……当真是如此么?!” 有些怀疑对方在说笑的崔少愆,再一次的确认了起来。 南低北高,东高西更高,前有水的位置处,才应是风水宝地呐! 还对着西北风方向?!聚不了炁,还全让西北风给……呼呼的刮走了?!这不是找死呢么?! “少愆呐!当时,我就在那里!又怎会向你撒谎呢?!” 有些好笑的看着从子,崔升一句话,就让对方的下巴……也快要给惊掉了。 “太祖皇帝……他,就没有听听……堪舆师的劝阻?!” 不可思议的,又追问了对方一句后,崔少愆的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北宋朝的——靖康之变;以及南宋朝十万人跳海的……惨烈状况来。 这可当真是——天地同悲,日月同泣呐。 被吓到浑身,都抖了一个剧烈哆嗦的她,无助又无奈的,再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这普天之下所有的武人,都会犯的毛病……少愆你知晓是甚么?!” 感觉到孩子……明显是被他的话语,给吓到了后,崔升有些找补的,又补充了一句。 “少愆不知。难不成……是犟?!不过我记着太祖入住永昌陵……好似被,拖了很久来着?!” 感觉到有这个可能的崔少愆,抽搐着嘴角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了。 在这个世界上,当真会有人……犯那武夫脾气么?!这文武二字……在大宋朝,竟是被分的如此的明显么?! 忽然就对自已的未来,有些担忧起来她,实在是不知晓自已,还该不该继续向上爬了。 不过她记得北宋灭亡,离她这会儿……好似还有……将近一百多年来着吧?! 头一次觉着长生,也不是万能般存在的崔少愆,竟是有些迟疑起了……自已的所做所为来。 “可能……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数吧!这往后之事,咱们大家又有谁知道呢! 所以吧……这人呐!有些时候,还真的就应该相信命运,且相信堪舆啊!” 突然就将话头,给引过来的崔升,在看到还在一个劲儿猛点头的从子后,颇是欣慰的微笑了起来。 “从伯说的对!风水本就是……玄之又玄的学问,定是有它的道理的!故尔……少愆坚信祖宗严选!” 总感觉对方,笑的也有些过分和蔼了后,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味儿来。 紧接着,从伯那……接踵而至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连一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所以少愆!为了崔氏一族,也为了咱们的祖宗,你定是会帮我的吧?!” “不知晓从伯,想要少愆……如何去做呐?! 少愆一直都知晓自已……才疏学浅,且见闻——不广的!……少愆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妄想要,帮助到从伯呢?!” 艰难的吞咽下了一口唾沫后,某人已经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自然是少愆你……所擅长的了!自打今儿个,一睹你的堪舆风采后,从伯就觉着……也只有少愆你——才能担此大任了!” 愈加慈祥的,盯着崔少愆看了半晌后,崔升甚至还很是慈爱的……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来。 “从伯,你莫不是也要少愆,去替你寻得一处……风水宝地吧?!” 只要被人一触碰肩膀,就会条件反射到……想破口大骂的崔少愆,有些忍不住的,就将脱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鸠占鹊巢 “风水宝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少愆呐!你莫不是忘了……大宋王朝的堪舆师,可不少呐!” 怔愣了片刻后,崔升似是而非的,开了一句玩笑话。 “莫非从伯你……想要让少愆,帮你找一处——皇陵规模的存在?!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存在呐!” 被吓到整个人,都从马车上蹦起来的崔少愆,甚至于还紧张的,捂起了嘴巴来。 “皇陵?大逆不道…使不得?” 仔细的咀嚼了一番从子的话语后,崔升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小子一天天的……脑子里都装的些甚呐!” 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后,崔升才刚欲解释,便又被从子的话给惊到了。 “从伯,刚刚你曾说予了少愆,一个关于太祖皇帝的故事。不巧的是……少愆这里,亦是有一个关于太祖皇帝的——小道消息,想要说予从伯听。” 认真的又看了一眼崔升后,崔少愆忽然,就将剩下来的话,给极速的说了出来。 “这是一个……关于鸠占鹊巢的事儿。” 在对方震惊又不解的神情下,崔少愆也顾不得从伯的反应了。 反正,她是滔滔不绝的……开始兀自讲了起来。 “相传,这是太祖皇帝与杨家之间的,一个关于风水的故事……” 年幼时期的太祖皇帝,因着家境贫寒,便很是喜欢跟着父亲……在河边抓鱼解馋。 长此以往之下,其倒是练就了一身水下的好本领。据说,他甚至可以在水下,闭气长达半个时辰之久。 之后,茁壮成长的赵匡胤,便进入到了青年时期。 阴差阳错之下,他在附近的一处大户人家里,找到了一份,长工的差事来补贴家用。 而这个大户人家,便是杨家。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季,杨家主的母亲去世了。为此,其还特意为母亲,找来了当地最有名的堪舆先生。 可是堪舆先生找了几处地方后,都觉着有些不尽人意。 眼瞅着杨家主母亲的尸体,被拖放了一日又一日后,大家都肉眼可见的,焦急了起来。 “再不济。不若,便将老妇人的尸身……给火化了吧。” 堪舆先生被逼的,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后,就只能将他压箱底的……一处风水宝地,给供了出来。 可是当他瞧到杨家主那副……就差要气血飙升到,大发雷霆的架势后,为避免被责难的他,又将剩下的话语,都给快速的吐露了出来。 “我的确是寻得了一处风水宝地。只不过这一处风水宝地,葬起来却是有些过于的麻烦了些。且,其只能容得下,老夫人的尸灰。 但是那处……却是龙口的位置!而且……是在水下。只要将老夫人的尸灰,给顺利的放进去,那么其,定可以佑护杨家的后代中,出现一位真龙天子!” 知晓自已若是这般操作的话,自家的子孙后代里,竟是可以出现一个真皇帝后,杨家主就也……顾不得大逆不道了。 于是乎,杨家主便着手差人,将杨家老夫人的尸身给焚化了。 一切,都完美到,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除了那个……途径此处,并偷听到了此事儿,全部来龙去脉的……赵氏青年。 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当晚!赵匡胤便偷偷的掀开了……他父亲的棺材板儿。并将他的尸体,给焚烧了。 次日。 因着赵匡胤的水性很好,并且算的上是远近闻名。 故尔……被杨家主叫来担此重任的他,怀中还怀揣着父亲的尸灰。 当众人来到河边之时,他颇是郑重的,接过了杨家主递过来的……杨老夫人的尸灰。 顺着堪舆先生的指示,顺利潜入进深水之下的他,当真寻到了一处……天然形成,且长的颇像龙首的石头来。 从怀中掏出了父亲的尸灰,赵匡胤立马便将其,给放入进了龙口的位置处。 心满意足的,长松了一口气后,他又拿出了杨老夫人的尸灰来。 可是当他打算,将老夫人的尸灰,也给放进那龙口中时,变故却突生了。 原本还张着嘴的龙口,竟是突然就合了上来。 无论他怎么使劲儿掰扯,就是打不开后,赵匡胤的整个后背上,都浸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即便如此,也不后悔自已如此行径的他,在瞧到龙首上的……龙角之后,愣是灵光一闪的,将杨家老夫人的尸灰,给,挂到了龙角之上。 用着仅剩下的“几个呼吸”,赵匡胤就那样,顺利的探出了水面。 浑身湿漉漉的回到了岸上,他却是瞧到了堪舆先生的脸色……有些过于的难看了。 可是知晓——事已至此的风水先生,也只剩下,唏嘘感叹的份儿了。因为……此事,已然是无法挽回了。 原来,堪舆先生,竟是在岸上,就算到了赵匡胤……在水下的一举一动! “赵家天子……杨家将……换朝不换将。” 喃喃自语的低言着,堪舆先生也只能,看破不说破的……离开了。 至此,正在家中忙碌的赵匡胤母亲,却是看到了一只喜鹊,飞进了家门。 “赵家子当皇十几年。” 恍惚间,竟是感觉到喜鹊,可以说人言的赵家母,好似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赵匡胤,在陈桥兵变,并黄袍加身。其果然不费一兵一卒的,便坐上了那皇帝之位。 而他在位的时间。正好是一十九年整。如此,还完了他的债…… 缓缓地将最后一个字,给说完之后,崔少愆就那样认真又安静的,看向了崔升的方向。 想到她已然将“鸠占鹊巢”与因果报应……说的很是透彻了以后,一道哈哈大笑的声音,却是再一次的传入到了她的耳中。 想到她自已,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算是“鸠占鹊巢”的……霸占着“崔少愆”本人(原主)的躯壳后,她忽然就有些心虚的,低垂下了眼眸来。 或许,她自已,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去游说别人的人吧。 任由这些胡乱纷飞的思绪,到处乱飘后,崔少愆到底还是又坚韧的,抬起了她的眼眸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孺子可教也 “少愆呐!世人皆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是他们,却是不懂一件最简单的道理啊! ——那便是有些人,从你第一次见他面儿开始,就注定了其的不平凡呐! 从伯我可是打从第一眼儿瞧到你,就对你刮目相看了啊!” 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崔升第一次察觉到,一个人若是赌对了,会是何等的心情。 “从伯……述少愆愚钝。不知晓您话语中……究竟是何意呐?!” 有些搞不懂她们两个之间,有代沟还是怎么的的崔少愆,很是头大的……都想要抓狂了。 她的本意,只是想让老头儿,不要瞎想呐!不要僭越了她们自已的身份……从而连累到崔家呐!怎么好端端的,眼前这个人,他就是听不明白呢?! 有些忍不住疯狂吐槽的她,却是在听到崔升的下一句话之后……开始了如坠冰窖的寒冷触觉。 “少愆呐!你既身为朝中大臣,又怎可妄议太祖皇帝呢?!毕竟太祖皇帝,可不是前朝之人呐! 这才仅仅只是……六年之前的事儿呐!哦,对了!你离开崔家,也才五年之久罢了。” 沉默了良久,感觉到从子已然小心谨慎到……有些过头了后,崔升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 她可当真是……夜路走多了,居然湿了鞋呐!没曾想到……一个无意识的好意之举,竟是将她的把柄,给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懊恼到就差要撬开自已的脑壳,并看看里面……是不是丢了理智后,崔少愆只能厚着脸皮又找补了一句。 “哈哈哈……让从伯见笑了。可能是因着这天儿,有些太热了,故尔少愆,竟是将道听途说……听来的混账话,说予了从伯你解闷儿了! 我可实在是糊涂呐!忏愧~忏愧!从伯姑且就当少愆,在同您开玩笑吧! 不过我这嘴……也真是的!怎么甚的胡言乱语,都能同您瞎说呢?!权当作是个笑话吧!喜鹊它……又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哈哈……” “少愆呐!打从一开始,你就了解错从伯的意思了! 我看好你的堪舆之术,不过是为了祁国公罢了!你也知晓,我们大家,都在寻找那祈雨石嘛! 而我,又恰恰知晓……祈雨石的所在之处,应都是龙脉的位置。故尔,想要让你在找到龙脉之时,顺带着帮从伯将那祈雨石,也给找出来罢了! 哪有那些劳什子的——鸠占鹊巢那档子事嘛!你呀!就是年纪轻轻的,有些想的太多喽!” 别有深意的,又看了一眼从子那……大受震惊,且诚惶诚恐的脸色后,崔升终于再一次的,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来。 “从伯你……竟是为了此事啊!那确实要怪少愆,有些多此一举了。咦?!等等!从伯你说了个甚?!祈雨石……它在,龙脉之下?!!”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崔少愆第一次感觉到自已——似乎有些知晓了那些人的执着来。 所以……所有人,居然都是为了龙脉而来么?!那怪不得呢! 那个的的确确是,可以改变到国家命运与国运的……龙脉!确实是正儿八经的集大成玄学呐! 想到就连她自已,都迷迷瞪瞪的,有些摸不透这其中的子丑寅卯后,崔少愆一时间,竟是难得的沉默了起来。 “怎的,少愆你是在为难,还是在思考啊?!你师傅,难道就没有曾……同你说起过此事么?!” 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头后,崔升便看进了从子的眼眸深处。 在瞧到对方,的的确确是一副单纯到……啥也不知晓的程度后,他的嘴角,又一次满意的轻扬了起来。 “师傅么?!他老人家自打少愆,从牢狱中出来之后……便仿佛消失了一般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已经给师傅,写了有十几封的书简了!可是那些书简,全部都——石沉大海了!他老人家,却是再也没有回过我。” 有些委屈又郁闷的瘪了瘪嘴后,崔少愆整个人都伤感了起来。 “怎么会呢?!少愆你的师傅,可是得到了官家的赏赐了呐!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将官家赐予他的寿泉,给吞下了腹中的。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师傅,他在闭关打坐吧!” 隐去了眸中稍纵即逝的晦暗,崔升再一次和蔼可亲的,看向了从子的方向。 “可能是吧……。” 情绪落寞的抓紧了袖口,崔少愆一时间,竟是觉着自已,有些过分的矫情了些。 “所以少愆!从伯拜托你的事情,可是要……?!” 紧紧的盯住了从子,并使其的眼神,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了后,崔升就那样波澜不惊的,等待起了对方的答案来。 “少愆寻思良久,觉着从伯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若我便试试看好了。只不过少愆人微言轻……且力薄,并不能保证寻得准便是。” 认真的将自已的意思,给言语清晰的表达出来后,崔少愆便低垂着眼眸,不知晓在想些什么了。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不愧是我崔氏一脉。孺子可教也!孺子当真是……可教也呐! 之后,你若是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来秘阁之中的!” 笑到连脸上的褶子,都开出了花儿来的崔升,就那样心情愉悦的,直到看着马车……给停了下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意外 “那从伯,少愆便先行离去了!” 跟着老头儿下了马车后,崔少愆颇是乖巧的,翻身上了她自已的马匹上。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之后,你便自行回去吧!我静待着你的好消息!” 递给了对方一记,你一定可以的眼神后,崔升便将手中的帘布给放了下去。 而随着这道帘布的下落,被隔绝在马车外边的崔少愆,却是再一次的,长舒了一口气出来。 悠悠的驾驶着缰绳,继续向前走后,她的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着……翻滚了起来。 开宝九年(976年11月),太祖赵匡胤于万岁殿薨,灵枢停放于万岁殿侧西雨道中。太平兴国二年春(977年),三月乙卯,葬于永昌陵。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宋史》中,有关于此的记载,崔少愆却是突然间,就发觉到了一个……很是令她意外的发现来。 那个原本就应早早修建好的永昌陵,却是在太祖薨了足足有四个月之久后,才接受了太祖的尸体呐……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古代,皇帝死后,是要停尸三个月的吧?! 不过太祖皇帝,好似停留了,有四个月之久了吧?!…… 难不成从北宋朝开始,大家就已然默认了——“神”三“鬼”四的说法了?! 既然是真龙天子,为甚大家也,想当然的以为太祖皇帝……会是后者呢?!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越想便越觉着自已的脑洞,有些过于的天马行空了之后,崔少愆很是好笑的,将脑海中,那些荒谬的想法,都给甩了出去……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很快,时间便在崔少愆,兢兢业业的努力奋斗下,不经意间流逝了。 抬眸感觉着八月份的天气,仍旧是闷热难当后,崔少愆再一次忍不住的……长叹出了一口气来。 没曾想到呐!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还是要上朝的她,一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一想到自已,那处处捉襟见肘的……微妙处境后,她又不得不打碎牙往肚里咽的,咬牙坚持了下去。 原本想着被一方势力威胁,也就是那样了。不若将水搅得再浑一点儿,也好让她自已个儿,再透透气也行。 哪曾想自打她,答应了从伯的建议后,才发觉到那两人……就差一个鼻孔里出气儿了。 在如此不平等的境况下,两个人都能同仇敌忾的,一致只是一味的……寻找着一个破石头后…… 她是再一次的,了解到了人的执念,是多么的无敌与偏执。 可是一想到别人,动不动就拿妹妹的生命安全……来威胁自已后,她又不得不被“耳提面命”的……付诸出了自已的,实际行动来。 有些疲惫的,跨入进了崔家大门,不待她去寻找衣紫的去向,在她后面急匆匆回来的崔绚,却是将她给……叫入进了书房中去。 “父翁,你这般急切的唤我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总感觉即便是对面的老头儿,也有很多的秘密瞒着她后,崔少愆很是奇怪对方,今儿个的神情来。 “你难道还不曾听说过?!” 不可置信幺女这个第一当事人,怎会这般的消息滞后,崔绚恨不得就差要冲着对方的耳畔,并大声的咆哮一声了。 “听闻何事?!” 明显感觉到了父翁的严肃神情,不像是在同她开玩笑后,崔少愆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今晨,没有上早朝的祁国公,于刚刚不久之前,病逝了。” 听着崔绚一字一顿的叙述,崔少愆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她的杏眼。 “这不可能!明明昨儿个酉时,我才刚见过他!” 突然就意识到自已,说漏了嘴的崔少愆,却并没有在父翁的眼神中……瞧出一丁点儿的……诧异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抚今追昔 “父翁,你可是知晓些什么?!为甚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啊?!” 抽出椅子坐上去后,崔少愆反倒是好奇起了……父翁的消息网来。 “我为甚要惊讶!你当真觉着……你去了哪里,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晓?!这汴京城内,没有谁,是可以彻底脱离掉周围人的“注视”……而存在的!” 崔绚用他那耐人寻味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幺女后,便默不作声了起来。 很显然,他也打算趁此机会,来好好的给自已家那……有些过于自信的幺女,好好的上一课了。 “难不成我……作甚的事儿,都会被人给……盯梢了!!” 浑身恶寒的抖了抖肩膀后,崔少愆有些过于的,震惊与诧异了。 “真当你自已是个官儿呐!你那档子破事儿,也就我……还乐意关注关注。况且,即便有甚的风吹草动,大家也只会向上看!” 再一次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须后,崔绚继续不紧不慢的,又补充了一句。 “吓我一跳!父翁你老是这般吓我作甚!” 有些唏嘘的,也拿手指捏了捏下巴后,崔少愆忽然就想到了一个……更加令她在意的问题来。 “父翁!这大宋朝的男子……是不是普遍都要续须呐?!” “你问这个作甚?!……!!!” 忽然想到幺女,也快要到了及冠的年龄后,崔绚竟然也觉着此事……才是他们目前应考虑的……头等大事!! 大眼瞪小眼儿的,互相凝视了半晌。总算是感觉到了,此事有些棘手的他们,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再吭声。 “咳~~!我朝,亦是有男子……喜爱头戴簪花的。你也……不是非得这般就是。姑且看你喜好吧!” 尴尬的再次捋了捋胡须后,崔绚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父翁!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想到在勾栏之中,她确确实实是看到了……有不少的男子,不仅头戴簪花而且还擦粉后,崔少愆高悬着的心脏,亦是踏实了下来。 她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她可是身在大宋朝中啊!大宋朝的男子,可是在很多时候,都要比小娘子们,还“花里胡哨”呐! 想到之后,她若是不喜“留”胡须,亦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一个小白脸时,崔少愆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回归正题!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姑且说说,昨儿个,你与祁国公之间,到底谈了些甚吧!” 心里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后,崔绚便不动声色的,将这件事给按下不表了。 “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我,又被问了问最近的状况罢了。” 鬼知道那些祈雨石……都埋在哪里的她,只能老实在在的,跟对方重复好几遍……她的无能为力呗! 瞎胡扯皮嘛!谁还不会了! 更何况即便对方将她逼的再急,她亦是有自已原则的人。 “你最近能有甚的状况?!怎的跟我,也不说实话了?!” 有些恼怒的瞥了一眼幺女后,崔绚忽然就有些生气对方那……过于敷衍的态度来。 “父翁你不是已然猜到了?!为甚又要多此一问呐?!” 感觉到老头儿,明显就是生气了以后,崔少愆忽然就有些搞不清楚……崔绚生气的点在哪儿了。 “为甚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将祈雨石的消息……隐瞒于我?!真当我就一无所知了?!” 实在想不通……区区几块儿的破石头,居然就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癫狂后,忽然就觉着有些过于无趣了的崔绚,打内心深处的,涌现出了一股无力感。 “不知……父翁你,是如何看待……长生的话题的?!” 想着眼下,或许亦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后,崔少愆便小心翼翼的,试探起了对方的反应来。 “雏鸟离巢,本是天经地义!那么自然而然的,生老病死,亦是天经地义! 怎的?!你以为我会同你从伯一般,亦想要追寻那长生不老么?! 首先,我不疯;其次,我有自知之明;至于这最后么,我不傻!” 有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幺女后,崔绚很是反感对面那,三番五次的试探来。 “父翁你……居然是这般想的?!我以为……你会同大家一般呢!不过父翁,你当真就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遗憾么?! 好多人,追求长生,不正是因为他们,想要重头再来么……” 歪着脑袋,并很是认真的……看向了崔绚的眼眸中,崔少愆突然就觉着眼前之人,也并不是特别的……让她反感与讨厌了。 “人生在世,哪能没有遗憾呐!我只是比那些人……更懂得扪心自问罢了! 我也只是知晓自已,应该更要……勇敢去面对而已!” 再次深深地,看向了幺女的脸颊。崔绚仿若在透过她的面孔,看向了那更远的远方…… “若是父翁,当真想要知晓我的秘密,那我亦是可以知无不尽的……将其给说出来的。 只是……我,亦是很好奇父翁的秘密呐!就是不知晓父翁你……可否也能同我敞开心扉,并好好的说道说道呐?” 打死也不做亏本买卖的崔少愆,就那样与崔绚……认真的,对视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你这孩子!都说的些甚话呐?!我能有甚的秘密隐瞒于你呐!” 有些好笑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幺女,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后,崔绚就觉着面前的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像他的。 “父翁当真还是不肯……细说于我听么?!我可是亲手,找到了那——由外祖亲笔书写的卷轴了呐!” 刻意将“卷轴”二字咬的极重后,崔少愆便将她在太原旧城中的所有遭遇,都全盘托了出来。 “没曾想到,你竟是遭遇了……这般巨大的变故呐!” 认认真真的,听完了幺女的经历后,崔绚居然可以一派平静的,将心中所想给讲了出来。 “我并不是要同你细说……我所经历过的变故,而是要同你说说那卷轴的事儿!” 情绪激动到快要站起身来的崔少愆,总感觉在对方的面前,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 怎么可以有人,会这般的冷静且平静呢?!明明她们之间,可是亲父女的关系呐?! 难不成对方,即便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也还是想要……算计她?! 越想便越觉着,有此可能的崔少愆,仿佛寒了心一般的,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到底还是她越线了……没曾想到她自已,竟然也会被眼前的种种假象,所蒙蔽到——想要渴望……并寻找亲情的地步。 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后,懒得再多说一句话的她,就那样失落的,转身出了书房。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找那存在感呢。 随着书房的门,被轻轻的合上。被门隔开在两处的父女二人,皆是不同程度的,低垂下了眼眸来…… 任由眸中的晦暗难明,尽数宣泄而出后,崔少愆才总算是获得新生一般的,重新活了过来。 踱步就那样安静的回到了东厢房内,她的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昨儿个夜里的场景来。 …… “少愆!你可总算是来了!且坐!” 招呼着崔少愆落座之后,王溥便一瞬不瞬的,紧盯起了青年人的一言一行来。 “禀祁国公。关于祈雨石的所在处,少愆……确实是一头雾水。因着每天,都要在司天监中不断的校准,少愆亦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呐!” 颇为羞愧的低垂下了脑袋后,崔少愆便就那样为难的……静坐在那里不动了。 “竟然是这般情况呐!无碍!无碍!咱们来日方长嘛!哈哈哈哈……” 摆出了一副……很是和蔼可亲的慈祥面庞,王溥就那样自顾自的,捧起了茶盏来。 兀自喝了约莫有半盏茶后,王溥突兀的,便将茶盏给放了下来。 “哦!对了少愆!不知晓令妹最近……可是有闲暇呐?!我也是在最近,才知晓了令妹……居然还有着一身过硬的医术本领呐! 刚好最近,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不适,不若就让令妹,过来给我瞧瞧呐!” 把玩着杯沿半晌后,王溥就那样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 笑容灿烂的,亦是跟着端起了茶盏后,崔少愆就那样心虚的,喝起了茶来。 “你怎的不说话了啊!听闻令妹……还是远近闻名的巫医呐!可当真是不简单! 想来也是!一个能轻轻松松的,便将那第三百六十二处腧穴……给说出来的人,又岂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悠哉悠哉的,将青年杯中的茶汤,给满上了后,王溥便又兀自的品起了茶来。 “祁国公!您可真能同少愆开玩笑啊。宫中的太医、御医,哪个又不比区区的乡野大夫强呐!舍妹……不过就是投机取巧罢了……哈哈哈!” 很是大声又尴尬的笑了几声后,崔少愆便颇有眼力见儿的,立马将自已……给推了出去。 “都怪少愆最近,有些过于的忙碌了些!下官……既然怀揣着祁国公的叮嘱,又怎么轻易就敢打退堂鼓呢!您且……瞧瞧这个如何?!” 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后,崔少愆便中规中矩的,将其递到了王溥的跟前。 “这又是甚?!哦~~?!” 本是不太在意的王溥,很是随意的,便拿起了那张,由青年递上来的纸张。 可是随着他漫不经心的打量后,他的眼眸,却是越来越亮了起来。 “难不成,这些……竟然都是龙脉的分布处?!” 不可思议的,又仔细观察了好几遍后,王溥的面上,终究是露出了,很是满意的神情来。 “是也不是。这些,都是少愆在夜深人静之时,挑灯夜读……所筛选出来的结论。 只是在很大程度上,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前往实地堪舆罢了。” 很是愧疚的,再次垂下了眼眸,崔少愆就那样很是为难的,盯起了手中的茶盏来。 “哈哈哈哈……少愆呐!虽说挑灯夜读可以精进学问,但你亦是要,爱惜自已的身体才可呐! 临走的时候,你且记得,再带几株地精,回去补补身子吧!至于这堪舆地形图……我另寻人前往便是了。并不打紧的!” 怡然自得的,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后,王溥便很是满意的,又将青年杯中的茶汤给斟满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少愆都还没有……将答应祁国公的事情给办妥了,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再去索要药材呢?!” 诚惶诚恐的,努力摇动着手掌,崔少愆就差要把“谦卑”二字,写在脸上了。 “既如此,那便先攒着吧!等到少愆你,一举将祈雨石给都拿下后,我便在太玄楼,设宴款待你们如何?!!” 豪迈的将茶盏,给放回到了桌上,王溥很是满意起了眼前青年的,自知之明来。 “承蒙祁国公厚爱!那就述少愆,恭敬不如从命了!!!” 规规矩矩的站起了身后,微弯着腰,并朝着对方作了一揖的崔少愆,就那样恭敬的等候在了那里。 “既如此,那少愆你便,先行离开吧!” 眼瞅着即便是硬着头皮,都有些呆不下去了的青年,王溥大手一挥的,便同意了对方的行径。 “多谢祁国公!下官……这就告辞!叨扰了!” 微弯着腰又冲着对方作了一揖后,崔少愆便倒退着……出了王溥的书房门。 第五百五十章 本来面目 “你都听到了吧?!……姑且出来吧!” 眼瞅着青年,规规矩矩的离开之后,王溥却是朝着书房的另一侧出声道。 很快,随着又一道隔扇门的……吱呀声传来,一道身着白色长袍,头发丝儿梳着一板一眼的男子,就那样大喇喇的,走了出来。 “祁国公!” 朝着对方弓了弓身子后,罗舒云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坐到了王溥的对面。 “你且看看这个!” 毫不介意的伸手将刚刚的那几张堪舆地形图,给递了过去后,王溥便又自顾自的品起了茶汤来。 “……!!!这是?! 没曾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将大宋王朝的龙脉走势图,给画出来呐!” 诧异于刚刚走出去的青年人,居然当真是有真本事后,罗舒云便又有些不爽了起来。 到头来,也只有权贵,可以让那小子折腰了呗?! 想到对上他,满嘴都没有一句实话的某人,罗舒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样?!靠谱嘛?!这一回……你还有没有把握了?!” 想到折在快到兖州地段的……那三十一人人马,王溥就有些不可抑制的,心疼了起来。 三十一匹马儿呐!那可是整整三十一匹的马儿呐!整整一千两的银子呐! 很是不悦的,看着已然有些……过分放松起来的罗舒云,他又差要皱紧眉头了。 怎么自打这次回来之后,他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有些过分的——不成体统了呢?! 一想到软柿子、纸老虎、乖绵羊的崔少愆,王溥就有些反感起了罗舒云的,没有眼力见儿来! 面对不守规矩的人,他骨子里都是在厌恶且排斥的! 很是不满的咳嗽了一声后,王溥就那样不爽的,喝干了手中的茶盏。 “束这一回……还是没有把握!且需要更多的人手。 况且在我回来之后,连续前往那处探寻的两拨人,也皆都杳无音讯了!” 言之凿凿的,将他们一无所获的结果,给……再一次的摆在了台面上后,罗舒云亦是很配合的,朝着对方。做出了一个“无奈之举”! “哼!自打我们合作以来,你也仅仅只是,为我寻得到了,一块儿祈雨石罢了!” 颇是不满的,又看了一眼罗舒云后,王溥眼瞅着面前之人,是越来越不顺眼了起来。 “祁国公!话可不能这么说呐!若是你连祈雨石的小道消息与传闻……都没有知晓过的话,又如何能够专一,且孤掷一注的……将一切,都赌在其上面呢?!” 用手指哒哒哒哒的,连敲着桌面,罗舒云的眼眸中,竟是表现出了……越来越多的不耐烦来。 眼瞅着对方,自打从兖州回来,就变得愈发的不可理喻之后,王溥的眼眸中,也浮现出了一丝丝的不耐烦与嫌弃来。 对面之人,怕不是连脑子……都给摔坏了吧?! 如此感慨着,王溥又一次的,拿起了手中的茶盏来。 再一次将茶盏中的茶汤,都给悉数吞干净后,王溥竟是还觉着嘴巴,有些异常的口渴。 抬眼瞥了一下,那漫不经心且微笑着的罗舒云,脾气突然间就大起来的他,终究是忍不住的重重的放下了茶盏来。 “你不要!……咳……咳咳……怎会?!” 感觉喉头,有些堵的慌的王溥,话都还没有说出来一整句,便突兀的咳嗽了起来。 而伴随着其的……剧烈咳嗽声响起,毫无征兆的他,就那样子的……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来。 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连他自已的身体,也开始吐气像烟雾后,王溥整个人的眼眸,都赤红了起来。 僵硬着手臂,想要去触碰茶壶的——祁国公,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舒云,将他的救命之水……给那样缓缓地,倾倒了出来。 浇到了桌子上,浇到了地板上,浇到了茶盏中……却是唯独没有将其,给送还到他的手中…… 第五百五十一章 普普通通 “你……你……!” 紧紧的捂住了喉咙,王溥浑身无力到……连坐着都费劲儿。 “啧啧啧啧……祁国公呐祁国公!想来,你也是知晓寿泉的吧?!既然都知晓了它的威力,你怎么还敢……就这般的,去轻易尝试呢?!” 颇是同情的瞥了一眼,还在不断吐着烟雾的王溥,就那样翘着二郎腿的罗舒云,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便又朝着对方,透漏了一点……最致命的信息。 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将那几个字给……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口后,瞬间便慌张起来的王溥,开始拼命的抠起了自已的喉咙。 “没有用的!还请祁国公你……安息吧!” 冷漠的看着老头儿,连挣扎的力气,都变得越来越弱了以后,罗舒云却更加平静的……开了口。 “当然,送你的那块儿祈雨石,就归我了。作为交换,这里,我都统统原封不动的——留给你!” 踱步到了书案后的木架旁,罗舒云就那样熟稔的,按下去了一个开关来。 随着机括声的启动,位于最下层的木架子上,就那样弹出了一个,小巧又袖珍抽屉来。 一双手……就那样稳稳的,将里面的物件儿给拿了出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大睁着眼眸的王溥,就那样僵硬的……倒在了地板上。 至死都不瞑目的他,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心心念念着的——也就只剩下了,独属于他的祈雨石……却是被别人,给抢走了! 再次很合时宜的伸出手,并覆上了王溥的双眼后,罗舒云就那样波澜不惊的,将祁国公给搀扶到了椅子上…… 啪~~~! 茶盏落地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身影就快速的,推门闯了进来。 眼瞅着坐在书案后方的祁国公,吐气如烟雾到……已然昏迷了过去,王三不敢托大的,立马便指使着下人们,去唤大夫过来。 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扇……突然就被打开了的窗户,他总觉着今儿个的太阳,有些过于的耀眼且灼热了些。 王府后门的小巷子里,就那样大摇大摆出来了的罗舒云,一抬眼就瞧到了两个……正等着他的伙伴。 “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你可是做的很干净?!” 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王府的方向,祝芃皱着眉头,并很是不赞同的出口道。 “以我的轻功,即便再来上几十个这样的,也都不足为惧!” 不甚在意的,将包袱抖了抖后,罗舒云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向了祝芃身旁的人来。 “还愣着作甚?!你倒是赶紧帮忙呐!” 恨铁不成钢的,又踹了一脚身旁之人,祝芃很是不满意对方,最近的表现来。 “我要做甚呐?!眼下……不应是赶紧溜之大吉么?!” “好脾气”的,大力拍了拍衣袍上的脚印,“温伏”就那样隐忍着,没有将脾气给……爆发了出来。 “还以为你转性了!没曾想,竟还是那副……欺软怕硬的德行!” 将包袱抛给了祝芃后,罗舒云便不再停留的,准备转身离开。 “你怎的还不肯回去?!要不同我们一起呐!这一回,右史刚好来了新的命令!” 受不了对方那股子……别扭劲儿后,祝芃很快,便将台阶给递了过去。 “都说了多少次了!怎的还是不长记性呐?!叫大哥!” 回头看着那,又打算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少年,罗舒云毫不客气的,便冲着对方的后脑勺上,给来了一巴掌。 “那大哥,咱们此行完成差事了,是否就可以回去了呢?!” “这是自然!还有你!愣着作甚呐?!倒是赶紧跟上来呐!” 好心情的,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温伏”,罗舒云也不甚在乎对方那……阴鸷狠辣的眼神了。 “祝恒祭司。这个就这样?!” 隐忍着不爽,“温伏”很是顾忌祝芃手中的……那块儿祈雨石。 “这有何难!” 再次鄙视了下……十二祖巫候补队伍中的拖油瓶后,祝芃便将背上的祈雨石,给拿了出来。 就那样“疯癫”的……将祈雨石给捧在了手心里,祝芃毫不受影响的,轻声念起了咒语来。 而随着其抑扬顿挫的……吟唱声响起,那刻有“吊占八刀”的祈雨石,便那样乖巧的——懂事了下来。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那个已然暗淡到……看不清楚字迹的祈雨石,当真变成了一块儿,普普通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来。 第五百五十二章 端倪 太平兴国七年。 八月庚申朔,太子太师王溥薨。终年——六十一岁。赠侍中,谥文献。 为此,太宗赵光义,特令停朝两天。 即便是……在这般特殊的日子里。 深夜子时三刻。 左厢楼店务内,一只小巧又机灵的鸽子,却是停在了二楼的户牗外。 轻轻的取下了信鸽带来的字条儿,臣巳水的眉头,却是不可抑制的……轻皱了一下。 原来竟是这般么?!这个消息,还当真是有些令人诧异呐! 利落的将字条,放入了油灯中后,臣巳水却是再也闲不下来。 原来祈雨石……居然是可以被封印的?! 世人皆知新鲜的血液,可以刺激祈雨石向天求雨,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巫术,竟还可以抑制祈雨石! 扶着额头半晌后,臣巳水总算知晓了他,到底漏算了哪一环了。 祈雨石诸般种种,身为巫族之人的刘衣紫,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呢?! 可是无论哪一次,对方的表现,都有些过于的平静了些!若是其说她不知晓的话,他还有理由去相信对方么?! 可是一想到在相国寺地下的那次经历,臣巳水又不得不……怀疑起对方的初衷来。 毕竟,那一次,在所有人都晕倒下去以后,刘衣紫可是完全清醒着的! 而且那一次,也正是她,帮腔了他有关于长生的话题。也正是因着有她的帮衬,那个混小子才总算是……服软的,相信了他的话语来。 犹豫再三的敲打着额头,他竟是一时间,不知晓应该去质问谁了。 当然,最令他惊讶的是,没曾想到那个叫罗舒云的家伙,居然也会是十二祖巫中的一员。 所以他们之中,当真也获得了两块儿的,祈雨石么?! 那么最后剩下来的祈雨石,应是也都在,卢存领的手中了吧?! 所以眼下!他们三方势力,是各自皆有……两块儿祈雨石么?!剩下来的,便是各凭本事掠夺了吧?! 不过……那唯一的例外,也就只剩下那个浑小子了吧?! 想到此行的关键人物,在前不久给他的提议,臣巳水就再一次的,感慨起了对方的……细腻心思来。 “临渊兄!我姑且寻你有事!” 冷眼看着一脚便踢开他房门的少年,清临渊有些懒得搭理对方了。 “你怎的不说话呐?!莫不是还在跟我置气呢?!” 毫不在意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后,崔少愆就那样大大咧咧的,喝起了手中的茶汤来。 “你也不怕我下药毒死你!” 有些不齿对方那“缩头乌龟”的行径,清临渊没好气的恼怒道。 “怎的,你也觉得我是……害怕了那两个巫族中的小娘子,才会选择骑马并逃跑离开的?! 当真是笑话!我一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会……怕了她们不成?!” 悠悠的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青年人那颇是严肃的面庞后,崔少愆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青龙长哨来。 随着那混小子……沾着茶汤的手指,一笔一划的写下了——“我们之中有细作!”这几个字后,清临渊的神色,才总算是正色起来不少。 “你且说说!!!” 有样学样的,也用手指沾着茶汤……写出了这几个字后,清临渊就静待起了,青年人的下文来。 将昨儿个大半夜截胡的信件,扔到了清临渊的面前后,崔少愆就在旁边哭天抢地的,开始了她,悔青肠子的优秀表演。 眼前的这封信,是由泛音写的。至于那上面的内容,不过是在向卢存领,汇报一些这边的基本情况罢了。 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出,这里面有猫腻的他,忽然就将目标,给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眼瞅着对面的青年,又用茶汤写下了“未知全貌”这几个字后,清临渊仅刹那,便读懂了某人的心中所想。 “刚才那个满脸褶子的姑娘,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巫礼祝婵了。而她最厉害也最擅长的……便是诅咒了。” …… “所以咱们几个,一定要与她保持距离才是。就像昨儿个,我都没有触碰到对方,结果我的脸颊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肿了起来。 不过那姑娘给的药,也是当真神奇呐!一宿之后,我竟是奇迹般的……就这样好了?!” …… “这个谁知道呐……有可能浑身腐烂而亡……也说不定!” …… 是啊!世人仅知巫族中,有十二祖巫的存在。 可是从来都没有对号入座过的他们,又如何分的清楚……巫礼祝婵到底是谁呢?! 对其可以知根知底到……这般地步的人,除了是身边,互为熟悉的“同伴”外,他还当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更何况,这世间,哪里会有不触碰到真人,便将人给诅咒了的巫术呐?! 她们之所以搞的这么玄乎,不就是为了从心里上,将他们几个给吓退回去么?! 越想便越觉着此事,有十之八九的可能性后,清临渊就有些好奇起了……对面青年的那——下一步行动来。 “放长线钓大鱼——等!” 随着崔少愆一笔一划的,将那最后几个字也写出来后,清临渊便郑重其事的,伸手接过了那……由对方再次递给他的,青龙长哨来。 “你既然已经原谅了我,那就述少愆,要去寻罗兄台那里,解释一番了。” 大力的拍打了下身上的衣袍,崔少愆表现完美的收了尾。 之后,她便又一次重复,且堂而皇之的,敲响了清临渊……隔壁的房门。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二人间 “罗兄!你莫不是也在怪我的……不辞而别?!” 有些委屈的,坐进了罗舒云的房间里,崔少愆就那样颇是真诚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怎么会?!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的去向罢了!昨儿个夜里,我还当真是觉着自已,有些错看于你了!” 仔仔细细的将眼前的青年,给打量了一遍后,罗舒云倒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轻皱起了眉头来。 “怎的?!咱们两个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存在了!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了?! 我是那种会丢下你们……便临阵脱逃的人么?!况且……你当真觉着,我说要将巫族踏平,是个玩笑话不成?!” 很是懊恼对方,竟是有些看清了她后,崔少愆立马便将不悦,给挂在了脸庞上。 “哪里哪里!你可是第一个说……要将巫族踏平之人。我罗某人佩服……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看清于你呢?! 哈哈哈哈!‘志远’兄弟,你这个人呐!可当真是有趣的紧!” 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一眼青年人脸上的淤青后,罗舒云便笑的更欢了。 “你是在好奇我的脸颊上,为甚又会出现新伤么?!” 特意轻抚了下眼角下方的淤青后,崔少愆的眼眸中,确实浮现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 “正是!昨儿个好端端的,不是才好了么?!你且瞧瞧我的脸颊,今儿个也都好利索了呢! 莫不是……那两个巫女的巫术,是那骗人的障眼法?!” 瞪大了眼眸后,罗舒云就那样真挚且诚恳的,等待起了青年的回应来。 “或许是心里作用吧!我老是想着那些诅咒……没曾想到就在刚刚,竟是好端端的,就摔了一跤!实在是有些丢人呐!” 很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上的淤青,崔少愆立马便龇牙咧嘴了起来。 “‘志远’兄,你还是莫要太在意为好!这也许……就是一个传闻也说不定呢!你倒是说说,咱们之后的打算吧!” 隐去了眸中的深思,罗舒云就那样真诚的询问起了对方的意见来。 “咱们几个,怕是要……打道回府了。因为我——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 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后,崔少愆便起身朝着罗舒云,作了一揖。 “我姑且随大家的建议吧!既然‘志远’兄弟坚持这般,那我也就只好退一步了。本来此行前来,我亦只是好奇崔兄弟的做法罢了!” 语重心长的,表明了自已的立场后,罗舒云就那样意有所指的,拿眼神看向了隔壁的房间中。 而此刻,被夹在正中间的——真正的致远,整个人都在发癫了。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后,崔少愆却是坚定的,轻摇了几下脑袋。 真正的致远,还是被她放在最后好了。 眉眼弯弯的假笑着,她就那样大踏步的,跨出了罗舒云的屋舍。 之后,继续选择无视江政的某人,又第三次的,路过了那间,给他特意留了一条缝儿的房门…… 咚咚咚! 客气又礼貌的,连敲了三下房门后,崔少愆就那样乖巧的……立在了泛音的屋舍外。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一个面容娇好,却又有些诧异的女子脸庞,就那样出现在了崔少愆的眼前。 “阿姊!你怎的……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呐?!” 弯着眼睛看向了泛音,崔少愆就那样厚着脸皮,且不请自来的,坐到了屋内那唯一的,一张圆桌前。 “怎的?!你现在,倒是想起来阿姊的好了?!昨儿个你是怎么了?!当真是临阵脱逃了不成?!” 很是不满的,递给了青年一杯茶盏后,泛音就那样直勾勾的,盯起了对方来。 “阿姊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你可是我费劲巴拉请出山的!你怎么能这般的想我呢?!” 有些委屈的,拉了拉泛音的衣袖后,崔少愆就那样毫无顾忌的,朝着对方撒起了娇来。 “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你怎的一点儿担当都没有?!你到底在瑶光的屋子里,作甚的妖呐?!隔着这老远,我都听到了你在里面闹!” 很是好奇瑶光,为甚会对眼前的青年……持有着如此大的包容心后,泛音的面色,却是整个都铁青了起来。 感情瑶光,只是会对她一个人……甩脸子呗?! 越是想明白了这件事儿的可信程度,泛音的脸色,便越是黑了起来。 “阿姊!你既然都已经听到了。不若就跟我说说你的建议可好?! 你……可曾后悔跟着少愆出来了?!亦或者说,你可曾后悔过……帮助我了?!” 认认真真的,看进了泛音的眼眸深处,崔少愆恨不得将对方……细微到极致的神情变化,都给捕捉个彻底。 “我……?!后悔?!我为甚要后悔?!”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青年。泛音一时间,竟是猜不透对方的想法来。 “我打算回去了!且是……无功而返!” 低沉且执拗的,将这几个字给说出口后,崔少愆就那样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了泛音眼神的变化来。 “那就回呗!一开始,我也就没有想过,你可以将巫族给踏平了! 如此异想天开的稀奇事儿,我也不过就是,想要凑个热闹看看罢了!” 斜睨了一眼对方后,泛音颇是不在乎的呛了青年一嘴。 “阿姊!!!” 抽搐着嘴角半晌,崔少愆也终是忍不住的,将手中的信封,给丢回到了——二人间的桌子上。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主意 “你昨儿个子时过后……就返回来了?!” 颇是平静的,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件,泛音连被人抓包的紧张神色有没有。 “阿姊……你怎能这般敷衍与我?!” 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崔少愆都有些怀疑……她自已才是那气弱的一方。 “你都拦下来了,还要我说甚呐?!难不成要我哭给你看?!亦或者,打一开始,你就对我没有防备之心?!” 闭着眼睛想,都知晓双方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泛音,连多解释一嘴的意愿都没有。 “阿姊!你这般行径,就显得我很呆呐!” 对泛音,真就没甚防备的崔少愆,忽然感觉她自已,好似有些多此一举了。 “我的好阿弟!你不会真就……全身心的信任于我吧?!” 有些不可思议对方,竟是会如此的泛音,忽然就觉着面前的青年,也有些过于的……单纯好骗了。 “咱们之间,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况且第一次,我还喂你毒来着?!” 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仍旧杵在那里,并强装淡定的青年,泛音第一次觉着自已,好似当真是有些……过分了。 “我真的将你,当做阿姊了!亲阿姊的那种。故尔……我还是挺在乎,你对我的想法的!” 认认真真的盯着泛音的眼眸,崔少愆忽然就将手掌,给伸了出来。 “你这是……要做甚?!” 有些奇怪对方的行径,泛音就那样安静的,微蹙起了眉头来。 “是邀请!邀请阿姊……来到我的阵营中来。发自内心的,想要阿姊,可以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眉眼弯弯的,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崔少愆眸中的赤诚,就是连她自已,也没有察觉出来。 “……” 犹豫了半晌后,终究是低垂下了眼眸的泛音,到底是没有将手掌给伸了出去。 “阿姊,少愆的这句话,对你没有时效性。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过来!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继续微弯着杏眼,崔少愆就那样执拗的,并没有收回手掌来。 “你怕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站在过你的身边!咱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双方!” 沉默了良久后,泛音终是理智的,说出了这句,颇为伤人的话语来。 “阿姊值得少愆等!这句话,阿姊……永不收回!” 满不在乎的又扬起了一抹微笑,崔少愆将她那有些僵硬的手掌,给收了回来。 兀自尴尬的甩了甩手后,她就那样厚着脸皮的,执起了桌上的茶壶来。 “阿姊!这一次,我原谅你了!我就权当做……没有任何事发生。” 将泛音杯中的空茶盏,给恰到好处的斟满了之后,她便自觉的站起了身来。 “阿姊请慢用!那少愆就……先行离开了。收拾收拾,咱们便启程回汴州!” 很是期待的,又瞥了一眼泛音的方向。崔少愆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在对方那……既惊讶,且又有些不能理解的注视下,她就那样坦坦荡荡的,走了出去。 很快,泛音隔壁的隔壁屋内,激烈的争吵便上演了起来。 而随着她们三人,一致的帮腔与一边倒后,活脱脱被憋到气闷,又无可奈何的江政,也就只能那样……不了了之了。 之后,几人这临时起意的……兖州之行,便也那样草草的,落下了帷幕。 …… 结束了兖州之行的回忆,清临渊却是再一次的,想起了那处奇怪的洞穴来。 难不成,那个洞穴深处,当真就没有……新的祈雨石的出现了?! 因为第六块儿祈雨石的踪迹,已然出现在了罗舒云的手中!且是他,从故去的祁国公手上拿到的。 亦或者说那里,还留有着什么……新的蹊跷也说不定?! 毕竟……再也没有任何的石头,其威力可以媲美祈雨石了。 让那么多人……全部折在里面的洞穴,到底还有没有……再探索的必要呢?! 总感觉这里面,会留有祈雨石相关讯息的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寻思了起来。 看样子,这一次,他还是需要,去找那混小子一趟了。 毕竟……“只身犯险”,可不是他的信仰,与“为人处事”呐! 紧紧的抓起了手中的青龙长哨,清临渊当下,便有了主意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金乌 借着停朝两日的间隙,原本打算休养身息的崔少愆,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感。 深怕会被人给怀疑到的她,一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她,明明都知晓祁国公,是病逝的。 可是父翁的话语,就像喇叭一样,连日来不断地在她耳畔……反复回荡。 到底还有没有人,会知晓她,曾在前一夜的子时,出现在祁国公的书房里呢?! 亦或者说,还有没有人……会前来找她的茬呢?! 再次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后,她却是又一次的,来回踱步了起来。 “你要是再这般走下去,恐怕后花园内的芙蓉,都要嫌你烦了!” 诧异的抬头,并仔细的看了一眼……池塘内的荷花,崔少愆有些奇怪的扭过了头去。 “妹妹?!” 低低的唤了一声,崔少愆竟是还没有……从自已的思绪中走出来。 “你的思虑好重!到底怎么了?!” 坚定的走向了崔少愆的身旁,刘衣紫有些奇怪兄长这几天的,心神不宁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恐怕,确是有些——思虑过重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也总算是感觉到了……八月的太阳,有些过于的,炎热了些。 “可是我瞧着你,已经来来回回的,走了有一炷香的时辰了。若是还想不明白,不若便,出去走走?! 就像你上一次……写不出回文诗的那般?!” “回文诗?!四哥?!我好似确实有很久,没有去瞧过四哥了?!那我,这便走!” 很是听话的转身就走的某人,却是被刘衣紫,给猛的拉住了衣袖。 “妹妹?!你这又是为哪般?!我这不是准备……前往四哥的宅邸中去么?!” 有些怔愣妹妹今天的反常,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没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我是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建隆观里走走?!” 有些担忧兄长,竟是这般反应的刘衣紫,说什么……也有些放心不下对方来了。 “建隆观?!对了!师傅亦是有可能……在那里也说不定呐!那咱们,这便前去?!” 拿眼神询问了下刘衣紫的意愿,崔少愆“马不停蹄”的,便先一步绕过了池塘,并拾阶而上。 “好!” 轻轻的叹了口气后,刘衣紫便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兄长,你可是在担忧着些甚事儿呐?!为甚这两日,你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忍了半路后,刘衣紫终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来。 “担忧?!我并没有啊!我只不过是在……害怕?!也不对……我应是在忧虑明天吧……” 心神不宁到总感觉,会有人害她的崔少愆,总算是说出了她此刻,最精准的感受。 “明日?担忧又要早起?!” 有些怔愣兄长的忧虑,竟然会是这个后……刘衣紫有些哭笑不得的,又确认了一遍。 “衣紫!今日是停朝的最后一天。” “我知晓啊!” “你说明儿个,会不会有人……参我一本啊?!” “啥?!” 突然就跟不上对方思维的刘衣紫,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已,是不是有些过笨了。 “我是说,明儿个,会不会有同僚,上折子检举揭发我呐?!” 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崔少愆感觉此刻的自已,窝囊极了。 “他们为甚要上疏于你?!莫不是兄长你,得罪人了?!” 总感觉对方,还是话中有话后,刘衣紫索性便挑明了,她们之间的话头来。 “我不知。只是祁国公于两日前病逝了。……我……恐怕自已,会被殃及池鱼!” 将声音压的越来越低后,崔少愆总感觉连路上的行人,都在暗中观察着她们。 “说说吧!这其中的渊源!” 总算是知晓了兄长,反常的点后,刘衣紫耐着性子……充当起了“垃圾桶”的角色。 “祁国公病逝的前一晚酉时,我们才刚刚见过。那个时候的他,精神矍铄,且身形健壮。 无论我怎么回忆,都觉着他……像是被人给……观其身形,他并不像是会病逝的人。” 转作毫不在意的,打量了下四周后,崔少愆还特意在自已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 有些震惊兄长……怎么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被卷进一些奇怪的事情中后,刘衣紫再一次的,在心中肯定了对方的——惹事精称谓。 “那你打算……要如何处理啊?!装不知道?!亦或者……随遇而安且按兵不动?!” “我倒是想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怕就怕……敌人来暗的呐! 若是对方在我……没有防备的档口,突然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子!那我岂不是就被人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了?!” 越想就越觉得后怕的崔少愆,在说完这句话后,甚至还被吓到……打了个哆嗦出来。 “可是兄长你……明明才说过,怕对方上奏于你?!” 有些奇怪崔少愆想法的刘衣紫,再一次的,将其刚刚说过的话给丢了出来。 “哪怕敌人来明的,敞亮的把我给参了,那我也怕是……够喝一壶的了!” 抬眼看着面前的——三个“建隆观”大字,崔少愆很合时宜的,精简了她的话语。 “兄长你的考量,有可能是对的吧……” 同样抬眼,看向了头顶上方的牌匾,刘衣紫也有些唏嘘了起来。 因为她们,同时看到了一只黢黑的乌鸦,正站立在了那里。 “老鸹鸣,地上无好音。然出行遇之,反为吉。” 实在是不知晓,该如何安慰对方的刘衣紫,只能实事求是的,摆出了客观依据来。 “其实寒鸦,挺……挺可爱的哈!它们的羽毛,都是五彩斑斓的,只不过咱们的眼睛……欣赏不了罢了……” 尴尬的与乌鸦对视了半晌,崔少愆找补的,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那兄长你可曾听闻过赤鸦?!三足金乌,象征着大明(太阳)。” 只想要安抚兄长,敏感心思的刘衣紫,一门心思的,在往好的方向说。 “哈哈哈哈!就是!多吉利啊!我也是这般想的!zhuo~zhuo~zhuo~zhuo~~~” 立马就来了兴致的崔少愆,还特意用叫狗的声音,呼唤起了乌鸦来。 原本打算安抚自已,不安情绪的崔少愆,却是打死都没有想到过—— 在她的这般操作下,那落在牌匾上的乌鸦,就给……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第五百五十六章 呱~~~! “衣紫?!” 有些惶恐的看着那只……落在她肩头上,并不动了的乌鸦,崔少愆有些后悔起了……自已的嘴欠来。 “金乌大明,落在兄长肩膀上也挺好的!挺好的!日落……嘛?!” 顿时感觉……自已话有些多余的刘衣紫,急忙将眼光瞟向了别处去。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连声音中也带上了哭腔的崔少愆,立马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 “我觉着……也是?!” 附和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刘衣紫的眼眸,却是望向了道观内的一个方向。 “衣紫!你别吓我!还能有甚呐?!” 僵持着脑袋并缓缓地转过身后,崔少愆的杏眼,也不可抑制的,瞪大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 崔少愆的脑海中,竟是有种……轮回果报的荒唐感。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后,他不得不微弯着身的,朝着来者中的一个男子做了一揖。 “中书舍人!” 言笑晏晏到,就差把嘴巴给咧抽筋了。崔少愆也不敢相信顾恽的身旁……竟会是站着一个——令她们两个,都颇觉着意外的人来。 “少愆!没想到你……竟是也会来这里呐?!你莫不也是,为了祈福而来?!” 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那……快速成长起来的青年,顾恽一时间也,有些感慨了起来。 “啊!对!对!!对!!!我携妹妹,前来此处为祁国公祈福!为咱们大宋王朝祈福!” 冠冕堂皇的,说出了一个格局颇大的理由后,连崔少愆自已,都差点被感动到了。 “哦~~~!官正你可当真是……一心为民呐!不错!不错! 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看样子,我大宋王朝的未来,前途无量呐!” 拿手指调侃的,点了点青年的方向后,顾恽亦是配合的……打起了官腔来。 打着哈哈“拼命的”点了点头后,崔少愆便打算拉着刘衣紫,跨步而上的,越过那两个人去。 “靖言哥哥……靖言哥哥?!” 原本一切,都归于平静的四人。却是在崔少愆二人,越过他们之际,而出现了转折。 随着顾恽身旁的女子,突兀的一声喊叫,立马便僵直了身体的二人,却是默契的停下了脚步来。 “靖言?!右拾遗——陈靖言?!” 终是恍然想起了……有这么一号人物的顾恽,立马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女子的身上。 “内子素来不喜见生人。我生怕她唐突了客人,故尔……很少将她给带出来。 没曾想,这一回,内子竟会主动唤出,这么一个名来。” 随口向着回过头来的,崔少愆解释了一番。顾恽刚想要带着身旁的女子离开,却是不可置信的,看到了令他颇为震惊的一幕来。 “我不走!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回宗族!靖言哥哥!我立刻改!我改……不要把我退回宗族去!” “呱~~~!” 站立在……某人肩膀上的乌鸦。 眼见着内子,竟是膝盖着地的,朝着崔少愆扑爬了过去后,顾恽整个人的脸色,都黑了起来。 可是在当他,听清楚了内子口中……喃喃着的话语后,他又有些怀疑起了,崔少愆的表字来。 莫不是眼前的青年,表字叫靖言?! 越想便越觉着,有这么一回事儿的顾恽,连看向青年的眼神中,都带着些许的愤恨与威压。 “母亲!你可是还在怪我……没有所出?!求求你不要了!不要再给靖言哥哥……添置侍妾了!” “哑~~~!” 积极……回应着的乌鸦。 眼见着内子,竟是又抬眼看向了青年身旁的,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后,顾恽的脑海中,已然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又抓马的桥段来。 “商洛姑娘!你且……放……手……” 一时之间,被整到束手无策的崔少愆, “呱~~~!” 以及……站立在她肩膀上的乌鸦。 瞪大了眼眸的顾恽,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不要赶我走!我不要休书!我可以做小的!我不在乎!我只要呆在你身边就好!” 紧抓着青年衣袍不松手的商洛,楚楚可怜的不断哀求着。 “哑~~~!” 积极……回应着的乌鸦。 “商洛姑娘!事已至此,还请你放下!事情,早已过去了!” 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妙了的崔少愆,整个人,都快要结巴起来了。 “呀~~~!” 仍旧……颇为配合的乌鸦。 而此时的顾恽,整个人的双眼,都已然,泛红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七章 自由 “不知官正你……可否与内子相识呐?!” 就那样微红着双眼,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后,顾恽周身的低气压,都抑制不住的“叫嚣”了出来。 “下官与宜人,算不得相识。可能是她……睹物思人了吧。” 无论何时何地,都拎的清的崔少愆,立马便将自已的位置给摆正了。 “呱~~~!” 赖在某人肩膀上,且并不打算飞走的乌鸦。 “靖言哥哥!是我做的不好!求求你了!……” 并没有因着她的这句话,而恼怒的商洛,仍旧只是机械的,重复着那么几句话。 眼瞅着对方眼神空洞,且茫然纯稚。前前后后,又只会说那么几句话后,崔少愆的心下,却是有些疑惑了起来。 “中书舍人,不知宜人她,可是……认错人了?!” “可是”了半天的尾音后,崔少愆终于在顾恽那,一闪而过的慌张眼神中,捕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来。 愣是在话尾……颠倒了整个言语中的意思后,她才又眉眼弯弯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来。 “呱~~~!”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并看向了顾恽的乌鸦。 “内子她……今儿个确实是有些唐突了。想来定是少愆你,长的有些像……她的熟悉之人吧!” 顿时就恢复了冷静的顾恽,就连眼神都清明了不少。 略微歉意的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后,他便上前拉起了商洛来。 “应是我们叨扰了才对!那少愆就……先行离开了?!” “呱~~~!呱~~~!” 配合默契,且很是欠揍的乌鸦。 朝着顾恽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后,崔少愆便在中书舍人的注视下,转身进入了道观之中。 “兄长,你可是瞧出了……些许的端倪?!” 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怒火,刘衣紫索性也就将此事,给提了出来。 “呱~~~!呱~~~!” 不怕生人的乌鸦,此刻,竟是开始啄起了,崔少愆鬓角旁的发丝来。 “衣紫!若是我让它乖乖闭嘴的话……你说它,是否就会如我意呢?!” 斜着眼睛看向了那……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儿的乌鸦,崔少愆一语双关的问出了声来。 “这有何难,直接给它来两针便是!” 言罢,刘衣紫竟是当真从袖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戥子来。 “呱~~~……。。。” 即便努力的张开了嘴巴,却是再也——没有叫出声来的乌鸦,此刻,也终于慌乱了起来。 “是啊!所以她还能那样,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对方待她,其实算是很好了吧……” 一把抓下来了,那只有些慌乱的乌鸦后,崔少愆就那样一瞬不瞬的,与它边走边对视了起来。 “可是商洛姑娘她,到底是疯了……” 眼疾手快的,取下了寒鸦身上的银针,刘衣紫却是有些诧异了起来。 “你瞧!它……并没有飞走。说它吃软怕硬也好,说它……习惯了也罢。可是到头来,它终究还是……给留了下来。” 轻抓着乌鸦的两个爪子,崔少愆就那样冷静的,看着某个聒噪的鸟类,即便是疯狂的扑棱着翅膀,却也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兄长!老鸹是老鸹,商洛是商洛。仅此而已!” 有些不可思议兄长,竟是会这般思考的刘衣紫,再一次的,坚定了她自已的立场。 “可是她们,不过都是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示意着刘衣紫,再一次将银针,给刺入进了乌鸦的身体里后,崔少愆便很是痛快的,松开了抓着鸟腿儿的手掌来。 “额……兄长你的猜测,也不能说它不对吧……” 看着那因着叫不出声来以后,而再次变得乖巧下来的乌鸦,刘衣紫总算是知晓了兄长的,顾虑与想法来。 “如此这般的,多尝试几次后……你瞧!它可不就乖巧的多了嘛!” 盯着稳稳立在她手臂上的大聪明,崔少愆居然还有闲心的,想起来了“乌鸦喝水”的故事。 “商洛姑娘她……可能是被她的父翁,给再一次的,送出去了吧!” 低垂着眼眸,并想到了那时的听闻后,刘衣紫也有些伤感了起来。 “商贝么?!唉……可是就像你说的,她这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这一次,算是她的因果……报应么?!” 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伸手拨了拨乌鸦的鸟喙。 崔少愆果不其然的,被其给反啄了一口。 “呱~~~!呱~~~!” 立刻就叫出声来的乌鸦,居然硬气的,还是没有飞走。 “不论疼不疼,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兄长你。” 同样将目光,对准了寒鸦的方向后,刘衣紫亦是惆怅的,轻叹了一口气出来。 “那咱们就……再观察观察?!可是她们二人之间的年龄,差的也太大了吧?!” 即便是能接受的了……老夫少妻的崔少愆,也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足足差了有,二十来岁的年龄差呐! 即便在她们崔家,她的父翁!也有这个嗜好后,崔少愆还是有些忍受不了的,猛摇了摇脑袋。 “商洛姑娘的疯病,未必就治不好。可是兄长……这样当真好嘛?!” 哀怨又为难的,看了一眼崔少愆后,刘衣紫还是觉着她们……不应该将那二人表面的平静,给打破了。 “商洛她……有知情权。哪怕是迫不得已!她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坚持已见的崔少愆,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头。 商洛她,应是很喜欢陈靖言的吧?!哪怕她被休了,亦是不曾后悔过——嫁予对方为妻的吧?! 若是清醒过来的她,知晓自已,被亲生父亲送给了这么一个……额,大龄且有前途的中年人后,也不知晓她,会是什么反应。 亦或者说…… “亦或者说,她就这样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了,也未尝不好吧?!太清醒了,是会疼的。” 沉默了半晌后,刘衣紫还是皱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 “那咱们……就随缘?!若是她当真——可以再寻上咱们,那咱就……治好她?!” 斟酌了好久,崔少愆终是冷静又客观的,做出了决定来。 而与此同时,那只贼精明且聪明的乌鸦,亦是瞅准了时机的,飞向了自由的天空。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天机化科 “这寒鸦……果然还是太聪明了些!” 失笑的摇了摇头后,崔少愆不得不承认那只乌鸦,确实是有些聪明过头了。 “那兄长!此刻,你还会……惧怕它么?” 同样仰头看向了天空后,刘衣紫亦是很配合的,将疑问给抛了回去。 “无论我怕不怕它……这寒鸦,都是来了又走呐!” 微挑着眉头半晌,崔少愆的笑容,却是日渐扩大了起来。 “是啊!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躲不掉也逃不了啊!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除了面对它之外。” 同样将眼神,看向了前方后,刘衣紫亦是颇有礼貌的,朝着对方浅笑了起来。 “你不就是少微收的那个……桀骜不……啊!是鹤立独行的,那个徒弟么?!没曾想到短短两年不见,你的变化,竟是会这般的大呐!” 那身熟悉的赐紫道士,就那样恰到好处的,闯进了二人的眼帘中。 “知事!多日未见,你的变化,却是……丝毫都没有呐!” 看着面前那……几乎不受岁月洗礼的道士,崔少愆终究是相信了古人的——长生之道来。 “这位小友!既然你今儿个如约而来了,那我便将这封书信,正式的交于你了!” 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那封……完好无损的信件后,紫袍知事的眼神中,到底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的钦佩之情来。 “知事!不知这封信件,可是师傅他老人家……拜托于你的?!” 总感觉这其中,有些过于巧合的崔少愆,有些焦急的,想要知晓有关于师傅的一切。 “这个是自然!少微的神算,却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呐!” 颇是感慨又钦佩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紫袍知事就那样事无巨细的,讲起了这封信的由来。 “这封信……竟然是师傅他……两年前交于你的?!”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杏眼后,崔少愆有些不太确认的,转头看向了,刘衣紫所在的方向。 从对方肯定的眼神,以及重重的点头下,她终是确认了自已,并没有听错。 这封信件,居然是她上一次来这里之时,被师傅他老人家给留下来的。 师傅他……究竟是如何算出来的呢?!这种法子,难不成也被他老人家,给收录在了……《卜筮录》中?! 突然就想要……立刻马上翻阅起书籍来的她,硬生生保持矜持的,将那封信件,给接了过来。 礼貌的冲着对方作了一揖后,崔少愆便止不住的,想要折返回去了。 “兄长!眼下这里……也并没有几个香客。若是你实在是好奇的话,不若就在这里,将它给打开呐?!” 同样被吊起了好奇心的刘衣紫,亦是有些期待起了……这封信件中的内容来。 “也是!咱们就光明正大的看呗!有甚见不得人的!” 觉着自已,有些过于的小心谨慎了后。崔少愆便不再犹豫的,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天机化科?!” “天机化科……” 异口同声的,将这四个字给念出来后。面面相觑的二人,却是慢半拍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就这?!” 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大片留白的纸张,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有些拿不准……她此刻的心情来。 “会不会是知事,将信件给搞错了?!” 同样觉得有些接受不了的刘衣紫,亦是皱起了她的眉头来。 “这个倒是不会。因为这些……正是师傅他老人家的笔迹。” 泄气一般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便老老实实的,收起了手中的信件来。 “会不会是被隐藏了?!就是那种……被油灯烤热后,出现了新的字迹来?!” 努力回想着脑海中,那些有关于加密文字的法子,刘衣紫将最可能的一种情况,给说了出来。 “那咱们两个……便离开吧?!” 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道观内的建筑,崔少愆亦是有些……呆不下去了。 “皆可。我此行出来,本就是陪兄长散心罢了!” 伸手拉了拉帷帽后,刘衣紫无所谓的,打算抬步就走。 “好!” 立刻就追了上去的崔少愆,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人人皆说,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于她来说,人的好奇心,恐怕才是要更胜一筹的吧! 因为此刻,她的内心深处,就仿若有一百只猫爪子,在挠一般……不上不下,且异常难熬。 苦哈哈的,猜测着师傅他老人家所留下来的话语,崔少愆的耳畔,却是再一次的,响起了妹妹的声音来。 “兄长!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你可是知晓唐朝时期的推背图?!” 认真的盯着崔少愆的眼睛,刘衣紫也再一次的,轻挑了下自已的纤眉。 “袁天罡亦或者李淳风?!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 衣紫,你的意思是说,师傅他老人家,有着那两个人的能力?!故尔……才会将这封信留给了我?! 可是他为甚要这般的神秘呢?!就不能亲手将它交给我吗?!除非他……不能?!亦或者——身不由已到不方便?!!难不成……师傅他老人家……出事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的崔少愆,立马就那样僵硬着,停下了正要跨步的脚步来。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二日光景 “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颇是担忧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刘衣紫有些心疼起了她家兄长的——各种糟心事件来。 “哈哈哈哈……师傅他老人家,最是喜爱……同我开这种玩笑了。怎么可能……嘛!不就是算嘛!我也会!” 哆哆嗦嗦的抬起了手掌来,崔少愆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已的,静不下心来。 “兄长!你之前还抱怨……自已的便宜师傅,对你很是吝啬呢?!也许兄长的师傅……当真是同你,在开玩笑也说不定呢!” 知晓了兄长的在乎后,刘衣紫立刻,就顺着对方的话茬接口道。 “对啊!况且……天机化科,是好事儿呐!咱们两个就是爱胡思乱想哈!以后呐!这个破毛病,咱两都得改!” 郑重其事的,回应了妹妹一句。 之后,觉着心口有些憋闷的崔少愆,索性一屁股,便坐到了建隆观门口的台阶上。 “好!那咱们两个……都改!” 学着崔少愆的样子,也坐到了台阶上,刘衣紫一仰头,就又看到了盘旋在她们二人头顶的……那只乌鸦来。 “寒鸦报喜,始有周兴。 间者赤乌集於殿前,朕所亲见,若神灵以为嘉祥者,改年宜以赤乌为元。 衣紫!你且听听!寒鸦它,可是……报喜鸟!” 再次义正言辞的,将心里话给说出了口后,崔少愆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兄长,眼下咱们两个,可是要去赁马车?!亦或者,我随身携带着火折子。” 踟蹰了半晌后,刘衣紫终是体贴的,将佩囊中的火折子,给递了过去。 “还是……不要了吧?!我可真是的!在这边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呐?!” 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后,崔少愆妥协的,将火折子还给了妹妹。 在对方不解目光的注视下,她缓缓地从大袖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经由她改良过的火折子来。 “我……其实有带!只不过刚刚一下子——就忘了。” 哈哈大笑了几声后,崔少愆再顾不得旁人的,将火折子给吹亮了起来。 紧张到……差点儿将纸张,给烧出了个窟窿。 凑在一块儿,且脑袋贴脑袋的二人,却是又一次的傻了眼。 因为那张书信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互相对视了半晌,两道轻笑声,就那样愉悦的传了出来。 “看样子,咱们两个确实是有些……过分的疑神疑鬼了!”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后,崔少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可能……关心则乱吧!这样……岂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亦是松了一口气后,刘衣紫也有些怀疑起了……最近的自已,是不是有些过于的紧张了。 “我就说嘛!天机化科是好事!又怎么还会出现……其他的幺蛾子呢?! 无论其走到了哪一宫,都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嘛!若是它出现在了,我的官禄宫里,那你家兄长我日后……岂不是要官运亨通了?! 哪怕是财帛宫,田宅宫,福德宫,命宫,身宫……皆都是好事儿呐!” 努力的掰着指头,并将十二个宫……都轮流过了一遍后,崔少愆的脸庞上,明显的开朗了起来。 “在这二日的光景里,兄长你的这里,可是负荷过多了些?!” 轻轻的抓起了崔少愆的手掌,刘衣紫再一次的,心疼起了她面前这个……“青年人”来。 “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我很是知足的!不过是累点罢了! 况且……若是师傅的这手绝学,当真有被写在了《卜筮录》中的话,那我之后,便也可以测……未来很遥远的事情了!” 很是兴奋的,回握紧了妹妹的手掌,崔少愆一个转头,竟是又瞧到了……落在她肩膀上的,那只乌鸦来。 第五百六十章 崔家祖训3 “衣紫……为甚它,还在?!” 彻底被一只乌鸦,给吸引掉了全部的注意力后,崔少愆有些迷茫了起来。 难不成……她的身上,还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么?! 不想迷信可是又不得不迷信的她,就那样安静的,看向了妹妹的眼睛中。 “我亦是不知晓了……不若咱们,先回去吧?!” 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的刘衣紫,也有些……拿不准眼下的情况了。 特意与乌鸦对视了半晌,发觉到那只鸟儿,压根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愿后,她便也只能妥协的,无视了其的存在。 “听你的!咱们这就回去吧!” 立马就起身的崔少愆,也懒得搭理肩膀上的那只乌鸦了。 大力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后,她便示意着也跟着站起身来的妹妹,跟上她的脚步。 “若是咱们两个,走的快一点儿的话,说不准,还能赶得上午饭呢!” 感觉到肚子也有些饿了的崔少愆,扣扣搜搜到,就是不想在去赁一辆马车回去。 “兄长!若是走回去了,它还跟着咱们两个的话,是不是就将老鸹,给……赶走?” 明显对乌鸦的存在,更为在意的刘衣紫,显然还是有着不少的顾虑的。 “赶走它作甚?!它若是想留,那我便成全了它!不就区区一只鸟么?!怕它不成?!” 恶狠狠的扭动了下肩膀,眼瞅着乌鸦,竟是离开又折返了回来后,崔少愆打算将这玩意儿……给“捧杀”掉! 它不是喜欢跟着她么?!她养它还不行么?!届时,她定是要将这货……给养成笼中雀! 到时候……她再将这只乌鸦给放飞了!看它以后,还怎么生存?! 越想便越觉着自已的大计,非常值得推行之后,崔少愆的心情,总算是再一次的,畅快了不少。 “兄长你……心情愉悦便好。” 实在是不能理解某人脑回路的刘衣紫,就那样不置可否的,跟在了兄长的身旁。 “小公子!” 点头示意着门子的问候,崔少愆有些奇怪起了——家门口停着的马车来。 “怕不是来找父翁的!” 想到今儿个,还属于停朝的最后一日,崔少愆也就没往心上放的,朝着身旁的妹妹解释了一句。 “那进去以后,我便回后罩房了!” 感觉凭借着自已的身份,随便见人并不是很好后,刘衣紫便想要避着点儿嫌。 “你呐!总是这般太客气了些!怎的如今,竟是连我都要躲了?!” 待跨进了垂花门后,崔少愆有些好笑的,将刘衣紫头上的帷帽也给取了下来。 “当真不闷的慌么?!这大热的天儿,咱又不是见不得人了?!” 抬起袖子,并仔细的擦了擦……妹妹额头上的汗后,崔少愆总算是知晓了其,身为女子的不易来。 “还好罢!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忧心的低垂下了眼眸后,刘衣紫也觉着她自已,最近有些过度的……伤春悲秋了些。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之前我便说过了!在我这里,做你自已就好!一切,都有我担着!” “呱!~~~” 沉寂了很久的乌鸦,竟然又一次煞风景的,叫出了声来。 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后,懒得搭理肩膀上乌鸦的崔少愆,顺手便将刘衣紫的发簪,给扭正了。 想了想后,还是觉着说出来为好的她,立马便正色的,朝着妹妹又补充了一句。 “衣紫!崔家祖训第四条,我倒是至今,还没有同你讲过呢!现在,我便说予你听!你且要记好了!” 定定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眸,崔少愆就那样一字一顿的,将她临时起意想到的话语,给继续的说了出来。 “在我崔家!女子虽曰弱者,实为刚之本源。女子,亦可以立事矣,毋必象男子。我崔家女儿……芳华如梦,自当……笑看繁华落尽。” 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手中的帷帽。崔少愆煞有介事的,还又扬了扬——那冗长的白纱来。 “好!我记下来了!” 眉眼弯弯的盯着崔少愆的眼眸,歪着脑袋的刘衣紫,就那样很是配合的,郑重的点了下头。 “那你可定要……说道做到啊!” 亦是心情愉悦的,弯起了杏眼。崔少愆还很手欠的,扒拉了下妹妹的头顶。 “呱!~~~呱!~~~” 随着肩头那只——煞风景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崔少愆很是不爽的,扭过了头去。 很快,她便因着自已的回头,而有些尴尬了起来。 同样跟着转过头去的刘衣紫,在亲眼瞧到了不远处的……那几个僵硬着的人影后,亦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而当她视线转移的,看到了那个……立在人群中的高大身影后,同样僵硬起了笑容的她,却是瞬间,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抓紧了兄长的衣袖,刘衣紫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如坠冰窟的,绝望感觉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死乞白咧 “咳~~~!” 随着崔绚那道……不自在的咳嗽声响起,总算是被拉回到了现实中的二人,却是不同程度的——煞白起了脸色来。 同一时刻。 不敢相信自已眼睛的崔少愆,就那样由右向左的,依次看了过去。 立在最右边的,是伸手拿着帕子,并捂紧了嘴巴的沐氏。 但是遮掩在那帕子之下的,却是她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诧异。 而站在沐氏右手边的冯氏,其表情可就……相对来说……淡定的多了。 只是若当崔少愆细瞧的话,却还是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那一抹不赞同来。 接着,便是站在了最左边的,她的父翁——崔绚了。 眼瞅着老头儿一副,让她赶紧收敛一下子的——警告眼神后,崔少愆就觉着此刻的她自已,就好似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一般的混蛋。 有些不能忍又不得不忍的,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后,崔少愆看到了一个,最令她想象不到的人来。 那个人个子高高的,站在了崔绚的左后方。 一身病态苍白的皮肤,以及万年不变的阴狠眼神,都在明确的警告着崔少愆,他到底还是来了。 冠冕堂皇的……意气风发的,狠辣肆意的……也“死乞白咧”——臭不要脸的! 因为此刻,来人的眼眸中,满心满眼的,都是刘衣紫的身影。 眼瞅着老四,竟然敢直勾勾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后,崔少愆一个不爽之下,竟是将自已整个人都……堵在了刘衣紫的面前。 仍旧是……同一时刻! 煞白着脸色,正当不知晓要如何是好之际,刘衣紫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颇是令她心安的身影来。 没曾想到过祝青泉,会在这里出现的她,脑海中只剩下的唯一念头,便是她,被彻底的暴露了。 生怕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巫族之人……找上崔家的大门,刘衣紫抓着崔少愆的手掌,就愈加的用力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甚总是如此?!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才和兄长走到了一起。 可是为什么?!偏偏总会有一堆煞风景的人,就那样上串下跳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放过她,也不原谅她!却又让她总是一直战战兢兢的,回忆起那些,她并不想回忆的过去?! 没完没了却又招招狠辣! 正当刘衣紫绝望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的时候。一道声音适时的,出现在了她的耳畔,也拉回了……她的理智来。 “老四!你怎会在此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颇是热络的迎了上去后,崔少愆有意无意的,愣是用自已的身影,阻挡住了来者的视线来。 “阿惟?!你们两个,竟是认识?!”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后,沐氏竟是率先的询问出了声。 “代州军营中,我们可是在一块儿,呆了有……快两年之久了!如此同袍同泽的兄弟情谊,我又怎能,不记得呢?!” 朝着老四微挑了下眉后,崔少愆不甚愉悦的……与其来了个直白的对视。 “你个竖子!简直就是胡闹!哪有那劳什子的老四呐?!这是你台兄!还不赶紧改口?!这是你妾母家的内侄!” 也不知晓是听到了幺女,竟然与一堆大老爷儿们,“朝夕相处”了两年让他添堵,还是觉着幺女对待沐氏的家侄,有些过于的热络……让他难受。 反正,崔绚忽然间,就很是不悦的,教训了幺女一句。 当然,至于这到底是不是装样子,也就只有他自已知晓了。 “少愆!没曾想到……你们两个,竟是在一块儿呐!可当真——是让我好找呐!” 明显是在说给刘衣紫听的祝青泉,却是少见的,朝着崔少愆浅笑了起来。 “台兄!咱们两个之间,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有着如此大的缘分,也实在是令人新奇呐! 对了!我瞧着你们都出来了!莫不是……准备打算走了?!既如此,那我便也跟着……送一送吧!” 很是自然的,将刘衣紫拉到了一旁后,崔少愆就那样厚着脸皮的,打算空口赶人了。 “阿惟?!” 觉着有些伤心的沐氏,就那样眼巴巴的,瞅了一眼崔少愆。 “呱~~!” 恰到好处的找准时机……就添乱的乌鸦。 “…′?`…” 微笑着装死的崔少愆。 “好不容易才能瞧到姑母一回。我……原本就打算,吃了晌午饭才走的!” 看了一眼颇受委屈的沐氏一眼后,祝青泉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崔少愆的身上。 “原是我会错意了!实在是抱歉呐!不过既然台兄,肯吃了中饭再走,那少愆便要陪着父翁,与你闲话家常了啊! 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不过父翁!在此——‘停朝’的关键时刻,咱们还是低调为好呐!” 就那样迎上了崔绚——颇是不赞同的目光,崔少愆仿若不知晓一般的,愣是将该加重的字眼儿,都加重了一遍。 “阿惟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怎能随意……就胡乱喝酒呢?!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如此大意呐! 你莫不是忘了……上一次的惨痛教训了?!” 趁着沐氏将家侄,送回到中堂的间隙,崔绚压低了声音的,警告了崔少愆一句。 “并不碍事儿的!这不是心情愉悦嘛!” 老练周到的——瞥了一眼前方的那几人,崔少愆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 “你这竖子!莫不是忘了,上一次醉酒的惨痛经历了?!”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幺女的后脑勺一眼,崔绚有些气闷的,并不打算相让。 “父翁,我且,说予你一个秘密听!” 示意着老头儿凑过耳朵来后,崔少愆故意压低着声音,将老四的原话给……传递了出去。 在她痛快的说完了之后,崔少愆很是确认的察觉到……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明显是听进去了。 “所以说嘛!父翁你自已要拎的清!到底……还是咱们两个亲!” 拿眼神示意着刘衣紫,赶紧离开此处,并表示……一切,有都她处理之后。崔少愆亦是老实在在的,抬步迈进了……中堂之内。 第五百六十二章 父子情深 “沐家的嫡女,我的姑母——委屈自已,嫁给了一个年长她…… 一旬还要多的,糟!老!头!子!啊!还是以……‘妾’的身份!” 耳畔中不断的重复着幺女,才刚刚跟他说过的话语。崔绚整个人,都有些不爽了起来。 他怎么就成了糟老头子了?!他当初娶沐氏之时,也是风华正茂的好吧?! 有些憋闷又有些怄气的他,无论怎么瞧……都觉着家侄——浑身上下,都有股子小家子气来。 懒得再搭理对方的他,竟是也学着幺女的样子,兀自沉默又老实在在的,喝起了茶来。 拿帕子擦了擦手边的糕点渣子,沐氏一抬头,就看到了几乎神同步的……父子二人来。 有些好笑又新奇的,轻笑了出声后,她却是立马就瞧到了……冯氏递过来的探究眼神。 “姐姐!你且吃茶!这个好吃!”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后,沐氏便很是殷切的,将手边盘子里的点心,给推了过去。 “母矣!这糕点确实好吃!它还是我特意从陈记带回来的呢!你且尝尝!” 百无聊赖到,开启了自夸模式的崔少愆,就那样从盘子里,拿出了一个糕点来。 示意着冯氏接过去后,她便又很是自觉的,将另一块儿糕点,给硬塞到了……崔绚的手中。 “……” 抬眼看了下幺女手中的……那块儿更大一点的糕点,崔绚也不挑的,便将手中的小点心……给吞了下去。 咀嚼着正香的时候,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沐氏那——明显僵硬又尴尬起来的神情。 “家侄!你也尝尝!确实好吃!” 觉着他自已个儿,还是应……好好尽尽地主之谊的他,就那样敷衍又官方的,意思了一下。 那个臭小子!居然敢说他是糟老头子?!那他就——“糟老头子”给他看看!让他再说! “破罐子破摔”的崔绚,在说完这句应付的话后,便又很是自然的,接过了幺女递过来的,另一块儿糕点来。 果然!还是亲生的幺女……更为顺眼一些! 顿时觉着自已的孩子,鼻子就是鼻子,眼就是眼后,他又老实在在的,喝起了桌上的茶汤来。 “看样子……姑父与少愆,颇是有默契呐!不愧是父子情深啊!” 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的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又颇是自在的神情后。祝青泉有些不是滋味的,替姑母打报起了不平来。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与姑母——才是外人的真切感受,让他很是瞧不惯对面的,那几个人来。 “台兄你这话的。我们不是亲父子才奇了怪嘞!这里——可是崔家啊!” 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了老四的眼眸深处。崔少愆感觉到此人的脑袋,一定是秀逗了。 这可……真是够搞笑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来了她家的“仇人”,居然还看不惯她们一家子,相亲相爱了?! 想到对方,恨她到——咬牙切齿的模样后,崔少愆又一次耿耿于怀的,将“崔家”这两个字,给重新提了出来。 你老四不是狂么?!那她今儿个,倒是要仔细的瞧瞧了! 瞧瞧那个……一向都很有狗胆的老四,敢不敢旧事重提的,在正主面前再说一次! “正是因为这里是崔家!我才越发的好奇呐!好似你这个嫡长子,怎的就与我姑母——不亲呐!” 深深地看了一眼崔绚后,祝青泉就那样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除了崔少愆本人之外),皆都变了脸色的话来。 “青泉!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还不赶紧……” 唯唯诺诺又慌慌张张的,瞪了一眼祝青泉后,沐氏有些尴尬的站起了身来。 “老爷!姐姐!青泉他就是太累了!说话不经脑子!这一次,姑且就原谅了他吧! 还有你,一天天的,净说些胡话作甚?!快跟大家道个歉!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拿眼神示意着家侄,赶紧听话道歉后,沐氏却是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暗示来…… 第五百六十三章 你说嘞个……甚? “姑母!我自是会有分寸的!但是此事,不应该还有人,被蒙在鼓里。尤其是他! 不然的话,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崔少愆的方向,祝青泉很是看对方不顺眼的,又冷哼了一声。 “啥玩意儿?!我为甚……要同你的姑母亲近呐?!你丫的脑袋不会被门夹了吧?!一天天的,就针对我!怕不是有大病呐!我可去你+*@ ~--%%!@……” 在内心深处狠狠的,吐槽了不下有几千个字后,崔少愆才勉强的,扬起了笑脸来。 “台兄!你瞅瞅你这般行径!这么严肃作甚呐!有什么话咱都慢慢说可好?! 眼瞅着也快要晌午了,不若咱们先解决了……午餐再说?!毕竟来者是客嘛! 当然了!若是台兄你此刻,就非要一吐为快的话,咱们大家亦是不介意的!” 弯着眼睛,就差要在眸子里淬火的她,愣是条理清晰的,打算转移了这个话题。 这台阶嘛,她是递过去了,这话题嘛,她也转移走了。 若是对面的老四,当真是不识抬举到……非要硬杠的话。那她今儿个,还真就打算当一回小人了! 对面的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直在找她的茬。 若是每一次,她都一味退让的话,岂不是就直白的告诉了对方,她崔少愆……是个妥妥的软柿子了?! 很是愉悦的,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后,崔少愆便转头看向了——父翁与母矣的方向。 本欲要递给他们一记……安慰眼神的她,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犹豫了起来。 因为她……竟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对面的长辈们,那皆都变得——不自然起来的脸色来。 莫不是这其中……还有惊天大瓜可以吃?!亦或者,是有关于她的身世之谜?! 要么,就是五年前,她离开崔家的真相,要么,就是与外祖有关联的一些事件。 那她……还要不要避开这个敏感话题呢?!亦或者说,她就装傻充愣的——顺势而为便好?! 毕竟……这般操作以后,她最起码还可以知晓,更多的真相呐! 矜持着……想要往“火堆”里,再添点“柴火”的崔少愆,还没有来的及酝酿一下,一道清脆又感慨的女声,却是从中堂正北方传了过来。 “不若咱们便……就此说开吧!省的菀春一直都……觉着我亏欠了她!” 淡淡的瞥了一眼沐氏姑侄后,冯氏就那样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来。 “希音?!” “母矣?!” 随着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诧异声响起,冯氏冷漠且平静的眉眼上,终究是有了一丝丝的温度出来。 “既然大娘你这么大度,不若就由我来说好了! 至于你嘛!就权当是听个——有趣的故事好了!” 定定的将目光,再次锁定到了某人的身上后,祝青泉颇有些幸灾乐祸又同情的,看了对方一眼。 “老四!你有话就直说!整这么一套出来,是要作甚呐?!男子汉大丈夫的!你能不能痛快点儿?!” 再也忍受不了“阴郁男”的,那一系列眼神与动作后,崔少愆恨不得冲上前去跟对方打一架! “哦?!看样子少愆你……还是个急性子呐!不过这一点,倒是挺好。毕竟——也就单单这一点上,你是随了我姑母的!” 紧紧的盯着青年人的眼睛,祝青泉生怕对方,将情绪给隐藏了去。 可是万分失望的他,仅在对方的眼眸中,瞧到了一抹……看傻子的神情来。 “嗯!我听着呢!你且继续!” 此刻的崔少愆,一屁股坐到官帽椅上,也懒得起来了。 怡然自得的喝了一口茶汤后,她便耐心等待起了,老四的作妖来。 “少愆!从你回到崔家开始,难不成就一直,没曾发现过这个问题?! 为甚下人们,只称呼你为——小公子呐?!明明,你可是崔家的——嫡长子啊!” 颇有深意的,继续打着“游击战”,老四就像毒蛇一般的,等待着猎物的落网。 “因着我上边儿,有个夭折早亡的兄长啊!兄长,才是这个家中,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大家缅怀一下兄长,并顺势称呼我一声‘小公子’,何错之有?!” 扭头看了父翁与母矣一眼后,崔少愆又将眼神,转向了妾母的方向。 想到那天晚上的妾母……那很是出格的行径后,她又有些奇怪的,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呵~!你这般想,倒也合情合理。不过这事实嘛,恐怕要让你……不太能接受了。” 瞥了一眼沐氏的眼眸,祝青泉第一次,在姑母的眼神中,看到了希冀与鼓励。 很显然,此刻的姑母,是希望他将事实,给说出来的。 “啥?!” 突然感觉到自已空落落的肩膀上,其实还是站着乌鸦比较好后,崔少愆差点也要不爽的,说一声“呱(滚)”了。 “你我与姑母,才是亲生母子。而大娘,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崔家的下人们,才会称呼你一声——小公子!” 掷地有声且铿锵有力的,将这句话给说出来后,祝青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铺垫了这么久后,他就是要看着崔少愆!看着那个讨人厌的青年!在他的面前……“土崩瓦解”,且——彻底崩溃掉! 得意洋洋的,捕捉着对方的微表情,此刻的祝青泉,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感。 “你说嘞个……甚?!” 努力的揪了揪耳垂后,崔少愆差点儿,就要笑出声来了。 整半天,最最狗血的主线剧情,居然是……这个?! 原来她……竟是小妾的女儿啊?!为了满足崔家,没有嫡长子的空缺,她才会女扮男装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才会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被家人给——赶了出去?! 皱着眉头整理了半天,总感觉这其中,还是有些逻辑不清晰后,崔少愆便望向了崔绚的方向。 当真是看不出来呐!没曾想这老头儿,年轻时也有不少的风流债呐! 颇是鄙夷的,打量了对方几眼,崔少愆就那样直白的,看进了冯氏的眼眸中。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三枚玉佩 “阿惟!你那是甚眼神呐?!即便再怎样,我也是你父翁!” 很是不爽自已,竟然被幺女给鄙夷了后,崔绚立马便——“暴跳如雷”了起来。 “父翁,我一直都知晓呐!只是你突然这般暴躁起来的话……会让少愆有一种,你在欲盖弥彰的感觉!” 同样立刻便回怼了过去的崔少愆,总感觉老头,好似仍在演戏一般。 “你这竖子!简直是荒唐!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稳稳的拖起了茶盏后,崔绚就那样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汤来。 “母矣,不知台兄所言……可是事实?!” 仔细的盯紧了冯氏的眼眸,崔少愆就那样平静的问出了声。 “那阿惟你……觉得呢?!你……” 张口欲言了半晌后,冯氏终归是将到口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尺三寸婴,十又六载功。” 一字一句的回应完冯氏,崔少愆转身,便走向了沐氏的方向。 “不知少愆的生母,竟然另有其人。实在是惭愧。阿娘~,委屈你了!” 颇觉歉意的望向了沐氏,崔少愆顺势便要跪下去。 “阿惟!~~~” 哽咽着,哽咽着。 沐氏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紧的抓着崔少愆的衣袖,沐氏就那样……哭到不能自已了起来。 日日夜夜的等待,朝朝暮暮的期盼,到如今,她终究是将自已的亲生儿子,给盼了回来。 可是一想到她这个妾母的身份,到底是给阿惟……拖了后腿之后,沐氏便又有些埋怨起了——内侄的冲动来。 很是不敢相信青年,就这样“稀松平常”的——接受了他自已的身份后,祝青泉又有些不爽了起来。 合着他费了老半天的劲儿,就是让姑母得偿所愿了?!他布了这么久的局,到头来就落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向来对谁,都冷冰冰的廿九,为甚会对这个混小子笑啊?!为甚廿九,肯让对方摸头啊?! 想到刚刚不久前,廿九竟然冲着崔少愆笑后,祝青泉的眸子中,便再一次的,染上了那……名为愤恨的怒火来。 “咳~~~!菀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呐!还有阿惟你呐!~~~ 你这个竖子!简直是胡闹!你个小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恨铁不成钢的,抽了崔少愆后脑勺一个大耳刮子后,崔绚总算是没有因着幺女的忘恩负义,而气背过气儿去。 “阿惟!离开崔家的这五年里……你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恨着我与你父翁?!” 跟着同样紧皱起了眉头后,冯氏亦是接过了崔绚的话岔来。 “不知母矣……额,何意?!” 再一次习惯性的,将“母矣”两个字,给叫出了口后,崔少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束好的头发来。 感觉到老头儿的手劲儿,在这一次,却是出奇的大后,崔少愆不太想原谅对方的,又折返回了官帽椅上。 “阿惟!为娘,也给你讲个故事听可好?!是关于你们兄妹三人的故事。” 冷静的放下了茶盏后,冯氏温柔又坚定的,看向了沐氏。 “不算你们早夭的大哥,你们三个,可都是为娘……亲手将你们带大的!” 遣丫鬟将一个佩囊,给拿进了中堂之后,冯氏便示意着其退了下去。 缓缓地从佩囊中,掏出了三枚玉佩后,她便用眼神示意着崔少愆,上前来一趟。 “母矣?!这是个甚呐?!” 习惯性的再次开了口后,崔少愆索性也懒得追究……那些称呼了。 想到自已的生母,也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玻璃心后,她也就慢慢的释然了。 兀自拿起那三枚玉佩,并仔细瞧起来的她,却是发觉到她们……姐妹仨儿的生辰八字,也赫然在列。 认认真真的比对过后,崔少愆是再一次的发现了她——与大姐二姐的年龄,有些相差过大了。 粗略的推算了一下冯氏……是她生母的可能性,她立马就摇头否决了。 果然,在公元964年的那一年里,还是年轻的沐氏……更有可能生的下她。 毕竟那一年,冯氏可是有四十了。而沐氏,才刚刚二十六! 后知后觉的发觉到沐氏,居然与父翁,相差了有最少十六岁后,崔少愆的嘴角与眉头,就没有再……停止过“抽搐”。 再次扭头并颇为埋怨的,看了一眼崔绚后,崔少愆就差将“丢人”二字,写在自已的脑门上了! 包办婚姻也就算了!居然还老夫少妻?!!真的是……岂有此理呐?!!! 封建制度下的女子,到底还是……可怜了些。 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沐氏后,崔少愆忽然就觉着自已的生母,有些过分的可怜了起来。 “阿惟!你在想什么呐?!我要你看的……是你的生辰八字呀。” 正奇怪幺女,在乱七八糟的,想些甚的冯氏,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又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甘蕉 “生辰八字?!我之前……不是已经瞧过了嘛?!” 不以为然的,又看了一眼自已的生辰八字,崔少愆却是一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可是瞧清楚了?!” 有些好笑的,看着闺女那惊悚的表情,冯氏一时间,都不知晓幺女……到底是怎么了。 此刻,崔少愆的眼前与脑袋里,却只剩下那一长串的生辰八字,还比较清晰了。 顾不上其他,她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推算起了自已的八字来。 阴年~~~阴月~~~阴日~~~以及……阴时!!! 无论是虚岁还是周岁,皆都是全阴的八字?! 不可置信的从怀中,掏出了沐氏送给她的生辰牌,崔少愆的额头上,连冷汗都开始大滴的,掉落了下来。 “父翁?!” 感觉自已的猜测,好似八九不离十后,崔少愆有些不忍心的,望向了崔绚的方向。 “唉……此事,说来话长呐!菀春她,可是沐氏一族的嫡长女呐!她原本,是有着更好的生活与选择的! 可偏偏,就为了报答你外祖,当年的恩情,沐氏竟然让菀春……搭上了她的一生呐!” 有些后悔当初的自已,竟然就轻易的,答应了这桩婚事后,崔绚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后悔了起来。 “老爷!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甘之如饴!况且,我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哪有甚的……报恩不报恩呐!” 不太理解崔绚,今儿个为甚一反常态的,站在了自已这边后,沐氏像个小姑娘一般的,喜笑颜开了起来。 “唉……!希音,还是你来说吧!” 感觉自已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也就是这个后,崔绚有些头大的,看向了冯氏的方向。 “那便还是由我,来将这个故事,讲完吧。” 低垂着眸子,望向了手中的茶盏。冯氏就那样冷静的稳了下来。 “等等!母矣,且慢!少愆觉着……眼下这般,就刚刚好!母矣口中的故事,还是不要说为好!” 眼瞅着破釜沉舟的冯氏,打算在今儿个……就“一窝蜂”的,将心里话给,全部掏个干净后,崔少愆适时的插嘴阻止到。 “阿惟?!你可……想好了?!” 不忍打破沐氏的幻想,亦不愿将阿惟……亲手推给对面去后,冯氏一时间,也犯起了难来。 “父翁,这该担的责……咱们应还是要担起来的。阿娘她既是为了还恩而来,咱们几个……又怎能寒了对方的心呢?!” 很是不赞同的,用眼神祈求着父翁与母矣,崔少愆的余光,却是瞥到了那……仍旧坐在官帽椅上,看着好戏的老四来。 “阿惟?!你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阿惟?!……!!!” 不太理解儿子行径的沐氏,在瞧到其……又结结实实的,给了内侄一拳后,大睁着眼眸的她,就那样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在了原地。 “阿惟?!” 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冯氏。 “……!!!” 连嘴巴,也大张开来的沐氏。 “你小子!这一天天的,怎就是再给我惹事呐?!” 吹胡子瞪眼,却又有些认同幺女行径的崔绚。 “家丑还不外扬呢!老四今儿个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帮着我说过。打的就是他! 我好端端的崔家嫡长子,就是因为他,连身份都转变了! 当然……阿娘,这些都不怪你!就怪他!” 生怕沐氏,在因为她自已的身份,而耿耿于怀的崔少愆,就那样指伤骂怀,且借力打力的……将老四给拳拳到肉的——揍了。 “阿惟!且吃个甘蕉!你不是最爱吃甘蕉了么?!” 着急忙慌之下,生怕内侄受伤了的沐氏,就那样顺手拿起了——荷叶盘中的……一个甘蕉来。 将甘蕉从头开始……扒起了皮后,沐氏又将那黑色的芯子,给一口咬掉了。 利落的将扒好的白瓤果实,递给了崔少愆后,她竟是,真的看到了阿惟……颇是配合的,停下了手中的拳头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惹事精 “阿……娘……?!”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崔少愆一时间,竟是觉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起来。 “甘蕉呐!你不是最爱吃了?!还有青泉,没有伤着吧?!” 觉得胳膊都有些酸了的沐氏,就那样安静的,等待着儿子与内侄间的……妥协与和解。 “可能少愆,并不是很欢迎我吧?!姑母,我姑且先走了。” 低垂着眼眸,甚至还笑出了声来后,祝青泉就那样委屈又大度的……站起了身来。 “台兄所言极是!看样子,你也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呐!少愆……还真就是很厌恶于你! 你既要走,那便恕我便不送了!刚好肚子饿了,还是晌午饭最重要!” 顺手接过了沐氏递来的甘蕉,崔少愆就那样“毫不含糊”的……啃食了起来。 “好!很好!姑丈~大娘~还有姑母!青泉……就不叨扰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丝毫不在乎的青年人后,祝青泉就那样颇懂礼数的离开了。 “青泉!留下来吃口便饭再走呐!”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任性妄为的幺女后,崔绚有些后悔自已,没有及时的干预那“惹事精”一下了。 “青泉?!” 同样有些愧疚的沐氏,亦是快步的追了出去。 咕~~~咕噜……~~~! 随着崔少愆饿肚子的声音响起,坐在那里没有动作的冯氏,却是突兀的,站起了身来。 “阿惟!你……” 欲言又止的,不待她将话给说出来。一道响亮的——“娘亲!”二字,却是将她给惊讶到……说不出话语来。 “我怕是……又要给你们惹祸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后,崔少愆有些不自在的,望向了中堂门口的方向。 “你还知晓自已又惹祸了呐!你这个惹事精!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不过罢了!谁叫我是你父翁呢!” 眼瞅着沐氏唤住了内侄后,崔绚亦是快步的赶了过去。 “阿娘~!有些事,还是就此为止的好!既然你与父翁两个,已经为妾母……编织了一个,她以为的真相,那么咱们,便一块儿隐瞒到底吧! 大不了之后,我就又多了一个——要孝顺的人呗!” 郑重的盯着冯氏的眼睛,崔少愆顺势便将那三枚玉佩,给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阿娘?!你这般神情……是为哪般啊?!怎的表情,会如此的……不自在呐?!” 正奇怪冯氏的表情,怎会如此的微妙之时,崔少愆的身后,却是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暗忖自已大意了的崔少愆,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很是令她不想去面对的事实。 “……!” 快速转动着脑细胞,崔少愆不知晓妾母,到底听去了多少。 思量着要如何,才能将这场矛盾,给化解过去的她,肚子又很不争气的……叫了出来。 “我……好似饿了……阿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阿惟?!你在说些甚呐?!什么叫大不了以后,你就多了一个要孝顺的人呐?!我……可是你的——亲娘亲呐!” 不敢相信眼前的孩子,竟是会如此的凉薄后,沐氏有些委屈的眼睛中,就那样伤心的蓄满了泪水。 “阿娘!我刚才脑子犯糊涂了!这就向你赔不是!你莫要同孩儿……一般见识呐!” 同样有些犯了难的,不知晓应该如何解释的崔少愆,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冯氏,将接过来的玉佩,又给放回到了沐氏的手中。 “娘亲!你这是要做甚呐?!” 有些傻眼了的,看着冯氏的决绝表情,崔少愆有些求助的,望向了父翁的方向。 “菀春,要不咱们——还是先……?!” 厚着脸皮,打算硬将此事给翻篇了的崔绚,却是看到了那……突然间,就“瘫倒”在地的沐氏来。 “所以……阿惟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呐?!我的孩子……他又去了哪里?!” 定定的将眼眸,转向了崔绚的方向,沐氏颇为崩溃的嘶吼了起来。 反复摩挲着玉佩上的生辰八字,沐氏像被人给……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的,有些绝望又迷茫。 这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五年的孩子呐!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呐!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有人跟她说……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呢?!那她——到底还傻愣着盼些什么呢?! 而她的孩子……又去了哪里了呢?! 明显从老爷的眼神中,得不到答案后,她又转头看进了冯氏的眼眸中。 这一次,她在对方的眼眸中,得到了确确实实的,肯定答案。 确认了那个在刚出生不久,便夭折了的另一个男童,才是她自已真正的孩子后,沐氏就那样安静的,任由眼泪流了下来。 “你别听阿惟她说胡话!这竖子她……就是欠收拾!还有希音,你也是!跟着瞎凑甚的热闹……呐?!” 有些不忍的,还是妄想要隐瞒这一……打击人的事实,崔绚就接受到了,来自冯氏的瞪视。 越说话越低的他,到最后,也就只能缄默的住了口。 抬眼看着同样震惊的内侄,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前将沐氏给扶起来后,崔绚又将眼神,投向了幺女的所在位置上。 “母矣!我的出生与阿弟,明明相差了好几个月!为甚会出现……这么大的乌龙呐?!” 蹲下身,并将掉落在地的荷包,给捡了起来后,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崔少愆,率先将妾母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契丹 “阿娘,虽说眼下天气炎热,但你……还是莫要伤了身子为好!” 转头看着一旁那个,仍旧傻愣在那里的老四,崔少愆觉着她的一切举动,都白瞎了。 老四他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儿,居然又被人给……哄回来了?!果然“阴郁男”就是不靠谱! 搀扶着沐氏坐到了官帽椅上后,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竟是不自觉的,向外抽了一下胳膊。 大抵妾母她……应是也,讨厌起她来了吧?! 有些受伤的低垂下了眼眸。崔少愆又再一次的……想起了祁六六那双——拒绝她的眼神。 无论如何的朝夕相处……都到底,还是抵不过那……骨肉情深呐!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后,她便安静的,充当起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看客角色来。 “此事的确……要同你的外祖,有着很大的渊源。姑且,就由我来解释吧!” 沉默了良久后,崔绚很是认真的,朝着欲言又止的冯氏摇了摇头。 之后,他便开始回忆起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乾化元年,刘守光率军征讨定州。加以劝谕的岳翁,在惹怒其后,便被关入了这……牢狱之中。” 有些感慨的,瞧了下那个……刚从牢狱里出来不久的幺女,崔绚愣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之后被营救的岳翁,趁着刘守光兵败,而逃往了太原。并投奔了晋王——李存勖。 同光元年(公元923年),李存勖在邺都称帝。后来,岳翁因父丧,而返回了景城守孝。” 抬眼看着大家,皆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后,崔绚又不得不再一次的,解释了一嘴。 “当然,我说这个,并不是为了彰显岳翁的能耐,只是要让你们几个都……更好的带入进去。” 眼瞅着父翁,即将陷入了回忆中,崔少愆终究是强迫自已,没有将对方的话语,给打断了去。 好家伙嘞!她只是想要知晓……果树上的两个果实,为甚会掉下去一个——而已!!!仅此而已呐!!! 为甚父翁,要从发芽的种子,是怎么埋进土壤里开始的呢?! 有些抓狂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众人后,她却是发觉到——只有她自已,没有专心“听讲”而已?! 又瞥了眼妾母的方向。 发觉到其,竟是顶着有些红肿的眼睛,在认真把自已给……代入进去后,她便也只能老实在在的,平静起了自已……急切的心绪来。 “天成元年(公元926年),守丧期满的岳翁,被后唐明宗,授为了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次年,被拜为宰相。 九年之后,官拜司空。次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灭唐称帝,建立后晋。而岳翁,再次拜相。” 不厌其烦的,将岳翁的官衔,都一个接一个的说了出来,崔绚再一次的,环视起了大家的反应来。 “父翁!你有甚话,不妨就直说好了!这般兜兜转转的绕圈子,到底所谓何呐?!” 再三确认父翁的眼神,就那样直直的望过来后,崔少愆有些不明就里的,挑起了一边的眉头来。 很是淡定的朝着幺女,空拍了拍手掌后,崔绚又不疾不徐的,继续说明了起来。 “天福二年(公元937年),晋高祖为耶律德光献徽号,并遣岳翁为使,出使契丹。” 再次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幺女的眼眸,不出意外的,这一次,她家闺女终是给予了他一记……震惊又探究的眼神来。 “莫不是少愆的身世,还与……外祖,出使契丹有关?!” 不置可否的,询问出了声后,崔少愆平静的面庞下,却是翻滚起了……巨大的惊天骇浪来。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好似曾听清临渊提起过。 在那契丹族人的聚集地中,好像也有着一座……相当古朴的寺庙来着。 且是与卷轴上画着的亭子,一模一样!攒尖顶、三重檐、八角亭!就连瓦片、锤脊和斗拱,也都是悉数复原了的! 想到那处……等比例放大到眼前的建筑,应是有着一模一样的——三处之后,崔少愆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各种恐怖的,机关阵法图来! 也就是说……是不是还有着,这么一种可能。 那便是—— 她手中的龙鳞装帧的卷轴,也压根儿就,不是外祖父的!而是他在出使契丹的时候,意外获得的?! 那么这幅卷轴中的相关内容,是不是也是……别人的?! 那么又会是谁呢?!到底是谁?! 到底会是谁……可以有着如此庞大的……势力、财力以及物力与精力,可以铸就这么一场,声势浩大又宏观的,体系出来呢?! 是原始苯教?!还是先人们?! 而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难道他们大费周章的,折腾出了这么一出大手笔,就仅仅只是为了……那长生嘛?! 那他们,还会不会有着……其他的目的呢?! 沉浸在自已世界里的崔少愆,就那样大睁着杏眼并沉思了起来。 “阿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呐?!” 再三确认幺女,就是走神严重后,崔绚又一次忍不住的,唤了对方一句。 第五百六十八章 局限 “啊!我有在听呢!正是因着外祖的官衔有些太多了,故尔我……有些自忏形秽罢了!” 猛的惊醒后,崔少愆“信手拈来”的,便将借口给找补了回来。 “天福四年,(公元939年)岳翁由契丹归来。之后,他曾上表过高祖,请求退隐。而那一年,你的母矣刚刚及笄。” 再一次的,重复了一遍口中的话语后,崔绚就那样定定的,等待起了幺女的回应来。 “所以那一年,由契丹归来的外祖,显得特别的反常么?!那个时候,外祖的年纪,应是……年过五旬了吧?!(57周岁) 咦……这个年纪,不是刚刚好嘛?!他与父翁眼下的年岁,应是相差不大才对呀?!” 反应迅速的,回了父翁一嘴后。崔少愆却是有些恍然大悟的,了解起了对方的心思来。 莫不是父翁,也打算退隐来着?!也就是说……是因为自已的“临时上任”,才导致了父翁,并没有急急的请辞?! 有些复杂的,望向了崔绚的眼眸,崔少愆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夸夸对方的,父爱如山好,还是五年前,将她扫地出门时的绝情好。 “是相差不大!不过我的侧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你的母矣……她刚刚及笄!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有些不满幺女的奇葩想法,崔绚又一次耐着性子的,给其解释了一番。 “阿惟,我与你父翁是……一见钟情,且两情相悦的!之后,才是父母之命以及媒妁之言。” 好似回忆起了自已……二八年华的往昔,冯氏颇是少见的,插了一嘴。 可是当她察觉到——顿时便脸色煞白起来的沐氏后,又隐忍的,并没有将嘴角,翘的很大。 “所以父翁你——才会在外祖的官衔前面……巴拉巴拉的说一堆?!那我母矣,可是低嫁了啊?! 外祖那个时候,好似官职不大吧?!兵部崔侍郎……正四品下?!不过嘛……祖父的官职,也比你我二人的头衔大就是了!” 故意斜着眼……瞥了一眼那,有些坐不住了的老四后,崔少愆就差“添油加醋”的,再刺激对方一把了。 总感觉老四的心中,还是藏有着秘密之后,她便打算再激对方一把。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没曾想到他自已,竟是会在这里……给打了“磕巴”后,崔绚吹胡子瞪眼的,就差要上手——再揍一次崔少愆了。 “所以老爷……你的心里,当真就……没有过我?!哪怕我当初……那般的委曲求全?!” 再也忍不住的抽咽了起来后,沐氏就那样哀自已不幸,且怒自已不争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我……当初亦是迫不得已的!毕竟你的年岁,可是快同大娘子,一般大了。” 想到岳翁故去之后的……那十年里,冯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后,崔绚就有些感慨起了,他们曾经的辉煌来。 “所以妾母她……亦算是低嫁了?!” 总算是明确的,知晓了老头儿的私心后,崔少愆再一次不齿起了……老头儿的行径来。 好嘛!整半天他的父翁——是既……又……呐! 合着人家两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就这样被他给辜负了?! 很是不认可父翁,言行举止的她,就连眉宇间的眉头,都不爽的紧皱了起来。 “额……这其中的渊源,还是有些说来话长的。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并没有对不起沐氏一族的任何人!” 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官帽椅上的内侄,崔绚很是认真的……找补了一句。 切!果然呐!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亦不可斗量呐! 即便是多么的‘刚正不阿’,在封建王朝这个大染缸之下,即便是父翁,也会受到了时代的……局限性呐! 想到有可能,再过一千年之后,后世的人类,也是这般的鄙夷她自已后,崔少愆又有些悻悻然的,忍住了想要翻起来的大白眼。 她总归是不能……站在了“时代”的肩膀上,就去鄙视之前——有着局限性的家人们呐!!! 毕竟,她可是沾了崔家这个家族,不少的光呐! 克制着自已,不能这般拒绝……父翁的不完美后,崔少愆又有些不忍的看向了沐氏的方向。 同样的,身处于这个时代的洪流之中。 身为女子,无论身份多么高贵,但凡要是被“情”这个字,给困住之后,每一个人……皆都是凡人呐! 踟蹰并犹豫着自已,要不要走上前去安慰一下沐氏,她却是用余光,瞥到了冯氏的——异常行径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寄子 “母矣!?……” 奇怪的看向了冯氏,崔少愆却是发觉到了对方,好似在偷偷抹眼泪。 “我无碍的!就是想起了以前……以及你那早夭的大哥了。” 抬起了微红的眼眸,冯氏大抵是——最能体会沐氏的悲哀了。 崔少愆左右两侧的“娘亲”,都在可怜兮兮的……隐忍着,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她的亲爹,倒是老实在在的杵在那里,颇为的公平。 因为他——谁都没有去安慰。 颇是佩服老头儿……“众横捭阖”大法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那父翁,我与阿弟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呐?!” “少寒他……并不是你的阿弟。他是你的兄长。你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么?!你为甚不取自‘潦水尽而寒潭清’中的那几个字。其实打一开始……你们两个,确实就是要用到——少寒与少清的。” 很是惋惜的抬起了眼眸,崔绚的眼眸中,少有的染上了一层……荒凉与悲痛来。 “难不成我们二个……是因着一些缘由,而没有用到这两个名么?!” 感觉有可能是少寒的死,而让老头儿……断了用这个名的打算后,崔少愆只能委婉的,将这个问题给提了出来。 “确实是因着一些缘由。只不过当时的大家,都没有觉着岳翁的话……会一语成谶呐!” 内疚又哀伤的,看了一眼沐氏后,崔绚觉着接下来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我……是天福十一年(公元946年)过门的。那一年,我刚到锦瑟年华。因着父亲心心念念的要还恩,我才没的选择的……嫁进了崔家。” 回忆起了自已当初的,委屈与不情愿,沐氏泛着红的眼眶中,便再一次的蓄满了泪水。 “在菀春,嫁进了崔家的次年,耶律德光便攻入了晋都汴梁。那一年,后晋灭亡。” 似乎并不愿意……回忆那些糟糕的往事,冯氏也只是简短的,补充了一句。 “我竟是忘了。大宋朝之前,乃是……乱世来着?!”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沐氏一族,为甚会这般操作后,崔少愆就感慨起了,乱世之下的百姓们——是如何艰难求生存的。 怪不得啊!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沐氏,会嫁给她父翁——这个糟老头子啊! 这哪里是还恩呐!这明明,就是为了保命嘛! 有些复杂的环视了一圈儿后,崔少愆瞧着周围长辈们的神色,都带上了不少的敬佩与折服。 “是啊!乱世之下,咱们能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万幸呐!同一座城池下,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里,竟是易主了一次——又一次!” 想到岳翁故去后,被各种的声音……谩骂又苛责,崔绚就忍不住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那么之后呢?!父翁!我记得外祖在显德元年,就故去了。而我也好,还是少寒兄长也罢!我们却是在十年之后——才出生的啊!” 想到前——纪王柴熙谨,也是在同一年猝死的后,崔少愆总感觉这其中,似乎还藏有着,很大的猫腻。 “乾德二年,甲子年始!凡崔家出生的孩子,皆要送往别庄一段时日。那一年,你们所有人,全部都要被‘寄名’。 你们!还有你大伯家的次子——都要去给别人,当寄子!(儿子或女儿)” 幽幽的盯着面前的幺女,崔绚到底还是觉着崔家,亏欠了这孩子太多了。 而同样陷入沉思中的崔少愆,却是又要在内心深处,咆哮一番了。 这特喵的,不是南岭的风俗么?!怎么就轮到她自个儿的身上了?! 有些惊讶自已,居然会给别人做寄子后。面上很是平静的某人,却是有些想哭的冲动。 “父翁!孩儿眼下有个疑虑……是想要问出口的。就是不知……当讲不讲?!”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快有了头绪后,崔少愆的脑袋里,却是只关心……一个话题。 “我大致知晓你要问甚了!姑且说予你听吧!” 看着坐在对面的沐氏,已然有些哭岔了气儿后,崔绚硬着头皮——打算全部都交代完。 “你们仨儿……都给城南的凤凰树……当了寄子。你们也知晓嘛!咱们身处于乱世之中。幼子的存活率——可是很低的。 可是偏偏,就那一棵……它活的还挺——枝繁叶茂的!” 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后,崔绚也有些怀疑起了他的父翁,言语中的可行性来。 “父翁!我在城南,好似并没有瞧到凤凰树。只有成片成片的白果树呐?!(银杏树)” 就差黑脸了的崔少愆,先冯氏与沐氏一步的,将疑虑给问了出来。 “之前……是有的。然后它就给……枯萎了。所以你们,再加上你大伯家的次子,你们仨儿!都是城南最东边的白果树——的干儿子!” 硬着头皮将此事,给公布了出来后,崔绚明显感觉到了对面三人的……不忿与无奈来。 “老爷!你可从来,没曾对我说过这些?!寄子,不都是将她们,托付给道观或者寺庙中的么?!” 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崔绚,冯氏第一次觉着面前的“某人”,有些过分的——陌生了些。 “所以我的孩子,在凤凰树枯萎的那一次,便早夭了?!所以少寒他……早就离开我了?!” 努力瞪大了眼眸,沐氏的眼泪还是决堤一般的,冲出了眼眶。 想着老爷与姐姐,对她的谎言后,她再一次的,崩溃到哭出了声来。 “……唉……此事,到底也怨我!若是当初,我直接选择了白果树的话……恐怕眼下,咱们的少寒,也快要束发冠礼了!” 很是自责的望向了沐氏,崔绚有些进退两难的,不知晓应该……如何是好了。 “姑母!你还有我!青泉还在这里呢!” 适时的走到了——哭的死去活来,并快要昏厥的沐氏身旁。“话少”的祝青泉,就那样颇为体贴的,将其给搀扶了下去。 “娘亲……那我为甚,要这一身行头呢?!” 还是搞不懂自已,为甚要女扮男装的崔少愆,总感觉老头儿,还是隐瞒了——部分的真相。 第五百七十章 拔剑 “凤落凤凰树么?!没曾想到——你们,居然是这么盘算的!” 很是委屈又埋怨的,瞥了一眼崔绚后,冯氏就那样怒气冲冲的,拉着幺女离开了。 “额……娘亲!我是个男儿!落不到凤凰树上的!你且放宽心哈!” 熟知历史的崔少愆,知晓她自已,压根儿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屁”以后,便很是认真的,安慰起了心情复杂的冯氏来。 “为娘知晓!就是气不过!” 回头打量着眼前那,媲美男儿身高的幺女,冯氏却是有些揪心的,紧蹙起了眉头来。 “那少愆为甚会……” 执着的想要知道自已,为甚要这般行径的崔少愆,果不其然的,在冯氏口中听到了答案。 “还能是啥?!你外祖算出来的!他说我没有生儿子的命!故尔……便想到了这么一出!” 忆起自已头一胎,就是个儿子后,冯氏还觉着她的父翁——纯粹是瞎猜的。 可是随着她的嫡长子,早夭之后……以及大娘子与二娘子的相继出生,她才慢慢的,相信起了父翁的话语来。 “只是苦了你了!阿惟~~!你可是为娘在不惑之年,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眼下这般,你说你可怎么办呐?!” 忧心忡忡的想到……在朝为官的幺女,恐怕会犯“欺君之罪”之后,冯氏的眼泪,都快要急的掉出来了。 “娘亲……孩儿……定是会另寻他法的!你还是不要再操心这件事了。我眼下……其实还挺好的!” 笑容灿烂到特别甜的崔少愆,第一次乖巧又听话的,顺着冯氏的心意来事儿。 经此一事之后,自动将冯氏,也划分到“我方阵营中”的她,还是头一次……觉着原身的娘亲,有些过分的不容易来。 努力安抚着冯氏,崔少愆还是第一次敞开心扉的,接纳了原身的母亲。 至于原身的父亲……她还是再观察观察吧!居然让她认一棵树做干爹!可真有他的! 也不知道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但是一想到外祖,居然也会算之后,她又默默的,将牢骚给憋了回去。 这个主意,若当真是她的外祖所为,那对方……到底是在图什么呢?!亦或者说……他,是在测试?! 测试她们几个的生辰八字……谁更符合?!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如此巧合又独一份儿的八字,一看就觉着像是在——筹谋着些什么! 难不成,这又是关于……长生的话题?! 瞬间便觉着有些烦了的她,索性便离开了母矣的屋舍。 一门心思的跨出了大门后,她鬼使神差的,便奔向了城南的方向。 抬头仰望着她的“树爹”,崔少愆竟是感觉到了一股——神奇的熟悉感。 等等?!记得在阿育王塔之下的……壁画处,画有的,可不就是梧桐(凤凰)树么?! 所以这一切,还就奇迹般的……给对上了?! 大睁着杏眼向上看去,她想当然的,并没有看到这棵……取而代之的白果树——给,通到了天上去。 认真思考着,崔少愆竟是察觉到了自已的耳后,好似有一股凌冽的疾风而来。 条件反射的,快速侧身躲闪开。她反手一个回劈的,便将对方给……逼退了两步。 “我就知道是你!凭你的小心眼儿,那平白无故挨揍的几拳,还不得向我讨回来呐!” 笃定的转过了头去,崔少愆的瞳孔,却是极速的,收缩了起来。 “怎的会是你?!你不是被流放了么?!” 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温伏。崔少愆感觉到她自已的大脑,也有些死机的迹象。 “啧啧啧啧!竟是被你给找到了这里来了?!你说咱们,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呐?!” 兀自说着话,祝芃却是从另一侧的……白果树干后走了出来。 “你又是谁?!难不成……是你救下了他?!你们是一伙儿的?!巫族中人?!” 立刻便发觉到了端倪的崔少愆,不动声色的绷紧了身体。 “不错!很是聪明!我呐!还就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 言笑晏晏的看向了对面的青年,祝芃很感兴趣的,打量起了对方来。 “所以,就是你么?!让青泉——那般记恨又在乎的人!” 眯着眼睛盯了对方半晌,祝芃忽然就兴趣缺缺的,转过了身去。 “没意思!咱们还是尽快将廿九,给带回去为好!毕竟这朝廷命官……咱们姑且,还是碰不得的!尤其是——他还身在司天监中。” 摆手招呼着温伏,赶紧离开后,前跨了一步的祝芃,突然就,转身朝着崔少愆的——心脏攻去。 “你个老六!还讲不讲武德啊?!” 就知道会这样的崔少愆,堪堪的,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哦~~!当真是神了!你怎知道我排行老六的!” 顿时又来了兴趣的祝芃,却是看到对面的青年,竟然毫不犹豫的——拔剑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天女散叶 “呦!你这小子可真不禁逗!居然还当真了?!” 不紧不慢的,伸手摸向了腰间后,祝芃便打算也迎上前去。 一片……两片……三片…… 接着,便有更多的银杏叶掉落了下来。 随着舞弄利剑的青年身影,动作越来越迅速后,那慢悠悠飞舞着的银杏叶,突然就像利刃一般的,刺向了白果树前的,那二个人来。 “你这龟孙!怎的这般不经逗呐!” 有些恼怒的闪身躲闪着,祝芃的嘴巴,却是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你瞅瞅你做的这缺德事儿!” 亦是不爽的回怼了一句后,崔少愆感觉到她的束发……都有些乱了。 聚气于掌且毫不犹豫的,继续以“面”击“点”后,终究是挂了彩的祝芃与“温伏”,逐渐也有些吃力了起来。 “再尝尝这招——天女散叶如何?!” 大喝了一声后,崔少愆仿若暴走一般的,将银杏叶都——聚集在了她的周身。 眼瞅着白果树叶,随时都有可能,从各个角度给攻过来后,祝芃与“温伏”如临大敌的——屏气凝神了起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随着银杏树叶的突然失力落地,祝芃二人,仅瞧得见一道……已然缩小且远去了的背影。 “他……这算是逃跑了嘛?!” 打着正上头呢,却是被对方给摆了一道的祝芃,就那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来。 “可能是……兵不厌诈吧?!” 抬眼看着他面前那……枝繁叶茂的白果树后,“温伏”有一瞬间的,不能理解。 斜眼看着周围两颗……秃了一半的白果树后,他又觉着那个逃跑的青年——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扭头看着还怔愣在原地的祝芃,他却是眼尖的……瞧到了那,极速赶过来的祝青泉。 “青泉大祝!” 克已守礼的,唤了对方一声后,立在他不远处的祝芃,也终是回过了神来。 “青泉!刚刚站在这里的那人,他给……跑了!” 仍旧不能相信……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不要脸后,祝芃很是震惊的,喃喃出了声来。 “且随他吧!毕竟此人……于咱们而言,已然没有利用价值了。” 冷眼看着快步跑走的崔少愆后,祝青泉的拳头,却是被他握了个死紧。 好小子!居然敢给他……使绊子是吧?!那就,可别怪他不客气了! 以前,他好赖还念着点儿……姑母的面子。这下倒是好了! 既然对方,并不是姑母的亲生儿子,那么他,就可要放开手脚的——疯狂报复了!且给他等着吧! 心中愤恨的想着,祝青泉的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扑克脸”。 “怎的?!听你话中的意思,莫不是已然……将廿九给找出来了?!” 整个人的眼眸都一亮的祝芃,顿觉着好玩儿的事儿……它又要来了。 “正是!廿九她……就在崔家!在他——那里!” 拿下巴由下而上的,指了下离开的崔少愆方向。祝青泉冷笑的,眯起了眼睛来。 “啊哈哈哈哈哈!竟是这般么?!有趣!当真是有趣呐! 既如此,那咱们几个,不若便将人给……撸了来可好?!那我现在,便通知大哥,让他过来一趟!” 风风火火的,准备立马就离开的祝芃,他的衣袖,却是被“温伏”给扯了去。 “又有何事?!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没胆儿参与吧?!” 很是不爽的,斜睨了一眼“温伏”,祝芃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犀利的狠辣来。 “如此并不妥!眼下,他定是知晓了青泉大祝,乃是巫族中人了!” 用眼神看向了崔少愆离开的方向,“温伏”颇是老实在在的,阐述起了目前的事实来。 “他竟是知晓了我的身份?!” 有些不可置信的,微轻挑了下眉毛后,祝青泉便将目光,对准了祝芃的身上。 “额……一时激动,就说漏了嘴了!” 讪讪的抽了自已一巴掌后,祝芃——却是犯起了难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疑神疑鬼 他……是不是暴露了?!那他,还要不要再去明目张胆的……去抓廿九呢?!怕不是对方,已然有了防备之心吧?! 若是廿九吃准了这一点,并打算不出来后,那他可还真就……没招了。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即便他再怎么狂妄,也不能私闯——朝廷命官的家宅吧?! 有些后悔自已的大嘴巴后,祝芃却是看到了祝青泉的——势在必得来。 “大祝?!你可是有法子了?” 同样好奇起来的“温伏”,顺势便问出了口来。 “……。 我——好似还没有同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无论怎么看,都颇觉着对方不顺眼后,祝青泉顺势便抬起了手掌来。 “青泉!这里暂时,还不是动手的地方!咱们冷静一点!” 生怕祝青泉,在这里就把温伏——给灭了后,祝芃动作夸张的,就要扑过去。 “你过来试试!” 恶狠狠的警告了一眼祝芃后,祝青泉便转头看向了那,明显有些发起抖来的温伏。 “我且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伤害过廿九?!但凡她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你今儿个……都别想要站在这里了!” 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了的祝青泉,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我……哪敢啊!廿九她……不是好好的么!” 觉着自已,愣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方平昌,此刻再一次的,连肠子都悔青了。 不久之前,才刚被那个“逃走”的青年,给暴揍了一顿的他,心有余悸的,实在是不想再担此责了。 他们口中的廿九,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感觉但凡跟她扯上关系的人,都在护着她来着?! 可是明明,挨打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委屈又憋闷的,又一次重申自已——只是有色心而没色胆(虽然这个胆,才刚付诸实际行动……便被人家……给灭了)后,“温伏”总算得以喘息的,逃过了一次魔掌。 “你且好自为之!但凡被我,再逮到一丝风吹草动,你的项上人头,我就直接收走了!” 冷漠的瞥了一眼……生怕他动手的祝芃之后,祝青泉洒脱的转身便走。 “青泉!你倒是等等我们呐!” 着急忙慌的,立马便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后,他还不忘催促着惹人厌的“温伏”,也赶紧跟了过去。 终于……这三个人就那样步调一致的离开了。 而那个本是应该,逃离了现场的崔少愆,却是从汴京城南门的——背后巷子口里走了出来。 目送着那几个人,皆都消失不见了以后,她才缓缓地抬脚往内城走去。 果然,那几个人来者不善呐!本着吃一堑便长一记的教训,这一次的崔少愆,可是有了不少的收获。 不知道妹妹她……是否又在后罩房里,忧心忡忡了呢?!原来老四,竟然是巫族中人呐! 觉着军营中的大家,也都会有危险与麻烦之后,崔少愆决定明儿个,还是要同军师商量一下为好。 想着以四哥的脾气……到底还是太过冲动,且行动快于思想后,她当机立断的,便决定此事,不能同四哥商量了。 至于大舍,还是让洛染转达给他吧。总感觉自已的行径,会另大舍很是不喜后,崔少愆没胆的……选择了逃避。 小心翼翼的思考着,崔少愆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有些疑神疑鬼到……所有人,皆是伪装过后的巫族之人,她再一次的,觉着看谁都像是坏人! 直奔崔家的后罩房而去。 崔少愆果不其然的,便看到了趴在桌子上,且眉头紧蹙起来的妹妹。 “衣紫!” 轻轻的唤了其一声后,她亦是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妹妹的对面。 “兄长?!你怎的过来了?!” 听着下人们之间,好似都已经传遍了的小道消息,刘衣紫有些忧心的,望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今日临近晌午那会儿,中堂之内……可是有过不小的冲突?!” 顺手将空着的茶盏中,也给蓄满了茶汤后。刘衣紫便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声来。 “你可是想听?!” 不着痕迹的掩去了深思,崔少愆打算由浅到深的,慢慢说起有关于巫族的话题。 “不想!可是若是此事与你有关的话,我便不得不听了。” 坦荡的将自已的担忧,也隐含在了话语中后,刘衣紫却是瞧到了对面兄长,露出来的,一抹古怪笑容。 “那你……还真得仔细地听听了!因为我啊,也是在今儿个才发现——我还有着一个未曾谋面的……‘树爹’呐!” 隔着圆桌倾身凑近了刘衣紫的方向,崔少愆压低了声音的,朝妹妹阐述起了——她那,颇为狗血的身世来。 连续喝了有五杯茶汤后,她才总算是停止了自已的描述来。 不动声色的,又瞥了一眼门外的动静,崔少愆真的觉着她自已,有些过度的紧张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万劫不复的深渊 “云霞和妈妈们,应是去庖房帮忙了!” 亦是瞥了一眼门外后,刘衣紫很是贴心的补充了一句。 “衣紫,你怎的对我的身世……这般平静呐?!” 感觉到自已,被对方敷衍的态度伤到了后,崔少愆有些奇怪起妹妹的——波澜不惊来。 “并不是我平静,而是兄长你!太过于平静了。故尔……才会觉着我,也跟着你这般平静。” 奇怪对面之人,今日里也有些太过敏感了后,刘衣紫终是察觉到了兄长的,不对劲儿来。 “可能……也确实是我,刚刚受惊了吧。不过衣紫,你真的觉着我,是谁的孩子……都不重要么?!” 总感觉衣紫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有些过于的冷淡了后,崔少愆还是忍不住的,又试探了一嘴。 “你都不在乎我的身份了,我又要为甚——要去苛责兄长你的身份呢?! 况且,就算你是小妾的孩子又怎么了?!待我好的,不一直就是你么?!这又和身份,有甚的关系呐?!” 很是不能理解眼前之人的想法后,刘衣紫倒是好奇起了兄长——如此这般的行径来。 “是没有甚的关系。可是衣紫,你的身份——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了……” 想了想后,终究觉着还是说出来,为好的崔少愆,就那样认真的,注视起了妹妹的眼眸来。 “我……亦是打算,同你说这个事儿的!没曾想……倒是让你给抢先了。” 再一次的蹙起了眉头后,刘衣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打算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儿呢?!” 同样开门见山的,将问题给抛出去后,崔少愆也拿不准,妹妹她自已的想法来了。 “我——打算回去了。因为,我大抵是逃不掉了吧……” 低垂着眼眸良久,刘衣紫终是将她自已的决定,给说了出来。 “!!!衣紫你……可以,给我一个其他的理由么?!”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杏眼,崔少愆还是不能苟同妹妹的主张。 “我……即便想要牵连你,也不能……连累了整个崔家啊!目前的兄长,既是朝廷命官,也是崔家未来的希望呐。 我……不能只顾着自已的,将你也拖入到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定定的看着崔少愆,刘衣紫这一次的眼神,却是坚定了不少。 “若是我极力挽留呢?!若是我不想你走呢?!若是我……祈求于你呢?!” 缓慢又坚定的,望进了妹妹的眼神中,崔少愆看到了其眸子里的,一闪而过的动摇。 “我,还是不能拖累兄长!巫族这个势力……它太大了。 况且,我只是回去了,又不是要前去赴死。你这般紧张与不愿作甚呐?!”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将此话说出了口后。刘衣紫大袖下的手指,却是紧紧的,被拽紧了起来。 “咱们……一定会有新法子的!大家一块儿再想想呐!万一呢?!万一就能想到良策呢?!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哪有家人,随随便便——就离开的道理呐!” 不舍又不认同的继续劝解着,崔少愆的内心深处,却是也知晓了自已的——“狂徒末路”。 “可是兄长你,有着自已真正的家人啊!我……不过是兄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我,不敢奢望……得到兄长太多的关爱。只是希望兄长日后,可以偶尔想起自已——曾经还有过一个妹妹便好了!” 克制着眼泪又快要掉下来后,刘衣紫便借着帕子的掩饰,而轻微的咳嗽了几声。 “你可是……还会再咳血?!宫中太医开的药,也还是不行么?!要不咱们,再去求四哥一回?!” 生怕妹妹一个用劲儿之下,就咳出血来的崔少愆,注意力却是被再一次的给转走了。 “我身体好着呢!哪会这般脆弱不堪呐!” 有些好笑的……掩去了眸中的忧虑,刘衣紫还特意的,展开了手中的帕子来。 “不能不走么?!” 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道。崔少愆的心中,却是有了一个——惊世骇俗又大胆的想法来。 “怕是——不能如兄长所愿了……” 也跟着回归到了正题上,刘衣紫却是表现的,有些过于决绝了。 “若是……我说,我可以娶你呢?!以我目前……男儿身的身份。 成为了正真的一家人后,你的身份,可是朝廷命官的妻子了。届时……即便巫族中人再嚣张,亦不能轻易地,便将你给……掳走了吧?!” 察觉到对面的兄长,并不像是在同她开玩笑以后,刘衣紫收起了震惊的神情,并严肃的,提出了一个客观且绝对的——残酷事实。 “兄长莫不是忘了?!忘了我……曾经,是一个侍妾的身份!我……只会辱没了崔家的门楣罢了。还望兄长收回这句话。” 眉眼弯弯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刘衣紫忽然觉着——能遇到面前之人,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这样,便够了!真的……够了。 又想要哭泣的她,猛的便站起了身来。 背对着崔少愆良久后,她突然便用很是冷淡的声音,下了一道逐客令。 “兄长!以后……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我忽然,就觉着身子有些乏了。不若请兄长你……先行离开吧。” 一字一句的,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传达了出去后,刘衣紫觉着她整个人,都有些被抽空了。 良久,良久。 她的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响动声。 任由泪水肆虐着,她甚至不敢轻易的转头,去看一下身后的状况。 就在她煎熬着,快要绷不住了之时,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轻轻的关门声,终于——传入进了她的耳畔中。 失力的跌坐在地上后。 刘衣紫终于不受控制的……哽咽了出声。 第五百七十四章 逆风翻盘 在北宋时期的汴京,聚集着‘数以万计’的卜者,这是骸人听闻的。 北宋汴京城内,最盛时有户13.7万左右,人口150万左右。这是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 而在这座庞杂的城市里,竟然有百分之一的人,是卜者…… 想到生前曾经读到过的……那有关于宋朝的人文研究,崔少愆就差要给巫族势力——给跪下去了。 这也……太难搞了吧?!这可让她,要如何是好呐?!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才对!北宋朝的官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大力剿灭巫族的——民间势力的呢?!” 喃喃自语着,崔少愆也有些犹豫起了,刚刚自已的想法来。 难不成,她竟是真的把自已,给当成男子的身份了?! 想到衣紫,定是因为侍妾这个“曾经”的身份,而受了莫大的委屈后,她就恨不得再抽自已一耳刮子。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被流放的“温伏”,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后。 崔少愆的眼眸中,就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神色来。 看样子,她果然还是太仁慈了。既然动用官府的力量,都不能解决了——巫族的力量之后,那她不若便也找个民间的势力吧。 就让他们狗咬狗,且……以暴制暴如何呢?! 而可以同巫族势力抗衡的——民间势力,崔少愆的脑海中,还真就浮现出了一个来。 想到泛音的身份,以及她们,意在心心念念的,寻找着祈雨石之后。她的心中,便又浮现出了一个计谋来。 若是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好似清临渊……也曾经混入进伶人势力的内部来着。 还是以——瑶光的身份吧?! 在清临渊与泛音之间,来回左右了半晌后,她终究是折中的,选择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宋代虽云崇儒,并容释道,而信仰本根,夙在巫鬼。” 不断回忆着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崔少愆有些头疼的,再一次踏进了勾栏之中。 不出半个时辰之后,那个仍旧穿着一身棉布袍的青年,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城东的——左厢楼店务之内。 眼瞅着天色,逐渐要暗了下去之后。崔少愆才再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崔家的大门。 遥遥的看着后院中,那已然熄灭了油灯的后罩房。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瞬间——便涌上了她的心头。 也许,她们两个,还有机会也说不定呢!“逆风翻盘”可不就在……此时此刻了么?! 明儿个上朝回来,她定是要同衣紫,开诚布公,且仔仔细细的谈一谈了! 如是想着,崔少愆也只能“无功而返”的,又折回到了东厢房中。 坐在书案前良久,她终是有不放心的——提起了毛笔来。 一笔一划又认认真真的,写好了书简后,心满意足的她,终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伴随着崔少愆的好梦,此刻的后罩房内,一盏油灯的烛火,却是慢悠悠的,被点亮了起来。 就着昏弱的灯光,一道女子的倩影,也朦朦胧胧的——出现在了户牗之上。 随着刘衣紫惆怅又决绝的,坐到了圆桌前后,她亦是执起了……笔架上的毛笔来。 到底还是贪恋起了——兄长带给她的这份温柔,顶着微肿且疲惫的双眼,她亦,只能失落的……抱住了自已的脑袋来。 窗外的风声……鹤唳。 抬手,却落不下……一个字。 不知道自已,究竟是怎么了的刘衣紫,只能来得及感受到……轻轻浅浅的痛苦,如细丝一般的,涌进了心脏之中。 努力的想要拾起来些什么。 偏偏……她就像那窗外的风声一样。 凌厉……却也,转瞬即逝。 汴京城上空的夜,变得更深了起来。 而位于汴水河畔上的,一艘画舫内,却是灯火通明着。 随着伶人们,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此起彼伏的唱起来,在此嘈杂环境掩盖下的一处户牗外,却是有一只信鸽……给飞了进来。 慵懒的伸手并取下了那张,小巧的字条之后,卢存领的眼眸,瞬间便变得清明了起来。 反反复复的查看了好几次,都确认这个消息,有些太过于震撼之后,他这一夜,恐怕都不太睡的着了。 那张字条上写着的,却是他——久寻都得不到的消息。 短短的两行字,就让他瞬间感觉到,自已的“复辟”……有望了! 至于那字条上面的内容,写着的是—— “同我合作,可得祈雨石。 届时……咱们详谈之后,见真章。” 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卢存领觉着“它”,似乎更圆了。 原来——八月十五团圆夜,就快要,来临了呀…… (焚书坑儒篇完)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三支箭矢” 出身于西突厥沙陀部的——李存勖,本姓朱邪,世为沙陀酋长。 祖父朱邪赤心,因镇压庞勋兵变有功,被唐朝皇帝赐为李姓,入皇籍,并编入宗室谱籍。 父亲李克用,官至河东节度使,封晋王。驻节太原,建立河东割据势力。 天佑二十年。李存勖于魏州登基称帝,改元同光。 因其李姓,李存勖便以唐室后裔自居,继而,继续沿用大唐国号。史称——后唐。 从乾宁二年(公元895年)开始,年仅十周岁的李存勖,便追随父亲李克用,讨伐邠州王行瑜; 到天佑五年(公元908年),李克用逝世后,转交给他的三支箭; 再至天佑二十年(公元923年),年仅三十八周岁的他,便建立了“五代领域,无盛于此者”的——最大疆域版图——后唐,用了有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当时,最被看好——可以结束五代十国战乱纷争的他;那个即将快要,一统江山的他,那个勇猛无敌,且饶勇善战的他;仅在三年之后,便逝世了…… 打江山不易,而守江山则——更难。 因着从小便善骑射,习《春秋》,通大意。故尔……他晓音律的这个优势,倒是微不足道到——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偏偏就是因着他的晓音律,仅仅三年的时间里,重用且宠幸伶人的李存勖,败的很彻底…… 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师傅,临终前说的话语,卢存领的手指,便又再一次的,伸向了瑶琴背部的——龙池内部。 反复摩挲着那,仅剩下的唯一一枚箭矢,他的眼神,却是再一次的迷茫了起来。 第一支箭矢——讨伐刘仁恭父子,庄宗做到了; 天佑十一年(公元914年),李存勖返回太原,并处死了刘仁恭父子,用以祭奠父亲李克用。 第二支箭矢——征讨契丹,庄宗还是做到了; 天佑十四年(公元917年),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亲率五十万大军,入寇幽州。 而李存勖的晋军,与当年八月,俘斩契丹军以万计,缴获牛羊、辎重无数。此战,他将耶律阿保机,赶回了北方。并令北疆……暂保无忧。 第三支箭矢——消灭朱温,庄宗仍旧做到了;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朱友珪(其子)弑杀朱温成功,终年六十一岁。 公元923年,李存勖灭了后梁。 在他灭梁后,便拆毁了朱氏宗庙,并追贬后梁二帝朱温、朱友贞为庶人。并铲除了朱温的墓地阙室。 至此——三支箭矢的“使命”,全部,都被完成了。 而在三年之后,后唐覆灭。重新得到了三支箭矢的师傅,将他们,又重新传给了卢存领他们三师兄弟。 新的三支箭矢的“使命”,再一次的开始了…… 第一支箭矢——势要复辟后唐的辉煌;其,被师傅赠予了大师兄——安一易。 五年后,大师兄亡…… 第二支箭矢——势要复辟后唐的辉煌;其,被师傅赠予了二师兄——肖德铮。 不出三年,二师兄……亦是遇害而亡。 第三支箭矢——势要复辟后唐的辉煌;其,被师傅赠予了他自已——卢存领。 可是不久之后,就连师傅……也逝世了。 徒留下他一个人,历经辗转。总算勉勉强强的,收拢了一大批——被大力打压的伶人,并建成了目前……所拥有的全部势力。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深知自已骨子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戏子的他,就那样犹豫困惑,又被逼无奈的……忧虑起了自已之后的人生。 生怕自已会死掉的他,只能先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寻找祈雨石上。 斜着眼睛再一次的,看着泛音寄给他的那封书简上的字迹,卢存领竟是十分的……期待起了与神秘人的……日后想见来。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之夜。 而同样的,这一夜,也是希冀之夜。 总算是盼到了好结果的卢存领,就那样辗转反侧的,躺在踏上,并再也睡不着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三姐妹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又很令人充实的一夜。 同样灯火通明的勾栏内,泛音所在的“国色天香”的屋舍内,一张琴桌前,却是坐了——足足有三个人。 “姐姐,此举……当真妥当么?!” 犹豫的又瞥了一眼散音后,按音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与不解。 “有甚的不妥啊!你倒是听听你泛音姐怎么打算的呐?!” 同样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泛音后,散音亦是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想法来。 “妥啊!怎么就不妥了?!这可是想当的妥当呐!我阿弟对我,向来可是童叟无欺的!” 颇是愉悦的躺回了贵妃椅上,泛音的嘴角,压根儿就没有再弯下来过。 “泛音姐!你莫不是……喜欢那个公子哥儿吧?!” 感觉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的按音,忍不住好奇的,追问出了声。 “你……竟是这般想的?!那你觉着我阿弟的容貌……可是不错呐?!” 同样好奇的,反问了回去。 泛音却是突然间,就想到了在临近兖州城的客栈内,那个再一次,认真看向她的崔少愆来。 回忆着青年那真挚的眼神,以及对她毫无城府的模样,泛音就是从骨髓里觉着,她的阿弟,定是不会害她的。 “嗯……有些过于的白净了。瞅着倒是挺干净的!虽说眼下,咱们这里,也开始盛行男子敷面并戴簪花了,可我总觉着他……有些过于的……白净了!” 实在是想不出,贴切好词汇的按音,只能再一次的,将“白净”这两个字给用上了。 “若是姐姐我呐!偏偏就喜欢阿弟那样儿的呢?!你待如何?!还有散音!你倒是说句话呐!”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朝着按音嚷嚷了一嘴后,泛音颇是好奇起了……好姐妹的反应来。 “我倒是觉着那个——身着棉布袍的公子哥儿,有着很深的城府。 他……并不像我接触过的其它男子。总觉着他的身上……好似藏有着大秘密!你也知晓,我的直觉,一向都很敏锐的!” 总感觉自已漏了些什么的散音,想到青年那……颇具看透人心的眼神后,亦是再一次忍不住的,蹙起了眉头来。 “但是这笔交易,咱们并不亏呐!坊主他……不是最想要,得到那祈雨石了吗?! 况且!也正是因着阿弟,咱们才知晓了攻击你的那一帮子人,居然会是——才故去的祁国公呐!” 至今仍旧不可思议的泛音,还是觉着朝中的大官儿们,都有些过于的,口是心非了些。 原来“他们”,不仅是对着她们这些小娘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哪怕是对着大宋朝的百姓,亦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呐! 有些厌恶的吐了吐舌后,泛音还是更喜欢阿弟的……那股认真与直白劲儿来。 “这个……倒也确实如此。没曾想,我正在棘手这件事情的处理呢,便有人,将枕头给递了上来。” 双手托着腮帮子,并用力的鼓了几番两腮后,散音突然就站起了身来。 “姐姐?!你这是又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站起来,硬是吓了我一跳呐!” 有些好奇姐姐行径的按音,很是少见的也埋怨了一句出来。因为,她也习惯性的,便跟着站了起来。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了!既然我手边的差事……都解决了,那我空出来的时间,就正好去查查那个——叫做崔少愆的公子哥儿了!” 说干就干的散音,也懒得再理会那两个……反应慢半拍的姐妹了。 徒留给两人一个,利落又潇洒的背影后,她便快速的,转身出了国色天香的屋舍。 “姐姐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晓何时,才能改的过来!” 失笑的朝着泛音,做出了一个无奈之举的动作后,按音又悻悻然的坐了下去。 “那按音,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不日过后,若是坊主当真,与阿弟见面了,那阿第他……会不会有危险呐?! 你也知晓……坊主他,向来会在利用完,身为‘棋子’的人之后,便会将废棋给丢掉的!” 想着瑶光如此,开阳亦是如此后,泛音的担忧,便止不住的,快要溢出来了。 “泛音姐!这一次……你难不成还想要保那个公子哥儿了?! 莫不是你忘了!你口中的阿弟,可是独自一人,便开启了咱们根据地底下的,所有机括呐! 而咱们的人,皆都全军覆没了!” 重重的将“全军覆没”这几个字儿,给说出来后,果不其然的,按音便瞧到了贵妃椅上的泛音姐,立马就坐了起来。 “对呀!我怎的竟是忘了这一茬了!若是坊主……当真让阿弟,再下去一趟那里的话,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坐躺难安的泛音,可太知道那处地下的危险了。 深刻认识到了……八八六十四卦无穷尽的她,可是比谁都更要清楚,那地下的危险了! 听阿弟的意思,那里的机关,可是能衍生出,最少一千零八十局的呐!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弟……去送死吧?! 有些担忧的,来回踱起了步来。泛音竟是直接将坐在一旁的按音,给遗忘了。 “姐姐?!你……可是想清楚了?!”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按音,只能老实在在的捧着茶盏,并轻声的询问出了声。 “按音?!你……还在呢?!你瞧瞧我!” 有些尴尬的,扯起了一抹笑容后,泛音亦是很配合的,坐到了按音的身旁。 “泛音姐,咱们姐们三个,可是发过誓要……誓死效忠坊主的。绝不背叛,可不是说说而已。” 垂眸盯着左手掌心上的……那一条,有些诡异的血管后,她的眼神中,却浮现出了一丝——令泛音都瞧不懂的复杂情绪来。 “是啊!咱们三个,身为女子,又出生在乱世……哪有资格,去决定自已的命运呢?! 我也只不过就是——想一想罢了!亦或者说,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我又怎么会背叛……对我有着养育之恩的坊主呢?!” 机械式的喃喃自语着,泛音就那样低垂着头,并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此刻,勾栏之外的圆月,却是月满乾坤的……明亮又皎洁。 第五百七十七章 诱饵本饵 “哈~哈~哈~哈~哈~!临渊兄!我又不请自来了!” 从勾栏的国色天香中出来后,崔少愆便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臣巳水所在的左厢楼店务里。 兀自……“如入无人之地”的她,都不用石郁招呼一声,便熟门熟路的,踏入到了二楼尽头处的……臣巳水“办公室”里。 “下次记得……叩三声门再进!” 颇是无奈的瞅着那,快要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里一般的青年,臣巳水没好气的,低声警告了一嗓子。 随着他的眼前一黑,一道身影又大喇喇的,坐到了他的书案上。 “我姑且……收回刚才的话语!赶紧下来!” 忍无可忍的臣巳水,立马见好就收的,迁就起了对面的青年来。 “瞅你小气的!不过嘛,我还是觉着这样子舒服!” 自在的晃了晃双腿后,崔少愆恶劣的,将自已前世最想做的一件事儿,给……痛快的做出来了。 甭管他丫的是谁,她就是看不惯当领导的,那副装X的模样。 生而为人,前世的某些“领导”,还真当自已是个人物了?!显摆个锤子呦!能耐个屁啊能耐! 想当初……就敢这么搞的她,来到了这里,不还是一样么?!当然小命难保之时,该磕头磕头,该低头低头的她,还是……很能拎的清的! 有些怔愣的撇了撇嘴后,崔少愆就那样平静的,坐到了清临渊的对面,并顺手扔给了对方一卷儿……龙鳞装帧的卷轴来。 “……!!!” 立马,便停下了手中活计来的臣巳水。 “怎么?!这有甚的好惊讶的?!我就不信,你没曾觊觎过它!放心!我手上的可是真迹!且……没有机关!” 直勾勾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崔少愆就那样等待起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来。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你何时曾这般的慷慨了呢?!想要我拿什么交换?!亦或者,你又碰到甚的棘手之事了?!” 不动声色的转移了目光后,臣巳水很快,便确认了眼前的这幅卷轴——是真的。 因为,他曾经在黑暗中,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到了卷轴两边上,那写有的袖珍小字。 那可是冯老……亲手写上去的字迹。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风骨。 “用这上面的讯息,换你手中的……一块儿祈雨石。” 眼看着瞬间便急眼儿起来的老头儿,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给赶出去后。崔少愆很有眼力见儿的,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若是你有本事的话,还可以再明目张胆的,抢回来——两块儿祈雨石。” 冲着对方比了一个大大的耶后,崔少愆明显的在清临渊的眼神中,瞧到了不信任与怀疑来。 “怎的?!你不信我?!我这一次……可是要破釜沉舟的,准备搞一笔大的了!” 利落的甩了甩衣袍,这一次,她很是郑重的,又从袖口袋里,抽出了一封书信来。 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了过来,臣巳水就那样仔细又平静的看了起来。 只是随着他反复的,扫了几遍信中的内容后,臣巳水再一次惊讶的,从书信中抬起了头来。 “如何?!以你我为饵,做那——微不足道的‘卒’;以这两方势力为营,做那黑白对立的‘将’;以长生为局,让咱们这些‘棋子’——统~统~都~落~网~可好?!” 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老头儿的眼眸,崔少愆又忍不住的,继续诉说着自已心中……那颇为疯狂的想法。 “虽然,我达不到‘以天地为局,以众生为棋’的格局,但咱们普通人,亦有普通人的玩儿法不是?! 你我二人,就做那一局如何?!大象棋中,双方的‘将’——是永远都不会见面的!可是!若是按照我的谋略部署来走,并,非要让他们见面呢?!” 眼瞅着对面清临渊的眼神,竟也,突然之间就亮起来了后,崔少愆便很合时宜的,安静了下来。 “如此操作,确是最快速的法子了!楚汉战争中,刘邦与项羽一见面,可差点儿鱼死网破了呐!” 言之凿凿的,陈述了一番事实之后。臣巳水再一次的,认真审视起了面前的青年人来。 “一言不合,张弓搭箭……岂不快哉?!” 眉眼弯弯的,朝着清临渊抛出了橄榄枝后,崔少愆就那样笃定的,朝着对方伸出了她的手掌来。 “成大事者,不谋于众。谋大事者,必藏于心!你就这般……信的过我?!” 不可思议又耐人寻味的,看进了青年的眼眸深处。臣巳水倒是生平头一次的,有了畅快淋漓的感觉。 “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故尔……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拿手挨个的指了一遍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朝着对方伸出了手掌来。 “同之!此言……甚是。” 抬起了自已那“张”——略微有些苍老的手掌皮,清临渊很是痛快的……握了上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推波助澜 “既然……你我之间,算是同盟了。不若你,就同我交代交代你的底细吧?!” 一瞬不瞬的盯着清临渊,崔少愆就那样审视起了对方来。 “你的底细……可是都向我交代完了?!” 不答反问的臣巳水,很显然……并不相信青年人的底细,就这么一副卷轴。 “怎的?!你觉得我的诚意还是不够?!我可是把我自已,都搭进去了! 又有什么……比我自已的小命儿还重要呢?!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可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 定定的与臣巳水对视着,崔少愆当仁不让的,一步都不退缩。 “我的手中……有两块儿祈雨石。以及关于‘白首为郎’这条讯息的……相关骨器的消息。” “你现在,可以打开卷轴看一看了。看看我的诚意,到底够不够?!” 拿眼神示意着清临渊,当着她的面儿,将画轴给打开以后,崔少愆便很是冷静的,执起了手中的茶盏来。 “我曾经……确实是,很好奇这副卷轴上的内容。” 将画轴长长的摊开了以后,臣巳水却是有些失望的,轻挑了挑眉头。 “怎么?!与你想象中的……可是有不少的出入?!” 不能理解对方,到底在期待什么的崔少愆,索性双手托腮的,也将目光移到了卷轴之上。 “除了冯老留下来的诗集外,便只剩下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建筑了。原来——我得到的好多讯息,竟都是你,自已想出来的?!” 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的青年,臣巳水再一次的,反思起了自已的“理所当然”来。 “怎么?!你觉着这里面,会手绘有大量的地图么?!还不是全凭借着这里!” 显摆的伸出食指与无名指,并指了指自已的脑袋瓜子以后,崔少愆很是得意洋洋的,斜睨了清临渊一眼。 “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颇是瞧不上青年那副……欠揍的模样,臣巳水直接将画轴卷了起来,并推到了青年人的眼跟前。 “怎么?!你不怀疑我……在这上面作了手脚?!就这样粗略的翻一遍,就可以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老头儿,崔少愆恶劣的,就想逗一逗眼前之人。 “难道就没有人同你讲过,你的性格……很是令人厌恶么?!” 对待这种——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的人,臣巳水还真是小刀拉屁股——第一次开眼了! “哪里!大家……明明都很是喜欢我的好吧?!” 眉眼弯弯的盯着清临渊的神色,崔少愆大底确认对方,是相信她了。 “既然……你的底细,已经被我知晓了,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也向你,透漏一下我的底细!” 伸手给自已的茶盏中,也填满了茶汤后,臣巳水便不紧不慢的,将他在契丹云州里,有关于祈雨石的消息,告诉了崔少愆。 “所以,你是说在云州的悬崖峭壁上,发现了有关于珊蛮一族的,存在痕迹?!” 感觉那里,有可能就是大同的悬空寺后,崔少愆惊讶的眼眸,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之后,我们便在一条——石头缝隙的后方,找到了关于‘白首为郎’骨器的存在。只是那里,必须要同时开启方可。” 幽幽的掏出了那枚——刻有鹰鹫信仰的玉佩,臣巳水便用眼神示意着青年人,将其,给收了回去。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的道理呀!这样很是不妥!” 努力的摇着双手,并表示拒绝以后,崔少愆打心眼儿里,就没打算将这个烫手山芋——给再收回来。 “……逃不掉的!……你!必须去!” 一字一顿的将话说完之后,臣巳水又很是找补的,故意提了一嘴林成岭的存在。 “那又是个谁啊?!跟我……有甚的关系呐?!就连这枚玉佩,都是我……失手抢来的。” 想到了康笈多晟身上的玉佩,被魏东大哥慷他人之慨的,送给了自已后,崔少愆颇是汗颜的,解释了一下。 “而且关于你说的熊神崇拜也好,还是虎神崇拜也罢。我都是不知晓的!况且……即便是那鹰鹫崇拜,亦是军师告诉我的呢! 我信仰的是道学,与珊蛮一族——压根儿就扯不上关系的!” 努力又认真的,撇清了这一层莫须有的关系后,崔少愆很是反感别人,做甚事情,都要带上她的那种——被人惦记的感觉。 “恐怕是……迟了。因为那个人,是契丹一族的兵马指挥使。亦或者,权利还要更大一些。 故尔……对面将你——认定成了大宋王朝的军师了。” 幸灾乐祸的看着青年人那副,不敢置信的神色,扳回一局的臣巳水,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即便找军师,也应是洛染他们才对。更何况,大宋朝的军师……也不仅仅只有,杨大将军这里有呐?!” 实在是get不到……对方脑回路的崔少愆,却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所以……不会是你这个大嘴巴子,把我给供出来了吧?!” 总算是抓住了重点的崔少愆,恨不得又想要上前……动一次手了。 “是也不是!你真当对方……就是吃素的呐?!”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自已,确确实实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后,臣巳水很是无辜的,再一次的,将玉佩推到了青年人的面前。 “你们这群老六!一个个的,简直都不讲武德!” 恨恨的盯着清临渊,崔少愆立马便失去了,与其合作的兴趣来。 “作为补偿,我可以将这个……也送给你。只要……你肯收下这个。” 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凤尾状的钥匙,臣巳水就那样——半推半送,且买一送一的……将玉佩给还了回去。 “这么一个破钥匙,与我而言……有何用呐?!” 很是不爽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当做小孩儿糊弄后。崔少愆的眉头……便皱的死紧了起来。 “这个……可是巫族中人的命根子!我且,将它赠予你了!你定要好好的将它给藏好了!” 意味不明的盯着青年人半晌,臣巳水就那样,保持着和蔼微笑的,并不再言语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毕恭毕敬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同样犹豫了半晌后,为了妹妹的崔少愆,终究是义不容辞的,将玉佩连同那枚钥匙,都一块儿给接了过来。 “很多的真相,只有你找出来了,我才会……告知于你呐!不然,我岂不是会缺少了,很多的乐趣?!” 贱兮兮的留给了青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臣巳水再一次的感觉到了……他自已的心情,有些愉悦与满足。 “切~小爷我啊~才——不!稀!罕!呢!” 恶狠狠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拉重了尾音。崔少愆真的有些讨厌这些——在她面前正大光明耍心眼子的人。 因为……面对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她——实在是没招儿呐! 赌气的鼓了鼓腮帮子后,崔少愆发牢骚的猜测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从这钥匙翘起的尾巴弧度,一看就像是阴阳鱼。 你可别告诉我说……这钥匙有两把!且,另一把钥匙,是龙尾的形状呐?!” 埋怨的看向了清临渊的方向。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某人,眼尖的捕捉到了对面之人的……稍纵即逝的诧异来。 立马便捕风捉影的,知晓了自已应是猜对了之后,崔少愆便眉眼弯弯的,扯起了嘴角的笑容来。 “看样子,在你的世界里,‘道’之一字,是刻进了你的骨髓深处呐!不过也好。你外祖父的名中……亦是,有一个道字呐!” 一语双关的,隐喻了一番他的话中之话后,臣巳水便爽快的,起身站了起来。 “莫不是要拿给我祈雨石了?!” 有些兴奋又有些顾虑的崔少愆,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儿,拨弄起了那几根算筹来。 伴随着一道通向地下的暗门,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之后,臣巳水率先,便躬身迈步了下去。 “若是这祈雨石,当真可以迷惑人心,那我——还是不要碰触它的为好! 要不,我就将你之前的老大……哥,给引到这里来好了?!” 无论何时,都想着明哲保身的崔少愆,第一时间就觉着此举,是最好的安排。 “想的倒挺美的!你当真觉着咱们几个,可以逃脱的了——宿命的安排么?!” 径自走向了那具骷髅架子跟前,臣巳水并没有,要拿出祈雨石的意思来。 “怎的?!你可别告诉我这副骨架,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他不会……就是你这身皮囊的……主人吧?!” 越瞧,便越觉此事……有这种可能性后,崔少愆入乡随俗的,还朝着骷髅骨架,拜了四拜。 “你……早就应该,向他长揖一回了。” 扭过头去,并定定的望向了青年人的方向,臣巳水就那样平静且缓慢的,将骷髅的手臂给抬了起来。 “你这个人……可真逗!那是你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恩人!我凭甚要像你这般,对他……毕恭毕敬呐?! 别人随大溜的……进行了参拜之后,你应是怀着感恩之心的好吧?!” 很是不能理解的,望向了骷髅的手臂位置处。崔少愆也仅仅只是瞧到了,其上边儿的……一道深可入骨的疤痕来。 “也是!目前的你,却是不需要对他毕恭毕敬。毕竟……他是我的恩人!” 一字一顿的,似乎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青年人的话语后,臣巳水就那样情绪复杂的,与骷髅骨架——“深情”对望了起来。 有些恶寒的哆嗦了一下肩膀,崔少愆觉着眼前那……亡国皇子的性格,可能多多少少的……都有些变态吧。 “临渊兄呐!你的恩人……他个头儿,还不矮呢哈!可能外族人,天生就人高马大,且膀大腰圆的吧!” 觉着此刻,还是顺着对方为好的崔少愆,就那样违心的,同对方尬聊了起来。 所以!她屁颠屁颠儿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这眼前的……一人一骨,“情深似海”且“如兄如弟”么?! 静悄悄的后退了一步后,她亦只能——“老实在在”的,拿眼神乱瞟起了周围那,最有可能藏祈雨石的地方来。 “这里……并没有祈雨石的存在。若是当真有一天,碰到像你这样,熟悉机括的高手,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弱智一般的,向对方表明了自已,亦是“狡兔”藏有“三窟”后,臣巳水又神经兮兮的,转身便往外走。 “喂!你这个老六!难不成在耍我呢?!那我大费周章的下来一趟,就是为了看你,与一句骨架依依不舍呐?!” 气到快要跳脚的崔少愆,又拿眼神四处乱瞟着——可以被她正大光明拿走的……补偿物件儿来。 可是待她仔细的瞅了又瞅,都没有再发现到一处……值钱的物件后,她心下立刻就知晓了这里的——贵重物件儿,都被眼前的老六……给挪走了。 悻悻然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是清临渊救命恩人的骨架,崔少愆却是突然间,就生出了些许的同情之情来。 人死……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吧?!就这样被人拿出来放在这边,并不能好好的安息后,她就觉着对方,亦是一个十足的……可怜之人呐!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后,崔少愆亦是抬步……迈上了那通往上面的踏道上。 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注意到……注意到那具骷髅架子的手臂上,尺骨与桡骨的连接处那里,还嵌着一条——细细的金箔来。 第五百八十章 翰林医官使 次日。 精神饱满的崔少愆,在留给了妹妹一封信件后,便早早的踏上了……前往紫宸殿的道路。 而随着他一块同行的崔绚,亦是同样的神采奕奕。 “父翁!昨儿个你都那般了,怎的今日里,你居然还可以这般神色?!” 不爽老头儿,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之后,崔少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打趣了一嘴。 “压在心上多年来的石头——它终于落地了。故尔……昨儿个,我睡的很踏实。” 毫不在乎幺女态度的崔绚,很显然的,将他的心思,都转移到了别的事物上。 “父翁你……心情愉悦就好!” 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后,崔少愆故意将她那前进着的步伐,走的慢了些许。 很快,她与父翁的距离,便岔开了一大截。 本以为老头儿,好赖会等等她的某人,却是眼尖的瞧到了父翁,好似在同前面之人……打着招呼?!! 之后相谈甚“欢”又低调的二人,居然就那样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了?!且,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暗自咋舌的她,气不过的,就硬要挤到……那两个老头中间去。 在她细瞧清楚了来人,居然是——太医刘翰之后,崔少愆更是腆着脸皮,努力的融进了二者的谈话氛围中去。 “你这竖子!还不快叫人!简直是成何体统?!” 眼瞅着幺女的行径,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下眼去了之后,崔绚只能先声夺人的,呵斥了那没眼力见儿的某人一句。 “翰林医官使!” 颇是“恭维”的,冲着太医谄媚的一笑后,崔少愆的后脑勺上,就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刮子来。 恼怒又不满的看了一眼崔绚后,崔少愆差点被对方接下来的话语,给惊掉了下巴。 “那是你二姐的公爹!” “岳父!” 在崔少愆的记忆中,古代人好似都……这么叫来着。 眼瞅着双方,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有所不适后,她高悬着的小心脏,终于是跌回了肚子中。 这庞大的家族体系关系呐!真的有够她烧脑的。 不过嘛……这有用的人情世故,还不是被她给逮到了! 没曾想到自家二姐的公公,居然就是有名的名医呐?! 想到妹妹的病情,保不准就会被对方给看好了之后,她整个人望向刘翰的神情,都充满了希冀与期待。 “这便是阿惟?!” 同样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了身旁的青年。刘翰亦曾,没有想到过他,竟是这般的……认识了司天监中之人。 “是啊!此事……说来话长呐!” 深深地看了一眼幺女,并递给了对方一记……警告的眼神后,崔绚感慨又巧妙的,岔开二人之间的谈论话题。 很快,三人便再一次有序的,踏入进了紫宸殿中去。 而心心念念着“翰林医官使”的崔少愆,却是又一次的,想起来了二姐的公公身上,好似还有着一个……“检校户部郎中”的闲职来着。 怪不得呢?!原来二姐——也算的上是嫁给了一个体面人家啊! 虽说是闲职,但是这个“检校户部郎中”,好似一个“肥差”呐! 那可是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户籍、土田、赋役、蠲复、以及婚姻之政的人呐。 早知道二姐的身份是这般,她又何必苦哈哈的……让衣紫的名声都不好了呢?!! 早知道是这般的话,她又何必苦哈哈的,去求别的太医呐?!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当初在医馆门前,苦苦排着队之时……二姐竟是可以将医馆中的大夫,给专门请出来一趟呢! 装作小透明一般的,没有存在感后。崔少愆就那样面色平静的,思考起了她之后的……“求医问道”——之途。。。 第五百八十一章 藏锋逆势 “少愆?!少愆?!!” 连续叫了青年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的冬官正吴昭素,又一次的,尝试着叫了某人一声。 “吴官正?!寻少愆……可是有事?!” 总算回过神来的崔少愆,很是不解对面的青年,为甚特别的——爱找他“玩儿”?! “少愆!听闻你……五行属性特别的厉害,故尔……我便想向你讨教一二——这有关于五行的秘密呐?!” 认认真真的将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相生相克,都画了出来后,吴昭素便将毛笔,搁置在了山字形的笔架上。 “吴兄!你的字……写的可真好看!” 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后,崔少愆发觉到吴昭素用笔的力度,却是同她大相径庭的。 “你的字,也并不算差呀!不过嘛……确实是少了点儿,男子汉的根骨与气度!” 笑嘻嘻的同面前的青年,开了一句玩笑后,吴昭素却是发觉到他——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为……明显的,对方将此言,给当真了! “额……少愆!我并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盯着仍旧紧蹙起了眉头的青年,吴昭素忽然就有些懊恼起了……自已的大嘴巴来。 “我写的字迹——可是过于的秀气了?!” 不依不饶的,直视着冬官正的眼眸,青年誓有,不达她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可是要让我说实话?!那我可就真的要说了啊!” 知晓自已若是……不摆出个子丑寅卯一二三来,对方就不会再搭理他后,吴昭素也豁出去般的,正视起了这个问题来。 “其实少愆你的字,写的很有根骨。也算的上很飘逸。就是……怎么说呢?!你好似太张扬了! 就像你的人一样!你的笔锋,好似也没有藏锋逆势的那种运笔!故尔……就让初次瞧到这些字迹的人,感觉你这个人……有些——故意而为之了。” 定定的看着虚心受教的青年,吴昭素颇有一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成就感。 “说的有理!不若,你且再展开说说。” 仔仔细细的,盯着自已的墨宝,崔少愆从前一直……都自傲的感觉,她自已!就是最牛叉的存在。 结果今儿个被冬官正一指点,才发觉到从前的她自已,多少有些——“骄兵必败”的虚荣感了。 “你且瞧瞧这里,还有转弯的这里!以及这些地方! 运笔以及顿笔的地方,细细说来,给我的感觉,就是你处理的……并不是很顺畅!” 一个字一个字的,伸手指了过去后,吴昭素越说越上瘾的,立马便进入了点评字迹的状态中。 “好似,是那么回事儿!虽说我也知晓藏锋逆势,但好似……也总是,差那么一点儿意思! 起笔处的藏锋,除了不让笔锋露出之外,又有储蓄笔势之用。而且我还知晓,笔锋的走向,应与笔画的运行方向一致啊! 故尔……每一次。我都会提前为……行笔蓄势。难道是我的顿笔——力道不够?!亦或者……行笔提前了?!” 感觉自已快要顿悟了的崔少愆,恨不得吴昭素将这些关键点,全部都像倒豆子一般的塞给她。 “结笔时的藏锋,应以护尾为主,但也含有收气的作用。 因此,你令整个运笔,从起笔经运笔,再到作结,一定要有个贯气的意象。它就像……武者们练武时,所运行的炁一般!” 一副老夫子派头的吴昭素,看着周围有几个人,皆都不悦的看向了他之后,他便很合时宜又乖乖的,收回去了一些——高翘上去的“尾巴”来。 “嗯!这一次,我好似有些……茅塞顿开了呐!瞬间便被醍醐灌顶了! 吴官正,虽说你平日里,好为人师表了些。但是我,却是……颇为的受益呐!” 有些兴奋的,抬起了晶亮的眼眸。崔少愆一个激动之下,差点就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给暴露了出来。 “咳~~~!当然了!如果书写未结,你还是要有……为下一笔的起势,做准备的贯气方可! 露锋即藏锋!露锋之时,便是藏锋逆势的护尾之端!这下子——你可是明白了?!” 再一次骄傲到……快要翘起了“辫子”来的吴昭素,第一次找到了一个——如此合他心意之人。 果然,人还是要同——乐于捧着他的人结交呐! 直接无视了周围人的凝视,他趁着今儿个清闲,便又再一次的,打算同少愆兄弟,好好的探索探索,关于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 “哦~对了!既然吴官正,为我答疑解惑了,困扰少愆多时的问题。那少愆……便也就献丑了!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心情愉悦的,执起了笔搁上的那只毛笔,她亦是认真的,朝着吴昭素,解释起了,有关于五行相生相克的……心得体会来。 第五百八十二章 能量守恒 “不知晓官正你,可曾听说过——能量守恒原则?!即咱们生存的世界中,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 它只会——从一种状态,转化为另一种状态。或者说,它是从一个物体,转移到了其它的物体之上。 但是这世间的一切,能量的总量,却是维持不变的!” 努力的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能量守恒的定律后,崔少愆便打算由浅入深的,好好拓展拓展吴昭素的思维认知。 “好生新奇的观念!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不过,也就仅限于……你的表述罢了。 因为在周易中,亦或者阴阳五行里,也一直都是,这般的存在呐!” 认真的思考了下青年人的话语,吴昭素却是发觉,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已然潜移默化的……这般认为了。 只不过,少愆的表述,要更加的直白些罢了。 “聪明!看来官正你,在易学上的感悟,怕是,并不比少愆少呐!” 由衷地感慨起了古人学周易,当真要比现代人更有天赋,和得——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后,崔少愆不免有些,嫉妒起了古人的……文言文修养来。 若是没有文化的断层,那么她……该会有,多么的快乐呐! 感慨的盯着手中的那张纸,崔少愆亦是想起了自已……当初没日没夜,通读文言文快要吐了的,那种排斥感。 “哈哈哈哈!这个是自然!由我主修的《乾元历》,可是已经被颁行了呐。” 毫不客气的伸手指了指自已后,吴昭素可是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猛夸起了自已来。 “那这个五行……可就好说多了。想必官正你,亦是知晓四柱八字吧?!咱们每一个人的八字里,就都包含有了五行之说。 有的人,可能火属性多,而有的人可能土属性多。若是土属性多的人,与火属性多的人,走在了一起。那么二者之间……便会相克。这便是传闻中的八字不合。” “哈哈哈哈哈!少愆!这个太浅显了!再加深一点点!不知晓少愆你的四柱中,可是木属性局多呐?! 不巧的很!偏偏我呐,水属性比较多。故尔……水生木。你我二人,便颇为合得来呐!” 捋了捋自已最近……刚刚蓄的小胡须后,吴昭素整个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 “那咱们……就再深入一点儿!咱们且说说这环境。 根据后天八卦,咱们的住宅也好,还是司天监这里也罢。这些建筑虽然都是死物,但是里面的风水……却是“可活可死”的呐!” 探究的看着面前之人,崔少愆也好奇对方的……学识与易理,到底到达了哪里。 “这有何难?!‘可活’——乃是说固定的风水,是可以经由人而改变的。 ‘可死’”——则是说,若是活生生且可以乱动的人,要是平日里不注重这些,并一味的认为住宅,就是个死物的话,那么这个人连带着这所建筑,都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示意着青年再来的吴昭素,明显感觉到了周围大家的目光,也都好奇的转向了他们这里来。 “那最后……少愆便说说这药草了。人体内脏分五行,而草木药草,亦是分五行。 就拿大家,都熟悉的几位草药来举例好了!桂枝属木——对应肝;牡丹属火——对应心;人参属土——对应脾;麦冬属金——对应肺;黄芩属水——对应肾。 故而,当咱们大家生病之时,必然是身体里的……五行,不平衡了。” 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吴昭素后,崔少愆却是再一次的,想起了衣紫的中毒情况来。 “只要对症了,身体里的病痛,便会药到而病除!所以,太医院里的太医与御医们,岂不是与咱们大家一般,都要研究五行啊?! 缺甚就补甚,多甚就卸甚!只有让身体的五行,在一定程度上都平衡了,这人呐……可不就长寿了!” 觉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的吴昭素,索性也不站着了。 特意坐到了青年人的身侧后,他有些期待起了,对方更进一步的深入来。 “所以……生病的人,吃的哪里是草药呐?!他们吃的可是金、木、水、火、土——各自的能量啊!这便是……能量守恒定律了。” 再次将话题,给绕回到了这个……最一开始的问题上,崔少愆便有些,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了。 “然后呢?!少愆!咱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无不充斥着五行元素。 它们相生相克,且生生不息的循环着。同时,也时刻影响着咱们大家的生活。你是否会走到哪里,都要掐指算一算并——趋吉避凶呢?!” 颇是好奇的,问出了他最想要知晓的问题后,吴昭素便有些好奇心爆炸的,猛盯起了身旁的青年人来。 “大可不必!吴官正!既然每个人都是这般,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若是形形色色的大事小事,都要讲究一下五行的相生相克,甚至于连吃口饭,都在想着这些,是不是也有些过于的——魔怔了啊?! 那样活着……当真不累么?!更何况,在咱们遇到大事情的时候,亦或者是生了病,而迟迟不好的时候,稍微算一算解决了问题,不就好了么?! 难不成你现在,已经将五行,在乎到……融入骨髓中的——存在了?!”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发觉到吴官正,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手掌后,崔少愆却是要忍不住的——伸手扶额了。 这世界之大,可当真是……无奇不有呐!没曾想到,还当真有人乐此不疲,且将此,当做是“人生信条”来做呐?! 环顾着四周几人,那不同程度的不赞许与探究的目光后,崔少愆只能陪着笑的,轻轻的扯了扯吴昭素的官袍衣袖来。 老老实实又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出了四个颇具“韵味”的楷体字后,她不动声色的朝着某人,指了指那个由她改进之后的——“藏锋逆势”这四个字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谈谈可好 同样规规矩矩的,也在纸上写下了“藏锋逆势”这四个字后,吴昭素便利落的,回到了他自已的书案前。 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字迹,确实要比她的更有风骨后,崔少愆不得不承认起了这个世界之大,的确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及……天外有天。 干瞪眼儿的,盯着那熟悉的四个字,崔少愆生锈的大脑中,总算是想起了这四个——颇是令她眼熟的字体,来自哪里了?! 这不就是卷轴上的……第六个提示么?!这不就是第六个骨器……存在的提示么?! 再次被自已蠢哭了的她,这一次,却是魔怔了一般的,临摹起了由吴昭素所写的——那四个篆体字来。 原……竟是如此么?! 大睁着眼睛,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再杵在这里耗时间的她,就那样度日如年的,盘算起了回到崔家之后的……打算来。 太阳,渐渐的由东方,向着西方落了下去。 而此刻,心急如焚的崔少愆,就差要同太阳肩并肩了。 撒开了腿的,往回狂奔而去后,她竟是又一次的忘了,她其实不仅可以坐马车,还是可以作用轻功的。 可是她——崔少愆,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从御街上,一路狂奔回了崔家宅邸内。 气喘吁吁的狂吐了好几口废气,她猛力的一推,便又再一次的,踏进了后罩房里。 “衣紫!” 急切的寻找着妹妹的身影,发觉到对方,竟是乖巧的……就坐在圆桌的后方后,崔少愆提起来的心脏,终于踏实的,落回了肚中。 “兄长?!你怎的来了?!你留给我的信件,我看了。不若咱们两个……好好地谈谈可好?!” 努力的掐了一把自已的手臂后,刘衣紫实在是不忍心……对面的青年人,再次为她涉险了。 破罐子破摔的她,有些放弃抵抗与挣扎了。还不如干脆,都向兄长和盘托出呢! 这样的话,她至少不会再……寝食难安到连睡,都睡不着了! 打定了主意的她,便打算先从堆栈与堆舆开始说起。 “兄长!我有事要同你讲!” “衣紫!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随意二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又很是默契的继续说道: “那就你先说?!” “要不……你且说?!” 着急的挠了挠头发丝儿后,崔少愆索性也不客气的抽出凳子坐了下去。 大口的灌了两杯茶汤后,终于冷静下来的他,却是先发制人的开了口。 “既是如此!那便由我先说了!我当真觉着我的这件事儿,要比较急便是!” 直勾勾的盯着妹妹的眼睛,崔少愆就那样眨着晶亮的眼眸,并将她的发现,给说了出来。 “衣紫!你可是能猜到我,找到了什么?!我知晓了这个!” 兴冲冲的将手中的那……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篆体字,摊开在了妹妹的眼前。崔少愆就差要将快夸夸她,写在自已的额头上了。 “藏锋逆势?!这个……不就是卷轴上的提示信息么?!难不成……它还有甚特殊的地方不成?!” 实在是瞧不出这其中的奥秘来后,刘衣紫只能老实又扫兴的,将这句话给讲了出来。 “哈哈哈哈!果然!我一开始也没曾发现它!衣紫,你再仔细的瞧瞧呐!” 循循善诱的示意着妹妹,再仔细的瞅一瞅后,崔少愆眸中的光彩,亮到快要将人给“灼烧”了。 “……?!” 一脸问号的刘衣紫,因着最近的烦恼与过度思虑,还真就是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山山,人人,臣戈,金。” “兄长!你若是有话……不妨——还是直说为好!可能我最近有些疲惫,当真是愚钝到,有些……猜不出来啊!” 哭笑不得的,盯着这张纸上的那四个字,刘衣紫唯一能确认的,便是兄长的字迹,写的很是好看且有风骨。 “哎呀!你可真够笨的!” “怒”其不争的,伸手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崔少愆特意拿出毛笔,又将那几个山、山,人、人与金字,给圈了起来。 眼瞅着衣紫的眸子,也开始大睁了起来后……她才总算是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来。 第五百八十四章 死脉 “怎么样?!你可是知晓了,这其中的深意?!” 兴冲冲的凑近了刘衣紫,崔少愆也顾自已不得这般,会把她的胳膊肘给压疼了。 “我只是勉强的,从这四个篆体字中,瞧到了五行中的金、水以及土字。水字还是勉勉强强的算上的!” 不好拂了兄长兴致的刘衣紫,只得让自已说出了一个……不太理想的答案来。 “那不是还有两个山么?!不就是木字了?!” 丝毫不受影响,且异常执着的崔少愆。 “可是我实在是瞧不出……火这个字来。” 被逼无奈,且只能硬着头皮乱猜的刘衣紫? “八和人不就是火么?!这里!可是有两个人字呐!” 重重的又点了点“藏”这个字后,崔少愆再一次的抬眸望向了妹妹的眼睛里。 “兄长,若是照你这么……强行解释的话,亦不是不可以。 只是——若是把这四个字的金、木、水、火、土,全部都隐藏掉,那剩下来的字,我还……真就不认识了!” 有些好笑的看着对面的青年,刘衣紫觉着眼前之人,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执着这些了。 “唉……剩下来的完整的字,不就是臣~戈~夆嘛! 夆,指的就是植物,长到了最高顶。衣紫,你的命便是木命对吧?!故尔……关于‘藏锋逆势’……这个骨器的寻找,你是一定要参与进来的!” 颇是笃定这一次的猜测,自已是绝对不会出错后,崔少愆理所当然的,便将她得到的猜想,给……提前说了出来。 “那按照兄长你的意思推断,臣,还指臣巳水了?!所以这一次,你也要让他参与进来?!” 顺着崔少愆的思路,接了一嘴后,刘衣紫忽然就发觉到……那个戈字的存在了。 “兄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觉着,我与臣巳水之间,会出现干戈吧?!” 突然就感觉自已的小心思,快要被显露无疑之后,刘衣紫有些惊慌失措的,率先问出了口来。 “你一天天的,脑袋瓜子里都想的些甚呐?!为甚不能是化干戈为玉帛呢?!更何况,臣与戈,都是要‘藏’起来的!故尔……所有的一切,都只会令你,疯狂的生长罢了! 这一次,大家的所有行动——都旺你!所以衣紫,这一回,你可是要跟紧我了!且,不要再想着回去了!” 换上了一副正色的表情,崔少愆终是将她最想说的话语,给吐露了出来。 “兄长……我,并不太想拖累于你!” 犹豫了半晌,还是觉着她自已,应该要同兄长交代清楚后,刘衣紫低着头,并整理起了——所有关于她自已的——相关头绪来。 “至于这个嘛……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啊!凭借着自已的聪明才智,已然想出来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看着对面明显不太肯相信她的妹妹,崔少愆便一五一十的,将她与清临渊之间商量好的计划,给大致的……说予了妹妹听。 “你是说你们两个……打算以自已为饵,引双方的势力,都跳进你们布置好的局里?!” 不可思议的,想要看清楚崔少愆的脸庞,可是刘衣紫的眼前,却是突然就……一片模糊了起来。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后,她执拗的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玩笑神色来。 可是并没有! 她除了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真挚与格外认真后,便再也瞧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来了! “兄长!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我不值得,你为我这般的拼命呀!我到底何德何能啊?!” 泪眼汪汪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刘衣紫却是忍不住的,抽噎了起来。 随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后,她这些年来,受到的所有委屈,好似,都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因为我们之间——是家人呐!我又怎么会在乎这种,计较与得失呢?!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我……甘之如饴啊!” 眉眼弯弯的盯着刘衣紫,崔少愆就是想要将最好的东西,统统都留给妹妹。 因为妹妹,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认识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她温暖的人,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想到若不是姑娘,与妹妹的伸手帮助,可能刚刚穿越而来的她,还没有开始她波澜壮阔的人生,她崔少愆这个人——就已经嘎了。 感慨着自已在这之后,一步一步努力来的辉煌,崔少愆最应该感谢的人,便是这两人了。 掏出了那个,被她藏在胸口前口袋里的帕子,她第一次颇是体面又干净的,将其给递了过去。 “兄长!你不要再待我……这般好了!若是有一天,你知晓了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我以后——可要怎么办呐?!” 因着温伏的事情,而欺骗了崔少愆的刘衣紫,这一刻,后悔到连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会呢?!我只看……到衣紫你的好啊?!再说了,就算你有一些坏毛病,可是在我眼中,我永远都记着你的好!” 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崔少愆的话语,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的,就那样奇迹般的,安抚平了妹妹那……已然崩溃了的情绪。 “那兄长你以后,定是要念着我的好才可以!” 抽噎着,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帕子,刘衣紫努力的让自已平复了下来。 “其实我……确实是有事情,一直都在瞒着兄长你的!我现在,若是讲给你听的话,不知道还迟不迟?!” “话嘛!只要说出来,就永远都不会迟的!况且……其实你若是不想说,也没必要非得强迫自已啊!咱们两个之间,又不需要等价交换!” 有些理解不了妹妹,为甚会这么较真之后,崔少愆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并将话给圆了回去。 “我的秘密,是有关于师傅的!这个故事……其实说长也不长,可是每每回忆起来,我的这里,还有这里,却是特别的疼!” 伸手指了指自已的胸口,以及自已的脑袋之后,刘衣紫便仔细的,回忆起了有关于——师傅的一切来。 “不知晓兄长你,可曾听闻过死脉?!” 顶着有些泛红的眼睛,刘衣紫就那样一瞬不瞬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第五百八十五章 旧事重提 “这可是你们——巫医之间的传承?!我因着不懂脉象,若是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了,岂不是要让人……贻笑大方了?! 更何况,我也不想要不懂装懂的,显摆我自已!那样,岂不是——会很惹人厌?!” 讪讪的抓了抓耳边的碎发,崔少愆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了起来。 若是她当真班门弄斧的……在行家面前耍起了“大刀”来,那她是不是也——太不识抬举了些。 “其实并不算!而我……却是第一次,摸到了师傅的死脉。明明一个月之前,她还好好的。 明明之前,她的脉象,就是一个到了不惑之年的人,该有的脉象! 哪怕时至今日,我亦是不太敢相信师傅她,为甚会突然一下子,便骨瘦如柴到——形容枯槁的地步。她那颜色憔悴又面目黧黑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缓缓地的将她在巫族中,所呆的那……最后半年的琐事,一件件一桩桩的,讲给了对面的兄长听。 伴随着对方长久的沉默,张口欲言了半晌的刘衣紫,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已,即将要说出口的,那有关于温伏的相关事情。 “听你这般描述,你的师傅……突然会变成那般模样,全是在你,进入到了阁楼中之后了?!” 有些好奇巫族内部的阁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存在的崔少愆,第一时间,却是想起了清临渊——送给她的那把,凤尾状钥匙来。 “对!我因着要进修巫医之术,便被送进了那阁楼之中。” 并不敢对兄长提起她,其实从很小的时候,便被送进了阁楼中的刘衣紫,只能避重就轻的,挑重点来说。 其实大型的祭祀活动,还有祭祖的时候,她亦是会被——允许下去到那阁楼之中的。 当然,知晓若是将此话,给说出来的她,除了会引来兄长更大的怒火外,也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必要性了。 恐怕她这样,也只会激化兄长,与巫族之间的矛盾而已! “之前,你也说了!你的师傅在族中,是最受人敬仰之人。故尔,便也不存在她……被人威胁一说! 除非……你们巫族内部……出现了叛徒!且他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只想要扳倒你的师傅。 而最有可能得利的,便只剩下坐上新的大巫位置的——你们现任大巫了?!” 总感觉这其中,也有些过于巧合了的崔少愆,还是觉着这件事情上,有着很大的蹊跷与疑点。 “最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大巫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巫族好。他……一切都是以巫族的利益为前提的! 我甚至于连一丝不好的迹象,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给发掘出来。” 想到大巫不可能知晓——温伏的皮囊之下,会是她刘衣紫后,身为大巫继承人的廿九,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还有哪里,是出错了的。 “那咱们就换一个思路!若是现任大巫他,并没有过错!那么能让你的师傅,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变成这样的……还能有谁?!” “若不是白巫一族的人,那么被剩下来的,最有可能的存在,便只会是……” 紧蹙着眉头,刘衣紫想到的唯一可能,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黑巫一族!” 快速的将这唯一的答案,给递了过去后,崔少愆亦是有些好奇起了……黑巫十二祖巫的能力。 “在黑巫一族中,虽说是按照‘能者上位’的规则,来进行物竞天择的选拔,但是我始终总觉着他们,并没有那样的实力,会让师傅她……变成那个模样!” 想到师傅最后临终前的,那抹愤恨眼神。刘衣紫始终觉着,还是有人……谋害了她老人家! 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又会是谁呢?!在黑巫一族中潜伏了将近两年,她——还是没有将那个人,给揪了出来。 “若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呢?!” 想到在她的梦境里,祝慈可是被人给……五马分尸了后,崔少愆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想来。 “不可能?!大家怎么会背叛师傅呢?!她可是巫族中……最神圣的人!” 着急到整个人,都站起了身来后,刘衣紫第一次情绪激动到……连嗓门儿,都大了好几个度。 “衣紫!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你的师傅。这个……你是只晓得吧?! 而且,我还受到了她的诅咒,这个你也承认吧?!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师傅她……其实并不是不惑之年呢?!而是她——拥有了可以长生的秘密。” 看着妹妹那,瞬间就瞪大了的眼眸,甚至连瞳孔,都缩了一缩后,崔少愆直言不讳到,将她的猜想,也给——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你在说些甚呢?!这怎么可能嘛!不可能的!!!兄长!这个玩笑——可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慌乱到一个劲儿的,否认的刘衣紫,其实在内心深处,却是先她思想一步的……承认了这个话题。 “汴京宪牌上的榜纸上有写:贝州清河民田祚,十世同居;金乡县民李光袭,十世同居。十世长者……皆为巫师。 这个,是你曾同我……说起过的。 还有,我曾经在梦中,瞧到了衣紫你的师傅!她生活在了距今……很是遥远的时代。那大约是在远古时期的部落中。 这个,是我曾……同你说起过的。” 再次旧事重提的,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后,崔少愆却是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跌坐在圆凳上的刘衣紫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另一种可能 “……!!!怎么可能?!师傅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不惑之年的人而已。怎么就,变成这般境地了呢?!” 精神恍惚的回忆着她的过去,有关于祝慈的往事,却是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师傅~师傅!为甚师姐要叫廿九啊?” …… “因为廿九,是为师收到的第二十九个徒弟啊。” …… “这当大巫的人,就是不一样呐!我好似就没有瞧到过咱们的大巫……她的容颜衰老过……” …… “若是沟通天地的代价,就是不老不死的话,那么廿九你……可是觉着,这样也很好呢?!” …… “廿九!你要记得!这个大巫之位,为师宁愿你……当不得呐!乖孩子!你若是可以逃离的话,一定要记得这里——远远儿的!” …… “衣紫!我曾经在太原旧城的地下,看到了二十八具棺椁……” …… “你说那些棺材中,共有二十八具……身着巫师袍的——大巫尸体?!还有在石门上……瞧到的那幅女子画像图?!” …… “正是。还有,因着谨慎,我倒是将那幅画儿……也给搬出来了! 当然,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存粹就是觉着长的很……嗯,怎么说呢,有种让我一见如故的感觉。是那种,会让我冲动到……想要掉眼泪的熟悉感觉吧。” …… 头痛欲裂到——紧紧的抱住了自已的脑袋,刘衣紫此刻才发觉到她,才是那最笨的傻子! 边哭边表情痛苦的回忆着,刘衣紫整个人的三观……都被——彻底的颠覆了。 正当她感觉到生无可恋,且整个人都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之后,一双温暖的手掌,就那样轻轻的……包裹住了她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熟悉的怀抱与轻声安慰。 “衣紫!这一切,不过都是咱们两个的猜想罢了。别将它放在心上!万一它们,都是错的呢?! 你也知晓我这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满嘴的跑火车又不靠谱,你就当做是我胡乱猜的可好?!” 安慰的轻拍着对方的手背,崔少愆只能再一次的,埋怨起了她自已的大意来。 察觉到衣紫僵硬了一下身体后,便不再动弹了。崔少愆刚刚放松下来的心脏,却是再一次的,高悬了起来。 因为她,还是感觉到了平静下来的妹妹,那止不住颤抖的肩膀,以及诡异到——沉默不语的奇怪状态。 急忙的蹲下了身子,并仰头看向了……妹妹的眼睛方向后,她却是发觉到了一个,令她浑身都感觉到恐怖……且毛骨悚然的事实来。 因为……衣紫的眼睛,刚刚差一点儿,就要全红了!同她一模一样的症状!!! 那……明显是被人——下过诅咒了! 想到那个下诅咒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妹妹的师傅后,崔少愆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衣紫!别怕!千万别激动!你且听我说!就像你当初跟我说的……一切有你一样,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一切有我!你还有我呢!” 小心翼翼的,将妹妹的双手,都拉了下来,并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后,崔少愆有些紧张的,感觉到了衣紫的抗拒与挣扎。 “崔少愆?!当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么?!” 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后,刘衣紫眼眸中的眼白,终究是一点一点的,显露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另一种可能2 “有啊!当然有了!怎么会没有了呢?!其实有关于山山,人人,臣戈,金的解释,当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的!” 定定的仰头盯着刘衣紫的眼眸,崔少愆深怕妹妹再一次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后,急中生智的她,便蓦然的开了口。 “一山——代表崔。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这不就是在指我嘛!你看!对的上吧?! 至于这另一山——则代表着……江山!它就是指龙脉。你瞧,就连祈雨石,也是在龙脉之下埋藏着的! 所以,这两座山——就是暗示着我,要努力的找出祈雨石来……你说对不对?!” 暗暗的在内心深处,夸了自已一下后,崔少愆真的感觉到现在的她,张口就能跑火车的能力,那是与日俱增呐! 恐怕她胡编乱造的速度,就是雨后的春笋,也未必都追的上她呐! 眼瞅着刘衣紫听进去了之后,崔少愆不遗余力的,又继续开始了她的——“信手拈来”。 “刚刚我不也说了嘛!祈雨石,就是另一座“山”。故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说不定呐!祈雨石亦或者骨器,有可能就在——天子的脚下呢?! 或者说,它们有很大的机率……是藏在皇宫里的!” “那写有‘藏锋逆势’这四个字的骨器——也极有可能……会在皇宫里?!” 因着刚才,情绪过于的激动了。眼下的刘衣紫,好似反应迟钝一般的,就这样顺着崔少愆的思路——“走”了下来。 “哦对了!还有人人!一人仅是一人。双人则代表‘从’字。跟从心而动……可不就是——从人嘛!所以,你得听我的!并且,一定要跟着我走才行!” 很是认真的,看进了妹妹的眼眸深处,在确认对方,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后,她才又,继续的开了口。 “当然了,人人,从人,便亦是可以从众!即跟从,服从,且随大遛!所以人多的地方,亦或者大部分人都同意的观点,咱们亦是不可以反驳的! 就好比说……所有人,都觉着咱们两个乖巧听话,那咱们即便是要做样子,也需要做到‘表里如一’不是?!” 随着刘衣紫重重的,点了一下脑袋,崔少愆顺势,便打蛇随棍儿上的——继续剖析了下去。 “至于这剩下的臣与戈二字,岂不就更好理解了?!即便臣巳水倒戈,他也会是——倒戈别人,而不会倒戈咱们的! 因为……他同咱们俩个一样,亦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咱们仨儿,都在一条船上呢!所以衣紫,你别怕!知晓了么?!” 安慰的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眼神终究是变得——清明起来的刘衣紫,一抬头却是又一次的,落下了眼泪来。 “怎么了?!可是还觉得委屈?!一切皆有我呢!我知晓你现在的这种感受!咱们不要抗拒它,就——顺着这种情绪来便好! 咱该哭哭,该怨怨!该恨就恨!发泄出来了,浑身没有力气了,便也就好了!” 崔少愆太知晓这种……被控制住,情绪命脉的……无助感觉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如手足! 故尔,目前来说,哪怕是受到了诅咒,崔少愆也觉得那玩意儿——不过就是她的“手足”罢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金’么?!” 歪着头并看向了崔少愆的脸庞,刘衣紫总算是给予了那个——蹲在他对面的兄长,一个主动的反应。 “至于这金嘛!我能想到的,便只剩下‘白首为郎’……这四个字了。应是这块儿骨器中,藏有了‘金’的属性吧?!” 觉着怎么着,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赌对一回的崔少愆,这一次,还真就说到了点子上。 当然,只是她自已,并不知晓而已。 并未察觉到妹妹的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讶异,崔少愆自顾自的,便擅自做了总结。 “所以,只要心中不惧怕,那么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打倒你。在这个世界上,能打倒你的,除了自已外,便再没有别人了! 咱们大家!不论是你还是我!其实敌人——永远都只有一个罢了!那便是咱们自已!只要咱们不害怕!克服了它!新的人生……一定会向咱们招手的!” 认真的盯着刘衣紫的眼眸,再三确认妹妹,的的确确再没有……胡思乱想了之后,崔少愆才总算是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可能就是太震惊了……所以脑子里,才会不受控制的……发起了脾气来……” 悻悻然的看向了兄长的方向。刘衣紫有些羞愧的,觉着她自已——好似有些过分且,控制不住自已了。 此刻冷静下来的她,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恐怕刚刚的她,应是同兄长一样——被……下了诅咒了吧?! 不可思议的,撸起了右手臂上的衣袖,她却是惊讶的发觉到——其上那被刻有——祝由秘术的符箓,竟是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诅咒。 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怕不是……也是师傅她本人的手笔后,刘衣紫第一次,有些迷茫了起来。 一直支撑着她信仰的力量,瞬间就被人给——抽走了。而那个赐予了她力量的人,与抽走她力量的人……却是同一个! 便是——她的师傅…… 有些崩溃,又有些漠然,还有些无助与茫然的她,一抬眼,却是看到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来。 “兄……长……?!” 喃喃的低语着,刘衣紫就那样再一次的,将她全部的伤口与情绪,都显露在了——这个她在世间,所剩下的……唯一的亲人面前。 “无碍的!若是摔倒了……咱们就爬起来。可能会疼一点儿!但是!只要咱们的伤口,结成了疤并褪下去,前方!一定会有最灿烂的阳光……在等着你我的! 你只要回头,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后!” 认真的承诺着,此刻的崔少愆,却是不知晓她自已,才是那,最耀眼的存在! “好!我从心!听你的!” 伸手拉起了眼前之人,刘衣紫果不其然的,猜到了对方那,有些发麻起来的双腿。 第五百八十八章 书卷气息 再次有些羞愧的,轻拍了几下兄长的穴位后,她便安安静静的,目送着对方离开了。 可能兄长她,是去庖房……给她找好吃的去了吧。 可是对方,却是永远……都不太可能知晓呐! 明明一直追在兄长屁股后面跑的,是她祝廿九才对啊! 对她来说,在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太阳,便只剩下崔少愆那个人了。 兄长……站在的地方——也并不是她的背后,而是她——望尘莫及的前方呐! 将目光,望向了刚刚才被推开的窗外,刘衣紫就那样一瞬不瞬的——发起了呆来…… 而在另一边。 刚刚走出了后罩房的崔少愆,才刚刚抬脚准备迈出院子中,就看到了显然已经等候了许久的……沐氏来。 “娘亲?!你怎的会在这里?!” 不知晓对方,可是有听到些什么的她,却是眼尖的瞧,到了对方手中的那个……荷叶状的孔明碗来。 立马便知晓了沐氏来意的她,就连声音都放轻柔了不少。 想到即便再怎么保温的粥,亦是不可能——还会热气腾腾的后,她到底还是觉着眼前的妇人,有些太过于可怜了。 “我……并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故尔,便在这里等了。” 犹豫了半晌后,沐氏终究是客客气气的,解释了一嘴。 “娘亲你,可是特意过来送粥给我的?!刚好,我肚子饿了!” 配合的摸了摸自已的肚子之后,崔少愆便很是自然的,接过了沐氏手中的粥碗来。 “你这孩子!还这么烫呢!怎么就吃上了……啊?!” 习惯性的拿出帕子,便想要擦拭对方嘴角的沐氏——却是突然的反应了过来……眼前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她的亲生的了。 有些难受的低垂下了眼眸,她的耳畔,却是传来了一道,很是铿锵有力的嗓音。 “娘亲!我还挺喜欢吃甘蕉的!下次,不若再……多给我留点儿可好?!” 眉眼弯弯的朝着沐氏,扬起了一抹笑容后,崔少愆便很是“盛情”的……邀约起了沐氏,随她一并走走。 眼瞅着脚下的路,越走便越似那……通往庖房的道儿上后,沐氏立刻便又忍不住的,操心了起来。 “阿惟!我一个妇道人家,亦是知晓——君子!是要远庖厨的!你怎么能进到这庖房之中去呢?!”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沐氏就差要拦在某人的面前了。 “娘亲!我带你来这里,自是为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啊!几天前因着停朝,咱们一家,连中秋都没怎么团聚……这令少愆,很是遗憾啊! 不过,我可是在庖房中,藏了不少的好吃的!今儿个你若是不来,我也打算亲自给你送过去的!这不赶巧了,咱们这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扬了扬手中的粥碗,崔少愆便很是从容的,踏进了庖房中。 “婶子!前几日我要你准备的好东西,还在呢吧?!” 示意着沐氏坐在庖厨的外间,并稍微地等她一会儿后,崔少愆便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桂花酒,给拿了出去。 “阿惟?!妾母……不喝酒的!” 察觉到还有丫鬟婆子们的在场后,沐氏终究是谨慎的,端起了她自已的身份来。 “它……既可以驱寒暖胃,还可以促进食欲!难道娘亲你,当真就不想尝一尝么?! 哦对了!它可是甜的!是我去年八月份,在代州的军营中,特意酿的!且只带回来了……三小坛!” 眼瞅着沐氏的眼神,有些向往的神采后。崔少愆便又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掏出了一包——还冒着热气的月饼来。 “娘亲!这每一年的中秋,想来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喝酒,赏月,夜宵。亦或者吃芙蓉饼、荷叶饼和梅花饼。 但是!你定是没有尝过这个——名为‘月饼’的吃食。不若尝尝看呐!配着桂花酒,刚好还可以解解腻呢!” 拿眼神鼓励着沐氏试一试后,崔少愆很是笃定自已的月饼,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这个打着月饼“幌子”与模样的糕点,实际上,就是她前世的蛋糕。 在沐氏的眼神中,果不其然的……瞧到了满足的神色后,崔少愆便很是自然的,搀扶起了沐氏的衣袖来。 “娘亲……你特意过来寻我一趟,想来是有话对我说吧!咱们……这便回东厢房去!” 左手拎着桂花酒,与一大纸包的“月饼”,右手搀扶着沐氏的衣袖,崔少愆就这样——两手满满当当的,与她的妾母踏入进了东厢房中。 几乎差不多的时辰中,冯氏的正房耳房内,以及刘衣紫的后罩房里,也都被送上了,一小坛的桂花酒,与一大纸包的“月饼”来。 而唯独崔绚的屋舍里,正中央的书案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干净……且充满了,浓浓的书卷气息…… 第五百八十九章 信封 “阿惟!” 犹豫了半晌后,沐氏终究是鼓起勇气的,唤出了声来。 “娘亲!我在呢?!可是有甚的要紧事儿,同我说呐?!” 明显感觉自打进了东厢房后,便有些魂不守舍起来的沐氏,崔少愆很是好奇对方,究竟想要同她说些什么。 “知梦她,人挺好的吧?!” 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沐氏便很是认真的,看向了崔少愆的脸庞。 “知梦?!……娘亲你在说衣紫啊?!她……是挺好的啊!” 一时间,差点儿被知梦这个名字,绕晕了的崔少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这是,她曾经为妹妹起的闺名。 “为娘也觉着那个小娘子,很是不错!体贴,有礼,进退有度,且生的好看。 虽说你总是逢人便说——那是你妹妹!可是为娘也是过来人呐!若是你当真喜欢着紧,不若咱们,便将她给娶过来吧!” 看着明显怔愣在那儿的,那个……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沐氏到底还是不忍心阿惟,这般的隐忍与委屈。 不甘心这孩子,也步入了她的后尘,沐氏再接再厉的,又补充了一嘴。 “当然了,这三书六聘之类的,咱们亦自是要遵守的。你与知梦,若当真合眼缘,明儿个,我便找个媒婆过来!先对对这生辰八字再说!” 越说越激动的沐氏,眼瞅着坐在她面前的孩子……就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的,怔愣在那里僵硬了起来后,她还又忍不住的,拍了拍某人的手臂。 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崔少愆就像被人给……扣掉了电池一般的,愣是憋不出一个字儿来。 “娘亲!你可是瞧到了什么?!” 凭借着她此刻的内力,即便是有些微的响动,她亦是可以分辨的出来的。 可是今儿个,她与衣紫那般,即便有些许的动静,可是那窗户……是关着的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娘亲她,为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呢?! 莫不是……又有哪个话多的,在她背后,乱嚼舌根子了?! 不想拂了沐氏好意,也不想让衣紫再次受到伤害的她,一时间,还当真就——为难了起来。 “你还需要我怎么瞧啊?!你们都那般的明显了!更何况……这孤男寡女的,想起来就共处一室。你不在乎人家,女儿家的名声,知梦她……亦是很在乎的啊!” 拿眼神不善的,瞥了一眼崔少愆。沐氏颇是不喜欢阿惟他的那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来。 总是能从这孩子身上,瞧到老爷身影的她,一时间,竟又是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 眼瞅着前一秒……还好端端的沐氏,下一刻便哭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后,崔少愆当真觉着她身旁的女同胞们,都有些过分的娇柔了。 “娘亲!我知晓你这些年来,过的一直都很憋屈。亦是能感同身受的,察觉出来——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我最最希望的,便是娘亲你能心情愉悦。但是娘亲,你好似忘了一点!” 定定的盯着沐氏的眼眸,崔少愆就那样一字一句的,将她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娘亲你,其实最该关心的人,便是你自已呐!只有先关心自已,并爱护自已了,你才能感觉出更多……大家对你的关爱来。” 想起父翁与母矣,竟是可以将此事,一瞒便是十几载后,崔少愆当真觉着大家,都挺不容易,且十分的肯为对方着想的。 想必他们,在朝夕相处之下,亦是将妾母,也当成是家人一般来对待了吧…… 感慨着乱世之下的大家,皆都很不容易之后。崔少愆却是猛的瞧到了沐氏,顶着通红的双眼,并将她自已的荷包——给掏了出来。 “娘亲?!” 有些不确定的唤出了声后。崔少愆却是在那个……巴掌大小的荷包里,瞧到了一张,被叠着皱皱巴巴——又整整齐齐的信封来。 第五百九十章 这是何物 “这是何物啊?!” 有些奇怪沐氏,为甚会好端端的,掏出一张泛着黄的纸张后,崔少愆很是不解的疑惑道。 “你且……打开来看看!为娘……亦不是……并不关心我自已,只是这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往事,故尔……有些缅怀过去罢了……” 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后,沐氏倔强的也不打算哭泣了。只是她那双发着红的眼眸,却是不争气的——又砸下来了几颗眼泪。 “娘亲你的往事,当真是少愆可以看的么?!” 犹豫的望进了沐氏的眼眸中,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崔少愆便怀着好奇与探究,将手中的信封给打了开来。 随着她一行又一行的,将信中的内容——给全部获取完毕,她的神色,却是也有些僵硬了起来…… “阿惟,你觉着娘亲……有现如今的下场……是不是罪有应得呐?!” 再一次热泪盈眶起来的沐氏,就那样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已的手臂。 “娘亲!你这是作甚?!即便这样!你也……还是少愆的娘亲!” 连忙抬手制止了沐氏的——自虐倾向后,犹豫再三的崔少愆,还是将她到口的话语,给问了出来。 “所以娘亲你……才会与父翁、母矣的年岁,相差了那么多?!” “是啊!阿惟!你可是会瞧不起我?!觉着我……不过是一个,既贪图荣华富贵,又爱慕虚荣的——胆小鬼?!” 定定的盯着桌上的桂花酒,沐氏第一次主动的,捧起了酒盏来。 平日里总是谨慎又惶恐的她,生怕酒后吐真言的她,生平头一回,想要彻底的醉一场。 “不会!少愆……其实很能体会娘亲……那‘鸠占鹊巢’的——无奈心。” 代入了她自已的处境后,崔少愆也有些,想要痛快的放纵一把了。 毕竟,在代州的边境上,她就是这样一日又一日的……熬过来的。 怀着愧疚之心,带着受伤之躯,作着寻死之念,一分分一秒秒的……颓废了——整整一个月! “阿惟!你若是我的亲生儿子……该多好呐!为甚你,就不能是我的亲身儿子呢?! 为甚……我当初就鬼迷心窍的,要顶替了姐姐的位置了呢?!又为甚,我要这样憋屈的,窝在这个家里,并与我年长一旬还要多的人……无语相看两厌呢?! 这大抵是老天爷,也觉得我过的太逍遥了些,故尔才会把少寒……从我身边夺走了吧?!” 说几句话,便猛灌一口酒的沐氏,在一整杯酒都吞下肚后,才发觉到这桂花酒,不但很好喝,还挺甜的。 索性,她便放纵自已,就着月饼,放开的喝了起来。 “额!娘亲!咱还是少喝点儿为好!这酒——你可别光觉着它甜呐!它的后劲儿——也是很大的!” 有些后悔将桂花酒,送给妾母后,崔少愆的下一句劝阻,却是再也没法子……说出来了。 衣襟一整个,被揪了过去的她,只能低头前倾的——迎合起了对方的……酒疯来。 “姐姐~~!你可是会怪我?!当初,我一门心思的……也不过是,想要在乱世中活下去罢了!可是这里——一点儿都不好!” 瘪着嘴半晌后,沐氏终究是彻底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娘亲……?!我……我是少愆呐!我!是你……儿子!” 努力的表明着自已的身份,崔少愆的衣襟,却是被沐氏——抓的更紧了。 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崔少愆一回头,却是看到了……怒气冲冲寻过来的父翁。 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崔绚,在瞧到——僵持在他眼前的一幕后,却又蓦地,冷静了下来。 “桂花酒瞧着不错!就是坛子小了点。那个叫月饼的糕点,看起来也很好吃。。。” 略带埋怨……又越说越小声的他,兀自坐到了幺女的凳子上。 顺手吃了一个月饼,且,猛灌了一大口酒后,崔绚才又正儿八经的,审视起了……压根就没功夫搭理他的——那娘俩儿身上。 “菀春!别闹了!都那么大的人了!” 咳嗽了一声后,崔绚便先声夺人的,指责起了沐氏的过错来。 虽然……他很有可能是无心的,也有可能,他——只是习惯了而已…… 但是很快,他便瞧到了幺女,投递过来的一记……颇是不赞同的眼神来。 “娘亲她,平日里就是太压着自已了,所以……才会这般的烦闷与委屈!你倒好,一上来就先开始教训上了?! 你怎么就没有好好的……反省反省你自已呐?!最少有二十年了!妾母哪一次,曾向你撒过娇呐?! 还有!这个是给妾母的!没有你的!” 一把“抢救”下了……桌上的“月饼”,以及多半壶桂花酒后,崔少愆没好气的,又瞪了崔绚一眼。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这往事呐 “所以……你是故意的?!那咱们今儿个,不若便——择日不如撞日吧! 你对我,怕是也有着……不少的怨恨吧?!展开来,一道都说说!刚好,我就坐在这里!” 双手顺势抖了抖衣袖后,崔绚便颇有老爷架势的——摆起了谱来。 “……” 冷静又平静的崔少愆。 斜睨了一眼崔绚后,她颇是淡定的,将沐氏,给搀扶到了她的卧榻上。 兀自镇静的,也理了理衣襟与袖口后。崔少愆便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崔绚的正对面。 在对方诧异的眼眸下,她当着老头儿的面,顺势就把酒封,也给盖了上去。 “你……你这个逆子!” 伸出手指点了幺女半天之后,崔绚也只憋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语来。 “说说吧!你这般行径……究竟是为了哪般?!” 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又一张的油纸包后,崔少愆很是大方的,将其,给推到了崔绚的面前。 “给我的?!” 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受宠若惊的崔绚,在瞧到幺女眸子中的……冷漠疏离与平静后,才又悻悻然的,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来。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将事实给说出来了,那咱们之后什么都好谈! 若是你,还是不肯……对我吐露实情的话,那咱们之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且——井水不犯河水!” 拿眼神认真的,瞥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崔少愆很是淡定的,还将崔绚面前的酒盏,给斟满了茶汤。 “你这孩子!一天天……” “父翁!你觉着我还是……五年前的我么?!亦或者说,你是打算将这件破事儿,给烂死在肚中么?!外祖……他,就是这般——嘱托于你的?!” 特意提高了音量之后,崔少愆立刻便,打断了崔绚……那刚挑起来的话头。 “……!!!” 有些震惊,又有些踟蹰的崔绚。 “我……自是有自已的思量!五年前,你既然都肯,将我给丢出去了。怎么到了这五年以后,你反倒是纠结起来了?!” 有些嘲讽的,瞥了一眼“味同嚼蜡”一般的父翁。崔少愆就那样平静的,与其打起了心里战来。 “给我喝口酒。” 沉默了半晌后,崔绚一开口,便先提出了要求。 “好!酒我这里有。至于那……剩下来的故事嘛,便只能,由你来说了!” 毫不犹豫的,将酒封给扔掉后,崔少愆很是痛快的,将一整坛桂花酒,都推到了崔绚的手跟前。 “这——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提起酒坛子,便猛灌了两大口的崔绚,在放下酒坛子之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很是不捧场的,斜睨了一眼崔绚后,崔少愆张口就来的……把老头儿给堵了回去。 “唉……你不懂呐!风起落花秋更浓,悲秋伤春凝眉重啊!” 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后,崔绚又引用了李煜的一首词。 “人家连皇帝都当过了,还有甚的不知足啊?!况且,他有重瞳,而你……没有!” 朝着老头儿,再一次的,兜头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之后,崔少愆都快要……有些没有耐心来了。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可当真是……自古逢旧,悲寂寥呐!” 就连眼眸中,都染上了一层沧桑与孤寂后,崔绚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了。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够是不够?!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够是不够?!古来圣贤皆死尽,天生吾徒有俊才!够是不够?! 父翁!你别想着拖延时间!我压根儿……就不吃你这一套!” 忍无可忍的,看着在她面前,居然吟起诗来的崔绚,崔少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用她偶像的诗,给怼了回去。 “我这不是……要酝酿一下情绪嘛!” 悻悻然的抽了抽嘴角后,崔绚有些嘴硬的回道。 “既然父翁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不若便让儿子……来帮你回忆回忆?!” 言罢,也不待老头儿有所反应,崔少愆便将一只……有些发黑的银钳镯,放置到了他的眼前。 第五百九十二章 过往 “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崔绚不可置信的,拿起那个明显都……有些发黑了的银钳镯,并看了起来。 “所以父翁你……果然是知晓它的!” 颇是笃定此事的崔少愆,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崔绚的眼神,不肯轻易的放弃探究与较儿真。 “没曾想……婉莹她……居然……” 感慨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崔绚忽然就对任何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所以……父翁,你知晓这个,银钳镯的主人?!且与她是旧相识?! 而且——此人与你,即便关系不深,也绝对不会……浅到哪里去才对。” 就知晓老头儿,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非要摆谱后,崔少愆不疾不徐的,又补充了一嘴。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为甚……非得要我说出来不可?!” 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幺女执着的眼神,崔绚到底是感慨起了,对方的快速成长来。 “因为,我必须要从你这里,确认一件事情方可。而且——若是我猜的没有错的话,恐怕那名叫菀春的娘子,便是妾母的阿姊了。” 不断拿言语施着压,崔少愆执拗的,非得等对面的老头儿,亲口承认了才肯罢休。 “你……可是会怪我?!怪我在你刚刚年满总角之年,便将你给——遣了出去。” 忽然就后悔起了自已……一系列的行径,不过是错上加错的累计叠加后,崔绚的眉眼上,仅刹那……便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沧桑感来。 “若是你将真相,都告知于我了,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还要不要再原谅你!” 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老头儿那……忽然就暗淡下来的眸子,崔少愆想了想后,还是如实相告的,将她在太原旧城中的经历,挑重点的讲了一遍。 尤其是在大牢里的,那一片有些浑浊,且暗淡下去的血液。她着重的描述了两遍。 眼瞅着对面的老头儿,明显坐不住了以后,崔少愆便将衣紫在大牢中,最难以忘怀的那个——噩梦一般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还原了出来。 “……!!!你说了个甚?!” 用力的拍着桌子,并站起了身后。崔绚的瞳孔周围,都快要被气红了。 “我说!父翁你口中念及的那个女子,在大牢里……就被人给欺负了!她誓死为了保护自已,愣是用脑袋,奋力的——砸到了地板上。 即便是最后,她如愿以偿的赴死了,她的手臂,亦是被‘赤佬们’给……砍了下来。并从她的手臂上,摘下了那两枚……仅有的镯子来。” 一字一顿的,将“最残忍”的话给说了出来,崔少愆的眼前,似乎也刚经历完了一场残忍又冷酷的血腥画面! “那帮畜生!简直是猪狗不如!他们怎么可以……枉为人呐!” 颤抖着手掌,想要给自已斟满一杯茶,崔绚整个人,却是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赤佬们……灭了我的国!灭了我的家!灭了我们后汉,还灭了我外祖……特意留给我的,那间一进院落的屋舍!” 眼瞅着父翁,明显对一进院落的——“屋舍”这几个字,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后,崔少愆再一次失望的,揣摩起了那些个……制造机括的先贤们来。 他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与心态,来制造这些地下通道的呢?! 有些失望的,看向了崔绚的面庞,她却发觉到了他的父翁,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泛白了起来。 “这可当真是……冤孽呐!怎么会这般?!难不成……这也是命么?!” 重重的又拍了一下桌子后,崔绚便不管不顾的离开了。 只是在他临离开前,口中念叨着的,仍旧是重复了好几遍的——“造孽”二字。 “父翁?!你怎么就走了啊?!我还有好多的疑惑,没有解开呢!你倒是……回来……啊……。。。” 话音越说越低的崔少愆,悻悻然的扭转过了脑袋来。很快,她便后悔起了自已的——这一行径来。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很是令她意外的身影,居然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给——抬步走了出来。 “娘……娘亲?!你不是醉了么?!怎的又……出来了?!你可是还头晕?!” 因着太过惊讶,崔少愆的话语,多少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不知晓对方,究竟听去了多少话后,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了月牙门后的沐氏来。 而差点……闪到了舌头的她自已,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再一次,哭成了泪人儿的——妾母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过往2 “阿惟!你曾经……可当真是,见到过姐姐?!难不成……这便是天意么?!” 喃喃自语,又好似自问自答的沐氏,就那样失魂落魄的,坐到了崔少愆对面的……圆凳上。 “是。这个……大概便是她身前的遗物吧。” 同样有些难过的,垂下了眸子,崔少愆实在是不忍心,再打击对面瘦弱女子的任何一根神经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便留下眼泪来的沐氏,就那样神态有些癫狂的,兀自伤感了起来。 “娘亲?!我……” 我了半晌,也憋不出个——所以然的崔少愆,只能将视线,转移到了那枚,发着黑的银钳镯上。 “这只镯子,还是母亲偏心,特意送给姐姐的!小气候,我可喜欢这只银钳镯了。” 半是回忆,半是忧伤的,轻拿起了那枚银钳镯。沐氏就那样娓娓道来的,讲述起了她们姐两……儿时的过往。 “所以,姨母她,从小便……很是有主见么?!” 不敢相信姨母,居然会是那种叛逆期的“小孩儿”后,崔少愆有些怀疑的,看向了沐氏的方向。 “可是那个时候,我好生的……羡慕姐姐呐!感觉所有姐姐做过的一切,都是我所……心生向往的呢。” 有些好笑,即便是现在,她都很是舍不得面前的银钳镯后,沐氏却是有些伤感到……帕子都被泪水给浸湿了。 “你说好端端的。它怎么就,黑成这样了呢?!” 不能理解的,还特意拿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银钳镯一圈儿后,一枚松动的夹层银壳子,就那样突兀的,掉落到了二人的桌面上。 “哦!这个啊……我之前就打开过了!觉着好玩儿,便又给扣了进去了。没曾想,它……竟是又给,掉落了下来。” 正大光明的,隐瞒起了骨器……曾经的存在后。 崔少愆却是有些过分的,在意起了那……明显变得,愈加黑彻底起来的……银钳镯。 “娘亲?!莫不是我眼花了?!刚刚它……好似还没有……这般黑的吧?!” 扭头看向了沐氏的方向,发觉到对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后,崔少愆便再一次的,将手掌放到了银钳镯子上。 随着她轻轻的收掌,谨慎小心的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眸来。 因为这个镯子,确实是在通过和她接触以后,变得……更加的黑了。 “这镯子——莫不是……有毒吧?!阿惟?!你身体没事儿吧?!要不咱们,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吧?! 对了!二娘子的公爹,不就正是……翰林医官使么?!咱们这便寻过去?” 阿惟可是……目前的沐氏,眼下……唯一还同她,有着联系的人了! 深怕这孩子,也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立马便准备拉着崔少愆出府去。 “娘亲!你不用那般兴师动众的!妹妹她……就是个大夫!衣紫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一提到大夫,便突然想起来了自已,曾经亲口答应过百鱼渊,要让妹妹当他徒弟的……不真事实,崔少愆的脑瓜子,就心虚又烦躁的……嗡嗡乱响了起来。 “!!!……?!……知梦她,居然会医术啊?!这年头,会医术的女子,可是不多了呢!” 又一次意味深长的,递给了崔少愆一记,你懂得的眼神后,沐氏便遣人,赶忙朝着后罩房的方向而去。 无语又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崔少愆亦是觉着自已,好似又做了一件……很是多余的事情。 不过她……还当真不怕……这些个毒啊虫啊啥的! 毕竟,衣紫的医术,那可是还有着……巫的成分存在呢! 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银钳镯上,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又一次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脑洞来。 若是妾母的姐姐,其实是被毒死的呢?!若是有人……就是故意要针对她的话,那么她即便不出现在大牢里,也会死在,其他的地方吧! 安抚的望向了沐氏的方向,崔少愆却是总感觉到她,好似还漏掉了什么。 “银光闪闪”的银钳镯,款式也一样的银钳镯,她好似还在哪里还……见过来着?! 冥思苦想着,一张丑陋又愤恨的面庞,却是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对了!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好似巫族的祝莞,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银钳镯来着?! 震惊到反应迅速的,站直了身体,崔少愆就那样僵硬着脑袋,并看向了东厢房的大门口。 没曾想到,就连这个……居然也可以,涉及到巫族一脉呐! 担忧的,望进了来人的眼眸中,崔少愆就那样郑重又毫不犹豫的,走向了来人的方位。 第五百九十四章 石硫磺 “兄长?!你可是还好?!” 因着诅咒,而同样有些疲累的刘衣紫,一听到兄长……有很大可能,是中毒了后,便立马又赶了过来。 不由分说的隔着袖子,便按压上了崔少愆的脉搏,她的眉头,却是再一次的紧皱了起来。 抬眼看看沐氏的反应,又安静的,盯着刘衣紫的面庞观察观察。 总而言之,崔少愆是真的,被折腾到……什么都有些……麻木的不在乎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她甚至都做好了——要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兄长的身体……并无大碍。” 良久之后,刘衣紫转头,便冲着沐氏说道。 很显然,对这个结果,都不甚满意的二人,俱是持着怀疑态度。 沐氏她——自是不用说了。 她就是觉着知梦那丫头,话说的有些过于不“严谨”了。 什么叫无甚大碍呐?!她的孩子,自然是健健康康的!是一点碍,都没有的好吧?! 而到了崔少愆这边,却是觉着妹妹,定是碍于沐氏在场,所以才会说一些,安慰她话语来。 她怎么可能就……无甚大碍呢?!之前两年里,她都吐了好几口血了。 更何况,她可是亲眼瞧到了——那个银钳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除了有毒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一个合理解释其现象的理由了。 毕竟,她的手掌心里,可是没有硫磺存在的! “我自是知晓我的身体……并无大碍的了!不过衣紫,你且瞧仔细了。 甩了甩手掌后,崔少愆便在沐氏的点头示意下,又一次的捧起了银钳镯来。 很快,她手指触碰到银钳镯的部位,便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衣紫,你可知……这,又是何缘故?!莫非这银钳镯里,还藏有那——石硫磺不成?!” 觉得并不太可能的崔少愆,也学着沐氏的样子,好奇的坐到了妹妹的身旁。 “阿惟!这石硫磺……可是道士们炼丹的法宝?!” 似有耳闻的沐氏,道听途说过那石硫磺,好似就是……有毒的! 越想便越害怕的她,有些紧张又神经紧绷的,看向了刘衣紫的方向。 “中毒之人的脉像,跳动会相当的剧烈,亦或者脉象会特别的紊乱。还有的脉,在跃动几次后,便会暂时停止了跳动…… 可是兄长的脉象,却是平稳且有力的!故尔……她,绝对不是中毒。但是令这钳镯变黑却也是事实。 故尔,我便也想要试一试。” 抬眸示意着崔少愆,抽离了手指之后,刘衣紫也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钳镯上那——还白着些的那一小截。 然而,钳镯纹丝不动,且并没有再变化颜色。 不可思议的,将钳镯递给了沐氏。刘衣紫亦是惊讶的发觉到——沐氏手中的镯子,它……居然也没有变色。 总觉着这镯子上,怕是还留有着什么蹊跷后,她便耐心又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阿惟?!怎么好端端的,只有你会另这枚……银钳镯变色啊?!莫不是……你当真是中了毒?! 怎么可能嘛?!若是你当真中了毒……你可叫我还怎么活下去呐!” 想到阿惟,可能真会有个三长两短之后,沐氏的眼泪便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娘亲!你先别慌!可能是我曾经碰到过些甚吧?! 比如说,我每日都去朝会上的!还有!我每日,都会去那司天台中一趟的! 这些……都是只有我能接触,而你们,却是接触不到的可能存在!所以,你先别哭啊!” 再次确认了崔家的女子,绝对都是水做的之后,崔少愆最烦恼的……便也是这个了。 二姐一双剪水秋瞳,天生就比较会哭。只要其眼睛一弯,她就知晓自已——应该妥协了。 而到了妾母这里,就更是了!总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让她实在是没招。 偷偷地瞥了一眼,还算神色平静的妹妹后,崔少愆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哭起来最像衣紫的赵清妍来。 感觉有好些时日,都没有见到对方的她,忽然就感慨起了自已的——胡乱忙碌来。 看样子,她这个忙到连轴转的陀螺,也是应该要……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除了毒能够使银子变黑之外,便也就只剩下——石硫磺了。” 确认了只有这两种可能性的刘衣紫,一抬眸,就对上了兄长那副——正偷偷摸摸观察她的样子……。。。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与徐公熟美 “你……在瞧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何的不妥?!” 很是不解的,摸了摸一侧的脸颊后。刘衣紫整个人,都有些疑惑了起来。 “我就是觉着衣紫你……有些过分的好看了!” 由衷的感觉到,还是妹妹哭起来。最好看的崔少愆,此话才刚一说出口,便立马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来。 很是无语的陪着笑,崔少愆对沐氏的八卦之心,却是真的一点儿招儿,都没有。 “那与姑娘比起来呢?!我可是记着之前,你就这般跟我说过!亦对……姑娘说过。” 特意加重了“姑娘”二字后,刘衣紫丝毫不避嫌的,便将崔少愆——口是心非的破毛病,给捧到了沐氏的眼跟前。 “额……都好看还不成么?!”厚着脸皮打起了哈哈,崔少愆却是很快的,便接收到了,来自沐氏投递过来的一记——很是不赞同的神色。 怎么着啊这是?!还要来一出……别开生面的——“吾与徐公孰美”的戏码不成?!她就夸一夸还不行了么?! 抓狂且在内心深处咆哮着。崔少愆也就只是敢在心里……怒了那么一下而已。 扯着嘴角疯狂的陪着笑,崔少愆都有些后悔起了……她自已的那张快嘴。 “提起姑娘,我倒是真的有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她了——也不知晓她,怎么样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确定,这枚银钳镯上,沾有着不少的石硫磺便是。” 轻挑着双眉,刘衣紫很是感慨的——答非所问了一句。 在感觉到周围,有些过分的安静后……她亦是生硬的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大抵是这样吧……若是崔家也没有石硫磺存在的话,那唯一剩下来的——便也只剩下皇宫里了。 哦!对了!若是你想要寻姑娘的话,不若明儿个,我便带你过去杨家可好?!” 想着她也应该,是要去瞧一瞧四哥后,崔少愆便耐心地,等待起了妹妹的答应来。 “我怕是……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轻易出门了。” 惆怅的想起了她自已的身份,在暴露之后,所经历的一系列麻烦,刘衣紫也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了起来。 “至于这件事儿上,衣紫你且放宽心吧!对此……我还是挺胸有成竹的!” 拿眼神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之后,崔少愆便又向一头雾水的沐氏,解释起了她自已的想法来。 “娘亲!妹妹口中提到的姑娘,就是杨家的嫡长女。她——待我们很好!故尔……我们都很感激她。 只不过衣紫她,有些思虑过重了!届时,我再私底下开导她吧!” 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后,崔少愆又一次的,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枚银钳镯的卡扣那里。 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来说,有些过于的白亮了。 仔仔细细的,将卡扣给拆了开来。崔少愆有所发觉的,察觉到了这里面的——另有乾坤。 这里,恐怕压根就不是……仅仅存放骨器的……简单存在吧?! 因为她,竟是在这个小巧的银片儿背后,看到了画有“河图与洛书”的,刻灵图案。 “它既是与伏羲八卦都有关联了,怕是也就离不开……道家炼丹的石硫磺了。” “所以,你倒是想想看!最近,你到底都去过哪些地方?!又触碰到了些什么物件儿?!可是还有着……相关的记忆没有?!” 仔细端详着上面那些……生动的“刻灵”,刘衣紫想要帮着兄长,回忆起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来。 “这种刻灵的银钳镯,我还曾在另一个人的手腕儿上……瞧到过。就是不知晓你——可否还认识那个人了!” 笃定的,望向了刘衣紫的方向。崔少愆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晓!我知晓此人的。” 原本!也就没有打算将此事,要再继续瞒着崔少愆了。 刘衣紫这一回,倒很是痛快的,给予了对方一个——简单却也十分明确的答复。 “所以祝莞手中的银钳镯。妹妹你也……定是见过了?!” 很是排斥将任何事情,都与巫族牵扯到一块儿,崔少愆有些头疼的,并不太想要仔细的,分析一番她们——此刻得出的数据来。 “点头之交罢了!我亦是第一次——知晓了此物,原竟是刻灵呐!” 想到祝莞的那张脸庞,刘衣紫有些头疼的——亦是长叹了一口气。 “衣紫!你说她们两个之间……会不会还存在着——某种联系呢?!” 哪怕知晓自已,有些过于的脑洞大开了。忍了又忍的崔少愆,还是没忍住的,将她的猜想给说了出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刻灵 “兄长你的意思是说……” 并没有将她的猜疑给说了出来。刘衣紫只是不动声色的,拿眼神瞥了一眼沐氏的方向。 “阿惟?!你们两个……可是在打哑谜?!难道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嘛?!” 敏感的察觉到了眼前的两个人,在提到有关姐姐的事情之时,都有些犹犹豫豫之后,沐氏便很是不悦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娘亲。。。你还没有同我与妹妹,说起过……有关于姨母的过往呢!咱们不回忆小时候,就回忆回忆她——离开你们之前的那段儿就好。” 眉眼弯弯的将“月饼”,推到了沐氏的手边,崔少愆很是讨巧的,鼓励着沐氏边吃边说。 “少母,先喝口茶。” 同样有眼力见儿的,将沐氏面前的茶盏,也斟满了茶汤后,刘衣紫便亦是安静的呆在一旁,并耐心等待起了……沐氏的下一步动作来。 “你们两个呐……这是……唉!罢了!都多少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有甚的不能说的啊。” 优雅的喝了一口热茶汤后,沐氏又规规矩矩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后,她便忽然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银钳镯上。 “你们两个……知晓何为刻灵嘛?!阿惟刚刚一提起,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很是久远的旧事来。” 摩挲着那枚薄薄的银片,沐氏的眼神,却是有些飘渺了起来。很显然,她已然陷入进了自已的回忆中。 “就像崔家有图腾崇拜与祖训一样,我们沐氏一族,亦是有着自已的信仰与图腾。” 将银片上河图洛书的图案,呈现给那二人瞧过之后,沐氏便伸手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根银簪子来。 沿着那已然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圆点儿,她竟是一下接着一下的,用力按压了过去。 在两个人都百思不解的注视下,反过来的银片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繁体字的数字柒来。 “妾母……?!这又是何意啊?!” 告诫着自已,思绪不能胡乱飘飞的崔少愆,第一次直白的询问出了声。 总感觉自已,自打来到了北宋王朝之后,好多的事实,都颠覆了她的三观。 眼瞅着这个银片之上的内容,又是河图洛书的合体版本之后,崔少愆的第一直觉,居然觉着这里面……怕不是又可以,引申出一个……神话故事来了。 就连蚩尤与轩辕黄帝,都有迹可循了,那么万物神也好,还是自然神也罢。他们……定然也是存在着的吧! 肯定的朝着自已,点了点头后,崔少愆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向了沐氏的方向。 “地二生火,天七成之。逢七必变。这个……是沐氏一族中,口口相传的一句话。 至于这话里面……到底是何意,我却是不知晓了。倒是姐姐,明显对这个,要更感兴趣一些。” 努力的回忆着姐姐,与自已的种种不同后,沐氏忽然就再一次的,抓紧了手中的帕子来。 “柒……莫不是指纯阳……的意思?!” 有些担忧的看向了沐氏,刘衣紫体贴的,将她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看样子,每一个人,都会有着难以忘怀……且,极其痛苦的往事呐! 很是能够明白那种感觉的她,只能无声的,伸手覆盖住了……沐氏的手背。 “刻灵……刻灵……得了!我算是知晓了!即便是苗族的刻灵,亦是同巫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呐!” 小声的念叨了几句后,崔少愆却是很快的,就查觉到了这其中的猫腻来。 恐怕,她与衣紫的猜测,应是也不假了。原来……祝婵她,当真有可能就是她的姨母来着…… 可是唯一有一点,让她觉着不可思议的,那便是祝婵口口声声,都称自已,只有二十岁的……执着。 “你才老媪呢!你这个人可真的!我师姐,明明才刚到了桃~李~年~华~的芳龄!” 仔细回忆着,祝莞当初的那句无心之话,崔少愆总感觉二十岁的祝婵,一定是失去了什么才对。 是容貌嘛?!很有可能。亦或者是正常的生活?!因着她的诅咒。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祝婵的周身,有过特别大的戾气呐?!莫不是她——居然甘之如饴么?! 不可思议又诧异的,瞪大了杏眼,崔少愆都不知晓接下来,她还要不要执着的——去打听打听,有关于她那,仅见过一面之缘的姨母了…… 可是,若是祝婵才是沐婉莹的话,那么那个大牢之中的女子——又会是谁呢?!是其的替身么?!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束缚 那么那个女子,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居然可以让其舍弃了生命,也在所不辞的,毅然……慷慨赴死?! 亦或者说,那个大牢中被丢弃了的女子,才是最悲哀最可怜的存在。 因为她……可能连事情的真相都不知晓,便被人给,无情的——顶包了。 纠结的抬起了头来,崔少愆一眼,便望进了同她有着——相似想法的,妹妹的眼眸中。 “我觉着此事……咱们还是择日再谈吧。少母你既是累了,便好好的休息吧。 况且,既然这一切,都是少母你争取来的,那便是少母应得的。并不需要怀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别有用意”又话中有话的,安慰着沐氏,刘衣紫忽然就感觉到了……面前女子的——悲哀与可怜。 怕不是她的种种行径,打一开始,便被她的姐姐,给算计好了吧?! 算计她可以在乱世中生存下去,却是要嫁给一个——大她一旬还要多的……额,兄长家的老头? 以此为代价保住了她的命,却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歪着脑袋看向了兄长的方向,她突然就觉着崔少愆,其实也过的……好不容易呐! 她们每一个人,都身处在了……“一地鸡毛”的琐事之中,抽不出身,却又无能为力。 想要逃离,却不过是……被束缚的更深罢了。 紧紧的抓住了自已的衣袖,刘衣紫感觉到了此刻的她们,都被那名为“命运”的手掌,轻松的操控在了手中。 只要其轻轻的,拨弄一根细线,身为提线木偶的她们,便不得不被动地……去拼命去迎接起……那一切的未知来。 “娘亲,少愆亦觉着妹妹的话……说的在理。你今儿个便早点休息吧!” 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崔少愆老老实实的起身,并上前搀扶起了沐氏来。 稳稳的成为了对方的依靠,她就那样坚决的打断了,还想要回忆以前旧事的沐氏。 这有些事儿呐……一辈子都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尤其是关于一些,让所有人,都不愿提起的陈年旧事。 总而言之,佐证了她的猜想便可以了。至于这之后的事情嘛,当然也就,只能由她去独自解决了。 如是想着,崔少愆一路沉默的,折返回了东厢房。一过月牙门,她竟是瞧到了那,并没有离开的妹妹。 “所以衣紫!你定是还有话要同我说吧!我就说么,我怎么可能会……并无大碍呢!你就直说吧!我这——又是中了什么毒。” 摆出去了一副她就知道的神色后,崔少愆便大喇喇的,抽出了刘衣紫对面的,那把椅子来。 定定的锁定住了妹妹的目光,她的眼眸中,当真是少见的,出现了不同于往常的……冷静与平淡。 “当真是无甚大碍!我骗你作甚呐?!相反,兄长因着诅咒的关系,身上的毒……倒是清了不少。” 哭笑不得的觉着眼前之人,定是被打击过度了,刘衣紫很是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她的问诊结果。 “当真如此?!我怎么就觉着……这么的不真实呢?!” 有样学样的……学着妹妹的样子,也将自已的手指,搭在了脉搏上后,崔少愆只感觉的出她那——跳动的很欢实的生命力来。 “我倒是有些担心你这里!” 认真的伸手指了指兄长的心脏,刘衣紫是真的有些……担忧起了对面之人的思想问题来。 “这里?!它有甚好担忧的?!咚咚咚的,跳的挺愉悦的!况且!我这里从不藏事儿。这里也一样!” 一语双关的,表明了自已的聪明,与能力出众后,崔少愆却是从妹妹的眼神中,瞧出了更多的——其他复杂情绪来。 “你在皇宫里的差事……可是不尽人意?!” 莫名其妙的,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语,刘衣紫就那样安静的,注视着脸色,明显有了些许变化的——她家那个……嘴硬兄长来。 “这都……被你给瞧出来了啊?!” 缓解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后,崔少愆的脑海里,却是再一次的,浮现出了一个……年迈的老者来。 “不能说说么?!” 仍旧是淡定又有些关切的话语。 “我觉着……你还是不知晓的为好!毕竟——我的家事,就够让你心力交瘁的了。 若是再加上我自已的事儿,岂不是会让你,更加的苦恼与担忧了。” 同样执拗且坚持已见的某人。 “若是兄长实在不想说,那便算了……那我,也就不同你讲……有关于你师傅的——种种了!” 装做失望的,轻叹了一口气后,刘衣紫果不其然的,便瞧到了对面的兄长,震惊到整个人,都站起了身来。 第五百九十八章 放心 “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可是安好?!难不成……他寻到崔家来了?!你瞧瞧我!这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哈…… 我也就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不是师傅他老人家,来信了?!” 推翻了所有的可能性后,崔少愆将唯一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是。在我这里!今儿个趁着云霞上街,我便让她去了一趟递铺。 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同我说说——你在司天监里……可是受欺负了?!” 有些担忧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刘衣紫就是觉着面前的兄长,她在强装镇定罢了。 “我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受委屈了呢?!你说你也真是的。一天天的……咦?!那只金乌——怎的还在这里?!” 原本就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崔少愆,眼神一闪,却是瞟到了窗外的那只……很是讨她厌烦的乌鸦来。 “它……好似并不愿离去。且……对兄长你——情有独钟。” 亦是看向了窗外后,刘衣紫神色颇是古怪的,回了一句。 “我最近,好似颇得……动物与植物的喜爱呐!你瞧,我才刚认回了我‘树爹’,便就……又得了一个‘鸦妈’。” 好笑的摇了摇头后,崔少愆忽然就有些释怀了起来。 毕竟,她也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废物没用又不成器呐! 你瞧,她“树爹”和“鸦妈”,不还挺喜欢她的么! 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她树爹旁边的那棵——光秃秃的树,正是他那未曾谋面的,堂兄的“树爹”后,崔少愆的嘴角,又不自觉的抽了一抽。 “所以呢?!别想转移话题!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儿,而心力交瘁!” 很是执着的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后,刘衣紫就那样毫无预兆的,站到了崔少愆的面前。 “我记得以前,咱们两个……好似一般高来着!” 低头看着已然……矮她多半个头的妹妹,正一副担忧的模样后,崔少愆不答反问的,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可是与崔家之人有关?!你要是执拗的不肯说,那便由我猜一猜好了!怕不会是……兄长父翁的——” “就此打住!” 立刻便出声打断了刘衣紫的话语后,崔少愆有些谨慎的,又环顾了一下她东厢房外围的四周。 “切莫声张!此事咱们容后再议!” 提笔在信封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崔少愆都有些怀疑起了崔家,是否还留有着,从伯安插的眼线了。 “收好了!” 有些郁闷的,看着被她好好保管着的信封,就那样被兄长随手写了字后,刘衣紫见好就收的,老实坐到了一旁。 “我从伯……他老人家……也太难搞了!” 无声的用口型……示意着妹妹,也要提防着崔升之后,崔少愆便迫不及待的,看起了有关于……师傅他老人家的回信来。 静默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崔少愆就那样安静的读着信。 又那样沉默的,坐了有一盏茶的时辰,她才平静又自然的,将手中的那封信件给收了起来。 “兄长?!你师傅他……可以同我说说么?!” 不太确定眼前的青年,到底是愉悦,还是伤心的刘衣紫,只能厚着脸皮又追问了一句。 想到刚刚的她,仍旧是在给兄长添麻烦之后,她又有些自责起了,自已的意志不坚定来。 “没有甚的能或者不能。主要是师傅他写的内容……有些——过于的高深了些。怕你,瞧着枯燥。” 顺势将手中的信件,递还给了刘衣紫后,崔少愆便示意着妹妹,可以当着她的面……正大光明的瞧。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刘衣紫好看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这上面的内容……不过是师傅他老人家,对于道家派系的,一点见解与心得罢了……你定是会觉得索然无味且——枯燥的!” 就知道妹妹,会是如此表情的她,很是随意的,又将那封信件给抽了回来。 “这下……你可是放心了?!” 微挑了下眉毛后,崔少愆抬眼,便瞧到了外面那……有些暗下来的天空。 “那我明日再过来?!总觉得你最近,有些过于的疲累了。” 不放心的,又确认了一下之后,刘衣紫拖着同样疲惫的身躯,跨出了东厢房的外间。 微笑的朝着路过窗口的妹妹,点头示意着她自已很好后,崔少愆就那样保持安静的——坐在了桌前,并慢条斯理的——品起了茶来。 直至……夜已深。 直至……窗户已关。 直至……屋内的烛火,也亮了起来。 直至……她变戏法一般的,从袖口中,又拿出了一张……附在信件最末尾的,那张字迹沉重的——短短几行字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漏网之鱼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这是一首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一首诗了。 偏偏……这是一首密码诗。 想到之前因着好玩儿,便曾同师傅他提过一嘴后,她瞧着眼前的这几行字,就觉着心酸与陌生。 没曾想到,师傅他……竟然都还记着呢! 感慨的将拇指与食指,都用上了力道之后,崔少愆才隐忍的,没有将她的情绪,给……彻底的发泄了出来。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舟车,何处……不通津……” 喃喃着外祖卷轴上,曾经写下来的这句话,崔少愆强迫着自已,要冷静下来。 果然,师傅他老人,碰到了一些,不小的麻烦呐! 曾经……那么张狂嚣张,且又不拘一格的人,如今居然为了她,也弯身折腰事权贵了么…… 有些难受的抓紧了胸口,崔少愆再一次不能自已的,无声哭泣了起来。 所以,即便是为了师傅,她也应当要……赶紧在朝中,站稳脚跟了。 脑海中,又一次的出现了崔升那……急切又疯狂的催促。 这一回,崔少愆的眼眸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清明。 果然,祁国公的死亡,还是给了从伯,当头一棒呐! 那么,她是否还可以反过来,并利用一下从伯的……这种急切态度呢?! 冥思苦想了良久,终是将一团乱麻的头绪,全部都给理清楚了之后,崔少愆首当其冲的,便将她的主意,打到了秘阁之内。 看样子,她的下一步动作,也有着落了。 随着身边事情的告一段落,以及……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困意袭来的崔少愆,终于熬不住的,返回到了她的床榻之上。 月圆过后是月缺。 窗外的月亮,也开始由圆盘,变成了下玄月。 此时此刻,盯着月缺的模样,陷入了沉思中的清临渊,却是有些犯起了难来。 说好了以他们两个,为诱饵设局的某个青年,怕是漏算了一条大鱼呐! 且那条大鱼,此刻,就正坐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你何时竟是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且犹豫不决了?!” 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汤之后,坐在清临渊对面的来人,好似很不满意他的这般……态度与行径。 “你……怎么会知晓这里?!又……为甚会找上了我?!” 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之人,清临渊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来意。 “你我之间,既然是在谈合作。那么我,自是会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了。 怎么?!你就这般的防着我?!那咱们两个之间,还有甚的信任可言呐?!” 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来人还特意将,袖口袋子中的一个小物件儿,给推到了……清临渊的面前。 “你?!怎么会有此物?!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努力让自已保持着平静。清临渊的眼神,却是有一瞬间的狰狞,涌现了出来。 强装镇定的,想要也喝一杯茶汤……来压压惊,可是他那低沉的嗓音,以及颤抖到——抑制不住抖动的手掌,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现在的年轻人呐!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呐!” 兀自怡然的捋了捋胡须后,来人甚至还将他脸上的褶子,都恰到好处的……开出了一整朵花儿来。 “说出你的条件!” 也不打算跟对方废话的清临渊,此刻的内心深处,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没办法平静下去,且山雨欲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乃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你瞅瞅你!啧啧啧啧……” 大声的啧啧了好几声后,来人还很是嫌弃的……摇起了头来。 很显然,其对这种,不顺应天道的人或者事儿,都很是反感。 “你若是不来,此刻的我,怕是也在睡梦中了!” 明显察觉到了对方,并不会坐以待毙的……同他谈条件后,清临渊便咄咄逼人的,打算先占一占口头便宜再说。 就这,还是他从某个——厚颜无耻的青年人身上,学到的呢! “哦!对了!听闻你此番,在前去兖州城的路上,折了几个人?!就为了……这么一个破烂儿?!” 不甚在意的,将一块坑坑洼洼的石头,也丢到了清临渊的书案上后,来人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说出你的条件?!你特意来此一趟,难道不就是为了……心中所想的,那块儿破石头嘛!” 不甘示弱的低吼了出声。清临渊很是少见的,被来人,给点炸了脾气。 “非也非也!我不过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罢了!” 头都懒得回一下的来者,就那样慵懒的……甩了一下手腕后,便兀自踩着轻功,快速的离开了…… 第六百章 搭子 静静的盯着老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后,清临渊才松了他那口……因着如临大敌,而几近憋了很久的气儿来。 没曾想到,他名义上的“义父”——居然就回京了呢! 紧紧的捏住了手中的那块儿——已经千疮百孔的破石头,他整个人的眼神中,都变得……晦暗难明了起来。 看样子,他同崔家的那小子,也要加快步伐了。 不然……被那永远都,保持着中立的老头儿,察觉到端倪之后,他们两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毕竟,全丈他自已个儿,心情好坏做事儿的老头儿,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却是有些太过棘手了些。 谁知道他哪天一个……心情痛快之下,就临阵倒戈到——对方的阵营中去呢?! 因为以前,这老头儿,可是……真就做过这种颇事儿呐! 想到此,清临渊的后背上,左肩膀下方三寸半的位置处,便又开始疼了起来。 那里——至今还留着一道,一寸长的伤疤。其……离他的心脏,也仅仅只错开了——有半寸的距离。 那是差点决定了他……生死的伤口,也是让他,彻底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契机! 正是因着那一次,他才知晓了身边之人,到底谁,才是值得信赖与“托付”之人!到底谁,才是可以近他身之人。 又到底是谁……差点在杀了他之后,又亲手,将他从鬼门关上,给救了回来。 深深地紧闭起了双眼,清临渊就那样任由着自已,融入进了黑暗中,并安静又绝情的,掀起了自已……往日的伤疤来。 此刻,黎明的曙光——已然来临了。 而在汴京城东的一座宅邸内,因着睡不着,而早早起身的崔升,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站在了书房之中,并努力的迎接着那——冉冉升起的太阳。 今儿个,是朝会的日子。 但是因着他年岁已大,且早有归隐之意后,官家倒是也勉为其难且体贴的,赐给了他两日——名义上是休沐,实则上是,养病的小假。 寻思着今儿个一早,待到朝会结束后,从子定是会去到那秘阁之中,寻找他时,崔升便又稳操胜券的,捋了捋自已那——已然发起白来的胡须。 恐怕很快,便又会有一出好戏……可以看了。 拭目以待的,望向了正北方向,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这戏台子嘛——已经被他,给早早的搭起来了! 就连戏班子里面的……甲、乙、丙、丁、戊、已,搭配子、丑、寅、卯、辰、巳的谁,他都已经想到了。 至于这……唯独缺了的,两个唱戏的主角——自然还是需要用外力,再推波助澜一把的! 又将头扭到了书房的西侧位置。他再一次忍不住的,低声轻笑了起来。 此刻!那人,恐怕也应该出门了吧。。。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是又要手忙脚乱的,开始起了他的……远程长距离奔跑了吧。 那么同样“手忙脚乱”的城东一隅,应是也该发生……相似的一幕才对了。 怡然自得的,替自已斟满了茶汤,崔升就那样耐心的,等待起了自已所……最是期盼的结果来。 很快,天空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大亮了起来。 而因着崔绚总是爱,反反复复的用话拿捏她,并吊着她的胃口后,总算是硬气了一回的崔少愆,愣是没有同老头儿——一块儿出门。 慢条斯理的磨蹭着,起了个大早的她,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有迟到的可能。 然而,她还真就忘我的——给!飘!过!头!了!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之后,顿时便懒意全无的崔少愆,再一次的,用上了她最原始的——“生命力”。 铆足了劲儿又撒开欢了跑的她,总算是在她的大喘气声之下,见识到了——丹凤门的亲切来。 同样毫无意外的,她又一次的,瞧到了那个,总是会跑到她……前面两百米距离内的,那个上朝搭子来。 那人的官衔,好像是起居舍人来着。叫啥来着?!她到现在也不知晓。 有些好笑的,理了理自已那——凌乱的头发丝儿后,崔少愆暗暗的在心中发着誓! 这一次回,她可一定要同……他的上朝搭子,给搭上话不可。 如是这般的想着,她亦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第六百零一 命里有时终须有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且重复照搬的晴朗日子。 机械的重复着自已,手边工作的崔少愆,果不其然的,内里的芯子,早已将思绪,都飘飞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没曾想到今儿个,她竟然在朝中,也瞧到了洛染的身影之后,估摸着今天,就要破釜沉舟的……去寻到秘阁中的她,却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找老头儿玩儿——勾心斗角的游戏,多没意思呐! 那还得是去找小哥哥比较好呀! 总感觉呆在军师的身旁,连内心深处,都可以平静下来不少之后,崔少愆这一整天,都有些欣喜雀跃过头了。 眼瞅着好多人,在做完手头的活儿之后,也都陆续地离开了,崔少愆才随大遛的,来到了丹凤门前。 “军师!” 朝着御街对面的洛染,低唤了一嗓子后,崔少愆却失望的……发觉到对方,并没有回过头来搭理他。 不甘心的快步追了过去,崔少愆却是在经过胡同口儿的时候,给灵机一动的,躲了进去。 谁让军师不搭理她的!那么她趁其不备……吓对方一跳,岂不是,也在情理之中了?! 有些恶劣的勾起了嘴角,她却是并没有等到……折返回来的洛染。 好奇又略带不爽的探出了头去,她又立马机警的,将整个人都藏好了。 没曾想到啊!就连军医——百鱼渊,也回到了汴京城内! 想到自已空口套白狼的承诺,崔少愆又有些心虚的,面壁思过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生怕百鱼渊当真会……索要她手臂上的符箓纹路,崔少愆很是无奈的,打算再拖延拖延时间。 毕竟她眼下就在汴京城里呢!答应过……要介绍妹妹给老头儿的她,也不能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是?! 悻悻然的扣着墙缝儿,她恨不得自已整个人,都能钻进去。 总感觉将她自已的全部,都暴露出去……是一个危险隐患的崔少愆,愣是僵硬的杵在那里——站了有足足的一炷香时间。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来的她,总算是眼疾手快的,看到了已然即将要拐弯儿的那二人来。 他们两个……要去的地方,好似是太玄楼?! 有些馋里面饭菜的她,脚先她思想一步的,便跟了上去。 眼瞅着那两人,即将要进入到大堂之中后,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心里的崔少愆,到底还是折服在了,自已的口腹之欲下。 “军师!军师!” 装作没看出来百鱼渊身影的某人,在瞧到了那抹熟悉的泪窝后,终究是回应给了对方一记——更加灿烂的微笑来。 “少愆?!你怎的会在这里?!” 明显没有察觉到……他面前的青年,是特意寻过来的之后,洛染便顺势将眼神,给转向了百鱼渊的方向。 “我且瞧瞧……这是谁呐?!呀!这不是少愆嘛!” 立马便来了兴致的百鱼渊,整个人的眼眸,都亮了一圈儿! 他此刻的表情,可谓是道尽了——“敷衍”二字的真谛。 “军医?!没曾想到……你竟是也在这里呐?!营帐中没有了您老,当真可以么?!” 有些怀疑坐镇的大夫,居然也可以“撤离”后,崔少愆破天荒的竟是觉着——身处于大宋王朝之中,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就是。 毕竟……这其中,也还是有着不少人性化的规则与制度的。 熠熠然的,看向了那个——差点儿都快要抓不到人影的……洛染脸庞上,崔少愆双标的,尽量忽视掉了一旁——百鱼渊的狂热盛情来。 “少愆啊!你们那形影不离的,一大帮子好兄弟,可是……都被老夫我……给瞧好了七七八八呐!你可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些甚吧?! 就连你最关心的杨铁牛,这一次,也是跟着咱们大部队回来了呐!” 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的左手臂,百鱼渊连眼下的饭菜都有些顾不得吃了。 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就知晓她自已,逃不掉的崔少愆,只能硬扯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少愆做出的承诺,自是会兑现的。 可是眼下,我的肚子——有些饿了呢?!不若,便让我也……蹭个便饭缓缓?!” 直言不讳的,道出了自已的来意之后,崔少愆厚着脸皮,就往太玄楼的大厅走去。 “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它莫强求! 既如此,也却是——不在这一时半刻上!姑且……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当紧!!!” 意味深长的,递给了洛染一记……你懂得的眼神后,百鱼渊便也大踏步的,跨进了太玄楼中。 独留洛染一个人站在门外。 安静的,且并没有——接过话岔来…… 第六百零二章 纨绔子弟 “洛染?!你怎的还不快过来啊?!” 眉眼弯弯的,冲着军师又唤了一声后,崔少愆还特意的折返了回去。 “你……倒是很少这般唤我呢!” 有些怔愣的盯着面前的青年,洛染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突然又轻笑了起来。 “喻之!” 随着百鱼渊那道——明显催促的声音响起,崔少愆的眉头,却是又一次的轻挑了起来。 “哦~~!咱们相处了两年之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军师你的表字呐!” 发觉到古人……左一个名字右一个名字的,实在是有些麻烦之后,崔少愆还是入乡随俗的,又朝着洛染郑重其事的,介绍了一遍自已。 “下官崔少愆,单字一个惟字。因着未曾及冠,故尔大家……都称呼我为少愆。 不知我——可否有幸,请喻之兄前往那太玄楼的雅间中,小酌两杯呢?!” 装腔作势又客客气气的,朝着洛染比划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崔少愆便安安静静的……等待起了对方的回应来。 “这个……是自然!” 好笑得看着面前那个——古灵精怪的青年,洛染的眼眸中,却是很快便多出了一种——名曰愉悦的情绪来。 “那便请吧!” 眼尖的看着百鱼渊,已然步入进了雅间之内,崔少愆又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身后的洛染,要赶紧一些! 舒舒服服的坐到了雅间的凳子上,崔少愆的眼神里,竟是谁都装不下了。 当然,除了她眼前那些——很是可口的饭菜除外。 “少愆呐!我本就打算欲寻你一趟的!没曾想你小子,居然还有事情瞒着我们呐?!” 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两眼某个——只知道狂吃的青年人,百鱼渊倒颇是好脾气的,还将某人身前的酒杯,也给斟满了。 “大医!使不得!使不得啊!” 立马便将口中的食物,都吞了下去。习惯性尊老爱幼的崔少愆,有自知之明的,躬身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小子!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很是欣赏在关键时刻,总是能拎的清的青年人,百鱼渊也不客气的,便将其面前的酒盏——给拿了过来。 “军师!吃菜呐!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是来蹭口饭吃的!直接忽略掉我就好!” 厚着脸皮缩到了角落里,崔少愆一门心思的,只想跟眼前的水饭较较真儿。 “我们也不过是……聊一聊军营中的事务罢了。倒是你,崔家难不成,还能把你给饿着不成?!” 很是奇怪面前的某人,那副饿惨了的模样后,洛染有些好奇的出声询问道。 “还不是跑太急了!早上起太早了,饿着肚子就开始跑!” 有些悻悻然的,回忆起了今晨自已的——所“作”所为,崔少愆还真就后悔起了她,没同老头一块儿出门了。 “所以少愆你……当真是太仆少卿宅邸里的——名义上的长子?!”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之人,居然放着好好的嫡长子不当,而投身到了军营之中。百鱼渊有些好奇起了,面前的这个小子,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难不成……当真是纨绔子弟,就屁事儿多不成?! 转动着手中的酒盏,百鱼渊也不着急同洛染说正事儿了。 “我父翁他……对外,是这般解释的?!” 耿耿于怀的想起了她……身为寄子的身份,崔少愆却是有些心疼起了,与她毫不相干的——那个“树爹”来。 “大家皆是这般说的!怎么?!难不成这其中……还有着其他的隐情不成?!你父翁,也并没有朝着大家……公开摆宴嘛!” 立马便摆出了一副——八卦的神情,百鱼渊特别好这口儿的,又小酌起了手中的清酒来。 “非也非也。这其中……还能有甚的隐情呐!不过就是些个……家长里短的琐事儿罢了! 我呐!其实同三秦兄一样,空有一腔抱负而已!这不机缘巧合之下,咱们大家就认识了嘛! 不过我没有他,那么执拗与狂热便是!怪不得说我们几个,能走到一起呢!” 本着家丑不外扬,且不能叫人……给看低了的心思,崔少愆避重就轻的,便将此事儿给揭了过去。 “也是……在这纨绔子弟之中,又有几个,是能完全沉的下心来的?!”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便浮现出了一个……倔强之人的脸庞后,百鱼渊不甚在意的,便将此话给说了出来。 “大医……说的是!” 打着哈哈应付着,崔少愆连辩解的话……都懒得提了。 毕竟——这人呐!每一个人,都有着每一个人的,固执认知。 若是她当真较真儿的,同谁也要辩解一番的话……撕破脸皮姑且不说,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同时,到头来受气的,可还不是她自已个儿么! 陪着笑脸又兀自吃起了,眼前佳肴的她,是压根儿就没有瞧到军师那副,明显有些不悦的神色来。 第六百零三章 一包糖冰 “嗯!小子!还是你聪明!” 很是满意对方,愿意哄着他这个老头儿之后,百鱼渊终是舍得将他的眼神,分给坐在他对面的洛染一些了。 “大医,咱们之间要相商的要事儿,其实早在几日之前,便商讨的差不多了。今儿个,也不过就是想要——小酌几杯罢了! 刚好碰到了少愆,咱们便也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 执起了桌上的酒盏,洛染很是客气的,朝着百鱼渊的方向敬了一杯。 “嗯!你这小子也不错!比起我门下的那几个徒弟,也要好不知道多少呐!” 露出了一副感慨又嫌弃的表情,百鱼渊再一次的,又将视线盯到了,崔少愆的左手臂上。 “大医!那会子我晕倒的那一次!你是不是就知晓我……是中了诅咒了?!” 不紧不慢的将口中的饭菜,给咽了下去,崔少愆才正色的,将她此行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其实说白了,蹭饭也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她最想要了解清楚的,偏偏就是有人……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她,何不就顺水推舟的,也以此来达到她自已的目的呢?! 至于会不会将她更多的秘密——给暴露在百鱼渊的面前,还真不就是此刻的她,会考虑的问题了。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杨家的门客,也不再是,洛染的副手了。更……也不在那军营之中了! 而且现在的她,有身份,有官职。 既是崔家的嫡长子,也是司天监中——测着国运的官正。是个十分特殊,且受人尊重的——“敏感”位置。 故尔……此刻的她,还是有些底气存在的。 当然,这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可以容忍自已的小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却是容忍不了妹妹的小命,也——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为了衣紫,她也必须要好好的,寻找出那解决之道来。 “哦~~?!我还以为你,会再三推脱呢!怎么,现在知晓后悔了?!反过来有求与我了?! 那你刚刚……为甚还要推脱我一次呢?!莫不是你小子,是在——玩儿那欲擒故众的把戏不成?!” 好奇面前的青年人,如此反复的动机,百鱼渊倒是也有些不着急于……他对于禁咒之术的研究了。 反正,他也研究了大半辈子了。多等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也——并不是不可以。 “小子我怎敢呐?!就是不知晓大医你,对这禁咒之术的研究,有着多少的认知便是?!” 感觉自已吃了有个八分饱。 崔少愆也毫不矫情的,便打算撸起她自已个儿的,衣袍大袖来。 “且慢!少愆你这是要作甚?!如此!很不雅!” 快速的伸手按住了青年……那副大喇喇的动作。洛染很是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崔少愆。 “军师?!” 有些不理解洛染……如此行径的崔少愆。 “喻之?!” 同样有些不能理解洛染……如此行径的百鱼渊。 “我忽然想起来,与你同样有些要事相商!少愆!是有关于老四的情况!之前,你不是同我说起过他嘛!” 被“端”在那里的洛染,情急之下,也只能想出了这么一个……烂到极致的——下下策来。 他总不能说身为女子的崔少愆,如此行径……是大大的不妥之举吧?! 那他岂不就是将崔少愆,给架在架子上“烤”了?! 他此行的无奈之招,倒是让他自已,显得特别的反常与滑稽…… 低垂下了眼眸之后,洛染又一次不经意的,用手指触碰到了——他那袖口袋中的——由草纸包起来的糖冰来。 “喻之兄!你瞅瞅你!这般大事,你怎么忍到今儿个……才说出口呢?!与之相比起来,大医这边的研究,亦是不能断呐! 不若这样好了!大医,今儿个少愆回去了,便将手臂上的纹路给拓下来。我差人亲自送到你的手上可否?!” 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百鱼渊后,崔少愆立马便想好了……要如何隐藏自已的女儿身来。 如此一举两得,且一箭双雕的法子,与她而言,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呐! 好脾气的冲着洛染灿烂的一笑,崔少愆便打算“功成身退”了。 “罢了!你们两个年岁相当,可能当真是比我这个老头子……更说的来吧!那便明日了!” 装作大度,又耍了下脾气的百鱼渊,在喝下了酒盏中的清酒后,便不耐烦的,朝着二人甩了甩手。 他那意思——明显是在赶人了! “那少愆与军师,便……恭敬不如从命的,先行离开了。” 本意就是免单吃饭的崔少愆,此刻,最满意的,怕也就是她。 恭维的,朝着对面的老头儿,作了一揖。她便心情愉悦的,率先出了这个雅间。 第六百零四章 兄弟 “军师!你可别跟我说,你当真同我有话说啊!” 出了太玄楼的大门,崔少愆一眼,就识破了洛染的客套之话。 “怎的?!你何时……竟是也能猜到我的心思了?!” 好奇的看着面前之人,洛染一时间,也有些感慨起了时光……流逝的有些过于快了。 “咱们两个谁跟谁呐?!你是不是……也有些过于小瞧了我这——察言观色的本领了?!军师!我可是做了你,两年的副手呐!” 挑起了一边的眉头,崔少愆很是不爽的感觉对方,好似老把她……看的有些太“轻”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轻轻的长叹了一口气后,洛染很是嫌弃自已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唉……罢了罢了!我向来都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姑且就先原谅你了!” 立马便来了劲儿来的崔少愆,打蛇随棍上的,先声夺人了起来。 “少愆!” 犹豫着要不要将一些话给说开了,洛染却是在眼神乱瞟的刹那,便瞧到了一个——颇为让他熟悉的背影来。 “那个人……可是三秦兄?!他怎的……又要去那勾栏之中了?!” 被唤了一声后,崔少愆也在扭头的瞬间,就好巧不巧的——瞧到了辛云谦的身影来。 “可能……他……” 犹豫着,要怎么委婉的提醒眼前之人,还是不要干预为好的洛染。却是猝不及防的,就听到了青年人那——中气十足,又铿锵有力的嗓音来。 “三秦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因着兴奋,崔少愆压根儿,也就没有想到过这其中的——子丑寅卯来。 招呼着洛染,也赶紧跟上前去后,崔少愆却是屁颠儿屁颠儿的,率先跑了过去。 “少愆?!……军师?!” 有些诧异的停下了脚步,一回头的辛云谦,却是少见的,瞧到了两个,很是令他意外之人。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我居然在汴京城内,见到了好多昔日的好兄弟!” 一扫在军营中颓丧的气质,如此热情的青年人,到底还是让辛云谦……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睛。 明明自打从阿育王塔里出来之后,少愆便有些刻意的,躲着他们几个了。 怎么回到了汴京城内,其倒是又变得……开朗了不少。 “咱们之间……还算是好兄弟么?!明明你之前,还很是厌弃于我们几个……” 踟蹰了半晌,辛云谦有些怀疑的望了过来。 可是一想到……自从打阿育王塔中出来之后,几人都有些形同陌路的生疏了。他便又有些难受了起来。 不经意的,又瞥了一眼他自已那……已然缺失了一小节的小拇指。辛云谦的情绪,便再也高涨不起来。 “我……我亦是没曾想到,会同大家——变得这般疏离。” 尴尬的笑了笑后,崔少愆才忽然反应过来,好似之前,确实是她——先不搭理人家的。 造成大家的这般困扰,明明应该是她……忏悔并赔不是的。 可是因着杨铁牛受伤的刺激,她一时间还真就忽略了五人帮中——那几人的感受了。 明明一开始,大家都还好好的。可是后来的后来,同样的几个人,大家却是伤的伤,离别的——也就那样离开了…… 敛去了眸中的哀伤,她愣是扯起了一抹……还算是让人都,看的下去的微笑来。 “你说这些个作甚呐!多影响咱们几个的心情呐!咱们即便是点头之交,亦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这个,咱们谁都得认! 对了!你此番……是要去到哪里啊?!” 很是认真的,强调了下这一点后,崔少愆生硬又理所应当的,转移了二人之间的尴尬话题。 “我……打算前往那勾栏之中,瞧瞧杂剧去。” 尴尬的挠了挠眉心,辛云谦破天荒的,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想到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喜欢用看这些……来排解思绪后,他就觉得自已以前——到底是有些,过于的端着了。 “那感情好呐!一块儿呗!眼下闲着……不也是闲着么?!” 瞅着天色还早。并不打算回去看老头儿——兴师问罪架势的崔少愆,厚着脸皮便又想要蹭一段杂剧了。 毕竟,每次前往勾栏行色匆匆的她,还真就没有静下心来,去认真的瞧一瞧那些……台上的表演者们呢! 她总归,也是可以稍微偷懒的,去欣赏一下艺术的嘛! 感受一下一千多年前的大宋朝……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不才是她最是应该——去做的事情嘛! 如是想着,崔少愆愣是忽略掉了……洛染递过来的警告眼神,并一马当先的,率先朝着勾栏的方向而去。 第六百零五章 灯火阑珊 “崔少愆!” 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后,洛染又一次的感觉到自已,有些过于的多管闲事了。 也是!谁让他——太过于在乎了呢?!若是他也迟钝一点儿,并没有发觉到对方,是个姑娘就好了! 可是偏偏,他就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而且还有些……担忧过头了! 嘲讽的感慨了一下……他自已的矛盾心境,洛染还是不能不管的,又抬脚追了上去。 “军师……你们两个,经常去那太玄楼之中么?!” 眼瞅着那二人来的方向,正是太玄楼的位置后,辛云谦有些多此一嘴的,询问了出声。 “怎么?!你想要宴请咱们大家么?!随时知会一声便好!我呐!从未时开始,多的是时间……额,把酒话家常!” 差点就将“吃席”二字,脱口而出的崔少愆,立马很有“原则”的,又厚着脸皮替自已找补了一句。 “少愆你……说的在理!” 不忍直视对方的厚脸皮后,洛染也只能“跟风”的,意思了一下。 “那咱们下次……就还出来——聚聚?!” 始终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了大家之间的兄弟情谊,辛云谦倒是毫不在意的,将此事儿给当真了。 “这个是自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三秦兄,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呐!咱们——可都等着你的宴请呢! 还有!等你返回军营中后,可就再也瞧不到我了!你要珍惜咱们这……有限又短暂的时光呐!” 崔少愆本是随口一提的话语,却是让辛云谦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你刚刚说了……个甚?!” 不可思议的将头,转向了洛染的方向,辛云谦求证的,将目光也移向了那一边。 “三秦!少愆她……说的是真的。下一次的营帐中,便只剩下咱们几个了。” 同样有些不舍的皱了下眉头,洛染强迫着自已,表现出了一副……很是平静的神色来。 “少愆?!我只是听闻了你,回到了崔家。没曾想到你……竟是不会再去那代州边境了?! 致远,可是没有对我说过——你会再也不回去呐!”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辛云谦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从前的他们几个,不是最志同道合的存在了么?!短短不见的数月里,大家身上发生的变化,怎么就变得……如此的巨大了呢?! 不能理解的瞅瞅青年,又瞅瞅洛染,辛云谦始终不能释怀的,觉着自已被背叛了。 当初大家……明明就说好了,生死皆是兄弟的!明明之前的大家,皆都崇拜着“马革裹尸”的豪迈与壮烈的啊! 怎么忽然之间,周围的人——就全部都变了呢?! 马舟是那样,苏坚也还在养着伤。致远一反常态的,有好几日,都闭门不出了。至于陆远,则更是——他整个人,都快要“废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回过头来,并停下来等待着他的青年。 辛云谦感慨到整个人……都有些脆弱了起来。 瞬间,满心的委屈。让他的眼泪都差点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当真到了那伤心时,他却也只能强装镇定的,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来。 随着搭在肩膀上的手掌,重重的拍打了两声后,辛云谦的脆弱与敏感,就那样毫不意外的,撞进了洛染的眼眸深处。 轻轻的朝着他摇了摇头后,洛染拿眼神指了指——快步走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个青年,一副天真无邪,又兴奋的样子。 离别——总归是会来临的!只是早晚而已。 无论怎样,此刻的他,只希望三秦,不要影响了少愆那——难得放松下来的好心情。 毕竟,平日里最绷着的人,应是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个青年人才对。 缘深缘浅,皆是缘。一切……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吧! 冲着辛云谦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容,洛染亦是抬步毫不犹豫的,跟上了面前的那个——青年人的步伐。 惆怅的瞪圆了眼睛,做好心理建设的辛云谦,亦是很配合的,大步跟了过去。 此刻,夜色开始渐渐的变暗了。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灯火阑珊的勾栏里,却才刚刚开始……拉起了帷幕来。 戏台子周围,少说可以容纳上千人的露天剧场,就那样陆陆续续的,开始坐满了看客。 而此刻,正准备登台表演的戏班子,却是一整个,由伶人们所组成的…… 第六百零六章 谁打你了 “没曾想到,这里居然这么热闹啊!” 惊讶的大张起了嘴巴来,崔少愆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戏台子上。 从前对戏曲这些玩意儿,都不太感兴趣的她,没曾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宋朝,给觉醒了基因与血脉。 失笑的摇了摇头后,她的目光,却是与另一道目光隔空相望了。 总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些太过于熟悉了后。崔少愆不动声色的,便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来。 她怎么会认识伶人呢?!伶人……等等?!她目前,唯一与伶人们打过交道的地方——怕也只有在,相国寺外的那一回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也只是单纯的认识了泛音,这一个人而已呐?! 至于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可是……丝毫都不知晓的啊。 就算那一次,她也是被清临渊,给带到沟里去的!想她一介五好良民,又怎么会去……主动招惹是非呢?! 实在是想不出她自己,还在哪里与对方,有过第二次的接触后,戏台子上的那个……将整个脸庞都涂成了花脸的伶人,却是露出了一抹——肃杀的眼神来。 生、旦、净、末、丑。难不成,那个花脸的伶人……是净?! 有些诧异的觉着她自己,实在是没有认识过……这一类的人物后,崔少愆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身旁之人的身上。 “少愆?!我瞧你看着很是专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看了呢?!” 正看到精彩处的辛云谦,用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看向他这里来的青年人来。 “我就是突然想要……看一看周围的人群而已。毕竟……这里很是热闹啊!” 感慨的说了一句,词不达意的话语后,崔少愆就那样有些执拗的,调转过了脑袋去。 “军师!你觉着戏台子上面的那些伶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不死心的又在脑海中,认真的搜寻了一遍。 仍旧是一无所获的崔少愆,只能求助的,想要从洛染身上,得到一些灵感来。 “你想要听关于哪方面的?!” 同样好奇青年人心思的洛染,不答反问的除了声。 “说实话……我的答案是——不予置评。倒是我,总感觉与那个人,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崔少愆眼观鼻,鼻观心的,便朝着洛染描绘起了戏台子上的……那个,颇是令她在意的伶人来。 “哦?!既然不是旧相识的话……那答案,可就显而易见了。你与他之间,怕不是有过正面的冲突吧?!” 同样平静的看着戏,洛染习惯性的,便将最有可能的答案,给罗列了出来。 “有过正面的冲突么?!想我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将机会……留给别人呢?!” 朝着洛染绽放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极速的——晃过去了……几个人的身影来。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总算是想起了那……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崔少愆一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起来。 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来,她总算是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就是被台子上的那道凌厉眼神,给狠狠的——追着打过! 想着自己当初,居然没有把对方给打过去,且很是丢人的,栽倒在了医馆门前后,崔少愆的嘴角,又有些不愉快的……绷紧了起来。 “身高六尺半,一身葛布袍,束发无饰,面庞白净略带稚气,约莫舞勺之年。 右眼睑睫毛的阴影下方,还有一颗泪痣。声音清脆且响亮,你看看你,哪一条不符合?怎会搞错!” “别耍花招,赶紧跟我们走,此次若成,必有重谢!” “小子!你快停下来!别光想着逃跑啊?!你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咱们几个……也有本事能将你给逮回来!” “我想起来!这个人!他打过我!一路追赶着我,从东城跑到了西城,最后还又……追到了州桥那里!” 有些悻悻然的,想起来了坑货清临渊,曾扔给她的洗髓丹,崔少愆咬咬切齿的,不知道要先骂谁了。 “!!!……?!少愆?!我刚刚可是听错了?!你说谁打你了?!” 对着“殴打”这两个字,有着本能反应,且极其敏感的辛云谦,杂剧也顾不上看的,扭过了头来。 而听了崔少愆的这一番话后,同样将注意力,也转移到这边来的,还有军师洛染。 “少愆?!你怎么……处处都受人欺负呐?!当初,可是会很疼?!” 有些心疼的,看着回忆辛酸往事的青年人,洛染亦是止不住的,先叹了一口气出来。. 第两百零七章 疼的要死 “疼啊!怎么能不疼呢?!我当初——可是疼的要死呢!且差一点点……就再也恢复不过来了呢!” 有些后怕自已差一点儿……就把女儿身的身份,也给暴露了出来,崔少愆至今说起这件事情来,都很是心有余悸。 这也多亏了衣紫的医术高超,才让她又侥幸地……逃过了一劫! 不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感慨的唏嘘了一声,再次抬起头来的她,却是瞧到了两双……异常关切的眼神来。 “你们两个!那是什么眼神呐?!也有些过分的……呵呵!” 实在是找不出好的形容词,崔少愆只能再一次无奈的,傻笑了起来。 总感觉这一次,怕是又要提前……淌一回麻烦的崔少愆。 果不其然的,在抬头之际,便瞅到了戏台子上的那个伶人,已然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影之上。 “多大的仇?!咱们两个之间,可以一笑泯恩仇!但是他……是不行的!” 认真的盯着戏台子上的那个伶人,辛云谦颇有些想把崔少愆,也划拉到他自已羽翼下的意思。 “我同他无冤无仇的!就是被对方,莫名其妙的找上了麻烦而已!” 实在是不想再下去一趟……那个地下八阵图的崔少愆,有些后怕的抖了抖肩膀。 “你啊!怎么每一次,都能被人给……卷进那无妄之灾中去呢?!” 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的,看向了青年人人的方向,洛染一时间,还当真是想不起来——要如何安慰对方。 “命里有时终须有。逃也逃不走!可能,我的命里——招他们吧!” 同样觉着自已这运气,也忒好了些后,犹如瓮中被捉的那只“鳖”本鳖——崔少愆,再一次的感慨起了她这,惹事精的体质来。 “此行你既然是同我……我们在一起的,那我自是会不遗余力的,护你不受伤害!” 说过这句话后,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的辛云谦,只能装作不甚在意的,将眼神又一次的,瞥向了戏台子的方向。 “谁打你了!便将他给打回来!不论以前还是以后。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向前冲就好!” 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后,洛染亦是委婉的表达着自已,永远是青年人依靠的想法。 “可是……咱们几个……双拳未必——就能敌四手呐!因为他们……好似还挺团结的。” 想到自已当初,毫不犹豫的就拖清临渊下水的场面。 崔少愆下意识的,又从袖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龙形形状的哨子来。 “就算整个戏台子上,都是他们的人。咱们也不怕!” 皱着眉头估摸着到对方,到底有几个人之后,辛云谦几乎下意识的,便进入到了备战的状态中。 “不是怕!而是不知晓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而且眼下咱们几个,若是找帮手的话,都未必赶趟!” 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朝二人解释她与伶人之间的恩怨,崔少愆一时间,竟是有些犯难的,斟酌了起来。 “那咱们便……想出一条,解决之道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 颇是豪情壮志的,递给了青年人一记——让其自已体会的眼神。 辛云谦此刻,却是终于有了一点儿……找回战场上并肩作战的,熟悉感觉来。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撤退的法子。但是我们双方,却没有十足的信任。故尔……我觉着有些不靠谱。” 脑袋里,一抹倩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崔少愆的记忆中。 但是一想到自已,竟是想要让泛音为了她们几个,而背叛整个组织之时,她又觉着自已,未免有些过于的天真了些。 看样子,她与阿姊,到底也不是一路人呐! 沉默了好半晌,崔少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晓她自已,应当要如何选择。 “我倒是觉着,咱们几个,还可以……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为好。” 并没有着急将话,给接过来的洛染,在深思了良久之后,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军师,此处确实人多。但是散场之后,咱们可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我倒是觉着咱们几个,干脆便提前离场好了?!毕竟……咱们这边的变数越大,就越容易……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垂眸思考着,崔少愆也老老实实的,提出了她自已的真实想法来。 只是看样子,他们这一架——怕是避免不了…… 第六百零八章 象姑馆 “虽说咱们几个,未必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吧,但是我并不建议你,同他们几个动手。” 想到在朝为官的……崔少愆的身份,洛染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将,他们几个的身份给暴露了。 “喻之兄!我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没有同你讲清楚!” 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崔少愆简略的,将她在相国寺外的——破落寺庙地下,所发生的大概给说了一番。 “所以,对方抓到你,是想要让你去帮助他们……破解机括?!” 就知道会有一个……完整前因后果的洛染,再一次有些无奈的轻笑了起来。 “少愆!怎么好端端的本事,到了你身上,就是不断的——被别人拿来威胁并利用呐?!” 想到当初的自已,也很是看重眼前的青年人,那开启机关的本领后,辛云谦突然间,就很是能理解起——对方的反应来了。 “你以为我想么?!还不是因为……” 差点脱口而出的,将祈雨石也给说出来之后,崔少愆就那样被“噎”着,再也不能多说出……任何的相关话题来。 “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一副……看着就很好说话的样子!下次若是再有这种状况发生,你就……直接报我辛家的大名好了!” 自觉“陇西辛氏”的大名,还是很好使后,辛云谦理所当然的认定——低贱的伶人,最是惧怕官威了。 “三秦兄……言之在理!呵呵……” 实在是不知晓此话,应该怎么接的崔少愆,再一次的有些感慨起了——纨绔子弟们的,“不学无术”来。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前提——是针对于她这种无论何时,都需要自力更生的人呐! 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着,另外一种“鸟儿”的存在的…… 它们从刚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 可能即便它们啥都不做,也会有很多其他的小鸟儿过来,并争着投喂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 转头看向了洛染的方向,发觉到其,竟是同她自已一般,有些“无语凝噎”之后,崔少愆不置可否的,就那样默认了对方的好心来。 “你别犹豫踟蹰!大声的吼出来便是!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这种境地下就动手。” 越想便越觉着此举——可行的辛云谦,还习惯性的,将“求认同”的眼神,递给了洛染。 “三秦的见解,咱们未必就不能用!有些时候,身份也的确是一把利刃。不过眼下的咱们几个,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眼瞅着周围的人群,因着精彩的片段,而欢呼了起来后,洛染当机立断的,便示意着身旁的那两个人——跟上他的步伐。 “结果到最后,军师你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呐!” 长舒了一口气的崔少愆,眉眼弯弯的笑意,还不曾完全的达到眼底。 一道熟悉又“拉”耳朵的声音,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后。 “阿姊?!你不是应该在那——国色天香的……雅舍之中么?!怎么会在这里呐?!” 与洛染对视了一眼之后,崔少愆有些无奈的,感慨起了……命运的捉弄来。 “我?!自然是去象姑馆那儿瞅瞅了啊?!怎么……你又为甚会在这里呐?!这几位是?!” 眼熟的觉着少愆身旁的那人,正是同乐阑珊斗舞的那个莽夫后,泛音又将眼神——移向了另一旁那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上来。 “当真是巧了!阿姊!我此行出来,也不过是与众兄弟们……把酒言欢一番罢了。 没曾想到,你居然还可以离开那勾栏之中呐!我一直以为你……是要死守在那里的!” 仔细观察着泛音的面庞,确认其却实并没有……任何的猫腻之后,崔少愆便有些庆幸起了,她自已的好运气来。 “既如此,那么你们几位……要不要也去那国色天香之中,小聚一二呢?!” 很是大方的邀请着几人,泛音却是在三人的神色上,瞧出了各有不同的……防备来。 虽说那些微妙的反应,皆都是刹那而起的。可是她,就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今儿个……恐怕是不行了!我们几个,此番想要……前去的——是那里!” 特意朝着与泛音的相反方向,指了一指后。崔少愆在心里,都佩服起了她自已的——时机,也抓的忒合适了些。 “没曾想到……你们几个,居然也会喜欢去那里?!” 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眸中的思虑,泛音就好像没事儿人一般的,开了口。 “额…这个是自然!出来游玩赏月,也就图个新鲜嘛!” 感受到了——同时盯向她的,三道异样神情。 崔少愆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哪一句话,就给——说错了?!…… 第六百零九章 执拗的执着 “阿弟!你……确定……想要前去那象姑馆中……一瞧究竟么?!” 再三确认了一下……面前几个人青年人的——奇葩嗜好,泛音还是不可置信的,又询问了一句。 “阿姊你……不也是刚刚从……那里过来的?!” 象姑馆里到底是个啥,崔少愆还当真是不知晓的。 但总感觉她们几个,不可能会在夜晚时分……去参观到真正大象的她,还真就是不惧怕的。 “少愆!我宁愿……还是去到那……国色天香里去。” 有些哆嗦的,看了一眼……仍旧打算一意孤行的青年人,辛云谦突然就,都有些拿捏不准起,对方的意图来。 “就要去象姑馆!我今儿个!还就非去不可了!” 有些奇怪眼前的三个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某人,反倒是愈加的……豁得出去了。 “少愆!其实有些时候,咱们也是可以后退一步的。” 明明已经知晓了对方的意图。 可是洛染,他还是斟酌又谨慎的,提出了一个——明显像是……帮着外人的建议来。 毕竟……像“象姑馆”的这种存在,他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认真的看着眼眸,纯至到有些过于干净的青年人,洛染实在是不忍心对方,开一次没必要的——“眼”。 “军师?!怎么连你也这般反应?!既然阿姊也在,那么便由阿姊带路吧!” 生怕泛音回去以后,便会与伶人们碰头,崔少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对方,也强制的加入进了——她们的部队中去。 “阿弟!你既然如此执着!那我便带路了!可是阿弟!届时……你可不要再——轻易的反悔了啊!” 神色古怪的,审视了一番……站在她面前的三个人。 发觉到,只有阿弟一个人,是真心想去之后,泛音的心中,便也有了一个大概。 好笑的盯着傻阿弟良久,泛音很是认真的,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之后,她便当真在前面,带起了路来。 一路上,再无话。 诡异的沉默,就那样理所当然的,笼罩在了四个人的周围。 直到……一片通火灯明的五层阁楼,出现在了大家伙儿的面前。 “这里……很是热闹啊!” 不置可否的察觉到这里,居然还挺有氛围感后,崔少愆很是满意这里的僻静。 不过……为甚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男子啊?!且……接待客人的,也……都是男的?! 究竟什么样身份的人,才可以进去呢?!感觉这几年,好似还挺高大上的! 眼巴巴的跟着人群……就想混入进去的崔少愆,她的衣袖,却是被洛染给……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 “喻之兄!你这是作甚呐?!还有三秦兄!你那一副见了……G~U~欸~的表情,是要作哪般啊?!” 不太理解的又看了一眼泛音,崔少愆却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到……那些男子们,好似还都挺爱戴簪花与敷面的。 不过嘛,她瞧着……那些男子,都还——挺好看的。 所以,大宋王朝的男子们,盛行带簪花与敷面的风俗,竟是真的啊! 他们……果然比女子。还要爱打扮啊! 眼眸发亮的,抬步跨进了那五层的阁楼内,崔少愆立马,便被几个人给围了上来。 然而很快的,被人围困住了的某个青年,就又被两个黑着脸色的男子,给拉了回来。 总算是知晓了……名义上的象姑馆,为何意之后,崔少愆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的打结了起来。 “像姑娘一般的……场馆……顾名思义——象~姑~馆?!” 低声喃喃着,崔少愆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自已,要如何反应了。 没曾想到,这里……居然是这样的存在么?! 转头看向了军师那,很是不赞同的……眼神,以及黑着脸却还在努力应付的辛云谦。 崔少愆第一次觉着自已,其实被大家,保护的很好很好…… “阿姊!这里,可是有着你的故友?!” 突然朝着站在一旁看戏的泛音,询问了出声后,双眸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崔少愆,就那样毫无预兆的,伸手拉住了——洛染与辛云谦的衣袖。 “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咱们便——入乡随俗吧!” 眉眼弯弯的,冲着一众人灿烂微笑着。 崔少愆很是好脾气的,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身形高挑,却是异常纤细的身影上…… 第六百一十章 懂得都懂 “阿姊,莫不是这位……便是你的故友了?!” 眼瞅着那位……略微有些女相的“相公”,崔少愆一眼便觉着此人,就是阿姊的故友了。 “阿愆!你……为甚会这般的笃定?!” 同样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涂脂抹粉、头戴簪花,且顶着一张精致面庞的姑洗,泛音无论怎么瞧,都觉着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地方。 “自然不是你们身上的熏香了!哈哈~阿姊你别介意!我不过就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再一次的,瞅了一眼身段比女子……还要娇弱的姑洗,崔少愆不得不感慨起了,造物主的神奇。 当然,若说出她——是按照“物以类聚”的观点猜出来的,那得多掉面儿啊! 毕竟……阿姊喜欢同……长的好看的人呆在一块儿,可是公认的事实啊!只是她,自已不知晓罢了…… 更何况,既然她们两个都是一伙儿的,都属于伶人势力,那她——还是要做好充足的防备之心才是。 “我很少用熏香!” 认真的看了一眼姑洗,泛音发觉到对方,对她还是有着很明显的……畏惧与崇敬的。 满意的扬起了一抹笑容,她又再一次的,拿眼神催促着阿弟赶紧回答她。 “阿姊!你莫不是……将我给当成了傻子?!这么明显的事实,非得要让我挑明了说么?!” 又一次的抬手,并拉起了一个……长相略微有些清冷的……“相公”的衣袖,崔少愆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卖关子的,直接解释了起来。 “想来此人,也定是阿姊的故友了吧!既如此,那咱们便进一步说话可好!” 被领着走进了一家雅间,崔少愆还很是谦让的,先让洛染与辛云谦给……坐了进去。 “在这象姑馆里,若是我猜的没有错的话,这些‘相公’们,一到及冠的年纪,便也就到头了。” 认真的回忆着这一路上,路过她们周围的那些……大多数年岁都不大的孩子,崔少愆的眉头就有些拧巴了起来。 “我听说……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所有人的下场,只有那么两三个。 要么,他们便会成为新的龟公,进行着——下一轮的‘周而复始’; 要么,便是去……当了那大街上的乞丐。并且浑浑噩噩的——了却了自已的残生。 亦或者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被达官贵人给看中了,收到了宅邸内……这剩下来的事儿嘛!大家……懂得都懂!” 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的辛云谦,又一次的……将他的目光,瞥向了那两个“相公”的身上。 可是瞧着瞧着,他却是——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来。 用很是复杂的目光,又瞥了一眼少愆那……很是白皙又干净姣好的面庞,他整个人的耳根子——却是突然间,便红透了…… “这位爷……说的大差不差了!可能……这便是咱们的命吧!” 见惯不惯的,将所有的“耳边风”,都当成了空气。 姑洗很是迎合的,先抬高了客人们的——身价与地位来。 “阿姊!我怎么觉着……他们两个……外罩男衣,内着女服的——还怪好看的哈!” 说出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话语后,崔少愆便有些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洛染的身旁。 其实……她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应是 “阿姊!我怎么觉着……他们两个,有些过分的惧怕于你了!” 但是一想到阿姊,怎么着儿……在伶人势力中……也算是混的很好的那一个后,她便又有眼力见儿的,默默的改了口。 “阿弟!你怕不是……在吊着我的胃口……玩儿呢吧?! 明明说好了,要告诉我的——不是一直都在说他们两个,为甚会看起来,很像我的故友嘛?! 可是你却是一而再的……顾左右而言他!” 明显有些过分好奇了的泛音,死咬着这句话就是不松口。 “稍安勿躁啊!阿姊!我这就说!这就说还不行吗?!!” 将自已手中的茶盏,先斟满之后。崔少愆便顺势将其给……推到了泛音的面前。 眼瞅着对方的情绪,总算是有所缓和下来了之后,她才再一次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第六百一十一章 覆水难收 “既然这里是象姑馆,那么来到这里的,几乎都是猎奇的人了。好比如说,我们仨儿这种!” 特意指了指他们仨儿,崔少愆首先肯定了他们三个……的猎奇者身份。 察觉到……洛染与辛云谦紧绷的神经,都有些放松了之后,她才总算是毫无顾忌的,又说出了——一段大放厥词的话语来。 “首先!咱们大家……都不是有着龙阳之好的主儿!所以……阿姊的故友,绝对不会是那种……轻浮且会勾引人的相公。” 明显感觉到了……辛云谦的脸色,有些泛白了之后,崔少愆还很是贴心的,给他也斟满了一杯茶。 拒绝了一旁……由清冷长相的“相公”,所递过来的酒盏后,她又再一次的继续着道: “至于这里面的第二种……便是卖艺不卖身的相公了。 但这种人嘛,大多数都很是清高的!即便他们……并不是很受宠。 但我也是知晓阿姊脾气的。你最是瞧不起这种人了。故尔……你定是不会……同这种人结交的!” 明显感觉到了……坐在她身旁的那个,清冷长相的相公,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崔少愆还很是奇怪的,与其对视了一眼。 莫非阿姊……不喜自视清高的人,是有原因的?!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清临渊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庞,她忽然就知晓了泛音,为甚会如此的,耿耿于怀了。 “所以,你便是吃准了,我是那种……贵妇人了?! 不过也是!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或者是贵妇人,哪一个不是在家忙着……相夫教子,并守着三纲五常啊!哪还有像我这般的——轻浮之人呐!” 双手托腮的,将她最讨厌,也最不在乎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泛音突然一下子,就像被人给……抽掉了脊柱骨一般的,有些蔫儿了起来。 “这个……倒还真不是这个原因。” 明显感觉到了泛音的情绪,有些低落之后,崔少愆看不惯的又嘟囔了一句。 “当然了!谁说女子……就必须得要守着三纲五常,且相夫教子了?! 像阿姊你这种性格直爽之人,做自已又没有甚的不好!谁说女子,就必须要依附于夫和子了?! 女子原本……就亦是可以,成就一番自已的事业的嘛! 从古至今……她们不一直都站在那里……并充当着后世——千千万万女子们的里程碑嘛!嗯……还是奠基石更贴切一点儿!” 生怕泛音觉着她崔少愆,是在随口胡诌,并只是打算安慰她后,较真儿了的某人,还又特意的掰起了手指,并单独的打起来了“比方”来。 商朝女战神——后母辛妇好;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武艺高超,南征北战的樊梨花;以及出生在盛唐,并留给后世无字碑的——女皇帝武曌。 阿姊!你且瞧瞧她们哪一个,活的不潇洒肆意又意气风发?! 当然了,阿姊你这般的女子,亦是很让人……着迷与钦佩的!” 直勾勾的盯着泛音的眼眸,崔少愆就差掏心掏肺的,将“女子当自强”给唱出来了。 “少愆?!” 有些诧异于面前“青年”的想法,洛染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如何回应才好。 “阿弟你……竟是这般想的?!果然!你这样的性子,最对我的胃口了!” 同样怔愣了几秒钟后,泛音忽然便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 “少愆!没曾想——你居然是这般想的?!难怪说,即便是在营帐中,面对的是一个低贱的妻妇,你都给予了其……足够的尊重。” 以前总是觉着面前的这个傻小子,有些过于得小娘子们的青睐了,辛云谦亦是曾一度的……怀疑与鄙视他来着。 没曾想对方……居然是这般的看待那些……女子们的存在的。 这般想着,将小娘子们局限于——相夫教子那一类的他,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狭隘了。 “有这种想法……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嘛!你们几个,怎么都一副很是吃惊的表情呐?! 当然,我觉着你们两个,才是……最能体会这个中心酸才对呐! 毕竟——即便身为男子,受尽别人的凌辱与欺凌之后,再度……满不在乎的站起来,并释怀一笑,才是对自已,最大的救赎啊!”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两个——潜伏在了象姑馆中的两个伶人。 崔少愆到底是对这两个……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厌恶不起来呐。 果然……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呐! 可是……别人的可恨之处,到底是泯灭不了她自已的——怜惜与同情之心呐! 感慨的挑了挑眉毛。第一回!崔少愆有些犹豫起了自已……到底还要不要坚定的,去实施计划了…… 可是这箭在弦上,却也是不得不发啊…… 更何况,覆水难收! 倾倒出去的,以她个人的一已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先入为主 “阿愆!你别看我年岁不大,可我自视……阅人无数。 有时候,我发觉就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你。可是有的时候,我又觉着你这个人,简单易懂到可以让人……一眼便望到头。” 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盏,泛音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突然便扭头,看向了姑洗与太簇。 “姑洗,你不是最擅长戏曲了么?!给我阿弟来一段儿啊!还有太簇,你最是喜爱抚琴了。不若……也给我阿弟弹奏一曲呐!” 平日里,泛音留给众人的印象,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 即便她的嗓音并不算好听,但是……就像崔少愆建议的那样。 只要她夹着嗓子,让声音变得再稍微细一点儿,那她就是一个……温婉又直爽的邻家大姐姐。 所以,对泛音有着莫名亲近感的崔少愆,习以为常的将这种,不可多得的情分,给延续了下来。 可是这一回。 阿姊语气中,那习惯性的命令,却是让坐在一旁的崔少愆,有一瞬间的怔愣。 到底是她给忘了。 忘了……初见时的泛音,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英姿飒爽的拿起狼牙骨朶,便可以挥斥方遒的——指点部下。 不习惯的,抬眼看了下那两个——早就习以为常的“相公”,崔少愆张了张口后,到底还是将快到嘴边的拒绝,又给憋了回去。 这里……毕竟是象姑馆。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便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也是来猎奇,亦或者……放松心情的。 所以,她不能矫情,到只显摆了她自己的开心! 况且,这一回,她们仨儿无论长待短呆,可都是要付那……白花花的银子的! 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辛云谦的腰间钱袋,她很是同情又有些不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确认对方整个人,气到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后,她又讪讪的,将其杯中的茶汤给倾满了。 “三秦兄!咱们仨儿来都来了!你也别——太较真儿了啊!” 话中有话的开导了辛云谦一番后,她便很是认真的,欣赏起了那两个“相公”的——表演节目来。 “少愆!你……” 无奈的看着某人,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那两个演奏之人。 洛染在长叹了一口气后,终究亦是压下了心头的——些许不舒服来。 少愆刚才的话……其实很在理。 恐怕她——也是那样标榜她自己的吧。所以他也不能——仅将对方局限于那……相夫教子的小娘子上面。 不过也是…… 又有谁家的小娘子,可以上阵杀敌,并轻轻松松的,便驾驭起那……少说不下于五斤重的……铠甲来啊! 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 在内心深处重复的,告诫了自己三回。洛染才总算是冷静下来的,也倾听起了那两位“相公”的才华来。 “少愆!怎么样?!我就说他们两个,很是擅长音律的吧?!” 随着一曲终了,泛音微挑着一边的眉毛,并有些显摆的望向了此刻,最得她眼缘的阿弟来。 “很是擅长音律么……哈哈哈!确实确实!就是有些可惜了。 对着我这样的一个门外汉,的确是有些,暴殄天物了些!” 只要提到音律,崔少愆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便是衣紫抚琴时的身影。 总觉得眼前的那两个人,还是比不上妹妹之后,她便也就“老老实实”的……随口敷衍了两句。 就当她是先入为主了!在她的心中,哪怕是耳畔中,都觉着其他人……不过一般般而已。 更何况,她面前的俩大小伙子……精通音律就精通呗。反正她,是一个五音不全之人。 对着她弹琴唱戏,真的不亚于……对“牛”弹琴来着! 很是有自知之明,且毫不吝啬的,送出了自己的赞美,崔少愆的神情,却是在下一刻……便僵硬了起来。 因为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庞之上,送上裂痕——且是冰裂纹的人——突然就给出现了。 而且……一次性来了两! 快速且克制的站起了身来。 不经意间透过窗户的她!居然看到了两个……让她很是,意想不到之人。 而那两个人,却是都同她,有着不浅的渊源。 来人,那其中之一,便是他的父翁……崔绚是也! 以及……呆在他一旁,与其同行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她也认识。 是曾经被她“觊觎”了——良久的,上朝搭子——中书舍人是也!. 第六百一十三章 兴师问罪 “太仆少卿!起居舍人!还请二位留步!” 在众人惊讶不解的注视下,崔少愆便快速的冲出了雅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堵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她故意为之的,还轻声唤出了二人的官职来。 接着,崔少愆便将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那个……即便年逾五旬——仍旧“贼”心不死的——父翁身上。 “爹爹~~~!没曾想到,竟是会在这里遇见你呐!” 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崔绚,崔少愆就差要把“兴师问罪”这四个字,给写在她自个儿的脸上了。 “小官正大人!绚亦是不曾听闻过……你,居然也有此等爱好!” 很是正色的,冲着崔少愆作了一揖后,崔绚脸不红气不喘的,打算越过她家幺女就走。 “你!!!” 就差要脱口而出……并大骂老头儿一番的崔少愆,到底还是隐忍的,将怒气给压了回去。 “既然咱们几个,刚好志同且道合,不若……便一块儿呐!在哪儿,不都是个听曲儿呐!” 重重的咬紧了“听曲儿”二字,崔少愆竟是有些奇怪起——起居舍人的……平淡反应来。 难不成这货……也是这里的常客不成?!亏她以前——还将此人当根葱呢! 就这德行……他还有啥资格,去记录皇帝身边的琐碎之事呐?!自身就不正! 果然……还是像靖言兄那样的右拾遗,才最是称职呐! 有些感慨又可惜的轻叹了口气。她立马便横眉冷对的,再次看向了那两个——站在他面前之人。 没曾想到,她面前的那两个人,皆都是一路货色!一丘之貉!!蝇营狗苟!!!且狼狈为奸呐!!!! 有些替娘亲与妾母不值得她,卯着一口气儿的,愣是跟在了崔绚的身旁,并丝毫都没有,要退让的打算。 “你这竖子!横竖都,非要跟着我不成了?!” 闲碍眼的,瞥了一眼幺女那副——明显不开窍的模样,崔绚就差要吹胡子瞪眼了。 “不出两年,我便要及冠了!既然父翁执意……要给儿子上这一课,那我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抬眼看了一下她,刚刚离开的雅间。 被阿姊遣着追出来的姑洗,却是成了崔少愆……临时起意的——主力军。 拿眼神示意着对方,先行回去后。崔少愆便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来。 “父翁你们两个,不是要听曲儿么?!那少愆便不打扰了。 细细想来,恐怕刚刚的我,确是有些冲动与逾矩了。不若……我进去以茶代酒的,给二位大人陪个不是?!之后,我便自行离开可好?!” 立马给自己,递出去了一个台阶。 崔少愆很是期盼的,望进了崔绚与起居舍人的眼眸中。 “咳~~~!念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这一次就这样了!下不为例!!!你且……记好了!” 装模装样的咳嗽了一声,崔绚亦是询问的,看向了一旁的起居舍人来。 “我倒是无甚!原本,咱们两个,去哪里小酌不是个酌呐!” 学着崔少愆的语气,特意加重了——小酌这两个字后,起居舍人庄云阳,很是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新官正一眼。 “哈哈哈……这个是自然!” 羞赧的挠了挠耳根处的发丝,崔少愆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 当然,她也很是言而有信的,只是跟着父翁他们二人,前去了……其所在的雅间之中,并当真……只是喝了一杯茶汤后……就走了。 闷闷不乐的,折返回了她所在的雅间。 崔少愆一抬头,就对上了几人很是关切的眼神来。 “阿姊~!喻之~!三秦~!少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瞬间,便被温暖到了的崔少愆,踟蹰了半晌后,还是问出了一个——最是令她在意的……关键问题来。 “来到这里的人,就像少愆你说的那样!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而来的。 故尔,可能太仆少卿他……当真也只是想要……小酌一杯罢了!” 看着满心、满眼、满脸,都写满了“纠结”二字的青年,洛染很合时宜的,解了她心中的困惑。 “当真如此么?!阿姊?!你也是这般想的?!” 用意明确的,看向了泛音的方向。 此刻的崔少愆,恨不得拿她的余光,在姑洗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你呀!不是都……已经想好了么?!还来问我作甚!付的起银子便好!” 拿手指轻点着圆桌的空白处,泛音此举……明显就不打算,放水给对面的青年。. 第六百一十四章 钓小鱼 “其实……我还当真是……没有想好呢。” 犹豫纠结着,崔少愆这一回……说实话,还真的有些犹豫——要不要横插这么一杠。 毕竟,再三强调……不想介入他人因果关系中的她,实在是不想管父翁以及母矣一家子的事儿。 可是当她想到了妾母的眼泪,想到母矣的隐忍,再想到没有甚作为,且一切都不在乎的老头儿崔绚,她又觉得自已,还是有必要做些什么的。 之前,师傅也同她说过了。 让她以出世者的心态,入世看看。 通过不断的,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断的与各类人摩擦,从而悟出独属于她自已的道来,才是她来到这大宋王朝的——主线任务吧…… 这还是……目前的她,自打改变了自已的观念之后,所进行的,第一次尝试。 “军师!你觉着我……是在小题大做么?!亦或者说,我此举——可是有非做不可的必要?!” 将眼神锁定在了洛染的身上,崔少愆还是想要征求一下军师的建议。 “少愆!你若是觉得在乎……便放手一搏!这件事情上,本就没有谁对谁错之说。” 此话……好似,是在对崔少愆讲;也好似,是在对自已讲的洛染,习惯性的,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泪窝来。 “既如此!阿姊!你的这位故友……恐怕还真的需要借用一下了。” 定定的望向了姑洗的方向。 崔少愆第一时间,就觉着他,是最佳的人选。 “听闻起居舍人,住在了城郊相邻的外城区。 故尔……他每一次的上朝,无论早走多久,当其徒步赶到御街上时,都耗费了很大的精力与时辰。” 适时的接过了话茬儿。 辛云谦将他知晓到的有用信息,很是精简的,告诉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竟是这般原因么?!怪不得啊!” 总感觉她认定的上朝搭子,对谁……都抱有着,过分疾世如仇的态度之后,崔少愆心中的计策,立马就完善了起来。 “对了,其他的……我可能并不太清楚。但是起居舍人他——却很是钟爱伶人这个群体! 因为他的母亲,便是戏班子里的……草根出生的。 故尔——这一次,你的直觉很准!其,恰好……便很是喜欢听戏曲。” 递予了青年一记肯定的眼神,洛染很合时宜的补充道。 “所以……你还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啊!” 上下打量着姑洗。崔少愆再一次的,感慨起了造物主的神奇来。 若是不细看,姑洗的这副身段儿,还当真是比女子,还要娇弱的。 在泛音的同意之下,她拉过姑洗的衣袖,便是一通嘀咕。 反复的看着对方的眼神,确认其确实是听懂了,且——已然有了七成的把握之后,崔少愆便点头示意着对方,先行退了下去。 “少愆?!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些什么呐?!我还没有同意说,要将他借给你呢!” 颇是吃味儿的瞅着阿弟,泛音感觉到对方,好似对她并不怎么重视了。 有些怨念的抽出了帕子来,她还很是用劲儿的,又将其给……摊开在了青年人的眼前。 “阿姐?!你此番行径……是要做甚?!” 很是不解的,看着桌子上的那方手帕。崔少愆就那样直愣愣的,询问出了声来。 “想必泛音小娘子,是在索要这个。” 主动的将荷包给递了过去,此刻的辛云谦,倒是长了不少的眼力见儿。 “阿姊?!你当真要这般?!咱们两个,不似姐弟,却也胜似亲姐弟呐!” 抠抠搜搜且节俭惯了的某人,眼瞅着辛云谦那副——财大气粗的挥霍模样,就条件反射的……心疼与不舍了起来。 “可是你……没有冲我说过你的计划。” 低垂着眸子,且似真似假的埋怨着。泛音的表情上,倒是流露出了些许的落寞来。 “这一回,我只是让他——好好地表现自已罢了!尽情的展现出他的歌喉就好。” 直接将她刚刚同姑洗说过的话语,又一次的呈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此刻的崔少愆,倒是毫不吝啬的,分享起了她的这个……看似就没有什么诡计的——阳谋来。 “就这样?!” “千真万确。” “那你为何还要遮遮掩掩的,同姑洗两个人交头接耳?!” 明显不太相信的泛音,又一次的将她的怀疑给丢了出来。 “因为……我要放长线……钓小鱼啊!” 眉眼弯弯的,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崔少愆理所当然的,说出了一句——让周围的大家,都有些蒙圈了的话语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差不差 “阿愆?!你莫不是……在逗我?!” 总感觉面前的青年人,有些欲盖弥彰的……卖关子之后,泛音便再一次的说出了她的疑惑来。 “我?!怎么会呢?!只不过此事,确实是不太适合……大张旗鼓的做便是。” 咬定了她自已,不过就是在使用一个——美人计而已的崔少愆,再一次的越过窗户,并看向了其更东面的那间——紧闭严实的屋舍。 “你就这般笃定对方……不喜女子,且只钟情于‘相公’?!” 总觉着她自已一身的魅力,都有些施展不开之后,泛音不依不饶的,还是觉着阿弟并没有说真话。 “刚刚军师便说过了!起居舍人的娘亲,是草台班子出生。” 定定的望向了泛音的眼眸之中。崔少愆很是笃定起居舍人,是不会喜欢女子的。 因为身为伶人的女子,总是会让他,不断的看到母亲的影子来。 打小就排斥……这么一个敏感身份的中书舍人,又怎么可能容忍的下自已,被一次又一次的……扒开伤口来呢?! 即便对方没有龙阳之好,其也必定是——有着这方面的倾向的。 笃定着自已的直觉,崔少愆再一次的,将目光锁定到了桌子上的……那一荷包银子来。 “我姑且便再信你一回。但是引路费,我还是要取走的!” 很是豪爽的,喝干了手中的酒盏。 泛音就那样大大方方的,从辛云谦的荷包中,掏走了一锭银子。 之后她便不再感兴趣的,将还装有很多银子的荷包,给丢了回来。 “既是这样。那咱们之间,便两清了。” 同样利落的,喝尽了杯中的茶汤。崔少愆将杯盏倒过来的,朝着大家展示了一番。 “阿姊!既然我的目的已达成,便不再叨扰了。喻之兄!三秦兄!咱们三个,姑且就离开吧!” 从腰间的荷包里,也掏出了一枚银子后。崔少愆这一回,倒很是大方的,还将其送到了太簇的手掌心中。 “咱们几个,是该走了!” 认真的回应着,洛染不动声色的,还又观察了一下他们几个的周围。 在他确认周遭,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埋伏后,他便示意着辛云谦,也赶紧跟上。 “既如此,我们几个,便先行离开了!” 沉稳的朝着泛音点头示意了下,辛云谦便也毫不停留的离开了。 而安静的,捧着手中银子的太簇,就那样“懂事”又“乖巧”的……目送着几人都离开了。 “可是听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待屋舍里的窗户,也被太簇给关紧了之后,泛音才再一次的,开口问了出来。 “大差不差!其……却是这般讲的!” 恭维的朝着泛音行了一礼,太簇谨小慎微的,还将手中的银子,也给递上了前去。 “我这阿弟呐!哪哪儿都好!就是偏偏喜欢——跟我这个阿姊打哑谜。你说说她这性子!可当真是……” 不解的紧皱起了眉头来,泛音还真就钻牛角尖的,重新思考起了,阿弟此举的目的来。 “这一回,咱们几个应是安全了!最起码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察觉到有人再跟着咱们!” 毫无城府的环视着周遭,崔少愆心情颇好的,还有心思关注起了……四周热闹无比的街市来。 “少愆!你刚刚那般……明目张胆的随口胡诌,就是为了眼下咱们几个的,暂时安全?!” 一眼就看出了面前的青年,不过是在使着那……声东击西的小把戏后。 辛云谦亦是很配合的,观察起了周围热闹的市集来。 “阿姊她……生性多疑惯了。故尔,我便想着趁此机会,再好好的离间一下……她们的内部矛盾。 否则的话……待她反应过来……我们眼下,恐怕还真就——出不去的时候多了。 不过——姑洗的那件事儿,还真就是父翁他,自已给撞枪杆子上了。” 打算着也要给父翁一个教训的她,还当众又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警告神色来。 “少愆!你又是如何……想到此计的?!” 总感觉面前的青年人,打算连他都要瞒着之后,洛染有些好笑的,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果然!军师不愧为军师!我想到的,你立马便想到了!” 悻悻然的,瞥了一眼认真走路的洛染。 崔少愆到底还是感慨起了她自已——对洛染的绝对信任来。 “但我还是希望少愆你……可以同我认真且详细的说说。”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分离的岔路口上。洛染再一次的,看向了那……即将与他分道扬镳的——青年人身上。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可能性 “我的这个计划……说起来其实也挺简单的。当真就是一个普通的美人计罢了。 只不过这上钩的人是谁,却并不是我——想要关心的问题。” 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崔少愆却是当真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若是你……钓到了意想不到的大鱼呢?!” 觉着眼前的青年,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之后,洛染便直切主题的,问到了此话的关键所在。 “所以……咱们两个,这不都在赌么?!” 言笑晏晏的看了一眼洛染之后,崔少愆便毫不留恋的,冲着其挥了挥手。 “还有三秦兄,咱们也之后再见!” 再一次的挥舞了下手臂,崔少愆便目不斜视的,朝着崔家的方向走去。 “军师!不知你……是如何看待这——有着龙阳之好的……人的?!” 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辛云谦却是不断的拿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不排斥。却也……不赞同。” 拿拳头抵在了唇边半晌,洛染只说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中立答案来。 “哈哈哈哈!确实!毕竟就像军师你之前曾经说过的。 咱们大家来到这里,不过是猎奇的心思罢了。又怎么可能……会认真起来呢!哈哈哈……”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少愆离开的身影后,辛云谦却是不可抑制的握紧了拳头来。 “三秦?!莫不是你……” 只将话说半拉儿的洛染,其实内心深处,也大抵是猜到了——对面的小心思来。 垂下了眼眸,他就那样,任由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即便里面晦暗难明,他都始终是……没有将那——横亘在二人面前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军师!我忽然想起来……自已好似还有物件儿,落在了勾栏里。不若,我现在——就去取吧!” 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辛云谦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又折返回了勾栏之中。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轻易就喜欢上了一个,同他一样的——未及弱冠的青年呢?! 疯狂的摇着头,为自已的龌龊思想……而感到不齿的他,想要确认一些什么的,又疯狂的朝着勾栏的方向跑去。 “哎……三秦呐三秦!有些时候,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呐!” 定定的看着辛云谦的背影,又彻底的拐进了那——通往勾栏的胡同内后,洛染才又一次的,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出来。 但愿他们几个,之后的人生——都能顺遂平安,且得偿所愿吧…… 转头回望着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街道,有些落寞又孤零零的洛染,却是坚定内心的,朝着他自认为的——康庄大道走了过去。 至此。 分道扬镳的三个人。 便选择了与他们仨儿——的适配度最高的那条道儿,走了下去。 并……没有一个回头的人。 亦不存在着……后悔的可能性。 话分两头。 这边,崔少愆在路过汴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停了下来。 想着不久以后,马上就是九月份的天气了,她又有些惆怅的,停下了自已那——着急赶路的步伐。 想来靖言兄与嫂夫人……在泉下,也算的上是一对儿——神仙眷侣了吧…… 默默的蹲下了身子,崔少愆一屁股,便坐到了河滩之上。 眼前的河是汴河。可是她最熟悉的——却是汾河呐! 想到直接用汾河水,淹了太原城龙脉的当朝天子,她的心情,到底还是复杂了起来。 这个人!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把龙脉给淹了呢?! 那可是龙脉啊! 更何况,关于汾河之水,可是还流传着一个——颇为脍炙人口的故事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相传,有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去并州应试。 在他路过汾河河畔之时,遇到了一位——携带着两只死雁的猎人。 并步行走的二人,在闲聊时,猎人却给他讲述了一个……颇令他感慨的奇闻: “今儿个早上,我用罗网捕捉住了这两只大雁。结果……这只雄雁,还真有点儿本事!居然拼命的,挣脱了出去。 当时的我还在有些可惜着猎物,仅剩下了一只。结果你猜怎么着?!” 急于应试的少年,却是有些敷衍的摇了摇头。 “这本来嘛!就剩下一只猎物了!我便想着将其给杀了,并卖个好价钱。可奇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在我宰杀了那只雌雁之后,明明已经挣脱了的雄雁,却是怎么也不肯飞走了。 它在空中不停的盘旋着,悲鸣着。最后啊!它竟然一头……就从从高空中给俯冲了下来,投地而死了。” 感慨着大雁那……有些傻的出奇的行径,猎人还很是洋洋得意的,炫耀起了他手中的那两只死雁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雁丘 “我……可以将你手中的,那两只死雁买走嘛?!” 蓦地停下了脚步来。 应试的少年,却是突然就认真了起来。 “这感情好呐!今儿个我这不就齐活了?!往后一家老小三日的口粮,我是挣到喽!” 心情很好的猎人,顺口便将他那藏不住的话语,给说了出来。 “……可能吧!” 微皱起了眉头,少年略微僵硬的,扬起了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来。 “哈哈哈哈!好说!都好说!” 痛快的接过了银子,猎人转身便朝着——与少年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只是在他踩着欢快的脚步,并离开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消失了的——猎人的身影,到底是没有瞧到,少年眼眸中的——怜惜与震惊来。 就地将那对殉情的大雁,掩埋在了汾河水畔,感慨之余的少年,文思泉涌的…… 写出了一首——让后世众人,都喜爱且——反复吟唱的千古绝句来。 这个少年,便是——金代的元好问。而他所写的词——名叫《迈陂塘·雁丘词》。 埋葬那两只大雁的地方,则被起名为雁丘。 而在一千多年之后,后世之人为了纪念这个雁丘,还特意建造了一座……占地5.84公顷的——名为“雁秋园”的公园。 …… “所以师父……咱们道家之人,不吃大雁……是因为它们忠贞么……?! 我一直在克已守礼,且遵循着——所有的道规!为什么师父你……就不能跳出来,再夸一夸我呢?!” 喃喃自语着,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那封,突然就出现的信件来。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所以师父信中的鹤,其实同她口中的大雁一般,都是有隐喻的吧?! 那么这首诗……又在到底比喻着些什么呢?! 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崔少愆却是好久……都不得其门而入。 眼瞅着夜色越来越浓重之后,她又有些悻悻然的——朝着崔家的宅邸而去。 另一头。 再一次的,折返回了勾栏当中的辛云谦,却是做出了一件——很是令人不解,且非常傻缺的事儿来。 抬眼看着坐在他身侧的……三个姿态各异,且长相也各异的美人儿。 皆都急赤白咧的……通红着双眼与脖颈——在打着马吊之后…… 一切的莺莺燕燕,至此——皆都同他——无缘了。 得!至此以后,他也是该……收敛收敛性子了。 恐怕那象姑馆内,也不会是他常去的地方了。 因为此刻的他,终是发觉到了……发觉到了他……从今往后,恐怕只沦陷在了——一个人的……身影之下。 而当勾栏雅舍内的四人,正如火如荼的……打着马吊之时。 这间屋子外,却是被伶人们给……盯上了。 “好端端的,咱们为甚要盯一个……如此没有出息的纨绔啊?!他此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解的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伶人B,伶人A的整个面庞上,都流露出了一种……不屑且鄙夷的神色来。 “你管那么多作甚?!盯梢好了不就得了?!这么轻松的活儿,还上那哪里找去啊?! 况且再说了!此人,就是当初……由在戏台子上的无射大人,所指认出来的……与那个叫做崔少愆的青年,交谈甚欢之人!” 厌烦的看了一眼……即便沦落成为了伶人,也对小娘子们,抱有着最大热情的伶人A,伶人B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烦躁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来。 “将那两个人!给我仔细盯好了!一旦有情况,便立刻回来禀报。 他们二人的一言一行,以及与谁交谈了,面见了哪些人!你们两个!也都要统统的,将这些信息都……反馈于我!” 脑海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了……无射的那张冷酷脸庞,与警告命令。 伶人A与伶人B,皆都有些恐惧又恶寒的……抖了抖自已的肩膀来。 与此同时,踏入进了——洛氏府邸中的洛染,在跨进了大门的一刹那,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自已个儿……怕是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 他恐怕是被今儿个的伶人们,给盯上了。。。 而独独没有被盯梢的崔少愆,却好似被认真的伶人们,给排除在了最外围…… 第六百一十八章 以为天下王 “同我合作,可得祈雨石。届时……咱们详谈之后,见真章。” 定定的盯着手中的那封书简,卢存领又一次的开始走起了神来。 这都……多久了?! 信件对面的人,为甚却是连一点儿……要露面的打算都没有呐?! 想到当初泛音,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以及昨儿个的盯梢。 即便是他自已,都觉着这一回——肯定能成的卢存领,又一次抑制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感慨着手中箭矢上的这句——“含王量”。卢存领很是钦佩起了,前几代伶人们的野心来。 罢了!他并不是那种,王权至上的野心家。他想要的,不过是完成师傅的使命罢了。 完成那三支箭矢的——必要使命。便也是他,功成身退之时了。 撩起衣袍坐到了琴桌前。 手指刚刚抚摸上了琴弦的他——便算无遗漏的,等到了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泛音。 “坊主!” 其“声如洪钟”的一嗓子,愣是让早就准备好了的卢存领,还是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可是有了新的进展?!” 装作平静的,再次将手指压在了徽位之上。卢存领仪态翩翩的,特意还抖了抖他的大氅。 “……” ‘净折腾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坊主又不是开屏的花孔雀!’ 疯狂的吐着槽,泛音捎带着在内心深处,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怎的不说话了?!莫不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不想听到任何不尽他意的回答,卢存领先入为主的,便拿不满的眼神望向了泛音。 “……” 仍然保持着沉默的泛音。 “你怎的?!……” 眼瞅着坊主的暴脾气,马上又要爆发了,在内心深处疯狂吐完嘈,且发够了牢骚的泛音,才眼疾手快的,将袖口袋中的一封信件,给递到了二人中间的琴案上。 “……” 略微嫌弃又有些“拿乔”的挺直了后背。卢存领才开始慢条斯理,又不紧不慢的……拆起了信封来。 “所以……这些!你都准备好了?!” 特意又确认了一遍那——写有“太玄楼”三个字的信件,卢存领相当满意泛音的办事效率。 “这个是自然。届时,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如若咱们双方……” ‘都谈不拢的话……!’ 并未将最后一句话,给直白的说了出来。泛音的内心深处,却是并不太看好,她们这一次的合作。 毕竟……她的阿弟,能有什么样的本事,谈的下这场交易来啊?! 更何况,她还听说与少愆同来的,只有一个人。 即便对方来十个八个,也不是他们伶人的对手。又何况仅仅只有两个人前来呢?! 想到少愆,还是他们据点,开启地下八阵图的——唯一一根眼中刺后,她就更加的不看好那个……只长个子,却不长脑子的傻阿弟了。 掩去了眸中的忧虑,泛音不动声色的,继续禀报起了有关于——几日后,太玄楼周边的详细部署。 就冲着这密密麻麻的部署,即便是来了鸟儿,都飞不出去。又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凭着私心,并没有将在象姑馆中,偶遇到阿弟的消息,给说了出来的泛音,规规矩矩的禀报完后,便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 当然,就此便退下去的她,也就没有机会,瞧到那身为六阳之一的无射,还特意前来——禀报她家阿弟的事实了。 …… “所以……那个可以开启八阵图机括的少年人找到了?!” 掩饰不住眉头的惊喜,卢存领颇是好脾气的,又确认的询问了一遍。 “正是!且属下已经差人,将他们几个都给盯紧了。只不过他们那几个人的身份……却是有些棘手了。” 犹豫了半晌。 无射还是将他的人,所调查到的——有关于那几个人的,详细身份的相关内容,给递了上去。 “陇西辛氏……洛氏一族,马步军都指挥使……太仆少卿崔氏,司天监官正……?!!” 定定的盯着面前的纸张内容,卢存领生平头一回的,感觉到了他自已,那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所以,这些个的纨绔子弟们,他是……一个都动不得了?! 狠狠的压了压,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想到不几日过后的太玄楼之行,卢存领又感觉到他自已的手中,也还是握着一手的好牌的。 既然不能硬来,那他便也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了。 不过,只要是与祈雨石有关的一切,不论是谁!都~别~妄~想——堵了他卢存领的道儿!谁——都~不~行!!! 毕竟,无论他怎么瞧,怎么看。怎么推演,怎么判断! 这一回,他们是真的——快要抵达到那——终点的位置处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洛氏一族 洛氏府邸。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 ……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 伸手抚摸着这首,由曹植所作的《洛神赋》,洛染的神色,却是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古代的雒水流域,以及古籍中的雒水女神——洛嫔,皆是源自于他们洛氏一族。 当然,作为那非常古老的姓氏之一。洛氏的起源,也众说纷纭着…… 有说洛氏一族,是源于颛顼帝之孙,祝融八姓之一的妘姓,说他们,出自春秋时期的——赤狄族皋落氏部落; 也有说他们,是源于姜姓的。说他们,出自五胡十六国时期的,鲜卑族慕容部的分支——吐谷浑部破洛那氏族。亦或者是,鲜卑族拓拔部的分支——柔然氏族; 当然,还有人说他们,源于嬴姓。出自古代北雒河流域。 可是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目前而言,对他最为重要的一点,却是他的身份问题。 十六国时期,鲜卑各部落建立。公元386年,拓跋部建立北魏。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大举汉化。 公元534年,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公元557年北周取代西魏。 公元663年,由鲜卑慕容部,分化出来的吐谷浑政权(破洛那氏族),被吐蕃吞并。拓跋支裔,建立了西夏国…… 没错!因着崔少愆此人的存在,洛染不得不再一次的,正视起了他自已的——身份问题来。 无论是——在地底之下,而频繁出现的“原始苯教”;还是一再被提及起的——“阿姐鼓吐蕃”;甚至是西夏国的存在,都统统离不开,他的祖上——洛氏一族(鲜卑族)! 到处都能,听到“故人”传说的他……又一次的,有些纠结了起来。 自打他们鲜卑一族,大力汉化以来,除了小部分族人,融入到了藏族中外,其余的族人,却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想到信奉“珊蛮崇拜”的——他的家族,以及那三个兽首人身的——动物神玉佩的出现,洛染的脑袋瓜子,就嗡嗡的疼! 如果说这些,便都是他——逃脱不掉的使命的话……他当真有必要这么做吗?! 此刻,师傅苦口婆心的尊尊教诲,与少愆那,执拗不服输的面庞,都不分先后的,传进了他的脑海中。 挥之不去,也选择不出。 “喻之!哪怕咱们的族人,只剩下你一个!也要咬牙坚持下去!你!是我全部的希望了……” …… “这是自然啊!你既然是军师!我的上司。我有何不信任你?!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军师背叛于我了,那我便…… 嗯……还是选择相信于你。也跟着军师……背叛所有人可好?!” …… “喻之!你才华横溢,头脑冷静,遇事临危不乱,定是可以替为师,完成使命的!” …… “我到现在也……很信任军师你啊!” …… “喻之!!!你定要争做那人上之人呐! 你!明明有着将帅之才,却当真心甘情愿的,愿意委身于,那一方小小的营帐之中吗?!” …… “哦~~!咱们相处了两年之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军师你的表字呐!” …… 师傅到死,也不肯放弃的面庞;以及少愆那,咬牙坚持的倔犟; 师傅郑重其诺的,将他认定的传承,沉甸甸的交予到了他手中的珍重;以及少愆那,眉眼弯弯且毫无城府的信任…… 就那样混乱的交织在了一起,绕着圈儿且打着璇儿的,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回响着,放大着,也消融着…… 悠悠的站起了身来,并从书房挂轴后方的……隐蔽抽屉里,掏出了一枚——龙尾状的钥匙。 洛染整个人,都陷入进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去。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所以…… 到头来,他眼下所有经历的一切,也不过只是一张,独属于他自已的——《洛神》赋……么?! 定定的盯着书籍中的,那一个个仿佛突然间,就变得鲜活起来的文字,洛染的眼眸却是——深之,如大海,忘之,如深渊…… 这些……到底是梦?!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亦或者,他们之间,也有着第三种,可以选择的……其他结局?! “所以!阿愆啊~~~~!你到底,要让我如何做,才好呐?!” 喃喃自语着,洛染的眼眸中,却是逐渐变得越来越——坚定了起来。 …… 第六百二十章 在朝为官 次日寅时三刻。 接连数日被摧残着,从凌晨三点半开始,就爬起来的崔少愆,凭借着她那扎实的生物钟,愣是给挣扎着,爬了起来。 “父翁!” 在内心深处,哼哼唧唧又骂骂咧咧的,就差连当朝的天子,也捎带着——来了两句经典国粹之后…… 崔少愆总算是消停下来的,止住了她的起床气。 “走吧!” 像没事儿人一般的,自动忽略掉了他们“父子”二人,在昨儿个戌时末,还在象姑馆中,有幸见了一面的事实。 崔绚颇为正气凛然的,率先出了崔家的大门。 “儿子知晓了!” “气贯长虹”的吼了一嗓子后,崔少愆也懒得跟他计较的,跨出了大门。 “你我二人,既然身为朝廷命官。自是应以自身为表率的! 当然,这有些时候嘛,那些推脱不掉的应酬,也是咱们,维系官威立场的一种手段。” 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崔绚半是解释半是教诲的,提点了他家幺女一句。 “这个是自然!我亦是……不会同母矣以及妾母她们二人,说起这个的。 毕竟……年过五旬的老丈,去到那象姑馆中寻求新鲜,本身……就不太合适!多丢人呐!” 阴阳怪气的阐述着她的立场,崔少愆多少,还是有些嫌弃老头儿,那副装模作样的虚假模样的。 “你——就是这般看我的?!” “不然呢?!” “那咱们,换个别的话题?!” 有些讪讪的眨了眨眼睛,崔绚自讨没趣的,不断找补着自已存在的价值。 “所以……起居舍人他,果真有那龙阳之好?!” 低垂着眼眸,崔少愆很是快速的,询问出了声。 “这个是自然!……嗯?!你这个竖子!” 慢半拍的反映了过来。崔绚整个人,都被气到——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又不赖我!况且,不过是一个龙阳之好罢了!瞅瞅你那点儿出息。” 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老头儿——那副吃瘪的无言神色,崔少愆很是不齿崔绚的,那副嘴脸来。 “故而……打一开始,你就知晓了我要做甚?!所以你从一开始,也就知晓了我的初衷?!” 愤愤然的深觉自已,被幺女给摆了一道儿后,崔绚就觉着他此刻的父爱,有些过于的“泛滥”了。 果然,他是——关心则乱么?! 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家幺女。他竟是一时间,觉着有些看不清楚,自家三闺女的想法来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跟同行的人讲过了。我放长线,也不过就是为了……钓一钓小鱼罢了。” 眼尖的瞧到了那——从拐角处“窜”出来的起居舍人,崔少愆还很是无所谓的,那拿眼神指了指对方。 “你……你个逆子!此事……怎可随意开玩笑呢?!” 避嫌的转过了头去。崔绚恨不得立刻,就与眼前那欠抽的“混小子”,划清楚界限。 瞅着那翻来覆去的,就只会骂个“竖子”与“逆子”的老头儿,崔少愆一时间有些犹豫着…… 要不要再教一教父翁,一些打开他新世界大门的——21世纪国粹。 “云阳!今儿个时辰尚且早,咱们不急!” 很是热络的叫住了那——打算狂奔而行的起居舍人,崔绚主动不讨没趣的,直接忽视掉了身旁的幺女来。 “太仆少卿!” 调整好了呼吸,庄云阳一改之前着急忙慌的状态。 仅须臾,他便摇身一变的,成为了一个——进退有度且谦谦有礼的——中年君子(大叔)。 借着捂嘴咳嗽的姿势。崔少愆狠狠的,撇了撇自已的嘴角。 他们这些个老油条儿们!一个个的!也太装了吧?! 合着在朝为官,就是要虚伪又过度的,包装起他们自已的,言行举止来么?! 努力的将脑袋瓜子里面,蹦出来的那个——“谦谦君子,人面兽心。”的标签儿,给甩飞了出去。 忍着不适的崔少愆,也立马便姿态标准的,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之前我还并不太相信,司天监新来的官正——便是你家嫡长子。 不过,凭着这近距离下的再次观察,我竟是发觉到你们二人,颇为的如出一辙呐!” 意思下的,夸奖了崔少愆一句。庄云阳便兀自同崔绚交谈了起来。 果然,走在她面前的,两中、老年大叔,都——很是心胸狭隘!!!且斤斤计较!!! 合着她是他们两个之间,共同的仇人呗?!她有那么招人恨嘛?! 不爽又憋屈的不敢表现出来。 崔少愆就那样一副受气包模样的,跟在了二个人身后,并步入进了紫宸殿中去…… 伴随着太监那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的声音响了起来,崔少愆心中那匹,脱缰了的野马,也终于欢快的跑了出来。 可是……毕竟这好景不长呐!乐极了,也容易生悲啊!!! “少愆!” 眼瞅着拐个弯儿的功夫,她就要跨进司天监的大门了。 从伯那道苍老浑厚,又不容她拒绝的声音,就那样毫无预兆的,传进了她的——耳畔之中。 “秘书监!” 规规矩矩的朝着崔升作了一揖。 崔少愆在转头的刹那,却是瞧到了从秘阁中走出来的那个——很是令她意外之人。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早上,才刚刚同她打了一个照面的——起居舍人,庄云阳?!!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散朝大夫 “起居舍人!” 掩下了眸中的诧异,崔少愆很是有礼的,还朝着庄云阳也作了一揖。 “少愆!你好久……都没有来这秘阁之中——翻阅古籍了。 看样子,这司天监中的职务,你是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啊!很是不错!当真不错呐!” 伸手捋了捋胡须,崔升满眼欣慰的盯着崔少愆,并不住地夸赞道。 “秘书监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因着同僚的帮衬,下官对经手的职务,确是熟悉了不少。” 弯起了眼睛。崔少愆“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从伯对她的认可。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呐!” “和蔼可亲”又慈祥的微笑着。崔升并没有打算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打算。 “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先行进去了?!” 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司天监的方向,崔少愆人畜无害的,还又冲着庄云阳,也弯了弯眼睛。 “好!那少愆你便……冯大夫!” 本欲还想要朝着崔少愆,说些什么的崔升,却是转了个话音的,朝着她的后方看了过去。 立马转身就离开的崔少愆,浑身却是猛的一僵。 敏锐的——听到了“冯”这个姓氏的她,颇为正大光明的,看了一眼来人。 四目相对不过两秒,便又各自移开了眼神的二人,还颇是默契的,又轻点了一下脑袋。 得体的朝着冯大夫,也作了一揖。之后,崔少愆便目不斜视的越过了秘阁,并跨进了司天监的大门。 散朝大夫……冯宥……那个人——可是她名义上的表兄呐!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难不成…… 想到从伯,以及他身后的——起居舍人庄云阳,崔少愆很难不多想的,觉着这其中,怕是有着不小的猫腻。 略微皱起了眉头。 总感觉从伯,还是没有放弃掉她的崔少愆,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了起来。 事关冯家,她是有些拿捏不准的。所以之前,她也并没有主动的,去找过外祖家的——哪怕任何一个人。 反观母矣与父翁,以及二姐的反应,崔家与日渐没落下去的冯家,应是并没有过深交情的。 所以这一切,又是因为从伯的私心么?!好端端的,他竟是不死心的,与冯家也搭上线了?! 亦或者他们之间,私下里是一直有来往的?!只是明面上很寡淡?! 那么为甚这一回,从伯又敢将两家的关系,给抬到了明面上呢?! 想不明白也不想深思的她,一抬头却是对上了——冬官正吴昭素。 “《起居注》乃内廷核心秘籍,其阅看范围极其有限!名义上,即便是官家本人,亦不得索阅的。故尔,其才有了约束帝王言行之用。” 脑海里自动的,回响起了吴昭素,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崔少愆的神经,却是又一次的,紧绷了起来。 起居舍人……!!! 果然,从伯从一开始,就打起了《起居注》的主意!!!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北宋初期,官名与职务是分离的。 所以散朝大夫只有待遇,却是没有职事的。 等等!好似之前……他的表兄——的职位是太仆丞来着。太仆寺丞,就是宋代时期的寄禄官?! 而现任的寄禄官是——杜景?! 杜景这个人,师傅曾经同她……提及过一嘴的! 说此人颇为的圆滑,且是依附于——死去的太子少保、祁国公王溥的。 所以杜景,算是准太子赵元僖那一派的?! 可是赵元僖这哥们儿……再过十年就要嘎了啊?!所以杜景他们这一票人,全部都赌错位置了?! 或许,也不尽然。。。 …… 狠狠的掐了一把胡思乱想的自已,崔少愆忽然就感慨起了……时间的神奇来。 毕竟现在!她所在的这具身体的原身,可是比体弱多病的准太子,还要年长两岁呢!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崔少愆让自已到处乱飞的思绪,赶紧回归到了正轨上来。 可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公元978年二月的时候,赵德昭还娶了,太子少保王溥之女——王氏为妻来着。 虽说,身为太祖皇帝赵匡胤次子的赵德昭,在她穿越而来的那一年就死了。 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与站队,也真的有够让她头疼的。 处于时代的洪流之中,若是她不知晓之后发生的确切历史,那么成王败寇,也许身不由已的她,也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吧…… 又一次重新思考起了——父翁的纵横捭阖与选择站队的决绝,她突然就感同身受起了,大家的不容易来。 其实他们每一个人,在没有受到性命威胁的前提下,不过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罢了…… 偏偏为了守住他们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在活着的时候,最为重要的权势与钱财。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已的努力拼搏着、掠夺着、兢兢业业又乐此不彼着…… 只是眼下的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光是简简单单的冯家、崔家,以及一个从伯崔升,就足够让她焦头烂额的了。 若是再加上——突然多出来的起居舍人——庄云阳,以及有关于外祖“参与”在内的,那本前朝的《起居注》,她岂不是会更加的……举步维艰了?! 当然,怕只怕——从伯所图的《起居注》,是他们现在,所正在参与的这本。 要是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其中,定是还有着什么,她所不知晓的内容了。 会不会,其也与长生的秘密有关系呢?亦或者说,这上所面记载的内容,便正好是——从伯他老人家,所要寻找的呢?! 那么——是不是她,若也有幸查阅一翻这本“书”的话,便会发觉到了……外祖想要……极力隐藏的秘密了呢?! 此刻,崔少愆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就如同那被泄掉的洪水一般,蠢蠢欲动到拉都拉不住。 明明,她也知晓,从伯如此行径,不过是在——引诱她这条大鱼上钩罢了…… 可是……若是当真可以,揭开这其中的秘密的话…… 为了真相大白,到底还值不值得她,为此再冒一次险呢?! 要参与进去……还是“纵横捭阖”呢?!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她深思的问题。 脑中的思绪,翻滚萦绕且缠绵着,却也丝毫不影响——崔少愆手中的毛笔,起起落落又大开大合。 只是秘阁中那——突然被关起来的大门,却像是一道屏障一般的,隔绝开了几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们…… 第六百二十二章 路人视角 崔家宅邸。 连续盯梢了好久,都没有将廿九,给等到的巫族几人,皆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而此刻,负责站到白果树上——继续盯着崔家的温伏,却是因着祝青泉的离开,而心思活络了起来。 咬牙切齿的,看着那来来回回往返于崔家的——某个欠抽青年。顶着温伏皮囊的方平昌,就差要自已主动的跳下去了。 长这么大,他是见过不少欠抽的人。但就是就没有见过……那么欠抽的! 合着那“小鬼头”揍了他不说,还每天都被——一群的莺莺燕燕,所环绕着呗?! 合着他的盯梢任务,就是站在这里看着那货,同府中的一大帮子小娘子们,各种打情骂俏的呗?! 合着他,就只能听主子的,主动接应着里面那个,叫做廿九的巫族小娘子呗?! 问题是对方,连一丁点儿的动静,都没有呐!!! 这还让他——接应个甚呐?! 想到他堂堂的七尺男儿,只能每天窝在“树梢之巅”,被巫族中人打压着;被主子“警告”着;并被偶尔飞过来的几只乌鸦欺凌着…… 方平昌就觉着他的人生,可怜到——一眼,便看到了尽头。 百无聊赖的,在心中疯狂的咆哮着,温伏表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 “廿九她……还是不肯出来么?!” 一道声音,就那样突兀的,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 头都懒得回一下的他,立马便知晓了来者是谁了。 “若是她还是不肯出来的话,不若咱们今儿个——子时一过,便将人给掳出来可好?!右使他,定是也……等不及了!” 说着说着,便有些急红了眼睛的祝青泉,冠冕堂皇又正大光明的,先把祝九宫的名号给抬了出来。 大哥!你个白巫一族的人,天天抢着干了他们——黒巫一族的活儿,当真好么?! 若是他祝青泉,当真这么喜欢盯梢的话,倒是别让他温伏!再来继续盯梢呐?! 很是不满的,在内心世界里咆哮着。 苦逼的“温伏”,被“折磨”到连白眼儿都懒得再翻了。 随和的扬起了一抹“敷衍”的笑容,不待他再有所表示的,意思一下自已的忠心。 崔家宅邸所在的那条街道上,却是出现了几个,并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 “是伶人?!” 对视了一眼之后,二人突然就屏气凝神的,观察起了 “你说这好端端的,为啥非得让咱们两跑这一趟呐!” 颠了颠手中的拜帖,伶人C很是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向前走去。 “谁想来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两个的地位!可是咱们这一回,必须要前去递拜帖!” 同样有些,摸不清无射大人意思的伶人D,也不太情愿的,来到了崔家的大门前。 忍受着白眼儿,并将帖子递给了门子之后,二人便再一次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退了出来。 直等到门子,并没有将那份拜帖给丢掉,且确实是进去了之后。二人才心脏跌回了肚中的,抬步离去。 “哎……因着咱们卑贱的身份,好久都没有这般的——委曲求全了!” 抱怨着自已个儿,世代都是伶人的“悲惨”命运,伶人D很是不满的,低声嘟囔了一句。 “是啊!你说为甚非得让咱们两个,在主人家不在宅邸的——这个档口送过来呐?!就差要吃闭门羹了!” 同样不能理解的伶人C,亦是有些好奇的,挠了挠自已的后脑勺。 “可能大人他……有自已的考量吧……要不人家,是六阳呢!” 无脑的附和了一嘴,伶人D习惯性的,便奉承起了他们之上的——那些“大人”们来。 直到那两个人,都渐行渐远的离开了,杵在树枝上的祝青泉,才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来。 “你有没有觉着……自打相国寺那次之后,得到了祈雨石的伶人们,第一次这么高调呐?!” 回想着这两年里,他们巫族众人,愣是没有一次,摸到过对方的行动轨迹后,祝青泉就有些不爽的——折下了手边的一节树枝来。 “而且这一回,他们的目标——好似也是崔家呢! 至于是崔家中的哪一位……恐怕除了那个臭小子,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了吧?!” 意有所指的,将目标锁定在了——还在上着朝的那位身上,“温伏”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三章 时机刚刚好 “既如此……那你便再跑一趟吧!” 即便是这样,也舍不得离开这树梢的祝青泉,转眼便将盯梢伶人的重任,交给了地位最低的温伏。 “那我——这就去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温伏,立马便笨拙又打出溜滑的——爬下了白果树。 接着,也不着急追踪的他,先把袖口袋中的蛊虫,给放出来了几只。 仰头又一次的指了指,伶人们离开的方向。 再三得到了,祝青泉不耐烦的同意之后,他才又不疾不徐的,出现在了崔家宅邸所在的——那条街道上。 自然而然,且浑然天成。 快速的出了街道,接连又走了好几个胡同口儿。 按照原定路线,本就应该锁定了追踪目标的“温伏”,却是一下子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身形瘦削,却又很是结实的青年人,就那样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并,直奔左厢楼店务而去。 ……&…… “这位客人!可是要赁房呐?!咱们这里的公房,皆是由官方任权授职的,便宜安宁有保障,可是看好了哪一处?随时都可以去看房的。” “……” “有道是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坊无宽巷,市不通骑……所以呐,客人你在这汴京府,租房子是最划算的。咱们楼店务内的公房价格更是公道。只需170文钱起。” “……” “每人户赁房,免五日为修移之限,以第六日起掠钱。是不是很合算?!……” “我找你们的公事。有笔买卖要谈。” 忍无可忍的,看着对面的掠钱亲事官,操着一模一样的话术,连词儿都懒得改一下的,滔滔不绝着。 方平昌忍无可忍的,直达“要害”而去。 “额……烦请客人上踏道。公事就在二层东边的那间屋舍内。” 有些怔愣着这句话,他是不是听过一回了的孟学涛,有些茫然的,挠了挠他的后脑勺。 对了!想起来了!!! 上一回,就是因为这句话,他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来着。 立马便将八卦的眼神,望向了同样有些出神的石郁身上。 在确认对方,也是同样的一脸蒙圈之后,他又不屑的,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看样子,这一回,他们怕是没有热闹可瞧喽! 毕竟,石郁其人,可是热闹最中心的……风向标呐! 悻悻然的,朝着下一位进门的客人,说起了同样的话术。 孟学涛却到底是,没有瞧出来——刚刚还一脸傻相的石郁,眼神中所掩盖好的,那抹诧异劲儿来。 ……&…… 踏道二层的屋舍内。 方平昌正一五一十的,向臣巳水禀告着最近——所有事件的关键转折点。 “他们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没曾想伶人们这一次,倒是颇为的反应迅速呐!” 轻轻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臣巳水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主子!这一次!咱们当真要如此么?!” 很是不想主子,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参与进去这一回的豪赌中。 方平昌小心翼翼的,又一次询问了出口。 “时机刚刚好!此刻入局——简直是天助我也!” 定定的回望着方平昌,臣巳水的眼眸中,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属下知晓了。这就下去着手准备!” 毕恭毕敬的站起了身来。 方平昌低着脑袋,便朝着臣巳水抱了一拳。 “且慢!你将这条消息,带回到巫族内部中去。 并务必要让他们知晓了——伶人们,有关于此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将手边儿早已经写好了的字条儿,扔到了方平昌的手中之后。 臣巳水便平静的坐在了官帽椅上,并不再有所动作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牢牢地将字条上面的内容,记在了心上。方平昌很快便退了下去。 伴随着他的离去,那张——被彻底“毁尸灭迹”了的字条儿“痕迹”,也在一瞬之间,便随着扶风的逝去,而灰飞烟灭了去…… 轻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臣巳水就那样安静的盯着窗外,并心情愉悦的,敲打起了他的书案来。 以身入局钓大鱼么?! 很是不错呐! 看样子……这一回,他还真就要,等到了那,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琴声再起 熬过了午时,也熬过了烈日。 眼瞅着再有半个时辰,在朝为官的某人也要回来了后,祝青泉的眼眸中,便蒙上了一层晦暗难明。 拿舌尖抵在了一侧的脸颊上。 那一次莫名挨揍的疼痛,好似能够传过来一般的,让他整个人的眉梢,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崔少愆…… 恶狠狠的咀嚼着这三个字。 祝青泉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就把那臭小子给活剐了。 不论对方什么来头,也不论对方什么身份。更罔论他崔少愆——是男是女!那小子凭什么同他抢廿九?! 其有什么资格?!凭什么他小子,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触碰廿九的头发丝儿?! 在男女大防这一点上,其是一点儿——都没有按照规矩来呐?! 又是凭什么?!廿九居然会——对着那小子笑啊?! 狠狠的拽紧了拳头,白果树上的那可怜且无辜的树枝,却是又被迁怒了。 不爽的将手中的小树枝,折成了好几节。 愤恨到还是忍不住自已,想要跳下去,并将那臭小子给——大卸成八块儿的他,眼神又一次不自觉的,望向了崔家后罩房的方向。 空落落的院子。 以及偶尔几个,路过的丫鬟与仆从。 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廿九她,铁了心的,就不打算出来了么?!她当真以为,可以躲在那后罩房中一辈子吗?! 咬牙切齿的想要立马跳下去,并把人给掳回到兖州去的他,生怕被黑巫一族的人给抢先了。 毕竟——黑巫一族,可是有权处置廿九的。 又一次的,回想起了祝凤鸣同他的调侃语调。祝青泉整个人都浑身紧绷了起来。 ……&…… “算了,反正你们之间,早就制定好了周密又完整的计划。我多插一嘴少插一脚的,也没甚意思。 但是!!黑巫一族有处置叛徒权利的这一点上,我是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的!想都别想!绝对不苟同,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不姑息法啊?!难不成关键时刻,你还要动手不成?!亦或者……你也打算……当一个叛逃者不成?! 你可别忘了,黑巫一族……是直接听命于大巫的存在! 黑巫一族……是直接听命于大巫的存在! 是直接听命于大巫的存在! ……大巫的存在! ……大巫 ……的存在……!!!” 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那最后一句话,祝青泉的眉头,却是又一次紧紧的,锁了起来。 大巫之令不可违背!但是廿九!也不能落到黑巫一族的手里! 一想到祝芃与祝恒,那两个虎视眈眈,却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就又一次的,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果然!廿九还是要由他守着,才更安全。且,绝对不能假他人之手! 紧紧地抓住了手下的树枝,祝青泉还是控制不住自已的,胡思乱想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阵阵悦耳又动听的琴音。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祝青泉焦急到,又想要飞身跃进崔家的……后罩房院子中了。 廿九她,到底是甚的意思啊?! 努力的让自已恢复了理智。 祝青泉又一次的,侧耳倾听起了廿九琴音中,所传递出的消息来。 “你们,勿…要…执着了……我……最近,都不会…再……出去的……!”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祝青泉绞尽脑汁的,正想着要如何回复廿九之时,却是被那——突然就变得急促起来的琴声,给吓到了。 “若是……你们,非要执意……相逼,那咱们……便…鱼死……网破?!” 诧异的挑了挑眉头。 祝青泉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中,那乖巧且冷漠的廿九,怎么就变的,如此的不可理喻了呢?! 什么叫鱼死网破啊?!她要同他们……鱼死网破?! ??!!! 无法理解廿九,为甚会变得如此决绝的他,却是在转头远眺的刹那,便瞅到了一抹……很是熟悉的身影,正冲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来人——不是崔少愆那臭小子又是谁?! 所以!果然是因为那个混蛋么?!一定是因为那个臭小子,对着廿九说了些——花言巧语的哄骗之言来着!!! 不然,为甚廿九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肯同他们合作了。甚至可以说是——杳无音讯,且“查无此人”的状态了! 明明她,还要时刻忍受着那,噬心蛊毒的反噬呐! 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已然“板上钉钉”,且,已经算的上是……瓮中之鳖的某人! 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跨进了崔家的大门,并直奔后罩房而去。 祝青泉的眼眸,都被气到……通红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 四渎 光顾盯梢着——崔家宅邸街道上的一切,祝青泉却是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 在他身后的,两条街道相交的胡同口儿里,迎来了另一个——很是令他熟悉的身影来…… 此刻,身着一身——纯白色交领长袍的洛染,正优雅从容的,从巷子胡同口儿里走了出来。 而在他的肩膀一侧,还很是少见的,背了一个颇为朴素的佩囊。 随着他的行走路径看过去,却是发现其,好似正朝着与崔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同一时刻,坊市街口。 受到确切邀请的百鱼渊,也迫不及待的,朝着内城城东的方向走去。 兴致冲冲的惦记着那,即将要到手的禁咒术——就快要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百鱼渊别提有多亢奋了。 天可怜见的! 他穷极一生,也想要窥探冰山一角的符咒,终归是,要被他给搞到手了。 想到少愆承诺带给他的,除了禁咒之术外,还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好学徒弟之后,百鱼渊的嘴角,就再没有被压下来过。 “军医?!你怎的会在此处?!” 眼尖的看到了百鱼渊,竟是朝着他的方向而来,洛染很是客气的,率先开口称呼起了对方来。 “喻之?!你来的正好!你且随我来!我刚才还在琢磨着,万一少愆那臭小子,若是不认账的话,我该如何处理呢?! 这不赶巧了!你,就送到我跟前来了!” 随和的招呼着洛染赶紧过来。百鱼渊不由分说的,拉起洛染的衣袖,就往崔家宅邸的方向拽。 “军医!我这还有急事儿呢!我得去老四那里一趟!都已经耽搁了好久了!若是再不去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彬彬有礼的,想要拒绝掉百鱼渊的邀请,此刻的洛染,说实话……还真有点儿,面对不了少愆。 “你寻老四那臭小子,能有甚的要紧事呐?!还是我这里当紧! 那日在太玄楼,你可是就在一旁的。你得给老夫我做个见证呐!待会再去~~!待会再去~~!” 倚老卖老的,捋了捋自已下巴上的胡子。百鱼渊不容洛染拒绝的,转身就走。 “我……这就跟上。” 哭笑不得的,看着脾气一下子就上来的军医,洛染别无选择的,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喻之呐!你可知这一次,老夫为甚如此的焦急么?!” 压制不住兴奋的,抖了抖衣袖。 百鱼渊在刚进巷子口的间隙,便将他的手臂给漏了出来。 随着百鱼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洛染竟是眼尖的,在对方尺侧——四渎到小海穴的那一截里,瞧到了几个稀稀拉拉的符箓来。 “这是?!难不成军医你——也受到过禁咒术的伤害?!” 突然就理解了百鱼渊的执着,是为了哪般。 洛染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的那——即将年过五旬的老者来。 “非也~非也!老夫乃是禁咒术的受益者!四渎穴,开窍聪耳!小海,别名肘曲泉,有清心安神之妙用!” 钦佩又感慨的,瞅着那几个附着在了——他穴位之上的符箓,百鱼渊强烈的求知欲,达到了巅峰。 “《尔雅·释水》中曾言:“江、河、淮、济为四渎。四渎者,发源注海者也。 其中,江——出岷山,河——出昆仑,淮——出桐柏,济——出王屋。 只不过……我倒是没曾想过,这五岳四渎中的四渎穴——居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定定的望进了百鱼渊的眼眸中,洛染倒是并没有为他自已的“无知”,而感到丁点儿的尴尬。 “哈哈哈哈哈……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嘛!你不知晓这个,也再正常不过了! 就像我也……不太擅长看那些,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是头疼的兵书嘛!” 不甚在意的拂了拂手,百鱼渊眸中的灼热,却是只增不减。 “可能吧!不过军医,凭您老的才智,还需要再开窍聪耳么?!况且,您又怎么会需要,清心安神呢!” 不可思议的,打量着百鱼渊。 洛染当真觉着眼前的老者,除了脾气有些格外的大之外,并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来辅助他啊。 “哈哈哈哈哈!你瞅瞅你!喻之呐喻之!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确实!老夫的确是——不需要这些玩意儿的!但架不住当时的,年轻气盛与好奇嘛!” 毫不在乎的,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百鱼渊又一次满意且自得的,捋了捋自已的胡须。 “果然,到底还是喻之,狭隘了些……” 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眸中的猜疑。 洛染很是随和且有礼的,并没有在此事儿上,做过多的纠结。 抬眼看着他们两个,已然步入到了崔家宅邸的那条街道上,洛染不经意的,又瞥了一眼那——被他跨在身侧的佩囊。 第六百二十六章 翘首以盼 那头儿,百鱼渊与洛染,正从街道的一边走了进来。 而另一头,死守在白果树上的祝青泉,也发觉到了——此苗头的不对劲儿来。 很明显的确认了那两个人,是冲着崔家而来的后,他顿时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来。 怎么最近……老是有人,要朝着崔家而来呢?! 先是伶人势力;接着便是他们巫族一脉;还有不久前,隔三差五就过来几个的朝中势力…… 为甚他们都,独独只……眷顾于崔家呢?! 若说之前,也有这些势力,曾环绕在崔家宅邸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在崔家的嫡长子——回来之后,所发生的事儿么?! 那么崔少愆,他又何德何能的,可以让如此多的势力,都将他给盯上了呢?! 凭借着他司天监官正的身份么?!那定是——远远不够的! 一定还有着些什么其他物件儿,可以让他变得更有价值,也值得别的势力,来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针对于他的! 到底会是什么呢?!伶人势力……蛰伏沉寂了将近两年的……伶人们,他们最在乎的——除了祈雨石!怕是也,再没有其他了! 所以!崔少愆的身上,藏着有关于祈雨石的消息?! 那么廿九……会不会也是因为如此,才开始靠近那个臭小子的呢?! 若是这样想的话,这一切……岂不是都说的通了?! 也就是说,他只要将那招人厌的青年,给盯住了的话,那他们巫族一脉,岂不是也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坐收那渔翁之利了?! 越想便越觉着,有这个可能的祝青泉。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崔家宅邸大门口——的那个,迈出步子来的碍眼包,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少愆?!” 有些诧异的看着,突然便冲出来的青年,洛染有些神色犹豫的,唤了对方一声。 “喻之?!军医?!你们怎么来了?!” 特意拂了拂额头上的汗珠,崔少愆的眼神里,却是浮现出了一抹——焦虑不安的情绪来。 “你这个小子!你不是都答应了老夫,要……喂!你且给我站住!” 看着急匆匆地朝着他们二人,抱了一拳……就往坊市街口方向冲的青年,百鱼渊的暴躁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小子,别想要赖账!别跑!不准跑!” 四顾着周围,并没有马匹之后。百鱼渊撸起袖子一跺脚的,便也跟着跑了起来。 “还愣着作甚呐?!喻之!赶紧跟过来!你得给老夫我作证呐!” 跑到一半,又气喘吁吁停下来的百鱼渊,还不忘回头冲着洛染,也催促了一嗓子。 “我这就来!” 好笑的压了压嘴角。 洛染深觉像少愆他们那般奔跑,实在是有辱斯文之后。 秉持着轻功……会更快的理念。他到底还是不紧不慢的,让前面的那两个——跑到快要消失了身影的“同袍们”,先再跑个一段距离。 直到洛染飘逸的身影,也离开了这条街道之后。祝青泉才稳稳当当的,从白果树上“落”了下去。 紧接着,去而复返的“温伏”,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巷子口的方向。 “你可是探查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直接起身迎了上去,祝青泉正在努力思考着他,临时切换方案的可行性。 “换一处说!” 低声的表明了他,的确是有重大发现的温伏,当即便又要去——爬那颗白果树。 “且慢!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到底,还是决定追上前去的祝青泉。朝着拖后腿的温伏,使了一个麻利跟上的眼神后,便头也不回的,使着轻功“窜”了出去。 徒留下——刚刚才累到满头大汗的“温伏”,又再一次抓狂的,狂奔了起来。 “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甚?!” 将目光锁定在了,洛染离开的路线上良久。祝青泉总算是有闲心的,停下来问了温伏一句。 “呼~~~呼~~~!还能是甚呐!自然是伶人们得到了……呼~~~!关于祈雨石的……消息了呗!” 大口的喘着粗气。 温伏在祝青泉那双鄙夷的眼神下,愣是将后面即将涌出来的……急促喘息声,给压了回去。 “然后呢?!” 彻底停下了追踪的步伐。祝青泉这一回,倒是胸有成竹了不少。 “听闻他们……与崔家的那个小子!要在太玄楼碰面。具体的时辰,好似——就是在今儿个?!亦或者——明儿个?!” 有些拿捏不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温伏”有些瑟缩的,并不敢看祝青泉的眼睛。 “你可……当真是废物一个!” 想到了伶人们今儿个,才递上来的拜帖,以及刚刚回来不久,便急匆匆冲出去的那个臭小子。 祝青泉大胆的猜测——他们双方的交易,怕不是就在今日! 笃定的确认了心中猜想。 他又一次嫌弃的,瞥了一眼杵在那里,并,还在发着愣的温伏身上。 “青泉大祝?!” 小心翼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温伏”。 “你去通知祝芃还有祝恒他们。所有能用到的巫族势力,不论黑巫还是白巫! 只留下少许坐镇的,其余全部!都给我蓄势待发的,等候出发的命令!” 大力的一甩衣袍。祝青泉不再停留的,起身便跃了出去。 很显然,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去追,崔少愆他们几人了。 毕竟——这主动送上门儿来的大鱼,他不要白不要!!! 看样子今晚——也注定是一个,相当~精彩的午夜了…… 翘首以盼着,祝青泉的脚下,却是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第六百二十七章 壁立千仞 崔家后罩房内。 愣愣的盯着眼前那一行,劲骨初成的楷体字……看了又看的刘衣紫,整个人的思绪,都有些恍惚缥缈与不真实。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所以……兄长急匆匆的来到后罩房,就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她这……十六个字的?轻抚着手下的琴弦,刘衣紫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丫鬟云霞的方向。 “回姑娘,小公子他……已然出去了……有盏茶的时辰了。” 猜测着姑娘想要知晓的答案,云霞颇有眼力见儿的回了一句。 “那你,可是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回想着最近几日,兄长确实喜欢,一天天的老往外跑后,刘衣紫敏锐的察觉到其,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 “嗯……约摸着午时过后,守着家宅的门子,好似递过来一封拜帖给夫人。因着对方,是伶人模样的打扮,门子还特意的说予了夫人好多的细节。 直到后来,大家才发觉,他们要寻找的人,居然是小公子。” “可是故意的?” 总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过于刻意了。刘衣紫紧蹙起了眉头,并追问了一句。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倒是夫人想着小公子在外面那么久,可能会遇到什么难处,就让咱们勿要声张的……将此事给压了下来。就连刚刚回来的老爷,都不知晓呢!” 有些感慨起了夫人的深明大义,云霞很是崇拜的,连眼睛都晶亮了起来。 “是么……也就是说,兄长他确实,是因为此事才出去的?” 再一次的将视线,拉回到了那张纸条上。刘衣紫却总觉得此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便完结了。 “我记起来了!小公子临来姑娘这里的时候,还抓着蔚管事絮叨了好久呢!” 想到蔚管事那副皱着眉头,却又不得不倾听的模样,云霞就觉着有些好笑。果然呐!能制得住管事的,除了老爷,便也只剩下小公子了。 “兄长她……还当真是,同谁都谈得来呐!” 弯了弯眼睛,刘衣紫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起了琴弦来。 这一回。 给了崔少愆绝对信任的她,就那样……安静且乖巧的,等待了起来。 耐心且平静。 ……&…… 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 相较于崔家宅邸内的一派祥和,外面的世界,就精彩纷呈到——有些,过分的热闹了。 “你个臭小子!你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跑呐!” 气喘吁吁地涨红了脸庞。百鱼渊觉着他的肺管子,都要爆炸了。 “军医,少愆都跟您说过了!今儿个,我当真与人有约呐!”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无论怎么解释,都摆脱不了身后这条尾巴的崔少愆,索性便一门心思的,朝着城东边的方向跑去。 “量你小子也不敢骗我!老夫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还非就要跟上去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同我抢人呐!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么?他就敢同我抢人?!” 不信邪的百鱼渊,理了理胡须后,便卯足了劲儿的,愣是轴着一颗心的,也要前去……一探究竟。、 直到他——“累死累活”的,来到了那——左厢楼店务——门前二里地远的小酒肆当中。 直到他,见到了那个——将束发高高扎起来的——且身着青绿色衣袍的——一个非常令他熟悉的青年人来。 “你……你……你小子!” 有些怔愣的瞅着面前那两张,颇是令他眼熟的眉眼。 百鱼渊你了半天,都不知道他口中的“你小子”,应该到底先骂谁——才好。 “这位老丈!不知可是……寻在下有事否?” 冷漠的瞥了一眼他名义上的义父,淸临渊很是平静的,给了老头儿一个“下马威”。 “……!!!” 气到差点儿被口水给噎住了的百鱼渊。 “军医?你可瞧仔细了!我确实没有骗你吧!真的与人有约!!!” 到了此刻,仍旧执着于……为自已正名的崔少愆。 “你~~~~~们两个!很好!都很好!” 大力的抽出了一张凳子。并打算以此来撒气儿的百鱼渊。 一回头,却是瞧到了一大片的白来。。。 那个风度翩翩,且不疾不徐的,迈步进入到了酒肆当中的青年,不是洛染,又还能有谁?! 憋屈的看着对方,脸不红气不喘的,也拉出凳子并坐了下去之后。 百鱼渊顿时觉着——此刻的他自已,特别的像那——被人拉出来溜的……土狗…… 第六百二十八章 步虚词 “少愆!不知这位——是?” 总觉着面前那个很是冷漠的青年人,有些眼熟的洛染……为缓解尴尬的,率先开了口。 “哦!这位啊~~~~~!你们既然是第一次见,便由他自已介绍吧!” 想到这两个人,之前明明在画舫之上,就已经见过了一次面。崔少愆有些好笑的,并没有再做过多的言语。 “淸临渊!” 冷淡到,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某人。 “……临渊兄他,有些……话少!哈哈哈~~~” 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调解尴尬氛围的崔少愆。 “又东南三百里,曰丰山。神耕父处之,常游清泠之渊。 兄台的名……很是别致!让洛某人,顿时便……耳目一新。” 顺口就将“清泠之渊”给说出来的洛染。 不过须臾,便察觉到了此话,实是有些不妥。犹豫了几秒钟后,他终是又厚着脸皮的——硬夸了对方一句。 “是吧!是吧!!果然只有喻之兄你最懂我!!!我第一次见到临渊兄,也是你这般的反应! 额……我们两个,是在夸你呢!临渊兄!你可千万别介怀呐!” 激动地拉起了洛染的大袖,便猛摇起来的崔少愆,一副总算是找到了知已的表情。在她粗神经的反应过来周围,有些太过于安静了之后,又很是厚脸皮的,找补了一句。 “怅望何所言,临风送怀抱——之临。” 有些不爽的,瞥了一眼尽是给他添堵的青年。淸临渊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 “竟是如此!失敬了!” 很是抱歉的举起了酒杯。 洛染仰头一饮而尽的,吞干了酒盏中的酒液,并表示着自已的歉意。 在得到对方不甚介意的点头示意后,他又将眼神转向了百鱼渊的方向。 “咳~咳~!!这里面就属老夫最是年长了!我瞧着你们几个,年岁也都差不多! 既然你们几个之间相谈甚欢,那老夫我就——不参与了!就此别过!就此别过呐!” 拿乔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百鱼渊很是“有眼力见儿”的,站起了身来。 当真是笑话! 他可没有时间,去陪着一群小崽子们玩儿闹! 有在这里喝酒的时间,还不如让他,再多多的研究研究禁咒之术呢! 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以真面目示人的熙谨。百鱼渊的眼神中,却是快速的,掠过了一抹意义不明的情绪来。 “军医!既然来都来了,不若便一块儿坐下来听听呐!” 环顾着她们所呆的小“包厢”内,屏风的的确确的是,隔档住了不少的嘈杂声后。崔少愆才又一次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只是伴随着她这次的开口,其手中的拜帖,却是先一步的,被她给摆放在了圆桌之上。 “少愆呐!你也知晓老夫,除了对那……额……感兴趣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入不了我的眼的。” 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某青年人的左手臂。“百鱼渊之心,路人皆知”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若是……再加上这个呢?” 不急不躁的,又从大袖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早就已经拓好了的符箓。 崔少愆就那样直勾勾的,望进了老头的眼睛里。 “这……这是?!好小子!你……你竟然敢耍老夫?!” 颤抖着手指半天,百鱼渊的眼神中,便只剩下了他面前的那张拓纸来。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军医你不是对禁咒之术感兴趣么! 若是少愆说……我知晓有一处地方。里面藏着——更多复杂且完整的符篆的话…… 不知晓军医你还……是否会,立刻就离开呢?” 拖长了音调,并狠狠地——拿捏住了百鱼渊的七寸。 崔少愆就那样老实在在又无辜的,捧起了她手边的酒盏来。 “咳~~~~~嗯! 正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呐。 老夫——肚子里的酒虫它……突然就苏醒了! 这可当真是——惭愧呐~~!惭愧!” 很是自然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百鱼渊就那样眼神坚定的,接过来了由崔少愆,特意递上来的酒盏。 “既如此!那咱们便开始吧!咦?!等等!不对呐!这事儿……又关他们两人何干呐?不是只要咱们两个——便好了?!” 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义子;以及“孱弱”到——同白面书生不遑多让的喻之,百鱼渊实在是想不出身边的这两,还能帮上些什么忙。 “此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不若军医——您先瞅瞅这份拜帖可好?” 沉默了半晌。 崔少愆并没有顺着百鱼渊的话茬,将其给接了下去。 态度坚决的,一定要让百鱼渊,先看过那份拜帖之后再做决定的她,很显然——是另有打算的。 “区区一份拜帖罢了!还能写出什么花儿来呐!老夫这就仔细的瞧好了!” 不以为意的压了压嘴角,百鱼渊的胡须,也在他的撇嘴之下,而跟着抖动了起来。 随着那份拜帖的打开,他还装作不甚在意的,把那份拓有禁咒之术的纸张,也给——悄悄地压在了自已的手掌之下。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缓缓地将这首诗句给念了出来。 百鱼渊的神色,却是一整个的严肃并认真了起来。 “少愆呐!老夫虽说是一个大夫吧……但也不是那种,饱读诗书之人呐! 你这……光是让我读一首诗……是为哪般呐?” 用力的拧紧了眉头。 百鱼渊很是不能理解的,转头看向了青年人的方向。 第六百二十九章 搜神后记 “这个嘛……自然是要问问您老了。可是觉得这首诗——有些熟悉呐?” 眉眼弯弯的瞥向了百鱼渊的方向,崔少愆不答反问的道。 “你这小子!老夫哪里知晓嘛?!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两个呐?!” 又一次嫌弃的,看着那两纯粹是过来……凑数的碍眼玩意儿,百鱼渊的眉毛胡子,都快拧巴到一处了。 “是嘛?!可能是少愆想多了吧。” 弯起了眼睛。崔少愆又一次的,扯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只是,被有心人细瞧的话……便会发觉。她那笑容很明显的,并没有达到眼底深处。 “喻之!你来!!!平日里,就属你最爱博览群书了!这份拜帖它……到底是何意啊?!” 将手中的拜帖给推了出去。 百鱼渊也用直勾勾的眼神,等待起了洛染的答疑解惑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刘禹锡的……关于鹤有关的诗,明明是这首,最为被大众广为流传呐! 述喻之才疏学浅,我亦是不太懂寄拜帖的人——是何想法。也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崔少愆的方向。 洛染恍惚竟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了一抹浓浓的失望来。 “怪不得喻之兄你!是我有些失态了。临渊兄,你对此……又有何看法呢?” 试探性的看向了淸临渊的方向。 发觉到对方,竟是不声不响的,狂灌完了整整一坛的米酒…… 不受控制到——想要疯狂吐槽的崔少愆,恨不得立马便上前,紧抓起对方的衣襟,并拼命大力的摇晃了。 “递给你拜帖之人的身份,可是查到了?” 垂着眼眸摇了摇手中的酒盏。 淸临渊连眼皮都懒得抬的,直指此事的最关键之处。 “这个是自然。伶人!就在今儿个,午时过后的那会子。” 并没有达到她心中的预想。 说实在的,崔少愆并不太想,这么快——便继续进行 “揪出来幕后势力便好了!想那么多作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忤逆我者……让他消亡。” 抬眸定定的看着百鱼渊,淸临渊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幽暗。 “呵~~~!呵呵~~~~~!!临渊兄你——可当真是个奇才呐!文韬武略,果然是信‘口’拈来呐!” 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即便是崔少愆这般的好脾气,也快要忍不住咆哮出来了! 所以这货!!!到底是过来给他添乱的?! ……还是过来给他添乱的啊?!!! 之前说好的……统一口径呢? 说好的——要帮她打配合呢? 这是——纯纯地……打了个寂寞呐! 她不知道可以——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么?! 那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啊!!! 若是她的手头……别说有一千人了! 就是有着一百人,她也不至于——举步维艰到如此地步呐! 明明就是……她压根儿就——打不过对方呐! 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的,都还好说。 问题是——她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呐?!除了能在背后……蛐蛐伶人们几句外,她还能怎么办呐?!!!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当那缩头乌龟,与瓮中之鳖吧?!!! 很是“怨念”的瞪着淸临渊,崔少愆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七星剑。 “少愆?你这是要做甚?!” 眼瞅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就差要打起来了。 洛染有些紧张起了,眼下的这——乱七八糟的局面来。 “不做甚。就是觉着腰间的七星剑,有些隔着腰了!” 随意的将七星剑,给拍到了桌面上。崔少愆还特意将她师傅——留给她的剑鞘正面,也给露了出来。 “北斗七星……剑?!华山?!” 定定的盯着剑鞘上的那个纹样。一心只惦记着禁咒之术的百鱼渊,却是突然的出了声。 “正是!难不成军医你——也知晓这个?!” 有些怜惜的,拿手指擦拭了下剑鞘。 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数字“柒”来。 “阿母种桃云海际,花落子成三千岁……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仙鹤、排云、碧霄……莫不是?!” 蓦地睁大了眼睛。崔少愆大受震惊的,瞬间便站起了身来。 刘禹锡诗中的仙鹤、排云与碧霄,可是代表着他的——绝对自信呐!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晴空一鹤排云上——应是出自一个典故来着。 “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 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 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 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之后,其便高上冲天。 可是出自——《搜神……后记》?” 此话破天荒的,竟是从百鱼渊的口中说出来后,包括崔少愆在内的三个人,皆都傻眼了的愣在了原地。 第六百三十章 玄机 “军医,你刚刚不还说……你就是一个大夫,并没有饱读过太多的诗书么?!” 在内心深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崔少愆边吐槽,边观察起了身旁,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来。 “你这小子!老夫自然是——要挑最感兴趣的书籍阅览了!老夫不仅痴迷于岐黄之术,还对这精怪神话也感兴趣哩!” 气哼哼的饮尽了酒盏中的米酒,百鱼渊很是心安理得的,示意着一旁的洛染,赶紧把酒给他满上了。 “果然!是小子无理取闹了!不过军医,不若咱们几人——再来一个猜谜的行酒令可好?!” 殷勤的将四个人面前的酒盏,都填满了酒。 崔少愆不待其他人同意,便率先将她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若我说《山海经》——是咱们截止到目前为止,神话志怪类里,种类最丰富的一本书,大家定是都没有意见的吧?” “少愆!你又是怎么知晓老夫,还爱看这些个啊?!你是想说《搜神记》同《搜神后记》一般,要算那种类第二丰富的了?!” 总觉得是柴熙谨那臭小子,把他给卖了之后,百鱼渊就觉着眼前的这一场意外相聚,是专门针对于他的——一场鸿门宴了。 可是喻之,却是被他给——硬拉来的啊! 认真的想了想,他今儿个的临时起意,百鱼渊又觉着可能是他多想了。 毕竟……熙谨那小子,可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呐! “是也不是。少愆只是好奇军医你——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说,是如何看待的?!” “如何看待?!老夫能如何看待呐?!信则有不信则无呗!我还能怎么看待?!” 捋了捋胡须,并将其——平均的分成了两半儿。百鱼渊很是不满的,折腾起了他自已的胡须来。 “若是我说——曾在一处棺椁之上,瞧到了大量《山海经》中的“精怪”,不知晓军医你,又会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不疾不徐的低垂下了眼眸,崔少愆就那样浅浅的——盯着酒杯,并保持沉默了起来。 “在哪里?!咳~!少愆呐!莫不是你还有着什么离奇的际遇不成?!当然!老夫我也——就纯粹是好奇而已!哈哈哈哈哈! 不过当真奇了怪了!今儿个的这酒呐!怎的就——如此的香甜呢!得细品,得细品呐!” 话里有话的声东击西着。 百鱼渊这一回,却是直勾勾的,看向了清临渊的方向。 “少愆……我记得你,好似曾同我提起过。 在开启八阵图的一处地底深处,你们就发现了那——刻有‘吊占八刀’的一处棺椁来着。” 回忆着少愆,好似确是对这些传说比较感兴趣后,洛染还当真就想起来了其——曾在阿育王塔地下的那处棺椁前,无意间对他提起过的,这件事儿来。 “莫不是就是——那处棺椁之上,刻有了大量的《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精怪神兽?!” 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清临渊第一次,不紧不慢又主动的,搭起了几个人的话岔来。 “咳~~~嗯!少愆呐!这有些话呐!你也还是可以同老夫我~——也说一说的!” 顿时便来了兴趣的百鱼渊,眼眸中的炙热,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这有何难?!只不过眼下,少愆却是被这个拜帖——给为难住了! 因着心中有事耽搁,我这思绪与情绪,恐怕是不能立刻——便平静下来呐!” 有些纠结的,再次看向了那张拜帖。崔少愆的眉头,就快要拧巴到一起了。 “这有何难啊?!它不就是……一首诗么?!这来来回回的,不也就四句话的事儿么!你且看这里。” 用手指,指着——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这两句诗。 百鱼渊还着重的,点了点那数字“一”与数字“五”。 “喻之兄?!军医这是何意呐?!恕少愆愚笨。怎么不太懂军医的意思啊?!”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崔少愆拿眼神求救的,看向了洛染。 “一与五?!” 同样不解的,将这两个数字给念了出来。洛染亦是不太懂得……这其中的子丑寅卯。 “正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怎得如此愚笨?!” 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几个臭小子。 百鱼渊着急到,就差要吹胡子瞪眼一番了。 “阿母种桃云海际,花落子成三千岁。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再把这两句也加上。便得到了四个数字。” 瞬间便秒懂了百鱼渊,是何意的清临渊,一语点醒梦中人的,冷淡且平静的开了口。 “三……一……五……一?!” 喃喃自语着,崔少愆顺着清临渊的思路,便思考了起来。 “你们也真是够笨的!就这……还想些个甚呐?!都说了是拜帖了!那自然是和时辰有联系了!” 将手中的酒盏,再一次的一饮而尽。百鱼渊立马就嫌弃起了……坐在他身旁的那几个小子。 “三日后,一更?!……是戌时?!五层……?!独自……一人前来?!” 努力的将这个拜帖上的数字,都联系到了一起。 崔少愆整个人,都震惊到再一次的,站起了身来。 “嗯!不错!总算是有那么点儿门道了! 放眼这整个汴京城内。有五层楼高,且是在戌时,准时开宴待客的酒楼……便只剩下了……” “太玄楼!!!” 不待百鱼渊拿乔的,将话给说出来。 这一次,洛染倒是有些诧异的,接过了对方的话来。 “正是!怎么样啊少愆?!老夫可是把我所知晓的,都……全部摊开在了这明面之上呐! 那咱们两个之间——是不是也可以闲话家常的,说一说那《山海经》中的事儿了呐?!” 拿手指敲了敲桌面。 百鱼渊的眼神,一整个的,都晶亮了起来。 “这个是自然!那少愆,便也知无不尽的,且同军医你——说道说道吧!” 不经意的瞥了眼,兀自喝酒的清临渊;又看了一眼,同样不甚在意,并品着酒的洛染。 崔少愆也有样学样的,拿起了酒盏,并开始了她那——滔滔不绝的……离奇经历的述说。 第六百三十一章 杀鸡儆猴 夜……逐渐的深了起来。 仿佛时辰,也在众人的相谈甚欢之下,而显得并没有,那么的——举足轻重了。 一切,都处在了一种……祥和,且安逸的氛围之下。 唯独……只缺少了众人眼眸中的,——那一缕光亮。 以及他们那,并未达到眼底的……笑意。 左厢楼店务门前,那二里地远的,小酒肆大堂内。 闲聊着把酒言欢的食客们,一派“轻松”且惬意的氛围。 而紧临着——崔少愆他们所在雅间的隔壁,却就没那么言笑晏晏了。 因着自已的错误猜测,而险些搞了一场乌龙的祝青泉,此刻的面庞上,戾气重到就差要杀人了。 “怎么?!就如此的不甘心?!” 同祝青泉面对面坐着的一个男子,却是压根儿就没有眼色的,兀自调侃着某人。 并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惹恼了他。 “……” “就算他们今儿个,当真在这里碰头了! 你觉着凭借着汴京城中,那几个三瓜两枣的,当真就可以……将他们给,悉数拿下来嘛?!” “……” “合着你是油盐不进了吧?!” 好笑的瞅着那气鼓鼓到……快要发疯了的某人。 男子再一次不怕死的,将祝青泉手中那,正打算要喝的酒盏,也给夺了过来。 “大哥!!!” 急红了双眼的祝青泉,这一回,显然装起了孙子来。 “嗯!然后呢?!” 将酒盏中的烧酒,一口饮进了肚中。男子此刻,倒是吝啬起了他的话语来。 “咱们亦不过,再多等三日罢了。届时……” 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很显然这一次,祝青泉是不打算——再迁就崔家的,那个混小子了。 “上一回,约莫着两年之前。如雪奉命去拦截伶人一方,所得到的祈雨石。结果却是……” 知晓老四,也定是知晓这件事情的男子,仅是浅浅的一提,便又适时的住了口。 “那是如雪她大意了!就是那一回吧?!她们白虎七宿,居然还让觜宿给受了伤!简直是奇耻大辱! 听闻,就是崔家的那个小子,把觜宿给砍伤的吧?!” 愤愤不平的抱怨着,祝青泉恨不得让时间都倒回去。 若是那样的话,他顺道儿还能早早的,就将崔家的那个臭小子,给直接收拾掉。 要是那般的话,廿九岂不是早就回来了!又哪里还有他——崔少愆甚的事儿呐?! 越想便越觉着那一次的任务,就该由他去的祝青泉,咬牙切齿到,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我还在这里呢!” 顺道陪同着大哥出任务的祝如雪,很是不爽那两个人,居然都将她给……当成了空气。 “呦~!如雪!你还在这里呢?!上一回,听说你的竹节铁鞭与铁锏,竟是斗不过伶人的……狼牙棒呐?!” 调侃的望向了,立马便炸了毛的祝如雪,以及还在生着闷气的祝青泉。 男子揶揄的口吻,愣是一句话便得罪了两个人。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是狼牙棒!是蒜头骨朶!是蒜头骨朶!” 祝如雪那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倒是同祝青泉一般,也不遑多让。 “啧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亲姐弟呢?!这简直就像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啊!” 耐心十足的调侃着两人,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怕,将事情给闹大了。 “祝玄星!你别仗着我打不过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那一次!明明右使也受伤了!你怎么不说?! 还有!那一回,右使可也是,被崔家的那个臭小子给伤到了的!你怎么也不说?! 虽然,是那小子使阴招来着……” 眼瞅着对面——两记四双眼睛,都警告的看了过来。 知晓自已说错了话的祝如雪,越说音儿越低的,逐渐便——不再吱声了。 “妇人之仁!” 转移了目标的祝青泉。 “人云亦云!” 反唇相讥的祝如雪。 “不识大体!” 不依不饶的祝青泉。 “你!目~光~如~豆!” “激流勇进”且毫不退让的祝如雪。 “幼稚!你们两个都够了!给我就此打住!” 眼见着这两个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争吵了,祝玄星老大哥派头的,立马便站了出来。 并,制止了两人之间那,无休止的争吵。 “既然来都来了!你们仨儿还杵在那里作甚?!都坐过来!” 看不过眼的,瞥了一眼黑巫一族的那三个奇葩,居然单开一桌儿的,旁观起了他们这边的笑话,祝玄星就有些不爽的,想要,杀鸡给“猴儿”看。 虽然另外的这边的那两个猴儿,已经停止了争吵。 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他不难看出,那两货——是,谁都不服谁。 第六百三十二章 默契 “玄星大祝!咱们可是……打算离开了啊?!” 缩着个脑袋的温伏,存在感不强的,问询了一句。 “嗯!不然呢?!杵在这里听别人闲话家常么?!我可对老头儿和臭小子们……不感兴趣!” 并没有将隔壁的那几个,放在眼里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左使交给他的重任。 想到此行,确实是可以抢到祈雨石后,他又勉为其难的,让自已参与进了其中来。 “玄星!崔家那小子,满口的谎话。咱们……当真可以信任他么?!因着一些机缘,我还曾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嘛!那小子也有些,过于的自大了些。他居然想着要将咱们巫族,给——彻底的铲平喽!” 将头发丝儿,打理到一丝不苟的祝恒——罗舒云。 一想到那个傻缺玩意儿的“豪言壮语”,以及……大放厥词的,那副嚣张欠扁模样。 他就忍不住脾气的,又想要跟对方——过过招儿了。 “何时之事?!崔少愆他居然也配?!” 拍着桌子立马便站起来的祝青泉,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隔壁去。 “可是那小子——待廿九,却是极好的呢!恨不得为廿九马首是瞻呢!我们即便说他是廿九的打手,人家也甘愿承认呢! 不像某些人,当着廿九的面儿一套。这背后嘛……却是另一套!纯情到——当真是有些傻了呢!” 阴阳怪气到,就是见不得祝青泉一点儿好的祝如雪,打蛇打七寸的,是对方哪里疼,她就正大光明的——“背刺”哪里。 “够了!你们几个!都给我消停点儿!三日后到底是个甚情况,咱们大家到时,便也就都知晓了。耐心等待便是。 不过我可以确认的,唯一一点便是——那些伶人的手中,的确藏有了,两块儿的祈雨石。” 坐镇大局的,将他的提议给说了出来。祝玄星便示意着那几个人,都安静一些。 “秋韵!可是还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没?!若是没有的话,咱们大家,便不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示意着祝芃罗秋韵,再留意一遍隔壁的动静。祝玄星很显然的,已经有了要撤退的计划。 肯定的朝着众人摇了摇头。祝芃浑身轻松的,又品起了手中的酒液来。 示意着白巫一族的那几个骨干,先行撤离。祝玄星当仁不让的,将收尾的工作,交给了祝芃几人。 “你留下!剩下来的其余人等,全部都离开!还有,也让守在外面的众兄弟姐妹们,速速撤退!” 伸手指了指温伏,祝玄星便带领着一众兄弟们都离开了。 徒留下在圆桌前,“风中凌乱”的某人,装作豪不在乎且负责任的,狠狠附和着点了下头。 又一次,只有“温伏”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亥时三刻。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崔少愆,总算是将桌前的三个人,都完美的绕晕了。 眼瞅着百鱼渊,很是满意的,直抚摸着他的胡须之后,崔少愆颇有眼力见儿的,又将对方面前的酒盏,给倾满了。 “少愆呐!关于《山海经》中的精怪志,老夫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既是如此,饮完这杯酒之后,我便也该回去了。 毕竟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呐!有些时候呐!我也当真……很是羡慕你们这些——刚及弱冠的臭小子们呐!” 将那份得来不易的拓纸,放进了贴身的里衣中。百鱼渊毫不留恋的,转身便辞别了几人。 “既如此,那喻之……也要先行离开了。” 目送着百鱼渊离开之后,洛染便也紧跟着,提议出了声来。 “既如此,那少愆便也不留你了!喻之兄,来日再聚!” 意味深长的,看了洛染——跨在腰间的佩囊一眼。崔少愆弯着眼睛客气了一句。 回头看着那,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清临渊,她只能舍命陪君子的,又继续坐了下来。 子时二刻。 眼瞅着小酒肆中,也快要打烊了。 终于舍得起身的清临渊,伶仃大醉的,被青年人给——搀扶着走出了雅间。 大街上,伴随着一阵冷风吹拂而过。 前一刻还步履不稳的某人,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可是确认好了?!” 沉着冷静到,甚至有一丝清冷的声音,就那样由清临渊的口中说了起来。 “嗯。” 疲惫又有些乏力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忤逆我们者……让他消亡。” 定定的停下了脚步。并朝着青年人伸出了手掌。 清临渊就那样平静的,看向了即便在夜幕之下,眼神也十分明亮的某人。 “妥。” 弯起了眼睛。 崔少愆信念坚定的,将自已的手掌,也大力的回握了过去。 伴随着笑意直达眼底深处。 这一回,两个人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临时起意 洛氏宅邸。 灯火通明的正房内。洛染正一个人,安静的喝着茶。 而在他的书案上,还“躺”着那个……今儿个,被他跨在肩膀上的佩囊。 顺手将里面的拓纸,给抽了出来。 一份儿……被写满了咒文的符箓,就那样“赫然在列”的,出现到了他的眼前。 望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符箓,他的眼神,却是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了起来。 ……&…… “得得得!军师你说的都对!下次我真有事儿了,绝对第一个就找你!” …… “军师,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咱们便,择日不如撞日吧!就今儿个!眼下少愆这边,还当真有一事相求。” ……&…… “你为甚突然就……这般大方的,肯将秘密说予我听了?!” “嘿嘿~~!自是……有求于军师你了!其实是老四啊!军师你也知晓!上一次,我们俩人,又是不欢而散了。” “所以呢?!你想要我做些什么?!我同老四,真说起来,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无论怎么想,都觉着老四与少愆,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洛染直到现在,都还在怀疑着这两个人的……台兄弟关系。 “军师!若是少愆——很是厌恶老四的话……你会怎么想?” 斟酌了半晌,崔少愆就那样直言不讳的开了口。 “每个人……都有自已,喜好的标准。 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那我的喜恶……于你而言,就显得,并不是很重要了!” 不偏不倚的,发表着自已的观点。洛染的态度,很显然是打算——谁都不偏颇的。 “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要军师你!站在我这边!” 殷勤的将洛染手边的茶盏,给倾满了之后,崔少愆的眼神诚恳到——让后者,都有些拘谨了起来。 “不以害人为前提的相帮,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掩饰的捧起了茶盏,洛染红着耳根,便将茶汤给,一饮而尽了。 “其实……我亦不喜为难于人。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若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妄想,试探少愆的底线,那我也是很乐意……让对方,彻底的偃旗息鼓下来的!” 垂眸盯着茶盏中的浮沫半晌。崔少愆一语双关的,表示着她自已的决心。 “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还击?!亦或者说——你打算怎么防备老四?!” 想到今儿个,老四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洛染亦是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来。 即便是这样,他也觉着这两个人的过节,有些过度的——剑拔弩张了些。 “军师!不瞒你说,在冥思苦想之后,我其实……也只想出了,两个计策而已。且并不确定,会用到哪一个……” 愁眉苦脸的埋怨着自已,为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后,崔少愆还是不甘心的,将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二解决方案给提了出来。 “那便说出来看看!” 有些好奇起了面前的青年,到底会——如何“报复”回去的洛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手中捧着的茶盏,也给放了下来。 “这其一嘛,自然是正大光明的,打骂回去了!当然,这便有些影响咱们,同袍同泽之间的——战友情谊了!”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崔少愆便在洛染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下,说出了她的——第二条想法来。 “至于这其二嘛……便是在背后,狠狠的蛐蛐他!拼命的说他的坏话!让他再也不敢,再在我的背后嚼舌根!” 眼神坚定的看向了,忍不住轻笑起来的洛染。崔少愆很是奇怪对方,为甚会有这般奇怪的反应。 “那少愆!你觉着我……可以怎么帮到你呢?!同你一块儿说老四的坏话?!亦或者……陪着你,一块儿揍他一回?!” 察觉到自已,到底是高估了眼前那——纯稚到有些“过分”的青年人后,洛染好笑的,便想要再逗她一逗了。 “军师?!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不成?!我还是有策略的好吧?!” 一脸严肃的,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拓纸。 崔少愆便用眼神示意着对方,赶紧将其给打了开来。 “好!随你!” 好笑的抬手接过了那张拓纸。洛染顺势便将其,给打了开来。 “这是……军医曾提及过的——禁咒术?!为甚要把它交于我?!” 轻微的挑了挑眉,洛染还又特意的,看了一眼崔少愆的左手臂来。 “总觉着将它交给你……心里踏实。况且!我还是有计划的!是真的……还没有说完的计划!” 不想被洛染小瞧了去的崔少愆,绞尽脑汁的,还真就想出了一个——临时性的计划来。 ? 第六百三十四章 折服 “好!你且详细的同我说说!” 扬起了一抹很是好看的泪窝,洛染耐着性子示意着对方继续。 “老四他信奉的是珊蛮之道。故而……便也就脱离不了,好奇这些奇奇怪怪的符箓。 而军医他,不是也想要这份儿……拓好的符箓么。那咱们给他便是。” “嗯!然后呢?!” 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能被少愆给……牵强的扯到了一块儿。 越想便越觉着眼前之人,很是好玩儿的洛染,还适时的,又鼓励了青年一句。 “《渔樵问答》中曾言,鱼,钩非饵可乎?!答曰:否。” 直勾勾的盯着洛染,还真就有了一计的崔少愆,整个人的眼眸,都晶亮了起来。 “若这拓纸是饵的话……那你我二人,便是这钩了?!可是咱们钩上来了这鱼之后……又要作甚呐?!” 怔忪了片刻之后。洛染便顺着崔少愆的思续,询问了下去。 “恕少愆直言,我……并不知晓。但就是觉着之后,可能会用的到它便是!毕竟我的这里,还是很敏锐的!” 本想说是她的直觉的崔少愆,又生怕自已此话一出之后,会暴露了自已的“女儿身”身份。 反应迅速的,指了指自已的脑袋之后,她便将她的第六感,等同于是——自已高深莫测的计谋了。 “也并非……不可以!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有些怀疑起了,老四的初衷来。” 努力的回想着老四,对待少愆的种种行径,洛染还真就从这其中,寻出些了蛛丝马迹出来。 “是吧?!人与人之间,哪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呐?!我反正觉着老四他……憎恨我的心思,有些过于的牵强了!” 不好意思直言老四,怕不是还与她家外祖,有些瓜葛的崔少愆——也不好意思明说,其——曾经在大牢中,以女儿身的姿态,被老四给瞧到过。 讪讪的摸了摸鼻头。 崔少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一口咬定老四,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沐氏,而记恨于她便好。 “这个嘛……确是如此。” 单手把玩着茶盏。洛染的眼眸中,精光忽闪着。 “那军师!不若咱们,便试他一试可好?!” 鼓起了勇气,并挺直了后背。 崔少愆终于将她——最想开口的话语,给说了出来。 “那少愆!你打算要怎么试探老四呢?!可是……要用到我了?!” 一眼便瞧出了此行的关键,应是——就在他自已身上了之后,洛染很是配合的,顺应着青年的提议。 “其实也不是很难。就是需要……麻烦军师你了。” 夺过了对方手中的茶盏。崔少愆还殷切的,将杯中注满了茶汤。 恭恭敬敬的站起了身来,并行大礼的,朝着对方弯下了腰。 之后,崔少愆便示意着洛染,赶紧将茶盏给接了过去。 “你啊你!是当真不怕我……被策反了去?!若是老四也像你这般的……有求于我,你就不怕我……会不再向着你了?!” “军师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啊!更何况咱们两个,怎么着也算的上是……出生入死过吧?!” 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崔少愆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洛染,会有临阵倒戈她的那一天。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麻烦法吧!我且听听可不可取。” 有些惆怅的长叹了一口气。洛染没在犹豫的,便接过了青年,送到他手跟前的茶盏来。 “烦请军师留意下老四,在军营中的动向便可。” 简单直接的,说完了她的诉求。 “就这样?!” 洛染破天荒的,瞪大起了眼眸来。 “就这样!只要老四的行径与心思,有一丁点儿的不在军营中,那我便知晓了下一步,该如何去走了。” 大致已经知晓了老四,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崔少愆,不过是在提前布局罢了。 她只需要在洛染的心中,提前埋好了这颗种子便好。 届时,或是之后无论怎样,军师都会不自觉的,或是下意识的,向着她这边,且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 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就叫做同理心。亦可以称其为——心里换位。 若是再换一种说法的话,在兵法上,这种计谋叫做——攻心为上的……反间计。 当然,崔少愆要反的人,也只有老四一个罢了。 而她之所以,会整这么一招儿出来,也是因着在画舫中,瞧到了洛染与老四的私交开始……便已经想这么做了。 掩去了眸中的歉意,崔少愆安静的,等待起了洛染那,早已经算得上是……“木已成舟”的决定来。 “好。我答应你!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觉着自已的这般行径……有些违背君子之道了。” 皱着眉头,想象了一下自已之后的行径,洛染还是觉着他这样,有些怪异的慌。 “不过是试探罢了。若他当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主儿,咱们也,不会害到他便是!” 理所当然的觉着老四,并不会有——“背叛军营”这种心思的崔少愆。 “既然你都如此恳求了,那我便……试这一次!你且记住,只此一次!” 别扭着自已以往所读的圣贤书,洛染还是破天荒的,答应了青年人的请求。 当然,说他没有一点儿的私心,也是不大可能的。 “那军师,咱们便这样说定了!” 愉快的举起了茶盏来的崔少愆。 “妥。” 同样回以对方确切答案的洛染。 “够痛快!军师你不愧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那咱们……便几日后再见?!” 再一次眉眼弯弯起来的某人。 “嗯!你且先走吧。我一个人呆会儿之后,也是该要——处理一些事物了。” 回以崔少愆一记浅浅的微笑后,洛染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只是在青年离开的许久之后,洛染都有些忧心忡忡的,抓着手中的那份——由草纸包起来的糖冰,迟迟的,不肯再松开手…… 第六百三十五章 数之宗也 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洛染又一次的,拿起了那张拓纸来。 所以……少愆之前同他说过的帮忙,其实,就是指这个吧?! 所以……他们之前曾经提到过的饵,还当真将鱼,给钩了上来?!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洛染却是轻轻的,将那两句诗,给念了出来。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这两句诗,当真就这么简单么?!恐怕这其中,还隐藏着不少的秘密吧…… 少愆呐少愆!你可莫要,让我等太久了啊……” 温柔缱绻的,盯着拓纸上的那些符箓。洛染再一次的,陷入进了——他自已的世界中去。 ……&…… 月亮高高的——悬挂在了天空当中。 而在一间,早已过了最佳入眠时辰的东厢房里,却仍旧灯火通明着。 书案前。 崔少愆就那样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官帽椅上。并不断写写画画着些什么…… “河图洛书,为数之宗也。 数之所起,一阴一阳?而已矣。 阳数奇,属天而象圆;阴数偶,属地而象方……” 念念有词着,她就那样——将今儿个探听到的一长串数字,都端端正正的罗列了出来。 “三……一……五……一……柒?!” 特意的将数字七,也加了进去之后。崔少愆的眉头,却是皱巴巴的拧紧了起来。 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的,将师傅他老人家——留给她的那封书信,也给拿了出来。 她眼眸中的疑惑,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师傅!您老人家有啥事儿,不能明着同我说呐?!这信中所写的,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总觉着还是有些欠妥帖的她,又一次的,将那串中文的数字,又切换成了她所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来。 “3……1……5……1……7……这些数字,全部都是奇数。阳数奇,属天而象圆。 若是将这些数字,全部都折算成卦象呢?!就变成了……” 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中,所有代表着这几个数字的卦象,都全部摘了出来。 崔少愆的眉头,却是再一次的,拧巴了起来。 “先天八卦,离三、乾一、巽五、艮七。 后天八卦,震三、坎一、中宫五、兑七。” 是要组成新一轮的八卦嘛?!亦或者……是要根据周易排卦呢?! 若是要组成新的八卦,那里面独独缺少了的坤卦,可是代表了“女子”的意思呢?! 是在指代她崔少愆么?!还是说——其实打从一开始,师傅就已经知晓了她,是女子的消息呢?! 那她在建隆观中,且是在两年之后,才收到的那——有关于师傅他老人家,留给她的“天机化科”这四个字,又是何意呢?! 还有!仙鹤除了指代延年益寿,与……长寿的寓意以外,其剩下来的另一种隐喻,可是有,归西的意思呐! !!! 莫不是说……这其中,是在指代他们当中,有人要……归西了?! 驾鹤归西?!……就在她们这几个人当中?!莫不是师傅他老人家,掐指一算……就给算出来了?! 所以才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着她要小心?! 难不成是指代她自已?!所以自打她进入了这官场之中,师傅他老人家……才会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是不想要——受到她的连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呢?!师傅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呐!!! 亦或者说,是有人想要害师傅?!所以被耽搁了的师傅他老人家,才会想到,用如此隐晦的手法,来将这件事情告知于她?! 想到那已然过世了的——祁国公王溥,其口中曾经提到过的寿泉,崔少愆如遭雷击一般的,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越想便越心惊的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随着她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板之上。 已然被彻底分了心的她,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将那些——叠加出来的几个卦象,给重新排卦了…… 定定的坐在那把官帽椅上……很久很久。 都没有念头……要动身弯腰,去捡起来毛笔的她,就那样大睁着眼眸,且出神的发起了呆来。 直到次日的黎明,又一次的……循环往复了回来,并催促着告诉她——寅时已到。 很显然,时间,是不会等人的!甚至也不会让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而她,也到了……需要上朝的时辰。 可是待她很好的——师傅他老人家,又在哪里呢?! “师傅,你——到底去哪里了呢?!可让我……好生难找啊!” 喃喃自语着,僵硬着身体,已然好几个时辰了的崔少愆,她的眼泪,就那样木然的……掉落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大颗,且晶莹剔透着…… 第六百三十六章 阑出 如果说,有一天……你不想上班了,那么临时不去一天,并顺势请个假,还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但如果说,有一天……你不想上朝了,想要临时请一天假的话,怕是——不可取的吧……?! 毕竟,无缘无故……就不去上朝的话,最少的惩罚,也得是挨板子了。 更何况,崔少愆不想上朝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已,要死乞白咧的……熬大夜来着?! 狠狠的抽了自已一大嘴巴子。 某人拖着一身的疲惫,并用冷水狠狠的,抹擦了一把脸。 但凡同身家性命挂上了钩的存在,在她这里,统统都必须要……谨小慎微就对了! 早早的抬脚跨出了崔家。 这一回的崔少愆,那可是迎着朝阳,在与时间——并驾齐驱着的! 很快,紫宸殿中,便照例的,开启了“晨会”来。 而站在后面,充当起了小透明的崔少愆,却是被人给盯上了。 努力大睁着眼睛,听着大殿之上,众人你来我往的讨论着——河南吏民“阑出”边关,并侵挠略夺的光荣事迹。 崔少愆就差要在内心深处,狠狠的咆哮几句了。 没有凭证!就敢擅自出边关?!还去抢夺边关牧民手上的……羊马牲口?! 大宋朝边关处的百姓们,这民风——可当真是彪悍啊! 可是一想到那些,好似越来越繁重的赋税,以及……一级又一级的层层剥削。 她又觉着,无论哪个朝代的老百姓,好似光是活着,就都——挺不容易的! 想到她自已,也只能做那——随波逐流中的一份子后,崔少愆又有些,忏愧起了她的无足轻重,与历史那不可更改的大趋势了。 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并告诫着自已,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之后。 果不其然的,她就听到了那,由众人讨论后,所得出来的最终结果了。 ——违者……论罪!且有得羊马牲口者,还之。 好在,她穿越而来的朝代,是北宋初期。好歹,她是不用再经历一回,那种恐怖的乱世了。 虽然,即便处在乱世之中,她也并没有,经历过几天那种“末日”的煎熬,就改朝换代了。 但即便只经历了那么一回,也足够她死——一万回之多了。 如果,她的运气,要是不太好的话…… 感恩于北宋初期的皇帝们,即便再怎么有想法与城府,也都还算明智与清醒。 崔少愆就再一次的,有些唏嘘起了……太平盛世下的,这种……“短暂”和平来。 因为她太知道——“黔驴技穷”下的……无助感,才最是恐怖,与折磨人的了。 半开小差半低垂着脑袋,并高举着她手中的朝笏,崔少愆就等待着——众人讨论完这一回合之后,她就可以退下去摸鱼了。 偏偏如芒在背的,那种不舒服感觉,却是让她整个人都,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 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呢?!没曾想她……竟是真的,被人给盯上了?! 猜测着那道……紧盯着她背影的眼神,以及可能的人之后,崔少愆的双眼,却是猛的瞪大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呢?!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 在那个位置,且站在那里,并还能有闲心——“盯梢”她的人,便只有一个了。 来人昨儿个,她也才刚见过! 其,便是身处于闲散官职之流的,散朝大夫——冯家的——冯宥是也?! 所以……她家从伯,那个老头儿!这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呐?! 一想到她,马上又会被要求……去应付冯家的那一帮子人之后,崔少愆的天灵盖儿,都觉着嗡嗡的疼…… 还是死疼~死疼~的那种。 ……&……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 旋风天地转,急雨江河翻。 ……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 暴雨逐惊雷,从风忽骤来。 …… 总而言之,这些风风雨雨,并劈闪着雷电狂风,而来的环境,就是此刻的她的内心世界……最最真实的写照了。 恐怕这之后的路,也会,更加的难走了吧?! 担忧着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环环相扣……以及接踵而至,崔少愆生平第一回的,感觉到了极端的疲惫与厌烦。 若是能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并帮她分担分担,就好了…… 可是眼下的她,当真还能找的出……这样的人出来么?! 答案,恐怕是——并没有了吧…… 挑了挑眉头。 一门心思钻进来,并选择了这条道路的她,怕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第六百三十七章 表兄 “少愆!” 遮遮掩掩又小心翼翼的,低调着做人。 躲过了初一(朝堂之上),却还是没有躲过十五(回家路上)的崔少愆,到底——还是被从伯给,偶遇了。 “从伯!好巧啊!” 眉眼弯弯的,睁着眼睛并说着瞎话。 崔少愆在郑重的,想了又想之后,还是没有在御街上,就停下了脚步来。 “是啊!好巧啊!” 转头看了一眼这御街之上,三三两两要么结伴而行,要么相携着,准备“打道回府”的北宋朝官员们,清一色的,皆是身着官袍之后。 崔升愣是可以睁眼说瞎话的,将他们几人的见面,说成是偶遇。 当然,他也不过是,在顺着眼前那,青年人的意思罢了。 示意着身旁的中年男子,也抬步跟了上去。 崔升一点儿都不觉着他们这样,会造成身旁那——恨不得躲进地缝儿里的青年人——的“巨大”困扰与尴尬。 “都回崔家这么久了!你说说你!也当真是该罚!瞧瞧!这位是谁呐?!怎么也不晓得叫人呐?!” 专门将身侧一旁的位置,给让了出来。崔升此行的目的,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若是少愆猜的没错的话,这位散朝大夫,便是我的表兄吧?! 就是不知晓少愆,是应当以下官自称呢?!还是应当以——表弟自称呢!” 朝着对方行了一礼。 低垂着眼眸,且眉目乖巧的崔少愆。就那样明目张胆又堂而皇之的,试探起了与她并肩而行的——那两个人。 “你这从子!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又说的些甚胡话呐?!” 不赞成的斜睨了一眼,就是太过于守规矩了的从子,崔升恨不得言传身教的,让其——稍微改一改他那破毛病。 “那少愆你——想要怎么来,维系咱们之间的关系呢?!是以表弟的身份,还是——同僚的关系呢?!” 罔顾着在一旁的崔升,就要吹胡子瞪眼了。冯宥倒是颇给崔少愆面子的,不答反问了起来。 “这个嘛……自然是表兄弟了。” 怔忪了半晌。 没曾想到对方,会有此一答的崔少愆,特意抬起了眸子,并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冯宥。 “这一回,可当真是巧了!咱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少愆!” 目光柔和且干净的,盯着面前那个青年。冯宥的面庞上,再瞧不出,更多其他的表情来了。 “表兄!既然咱们今儿个,能碰到一块儿!不若便——择日不如撞日的,也回崔家瞧瞧……少愆的母矣呐?! 还有从伯!您也是好久,都没有来寻找父翁品茗吟诗了。” 想到自打上一回,从伯离开之后,当真已经过去了好久。 崔少愆就有些头疼起了,这种非得让她——亲自上场的应酬场合。 “我自是无碍的。可是子山,已经定好了飞云楼的厢房。故而……咱们几个,怕是也得下一回,才能过去了。” 露出了些许的歉意与无奈。 崔升这一套,行云如流水般的演技,就够崔少愆,好好的膜拜一阵子了。 “是么?!那确实是不巧了些!那少愆,就……不叨扰你们二位了?” 试探性的觉着她自已,定是也跑不了——这一次应酬的崔少愆。 索性便也“欲扬先抑”的,打算学着百鱼渊的模样,来好好的拿乔一番,对面的那两个人。 “哦~~~?!既是这样,那少愆你便且回吧!我还说趁着这一回,让你们表兄弟两个,都——好好的聚一聚呢!” 颇为可惜的捋了捋胡须,崔升一副有些可惜模样的,还又特意的,瞟了一眼冯宥。 “来日方长便好!我倒是,也不急在这一时。既然起居舍人他,已经等在了那飞云楼内,那咱们——便也该过去了。” 平静的瞅了一眼那个,年龄只有他一半的青年。冯宥好似并没有将其,给放在眼中。 “哈哈哈哈哈!真就刚刚好,我也该走这边了!” 意思的伸手指了指崔家的宅邸,崔少愆恨不得飞过去一般的,打算先逃离了这里再说。 直到那两道身影,当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之后,崔少愆才又从胡同口的巷子中,给折返了出来。 “欲擒故纵”这四个字,是她脑海中得出来的——第一反应。 可是随着同二人的攀谈与进一步接触,她又觉着这其中,应当是还有其他的……猫腻才对。 想着刚刚离开的散朝大夫,那记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她总觉着对方,怕是知晓着外祖,那藏有了不少的秘密才对。 暗忖着外祖,留在她这里的那幅卷轴,崔少愆就觉着她多多少少,也还是要同冯家——有所联系才是。 不过那三个人……聚在一块儿,到底所图是甚呢?!当真是为了那本《起居注》么?! 又或者,他们几个,也知道祈雨石的存在呢?! 而她,又是否可以有幸,瞧到那本《起居注》呢?!会不会那上面,也记载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亦或者说,那上面记载了的——是好多人都知道,却只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且是那种,被大家默契的认为,就应该被尘封,却又只偏偏只对她一个人,有用的秘密呢?! 好赖即便是天子本人,也是对那“长生”二字,充满了极大的兴趣了啊! 想到了两日之后的——太玄楼之约,她又克制着自已,并握紧了拳头来。 届时,怕不是又有一场硬架要打了。 不然好端端的,伶人们又怎么会挑在同一天,让她赴约呢?! 若是他们知晓了她崔少愆,其实便是那个——可以提供祈雨石消息的,做局之人的话…… 有着可以开启——复杂机括的——附加本领的她,到底会不会变成她的,筹码谈资呢。 还是说届时……她会更加的,危险且难以自保了呢?! 深深的拧紧了眉头。 这一回的崔少愆,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朝着那,左厢楼店务的方向出发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乩童2 “兄长!你怎得才回来啊?!” 愣是等到了亥时一刻。 就差望眼欲穿的刘衣紫,才总算是等到——”姗姗来迟的她家兄长来。 “衣紫?!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睡?!” 同清临渊,总算是铁板钉钉的,决定好了他们两个,要在接下来两天之后的全部计划。 崔少愆已经疲累到,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自是……有事要同你说!你最近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我竟是连你的影子——都瞧不到了!” 紧紧的缴了缴手中的帕子。 刘衣紫踟蹰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觉着她应当,要把刚刚得到的消息,给……说出来为好。 “怎么?!可是担心我了?!” 伸手揉了揉妹妹那,因着急走,而有些散乱的头发丝儿,崔少愆忽然就感慨起了她们二个,那最一开始的初衷来。 “我明明想着,也一心期盼着的,便是要让你,过上那——日进斗金的生活。 没曾想,咱们两个,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坐下来过了!” 眼眸温柔的,看着那——算的上是她唯一归宿的港湾,崔少愆忽然,就怀念起了她们两个,在杨家宅邸时的日子来。 “兄长……” 有些后悔起了她这个,麻烦精加惹事精的身份,刘衣紫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几个字,眼泪却快要抑制不住的,先掉落了下来。 “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拿眼神示意着那两个……杵在一旁的赵清妍与云霞,崔少愆当真觉着最近的她自已,有些过分的忙碌了。 忙碌到连崔家宅邸中的这些人,都瞧着有些,过分的眼生了。 兀自摇了摇头后,她便好笑的,将衣衫伸到了刘衣紫的面前。 “妹妹怕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呢!你瞅瞅,这都还没开始说几句呢,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熟稔的将她自已的衣袖,当成了破抹布,崔少愆驾轻就熟的,率先擦起了刘衣紫的眼泪来。 “这一回,我当真是无碍的!可能觉着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便有些矫情了。” 推开了崔少愆递过来的大袖,刘衣紫快速的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之后,她便被她家兄长,给带回到了东厢房之内。 慢半拍的,接过了那递到她手边的热茶。刘衣紫就那样傻愣愣的,看着崔少愆连谷翠,都给撵了出去。 “好了!这下周围都清静了!你且说说吧!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大喇喇的坐到了书案对面。 崔少愆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家妹子,并等待起了对方的倾诉来。 “我之前……曾经救过两个小孩。从黑巫一族的手下。 若是当初我不救他们,恐怕现在,他们已经消失了吧…… 可能会被做成乩童,亦或者——变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紧咬着嘴唇半晌,刘衣紫还是豁出去般的,将她憋在心头的话给说了出来。 “然后呢?!这是你从巫族,逃出来时候的事儿?!” 理所当然的认定衣紫,定是有什么难处的崔少愆,压根儿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儿,往温伏身上去想。 毕竟,一个已经被她,送到了流放之路上的混蛋,即便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要对方不再招惹她们的话。她也是懒得……再去管这些破事儿的!毕竟她最近,或者从很久之前开始,便一直很忙很忙了…… “我……” 刘衣紫鼓起来的所有勇气,都在兄长那一记,别人都是错的,只有她家妹妹是对的,且最是无辜的——眼神之下,给硬生生的败下了阵来。 “怎么了?!难不成巫族众人,拿那两个小孩子威胁你了?!” 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崔少愆立马便,气愤的站起了身来。 恨不得两天之后的太玄楼之约,立刻便来临的她,很显然,最是见不得别人越过她,去直接威胁衣紫了。 “倒也……不算。只不过……我见到他们两个了!也不是……我亲眼见到的! 是云霞!是云霞在坊市街口,瞧到了两个身影样貌,都很是相似的孩童,竟然跟在了温伏的身旁! 兄长!温伏他——不是已经被流放了么?!怎么他,居然还能再次回来了呢?!” 想到了之前,清临渊同她的交易。 以及捎带着,传达给她的这个消息之后,刘衣紫便有些坐不住的,焦急了起来。 虽然,带着两个乩童在身边的——温伏本人,应该比她更是焦虑,与着急如焚才对。 “关于这个,我倒是忘记说了!我的确是曾经在白果树之下,瞧到他已经回来了……” 眼瞅着妹妹那突然间,就大睁起来的眸子,生怕衣紫会有应激反应的崔少愆,也着急忙慌的,便站起了身来。 第六百三十九章 避谶 “衣紫!你可千万别激动!咱们冷静一下!” 率先站起了身来的崔少愆,条件反射的,便伸出手臂——摁住了刘衣紫的肩膀。 “兄……长?!” 有些不能理解的,抬眼看着那双,兀自压在了自已肩膀上的双手,刘衣紫很是奇怪她家兄长,到底是怎么。 “别急!别气!咱们慢慢说!衣紫!有什么想不开的,都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伸脚勾过来了一个凳子。 崔少愆不放心的,还将妹妹的双手,也揣进了她自已的手中。 “生气?!生什么气……是温伏……么?!”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兄长定是怕她,回想起那两年,给别人当侍妾的日子。刘衣紫就那样沉默的……低垂下了眼眸来。 感受着一双手掌,就那样安抚又温柔的,抚摸上了她的头顶。 刘衣紫就有些如鲠在喉的,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将她——杀人了的消息,告诉兄长之后,刘衣紫只能保持沉默的,安静了下来。 “衣紫!若是你觉着……心里边儿,还是不舒服的话,你想要怎么做,告诉我就好。剩下来的,全部都由我来处理。 若是你……当真放心不下,那两个小孩儿,我明儿个——就算抽空,也把他们给你带到跟前来。 当然,若是你——还觉着温伏,受到的惩戒不够的话,那我便再想办法的,将他送进那牢狱中去!且——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可好?!” 小心翼翼盯着妹妹的眼眸,察觉到其始终,都保持着低垂的状态之后,崔少愆就又一次的——埋怨起了她自已的能力不够来。 “兄长,其实我……其实……” 紧紧的抓着崔少愆的大袖。刘衣紫甚至有些恐惧起了,那真相大白的一天。 若是有那么一天,他家兄长发觉到她,其实并不如其,想象中的美好的话…… 那她,又该怎么办呐?! 此刻,终于发现了自已,再也离不开了崔少愆之后,刘衣紫甚至都——不敢想象之后的未来,那,没有她家兄长的日子。 “衣紫!千万别勉强自已!若是你不想回忆之前的经历,那咱们,就当做了一个噩梦!以后你我二人,都不再提及此人可好?!” 肉眼可见的,发觉到了妹妹的情绪,变得恐惧且慌张了起来,崔少愆一时之间,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对方了。 “若是我说……以后都,不想嫁人了……” “好。” 鼓足了勇气的刘衣紫,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崔少愆那肯定的同意声,给打断了。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她尝试着想要把自已的打算,都给彻底的说了出来。 “若是我说,我就想要这样……一直呆在兄长的身旁……并……” “好!” “若是我说,想要一辈子都,赖在你的身边呢?!就这样一直麻烦着你,并缠着你呢?! 哪怕兄长到最后,都娶亲生子了,也要厚着脸皮,就是赖着不肯走呢?! 届时……即便你烦我烦得要死,也就是不肯走呢?!” “……” 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的崔少愆。 …… 泪眼婆娑的看着,突然就变得沉默起来的兄长。 刘衣紫的眼泪,就那样忍不住的——掉落了下来。 刚刚!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好似瞧到了兄长眼眸中的,那抹不认可,与不置可否来了! 所以……兄长,其实也是因着她们两个,是家人的承诺,而在被迫坚持着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么?! 有些崩溃又绝望的,抓紧了对方的衣袖。刘衣紫生怕兄长会,突然便转身离开了。 “衣紫!这有些话……还是需要避谶的!该说的可以说!这不该说的嘛……咱们,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严肃认真的,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不待崔少愆打算长篇大论的,给妹妹来一场“跨时代的说教”,她就被对方眼中的,那抹绝望感给——整不会了。 “衣紫?!你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怎得忽然……就这般了呢?!” 不太能理解——突然一下子,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来的妹妹。 崔少愆有些头疼的,反省起了她自已的,过失言语来。 所以……她到底是哪句话……又讲的不对了呢?!明明她还,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呢! 无措的盯着自已那,快要被撕巴烂了的衣袖,崔少愆已经思绪乱飞的,想着那北宋王朝律法中——有关于损毁绯袍官服的惩戒了。 第六百四十章 崔家祖训4 “所以兄长……你是办不到么?!” 不依不饶的,就那样深深的望进了崔少愆的眼眸中,刘衣紫不死心的,再一次追问了起来。 “办不到甚呐?!把那两个小孩儿给抢过来?!还是把温伏送进大牢里去?!亦或者说,让你坐在崔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日进斗金?!” 迷茫到实在是猜不出来,具体是哪一个之后。崔少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摊到明面上来。 “即便你烦我烦得要死,我也就是不肯走。哪怕是在你娶亲生子之后。我也不肯走!” 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刘衣紫不肯妥协的,又一次将她最在乎的话语——给提了出来。 “我自是不会赶你走的啊?!况且!你我既——都是一家人了,我又为甚,还要赶你走啊?! 不过妹妹!以后这些烦啊死的,咱们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为好! 毕竟有些话,咱们还是要避谶的!当然,若是实在避无可避之后,咱们便又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想了想后,觉着“避谶”二字,很是重要的崔少愆,还是将她自认为最重要的忌讳,给说了出来。 “只是……要说这个?!” 不可置信,又有些冷静了下来的刘衣紫。 “自是如此了啊!” 仍旧保持着一头雾水的崔少愆。 “我当真可以……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走?!” “有何不可?!” 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不嫁人也……当真可以么?!” 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又迫切愿意——相信这一切的刘衣紫,整个人都矛盾又纠结着。 “我又不是养不起!况且,即便是我现在的俸禄,亦还是可以,供你小幅度……挥霍个把月的了! 当然!是那么小幅度啊!就这么一点儿!不过我觉着吧……咱们还是节俭一点儿的为好!” 伸出拇指与食指之后,崔少愆又有些心疼的,将那一点儿的“度量衡”,给,压缩了一回又一回。 “好!” 破涕为笑的刘衣紫。 “妹妹!你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呢?!这个时候,你是一定要,矜持一点儿的!” “……” “额……行吧。我觉着我还是,可以再多努力奋斗那么一点儿的!” “……” “妹妹呐!为兄思来想去,觉着咱们两个……要不咱们还是打个商量好了,其实还是可以……再节俭那么一点点的……” “……” “额……你姑且……权当我没说好了!” 悻悻然的,摸了摸心口位置。 崔少愆还是有些心疼的,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已。 “若是兄长……觉着那样子更好的话,我便同意!” 彻底被逗笑了的刘衣紫,竟也破天荒的,附和起了——扣扣搜搜的崔少愆来。 “既是如此,那衣紫,咱们之间,还是可以再守一守——老祖宗的规矩的。” 眉眼弯弯到整个人,都心思活络起来的崔少愆,立马便打蛇随棍儿上的,跃跃欲试起了,由她自已新定的……崔家新规矩来。 “可是——崔家祖训第五条?!” 颇为配合的,顺势提了出来。 刘衣紫歪着脑袋,就等待起了某人那——“乘兴而来”的“胡编乱造”来。 “咳咳~!这崔家祖训第五条嘛!自然是 ——钱财如流水,用在该用时。刀刃得锋利,方可斩乱麻。故而……咱们要把钱……都花在刀刃上! 你且……记好了?!”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妹妹的反应,崔少愆还是很期待——对方的回答来着。 “嗯!衣紫记下来了!至于这之后嘛!我自是也会……乖乖遵守的!” 虽然说,她不太懂兄长,执着的点在哪里。 可是看着因为她的配合,而变得愈加开心起来的崔少愆,刘衣紫又觉着她的这般行径,也很是值得了。 等到崔少愆终于痛快的,将手中的热茶,也一饮而尽了之后。 犹豫了半晌,且已经回归了冷静状态的刘衣紫,还是决定将她的困扰,给先提出来。 “对了兄长!关于那两个孩童……其实也,并不是很急切。我只是觉着应同你,提前说一声比较好。” 思来想去,都觉着在没有她,下达命令的前提下,堆栈与堆舆,就等同于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孩童而已后,刘衣紫又觉着她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只希望在兄长出手之前,顶着温伏皮囊的那个人,可以待那两个乩童,好一些便是。 “至于你说的这个!妹妹,其实在你刚才,将这个提出来之时,我便有在认真的思考了。” 想着两日之后的太玄楼之约,她的最终目的,就是将水给彻底的搅浑之后。 崔少愆还当真……就觉着她的这一计谋,可以一石二鸟,甚至一箭多雕的。 “兄长!无论何时,都要先确保你——自身的安危方可!我就在崔家,就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凯旋!” 知晓以自身做局的兄长,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她之后,刘衣紫只能……很是识趣的,先做到——不给对方添麻烦这一条。 “那我便借你吉言了!不出意外的话,两日之后,最多不过十日,我便将那两个孩童,带到你面前可好?!” 眼瞅着时辰,也有些不早了之后。 崔少愆便果断的,做了最后的陈述。 “那我就先离开了!明儿个怕是又要早起了!兄长!你就早些歇着吧!” 有些忧心的盯着,又瘦了一些的崔少愆,刘衣紫也只能让自已,乖巧且安静的……等待起了那——二日后的到来。 “好!” 弯了弯眼睛,并耐心的,等到了妹妹的离开。 崔少愆才又一次的,从书本夹层中,拿出了那封——师傅曾留给她的书信来。 看样子,今儿个的她……也还是需要,挑灯夜战呐! 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某人拖着她那——极端疲乏的身体,又再一次的,写写画画了起来。 直到油灯里面的灯芯,都跳跃忽闪着——燃烧到了尽头…… 第六百四十一章 恍然当时 次日午时。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崔少愆。 顾不得吃晌午饭的,便率先冲着杨家的宅邸而去。 今儿个上朝之时。 才知晓了四哥,以及大舍他们,很快便又要去往那——代州的边境之上的她。 拖延症立马便被治好了的,朝着杨家的方向跑去。 此刻。 正马不停蹄的,朝着杨家方向狂奔而去的崔少愆。 是想也没曾想到过的——让她自已的眼睛,瞧到了一出……很是狗血的,言情大戏来。 “延婉姑娘!你当真不肯……随我前去那慈恩寺中,尽赏花开,并——逐宴于树下?!” 立于杨家宅邸前的……半里地远。 一身着华衣锦服的清瘦男子,正颇是盛情的,邀约着着盛装而来的杨延婉。 “怕是要让,上官公子失望了。因着我身子突感不适,恐怕明儿个……也要爽约了。” 有些惋惜着菊花花会的盛大,杨延婉还是礼貌又有礼的,拒绝了男子的邀请。 “不碍事!那我便……待你的身子彻底好起来了……再来。 延婉姑娘!明儿个,我便遣人,再送几盆开着明艳的菊花过来。权当做是……留着给你解闷了!” 眼瞅着对面,终究是点头并答应了下来。那名唤作上官的男子,才总算是连眉宇间都,舒展了开来。 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杨家姑娘,在等着他先离开之后,才打算进去。 来人便也就不墨迹的,转身便上了那,停在路口的马车里。 直到那辆马车,也转着轱辘的跑走了之后。 突然间就被拉到一旁,并听起了墙角来的崔少愆,才总算是可以吱声了。 “四哥!你这是作甚呐?! 咱们这般行径,即便想要光明正大一点儿,也快要被你给——搅和成过街老鼠,抱头鼠串了! 为甚要偷偷摸摸的啊?!又不是见不得……哎呦!” 有些委屈的,吃了杨延玉的一记脑瓜崩。崔少愆便也就识时务者的,老实了下来。 “若安呐!啊哈哈哈哈!好巧啊!怎么就在这里碰到了呢!” 仰着脑袋并看向了天空。 杨延玉顺手便将——还在怔愣着的崔少愆,给一把推了出去。 “姑娘!四哥他揍我!” 有些委屈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崔少愆的脑袋里,想着的居然是——竟然真有“上官”这个,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着很是牛叉的姓氏来的感慨。 “少愆?!你怎的会在这里?!还有四哥?!!莫不是……你们两个,都瞧见了?!” 先是震惊,之后便又有些扭捏起来的杨延婉。一时间,竟是不知晓她,该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的状况了。 “我今儿个听闻……四哥还有大舍,没有几日的光景,便又要去往那代州边境上了。 故而……我便趁着晌午的时辰,过来瞧瞧!”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崔少愆忽然发觉她来的,有些过于的匆忙了些。 低头看着她那,两手空空如也的“爪子”……连朵像样的菊花,都没有带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已,好似做的有些过了。 “你果然还是……听到了啊!” 快速的遮掩起了心中的失落。杨延婉强打起了笑容的,又望向了那……仍旧还在仰望着天空的,他家四哥来。 “听到了!而且四哥他还……嫌弃那个公子哥儿……傻……啊!有些质朴来着!” 识相的愣是让自已的语意,也给拐了一个弯儿后,崔少愆才总算是得到了——杨延玉一记,孺子可教的赞赏目光来。 “那位上官公子他……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以后,选做我的——未来夫婿人选。只是我……并不心悦于他!” 定定的看着那个,已经高她许多的青年,一如既往的诚挚眼神。 杨延婉鬼使神差的,便想要向对方解释一句。 “我只想着姑娘及笄了。倒是没曾想到姑娘会……这么快就……嫁做人妇呐!” 还是不太能够接受面前那个——还算是一个未成年人的小姑娘,居然就可以成亲了的崔少愆,眉头却是不自觉的,先就拧巴了起来。 “恍然当时……年少。谁曾想到,会是这般呐!” 幽幽的说出了一句,让身旁的两人,都很是猜不透其意的话语。 杨延婉就那样哀怨,又兴致缺缺的,缴紧了手中的帕子来。 “少愆!你可是还没有食晌午饭啊?!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若……一块儿呐!” 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杨延玉忽然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盛情的邀约。 果不其然的,看着那个猛点着头的青年,一副乐意之至的肯定神色。 杨延玉的眼眸中,便多出了一抹……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 第六百四十二章 边疆永安 “那四哥!咱们去那……飞云楼中可好啊?” 有些期待的,望向了杨延玉的方向,崔少愆想要蹭饭的话中之意,就很是明显了。 “若安,你也一块儿来啊!” 很是大方的,并没有推脱掉,面前青年的提议。杨延玉甚至还眉眼弯弯的,打算将妹妹也一块儿叫过去。 “四哥!这前脚,我才刚跟上官公子说了,身子不太舒服……若是后脚,就去了那飞云楼中的话。 万一再给碰到了,咱们双方……岂不是都很尴尬?!” 尴尬的挠了挠鼻尖,此刻的杨延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很显然的,刚刚她说谎了。 若是因着她的私心,而导致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的话,那后果,也是很麻烦的。 毕竟!她也不想让杨家,还有娘亲难做。 “那少愆,你觉得呢?” 并没有立刻否定妹妹的杨延玉,不答反问的,反倒是将问题,又抛回给了崔少愆。 “述少愆拙见。此事……不外乎两种结局罢了。 若是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么无论姑娘是否喜欢,又怎样的抗拒,都不会折腾出,更多的水花来了。 当然相反!若是这件事儿,并没有被确定好的话,那我倒是觉得姑娘,想的则有些,过于的简单了些。” 意味深长又话中有话的,看了一眼杨延婉,崔少愆很是诚挚的,朝着对方,提出了她自已的想法来。 “少愆!你怎的还是同以前一般,言语间模棱两可的,说等于没说啊!” 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的杨延玉,抬手就朝着某人的后脑勺,给来一了巴掌。 感受着这熟悉的手劲儿,崔少愆倒是有些怔愣的停在了原地,并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怀念啊!咱们三个,像这般轻松的聚在一起,明明感觉……并没有过去多久。 可若是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却蓦然发现,那些犹在眼前的历历在目,不过是在……四哥的大婚之前,才拥有的光景罢了!” 同样怔愣了半晌。杨延婉这一开口,却是让身旁的两人,都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额……姑娘!你可是心中不痛快啊?!怎么才隔着一段时间未见,便让少愆感觉,你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大抵已经猜到了杨延婉,如此行径的崔少谦,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层——昭然若揭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若安,不喜欢的东西,为甚就不能拒绝呢?!你若是当真不喜欢,就跟四哥说好了。大不了,四哥……再去跟母亲说便是了。” 明明两年之前,妹妹那活泼开朗的性子,还历历在目。 可是一转眼,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好多事情,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感慨的,拍了拍杨延婉的肩膀。 在这大马路上,终究并没有说太多的杨延玉,只是冷静的,示意着的一旁的崔少愆,赶紧跟上他的脚步来。 “想去便去!哪有那么多的狗屁理由!为甚要遮遮掩掩的,委屈了自已呐?!” 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决定出手帮忙的崔少愆。在越过杨延婉的瞬间,还顺势拉起了她的大袖来。 用力的拉起了身后的那个姑娘,并狠命的朝前跑了两步。 崔少愆终于在回过头之时,瞧到了那抹——久违的笑容。 “少愆啊,少愆!你说说你怎么只长个子,却是不长脑子啊!没看到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呐!” 快速的拍开了某人那……欠收拾的爪子,杨延玉面庞上的笑容,却是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 “对了四哥!听闻你们这一次,又要离开很久了。也不知晓再见之时,会是何日……” 努力的扯起了笑容来。 崔少愆一开口,却到底还是被那离别的惆怅,给包围了起来。 “是啊,这才刚回来多久呐!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当真,舍掉了我这一个人,由其他人来保家卫国的话……又会怎样呢! 其实我,也很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但是少愆呐,保家卫国,是我刻在骨子里的使命!哪怕是我本人,都容不下自已……去背叛于它啊!” 负手而立着,杨延玉就那样,头也不回的,径自朝前走去。 好似只有那样,才可以坚定他自已的决心与信念。 “若是有机会,少愆最渴望的,还是希望同四哥一块儿,并肩而立,奋勇杀敌。佑我大宋王朝,边疆永安!” 想起了大将军,曾同她说过的言语。 这一回的崔少愆,倒是打心眼儿里,且真心实意的,想要保卫代州的边境,永远都不受异族的侵略。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六百四十三章 飞云楼 “你们两个……这样看着我作甚?!”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崔少愆第一次脸皮子特薄的,连耳朵都泛起了红来。 “我还以为你,并不想要,再回到那战场之上呢。到底还是我低估你了!少愆!今儿个咱们便,把酒言欢,并不醉不归可好?” 抬眼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飞云楼,杨延玉话音一转的,突然便想,喝起了酒来。 “那姑娘!咱们便进去呗!” 有些好笑的,看着遮遮掩掩的杨延婉。崔少愆颇为贴心的,还替她遮挡了……很大一部分的人群。 “最近几日,因着菊花花会的开始,这汴京城中的人……怕是会只多不少呐!” 环顾着四周,震惊于这酒楼之中的人流量的崔少愆,颇是感慨的吐槽了一句。 “少愆!莫不是你还……没有来过这里吧?!” 不可思议的看着,对任何人、事、物,都贼拉好奇的青年,杨延玉眼睛特别毒的,仅一语便中的。 “哈哈哈哈……让四哥你看笑话了!我啊,因着政务繁忙,别说这酒楼之中了,即便是那街边嗯的小酒肆中,都没怎么光顾过了!” 习惯性的,将杨家兄妹两面前的茶盏,都斟满了茶。崔少愆一抬头,却是又瞧到了姑娘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姑娘?!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亦或者……当真身体不适?!” 不太能理解……向来都大大咧咧的姑娘,为甚也开始变得……有些扭捏起来的她,还用眼神征求意见的,看向了四哥的方向。 “少愆呐少愆!你可当真是!” 没眼看的,拿手抚了抚额头。杨延玉恨铁不成钢的,便将手中的茶汤,给吞了个精光。 “四哥!若是姑娘不主动开口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自作主张的,开得了口呐!即便是我想解决,也得先让姑娘说出来才好呐!” 幽幽的叹息着,崔少愆都有些心累起了最近,她怎么竟是碰到些……需要她哄的小娘子来啊! 有些头疼的,想起了妹妹那没完没了的眼泪,她都有些犯怵起了姑娘那……接下来的眼泪了。 “我……并没有甚可说的啊!就是感觉,大家坐在一块儿,挺好的!” 有些不自在的,忍受着身旁两道灼热的目光。杨延婉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将她女儿家的小心思……给说了出来。 “若安!你可是还记得?!记得我在大婚之日前,曾对你与少愆说过的话?!” 轻轻的长叹了一口气。 杨延玉很是耐心的,说出了一句,与此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瓜葛的话语来。 “自然是记得!我还记得四哥你,曾向我和少愆发过誓,说要一辈子对嫂子好呢! 还有你当初在,刚听到少愆说的——有关于道家的婚书之时,整个人都被吓到了呢!” 似是回忆起了好多之前的过往。 杨延婉说着说着,紧皱着的眉梢,便舒展了下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安!四哥希望你可以这样。四哥也希望你,可以找到那么一个人。 肯为你,有那‘上奏九霄,下鸣地府’的魄力与勇气。 而不是要你……委曲求全的,只懂得识大体与守女训!” 很是不赞同的,皱了下眉头。杨延玉似乎又想起了母亲,那最近才,总算是舒展开来的眉眼。 “四哥!若是其他的几个哥哥,要是也同你这般,肯为我做主的话,我也就不会这般的——委屈求全了!” 想到就连大哥,都没有站出来反驳母亲的话语之后,杨延婉又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唉……不过你这事儿吧!头疼就头疼在了爹爹,已经去了代州!” 一想到今晨的大哥,还在拿眼神施压着,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之后。 杨延玉的表情,就只能用“耐人寻味”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这怎么可能嘛!大舍他……竟然会不帮你做主?!” 不可思议的瞪大起了眼眸来。 崔少愆眼眸中的震惊,却是连藏,都藏不住了。 “大哥他,自然是因为福伯的事儿,才被耽搁了呗……不然!……额……” 刚想要理所当然的,说着些什么的杨延婉。 在接收到四哥,那投递过来的,一记制止的眼神后,又欲言而止的停了下来。 “大舍?!福伯?!……?!大舍他,向来都是一个很冷静自持的人。可能他也只是,不太会表达吧!” 总觉着杨延昭,横看竖看都不是那种,会因着他自已的不喜欢,而便随随便的,就向别人妥协之人。 一头雾水的崔少愆,还是很乐观的,做出了一个……身为局外人来的中肯评价。 更何况,大舍他也绝对不会……作出那种,毁掉别人幸福,而不吱一声的糟糕行为来。 毕竟,姑娘可是大舍的亲妹妹呐!他也不可能,会去害姑娘的! 再次不解的,看向了杨延婉的方向。 此刻的崔少愆,却是察觉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发现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便是姑娘她所说的事情,同她现在所说的……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呢?! 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杨延玉的方向。 察觉到对方,也只是一门心思的……在吃着饭后,崔少愆又觉着自已,有些过于的疑心病重了。 或许,也只是她自已……想多了呢?! 不置可否的,将茶汤吞下肚。崔少愆便也就老实在在的,品起了独属于她自已的——晌午饭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 联系 心满意足的吃了个痛快,也不遗余力的,安抚了姑娘好半天。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的崔少愆,在急匆匆的辞行了二人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朝着御街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听着坊市街口的百姓们,热烈的讨论着。 崔少愆总算是有了一种……所求皆所愿的,很是值得的感觉。 “你听说了嘛?!这一次回来的宋朝士兵们,有好几个身负重伤之人呐!” “怎么不知晓啊。我还知晓他们以后,也就那样了呗!反正下一回再上战场的话,是瞧不到他们的身影喽!”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呐!你也不想想!那慰问金啥的,又有多少啊!” 急匆匆的越过了那几个……交头接耳的人群。 崔少愆的心中,还是拧巴着不舒服了一下。 这果然呐!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这有阳呐,便必定也会有阴! 所以,这不立马的。便有落井下石的人来了! 想到了军营中,大家不顾一切的拼命,以及陆引那个样子以后。 崔少愆便又很不爽的,想要停下脚步来。 抬眼看着日头,以及狠狠的掐算了一把时间的迫切与不允许后,她又憋屈的打消了……跟那几个傻叉吵吵的决心来。 姑且算了吧…… 她想要守护着的,是这份久违的和平!而不是那几个,连思想境界都不达标的莽夫! 活该他们一辈子就那样了!活该他们只能在那,烈日炎炎之下摆摊子!真的是活该! 谁让他们好好的不感恩,还偏偏嘴贱的,居然嫉妒起了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们的抚恤金来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有本事他们怎么不去往马前线呐! 不断的在内心深处不满着,崔少愆也没耽搁了她那……脚下虎虎生风的速度来。 随着夹杂在人群中的,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人群中后。 崔少愆的脑袋里,还在慢半拍的回想着那……有些让他熟悉又眼熟的身形。 总觉着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那道身影才对! 也许……她还同此人,有过不少的交接也说不定呢! 带着这似是而非的可想想法,崔少愆总算如愿的,赶到了司天监的大门前。 稳了稳气息,并落落大方的,抬步走了进去。 崔少愆很快,便进入到了,新一轮的校对工作中去。 一笔一划的书写着。 总算是有了自已思考时间的她,却是又一次不经意的,回想起了姑娘那副对她欲言而止的模样。 …… “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所以少愆!你可是知晓我的祈福带上,都写了些甚呐?!” 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杨延婉很是豪爽的,还斜睨了一眼崔少愆那副大张着嘴巴,并不敢置信的神情来。 “仆……不知。”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崔少愆只是对那扔在了龙柏树上的铜钱,有意见。 “这都不晓得啊!少愆哥你可真够笨的!自然是姑娘她。想要嫁得好了呗!” 得意洋洋的显摆着自已,对此事很是了解的竹苑,还又神秘兮兮的,特意冲着崔少愆,解释过一番来着。 …… “所以,姑娘以后的婚嫁,还是要姑娘亲自点头了方可?!” 有些诧异于杨延婉,有这么一个开明的父母,崔少愆还是感慨良多的。 “这个是自然!怎么样?!长见识了吧?!咱家姑娘,还很受宠的!老爷与夫人,也定是不会为难于她的!” 露出了向往又羡慕的神情,竹苑也有些期待起了,她自已日后的意中人来。 沉浸在了自已的幻想中,她甚至于连姑娘的呼唤,都忘了。 …… ……&…… “咱家姑娘,还很受宠的!老爷与夫人,也定是不会为难于她的!” …… “咱家姑娘,还很受宠的!” …… “咱家姑娘,还很受宠的!” …… !!! 所以,姑娘今儿个,在飞云楼中,想要同她说的事情!并不是这件事儿! 一定不是关于姑娘的终身大事这种!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明就好似在向她……寻求帮助啊?! !!! …… “大哥他,自然是因为福伯的事儿,才被耽搁了呗……不然!……额……” …… 福伯?!大舍?!如何才能将他们两个,给联系的起来呢?! “唉……不过你这事儿吧!头疼就头疼在了爹爹,已经去了代州!” …… “已经去了……代州?!……代州?!” 等等!想起来了! “你听说了嘛?!这一次回来的宋朝士兵们,有好几个身负重伤之人呐!” ……身负重伤……?!!! “怎么不知晓啊。我还知晓他们以后,也就那样了呗!反正下一回再上战场的话,是瞧不到他们的身影喽!” ……不上战场…… 福伯……?!大舍……?! 身负重伤?!……癸亥营……杨铁牛?! 杨铁牛……杨福……大舍……将军?!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 崔少愆手中握着的毛笔,也被她一个发力之下,而给……甩飞了出去。 第六百四十五章 祈福带2 “少愆,你这是又怎么了啊?” 反应迅速的,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毛笔。吴昭素很是好奇的,把脑袋也给转了过来。 “我原本想要按着冬官正你的法子,来试一试我的字,有没有初成风骨。结果……用笔太过了些!哈哈~实在是有些惭愧!” 讪讪的接过了吴昭素递过来的毛笔。崔少愆还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你呀!切不可操之过急了!任何事情都是急不来的。更何况,是写字这种……日积月累的事情呢!” 此刻,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的吴昭素,看向崔少愆的眼神,简直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果然!还是冬官正的话……更言之有理些!少愆受教了。” 扯出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崔少愆便又沉浸式的,开始起了手中的校对工作。只是她那并未达及眼底深处的认真,却是轻而易举的,便出卖了她的心不在焉。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恐怕她又,欠了一笔人情债呐~ 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笔杆子,崔少愆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静待着,赶紧回家了。 因为此刻的她——焦急如焚到,只想确认一件事情。一件对于她来说,很是重要的事情…… 崔家宅邸内。 一路上克制着脚步,就差要用轻功飞檐走壁的她,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赶了回去。 快速的冲进了后罩房。 崔少愆甚至能够听到自已的心跳声,在不断地鼓动如雷着。 “衣紫!两年之前的往事,你可是还记着?!” 径自坐到了圆桌前。 并直接将茶壶嘴儿,对准了自已的嘴巴——狂灌的某人,这一行径,愣是吓得站在一旁的谷翠,眼神都发直了。 “两年之前?不知兄长你……所指的是哪一件呐?” 想到她在这两年之间的种种,刘衣紫有些心虚的,并不敢主动去回忆。更不用说是……主动去提及了。 “就是在相国寺的那一回!咱们几个,在龙柏树下祈福的那一次。 在此之前,你、我、姑娘还有竹苑,不是曾经将写好的祈福带,都挂在了那树梢之上么?可是之后,那棵树——它倒了。 因着可惜,你第一时间,便将那些祈福带……都给捡了起来。并将它们,都给收好了。我若是现在,同你要这些祈福带的话——不知晓妹妹你那里,还有没有啊?” 满怀期待又有些不抱希望的,盯着刘衣紫。 崔少愆也搞不懂她此刻矛盾的心情,究竟是为了哪般。 “兄长你是想要……将那些祈福带,都给收回去么?!” 有些不舍的,捂紧了腰间的荷包。 刘衣紫最是看重的,便也只剩下兄长那——写有“无”字的祈福带了。毕竟,它可是伴随了她——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呐! 尤其是,当她蛊毒发作,并疼痛难挨之时。这可比任何人的灵丹妙药,都要管用来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便好奇的想要瞧一瞧——那上面写了些甚罢了。若是你也,将它们给遗失掉了的话……你就——权当我没有说好了! 当然,我就是提这么一嘴。丢了……便也就丢了吧。你也大可,不必往心上去便是。” 对此,也……并不抱太大希望的崔少愆,随缘的将一切,都交给了老天爷。大不了届时——她再想其他的法子便好了。 轻轻地将手中的空茶壶,给放回到了桌面。 崔少愆就那样半是期待,又不甚期待的,看向了妹妹的眼睛。 “兄长你……是要看姑娘的?还竹苑的啊?” 立马便知晓了崔少愆,只是想要看——那两个人的祈福带之后。刘衣紫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若是都在你这里的话……连带着竹苑的,我也都瞅瞅?” 忽然又感觉她这般做为,有些不道德的崔少愆,又一次的,询问起了妹妹的意见来。 “因着我的际遇,倒是还没有来得及,将姑娘与竹苑的祈福带,都给送回到那——寺庙当中去。不过我倒是克已守礼的,一直没有打开过它们。”. 对其他人的祈福带,的的确确的——也没有多少兴趣的刘衣紫,很快便从另一侧的荷包中,将它们给拿了出来。 “衣紫!只要有你了,我果然——便会一直顺遂下去呐!” 眼眸顿时便……变得晶亮起来的崔少愆,很是心满意足的,将那两条祈福带,都给一一的摊平了开来。 “红颜知已求良配,相伴一生共白头。若是可以,竹苑永远,都不想要离开姑娘。目前这样,我便很愉悦,亦很知足。” 这个——是竹苑的祈福带。 上面唯一的一句诗,还是她写写画画,涂了又改了好几回,才勉强完成的。 “巾帼不让须眉!本姑娘亦有凌云志。一朝沐杏雨,一生念亲恩。山河远阔,人间烟火。他日若得自由身,定要看遍山川万里。游历四海人间。” 而这个,便是杨延婉的祈福带了。行云流水又娟好静秀。 定定的看着圆桌上,那两条字迹完全不相同的祈福带。 崔少愆却是傻眼了一般的,进入到了“老僧入定”的——虚无状态中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 永和九年 “竹苑的这句诗,定是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背下来的吧……毕竟之前,她光是看个话本子,都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呢……” 有些感慨的,想起了她们之前的种种,刘衣紫突然就有些伤感了起来。 “是啊……即便是到了最后,她也没有放弃过——要把自已给嫁出去呢!” 有些心疼起了,竹苑的痴傻选择。 崔少愆一时间,突然便想要……再去看一眼竹苑,她过得,到底好是不好了…… “就是没曾想到过姑娘,她——竟是这般想的。在姑娘的世界里,天地——可当真,好广阔呐!” 久久的盯着杨延婉的字迹,刘衣紫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晓,她该羡慕谁了。由那张祈福带,所带给她的震撼,却是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了。 “嗯……这般看起来,这里面果然是,没有我想要的信息了。不过衣紫,这么一对比,你很吃亏啊!” 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崔少愆突然就对自已——颇为的不满了起来。 “吃亏?!兄长此言……是何意呐?” 有些诧异兄长的奇怪想法,刘衣紫再一次好奇的,询问了出声。 “我猜测所有的小娘子,大抵都会——想要求姻缘的吧!即便她们不求姻缘,也会主动求自已的!毕竟……祈福带,是所有的娘子们,为数不多,可以想到她们自已的祈愿方式了。 可是衣紫你……却是把这个祈愿的机会……留给了我。 这让我,很是惭愧与不安!我——究竟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你这般待我。 之前,我还很儿戏的,并不曾将此,当做一回事儿……” 有些后悔起了当初,故作清高,并自认为出世的自已。崔少愆就恨不得——再抽自已一个大嘴巴子来。 此刻的她倒是入世了。且还是带着出世之心的,去看待入世之中的自已。 可是唯一同她有着联系的妹妹呢?她是一点儿都不考虑啊! 直直的看着刘衣紫,崔少愆的脑海中,那句“乐事生平占,天从人愿”以及“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做梁栋”的贴心祝福。 就好像枷锁一般,勒的她的脖子生疼。且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若是兄长……对此,当真很在乎的话,不若现在写几句送给我呐!况且,你只要对我好便是了!这种形式上的存在,当真很重要么?” 歪着脑袋,看着又钻进了牛角尖中,并出不来的兄长……刘衣紫有些好笑的感慨了起来。 兄长她……当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只要别人对她好了哪怕一点点,她都会高于对方好几倍的……给还回去。 就是她这般的性子,有些过于的吃亏了些呐! 有些担忧的眨了眨眼睛,她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崔少愆扭扭捏捏的,居然没有留下一个字的——就那样离开了?! 所以……兄长到最后,留给她的,还是那个 "无 "字嘛! 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她亦是小心翼翼地,将圆桌上的那两条祈福带,给收了起来。 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将这两条祈福带,还回到月老庙中去吧。就是不知道月老他——保不保佑大宋朝女子的,事业心呐…… 重新掏出了那——由她贴身带着的荷包。刘衣紫就那样心情愉悦的,轻弯起了嘴角来。 此刻,崔家的后罩房内,烛火摇曳生辉着。 而蹲在白果树上的祝青泉,亦是信念坚定着,死守着他自认为的坚持。 当然,距离伶人们与崔少愆约定好的日子,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此刻,崔家的东厢房内,同样——烛火摇曳着。 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送妹妹……哪些祝福词的崔少愆,就那样灰溜溜的,给“逃”了回来。 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一行“永和九年,岁在癸丑……”的文字,却是跃然进了她的眼帘之中。 这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是那个只活了有……十九岁的东晋穆帝时期?!岁在癸丑……三月初三……?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上巳节么?黄帝诞生的那天?所以才有了……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消灾除凶的习俗?” 恍惚的喃喃自语着。 崔少愆总感觉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了。 不过这些正月初一,二月初二,三月初三……直至九月初九的……重阳节,当真不会是巧合么?马上再过几日,就要到了十月初十了啊! 岁在癸丑……癸丑……六十甲子当中的,第50个位置?癸亥……六十甲子当中的,第60个位置?黄帝的诞辰……?! 修禊……基本祭祀之一?!所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儿么?! 猛地一个机灵的……坐直了身体。 崔少愆立马便从大袖口袋中,翻出了那张——由师傅留给她的,那封书信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多不多余 修禊,古代的基本祭祀之一,旨在某个月中的“除”日进行。用以祈福、禳除灾疠。 缘起于阴阳八卦中的——十二建神。 他们分别是建、除、满、平、定、执;以及破、危、成、收、开与闭。 默默地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些,崔少愆习惯性的,又从书案上,抽出了一张干净的空白纸张来。 “先天八卦——离三、乾一、巽五与艮七。 后天八卦——震三、坎一、中宫五与兑七。” 若是将这些,全部都整合成卦象来看的话,会有七个卦。再将他们两两组合,便得到了——七的……阶乘——5040个卦象?!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卦象呢?还是不对!重新再来!” 差点儿就放弃了的崔少愆,只能硬着头皮,并又一次的——抽出了一张空白纸张来。 “若是将他们一个一个的画出来,并手写出来,便会得到二十一个卦象。 上下要是在反一下的话——便会得到四十二个?还是不对! 拢共才有六十四个卦象!玩儿呢?!怎么还有这么多?! 若是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再——一半一半的分开呢?……” 写着写着,就有些崩溃起来的某人,恨不得将她的脑袋瓜子,都挠开来看看了! 所以……到底是要她怎么样嘛?! 苍天呐!大地呐!求求给孩子……送哪怕,一丁点儿的灵感来吧!!! 这第一步的卦象,若是都还……出不来的话,那她接下来的步骤,即便算的再风生水起,不也是——无济于事的么?! 仍旧是卡在了第一步的崔少愆,有些绝望的,再次将毛笔,给扔到了书案上。 看样子,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她——再耽搁一会了。 那么再来看看,这第二件事情。 位于癸亥营当中的……杨铁牛。 之前,她就觉着有些奇怪了。为甚大将军,还有大舍,以及四哥他们,对待杨铁牛的态度,有些过于的严苛,与奇奇怪怪呢! 原来大牛哥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杨业大将军的旧部,那么简单的呐! “战事频繁,兵役繁重,赋税严苛,你亦是晋阳城中人,官府常年抓壮丁充军,你会不知?!生死有命,战事当前,又有几个,能活下来的啊。” …… “生逢乱世,大家都是不得已啊,又遣散了一批想要外出逃命的院子。奶娃娃,你就庆幸你未及舞象之年吧!本来你们也是要马上被遣散的,结果你逆了姑娘的意。又引起了将军的注意……你就当好你的客作儿就行了,瞎打听什么啊。” …… “将军为保城中百姓安全才卸甲投降的,他已做到最大限度。看得到的能帮一个就是一个,帮不到的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姑娘更是心善。想尽最大努力保城内的小娘子们周全,偏偏有些人啊,不识好歹。” …… 所以,福伯当初话语中的意思,竟有这般的深意么?所以,她崔少愆,当真是那个——不识好歹之人么?! 怪不得呢!原来福伯的儿子,当真也被大将军,给征去当兵了啊?!只不过最后,他当了逃兵,所以才有了愧对于大将军,以及愧对于父母(杨福)的愧疚之心呐! 所以,大牛哥他,才会毫无怨言的,进入到那……癸亥营之中去呐! 所以,才会有了大将军的极度不满,以及大舍与四哥那……明目张胆,却又不得不低调的全力相帮呐? 可是!说到底,终归还是她——害了大牛哥啊!若是她们没有遇到的话……若是她没有在太原旧城,说那些鼓动大牛哥的言语的话……若是她当初,没有在那阿育王塔之下,而是在军营中的话…… 大牛哥是不是就不会伤得那么重,并变成一个废人了…… 若是在那些——每一个的,关键节点处,她都能够恰好就在,并帮上一帮的话,那么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会不会就是一幅……父慈子孝,且感人至深的场景了呢?! 这——便是命运的安排么?!亦或者——都是巧合呢?! 想到最后,甚至都有些阴谋论了的崔少愆,总感觉她的到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可是!若是她的到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的话,又为什么,非要让她经历这一遭呢?难道就只是为了好玩儿吗?!亦或者说,是为了让她,达到一些必要的使命——才来的呢?! …… 拧紧了眉头,想着今儿个四哥与姑娘的反应。 崔少愆总觉着大牛哥,好似并没有回到杨家才对。不然,她们两个,也不会是那种神色了!更不会,还需要用得到大舍帮忙了。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还——可以义无反顾的,再向大牛哥伸出援救之手么?!还是……她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了呢? 此刻,帮……或者不帮,都成了崔少愆心中的一根尖刺,并让她寝食难安,且浑浑噩噩着。 第六百四十八章 众所周知 十月初三。 在这个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日子里。 崔少愆终于迎来了她与清临渊,以身入局的,这一次赴约。 “三日后……一更戌时,太玄楼……五层。你可是都准备好了?!” 因着今儿个休沐。崔少愆早早的,便来到了那——左厢楼店务内的,二层屋舍中。 “有甚需要准备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很是嫌弃的,瞥了一眼不断在那里,来回踱着步的崔少愆,臣巳水手中的毛笔,都没有停顿一下。 “不是!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坐得住啊?!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怎么就……不能再多给我一点儿反应呢?! 还有!那一堆烂账……你到底要算到什么时候啊?!” 颇是不满的,瞪了一眼臣巳水的方向。此刻的崔少愆,恨不得立刻——便将某人手中的账本儿,给丢出去。 “现在,不过刚过辰时二刻。” 轻声的长叹了一口气。 臣巳水有些无语的,又一次看向了那个,只会给他添乱的青年人。 “嗯……经你这么一提醒,眼下的时辰,却是早了些。 但是你我二人,‘单枪匹马’去赴会那鸿门宴,当真不需要,再做一些充足的准备吗? 还有!你到底靠不靠谱啊?我这心里,怎么就没底呢?!” 絮絮叨叨又喃喃自语着。 很显然……此刻的崔少愆,只是想要找一个人——不断说着话,并转移下她那,过分不集中的注意力而已。 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此刻的臣巳水,眼眸中的恼怒,那是——藏也藏不住。 “臣老!你说咱们……” “够了!” 不待崔少愆再一次的,开口“突突”,臣巳水便抢先一步的,截断了她的话头。 “你这般行径,让我根本就没法子静下心来!即便是要——想那应对策略,你也给我保持安静!” 恨不得将眼前的那个,话唠又碍事儿的青年,给徒手丢出去。 臣巳水忍无可忍的,又瞪了某人一眼。 “要不……咱们两个——还是打一架吧?!我瞧着你对我,也挺不满意的! 刚好!我这心里面也憋屈,不如咱们两个……去后院切磋切磋?!” 眸中一亮的崔少愆,立马便打蛇随棍儿上的,打算将臣巳水也,先拖下水去再说。 “石郁!你给我上来!” 随着二层楼上东边儿,一道苍老又暴怒的声音响起。 楼下还在卖力吆喝着客人的石郁,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被当成了,免费的人肉沙包。 “哎呦~~~!这位小公子!您倒是轻点儿呐!我就一不会武功的小老百姓,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我?!” 狠狠地捂着屁股。 走几步道儿,就得着急忙慌跑一小段儿的石郁,整个人的后槽牙,都快被他给咬碎了。 此刻,他终于理解方平昌了!理解了他,为甚会对眼前的青年人,恨到牙痒痒。 他们两个……这哪里是在切磋呀?!这明明是他——在单方面的——挨!揍!呐! 落荒而逃的四处逃窜着。石郁有好几回,都想要忍不住的还手了。 但是一想到他,那平民老百姓的人设。又只能憋屈的,让他自已的肩膀上,又挨了一记“重”拳。 “杨家枪法第十八式,七星落地式!” 伴随着崔少愆那,铿锵有力的一嗓子,再一次的响了起来。石郁整个人,都不好了。 折腾了这老半天儿。合着他们两个,才刚打到杨家枪法的——第十八式呗?!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杨家枪法……少说也有六十四式来着。 绝望到欲哭无泪的他,崩溃到只能拿他的肉身,硬扛下这一招了。 “崔少愆!” 伴随着一道老者的呵斥声响起。 处在后院中,正打的“水深火热”的两个人,皆都齐齐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并回头看向了,来人的方向。 “臣老?!” 一个……是有些意外的回问。 “臣老~!” 一个……是见到“亲爹”的激动。 “他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你欺负他做甚?!” 听着后院那……一道又一道凄惨的声音,不断的响了起来。 实在是,有些看不下眼去的臣巳水,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从二楼走了过来。 “可是我也——并未尽全力呐?!更何况他一大老爷们儿家家的,怎得如此孱弱?! 再说了,我这般,不是经由你允许的吗?” 很是不解的,挑了挑眉。崔少愆此言一出,愣是让呆在她身旁的两个人,都没有了脾气。 “你且下去吧,换我来!” 揉了揉眉头,臣巳水再一次的开了口。 “额……臣老,如此怕是不妥吧?!” 原本在听到这句话,而有些放松下来的石郁。 却是在瞅到臣老那——颤颤巍巍的身躯之时,又立马便,打消了这个——根本就不切实际的念头。 “可是想清楚了?!” 毫不在意的崔少愆,很显然是将这两个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有甚不清楚的?!若是我今儿个,不顺着你的意思,你怕不是……会把我这整个的后院儿,都给拆了!” 对眼前的青年,实在没辙的臣巳水。到底还是忍住了——想要将此人,给丢出去的冲动。 “臣老~此言差矣!我这般行径,也不过是为了发泄一下那,旺剩的精力而已。” 有些委屈的崔少愆,她心中的苦闷,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罢了罢了,你且要想好了! 若是今儿个戌时,你那消耗到差不多的精力,不足以让你……有信心逃脱掉的话,切勿~再怪罪我便是!”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陷入沉思中的青年。臣巳水甚至还……抽空朝着石郁,使了一个离开的眼色。 “臣老!你此言……确实言之有理。可是此刻的我,并不想……闲下心来呐! 既是如此的话……不若……便由我来帮你,整理整理那些账本儿吧?!” 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丢下了长枪的崔少愆,便兀自又一次的,折返回了那……通往左厢楼店务2层的踏道。 丝毫不顾及身后的那二个人,在风中,彻底的凌乱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贴脸开大 此刻……距离戌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将腰间的七星剑,以及长鞭都好好的打理了一番之后。 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的崔少愆,便目不斜视的,朝着坊市街口的方向而去。 路过那熟悉的胡同口。 确认她的前后左右,都没有陌生人在跟踪着她之后。崔少愆才又一次的摸了摸她的大袖口袋。 那里面,有她向臣巳水薅来的洗髓丹,以及一封,有些泛着黄的书信。 扯出了一抹笑容,并刚走了两步道的她,忽的发觉,用此表情……很是不妥。 扯了扯脸庞,愣是换上了一副焦急的神色之后,她才又开始大踏步的,朝前而去。 此刻,已然是戌时时分。 华灯初上的太玄楼里,一如既往的嘈杂与热闹。 不动声色的,抬脚跨入了门槛儿。 崔少愆径自,便朝着太玄楼的五层踏道而去。 一间一间的看了过去。 直走到尽头,她才瞧到了那间——早就已经被伶人们,所预定好了的……天字柒号厢房。 “好端端的怎么又是七?这是跟她,给杠上了吗?!亦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的!” 在内心深处疯狂的吐着槽。 崔少愆的眼眸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紧绷着脸庞,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她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扇隔扇门前。 抬起两根手指,刚要叩到门上去。 格栅门却是从里面,被突然的……打了开来。 “阿姊?!” 怔忪的唤了一声。 崔少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面前的泛音,一副着急到欲言又止的表情。 无论怎么想,都猜不到阿弟那,奇怪脑回路的泛音。 此刻的表情,那可是相当的精彩了。。。 使着眼色,原本想让崔少愆赶紧离开的她,却是忽然一下子,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因为里面……就在此刻!恰到好处的,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泛音!咱们的贵客……可是到了?!还不将他们都请进来!” 不耐烦的催促着。 卢存领的话语,倒是先人一步的,将两个人,都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颇是有礼的,朝着泛音做了一揖,并递给了对方一记……安抚的笑容。 之后崔少愆便毫不犹豫的,踏进了那间厢房之中。 “哦~~~?!怎么只来了一个!” 随着无射的那一句讶异,卢存领很是不爽的,又递给了那没有眼力见儿的某人,一记警告的眼神。 “不知几位是……” 故意拖长了尾音,崔少愆彬彬有礼的,朝着屋子里那——少说也坐了有不下五六个人的……圆桌方向,看了过去。 “崔家嫡长子,司天监官正!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呐!” 客客气气的,朝着崔少愆回以了一礼。卢存领还颇是体贴的,示意着对方落座。 “在下崔少愆!不知几位……请少愆前来,所为何事呐?!” 特意将自已的名字,首先给摆了出来。崔少愆很是不爽别人,左一个称呼右一个头衔的,就是不称呼她本人。 她又不是为了,那一连串的头衔而活的! 在心底,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崔少愆生平第一次,竟是觉得她自已,对待这些人,还是过于的客气了些。 “不急~不急!咱们费尽千辛万苦的,请少愆你过来,自是有要事相商!” 顺手将崔少愆手边的茶盏,斟满了茶汤。卢存领客客气气的,就是不直入主题。 “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飞。 不知几位,为甚会将这首诗,写在拜帖里?若是少愆愚钝到——猜不出来其中深意的话,你们又当如何?!” 掩去了眸中的焦急,崔少愆一派“镇定自若”的,接过了那杯茶盏来。 “不急!咱们姑且……再等一个人。稍安勿躁!” 示意着身旁的天玑,再去起身瞧一瞧后。卢存领又兀自的,喝起了他手中的茶汤来。 “这哥们儿……是不是被人,‘众星捧月’到忘乎所以了啊?!怎么这副德行呐?!” 在心中不爽的炸着毛,崔少愆的面上,却是笑的越发的灿烂了起来。 “什么狗屁玩意儿啊?!真当自已是根葱呐!也不照照镜子瞅瞅他自已。整的跟个花孔雀开屏一样!就这……还是个角儿呢?!我呸!” 将眼神正大光明的,移向了泛音的方向。崔少愆此刻颇想心电感应的,拉着阿姊一块儿吐槽。 跟着这么一个骚包的货色,也的的确确是为难阿姊她了! 怪不得阿姊的脾气,一点就爆呢!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呐!这可是——日积月累的,心灵上的摧残呐! 垂眸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 有些没耐心等待起来的崔少愆,开始起了她第三次的,疯狂吐槽。 “阿姊身边这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一个个的,都挎着个哔——脸呐?!到底是谁——欠了他们钱了! 还有刚刚那个离开的。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瞪着她!咋的?!她是刨了那人家的祖坟了?!还是咋的?!”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感觉到对方,就是存心,要给她下马威的崔少愆,在内心深处,马上要进行第四波的吐槽之时。 隔扇门外,终于有了新的响动…… 第六百五十章 顺水推舟,一日千里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 紧跟着隔扇门的敞开而进来的,便是泛音口中的,那个——脑子里只有一根弦的天玑了。 接着,一道身着青绿色衣袍,并束着高马尾的冷漠男子,便径自走了进来。 “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来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厢房内,因着来人的到来,立马便站起来了三个人。 这第一个,被惊讶到气急败坏的人,自然是卢存领了。 被气到整个人的大氅,都在剧烈抖动的他,很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至于那第二个站起身来,并大声质问的,则是泛音了。 因着好奇,而围观起了八卦的她,却是赔上了自已的那个——陪了她整整十九年的……蒜头骨朶——狼牙棒! 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对方的皮肉,给咬下来一块儿的她,却在接触到来人那,一记冷漠的眼神之后,又很怂的……止住了她的话尾音。 当然,表现的最浮夸,却也是最真实的,要数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崔少愆了。 诧异于清临渊那个老六,会收拾的这么仪表堂堂的……出现在这里的她。 内心深处最想要嘶吼的,却是那哥们儿竟然再一次的,抢夺了她想要伪造的……高冷人设!!! 怎么每一次?!当她想要凹造型装X的时候,就得被这货。给打击一次呐?! 觉得此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她,甚至有些后悔起了今晨,她的无私奉献(帮忙)与……倾囊相授来了。 “怎么?!不欢迎?!别忘了!可是你们几个——在等我呐!” 兀自接过了天玑递过来的茶盏,清临渊一屁股,便坐到了崔少愆的身旁,以及,卢存领与泛音的……正对面。 “同我合作,可得祈雨石。届时……咱们详谈之后,见真章。” 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茶盏,清临渊一副大爷模样的,张口便来。 扫视了周围一圈,将众人的形态……皆都刻进了眼底的他,突然就老老实实的,喝起了茶汤来。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卢存领克制的,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如此反复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便扬起了一抹笑容的他,愣是硬气的,将这个进行不下去的场面,给撑了下去。 “所以……便是你,在向我等,传递消息么?!”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泛音,卢存领眸中的质问,咄咄逼人! “怎么?!不相信?那咱们之间的这份儿合作……是不谈了?!” 同样意味深长的,看进了泛音的眼眸中。 此刻的他,倒是也好奇起了泛音,会如何解释了。 “我们之间,只是书信往来过那么两回而已。而我……亦是不知晓对方的身份,竟然会是——前瑶光!” 同样不可思议着。泛音到底是,没有将崔少愆……给供了出来。 唏嘘着此事,她并没有声张过后,泛音也有些庆幸起了……按音与散音的缺席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几个,可是要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了!” 直接忽视了……身旁部下的惊讶之声。卢存领也没曾想到过,一向以面具示人的瑶光,居然敢露出他自已的那——庐山真面目来。 “顺水推舟,一日千里。既如此,那我们可要好好的,搭一搭你这艘顺风船了!” 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清临渊,又有些着恼的,看了一眼……仍旧打算装做不知情的阿弟。 泛音此刻的内心深处,却是气血翻腾着。很显然,因着阿弟的扯谎,让她不痛快了。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没曾想……泛音姑娘,竟是这般的博闻强识,又才华横溢呐!” 眉眼弯弯的,夸奖了泛音一句。崔少愆倒是毫不吝啬起了……她的赞美来。 重拳砸到棉花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如同眼下的她这般就对了。 气,又气不起来,笑……又笑不出来的泛音,只能冷着一张脸的,又将眼神瞥回到了卢存领的身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 谈判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现在——便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吧。” 环顾着周遭,卢存领很是怡然自得的,又给自已蓄满了茶。 “大家……可是觉得眼前之人,都很是熟悉呐。” 意味深长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人……以及前瑶光,卢存领还特意又将眼神,移向了一旁的泛音。 “其他的人,我可能并不熟悉,但是坐在我对面的几位,我倒是颇为的熟悉。毕竟咱们几个~~~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吧” 避重就轻地拖长了尾音,崔少愆不按常理出牌的,拿眼神死死的盯住了,无射他们几个。 “哈哈哈哈哈~~少愆!你可当真是……一个颇为有趣的人呐!你居然,会对这种事情……念念不忘啊!” 有些尴尬,又有些意外。卢存领只能打着哈哈的,强行解释了一嘴。 “所以……不知几位,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少愆叫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呐?!” 浑身戒备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清临渊,以及她对面的……卢存领以及无射他们几个。 崔少愆防备心极重的,将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无射的身上。并很是排斥的,皱了皱眉头。 “少愆呐!咱们此番让你前来,自然是想要——同你谈一笔买卖的!当然,你也先别着急反驳我,不妨先听一听……由我提出的来的条件,以及……筹码如何?!” 直勾勾的,看进了清临渊的眼眸之中。卢存领好似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一般,便不再说话了。 “我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祈雨石。据我所知,此物……应是一共有——六块!” 定定的回望着卢存领。 清临渊这一开口,便是王炸的,让周围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瞪大起了眼眸来。(当然,崔少愆除外。) “你说了个甚?!此事非同小可!切勿儿戏与妄言!” 觉着“瑶光”,仍旧是在同他开玩笑的卢存领,颇觉不可思议的,还特意反问了一句。 “你大可以不信!也可以亲自去查!但是……其余的几块祈雨石,早就被巫族之人,给搞到手了! 当然,你若是连这个也不相信的话,那咱们这场交易,也就没法谈了!” 重重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放。 清临渊的神色,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严肃且认真。 “以你的办事能力,我自是相信的! 可是你说巫族之人,将其余剩下来的四块儿祈雨石,都拿到了这一点……我却是不信的。” 知晓清临渊,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卢存领,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对方的初衷。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其中,有一块儿祈雨石,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偏偏——我却成了那待捕的‘螳螂’。被巫族之人,后来居上并捷足先登了。” 压抑着眼眸中的不爽。 清临渊让他自已,最起码从表面来看,还是很冷静的。 而深知他秉性的卢存领,仅是对方的一个眼眸,便知晓了他并未说谎。 心下有些愉悦,面上却又不显着的他,在此刻总算是心满意足了一把。 想到清临渊,也会经历这般遭遇之后,他的嘴角,到底还是有些难压了起来。 “咳~嗯~!那你且说说!若是咱们双方合作的话,我又会得到些什么呢?! 你可要想清楚了!毕竟祈雨石只有六块儿——全部都拿到手了,才有向天祈愿的可能性!” 主动地将清临渊面前的茶盏,给倾满了。此刻的卢存领,看起来倒颇有一丝——大家风范。 “姑且先把祈雨石,从巫族之人的手中,抢夺过来再说! 至于到时候,咱们之间怎么清算,且先走到那一步再说!” 意味深长的,环视了周围一遭。清临渊特意将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卢存领的身上。 “是嘛?!……看样子,你已经想好了!你的这个提议,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既然你我双方,皆有抢夺那些祈雨石之心,那咱们双方之间……确实是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了。 哦,不对!是我忽略了。是咱们——三方之间。” 又一次定定的,瞅向了崔少愆的方向。卢存岭这一回的眼神,倒是真挚了不少。 “姑且等一下!你们在说些甚呐?!莫不是当着我的面……在打哑谜不成?!” 单纯又茫然的回望了过去。 此刻的崔少愆,颇有一种上了贼船的不踏实感。 不解的再一次询问出声,她竟是生出了一种……周围之人,同她皆不在一个频道的——错觉。 第六百五十二章 我……亦可 “少愆呐!你也甭管我们之间,是在谈些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在下一次的行动之时,需要你的帮助即可。”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睁眼说瞎话的卢存领,显然并没有将眼前的青年人,给放在眼里。 “虽说我……并不明白你们之间在谈些什么,但是我知晓你们——需要用到我! 可是你们这些人,是否也——太过独断专行了些?!怎的就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心有不悦,面上亦是显得不悦起来的崔少愆,很是不爽对面几人的,强词夺理。 兴趣缺缺的站了起来,并打算立马就离开的她,却是被无射接下来的一番话,给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来。 “咱们已经派人打听过了!眼下你最在乎,也最想要寻找的人,便是你的那个师傅了吧?! 若是你能——帮助我等的话,那咱们亦是可以,向你透露一下——有关于你师傅的最新消息。” 大言不惭又略带威胁的,将此话给说出了口。无射很是看不惯眼前的青年人,那副懵懂又无知的表情。 恶狠狠的,打击了对方一番之后。他的脸色,才总算是肉眼可见的——舒展了开来。 眸中的狠厉一闪而逝。 崔少愆的脸颊上,忽然便又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很是随和的,再次坐了下去。 崔少愆此刻的心情,恐怕只有她自已一个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而将此事,皆都当做……并没有发生过的众人,好像没事儿人一般的,继续进行着,下一回合的谈判与交易。 “我瞧着这碗煿金煮玉,就很是不错呐!” 用木箸夹起来了其中的一片竹笋,崔少愆笑意不达眼底的,左右翻转起了木箸来。 “是嘛?!少愆!你若是喜欢,便多吃一点!再不济……” 满意的盯着对面那个,突然就变得老实下来的小子。 卢存领抬到表面的客气之话,还没有被他给说完整,嗖-嗖-嗖-的接连三声响,便快速的从他的眼角两边,给……飞了过去。 “夷则!黄钟!!无射?!!” 伴随着泛音的一声惊呼,堪堪躲过了两根木箸的夷则与黄钟,也都条件反射的,一致转头看向了无射的身上。 滴答……滴答…… 几滴鲜血就那样毫无预兆的,顺着无射的眼角位置,滴落了下来。 并掉落到了他手边的,那个茶盏之中。 “哎……我这个人呐,其实脾气,并不是很好。且向来都是——只吃软,不吃硬的。 你若敬我三分,我也便让你七分。可是你若轻视于我,并想要以此来打压威胁我的话,那么少愆的座右铭,便是——睚~呲~必~报~!” 翻转着手心与手背。 垂眸盯着自已手掌的崔少愆,一字一顿的,在说完之后…… 便毫不畏惧的,朝着无射那张,愤怒到有些变形了的脸庞,给……看了过去。 “无射!坐下来!还有少愆!是我没有管教好属下!你且坐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隐去了眸中的惊诧,卢存领一派云淡风轻的,示意着双方都冷静一点儿。 只是在他那平静的面庞之下,却是有着一点点的涟漪,在不断的扩大着。 六阳律这三个人之中,当属无射的功夫最好。没曾想到……在军营当中,呆了将近两年的崔家小子,功夫竟是这般的好了?! 枉他还以为这种纨绔子弟,不过是去混些军功罢了。 那小子他,竟是可以在这般情况下,让黄忠与夷则,在堪堪躲掉攻击的同时,还给予了无射一记,下马威式的震慑?! 那是不是说明,两年之后的这小子,并不好被他拿捏了呢?! 掩去了担忧的思绪,卢存领破例的,还给了无射一记……警告的眼神。 “瑗兄璋——为人所杀,瑗遂手刃其仇,亡命,蒙赦而出,作此铭以自戒,尝置座右,故曰——座右铭也。” 感受着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 崔少愆重新拿起了一双木箸,并在桌子右下角处,端端正正的写(刻)下了“我……亦可”这几个字。 “我……亦可——杀之而后快;我……亦可——与在场的诸位,携手而行!” 重重的将木箸丢在了桌上。 再次抬起头来的崔少谦,却是感受到了大家——朝着她,投递过来的……那几道震惊神色。 再次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兀自捧起茶盏,并喝起了茶来的青年人,就那样以一已之力的,将……那原本平静又虚伪的场合,给硬生生的——打破了。 “我记得上一次,咱们三个之间,合作很是愉快。” 突然插进来一道话语的清临渊,却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冷静的看了看崔少愆,又看了泛音一眼。之后他便也喝着茶汤,并不再吱声了。 而此刻,一直装作小透明的泛音,也终于在此时开了口。 “我也——并不是心疼我的狼牙棒。只不过到底是顺手用惯了些。 偏偏某人呐,看我不顺眼的,愣是将它给,丢到了那八阵图的迷宫地下。 若是你能再下去一趟,并将它给取出来的话……咱们之间的合作,亦不是——不可以呀!” 颇是怨念的,看向了清临渊。 泛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就那样直勾勾的,等待起了对方的回答。 “怕是要让泛音姑娘失望了。至于这件事儿。因着少愆有幸参与过,便有说真话的权利。 那一次,我们确实是得到了祈雨石。不过——据我猜测……那块儿被临渊兄拿走的祈雨石,怕是被巫族之人,给抢夺去了吧?!” 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清临渊。 总算是肯再次接话的崔少愆,仅是瞥了某人那……想要极力掩饰不甘心的表情一眼,便大致知晓了全部的过程。 而同样如此猜想的卢存领,亦是陷入了,不言不语的沉默当中。 看样子——为了得到祈雨石,他们怕是,真的要同巫族势力,给对上了。 此刻,太玄楼东侧,天字柒号厢房内,又一次的,陷入到了那奇怪的……安静之中。 第六百五十三章 拿下 同一时刻。 将太玄楼团团围住的巫族一众。 分成了四拨人的,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位置处,小心戒备着。 而他们的带队之人,分别是: 北边祝玄星;西侧祝如雪;南侧祝芃与祝恒;以及东侧的祝青泉……外加——拖家带口的温伏。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杵在这里……已然有半个时辰之久的——顶着温伏皮囊的方平昌,就差要叫苦连天了。 本来他就够弱的了。现在倒好,还又多加了两个——拖油瓶。 不太能理解的,将脑袋给转了过去。 他那眼眸中浓浓的控诉,就差要把祝青泉的天灵盖儿,给打开瞧一瞧了。 “青泉大祝!你说在这节骨眼儿上,右使为甚非要执着的,将堆与堆舆,给送过来呢?!这不纯属是……再给咱添乱吗! 额……你也知晓,即便这两个乩童,被成功的炼制了出来。凭借我这三脚猫半吊子的功夫,也实在是——翻不起多大的花儿来呀!”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的他。到底还是将他的疑惑,给询问了出来。 “那是大巫的意思。你照办就行!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 时刻关注着,太玄楼内情况的祝青泉,很是不耐烦的敷衍道。 懒得搭理温伏的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那讨厌玩意儿。 “呃……大祝说的在理!是伏——有些躁动了。”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得不到想要答案的温伏,也只得作罢。 “还杵在那里发甚的呆?!倒是赶紧给我盯紧了啊!” 见不得温伏,那副贱兮兮的无辜模样。祝青泉没好气的,转眼便迁怒于他了。 “我有在盯,我有在盯!” 又一次转头看了一眼那——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奶娃娃,方平昌总觉得,就连那俩个小孩儿,都有些讨厌他。 有些忧心他的主子,也在里面之后,方明昌甚至考虑起了——如果他们双方正式交战之时,他应当,如何合理自然的放水才好。 “瞅瞅你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若是此刻他们,当真从里边儿出来了!我且看你要当如何?!” 因着廿九的关系。见不得崔少愆好的他,愣是将对其的厌恶之心,转嫁到了杵在他身旁的——那个臭胖子温伏身上。 同样都是练蛊的,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闻着温伏身上的那股……肉味儿与油腻味儿,就有些反胃的他,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 “咱们不是分成了四个小队嘛!我量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很难飞呐!” 对这一次的部署,很是满意的温伏,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一丁点的毛病来。 别瞅着巫族势力庞大,又好似很分散,便小瞧于他们。 实则他们的行动能力,以及绝对服从且毫不怀疑的执行力,光是经历一回,就让他有些发怵。 再一次忧心忡忡的,望向了太玄楼的南侧位置。 此刻的温伏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毕竟……眼瞅着多半个时辰,已经就那样子的,过去了啊! 即便他们在里边儿,商量出了花儿来,也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吧?! 如是想着,他便也全神贯注的,打算认真盯梢一把。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他们出来,本青泉大祝,便会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笃定着坐北朝南的太玄楼,所有客人们的进进出出,都习惯于是走南门儿之后,祝青泉的肯定,就愈加一等的强烈了。 “那咱们还为甚要……分出四拨人马来呢?!其实只要留着咱们这一波……便可以将他们给,一举拿下了吧?!” 还是不解的,将他的疑惑给提了出来,温伏又一次歉疚的,纠结起了之后——双方人马的对峙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七次量衣一次裁,大意失荆州……你真就瞧不出来嘛?! 伶人势力埋伏的地方,你是连一点儿的端倪,都察觉不到?既然他们都如此的大东西干戈了,那么咱们这头儿,又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踹了温伏一脚。祝清泉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啊,对对对!清泉大祝你说的对!待到那些伶人们,以及那个讨人厌的臭小子出来了,咱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摩拳擦掌着,温伏还欲再说些什么。就猝不及防地瞧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径自朝着他们的方向……给走了过来?! 而那个打头阵的身影,即便是被烧成灰了,他也认得! 那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他口中的——崔少愆!!! 第六百五十四章 哪一出 “青泉大祝!咱们所在的位置……是东门儿啊!不是笃定那小子,会从南门儿出去吗?! 不是要将那个小子……交给手段最狠厉的,黑巫族祝芃与祝恒祭祀的人,去处理的吗?!” 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此刻的温伏,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虽说他心里,很是排斥那个臭小子吧。但若是在这里,就动起手来的话……他又该如何……同主子交代啊?! 将眼神移向了祝清泉的方向。发觉到对方,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他之后。 顶着温伏皮囊的方平昌,心中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不用细瞧,都知道青泉大祝的眼眶,已然通红了之后。温伏就知晓,他的麻烦,怕是又要来了。 眼瞅着孤身一人的崔少愆。就快要离开太玄楼了。 果不其然的,祝清泉便一个闪身的冲了过去。 “崔少愆!” 连话都懒得再多说几个字的,赤红着双眼的某人。 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朝着崔少愆攻击了过去。 眼瞅着对方在诧异过后,便快速的侧转过了身。祝清泉不依不饶的,又再一次的缠斗了上去。 “台兄,你这般行径是为何啊?!咱们两个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连续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了街道的街角位置,崔少愆都很是君子的,并没有还手。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知肚明!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不管你身上,是否有祈雨石的消息。 既然这一回,你撞到了我的枪口之上,那我便要你好看,最好给我拿命来!” 恶狠狠地盯着崔少愆,那副“事不关已”的态度,祝清泉的这一掌,可是下了十足的力道。 掌势快速又凶狠的,直冲着对方的——心口位置而去。 很显然,他这一回是下了死手了。 同一时刻,明显察觉出了危险的崔少愆。也立马便收起了她那副,“游戏”的神态。 快速的抽出了腰间的七星剑。她亦是不再保留的,还击了回去。 就这样,在太玄楼的街角处。两道人影就那样,你来我往的,切磋起了武艺来。 正当双方,进入到了一种胶着的状态之时。 嘱咐着身旁的两个乩童,乖乖待在一边儿的温伏,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加入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台兄你……居然是那巫族之人?!”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崔少愆到底,还是不敢相信在军营中的那个老四,居然还有着这样的一层身份。 “白巫一族,青龙大祝——祝青泉,今儿个便要好好的会会你!” 因着嫉妒,而愈发赤红起了双眼的他。很显然,是想要将廿九的那一份儿,也给算进去。 同样快速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 祝清泉就那样,不依不饶的。与眼前那个青年缠斗了起来。并丝毫不顾及,从身后赶过来的温伏,以及巫族其余等。 “禀大祝!伶人们,已经从南、北、西三个方位,同时出去了!” 此刻,在这些巫族党羽之中,负责查探并时刻保持着冷静的一个族人,就那样站了出来,并提醒了一句。 他们这么多人,就围攻着区区一个人打,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还不如让他们其余之人,也分散开来并去对付那些——伶人们的主要势力呢。 如是想着的那个族人。就这样趁着二人打斗的间隙,将他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那么你们剩余人等!便即刻前去——支援大哥还有如雪他们去。” 头也不回的命令着。看起来,还游刃有余的祝青泉,却是压根儿都不敢分一下心。 没曾想到崔少愆那个臭小子,他居然——藏拙了!!! 立马便想到了在军营中,辛苦磨练了两年的他,居然占据不了上风之后。祝清泉整个人,都有些暴躁了起来。 “那么我呢?!青泉大祝?!可是需要,我也搭一把手?!” 眼巴巴的,也想要揍崔少愆那小子两拳的温伏。他那眼神儿,都快要望眼欲穿了。 “赶紧给我滚蛋!别杵在那里给我添堵!” 恶狠狠的威胁了温伏一句。祝青泉瞅准了机会,便朝着崔少愆的要害,攻击了过去。 “诶~诶~我这就走!” 留恋不舍的,又望了一眼激战着的双方。温伏转身要走的步子,还没有迈开。 察觉到了打斗的堆栈与堆舆,却是突然便出现在了他的后方。 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俩小孩儿。温伏实在是搞不懂——眼前的这个迹象。 正当他犹豫之时。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却是将他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 “青泉大祝!怕不是有诈啊!” 眼尖的瞅到了那些来人,下盘皆都很稳之后。 前一刻还想着占便宜的温伏,这一刻,却是有些慌张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不依不饶 “还愣着干嘛?!赶紧叫人啊!” 同样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儿的祝青泉。 在狠狠的朝着崔少愆,劈过去了一箭之后,便又快速的——退到了温伏的身旁。 “可是咱们两个,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 眼瞅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最少有二十来个人之后。温伏的额头上,便有冷汗掉落了下来。 他就说吧,那小子贼精贼精的,怎么可能就一个人,突然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他们众人的面前呢?! 很显然,对方就是在拿他们——钓鱼儿玩儿呢!!! 又一次栽了跟头的方平昌,此刻的憋屈感,达到了最巅峰。 正当他犹豫不决着,要如何处理此事之时。他却是突然感觉到了身后,好似有着两道凌厉的掌风而来。 敏锐的将身体侧到了一边,并快速的伸手,抓住了那道袭向他的手掌之时,颇是令他震惊的画面出现了。 平日里呆傻痴愣的两个小娃儿。居然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把他当成了那个待宰的——“猪羊”?! 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俩娃儿。此刻的方平昌,都要怀疑人生了。 什么情况呐这是?!明明对他很是嫌弃的俩娃儿,此刻浑身的肃杀之气,让他胆寒! 眼瞅着二人包抄的,将他和祝清泉都围在了一个圈儿里。 又一次不可思议的震惊起来的温伏,居然感到了—胆颤心惊这四个字的含义。 没错,就是胆颤心惊!而且是这两个不到他腰间的小娃儿,带给他的最直观体验。 匪夷所思的观察着那俩娃儿,如入无人之地的,几乎是瞬间——便移到了他或是清泉大祝的身前。 方平昌都有些怀疑起了他自已,到底是不是一个纯纯的废物了?! 毕竟……即便是他这个成年之人,亦或者是,像青泉大祝那样的高手,也不可能达到那么快的速度。 这——简直,就不合逻辑! 有些惊悚的与那两个小童过着招。温伏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又有一道凌厉的剑锋而来。 “蔚成风!让他们都呆着不要动!我今儿个,定是要同他,决一高下不可!我崔少愆!也绝对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 直接将长剑划了出去。崔少愆的攻击目标,直至祝清泉。 “温伏!到底是甚的情况呐?!那两个乩童,为甚会攻击于你?!” 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祝青泉,眼看着崔少愆的长剑,就要攻到他的近前了。 他也只得迅速的闪身退到了一旁,并与温伏以及那两个乩童,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咱们两个的账,还没有清了呢。你别想着要逃跑,新仇旧恨!咱们今儿个一块儿算!” 足足忍了这货有两年!甚至更多!崔少愆的耳边,都快要起茧子了。 只要一见面,一定少不了冷嘲热讽,外加几个阴狠毒辣的眼神的老四,已然将她的耐心,给全部都消磨殆尽了。 真当她母老虎不发威,就是病猫了吗?简直是欺人太甚!!! 憋着一口气的崔少愆,压根儿也不担心——与温伏对战着的那两个乩童,会反过来攻击他。 招招狠厉的,迎接着祝清泉的长剑,势要将对方,给打趴下的崔少愆,连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不行了~不行了~!青泉大祝!我这也……打不过呐!” 哆哆嗦嗦的,就想要从他的袖口袋儿中,掏出哨子来准备摇人的温伏。 却是在分神的间隙里,被堆栈给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你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打红了眼的祝青泉,一边快速的后退着,一边将剑柄反手朝前的,打算趁着崔少愆不注意的时候,进行一个角度刁钻的——出其不意。 嚓~~~的一声! 随着两道擦出了火花的剑锋,剧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因着惯性,而各自皆向后退去的二个人,总算是短暂的分开了。 借着这个空隙,从袖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长哨来的祝青泉——大力的将其给吹响了。 嘀嘀~~嘟嘟~~嘘嘘~~!!! 急促又清脆的哨声响了起来。 有些耳熟的听着这个声音,崔少愆恍惚间,好似回忆起了往事一般的,轻挑了下眉毛。 所以巫族中人之间,就是以这个频率……来联系他们各自的吗? 亦有所思的,将这个细节刻在了脑海里。崔少愆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前冲了上去。 当然,之所以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不顾及背后——只是因为她,已然预判到了……敌人的预判。 “你小子到底耍了什么花招我的人呢?为什么他们都不过来?!” 迟迟等不来他的部下,前来的祝青泉。终于在同那个臭小子,过了有十几招后,才反应了过来——这个不争的事实。 “台兄你可……当真是抬举我了!我能有什么花招啊?!定是你的人……被牵绊住了呗,还能怎么样?!” 极速的闪躲到了一旁。 轻喘着呼吸的崔少愆,努力的平复着自已的气息。 并用很是挑衅的眼神,望向了面前那,即将要炸毛了的——他的台兄——祝青泉。 “果然是你小子搞的鬼!你且给我等着,这账~~~咱们两个之间,算不完了!” 大声的放着狠话。 同样趁着喊话的间隙,在平复着他喘息声的祝青泉,同崔少愆一般,死要面子活受着罪。 不依不饶的双方。 仅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又互看不顺眼的,“互殴”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八字不合 “我与你——绝对八字不合!你且给我等着!你绝对是在克我!就算是为了我之后的运势,我也定要把你给砍了!” 太玄楼西门。 一道声如洪钟的女声,就那样突兀的响了起来。 而此刻同她对峙着的。 是一个左手拿着竹节铁鞭,右手拿着铁锏的女子。 “是你克我还差不多!你这个力大无穷的下九流!” 随着祝如雪那道,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与这道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泛音,脾气却是一下子就上来了。 好嘛!合着就连声音,对方都在克她呗?! 大力的握紧了——手中的蒜头骨朶。泛音毫不犹豫地,便将其甩向了对面。 与此同时。 在另一旁激烈战斗着的,还有一根筋的天玑,以及西方七宿当中的奎宿与毕宿。 眼瞅着奎宿手持着大斧,朝着他砍了过来。 天玑的注意力,却是将六成,都放在了那——还没有怎么攻击他的,毕宿身上。 这简直是太诡异了!明明——已经被他一掌,给击中了的奎宿,在其身后出现那个人开始,便再也——没有受过伤。 与之相反的,他们几个脚下,所处的地面上……却是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裂痕。 可是明明之前,他们双方打斗的地面之上,还是完好无损的! 更加小心的戒备着,天玑却是打算以退为进的,一味防守了起来。 “天玑!你且过来!他们两个我来处理!” 眼瞅着身旁的那个一根筋,居然消极怠战了起来。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泛音,一个空翻之后,便跃到了天玑的面前。 旋转着棒身,并咔咔了几下之后,她那那好好地蒜头骨朶,竟是迅速的长出了尖刺,并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狼牙棒! 有些眼馋的,盯着奎宿手中的大斧。泛音不带犹豫的,一个狼牙棒便甩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 被迫后退了好几步的奎宿,却是大张起了眼眸来。 这特娘的……居然是个小娘子?!眼瞅的那个,跟如雪大祝差不多身段的小娘子,所用的劲道……居然比他还要猛烈之后。 奎宿甚至有些新奇的,想要同对方,比一比力气来。 铮~~~锵~~~哒哒~~~!!! 武器相撞的剧烈声音,就那样不断地,从以二人为中心的地方——发了出来。 且有……不断继续下去的趋势。 这尖锐的声音,愣是让周遭的几人,都像“逃难”一般的,躲离开了他们二人。 即便是毕宿,也因着受不了那尖锐的声音,而识趣的,后退了好大一截距离。 机会就在眼前! 敏锐的发觉到,成败在此一举的泛音。大力的将手中的狼牙棒,给甩了出去。 随着大斧与狼牙棒的尖刺,又一次的相交在了一起。 那被卡住的大斧,愣是抽也抽不回来了。 借着此机会,泛音灵活地伸起一脚,便踹向了奎宿的胸膛。 而同样看准此机会,并准备出手的对方。亦是在同一时刻,快速的侧身躲闪了起来。 原本以为,双方的缠斗,就这样结束了的奎宿,却是不期然的,挨了泛音一记。回抽回来的胳膊肘。 并正中奎宿的——太阳穴位之处。 扑通的一声。 那是大块头奎宿,所倒下的声音。 而皆被吓了一跳的众人,此刻都是忍不住的,瞪大起了眼眸来。 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毕宿第一次看到——如此力大无穷的怪力女。 不屑的瞅了瞅,那个趴在地上,并不能动弹的奎宿。泛音还很是不爽的,又瞪了一眼,那杵在一旁,就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看好戏的天玑。 “姐姐我向来就命硬。并不是谁的生辰八字——都能克得到我的!” 示意着天玑,赶紧滚过来之后。泛音又一个轻跃的,跳回到了祝如雪的面前。 如此……便只剩下了大将们,一对一决斗的太玄楼西侧。 就那样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又一次激烈的斗争…… 朝着南方看去。 由祝芃与祝恒带领着的——黑屋一族众人,也在此刻遇到了……无射,黄忠以及夷则他们几个。 在这一头,明显落了下方的,伶人六阳律之三,灰头土脸到,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勉勉强强的率领着众人,与之对抗着。他们甚至都没有闲暇之心,去瞧一瞧,太玄楼四个方位上的——激战情况。 至于那身揣着祈雨石的两位…… 亦或者说,那身着大氅的伶人势力们的——坊主在哪里?! 其,自然是跟在清临渊身旁,并在不断地,较着劲儿。 哪怕他们的面前,站着的是巫族势力中——最为厉害的祝玄星一派。 而同样因着北玄武之名的强劲儿,而得名的祝玄星。此刻,亦是有些谨慎了起来。 毕竟——能让他都感觉到危险的男子,此刻,便站在了他的身前。并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 很显然,双方之间的矛盾斗争,也——一触便要即发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闲云出岫 “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堵在这里作甚?!” 就差形影不离的,盯着清临渊所有举动的卢存领,一抬头,却是对上了早就已经——等在那里的祝玄星等人。 “自是为了……囊中取物而来!” 毫不客气又直白的,将他们的目的给抖了出来。 祝玄星一派老大哥模样的,就那样双臂环胸,且平开着双脚的站在了那里。 “那恐怕你们……是找错人了!毕竟能得到此物的佼佼者,也不过一二罢了。” 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身侧的卢存岭,清临渊恨不得明晃晃的告诉对方,祈雨石——就在花孔雀的身上。 “你们又是哪位?!为何要阻拦我等的去路?!” 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清临渊,深知对方心中小九九的他,又有些得意起了他自已的本领来。 毕竟清临渊说的也没有错!并不是谁,都有本事……将祈雨石给拿到手的。 咄咄逼人的盯着对方,卢存领大氅之下的双拳,确实蓄起了力来。 “我是谁,与尔等而言……并不重要!就像尔等于我而言……一样。咱们各司其主,各取所需便是!” 挑衅的朝着卢存岭扬了扬手,祝玄星便示意着对方,赶紧攻过来。 如果是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的卢存领,一准儿便炸毛了。 但是因着今儿个,有清临渊的存在。此刻的他——倒是颇为的冷静与淡定。 “瑶光!让我瞧瞧你的诚意呐?!将面前之人拿下后,咱们之间,一切都好说!” 信誓旦旦的催促着,卢存领很显然是忘了。忘了“瑶光”这个称号,还是他……将其给剥夺了的! “……。。。” 果不其然的,再次遭受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儿。卢存领也丝毫不在乎的,示意着清临渊赶紧些! “你们两个真的是够了!竟然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 彻底被二人,给忽视掉了的祝玄星,忍无可忍的,抽出了腰间的大刀——便朝着花孔雀砍去。 一击不成又来一击,在连续砍了对方三刀之后,也只是砍到了对方残影的祝玄星,很明显的,有些过于低估了,花孔雀的实力。 “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给我一块儿上呐!” 转头示意着北宫玄武七宿,不用犹豫之后,祝玄星回过神来的刹那,便对上了如同柱子一般立在他面前的清临渊来。 几乎同时。 将卢存领护在身后的——六阳律剩余三人,也同北方七宿——斗宿等人,对峙了起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就这样轰轰烈烈的上演了。 而处在了事件最中心位置的祝玄星,却是因着双方的交手,而对清临渊,戒备的越来越严实。 生平头一次,他竟是遇到了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人。 亦或者说,对方的武功,甚至于还要在他之上……也说不定。 浑身戒备着,祝玄星眼瞅着对方的长刀,再一次的朝着他攻过来之后。亦是不再保留实力的,与其对抗了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着,你来一招玄武戏水,他便来一招长蛇摆尾。 他来一招孤雁超群,我便来一招云里翻身。 躬身前攻砍,侧身后退挡。翻身旋转劈,格挡转身躲。 劈、破、砍、揭、跃、挡、刺;挑、收、迎、压、探、扶、拉。 两个人一气呵成着,皆都分毫不让的,誓要将对方给击倒,才肯罢休。 “闲云出岫!” 伴随着清临渊,一击漂亮的长刀挽花儿而出,他的拿手招式——闲云出岫,便被其给——威力迅猛的使了出来。 笃定着此举,定会将对方给击溃了他,顺势便将跟上来的右手,也准备好了。 只要对面因着谨慎而躲闪的话,那么他的此招儿,便得逞了。 若是对方不退反攻而上的话,那么他特意蓄力而出的掌心,便会是终结对方的——最后一击。 同他想的一样。 祝玄星因着那份……骄傲自满,且不服输的劲儿,愣是退都不带退的,只身便迎了上去。 也理所当然的。 祝玄星的左胸膛上,就被结结实实的一掌,给击了过来。 本以为这样,就完事儿了的清临渊。却是如临大敌的,突然变闪身退到了一旁。 而随着他那快速的移动,接触到对方心口位置处的,他的手掌,竟然被震的——有些发麻了起来。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双方的眼眸中,都迸发出了……寻到知已的惊讶,与满足感。 在内心深处扼腕叹息着,对面居然是敌人之后,两个人又不得不暂且搁置下了——心中的那抹,不服输的较劲儿来。 借着喘息的机会,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以一敌二的骚包花孔雀——卢存领,居然还可以游刃有余地,指挥着六阳律剩下来的三人后,清临渊的眼角,便又不可抑制地……想要抽抽起来了。 “以你的本事,但凡只要加入到我们巫族中来,最少也是——祭司的职位。 亦或者,也是我们白巫一族中的四方位大祝。 你怎的偏偏就是想不开的——要与那群下九流的伶人合作呢?!” 有些厌恶的瞥了一眼,那个骚包的花孔雀。祝玄星很是欣赏又认真的,冲着清临渊提议道。 “清某人我,并不愿与你们任何人为伍!” 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就迸出来了……崔家的那个臭小子后,清林渊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头。 看样子,他受到冯老的影响,有些过于的大了。不然为甚,他居然会护犊子的,想起那个臭小子来。 淡定的转起了手中的长刀。清临渊又一次……神色平静且冷漠的——打算与对方,继续短兵相接下去。 至此,在太玄楼——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偏僻角落里,两拨人马就那样大动干戈的,兵戎相见着。 第六百五十八章 背叛 “就凭你们几个!也妄想要打得过我们兄弟两。简直是痴心妄想!” 随着祝芃那嚣张的声音响起。 位于太玄楼南门的街角处,被打趴下的无射,从口中狠狠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那不按套路出牌的招式。黄钟和夷则亦是在一旁,有些无助的干瞪眼。 这些巫族之人的招式,也有些过于的邪门儿了。无论他们怎么打,为甚好端端的,到最后,受伤的却还是他们。 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那一个“怪物”。他们三人此刻,皆有些崩溃到……不知所措了起来。 无论在脑海中怎么模拟,都觉得没有胜算的他们,一时间竟是陷入了僵局。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几道耳熟的哨声,却是又一次突兀的,响了起来。 嘀嘀~~嘟嘟~~嘘嘘~~!!! 急促又清脆的哨声响起。 !!! 几乎同一时刻,便对此有了反应的——巫族众人们,在面面相觑了短短的几秒钟后,便开始成批成批的,撤离了出去。 很快,那些听到哨声的巫族之众,皆都有素且利落的……撤退了。 徒留下三脸怔愣的,无射他们几个。狠狠地长松了一口气。 感慨着劫后余生的他们,却是很快,也发现到了——那不对劲儿的苗头来。 ……&…… 而在此刻,打了一半儿的伶人势力们,皆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怔愣与不解。 但是很快!他们便……哗然了。 随着“南衙的人来了!”的声音,由伶人们的口中,相继传出来之后。 终于明白了眼下,是怎么一回事儿的他们,也都开始训练有素的,撤退了起来。 很快太玄门楼的南门,便一个人影……都逮不到了。 而在那些听到哨声的——巫族之人,撤退的间隙当中,最为不甘心的,便是祝如雪所在的——太玄楼西边儿了。 恶狠狠的瞪着,几乎没有吃了多少亏的泛音,被人“落下了把柄”的诸如雪,深知她下一次的笑料中,怕是又要多了一笔了。 不甘心的抓紧了手中的,铁锏以及铁鞭,并将其狠狠地插在了腰间两侧之后。她也只得迅速的……撤离了出去。 ……&…… 接着,便是太玄楼的北边儿。 打到双方……皆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的——祝玄星以及清临渊,也都反应迅速的,收回了双方各自的武器。 在与卢存领对视了一眼之后。清临渊亦是连续的几个闪身,便隐到了人群中去。 之后,在卢存领的带领之下。 位于北边的众伶人们,也都来去如风,且熟稔的——没入到了那,几乎日日如此,却又不多不少的人群当中。 ……&…… 此刻,收尾收到差不多的……敌我双方之中,便只剩下位于东门处的——崔少愆她们几人了。 打一开始,便从东门处,全部离开了的巫族一众等,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打一开始,便就是这么——来来回回几个人的场子里,反倒是凸显出了——由蔚成风率领的那二十几个人的多余来。 “蔚成风!你且带领着他们几个,都退下去吧!” 因着再一次的听到了哨声。 顿时便警觉起来的崔少愆,便也抽空朝着她的身后喊了一句。 “你且——不用管我……了……???” 本欲想要将话,都补完整的某人,借着祝青泉又一次快攻过来之际,还特意的连续翻了好几个后空翻。 可是当她稳稳落地的刹那,却是傻眼了。 因为蔚成风,早就已经带着那一群打手们——给……离开了!!! 连带着,和她拉扯的步骤——都省略了。 这不科学呀!电视剧上可不是这么演的呀!明明双方离别之际,一定要推推诿诿的,好一番极限拉扯,才对的呀?! 这样……一点儿都,不合情合理的好吧?!怎么只要一换到她这里,就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合着她,压根儿就——没有那么重要呗?! 狂躁的,憋屈了那么几秒钟。 又一次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招式,给攻击过来的她,便也就再无闲暇之心,去思考更多了。 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 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的她,边应付着祝青泉,边在心里,开始了三~二~一的倒计时。 当她在心中,默默的念到了数字一的时候。“扑通~”一声的倒地声,便毫不意外的,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头都懒得回一下的她,趁着祝青泉不注意的时候,又拿手指,在七星剑上轻敲了两下。 很快,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再一次上演了。 保持着机械战斗着的那两个乩童,竟是快速的,站到了崔少愆的身后。 “你们两个!来的正是时候!” 本以为他的帮手,会从后面——给面前的这个讨人厌的青年,来那么一下子的祝青泉。 不过须臾,却是又一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竟然从那两个小娃儿,接下来的行动中,瞧出了——背叛的端倪?! !!! 第六百五十九章 归我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祝清泉很是怀疑的,又一次瞥向了,倒在地上的温伏那里。 终于瞧清楚了,这俩小娃儿,居然……招招致命的,是真的打算,杀死温伏之后。 某人阴狠毒辣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些许的不敢置信来。 “所以……这两个乩童,是个失败品?!” 有些可惜着……那俩小娃儿的攻击速度。 仅犹豫了刹那,眼神便再次坚定起来的祝青泉,居然动了杀心。 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长剑,恶狠狠地劈向了堆栈,祝青泉趁着换手之际,还又朝着堆舆来了一记扫堂腿。 毫不惧怕同样攻击过来的崔少愆,祝青泉的口中,竟还吐出了几枚——尖锐的暗器来。 急速地侧过了脑袋。 那几枚,堪堪擦着她的发丝而过的暗器,径自的没入到了,崔少愆身后的树干当中……一寸还有余! “我靠,你这个老六!” 有些心悸的拍了拍胸脯。崔少愆后怕到,连冷汗都滴落了下来。 没曾想到……被逼急了的“狗”,竟会是这般模样的她,突然便理解了“穷寇莫追”这四个字的真谛。 “我瞧着他们两个,还挺顺眼的!你既然这么不喜欢——那这两个小娃儿,便归我了!” 语气不善的,朝着祝青泉的方向,宣示着她自已的主权。崔少愆也有些懊恼起了——眼前之人的狠毒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可以让人……这般的毒辣与阴狠呢? 有些后怕的抖了抖自已的鸡皮疙瘩。崔少愆再一次的,握紧了手中的七星剑来。 看样子此番,她也要速战速决了。倒不是怕夜长梦多了她,此刻最关心的,反倒是她身后的那俩小娃儿。 因着衣紫,十分惦记着这俩小孩。她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这俩娃受伤的。 默默的在心中思量着。不过须臾,崔少愆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在脑海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衣紫留给她的指示。 崔少愆颇是驾轻就熟的,利用起了——操控这俩乩童的,手势与声音来。 很快,一幕相当和谐又“流利”的画面便出现了。 只见崔少愆持剑与祝清泉,一对一的单打独斗着。 站在她身旁随时待命的两个乩童,却是会在关键的时刻,以非常刁钻的位置,进行着独到的攻击与偷袭。 眼瞅着越来越力不从心的祝青泉,汗水都蹭蹭的往下掉之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的某人,还颇是爽快的——打了一记响指。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怎的……能操纵得了他们两个?!就连温伏,都将将够呛,而你……又凭什么?!” 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祝清泉颇是不甘不愿的,剧烈喘息着。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有何事,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你,过于的孤陋寡闻罢了! 不巧的很,在秘阁当中,我的的确确,是翻到过一本古籍。而那本书上记载的内容,便是如何操纵乩童!仅此而已!” 很是厌恶的盯着对方,崔少愆张口就来的,胡诌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到最后,你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么!” 轻勾起了嘴角,祝青泉整个人,都越发的诡异了起来。 “你在说些甚呢?怕不是——痴人说梦吧?我何时成为了,你的手下败将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的离谱! 你糊弄谁呢?!你瞧我!这不好好的吗!额……” 没得瑟几秒钟的崔少愆,突然一下子便紧皱起了眉头来。 此刻,终于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儿来的她,还立马又急速的……后退了好几步。 可,事与愿违!她还是莫名其妙的……中招了!? 耳边还在不断的,回响着对方,突然开口的吟唱,崔少愆的五脏六腑之中,却是翻涌着……排山倒海了起来。 接着她的肺部,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到了一般,居然也就那样……措不及防的,咳出了鲜血来?! 竟是同——她当初在军营中,咳血的那一回……一模一样!? “你居然——给我下蛊了?你个老六!难不成咱们两个之间,下的是同心蛊?” 有些反胃又有些恶寒的,盯着祝青泉。 此刻的崔少愆,却是快要气炸了。 合着当初在军营中,给他下绊子,放阴招的鳖孙儿——居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傻逼玩意儿么?! 这也……太阴损了些! 想着她的军功,也被这个鳖孙儿,给毁于了一旦之后。崔少愆的整个眼眸,都通红了起来。 第六百六十章 同心蛊 “同心蛊?!啊哈哈哈哈哈哈……你若是这般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有些好笑的,盯着一脸纯稚的青年人,祝青泉的眼神中,却是第一回,流露出了——很是愉悦的笑容来。 “不过大差不差吧!你的确是中蛊了。” 直到他笑够了之后,祝青泉才又一次有些讥讽的,望向了对面的那个傻小子来。 “从小到大,我便一直很好奇!好奇你们巫族的蛊,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既然我都有幸中招了,那咱们便试一试呗?!试试你——究竟可以操控我,到何种地步?!” 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崔少愆还装x的……用衣袖狠狠的擦了一下嘴角。 扬起晶亮亮的眸子,并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顺势挽了一个剑花练手的她,便毫不客气的,朝着祝青泉攻了过去。 “你是当真不怕,我让你七步之内见血身亡吗?!” 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的青年人。祝青泉甚至都有些怀疑对方,到底还有没有长脑子。 亦或者说,其到底是……反应慢半拍,还是压根儿就不怕死?更有甚者,其压根儿连……这种中蛊的常识,都不知道! 遮掩着眸中杂乱的思绪。祝青泉到底还是被这些……突如其来,又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扰乱了心神。 当他回过神来之际,他的后背以及肩膀处,皆都不可避免的,挨了两掌。 当然!这一前一后的两巴掌,是堆栈与堆舆的。 因着大意而中招了的他。此刻也只能硬撑着,不让自已给倒下去。 噗嗤~!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鲜血,皆被人从口中喷了出来。 这一回,受到了不同程度损伤的二人,哪怕是光站在那里,都有些勉强了。 “这可当真是——记忆犹深呐!呵呵~这便是中蛊的感觉吗?有幸体验这么一回,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狠狠的捂着自已的嗓子眼儿,崔少愆生怕她的“血碴子”又要咳出来了。 “算你狠!这一次,我姑且便先放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便不会有——咳咳……这么好的运气了!” 浑身警戒的,防备着那两个小娃儿。祝青泉第一次,有些后悔起了他的心软来。 早知道如此,当初在见到这俩乩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结果了那两娃儿! “什么呀?!台兄你说着玩儿呢吧?!怎么着啊?!若是在崔家相见,难不成你还要当着妾母的面,就把我给……剐了不成?!” 很是不能理解对方,说话为甚会这么的不严谨,崔少愆想了想之后,还又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若是以后在军营中相见,难不成你还要当着大将军,以及军师的面,把我给剐了不成?!” 有些唏嘘又夸张的,将问题给抛了出来。 崔少愆看向祝青泉的眼眸中,都带上了看白痴的神色。 “你!……算你狠!这事儿——咱们没完!” 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崔少愆。 祝青泉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了一记白眼,便轻跃到了屋舍的……房顶之上离开了。 “喂!这个人!你们就不要了吗?!你就不怕我,再次把他送到大牢之中吗?!” 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居然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之后。 崔少愆也有些头疼起了,那么个……讨人厌的玩意儿来。 “把他交给我!你且撤退。” 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从崔少愆的背后响了起来。并毫无意外的,吓得某人一个哆嗦。 “清临渊!你当老六是不是当习惯了?!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还很是不满的瞥了一眼,兀自抱臂站在他身后的某人。崔少愆的眉头,紧紧的拧巴了起来。 “你那是中的哪门子的蛊啊?!那是对方剑上带着的毒。时辰到了,再加上你剧烈的攻击。便会让毒素,走得快了些罢了!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起身扛起了温伏,并递给了崔少愆一记白眼儿之后,实在是看不下去的清临渊,还是将那显而易见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这个——我自是知晓的!” 硬着头皮努力嚷嚷着,崔少愆的耳根子,都给气红了。 “那你可是知道,若你还停留在原地的话……南衙的人,可就要找上门来了! 最后再奉劝你一句!莫要再运行气血了!否则——你会吐血吐到,很难看!” 轻轻松松地扛起了温伏,并顺着祝青泉的路线,越上了房顶之后。清临渊便头也不回的,闪身离开了。 “切~~~!拽什么拽呀,好像就你知道一样。显摆个甚啊!我……咳~咳~~咳~~~咳~~~~咳~~~咳~~~!” 被呛到咳的停不下来的某人,自食恶果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狠狠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再也不敢大幅度动作的崔少愆,一抬头,却是对上了两双……明显有些呆滞的眼神来。 “嗨~~~~!” 有些尴尬的扯起了一抹笑容,并快速的……将七星剑别回到了后腰上。 实在不知晓……该如何同小孩子打交道的她,只能尴尬又难堪的,傻笑了起来。 眼瞅着南衙的人,越来越近了之后。 狠狠擦掉了嘴角血迹的她,在着急忙慌之下,便只能将那俩个小孩儿,给一左一右的……拉了过来。 第六百六十一章 各自为营 “那边的那个!这么晚了,你还杵在那里作甚呐?!可是有看到在这里,争执斗殴的人群?!” 一个衙役模样打扮的人,边口中问询着,边大踏步的——朝着崔少愆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民……在带着儿子和幺女……游于肆!” 一手一个的,将俩娃的手都牵了起来。崔少愆扬起了生平第一个,最是灿烂的笑容来。 “你……年方多少?!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这么大孩子的父翁啊?!”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衙役很是好奇的将灯笼举近,并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三个人来。 “看着显小,看着显小罢了!哈哈哈哈……今年二十有六了!” 一开口就满嘴跑火车的某人,为了证明自已确实年长,还特意将自已的身高优势,也给“拿”了出来。 “哎……赶紧走!亥时马上都要过了!还呆在这里作甚呐?!白天干嘛去了?!” 不耐烦的,招手示意着仨人赶紧离开,衙役便又继续朝着——最前边的街道那里,巡逻了起来。 “诶~~!不对劲儿呐!停下!我怎么总觉得你,有点儿眼熟呢?!” 走了没两步,便又兀自转回头来的衙役。总觉得面前的那张脸庞,他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一般。 瞬间便将僵直了后背的崔少愆。以及因着她的紧张,而同样变得浑身戒备起来的……堆栈与堆舆。 “我……” 犹豫着要不要将身份,给量出来的她,正在踟蹰之际,却又是听到了后边儿……来人们的对话。 “不续须还敷面的人多了去了!合着你是看哪个,都眼熟是吧!还不赶紧走!” 抱怨的锤了来人一拳头,另一个衙役,硬是楞生生的,将其给拽着衣袖拉走了。 小心翼翼的前进着,并侧耳倾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了之后。 总算是将心脏跌回到了肚子里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心疼的捂着袖口,她突然就有些后悔起了……自已的莽撞来。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般的狼狈模样。她是说什么,也要同衣紫多拿一点儿解药的。 哪怕是乱七八糟的,各种各样的解药。也总归是会有那么一款……缓解症状的吧。 忍着五脏六腑里,那排山倒海的翻涌。眼瞅着即将要回到崔家的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一步了。 “那些人都打发了。一个人五两银子!共计一百两。” 街角拐弯处。一道男子的声音,就那样突兀的响了起来。 “蔚成风?!你真的会在这里?!你别跟我说那一百两银子,还需要我来付呐?!” 前一刻还浑身虚脱到无力的崔少愆。在听到要她支付一百两银子的后一刻……却是立马便精神百倍的,吼了回去。 “还有力气吼我。看样子是无甚大碍了!再有!都说了多少回了,我比你年长!即便不叫我管家,亦要开口唤我一声……长辈应有的称呼!” 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转身便走的蔚成风,在临走之际,还不忘又纠正了一下,他所在乎的称呼问题来。 “蔚……叔儿?!” 眼瞅着面前的男子,最多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崔少愆还是有些别扭的开了口。 “嗯。此事,我并未告知于老爷!但是他——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就不在我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递给了青年人,一记意味深长的提醒眼神。从不说多余废话的蔚成风,这一回……倒是毫不犹豫的迈开了腿儿。 “蔚……叔儿!那二十个人……他们真是一个人,就要价五两银子?!就往那里一站,热了热场子,并观摩了一场斗殴——就值……五两银子?!每一个人?!” 耿耿于怀着这些人的赚钱速度。这一刻崔少愆,就有些后悔起了……她自已打的小算盘来。 “不然呢?!真当大宋朝的官员们都闲着呢?!哪一个五品官员的宅邸内,可以随随便便的,就给你找出二十个——武功不弱,且训练有素的打手来呀?! 更何况——你还想要,瞒天过海!” 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之后,便不再言语了的蔚成风,很快……便踏进了崔家的大门。 徒留下左右手都,各牵了一个小娃儿的崔少愆,在风中凌乱着……心疼着……也诧异着…… 琢磨着无论怎样,都要将这笔银子,算到清临渊头上的她,直到想好了具体的应对策略之后,才总算是踏实的,迈开了步伐。 踏进了大门,绕过了影壁,并走过了垂花门(二门)。 本欲想要直接,走到后罩房的她。却是一打眼,便瞧到了站在那里的母矣,以及妾母。 “阿惟呐!你怎么净做些糊涂事啊?!” 口中念念有词的迎了上来。 沐氏直走到了崔少愆的跟前,才又低声,且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阿惟!你可别告诉我,这俩个——都是你的。知梦,可是还在后罩房里,并不知晓这么一回事儿呢!” 声音越压越低着,生怕此事就要兜不住了的沐氏,愣是将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形象,给烘托到了——伟大切且无私的地步。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事出反常 “妾母!怎么可能啊?这可是衣紫……额……” 感觉越解释越乱的崔少愆,后知后觉得发现她,并不能将衣紫也给拉下水来。 毕竟在古代,女子的名声,可是大于一切而存在的。 拿眼神求救的,看向了母矣的方向。本以为会得到宽慰的她,却是一整个的傻了眼。 “阿惟!这两个稚童,是从哪里来的?!” 光是一个眼神,便泄露出了威严的冯氏,很显然这一次,是站在了妾母的阵营。 “额……我该怎么解释呢?!他们两个……嗯……” “这两个稚童,是我们在太原旧城被攻破之时,从大牢中遇到的。没曾想到辗转反侧之下,他们竟是被卖到了汴京城内。 上一回匆匆一瞥,我便有些于心不忍。便同兄长说了一声。 没曾想到今儿个,兄长竟是将他们两个,给带了回来。是衣紫考虑的不周,给大家添麻烦了。” 很是歉意的,朝着众人做了一揖。姗姗来迟的刘衣紫,恰到好处的给崔少愆解了围。 “衣紫?!你怎的来了?!母矣,妾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况且,我这未及弱冠的年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嘛! 就是有些可惜了这两个稚童,神智好似……有些呆傻了点儿。” 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着,正说到兴头上的崔少愆,却是察觉到了她的两只手……左右都被甩了开来。 “兄长!他们两个……知冷暖,懂好赖的。” 同样有些诧异的。盯着堆栈与堆舆。刘衣紫也是第一次瞧到,这两个小娃儿,居然也会闹脾气。 “额……那便是我的错了!呵呵~~失误!纯属失误!当然,你们两个……也勿见怪哈!”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此刻的崔少愆就像是个傻子一样。 除了冲着母矣与妾母陪笑之外,便只能对着堆栈与堆舆陪笑了。 “害~!既然是这么一回事儿,那咱们大家,可就都放心了!” 甩了甩手中的手帕。冯氏率先的站了出来,并打起了哈哈。 “既如此,那我便将他们两个……交给衣紫了?!还是说母亲们,另有安排?!” 试探性的看向了两个母亲。崔少愆以退为进的,打算先斩后奏。 “知梦她,也还是一个,刚及笄的孩子呀!罢了,罢了……届时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衬的,就告诉红霞那丫头好了!” 蹙着眉头半晌。 终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的冯氏,便率先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接着,又瞥了一眼,崔少愆的沐氏,也跟着离开了。 徒留下崔少愆与刘衣紫两个人,大眼儿对小眼的,都不知到该如何开口了。 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堆栈与堆舆,就好像收到信息一般的,立马便走到了刘衣紫的身旁。并……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我完好无损的,将他们两个带回来,并交给你了。也不枉我亲口对你的承诺。 就是我的身体……好似有些抱恙呐!” 有些气虚的摇摇欲坠着。 崔少愆很是主动的,将她的手臂给伸了出来。 “怕不是中毒了吧?!巫族之人,十个人里,有一半儿都会用毒的。” 提前就将此事儿,给考虑好了的刘衣紫。一只手自然搭上了兄长的脉之后,另一只手也将提前备好的解药,给拿了出来。 “就是了!不过这个毒嘛,这次中的还挺深。少说也得半个月,你怕是都得这样熬过去了。” 示意着崔少愆,赶紧将药瓶接过去后。刘衣紫却是瞧到了对面的兄长,有些心不在焉。 “衣紫!你怎会对这些毒药……如此的精通啊?!莫不是这些毒药,都是由你们巫医……配置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崔少愆就那样又一次奇怪的,挑起了眉头来。 “大差不差吧!倒是兄长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呢?!” 不解的望向了那——拆开瓶封,就猛往嘴里灌药的兄长。 刘衣紫一时犹豫着,还要不要告诉对方,这解药——仅需三丸就可以了。 “妹妹!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便先去父翁的书房了!你且——照顾好那俩小孩儿!” 急匆匆地交代了一句。 转身就朝着崔绚的书房,奔跑而去的她。眼眸里的慌张,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咚~咚~咚~!的三道敲门声响了起来。 稳稳地坐在了官帽椅后方的崔绚,却也只是冷静的,抬了一下眼皮子而已。 很快,没有得到回应的门外之人,一把便大力地,推开了书房的隔扇门。 四目相对的刹那。 纵使拥有着千言万语,也都只能压着的双方,就那样平静的……对峙了起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你来我往 “父翁!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对峙了半晌,发觉到对方,压根儿就没有要“坦白从宽”的想法之后。 崔少愆换了一个思路的,打算主动将问题,先给丢出来再说。 “同你说些甚呐?!让你早点回来?还是说——那两个稚童的来历啊!” “你——果然都知道?!但就是因着你——太过于冷静了,故尔……让我觉着,这很是不正常!” 皱着眉头,并向了崔绚的眼眸深处。 崔少愆总感觉他的父翁,藏有了好多的秘密,却没有同她说。 “你想要听些什么?!” 拿起了毛笔,并开始一笔一画的书写着。 崔绚如此的操作,愣是让他家的幺女,有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若是我说出来了,你便会——同我讲吗?亦或者说,你想要同我讲,却感觉……时机不太对?!” 试探地将这句话说完,眼尖的瞧着父翁手中的毛笔,微顿了一下之后。 突然一下子,便知晓了些什么的崔少愆,临时决定不打算再追问了。 默默的拉出了官帽椅,并坐在了老头儿的对面。 兀自捧起茶盏喝起来的她,低垂下去的眼眸,比那茶汤——还要“浓郁”。 “既是想清楚了,怎么还不走?” 同样不再抬起头来的崔绚,亦开始一笔又一画的,写起了他的文章来。 “此事……若是不能说的话!那儿子,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父翁。” 一脸平静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盖儿,崔少愆好似也不着急了一般,就那样直勾勾的,盯起了对面老头儿……所写的字迹来。 “阿惟!你觉着为父的书法,怎么样啊?!” 行云流水的,将手中的毛笔字,一气呵成着,崔绚很是好奇起了他家幺女,对他字迹的评价来。 “既然父翁你诚心的发问了,那我便也就直白的说了。 你这字迹嘛——有些过于的——老谋深算了!笔笔皆都藏锋逆势,看似正常,实则却有些——过于的刻意了! 要是换做我的话,便不会这般做。按照我的习惯来说,这一笔下去,便会要它——入木三分,且力透纸背。 等到其初见那风骨之时,便会——横扫千军,鸾翔凤翥!” 眉眼弯弯的盯着老头儿,果不其然的,崔少愆在对方的眼眸中,既瞧到了诧异欣慰,又瞧到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神色。 “嗯……其实细细想来,你这般做,倒也无可厚非。就是父翁这里,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做万事万物,皆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只有顺应时势了,才能走得更远。 所以你呐!也莫要走的太急了!以防突然有一天,这步子跨的太大了……会闪着了腰。” 将毛笔,搁置在了笔架上。 崔绚突然便将他手中写好的那几段文章,给推到了幺女的面前。 兴趣缺缺的斜着眼睛,崔少愆不以为意的……看过去。 只是随着她仔细的阅读之下,眼眸瞪得越来越大起来的某人,甚至情绪激动到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不置可否的捋起了胡须。崔绚颇是平静的,等待着幺女的回答。 “儿子觉得……父翁你有时候,也过于的……含蓄了些。” 拧巴着眉头半晌。终于找回了清晰的——自我认知之后。 冷静下来的崔少愆,又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坐了下去。 “可是记住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询问。 “儿子——铭记在心!” 同样平静且恬淡的回答。 “不错,还是有几分,我当年的英姿的!” 颇是满意的捋了捋胡须之后,崔绚便又开始了——他的自夸模式。 “呵呵……那父你的记忆力,应是相当的好才对啊!” 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头,此刻的崔少愆,倒是也变得——颇为的心平气和了起来。 “这个嘛,是自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又是如何的……凭海临风的! 只不过呐!这一碰到你外祖的事情吧……唉~~也当真是奇了怪了! 可能真的是我,老了吧!这断断续续的,好多事情呐!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很是遗憾的,捋了捋头发丝儿。 崔绚很是矫情又故作清高的,感慨起了岁月与人生来。 “呵呵……父翁你开心就好!不过您的教诲,儿子倒是领教了!就不打扰您老了啊!我这就走!” 再一次的弯起了眼睛。 这一回的崔少愆,也没有了那,咄咄逼人的态度。 轻轻的放下了茶盏,并伸手指了指书房之外。 在得到了对方的同意之后,她才又稳稳当当的,跨出了门去。 稳稳的挺直了后背,并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了崔绚的书房。 这一回,某个青年的脸庞之上,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 看样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崔少愆,怕是又有的忙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达成一致 子时已过。 汴水河畔之上。 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之内。 身着大氅的卢存领,正在一间雅舍内,来回的踱着步。 只见他走走停停的。一会儿拿手轻抵几下琴弦,一会儿又伸手扬一扬,熏炉中的香灰。 就这样来来回回,又反反复复的,折腾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的他,突然便朝着屋内的一处拉绳处走去。 重重的将绳子拉了下去,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便响了起来。 很快,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随着一道男子的身影,推门而入之后。 总算是舒坦了些的卢存领,又兀自坐到了那,独属于他的琴案跟前。 “天玑,我这里有一件事儿,需要你替我去办!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定定的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天玑,卢存领颇是和颜悦色的道。 “但凭坊主吩咐!” 机械的回答着,天玑连一点儿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你、开阳与泛音,我是看着你们仨儿,从小一块长大的。” 听到这里的天玑,面上不显,内心却是一紧的——咯噔了一下。 想着目前,大概也只有这么一点事儿,可以让他心情一揪的天玑。 低下头的眼眸之中,却是泄露出了少许的……恐慌之情来。 “承蒙坊主厚爱!救我等于危难之中。若是坊主,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咱们三个——自当万死不辞!” 信誓旦旦的表着决心。天玑藏在大袖中的双手,却是被他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嗯,很是不错!当然也没那么严重!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据前方探子回报,开阳与崔少愆此人,曾有过几面之缘。 且——被他娶过门儿的那个小丫鬟,好似就是杨家宅邸中的。并与那个臭小子,有着很深的渊源。这些我都知晓了!” 深深的盯着天玑的头顶。卢存领将话说到此处,却突然的停顿了下来。 “恕属下愚钝,并不太清楚坊主的意思。不知坊主此言,是要我等做些甚?!毕竟开阳他……已经是,前一任的开阳了。”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天玑的心中,却是涌现出了一丝小雀跃。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难不成坊主,当真……是这个意思么?! 是不是只要他劝服了开阳,并帮坊主做事儿之后,开阳便能——回到七星原本的位置处了。 克制住内心涌现而出的激动。天玑的眼眸中,却是泄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情绪来。 “当真是够笨的!只要此事成,那么‘开阳’的位置——岂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况且上一次,也不过是我,出于考验,而对他做出的试探罢了。” 很是满意的,摆出了一个伶人们,在戏曲中常见的,那种翘兰花指手势。卢存领很是爽快的,还拨弄了好几下琴弦。 随着一连串悦耳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出。对此颇是佩服的天玑,此刻也稳定下了,他自已的情绪来。 “既然此事,对开阳来说是好事!那么属下,便一定会努力劝诫他的!” 双手抱拳的,朝着卢存领做了一揖。 天玑尽量克制着自已的嗓音,平稳一些,来让他显得——更加的平静了那么一点儿。 “不是努力劝诫,是务必……要完成!届时你们仨儿,我定会让你们,更加的顺风顺水的!” 故意的,将“顺风顺水”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卢存领很显然,已经将恩情利诱,用到了极致。 “属下知晓了,属下——这就去做!” 有些焦急的抬眼,并望向了卢存岭的方向。此刻的天玑,心思早已不在此处了。 “我要他做的只有一点!便是——充分取得对方的信任。可是知晓了?! 不论任何代价与手段,定要让他们同崔家的那个臭小子,建立起一种绝对的……羁绊!” 一字一顿的说完,卢存玲强调的点,其实很简单。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深知此事,定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天玑,以退为进的,先一步将他的疑问,给提了出来。 其实心中大致已经知晓了——后续事情走向的他,觉得此事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他在乎的,也就眼前的这么几个人而已。至于别人的生死,亦或者其他,便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况且从小到大,他可一直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那么天玑你觉得呢?!你觉得崔家的那个小子,会因着深厚的羁绊,而临阵倒戈到——咱们的队伍中吗?! 无论怎样!咱们——都要压瑶光一步。哪怕到了最后,所有的祈雨石都在咱们手上了,咱们亦是要让瑶光,付出些惨痛的代价方可!” 嘴角轻勾着。只要一想到最后,成为胜利者的他,会狠狠的将清临渊,给踩在脚下。 卢存领的整个人,都变得愉悦了起来。 “属下知晓了!天玑定不辱使命,并将坊主的意思,都一一传达给开阳!” 又一次朝着卢存领抱了一拳。终于站起身来的他,在得到坊主的示意之后,就快速的离开了。 想着这一回,他们仨终于又可以,携手并进的在一起了之后,天玑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又一次满意的,看着天玑离开的方向。终于坐回到了琴案前的卢存领,却是顺手便将手旁的熏炉,给熄灭了。 袅袅的香烟,在黑暗中尽情的释放着。就像此刻卢存领的心情一般。 放肆,且——“妖娆”。 第六百六十五章 平静 子时三刻。 已然回到了左厢楼店务内的清临渊以及方平昌。正面对面的,坐在了一张书案的前方。 “怎么样?可是探听出了些什么?” 皱着眉头盯着眼前那位——被打到鼻青脸肿,且伤势的的确确是。有些严重了的方平昌。 清临渊还是忍不住的,挑了挑眉头。 “倒是无碍……嘶~~!就是有些疼罢了!” 呲牙咧嘴的倒抽了一口气。忍痛忍到很辛苦的方平昌,话没说几句,眼泪倒是疼的掉了下来。 “……” “太久没有见到主子,一时有些激动罢了。还请主子勿怪!”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嘴硬的方平昌,愣是很男子汉的——留下了两行鼻涕来。 “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狠狠的闭了闭双眼,此刻的清临渊,真的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无奈感。 “属下收拾好了!就是觉着——有些丢人罢了!” 兀自用大袖,朝着脸庞上,猛的抹擦了一把。 真的觉得有些丢人的方平昌,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输给了两个小孩!!! “打不过很正常!有甚丢人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了。下一次打赢了便是。”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清临渊到底还是,说出了一句——像模像样的人话。 “主子说的是。就是属下……一直都自恃我功夫不差的!真的……不差的!” 一想到初见到他的石郁,那副先是不可置信,后又变的忍俊不禁起来的模样,连带着那副丑兮兮的鬼样子,就那样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并甩也甩不掉了之后。 他就觉得自已整个人,都堵得慌,并——还有些不爽! 只是事实确实如此的情况下,毫无反驳余地的他,便也只能眼巴巴的,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事出反常必为妖!你就没有想到过——为甚区区的两个稚童,便可以轻易,将你拿下么?!”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他这般了吧。 反反复复的,将方平昌所有的经历,都串联到了一起。清临渊得出的结论,却是连他自已都吓了一跳。 没曾想到巫族势力,会是如此强大且麻烦的他,又一次的觉着……崔家的那个臭小子,当真是很会审时度势。 “我听他们口中所提到的乩童,好似就是用大量的毒物,给练出来的。 可是我瞧着那俩稚童,除了神志有些不清楚外,倒没有中毒的迹象呐?!”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他,打死也不相信温伏,会有这种本事。可若是刘衣紫的话,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即便医术再高,也是,不可能将如此繁杂且冗多的毒,给全部解开的! 这其中,一定是还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才对! “想不明白便不想!咱们不需要深究它!只需要接受便可。为我等所利者,留下!反之,除掉便可!” 觉得此事儿,必有蹊跷的清临渊,并没有将此,给表现在明面上。 仅仅只是几个字,便快速的将方平昌的情绪,给安抚下来的他,却是细心的将此事儿,给刻在了脑海深处。 想着与崔家那小子的合作,以及那两个稚童,姑且对他们一方,还算有利的情况下,他便隐忍不表的,将其突然涌现而出的杀心,给收了回去。 “属下知晓了。至于巫族的情况,属下之前,便也同你详细的讲过了。” 定定的望着清临渊的眼眸,仍旧停留在此处的温伏,其实还是有一些忐忑在的。 毕竟——离开了将近有半个时辰的他,若是迟迟还不出现在,巫族之人的视线之中的话,那么他(温伏)的动机,可就要被对方给怀疑了。 “今日你便留在这里!至于之后如何,我自有打算!” 一眼便看出了方平昌的顾虑。清临渊还很是善解人意的,将他的提议,也给说了出来。 “若是……”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深觉此举不妥的方平昌,话到了嘴边之后,却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会有事!明儿个一早,你只要出现在一个地方便好。而你的伤势,也一定要被——那个人医治才可以!” 言简意赅的说出了他的用意。清临渊的眼眸中,却是闪现出了一抹……破釜沉舟的勇气。 没曾想到,这个日子,会来的这么快呐!想到明儿个的精彩之处,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报复得逞的快感。 想来他的义父——百鱼渊,亦是会很欣慰他……成长得如此之快吧! 低垂着眼眸,并掩去了心中的那丝迟疑。 强迫着自已,一定要继续向前走的他,到底还是让自已,回归到了平静当中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成了 次日寅时。 被早起折磨了好久的崔少愆,突然从床上睁开了眼睛,并坐了起来。 因着生物钟的养成,脑袋也变得灵活起来的她,又在脑海中,将那份儿名单给过了一遍。 没错,昨儿个父翁纸上所写的文章,是一份儿——朝廷中,各大势力的分布图。 而最令她好奇的那个人,便是庄云阳了。 没曾想到啊,没曾想到!即便是她想破了脑袋,若是没有父翁提醒的话,她也是万万想不到的呐! 哪怕庄云阳表现的再愤世嫉俗与嫉恶如仇,根子里面儿……还是有些小出入的对方,居然会是——王溥一党的。 也就是说,同杜景一样!他多多少少,也是知晓一些——祈雨石有关的事情的。 这也就从侧面印证了,为甚他的从伯——崔升,会同他走得如此之近了。 合着折腾了半天,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呐!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想着最近她——无论如何,怕是躲不掉了之后,崔少愆便开始了未雨绸缪的谋算。 至于她具体要如何的谋,又要如何的算……昨儿个绞尽脑汁的,想了大半宿之后。 她也只从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摘出了一计——无中生有。 原本思前顾后,便也不是她的风格。大不了届时……就学清临渊那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心中大致有了谋略,崔少愆便胸有成竹的,快速走了出去。 ……&…… 另一头,城东左厢楼店务内的——后院之中。 借着晨曦,同样赶了个大早的温伏,亦是不声不响且悄无声息的,偷偷溜了出来。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主子的叮嘱。他准备充足的,记死了百鱼渊的样貌与体态。 就等着认准了目标之后,便义无反顾的冲出去…… 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同样睡不着,并早早起身了的天玑。 在急匆匆的打了一套……热身的拳法之后,便也按捺不住的,朝着勾栏——国色天香的屋舍方向而去。 途经坊市相交的街口。 看着那写有“救死扶伤”的医馆前,比平日里还要热闹的,围了一大堆人之后。 估摸着时辰还早的他,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挪着脚步,走走停停的,便踱步到了那群人堆中,并好整以暇的,瞧起了热闹来。 “此人——他不碍事儿的!就这么点儿伤,又怎么可能,为难得住老夫呢?!” 傲慢的捋了捋胡须。 身着一身粗布衣的百鱼渊,却是压根儿就没有将——昏死在他医馆之前的,那个闹事之徒,给放在眼中。 区区的皮外伤而已。就妄想要砸他徒弟的馆子!也不瞧瞧他这个做师父的,今儿个还在这里呢! 对方怎么就敢呢?!有问过他这个当师傅的意见吗?!他倒是要瞧瞧了,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呀?居然敢胆大包天到,跑来这里砸他的招牌?! 从容不迫的掏出了银针来。 示意着坐镇在医馆中的药童,将昏倒之人扶了起来之后。 他毫不犹豫的,便在chua~chua~的几下过后,将银针给刺入了,此人的几处大穴之中。 很快憋着一口气的“病人”,就那样噗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须臾,那个清醒过来之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并顺手抓住了百鱼渊的大袖。 感恩戴德的朝着老头儿,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以后。 来人终是肯将他的头颅,给抬了起来。 他这一抬不打紧,却是实实在在的,惊呆了人群当中的——两个吃瓜群众。 这其一嘛,自然便是,起了个大早的天玑。 虽说他没有见过此人吧!但是凭借着他敏锐的直觉,以及昨儿个,与巫族之人的交手体验,他就是能确定此人,就是对方的人!且来此,定是存有着什么目的才对。 因为就在刚刚,他可是实打实的瞧到了——那个昏倒的巫族之人,趁着混乱之际,竟是瞒天过海,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朝着那个大医的口袋中,塞入了一封小巧的字条来。 莫不是……此处!是巫族之人的——大本营?! 压抑着眸中的激动,感觉自已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的天玑,抑制不住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呐!所以他们下一步的攻击目标,这不就确认了吗?! 遥想着开阳之事,也快要解决掉了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且自在了起来! 这大概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桩接一桩吧! 克制着他自已此刻的微表情,天玑努力的,让自已也融入到了……围观群众当中去。 至于这其二嘛,那被惊到的吃瓜群众之二,便是隶属于巫族一脉中的——祝恒罗舒云了。 摸了摸,他那被梳到一丝不苟的发丝,以及讲究的衣袍。罗舒云眸中的诧异,也并不比天玑……少多少。 早就感觉到了,温伏那货不对劲儿来的他。此刻,却是终于……将他的小辫子给抓住了。 若是他没有瞧错的话,借着刚才的那一阵混乱,他可是亲手将一个传递信息的小字条儿,给塞到了那——医馆大医的口袋之中。 所以这里……其实便是温伏,叛离巫族之后的——背后势力吗?! 轻轻地眯起了眼睛。并背着阳光眨了眨。 此刻的罗舒云,倒是颇为沉得住气的,将眼前的这一幕,给牢牢的记了下来。 第一反应,就是要放长线并钓大鱼的他,有序且冷静的,让他自已,一步又一步的,退出了人群之外。 此刻的温伏,他还动不得!所以他的脸庞,便不能被对方所看到。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并又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那写有“救死扶伤”的牌匾。 之后,罗舒云便,静悄悄的,朝着坊市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可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没曾想到,因着心情不太爽快,而特意起了个大早,并出来瞎溜达的他,居然随随便便的,就捉到了一条……漏网的大鱼呐! 这一下子,他们巫族当中,怕是要热闹不少喽~ 也就是说,这一回,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兖州去了! 想到离开兖州,已然很久了之后,觉得也是时候该见一见大巫的他,即刻便朝着赁马的车坊而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眼泪花子 杨家宅邸内。 即将要离开的杨延昭与杨延玉,正在努力的忙碌着。 想要帮忙,却总感觉自己,有些插不上手的杨延婉,又一次的,闷闷不乐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四哥,正好似在同四嫂说着些什么的她。 即便隔着这么远,还是能感觉到四嫂的愉悦与担忧来。 想到了四嫂与四哥,因着一纸婚书而走到了一起,并很是恩爱两不疑后,她其实——亦是有些期待并羡慕她自己的亲事的。 可是一想到被母亲看中的,那个上官家的嫡长子,她又彻底的,偃旗息鼓了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两个人不太合适的杨延婉,冲动到想要在此刻,就同母亲好好的谈一谈了。 可是若将上官家的嫡长子,换成了少愆的话……她又觉得,之后什么样子都挺好的!她也……定是能够接受的! 亦或者说…… 哪怕是上一回的相国寺外,因着她的裙摆不便,而崴到了脚踝,并行动不便的那一次,那个曾帮助过她的公子哥,也是很好的啊! 为什么……就不能从他们两个当中,去选呢? 皱着眉头想到了衣紫,与少愆之间的假兄妹关系后,她又将思绪,转到另一个选择上。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那地下迷宫深处,那个叫做清临渊的男子,真实身份应是后周的皇子——柴熙谨来着?! 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并将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都甩飞之后。 杨延婉都觉得她最近,有些过于的少女怀春了。 察觉到自己,瞬间就红透了耳根子的她,不得不将目光,给转向了福伯的方向。 感受着福伯的尽心尽力,以及两鬓那逐渐苍老起来的白发。 杨延婉的耳畔,又频频地响起了大哥,以及四哥的叹息声。 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关于铁牛哥的消息,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呢?! 虽说大哥与四哥,在商谈之间都避着她。但这些,都架不住她的聪明与机智啊! 毕竟明着不行,她还可以是来暗的嘛!再说了,偷听墙角,可是杨家的一大传统习惯呐。 想着惯爱偷听的竹苑,也不在她的身边之后。杨延婉落寞的情绪,忽然就直涌上了心头来。 “大舍~!四舍~!可是有需要少愆帮忙的地方?!” 身后那道铿锵有力又熟悉的声音,就那样自杨延婉的身后传了过来。 “阿愆?!你怎的来了?!” 惊诧又快速的转过了身。 眼瞅着一身绯色银鱼袍的青年,就那样突然的站到了她面前,不待她再张口说上两句,大哥那激动的身影,就那样快速的冲了过去。 “少愆!” 大力的拍了拍崔少谦的臂膀。杨延昭有些新奇的,上下打量起了某个青年人来。 “大舍!抽空过来,便想着顺道儿来看看!……福伯!” 弯起了眼睛,并朝着福伯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还不待崔少愆,开口再说些什么客套话,她的臂膀上,便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臭小子!当官儿了就是不一样呐!居然也不想着过来瞧一瞧!” 有些欣慰,又有些嫌弃的,上下打量了某人一番,身份都还没有——彻底转换过来的杨福,眼框却是先湿润了起来。 “福伯揍的对!自打少愆进入了那司天监中之后,他来杨家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了些!” 亦是快速的走上了前来。杨延玉也不落下的,又给了某人一下子。 好端端的,就被激动的大家,给拍了三下的崔少愆,疼得眼泪花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呲牙咧嘴的陪着笑,她甚至有些后悔起了自己,这一身的官袍模样来。 还不是因着从伯,就像老鹰捉小鸡儿似的,再逮她!!! 而她!也只能像那缩头乌龟一般,见缝插针,且找地儿就躲的,跑到了这条大街上来。 估摸着今儿个,还是没有勇气面对那老头儿的她,因着想到了铁牛哥的事儿,便也就破釜沉舟的,想要顺道儿躲进来瞧瞧了。 “少愆连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大哥!四哥!你们的手劲儿,到底是多大呀?!” 有些看不下去的杨延婉,也在此刻,走到了众人的身边。 很是不满的抱怨着,她还拿眼神告状一般的,看向了那,被她给一块儿拉来的……四嫂身上。 “姑娘!不碍事儿的!是我最近太虚了些!若是当真有一个好歹——那不还得仰仗着四嫂父翁,给我瞧瞧嘛!” 笑嘻嘻的将此话给圆了过去。果不其然的,此话一出,便立马转移了杨颜玉的注意力。 敏锐的察觉到了,大舍眼眸中的另有所言。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她,立刻便心领神会的,侧身站到了大舍的身边。. 第六百六十八章 千言与万语 “可是为了……铁牛之事儿而来的?” 一番“应酬”过后。特意将崔少愆,拉到了一旁帮忙的杨延昭。 趁着别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之时,便很是笃定地,将青年人此行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最迟后日,怕不是你同四哥,便要去代州了。我寻思着,若还是不能将此事儿,给解决掉的话……恐怕你们,即便身处在了那前线,亦是会——心神不宁的吧?!” 怀着浓浓的愧疚感,崔少愆觉着杨铁牛有此一遭,他还是有着功不可没的影响力的。 若不是她自以为聪明的,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当了那“过街老鼠”的大牛哥,便会四肢都健全的,到现在都是好好的。 在身上,已然背负了一条人命的她。实在是不想给自己,继续增加负担与罪恶了。 “少愆!你有没有觉着——其实眼下的这般状况,便也挺好的。” 很是自然的看向了杨府的方向。杨延昭到底,还是不忍心对方,经历这一遭,撕心裂肺的苦难了。 “四哥呢?!四哥他……也是这般的意思吗?!” 冷静的接受着杨延昭的提议。她甚至希望四哥,也是这般想着最好。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意见一致的,奉劝着她逃避,并坚定的,站在了她的立场上,便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这样了,她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假装,她自己看不见呐! “他……说信任我,并将此事,全权交予了我处理。若安的意思……也是这样!” 平静地将此话说出口,杨延昭的面庞之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可是崔少愆,却是知道的!知道大舍的肩膀上,担着多重的担子。 因为人——什么都可以辜负!唯独不能辜负的,便是这份——绝对的信任了吧?! 感慨且唏嘘的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的青年人,却是愈加的,坚定起了眸中的信念。 “铁牛他……说……没有颜面回来。仅是在远处,遥遥的看了福伯那么几眼,便也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杨延昭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军医说……大牛哥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除了他的妙手回春之外,便只剩下铁牛哥那,不服输且强烈的……求生欲了。” 转头定定的,望向了杨延昭的眼睛深处。崔少愆亦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补充了这么一句。 “你是想说……铁牛能活下来,有很大一半儿几率,是因为福伯吗?!” “是。” “所以呢,你觉得他们两个,见了面就好嘛?!哪怕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且——有很大概率,只能让福伯他自己养着?!甚至还有可能,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种残酷事实?!” 平静的将这冗长的一大段话,都给说了出来。杨延昭的脸庞上,还是瞧不出丁点儿的情绪来。 只是他那眼眸中,一闪而逝的不忍,到底还是被——眼前的青年人给瞧了去。 “每一个人都有知情权。此事儿,若换做是你我,经历了这般变故的话,当真就可以绝情到……弃一切于不顾吗?!” 陪着笑脸,朝着看过来的福伯,扬起了一抹微笑,崔少愆也镇静自若的,表明着她的初衷。 “所以此事儿,还要看福伯的意思才是!” 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句。 杨延昭那似是而非的话语,反倒像是——在试探崔少愆一般。 “所以少愆猜测……大舍之所以会迟迟不动作,便是卡在了——福伯那里吗?!” 蹙起了眉头,并盯向了大舍的衣袍。就感觉大舍,不会如此简简单单的崔少愆,几乎是刹那,便了解了大舍的“小心思”。 “是也不是。只是想着他老人家,可能会情绪激动到——失控也说不定! 便觉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倒是没曾想到,今儿个你倒是来了。而且是主动的,送上门儿来了。” 意味深长的,斜睨了一眼某人。杨延昭这眼神中——确是包含了千言与万语。 “少愆自知……我,帮得上忙!故而……便送上门来了。” 心领神会了大舍的意思之后。挑了挑眉头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将这个话茬,给接了过来。 同样接过来的,还有压在大舍身上的,那一半儿——名为“负担”的重量。. 第六百六十九章 推演 “好!两日后卯时我们便出发。你我二人,争取在这两日内……就将此事儿,给盖棺定论了。” 不经意的,望向了某个显眼包的方向。寻思着这一次之后,营帐中便又要多出——厚厚一沓书信的他,忽然便有些珍惜起了,眼下的时光。 “四舍与四嫂的感情……可真好啊!不知为甚,我脑海中蹦出来的诗句——居然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一句!” 有些好笑的挠了挠头。 崔少愆也不知为甚,就是觉得那两个人……之间,有种两小无猜的默契感。 “我呐!惟愿这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故而……我不入地狱,又有谁,能入这地狱呢?! 营帐中的书信,多就多吧!聚少离多……就聚少离多吧!总归——这天下太平,便是我的祈愿了!” 颇是少见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杨延昭轻轻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之后,便也开始投入进了,那需要提前做足准备的远行计划中去。 “祈愿么……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如此啊!可是大舍还有四哥呐!终究——这北宋王朝,它是——会,灭亡的呀。。。” 轻轻地将此话说了出来。 崔少愆的眼眸中,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悲鸣,与无能为力的钝痛感。 咬牙甩了甩脑袋,她也义无反顾的,跟着杨延昭的身影,尽可能多的,帮起了大家的忙来。 虽然很多时候,她的搭一把手,也仅仅只是力所能及,甚至……微不足道的程度罢了。 力所能及的事么……?! 眼下的她,除了可以帮助福伯之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寻找师父了吧。 正月一,二月二,三月三……十月初十…… 两日后,大舍与四哥他们,离开的时间,好似便是十月初十啊。 也不知道……那一天,她可不可以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从而找到师傅呢?! 人在最没有底的时候,想要依靠的大抵便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吧。 明明她还有好多,需要向师父请教的知识呢!就是不知道那老头儿,一天天的,那么潇洒肆意要作甚呢?! 就不能偶尔心血来潮的,也想起她来,哪怕是一回么?! 还有那封——写有“天机化科”四个字的预言信,又是何意呢?! 智慧?聪明?还是……计划的能力?!按理来说,她——又有什么的,计划能力呢?! 还有那一日,她通宵搞出来的卦象。离卦,乾卦,巽卦……艮卦,震卦,坎卦……兑卦!唯独缺少了坤卦。 若是这两个卦象,实在推不出来的话……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她还,不能见到师傅了吗?! 若是……只把那个剩下来的坤卦,填进去看看呢?! 两个坤卦叠起来,便是坤卦!六十四卦第二卦!表——纯阴状态。象征着柔顺与伸展。 可是要……两个坤卦叠起来呀。若是一个坤卦是她的话,那么另一个坤卦的意思呢?又会指代着谁呢?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 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顺得常。 西南得朋,乃与类行; 东北丧朋,乃终有庆。 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等一下,让她仔细的想一想!汴京城的西南方——是哪里?东北方又是哪里?! “少愆!你可是知晓?!我拜托你寻找的那位故人,他目前暂时落脚在了——城西偏南一隅的第三间屋舍里!” 眼瞅着已然有些心不在焉的青年,思量了须臾之后,杨延昭突然又折返回了对方的面前,并低声的朝其说了一句。 “大舍?!你刚刚……说了个甚?!” 不可置信的转过了身来。崔少愆很是怀疑的,连看向杨延昭的眼神,都变了样。 她那眼神中的震惊、无措、意外以荒诞,统统都在那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眼眸深处,并久久都散不下去。 “少愆!你那是甚的眼神呐?!” 有些不解的,盯着对面的那个青年。此刻的杨延昭,忽然便有了一种——对牛弹琴的错觉。 难不成刚刚他们所说的,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么?! 无法理解的他,正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是瞧到了对面,那突然便着急忙慌起来的神色。 “大舍!四哥、四嫂~~!姑娘!福伯~~!少愆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未处理,便先走一步了! 两日之后的事儿,我是定不会忘的!届时……我一定到!” 面庞上,带着绝对不可能的否定,崔少愆风风火火的,又像来时一般,突然便飞快的跑走了。 任凭她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了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唱的——到底是那,哪一出?! 第六百七十章 所赁之房 一路狂奔着,来到了那——在找到衣紫之后,她们所赁的屋舍内。 崔少愆就像疯了一般的,开始疯狂的找寻了起来。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将全部的物件儿,都翻找了一遍。 发觉仍旧是一无所获的她,有些颓丧的,跌坐在了地板上。 双手抱着头,并狠狠的揉搓了脑袋好几回。不得其门而入的她,狂躁到想要大声的发泄一番。 这不对呀!他们所赁的房屋,就在城东的东北角啊! 若是那个坤卦,当真正确无误的话。那么她的推想,也应是正确的才对呀!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师父不在这里呢?! 所有的卦象,都能对上的话!理所当然的,所有的迹象人、事,应是也都能对得上,才对的呀!!! 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她,说句实话,并不想要这么早便放弃。 可是——找了!找了!!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啊!!!!! “师傅,你可是在这里?!如果是少愆推算的没错的话,您——就应当是在这里的啊?!” …… “师傅!您那么大年纪了,不会还再想着,要同我开玩笑吧?!您好不容易,把我从大牢里捞出来了!是当真——就不打算跟着我享福了吗?!” …… “师傅!徒儿,有话要对您说呀!没有了您的教诲,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您若是在的话,倒是吱一声啊!” …… “师——傅~~~!!!” 忧心忡忡又试探性的,朝着屋里喊了一声,一声,又一声! 而屋内空荡荡的。 回馈给她的,也只有那——略微有些空旷的,回音而已。 “师~傅~!你若当真不想见我的话,那我——便走了!” 双手呈喇叭状的,朝着屋里……不死心的又吼了一句。 确认里面,确实是一无所有之后。 颇感失落的崔少愆,便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并缓缓的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的,走走停停。 总感觉她,若是跨出了这个门儿,便会失去些什么的崔少愆。又一次踟蹰的立在了门槛那儿,并不肯在挪步了。 “……” 低垂着眼眸盯着地面。 不知道为啥,总感觉心里面堵得慌的她,潜意识里……排斥着自已,抬脚跨出那道儿门槛儿去! “少愆?!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也是为了那——名满天下的,菊花花会而来?!” 随着一道诧异的声音响起。 特意吭哧吭哧的,从城内走到了城东北角儿处的吴昭素,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吴……官正?!” 发觉到此人,那“附庸风雅”的文人劲头,是刻在骨子里的之后,崔少愆也有些傻愣的,不知晓要如何接话了。 “私底下喊我甚的官正呐?少愆你可真是的!叫我昭素便可!” 好笑着一把,便将青年人给揪了出来。并未察觉到某人,脸色已然大变的他,兀自便向对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那眼见为实的经历来。 呆愣愣的,陪着吴昭素走了一截儿。 总感觉心慌到,莫名其妙的崔少愆。还是义无反顾的,挣脱了对方拉着他的臂膀。并快速的疾奔了回去。 急匆匆的留下了一句——“昭素兄,我好似有东西忘带了!需要回去拿一趟!”后,撒丫子便快跑起来的崔少愆,还是不想就那样,轻易的放弃掉。 气喘吁吁的折返了回来。 手指紧紧地扒着门框的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后,便一个急速的,闪身闯了进去。 仍旧是……空无一人的院落。 仍旧是……空无一人的屋舍。 仍旧是……空无一人的,扑了个空的……她的那座空宅。 僵硬的扬了扬嘴角。并悻悻然转过身的她,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再踏入那间空屋舍内一步了。 狠狠的捏紧了双拳。这一回的崔少愆,跨出门槛的速度,倒是正常了不少。 摹然的抬起了头来。 看着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吴昭素,还在热情的冲她招着手后。 下定决心了的崔少愆,没有再犹豫的,便朝前跨了出去。 直至两个人的背影,皆都消失在了街道边儿。 那座被落了锁的屋舍,到底还是——没有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动静来。 …… 太阳缓缓地向西落了下去。而夜幕,也慢慢的降临了下来。 位于城东北角的同一间屋舍内。 一个形销骨立的老者,终是颤巍巍的,踱步了出来。 一身鲜黄色的道袍,就那样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了他的身上。并早已不复了——往日的“辉煌”。 “少愆呐!好孩子!坚定着自已的道路前进吧!一往无前便好。可惜老夫啊,怕是……瞧不到你的风光喽~~~” 颤颤巍巍的抚摸着自已的胡须。 形容枯槁的丁少微,就连此刻的眼神——都暗淡了不少。 断断续续的,仅说了那么一句话,他便再次气急的,咳嗽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了半天,都还是咳不出,他那嗓子中的异物之后。丁少微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看样子……他的“命中之劫”要来了。天命不可违呐!也不知晓他,还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去了。 讥讽的扯起了一抹微笑。 终究还是将嗓子眼儿里的异物,给咳出来的他,连带着,还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出来。 眼神恍惚了半晌。 兀自就那样席地而坐的他,双盘起双腿,并静心的打坐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的此生——值了。收了一个资质那么高的好徒弟,按理来说,他应是心满意足了。 可是人呐!终归还是有些……过于的贪得无厌了。 不然为甚好端端的,他还是想要努力的活下去,并想要去见证徒儿的——那风光时刻呢。 闭紧的双目,剧烈的抖动着。明显心不在焉起来的丁少微,却是忍不住的,又咳出了一滩鲜血来。 月亮越来越圆了。而夜幕,也越来越深了。 只是那位于城东的东北角处,以及崔家宅邸的东厢房里。 却是灯火通明,却又,惆怅无限着…… 第六百七十一章 家里 次日一早。 位于汴京城西南角处。 联排的第三户屋舍之外。 一个身着棉布袍的青年人,此刻正在这里兀自一个人的,克制着她那,明显有些激动的情绪。 就在刚刚!她瞧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恍惚间,想到了上一回,在坊市街口的人群中的——那抹眼熟身影,应也是杨铁牛的之后。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惧怕了。 诚惶诚恐的走上前去,并轻轻地敲了敲大门。此刻的她,就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这就来!可是大哥啊!?……少愆?!”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杨铁牛甚至都怀疑起了他自已,是不是看错了。 “大牛哥,别来无恙啊!” 装作轻松的,朝着对方报以了一抹灿烂的微笑。崔少愆的嗓子,却是有些沙哑了起来。 “哈哈!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啊!赤小我在这里的便只有大哥了!我还以为是他来看我呢!没曾想到,是少愆你来了啊!进来坐……会儿?!”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将他身后的……那座简陋小屋,给让了出来的杨铁牛,很显然,要比崔少愆想的——释怀的多的多。 …… 盯着杨铁牛那,唯一的一只眼睛。崔绍谦的眼眶都有些热了。 不敢哭出声儿来的她。只能装作好奇的,环顾起了这间屋舍的四周围。 四下打量着,打量着。 终究还是闭起了双眼的她,只能一屁股便坐到了那,唯一的床榻上。 仍旧是一副胡子拉碴,且不修边幅模样的杨铁牛,却唯独少了一只右眼。 “上次在军营中,我瞧着大牛哥你的胸口和腹部,也应是受伤极重的。眼下……可是好些了?!” 明知故问且没话找话的她,只能将这个,作为了她的切入点。 “呵呵,少愆呐!你连这个都知晓啊?!不过想来上一次,被军医救治的那一回,还是把你们都吓到了吧。 不过四舍……就有点夸张了。搞得我好像不行了一样。倒是少愆你!可比我想象中的,要稳重的多了!” 挠了挠腮边的络腮胡子。杨铁牛感慨的唏嘘了起来。 “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大牛哥你的!今儿个正好当着你的面,我便直接说了。” 定定的盯着杨铁牛的眼眸。崔少愆将压抑在她心中良久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咱们两个!也算是出生入死了好几回了,你且说呗!有甚不能问的呀!” 不太能理解突然就,变得矜持起来的青年,杨铁牛一副老实憨憨模样的,就那样接起了话茬来。 “若是知晓你,会去到那癸亥营当中,大牛哥你……可是还会义无反顾的跳进来——这个深坑里呢?!” 说完话便紧紧的,盯着对面的杨铁牛。崔少愆太想要知晓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了。 “我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杨铁牛用语很是直白的,先提出了他的建议来。 “好。” 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哪怕是刀山火海、下刀子!我也——定是会进去的。真不是我赎罪!单纯的,只是想要立军功! 等我立功之后,我便也可以——光宗耀祖,衣并锦……额……还乡了! 虽说我也并没有想到,会将自已给,弄成这副模样便是。眼下的我,实在是有些狼狈到——无颜去见家中的长辈了。” 发自肺腑的讲了一大堆,杨铁牛生怕面前的青年人,会瞧不起他来。 “打第一眼儿瞧见大牛哥,我就觉得你——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果不出我所料,大牛哥你做到了。 军功再小,也是功呐!有甚无颜面的!你也……太谦虚了些。更何况,能从癸亥营中活下来的人,当真很了不起!” 一语双关的,夸赞了杨铁牛几句。崔少愆便也不再执着的,快速转移了话题。 “大牛哥!有一件事儿……我很是不能理解!你既然都已经回到汴京城内了,为甚还不回到家里面去呢?” 半是认真,半是询问的口气。 崔少愆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此话一出,对方便立马就……僵硬起了身体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人非 “家啊……一别多年,我好似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杨铁牛恍惚间,又一次瞧到了离别之时的,他的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对啊,既然离开了那么久,为甚不回去看看呢?!” 顺着对方的意思,将话给说了出来。崔少愆的目光,却是随着杨铁牛的视线,而锁定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少愆呐!以前我不懂的!我只知道我力大如牛,琵琶腿车轴腰。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答非所问的说了这么一句。杨铁牛好似陷入进了,他自己的回忆当中去。 “可是正儿八经的,等我当上了兵!却发现——哪儿那么容易呀!?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我们怕是,随时都有可能……死在那战场之上的呀?! 所以,有一段时间……杀人如麻的我,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当时时值乱世,到处都在打打杀杀!不是你抢了我的地盘,便是我抢了你的地盘!不是你杀了我,便是我杀了你!没完没了,无穷无尽的! 我每一天!手臂都会抽筋,且永远!都杀不完呐!” 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之后。杨铁牛失力一般的,彻底将他的双臂,给“砸”了下来。 “彷徨无助,又下不了狠心!所以很纠结,想要放弃?!” 试探性的,将她自己代入进了——杨铁牛的思考模式之中。 崔少愆尽量感同身受的,表达着对方的看法。 “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呐!我不是想放弃,而是单纯的——想要逃避!想要逃离出,这个乱世当中去!去寻找一方,独属于我自己的净土! 可是到了后来,兜兜转转的——发现我自己,好像也只是有……这么一点子力气罢了!简直就像个废物一样。直到碰到了你。” 诧异的挑了挑眉头。 一时之间,不知晓应当如何接话的崔少愆,只能无言的愣在那里,并安静地倾听着。 “所以,我便再一次的,回归到了那军营之中。可惜呐,没曾想到……失而复得的代价,便是进入到了那——癸亥营当中去。 仗着自己有几分打仗的经验,倒是也勉强的活了下来。可是少愆,你知道这个代价——它有多大吗?! 若是重来一次,我怕是再也不会,去当那逃兵了!可是这有些错误呐!人一辈子,哪怕只是犯了一次,便也就万劫不复,并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定定地用他那双,只留下了一只眼睛的眸子看了过来。杨铁牛的忏悔,哪怕他不说,崔少愆也能深刻的体会到了。 认真直视着对面的双眸,崔少愆直勾勾的,将那支残缺的眼睛,给盯了个仔仔细细。 甚至于杨铁牛的右眼当中,那几乎都是眼白,且仍旧泛着不少红的眸子,都被她给……一瞧到了底。 “即便犯了再多的错,大牛哥!你且回头看看呢!即便族中的长辈不重视,可是家也就在那里呀!家中的亲人,总归还是最在乎你的啊! 即便不光宗耀祖,家中的亲人,亦还是会包容你的啊!就回头看一眼都好啊!” 忧伤的,只着重……重复了“家”这一个字。崔少愆的嗓子,却是再一次的哽咽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少愆!你以为——我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吗?!” 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是才刚站起来没多久,杨铁牛便又脱力的,跌坐回了圆凳之上。 “我……其实看到了!看到了大牛哥的身上,有着好多的伤口!尤其是……胸口与腹部之上!” 想着上一次在军营中,那血淋淋的场景。崔少愆实事求是的,还是将她的所见所闻,给说了出来。 本以为这样,便就是最接近真实的她,却还是不期然的,看到了杨铁牛眼眸中的,那抹苦笑与无奈。 “说是这般……我早就回去了!可现实,却是比这个。还要残忍的呐!” 总感觉说着说着,就快要哭出来的杨铁牛。却是蓦地……又一次当着崔少愆的面,给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站起来,并挪了两步距离的他,还特意的用手,抓起了刚刚他,坐着的圆凳。 咣咣一声。 那是圆凳跌落在地的声音。 扑通一声。 那是人摔落在地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已然接近了崩溃中的杨铁牛,所发出来的,凄厉的大笑声。 伴随着青年人,那不可思议,且瞪大了起来的眼眸。 双方就那样对峙着,对视着,僵持着,也,无措着…… 却是谁也不知晓,该如何开口——去说那第一句话。 只是,那不断回响在屋内的——凄厉笑声,却是越来越气弱的,逐渐消停了下去。 直至——鸦雀无声。。。. 第六百七十三章 见证 “所以大牛哥……你的手腕与脚腕,也都负伤了吗?!”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泪来。震惊了好半天的崔少愆,才终于找回了声音一般的,说出了,这么一句废话来。 “我的手筋——废了。我的脚筋——也断了。我的右眼,还瞎了! 哪怕是回归成了平民的身份,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路还走不了几步的废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添麻烦呢?! 我这副模样!实在是……不想再拖累家人了!就像之前一样,自生自灭了也好! 他们就权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一直认为我死在了外面,让我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不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吗?!” 放任自己,就那样瘫坐在了地上。杨铁牛此刻的绝望之情,即便隔着老远,都能感染到崔少愆。 “纯属……一派胡言!你这个逆子!难不成还想要我这老头子,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吗?!” 恶狠狠的拍了一下隔扇门!杨福的声音,确是从两个人的身后,传了进来。 “爹?!”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杨铁牛生平第1次,无措了起来。 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并离得杨福远远儿的他,却是因着左脚的受力不均匀,而又一次的,摔倒了下去。 唯一剩下来的那只左眼睛,绝望又恐惧的,不断有眼泪掉落了下来。 狠狠的闭紧了双眼。 他就这样颓丧的,任由自己的身体,自由下落着……甚至想着就这样,在这一瞬间,被砸死就好了…… 一双手,稳稳的拖住了他。 拼尽全力了的……拖住了他。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相反的是——他的双臂,触碰到了一双温暖的手掌。 并紧紧地拖着他,且支撑着他。 如同儿时一般,亦如同无数的梦中场景一般。 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与踏实。延绵不断,又……绵绵不绝。 诧异的睁开了眼睛。 跌倒在了杨福,那用双臂支撑起来臂膀中的杨铁牛,仅用一只眼睛,却是瞧到了三只——向他同时递过来的……帮助的手掌。 任由眼泪肆虐着,杨铁牛的视线模糊到……连眼前的三个人是谁,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但偏偏,他就是知道! 知道那并排站在他眼前的三个人,是谁…… 他们!是他在军营中,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付给他们的——同袍同泽们。 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去。 三只有力的大手,同样稳稳的,将他给毫不费力的拉了起来。 稳稳的,被扶回到了圆凳之上。即便已经坐在了上面的杨铁牛,亦是没有看到——那几双有力的手掌,给收了回去。 “你个逆子!这一天天的!从小到大就不老实!都长这么大了!怎的还能让我,提心吊胆的,就是不放心呀!” 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的杨福。市侩精明的眼神中,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来。且是那种——情真意切,又真情流露的眼泪。 “爹。” 同样哽咽着。只能说出这一个字儿来的杨铁牛,就连受伤的右眼睛,也开始肆无忌惮的,不断有眼泪掉落了下来。 “唉!爹在!这一回……爹在呢!” 紧紧的抓着,他唯一儿子的双肩。杨福这一回,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放手了。 “我……成了一个废人!” “不碍事儿,咱……活着就好!” “我……怕是连农活,都做不了了。” “爹挣钱——雇人做。” “孩儿——不想拖累爹!” 哽咽着。杨铁牛哭到……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儿来了。 “不怕。” 紧了紧双手。杨福这一回,却是当仁不让的,拒绝着儿子的逃避。 “我想回家了!我想爹娘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杨铁牛这么多年的压抑;这么多年的委屈;多年的徘徊与不甘;多年的断舍离与决绝,都在此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那就回家!家里再小,也少不了你那口吃的!” 大力的拍了拍儿子的双肩,杨福的脸庞上涕泪横流着,要多丑,便……有多丑。&…… “大舍!还有四舍!你们两个怎么来了?!突然就那样闯了进来,吓我一跳!” 有些唏嘘的拍了拍胸脯。 目视着马车内的两人……“闲话家常”,崔少愆的眼眸中,久违的浮现出了,少许的温度来。 “我只是猜到,你会来这么一出!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逃避不如见面的,同福伯好好的谈了谈。” 同样有些唏嘘的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的杨延昭,亦是有些伤感的,感叹出了声。 “虽说我相信,且信任着的大哥。但是大哥的动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太明显了些!所以!凭借着我的聪明才智,自然是不能将此事儿!给落下的!” 默默放下了手边的帘布。将视线从前车收回来的杨延玉,同样感慨的解释了一句。 “竟是这样么?!这其中,虽说过程可能曲折了些,但是结局……对于咱们几人来说,倒是不差!” 生平第一回,看到福伯的脸庞上,没有了那嚣张的模样。 还有些不太习惯的崔少愆,仿若一个“老母亲”一般,竟是傻不拉叽的,轻笑了出来。 “这般也好!好歹明儿个,我和四弟离开的时候,不会留下太多的挂念。” 明显感觉到了马车,慢下来的杨延昭,立马便知晓了——他们杨家,快要到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记忆中的布局 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眼瞅着杨铁牛,在众人的帮扶之下,也踱步迈进了杨家的宅邸中后,崔少愆便也“马不停蹄”的,打算再跟上一截。 穿过木质的月牙门,跟着前面的众人,走进了二进院落的偏房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一整排半人多高的老花窗。 上面,龟背锦纹路的窗格,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甘醇清雅的香味,也若有若无的扑鼻而来。 同样是,一眼便被望到了头的屋子。里面温暖的室温,却还是让崔少愆,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缥缈感。 房屋内,靠近花窗正中处,摆着一张案几和两把灯挂椅,威武壮硕,且造形浑厚。 翘头案下的如意雕花纹样,以及案几马蹄腿根部的纹样,很明显的,竟是也同她在太原旧城处所看到的——那间偏房里的构造……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怕就要数那案几上,所摆放出来的茶具,以及那下若铃铛,中有托盘的烛台上,尽情燃烧着的油灯了。 在灯挂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座的,那可升降式的灯架上,同样燃烧着的油灯,也好似在……热烈欢迎着他们“新主人”的到来。 而那右手边,从房梁处垂下来的,一个自在钩上,其悬挂着的香熏球,也在断断续续的,释放着它的香味。 左侧的柜子上,同样还是空荡荡,又干干净净的! 同样的一眼——便可以让人望到头。 只是这一回!其却是多多少少的,溢出了那么一丝……家的温暖,以及——人情味…… 恍惚的轻挑了下眉头。 有一种再次穿越了时空感觉的崔少愆,颇有眼力见儿的,悄悄的退了下去。 还以为是战乱的原因,福伯才会将偏房内,搞得那么素雅与寡淡。 没曾想……这便是杨铁牛离去时的,独属于他记忆之中的——怀旧模样呐。 怔忪地想起了福伯之前,敲打她的那副嘴脸。崔少愆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她与衣紫,便也是在这么一个——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将她们俩个,给草率的卖了出去。 耿耿于怀地想起了——只值五两银子的她自己。崔少愆又一次破大防的,转身便离了开来。 “慢着!你要出去作甚?!” 一回头,就看到了一抹盛气凌人的蔚蓝色长袍,以及那熟悉的一撇小胡子后,崔少愆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姑娘?!你这副打扮……莫不是……?!” 对这一身打扮,实在是有些犯怵的她,条件反射的,便紧绷起了神经来。 “嘘!傻愣着干甚?倒是赶紧走啊!快点儿跟上!” 生怕被折氏发现了的杨延婉,一个助跑之下,竟是连带着,把真就杵在了那里的某人——也给拉了出去。 “不要问!跟着我就好!明天便是菊花花会的最后一天了!所以今儿个晚上,你一定要陪我出去一趟!” 从早上开始,一直等到了傍晚的她,也没想到铁牛哥的事儿,居然会耽搁了这么久。 想着她与某个人的约定,有先见之明的,定在了酉时过后。杨延婉又有些可惜起了,之前她没能去成的慈恩寺。 走了,约摸有大半道儿。越走越觉得,有些眼熟的崔少愆,甚至觉得姑娘,会带着她去左厢房楼店务内。 直到她们两个,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处公租房门前,并停下了脚步来。 “这不是……这不是?!” 一脸懵圈的瞪大了眼睛。实在搞不明白姑娘,为甚会背着她自己的贴身丫头,并带着她,来到了此处的崔少愆。 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诈。 毕竟前几日,她可是刚把——伶人势力同巫族一脉的双方,给搅合到了一起去。 之前就觉得那个叫开阳的人,有些过于的危险了!更何况是莫名其妙的,便将她自己,给主动送到丫的面前的……此刻呢?! 不动声色的,扶了扶腰间的七星剑。 总感觉那个叫开阳的,是那双方势力中的,其中之一的她——瞬间便扯起了一抹,保护她自己的灿烂微笑来。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这一串,明显便是串通好了的暗语。 那户公租房的门后边,很快便传来了——略带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的一声响。 映入崔少愆眼帘之中的,便是有些……丰腴起来的——竹苑?! “姑娘!少愆哥?!” 有些诧异的望了崔少愆一眼。 想到了上一次,对方留给她的那个,有着铜钱的挂绳,竹苑便颇为感激的,又朝着崔少愆行了一个大礼。 “竹苑?!” “竹苑……” 异口同声的嗓音响了起来。 随着面面相觑的二人,皆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回望了过去。 一道婴儿啼哭的声音,却是在此刻,恰到好处的——引起了她们,三个人的注意。. 第六百七十五章 来此的目的 “怎么会有……婴孩啼哭的声音?!” 崔少愆有些怀疑的,揉了揉自已的耳朵。确认没有听错之后,还是忍不住的询问出了声。 “婴孩啼哭……等一下!莫不是竹苑你??!” 同样被震愣了一下的杨延婉,亦是不敢相信的,望向了对面那——的的确确是,胖了一圈儿不止的竹苑。 “哎呀!姑娘~少愆哥!你们两个!在想些甚呢?! 是家中老爷……是老爷他体谅我……腹中孩儿遗失,故尔便抱养回来了一个,足月大的婴孩罢了!” 转过头去,并看了一眼那个,暂时由厨灶丫鬟照料着的小娃儿,竹苑的眼神中,到底还是快速的,略过了一丝担忧与不安。 “姑娘,我一个外男……好似——并不方便吧?!” 自在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总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让她不喜并特别的排斥之后。 崔少愆打算老老实实的,暂避锋芒为佳。 “少愆哥?!你……可是嫌弃我了?!明明之前……你还曾一个人,闯进过这户院子中的!” 略微的瞪大了眼眸,竹苑有些受伤的,理解不了突然就,又变的同她生疏起来的崔少愆。 “我倒是忘记这个了!竹苑?!之前不一直都是你,在告诫我要守规矩的么?!怎么事到如今,你反倒是忘了啊?! 人家都是一孕傻三年!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额!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反应了过来,竹苑她好似……也才痛失了孩子……不久来着。 “我……这……怪我没有……” “无碍的!既是故人,那么少愆兄弟进来找我,亦是一样的!且进来吧!” 大方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并向前伸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从影壁后方走出来的开阳,连带着将竹苑未说完的话,也给打断了。 “老爷?!” 有些惊讶的看着踱步出来的开阳,竹苑的面庞上,不经意连,还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红晕来。 兀自将这一切,都瞧到了眼里的崔少愆,仅低头思考了刹那,便又很是愉悦的,同意了对方的邀约。 “既是如此!那少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便由姑娘与竹苑,去内屋说些体已话吧。 至于身为“护花使者”的我嘛,便同开阳兄一道儿,好好的叙叙旧吧!姑娘何时离开我便何时离开。” 潇洒的跨过了门槛儿,崔少愆当仁不让的,走(冲)在了最前面。 至于因着崔少愆的这句话,而忽然之间,便红了脸颊的杨延婉。 到底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去瞧上一眼——她的那个,曾经最最信任的丫鬟的面庞之上,所流露出来的担忧神色。 “姑娘!还是进来吧!屋外风大……小心着凉。” 重新扬起了一抹笑容,竹苑习惯性的,将杨延婉给迎了进去。 ……&…… “公子,请喝茶!” 伴随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与对方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崔少愆,还是不可思议的——微挑了下眉毛。 合着开阳这一日三餐里,是下了猪饲料了么?! 怎么连这个厨灶丫鬟,也胖了不止一圈儿啊?! 颇是怀疑的,望向了坐在那里斟茶的开阳。崔少愆冲动之下,颇有想要阻止对方,将茶盏给递给她的强烈愿望。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开阳,发觉只有他的身段儿,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之后。 心跳如雷动的崔少愆,才总算是克制住了她那——想要去掀翻那茶盏的……迫切冲动。 “没有什么能招待的,特奉上了,我曾经收藏多日的腊面茶。这其中,还渗入了少量的沉香木以及麝香等名贵香料。你且尝尝!” 示意着丫鬟胜雪退下去之后,开阳便主动的介绍起了……他手中的那名贵之茶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呐!大哥!你好赖也装一装样子啊!” 在内心深处疯狂的咆哮着,崔少愆感觉在对方的身上……她哪哪儿,都能给挑出刺儿来。。。 “额……这个香料茶,看起来很是不错啊!” 敷衍地扯起了一抹微笑,骑虎难下的崔少愆,只得将手中的茶盏,给捧了起来。 不断的在心中,做着心理建设。总感觉这里面有毒的她,便打算一次性的,好赖喝一口,就完事儿。 随着茶汤……慢慢的滋润了喉咙。越喝越回甘的某人,哐哐几下,便喝完了一大杯。 “怎么样?好喝吧!既然少愆兄弟你,肯屈尊大驾的来到寒舍,那么我也……自是要拿出些好东西,来招待你的!” 满意的看着对方的反应,其实开阳,也有些心疼起了——天玑所下的这血本了。 毕竟……这香料茶,是真的很好喝啊!即便是在平日里,就连他自已,都有些……舍不得喝几口呢! 心脏抽抽的心疼着。 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大度模样的开阳,同样笑到……就连脸庞,都有些发僵了。 “当真是好茶呢!不错~不错~!” 眉眼弯弯的,扯起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崔少愆仿若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的,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牛饮了起来。 丝毫不顾及她那……被打脸到啪啪作响的——她的颜面来。 “是吧?!若是少愆兄弟你,喜欢的话——不若,再带回去一些呀!” 强撑着笑意,并大方慷慨着。此刻的开阳,内心深处其实也很想咆哮几声了。 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儿,若是还不能尽他意的话,他真的也有一种冲动——想要痛快的站起身来,并狠狠的掐住对方的脖颈,然后收紧,再收紧! “这样当真好吗?!既然开阳兄你……如此的盛情,那少愆我便不客气了!” 笑到只见牙不见眼睛的某人,的的确确的,也只因为区区的一罐茶叶,而放下了她,对某人的成见。 因为——在她的观念中,凡是肯大方分享出来的人,在本质上来说,都不会是那种……很坏的人的才是! 立马便将心中的警戒,给放下了一多半儿的崔少愆,好似忘了——她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甚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开始了 十月初十。 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一天。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被曝出来。 在城北处的城门口,送走了大舍与四哥后,崔少愆还瞧到了久未见面的——江政与辛云谦来。 并不知晓被衣紫拒绝过的致远,至今仍沉浸在极端的悲伤中;也不知晓因着她的无意而为,愣是让三秦,也陷入进了自我怀疑中的——某人! 却是因着没有瞧到军师的身影,而变得有些失落了起来。 没曾想到上次一别,军师就仿佛是在躲她一般的,从“人间蒸发”了。。。 这一回碰到的落空感,更是让她笃定起了心中的直觉来。 他们这些人呐!一天天一个个的,一点儿都没有,成为了大老爷们儿的自觉!不仅有了小心思,居然还都……瞒着她?! 很是不爽的目送这几人,全部都离开了之后。突然便觉得兴致缺缺的她,却是刚在回城的时候,便瞧到了两拨……私斗着的人。 目光所及的瞧到了他们,不凑巧的正是——巫族与伶人之后。连走路都在躲避的她,颇是有眼力劲儿的逃开了。 好家伙!这就——都开始……私斗了吗?越想便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的她,给自已定了个小目标的,便朝着城内走去。 看样子……这好戏,是要开场了啊! ……&…… 几日后。 在汴州城的坊间,流传开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凡是入夜时分,切莫要单独走夜路。还有在白日里,也不要莫名其妙的,就去随随便便的招惹巫族中人。 因为——有好几个人,都瞧到了巫族中人的,报复手段。 而在汴河的画舫之上。则是流传着这样一条消息。 凡到入夜时分,莫要单独行走。最好是不要出了那画舫。因着好多的伶人,自打出了画舫之后,便都被人给……随随便便的……结果了性命。 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而当时北宋朝的官府中,亦是因着忌惮巫族势力的过分强大,而开始了有意无意的打压。 唯独在坊街相交的,一处写有“救死扶伤”的医馆内,却是腹背受着敌…… 莫名其妙的百鱼渊,在接连好几日,都被门下的弟子们,以及毫不相干的人,给砸伤打伤,并不断的出现了医闹之后。 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到他莫不是……被人给阴了的愤怒感,却是在碰到崔少愆的到来之时,而将脾气都给压了下去。 “少愆呐!得亏你还记得老夫呢!怎么想起在今儿个,来瞧我了啊?!” 有些不爽又憋屈的,捋了捋胡须。 百鱼渊在抬头瞧到了青年人身侧,那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之后,更是愈加的,将暴脾气,给酝酿到了巅峰。 “自是来——履行我的承诺的!” 想着这几日城中的不太平,知晓水已经被搅浑了的她,打算再来添一把助力。 “你还有甚的承诺,没有履行呐?!那符篆不是都已经……给老夫了吗?莫不是又有了……新的禁咒术的消息?!” 立马变两眼放起光来的老头,却是又一次的,被某人给打击到了。 皱着眉头,瞧着那个将脑袋,给摇成了拨浪鼓的某人。 百鱼渊的暴脾气,却是又一次的,快要爆发出来了。 “少愆此番前来,自是带了……好消息过来的!” 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她还又一次的,将身旁之人,给“显摆”在了百鱼渊的面前。 “你这小子!怎的不会问问我呐?!问问我为甚,可以不回到那——代州边境上去?!” 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银针,百鱼渊就差要将其给掰断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乃天之正也,不可干而逆之。可是我观大医你的模样,很显然是秉烛达旦,并彻夜未眠的症状。” 清冷且平静的声音,就那样自帷幔之后,传了出来。 “哼!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老夫既然都收不起来……便也就不打算藏了!咦?!你且等等?!莫不是你就是?! 少愆口中所提到的那个——想要向我推荐的人选?!” 极力地向崔少愆求证着。在确认了对方,点头的肯定示意之后,他又有些纠结的站了起来。 “可是……她怎的,会是一个女娃儿嘛!这…这…这……与理不合呐!与理不合!哪有女娃儿学医的!这是……不行呐!” 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百鱼渊就差要在脸上,也写满了不情愿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好似故人 “大医!你可要想清楚了!之前!我便同您说过!说过妹妹她,比我要有天分的多的多! 针与灸对她来说,亦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虽然年纪尚浅且与我一般大,但她在医学上的造诣,以少愆愚见,足以担得起“杏林春暖”这几个字了!” 毫不客气的将她当初所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不待老头儿犹豫,她转身便拉起刘衣紫的衣袖,准备走人了。 “且慢!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容老夫考虑考虑吧!” 自已不想错过这个好苗子,又对女子有着很深成见的他,就那样焦急跺脚的,愣是做不出那个决定来。 “那大医您老,便慢慢决定呗!我便带着妹妹,先行离开了!” 眼瞅着医馆中的病人,又开始多了起来。并没有打算将时间,都耗在这里的崔少愆,仍旧我行我素的,打算迈步就离开。 “哎呀!真是的!!臭小子!!!老夫服了你了。且罢~~且罢!随我去后院儿吧!”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的青年人,发觉到他,居然拿捏不了对方那个——十几岁的小娃儿之后,百余渊的心情,便更加的沉闷了起来。 “既如此!那少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颇是爽快的,拉着妹妹就走进了后院儿。崔少愆连带给百鱼渊拿乔的机会,都没有留下的——“说风就是雨”。 自来熟的越过了药童,并径自去往了那,后院当中的客房。 崔少愆甚至闭着眼睛,都知道屋舍内的茶杯,放在了哪里。 要是问她为甚会……对这里如此的熟悉么?!还不是因为她,在这里呆过不止一回了! 想到了第一次照面,就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的“庸医”,居然会是百鱼渊的——关门大徒弟之后,崔少谦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毕竟……她面前的那个老头儿,就不靠谱啊!又罔论人家的徒弟们呢?! 将斟满了的茶盏,优先推给了刘衣紫。崔少愆还顺手将对方手中的帷帽也接了过来。 “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会知道老夫家的客房?!莫不是你……?……!!!” 即便隔着老远,也能听到百鱼渊的怒吼之声的二人。却是发觉到了老头儿,在一进屋的刹那,突然就消了声儿。 眼瞅的老头儿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并有些愈发的,不可收拾了起来。 崔少愆颇是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 她倒是也理解!理解初见衣紫容貌的人,都得惊为天人! 可是眼前的老头儿,也忒夸张了些!他那副震惊的模样,简直……假的不能再假了! 你瞅瞅他那哆嗦的手指,以及那饱含热泪的眼眶!甚至还掉出来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等等?!这好端端的——老头哭个啥子呦?! 同样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来。崔少谦还特意地又走近了两步。 发觉到老头,眼里的情感,当真是十分的丰富之后。 这一回发愣的人,变成了她崔少愆。 “你……你可是……祝……祝……大巫?!……大巫!!!大……大……” 颤抖着就差要跪下去的百鱼渊。情绪激动到怎么样,都控制不住他自已激动的情绪来。 “这位老丈!我曾经是……大巫的继承人!可惜现在,已然不是了! 您说的可是我的师傅?!她老人家……已然离开好久了……” 有些讥讽又有些好笑的,表明出了自已目前的身份。刘衣紫善解人意的,甚至还多解释了一句。 只是她那愈加冷漠的声音,以及紧紧皱起来的眉头,都无不在说明着,她内心深处的愤恨与不甘。 “是啊!老夫也当真是!恍惚间,还以为瞧到了故人!也当真是……痴傻了些。” 定定的盯着面前的女娃儿。 一眼便瞧到了其,身为巫族之人身份标志的他,可是太熟悉,那张眉眼了。 “故人?!同我相似的故人?!长相也相似吗?!” 伸手指了指自已的脸庞,刘衣紫甚至都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见过她的母亲?可是师傅说,她就是一个孤儿呐! 难不成借着这个机缘,她还可以——寻到她的亲生母亲不成? 狠狠的摇了摇脑袋,并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也给甩了出去。 刘衣紫就那样定定的盯着对面那个——表现颇为夸张的老头儿,并不想再说话了。 “她可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呐!” 克制不住地,将袖子撸了起来。百鱼渊愣是将他手肘上的三个符篆,给展露在了二人的面前。 生怕瞧到了些辣眼睛的东西。 崔少愆在第一时间,便反应迅速的,将妹妹的眼睛给捂了起来。 故而……第一眼瞧到那三个符箓的,便是她自已个儿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狂躁症 “禁咒术?!怎么会呢?!你怎么也会有这个?!难不成……大医你的禁咒术——也是……” 有些疑惑的扭头,并看向了妹妹的方向。讪讪的将手,给拿下来的崔少愆,有些不解的,等待起了妹妹的答案来。 “这是哪门子的禁咒术啊!这个是祝由之术!你个傻小子,不懂装甚得懂啊!” 就差要翻白眼的百鱼渊。毫不客气的直接怼了回去。 “这三个符箓——是用来清心宁神的。莫不是大医你……有着癫狂之症?!” 仅仅瞥了一眼。便知晓了符箓中,所表示的大概意思。刘衣紫颇是笃定的,向身旁的兄长,陈述着这一事实。 “果然呐果然!丫头,你是巫医吧?!” 仅凭一眼,便被对方给看出来的百鱼渊,又一次的,有些感慨起了巫医的神奇来。 想他勤勤恳恳的,几乎大半辈子了。甚至耗尽了毕生所学,都不得其门而入。 没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仅仅只是及笄之年,其造诣……便要比他,高上那么一大截了! 苦笑的捋了捋胡须。百鱼渊很是不想回忆过去的,朝着两人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过往的“辉煌”。 “老夫年少之时,便行为冲动,情绪高涨。一言不合,便会朝着别人乱发脾气。仗着自已武功不错,倒是也没有吃过大亏。 直到有那么一回……老夫的心智,都好似被吞没了一般的,彻底癫狂了起来。” 有些后怕,又有些嘲讽的,诉说着自已的往事。百鱼渊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便紧紧的皱了起来。 “言语增多,入睡困难,精神不集中,且有……情绪障碍。” 简单明了的,用兄长可以听得懂的大白话,概括了几句,对面老头儿的症状。 刘衣紫果不其然的,接受到了某人,很是积极主动的,正向反馈。 “哦~哦~~哦~~~!这个我懂!” 一句比一句语调更长的崔少愆,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老头儿,得的是啥病了。 这不就是她所在的前世——现代学者们,所说的的狂躁症吗! 盯着妹妹的眼睛,并一字一句的确认着,崔少愆忽然,就想离眼前的这个老头儿,远点儿,远点儿,再远点儿了! 这货有暴力倾向呐!丫的肝郁气滞、痰火扰心呐!老头儿绝对气血失调,且脏腑功能紊乱了!!! 这不就是,妥妥的——精神异常么?!就这样,老头儿还居然可以当医生?!并,救人于……水火之中呢?!! 若是当真——老头的臭脾气,一下子就暴躁了起来,在其不揍死人的前提下,他岂不是……还要算是不错的了?! 有些担忧的朝前走了一步,崔少愆不动声色的,将妹妹护在了她的身后。 “你懂个屁的懂?!这病若是当真那么好治,大牢中,便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囚犯了! 可是!就这区区的三个符箓,愣是将老夫的颠狂症,给压制住了!并直到今日,都没有再复发过!你就说它——神不神奇?!” 斜着眼睛,睨了一眼面前的青年。百鱼渊很是不齿对方那副,不懂装懂的狗屁模样。 “他这不会是遗传的吧?!” 拿眼神询问着刘衣紫。崔少愆就是知晓妹妹,一定会懂她话语中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的!因着常年累月,所积累出来的默契。刘衣紫立马便秒懂的,又帮着某人问询了出来。 “不知大医家中,可是有祖辈,亦或者长辈,曾有过这个迹象?!” 同样也确认了那三个符箓,只是祝由之术,而并非禁咒术的刘衣紫。 恰巧也需要确认一下,对方的病症,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的。 毕竟……这眼前之人,若当真是先天性的癫狂,那她们两个,即便是以防万一,亦……还是需要——防备防备为好的。 “怎么可能?!老夫祖祖辈辈,可皆都是健康长寿之人! 还不是因着瞧到了几块儿破石头……额……因着年轻时候的放纵与轻视,故而……才会让老夫,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细细想来,这可能……就是命吧!简直了!当真是造孽呀~~~造孽!” 因着情绪激动,差点就将话……给说漏了嘴的百鱼渊,立马便找补的,解释了一大堆。 “居然是这样么!大医你的人生,想来——应是十分的精彩了!” 意味深长又一语双关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崔少愆很给老头儿面子的,并没有当面拆穿他。 只是她立马,便看向了妹妹的笃定眼神中,也同样说明了某人,大抵是知晓了——为甚,清临渊会对他的“义父”,这般的排斥了。 想到对方再三叮嘱的“威胁”态度,她突然就理解了那货,为啥会对祈雨石,这么的熟悉与敬畏了。 而其,之所以会对此事……这么的热衷,除了外祖的原因之外,当真就不是因为——他被揍的太多了吗? 同情的微挑了下眉毛。知晓清临渊过的也不算太好的她,内心深处,却是立马便——平衡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 水到渠成 “兄长?!” 看着明显有些出神了的崔少愆,刘衣紫提醒的,轻唤了她一声。 “大医!作为外行人。我瞧着你的医术……怎么说呢!算的上是挺好的吧! 不然,你也就不会——救回了陆引、以及大牛哥他们了。” 欲扬先抑的恭维着百鱼渊,不待崔少愆将她想要拒绝的话语,给说了出来。 活成人精的老头,立马便截断了她的话头。 “咳~~~嗯!少愆呐!之前是老夫我……有眼不识泰山!你送给我的这个小徒弟,老夫是相当的满意啊!故而嘛……” “且慢!大医!你也别怪少愆,对您抱有偏见。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妹妹! 话说的难听一点儿!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您老的癫狂症犯了,那我这个妹子,岂不是很危险?! 咱们且不说——拜不拜师的问题,我妹妹的安全问题,您就保障不了啊!你让我怎么放心——将她交给你做徒弟呐!” 丝毫不退让的某个青年人,护犊子的把老头儿的——痴人说梦的屁话,给打断了。 早知道百鱼渊是这么一个情况。那她说啥,也不会让衣紫出来涉险的! 很是后悔当初自已的口嗨。崔少愆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抽她自已——两个大嘴巴子了。 “少愆!!!” 很是不满意的,“拧”了一眼某人。 百鱼渊在转头面对着刘衣紫的时候,却是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开了花儿的嘴脸。 “其实老夫还是很好学的!若是丫头你,不想当我的徒弟。那这个徒弟,便换做老夫来当……可好?!”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百鱼渊,厚着脸皮,并自已给自已……找台阶下。 “兄长!衣紫倒是觉得大医……挺诚挚的。若是换做别人的话,无论是身份还是骄傲,都拉不下这个脸来的! 更何况,大医他也,只是想要——知晓一些符箓罢了。而我,虽说并不精通于此吧,倒也确实是——对这些,还算得上是熟悉的。” 不忍心看着老头眸中的亮光,变得越来越暗淡。刘衣紫在沉默了半响之后,还是适时的开了口。 “我——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 并不打算退让的崔少愆,直接无视了对面老头儿……赤裸裸威胁她的眼神。 “可是兄长!若是大医他……当真成了我徒弟的话。那他岂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师伯了?!” 打从第一次见面,便知晓了兄长——爱占别人的“便宜”之后,刘衣紫很合时宜的,将这个天大的便宜,给摆到了……某人的面前。 “师伯啊……嗯!……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仔细的想了想,觉着若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辈分,就要比清临渊的,大的多的多……之后。 崔少愆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所以,从今往后!清临渊但凡见了她,都是要叫她一声……师祖亦或者……师爷的……了?! 越想便越兴奋的崔少愆,整个人的眸子都晶亮了起来!自然而然的,如此水到渠成的事情,便被她给——默认了。 “既如此!那祖宗之法不可废!徒,百鱼渊!恭请——师傅上座!” 眼瞅着老头儿,居然正儿八经的,要朝着衣紫行跪拜礼之后。 一生都被强烈的道德观念,所束缚着的崔少愆,生平第一次,觉得她,才是那个守旧的——老~古~董!!! 合着古人,这接受程度,要比她高多了啊。 讪讪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终于感觉到了——骑虎如下的她,没曾想到别人两个,都是在玩儿真的! 傻愣着双眼,瞧着妹妹就那样,坦然的接受了老头的三拜之后。 看直愣了眼的某人,对刘衣紫的崇拜之情——那简直犹如……滔滔的江水,连绵不绝。 “那妹妹!咱们两个……且回吧?!” 猜不透衣紫心中的打算。 崔少愆只能在老头儿,打算缠着妹妹亲自教他符箓之时,率先开了口。 “不碍事的!兄长!你且等我少许。” 径自走到了书案前。并提笔写下了……整整两页的工整字迹。 当着两个人的面,并将此给,交到了百鱼渊手上的她,一时之间,竟是让两个人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的——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这是——!!!” 情绪激动到无与伦比起来的百鱼渊,此刻的眼眸中,便只剩下那一长串的符箓了。 想着少愆手臂上的禁咒术,很快便会被他自已,给破解掉后。老头儿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激动了起来。 “这些,是用到频率最多的符箓。知晓了它们大致的意思后,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一语双关的朝着那两个人解释着。在接受到兄长那副,很是不能理解的眼神后。刘衣紫还很是淡定的,亦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唉……罢了,罢了!妹妹你开心便好。那咱们,姑且……走吧?!” 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内,因着形势的原因,而一直憋在崔家宅邸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刘衣紫。 崔少愆很是迁就对方情绪的,并没有将她的不赞同,给表现在明面上。 脑海中回忆着她与清临渊交易的片段。觉得也是时候,该同妹妹通通气儿的她,也只能先拉着衣紫,离开这里再说了。 “因着最近,外面并不太平。我便——不能常来了。虽然说我是你的师父,但我亦是一个小辈。偏偏——最近,怕是不能频繁的过来了!” 平静的冲着百鱼渊解释了一番。 接受了对方的拜别礼之后,刘衣紫便跟着他家兄长的步伐……离开了。 第六百八十章 且尽手中杯 回去的马车上。 “衣紫……” 犹豫了半晌之后。仍旧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崔少愆,只能一顺不顺的,盯着面前的妹妹,并表示着她有话要说。 “既然兄长你……要以身入局。那我亦是……能帮便帮呗! 既然刚才的那个大医,曾经接触过祈雨石,那对咱们来说,他便是一个……颇为有用之人。” 很是直白的,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刘衣紫倒是没有捏扭扭捏捏的,掩藏她自已的初衷。 “妹妹!我……前段时日,确实太忙了。” 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刘衣紫。内心天人交战了……约莫有半分钟后,崔少愆便又一次的,坦白从宽了起来。 “所以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同你细说。我同——清临渊合作了。并不是……我一个人以身入局,而是我们两个! 而且——他还将这个,交还给了我。” 感觉到了对面的妹妹,瞬间变得有些僵直起来的神态。 明显察觉到对方,有些生气了的崔少愆,还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可是……说了些什么?!” 无视了,兄长准备递给她的那个荷包。刘衣紫答非所问的,提了一句题外话的话题。 “嗯……大致上说了挺多的。无非就是一些部署,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吧! 比如说……” 拖着腮认真的思考着,崔少愆还很是认真的,将她们大致的计划,说予了妹妹听。 “兄长!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若是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的话,那我此番,岂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没曾想到百鱼渊的身份,居然会是这样的刘衣紫,一时之间,便又有些自责起了她自已的——多管闲事来。 “这个倒是……并不碍事儿。我担忧你的安危却是真的。一开始,我是打算着,不让你们接触的。可是后来细想了半天,觉得你这般行径,反倒要更好!” 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崔少愆,果然也不太想要放弃,有关于祈雨石的下落。 “那咱们就这样?!姑且将这份师徒关系……给维持下去?!这样做的话,确定不会给兄长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吗?!” “山人自有妙计!这个嘛!倒还真不至于。对了!你先别说这个,你且瞧瞧那个呀。” 很是急促的用眼神示意着妹妹,赶紧打开荷包。 崔少愆甚至想到了妹妹,在见多识广的情况下,可能会认识……这两个物件儿也差不多。 “每次都神秘兮兮的!莫不是这一回——又是骨器吧?!” 因着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一回的刘衣紫,有些驾轻就熟的,拆起了荷包来。 随着一枚凤尾状的钥匙,率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失而复得的惊喜,还没有来得及……被她给表现出来。 一枚刻有鹰鹫信仰的玉佩,便也跟着掉落了出来。 好奇的拿起了这枚玉佩。刘衣紫却是觉着自已的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给快速的闪了过去。 “兄长!这枚玉佩,好似不对劲儿呐!为什么我的头,会忽然便疼了起来。” 不知所措的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却像是皮影画儿一般的,出现了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衣紫?!你怎么了?!” 明显瞧出了……妹妹的不对劲儿后。崔少愆瞬间,便也慌了神。 “我明明看见了!却是抓不住!好奇怪啊!!!我明明看见了好多的画面,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记不住呢?!” 痛苦的抱紧了头颅。刘衣紫难受到,连眼泪也掉落了下来。 “是因为……这个玉佩的缘故吗?那为兄现在,就将它砸了可好?衣紫?……衣紫?!” 快速的从妹妹手中,夺过了这枚玉佩。扬起手来,便要砸向车厢角的崔少愆,她的手腕之上,却是突然多出来了一双……纤细的手掌来。 “不要扔!我好似看到了一出石门!” 睁着有些微红的眼睛,刘衣紫只能说得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枚玉佩,是我在代州边疆的军营之中,从契丹族的一个……秃瓢小胡子手里抢来的。 这枚玉佩,好似是他们的信仰!应是……珊蛮满一族才对。” 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生怕衣紫又被诅咒,给控制了的她。只能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紧了妹妹的细微变化来。 略微的扬起了手来。 做好了衣紫,但凡有个失控的迹象,便拍晕她打算的崔少愆。 却是从妹妹的口中,听到了一句,让她似是而非的话来。 “且尽手中杯……与君,初识泪。” …… ????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与天地沟通 “衣紫?!你没事儿吧?!什么且尽手中杯,与君初识泪呀?!妹妹?!” 有些担忧的,搭上了刘衣紫的肩膀。瞬间便提心吊胆起来的崔少愆,立马便浑身都紧张了起来。 “兄长!我的脑袋好疼呀!也不知道是脑袋中,还是眼睛里,一直在快速的,闪过一些画面。可是我记不起来呀! 这些好事并不是我的记忆?!我这是怎么了?!” 紧紧的抓着对面的双臂。这一回的刘衣紫,意识非常的清醒。 “咱要不就……不看了呗?!头疼的话咱就不想了呗?! 这个破烂儿玉佩,好像有三块儿呢!若是紧紧一块,就让你难受成个这样,那你在机缘巧合之下,再见到其他两块儿的话……可怎么办呢?!” 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崔少愆快速的在脑海里,搜捕起了,剩余两块玉佩的下落来。 “我好似看到了……当真有三块玉佩? 我好似还看到了……一身青色的长袖长衫法衣!——头扎着青红相间的——双层鱼腹巾?!!! 那个人——是师傅?!” 双眸立刻,便红了一大半儿的刘衣紫。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双手死死的,抓着崔少愆的臂膀。彻底闭上了眼睛的她,生怕错过任何有关于——师父细致末梢的,碎片化消息。 “衣紫!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想念咱们的师父。但是咱们,还是要量力而为呐! 咱们师傅她老人家,也不希望你……这样耿耿于怀的,一直执着在过去,且出不来啊!” 有些揪心,又有一些心疼的,盯着面前的妹妹。此刻无能为力的崔少愆,忽然就有些埋怨起了,他她自已的莽撞。 “好多的人!好多的人呐!他们在干什么?!兄长!我怎么会看到五匹马,出现在那石室之中啊?! 等等!他们要干什么?!师傅快跑!师父快跑呀!一群坏人!” 猛地睁开了双眼。 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滴落到了刘衣紫的衣襟前。 浸湿了她的衣衫,也浸湿了,对面青年人的左心口。 蹙着眉头,想起了曾经在梦中,经历过的场景。想到了那恐怖一幕的崔少愆,无能为力的,压根就阻止不了妹妹,那接下来的——无意识的行动。 “五~马~分~尸?!怎么会是五马分尸?!!啊……不要!师傅!!!他们凭什么?!” 妹妹那越来越红的眼睛,以及逐渐控制不住的情绪。都让崔少愆,有些无助了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这个发生的她,只能愈加用力的,想要将她的信念,传递给妹妹。 “啊!那群人!他们怎么可以?!师傅?!” 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刘衣紫又一次的,紧闭起了眼睛,并不断的摇起了头来。 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崔少愆在梦中……哪怕只见了一次,至今都有着——很大的心里阴影。 即便……她还是在意识,半清醒的状态下。可是眼下的妹妹,她——明明就很清醒啊! 实在不知晓……该不该狠心,拍晕妹妹的她,到底是有些纠结起来了,真相对妹妹的重要性。 无论如何,每一个人!都应当拥有知情权的。 长痛~短痛~还是选择面对,都是目前的刘衣紫,需要走的必经道路。 深深的闭了下眼眸。 希望妹妹可以走出来,并成长起来的她,也只能默默的,陪伴在了刘衣紫的身旁。 “好大的火!他们为什么要烧了这里?!师傅!!!卷轴!兄长!!!我看到了卷轴!!!那副卷轴,被他们偷偷的藏了起来!” 猛的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赤红着双眼的刘衣紫,很是清晰且急切的,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他家兄长。 “龙鳞装卷轴?!被藏了起来?!” 纠结着……正不知要如何是好的崔少愆,诧异于刘衣紫突然的反应。 反应迅速的她,很快便顺着对方的话语——并接过了话茬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副龙鳞装桢的卷轴,被火烧后,便会出现……三枚玉佩的图案! 且——在那上面!写有着好多密密麻麻的篆体字!” 此刻的刘衣紫,冷静到不像话的,传达着她所看到的消息。 再三确认到兄长,清清楚楚,且明明白白的,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后。 精神高度集中且用力过度的她,毫不意外的,就那样晕了过去。 “衣紫?!” 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双快要倒下去的肩膀。这一回的崔少愆,也有些不淡定了起来。 所以外祖遗留下来的秘密,并不仅仅只是——骨器那么简单吗? 只要待她回去,用火烧的话。新的秘密——便也会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了吗? 抑制不住的颤抖起了双手。 生平第一回,居然也变得,有些慌乱起来的她。 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发现——发现到衣紫的此举,同巫族祭祀中的“通灵”(与天地沟通),是一模一样的……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大巫 马车渐渐的,接近了崔家的宅邸之内。抱着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且没有苏醒过来的衣紫,崔少愆却是,有些后怕了起来。 天人交战着,不知晓是否应该……听从妹妹提议的,即刻便将那幅卷轴——给烧出来讯息来。 她连迈开的步伐,都异常的沉重了起来。 凭借着敏锐的第六感与直觉,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知晓——再一次新出现的秘密与真相,一定是会让她,又一次的,打开那新世界大门的。 有些后怕到——并不知晓那个秘密,是否是她一个人,便能够承受得住后。 跨进了崔家大门的,那个垂眸直走的青年,到底还是坚定的,走向了后罩房的方向。 不到万不得已,就目前的她而言,还是不要——因着好奇,便手贱的,去打开那,潘多拉的魔盒了。 平静的盯着云霞,将妹妹安置在了床榻上。 并没有打算离开的崔少愆,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床榻上的刘衣紫——直到,夜幕落下,直到,深夜来临…… ……&…… 夜,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开始了它的运行规则。 而在兖州的,最顶层阁楼之上。 一个身着浅青色绢制斗篷的——修长挺拔人影,却是负手而立的,眺望起了那——处在黑暗之下的,山水画儿来。 那袭质地轻盈,又服帖的垂落在地的斗篷,领口与系带处,还颇为讲究的,翻了边并细致的折叠着。 一道玉环,将丝绸的绳扣,颇是完美的连接了起来。而那绣有精美花纹的图腾,即便是在夜幕中,也低调精致又奢侈浮华着。 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远方。 面色平静的那道身影,居然还从手边,拿起来了……一截桡骨。 “向外看去,只见山水美如画,向内瞧来……却不见,深山有人家。” 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修长挺拔的那道身影,轻挑着眉毛,并将头上的兜帽……给摘了下来。 “大巫!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您确认这一次,不需要我出手吗?!” 身后踢踏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来到了阁楼最高一层的——另一道身影,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询问了出声。 “不需要。”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压迫感。 “我知晓了!” 隐忍的捏了捏拳头,打算掉头就走的来人,却还是被大巫的下一句话语,给激的定在了原地。 “九宫!收敛收敛你的性子。还有!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回汴京。” 简简单单的命令着。 说完此话便又背过了身去的大巫,顺手还他将手上的桡骨,给点燃了起来。 随着幽蓝色的火光,就那样飘飘摇摇的,燃烧在了黑暗之中。 被火光映照下的大巫的脸庞,却是终于——被显露了出来。 诧异的瞪大了眸子。 无论瞧到多少遍那张脸庞,祝九宫还是会不习惯的,低垂下了头颅来。 “我……知晓了。” 不自在的泛红起了耳朵根。即便知晓对方是男子,还是会这般的他,皆因大巫的那一张面庞——太过于让他,熟悉了。 毕竟……那张脸庞,同廿九也,太相似了些。 身为大巫,他的眼眸,其实是很温柔的。且——仿若有一种,慈爱众生的飘渺感。 一眼瞧上去,大巫的年纪,也的确是要比廿九的,稍大一些的。 明明知晓二人并不是亲兄妹的他,还是有些感慨起了,造物主的神奇来。 明明他也知晓,见过大巫庐山真面目的人,除了他,便也就——只剩下他的兄长——祝九州了。 明明他也明白,他喜欢的,是廿九的那张脸庞。 可是即便如此,对有着同廿九……几乎大差不大面庞的大巫,他还是连一丁点儿的抵抗力,都没有。 身为男子,却拥有着,如此漂亮的长相。 而其嘴角即便是紧抿着,却也像是在微扬着一般。光是瞧着,就觉着其,应也是一个,性格相当温柔的人……才对。 可惜呐,事与愿违! 拥有着这种长相的大巫,本应带给人那种,温柔之上的感觉。却硬生生的,留给了他……一种杀人于无形之间的——尖锐矛盾感。 这也——的的确确是没谁了!!! 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到低了又低。甚至连语气中,都多了一丝温柔的祝九宫。 到底是没有瞧出来——大巫眼中的不满,以及那股……莫名转瞬而逝的……怒火中烧来。 “既如此……你便下去吧!明儿个朝拜万物神之时,记得将九州也唤过来。届时,咱们白巫与黑巫一族,也是时候——该商讨一些大事了!” 不耐烦的示意着对方赶紧离开。大巫便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了。 耳畔后方,下去踏道的声音,开始逐渐的远去。 又一次转回身来的大巫,却是盯着不远处的隔扇门,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此刻的他,站在那里。隶属于巫族一脉中,最高的——大巫级别的存在。 层层堆叠的巫师袍,甚至给人一种,薄质纱感的错觉。仿佛他一个人身上,便穿了——好几十套的衣服一般。 合着月光与磷火的双重加持之下,面色有些惨白起来的他,像极了一尊——纯白色的瓷塑…… 第六百八十三章 美人盂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私斗,即便是在老百姓当中,也让人觉得,有些过于的人心惶惶了些。 虽说不至于,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吧。倒也的确让大家,自觉的,避之不及。 故而——这阵风,亦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勾栏“风花雪月”的乐阑珊耳中。 甚至于,她算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当然,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已,已然成为了一枚废弃的她,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了起来。 虽说得到了“自由之身”。可她,失去了太多了。 颇具怨念的盯着眼前那个,来来回回忙碌的新雨,以及安生了不少的晚秋。乐阑珊无故发脾气的,又将一枚茶盏,给砸到了地下。 满意的看着眼前那两个丫鬟,皆都是瑟瑟发抖的模样。顿觉出了一口恶气的乐阑珊,却是发觉到她所有的常客,都好久……不曾来过了。 若是当真,没有了巫族的依靠。凭她一介“无舌”之辈,在不能发动吟唱的前提下,她怕是连自保都成问题了。 觉得有必要为了自已,再次一搏的她。又一次的将主意,打到了薛惟吉身上。 想到那个荒唐的公子哥儿,因着守孝而收敛了不少之后。 乐阑珊想到,唯一能让其出手的机会,便也就只剩下她们之间,在酒桌上打赌后的——那个承诺了吧! 勾挑着手中的琴弦,她却是被突然劈断了一截的指甲,给惊吓到了。 觉得此征兆不详的她,这一回连手中的瑶琴,都给扔出去了。 “校书?!你在作甚呐?!这把琴……咱们可扔不得!” 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瑶琴。晚秋有些越来越瞧不懂十五的,这种无脑行径了。 觉着自打跟了十五之后,她离巫族,好似也越来越远了的晚秋,又一次的在心中,怨念起了十五的不作为来。 用力的将一张折好的纸条,甩到了晚秋面前。 乐阑珊拿眼神示意着对方,赶紧去办。 “薛家公子……承诺赌约?!校书,您说的可是上一回——咱们承诺要送给公子哥儿们,一个美人盂的事儿呐?!” 忍着内心的恶心与排斥,晚秋实在想不到,校书这一次,又盯上了哪家的小娘子了。 不断的在内心深处,自我安慰着,只要不是她自个儿便好的晚秋,也只能按照乐阑珊所说的去做了。 大力的拍了三下桌子,表示着让对方站住的乐阑珊,又将另一张纸条儿,给扔了出去。 “将城西……开阳新娶的新妇——给送过去?!” 拆开每一个字都认识,偏偏合起来——就觉着这字里行间,都有些诡异的晚秋,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句瞎话的意思。 终于!在纠结了半天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出了声来。 “校书,你说的可是那个……曾在杨家呆过,后又被赶出来的丫鬟?!” 这要让她……怎么个送法啊?真不是存心为难她?! 人家小姑娘好端端的,为了那么一个断臂男青年,又是“叛逃”又是滑胎的,还不够惨么?! 就算是要报复,校书也应该……可着那个断臂之人来呀?!好端端的,针对人家一个小娘子干啥?! 实在有些搞不懂那位,脑回路的她,突然就有些怀疑起了自已,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呢?! 掩去了眸中的沉思,面上装作有些搞不明白的晚秋,打算将傻白甜进行到底。 “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那丫头,送给薛少!薛少还缺一个,可以四处显摆,又能送人情的美人盂。” 招手示意着晚秋看过来。 乐阑珊山将她想到的详细计划,都一一详细的,写到了一张纸张之上。 确认晚秋都看明白了之后,她便将那封纸张,给撕了个粉碎。 抬眼瞧到了端着面盆进来的新雨,乐阑珊又很是期待起了,这两个人的完美配合来。 “校书她……让咱们两个,去做一件事儿!是有关于薛少美人盂的。需要你、我,都出去几趟。” 在乐阑珊的授意之下。晚秋趴在新雨的耳根前,并将其的计划,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可思议的看着晚秋。 并不太想再挨耳光子的新雨,到底还是努力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抬眼瞧着校书催促的手势,是让她们赶紧离开之后。 心中皆有些膈应的两个人,这一回倒是颇为默契的,齐齐退了出去。 “此事儿……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出了勾栏,到底还是忍不住的晚秋,有些犹豫的,看向了自打出来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新雨。 “校书吩咐的,咱们……敢不做么?!” 忧伤又哀怨的瞥了一眼晚秋。新雨低着头,便默默的朝前走去。 确认她并没有露出马脚之后,与晚秋分道扬镳了的新雨,她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汴河畔边的,陈记糕点附近…… 第六百八十四章 恰到好处 “枣糕和栗糕,都各包一份给我。” 熟稔的朝着莲幽,点了两份糕点之后。新雨便很是老实在在的,等在了一旁。 “新雨妹妹!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偷吃?!” 一道甜如浸蜜的嗓音,很快便出现在了,陈记糕点铺子中。 丝毫不意外的瞧了一眼晚秋。新雨还颇是好脾气的,朝着对方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搁在这里傻笑个甚呀?!倒是赶紧走啊!你是不是……压根儿!就不想去做这件事呐?!” 理所当然的,接过了那两份糕点。晚秋拎起两个纸包,就率先走出了门去。 “那我就先走了。” 有些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莲幽与莲舟两姐妹。新雨憋屈着嘟起了嘴巴好一会儿之后,便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你别说,这枣糕还挺好吃!” 将手中已然拆开的糕点,递给了新雨一个,晚秋试探性的,又瞅了一眼对方。 “晚秋姐,你是不是——压根儿就,不想去做这件事儿啊?!” 伸手接过了糕点并咬了一口,新雨突然间便问询了出声。 “显着你倒是想做一样!你不也是——不情愿了,才会来这里的吗!” 三下五除二的,将口中的枣糕咽了下去。犹豫了半晌的晚秋,还是将——同她朝夕相处了好久的……这半个妹妹,给拉到了一旁。 “我打算离开了!对于校书这种人,我恕不奉陪了。真当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啊?!我看是——严父出懦夫,慈母出逆子才对!” 总觉得大巫的形象,就应该像是母亲一般慈祥的——晚秋,最近瞧着乐阑珊,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之前还以为跟着校书,就可以接触到——白巫一族中的左右史,甚至是大巫呢! 没曾到这结果吗——却是越走越偏了! 想到了新一代的大巫继承人,“深居简出”的,即便是出来示人,也要戴着一个面具之后。她对大巫抱有的幻想,就彻底的破灭了。 早就萌生了退回之心的她,这一次,却是真的下决定了。 眺望着不远处的汴河,觉得这红尘之中,也不过如此的她,果然最向往的——还是要数兖州了。 “晚秋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离开去哪里?!是指要离开……校书的身边吗?!” 明显感觉出了晚秋下的大决心。低垂下了眼眸来的新雨,半是忧伤,半是不舍的,重新确认了一遍。 “我同你不一样!你的卖身契,在校书手里。可是我!原本就是那自由之身!所以你呐,好自为之吧! 这件事儿……之后便全权交由你处理了!至于我离开的事儿,你直接一问三不知便可。届时!我自会是留讯息给她的。” 伸手拍了拍新雨的肩膀,晚秋很是潇洒的,转身便离开了。 想着马上便可以回到兖州,回到巫族中去。她整个人的心思,都有些雀跃了起来。 直到晚秋的背影,变得越来越远,并越来越小了以后。低垂着眼眸的新雨,才再一次的抬起了头来。 “晚秋姐呀,晚秋姐!我该说你是——聪明好呢,还是糊涂啊?! 为校书做了那么多的事儿,你当真觉得自已,可以逃得掉么?!” 意味深长的低声呢喃着。新雨还特意将手中那没有吃完的枣糕,给拿了起来。 “枣糕与栗糕……枣栗……早立!晚秋姐姐,你说说咱们两个,到底谁——才会是那早立的一个呢!” 渐渐地,扯起了一抹“飞扬”的笑容。 新雨就那样子慢吞吞的,将剩下的一半枣糕,也给吞咽了下肚。 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向了城内。直奔城东街口而去的她,目标明确且专一。 ……&…… 坊市相交的接口处。 一身素雅且低调打扮的新雨,正心情颇好的哼着曲调。 可是不待她多走那么几步路,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给狠狠的撞了上去。 “哎哟!你这个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有些懊恼自已的衣裙,被弄脏了之后。新雨习惯性的一开口,便是大嗓门儿。 “哎哟!这位小娘子,实在对不住啊!老妇这就……咦?!新雨小娘子?怎么会是你呀?!” 有些不敢相信的,眨巴了好几次眼睛。再三确认被她撞倒的人,就是新雨小娘子后,赵氏整个人,高悬起的心脏,都瞬间便……跌落了下来。 “赵婶儿?!怎么会是你?!你这脸怎么了?!” 虽说新雨,很是嫌弃赵氏厨娘的,那一身的油烟味儿。 但是……在她瞧到对方那脸颊上的……好几块乌青后,还是压下了眉间的厌恶,并询问出了声来。 “哦,这个呀!刚刚不小心摔的!小娘子你没事就好,老妇,这便离开了。” 眼神躲闪着,赵氏慌慌张张的,又朝着杨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诶?!……” 想到了她真正的主子,貌似对眼前的这个老妇,还颇为的关心之后。新雨默默的记下了这个时辰,并将此事儿,也给记在了心中。 曲里拐弯儿的,走到了递铺内。 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一封,早就已经写好了的信件,新雨用一种最迂回的方式,将其给寄了出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执着的代价 在通往兖州,不到一百二十公里的……一家客栈内,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在此驻扎了下来。 说是一大批人,其实也不过二十来个人罢了。但是对于这家名叫“有闲客栈”的掌柜来说,这么二十来个人,可的的确确的,就要算大客户了。 殷勤的招呼着众人。就差要瞻前马后的起来的他,简直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了。 又一次的,被那好似众人头领模样的人,给撵了出来之后,总算是踏实下来的掌柜的,这一回,才总算是死下了心来。 贪婪的望着后院儿里的——那一众马匹。 比瞧到了大量的甲胄,还要兴高采烈的他。恨不得想要立马,便将那些马儿们……给据为已有。 在古代,向来都是——禁甲不禁刀的!百姓手中,可以有刀,但是绝对!不能有甲胄!!! 一套甲胄,需要由六百到两千多个甲片不等,才可以……造得出来一套!所以……这一件甲胄的制造工期,最少也要一年起步。 拥有着大量的甲胄,便意味着拥兵自重,且……有造反的前奏。 故而……一“甲”难求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打造一副甲胄,就得坐大牢,打造三副甲胄,是要被砍头的。 所以这种傻大缺的玩意儿,掌柜的是——碰都不敢碰的。但是马儿……却是可以的啊。 即便马匹,也算一种重要的资源。但架不住现在,是和平年代呀! 良马是组建骑兵的关键。但是其余的马匹,也是可以……搞搞交通与运输的嘛! 有些眼红着,上一次来的那个客人,几个人愣是赶走了——三十来匹马儿后,眼瞅着这一批的傻缺们,也要去送死的掌柜,忍不住的要在内心深处,开心雀跃一番了。 很是矜持的装了装样子。备受委屈的掌柜的,就那样负手而立的,缓缓走下了踏道。 估摸着今儿个夜里,又是一个不眠夜的他,心情不可同日而语的,亦是躺在床上,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果然子时一刻。客栈的二楼上,出现了轻微的响动声。 知晓着那些傻缺们,定是又要去后山山林深处的——那些个土堆上之后。 思虑着,反正也睡不着觉的他,一反常态的……竟也被他自已的好奇心,给勾的爬起了身来。 鬼鬼祟祟且偷偷摸摸的,同那一行人保持着距离。掌柜的那瘦弱的身躯,倒是也很好的,掩护了他自已的行踪。 当然……若是他的脚步声,能够再小一点儿的话。 ……&…… “这前面便是了。” 随着前行的一众人等,皆都停下来了以后。打头阵的那个黑色身影,突然便朝着队伍最后边的人,给解释了一句。 “既然上一次,咱们的人,都折在了这里,那这一次,咱们便要……格外的小心了!” 冷漠的回应了一句。 处在队伍最末尾的——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便示意着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当下去到第八个人的时候。挥手示意着停止的他,便招呼着众人,凝气屏神的,在此等待了起来。 很快!时间便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半盏茶!一盏茶!!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还是没有上来!!!甚至于,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有。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滴落了下来。不死心的首领,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又高高的,把他的手臂,给举了起来。 “继续!” 又示意着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接连下去了七个人后。 那个首领甚至连他自已,都走到了——那个朝下着的洞口前。 很是紧张的盯着洞口下方。他甚至示意着那——余下来的其余五人,做好了,要随时攻击的准备。 约摸又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下方终于传来了,绳子摇动声音的动静,终是让站在上面的六个人,都露出了一抹——欣慰且唏嘘的表情来。 “快速麻利的给我往上拉!” 压低了嗓门儿命令着。 连带着那个首领,甚至也加入到了——那五个人的队伍中去。 早在之前,就提前将面甲,覆好了面的他们,此刻!是当真……连毒气都不怕了。 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终于!感觉到了在绳子的下头,好似有着沉甸甸的东西之后。相互对视一眼的几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是十一!还有老十!老八也活着!还有!十二也在!” 弯腰站在了队伍最前面,并保持着拉人姿势的——其中一人,言语颇是激动的,率先伸出了手去。 一个接一个的,将那几个下去之人,都给拉了上来。 总算是发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了的五人,觉得手中的分量,也有些过于的轻盈了些。 眼瞅着那几个人,在他们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就那样快速的——消瘦了下去,且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之后。 心中俱是咯噔了一下的五人。皆回头看向了首领的方向。 “此物!咱们势在必得!你们几个!做好防护……也给我下去。定要一探究竟!无论——付出多么大代价!” 一字一句的表明着自已的立场。那个首领模样的人,铁了心的,在这一次……一定要得到答案。 面面相觑了半晌。 不得不准备下去的五人,只能硬着头皮,且再一次的,向下探寻而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 安静了下来 “就剩下一个人了!就剩下一个人了!!就剩下一个人了!!!啊~~~哈哈哈哈哈!” 在内心深处不断的咆哮着。躲在树干之后,并看得津津有味的掌柜的。当真觉得上天,是眷顾于他的。 只要这个人也一死。那么客栈后院儿里面的——那二十多匹马儿,可就,全部都是他的了! 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背。 生怕自已连清醒着,都会偷笑起来的掌柜的,只能凭借着他超强的克制力,给硬生生的,将自已的愉悦忍住了。 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紧了前方。他亦是……开始期待起了,这最后的结果来。 ……&…… 等到那五个人,也全部都下去了之后。一开始,还表现的尽心尽力的首领。却是一反常态的,后退了好几大步。 很是嫌弃的盯着那些,几乎差不多……快要嗝屁了的手下。他的眼神中,便毫不掩饰的——只剩下了厌恶的神色。 “祝晗……大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呢?!” 不甘心的,努力睁大了眼眸。 瘦骨嶙峋到——除了骨头便是皮的十二,死死地盯向了她们那……巫姑的方向。 “不要怨我!我也只不过是在——奉命行事罢了!怨就怨你自已吧!——晚秋! 好端端的,你说说你为甚还要回来呢?!都同你说过了!在‘为人处事’之前,一定要擦亮眼睛的呀!你怎么,偏偏就是不听呢?!” 语调突然一下子,便变得温柔起来的首领,甚至还颇是同情的,蹲下了身去。 “不……不可能!我们身为巫族的骄傲,大巫是不会……这样对我们的!我们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呐!” 不争气的流出了眼泪,晚秋有些绝望的,死死盯住了那——身为十二祖巫之一的——祝晗。 “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我今儿个~~~,便再告知你一个真相。 你们!从壹开始,到拾伍的——这个代号,不过是大巫,心血来潮的……试~验~品~罢了!”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十二。祝晗的眼眸中,连一丝怜悯的情绪都没有。 “……!!!不可能!我们从小那么努力的……” 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突然就有些……后悔起了要回来的晚秋,只能不断的用手指,抓着手下的土。 并狠狠地,抓出了一条条血痕来。 “平日里,只要对你们稍微好那么一丢丢,咱们巫族一脉里,便会多了那么多——听话的狗呢! 即便是大巫,在这一次下决定之时,他也是有些——舍不得的呢! 可惜啊,可惜!偏偏这一回,你们十五个,怕是都要没用了!因为大巫已经着手——研究好了新一轮的——你们的替代品了。” 蔑视的瞥了一眼——因着听完了她的话,而变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十二。祝晗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来,并打算离开这里。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们……黑巫一巫!对吧?!是大祭司的意思吧?!大吴才不会那样!” 拼着最后一口气,并声嘶力竭起来的晚秋。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这——到底是个什么烂命啊?! 先是被抱养回了巫族;接着便是——从小到大,没日没夜的拼命研习…… 本以为未来,会有好奔头的她,却是遇人不淑的,碰到了十五那个倒霉玩意儿!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摆脱掉了她,并满心欢喜回“家”的自已,却是发觉到兖州——压根儿,就不是她的——“家”! 有些愤恨,又有些怨念。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的晚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大祝,那潇洒又孤绝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亦或者说——是死不瞑目的她,在断气之时,便再也瞧不到了——那副……走了其实,并没有多远的……背影。 ……&…… 紧紧的捂着嘴巴。 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的掌柜的。 凭借着他经营客栈的……这几十年,所造就出来的毒辣眼神。 一眼便瞧到了对方的首领,绝对是一个——狠茬子。 此刻终于有些害怕起来的他,很怕暴露了自已的行踪。 只要忍到这个人离开了,那么。客栈后院儿中的——那少说二十来匹马,仍旧还会是他的! 愈加的凝神静气了起来。 身材瘦削的掌柜的,却是在惊恐之中,瞧到了一双……站立在他面前的高筒马靴。 随着脖子上的双手越来越紧。 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起来的掌柜的,大睁着眼眸,并双眼发黑的……没有了呼吸。 啪的一声响。 连带着一把飞刀划过。 掉落在落叶之上的——掌柜的那具,已然绛紫起来的尸体,连带着——飞速滑落到坑下的绳子,悉数都,安静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就这样 “青泉大祝!昨儿个夜里,咱们巫族的人……又折了好几个。” “禀如雪大祝!勾栏附近的好几个巫族之人,也被人给……” 眼瞅着面前那两张,变得越来越严肃,且冷峻的脸庞。想要继续禀报下去的来人,仅犹豫了刹那之后,便又硬着头皮继续的……禀报了起来。 “可以了,你先下去!若再有其他的动静,你再随时回来禀报。” 紧紧的抓着凳子上的扶手,祝青泉的表情,要多臭就有多臭。 原本还打算着……无论如何,在今儿个都要将廿九给捉回来的他,怕不是——又要被耽搁了。 恶狠狠地瞪了祝如雪一眼,果不其然——很快的!大哥那边便传来了……让他即刻前去应援的命令。 看着身旁的祝如雪,居然还敢有胆子……瞪回来之后。立马被气炸了的他,瞬间便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来。 “大哥你瞧他!又欺负我。这一次,又关我什么事儿啊?!上一次「狼~狈」逃回来的,可是青~泉~大~祝~他自已呀!” 阴阳着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着重强调了狼狈二字的祝如雪,讲完就跑的,躲到了刚刚走进来的……祝玄星身后。 “如雪!差不多得了!这一次!咱们的确是折了不少的人。你且同他,一块儿前去! 今天晚上,你们就守在那里!若是还有谁敢造次的话,直接把他们,都给这样了!” 干净利落地,抹了一下自已的脖子。这一回的祝玄星,眸子中的狠厉,让即便是祝青泉在内,都有些害怕了起来。 快速的掩去了眸中的不甘。知晓此刻的确应当,以巫族为重的他。亦是只能不甘心的——将廿九的事情,再往后……推那么一推了。 “大哥说的是!今儿个我倒也要瞧瞧!伶人们有多大的能耐。他们当真就不怕……同咱们对峙么!” 脑海中一闪而逝的那根狼牙棒,的的确确的,让祝如雪有些犯怵与……头疼。 强压下,这个不成器的念头,她装作不在意的,硬喝了一口冷茶。 “既如此,你们便下去准备吧!这一回!咱们誓要将祈雨石得到手。否则的话……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兖州?!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巫与左右使?!” 想到了不苟言笑的左使,以及暴躁脾气的右使,再加上……时常以面具示人的大巫,那股神秘又肃杀的冰冷气息…… 浑身俱是一机灵的祝青泉与祝如雪,这一回,终是老实了下去。 客客气气又规规矩矩的,准备在今夜,大动一番干戈的他们,却是没有瞧到……祝玄星在他们都离去之后,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有些棘手与凝重的表情。 汴京城内,城东方向的崔家宅邸。 莫名收到了一封来信的云霞,有些奇怪的,将其递给了那——呆在后罩房中的刘衣紫手上。 “姑娘!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 毕恭毕敬的,将信递到了刘衣紫的手上。云霞还很是有眼力劲儿的,示意着站在一旁的赵清妍,也赶紧退了下去。 同样有些奇怪的,蹙起了眉头。 刘衣紫却是在接过信封的刹那,便知晓了来人是谁。 这种一看便是,仅仅认识了,几个常用字的整齐字迹,除了新雨之外,便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总感觉此事有些反常的她,很快便细细地,瞧起了信中的内容来。 直到信件,都被她给……完完整整的看仔细了两遍,都有些搞不明白乐阑珊,为甚要只针对于竹苑之后,想着顺便要把祈福带,也给还回去的她,倒是有些感慨起了这眼下,周围势力的混乱来。 多亏了兄长的运筹帷幄,她才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的吧?!思及今儿个,早早便上早朝去了的崔少愆,刘衣紫便不想,再给兄长添麻烦了。 此行,若是将堆栈与堆舆,也给带出去的话……她的安全倒是保证了。可是她们,要是再被巫族之人……给瞧到了呢? 越想便越觉得此举不妥的她,忽然便想到了——杨家姑娘的,女扮男装来。 因曾顶着温伏的皮囊,而安然无忧的熬过了两年,故尔对此,很是驾轻就熟的刘衣紫,还真算得上是……信手拈来了。 “清妍!” 朝着屋外唤了一声。 在瞧到走进来的赵清妍,一身朴素的丫鬟衣裳后,顿觉就这样,便可以了的她,连帮着给对方乔装打扮的心思,都省了。 很快!在崔家的后门处,两道身影便那样,悄无声息的……溜达了出去。 此刻,身着一身棉布袍的男子,他的唇上与腮边,还多了两缕……飘逸的胡须来。 示意着身旁的小丫鬟,也赶紧跟上去后,两个人便步履匆匆,却又四平八稳的,朝着一处公租房的方向走去。 第六百八十八章 日上三竿 话说两头儿。 自打新雨从递铺回去后,已然过去一日有余了。 并没有因为疏忽怠慢,而受到挨打的她,就那样,有些发闲的,杵在外屋里发着呆。 校书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了。 也不知道其……到底想了些啥的新雨,甚至都有些荒谬的觉着——其与晚秋,怕不是还真有些,姐妹情深在里面的。 盯着被关起来的格扇门。 觉得里面,也有些过于的安静与诡异了之后,新雨还是打算,姑且前去,敲一敲门并仔细的看看。 咚咚咚的三声响。 仍旧还是毫无回应的里面,一度让新雨都有些怀疑起了,校书怕不是……也离开了吧? 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此刻的乐阑珊,正在做什么呢?! 坐在圆桌儿前的她,正在一笔一化的,书写着一长串的点点滴滴。 晚秋也真是够搞笑的!当真以为……就这样留给她一封信后,便可以潇洒的离开了吗? 瞅瞅她写了——有多少的“罪状”呢?!这可都是她们两个,一块完成的呀!!! 想到将这封信件寄出去后,晚秋那张多彩多姿的脸庞,乐阑珊就有些痛快地,轻扬起了一抹微笑来。 想要逃出她的手掌心吗?怎么可能?!她是不会让晚秋如愿的!有些阴险又有些狠辣的,收起了眸中的算计。 随着她手中的提笔,乐阑珊的最后一个字,也完美的收了尾。 耳畔咚咚咚的三声响,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知晓没有晚秋插手的新雨,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她,翻着白眼儿,连门都懒得去开。 姑且再让那个笨丫头,处在担惊受怕中……一段时日吧!打压打压她……也好!省得到时候,又给她添麻烦,还愣是不长记性! 颇为不满的,将毛笔重重的搁在了笔架上。以此来表示着——让对方赶紧滚蛋的她,耳畔很快,便传来了……又一次的清静。 日上三竿时分。 总算是走到了坊市街口的……刘衣紫二人。却是又一次的,被阻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原本打算着,坐马车会更快的刘衣紫,还细心的想到了……赵清妍的娇弱来。 没曾想到“多此一举”的她,是压根儿就没想过——坊市的前方人群,居然会恰巧便,堵住了她们二人的道路。 “前面的喧哗声好重!不若便由奴……婢……下去瞧瞧可好?!” 有些不适应目前的这个新身份。赵清言还是努力的,配合起了主子的……这个宝贝妹妹来。 “我且同你一道下去吧!” 对自已的乔装打扮,颇有自信的刘衣紫,此刻也有些好奇起了,前方的热闹来。 无论平日里,再怎么样深居简出。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的她,真的~真的~真的!有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 屈指可数的几次,她一个手,都数得过来!自打从大牢中出来后:布衣坊算一次;收徒算一次;加上今儿个,拢共才第三回呐! 想着届时,她还可以同竹苑一块儿,去放祈福带后,总算是拥有了自由味道的她,忍不住的雀跃又欣喜了起来。 ……&…… “说好的银子呢?!白花花的银子呢?!你倒是赶紧给我呀!逗我玩儿呢?!出来一趟……我容易么!?” 说一句话,便“敲打”妇人一下的胖男子,将他那——浑身都使不完的牛劲儿,悉数都砸到了对面那……抱着头蹲在那里,并不断低声哭泣着的,老妇人身上。 刚扒拉开人群,便看到了这一幕的二人。皆是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忍心看到妇人,就那样被胖子,往死里殴打的赵清。,眼眸中却是回忆起了——她自已,曾经被打的经历。 想要立刻冲上前去的她,却是一把便被刘衣紫,给拉住了衣袖。 冷静的朝着清妍摇了摇头,示意着对方稍安勿躁的她,拿眼神暗示着其,周围人群的反应。 讪讪地低下了头去。 也知晓自已,的确是冲动了些的赵清妍。立马便安静地,倾听起了周围群众的议论声来。 “唉,你说说这!都第几回了!那个不孝子!当真无法无天了吗?!” “谁说不是呢!可是没办法呀!母凭子贵嘛!听说那个胖子,可是在司徒家手下当差的!” “那怪不得呢!惹不起~惹不起!就算是他要去赌,咱们也不敢插手啊!” …… 仅仅只听了几句,便知晓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再一次面面相觑起来的二人,却是有些犹豫的,踟蹰了起来。 正在这时。 啪的一声响,就那样突兀的,传了过来。 俱是扭头看过去后,刘衣紫她们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瞪大起了眼睛。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散乱开的头发,以及脸庞上,那青一片紫一片的红肿。 诧异又气愤起来的刘衣紫,还不待冲上前去,便被身侧的赵清妍,给抢了先。 “住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这个人,怎么可以当街就打人呢?!” 赤红的双眼,并——就差要哭出来的赵清妍,浑身都有些颤抖的,扶起了那个——倒下去的老妇人来。 两双眼眸接触的刹那。 几乎同时便落泪的二人,皆都不可抑制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赵婶儿!你怎的……会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一道冷漠男音,也在此时适宜的……插了进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台阶 “这位……小公子?!” 总感觉面前的男子有些眼熟。却又有些想不起来眼前之人,到底是谁的厨娘赵氏。 一颗心分成了两半儿用的,不知道应该先顾哪头儿才好。 “哪里来的小丫鬟?!也敢掺和爷的事儿?!还有你小子……又是谁?!” 颇是轻蔑的打量了一番……一身棉布袍的刘衣紫,很显然的,胖子心里更加的有底儿了。 “我是谁不重要!就是瞧不下去你这般行径!想要替天行道罢了。” 拧紧了眉头,并很是生气的刘衣紫,在说话的间隙里,便捏紧了那几根……突然出现在她手上的银针来。 想着趁其不备,便快准狠的,将其给扎废了的她,颇是感谢起了兄长的,先见之明来。 果然呐!在这世间,有些人真的就是纯欠抽型的。无关人品与道德,就是纯坏的那一种! 紧紧地盯死了……胖子身上的好几处大穴,刘衣紫此刻的脑海中,想着的却是——要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对方给……一招“致命”了。 冷静地隐藏好了手中的银针,她甚至想着将那些针,都全部没入进……对方的穴位中去! “你一介区区的下等民!也不打听打听爷~——在哪里谋营生啊?!” 很是嚣张的,揪了揪他嘴角两边的小胡子,胖子趾高气扬的,就差连鼻孔,都要上天了。 “哼!怕了吧?!还以为自已……有多能耐呢?!真当自已身边有个丫鬟,就是人上人啦?! 更何况!爷是从我的娘亲那里要钱,乃天经地义的事儿!劝你少管闲事!赶紧滚!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瞅着对面的那个布衣青年,除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外,便不再说话了之后。 情绪更加高涨起来的胖子,很是显摆的,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得意洋洋的扭了扭头,察觉到周围之人,也有些过多了的他,心中没来由的,却是咯噔了一下。 环视着周遭的百姓,发觉到自已,竟是将道路,给堵了一大半儿的胖子,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儿个……他确实是有些过头了…… 原本就是狐假虎威的他,自是不可能让他自已,给露馅儿了的。 滴溜溜的转着他的眼珠。欲将此事大事化小,并小事化了,好继续去逍遥的胖子,打算再来那么一次台阶,他也就……撤了。 “你可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本姑娘倒是想要瞧一瞧了!是哪位高官大老爷,将路给堵成个这样?!还如此嚣张的——去欺负那些老弱妇孺们!” 僵持着。 一道爽朗且豪迈的女声,突兀的从几个人的身后,给插了进来。 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围观群众就那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一身着杏黄色直领对襟短夹衫,揉蓝色两片式旋裙的姑娘,正屏气凝神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呵~!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过来凑热闹!怎么又来一个小娘子啊?!倒是也出来一个公子哥儿啊!好让爷也解解闷! 都让小娘子打头阵,也有些过于的……说不下去了吧!当然!至于你嘛——不算在那些个……公子哥儿们的范畴之内!” 口嗨的过了最后一把瘾。打算见好就收的胖子,总算是给自已逮到了……那最完美的……台阶来下。 得意又得瑟的,继续环视着人群。 本欲打算完美收官的他,这一刻的脸庞,却是突然就——一整个的,僵硬了起来。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胖子脸颊上的肥肉,还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可是此刻的他,冷汗都滴落了下来,并瞬间……浸湿了整个后背。 “哦?!那我这个公子哥儿前来,给你解解闷……还够不够数啊?!” 紧随在身着杏黄夹衫,揉蓝旋裙姑娘身后的,是一个手持折扇,且自视风度翩翩的青年。 即便是在10月下旬的天气里,都仍旧在大开大合扇着风的青年,眼神却是犀利到,让前面趾高气扬,且神态嚣张的胖子,差点就给跪了下来。 “爷……爷……你怎么……” 不知晓眼前的情形,为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子的胖子,那慌张到微眯起的眼睛,就差要哭出来了。 可惜到底!他还是挤不出两滴……像样一般的,鳄鱼的眼泪来。 “我竟是不知呐!没曾想到王五你,在外边儿,竟是这样的嚣张呐!” 同样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兀自走到妇人身旁的杨家嫡长女。 赶巧了的司徒家二公子,恨不得立刻……便将自已,再给表现一把。 “赵婶儿!你怎会在这里?!” 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赵氏脸庞上的淤青。杨延婉的暴脾气,却是也在此刻,给显露了出来。 第六百九十章 结 “姑娘?!” 有些慌张的抹了一把眼泪。觉得眼下的她自个儿,特别的不体面的赵氏,挣扎着便想要站起来。 “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他干的吗?!” 快速的扭过了头去,并有所指的……看了胖子一眼。 在瞧到了妇人眼神中的躲闪之后。她的耳畔,却是传来了一道——分外凄惨又委屈的声音。 “娘~~~!孩儿错了!!!” 想要凑上身来,并一把将赵氏给拉起来的胖子,突然就僵在那里,并不能动弹了。 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胖子王五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盘,全部都泡汤了。 感觉到自已的身体里,被插入进了好几根银针,王五的眼神,又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 张嘴便欲破口大骂的他,却是感觉到他的喉咙里,好似也不能发出声音……来了?! 总算是明白了今儿个,他碰到了一个硬茬儿,并很有可能,会栽在这里后。 立马将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的胖子,拼命的拿眼神,看向了赵氏的方向。 “清妍!你且将赵婶儿,扶回到马车中去。姑娘!此处身处闹市,并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详谈吧。” 冷着嗓门儿解释了一句。刘衣紫还顺手将她袖口袋中的荷包,给掏了出来。 “你……可是认识我?!咱们……?!” 觉着面前之人,很是熟悉的杨延婉,一时之间,也有些疑惑了起来。 “里面装着的,是咱们三个,之前在相国寺龙柏树下,曾经绑过的祈福袋。”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延婉,点到为止的刘衣紫,言罢,便转身朝着……赵婶儿她们两个,已然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祈福带?!龙柏树……!!!” 恍惚间回忆起了,唯一一次在相国寺中,她,竹苑,以及刘衣紫三个人,绑祈福带的那一次。 杨延婉的眼眸中,确是有些剧烈的,翻涌了起来。 “没曾想到那个老妇,居然会是你们杨家中人。说来也巧,王五——是我上官府中的下人。怨我管教手下不严,待到回去后,定会好好的严惩于他!” 直接忽略掉了,王五求饶的眼神。也刻意忽略掉了他,口口声声喊着的那一声“娘”。 上官家的二公子,只是习惯性的,将此事的“利益”最大化了。 只要惩罚了王五,他便讨好了杨家的嫡长女; 此外,这还有助于他,提升上官家的名声与口碑; 至于这最后嘛,既然已经有好管闲事之人,将此事儿给解决了。那他——只要顺水推舟的,接下这砸下来的馅儿饼,便也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至于王五会变成什么样子,亦或者说,在其回到了上官家以后,是否会受到惩罚,那还不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么! 利落的一收折扇。他便示意着身旁的仆从,先将王五给压回去。 “多谢上官公子了。恐怕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吧?我……想要先回去看看。” 露出了一抹担忧的神色,杨延婉心不在焉的,却是用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个已然离开的身影。 “既然杨姑娘你……另有心事,那咱们便——改日再约。” 顺着杨延婉的目光看了过去。觉得杨家的嫡长女,很是在乎那个……一身棉布袍的青年之后。 上官家的二公子,颇为细心的,将那号人物,给记在了脑海中。看样子,之后他又要费一番功夫……来查一查此人的底细了。 掩去了眸中的沉思。 眼瞅着拒绝了他马车的杨家姑娘,毫不犹豫的转身便上了,坊市街口的另一辆马车之后。 上官家二公子的脸色,都有些难堪了起来。 装作不甚在意的,摇起了折扇。并微笑着看着周围的围观百姓,也皆都离去之后。 重新返回到了马车上的他,却是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低气压。以至于他的眼眸之中,也有些许晦暗难明的情绪,给泄露了出来。 很快!两辆背道而驰的马车,就那样各自离开了。 只是那处在马车中的几人,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重新将马车,驶离了回杨家的方向。刘衣紫就那样沉默不语的,看着赵清妍与赵氏,抱头痛哭在了一起。 特意坐到了离她们两个,稍微远一点儿的位置,刘衣紫细心的,留给她们二人,更多“独处”的空间。 “你……可是,衣紫?!” 张了张口后,终究还是将此话,给说了出来的杨延婉。有些期待,又有些纠结的,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好久不见!” 顺势瞅了一眼那,跟在姑娘身旁的新丫鬟。刘衣紫的眼眸中,亦是浮现出了一抹,感慨的神色来。 “瞧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总算是见到了,“活生生”的刘衣紫后,杨延婉一直梗在心中的结,终于在这一天,给……解开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嫣然一笑 “姑娘?!为何会……有此一说呢?!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给姑娘造成了困扰的话……该道歉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吗?!” 眉眼弯弯的盯着杨延婉,刘衣紫这一笑,仿若尘世清风一般,很快便将马车内的压抑气氛,都给“拂”了个干净。 “衣紫吗?!是衣紫丫头吗?!” 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哭的昏天黑地的赵氏,愣是忍住了眼泪的,看向了刘衣紫这边。 “赵婶儿!之前想着……若是咱们再次见面的话,可以说一声,别来无恙呢。没曾想到……却是,造化弄人呐!” 想着赵婶儿同赵清妍,二人皆姓“赵”这个姓氏后,大抵便猜到了眼下的情形,是个什么情况的刘衣紫,亦是有些恍惚了那么一下子。 “清妍!你是在衣紫的身边做事儿么?!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便可放心了!” 狠狠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觉着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的赵氏,突然便对她自已的遭遇释怀了。 “赵婶儿,刚才那个胖……人,为甚会喊你娘呐?!” 瞅着对面那俩,终是止住了哭哭啼啼,并平静了下来之后,杨延婉适时地,询问了出声。 “回姑娘的话!那个胖子!定不是姑母的亲生儿子!也不知晓他是从哪里……” 义愤填膺到想要替姑母,强出头的赵清妍,在看到杨家姑娘,睇过来的平静眼眸之后,又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巴。 想到她已然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后,又一次认清了现实的她,卑微又懊恼的,向现实,低下了她的脑袋来。 此刻的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怕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吧! 嘲讽的抓紧了袖中的衣衫,赵清妍就那样红着眼睛,并卑微的,不再吱声了。 “还请姑娘见谅!清妍她……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杨延婉的方向。此刻的赵氏,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不妨事的。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可否同我说说呢?!” 对此,倒是真的不太在意的杨延婉,在瞥到刘衣紫的扮相之后,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挑了挑眉毛。 “姑娘!这其中的缘由,我倒是可以说予你听。但是……还得看清妍她们两个……愿不愿意提及吧。” 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心思敏感的赵清妍。刘衣紫在踟蹰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帮着她解释了一句。 “没有甚是不能说的!奴是被小主子,从军营中带回来的妻妇!是小主子不惜用军功,特意换回来的!” 特意强调了军功二字。赵清妍觉得她目前唯一的价值,也只剩下小主子给她的身份了。 睁着通红的双眼,她破罐子破摔的,就连身旁的姑母,都不回避了。 “清妍?!……!!!” 果然! 赵氏有些心疼的,一把便拉起了赵清妍的双手。 想要说一些体已的安慰话,却都被她哽咽的嗓音给……堵了回来。 此刻的她,纵有千言万语,也弥补不了侄女儿的悲惨经历。 也终于在此刻,她才明白了……言语之间的苍白。 “少愆?!” 同样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觉着此事儿,的确像是那个青年人,会做出来的之后。 杨延婉亦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将脑海中的万千思绪,都给堵在了心口里。 “清妍!姑娘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之前乱世之时,我与兄长……可是杨家姑娘的——丫鬟与客作儿。” 感激的盯着杨延婉,直到现在,刘衣紫都很感恩杨延婉,待她们两个很好很好。 虽说——她们两个能留下来,全凭着崔少愆的,“软硬兼施”与……机智。 “小主子?!他不是……崔家的嫡长子吗?!” 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赵清妍当真不知晓,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所以呐!咱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与往事。只是有些事儿呐,很多人选择让它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说。 清妍!若是你想要我们帮你,说还是不说,虽然都是你的选择。但是说出来了,它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拉起了赵清妍的一只手,刘衣紫就那样直勾勾的,望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温柔,且坚定。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用身份,来压制别人的人。相反,同衣紫还有少愆的相处中,他们倒是……教会了我很多。 少愆之所以会进军营当中,还是因为……硬着头皮,答应了四哥的缘故呢!若是这般说来的话,咱们之间,也算是有缘分呢!” 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杨延婉意是坚定着她的认知与立场。 “我以为……你们会瞧不起我!你们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我以为……在遇到小主子的那一刻起,就是我撞大运了,没曾想到,竟还能有机会……认识到你们! 若是这般看来的话,我的运气,好似也不算太糟糕。曾经……我当真以为,能活下去,便耗费尽了我,毕生全部的运气。” 抽噎的哭泣着,赵清妍的眼泪,却是停也停不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感激不尽的她,已经朝着刘衣紫与杨延婉的方向,给跪了下去。 同样跟着跪下来的,还有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赵婶儿。 “身为女子!咱们大家互帮互助,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小心别再磕着头。” 眼瞅着杨延婉身旁的小丫头,已经颇有眼力劲儿的,拉起了赵婶儿之后,刘衣紫亦是快速的,拉起了身旁的赵清妍来。 “衣紫说的对!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更何况,你们还同我这般的熟悉呢!” 露出了嫣然的一笑,杨延婉亦是赞同的,帮腔了一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很快,在疾驰着的马车里。 一段身世凄惨,又斗转千回的故事,就那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耳畔,又久久的,回荡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第六百九十二章 首次接触 日仄时分。 辛辛苦苦校对完了手头工作的崔少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想要浑水摸鱼这一下午。 然而,根据忙闲守恒定律,她的这一小心思……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果不其然!很快的,一个不速之客,便闯了进来。 有些诧异于来人的目的,生怕被人给捉住了尾巴的崔少愆,立刻便拾起了手中的毛笔,并假模假样的……书写了起来。 想着对方,定是会去找主簿王处讷的她,想着法儿的,打算给自已——明目张胆的偷个懒儿。 可是过了不久之后,发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的她,立马便将手中的毛笔,给放到了笔搁上。 眼瞅着来人,与主簿相谈甚欢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又朝着她走了过来。 崔少愆的心中,连骂娘的国粹,都快要蹦跶出来了。 “起居舍人!” 皮笑肉不笑的,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对方的她,因着自已属于一个纯新人的原因,崔少愆还是率先的,礼貌了那么一下。 “少愆!你且随我来。同我去秘阁,看样好东西!” 刻意瞅了一眼,主簿王处讷的方向。 确认对方,又一次笑意绵绵的,点头同意了之后,庄云阳便愈加的……笑的放肆了起来。 “既是主簿同意了的,那少愆——定当全力以赴!” 同样朝着主簿的位置,笑了一下。 确认对方的的确确……是同意了之后,崔少愆便带着主簿的那句——“少愆呐!你可要好好的研习呐!”的话语,起身迈出了司天监的大门。 “怎么?!你居然都不问一下?问一下我为甚会找你?!又为甚……要在这个时候,将你给唤出来呢?!” “既然是主簿的意思,那少愆……又何必要问呢?!更何况,有着起居舍人你的帮衬,我倒是觉着心中颇为的踏实。” 弯起了眼睛,并很是认真的回答了一句,早就在心中,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崔少愆,还……当真,是不惧怕的! “哦?!看样子……是庄某我,思虑过多了呀!” 意外于对方青年的反应。庄云阳终于肯舍得,重新打量起了……他身旁的某个人来。 “孔老夫子曾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故而少愆觉得,起居舍人您,还是要思与学……结合到一块儿的。” 眼瞅着秘阁,已然近在眼前。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崔少愆便停下了脚步,并等待起了——庄云阳先进去。 “……” 并未接话茬的庄云阳,只是在抬步要进去秘阁之前,用那双颇是意味深长的眼神,认真的盯了崔少愆……好一会儿。 “说出你的目的吧!表明你的愿望吧!你们这群——狐朋狗党!蝇营狗苟!狼狈为奸!且臭味相投的……杂碎们!” 狠狠的盯着庄云阳的背影。崔少愆在内心深处,激烈又疯狂的吐槽着。 直到把心中的国粹,都狠狠的发泄了一遍,以及用眼神,将那个背影……也盯出了——千疮百孔的溃烂(想象中)形象之后,她才开始不情不愿的,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这是你从伯,让我交给你的。你且抓紧时间!而你!只有一盏茶的时辰!” 将手中那本书册模样的玩意儿,交给了崔少愆之后,庄云阳便快速的,转过了身去。 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那……负手而立的某人(且是一只手,背在后边!),正在装x的,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并翻阅了起来。 将视线收回到了的,双手上,那书本里内容的崔少愆,却是被吓到——立马便瞪大了眼睛。 这啥呀这是?! 这……这……这是——《起居注》啊。是当朝皇帝赵光义的——《起居注》啊?! 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的她,没胆又怂的,用她那颤抖着的双手,给毫不犹豫的——将其打了开来。 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着。 原本想要意思一下,而颤抖起来的双手。这一回……却是正儿八经的,给哆嗦了起来。 又一次不可思议的,瞅了一眼庄云阳的背影。紧咬牙关的崔少愆,顾不得其他,且分秒必争的……快速的浏览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缘由 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本《起居注》上,崔少愆甚至于……连多余思考的闲暇之心都没有。 直到她的眼跟前,出现了一双明晃晃的——牛皮靴子为止。 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一点儿一点儿的,抬头看了上去。 待到瞧清楚了,站在她眼前的来人……究竟是谁之后。 一个哆嗦之下,崔少愆就那样,慌不择路的,将手中的《起居注》给扔了出去。 反应迅速的跪了下去。 双手撑在地上,连大气儿也不敢喘的她,只感觉得到……脖颈上的汗珠,就那样一滴又一滴的,浸湿了她的衣襟,甚至于,是整个后背。 …… 夕阳西下,太阳,也终于落山了。 很快!便到了——出丹凤门的时辰。 满脸写着——“刑满释放”这种情绪的官员们,陆陆续续的,从右掖门内走了出来。 交谈着的,约酒的,打道回府的……在那其中,偏偏就是少了一个——身着绯色官袍,腰后别着银鱼袋的,青年郎。 直至夜幕沉沉的,快要黑了下来。 一道急匆匆的纤细身影,才从丹凤门内,给跑了出来。 只见那个人,步伐沉重又焦急的,径自往着城东的方向跑去。 此时,几乎整栋建筑楼内,都没有人,且已经黑了下来的,左厢楼店务前。 那道身影,仿若就像看不见一般的,还在一个劲儿的,朝那里走去。 “这位爷!明儿个再来!咱们这里已经打烊了嘿!您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喽!” 罔顾着对面的吆喝与告诫。兀自闷头朝着左厢楼店务后院闯的来人,好似什么都瞧不到了一般。 “姑且让他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在此时,帮此人给……适时的解了围。 眼睁睁的瞅着那个疯子,就那样横冲直撞的走进了后院。今儿个值班的掠钱亲事官,就差要仰天长叹的咆哮一番了。 这可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虽说平日里,也偶尔会遇到这种突发情况。 但是像眼前人这般,并嚣张到如此地步的!——他还真就是……第一次碰到呐! 有些无语的,又磨蹭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发觉到里面的的确确是——没有再传出来,任何奇怪的声音之后。 值班的掠钱亲事官,才总算是踏实的转过了身来。 想着明儿个,一定要同其他亲事官,疯狂吐槽一番……此人的壮举,其才总算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左厢楼店务后院内。 一道压抑着的怒吼声,传了过来。 将将仅让二人听到的言语,却愣是被低吼着的人,给喊出了一丝气魄与威压。 “崔少愆!你可——当真是够了!” 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青年人,居然敢穿着一身明晃晃的官服,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之后。 清临渊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好了。 “你都有胆来了,还有甚不敢说话的!你倒是开口啊!” 压抑着脾气,并坐回到了书案后方。 清临渊平静的面庞,都快要绷不住了。 “……” 仍旧是一言也不发的某个人。 “来人!出去瞧瞧,还有没有留下痕迹!若是留下来了,就赶紧给我掩盖掉!” 小宇宙彻底爆发了的清临渊,就那样兀自走上前来,并打算要伸手扒拉下——某人身上穿着的,那件碍眼又误事儿的,官袍来。 “你我两个大老爷们,如此行径像话吗!” 紧紧的捂住了衣襟,并总算是给予了对方回应的崔少愆,一开口,就又差点让清临渊,给气吐血了两公升。 血压又一次飙高了的清临渊。 终于忍无可忍了,也拽紧了某人的衣襟,并将那个惹人厌的,显眼玩意儿,给……提溜了起来。 “随意损坏大宋朝官员的官服,根据《宋刑统》规定,是要……” “你小子!!!~给~我~谨言慎行!” 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给丢出去,并也打算,要将此给付诸于行动的清临渊,终于在与某人对视过后,又平静的,松开了他的手掌心。 换上了一副平静的表情。 又一次四平八稳的,坐回到了书案后方的他,恢复理智地,捧起了一杯茶盏来。 “说说吧!你此番——究竟所为何事?!若你当真是那——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话……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青年。 也算是察觉到了对方,如此反常必定有妖之后,清临渊尽量让自已,显得更加的,有耐心一点儿。 “直至刚才,哪怕是来到了你这里,我也的确是,脑子一热的决定罢了。” 怔愣了半晌,总算是开始,组织起了语言的崔少愆,也终于在此时,理清了她的头绪。 略带歉意的,脱下了她的官袍。并当真将其……扔给了对方以后。她亦是恢复了冷静的,坐到了清临渊书案的,另一侧。 第六百九十四章 惊涛骇浪 “我……今日,在司天监中,瞧到了起居舍人——庄云阳。” “嗯。” 兀自品着茶,并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的清临渊,很明显的,在等待着对方青年人的下文。 “然后……我就被,叫到了秘阁中去。” “……” 实在是懒得搭理某人,废话连篇的清临渊,又一次的,将手中的茶盏给捏紧了。 “然后他就让我,看到了《起居注》。不是前朝的,而是……当今天子的《起居注》。” 定定的抬起了头来,并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调着那最后一句话。 崔少愆很显然,是想要对方……再给她一点儿反应。 “所以呢?!” 耳濡目染之下,打小儿便见识过这玩意儿……不少回的清临渊,实在是翻不出太大花儿的,给予对面青年人……更多的反应了。 毕竟——这玩意儿,真的就——挺稀松平常的。 “所以我,就知晓了外祖——同你的交易。以及……你们对所谓长生的……执着。” 平静的述说着她的眼见为实。崔少愆的面庞上,亦是一副颇为平静的神色。 “都到了眼下这种地步了,你居然——还想着怎么诈我?!” 不可思议的,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了下去。清临渊有些好笑到,真要给面前的这货,再鼓两下掌声了。 “你们要找寻的,不就是天子泣么。” 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起来的崔少愆,甚至还颇为贴心的,将那杯空茶盏给,蓄满了茶汤。 “怎么可能?!那上边儿……怎么可能——会记载这种东西?!” 犹疑不定的,望向了对面青年人的眼眸。 清临渊有一瞬间的僵硬,让他差点儿,就要在今天!就把他的底儿……给交代给对方了。 “那幅龙鳞装帧的卷轴,若是用火折子耐心的烤一烤的话,便会出现三副珊蛮一族,所崇拜下的——三个动物神的玉佩图案。 而其中之一,就有你送到我手中的,那枚鹰鹫玉佩。” 仍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偏偏就是这种态度,差点让一旁的清临渊,被“炸”到原地起飞了。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这同你外祖与我之间,又有何的联系?!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你单方面的——主观推测?!” 打死也不承认的某人,同样面色平静的,据理力争着。 “那里是一处地下山洞!曾经有过——很多很多的一群人。 也是在那里!同样的一群人,甚至将五匹千里马,也拉到了那里。并对着一个弱女子,进行了——五马分尸的,残酷试验。 而他们的目的,倒也十分的简单明了。就仅仅只是为了测试,测试那个女子,在这种极端的状况下,是否还可以——长生不老!仅~此~而~…已~~…。” 幽幽的抬起了头来。 每说一个字,便打消掉清临渊内心深处,一点疑虑的她,整个人的眸子,都有些晦暗与阴沉。 “……” 内心已然动摇到十分厉害的清临渊,只能强自镇静的,坚守着他最后一丝的犹豫。 “那个可怜的女子,便是我妹妹的师傅。位列于上一任巫族的——大巫一职。且,最少活了有……十世同堂的年纪!” 不等待对方的回应,便兀自将这句话也给,说了下去的崔少愆。 一口气将这句话,也给说完了之后。崔少愆便不再言语,也不再有所动作的,就那样定定的,望向了清临渊的眼睛深处。 岿然不动且神色坚定。 “既然你都知晓了,又何必专门过来,再问我一回。 更何况!既然你都认定,那便是事实了。我多解释几句,亦或者否定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实,岂不是,都不重要了?!” 低垂下了眼帘。 并“乖巧”地喝起了茶汤来的清临渊,照旧没有放松的,吐露出他,哪怕一丁点儿的心思来。 “柴熙谨此人!可真是一个……难搞的老油条!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呐!真不愧为前前朝皇子!!!” 在内心深处,恶狠狠的咆哮着。颇觉得有些无力的崔少愆,都有些怀疑起她自已来了。 她当真就那么差吗?当真……就那么的low么?!她的城府,即便已经这样了,也还是——套不出一点儿话来么?! 顿觉失败至极的她,也只能不甘心的,借着低垂着的眼眸,来缓解她自已那——暗戳戳的,失败感。 “怎么办呐?!我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将我的绯袍银鱼袋——交~给~~了!!!” 答非所问的回答着。崔少愆颇有些小心眼儿的,便欲打算起身追回她的官袍。 “你且给我坐下!别跟我,折腾这么一出!” 眼疾手快的,拉扯住了某个惹人厌的玩意儿。 暗搓搓的跟自已生气的清临渊,却是没控制好力道的,将眼前之人的大袖,给一整块儿的,撕了下来。 “清临渊!你差不多得了!我这一身衣袍!可是纯手工缝制的!是很贵重的好吧!? 你这般手欠,破坏掉了它的话,是打算赔给我……多少两银子啊?!” 寻思着这一次,又可以讹不少银子的某人,在转过头来的瞬间,却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到了! 发现到了她那——凉飕飕的左肩,以及连带着整个被诅咒了的手臂,都给……暴露了出来。 “……!!!” 定定的站起了身来,并不再言语的清临渊。 “还瞅着我作甚啊?!倒是赶紧给小爷我,找一套合身的衣服过来啊!” 装作毫不在意的,拉扯了一把衣袖。 心中也暗道一声不妙的崔少愆,只能让她整个人,都表现的,更像一个男子一般的,愈加的豪迈,且不拘小节了起来。 “你——居然是一个……姑娘?!” 颇是平静且笃定的语调。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清临渊,眼眸中的惊涛骇浪。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习惯 “临渊兄!莫要放肆!” 铿锵有力的男子语调,很合时宜的,打断了清临渊的震惊与诧异。 “且在这里待着!” 冷着一张脸,并兀自走回到了室内。 留给某个“青年”一副冷漠背影的他,亦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到底想了些什么。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再一次折回来的清临渊,这一回的手掌中,毫不意外的,拿出来了一整套的男子衣衫与外袍。 同样不再说话的崔少愆,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对方,且……并没有伸手,将那两件衣袍,给接了过来。 “简直成何体统?!且穿上再说!” 兀自将衣袍,扔到了对方的身上,并转过了身去的清临渊。 此刻,也颇是埋怨起了,他自已的那双欠手来。 “要我穿上这件衣袍……也行。忘掉你今儿个,瞧到的一切!便好。 若是做不到的话……那我今儿个,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讲出了这么一句话。此刻崔少愆的心中,也实打实的不太好受。 没办法!忒意外了!!眼下她——也实在是没招了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今儿个说什么,她也不会如此莽撞了啊。 先是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已给暴露在了当朝天子的面前,虽然这也有她,过于心急,并大意的,中了庄云阳的圈套一说; 这下更好了!她的整个伪装!!!全部都暴露了啊!!!!! 这可让她以后,还怎么厚着脸皮……继续“招摇撞骗”啊?!阿呸!是继续日进斗金呐?! 绝对是因着……听了那个皇帝的一番屁话,而动摇了她,此刻,怕是要……更加的……动摇了! “你……既身为一个小娘子!言行举止,倒是得体一些呐!” 挑着眉毛忍了半晌。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清临渊,一气之下,便猛的转过了身来。 打眼儿瞧见了那个,已然将外袍给,拾掇的整整齐齐,并穿在了身上的某人。 他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了。 尤其是当他瞥到了那——掉落在地板上的半截子衣袖,以及那件——被他特意拿过来的——合身内杉。 “我都说过了!在下崔少愆!单字一个惟!乃北宋朝司天监……官正是也!” 一字一顿的盯紧了对方的眼眸。 崔少愆都做好了……要及时制止那个,没有一丁点儿眼力见儿的,前前朝皇子了。 “好!这是今儿个,我才收到的消息。你且瞧瞧!” 行云流水又一气呵成的,坐到了书案的后方。 又一次捧起了茶盏来的清临渊,尽量按照他平时样子的,喝起了茶来。 “这是个甚呐?!” 向来都会打蛇随棍儿上,且极会给自已找台阶下的崔少愆,立马便恢复了,平常的态度。 “……” 兀自喝着茶,并懒得搭理他的某人。倒是将他之前的正常模样,给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爱说说!不说拉倒!!我自已瞧呗!!!” 厚着脸皮同样坐回到了,某人书案的对面。 崔少愆当真就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的,打开了手中的那张纸条来。 “这是……?!那处地下,当真还存在着骨器?!机关可是相当的复杂?!为甚会——折掉了那么多人?!” 有些怔愣着。 崔少愆到底是被眼前的事情,给吸引到了,全部的注意力。 转头瞥向了那个……又一次沉浸在其自已世界中的青年。哦!不对!此刻,应唤对方做小娘子了。 清临渊到底还是……有些别扭起了双方角色的转换来。 原本那臭小子,就够让他难以对付的了。眼下倒是好了!换做是小娘子的话……他岂不是,更加的……没辙了?! 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头。此刻的他,都有些埋怨起了冯老——当初的,那些疯话来了。 原……竟是如此呐?! 想着刚刚见面的第一回,他竟是将对方,给丢入到了那——冰冷刺骨且湍急的……汾河水中之后。 清临渊的眉头,便又一次的,拧巴了起来。 “临渊兄!你此番行径,可是想要邀请我……前去一趟究竟呐?!” 睁着晶亮的眼眸,并打算以此为要挟的崔少愆,心中的如意算盘,已经啪啦啪啦的,打了好几声响。 “这个……倒是不用了。我的人已经查清楚了。此番下去的那二十个人,皆同我们上次一般……别无二致。 且——确认了下边儿,并没有骨器的存在。倒是他们的身份,让我有些在意而已。” 习惯性的伸手,并夺过了对方手中的字条儿。 刚欲用手指了一指的清临渊,在瞧到了对方那晶亮的眼眸之后,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又扭过了头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 抱歉 “何意?!你所指之处……又是哪里?!” 厚着脸皮并打死也不承认自已,是女儿身的崔少愆。就那样直勾勾的,硬聊了起来。 “听闻手下回复,瞧着他们衣着统一,且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数字牌号。分别是——壹到拾肆。” 伸手拿起了茶盏,清临渊只能借着喝茶,来掩饰他的尴尬,与不得劲儿。 “剩下来的呢?!剩下来的那六个人呢?!可是由此……便推断出了他们的身份来?!” 习惯性的蹙起了眉头思考着。崔少愆一针见血的,便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 “查无可查!且没有任何……可以表示他们身份的标志! 但最奇怪的,便也就出现在了这里。在离这些人不远处的地方,约莫有半里地远,客栈中的掌柜的,也死在了那里。” “掌柜的身份,可是有怀疑的地方?!若是没有的话……为甚就不能……是巧合呢?!” 好奇对方,究竟是怎样推测出——来者身份的某人,摆出了一派认真,且乖巧听话的模样。 “是衣服的纹路。还有那些木牌的材质。综合考量下来,最符合的,便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巫族。” 若是换做平时,对面的青年人,要是摆出这种姿态的话,他定会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的。 可自打知晓对方……是个女子之后,清临渊觉得他的耐心,都有些变好了起来。 “他们?!既然连你!都知晓里面没有骨器的存在。那他们千辛万苦的下去,又是为甚呢?! 等一下!我记得你之前,好似曾同我提及过一嘴。说你的人也折进去不少,且发现了好多诡异的……现象?!” 觉得此中定有蹊跷的崔少愆,又一次的转眸,望向了那个,今儿个格外反常,且一直在喝茶的某人。 “嗯。” 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便并没有更多言语的清临渊。 “你可是够了?!” 忍无可忍的崔少愆,兀自一把,便夺过了某人手中的茶盏来。 直直的盯进了某人的眼眸中,崔少愆很是不爽的,说出了一句——贼拉煞风景的话来。 “关键时刻!你倒是赶紧解释给我听啊!!别整的好像,你才是那个受气小媳妇儿一样! 至于让你那么不自在吗?!咱们两个!除了性别,还有甚的不同啊?!不都是俩眼睛,一鼻子,一张嘴吗!!!” “你们崔家的门风,连带着你外祖家的门风……都是这般彪悍?!” 狠狠的抽了抽眼角,清临渊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废话来。 “你姑且就这么认为吧!你若是想要我像妹妹那般,温柔贤淑的话……呵呵!这辈子都不可能。” 咬牙切齿的批判着……某人的不在状态。崔少愆又一次的,觉得古人们,都有些过于的男女有别了。 所以在对方的眼中,对她身为女子的身份,如此的在意与介怀吗? 紧紧的将手中的那张纸条,揉巴了又卷巴。她那溢于言表的愤怒之情,倒是很好的传达了出来。 “只是有些不习惯。抱歉。” 终于恢复了冷漠神色的清临渊,很是正色的,看向了他对面的那个……“青年人”。 “道歉的话,姑且就不必说了。还是以……切入正题为主吧。” 缓和下来了脸色,崔少愆很是宽容的,朝着对方摆了摆手,并示意着其继续。 “我说的抱歉,是指第一次在太原旧城中,将你……丢下汾河水的那一次。” 知晓对方会错了意后。清临渊又一次的纠正道。 “你说那一次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姑且原谅你了!更何况咱们当时,萍水相逢的,你能救我一命,我也算是……知恩图报了吧! 咦?!等一下!不对啊。当初你为甚要救我?!莫不是因着外祖的缘由?!你可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与清临渊的见面,打从一开始——便是被设计好的后,崔少愆又一次的,有些不淡定了起来。 “我曾与你外祖立过口头协议,救你于危难之中三回。如今,便只剩下……一回了。” 终于肯舍得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对方的某人。这一次,倒终是解释了一嘴。 “展开来说说?!” “无可奉告!” “切!那咱们之间,还谈什么合作啊?!” 立马便,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的崔少愆。当真有些被气到了。 感觉他的父翁,亦是这般态度的她,甚至于……连带着将此,也迁怒于对方了。 “可以同你详细的讲。讲有关于我们之前,折到地下的,那一次前因后果。” 顾左右而言他的清临渊,愣是将二人之前,未曾说完的话——给硬接了回来。 “也不是不可!你且……说说吧!” 站起身来又坐了下的崔少愆,丝毫不尴尬她如此的行径,会不会丢脸。 只是想着从对方口中,能多套一点是一点的她,压根儿也就没有察觉到,对方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六百九十七章 揭秘 “我曾经说过。祈雨石,伴随着龙脉而生。在下去之前,我甚至都怀疑过它……就是那条龙脉。 甚至还想过,若当真是龙脉的话,那我之前辛苦寻找的祈雨石,岂不是用之不竭了?!” “祈雨石伴随着龙脉而生?!你何曾同我讲过!若你只是单纯的,寻找龙脉的话。我现在……便可以指给你看啊?!” 想着前世,大中国地图上的……那几条龙脉。崔少愆当真觉着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事儿。 “堪舆图上与实地图上……一定会有误差的。即便你能在堪舆图上,找得出来,去了实际当中,未必就是那么回事儿!” 有些好笑的看了过去。清临渊当真觉得,眼前的“青年”……有时候,也过于的纯稚了。 若是龙脉当真那么好寻的话,那耗费了几代人心力的大家,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你此言,亦……确实如此。然后呢。” 想着自已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又在嘲笑着巨人之时,崔少愆一时间,也有一些感慨起了她自已,眼光的局限性来。 “我们曾经在那里,原地打转了好几圈儿。司南亦是不动了。 之后我们的眼前,便出现了好多……大大小小的坑洞来。 再次掏出司南,它竟是开始不住的。乱动了起来。很显然此处的坑洞,让司南也失灵了。” “若是这般的话,那你们几个,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总感觉这些玩意儿,跟磁极有关系的崔少愆,继续大胆推测,又小心的求证着。 “听着远处的哨声。凭借着哨声的指引,我们勉强出去了。颇为的艰难与狼狈。” 特意强调了他们此行的艰难与狼狈,清临渊直到现在,都觉着之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着。 “之前你便同我讲过了,里面的……是陨星。难不成这外面的……也是陨星吗?!” 觉得只有这么一种可能的崔少愆,还是无法想象陨星的辐射力,何时居然可以恐怖如斯到……这种地步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是不解。为甚那个时候,已然昏迷过去的罗舒云,且是在受了极重的内伤之下,会好端端的,活着出来了呢?!” 明明记得对方的嘴角,还挂着那——混有黄色汁水的血液,清临渊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他所经历过的……这个谜团。 “这个我也记得!当时我还在说,你定是胡扯呢!一个已经死过去的人,却在转瞬之间,就活了过来,并被你们,给救了上去?!” 拿起了手边的茶,并不想将这玩意儿,理解成为灵异事件的崔少愆,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 “荧惑临走之际,明明瞧到了他——中了辰的,一记阴山掌的。 明明先荧惑出去的那六七个人,却是奇迹般的……也都消失了!而且!他们出去的前后差,连半盏茶的时辰都不到!” 一想到这个事儿,就心中添堵的清临渊,同样有些不爽的,喝起了手中的茶汤来。 “只有罗舒云一个人,活了下来……且还是浑身带血的模样……半盏茶都不到,却消失了的……六七个人…… 仅中了一掌,却是浑身带血……等一下!我忽然知道了!临渊兄!!!” 边喝着茶汤边喃喃自语着,崔少愆恍若一下子,就变得精神起来的,直勾勾的盯向了,她对面的某人。 “知晓甚?!知晓为甚罗舒云,可以一个人……活下来?!” 凉凉地斜睨了某人一眼。很显然,清临渊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倒是忘了同你讲了。罗舒云,乃巫族之人。 我曾经听妹妹提起过,他们巫族众人,有好几个能力出众之人,可以将活人,与临死之人的身体,进行交换,并实施治疗。 这也是独属于,他们白巫一族的术法。后世之人,将它们统称为——祝由之术。而他们自已,则将其称作为——置换之术。” 双眼放光的,一口气将此话给说完整,崔少愆大致知晓了那个地下洞穴中,到底藏着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事物在叠加之后,再叠加的话,便会变得……颇为的复杂且难解。 可是若将它们,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的话……到头来,其亦还是在——科学的范畴之内的。 “白巫族……祝由之术……置换……陨星……黄色的血液……骨瘦如柴的身形……怪不得呢!” 悠悠的将茶盏,放到了书案前。知晓了那处,的确不是龙脉之后。清临渊的眉头,确是又一次的……紧皱了起来。 “所以眼下……你只是……做了个白工!并且从此,又断了有关于——骨器的下落。 不仅返回到了原点,且还停留在了,外祖的卷轴之中。” “正是!藏锋逆势,与白首为郎的线索,在绕了大一大圈之后,还是……不得而知。” 有些烦躁的挑了挑眉头。清临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郁闷了起来。 “若是我告诉你,打巧了!就在今儿个,我得到了有关于——藏锋逆势的消息呢?!” 斟酌了半天,终于将她来此的目的,给说了出来的崔少愆。眉头却是皱的死紧死紧。 “你说你在秘阁当中,见到了庄云阳。可是同他……递给你的《起居注》有关?!” 反应迅速的,捕捉到了端倪。清临渊亦是有些不解的,挑起了眉梢来。 “是……又不是!我……因着那本《起居注》而接触到了——当朝的天子。 而作为报酬,其赏赐给我的一副挂画中,就是关键所在。 那幅字画中,所有的篆体字,全部都用了……藏锋逆势的笔势。” 有些无措的看向了清临渊,崔少愆很显然的,并没有将她的话语……给说完整。 第六百九十八章 简直荒唐 “你大可……不必如此。一次性说完便好。” 在听到当朝的天子之时。清临渊的眼眸中,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与反感来。 隐忍着心中剧烈翻滚的情绪,他的面庞上,却是一派的平静。 处于后周的周王朝。 明明才是那最有优势——大一统的王朝。结果到最后,一朝臣子一朝臣,成王败寇!他们柴家,却是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紧紧的捏紧了手中的拳头。清临渊努力的克制着自已,那即将汹涌喷发的怒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他能侥幸的活下来……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呀! “那我……便直说了。只有将祈雨石,全部的找寻出来。并全部上交给天子之后,他才会将那幅画儿,给——赏赐予我。” 因着知晓历史,崔少愆甚至在心中,盘算起了宋太宗……的大限。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目前的她们,所处的时间,是公元982年。而当朝天子赵炅……赵光义,是在公元997年,才离世的吧?!!! 难不成……要让她再等……活活的一十五年之久?! 虽说,也没有达到那种……媳妇熬成婆的荒谬之感吧!但是那时候,她可就——三十而立,又一岁了吧?! 有些感慨的狠狠的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自已应该主动采取措施的她,便寻来了这里。 “……” 沉默不语的清临渊。 “倒是说句话呀?!” 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崔少愆的心中,其实也挺憋屈的。 “高粱河一战,想必你也清楚。那你又可曾听闻过……邵贤妃此人呢?!” 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句,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清临渊在对方青年人,猛摇脑袋的情况下,又继续的,补充了一句。 “她曾身着男装从军,并随着当今天子……上了那战场前线。而其中许多涉及到军务的机密文件,亦是由她来宣布或者代笔。” “竟……还有此等事儿?!不过就算如此的话,又与咱们所谈之事……有何联系呢?” 恍惚着,恍惚着。 实在猜不透对方心思的崔少愆,只能有些怔愣的询问出了声。 “且听我说完!你又可是曾知晓?!南唐后主所写的《虞美人》这首词?!此乃是他,特意为小周后所作。” “知晓啊!在我穿……啊蹲大牢的前一年,啊!是在我醒来的时候,才知晓了,他被毒杀了?! 传闻此人乃是重瞳!!!当真如此么?!还有妹妹她们,好似便是在南唐的故土之上来着。她们称之为江宁府! 啊~啊…!咱们说小周后是吧!就算是太宗,因此将李后主给毒杀了,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吗?!这不就是一个传闻?!” 嘴巴上这样说着,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了祝九宫,曾经提及过的江宁府。 “廿九,江宁府可是不够好?离李后主被俘来汴京故去,不过期年矣。你,就甘心情愿做个叛将?” 所以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个期年,应该就是指一年吧?!愈加肯定的点了点头。 崔少愆一抬眼,却是瞧到了清临渊那双……顷刻间就变得冷漠,且冰冷下来的眼眸。 “我知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说太宗此人……有可能会,说话不算数。并利用刁难我吧?! 其实这个,我打一开始,就是知晓的!就算那些曾经的谣言是假的,毕竟……这无风不起浪嘛!对吧?!” 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将她严重跑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的崔少愆。吃硬不吃软的,立马便老实了不少。 “所以呢……” 仍旧是,并没有变轻松多少的语调。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了吗?!我就是知晓此人,有可能会说话不算数,才来寻你的啊?! 虽说君无戏言吧,但是咱要是做了,那杀鸡儆猴的刀,岂不是得不偿失了?!更何况我又不傻! 虽说以身入局的你我,也算得上是一颗棋子了,但并不代表咱们两个,想要当别人手中的棋子啊!” 立马便表明了自已态度的崔少愆。恨不得举起手来发誓了。 总算瞧着某人的眼眸中,那冰山一般冷漠的思绪,也退去了不少后。 知晓此刻终于……该商量应如何是好的她,却是有些忧虑的,惆怅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 无 “你可是……还有心事?!” 觉得对方明明也知晓他的立场,却仍旧是那副唉声叹气模样的清临渊,很是奇怪起了对面某人的,所思所想来。 “光是看着却拿不到。被吊起了十足的胃口来,却只能画饼充饥。眼下这种情况,你觉得我应当怎么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亦或者是……虚与委蛇?!” 有些头疼起了眼下的,她这个班儿——压根儿就没有法子,上下去的崔少愆。眼神中的幽怨与不甘,是藏也藏不住了。 “怎么?!朝中还有其他的人,为难于你?!” 之前倒是不觉得。突然知晓了对方,是个小娘子后的清临渊。却是突然之间,就觉得对方——好似真的……挺不容易的。 “说出来……你也帮不了我啊!总不可能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吧! 更何况,人家的目的都一致。我就是那个,必须得顺着人家的意愿,指哪打哪,且不可以反抗的棋子罢了。” 有些头疼起了她的从伯,甚至于是自家亲爹来的崔少愆,终于明白了亲戚,与宗亲之间的关系了。 她是哪一方,都得罪不得呀。更何况这中间,还夹杂着……那个拥有着最高权力统治者的——天子的命令。 觉得自已无论怎么理,都是一团乱麻的她,说实话!是真的,很想摆烂啊! 可是一想到她,压根儿,就没有退路之后,破罐子也不敢摔的某人,只能狠狠的抓了抓自已的头发,并以此,来发泄一下她的埋怨与不满。 “之前,你不是一直都很排斥的吗?!怎么突然之间——便想要开始收集,那些骨器与祈雨石了呢?!” 觉着对面之人,定是为了她的妹妹的清临渊,此刻的心态都变了。 早之前,他是当真想要,去瞧一瞧那俩兄妹之间的……分崩离析的。 可是随着接二连三的接触,此刻的他,当真还有些,开不了口了。 瞅着面前的那个,已经焦头烂额到——疲惫不堪的某个姑娘,他实在是,再说不出——“其实你的妹妹,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这句话来了。 总觉着,能一击毙命的,将温伏那个祭司,都给杀了的刘衣紫。 他的直觉告诉了他……那一个不好惹的姑娘身上,应是还隐藏着,很多的秘密才对。 “也就是说骨器,总共是有六枚才对的。惨绿少年——冰消瓦解——马革裹尸——焚书坑儒——白首为郎——以及,藏锋逆势!” 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比划了一遍。兀自盘算起来的崔少愆,口中念念有词的,又继续的推演了起来。 “惨绿属木,冰消属水,马革属土,焚书属火,白首属金,藏锋为……无?!” “……!!!” “!!!……” 因着崔少愆的,最后一个无字。而双双想到了同一处的二人,就那样互相诧异的对视了起来。 “要不……你先说?!” 不确定的怀疑着自已,崔少愆打算将这个机会,让给对方。顺道并瞧一瞧,看看他们两个所想的,是不是一致的。 “我之前给予你的那枚骨器,你可是拿随侯珠照过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上面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的字迹!也就是说——藏锋逆势的骨器!我从一开始便……得到了?!” 立马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崔少愆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所以……只要找到白首为郎的,金属性骨器的话,那是不是就表示……咱们之间的合作,也……到此结束了呢?!” “是……这么回事!” 诧异于对方,居然是这个态度。崔少愆一时间,竟是傻愣在了那里。 怔愣的回答了这么一句之后。冷静下来的她,确实觉得对方如此言语,也无可厚非就是! “也就是说,只要咱们!将其余的所有祈雨石,全部都据为已有的话……那么向天祈愿的大任,也就差这么,临门几脚了。”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我还是需要,瞧一瞧那副挂画上的——庐山真面目。 或许……只要将其拓印下来,亦或者说……我可以短暂的,拿到那幅画儿的前提下。 有关于那剩下的,唯一一个……白首为郎的讯息,便也就那样迎刃而解了呢?!” 心思立马便活跃起来的崔少愆,开始正儿八经的,思考起了——将其给,得到手的法子来。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在那个《起居注》中,瞧到过有关于石门的信息吗?!详细地记载了一大群人,以及……五马分尸的场景。” 思索良久,觉得还是应当……提醒对方一下子的清临渊。突兀的,便接过了对方的话茬来。 “额……正是!但是那处石门,却是没有……过多的记载了。” 一开始的本意,就打算是要讹诈的崔少愆,话都赶到这里了,定是不能说明这一段儿。 其实是她的妹妹,因着诅咒的原因,再加上她的鹰鹫玉佩的刺激,才在偶然的机会下,给瞧到的。 “我倒是找寻到了那处石门洞穴!可惜的是……它在契丹。” 定定的盯着某人的眼眸。清临渊一开口,便又激的对方,给站了起来。 “即使知道了,那还等什么?!咱们——即刻便启程啊?!” “你觉得咱们……还出得去吗?” “有甚出不去的?!不就是一个契……丹吗?!……!!! 等一下!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说是契丹部落中,还有一个军师身份的人,拿着另一枚虎神玉佩来着,对吧?!” “正是。” “很是棘手吗?!” “那处地下,怕不是已经被契丹人给,好好的……围了起来才是。” “何以见得?!” “因为那三枚玉佩——包括你的那一块儿,已经全部都……出现过一次了。 就在那处石门的凹槽处。而且!我已经详细的比对过了,分毫不差。” 随着清临渊的此话刚落,又一次备受打击起来的崔少愆,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第七百章 落寞 “你怎么不早说?!前段时日,朝中好似亦……刚刚才颁布了一条律令。是关于边境上的。 至于那缘由嘛,也很简单!就是上一次,因着吏民“阑出”边关,侵挠掠夺的事迹。” “所以,咱们此行,凭你我几个人,是过不去的。除非……大宋朝的铁骑,踏破那契丹的境内,并将其,给拿下了!” 想着上一次的收获,清临渊亦是有些头疼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踏破……契丹族?!你所言……甚是有理。可是……” ‘你这要让我怎么说啊?!大哥!说的倒是轻松!可是我!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呐!我熟读了历史书啊! 就算没有开天眼,我也知道啊!……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啊!!! 我大宋王朝,它怎么踏破契丹族啊?!即便北宋朝灭亡了,都没有搞定契丹族来着!!!他们会就这样对立的,持续发展了一百六十多年啊!!!’ 有些崩溃的在内心深处吐着槽。突然一下子,就没有了主意的崔少愆。整个人的心态都崩了。 “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亦或者说,你可以有能力,带领着一队人马,去围剿了——那些契丹族人呢?!即便你的人数够1000甚至2000人,那契丹族上下,又有多少人呢?!” 像看白痴一样的,盯着某个青年人。清临渊都有些无语了起来。 尤其是像这种……涉及到政治、军师、兵力的问题。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利的话,光凭他们几个,的的确确,会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对吧?!那话说回来,咱们岂不是……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那最初的原点了?!” 一下子,就不知道了,要怎么办的崔少愆,双手背在身后,并开始来来回回的,踱起了步来。 “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你那般行径,像个甚的样子啊?!” 眼瞅着对面的那个——青年模样打扮的姑娘,是真的不把他当外人之后,清临渊的眉头,就皱得更加的拧巴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门外,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浑身俱是一震的两个人,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又各自,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上。 “直接在那里说!有事禀报,无事的话,便可退下了!” 颇是威严的说了一句话。清临渊的这一派架头,硬是把坐在他对面的崔少愆,都吼的愣了一愣。 没曾想到她身旁的这哥们儿,居然可以这么的冷酷且威严后。 连鸡皮疙瘩,都被吼出来了一圈儿的某人,有一次老实巴交的,正襟危坐了起来。 “回禀主子!一切正常。从丹凤门到左厢楼店务的路程中,并无明显的痕迹留下。这身绯色银鱼袋官服,属下便放在这边了。” 耳畔听着利落的脚步声,离去之后。生怕自已的衣袍,被搞脏了的崔少愆,飞快的便跑了出去。 又一次傻眼儿了的,看着那件,被整整齐齐堆放在——木头托盘上的,自已的官袍。 知晓自已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的某人,很是尴尬的,扭回过了头去。 “既然事情已经这般了,那么你便——且回吧!” 知道这样下去,也商量不出结果来的清临渊,索性便下了逐客令的,赶紧让某个人给离开了。 “挂画的事儿,我会再想办法的。届时,若有新的情况出现的话。我便,再过来寻你。” 深思熟虑了片刻,并环视了一下四周。 眼瞅着天色,也确实是不早了后。当机立断的崔少愆,朝着清临渊抱了一拳,就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眼瞅着对方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比他还要爷们儿的清临渊,在知晓了对方,居然是个小娘子后,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的,伸手抚上了额头。 看样子,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新身份,他应是还要,适应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默默的回到了屋内。 眼瞅着那件,被他带过来的内衫,以及那一截……掉落在地的大袖后。 怔忪地停下了脚步的他,终究有闲心,开始回忆起了冯老,曾同他……说过的一些,别有用意的话语来。 原来……竟是如此么?! 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他。就那样呆呆的,坐回到了书案的后方。 开始一笔一画的,推演起了一些——过去曾经被他,给忽略过的事实良久。最后那迟迟没有落到纸上的一笔,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纠结,复杂,又,落寞…… 第七百零一章 瞧傻了 “兄长!?你怎的……现在才回来?!” 就那样翘首以盼的,等待了好久。 终于在戌时快过去之后,等到了身着一身锦袍的,自家兄长的刘衣紫。却是又一次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来。 “妹妹!莫不是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吗?!你一直盯着我的衣袍……此事啊,就有些说来话长了!要不……你且随我进来?!” 同样藏了一肚子心事的崔少愆,此刻的当下,还当真有好多的话,想要同她的亲人讲一讲。 “好!” 眼瞅着对方的态度,就知道兄长定是……又遇到了麻烦的刘衣紫。 突然便有些纠结起了,她身边刚经历的事件,还要不要再同……其讲一讲了呢? 加快了步子,并追上了兄长的步伐。悄无声息的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的,步入到了东厢房的隔扇门内。 “衣紫!你知道吗?!我今儿个……好似碰到了大麻烦了!” “兄长!这件事儿,在我思来想去之后,觉得还是要,同你说一说比较好。” 随着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皆是没有听清楚对方话语的两个人,就那样一时之间,怔愣在了原地。 “那就你先说!” “你且说吧!” 又一次异口同声的声音……响了起来。 从双方的眼眸中,瞧出了诧异与坚定之后。刘衣紫当机立断的,决定让自家的兄长先说。 “今儿个,在秘阁之中,我被当朝天子……给抓包了。且他以此为要挟,亦或者说……是威逼利诱吧!让我帮他做几件事情。” 噼里啪啦的说了半天,觉着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的崔少愆,不待刘衣紫接话的,又直接抛出了她的——第二枚炸弹。 “当然这只是其一!至于这其二嘛!就更炸裂了。我竟然被清临渊,给发觉到了……是个女儿身!” 直接一口气,将今儿个重要的劲爆消息,都给憋了出来后,崔少愆就那样定定的,望进了妹妹的眼神中。 并渴望着对方,可以像平常一样,安慰她,并顺带着,将此事儿,也给解决掉。 “什么?!兄长?!” 整个人比崔少愆还要激动的刘衣紫,额头上的冷汗都滴落了下来。 上前紧紧的,拉起了兄长的衣袖,并仔仔细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对方的她,眉宇间的担忧,却是掩都掩不住了。 “就是此事!你且说……咱们要怎么办啊?!这些都还好说吧!最大的问题便是其三了。” 递给了妹妹一记安抚的眼神。崔少愆索性打算将第三件对她来说,才是最最重大的——惊天大事件,给说了出来。 “什么?!还有?!!兄长,你今儿个出门,难道没有看黄历吗?!亦或者说,你没有给自已,算上那么一卦?!” 根本想象不到,还会有比这两件事情,更重要的……第三件事情的刘衣紫,突然就觉着她自已,还是不要给兄长……添麻烦的为好。 “是!且这件事情,关系到了你!” 很是严肃认真的盯着妹妹。察觉到对方,也有一些,担忧了起来后,犹豫了几秒钟的她,还是决定将此事儿,给——开诚布公了。 “兄长!我……挺得住。你……直接说吧。” 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但就是觉得……不会有一件事情,是好事情的刘衣紫,提前就先把她的双拳,给紧紧的握了起来。 “剩下来的骨器,怕是会很棘手了。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将其都拿到手。因为无论是哪一个,都需要咱们面对……特别强的权势。 甚至于,是一整个的王朝……或者是军队。” 一想到此事,就颇为头疼的崔少愆。实在是不知晓应该,要怎么样去对抗一整个的——契丹族王朝啊。 “兄长,难不成……你想要造反吗?!那些骨器,若是拿不到的话,咱们姑且,就不要了吧?!” 实在是不能理解兄长野心的刘衣紫,有些谨慎,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她的看法来。 “不一样的!妹妹!咱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放弃掉的话,岂不是……会特别的可惜不成?!” 并不赞同此刻,打退堂鼓的崔少愆,拍着对方的双肩,并语重心长的否定道。 “这些骨器,可是还会同——祈雨石也,有关系?!” 低垂着眼眸,并很是轻声地问了出来。刘衣紫此刻的心情,却是十分的复杂与煎熬。 “是!所以说,咱们必须要将其,给拿到手。 不然的话,这都不是功亏一篑的事情了。而是我同临渊兄做的这个局,怕是,也要被废了呀!” 不甘心就此打住的崔少愆,她眼眸中的执着,少见的,竟是将刘衣紫……也给瞧傻了。 第七百零二章 停不下来 “兄长,其实你不用……这般顾虑于我的。那些骨器,大不了咱们就不要了。” 忧心忡忡的望向了,对面兄长的眼眸中。想要说些什么的刘衣紫,最终还是将那即将要到嘴边的言语,给断了下来。 知晓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麻烦的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对于骨器执着的原因了。 想着兄长,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处理与解决着,各种没完没了的麻烦后,她当真——是有些嫌弃起了自己,那身为巫族一员的讨厌身份。 “衣紫!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更何况……咱们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将那些糟糕的玩意儿,全部都解决掉好。你就是彻底的自由之身了呀! 鸟语花香,蓝天白云;水色山光,江天一色;山川万里,九州四海;宇内八荒,洞天福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日进斗金,且鹏程万里。这样……难道真的不好吗?!” 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列举着。刘衣紫光是听着,都觉着她的心思,已然飘向了远方。 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她,又一次心生向往的,憧憬起了她们所勾勒出来的——蓝图与未来。 “然后!咱们若是有机会出去的话,肯定是要带上妾母与母矣。让她们两个,也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还有!若是父翁没有那么讨人厌的话,咱们还可以不吝啬的,把他也给带上!” 越想便越觉她们的未来……会很好!且很有盼头的崔少愆,就连眼睛,都晶亮到仿佛夏日里的灼日一般,炽热诚挚且骄阳肆意。 “嗯……仗剑走天涯,持刀——品天下!骑马,把酒看花!浅醉……观,苍鹰穿云峡!洒脱肆意,豪放不羁。 兄长!若是真这样说来的话,那我会……好期待,好期待的!” 被带动着,连情绪都被感染到了的刘衣紫,整个人的眼眸,亦是不可控制的——“水光潋滟”,且“大放异彩”了起来。 “所以啊,咱们只要拼这一回!剩下来的其他一切,岂不是都,接踵而至了吗?!” 觉得身处于这个时代里的女性,都活着太过于压抑,与受束缚了的崔少愆。 想要凭借着她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微薄力量,让大家都变得——愈加的阳光明媚,且积极向上一些! 觉着女子生来——就要更自由,且更独立自信一些的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让大家过得都好。 “你说服到我了。兄长!我觉得你向我勾勒出来的未来,都好美呀。我想要听你的话,也去认真的瞧一瞧! 尝试着走出去,并看一看这个——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 言笑晏晏的刘衣紫,开心到就连眼睛,都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嗯!就是这样才对嘛!咱们这般,也算是——以小博大了呢!人生在世走一遭,就是要肆意妄为,且快意江湖的,尝试一回……方可啊!” 示意着妹妹坐下去。 同样变得积极向上起来的崔少愆,此刻,仿佛真的滋生出了……好多的信心来。 “兄长!可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呢?!咱们两个……一起努力呀! 等全部都,解决掉了这些事情后,咱们先回一次,江宁府看看可好?!之后,我还要带着你,去瞧一瞧我的家乡!那里真的很美! 还有!我还要……回并州府去看看。因为就是在那里,我才有幸认识了兄长你!遇见你,当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越发的停不下来的刘衣紫,甚至想要将堆栈与堆舆……也给算进去。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但是目前嘛!衣紫,咱们还是得,先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大麻烦才是!” 招手示意着妹妹靠过来后。 抽出了一张空白纸张来的崔少愆,便开始洋洋洒洒地,秀起了她的那……一手好书法字来。 “这些……是甚呐?!怎么全部都是……篆体字?!还有兄长!你这个写法好奇怪呀!为甚要刻意的,全部将那些笔锋,给藏锋逆势了呢?! 明明有些字,它并不需要……全部都那样子的啊?!” 歪着脑袋好奇着。刘衣紫甚至还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 “因为这是我,在当朝天子的手中,所瞧到的一幅挂画儿啊。” 理所当然的扬了扬眉毛。崔少愆颇是感激起了……自己的这个脑袋瓜儿来。 “所以你——是在向我炫耀吗?!炫耀你……可以过目不忘?!” 有些羡慕的嘟了嘟嘴,刘衣紫是真的很佩服,对面兄长的——那高超专注力,与过度的沉着冷静。 “妹妹!你要不要再……仔细的瞅一瞅啊?!就比如说,将你觉得那些——并没必要,用藏锋逆势的字迹……全部都,连起来看看?!” 颇是“恶劣”的,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崔少愆的小心思,在此刻,被显露无疑了。 没错!她藏拙了!且冲着清临渊——撒谎了!(??)…… 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分钟。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瞧清楚并且瞧仔细了,那幅挂画儿中的内容。 想当初,她可是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并让自己……集中起了高度的注意力来着。 所以!即便是稍微……有那么一两句的遗漏。但是关键性的那几个篆体字,却是被她——给稳稳的记了下来。 虽然说……那幅画儿上,几乎都是纯文字的内容吧。但是那寥寥几笔的毛笔画,才是最大的关键呐。 就是因为那幅画儿的提醒,她才能一眼就快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与不对劲儿。 越想便越是得意的她,神采飞扬的脸庞上,那抹得意的微笑,是止都止不住了。。。. 第七百零三章 藏锋与逆势 “可是兄长!藏锋与逆势是两种技巧。且在不同的书法作品与风格中,是因人而异的呀! 我若是仅凭借着自己的喜好,便挑出那几个——不同于其他字的字迹来的话,借用你的话来说……是不是就有些,过于的主观了啊?!” 保持着较真儿的精神,并不再挪动目光的刘衣紫,确实是对这些字迹,有着她自己,莫名的喜恶。 “且不急!待我将那寥寥几笔的画儿,再给你加上瞧瞧!” 递给了妹妹一记,莫要急躁的眼神。将毛笔头儿,灌溉到——“笔饱墨酣”的她,便又一次的,在那空白纸上,笔走龙蛇了起来。 “山峰……枯树……八角亭……?!” 眼瞅着那幅画儿上,的的确确就是寥寥几笔之后,刘衣紫又有些不确定的,询问出了声。 “正是!衣紫!你且瞧仔细了。这个八角亭,你可否觉得有些眼熟呢?!” 赞赏的看了妹妹一眼,崔少愆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那相国寺外,破落寺庙前的……那处八角亭啊?!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好似兄长外祖的卷轴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座……八角凉亭的描述?!” 凭借着记忆搜索着,刘衣紫很快,便想到了这两处一模一样的地方。 “衣紫!不仅仅是这两处。在太原旧城,那个曾经的崔家旧宅地下,那处的八角凉亭,亦同这幅画儿上一般,别无二致。” 肯定的点了点头,并又补充了一句之后。崔少愆很是满意地,瞧到了妹妹眼眸中的——那抹诧异与顿悟来。 “所以说!这三处……是有关联的?!” 知晓了这处亭子,定是有骨器的存在之后,刘衣紫也有些情绪激动了起来。 “正是!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幅画儿上所表示的凉亭位置,应就是白首为郎的,金属性骨器所在。” “也就是说……那幅画儿上旁边的字,是欲盖弥彰的,画蛇添足吗?!” 拿手指点着额头想了想后,觉得只有这么一种可能的刘衣紫,忽然就想起了兄长,曾经同她提过的——取这枚骨器的,困难程度来。 “是也不是!这就要看——拿画儿的人,是如何揣测的了。 因着我对其,已经非常的熟悉了。故而……一眼便瞧到了那幅字迹中,所包含的有用信息。” 特意拿手指点了点,自己刚刚画好的,那幅画儿中的山峰,崔少愆颇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 “这两处山峰很是陡峭。很显然,它——仅可能,容一人通过。” 顺着兄长的目光看了过去,刘衣紫亦是颇为配合的回答道。 “衣紫!你且再瞧瞧……这一截枯树枝。它既不是朝上生长的,也不是长在了这……山峰之上。” 示意着衣紫继续后,崔少愆还是忍不住的,又提醒了一嘴 “这节枯树枝,在……向下生长?!兄长!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在那两座山峰的夹缝处,有着向下的通道?! 也只有穿过那条向下的通道,才可以解开,这幅画有八角凉亭的——地下深处的秘密?!” 知晓了这其中的含义之后,刘衣紫又一次的,拧巴起了自己的眉头来。 “所以那些字迹,它到底有什么用啊?那不还是画蛇添足吗?!” 耿耿于怀的这些字,就是get不到这个点的她,又一次眼巴巴的,望向了对面兄长的方向。 “解释说明啊!解释说明这一处……该怎么走啊!解释咱们……应该要注意些什么呀?! 你且再想一想那些——卷轴上的字迹。我说的是……我曾经让你看过的,外祖遗留给我的……那幅卷轴上的字迹。” 又一次意有所指的提醒着,崔少愆恨不得将那最直白的答案,都送到妹妹的眼跟前。 “我懂了,兄长!若是将那两副卷轴上所写的笔迹,都结合到一起来瞧的话…… 不论是逆势也好,还是藏锋也罢。与它剩下来的,且唯一不对等的那些字,便是作画之人,想要留给咱们的……最直观,且最重要的讯息了?!” “正是!衣紫,你将它们都连起来看看!你就会发现一个……很是令咱们两个,都震惊的消息。”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解读出来这个消息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就这样的,将她眸底深处的纠结与深思,给泄露了出来。 “我且……试着解读一下。兄长你……稍等。” 默默的抽出了一张纸。顺手接过崔少愆递过来的毛笔后,她便乖巧且谨慎的,在纸上写写画画起了,那些篆体字来。 “白首为郎……八角亭下……珊蛮一族……济河焚舟……&……破釜沉舟……在所不惜?!!” 默默的将开头与结尾的那两句话,给念了出来。刘衣紫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 第七百零四章 捎带着 “兄长!这些可是……与你同我说起过的,那些原始苯教有关系啊?! 珊蛮信仰……它的前身,不也是巫族吗?!珊蛮是从巫族当中,分离出来的一个……教派才对吧?! 还有!我倒是曾经听闻过这样一句话,说原始苯教,是万派之宗,亦是万派之基。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便是!” 越想便越觉得这其中,错综复杂且谜团万千,并一团乱麻的刘衣紫,有些气馁的,将毛笔给——搁置在了笔架上。 并转头,破罐子破摔的,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崔少愆。 “妹妹!你怎么只看开头和结尾,却是不看重……那中间的部分呢?!” 同样有此感觉的崔少愆,却又是不能理解起了妹妹刘衣紫的……如此行径来。 “因为中间的内容,也太过冗长了些!更何况这里面,具体到哪里,要如何选择的问题,并不是目前的我,可以考虑与解决的呀!” 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眸。 刘衣紫是当真觉得,这一枚骨器的难寻程度,可谓是——难如上青天了。 “你说的……竟是也不错。倒是我……有些多虑了。” 多多少少觉得她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的崔少愆,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反应了过来妹妹她,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弱女子来着。 有些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觉着自己,也不可能拉着妹妹,去下到那地底深处的崔少愆,却是又一次的,将她的主意给,打到了那……身处在了——左厢楼店务内的,清临渊的身上。 这一次对方,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听他说话的那口气与气势,感觉其手下,最起码是……还不少的呢! 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除了考虑起人手方面的问题后,她亦是有些纠结起了……边境方面的战乱来。 大辽与契丹么?!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抓耳挠腮的头疼了起来,觉着始终不可能,凭借着她的一己之力,就满腔热血冲进去的崔少愆,当真是,拿此……没辙呀! 沉思着,沉思着…… 兀自又一次的,进入到了自己世界中的崔少愆,又开始旁若无人的,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所在乎的事情之上。 直到灯芯上的火苗,噗…嗤…了一声后。 才反应过来时辰……应是也已经不早了的崔少愆,一转眼的功夫,却是发现了,那个早已趴在书桌上,并睡着了的妹妹来。 好笑的摇了摇头。 索性也有样学样的,趴在了桌子上的她,就那样开始目光游离的,回忆起了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来。&…… 闹中取静的崔家内宅之中,一片祥和又静谧的氛围。 而处在绝对喧嚣中,却又有着“静谧之都”掩护的勾栏内,却是大相径庭了些。 风花雪月的屋舍内。 迟迟等不到晚秋消息的乐阑珊。终于在今儿个申时,得到了一个……让她宛如噩梦一般存在的消息。 晚秋她,竟然死了?!!! 所有的白巫一族的,她的同伴!几乎算得上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同伴们!!除了代号拾伍的她之外,全部死亡了!!! 浑身哆嗦的抱住了自己。此刻的乐阑珊,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即便是成为了废子的她,也还是……拥有利用价值的好吧?! 右使是不可能,就这样将她们,都赶尽杀绝的。 又或者说……她就是那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 若是让大家,想起了她的存在。那最危险的,岂不就是她自己了吗?! 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现如今,只有攀附上了那些权贵,并依附在了他们的臂膀之下。她乐阑珊,才会有一丝的,生存希望。 紧紧的拽住了拳头,并克制着自己,不再哆嗦后。双眼通红的她,终究还是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看样子这一回,需要她亲自出马了。而她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权贵,也是最好拿捏的权贵,便正是那守孝期间的——薛惟吉了。 仗着她唯一,还算有胜算的赌约。乐阑珊说什么,也得亲自跑这一趟了。 既然……都是这同一件事儿了!那么她便顺手,把她的“失舌”之仇……也给报了吧! 总算是在心中有了底气。 又一次重重的,敲拍了一下桌子的乐阑珊,可算是瞧到了那个……姗姗来迟的新雨来。. 第七百零五章 不曾间断 很是不悦的,盯着姗姗来迟的新雨。 乐阑珊的那副表情,就差——横眉冷对千夫指了。 光是她一个人,愣是用眼神,就搞出了“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虽然她眸子中的恐吓与震慑,在新雨瞧来,不过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校书,奴婢刚刚在舍外……给您缝制衣袍来着。” 颇是夸张的擦了擦汗,在乐阑珊即将发怒的前兆之下,新雨很有眼力劲儿的,递出了一件,颇为朴素的衣衫出来。 “奴婢想着校书,要去见守孝的薛家公子,就觉得您平日里穿的的衣衫,有些过于的……明艳了些。 故而——便擅作主张的,想要帮您赶制出一件,素雅些的衣袍出来。” 乖巧的低下了头颅,新雨眼眸中的心思,因着她低垂的眼帘,愣是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其他情绪来。 长长的沉默,又一次的传了出来。 直至过了良久之后。 在新雨的脑袋,低到即将快要……脱臼之时,轻拍桌子的声音,终究是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这次……你做的很是不错!姑且收拾一下。同我去薛家一趟。备好帖子!越华丽越好!” 将早已写好的字条,推到了新雨的面前。拿乔了足足有一刻多钟的乐阑珊,很是满意目前她这个……唯一仅剩下来的,小丫鬟的表现。 “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轻微的抽了抽嘴角,对此拜帖,并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新雨,还是乖巧又听话的,退了出去。 须臾。 一辆马车,便从勾栏的方向给驶了出去。而本应是灯烛辉煌的,风花雪月屋舍里,却是变得一片漆黑。 眼瞅着大晚上的,居然出来送拜帖的乐阑珊,以及她手中那有些过于华丽的拜帖,新雨的嘴角又一次的,忍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得了!这一次挨骂的,估摸着又是她了。 心有戚戚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长长的轻叹了好几口气后。 终于在心理建设上,做好了充足的挨骂与挨揍准备的新雨,在马车停下来的间隙,便颇有种赴死心情的,跳了下去。 不断地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新雨勇气十足的,走到了门子的面前。 再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她藏在大袖之中的手掌,都被指甲印子,给抠红了好几处。 果不其然,她首当其冲的,便遭到了对方的……鄙视与白眼。 就这样厚着脸皮的,等在了那里的新雨,愣是顶着巨大压力的,亲眼看到了门子,转身走进了大门内。 有些无措的抠了抠手指,在她左等右等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后,就连坐在轿子中的乐阑珊,都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是拿后脑勺对着马车,亦可以敏锐的感知到校书那,凌厉的眼神之后,新雨假装瞧不见的,愣是杵在了那里,并……一动也不敢动。 约莫……又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 紧闭起来的大门,又一次吱呀的开了起来。 客客气气的,冲着门子笑了又笑。终于!在她主动的,又递上了一锭银子之后,对她爱搭不理的门子,才终于开了口。 “你们且回吧!今儿个……咱们公子没空。”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门子很是尽职尽责的,又杵在那里,并站起了岗来。 陪着笑脸,又朝着对方行了一礼之后,眼睛已然饱含了泪水的新雨,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转身下走下了台阶。 兀自低着头,并快走了两步。 一长串的泪水,就那样随着她的脚步,一滴又一滴的,砸落到了地面上,并,消失在了泥土中。 眼瞅着马车就要到了。受到不少委屈的她,只能又一次狠狠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回校书,门子说了:今儿个薛家公子他……没空。让咱们——且回吧。” 装作没事儿人一般的,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新雨就那样一五一十的,将对方的话语,传达给了坐在马车上的乐阑珊。 狠狠地剜了一眼她的丫鬟。 愣是又耗费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后,她才终于“姗姗来迟”一般的,拿眼神示意着,新雨紧上马车来。 借着掀布帘的功夫,狠狠抹擦了一把眼泪的新雨,又一次在内心深处,下了一个坚定到不能再坚定的……决心。 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校书的对面。她甚至于,都不敢再抬头看一眼……乐阑珊的眼神。 直到她的手中,被又一次的,塞进了一张……已然卷好了的纸条。 怔忪的盯着那上面的字条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才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新雨,立马就招呼起了车夫,朝着后门的方向驶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根据校书所提示的,新雨又一次厚着脸皮,敲起了后门来。 驻足在门前良久。 仍旧没有得到反应的她,又一次的,萌生起了退堂鼓来。 正当她打算放弃之时,吱呀的一声门板开启声儿,却是就这样的,回荡在了她的耳畔。 随着门缝后边儿,露出来的一个脑袋,正是薛家公子——身旁常跟着的,那个书童的熟悉面庞之后。 心情总算是跌落回了肚子里的新雨,此刻的表情,终于又一次的——笑逐颜开了起来。 “咱们家公子说了!二位且回吧!公子守孝期间,还请几位——自!重!!!” 故意将“自重”二字,咬的贼拉的用劲儿,说完便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关了后门的书童。 却是明目张胆的,给了正准备要下车的乐阑珊,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 “……!!!” 本以为是希望,结果却是绝望的新雨,在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了乐阑珊那双——同样不可置信的眸子。 看样子这一回……她的校书,应是也学乖了不少吧?! 心中如此揣测着。 又一次将表情,调整到了极端无辜的新雨,毫不意外的,便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声。 随着她脸颊上的红印子,立马便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那枚巴掌声,亦是就那样,在后门的巷子中,清脆,且回声久远的……传了出来。 并,一直不曾间断。。。. 第七百零六章 顺其自然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顺天意,成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见真我,何惧昔日旧枷锁。 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相国寺内。 正苦苦钻研着佛经的布施,就那样机械的敲着木鱼……一下又一下。 而在大殿外,死守着的一位女施主,却是毫不气馁的,就那样静静的呆坐在了那里。 并也在心中,一下又一下的,数着木鱼的次数,平静却又癫狂…… 路过的僧人,那些知晓情况的,都会不由自主的摇一摇头,并双手合十的,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而那些不知晓情况的,亦是会有些厌恶的蹙起了眉头来,并有些反感的,拿眼神瞪着那个……一直占着位置,却不走的女施主的霸道来。 此时此刻,就有这样一个,并不知晓情况的青年人,从相国寺的门外,大踏步的闯了进来,并直奔着大殿而去。 只见来人一身棉布袍,身形七尺有余。白净的面庞上,那双很不合时宜的……桀骜不驯的眼神,硬生生的让周围人都,望而却步了起来。 其莫名其妙的疏离感与肃杀之气,愣是让来者的周身,三尺之内都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靠近之人。 “阿弥陀佛!” 平淡的,同每一个僧人都打着招呼。 来人严肃着神情的——那双杏眼,即便是他右眼睑,睫毛阴影下方的那颗泪痣,都显得颇为的冷漠与严肃。 “见过这位大师!不知晓你可还曾……记得于我?!” 眼尖的瞧到了一位,以前在自恣堂瞧到过的一位大师,来者眼眸一亮的,立马便迎了上去。 “贫僧法号延和敬空,不知这位施主,是要去茶堂还是斋堂?” 眼前的这个,明显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倒是颇为的慈眉善目。 朝着来者双手合十的,微弯了下腰后。老和尚便不卑不亢的,主动回答起了来者的疑虑来。 “额……我找布施大师!不知晓他,眼下可是还在那大殿之中?!” 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头。来人倒是有些惊讶起了对方,此刻的镇定自若来。 想着两年之前,在自恣堂内……那么多和尚对吵的“劲爆”画面。 身着棉布袍的某人,实在是不敢恭维起了此刻……那个立在他对面的,仿若世外高人一般的——老和尚来。 “布施他,此刻的确是,在那大殿之中。莫不是施主您这一次……亦是来探究佛法的?!” 忍不住的还是询问了一句后,觉得自己破功了的老和尚,又一次双手合十的,微弯起了腰身来。 “大差不差,承蒙大家抬爱了!只不过这一次,我是专门儿来找……比丘布施的。” 言笑晏晏的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因着这一笑,而使其整个人都,舒缓下来不少的来者,眼眸中也总算是,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来。 “施主!可是——别来无恙呐!” 听着声响兀并自走出来的布施。 在路过拜凳的时候,还颇是平静的,忽略了身旁一道——“布施大师!”的,惊喜声音。 “少愆自是——别来无恙的。就是不知晓布施大师你……可否也别来无恙,且心如止水呐?!” 打第一眼,便瞧到了,跪在拜凳旁边的那个——身着帷帽的素袍女子。 觉得眼前的那个帅和尚,到底还是桃花运旺盛的崔少愆,藏不住话的,立刻便调侃了起来。 “施主!还请勿要打狂语!布施乃一介出家人,心中除了有佛祖外,便只剩下,钻研佛法的虔诚心思了。” 一语双关着,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布施颇是平静且随意的,示意着面前的那个,已然变了不少的青年人,随着他前去禅房一叙。 “既然大师你,盛情的邀约了。那么少愆便也就,诚挚且欣然的接受了。” 又一次的,瞅了一眼那个身段,颇为眼熟的人影,崔少愆立马,便马不停蹄的,大踏步跟着布施的背影,并追了上去。 双盘着腿坐了下来。 面对面紧着蒲团而坐的两个人。 就那样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并相安无事的,缄口不言了。 “一别两年,这一回,我瞧着施主的面相,倒是变得伶俐了不少。可是改变心意了?!” 平静的观察了对方半天。 沉默良久的布施,突然便询问了出声。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顺天意,成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见真我,何惧昔日旧枷锁。 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套用了《阳明心学》中的,这句话的崔少愆,此刻的心情,的的确确是同上一次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第七百零七章 事教人 “人教人,百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行。施主!莫不是你经历过某些,重大的变故了?! 怎的变化的……如此之快呀?!此时此刻,倒是换布施,有些——诧异与无措了。” 冲着对面的青年人,双手合十的——阿弥陀佛了一声后,略微挑起了,一边眉毛来的布施,倒真有些佩起了——面前此人的,魄力来了。 明明两年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是过于的……桀骜不驯了些呐。 怎么才过了两年之久,其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了呢?! 不可思议的,盯紧了对方的眼眸。生怕错过对方,一些微小情绪的布施,却是只瞧到了一双……坦坦荡荡的,晶亮杏眼来。 “少愆……的的确确,是经历过了不少的事情。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不幸到……皆体会过了一遍。 故而……这次归来,便想要同布施大师你,再论一次道,可好?” 很多时候,在旁观者的角度呆得久了,崔少愆就有一种,高高在上,并喜欢观察着,别人神色苦难的习惯。 之前,抱着出世之心的她,每每如此,皆会感兴趣于……对方或恼怒、或悲愤、或词穷的有趣反应。 并由此,而自然而然的,让她感觉到那——生而为人的快乐。 可是在她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再加上师傅那,正确的劝导,与对她的深远影响。 此刻的崔少愆,却是第一次,抱着出世之心,来看待自己的……入世问题了。 既然是她的因果,她的劫,那她……便不会再躲了!顺其自然便好。该受,便也……只能受着了。 彻底的摒弃了,她之前的那种恶劣行径。 再也不觉得好玩的崔少愆,从此时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拥有了一颗入世的——慈悲之心。 “施主你,身为一介俗人,目前仍旧只想要那——日进斗金的快乐么?!有个小家,入世即出世,出世却也入世。如此——阴阳平衡,连绵不绝,当真……足矣?!” 不假思索的,便回忆起了崔少愆那……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布施又一次认真且诚心的,发问了出来。 “不曾更改!少愆要的,向来只有那么一点儿,且……仅此而已!” 骄傲且自信着不回头。 崔少愆此刻的回答,坚如磐石。 “贫僧,亦还是那句话!施主拥有着一颗慈悲之心。贫僧并不想让其……淹没在这——世俗的洪流之中。” 将他的心中所想,坦荡大方的表露了出来,布施言语中的认可与真挚,倒是同样坚定的,没有丝毫动摇。 “我还以为咱们两个,多多少少,会言行一致些呢!没曾想到一别两年之后,你我二人之间,亦只是各执己见,且,丝毫不向对方——妥协那么……哪怕一点点呐!” 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并没有从大师的面庞之上,瞧到那抹大惊失色的神情,与后悔的失态神色后,崔少愆的眼眸中,却是也少了那种,一睹为快的执着与坚信。 自认为不论多久,她都会是这般行径与想法的崔少愆,又一次的,有些佩服并感慨起了……她对面的知己——布施来。 朝着对面的少年,再一次的双手合十后,布施从容不迫的,打算将他们畅谈的,有关于道的话题……点到为止。 “大师!即便是现在,你亦是不曾对那——儿女之情,动过私心?!” 觉得她们两个这般下去,的的确确是探讨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之后。 立马便调转了话题的崔少愆,仍旧对目前为止,那眼见为实的这个“八卦”,有着不小的兴趣。 “自是如此!布施本就……佛心坚定,且心无挂碍,无挂碍故。又怎会有那闲情逸致,来再次介入到——别人的因果当中呢?!” 直到此刻,都有些不了解他——为甚会介入到面前这个青年人的,因果当中的布施,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闲心,再去顾及到那——顾家之女的心思中去了。 “竟是如此吗?!少愆受教了! 究竟涅盘,不生不灭,轮回往复……,不知大师你这一次,可否参悟出了那——有关于“长生”之道的秘密呢?!涅盘二字的真谛,又会是什么呢?!” 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并相信了长生之道存在的崔少愆,又一次试探性的,将她之前也认为——同样飘渺的话题,抛回给了对面的布施身上。 “说来有些惭愧!贫僧之前,倒是在梦中,有幸观望过一回,那有关于四股十二环的……禅杖梦境。” 答非所问地,蹙起了眉头。 这一次的布施,倒是开诚布公的,说出了一个……一直困扰在他心中的,小秘密。。。. 第七百零八章 四股十二环 “四股……十二环?!布施大师!莫不是你同我——做过那相同的梦境不成?!”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杏眼,顿时觉得此处,必有猫腻的崔少愆,本能的站起了身来,后退过一步之后,还顺手捂起了,她自己的脖梗来。 “苦、集、灭、道?!” 同样觉得有些蹊跷的布施,亦是试探性的,说出了这几个字来。 “少愆曾在梦境中,瞧到过一根四股十二环的禅杖,凭空立在了空气中,并无风自动的,旋转了起来。 它的上面,还立着坐在莲台上,睥睨着众生,且慈悲虚寂的,地藏王菩萨。” 盯着眼前那件,愈发熟悉的僧袍——僧伽梨……覆肩衣……崔少愆瞬间头大的,又一次的后怕了起来。 “那禅杖之上,是由:通体刻有,缠枝蔓草和团花纹的圆柱形中空杖身;以及金翅鸟——迦楼罗、妙音鸟——迦陵频伽、共命鸟——耆婆和比翼鸟,这四大神鸟——“嘴”尾相聚的杖首构成的。 三层葫芦状的杖顶;以及三个为一组分垂而下的金环,无风自动的,全部都旋转了起来,并不断的叮啷作响?!” 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布施毫不犹豫的,居然接起了崔少愆的话茬来。 “在这之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大轮金刚咒,便不断的,由权杖上发了出来。那十二个铜环,亦是全部都脱离了禅杖,并有序的,朝着我飞砸了过来!!!?” 离奇着她们两个人,居然会做同一个梦境的崔少愆,总觉得这件事情,也太过于巧合了些。 同时就此打住,并不敢往下细想的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却不曾再……发出过多余的……任何一句话来。 “布施大师!不知晓你可曾……听闻过这样一种传闻。便是——两个人都做同一个梦,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是一种……缘分呢?!就好比如说……嗯……” 斟酌着,即将说出口的言语。崔少愆犹豫、踟蹰了半晌以后,终究还是主动的开了口。 “施主但说无妨。布施洗耳恭听。” 稳稳的盘坐在了蒲团之上,并同样对此事儿……颇为的好奇且放不下的他,就那样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比如说咱们两个,在这一生当中,是应当有所交集的。但是又因着不可抗拒的因素,导致咱们两个人的缘分,有些过分的浅薄了。 甚至有可能,此生之后,咱们都……不会再见了。亦或者说,原本之前的咱们两个,本应会有相见,相识,相知,相守的缘分与过程,但是——却因着咱们各自的选择,终究是背道而驰了?!” 有些尴尬的挠了头,崔少愆也觉得自己此番言语,有些过于的……玄之又玄了以后,顶着对方那直白求知的眼神,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的……将话语给完整的,说了下去。 “正是因着此番状况,故而……咱们两个,便只能在梦中出现了。只有了却了今生的缘分,那之后的你我,才可能更好的——分道扬镳?! 所以!当你每出现一次在我的梦中,亦或者说,我每出现一次在大师你的梦境中,咱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便会浅薄一点,浅薄一点……直至,完全消失。” 严肃巴巴的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也有些过于神神叨叨了些的崔少愆,才刚刚讲完此话,便又觉得好笑的,轻扯起了嘴角来。 “之前,我倒是觉得你我二人之间,有种相见如故的感觉。若是当真如你这般所说的话,我倒是觉着你的解释,也并没有甚的……不对与不合理之处便是。” 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并朝着崔少愆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布施仍旧是一派平静的,起身走向了禅房的最中央,并有些莫名其妙地,敲起了木鱼来。 “大师你自己的反应,还当真是淡定自得呢!相较于你来说,我甚至一度怀疑起了咱们两个人之间,在那前世……莫不是仇人的关系?!不然,为甚你会狠狠的,掐着我的脖梗呐!” 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肩膀。 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崔少愆,可是当真没有忘记那——绝望的窒息感,以及一条又一条的,黑色三尾锦鲤。 想起了那些三尾锦鲤的尾巴上,所刺出来的一根又一根的红线,以及那些密密麻麻扭曲成了的,含有敕令的符箓。 某人的左手臂上,便克制不住的……疼痛了起来。 顺着她的血管和经脉逆势而上,并遍布了她的全身的那种无力感,以及浑身的血管,都仿若要爆炸一般的膨胀张力,即便是在梦中,都让她体会到了——血肉模糊的绝望与悲痛。 “施主!我倒是还记着,佛家的十二铜环,在两两组合之后,构成了道士所用的金钱剑,并由红线,紧紧地绑了起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布施,正儿八经最在乎的,反倒是这唯一的一处了。 甚至于……觉着道家与佛家,居然还可以这样组合的他,都有些诧异于他梦境中的所见所闻,到底是提示,还是让他反思呢? “我倒是只记着,那把"金钱剑"——朝着我的印堂处刺了下。” 同样有些诧异于道,佛相结合的崔少愆,亦是有些忍不住的,戚戚然了起来。. 第七百零九章 谣言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布施一向以善为德。故尔……是绝对不会,做出杀生的举动的。” 又朝着崔少愆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并弯了一下腰后,布施便认认真真的,敲打起了他眼跟前的那个木鱼来。 很显然,布施大师的潜台词……显而易见,并明晃晃的,诉说了一句话。那便是——人家是不会向她动手的。 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起来的崔少愆,假装收拾自己衣服的,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袖。 有些夸张的转过了身去,一脸严肃的某个青年,亦是学着布施的动作,并“有样学样”的,朝着对方拜了一拜。 “福生无量天尊。” 很是严肃的,说完了这句话。自此以后,崔少谦便打算离开了。 “施主!来去皆由缘。若是要离开的话,便请吧。” 并没有打算,停下手中敲打木鱼的手。布施这一回,倒是连眼睛都没有抬的,准备专心的,去执着于他手中的,所见所闻。 “那少愆便……先行离开了。还有布施大师!我倒是当真希望,咱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并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么浅薄。” 言笑晏晏的弯起了眼睛。 觉得此次,确实是谈不下去了的崔少愆,在说完此句话后,便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出了禅房,并径直朝着山门而去。 一心只想要,排除自己心中不解与恐慌的——某个青年人,竟是大意到……并没有发现,发现……在她离开的时候。 从大殿正中间前方的一处拜凳处,偏隅一角的角落里,那个突然间就走出来的纤弱身影。 就那样直勾勾又“放肆的”紧紧盯着她。幽怨又愤恨。 汴京城。 城东边的顾家。 怒气冲冲折返回来的顾长安,打从进了二门开始,便一直在发着脾气。 直至她走到了那……正房的厢房门口。瞧到了那微弱的烛火摇曳着,才略微有些收敛的,放轻了脚步。 这一晚,爹爹又没有回家吗?!又是独自徒留娘亲一人……独守空房了么?! 越想便越气愤的她,此刻的委屈,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招呼着跟在她身旁的小桃与琉璃。“怒发冲冠”到“无与伦比”的顾长安,刹不住闸的,打算冲向自家的别院去。 虽然,她那个自以为是的爹,一直都以为她不曾知晓,这处别院就是。 吆喝上了马夫,并坐到了马车上的她。又一次有些委屈的……哭泣了起来。 再过五个月,她都十八了。 明明十五岁及笄,早就应该嫁于人家的她,愣是被她那不负责任的爹,以及整日……以泪洗面的娘,给活生生的……耽搁了! 虽然此刻的她,倒是……并不太想嫁人就是。可是好久都不曾为她操心过的爹娘,到底还是……寒了她的心。 一拖再拖,一年一年又一年! 即便是她心悦的布施大师,她都守了有整整——两年之久了吧?! 眼神恍惚着,迷离着。从美梦中清醒,又从现实中碎裂。 想着,想着。就这样走了一路!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直到车夫吆喝着马儿,并恭维着她们下去。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她曾经偷偷来过了无数次的……灯火通明的别院。 顾长安恶狠狠的吐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反复了好久好久,都还是没有理由,去说服自己,不去寻找那个妾室麻烦的她,银牙一咬脚一跺的,到底是将小桃儿,给推了出去。 大力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仿若叫魂儿一般的,她们的操作,终于还是将开门的人,给呼唤了出来。 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响。 不管不顾,径自向前冲的小桃和琉璃,硬生生的将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她们顾家的二姑娘,顾长安。 “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直冲着眼前的正厢房,便猛闯了进去的顾长安,狠狠的一脚,便踹开了那扇隔扇门。 赤红着双眼望了进去。 屋内的一幕,却是让她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并有些怔愣的,停滞在了原地。 “长安?!你……怎会在此?!” 诧异于自己的次女,突然“光临”此屋舍。 同样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顾恽,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那个——坐在他身旁的……被他藏了足足有两年的——“心上人”。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莫名的凄冷感,就那样子扑面而来了。 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会是这首诗的顾长安。就那样大睁着眼眸,并看向了那个……双臂挎着浅蓝色披帛的年轻女子,并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该女子——头梳云鬟髻,佩戴步摇钗;耳珰、臂钏流光溢彩;白色生绢的编带,缠于腰间;一侧挂着佩囊,另一侧,则垂着白玉;脚着翘头履,并端端正正的,就那样子……坐在了床榻上。 感觉到自己,被硬生生的,给比了下去的顾长安,第一次切切实实的,领略到了,何谓疏冷,又何谓……恬淡。。。 她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父翁沉迷了整整有……两年之久的妾室吗?! 本以为推开门儿的刹那,便会有相当不堪入目画面的她,到底还是快速的,恢复了冷静。 “我今儿个听闻别人说……有关于咱们顾家的言论,很是不堪入目。便在一气之下,冲动听信了别人的谣言。 没曾想到,还真就在这处别院中,找到了父翁——你的存在呐!就是不知晓眼前的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呢?!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否有违——那伦理纲常啊?!” 压抑着脾气,并鄙咄咄逼人着。 顾长安狠心拉下了脸面,并不打算再给顾恽……任何的,面子工程了。 “你怎的……如此的不懂规矩?!她可是——你的小娘啊!杵在那里放甚的肆?!还不赶紧过来叫人!” 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次女此番前来的目的。顾昀很是不悦的,紧锁起了他的眉头来……. 第七百一十章 新仇旧恨 “所以爹爹!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吗!?你当真打算弃我娘于不顾,并准备醉生梦死于这栋——破别院中吗?!” 不可抑制的流下了眼泪,顾长安的内心深处,感觉好似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的,有汹涌的鲜血流了出来。 “顾长安!你简直是放肆!说的都是些甚话呐!洛儿咱不怕啊!我这就将她给赶出去!” 恶狠狠的瞪着自家的次女。顾恽毫不留情地站起了身来。 拿眼神示意着琉璃与小桃,赶紧将眼前的那个——碍事儿玩意儿给拖下去后,他甚至还主动的朝前站了一步,并拿身体,挡住了商洛的视线。 “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诚惶诚恐的用双手抱起了脑袋。商洛整个人,都有些被吓到的惊吼了出来。 “你这个不孝子!若是我的洛儿有任何的闪失,我定当拿你开刀!” 反应快速的转过了身,并快速的蹲了下去。 顾恽仿佛演练了很久一般,颇为细心且体贴的,安慰起了那个仍旧坐在床榻上,并有些瑟瑟发起抖来的女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休了我,不要休了我! 我求求你了,我有用的,我一定会有用的!!!求求你了,我一定会有用的!不要休了我!” 双手慌张的,抓起了顾恽的大袖。坐在床榻上的女子,仿若没有知觉与神志一般的,只是不断的在重复着这——毫无逻辑的几句话。 “我不会休了你的!洛儿!我就在这里。我娶你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休了你呢?!” 眼神温柔,且语调缱绻的顾恽,恨不得在此刻,将他的心都给掏出来。 枉顾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三个“大灯泡”。 顾恽仿若瞧不见其他任何人一般的,兀自在那里不断的,安慰起了仍旧有些害怕,并受到了惊吓的商洛。 “爹……爹?!难不成你平日里,也是这般待她的?! 明明——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待过母亲。亦是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们姐妹仨儿的啊!?”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此刻的顾长安心中,五味陈陈却又满眼心酸。 回想起了自已的童年,以及儿时的种种。 她第一次,重新认识到了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居然就是她的——亲爹爹?! 感觉自已的成长,与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的顾长安。眼眸中的泪水,却是忍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来。 “她是坏人!我不喜欢她的!让她走!靖言哥哥!洛儿不和夫人抢了。夫人之位让给她!我只要你陪着我!剩下来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求求你了!不要把我送回到宗祠中去!爹爹!我不嫁!我不嫁!!!我生来就是靖言哥哥的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不是你交易的筹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是一个刚收到休书的人……不!不对!!!我没有休书!我是当朝右拾遗明媒正娶的妻!” 疯了一般的,快速从床榻上跌落了下去。商洛就那样狠狠的,捂紧了自已的脑袋,并……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 “右拾遗……靖言哥哥……休书……等一下!你是商洛?!你是那个……商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变化……怎会如此的之大?!” 总算是瞧清楚了,坐在床榻上的女子,究竟是谁的顾长安,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癫狂了起来。 从前!便不遗余力的同她抢陈靖言的,那个商家贱妇,此刻居然还敢,同她抢起了——自已的亲老爹来了?! 好家伙!合着看到她的到来,对方还——装傻充愣起来了呗?!真当她顾长安,是纸糊的了吧?!! 整双眼睛,立马就通红了起来的她,丧失理智一般的,竟是将他的亲爹顾恽,都给硬生生的,拉到了一旁! 第七百一十一章 稍众即逝 “你这个不孝女!当真是想要气死我吗?!……你在做甚?!” 怒不可遏的用手掌撑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被次女给拉到了一旁的顾恽,口中的抱怨与怒骂,还都没有完全的说出来,他的眼眸,却是先一步的……瞪了起来。 随着他大张起来的眼眸与嘴巴,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已然响到了他的耳侧。 “你怎敢的?!顾长安!你个不孝女!!!……?!” 在他的怒骂与不可置信下,又一道清脆的耳光声,也快速的……响彻在了耳畔。 眼瞅着他最心爱的女子,脸颊两侧都浮现出了……两个泛红着的巴掌印后,心疼到快要疯了的顾恽,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 随着他发疯一般的大肆拉扯,整个衣襟,都被拉扯出了一个,拳头大小间隙的顾长安,就那样硬生生的,被提着后脖领子给……甩飞了出去。 并很是大力的,砸落在了那——有半米远的地板之上。 尖锐的哭泣声,撕心裂肺又突兀的响了起来。 很快!同样被打懵了的商洛,亦是有些反应过来的,低声哭泣了起来。 “呜啊~~~!!!我可是你的亲闺女啊!没曾想到……你居然敢打我?!就为了一个区区的妾室——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打过我的! 我这么知书达礼,温柔贤惠!我被你花费大力气……培养了这么久,花钱如流水一般的,用重金培养了那么久的我! 到现在,你居然舍得打我了?!你不仅抛弃了我们三姐妹,也抛弃了我的娘亲!现在——到头来,你居然还敢——打我了?!呜啊……呜啊……” 很是不值钱的,用双臂疯狂的抹着眼泪。 到此刻,终于有些崩溃起来的顾长安,在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之后,又不解恨的,狠狠地张口抱怨了起来。 “洛儿乖!咱们不怕!!!我已经打她了!你要是还觉得害怕的话,我现在……就把她给撵出去!” 在这凄厉的哭喊声中,顾长安的耳朵里,听到的却只有一连串——温柔到让她想要窒息的,冰冷且无情的话语。 不可置信的瞧向了对面。 泪眼模糊中的她,又一次陌生的,看到了自已亲爹那副——从来都没有展现过的一面。 他那明明很是温柔的行径,在她的眼中,却是讽刺到——比她养的猧子(哈巴狗),还要乖巧听话到——惹~人~厌~烦的地步! “呜……呜……呜……” 低声抽泣着。 整个人的后背,都有些抽搐起来的商洛。很是委屈又伤感的哭了起来。 在她那越哭越伤心,又断断续续的……悲痛情绪里,那双立马就变的通红起来的眼眸,就像是水做的一般,只是扑哧扑哧的,不断的掉着眼泪,并没有过……要间断的时候。 豆大的眼泪,就像那姣好的珍珠一般,一颗又一颗的,名贵又珍奇的,悉数都砸到了顾恽的手掌心上。 又“步步为营”且“顺理成章”的,疼在了他的内心尖儿里。 “小桃~!琉璃~!你们两个,立马拉着那个逆女,给我滚出去! 整个顾家!都是老夫说了算!若是你们敢不从!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还不——赶紧……给~我~滚?!” 愤怒到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的顾恽。很是满意的,看着他家那个不成器的次女,被两个小丫鬟,给硬拖了出去。 “我看你们两个谁敢?!小桃!!!琉璃!!!” 大声的斥责着。 不敢置信到,拼命摇起了头来的顾长安,有些恐慌的凭着本能,快步的向后退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她终究还是退无可退的,用后背抵在了门柱之上。 接着她的两条手臂,便被一左一右的,给架了起来。 “不!不要~!!!我可是……你的亲闺女啊!!!父翁!!!爹爹!!!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们呢?! 就算你不喜欢我!那我娘呢?!就连我娘……你也要弃之于不顾了吗?!” 拼了命的挣扎着。 双脚、双手,都剧烈扑腾到……很是欢实的顾长安,在绝望之际,还用她那很是怨念的眼神,狠狠的瞪向了那个 ——还在假惺惺哭着惨的,商洛的眼眸之中。 “……~……~……~!!!” 抽噎着,抽噎着。 忽然就觉得心口头上,都有些喘不上气儿来的商洛,总觉得面前的这一幕,有些过于的——似曾相识了些。 “……~……~!?” 同样忍不住的摇起了头来。 被吓到仿若丢了魂儿一般的商洛,也条件反射的,开始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 边退边惊恐的摇着头。 总感觉面前的这个场景,过于的可怕,且直击到了——她的灵魂深处的商洛,好似又看到了一些……稍纵即逝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快速的闪了过去。。。 …… !? “!!!” 第七百一十二章 往昔 “我每后悔一次,就写一封休书!每后悔一次,就写一封…… 直到今日才发现,从开始答应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犯错!我就……一直在后悔!整整四年!!!” …… “你走吧。” …… “不是你的莫强求。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你视人命如草芥,同你父亲那般作为——别无二致!!! 杀人就要偿命,有何好狡辩的?!官府自会有定夺,望你好自为之!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 “够了!” …… “这三日,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为什么要折腰于权贵,我不是一直都为人刚直、不顺人情的吗,我在殿试中都如此作为,为了静婉折腰权贵的唯一一次,恰巧就害了她!!!” …… “我不要!这是什么?靖言哥哥,我改,我立刻改,不要把我退回宗族!” …… “立书人陈靖言,系江宁府上元县人,凭媒娉定商氏为妻,岂妻过门后,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 犯七出之首,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亦有辱陈家“以孝治家,世代相传”之门风; 犯七出之三,逞口舌之勇,为其离亲也; 犯七出之五,嫉贤善妒,为其乱家也; 屡犯屡错,不知悔改,今世姻缘,就此绝矣。 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 从今往后,各不相欠。 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太平兴国四年已卯七月望日午时四刻立 手掌为记” …… 啪嗒~咕噜噜~ 是亮闪闪的银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咯咯的笑着,她喜欢的东西,没曾想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小乞丐,也很是喜欢呢!!! “我的宝贝闺女儿啊!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呐!从今儿个起,爹就要不惜重金的,好好培养你了!七娘呀!你可一定要争气!!!” …… “七娘!你可知晓——你的夫婿是谁?!丹桂御书至,天恩指日来!!!” …… “这可当真是——抬头见喜,出门拾财呐!” …… “放榜日……唱经楼!?进士及第十一人,第三甲——陈靖言?!” “正是!正是!!老夫的贤婿,这不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嘛!” …… “从今儿个以后,咱们也算是——跨入了一门仕宦的,氏族门阀之列了呐!” “……” …… “三年!只需要三年!!就需要三年!!!三年之后!我老头子也算半个官儿了! 再等三年!老头子我也可以坐大马车了!老头子,我也终于可以——摆脱商户这个名儿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 “七娘!为娘可全指望着你出息了!你可定要——再将自已个儿的身段儿,给练一练啊!” ……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 “少夫人!姑爷他好似不胜酒力,已然先睡了……” “洛儿,我是靖言的小娘。以后——咱们仨儿,就要相依为命了!” …… “我是陈靖言,单名一个让字。我既娶了你,自是会对你好的!但是不凑巧! 今儿个……我要温习功课,你姑且先睡吧!不用等我。” …… “义门传家……义门传家……!!!” 终归只是徒劳! 终归只是徒劳!!! 终归。只是徒劳…… …… !!! …… 惊为天人的那匆匆一瞥,就让她整个人,都沦陷进去的商洛。 脑子里面的回忆,就像放电影一般的,一幅一幅又一桢一桢的定格慢放,又……全部被打乱了。 直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穿针引线一般的,一点一点慢慢的……拼接了起来。 再到最后的滴水成川,汇聚成了汪洋大海。并冲着她脑袋里面的所有神经,乃至天灵盖儿……都翻涌前进…… “靖言哥哥……洛儿错了……” 才刚刚被顾恽,扶到了床榻上的商洛。因着“撕心裂肺”的头痛,却是又一次的,跌坐回了地上。 只是这一回,她的眼泪,就要顺畅的多了。 脑袋里面儿,特别清醒的她,却是忽然就回忆起了一件——令她颇为感慨,且很早很早之前的,旧事来。 原来那一日。 在开宝五年,放榜日的那一天。 因着好奇而一大早,就匆匆出去了的她,就已经瞧到了! 瞧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曾经不经意的回头,并朝着她,灿烂的微笑过。 那是在商洛长大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瞧到了那个——令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那个……一眼就令她沦陷,并一眼万年的邂逅。其实打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晓。并不知晓——在离她仅仅有半臂远的身侧位置,一直站着的,从来都不是她。 而是那个——永远都,站在了靖言哥哥身后的女子。 是那个——独属于靖言哥哥童养媳的,他的小娘。 那——是属于他(她)们的故事。属于他(她)们两个人的故事。 而她商洛,不过是那两个人情路上的……一点小插曲罢了。 两行清泪,又一次的顺着她的眼眶,滴落了下来。 可是这一回,商洛的眼眸中,却是清醒,也……清明着。。。 第七百一十三章 稳 “放开我。” 当顾恽尝试着伸手,并准备又一次将商洛,给抱起来之时。 一道拒绝的声音,却是响彻在了他的耳畔。 “洛儿?!” 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 第一次听到商洛如此说话的顾恽,新鲜又奇怪的,望进了他的那个,即便娶进了门两年之久,都还没有褪去新鲜感的……妾室的眼眸之中。 “休了我吧!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哑着嗓子冷声道。 这一回的商洛,其眼眸中的清明,终究是让对方,给狠狠的吓了一跳。 “洛儿……你可是……想起了些甚?!” 眼眸中,瞬间便涌上了颇多惊喜的顾恽,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兴高采烈到——飞扬了起来。 “右拾遗——陈靖言,是我的夫。身为他的妻子,我理应为他守孝的!还请大人您——自重!” 又一次冷漠的,拒绝了顾恽的手臂。这一回的商洛,很是理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缓慢的推开了那个……年长她很多的,算是眼“生”且陌生长者。 商洛眼睛的方向,却是死死的盯向了……隔扇门的位置。 “洛儿!你再……说些甚呢?!” 心中立马便知晓了他的心尖尖,怕是想起了些什么的顾恽,愣是克制着他自已,当做没事人一般的,装作全然的不知情。 “右拾遗陈靖言!曾经不止一次!被你提到过。并且是由您亲口所说!说他德才兼备,且才华横溢。并,很是……看好他的!” 不卑不亢的,抬眼看了一眼顾恽。商洛有些生理反应的,觉得恶心与排斥。 “洛……儿?!” 无措地望向了对面那个,冷漠到让他倍感陌生的女子。顾恽的脑海里,却是百转千回。 快速的思考着。 甚至觉得——就此,便将此女给扣下来的他,是天经地义的之后。 顾昀内心深处又一次的,狠狠拿捏起了主意来。 “怎的?!你以前最看好的那个右拾遗,就那样被你——弃之于草履了吗?!我既身为他的妻,又怎可随意——便被你这样的人……给糟蹋了!” 觉着恶心又有些嫌弃自已的商洛,终究是克制不住自已的,又让眼泪给,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咱们两个之间,就算是买卖交易,也是由你爹,亲手促成的好吧?! 你既然……被他送到了我手上,便是我的妾室。是逃不掉,也走不了的!” 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陈述着事实。此刻的顾恽,却是有些……想要翻脸的预兆了。 “我不要!我要为靖言哥哥守孝!即便守不了身子,我也要为她守孝!” 情绪立马便崩溃起来的商洛,有些神经质的,冲向了她的衣柜旁。 翻箱倒柜的,翻出了那唯一一件的,白色素袍。慌张扯掉了外袍的她,有些执拗的,想要将这件衣服——给换上去。 发誓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做完成的商洛。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她的父翁,那副丑陋的嘴脸。 一想到那个满脑子都是钱财的自私老头儿,她整个人都,又开始起了……条件反射性的呕吐来。 “洛儿,你怕是……还不清楚吧?!顾商氏!你现在的身份——可是——顾~商~氏~!” 一步又一步的走进了商洛。顾恽丝毫不着急的,还抬起了一只手臂来。 语气温柔,眼神坚定的,伸手轻抚起了,对面女子的脸庞。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轻扬起了嘴角,并摆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看,且潇洒有魅力的微笑。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你休了我便是!无论是七出之罪的哪一条!我都认!!!” 颤抖的声音并害怕了起来。 此刻的商洛,才总算是意识到了——面前之人,并不会像陈靖言一般,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她怎么就忘了呢?!忘了顾恽就是趁着小人之危,与他的父翁里应外合,才将她给……拐到了此处来呀! 终是有些害怕起来的她,眨着泛红的双眼,并想要将自已的脸庞,从对方的手心中给……抽离出来。 然而——事情进行的,相当的顺利。 商洛一挣扎,便立马拿开了手掌的顾恽,还颇是贴心的,将那个被吓到不轻的娇弱女子,给好好的……扶稳了些。 “小桃~!琉璃~!赶紧给我进来!!!” 随着顾家上位者……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候”在门外待命(听墙角)的两个丫鬟,“弃”顾长安于不顾的,立马便小心翼翼的跑了进来。 “从今儿个起,夫人平日里的衣食起居,就由你们两个操揽了。 至于长安嘛!且让她随车夫回去吧。至于此事……应不应当声张…… 长安!你比我要更清楚……由此事儿所带来的后果,与顾家的名声吧?!否则的话……今日里,你便不会进来了!” 头也不回的,朝着隔扇门外头吼了一声。 从始至终,都始终保持着冷静态度的顾恽,却是在一甩衣袍之后,就稳稳的,坐到了那……床榻之上。 第七百一十四章 转变 想要鼓起勇气,并再一次推门而入的顾长安,却是因着顾恽的这句话,而颤抖的停下了她那——已然伸出去的双手来。 吱呀的一声响后。 堪堪被打开了一条,拳头缝大小的门缝儿里。 父翁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眸,以及挣扎着的,扭回过头来的……商洛的绝望眼神, 统统都刻入进了——顾长安的眼眸之中。 有被那双绝望到……想要赴死的眼眸,给深深震撼到了的她,只能惊慌失措的捂住了的嘴巴,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随着别院外,那句“快走”两个字的无情低吼,一辆马车就那样“慌慌张张”的,从别院外给——风驰电掣的,驶了出去。 正如此刻……顾长安的内心,以及那座——看似平静,实则却……“风雨飘摇”的别院内部。 而同样的,随着这辆马车的无情离开,别院内部亦是很快的,便传出了一道,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此刻,守在门外的小桃与琉璃,在相互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又颇为害怕的,杵在了隔扇门前,并一动……都不敢再动了。 ……&…… 在与此大差不差的,城东的一间宅邸屋舍内。 同样的情形,亦是出现在了一张床榻之上。 全身裹紧了被子,并瑟瑟的发着抖。 顾长安只能无助地抱住了脑袋,并不断地,抽泣了起来。 好像事实,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呐。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好似……也确实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么一回事儿啊。 而且……对陈靖言死心塌地到了……几近癫狂的商洛,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的父翁吗? 拼命的抱住了自已,并不想要再细思下去的顾长安。一心只想寻找心灵慰藉的,又一次将思绪,给拉到了布施和尚的身上。 可是,在那相国寺的大殿当中。留给她印象最深的,除了他的心悦之人——布施大师之外。 另一个人,也很是让她……印象深刻。 思及到那个一身棉布衣袍,身形七尺有余,且面庞白净的青年人,以及那双张狂到极致的——桀骜不驯的眼神。 都让她又一次的震撼起来,其居然会是那个——心如止水,且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布施大师的朋友。 原意打算顺势接近对方的她,倒是不止一次的,有些望而却步了起来。 想到对方身上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疏离感与肃杀之气。顾长安愣是没胆的,并不敢于上前靠近此人。 可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想到了商洛那双……绝望到崩溃的眼神与嘶吼声。 以及爹爹那双……冷酷无情到了,极端的平静眼眸。 都深深的刺激到了她,并不断的叫嚣着,告诉她要——赶紧离开这个家。 想着布施,这两年之来,唯一肯相见并促膝长谈的那个人,觉着他她自已的机会,只有一次的顾长安,终究还是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猛地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给拉了下去。整个人的眼神,都坚定了不少的顾长安,突兀的又从床榻之上,给坐了上来。 看样子……她得必须要,尽快地行动起来了。 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的,望向了正房的方向。 知晓此刻,已然还是没有入睡了的母亲,犹豫再三之后,顾长安终究还是双脚踏地的,朝着正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办法!眼下,她最需要的,便是尽快的嫁出去。更何况,她也须要找一个依靠。 觉着成败,都在此一博的顾长安,很快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爹爹的事儿,她是万万不能说的。相反的,她还必须要——再哄骗一下母亲了。 她如此做法,很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般做,一来,是为了稳住父亲,并保护母亲的受伤情绪,你不再受到其伤害; 这二来嘛,自然是她还想要……再从母亲那里,“顺出”两个可靠的丫鬟来。 她这般选择,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谁让她这个次女,爹爹不疼,娘亲又不爱呢。 为了自保,并尽快的将自已给嫁出去,破釜沉舟的这一场仗,她顾长安,是非打不可了。 不要怪她狠心!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而已。 有些后怕地,又想起了商洛的眼神来后。 下定决心了的顾长安,就那样低垂着眼眸,并信心坚定地,敲开了正厢房的隔扇门。 这一次,她恐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而且,不仅要打得漂亮,也要打得——毫无破绽与痕迹才是。 随着咚~咚~咚~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般大小,并且双眼通红,且身材纤弱的妇人,就那样迅速的,出现在了顾长安的面前。 并由……最一开始的惊喜溢于言表,转变成了……那浓浓的……失落。。。 第七百一十五章 崔某人 次日一大早。 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就那样静静的,停留在了丹凤门儿,斜对面的一条,并不算太起眼的街道上。 亲眼瞧着那个——身着绯色衣袍,腰系银鱼袋的青年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去之后,撩开窗户口帷帘……一个角儿的顾长安,总算是放心下来的,将手掌给收了回来。 这可当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吓她一大跳啊。 没曾想到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便是由眼前那个——快速疾跑的青年人,给惹出来的呀。 更加离谱的是,那个曾经的杨家的门客,居然会是——崔家的嫡长子。 还有更加离谱的!便是那个小子,居然和若安也相识。 由此,心中便慢慢安定下来的顾长安。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了马车之中,并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 眼瞅着那些出了丹凤门儿的官员们,都熙熙攘攘的,开始各自离去之后。 瞅准了时机的顾长安,就那样不动声色且快速的……跳下了马车。 “哎哟~我的胳膊好疼啊!” 低着头,并努力思考着自已事情的崔少愆,却是因着对面的这句话语,而快速的抬起了头来。 不知晓自已为甚,居然会撞到了小娘子的她,一时间……有些懵圈儿的,愣在了原地。 “这位……小娘子!在下并非故意的。只是因着思考一些琐事,倒是没有瞧仔细了,这大街上的行人。” 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因着身穿这身官服,而生怕被老百姓给“举报”……或落下口舌之争的崔少愆,那态度——良好到顶呱呱。 “二姑娘!!!你可是没事儿吧?!” “二姑娘?!” 随着两道丫鬟的声音,接连的响了起来。 那个娇弱到……差点就要摔倒的女子,最后终于被那两个丫鬟,给一左一右的……扶稳了。 “我不妨事儿的!倒是因着我过于的专注,影响到大人走路了。实在是抱歉!小女子心中颇觉愧疚,还望大人海涵!” 透过薄薄的帷帽,对面女子那双——眼泪汪汪的双眸,却是被视力极好的崔少愆,给瞧了个清晰。 总觉得对面的小娘子,颇为眼熟的她,却是在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对面之人——到底是谁了。 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自已理应给对方,有所交代的某人,只能又一次厚着脸皮的,扬起了一抹,很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来。 “小娘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啊?!你要是这般的话,倒叫崔某人我,觉得有些……过于的汗颜了。既然你无碍的话……那么我便——先行了?!” 压根儿就不知道,应当要如何处理这种——“官民”情况的崔少愆,生平第一次,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八个字儿,有些过于的为难她了。 “大……人?!”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发觉到对方,好似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之后。同样也有些没辙了的顾长安,只能欲语泪先流的……颤抖起了声音,并流下了眼泪来。 “我勒个靠的!这又是个……啥情况啊?这个小娘子,说着说着……咋就还哭上了呢?! 她丫的……不会是想要讹我吧?难不成……又要赔不少银子……才肯善罢甘休? 我的老天爷!老天奶呐!孩子今儿个出门,又没顾上看黄历!可也不能就……被人给,这般的欺负了去吧?! 这可要我怎么办呐?我勒个去的……!!!” 疯狂的在内心深处吐着槽,并在心理防线上,又做了一道——厚厚保护屏障的崔少愆。 克制着自已后退一步,并撒腿就跑的下意识行动。连带着还很是严肃的,“撑”起了她的那双杏眼来。 为了彰显她的为官形象,即便是右眼睑、睫毛阴影下方的那颗泪痣,都显得有些过于的……正经与严肃了。 “若是小娘子你——当真受伤了,那在下……定是会支付于你——席敬的。” 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钱袋子。 崔少愆抠抠搜搜到,并不想给除了衣紫以外的,任何一个小娘子,多花那么——哪怕一个铜子儿来。 “二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到那……马车上去吧!” 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跟在顾长安身旁的,那个新丫鬟——清雅,很是嫌弃又假意怨念的,还瞅了崔少愆一眼。 “额……” 正当某个青年人犹豫着,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之际。 一道清朗女声的出现,却是恰到好处的,救了她。 “长安!你怎会在此?!咦!?还有少愆!你怎么也在这里?!” 随着杨延婉的身影,“很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二个人的身后。 同时,且俱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两个对峙之人,亦是不着痕迹的,有些放松了下来。 “若安!我原意想着,要从这里穿过去,并同你会合的。不巧,倒是因着这件事儿,给耽搁了。” 大大方方的,朝着杨延婉的方向,打了一个招呼,突然就变得不再扭捏起来的顾长安,倒是让站在对面的崔少愆,给震惊了一下。 “我本就是个巫医。我也曾问过陈家的丫鬟,商洛最近唯一一次远行,是去往相国寺求祈福带之时。 至于这随行之人……你也见过!正是顾家那……未出嫁的二姑娘!竹苑说起过,姑娘曾去顾家递过帖子的。”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衣紫,曾经同她的对话。 甚至都有些怀疑起了此女,就是导致了靖言兄他们,悲剧下场的……导火索后。 觉得天赐的机会,就这样直接送到了她眼前的崔少愆,眉眼弯弯着,便有一记——涌现上了心头。 “这个倒是不妨事儿!就是因为久等不上你,而这边之人,又相较而言比较多,故而……我便想着,过来瞧上一瞧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觉得这一次堵了路的原因,也极有可能,会是有情况出现的杨延婉。 果不其然的,在此处——便瞧到了那个,从来都没有消停过的,麻烦惹事精——崔某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 演绎 飞云楼中。 一处雅致的包厢之内。 两个面面相觑的女子,正统一矛头的,将视线对准了那个——已然褪去了一身绯色官袍的,某个青年男子的身上。 “所以我当时……一下子就愣住了。没曾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误会,倒是少愆……叨扰到大家了。” 一反常态的站起了身来,并朝着两位小娘子的手边茶盏,都各自斟满了茶汤之后。 言笑晏晏的崔少愆,才又一次的——颇具绅士风度的,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哪里~哪里!应是我道歉才对。毕竟……那个低头走路的,除了你以外,我也是一个啊!” 站起身并朝着崔少愆,颇为有礼的做了一揖。 觉得自已的失态,到底还是形成了笑话的顾长安,也很是大方的,跟着轻笑了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的她,突然便有些伤心的……低泣了起来。 “长安?!你今儿个这般失态,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找我递帖子,便是有心事要同我诉说吗?!” 就知道对面的“贵女们”,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杨延婉,忍着内心的不适,还是颇为体贴的,将对方的话茬子,给接了过来。 “我哪像妹妹你的命好啊!眼瞅着你才刚及笄不久,婚事便定了下来。就有些伤春悲秋……起了我自已的命运罢了。 再有五个月,我便十八了。可是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许配到人家。故而——就有些思虑过重了。 当然……若是我的这般行径,给妹妹你也造成了困扰的话,那身为姐姐的我,就还是……不要说的好!” 立马便抽出了帕子,并擦了擦眼泪的顾长安,以退为进的,先将她自已的烦恼,给抛了出去。 “原来姐姐你,忧心的是这件事儿啊……” 说实在话,其实挺羡慕对方,爹娘都不管的杨延婉,到底还是没有将她的内心真实所想,给扒出在这台面上来。 适时的紧蹙起了一边的眉头。她也只能很是虚伪的,露出了一抹担忧,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来。 而此刻,同样紧拧起了眉头来的崔少愆,内心深处却并不像——同姑娘这般,所思所想了。 立马就觉得对面的顾家二姑娘,段位颇高的她,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并“遮挡”在杨家姑娘的面前了。 好家伙!对方的小尾巴,这不就被她崔少愆,给碰上了吗?! 合着赶巧了是吧?! 明明在这之前,这个顾家的二姑娘,可是稀罕着她的靖言兄台,不要不要的啊! 这才过了多久啊?!虽说陈靖言,已经离开了两年之久了! 但总觉得顾家二姑娘,移情别恋的速度,定是会比这个时间——短到不能再短的崔少愆,就差在心中,又补骂一句“渣女”了! 若是知晓她会将感情,转移的这么快的话。那她家靖言兄台,岂不是真的成了……大冤种了?! 那嫂夫人石静婉,还有商洛……都岂不就是……有些过于的悲壮与可怜了?! 那她当初,为啥还要给人家下毒啊??!这不纯粹就是——没事儿特意找抽型的吗?! 若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当真,就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杨家姑娘……岂不就是危险了?! 莫不是她也看上了——上官家的,那个公子哥儿了?!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不得为杨家姑娘做主的吗?! 坚定着自已的信念,并如是的想着。崔少愆怎么瞧着,都觉得对面的顾家二姑娘,有些不顺眼了起来。 “妹妹你……其实并不知晓的!姐姐,我这是——有苦说不出啊!” 用眼角的余光,瞅了一眼崔家公子那——紧蹙起了眉头的反应。 立马就用帕子,抹起了眼泪儿来的顾长安,已然准备酝酿起了,她那,声泪俱下的苦情戏码来。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说一句古诗,便抹一下眼角的顾长安。愣是如怨~如泣~如述~的,将她的思念与刻骨铭心,都给深深的,演绎了出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一气呵成 “瞧姐姐你的意思,好似已然——有了心上人了?!” 盯着对面顾长安,那副矫揉造作到——左一句相思,右一句刻骨铭心屁话的崔少愆,就知道丫的……定是没有憋好屁。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委婉的怼回去,心领神会的杨延婉,倒是先她一步的,给提问出了声。 “我……当真觉得自已的命……呜~呜~呜~呜~呜~” 故意只将话说一半,并低声哭泣了起来的顾长安,很显然……博取人同情并让事情顺理成章下去的段位,那是相当的高。 只是可惜,坐在她身旁的那两个人,却是都有些……过于的,不识抬举了。 抽抽噎噎又断断续续的,哭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愣是再没有一个人,去主动找她搭话的顾长安,觉得自已,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这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合着她锅灶都已经起好了,就差那锅中的一碗米,愣是洒不下来的话……那她还有甚的……鼓捣头啊?! 况且!这戏台子都搭好了,若是没有观众捧场围观的话……那她还怎么……将这场戏给唱下去嘛?! 颇是焦虑的压低了哭泣声音。 借着拿帕子抹眼泪的空档,她的眼睛余光,终是瞅到了那俩——突然就不再接她话茬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饭菜端上来了!!! ??? !!??!! 感觉一整个嗓子眼儿,都被梗住了的她,只能找补的,又加大嗓门儿的哭泣了起来。 “姑娘!我觉得这个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很是心满意足的,又夹了一筷子菜后。 懒得应付“事儿哔~”的崔少愆,直接忽略掉了顾长安的,又一次的——岔开了杨延婉那……准备接话的念头。 “这……我……” 有些犹豫的,抬眸瞅了一眼那个,还在拿帕子抹眼泪的顾长安。 觉得接过话后,必定会很扫兴的杨延婉,在踟蹰了几秒钟后,愣是决定假装看不见的,顺了崔少愆的心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又一次的,重复了一遍这首《相思》,顾长安颇是委屈的,扯着嗓门儿,并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姐姐?!” 虽然说……杨延婉早就接收到了,对面青年人那——给她打了好几次的眼神暗示。 但最后,终究还是有些拉不下脸皮子来的她,只能罔顾对面打眼色的,硬着头皮接了这一句。 “若安嘛!你是不知晓呐!我简直是——遇人不淑啊!打心眼儿里,第一次瞧上的心悦之人,他——突然就给死了。 悲痛欲绝之下,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我,瞧到的那第二个心悦之人——更是让我为难到——羝羊触藩呐!” 眨着通红的眼睛,并颇是可怜兮兮的,瞧着对面的两个人。这一次的顾长安,却是正儿八经的,走起了心来。 “姐姐,你可是有甚的……难言之隐呀?不若就说出来……让我听听看,是否能帮你——排忧解难?! 可是少愆他……还在这里啊!咱们女儿家之间的心事,当真可以说予——外男听吗?!” 学着顾长安的样子,以退为进后。杨延婉明则安慰,实则暗示的,想要告诉顾长安……她此举的不合适来。 “是长安疏忽了。还请大人你……勿怪! 只是我这心里呀,实在是憋屈又难受的紧。若是大人你不介意的话……可否以身为男子的角度,来同我说一说——你们的想法呢?!” 又一次的,抬起了她那泪眼汪汪的眼睛。 顾长安将一个伤心到,有些失去理智,并为情所困的女子,演绎的淋漓尽致,又浑然天成。 将情绪把握到,如此的一气呵成之下。即便是顾长安她自已,都觉得有些过于的顺利了些。 然而,很快!那个“不顺利”的声音,立马就跟了过来。 “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此物最相思~~,此物最相思~~呐! 即便是一颗——代表着相思的小小红豆,他也是王维诗里的——红豆啊!咱们一定要细细的,品一品顾二姑娘的这相思之情呐! 既然顾家二姑娘,都不介意了。那少愆便斗胆且厚颜无耻的,打算坐在这里,并听一听——困扰到你们小娘子们的——体已小心事了!” 半是阴阳半是反话的,将她心中的不满给发泄了出来。 崔少愆自始至终都言笑晏晏的,维持着她那一惯——彬彬有礼的态度,与谦谦君子的,固有形象。 “那长安便逾越……一回了。还望大人勿怪。” 狠狠的擤了擤鼻涕,又抹了一把眼泪。 这一次,总算是振作起来了不少的——顾家二姑娘,在落落大方的,喝了一杯茶后,便讲述起了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我……因着有一次,在相国寺祈福,我便邂逅到了——那个令我,终身都难忘的人!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这满腔的热情,全部化为了泡影一般的,成了那天边,快速飘过去的云彩……” ‘呵!整的还——挺诗情画意的。’ 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去听一遍,对面顾家二姑娘的单相思情史。 察觉到对方,明显就要,陷入进那回忆中的崔少愆,在狠狠的抽了抽嘴角之后,便在内心深处,疯狂的吐槽了起来。 “……只是无论怎样,我都不曾想到过。想到过我自已,居然会对一个——心如止水的和尚……动了心! 可是只要一瞧到,布施大师那——遗世而独立的风姿,与洒脱的背影和身形,我的这里,却是又一次的……沦陷了。” 用右手紧紧的捂住了胸口。 真情流露的顾长安,还不待她细细品味一回,其与布施之间的——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 一口喷涌而出的热茶汤,却是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将她给拉回到了——这无尽的,现实之中…… 第七百一十八章 离了个大谱 “少愆?!” 拿眼神制止着对面那个——就连表情,都表现的颇为夸张的某人。杨延婉甚至焦急到,恨不得踹对方一脚了。 “啊!不是如二姑娘你,所理解的这般!当真是这一口茶汤,它有些过于的,滚烫了些。” 弯起了眼睛,并很是淡定的擦了擦嘴角。 内心深处,却是直接崩塌了的崔少愆,就差要在心中咆哮一遍,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孽缘了。 想到她们家的阿莲娜姐,好像也是仅凭着一眼,就给沦陷了的事实。 这一次,连带着连眼角,都有些抽搐起来的崔少愆,真的有些怀疑起了——大宋朝这些小娘子们,的审美观来了。 努力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布施的场景。觉得对方——的的确确,是有这种魅力的她,却又是有些……如梗在喉了起来。 心悦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无缘无故喜欢上一个人,也是没有错的。 但是那些小娘子们!若是喜欢上了一个——风姿卓越的和尚,就有些不妙了啊! 尤其当那个和尚,还是一个……一心向佛,且,心无杂念的和尚! 第一反应,就觉得和尚的孽缘,快要到来了的她,突然就有些同情起了,布施大师来。 这些姑娘们,哪里是喜欢啊?!她们分明是——在毁一块璞玉呐! 她们这般……当真就不怕毁了人家——布施大师所,修行的道行吗?! 有些不可思议,又头疼的摇了摇头。这一回,确确实实是觉得新奇,又没辙了的崔少愆,连带着就连话,都不想说了。 而在饭桌的另一边。 从上一次的相国寺之行后,就已然瞧出了些许端倪的杨延婉,可就要比某个一惊一乍的青年人,淡定的多了…… “所以姐姐你——就是为了此,才苦恼的吗?!你们两个之间,若是两情相悦的话,直接让那个和尚……还俗便好了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佛家当中,好像有一个关于……‘七进七出’的,还俗规定来着?!” 颇是笃定的,将她的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杨延婉理所当然的认定了!那两个人之间,怕是有着不小的猫腻才是。 “妹妹你是说——布施大师他,可以出家还俗,重复七次吗?!” 第一回听闻这般按规定的顾长安,整个人的双眸,都晶亮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这俩个小娘子,在一唱一和之间,就突然认真起来的态度。 冷汗瞬间便从额头上,给滴落下来的崔少愆,生怕这俩姑娘,再给……捅出个大篓子来。 “姑娘!刚刚二姑娘她,不是都说了吗!她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啊! 既然对面的布施大师,一门心思的,只想要求佛并成佛的话……你们为甚就不能……想要成全了对方呢?!” 有些不太能够理解——眼前那两个姑娘的脑回路。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的崔少愆,突然就觉着,早在1000多年前的古代,绝对算得上,是她祖先们的,这些个小姑娘们,那可是个顶个的,能闹腾啊! 整半天,这俩还打算……硬抢了不成?!觉得自已绝对有重任,要将这俩给说服了,并掰回来的她,立马就在边脑海深处,搜肠刮肚的,思考起了说服她们的话术来。 “身为女子,难道我们,就不能拥有——追求心悦之人的权利了吗?!” 歪着脑袋,并看向了对面的崔少愆。杨延婉很是奇怪起了,对面青年人的反应来。 明明打一开始,教她这般行径与作为的人,可就是对面的——崔少愆呐! “有!怎么会没有?!只是嘛——这个还是要分情况的呀!就好比如说,是咱们眼下的这一幕。 不知晓你们二位,可曾听说过——‘佛渡有缘人’这句话呀?!” 就觉得眼前的此事,纯纯粹粹是离了个大谱的某人。恨不得立马,便要将眼前的这两个人,……给洗脑了不可。 修行之人是很苦的。他们的心性,也会如磐石一般,很坚定的! 相信他们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定是反复思考,且冷静决定下来的。 其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外界的因素,而动摇了自已的心性呢。 若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他们自已的内心,给动摇了的话,那绝对便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和尚了。 无论修佛还是修道。佛心与道心,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在不久之前,才从布施那里回来的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对方心中的,坚定与执着。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即便是顾家的二姑娘,又怎么可以——认为她自已,便是那个,可以令别人改变的人呢?! 她的“壮举”,不过是自我感动,与自我肯定下的,她自已的存在感罢了。 这算不算是……师父口中所提到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 紧紧的蹙起了眉头。并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将此事儿,给赶紧搞翻篇了的崔少愆。 却是又一次的,听到了一句让她都——很是大跌眼镜的话语来。 “所以!我一直认为,我自已,便是那个有缘人啊! 既然老天给了我一次机会,要让我渡,布施大师,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的!” 信誓旦旦的,说出了她的豪言壮语。 顾长安立刻就自信满满的,肯定起了她自已,便是那个……非常特别之人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戏 “那姑娘你呢?!你也觉得……会是这般吗?!” 顿时便觉得眼前的那个——恋爱脑的二姑娘,没有救了的崔少愆,立马便将她的目光,给锁定在了身侧的,杨家姑娘身上。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总归都是要试一试的吧?!更何况这些,都还是少愆你教给我的呢!” 一语双关的,定定的瞧向了对面的青年人,立马便有了勇气的杨延婉,甚至于并不想将对面的那个青年人,给放走了。 是啊!学着顾着二姑娘那样,不是挺好的吗?!这心悦之人……就是要去追呀!都没有努力过,她怎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便放手了呢?! 若是对方……就答应了呢?若是对方……就被她那执着的精神,所感动了呢?!若是对方……也心悦着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那个劳什子的上官家公子,还是谁要谁要去吧!学学四哥与四嫂那样,不好吗?! 其父上官正,六宅使,为诸司使之一,同六品。不领本职,仅为武臣造转之阶。 后又为剑州刺史。武官虚衔,从五品官员。任者无需赴任,无职掌,无定员。 就是这样的一个武官,娘亲为甚就会——这般的中意其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在她嫁过去以后,也能继续舞刀弄枪吗?! 那她去到哪里,又——不可以舞刀弄枪呢?! 很是不太能理解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杨延婉很是不甘心的,又瞧了一眼,崔少愆的方向。 “正木强好凌人,自谓平贼有劳,受人主知,无所顾忌。数面攻两川官吏之短,而暴扬之,众积怨怒,多上章诉其不法者。” 想着曾经在私底下,听到的这个传闻后。杨延婉又一次的,坚定了自已那,要自主退婚的决定。 这嫁人为妻,还是要知根知底的为好。那些不熟识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迁就的! 抬手执起了茶盏,并将其优雅的灌了下去之后,眼神瞬间就,变得坚毅起来的她,在放下茶盏的刹那,却是对上了一双——有些无奈的眸子来。 “姑娘!少愆倒是——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对于顾家二姑娘来说,我倒是觉得不太合适。” 有些犹豫的,将此话给说了出来。 再一次正色起了,自已脸色来的崔少愆,还不待对面的两位——面庞上,皆有愠色出现的小娘子开口,便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说来也巧。那位顾家二姑娘口中,所提到的布施大师,正是少愆的知已。 所以……我比你们,都要更加的熟悉于他。并了解他心中的,一切所想。” 平静地看向了顾长安的眼眸中。崔少愆觉得有些话,还是要一次性的,说出来为好。 然而……就是在等着这句话的顾长安,被正中下怀到,立马便朝着对面的青年人的方向,给跪了下去。 她这“惊天地,又泣鬼神”的一跪,却是让原本在心中,都打好了腹稿的两个人,瞬间就傻了眼。 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了的二人。只得面面相觑的,突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 震惊于来这么一出的顾长安,不知晓她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的两个人,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并反感了起来。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莫非……难不成…… !!! “合着她顾长安!是要搞这么一出啊?!” 同时便想到了一块儿处的——杨延婉与崔少愆,心知肚明的,在内心深处,怕是都吐槽了——不止这一遍了。 抽搐的嘴角,并僵硬着笑容。 觉着这一场戏,绝对会来一出大的两个人,内心的丰富程度,可要比僵硬的嘴角,靠谱好几百倍了。 果不其然的,接下来的好戏……这便要,上演了。。。 第七百二十章 罢了 “顾二娘?!你这般行径……是要做甚?!” 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的崔少愆,生气到连称呼都变了。 “大人!刚刚你不是才说了吗!佛渡有缘人!!!我当真觉着……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啊! 到底是有多凑巧,才能出现如此巧合的一幕啊?!我当真就没有想到……大人你,居然会是布施大师的挚友啊?! 若是咱们几个之间……这般的缘分,都算不上是——有缘人的话,那述长安无礼!我亦是当真……觉着,再也不会……找出来,比我还要更合适的人选了!” 泪眼婆娑的盯着崔少愆,顾长安甚至瞧到了对方眼眸中的,挣扎与被说服。 乖巧又安静的低垂下了眸子。 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了的她。 只是任凭自已那豆大的泪珠,就这样一颗又一颗的,砸在了衣衫上,并掉落在了——地板之上。 “少愆?!” 很是能够理解这种——相思之苦,以及纠结不安、患得患失这种的情绪的杨延婉,用颇是同情的眼神,也就那样水灵灵的,望向了崔少愆的方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罔顾直勾勾盯着她看的,那两个哭卿卿的小娘子。崔少愆很是平静且冷淡的,说出了这么一段——煞风景的话来。 “大人,我并不懂佛法。只是想要同心悦之人长相厮守。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便是我最虔诚的期待。还请大人你……成全!” 自顾自的跪在那里,并打算不起来的顾长安,打算以此为要挟的,想要逼迫对面的那个,冷峻青年就范。 “顾二娘!我倒是觉得——你用错心思了。 首先我与布施,仅仅只是有过三面之缘的……点头之交罢了。 我并不能代替他的长辈,也不能代替他自已,去同意任何的事情。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去帮他下任何的决定与主意了。 故而……我又能,成全你些甚啊?! 这其次嘛,便是我一厢情愿的,察觉出了……你此番所作所为的——后果来了。” 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崔少愆很是不赞同的,想要点醒对面的顾长安来。 虽说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简直是渺茫又微乎其微就是了。 “求大人您成全我!亦恳请大人,您帮帮我!除了此事之外,长安——当真再无所求了!” 执拗的跪在那里,并不肯起来之后。此刻的顾长安,将她那死缠烂打的技能,给发挥到了极致。 配合上她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眸,以及随时都快要——昏倒了的架势。 愣是让谁进来瞅这么一眼,都会觉得——定是眼前,那个坐在凳子上的青年人,做了很是对不起这个小娘子的事情才是! ‘合着大姐你这是……油盐不进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大,是过来逼宫的呢?!至于吗?!我又不欠你啥啊!!!还是说今儿个,你就打算——死磕我了呀?! 还有!我家的靖言兄台呢?!这就被你给……抛到脑后拉?!你这朝秦暮楚的,真把自已个儿,当榴莲了啊?!您这是把每一个看上眼的人,都放在……心尖尖上了呗?!!’ 有些崩溃的,在内心深处吐着槽。崔绍愆就差要单手扶额的,来表示自已的无奈了。 狠狠的在心中长叹了两口气后。她终究还是坚定的,说出了她那——最想要告诉对方的话来。 “你且听我说完!至于这最后,便是佛家禅宗里的,三重境界了。 正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此乃表象;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此乃里象;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此乃由表及里,统筹全局之象。 想必在布施的心中,你也好,我也罢!大家皆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的苦修之人罢了。 他又怎会浪费自已时间的,肯将心思花在你身上呢?!容貌美丑,皆为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甚的区别?!” 苦口婆心的,想要告诉对面的顾长安,布施也仅仅只是,将她瞧成了一个,众身之象而已的崔少愆。 打一抬起头——却又是,后悔了起来。 因为……之前,为难她的,明明还只是一个……跪下来,并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可是——在她长篇大论的,说完了这句话后,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的——杨家姑娘,又是在闹哪般呐?! 很是不能理解,也不能苟同眼前这俩人……如此这般模样的崔少愆,到底是忘了。 忘了她在说这句话时,眼眸中,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无情的拒绝。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看样子,到头来对这句话,了解最深刻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妥协 “呃……你们两个……姑且当我没说吧。” 单手扶额的,抵住了额头。浑身都泄气了的崔少愆,觉得她……又开始——有些强人所难了。 讪讪的捧起了手中的茶盏,并猛的喝了一大口之后。 随着茶盏的放下,那个原本应当,坐在凳子上的某个人——却是突兀的,给站了起来。 “你且起来吧!我不为难于你,还请顾家二姑娘你,也莫要为难于我!” 定定的伸出了手去,却又反应神速的,将手掌停在了半空中后。 察觉到自已的身份,无论怎么做——都不太合适的崔少愆,有些为难的,望向了身旁的杨延婉。 “长安姐姐!你还是起来吧!如此这般并不太好。你也莫要……再让少愆为难了。” 拿起帕子并轻擦了下眼角。 也觉得少愆,的确是过于为难了的杨延婉,终究回归理智的伸出了双手,且一把将顾长安,给拉了起来。 “即便是我这般的恳求,大人你都——不肯帮我一把吗?!” 委屈的抽泣着。 突然就觉得自已此番,是赌错了筹码了顾长安,心中百感交集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并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觉得你此番,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即便我猜不到——布施心中所想,但我亦是大差不差的,知晓他如此行径,是为了哪般啊!” 感觉无论如何,都有些……有理都说不清楚的崔少愆,就差在内心深处,再咆哮这么一句了。 “都说了你们会影响人家的修行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这玩意儿,纯粹就是造孽呀! 要是换做——是之前的我的话,凡是阻碍我修行者,当真是要‘杀无赦’的好吧嘛!? 更何况!在这世间之上,除了情情爱爱之外,还是有很多的大道,可以去追寻的嘛!为甚就非要在那一棵树上,给吊死不可呢?! 这个世界很大。多出去看看呐!姐姐!!!若你当真——非要执意如此的话,还不如就当那一个榴莲呢! 将好多的人,都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它——不香吗?!” 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那个,顾家二姑娘。同生为女子的崔少愆,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起来。 因为……谁叫她眼尖的,瞧到了对面的那个顾家小娘子,抽抽噎噎的哭泣到,整个人……都发起了抖来呢。 看样子,对方也并不是……如她所想象中的……那么的渣吧。 一个人,也只有在彻底的,痛苦绝望了之后,才会不自知的,浑身都,发起抖来吧! 毕竟——之前伤心欲绝的她,也是这样安静又崩溃的哭泣来着。 轻挑起了两边的眉毛。 瞪大了杏眼的崔少愆,果不其然的,又瞧到了杨家姑娘眼神中的,那抹消都消不下去的……同情心来。 姑娘这共情力——简直了! 闷闷的不再说话了的她,只能机械的用木箸,又夹起了一筷子眼前的菜来。 “少愆!咱们……帮帮长安姐姐吧?!不需要你尽多大的力,只是需要——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便可!算我求你了!可好啊?!” 咬了咬嘴唇。 终究是下定了决心的杨延婉,还很是贴心的,将对面青年人面前的空茶盏,给倾满了茶汤。 “这个……” 虽然心软,但压根儿,还是不想管这件事儿的某人,连嚼菜的腮帮子,都僵硬了那么一下。 “少愆……明明是你说过的!咱们一定要——尽人事,并听天命的! 也只有努力过了,才可以彻底的放手呀?!若是连努力都没有尝试,又怎么肯——心甘情愿的放弃呐?!” 顶着一张,让崔少愆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脸庞,杨延婉的眼眶,却是又一次的,泛红了起来。 “既然姑娘你……帮着顾二娘求情了。那我……便只答应你这么一次!且……下不为例。 只是说服布施,见她一面的话,少愆——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你能想象得到吗?!若是在游戏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顶着一张你十分喜欢的脸庞,并哭卿卿且可怜兮兮的,看着你的话。 还不是对方说什么,你便……答应什么吗?! 更何况!对方还是在——央求着你呐!瞬间便沦陷了的某人,当真觉着,眼下姑娘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好吧!!! 又一次抬眸瞧向了顾长安的方向。 在与她那——瞬间,便转悲为喜的眼眸,对视上的刹那,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的崔少愆,还是将她敏锐的直觉,给狠狠的扼杀了下去。 “当真可以吗?!多谢大人成全!” 着急忙慌的,仅拿大袖擦了一下眼泪,便又要跪下去的顾长安,很快便被一双——眼疾手快的手掌,给阻止了。 “我并不是在成全你。只是在……让你看清一个事实!” 义正言辞的,说着在心中早就找好了的理由。崔少愆到底……还是妥协了。 不是妥协给了,她自已的心软,也不是妥协给了,她自已的——那层局外人身份。 并没有‘事不关已,便高高挂起’的她,只是妥协给了,杨家姑娘的救命之恩,与她上一世,那,过往即逝的情怀…… 第七百二十二章 坦然 飞云楼外。 目送着顾家姑娘的马车,逐渐的远离了她的视线之后。 扭头看着突然间,便沉默下来的杨家姑娘,崔少愆又有些头疼了起来。 “姑娘,你怎的不说话了呀?!莫不是——还在生之前的气?!气我没有从一开始,便同意这件事儿?!” 看着定在飞云楼大门前的原地,并不打算抬步走人的杨延婉,崔少愆适时的,将其拉了过来,并让后方的行人,给顺利的通行了过去。 “少愆……” 愣愣的盯着那双,拉着她衣袖的双手。杨延婉突然像是傻了一般的,就那样回望进了——对面青年的眼眸当中去。 “姑娘!我在呢!可是有心事?!你若是心中还有不痛快,不若咱们再……浮一大白?!” 低垂着眼眸,并回望了过去。 总觉得最近的姑娘,有些格外反常的她,一时之间,竟是琢磨不透对方……女儿家的小心思来了。 莫不是她自已,当真是……不拘小节的习惯了?!亦或者说……她女扮男装的太久了之后,不论是行为模式,还是思想,都有些过于的……偏大老爷们儿了?! 不知所措的,捋了捋耳旁的发丝。 实在是瞧不明白姑娘,心中所想的崔少愆,甚至还又将脑袋向前凑了凑。 “少愆!” 急忙的后退了一大步。 连带着整个人的耳根儿,都迅速红了起来的杨延婉,却是在抬眸的瞬间,看到了一抹令她——颇感意外的身影来。 越过崔少愆的耳侧。 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然,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她们两个人的身后。并有要抬步跨进这飞云楼的趋势! 而另一个出现在他身旁的人,便是上官家的嫡长子——官至内殿崇班的——上官璨了。 “少愆官正?!” 一道爽朗浑厚的声音,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杨延婉她们两个人的身后。 并恰到好处的,拉回了那个……还兀自沉浸在自已世界里,且十分怀疑她自已,到底是不是,过于爷们儿了的某个人。 “璨崇班?!” 有些诧异的转过了身来。 没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同僚的崔少愆,亦是有些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很少同武官打交道的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来应对眼下的这种情况。 “延婉姑娘,你怎会在此?!莫不是……你们两个认识?!” 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上官然同样没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瞧到杨家的嫡长女。 “说来巧了,我同姑娘她……” “自然是认识的!因着我心情烦闷,少愆哥他……特意陪我出来,四下走走的!” 快速的打断了崔少愆的解释。 杨延婉在对面两个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还特意的拿手指轻轻的,拉了拉一侧崔少愆的衣衫。 “……!!!” 想要恶狠狠的,瞪一眼某个无辜青年人的上官然,到底还是因着对方的官衔,而默默的将臭脸……给隐了下来。 仅仅一眼,便读出了大哥眼眸中的,那抹——稍安勿躁与勿要大动干戈的暗示,上官然很是识趣的,并没有在此时此刻,给大哥添乱。 “……???” 同样不解的瞅向了杨延婉的方向。 生怕会对姑娘的名声,造成损害的崔少愆,整个人的后脖颈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在经过了江政、二姐以及其他人,很多次的敲打与洗礼之后,已然将“男女授受不亲”这六个字,给刻进了骨髓深处的她,说到底,还是想要解释一番的。 有些不太明白姑娘,为甚会一反常态的,将她给,推到那明面之处。 思及到不久前,四哥同她以及姑娘之间,对话的某个人,突然就意识到了眼下的事情,好似有些不妙了啊!!! “那位上官公子他……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以后,选做我的——未来夫婿的人选。只是我……并不心悦于他! …… 只是我……并不心悦于他! …… 并不心悦于他! …… 不心悦于他! ……!!!” 莫不是姑娘她——想要借着这次机会,从而推掉她那……早就已经定下来的……并让其很是不喜的……婚姻吧?! 知晓了此刻的自已,就是一个挡箭牌的崔少愆,即便内心深处,有多么的不情愿,亦是不太好……拂了姑娘的意啊。 借着大袖的遮掩,并狠狠的掐了自已一下后,内心深处颇为的慌张,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某人,很快便淡定了下来。 “听闻崔家嫡长子,在归家之前,曾是右领军卫上将军府上的门客一说,看样子是真的了。” 既是在向上官然解释,也是在拿崔家的名声,来敲打某个青年人的上官璨。 其浑身上下,整个人的气质与谈吐,都丝毫的,不与武官这个职位相匹配。 ‘她怎么碰到的,全是些——有着八百来个心眼子的人呐?! 所以……在北宋王朝,这个「重文轻武」的大背景下,这哥们儿,好似混的还——挺游刃有余的哈!’ 终于出了口“恶气”的,在心中吐槽了一嘴,尽量让自已,也表现的更谦谦君子一些的崔少愆,反倒很是坦然的,将目光迎了上去。 第七百二十三 承诺 “哦?!我的家事,居然都传到了——璨崇班的耳朵里了?! 那不知璨崇班,可曾听说过少愆,随着右领军卫上将军,去往了到了那代州的边境,整整……两年多的时间呐?!” 时刻谨记着要“避嫌”的崔少愆,到底还是不着痕迹的,为自己的清白解释了一嘴。 “这个嘛……我倒是也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没曾想到对方,居然会这样回答的上官璨,身为武官,还是很欣赏这种——拥有一身本领,且又肯上阵杀敌的后辈们的。 觉得此事儿,定是一场误会的他,又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青年人来。 “我瞧你们这般……怕是要往回走了吧?!” 转头看向了那辆……停在一侧的马车以及车夫。 到底还是有些饥肠辘辘的上官璨,将他蓦然涌上心头的“小心思”,又给收了回去。 偃旗息火的,打算就这样越过对面二人的他,步子才刚抬起来半步,便听到了自家那亲二弟,有些突兀的声音。 “延婉姑娘!不若~~便由我……护送你回去吧!” 总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上官然,面上立马便显露出了一副……颇是担忧杨家嫡长女安全的神色。 “这个倒是不用了!还有丫鬟映凝跟着呢!” 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并不是特别爱说话的映凝。 瞬间瞪大了眼眸的,却是立在她身侧的那个青年人——崔少愆。 “姑娘!?” 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着。 终究还是觉着,有些物是人非了的某个青年人,眸中流露出的破碎与心疼,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那,我便——就此别过了。” 装作不在乎的,勉强笑了笑。快速掩去了眸中感慨的杨延婉,还是颇是有礼的,朝着面前的三个人,都行了一个拜别礼。 杨延婉的这个拜别礼,很是标准,却又十分的恰到好处。行云流水有颇为的得体大方。 只是瞧着如此规矩,又懂事的杨家姑娘,崔少愆的内心深处,到底还是忍不住的……狠狠地抽了一抽。 所以——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吗?! 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舞起鸦项枪来,虎虎生风的飒爽英姿。 觉得再也瞧不到那双,灵动眼神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克制的握紧了拳头,并目送着对方,安静地离开了。 颇为满意的,盯着杨家嫡长女离开的背影。觉得大哥说的话,的的确确是,没有毛病的上官然,也理所当然的,将此认作了一场美丽的误会。 收敛起了之前,对某个人……压根儿就瞧不上眼的不爽态度,他的嘴角又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扬了起来。 在上官璨的示意之下,学着大哥的模样,亦是朝着崔少愆点了一下头后,他便一甩衣袍,并潇洒肆意地……跨进了那飞云楼内。 徒留揪着心,并愣在原地的某个青年人,就那样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就连挪动一下,都不肯了…… 绿竹初成苑, 丹砂欲化金。 …… 乘龙与骖凤, 歌吹满山林。 爽气凝情迥, 寒光映浦深。 …… 所以,姑娘身旁的那个新丫鬟,唤作——映凝么……?! 略微的,轻挑起了两边的眉毛。 崔少愆觉得自己那——左肩膀第2根肋骨下,往里一寸的位置处,有些隐隐的……抽痛了起来。 所以……无论是谁!?都必须……要经历这种成长吗?! 想到了那个,为了一个断臂的开阳,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的竹苑,他的耳朵旁边,却是奇迹般的……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少愆哥”的回应。 说不出来……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觉得大宋朝这边的姑娘们,都有些傻,并一根筋儿的崔少愆,此刻的心情,却是莫名其妙的——抽痛、忧伤,且放空了起来。 “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叨扰大家,实在抱歉。少愆今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大家。” …… “好啊,你可要说话作数。衣紫,你可听到了啊,阿愆说——要护好我们呢!” 曾经说过的话语,以及信誓旦旦发过的誓言,皆都历历在目。 可是觉得她自己,并没有做好……任何一件事儿的崔少愆,却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因着顾长安口中,那三番五次,便会出现一次的“布施”二字,而忽然又想起了阿连那姐后。 高低觉着她自己,还是应当去杨家——瞧一瞧的某个人,又一次的,在内心深处——狠狠的自责了起来。 自责起了她自己的不作为,也自责起了她——并没有做到过,那曾经答应过——别人的承诺……. 第七百二十四章 徒子徒孙 这边,处在飞云楼之前的崔少愆,还在不断的感慨,并自我反省着。 而此刻,出现在了那坊市街口交接处的,写有“救死扶伤”的医馆前——的一位青年人,却是差一点儿,证处在后院儿的百鱼渊,给惊掉了下巴来。 “师……师父!?你怎的来了?!” 快速的站起身,并迎接了出来。 生怕他自己礼数,不够周到的百鱼渊,还很是热心的,证其门下的所有针工与药童,也都围上了前来。 “师祖!” “师祖~” “师祖。” …… 坐在了前院正厅的上座上。 很是淡定的,看着周围的那一圈儿徒弟“徒孙”们,皆都异口同声的,喊着她师祖的刘衣紫,倒颇是面色平静地,接过了那杯……递到她手中的茶盏来。 “不知晓师父你……会在此刻的时辰过来。我这当徒儿的,到底是失了礼数。还请……师父莫怪!” 废寝忘食的研究着那……一整张纸上的符箓。刚觉着自己,遇到了瓶颈期的百鱼渊,一抬眼便瞧到了那,来的颇为及时的——自家师父来。 “我寻思着你,应是遗留了不少的问题才对。便想着趁着今儿个有空,索性也就过来了。” 本意是打算出来散心的刘衣紫,到底还是因着赵清妍与赵婶儿的琐事,而有些头疼的,走到了这里来。 觉着那两个姑侄,到底还是应当,有一个正经营生的她,第一反应……便是将她们两个,给塞进这里边来。 可是等到她冷静了下来。 觉着以她们的那个年龄来说,学医到底还是有些耽搁了的她,就那样耿耿于怀的,站在了百鱼渊的面前,并很是焦虑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师父!你可当真是神了!你怎的……就知晓徒儿我最近,会遇到阻碍呀?!” 丝毫不觉得自己如此大的年龄,给年纪那么小的姑娘当徒弟,有任何委屈与尴尬的百鱼渊。 倒是颇为自在,且滔滔不绝的,已经在腹中打好了那……需要提问的腹稿出来。 “自然是……随口一说了!” 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且并没有将此,给表现在明面儿上的刘衣紫,很是平静的环视了一圈儿,那些围绕在她身旁的——徒弟的徒弟们。 “咳~嗯!我就是想证他们,都过来证你瞧个面熟,并顺便的,都在师父你面前,露露脸! 既然你们,都已经瞧过你们的师伯了,那便——都下去吧!” 很是装腔作势的,环顾了一眼——那些针工与药童们。 当然也不可能证他们,学习并接触到这种复杂符箓的百鱼渊,亦……不过是在,做做样子罢了。 要是证他们都学会了,那他,还有屁的权威呀!!!更何况,他的那几个徒弟们,也没有几个省油的灯! 越想便越觉得来气儿的他,刚想要在脑海深处,狠狠的教育教育……那几个徒弟们。 被百姓们亲切的称为大医的,他那个最是得力的大徒弟,便咚咚咚的敲起了门外的格扇门来。 “进来!” 朝着针工与药童们,使了一个赶紧退下去,并别碍事儿的眼神之后。 并不知晓此刻的大徒弟,特意前来有何意图的他,竟是眼尖的,瞧到了对方手中,所捧着的一本古书籍来。 “师祖!徒孙听闻您今儿个过来了。便特意赶了个巧的,打算将珍藏已久的这册孤本——给您拿过来!” 用后脑勺,坦然地接受着百鱼渊目光的洗礼。 丝毫不怵师父的大医空青,就那样坦荡荡且大喇喇的,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伸出了双手,并将手中的那……孤本册子,给递了出去。 “这是……?!” 有些犹豫的看向了百鱼渊。 对她名义上的徒孙,作出如此行径,表示不太能理解的刘衣紫,实在是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师父!徒儿虽然不才,但也一共收了有五个徒弟。 他们分别是大徒弟——空青;二徒弟——川柏;三徒弟——子苓;四徒弟——白术;以及五徒弟——木通。 眼下,留在医馆中坐镇的——便是大徒弟空青,二徒弟川柏,以及小徒弟木通了。 小徒弟木通,就是之前上一回,你们临走的时候,送你们出去的那个丫头!至于二徒弟川柏,这不才刚出去问诊,没一会儿吗!” 絮絮叨叨的比着手指头,并一个又一个的,朝着刘衣紫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洋洋得意的百鱼渊,在介绍完毕之后,与爱徒那不经意的一个对视,却是又证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合着这小子!是在这里……等这么一出呢?! 不会吧?!不至于吧?! 空青他都快到了,四十而惑的年纪了!难不成还想着……要给面前这,才刚刚及笄不久的小丫头,一个下马威不成吗? 这臭小子,可千万别耽误了……他的大事儿才行啊。 百转千回的,将他肚子里那些——“老谋深算”的应对计策,都给憋了回去。 觉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那,即将要学到手的——符箓之事儿,给黄了的他。 立马便恶狠狠地,瞪起了他的那双眼眸来。 “师祖!这是徒孙特意孝敬您的……一本儿奇书!不若您先,瞧瞧可好?! 当然!这本书……徒孙已经过目了,不下十好几遍了。 偏偏这里面的内容,有些过于的复杂与深奥了些。证徒孙怎么读,都有些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 刚好听闻您来了,便想着顺道儿,请教一下师祖。不知眼下的师祖您……可否方便呢?!” 不卑不亢又十分“乖巧”的,陈述完了他的诉求。 空青就那样……颇为有礼且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那高坐在上座的师祖,可以将这本儿书,给收了过去。 “我当是些什么呢?!既然是有关于行医方面的疑惑,徒孙你……大可以直接问便是! 至于你手中所说的那本书嘛,既然徒孙你都这般的殷切了,我若是拂了你的意,岂不是——也有些过分的,不近人情了?!” 开口一个徒孙,闭口一个徒孙的,接受了对方的“抬举”。刘衣紫很是淡定的,伸手接过了那本书来。 待她细瞧到了,那本书册上的字后。 一本写着《汤液经法》的古医书,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她的手掌心中。. 第七百二十五章 汤液经法 “这是由商朝伊尹,所着的——《汤液经法》?!传闻此书,不是早已失传了吗?!这民间,又怎会……还传有他的孤本呢?!”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在徒孙空青,得意的眼神下。刘衣紫就那样,冷静且好奇的,翻阅起了手中的那本——古书籍来。 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一眼百鱼渊后,空青很是得意,又志在必得的——打算戳一戳那个——居然敢坐在上座的,他名义上的“师祖”小丫头来。 时间……就这样子的,仿佛停滞了下来。而一切,也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在这期间,只留下了不断的翻书声,以及偶尔的停顿,与长久的思考。(亦或者说……是长久的沉默,与诡异的安静。) “伊挚,自幼便被贩卖到了有莘国,并成为了有莘国君的奴隶。 后被有莘国的疱人收养。其母是一个采桑养蚕的女奴隶。其父,则是一个……既能屠宰,又善烹调的……家用奴隶。 因其精通治国之道,后被商汤授以国政。并被封官为尹。顾名伊尹。是商朝的开国元勋。” 缓慢又逻辑清晰的,将她所知晓的,有关于伊尹的信息,全部都罗列了出来之后。 缓缓的将书本儿,也给合上了的刘衣紫,很是淡定的,等待起了对面那,准备留给她的“下马威”。 “他为商汤制定典章制度,并在好多领域,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些!咱们今儿个,姑且都不提! 而徒孙……在这里,亦只是想同师祖你,提一提关于伊尹,他在医学方面的造诣。” 觉得他自已,到底是有些小瞧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后,空青立马便端正了态度的,同对方较起了真儿来。 “当然可以。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声明一点的。那便是——我,仅是一个巫医。 而最为巧合的是……伊尹在商朝的身份中,除了在政为相之外,另一个重要的身份,便是——他,也是一个巫师。” 一语双关的,解释着她自已的身份。提前就将此事儿,给告诉到了对面徒孙的刘衣紫,很显然,是成竹在胸的! “商朝,是一个非常崇信鬼神的时期。国之大小事,皆要通过占卜来趋吉避凶,并顺势而为。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故而……巫师,在商朝,有着很崇高的地位。 而伊尹,就是商朝的第一大巫师。且融会贯通了巫、史、医三方合一!” 觉着自已的大徒弟,今儿个怕是要踢到铁板上了的百鱼渊。 就差要意味深长的,趴在空青的耳朵根儿上,并将这段话给,隐晦的说出去了。 “巫师本身多兼有医的职责,我自是知晓的。更何况,我也知晓他们……留给咱们后世之人的,那些殷墟甲骨文。 而且,我还知道那些甲骨文,就是被用来,由巫师主持祭祀鬼神,并占卜吉凶的。 但是!令徒儿最最好奇的,是那二十五味药精,以及五行、五脏、五味之间的,转换关系啊!” 对这本《汤液经法》书,明显有了执念的空青。 很是不甘心的,望向了百鱼渊的眼眸之中,并坚定着他自已那……不可动摇的信念与决心。 “二十五味药精么?!说来还当真是巧了!我们巫医,所使用的五行相生相克之法,与其大差不差。 没曾想到……这最古老的出处,溯其根源,竟是出自伊尹的——《汤液经法》所着么?!” 有些感慨的唏嘘了一句。 刘衣紫的这句话,却是让站在她对面的两个人,都瞬间大变了模样。 “《黄帝内经》中曾说: 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 又曰——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故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 是故入口之药食,以五味伤人,以五味治人,而服方饵药,亦不外于此也!?”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听闻到对面小丫头,此言的百鱼渊,却是比他的徒弟空青,还要不淡定了起来。 立马便接起了话茬,并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之后。 他那眼眸中的期盼,怕不是比见到当今的天子,还要紧张与激动…… 第七百二十六章 假客气 “药医有缘千种病,神仙难救短命人。神农尝百草,历时数千载。 直至商朝初,宰相伊尹,才从厨艺中,悟出了五味调和之事。但是这些经方的配伍法,却是一直密而不宣的。 直至在不久之前,我才有幸得到了……这一本——千辛万苦,所淘来的孤本。” 颇为感慨的,陈述着眼前的事实。 到底还是——以“救死扶伤”为已任的空青,眼眸中对医术的执着,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痴迷与高度。 “正所谓这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的原则用药。五味入五脏,便可达到补虚、泻实之效。 当然!这些……也皆都是我,曾经偶有耳闻罢了。至于这其中的奥秘,老夫倒还就……真的不太知晓了。” 不想落后的百鱼渊,对此即便似懂非懂,也硬是拉不下颜面的,高低提了一嘴。 之后他便同他的大徒弟一个样子的,齐齐将眼神直勾勾的,盯向了那坐在上座上,且岿然不动的,他们的师父(师祖)身上。 “我瞧你们——也并不是对此,都一无所知的。但是巫医~巫医,到底还是要将医,与巫,相结合起来的!” 兀自捧起了手中的茶盏,并轻轻地喝了一口之后。 刘衣紫不紧不慢的,将她多年来的心血与总结,精简又干练的,朝着那两个——洗耳恭听的好学之人,给说了出来。 “所谓五行、五脏与五味之间的转换,前两者,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那我便着重将五味,同你们粗略的,解释一下好了。 金肺—水肾—木肝—火心—土脾,便是五脏与五行的相生顺序。而它们之间,则是隔一个,就两两相克。在此基础上, 肺德在收,以酸补之,咸泻之,辛散之; 肾德在坚,以苦补之,甘泻之,咸润之; 肝德在散,以辛补之,酸泻之,甘缓之; 心德在耎,以咸补之,苦泄之,酸收之; 脾德在缓,以甘补之,辛泻之,苦燥之。 只要知晓了药物中的五味属性,那么根据相生相克的原理,将它们灵活运用到——行医救病中去,岂不就是手到擒来了吗?!” 因着从小,便接触到了大量的医理与五行,刘衣紫觉着这些,就像她的呼吸一样,简单且刻进了骨髓深处。 “这些徒孙,自……也是知晓的。但是——说来惭愧! 若是要将那二十五位药精,同这些,全部都结合在一起来看的话——徒孙就有些……开不了这个方子了。 甚至于,连以前的开方剂量,都被……彻底的打乱了。” 紧拧着眉头,就差将以前所开的方子,也都一张一张给翻出来的空青,不得不说其,对钻研医术,有着一颗——绝对的赤诚之心。 “这开方的本源,除了望~闻~问~切之外,你可是还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算’字呐?! 除了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这八纲辩证之外。我们巫医,倒是更偏向于虚与实的辩证。” 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句话后,迎接上了两双诧异眼眸的刘衣紫,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的那两个人,好似有很多的话要说。 “这算……也属于行医的一种吗?!直到此刻,我才好似终于了解了……我所欠缺的,究竟是些甚了师父?!” 喃喃自语的说出了第一句话后。 立马就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儿了的空青,直接转头就看向了那,从来就没有教给过他算法的——某个表面上看起来不靠谱,实则又很是靠谱的,他的师父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的好徒儿!你所说的这个,为师在军营当中,就已然发现到了。 这个说来嘛……也属于是机缘巧合了吧!为师觉得咱们一系,所欠缺的,也就是那个算字了。” 自打见识到了崔少愆,那有关于算的精彩表现之后。他便一心想要,将那个青年人,收为自已的……第六个徒弟。 可惜造化弄人啊!到头来,他自已的医术,也没有搬得到那……台面上来就是! 反倒最后,他还把自已,也给贴了进去,并厚颜无耻到,给一个小姑娘,做了徒弟。 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 觉得这一回,定是可以趁此机会,将他们这一系所有的欠缺,都给弥补回来的百鱼渊。 眨起了他那晶亮的眼眸,并很是激动又虔诚的,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实至名归”的师祖身上。 直到此刻,终于也意识到了她自已,与普通的大夫,好似行医的手法,的的确确是有些不一样后。 刘衣紫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所谓的大夫,大都是不会算的。 “既是如此,那我便举一个——简单的事例吧。所谓伤风,大家都知晓吧。 中医认为——伤风是由风、寒,暑、湿,燥、火,这些外邪,侵入身体所致。 若是风寒,便开辛温解表的方子,若是风热,便开辛凉解表的方子。对此……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看着对面那两个,一致摇着头的,比她还要年长很多之人,对此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的刘衣紫,只得装作没有看到一般的,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们巫医,却不是这样治病的。我们是通过——五脏的虚实,来辩证的。虚则补之,实则泻之。 虚证用补,实证用泄……即可!” 眼瞅着对面的两个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又一次深刻的,觉着那两个人,也有些太笨了的刘衣紫,又不得不继续的,解释了起来。 “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故而,风……木……肝这三者,关联性相当的高。 同样以风寒为例。外邪侵入身体,病变在肝。肝虚则恐,实,则怒! 所以恶风,汗出,鼻塞,心悸等症状,属于肝虚。即我开方子,是要补肝木的。再结合二十五味药精,进行加加减减,所开出来的方子,一剂——便治根。” 理所当然的,将此话给说了出来。 瞧着对面那两个年长者,直接将眼睛,都瞪的溜圆了之后。 刘衣紫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到别人夸赞她,在医学上的造诣颇高,原来并不是……假客气呐! 第七百二十七章 对策 “原……竟是这般的吗?!所以师父!!!咱们之前,一直是在——医学的外围……兜圈子不成?!” 在他的师祖,一针见血的……将他们巫医与普医的不同,给指出来之后。 此刻的空青,除了震惊于师父在医术上的不足以外,便只剩下对师祖钦佩之情的……五体投地了。 “当然!这些药方中的配比和剂量,却是极为复杂的。其中的配方构成,也并不是唯一的。不同的主治,方子也……自是不会相同的。” 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嘴的刘衣紫,还是泼冷水的,将那两个跃跃欲试的徒子徒孙,给毫不留情的打击了一顿。 当然!生怕他们在没有深入了解这个系统的情况下,就胡乱试验的她,在想了想之后,还是忍住扶额的冲动,并继续的,朝他们两个,多解释了几句。 “我还是再深入浅出的,给你们举一个——食物的事例吧。 还拿风寒来说,这个便是伊尹的《汤液经法》中,秘而不传,却又单单只被我们巫族,所知晓的食疗组方了。 在此之前,你们也知晓了——味道(五味),是可以治病的。尤其是咱们入口的食物,亦是可以治病的。这个……便是食疗的根本。” “师祖!徒孙这个……还是知晓的!从咱们的灶台开始,金、木、水、火、士五行,可都是齐全了的! 生火用的木头——属木;生的火——属火;灶台——属士;咱们的器具——属金;锅中烧开的水——便是水了!” 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掰扯着。觉着总算有了他自己,插话余地的空青,别提有多么的亢奋与开心了。 “正是!但是我想说的……其实不在于此。我只是想说,那些治疗风寒的巫医药方,与做好的食物,也是一一对应的。 很多配比固定的食物,其实就是——食疗版本的,药方而已。也是可以起到治疗作用的。这个便是巫医,最厉害且治病也神速的原因。 若是这么推演起来的话……当初发明出这个秘而不传方法的伊尹,才是最厉害的人呐!” 想到对方是一个巫师之后,又觉得很是理所当然的刘衣紫,就那样快速的释怀了下去,并将她紧蹙着的眉头,也给松展了下来。 “师祖!你且稍等。待老夫我……掐指算一算,推一推。” 顾不得其他的百鱼渊,兀自就那样坐在了……一旁的待客椅上,并开始努力的写写画画了起来。 懒的搭理同样,围在了他身侧的大徒弟空青。 两个人就那样,旁若无人又“废寝忘食”的,开始研究起了——手跟前的一组药方,与固定食谱之间的……配比关系来。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越写便越亢奋的两个人,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受益匪浅,简直是受益匪浅啊!师祖!!!” 狠狠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就差要将眼前的桌子,也给掀翻过去,用以表示自己情绪激动的空青,看向刘衣紫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迷的不能再迷的……小迷弟。 “所以你这小子!收到的《汤液经法》的孤本,不过也是一个……残次本罢了。 但……即便是这样!此书中所记载的内容,亦实在是让你我等……大开了那眼界啊!这!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啊!!!” 顿时觉得之前的他自己,简直就是白活了的百鱼渊。 很是不好意思,又欲言又止的,用胳膊肘捅了捅,那杵在一旁傻愣着的……他的傻徒弟——空青。 “师祖!徒孙这里……还有一个不耻下问的问题,想要请您解答。 就是那算……可否也能向咱们,透露一二啊?!” 狠狠的搓了搓手掌心,觉得他们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的空青,眼眸中的求知欲,却是压都压不下来。 “不知晓你们,可曾拜读过《韩非子·喻老》当中的——《扁鹊见蔡桓公》?! 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 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 君有疾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答非所问的,说出了这么一段话后。刘衣紫握在大袖中的拳头都紧了紧。 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她,还不至于真的傻到,将面前的这两个人,收为徒弟的程度。 知晓大家,不过都是在……努力的,维持着一个表面的平衡之后,有些打起了退堂鼓的她,已然思考起了,要如何平安的离开的对策。 …….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一声不吭 “这个……老夫,还当真是——知晓的!还拿风寒来举证。 一个人,在外感风邪之后,若不及时根治,表病可在七到十二日后,由腠理(皮肤)转到肌肤(肌肉)。 再过七到十二日之后,便会由肌肤(肌肉)转到肠胃。 接着,便是又一个七到十二日后。肠胃的疾病,便会转移到骨髓(五脏)。 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根治的话,五脏内里深到脊髓的疾病,的确是神仙来了,也难救那——短命之人啊!” 捋了捋自已下巴上的胡须,百鱼渊此刻,倒是代入感颇强的,有些同情起了——扁鹊的遭遇来。 “至于您老所说的,这个‘算’字吗!却是的的确确的——可以防患住未病的。 只要拥有了来人的四柱(生辰八字与天干地支),少愆当真可以,将此人的未病,结合五运六气,给推算出来呢! 哦!连带着体质,哪怕是寿数,我也可以算出来的! 当然!提及到这个算字的话,衣紫就确实是……有些不擅长了!还请大医你,莫要再为难你的师父,以及——我的妹妹了!” 随着一道铿锵有力,又字正腔圆的声音,突兀的接过了几个人的话茬。 在诧异当中,齐刷刷转过头来的两个人,以及因着某个人的到来,而突然就变得有了底气的——那个高坐在上座上的——扮着男相的,某个师祖本人。 皆都算是“虎躯一震”的,亢奋起了他(她)们的神色来。 “……!!!少愆?!你小子怎的来了?! 哈哈哈!不过你口中所说的,这个五运六气,老夫也是略通一二的。 不就是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以及——太阳寒水嘛!” 掩去了眸中略微的不爽,以及并没有发现到其……靠近脚步声的——担忧与顾虑。 百鱼渊半是欢迎半是显摆的,将自已立于了那……不丢面子的……“不败”之地上。 “大医所言极是!既然你都知晓了此法,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再询问我们两个呢?! 眼下的时辰,可是不早了啊!大医你是不知晓呐!少愆一回崔家,就发现到妹妹突然消失了之后,急得整个人……就差点儿要飞起来了呢。” 将她那——快要溢出来的满眼担忧,都给硬生生的,掩下去了之后。 崔少愆装作无事人一般的,用很是夸张的表情,演绎出了她那种——似是而非,又若即若离的,焦急情绪来。 “咳嗯……这个嘛……” “既然大医你们两个,在心中,已经有了对于医术的具体重构,那么少愆……便带着你们的师祖与师父,先回了!” 快速的打断了,死要面子的百鱼渊。 崔少愆见缝插针又快刀斩乱麻的,先一步堵住了对方的嘴。 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她对面的“庸医”——空青。 实在是不知晓对方,怎么来的这个脸的崔少愆,就差要指着其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合着之前——说妹妹快要不行了的人,不是他来着?!还是之前,想要讹他钱的人不是他来着?! 亦或者说,屈服于权贵(二姐)的那个大医,还屁颠儿屁颠儿,乐意至极前往的,不是他来着?! 虽说能将他这个人请出来,去瞧竹苑的病,她很感激。 但他崔少愆!就是一个心眼儿极小,且爱斤斤计较的人。 谁让他口不择言的,说妹妹快要嘎了来着?!这句话,她能记一辈子! 伸手拉过了刘衣紫的衣衫,并将其给拽到了她的身后。 崔少愆毫不客气的,朝着两人微点了一下头后,便转身快速的,拉着“一声不吭”的妹妹离开了。 ……&…… “师父!你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 很是不能理解,直到现在,都还在笑眯眯的百鱼渊,空青还是有些惋惜……他师祖的,突然离开。 “望~~闻~~问~~切~~算~~这些……可当真……都是好东西呐!” 眯起了眼睛,并捋了捋胡须。百鱼渊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个是自然!师父!你到底——想说些甚呐?!” 还是有些可惜起了——他那慢半拍的提问,沉浸在医学世界海洋里的空青,眉宇间的惋惜,那是藏也藏不住。 “他们两个人,可是抵得上——咱们的全部之人了啊!分则,各自为安,合则——惊为天人…… 就这样……让他们两个在一块儿了,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轮不到咱们了?!” 半眯起了眼眸,并转过头来的百鱼渊。其眼睛里的深邃,却是连空青,都有些瞧不懂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参差不齐 坊市相交的街口。 兀自朝前大步走着的崔少愆,很明显并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眼瞅着自己的大袖,被兄长大力的拽到,已经变形了之后。 犹豫挣扎了半晌,还是决定停下脚步来的刘衣紫,就那样固执的停下了脚步,并尝试着想要将她自己的衣袖,从对方的手中给抽回来。 “我的大袖都皱巴了!兄长!你若是有话……倒是直说呀!” 拧紧了眉头,并有些生气的,打算在对方回过头来的瞬间,就先声夺人的刘衣紫。 嘴巴都还没有张开,她自己的脸颊一侧,就被一双纤细的手掌……给轻轻的捏了起来。 “系长!一在过西啊?!路腾吾了!!!(兄长!你在作甚啊?!弄疼我了!!!)” “我明明……很小心的好吧!” 忍俊不禁的,扯起了一抹笑容来。 立马便松开了手指的崔少愆,还很是体贴的——又轻轻的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脸庞。 “定是有红印子了!” 有些抱怨的,瞪了一眼崔少愆。刘衣紫就是觉得她家兄长此番作为,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起来……要在这个时辰,去到那医馆当中去了?!” 好笑的伸出手来,并摸了摸眼前那个——破天荒发起了脾气来的自家妹妹的头顶,崔少愆眼眸中的探究,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还不是因为……算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因着自身的男子装扮,很是不喜某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敢同一个“男子”……在大街上,就过于亲昵了的刘衣紫,还是觉得她的脸颊上,出现了红印子。 “我就知晓你,一定是有心事了!趁着眼下人不多,不若你……倒是同我说说吧!” 变本加厉的,使劲儿薅起了某个人的头顶,笃定对方会忍不住先说的崔少愆。 却是在玩儿心大起的瞬间,突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辆在她们的斜后方,停留了过长时间的马车来。 朝着刘衣紫,默契的使了一记……继续下去的眼神。 假装顺手整理妹妹头发的她,却是顺手,便将其头顶上的发簪……给藏在了手中。 讪讪的,假装并没有看到衣紫眼中,那极度的不赞同。 打着马虎眼儿的,用眼神告诉了对方,她一定会赔一支新发簪……将功俗罪的崔少愆。 却是在那辆马车,又一次将窗户上的帘布,给掀起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藏在手中的发簪,给甩飞了出去。 随着哒~的一声响。 同时转过头的二个人,却是与一双——同样震惊,且暗含怨愤的眼睛,给对视到了一块儿去。 “!!!” “……!!!” “!!!……” 此刻,同时都被吓了一大跳的三个人。其眼眸中的复杂程度,却是用干言万语,都描述不出来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居然会在此处……碰到了乐阑珊的崔少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先把妹妹,给护在了怀中。 察觉到自己那,伸在半空中的左手臂,被快速的推了下来之后。 立马就知晓了,此刻的刘衣紫,是一副男子打扮模样的她,亦是反应神速的,调整好了她自己的身形,并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可当真是巧了啊!没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瞧到小娘子你啊! 平日里我警觉惯了,哪怕是有一丁点儿的风吹响动,少愆都会想着——在这第一时间,去瞧一瞧那些异动的。 就是在无意中,惊扰到了小娘子你,有些过意不去了!我可——实在是该罚!该~罚呐!” 一语双关又假装失了手的崔少愆,就那样靠得很近的,立在了离马车,有一步远的位置处,并与乐阑珊直勾勾的,对视了起来。 “……” “身为风花雪月的校书,不知小娘子你,是否还认得在下?!” “……” 知晓对方……可能会没有礼貌,但是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对方,会这般没有礼貌,甚至于是无礼的崔少愆。 即便有着十分的好脾气与耐心,也愣是极速的——锐减到了负数,并仍在呈直线,不断的下降着。 “崔家公子!我们校书她……身子不太舒服,便让马车,临时停在了这里,打算透一透气。 没曾想到,却是惊扰到了你们,实在是抱歉呀!” 快速的从马车另一边儿,探出了头来。同样有些被吓到了的新雨,只能忍着从大腿侧面,传来的剧痛,并小心翼翼的,解释了一句。 “哦~~?!居然是你呀!” 崔少愆这似是而非,又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愣是让坐在马车上的——两个小娘子们,都僵硬起了身子来。 皆都害怕自己——会露馅儿了的她们,夸张到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假装着她们的不容易。 “既然是咱们两个——误会了她们,不若在道过歉后,咱们就离开吧。” 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新雨,并顺势看了一眼那个——仍旧杵在那里装着矜持,且不打算接口的乐阑珊。 刘衣紫冷淡疏离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便示意着身旁的崔少愆,赶紧离开。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便向两位小娘子道个歉。还请两位……莫怪!” 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并朝着对方作了一揖,不忘顺手将那个,盯住在帘布上的发簪,也给扯下来的崔少愆,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并拉着刘衣紫的衣袖离开了。 而随着帘布的下落,终于隔绝了双方视线交流的马车内外,每一个人的表情,好似都松了一口气般的,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残月高高的,升上了天空。并努力的,发出了它那……微弱的光芒来。 就像此刻双方的心情一般,皆都不太痛快,却又……“参差不齐”着。 她们之间……如此不经意间的邂逅,像是巧合又像是意外的,就这样将她们双方的不满与不甘,皆都——拱上了各自的心头……. 第七百三十章 符牌 直等到眼前的那两个人,彻底的从她的眼眸中消失了之后。 又一次撩开了帘布的乐阑珊,都没有将视线,从那抹略微有些低矮的身影上,给离开了去。 那个人是廿九。无论她怎么装扮,怎么乔装……怎么改声音! 即便对方,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狠狠的捏紧了拳头。乐阑珊的面庞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相当狰狞的表情。 原本因着今儿个,终于得到了薛家公子的回应,而开心不已的她,却是在坊市相交的街口上,瞧到了这样的一幕。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廿九,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就发脾气?!可以想笑就笑,想怎样就怎样?! 凭什么那个臭小子,要好脾气的迁就她?!他不会……也喜欢廿九那个贱人吧?! 要不然,高高在上的那个崔家嫡长子,又怎么可以屈尊降贵的,去哄那个——身份地位,都十分卑贱的廿九呢?! 明明打一开始,被充当官妓的人,就单纯的,只有廿九一个而已!!! 明明她们两个,是一块儿被丢进那大牢中去的。为什么那个崔家的臭小子,就偏偏只救一个廿九呢?! 明明青龙大祝——青泉,当初也在那个大牢里的!为什么到头来,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被剩了下来呢?!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块儿出去?!到底是为什么?!是她不够漂亮吗?!还是他不够讨人喜欢?! 亦或者说……她的美貌,就永远,都比不上廿九了呢?! 所以!无论是青泉大祝,还是崔家的那个臭小子,哪怕是左使祝九宫,都对着廿九的那张脸庞……情有独钟吗?! 将指甲深深地,掐进了马车之中。 又一次惋惜起了自已命运……苦楚来的乐阑珊,到底还是将女子的容颜,给放置在了,最重要的首位。 一定是因为廿九的脸庞!一定是这样的! 哪怕是老天爷,也都十分的偏爱于她!她又到底……还有些什么呀?! 明明她除了那张……长得稍微好看一点儿的脸庞外,就一无是处了啊! 所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廿九的那张……狐媚子脸庞吧?!一定是这样的!!! 乐阑珊那越收越紧的手掌,以及越来越用力的手指,无不在宣泄着,宣泄着她的那份——愤恨与不甘。 直到她的身旁,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低低抽泣声,以及……敢怒却又不敢言,也不敢躲闪的——新雨那副委屈至极的脸庞。 “校书……天很晚了!咱们姑且回吧?!” 终是等到了那——狠狠地掐着她大腿的手指,离开了之后。 老实巴交到不能再委屈的新雨,终于忍着疼痛,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来。 斜睨了一眼,那可怜兮兮的小丫鬟。 觉得她自已,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乐阑珊,终究还是将她那剧烈波动的内心,给平衡了下来。 浅浅的点了一下头,并表示同意了之后。 再一次将帘布给放了下来的乐阑珊,终究随着马车的再一次“启动”,而活络起了她的心思来。 冷漠的瞥了一眼那个,一直跟在她身旁,且仅剩下来的,唯一一个丫鬟。 知晓成大事者,还是要不断扩充人脉的她,觉得还是要……去那市集(牙行)中一趟了。 当然!在找到人牙子之前,她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需要办成。 那便是——她的“盂”美人计划!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廿九,也给拉下水的她,还是率先决定,从开阳那里开刀。 毕竟,这好酒——是需要酿的!而让她最憎恨的人,也是要留在最后的。 至于被她当做练手用的——开阳家的小媳妇儿,那个——叫做竹苑的小丫鬟,她的未来,可是有着相当广阔的前景呐! 她一定要让那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开阳瞧一瞧!瞧一瞧他像个废物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自已,失去挚爱,却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力绝望感!!! 她无论如何,也会让对方,好好的尝一尝这种滋味的! 打蛇,一定要拿捏七寸。而杀人,是一定要诛心的! 他开阳不是很在乎那个小丫鬟吗?!她就要让他——爱而不得! 他不是很在乎他,曾经在七星坊中的地位吗?!她一定要让其,彻底的成为废人,并……求而不得!!! 她一定会让那个废物,深深地体会一把的!一定会的! 缓缓的从衣袖中,抽出了她的荷包来。乐阑珊小心翼翼又缓缓的,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并已经写好了的字条来。 这可是她……花费了大力气,才搞来的身份“符牌儿”呐! 这个!可是薛少好不容易,才同意了她祈求的——最重要的,计划之书(传信)呐! 这个,可是能将她所有的仇人,都差不多,亲手手刃了的——“尚方宝剑”呐!!! 她定是会好好琢磨,并好好利用的。 姑且等着吧!!! 新的一场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脆弱 那边,闪入到了胡同当中,就一直都没有再出来的崔少愆与刘衣紫。 再三确认了乐阑珊的马车,稳稳妥妥的离开了之后,才终究肯现身的两个人。 在目光对视了一眼之后,却是……谁都不肯先说话了。 就那样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 直走到离崔家大门儿,相隔两条街的道路上时,第一个将脚步停下来的崔少愆,却是僵硬在那里,并不肯……继续朝前走了。 “兄长?!” 很是配合的,跟着停了下来。 有些不太理解对方,如此行径的刘衣紫,却是发觉到了兄长那副,紧紧皱起了的眉头来。 “我在找到你之前……曾在陈记的糕点铺子里,先碰到新雨了。 她曾经向我透露过一些——有关于你的消息。是关于那一次,在勾栏之中的。” 有些心疼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 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询问,当初具体发生了些什么的崔少愆,在纠结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强迫她自已的,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新雨她……同你说了些甚呐?!” 有些心虚的低垂下了眼眸。 将那最坏的结果,在心中演练了,不下十来遍的刘衣紫,当真没想到过兄长,会对此事儿如此的执着。 不知道其……到底知晓了多少的刘衣紫,还真就没有听新雨,同她提起过这件事儿来。 “乐阑珊她……用长鞭子……抽你了?!且将你打到了——体无完肤的……那种地步?!” 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在又一次的犹豫过后,崔少愆还是冷静且发了狠的,望进了妹妹的眼眸深处。 “是啊,很疼呢!我的一条胳膊,都被温伏给……卸了下来。他们还将我身上,随身携带的戥子,也给收了去。” 轻挑起了两边的眉头。觉得这一切,都过去了的刘衣紫,从没有想到过,当着兄长的面,她也可以如此的平静了。 “可是……会怨我?!怨我没有在你的身边——并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你?!” 又一次的,僵硬起了身体来。崔少愆眼眸中的自责与后悔,却是藏都藏不住了。 “若是我说……会呢?!” 轻轻的弯起了眼睛。 保持着面色平静的刘衣紫,同样直勾勾的,看进了对面兄长的眼眸深处。 “我……我知晓你……定是会怨我的!哪怕我……马后炮的,想要为你报仇。可是我的内心深处……是知道的!知道你当初,有多么的无助与绝望。 偏偏那个时候,我不仅没有,呆在你的身边,甚至连保护你的人,都没有留下过——哪怕一个……” 有些咬牙切齿起了,清临渊的不作为来,崔少愆又一次觉着她自已那……曾经说过的诺言……给食言了。 ……&…… “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叨扰大家,实在抱歉。少愆今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已,也保护好大家。” …… “好啊,你可要说话作数。衣紫,你可听到了啊,阿愆说要护好我们呢……保护好我们呢……护好我们呢……” 阿连那曾经的那句话,就那样不断的,在崔少愆的脑海中回响着,回想着…… 并将那每一个字,都化做了利剑一般的,凌迟着她的心脏。 “我不怪你。因为兄长你……曾经对我说过呀!说过女子,有些时候,是一定要靠自已的!这求人……不如求已嘛!” 歪着脑袋,并看向了对面那……颇为自责的,她家兄长的方向。 刘衣紫在犹豫的,张了张口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将她那——最想要告诉对方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因为——真的太在乎了!有些话语,还是藏在心中,并让它烂掉吧。 主动的伸出了双手,并将其覆盖在了对面那……明显有些自责到,不知所措起来的,握紧了双拳之上。 刘衣紫就那样安静的,等待起了对方,将心中那——惊涛骇浪到……剧烈翻涌着的全部情绪,都平静了下来。 “我……我是说过,求人不如求已这样的话。但是!我还是想要保护你。 你知道今儿个,在我回去崔家之后……没有瞧到你的身影,是有多么的……多么的……” 快速的闭上了双眼,并不太想让自已的眼泪,给流出来的崔少愆,只能哑着声音,来掩饰她自已的脆弱…… 第七百三十二章 崔家祖训5 “知道。” 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兄长。 给予了对方肯定回答的刘衣紫,兀自掰开了,那个紧握着的拳头。 并将她自已的手掌,给十指相扣,的插了进去。 “……!!!” 猛的睁开了双眼,到底还是让眼泪,忍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的崔少愆,立马就红了眼眶。 “那就……让你短暂的感受一下——失去我的痛苦。好让你长长记性!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这一次,我便不跟你计较了。若是还有下一次,你当真把我弄丢了的话……那我便——” 并没有将剩下来的话说完整。 刘衣紫只是用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眸,深深的看进了,对面她家兄长的眼眸中,良久。 之后,她便径自转过了身,并大步地朝前走去。 只是……随着她向前迈出去的步伐,有些不知所措的了崔少愆,也只得被动的,跟了上去。 因为从始到终,都没有再松开的那双手,一直都……被握得很紧很紧。 且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她,并跟了上去。 “妹妹!?” 有些跌跌撞撞的,跟在了后面。 因着前面刘衣紫的步伐,迈的并不是很大的缘故,被磕碰了好几次脚尖的崔少愆,愣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低声询问了出声。 “不是要回家吗?!那咱们……便一块儿啊!” 眉眼弯弯的停下了步伐。 眼瞅着有很多疑问,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她家兄长,那副已经通红了的眼眶,都很是可怜兮兮的,述说着她的无措与小心翼翼。 刘衣紫颇是好心情的,松开了双手,并指了指自已那……已经有些散乱开了的……头发丝儿。 “……???” 仍旧保持着一副懵圈儿,且不知所措表情的某人。 “真是够笨的!我都替你省下了一个发簪了!难道你,不应该……偷着笑吗?!” 好笑的看着那,仍旧还沉浸在……自责当中的崔少愆,又一次觉得……认识了对方,真的很好刘衣紫。 不厌其烦的,又指了指自已脑袋上,那仍旧还空着一个发簪的,头顶部位。 “哦!你说发簪啊!我这就别上去!” 手忙脚乱的,开始从大袖中……翻找起了那枚——刚被她抽离出来的发簪,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已有些笨手笨脚的崔少愆,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却又傻笑了起来。 “哎呀!兄长你呀!又笨,哭起来还丑~~简直是……成何体统呐!!!你若是这般的话……又将置崔家祖训,于何地呐? 若是没有我在你身旁的话……还不知道又会犯多少的错误,失多少的失态呐! 难不成……人家说的都是是对的!兄长你当真是那——只长个子,却不长脑子的人?!” 有些好笑的,盯着对面崔少愆的方向。刘衣紫很是耐心的,等待起了对方给她别发簪的动作。 “衣紫!崔家祖训第六条!看样子你我……都没有好好的遵守呐!” 认真的把妹妹那凌乱的头发丝儿,都全部整理好后,将琉璃色发簪,重新别在了对方头顶上的崔少愆,终究是有些好笑的,轻摇了摇对方的肩膀。 “若是兄长你……这般说的话。那我可就猜出来了!猜出来了兄长,你口中所说的崔家祖训第六条,到底会是个甚了!” 就知道对面的某个人,是在现编的刘衣紫,倒是颇为配合的,率先堵住了某人那,接下来的言语。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倒是说说呗!说说崔家祖训的第六条,会是什么?!” 顺势又拉起了妹妹的手掌,重新十指相扣起来的两个人,就那样目光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所以兄长!下次,你还是不要轻易的许诺为好。若是当真承诺了,那么无论如何,哪怕不惜一切代价,都一定要记得……遵守它! 故尔……崔家祖训第六条,你我都没有做到,也没有守诺成功!所以这一次,咱们两个都以身作则,可好?!” 幽幽的盯着崔少愆,刘衣紫眼眸中的认真,道真比那泰山……还要重了。 “好。崔家祖训第六条,为兄用心的记下了。 之后,我绝对不会轻易许诺了。但若是有一天,我许诺了,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不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一定会将其完成。 比如说——护你周全。” 信誓旦旦的,看向了妹妹的方向。这一回,崔少愆眼眸中的坚定,当真比那磐石,还要的稳妥与固执。 “那这一次,你便不要,只是——再说说而已了呀。” 抬头看着隔了一条街上,那刻有“士族之冠”牌匾的……崔家大门。 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执手朝前,径自走过去的两个人,这一回……终究是确认了她们,那最终的前进方向。 那是一座……被她们,称为了“家”的宅邸。。。 第七百三十三章 阔别多日 绵州州府何磊落,显庆年中越王作。 孤城西北起高楼,碧瓦朱甍照城郭。 …… 楼下长江百丈清,山头落日半轮明。 君王旧迹今人赏,转见千秋万古情。 …… 时光荏苒。 转眼之间,便迎来了十一月份的冬日。 虽说不过,也就三五日的光景吧。 但是这,下一场雨就冷个几度的天气,以及突然就来那么一下子的,大幅度降温,还是让汴京城中的百姓们,都提前感受到了,所谓冬日的寒冷。 天气,是越来的越冷了。 以至于……让在汴京河畔上的陈记糕点——旁边的汴河,都有些流淌缓慢了下来。 虹桥旁。 一辆马车,就那样明晃晃的,跨过了汴河,并急匆匆地,驶向了城东的一家宅邸内。 随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停下来之后。一道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中年男子,就那样从容不迫的,走下了马车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瘦小的身影,被中年男子硬扶着,跳下了马车。 接受了门子恭敬的问候。 当仁不让的,走在了最前方的那个中年男子,在转头示意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一记警告的眼神后,其便率先一步的,走进了自已的那道……垂花门内。 径自走到了正厢房。 不待中年男子,伸手推开了那扇,久违的隔扇门。 里面的那扇门儿,却是突然的……就被打开了。 而里面那,因着听到了响动,就快速奔跑出来的妇人,在瞧到了男子那,熟悉的面庞之后。 瞬间就热泪盈眶了的眼睛,无不昭告着对方,她已经仅等待他多时了。 “老爷!你终于……肯回来了!” 克制着,尽量不让自已的眼泪流出来。 从顾家主母院——萱堂,走出来的李氏,生平头一回,破涕为笑且守得云开见日出的,轻笑起来。 “嗯!二娘!辛苦你了!” 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句客套话。 在心中,早已经打好了无数遍腹稿的顾恽,还来不及开口说明,就被他背后的,那一声,饱含质问的“爹爹!”给打断了。 “长安?!” 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自家的次女。 李氏的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埋怨起了对方的,那股……不长眼力劲儿的,冲动行径来。 “长安!可是想爹爹了?!如此冒冒失失的,简直成何体统啊?!” 颇是不满的瞪起了眼眸,顾恽那眼神中的威压,连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将压力给到了对面的……顾长安的方向。 “爹爹!娘亲……” 咬着唇犹犹豫了半晌。 心中想着自已的如意算盘,即将要得逞了的顾长安,低垂下了眼眸,并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退缩了下去。 只是——随着她的后退几步。 从垂花门,绕过影壁以后,刚刚走进来的三个身影,却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还有些懵圈儿的,李氏的眼前。 “小桃!……琉璃?!……还有这位是……老爷?!……!!!” 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眼瞅着面前那个,比她年轻了……最少有十多岁的小娘子。 立马就知晓了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的李氏,未语泪先流的,拿眼神瞧向了顾昀的方向。 这一记包含了:委屈、怨恨、不解,伤心、难过以及……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眸,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顾恽一句话。 那便是——她李氏,不仅对其失望了,也终究还是对他……错付了。 “夫人!今后你,还会是这顾家的主母。这萱堂,也还是你的住处。 而我……不过是纳了一个妾回来而已!她并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的影响!咱们之间……一切照旧便可!” 简简单单的,述说出了这个事实。 仅仅只是通知了对方,以及府上人一嘴的顾恽,很明显的,并没有把大家,把顾家里的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 又一次开始了,以泪洗面的李氏。 “爹爹?!”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真的说什么的顾长安。 只能唯唯诺诺的,憋出了这么一个称呼来。 “阔别多日,长安!你的状态……倒很是……不错嘛!” 一语双关的,将矛盾引向了顾长安的方向。 顾恽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一把搂过了商洛,并拥着对方,跨入到了那——正厢房的隔扇门前。 熟稔的推开了那扇门。 递给了商洛一记温柔的眼神。 在顾恽的深情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跨进去的商洛,到底还是忘不了顾长安的,那副——不敢置信,又很是怨念不甘的眼神。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所以当初,她牵着靖言哥哥的手,而欢天喜地的,跨进了陈家的正厢房之时,她名义上的娘亲——石静婉,竟会是这样的——一副表情呐! 有些唏嘘又有些后悔,有些茫然又有些怨恨的商洛,因着被牵制的手中一紧,而被迫妥协了的她,也只能毫无选择且憋屈的,低头迈进去了……那个门槛儿之中。 并徒留下身后——那一众神色各异,却又敢怒不敢言的……众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 绝不 “顾二姑娘!你要去哪里?!要是要出府的话……求求你把我带出去!” 晌午饭过后。 趁着没人的间隙。又一次将顾长安,给拦住了的商洛,就差要给对方跪下来了。 “你不要这样!这是你和爹爹之间的事儿,我爱莫能助! 还有!今儿个,对于我来说,特别的重要,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小~娘~!” 有些厌恶的蹙起了眉头。 眼瞅着商洛,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的顾长安,其言辞之间,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算我求求你了!你也知道!我是靖言哥哥的妻!看在靖言哥哥的份儿上,我也求你救一救我!全当是在,帮靖言哥哥了!” 毫不吝啬的直接跪了下去。 明显被折磨到,快要失去了精气神儿的商洛,抓着面前的唯一一个救命稻草,死活都不肯松手。 “靖言哥哥~~靖言哥哥~~靖言哥哥!你口口声声嚷嚷的靖言哥哥,你到底哪一点对得起他了?!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的小娘!” 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觉得很是憋屈又烦闷的顾长安,将压抑在她心中的怒火,就这样一股脑的,全都发泄了出来。 “……!!!” “你口口声声的,嚷嚷着喜欢他!可是你哪里配得上他呀?!你不过……就是一个商户之女罢了!也不瞅瞅你那个爹,是个甚德性! 不然……一纸休书上门儿,并被退回到宗族的你,怎么还会有机会,进入到我们顾家来呢?” “我……我……并非是自愿的。” 越说越小声的商洛,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靖言哥哥,他自始至终……喜欢着的,可都是他的小娘啊! 不论是你还是我,不过是那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可怜之虫罢了!” 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来的顾长安,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她在情场上的……失意与痛彻心扉(痛失了挚爱,且又一次的——爱而不得)。 被逼到有些崩溃了的她,毫不犹豫的将她浑身的刺儿,都对准了对面那个,跪在她面前且仍旧在……不断抽抽噎噎的,女子的身上。 “我……我已经知晓了!我知道错了!所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二姑娘,求求你了!只要带我出去就好!现在的我,只想为靖言哥哥守孝啊!” 越说越激动的商洛,横着一条心的,只想让她自已披麻又戴孝。 觉得她自已,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用处的商洛,不肯放弃的,想要使尽浑身的解数。 “你还在这里……大声嚷嚷个甚呀?!你有甚的资格,在这里跟我嚷嚷啊?! 你也好!我也罢!皆是那情感上的——失意者罢了!你还有何颜面,嚷嚷着你是靖言哥哥的妻呀?! “你呀!早就被休了,现在的你!是我的小娘!商洛!你现在,是我顾~长~安的小~娘! 是顾家家主——我爹!所拾掇回来的——侍妾!!!” 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表情越来越绝望的商洛。 又一次找回了那种……高高在上感觉的顾长安,因着这一通的嘶吼与发泄,她整个人,倒是都愉悦且轻松了不少。 没有被人推,却狠狠的,跌落在了地上的商洛。 只能用双手支撑着她那……感觉随时都要凋零了的身子骨,低声又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冷眼旁观着眼前,那商家之女的丑态。 终究感觉到她自已,还是赢了顾长安。 趾高气扬的转过身,并出了顾家的大门后,便飞快的坐上了一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上。 随着“一尘绝迹”的马车,飞快的驶离出了顾家。 仍旧瘫倒在那……垂花门前影壁处的商洛,其整个人,却像是死去了一般的,毫无生气可言。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里吗?!” 一道阴影,就那样突然的,出现在了已经颓然到……彻底丧失了斗志的,商洛跟前。 并用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门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顾家……夫人?!” 又一次,因着“夫人”二字,而有所震撼到的商洛,总算是回归了一丝理智的,抬起了头来。 “我且问你!当真不愿意——待在这里吗?!”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李氏那肿到如核桃般大小的眼睛,好似“风烛残年”了一般,再也显现不出她那——平日里……眼神中的威压来。 “……!!!夫人?!难道你肯帮我吗?!我自是不愿意的!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已故右拾遗的正妻!我是被强迫的!来到这里,更非我本意! 求夫人成全!让我可以有机会,为靖言哥哥守孝!求夫人成全!还请夫人成全!!!” 条件反射的,跪下来就磕起了响头。 此刻的商洛,紧紧的抓住了眼前那……最后且唯一的,一颗稻草。 “当真不后悔?!” “绝不!” “那好!今儿个,我便成全了你!” 言罢,同样在内心深处,下了巨大决心的李氏,在抬起手臂,并打了个一个响指之后。 从影壁的后方,立刻就窜出了一个——车夫打扮模样的人。。。 第七百三十五章 自由 “夫人……?!” 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眸。 前一秒钟还在伤春悲秋的商洛,此刻却是变得……更加的绝望了。 猛然一抬眼,就瞧到了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被亲爹商贝坑怕了的她,第一反应,就是夫人——要将她又一次的,卖给对面的那个人。 浑身颤抖的,哆嗦了起来。从没想到过自已的下场,会是——被一个又一个,讨厌的人买去之后。 用手指紧紧扣着砖缝儿,并不放开的商洛,恨不得将她自已,也给埋进去。 “你不是说……并不想待在顾家吗?!眼下这般行径,又是要闹哪样?!” 紧蹙起了眉头。 李氏很是不喜眼前那个——出尔反尔的,顾家小妾。 觉着自已的一片好心,被对方给彻底地耍了之后,原本就心情抑郁的她,实在是不想再勉强自已,给对方留个好脸色了。 就那样冷漠的,盯着趴在那里,并打算将苦情戏,给做完全套的女子。 一向都很好说话的李氏,这一回的眼神中,却是流露出了一抹狠厉来。 身为主家夫人,她必须要承担,给顾家开枝散叶的重任。 即便她——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但是,没有为顾家,生出儿子来……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哪怕今儿个,顾恽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抬升成了“两妻并嫡”的状况,她亦是不可以嫉妒,并且要……保持微笑的。 即便《宋刑统》中,规定了: “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的规定。 但是,身为士大夫阶层的顾家,还是可以从正式的制度中,悄悄的开辟出……一些特殊情况,出来的。 狠狠的捏紧了,藏在大袖中的拳头。 不敢因为嫉妒,而犯了七出之罪的她;生怕因着善妒这单单一条,就被休了的李氏。 只能在面庞上,装作很是大度且友善的,硬是扯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 “李四海!还傻愣着做甚!倒是赶紧扶商姨娘起来啊!既然商姨娘……想要出去顾家,我这个做夫人的,自然是要成全了她的!” 彻底的狠下了心来,懒得再征求商洛同意的李氏,打算先斩后奏的,趁着顾恽不在家的档口,先把对方给轰出去再说。 “不要!夫人!!求您不要!!!不要把我再卖出去了!!!我只想为靖言哥哥守孝啊!求求您了! 对了!我可以落发为尼的!我可以去寺庙!我可以去寺庙的!!!求求你了夫人!” 眼瞅着那个车夫打扮的人,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被彻底吓破胆了的商洛,有些发疯又绝望的,只能不断的向后爬着。并不住的,在口中,苦苦哀求着顾家主母,对她手下留情。 冷漠的注视着。很显然,这一次的李氏,并……不为所动。 递给了车夫一记,“加紧”的眼神后,她就那样好整以暇地,保持着微笑,并旁观了起来。 而愣是被这种突发的情况,给吓到——忘记了她自已,其实也是可以,用腿跑的商洛,无论怎么瞧,都有些惨兮兮的。 很快,她的大袖,便被人给粗鲁的……拉扯了起来。 随着一袋儿荷包,重重的砸到了她挣扎的手掌中,转身便走的李氏,到底还是心软的,留给了商洛一点儿——保命的盘缠。 “你识趣点儿!赶紧走!咱们这便去往那相国寺中!” 身为普通百姓的车夫,虽说瞧不惯这种大户人家的戏码,但他到底还是善意的,提醒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一句。 虽然他也姓李,但骨子里,就将商洛归类为弱者的李四海,说实话,已经算得上是那——良善之人了。 所以……顾家的祖母,其实是这个意思吗?! 瞬间!眼眸就晶亮起来的商洛,罔顾车夫的阻拦,愣是又朝着李氏离开的背影,给硬生生的,磕了三个响头。 “感谢夫人成全!谢夫人成全!!感恩夫人成全!!!” 在口中大声的感谢着,磕完头之后,便快速站起身来的她,生平头一回,感觉到了空气中,都充斥着自由的味道。 狼狈的握紧了手中的荷包。 小跑着跟上了车夫步伐的商洛,一心向往着自由,与为陈靖言守孝的她,却始终都没有发觉。 因着她最后的那一声,不管不顾的感谢,硬生生的把——刚被李氏打发走了的——小桃与琉璃,给快速的,吸引了过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化缘 花开两处,分而述之。 前脚刚出了顾家大门的顾长安,在上了马车之后,觉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来的她,终究决定,还是要去杨家宅邸一趟。 原本今儿个,那个崔家小子,是会在下朝之后,便去往那相国寺中的。 可是在刚吃过晌午饭,并小憩之时。突然就觉着她这般的作为,有些不稳妥与冒昧的顾长安,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她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让布施大师,感到被动与为难,甚至于……觉得厌恶与不喜呢?! 若是布施,因为此事,而更加的讨厌上她顾长安的话,那么她的此举……岂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吗?! 思前想后,总觉得她自己,还是可以在这其中,努力一把的顾长安。立马便决定,要先去杨家,找若安商量商量方可。 从思绪当中回过了神来。 伸手撩开了布帘,并向外瞧去的她,就这样恰到好处的,看到了隔街相望的杨家宅邸,就在她的眼前。 唏嘘的长叹了一口气后。兀自将拜帖,交给了车夫的顾长安,就那样安静的,在马车中等待了起来。 闭着眼睛沉默着,聆听着。 直到她的耳畔,传来了大门——吱呀的一声响。 紧接着,一道俏丽的身影,就那样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朝着杨延婉的方向,兴奋地招了招手,示意着对方,直接坐上她马车就走的顾长安,觉得眼下的一切,都刚刚好。 有些歉意又纠结的,说明了她的来意。 顾长安就那样理所当然的,准备打着去相国寺祈福的幌子,再瞧一眼让她,心心念念的布施和尚。 而同样的,有了自己小心思的杨延婉。又一次的,握紧了那……被她藏在大袖口袋中的,放有祈福袋的荷包来。 她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去过相国寺了。 明明知晓,此次前去之后。也是瞧不到那龙柏树的。 因着没有了竹苑的陪伴。突然就想要,再求一求自己姻缘的她,脑海中却是又一次快速的,闪过了一张——青年人的脸庞来。 想到了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神,以及眉眼弯弯的灿烂笑容。 突然就觉得心情好起来的杨延婉,也懒得计较她这一回,又被顾家的二姑娘,给算计上了。 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却又无言的……挨到了相国寺的大门口。 “若安!咱们两个,先去到那大殿之中,祈福可好?!” 率先跳下了马车。 顾长安熟门熟路到,当真是对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了。 “好。” 紧跟着跳下了马车。 又一次抓紧了手中荷包的杨延婉,她的思绪……也回到了两年之前。 “施主,请问是要去茶堂,还是斋堂?!” 因着龙柏树的消失,而日渐没落下去的相国寺,在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后。总算是有了……些许恢复的迹象。 但是,因着北宋王朝的建国时期,由佛道并重,逐渐向本土道教的倾斜,身为相国寺的佛教,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了下坡之路。 所以……在此大背景下,即便是一心向佛且潜心修炼的和尚们,亦是需要主动,且积极的——招待一下这些,来之不易的香客们的。 因着经常来。 这相国寺中的和尚,即便没有一大半儿,也是有一少半的人,都”认识顾长安的。 更何况,因着上一回。 在那自恣堂中。 互相检验对方所学佛法的众和尚们,还被一个青涩的少年郎,给上过……记忆犹深的一课。 那个直到现在,有关于天子是否须跪拜佛祖否的争议,仍旧还让他们,争论并相持不下呢。 “敢问众位大师、住持,今佛不必拜古佛,那么有相的今佛,可是算得上真正的佛?!若是算,诸位就是修行不到家;若是不算,那么折腰权贵的诸位,又何必修佛呢?!” 又一次的回想起了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 刚想要……再稍微热情一点儿,接待两人的和尚,又很是克制的,让他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折腰事权贵。 “都不去!我们两个,想要先去大殿祈福?” 朝着对面的和尚,双手合十的鞠了一躬。顾长安还有样学样的,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既是如此,那小僧,便不打扰施主了!” 恭敬的朝着对方,双手合十的还了一礼。对面的和尚,还单方面的,将他自己的腰杆儿,又挺直了些。 无论怎样,都觉得他自己,不能弯腰事权贵的和尚,到底还是用他的行动,暗戳戳的表明了一把,他对于权贵的……不屑来。 就那样慈眉善目,又坚持己见的,目送着两位女施主离开了之后。 和尚的眼眸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厌烦的情绪来。 那个将小心思,打到了比丘布施身上的女子,怎么又来了啊?! 其如此三番两次的,前往他们这里,并不断破坏着布施的佛心……当真好吗?! 此刻,在和尚的心中。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顾长安的无理行径,埋下了一颗——谁都看不见的种子。 那是一颗,虽然还没有发芽,却已然在他的心中,成长起来的种子。 并不断的,在其内心深处,告诫着他,要——宁死,也不弯腰事权贵。 这……便是佛家中,讲究的因果。正所谓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因,是能产生一定后果的原因。 而果,则是由一定原因,所产生的结果。 这世间万物。 哪怕因着某一个人,突然的起心动念,亦是会变化着,走向那未知的结果。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的蝴蝶,恰恰有可能,正是我们……每一个人呐! 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只要你起心动过念了,那么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便一定有,你……所种过的一个因。 当然!此时此刻。 起心动念了的,并不单单只有眼前的和尚,以及顾长安和杨延婉她们两个人。 同样的,那选择了,长久呆在相国寺中的布施,却是在此刻,突然就决定,要去寺庙之外,去化个缘……. 第七百三十七章 汝作何思,君意何之 “施主,阿弥陀佛,广结善缘,布施斋饭。” ……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色不易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施主慈悲,化点斋饭,阿弥陀佛。” …… 一声声,一道道,一句又一句。 左手持着锡杖,右手拿着钵盂的布施,就那样一步……一句话,一步……一句佛法的,朝着相国寺的大门口而去。 而因着他的临时起义,终究与大殿里的两位女施主,完美错过的布施。 却是并不知晓……此刻由他所种的因,而得来的果,有些时候,也并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承受的…… 大殿门前。 “含娇带怯”的顾长安,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瞧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再三确认那大殿中,单单就是没有她所中意的那个和尚,在里面之后。 一下子就变得兴趣缺缺了的顾长安,连带着,就连杨延婉都不想搭理了。 装模作样的,拿眼神乱瞟着。又一次确认布施大师,的的确确的,是不在这个大殿中后。 兀自丢下了还跪在拜凳上,并潜心祈福的杨家嫡长女,顾长安就那样悄悄的,转身离开了。 “这位施主!敢问比丘尼布施,现在在哪里啊?!” 逮到一个和尚,立马就问的顾长安。甚至于……连女子独有的矜持与娇羞……都不顾了。 “师叔他出去化斋饭了。” 同样有些厌恶的,隐藏起了眼眸中的情绪。这个年龄,明显要偏小一点儿的和尚,恰巧就到了,藏不住话的年纪。 自然而然的,定是见识过顾长安,不少言行举止的小和尚,很明显的……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颇为不礼貌的女子。 “是吗?!……敢问这位小僧,知晓比丘布施,是往哪边去了吗?!” 不依不饶的,誓要将有关于布施的一切,都打听个清楚明白的顾长安。 却是在转头的瞬间,便敲到了那——迎上她身侧来的杨延婉。 “师叔他好似……前往了那州桥的方向。” 估摸着大致的方向,小和尚在说完这句“快问快答”的问话后,便快速的离开了。 天可怜见的! 谁知道他再待下去的话,又会被那位女施主,给问到不耐烦,且词穷的地步呢! “长安姐姐!我瞧着你的心思,也并不在这祈福上面呀!” 知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杨延婉,相较于两年前来的那几次,的的确确的,是成熟了不少。 这一回,即便知道对方的心中所想,她亦只是好脾气且很有耐心的,敷衍着对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立马便将身边站着的的人给推了开来。 “汝作何思……君意何之……啊?” 有些喃喃自语着,瞬间便被抽走了灵魂的顾长安,丝毫不再……隐藏她自己内心的,说出了一句,眼下她,最最关心的话语来。 “我不知。但我们可以问呐!” 似是而非又一语双关的,回答着对面的问题。 刚刚在内心深处,做好了决定的杨延婉,很明显的,她的小心思,也并不在这,相国寺当中了。 “若安妹妹!你可每次都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 对了!少愆他……是不是快要来了?!若是他决定了要来的话……那咱们两个,便耐心的守在此处,并稍微的,等一等他可好?!” 觉得她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孤注一掷,并破釜沉舟的顾长安。 又一次忘了初心的,将她大晌午刚做好的决定,给抛在了脑后。 “我倒是和姐姐,持着不同的意见呢!眼瞅着这太阳,都快要落下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丹凤门对面的那条街上,等待少愆可好?!” 一提到某个青年人,所有的心思,都已然飘远了去的杨延婉,并不想就这样干巴巴的,呆在这相国寺当中。 “那咱们两个……便从州桥走可好?!” 顿觉自己,也有门儿了的顾长安,眼不眨气不喘的,就将布施打算走过的州桥,给带了进去。 “妥!州桥就州桥。眼下咱们……便出发吧?!” 跃跃欲试又迫不及待的,收好了随身佩戴的荷包。 杨延婉行动迅速的,转身便朝着相国寺大门外的——她们马车所停在的方向走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摇摇欲坠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辆马车急匆匆的,从路边驶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清风的划过,走在街上的路人,似乎还可以瞧到,在那辆马车的正中间,似乎正坐着一个妙龄的女子。 接着,清风过,帘布落。 到底那马车当中,女子少见的展颜一笑,却是并没有被路人们,给瞧仔细了去。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汴水河畔。有些恍惚的撩起了窗口的布帘。 一面随风飞扬的幌子,就那样突兀的,闯进了商洛的视线之中。 有些恍惚的看着旗帜上,那写有的“陈记”二字。 出自陈靖言之手,遒劲有力,又笔精墨妙,且很是有筋骨的字迹,就那样又一次的,让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靖言哥哥……” 喃喃自语着,刚想要再次陷入进,回忆之中的商洛,却是突然的……就回过了味儿来。 这不对呀!陈靖言早就走了。那一日,她可是亲眼瞧着靖言哥哥的棺椁,被抬出了城外,并一路向南的。 即便是陈家的丫鬟、杂役与仆从,也大都被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了。 又哪里还会有……陈记的存在呢?!所以……这家陈记,又是谁开的呢?! 靖言哥哥与小娘,明明都那么的,在乎这家铺子,若是他们……当真还活着的话,是不可能会,弃这家铺子与不顾的。 虽说这两年来,她一直疯疯癫癫的。几乎与外面都断了联系。 可是突然,那由靖言哥哥亲笔手写的——陈记商铺,就那样翻飞着闯入了她的视线当中,是不是就说明了,这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 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的商洛。一下子情绪激动到,连头都给探了出来。 “车夫!快停下!我是一定要,去到那铺子里一趟的!快停下来!” 有些焦急的,用双手扒住了马车两边的门框。商洛的此番行径,大有破釜沉舟的——威胁意味。 在心中做好了,若是车夫不停车,她便要跳马车的壮举之后,意料之外的。随着一生吆喝,驾驶着马儿的车夫,却是稳稳的,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你有甚的心事未了……都去了结一番吧!我就在虹桥的对面,等着你。” 打瞧这姑娘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并非自愿——落发为尼的车夫李四海,仁至义尽的,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感恩,车夫!感谢你!” 有些感激的,朝着车夫作了一揖,转身就往回跑的商洛,目标单一且明确的,直奔着陈记糕点而去。 近乡情怯的,驻足在了店铺的门前。在犹豫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她还是咬紧牙关的,选择走进去。 “这位食客!感谢您光临陈记!想要吃些甚的糕点呐?! 咱们家的招牌点心,就数这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最好吃了。接下来就是蜜糕、枣糕和栗糕,最后啊便是这麻葛糕了。” 正自顾自打包着糕点的莲舟,连眼神都没有抬的,先将那段儿,被她倒背如流的话术,给说了出来。 觉着经由掌柜的,改编过的这段话语,的的确确是,更加的朗朗上口了之后。 一心掉在钱眼儿里的她们两姐妹,便愈发的,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进了——经营好这家店铺,并使其更加蒸蒸日上的,伟大宏愿里。 “莲舟!!!……还有莲幽?!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家店铺里?!”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眼泪抢先一步,流出眼眶的商洛,突然就有些怀念起了眼前这一幕——熟悉又陌生的光景来。 “这位食客!咱们店铺内的招牌点心,你想要打包哪一种?!” 兀自重复了一遍,有些怔愣在原地的妹妹,那没有来得及接上口的回答,莲幽率先一步的,冷着脸庞并呛声道。 就是因着眼前的这个戏精,她们两姐妹,才差点沦落到——被人买卖进窑子里的悲惨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眼前之人的莲幽,打心眼里就觉着,对方,压根儿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若是当初,没有她出现的话,夫人便不会死了。 若是当家主母不死的话,那么陈家,即便到了现在,应也会是堂堂正正的,屹立在那里不倒的存在才是。 恶狠狠的瞪着商洛,罔顾桌子底下,不断朝着她搞小动作的妹妹莲舟,莲幽整个人的态度,都颇为的冷漠且厌烦。 “我……我有钱的!我……我打包糕点!莲子糕、浮元子、贡糕、重阳糕……都各来一份儿!” 着急忙慌的,从荷包中掏出了银子。 终于在此刻,有些后悔起了当初,对那两个丫鬟态度并不好的商洛,心中忽然就涌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希冀来。 眼瞅着她们两个,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到了她面前,突然就怀疑起了她的靖言哥哥,会不会也没有死的她。 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的,便趁着莲幽打包糕点之际,将她压在心中的疑问,都毫无顾虑的,询问向了一旁那,站立在那儿,并也没有打算搭理她的,莲舟的方向。 “靖言哥哥他……是不是还活着?!不然的话——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你们几个,合起伙来,同我演了一出戏啊?! 如果靖言哥哥,当真不在了的话,单凭你们两个,怎么可以撑得起这个店铺……两年之久呢?!” 情绪激动的,又上前了一步。 又有些疯癫起来的商洛,那眼眸中的希冀,却是藏也藏不住。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主子他,就是被你给气死的!你个害人精!拿着你的糕点赶紧走! 还有!咱们现在的掌柜的,是主子的友人!是当朝的——崔官正大人!你若是再说胡话的话,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叉着腰站到了莲舟的面前。 使着蛮力,将糕点递了过去之后。莲幽就那样,不吐不快的,狠狠打击了一番,对面那个——已然摇摇欲坠的商洛。 “崔官正……崔官正……崔官正是谁呀?!告诉我崔官正是谁呀?!” 情绪失控的冲了过去。狠狠的抓起了莲幽衣襟的商洛,有些疯癫又不死心的,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好!既然你要问到底的话!那我今儿个,便全部都告诉你!好让你彻底的——死了这条心!!!” 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着,不甘示弱的莲幽,生平头一回,打算硬刚到底,眼前这个……让她讨厌到极致的——前“主母”。 “崔官正是谁!你倒是赶紧说呀!是不是就是他?!害死了靖言哥哥?!是不是就是他,抢走了靖言哥哥的铺子?!” 通红着双眼,商洛一心……只想要知晓她所关心的事儿。. 第七百三十九章 崔官正 “崔官正,崔少愆!是我们陈记的掌柜的!是主子的义弟!眼下这家铺子!与你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请!你!离!开!!!” 不甘示弱的对吼了回去。 伸手拍掉了那,抓着她衣襟不放手的商洛。这一回的莲幽,在经过了两年多的磨砺之后,的的确确,是成长了不少。 眼瞅着这家暂时无人的店铺内,有新的食客进来了之后。重新扬起了笑容的她,很是稳重的越过了商洛,并又一次的,主动迎接了上去。 ……&…… 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陈记。 此刻的商洛,内心深处……却是十分的复杂了起来。 “我崔家世代为官,即便没落了,也是清白世家,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妇道人家!在这里说三道四!无甚过错,好!好的很,今天我倒要跟你讲讲,什么叫无过错!” …… “你所犯第一出,不孝敬公婆,所犯第三出,与人呈口舌之快,所犯第五出,嫉妒我妹妹,还有你说的无后,这都四出了,还无甚过错! 你不仅犯了七出,还犯了律法!对官员不敬,根据宋刑统律令,你简直就是放肆!岂有此理!” …… “在下崔少愆,右领军卫上将军府的门客。与舍妹承令堂邀约,特前来府上做客。” …… “够了!不是你的莫强求。无论怎样,你这一汪水,永远都别妄想要……插进那磐石之中去!仅此而已。 但你视人命如草芥,同你父亲那般作为,简直是别无二致!杀人就要偿命,有何好狡辩的!官府自会有定夺,望你好自为之!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 “商洛姑娘!你且……放……手……” …… “商洛姑娘!事已至此,还请你放下!事情,早已过去了!” …… 不知官正你……可否与内子相识呐?!” “下官与宜人,算不得相识。可能是她……睹物思人了吧。” …… “内子她……今儿个确实是有些唐突了。想来定是少愆你,长的有些像……她的熟悉之人吧!” …… “应是我们叨扰了才对!那少愆就……先行离开了?!” “呱~~~!呱~~~!” …… !!! “崔少愆!崔少愆!!崔少愆!!!一定是你害的!一定是你! 打从一开始,你就想要靖言哥哥的铺子!打从一开始!你就想要我们陈家分崩离析!!! 你步步为营,虎视眈眈的算计!你简直该死!一切都是因为你!!!” 认死理的觉着,定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年,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商洛的脑海之中,便只剩下要为靖言哥哥报仇,并夺回那——原本就属于她陈家的,铺子了。 一定要逃出去!她是一定要逃出去的!那个车夫不是说过了吗?说他在虹桥的另一面等她。 若是她不过去呢?!若是她……就这样离开了呢?!那她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自由了吗?! 又一次的,从大袖口袋中,掏出了荷包来。 看着那静静躺在她手中的……钱袋子里,不多不少刚刚好的,还剩下二十两银子之后。 商洛又一次的,整个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 此刻。 我们回到商洛,乘着马车逃离出顾家的那个时辰。 被顾恽赋予了重大使命的……小桃与琉璃。 几乎在商洛逃出顾家的瞬间,便知晓了主家夫人李氏的用意。 相互对视了好几眼。仍旧是不知晓,要该如何去办的她们两个。 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 一边,是待她们两个,还算勉强可以的主家夫人。 另一边,则是威逼利诱,且拥有着绝对权力的主子。 无论她们两个……选择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方后,除了干瞪眼的两个人,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犹犹豫豫的,做不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决定来。 “纠结那么多作甚?!你们两个!要是再不及时的,将这个消息,给传出去的话…… 届时老爷怪罪下来,轻则发卖,重则丧命的结果,可是你们两个,能够承受得起的?!” 冷眼旁观着那两个笨丫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后。 打算在此刻,收拢一波人心的李氏,就那样缓缓的,从影壁的后方,给走了出来。 “夫人?!” 异口同声的唤了出来。脸上的惊惧之色,还来不及收起来的二人,只能无措的,双双跪了下去。. 第七百四十章 用的上 “都起来吧!我瞧着你们两个,年岁还小。定是不曾经历过,这般式儿的事。赶紧去,告诉你们的老爷。 就说商姨娘她……私自逃离了顾家。咱们几个……已然做到,仁至义尽了! 至于商姨娘她,逃不逃得掉,就只能看老天爷……是否垂怜于她了……” 露出了一抹浓浓的担忧,与为难纠结的神色。 李氏此刻的面庞之上。 那恰到好处——所表现出来的悲天悯人,与认命了的无助感,都深深的,震撼到了对面的,那两个小丫鬟。 震撼到了她眼前的,那两个……很显然,头脑有些拎不清,也搞不明白实际情况的——一根筋儿的……笨丫鬟身上。 立马便着急忙慌的站起了身来。 再一次相互对视了一眼的——小桃与琉璃,就那样急匆匆又感恩戴德的,冲出了顾家的大门。 并朝着即将要下朝的——丹凤门儿的方向,快跑了过去。 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及吧!!! 默默的在心中祈祷着,两个人就那样毫无章法,且径自一路向北的,奔跑了过去。 “傻丫鬟们呐!可长点儿心吧!真当那三十两银子,是……我白送她商洛的吗!? 那得看她,有没有命……去花这比银子呀!即便是落发为尼了,她也仍旧还是我顾家的——商姨娘啊! 既然那丫头的身份都确认了,在还没有摆脱掉,由身份所带来的桎梏与麻烦之时,其也是她……最好的枷锁呀! 没有充足的银子,她又怎么可能逃得了呢。若是有了充足的银子,她如此行径,不就坐实了——她是自愿逃跑的吗?! 更何况……她还有本事,赁马车了呢!” 想到在此之前,她叮嘱过李四海的话语。李氏又一次的,扬起了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风风雨雨的,她何事没有见过?!更何况,是区区的……这么一个小妾室呢。 商洛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呢? 即便是生了三个女儿,也能稳坐在顾家主母之位的她。 凭借的,可不就是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及比别人更能忍的,“任人拿捏”的好脾气吗?! 若是商洛……老老实实的,委身求全,并同她一争高下的话……说实话,她还真奈何不了对方。 因为她,并没有把握……可以打败——老爷图新鲜的,那点子猎奇心。 偏偏那个蠢妇,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道路。 像她这种……上赶着送人头的操作,她若是不好好的,利用一番的话。 岂不是有些对不起自已,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雨了?! 讥讽的扬起了一抹笑容。 想到了她同车夫李四海的交代。李氏便又一次心满意足的,弯起了她的眼睛来。 毕竟!她同车夫说的那句话,可是——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呀! “尽量的拖延时间,多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能拖多久便是多久!最好能拖到顾家的人,找到她商洛为止!” 一字不差的,如是说着。 稳稳的坐在了高堂之上。并打算观看起了之后,那即将发生的——精彩一幕。 李氏连多日来积攒的愁容,都消散了。没有什么,比这种戏码更好看了。 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清楚顾恽的德性了。 求而不得,挠心挠肺。唾手可得,弃之如履! 他不过是,在一直变相的,满足他自已的——那点猎奇心罢了。 只要老爷他失去了耐心与新鲜感,那么最后乖乖回到她手心中的人,以及最后的胜利者,必然……也就只能是她——李二娘了!!! 怡然自得的,捧起了一杯茶盏。并兀自喝起了热茶来的李氏,就那样耐心的,等待起了猎物的上钩,与其最后的结局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 她在后宅之中,步步为营,又未雨绸缪的“铁血”手段,这一回,怕是又要用得上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眼花缭乱 太阳渐渐的落了下去。 丹凤门儿那处,又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了好多的官员。 眼瞅着那些衣袍颜色各异的官员们,若是被不熟悉的人,第一眼瞧到的话,还是会让人……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在这其中,便有两道身着绯色官袍,且腰系银鱼袋的官员,正并排的走到一处,并……好似在交谈着些什么。 “少愆呐!自打我从草诏开始,再到宣读制书,甚至于在这之后,都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关心一下你。 咱们这不……刚好碰到了嘛,我便多嘴问一下。你最近,适应的怎么样了啊?!” 此刻心情很好的顾恽,心血来潮之下,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了跟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崔少愆,还颇是主动的,打了一声招呼。 打着熟悉的官腔,与本着慰问一下后辈,来彰显他自己,和蔼又平易近人的顾恽,心中的小算盘,打的是不要不要的。 “你瞅瞅你,问的都是些甚的屁话呀?!等你想起我来,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真的是温柔乡里待多了,张口便是打官腔——是吧?! 还有!以后大叔你啊!别没事儿找事儿的,动不动就吓唬后辈好不好?!是谁当初……信誓旦旦的说,我还需要经过考核后,方可胜任的话来着?! 那不纯属——扯犊子吗?!都到现在了,还搁这马后炮呢?! 那当初我被吓到……瞬间腿软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的惨样,你是能给我补上?!还是可以安慰一下我那……受伤的心灵啊?!” 在内心深处翻着白眼儿,并狠狠的吐槽了一番之后。 想要离眼前的那个——装腔作势的中年人,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的崔少愆,不退反进的迎了上去,并扯起了一抹——很是灿烂的笑容来。 “中书舍人客气了!托您的福,再加上主簿孜孜不倦的教诲,以及周围同僚们的相帮,少愆适应的,还是很不错的!” 客客气气的谦卑着,崔少愆很是配合的,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且受教的模样来。 “是吗!那就好!哈哈哈哈哈!” 悠然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顾恽,很显然,被一整个的——拿捏住了。 很是满意眼前的青年人,这副谦卑模样的他,大踏步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并很快的,走出了丹凤门前……那好长的一段距离。 “切~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走那么快作甚?!别想让我再追上去!反正我才不会,去求着追着你,就为了说那么几句——恭维的屁话呢! 小爷我呀,才不会折腰事权贵呢!就连当今的天子,我都爱搭不理的,更何况你一个,区区的——四品“文职”官员呢?!拽什么拽啊!? 哪怕是右领军卫上将军,那种三品官员,如果不是因着,他是我偶像,我也不会……这般恭维他的好吧?!” 继续在心中吐槽着。 崔少愆的脑海中,却是又一次的,回想起了将军那副——单刀砍脑壳儿的壮举来。 直到现在,都有些唏嘘不已的她,一门心思的压着脚步。并“踟蹰、纠结”到,就是不想要——走那么快的追上去。 百无聊赖的环顾着四周,因着当朝天子的发话,已然将她归类到同类级别的,那几个老找她麻烦的——庄云阳**。 甚至于,连她的从伯——崔升等,都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了。 只要她……装作是在努力的,寻找祈雨石的下落的话,那几个人,甚至还会主动到,帮她一把的吧?! 越想便越觉着,这种日子,才算舒坦的崔少愆,心情愉悦到……简直不要不要的。 思及最近,巫族势力与伶人势力们,也打得很是火热,并再没有一个人,会顾及到她与清临渊之后,她的嘴角,便又一次忍不住的,轻勾了起来。 懒散的四处打量着。 视力极好的崔少愆,甚至还瞧到了丹凤门儿对面的街道上,所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下来了两个令她——颇感意外,又还算在意料之中的,两个人。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愈加的将脚步,给压得更慢了的某人。 还没有彻底的,“心理建设”好她自己,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却是抢先一步的,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长安!你怎的来了?!” 生怕次女,会在这边闹事儿的顾恽,其实在理智上,也知道这种事儿发生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存在了。 但架不住心虚的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主动的,朝着他家的次女,打起了招呼来。 虽然他的声音中,暗含警告与威压的成分……更多一点就是。 “爹爹?!” “少愆!!!” 两道异口且不同声的嗓音,就那样从马车的方向,给传了过来。 而深知自己躲闪不掉的崔少愆,也在第一时间,便扬着笑脸的,主动迎了过去。 因着顾长安的关系,第一次知晓了——中书舍人的闺女,居然是顾恽的某人,只能憋屈着她自己,并快步的——朝前跑了过去。 “少愆?!你们两个……居然会认识?!” 有些不可思议的,扭回了头来。 想着趁此转移话题的顾恽,就差要在心中嘶吼一声——天助他也了。 “仅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我所熟悉的,是右领军卫上将军之女。” 继续谦卑又不好意思的,朝着顾恽解释了一句。 崔少愆立马便将她自己的眼神,朝向了杨延婉的方向。 “少愆!!!” 就知道她所认识的崔少愆,会是这样一个人的杨延婉,在一开始急走了两步之后,便又矜持的——停下了她的脚步来。 心情愉悦且耐心的,等待着崔少愆过来之后,杨延婉却是敏锐的发觉到了,快她几步路的顾长安,好似并不怎么想要——去迎接她那……主动问其话的爹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大事小情 “既然你们几个,都熟悉的话!那我便……先行离去……” “老爷!!!” 本欲打算见好就收的顾恽,话都还没有说完整,他的耳畔,却是突然就听到了一句,带着粗喘声的焦急呐喊。 很是不悦的扭过了头去。 看着那两个,跑动到满头大汗,甚至于连头发丝儿与衣衫,都有些凌乱了的小桃与琉璃。 恨不得当场,就抽那两个丫鬟,几个耳刮子的顾恽,立马就心情不悦的,用眼神威胁起了顾长安来。 “你们两个!给我站在那儿!!简直是——成何体统?!!” 同样觉得眼前的那两个丫鬟,也丢了她颜面的顾长安,很是配合且统一阵线的,站到了顾恽的立场之上。 “二姑娘!” 有些焦急的,又看了一眼顾恽。 知晓在此刻,说出此事儿并不妥当的小桃,除了能干巴巴的,唤出了一句二姑娘的称呼外,便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应对策略了。 同样也在此时,反应了过来——家丑是不可以外扬的琉璃,在与小桃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忍着焦虑的心情,并默默的,退到了顾长安身后的一侧。 将眼前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崔少愆。打算装瞎的,什么都看不见。 装作环顾四周的,瞥了一眼顾长安的马车。 知晓姑娘,并没有坐马车来的她,打算还是睁眼说瞎话的,先问一句废话出来,转移转移话题为好。 “姑娘!咱们……要怎么过去啊?!” 一语双关的,提出了她的疑问,实则是在用此话,提醒顾长安——要去往那相国寺中,还是需要一番舟车劳顿的崔少愆,觉得她们仅有一辆马车的举动,并不合适。 “这个嘛,因着出来着急,倒是没有考虑到少愆你。眼下咱们……现赁一辆可好?!” 也觉得此举并不合适的杨延婉,立马便转头看向了,顾长安的方向。 “我现在就去赁马车!” 事关于布施大师。在大事情上,绝不会抠抠搜搜拎不清的顾长安,立马便准备采取行动的,去往那车坊之中。 “长安!你要去往哪里?!不若便由我……送你们一程得了!” 因着心虚,就怕次女坏他事儿的顾恽,时刻盯梢着对方,并打算在合适的时候,就横插一杠。 “爹爹!这个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懊恼着当初自已的鲁莽,终于在此刻,自食了苦果的顾长安,有苦说不出的,只能委婉拒绝道。 “就这样决定了!少愆!过来!” 不耐烦的,又瞪了一眼次女,并不想让其如意的顾恽,很显然的是忘记了。 忘记了他,曾经交代给小桃与琉璃的,一个关键任务。 ——那便是,要时刻盯紧了,他的宝贝疙瘩——新晋姨娘的衣食住行来。 “如此……不大妥帖吧?!叨扰了舍人的话,少愆会很是过意不去的!若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咱们……不若便改天再叙?!” 表现出了满脸的为难与抗拒。 想着可以……凭此为借口而遁走的崔少愆,恨不得眼前的那俩个小丫鬟,都再给她捅一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呢。 越想就越觉得今儿个,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去到那相国寺中的某人,满肚子的坏水与鬼点子,都在此刻一一涌现了出来。 争先恐后,且……“无穷无尽”。 “那怎么可以呢?!咱们好不容易,才说好的呀!” 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的顾长安,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给绑过去。 故尔……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问题,就退缩了呢?! “述少愆眼拙。我瞧着二姑娘你身后的那两个丫鬟,好似有些过于的异常了些。不若听听她们,想要讲些什么?! 如果是当真有急事的话,咱们之间的这件事儿,可是真急不来的。” 特意将咱们之间,这几个字儿咬重了音,并鼓励着眼前那两个小丫鬟,将解决不了的问题,给说出来的某人。 甚至一语双关的,还特意将嗓门儿,给提高到了,连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顾恽,都听得清的地步。 果不其然的,她看到了顾长安的为难,与顾恽的好奇,以及那两个丫鬟的……迫不及待来。 又一次的,扯起了一抹灿烂且温柔的笑容,崔少愆就那样,用眼神鼓励着小桃与琉璃,赶紧将顾家的事儿,给说出来拉倒。 若是她们不说出来的话,她还怎么寻找那——要遁走的理由呢?! 快速的在心中打着腹稿,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的诱导与装傻充愣了。 “二姑娘!奴婢们,的确有紧要事儿要说!” 想着伸头是一刀,后退一步也是一刀的琉璃,就那样快速的,凑近了顾长安,并趴在她的耳朵跟前,说起了那有关于——商洛逃跑的消息来。 生怕二姑娘会从中阻拦的琉璃,看似说着悄悄话,实则声音“大”到,就连顾恽也能听清楚的程度。 “你这丫鬟说了个甚?!商姨娘她……怎么了?!” 凡是有关于商洛的……大事小情,便会沉不住气儿了的顾恽,在初听到此消息时,立马便像炸了锅一般的,瞬间就——暴跳如雷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三章 二十一年 “回老爷!商姨娘……她已经离开有,多半个时辰了。” 瑟缩着肩膀。 硬着头皮转过了身来的琉璃,只能又一次一五一十的,将最重要的消息,“通知”到了顾恽的耳朵里。 “那你们两个!还杵在这里做甚呢?!赶紧给爷去寻人呐!府上的家丁呢?!杂役呢?!倒是都赶紧叫上啊! 你们两个!若是今儿个,爷寻不到商姨娘,定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并家法伺候!再不济……你们就等着被发卖吧!!!” 恶狠狠的瞪着那两个丫鬟。气急败坏到想要杀人的顾恽,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立刻吩咐着车夫,将马匹给解了下来。翻身上马的他,打算亲自去寻人了。 临行前,又特意地看了一眼,那碍眼到不行的次女。 觉得商洛此番失踪,定是与其有着直接联系的他,在沉思了片刻之后,便指挥着顾长安,也一块儿同他去寻人。 “长安姐姐?!若是这一回……当真不方便的话,不若咱们……” “姑娘!快上马车!帮着寻人要紧。” 第一时间里,便率先跳进了,顾长安马车里的崔少愆,也在此刻,想要狠狠的抽她自已一巴掌了。 这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给忘了呢?她怎么就忘了……那个已经受到了惩罚,并发了疯的商洛,正是眼下中书舍人的,宝贝侍妾呢?! 懊恼的觉着她自已,才是那个,捅了天大篓子的人后,崔少愆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寒霜来。 虽然说,她已经答应过靖言兄台了,一切不相关的事儿,都莫要管。只要经营好陈记的铺子就行。 但是此刻,已然入世了的她,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却都是——率性而为的! 用眼神再一次的,示意着姑娘不要多问,并赶紧上来的她,甚至都懒得搭理顾长安的,兀自指挥起了车夫,赶紧驾起了马车来…… 很快,热闹的傍晚,便又一次的来临了。 虽说目前的北宋王朝,还没有开放宵禁制度。而老百姓们,也还照旧遵守着,一日两餐的生活习惯。 但是!因着赵匡胤“坊市合一”的城市规划,临街开店的商铺,还是“络绎不绝”的。 而它们的形成规模,也已然,逐渐向这种……演变的大趋势靠拢了。 州桥夜市,便是里面最出名的。 甚至于州桥以南,从朱雀门到龙津桥一带,酉时到戌时过半之前,亦还是,很热闹非凡的。 虽然说,距离冬至这个热闹且重大的节日,还有二十来天,但架不住,老百姓们对其的期待与热情呀! 早早的,便已然有了……欢度这种节日氛围的州桥两边,人,还是不少的! 毕竟眼下,才刚刚过了申时一刻。 且……这天,还亮堂着呢。 现在!那些穿梭在汴京城中,各个胡同巷子口里的,几个零零散散的家仆们,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老爷可是放过话了!若是寻不到商姨娘,便也就别回去了的他们,那可是卯足了劲儿的,在仔细寻找着啊。 而此刻,身处在事件风暴中心的,主人公商洛,她人,又在哪里呢?! 下定决心,并向往自由的她,正驻足在朱雀门前……两里地的街道口,看热闹呢。 这流动的猴戏,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呐! 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表演。 商洛她,甚至于……丝毫都没有察觉到,有着一拨人,正在逐渐的……向她。靠拢了过来。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荷包,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的她。 打算先放纵一把的,挥霍一下她这二十一年来,所积攒下来的,遗憾与不甘。 从来都是克制着自已,并迁就别人的她,其实很少有机会,这样单独一个人,在外面四处走动的。 从小到大,女训……女德……女戒……在家从父,以夫为纲……知礼崇法,循规蹈矩……的这些条条框框,皆像好多座大山一样,将她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眼下倒是好了,落了个轻松自在的她,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家不能回,等同于无家的商洛,眼下唯一的打算,便是想着,在破罐子破摔之后,再说吧…… 第七百四十四章 黑暗 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精彩的表演。商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直到,一直被猴子的表演所吸引的她,却是冷不丁的,突然就感觉到了,浑身都有些冷了起来。 交叉着双手并搓了搓肩膀。 在她不经意的转头之下,却是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神。 浑身猛的一僵。立马就知晓了她,已然暴露了的商洛,就连握在袖子里的手掌,都被她给狠狠的拽紧了。 “商姨娘!还是跟咱们回去吧!眼瞅着这天儿,也快黑了!可别再因着太晚了,再给着了凉!” 一个老妈子模样的妇人,很快便出现在了商洛的身侧,并低声的“催促”起了她。 对方那在明面儿,是在关心着她的身体,实际上,却是威胁着她的话语,让商洛的好心情,都——瞬间,给丢没了。 “你们怎的来了?!我不过是出门儿,买了点儿……点心罢了!” 一脸懵懂的,举起了手上拎着的四大包点心。想要为自己的命运一拼的商洛,光这一次,就差点儿用尽了她,毕生的演技。 果不其然的,查觉到了对面的那两个人,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怀疑眼神。 商洛还很是不解且配合的,伸手指了指汴水河畔的方向。 “商姨娘?!” 不管不顾的,挽紧了商洛的胳膊。老妈子沈行婆的力道,却是一点儿都不轻。 “不是要回去吗?!从汴河那里……绕过去啊!” 表现出了一派天真的模样,商洛理所当然的,用眼神示意着,沈行婆以及身后的那两个家丁,赶紧跟上去。 一番行为下来,都很是自然,且丝毫没有,要逃跑打算的商洛,倒是打消了——两个家丁与婶婆子之间的,不少怀疑与审视。 不动声色的,跟着她们顾家那个,名义上新来的商姨娘。 三个人就那样一前一后,且呈包围姿势的,将对方护在了包围圈儿之中。 “你们瞧到了吗?!就是那家陈记!他们家的点心——很好吃的!” 表现自然且有些激动的,伸手指了指,汴水河畔的那家店铺。 随风飘扬并且写有“陈记”二字的幌子,仿若在无形之中,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与支撑。 “既然商姨娘你,已经买到了点心。那咱们便还是早些回去吧!” 与两个家丁对视了一眼之后。沈行婆很是敷衍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嘴。 “我知晓啊!但是这个……真的很好吃!我一个人又拎得太重了些,不若咱们,都分的吃了呗?!” 先将手上的其他三包糕点,都悉数的递给了家丁与婆子。 特意又拆开了一包重阳糕的商洛,还很是公平的,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放了满满的……三块儿糕点。 “看着我干甚呀?快尝尝,很好吃的!” 扬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 拍了拍手里点心渣子的商洛,用一副颇是期待的眼神,瞅着那三个,持着糕点在那里,想吃却又不敢吃的顾家下人们。 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了一步之后。眼瞅着几个人的手中,都被点心给占满了之后。 商洛还颇是配合的,将她手中唯一的糕点,也拿在了手心里。 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吃了一大口重阳糕,来表示已经很饿了的她,还颇是淑女的,用另一只手,给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被这种氛围所带动。 犹豫了一刹那后,便也接连啃起了手中糕点的,顾家家丁与沈行婆,到底还是有些轻视眼前的……那个弱女子了。 当他们三个,皆都在咀嚼着口中,那咬了一口的糕点之时。 正准备相互对视着的几人,眼前却被好多的糕点渣子,给——迷了眼睛。 快速的丢掉了点心,并开始捣鼓起,他们眼睛来的几人。明显的感觉到了,耳畔传来的……那快速离开的脚步声。 “该死的!赶紧追呀!” “当真是大意了!” “别揉眼睛了!倒是赶紧追呐!不然咱们仨儿,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随着三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先后响起。顶着难受劲儿,也要将人给拿下的他们,在顾家老爷的威逼利诱之下,是一点儿的怠慢,都不敢有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率先几个人十几秒钟,跑出去的商洛,在跑了不到十多米的距离之后,便有些气喘吁吁了起来。 不用回头也知道,就跟在她身后,且没有几米远的——那几个家仆,这一次是绝对的发了狠之后。 咬紧牙关拼命跑起来的她,却是有些绝望,又无助了起来。 被那三个人抓到,是早晚的事儿。怎么办呐?!她得赶紧想办法! 很显然的,折回“陈记”——是不太可能了。可是一直朝前跑的话,又能去到哪里呢?! “你有甚的心事未了……都去了结一番吧!我就在虹桥的对面,等着你。”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了——这样的一句话来。眼瞅着自己的脚下,那唯一的出路,便也只剩下上虹桥之后。 毫不犹豫的商洛,便快速的冲了上去。 气喘吁吁的咬着牙。生怕被后面的人,给追上的她,生平第一次,跑得这么的卖力又快速。 近了!更近了! 眼瞅着即将到达了桥顶的她,却是眼尖的瞧到了一个和尚,正在那里背对着她的——化!着!缘! 对了!她还是可以……落发为尼的呀!这可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啊!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眼前的那个和尚,不就恰到好处的——送到了她的眼跟前吗?! 情绪激动的,快速冲了过去。 莫名其妙并又一次的,迸发出了些许力量的她,在距离僧人,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便拼了命的喊了起来。 “大师!快救救我!佛渡有缘人!求你救我……啊~!……” 一门心思只顾着朝前跑的商洛,因着太过专注的缘故,却是没有瞧到她的脚下,那突然多出来的,一粒石子。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被石子绊了到了,并脚滑了一下的商洛,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回过头来的和尚,那俊俏的眉眼,以及惊讶到……不可思议的,悲悯又震惊的神色来。 仿佛时间,都被放慢了下来。 恍恍惚惚又清醒的,感受着自己的腰身,被闪了那么一下。 之后,商洛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自己的身体,就那样呈抛物线状的,后退的跌落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眼中看到的,都仿佛是——停顿了的画面一般,一幅幅一帧帧的,闪现在了她的眼前,清晰且记忆犹新。 终于,随着扑通的一声响。重物砸落到水面的声音,也总是响了起来。 接着,便是冰冷彻骨的河水,汹涌着淹没,并包裹住了她。 随着极度的寒冷与恐慌。深深的绝望感,又一次的,降落在了她的脑海深处,并,驱都驱不走了。。。 随着商洛的两眼一黑。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而随着她的深度昏迷,就连整个世界,都变得,彻底的……黑暗了下来。. 第七百四十五章 苦难 在夕阳,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 一步一句话,一步一句佛法的布施,终究是走出了相国寺,并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看着街道上,那些逐渐多起来的人群。 络绎不绝,又来来往往的,仅仅只是为了各自的生活,而奔波着的辛苦情形,他那张平静的面庞上,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些许的——悲天悯人之色。 “这位施主!阿弥陀佛,广结善缘,布施斋饭。” “……”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色不易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盯着对面那个,不为所动的老丈。布施又一次的,想要低叹一声了。 终究……他还是帮不了对方呐! 原本想要通过化缘的方式,来承担一点儿,对方苦难的他,在轻蹙起了眉头好一会儿后,又自觉无趣的,转身朝着下一处走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施主慈悲,化点斋饭,阿弥陀佛。” “……” 一声声,一道道,一句,又一句…… 在接连碰到了三个,受着苦难的百姓,皆都只是愿意,自顾自的忙碌,却并不愿意——搭理他后,又一次碰了壁的布施,不走回头路的,继续朝前走去。 这世间的人类,其实只分两种人。 一种,便是喜欢他的人。不论是对他的皮相还是其他,总而言之,别人瞧着他,还挺顺眼的。 至于那另外一种嘛,便是对他无感,甚至于,是有些厌恶他的人群了。 将一切的众生,都平等对待的他,好似今儿个,却并不太顺利啊。 因着屡屡的碰壁,还是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疑惑与困扰的布施,沉思着,前进着,便来到了虹桥之下。 左手持着锡杖,右手拿着钵盂的他,就那样一步一步的,拾阶梯而上,并又一次的,环视起了桥周围来。 很显然,虹桥上的百姓,要比大街上的……少的多多了。 有些悲悯着,所有人的苦难。 为自己不能替他们多分担一些苦难,而很是自责且不能理解的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另类一般,与这整个世界,都颇为的格格不入。 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 又一次的,鼓起了勇气的他,径自朝着那个,背着两个很重箩筐的老妇人,走了过去。 “阿弥陀佛,施主广结善缘!贫僧化缘,只为弘扬佛法。承受施主的苦难!恳请施主你……行一善举,赐贫僧些许食物之需。” 又一次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妇人双手合十了一下后。 布施就那样平静的,等待起了老妇的反应来。 “哈哈哈哈~小和尚!你可当真有趣啊!老妪我这里,只有半块儿炊饼了。若是你真的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很是慷慨的,将包裹在纸张里的那半张炊饼,给递了过去。 老妇人就那样有些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和尚,开始一正经地,念起了佛法来。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那谟娑哆梨耶……” 而因着小和尚的念佛,想要把饼给递过去的老妪,只能将身体前倾的,站起了身来。 伴随着老妇人递饼的动作,其恰到好处的,就那样巧合的,躲闪过了——来自她身后的,那突然一撞。 有些迟钝的回过了头去,老妪的眼中,也仅是匆匆一瞥的,瞧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好似翻过了虹桥,并掉落了下去。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觉得此事,当真变得……有些玄乎起来的老妪。 甚至眼花的,看到了小和尚,其手中所持的锡杖上,那十二枚铜环,就那样无风自动,且叮铃叮铃的,响了起来!!! “少愆曾在梦境中,瞧到过一根四股十二环的禅杖,凭空立在了空气中,并无风自动的,旋转了起来。 “大……大师!!!” 哆嗦着伸手捂住了嘴巴。 立马就改变了态度的老妪,在怔愣了好半晌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的,撕吼了起来。 “快来人呐!赶紧救人啊!谁会泅水呀?!赶紧救人哪!好像有个人,给掉下去了! 这大冷天的!若是不赶紧将人给救上来,那不得,交代在那里吗?!” 后怕又有些担忧地嘶吼着。 老妇人的声音,就那样一遍又一遍的,从以虹桥为中心的桥顶处,四散的传了开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机缘巧合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辰。 约摸在商洛掉落进汴河水中的,一盏茶之前。 驱使着马车,并从州桥赶过来的崔少愆等人,一门心思的,四处环顾着。 “少愆!那位商姨娘……可是你认识的故人?!” 眼瞅着坐在她面前的那个青年人,浑身都紧绷着后,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的杨延婉,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不过是有着几面之缘罢了。算得上不熟吧……就是这其中的渊源,却是有些……说来话长了。” 恍惚之间,又想到了他的靖言兄台的崔少愆,整个眼眸之中,都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悲伤的神色来。 “那我便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们眼下,还是寻人当紧!” 适时的结束了话题。 觉着她面前的青年人,身上藏有着好多秘密的杨延婉,知晓此刻追问下去,也并不是时候。 学着对方的样子,并撩开了布帘。 她亦开始四处打量,并小心翼翼的,留意起了周围来。 “姑娘!少愆有一个疑问,想要请你来解惑。若是有冒昧之处……还请你见谅。” 思考再三,觉得还是身为女子的姑娘,更知晓对方的心思,并能感同身受以后。 犹豫了半晌的崔少愆,还是直接将困扰她的一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你且说。” 大致已经猜到了对方心思的杨延婉,还是冷静的,等待着对方,先主动开口。 “咱们打个比方!我是说万一!若是万一姑娘,突然有一天无家可归了,你……想要去哪里?! 亦或者说,在那种绝望到,已然崩溃了的情况下,你……会第一时间,想要去哪往里?!” 尽量将她的语意,用委婉到不能再委婉的话,给说了出来。 一心只关注答案的崔少愆,眼眸中的执着与认真,却是明晃晃的,震撼到了对面的杨延婉。 “我自然会……找最疼自已的哥哥们了。若是连他们,都将我拒之门外的话……那么我剩下的唯一出路,便是去寻你了。” 同样认真的盯着崔少愆,杨延婉就那样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若是连我……都将你,拒之门外呢?!” “那我可能……就会想要,去死了吧?……亦或者说,在此之前……我还可以挣扎一下的,出个家,并落发为尼……且,了此残生?!” 想到那种极端的后果,心脏突然便有些疼起来的杨延婉,差点抑制不住的,让眼泪夺眶而出。 慌张的,立马扭过了头去。 借着掀起布帘的契机,而躲避这种窒息感觉的她,却是没有瞧到那个,坐在她对面的青年人,因着这句话,而突然就变得晶亮起来的眼神。 “既然你我二人,都是这般想的!那便……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车夫!从前面的朱雀门儿掉头,咱们待会儿,就前往那相国寺中去瞅瞅!” 觉得她自已,终于抓住了一回重点的崔少愆,其高悬起的心脏,总算是又……跌落回了肚子里。 随着马车,驶过了虹桥的方向。 才走出不过五米开外的她们,耳畔之中,却是传来了一道……尖锐又惊恐的嘶吼声。 “快来人呐!赶紧救人啊!谁会泅水呀?!赶紧救人哪!好像有个人,给掉下去了! 这大冷天的!若是不赶紧将人给救上来,那不得,交代在那里吗?!” 双双俱是一震的两个人,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等到了迅速勒马,并将马车给掉转了方向的车夫,回以他们的一个……默契操作。 省去了中间,不必要的言语。 在马车极速奔跑的,这五米距离内,已然准备好了,随时跃下马车的崔少愆,一出来,却是瞧到了一件儿—— 令她愈发熟悉的僧袍,以及僧伽梨,和覆肩衣…… 同时映入她眼帘当中的,还有那无风自动,且叮里当啷响起来的十二枚铜环。 以及那几句,即将进入尾声的——《大轮金刚陀罗尼》咒!!! 第七百四十七章 何处惹尘埃 “布施?!……他怎么会在此处?!虽说不是四股十二环的权杖,可是其丫的……无风自动起来了啊!!!” 顾不得其他的,朝着布施的方向狂奔而去。特别震惊的崔少愆,注意力却是被……那枚权杖,给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掉落进水中的女子,在折腾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之后,总算是被打捞了上来。 身为出家人的布施。爱莫能助的,只能又一次的,默念起了祈福消灾的佛经来。 “布施!你怎的会在这里?!” 飞快的赶到了虹桥的桥顶。 确认商洛,已经被人给打捞了上来之后。知晓顾家无论怎么样,都会救其的崔少愆,却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布施的身上。 “崔施主!刚才那位女施主,在掉下去之前,好似向我求救来着。 但是!忙着接受着老妇人苦难的我,正在专心致志的,念着大金刚咒。” 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对着这突发的状况,甚至觉得此刻的他,是不是做错了的布施,生平头一回,将眉宇间的两道眉毛,都给紧紧的拧巴住了。 “大金刚咒……四股十二环,无风自动……” 喃喃自语着,觉得此刻的情形,居然与梦中……有些相似的崔少愆,浑身戒备着,并生怕那十二股铜环,给脱落了下来并……毫不留情的向她砸来。 “贫僧!可是犯了……见死不救的戒律?!” 明明他的眼睛里,瞧到了站在他对面的那个老妇人,不尽的感激。 可是!仍旧觉着他自已,犯了大错误的布施,条件反射的,将面前的青年人,给当成了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然商洛姑娘她,已经被救了上来,那么剩下来的,便也就只能,看她个人的造化了吧。” 说实在话!即便是站在这里,这么远的桥上,都觉得河水有些凉飕飕的她,说实在话,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十分庆幸现在,并不是寒冬腊月,并且连湖面,都还没有结了冰。 觉得之后,她还有必要,再去一趟顾家府邸的崔少愆,姑且将她心中的担忧,给压了下来。 直勾勾的盯着布施的方向,对佛法并没有深究的她,只能套用“别人”的话(唐朝慧能),来开导眼前的布施和尚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重复咀嚼着这句话。 似有所开悟,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抓到的布施,就那样撑着手中的锡杖与钵盂,并又一次的,望向了老妇人的方向。 “老妪!你的炊饼,贫僧就收下了。眼下这里,好似并不太适合咱们几个的走动,亦或者围观了! 既然如此的话,不若咱们,便都先行离去吧!” 颇是有礼的,朝着老妇双手合十并躬身弯了腰,示意着对方先行一步的布施,却是因着老妪这一次,特别的听劝之后,又再一次的,瞪大了他的眼睛来。 “那位老妇人她,大抵是觉着,你救了她的命吧!” 一眼便瞧出了这件事情,大致发展方向的崔少愆,因着被北宋王朝——这个复杂的社会,镞砺了好几年。 同样打算,以“出世”为目标的两个人,在心性与为人处世,以及大是大非的,应对方面,就出现了很大的……不同与差异。 “即便是这样,也并不能算是我救的,而是佛祖他——相救的。 皆说——佛渡有缘人。大抵那个老妇人,骨子深处,还留有着很大一部分的良善与悲悯之心,故而佛祖,才并没有,将她给抛弃掉吧……”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是!还是没有将那个落水的姑娘,给及时挽救回来的布施。心中的自责与落差,还是很明显的。 “即便是那样,商洛姑娘她,也已然徘徊到了——佛门之外不远处了吧?! 只要等她醒过来,并努努力,哪怕只有一只脚……跨入进了那佛门禁地之中,她也算是,与你我二人都……很有缘分了吧?!” 这一刻,到底还是将她自已,给归纳到了“出家人”行列的崔少愆,大言不惭的表示着,其实每一个人,与她们道家之间,也是挺有缘分的! “崔施主……” 有些感慨的,看向了对面的青年人。突然就不打算下虹桥的布施,心中已然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与想要立刻解答的,一些宗教学问。 “当真是巧了!此刻的我,也不太想要下去。若是布施大师你,还有任何疑问的话……不若便由咱们两个,再次互相深入的,探讨一下呐?!” 因着那四股十二铜环的梦境。对此事有些过于上头,且耿耿于怀的崔少愆,打算借此机会,将砂锅问到底的,彻底了解了她的心结。 “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施主你的——友人,好似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就是。” 眼瞅着虹桥之下,立在马车旁边的,那个身形高挑,且英姿飒爽的小娘子,正频频的看向他们这边之后。 想要挽留崔少愆,却又不好拂了任何人意的布施,有些为难,又有些可惜的,还是想要主动争取这么一回。 “布施大师!在你身后边儿,那个频频关注于咱们这边的,你的友人,好似也……并不遑多让呐!” 其实,从最刚开始的那会儿,就已经瞧到了顾长安身影的她,当真是懒得搭理对方罢了。 可是在她深思熟虑过后,又觉得此事儿,还应是应到,要有一个了结的崔少愆,也就趁着此机会,将对面那姑娘家的心思,给抬到了明面儿上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眼下,只想要同你探讨佛法。” 郑地有声的,表明着他的立场。 态度很是诚恳且有礼的布施,在说明了他的来意之后。又很是礼貌的转过了身,并冲着顾长安的方向,双手合十的。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过了身来,并直勾勾的,看向了崔少愆所在的这边。 第七百四十八章 前行 “既然大师你,已经这般表现了。若是少愆再矫情的话,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矫揉造作了。” 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跟着便转过身去的崔少愆,却是径自朝着挡在马车身旁的杨延婉,做出了一个,早在她们之前,就曾经做过的手势。 那是道家的结印手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中,的最后两个字——前行。 几乎是瞬间,就秒懂了某人意思的杨延婉,在略微的挑了挑眉毛后,还是有些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又决定——同意对方如此要求的她,倒是很利落的,朝着崔少愆,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伸手指了指马车,示意着她自已,要先回到杨家宅底中的杨延婉,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个,立在虹桥桥顶上的青年人。 正很是郑重又认真的,朝她点了点头。 “姑娘,那是什么意思啊?你又偏心!” …… “竹苑妹妹,那是道家的结印手势。出自葛洪先生的抱朴子。” …… “那是谁啊?很厉害?” “当然,一个600多年前的,超级厉害的人。” …… “这样说出来多好,现下我很是愉悦!” …… 又一次的,回想起了这个手势,初次亮相的场景。 突然就觉得竹苑……当初的一番话,她竟是无法反驳的杨延婉,便带着这后知后觉的发现,利落的上了马车,并……“潇洒”的离去了。 只是——相较于虹桥东侧的利落干净,位于西侧桥下的顾长安,就有些的……不尽人意了。 想要去往那,虹桥桥顶上方的她,却是被突然出现在她身侧的家仆们,给打断了。 随着那句“二姑娘!老爷让您赶紧回去!”的催促,觉着再没有比这句话,更煞风景的顾长安,只能又一次的,放弃了她那——近在咫尺的机会。 终于!在磨蹭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之后。 整个虹桥的桥顶之上,便只剩下了——布施与崔少愆二人。 同样打算将梦境中的奇异景象,在此给一块儿解决了的布施。 就那样双手撑着桥身,并将视线,给对焦在了……刚刚那处落水的位置上。 同样将双手撑在了虹桥上。 学着布施和尚模样的崔少愆,也将视线,给定格在了那一点上。 随着二人的滔滔不绝,与极致的探讨。太阳彻底的……西沉了下去。 而随着月亮,也缓缓地飘出了云层,并将他那微弱又明亮的光芒,照耀在了汴京城的里里外外之后。 才堪堪探讨完一些观点与认知的——布施与崔少愆,终于舍得,从虹桥的桥顶上方,给走了下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几家飘散在他州。 夜,又一次的幽深了起来。 注定了几家忧喜几家欢的,汴京城内,注定了,会有好几家的,不眠之夜。。。 次日,距离辰时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辰。 终于盼到了休沐之日的崔少愆。 还没有待她,打算彻彻底底,并放松的,睡到日上三竿之时。 两条让她,自打亲耳听到之后,就直接从床榻上,给掉下来的消息,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被送到了她的——有限认知里。 这第一条消息便是: 抢救算的上及时,寻人也算迅速的顾家,到底还是迎来了一个,让他们都很是“无语且不能理解”的事件。 那便是,他们入门不过两天的——商姨娘,就那样猝不及防的离开了。 且是在,已然被救清醒了之后的,后半夜光景。 折腾了大半宿,才堪堪将大夫,给送走了的顾家。 在他们上下,皆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并沉沉的入眠了之时。 因着突然,就不能呼吸了的商洛,却是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的,就那样独自一个人,被活活的憋死了。 在她频繁咳嗽,且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当下,至死的商洛,她的手中,都还紧紧的抓着一枚,别样又精致的荷包。 那是一枚青绿色的,三角形绫织品荷包。 正面绣有——精细入微的‘莲荷’纹样,背面则绣着——栩栩如生的‘缠枝’纹样。 而荷包的左右两侧,还各有一个同心结样式的绳扣。 那由丝绸和金线,所混合编制而成的线绳,打着的精美吉祥结,与青绿色的荷包,相映生辉着。 只是可惜了它们,临到最后,都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般,皱皱巴巴的,且毫无……用武的余地。 硬生生的可惜了它们那——高端的布料与金线。 原本高高在上的它们,却也在瞬间,就被打入到了,那尘埃之中…… 且——再无翻身之日。 第七百四十九章 刮目相看 至于那第二个,令崔少愆感到十分震惊的消息,便是—— 也在昨儿个的凌晨时分。 独自坐在禅房中,打坐着的布施大师,就那样猝不及防的,给……圆!寂!了! 参透了生死,看破了这尘世,就那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圆寂了…… 估摸着今儿个,相国寺里上上下下的和尚们,应是都在……举行着法会才对。 追思悼念,塑像画像,舍利供奉……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便是昨儿个,就差同她彻夜长谈的布施,就那样功德圆满的,离开了这个——“苦逼”的人世间。 徒留下她崔少愆一人,还在艰难的,为了是否出世、入世,还是共业、因果等执念,苦苦的煎熬着…… 而布施他人呢,要么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要么他便是……已经彻底的修成了! 并彻底的,体会到了佛门当中的——那有关于“涅盘”二字的真谛…… 四仰八叉的,就那样任由她自已,躺到了地板上。 突然就有些羡慕起了布施的洒脱与领悟能力的她,说不嫉妒,才是假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看样子,布施在自有佛性与顿悟成佛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个结局,对布施来说,还算不错了!也不枉她,在昨儿个,费劲巴拉的,与对方探讨那……有关于生与死的界限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到底有没有长生了呢?!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不以任何人的牺牲为代价,也不以人类固有认知中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的绝对局限认知,为阻碍。 只是单纯的,脱离了全人类,身处于三维世界中的局限。从而达到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或者更高维度的——长生。 就那样天马行空的,放飞着自我,崔少愆突然就颓丧到,整个人!都懒得……再动弹一下的地步。 “兄长!你这般行径……是要作甚啊?!难不成——是在练功不成?!” 随着吱呀的一声开门声响起。 轻浅的脚步声,就那样“堂而皇之”的,闯进了崔少愆的床榻前,并率性而为的,蹲下了身子来。 “妹妹……你怎的来了?!” 答非所问的摆烂着,压根儿就提不起精神来的某人,佛若生病一般的,连带着情绪,都变得十分的低落了起来。 “我若是再不来,你岂不是就要一直以……这副傻样子,躺到那日上三竿?!” 刮了某人的一下鼻尖。 刘衣紫很是好脾气的,直勾勾的,盯起了地面上,那突然就发作起来的……她家兄长。 “我……并不想要躺到日上三竿!我想要躺到的……是那地老天荒呐!妹妹!”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着。 崔少愆的这句话中,却是一语双关的,捎带出了,她眼下的迷茫来。 “以我的拙见,倒是觉着你,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从而受到了,一定的刺激吧?!” 就知晓兄长,会是这般德行的刘衣紫,这不马不停蹄的,便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安慰她了。 “你不懂!我只不过是在,反思我的过去,以及憧憬一下,之后的未来罢了!” 嘴硬且口是心非的回答着。 却是因着骨器与祈雨石,都没有被她给拿到手里,而愈加担忧起了未来的崔少愆,当真有些消极,且无奈了起来。 “这过去……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你为甚,还要一直钻牛角尖的,缅怀于它呐?! 至于那未来……我只知晓,你的未来当中有我,便不会让你这般的,去钻到那牛角尖儿当中去!” 直接打断了,某个青年人,脑海中的无穷遐想。 伸出手就将某个人,给拉了起来的刘衣紫,却是惊讶起了对方的,不反抗来。 “商洛她……死了。死在了延迟性溺亡的病症上。同当初,被她推下去的石静婉,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猝不及防的,将压抑在她心中的话语……给讲了出来。 崔少愆突然就有些害怕起了,这个世界里,的因果与必然来。 “我倒是觉着……这就是商洛姑娘的果报。无关于任何人!皆都是……她自已的选择。” 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 这一回,刘衣紫的表现,倒是让对面的崔少愆,都刮目相看了起来。 第七百五十章 随心所欲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在乎。” 不敢相信的,再三确认到。此刻的崔少愆,却是有了一种……双拳砸到了棉花上的钝力感。 “嗯……也不能说是不在乎吧!只是这一回,我倒是看的比兄长你,要更加的透彻一点儿罢了。” 回忆起了上一回,她自已的选择。始终觉着,杀人就是要偿命的刘衣紫,倒是对商洛的结局,有种尘埃落定的——命运认可感。 “这么说来,我倒是忘了……上一次……你就说过了,哪怕要用「置换」的禁术一命换一命,也是应当的。” 恍惚的轻挑起了眉头。有些不太能够理解的崔少愆,甚至于……还歪起了脑袋来。 “兄长可是从始至终,都不赞同我这个提议!?” 并不觉得自已,有那“愤世嫉俗”影子的刘衣紫,倒是觉得商洛,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圈儿之后,还是得到了她,应有的果报。 “不是说赞不赞同的问题。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如果当初,你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罪魁祸首——顾长安呢?!她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想着好似,并没有什么直接损失的……顾家二姑娘。崔少愆还是有些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啊?!兄长你不也同我提起过吗?!顾长安她已然十八岁了。 可是目前的她,还待在顾家的宅邸内,并……没有找到好人家呐。 而且……她好似深陷在那情劫当中,却是一直都……出不来呀! 不论是右拾遗陈靖言,亦或者是……布施大师。他们也都,只不过是顾家二姑娘……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对于此事,倒是也看开了的刘衣紫,到底还是幽幽的,低垂下了她自已的眼眸来。 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只会在巫族当中,才会出现的符咒,也是关键的所在后。 不知晓从哪一步开始,就参与进来了的巫族,却也让她整个人,都心头一颤的,有些不自觉的发起了抖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之间……也有些释怀了。只是可惜了布施大师了。 也不对!布施大师圆寂了以后,应当是好事吧?!也不知道他的尸身,会不会留有舍利子啊?!” 头一回知晓了,当真可以有人,能够修得圆满之后。崔少愆大部分的情绪,以及注意力,都还是被这个消息,给左右了。 “兄长!若当真那么好奇的话……不如就去瞧一瞧啊?!即便你在这里躺上一天,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呗!” 直接用眼神示意着对方,赶紧站起来就走人的刘衣紫,在拉开门儿的瞬间,却是瞧到了那个,站在隔扇门后,并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谷翠身上。 “谷翠?!” 不太明白在此刻的时辰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小丫鬟,抱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快速掩去了眼眸中的惊诧与怀疑的刘衣紫,还是扬起了一抹,很是温和且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 “姑娘!小公子他……还没有盥漱呢……” 两根食指对顶着,有些羞赧于自已的职责,并没有到位的谷翠,还很是心虚的,又瞧了一眼屋内那,仍旧坐在官帽椅上,且不为所动的……她家小公子身上。 “同你没有甚的关系!你且下去吧!今儿个……我不想要盥漱。就这样直接走了!” 兀自起身站了起来。 顶着她那后背上,还沾有着些许灰尘的衣衫,毫不在乎的跨出了门槛儿的崔少愆,是连谁的眼光,都不在乎了。 “兄长?!” “小公子!?” 枉顾她身后的那两道,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同时想起。 已然跨出了东厢房。 并径自朝着二进垂花大门口,走去的某个人,却是一派的自得又无惧。 “谷翠,你姑且去忙吧!” 朝着身旁那个,有些傻眼儿了的小丫鬟,无奈的交代了一声。 快步追了上去的刘衣紫,又一次的,有些嫌弃起了……自家兄长那副,邋里邋遢且丝毫没有边界感的行径来。 果然!要论脸皮的厚度,崔家整个宅邸上上下下的,统统都加起来,也没有他崔少愆……一边的脸颊厚! “兄长!你可是又在闹脾气?!” “不曾。” “那你为甚,要这般行径?!” “随心所欲,舒服罢了!” 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总觉得自已的心里面,空了一大块儿的崔少愆,也不知晓她的内心深处,在到底想着些什么。 “那你倒是等等我啊!姑且走慢点!让我将你身上的尘土……都给拍掉啊!” 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就差要动用轻功去追的刘衣紫,却是忽然间,就想起了她们两个人,见面的第一回。 好似也像如今这般的狼狈,又执着,且坚定来着…… 第七百五十一章 空门 相国寺内。 绝无仅有的空前盛大。 偏偏,也仅是对……寺内的和尚们而言。 因为普通老百姓,只有在特定被允许的情况下,才能有幸,看一眼得道高僧的……圆寂场面。 若是寺庙里有其他的规定;亦或者说,要对得道高僧的遗体,进行系统且全面的处理的话…… 任何人,都没有那个权利与机会,进入到那寺庙当中的。 所以此刻。 被拦在了山脚下的一辆马车,就那样孤零零的,停滞在了那里,并……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而早已跳下了马车的顾长安,就那样无助又有些怨愤的,不断在原地徘徊着,徘徊着…… 直到她在又一次的抬头之时,瞧到了,那姗姗来迟的,崔少愆二人。 仅是瞥了一眼眼前的状况,便知晓了大致情况的崔少愆,在怔愣地挑了挑眉头之后,还是义无反顾的,拉着刘衣紫,准备朝山门而去。 “大人!你是不是有法子可以进去?!求你把我也带上!!!”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就差要扑上前来,并跪下去的顾长安,却是在瞧到对方青年,那一记冰冷的眼神之后,又讪讪的,停下了她那鲁莽的动作来。 “布施大师,属于相国寺中的得道高僧。对于他尸身的结局,无外乎两种。 一种,便是荼毗!(即火葬)。用大火焚烧殆尽尸身,并彻底的,灭除干净其的业障之后,看看是否,会留下——舍利子的存在。 至于另外一种,便是针对于那些……在打坐之中,离世的德道高僧,所进行的应对措施了。 那便是——将其以这种打坐的姿势,放入缸中,并静待七日。” “然后呢?!我不想布施大师……就这样被他们……给烧掉啊!” 睁着通红的双眼。这一回,明显比上一次,还要用情至深的顾长安,很明显的,压根儿就——接受不了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 “肉身佛。若是做到——肉身不腐的话。 他们会将圆寂了的布施大师,抬坐到缸里,并用另一口缸,扣在上面。这个……便叫做封缸。 在封缸三至七天之后,尸身若有腐烂,或是表皮生黑斑的现象,还是会——立刻将其给烧掉的。 若是在七天过后,他的尸身还能够不腐烂的话,寺庙中的僧人,便会将这俱尸身,给保留下来。并做成肉身佛。 他们会在他的尸身外面,镀上一层金,来供众人供奉。 因为……只要熬过了七天,尸身自身……还保持不腐烂的话,在这其后的漫长岁月里,其大概率,也是不会再腐烂了。” 耐着性子,朝着顾朝安解释了一大段。 眼瞅着对方,越听越激动,到最后,竟然情绪激动到快要晕倒了的崔少愆。 仍旧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并冷眼旁观着,面前那个顾家二姑娘的,一切过激反应。 “兄长!不如我也……在这边等着吧?!” 觉得她自已,也一定是会被和尚们,给赶下来的刘衣紫,只能用手指,轻轻的拉了拉身旁青年人的衣袖,并低声的表示着她的担忧。 “好!”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觉着自家的妹妹,的确还是待在这里……更舒坦一点的崔少愆,其实说实话,就连她自已心中,都没有谱。 若是待会儿,她也被人家和尚们,给赶了下来的话…… 带着刘衣紫行动的她,岂不是怎么着……都更丢颜面了?! 越想便越觉得,还是她自已单独前去,碰钉子为好的某人,就那样坚定的抬起了脚的,径自超前而去。 每走近一步,心情就会沉重一点儿的她,到底还是“不疾不徐”的,来到了山门之前。 空门、无相门与无作门,连在一起的三座大门,就那样正大光明的,矗立在了那里。 “上一次,我走的是无相门。可是布施!你已然走了……顾及到你,这一次,我选择空门进可好?!” 低声的喃喃自语着。 因着此刻,她的内心深处,除了一个“空”字之后,便再无其他的崔少愆,心随意动的,直接大踏步的,走进了空门之内。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位施主!请留步。” 随着一道小和尚的声音,响了起来。抱有着侥幸心理的某个人,还是不可抑制的,轻挑了一下她自已的,那半边眉头。 “这位……小僧。我只是想要进去……并悼念一下昔日的故友。可否请小僧你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坚定着自已的信念。 觉着她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前来,送布施一程的崔少愆,就那样双眼直勾勾的,猛盯起了……对面的小和尚来。 “施主!你从空门而来。” 牛头不对马嘴的,朝着青年人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被派在这里的拦路小和尚,其此番的言行,却是又一次的,让崔少愆不住的,皱起了眉来。 “我——正是从空门而来!且一定会……从空门离去。” 心烦意乱的,表明着她的立场。认了死理的崔少愆,连一点儿……想要变通的想法都没有。 “上一次……施主!你从无相门而来,亦从无相门而出。” 仍旧似是而非的回答着。 小和尚的话语中,好似也……有些意有所指的意味…… “正是。” 不明所以的,又回答了一句。觉得今儿个,大抵是没戏了的崔少愆,突然之间,也就没有那么执着了。 “布施师叔,他在圆寂之前,曾经留下了三封书信。 一封是空门——崔官正亲启; 另一封,是——无相门崔少愆亲启; 至于那最后的一封——无作门亲启的信件,则是留给住持,以及我们众师兄的。” 慢悠悠的,从袖子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书信。 毕恭毕敬的,将信件呈了上去之后,便打算即刻,就要离开的小和尚。却是被身后那道,有些惊诧了好半晌的声音,给拦了下来。 “这位小僧!恕在下愚钝。我并不知晓布施大师,这其中的深意。还请小僧你,帮在下解释一二可好?!” 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信封。 不敢立刻拆开,又有些好奇的崔少愆,还是忍不住的,叫住了那个——即将要离开的小和尚。 第七百五十二章 选择 “崔施主!布施大师大德圆寂,此乃佛缘之流转。请崔施主静心,并一同缅怀——布施大师之德范。” 并没有再回头的小和尚。 只是定定的立在了那里,并清晰的回了一句。 “恳请小僧你,为在下答疑解惑!” 毫不退让的重复了一遍。此刻崔少愆的眼眸中,坚定到,仿佛要入党一般。 “崔施主,布施大师虽已离去,但其佛法智慧,仍旧留存于世间。愿崔施主你能,感悟一二。” 双手合十的转过了身来。小和尚的口中,还颇是自觉的,念起了阿弥陀佛。 “只求小僧你,为在下答疑解惑!只要我心中的困惑已了,便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哪怕今儿个的吊唁,我不进去亦可。” 毫不退缩着自已的意见。总觉得不能错过如此机会的崔少愆,一切都凭着她本能的,率先便将自已的心中所想,给吐露了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崔施主你有心了。布施大师已往生极乐,还请崔施主你,默念法号,并为其送行。” 同样不为所动的,又朝着对面的青年人,鞠了一躬。原本打算……立刻便要离开的小和尚,这一次,也不着急走了。 “比丘布施……” 小声的喃喃出了声。 这一句——既带着她的疑问与纠结,又带着她的羡慕与祝福的法号,就那样虽小却久远的,回荡在了空洞洞的——空门之中。 “布施师叔的信中所述,只有简短的一层含义,即——全在崔施主,你的选择之上。 若是崔施主你,不为所动、坚持已见,且一往无前的,走无相门的话,小僧便会将无相门的那封书信,交到你的手中。 可惜的是……这一回,崔施主你的选择,却变成了空门。故而——小僧便只能将,师叔在空门留给你的书信,交到你手中了。” 颇是有礼的解释完。小和尚就那样定定的,回望了过来。 “看样子崔某人今儿个……怕是只能为——昔日的友人,送出一句简单的吊唁了。多有得罪,抱歉叨扰了!” 大抵猜到了布施,如此行径的崔少愆,这一刻的表情,却是有些唏嘘,且感慨了起来。 “崔施主!你请便。今儿个寺庙内,是不会接待……任何外人的。小僧这便要,前往那大殿之处了。” 双手合十的,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和尚就这样……当着崔少愆的面,将她面前的那扇空门,给缓缓的关上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崔少愆的耳畔,接连两道的关门声,就那样陆续地传了过来。 原来……每一扇的门后边儿,都站着一个和尚啊。 这——便是她自已的选择吗?! 不可思议的,硬扯起了一抹讥笑。 在后退了好几大步之后,落的一身轻自在的崔少愆,就那样平静的,看着立在她眼前的三道大门,统统都,对她给关闭了起来…… 威武~庄严,肃穆又决绝~。 失笑的轻摇了摇脑袋。在她又长叹了一口气后,潇洒且利落转身的,那个青年人。 就那样头也不回,且不再犹豫的,径自朝着山脚下走去。 坚定、迷茫;后悔、空虚;无措、不甘;又期待、豁达。。。 另一边的山脚之下。 因着等待漫长,突然就聊上了的……两个小娘子。 她们中间的氛围,倒也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了起来。 “所以!那张符咒,其实是你们,从寺院当中求出来的?!就在这相国寺当中?!从那名叫……真语的大师手里?!” 又一次紧蹙起了眉头的,确认了一遍。刘衣紫面上的寒霜,却是遮都遮不住了。 ……&…… “真语大师,上次的红线符……还有剩余否?长安除了想要为故人祈福,供一盏长明灯外,亦想求一段姻缘。” …… “真是不巧,只此一个,已被施主上次请回去了。若是施主无其他事,贫僧便要去那法堂当中,说法去矣。” …… ……&…… 努力的回想着,当初她与真语的全部对话。泛红了眼圈儿的顾长安,这一回,倒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七百五十三章 羽化飞升 “妹妹!” 正欲开口要再说些什么的刘衣紫,因着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道男声,而克制的停下了她的提问。 而随着那两个被打断了谈话的,姑娘们转过身,直勾勾又俏灵灵的,站在了她们面前的崔少愆,却是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有些奇怪的盯着自家兄长,那副快要羽化飞升了的模样,顾不得其他的刘衣紫,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并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顾家二姑娘,今儿个那相国寺内,咱们谁都不要想进去了。你要是放心不下的话,便等到七日后,再过来瞧一瞧吧。 届时,不论是荼毗,亦或者是肉身佛,相信相国寺内,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意味深长又一语双关的,凝视了一眼,面前那通红着的双眼的,顾家二姑娘。 在说完此话之后,便不再搭理对方的崔少愆,反手拉起了自家妹妹的衣袖,便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罔顾对方那怔忪了的神色与绝望感,就连此刻的她自已,都有些憋屈的某人。实在是没有更多的耐心,去再搭理其他任何一个,毫不相干之人了。 “兄长!” 不知晓崔少愆到底是怎么了的刘衣紫,直到坐上马车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拉着对方的衣袖。 “我……挺好的!就是这心里面儿……有些不得劲儿罢了。” 微挑起了自已的双眉。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布施,居然可以未卜先知的她,就在刚刚,有了一瞬间的,很浓烈的宿命感。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觉得兄长她,没有解开心结,反倒还愈发的钻了牛角尖之后。 犹豫了半晌,觉得还是询问出来比较好的刘衣紫,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并等待起了某人的回答来。 “师傅他曾经就未卜先知的,留下过一封书信给我。这一次,又换成了布施大师。所以……衣紫,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算到的呢?! 他们当真可以……看到那位遥远的未来吗?!” 有些唏嘘的长叹了一口气。 忽然就觉得她自已,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崔少愆,在那一瞬间,觉得她这个人,甚至于,连蝼蚁与蜉蝣,都不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布施大师他,是不是寿数快尽了,才得以窥到一些……个中天机啊?! 至于咱们家的师傅,我倒是更倾向于——是他老人家,算出来的。” 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学会了忽悠与厚脸皮的刘衣紫,学着自家兄长的说话方式,将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衣紫!之前你还跟我说……师傅他老人家,有着那两个人的能力呢!” 哭笑不得的,看着对面那个,明显睁眼说瞎话的妹妹,崔少愆的心头,倒是奇异般的,涌上了一股暖流。 “之前我是那样觉着的。但是现在,我就觉得「天机化科」这四个字,是咱家师父算出来的,这样难道不可以吗?! 即便是推背图,那也不都是他们……推出来的吗?!还不是根据——周易,八卦,五行什么的,推算出来的?! 就同你——可以将普通人的寿数,根据四柱八字,推出来一样吗?!你闲暇之时,就没有再翻一翻咱家师父,所留给你的那本——《卜筮录》嘛?!” 越说便越理直气壮起来的刘衣紫,静下心来一想,还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 “这个倒还……真没有!最近一直忙着研究《起居录》中的记载呢。的确是有些疏忽,师父平日里,留给我的功课了。” 觉着她自已最近,好似的的确确是,违背初心的越来越忙碌,且毫无进展之后。 崔少愆的眉头,就那样忍不住的,又一次的拧巴了起来。 “看吧!这么想来……我说的没有错吧?!的确就是你疏忽了呗! 还折腾出这么一套……神神叨叨的玩意出来,进行自我怀疑与否定。这样可是很不好的!!!” 略微不满的,斜了一眼身旁的某个人。刘衣紫却在此刻,才发现到了对方的手中,好似还紧紧的,抓着一封书信来着?! 正欲张口询问一下,那是什么的她,却是被铿锵有力的那么一嗓子,给突然的打断了。 “天机化科……《卜筮录》……衣紫!!!趁着今儿个得空,不如咱们两个……再去往一趟,那位于汴京城的,东北方位处呐?!” “汴京城东北处……兄长!你说的莫不是……在找到我之后,所赁的那间屋舍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的掠房钱,可是一直出到了——明年的仲春(二月)?!” 突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那边,好几处的出租房内,都含有着隐晦的密室之后。有些心虚起来的刘衣紫,立马就又变得……矜持且安分了起来。 “正是!还记得由伶人们,送到崔家来的——那份拜帖吗?!那上边的诗,还记得吧?!同师父他老人家,留给我的诗句一模一样。 当然,我始终都觉得,这不是一个巧合。故而之前,我便去到那里瞧过了一次。可是却一无所获。 但是因着这一次,布施大师的圆寂,以及那封书信,我总觉得那处,还是会有些什么东西或者讯息,遗留下来才对的直觉,让我决定,还是要……再过去一趟不可的!” 直接将手中的那封信,递给了还在犹豫,且困惑不已的妹妹。 示意着对方,赶紧先看一看其中内容的她,心中所揣着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凝重了。 “那兄长你且稍等!我这就看。” 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书信,给抽了出来。 原本以为,会是长篇大论的纸张上,却是仅留有了,短短的几个字。 且与兄长师父,留给她的讯息,大差不差,又别无二致…… !!! 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来。 感觉到此刻的自已,也快也快要羽化飞升了的刘衣紫,就那样懵懂又傻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凌云木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这是晚唐杜荀鹤的诗。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它的前面两句是——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盯着那封,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十四个个字,总觉得它同“天机化科”,有着同样寓意的崔少愆,寻求意见一般的,期待起了自家妹妹,对此的解读来。 “让咱们……想到了什么,就赶紧去做?!” 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已的心中所想。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应该不会这么“肤浅”的刘衣紫,甚至有些怀疑起了……她自已的思考模式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样子——咱们两个。需要大胆的猜测,并小心的论证了?!” 同样犹疑的,道出了她心中的猜测。 此刻的崔少愆,却是有些好奇起了,若是这一回前来,她走的是那无相之门的话,其手中信件的内容,又会是些什么呢?! 等等!若是她……没有听错的话。空门那里的小和尚,说的是: “一封,是空门——「崔~官~正」亲启; 另一封,是——无相门,「崔~少~愆~」亲启!? ……!!!” 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回忆着这一回,脑子里面一片的空白,且的的确确的,是没有做到她自已的崔少愆,忽然就有些后悔起了自已,没有从无相门进入的——这种脑抽行为。 …… “咱们到了。兄长?!咱们到了!!!” 伸手在某个还在发呆着的人眼前,轻轻的晃悠了好几回。 眼瞅着某个,仍旧沉浸在自已思绪里的崔少愆,刘衣紫就差要趴到其耳朵根儿边,再吼一遍了。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做的。 “我在上着班儿呢!!!” 条件反射的回过了神来。有些怔愣的,盯着眼前那张——放大了的脸庞。 觉着她自已还在睡梦中的崔少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的她,已经身处在了……一千多年前的,北宋王朝时期。 “上班?!班是个甚?!兄长?!你不就是在……想事情吗?!怎么好似……要睡着了一般啊?!兄……长?!” 仔细的看着对方的眼眸。 终于在此刻,发觉到了对方,好似有些不对劲儿了的刘衣紫,看着崔少愆那副……逐渐开始涣散起来的眼眸。 快、准、狠且毫不犹豫的,从大袖中掏出了银针,并扎在了自家兄长那……可以即刻,就沉睡过去的穴位当中。 她们两个!眼下唯一接触过的东西,除了马车上的一切,便只剩下——那封书信了。 所以,利用排除法的话。 唯一出现这种可能的情况,便也只剩下——还在她手中拿着的……那张纸了!!! 仔仔细细的,翻转着手中的那张白纸。发觉到并没有任何问题的她,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封书简的信封上。 仔细的摸了摸封皮,并拿到鼻尖嗅了嗅。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便侵入了她的鼻端。 这个味道是——巫族之人?! 这是白巫一族……用特有的草药,所研制出来的,一种可以让人即刻昏睡,且丧失部分神志的迷药!!!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 知晓了相国寺中,的确还有白巫一族的细作,潜伏在那里之后。 被吓到浑身都哆嗦起来的刘衣紫。突然之间,就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此刻的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对方只是想要单纯的,陷害兄长呢?!还是在针对她呢?! 若是只单独针对她的话,岂不是在山脚之下,就可以动手了吗? 亦或者说,对方的目标,其实打一开始,就是兄长她本人呢?!可是他们……到底在图些什么呢?! 为什么敢去随随便便的,针对朝廷命官啊?!兄长的存在,又会损害他们的……哪些利益呢?! 还是不对!白巫一族,很明显的,并没有对崔少愆赶尽杀绝啊!莫不是想要,从她身上套出些什么来?!亦或者……只是想要给她一个忠告或者是提醒?! 那么眼下呢?!只剩下她自已一个人的话,还要不要出去呢? 可以躲在马车上,不出去吗?!还是要带着昏迷的兄长,直接返回崔家呢?! 可是……若在路上,再次碰到了……阻碍她们的人呢?!届时……她又该怎么办?! “车夫!车夫?!车夫!!!” 由尝试性的低声呼唤,到再大一点儿的急切,直至最后,给她自已的,壮胆鼓劲儿。 然而……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却并没有等来——马车外的,一丁点儿回应。 紧紧的抱着崔少愆,并不敢撒手的刘衣紫,只能浑身警戒的盯着帘布,并“虎视眈眈”的,准备着要同对方——鱼死网破。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突然,马车的门框外,便传来了,有节奏的敲打声。 被吓到又一次,浑身都哆嗦起来的刘衣紫,只能无助的,盯着她面前的那块儿帘布,被一双手掌,给缓缓的拉了开来。 第七百五十五章 天经地义 随着帘布,被缓缓地拉了起来。。。 一张瘦弱苍老到……犹如骷髅裹了一张人皮的面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刘衣紫的面前。 “扶着她下来!” 简短的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守在了马车外的来人,就那样颇是耐心的,等待起了马车内的响动来。 诧异的瞪大了眼眸。狠狠的咬着下唇,并犹豫了半晌。 终归还是听劝了的刘衣紫。就那样小心翼翼的,将兄长挪到了那,靠在马车门框边儿的位置处。 接着,在她一个轻轻跃下之后,才想起来了——那处在马车门框边儿上的兄长,昏迷着且根本,就没办法自已走下来。 “唉……罢了~罢了~!且给她……喂解药了吗?!” 苍老的声音,划拉着的嗓子。让刘衣紫听起来,极度的不舒服。 “今儿个走的匆忙,并没有带。但是这种迷药,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兄长她,也就会醒过来了。” 有些拘谨的回答着。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将兄长,给留在马车里的刘衣紫,又自顾自的,跳上了马车。 蹲下身子,并将崔少愆给背了起来。 总算是踏实下来的她,就那样缓慢又坚定的,“驮”着某人,并又一次的,跳下了马车。 “既然都下来了,便背进去吧!车夫你且回!半个时辰之后,你再过来。” 艰难的将这一句话说完,便大声咳嗽起来的来人。摆手示意着,进屋舍内借溷轩(厕所)的车夫,赶紧离开。 眼瞅着车夫,驾驶着马车,且消失在了巷子口后。 仅仅说了几句话,便耗费了大量精力的来者,整个人光看上去,那气色就非常的不好,且吓人。 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暂缓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才终于有了力气的来人。 在跨进门槛儿的瞬间,便瞧到了那——去而复返,并折回来的刘衣紫。 摆手示意着对方,先进屋之后。来人又很是警惕的,转身将屋后的门栓,给插了上去。 “……师父……你怎的……会变成这个样子?!要不要……让我把把脉?!” 犹豫了半晌,终归还是跟着自家兄长的称呼,唤了一声的刘衣紫,满心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与震惊。 “老夫,不过是……到了垂暮之年。还有甚可瞧得。” 颇是平静的,坐到了官帽椅上。 对如此称呼,倒是没有甚疑义的来人,很显然……对此事儿是默认了的。 “师父你……说的哪里的话呀?!明明是期颐之年。怎可算得上垂暮呢?!” 焦急的站起了身来,并想要把一把对方脉的刘衣紫,却是不期然的,迎上了一道……制止且严厉的眼神。 “没有多少时日了。就别再折腾了。我算到了你们今儿个会来。便早早的出来……等着你们了。 就是没曾想到那丫头,到底……还是同我的缘分,浅了一些。” 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来者的眼眸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目光如炬的微光。 “!!!” 原来兄长的师父……打一开始,就知晓她是女儿身啊?! 明明几个月前,在大牢之中,兄长的师父,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百岁老人。 怎么才短短的,几个月过后。他老人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眼前的老者,大抵……整个人上下,也就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算有神……能看了。。。 不肯相信着眼前的事实。 豆大的眼泪,就那样喧嚣着,汹涌着,并夺眶而出。 “生老病死,本就天经地义。老夫不过是提前你们一步,去享受那——大道之乐罢了。 你哭甚的哭啊?!更何况,现在我还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呢,小丫头!” 颤抖着伸出手掌,并捋了捋他那……全部都发白了的胡须。 丁少微一副丝毫不惧的派头,愣是让刘衣紫的眼泪,卡在了眼眶中……不上又不下。 第七百五十六章 青史流传 “师父……” 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刘衣紫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丁少微那副——枯瘦如柴到,几乎只剩下了骨头的身形,以及有些发黑,并没有了生气的面庞。 从小到大,她常常听别人说的一句话,便是印堂发黑。可是当她真正意义上的,瞧到了这第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那样子的,站到了她的眼前。 突然觉得自已爱莫能助,又无法插手的她,只能跟自已较劲儿一般的,狠狠的不让眼泪,轻易的掉下来。 “今儿个我破例出来,是想要——交代你一些事情的。丫头,你且要认真仔细的听好了。” 觉得坐在官帽椅上,实在是有些乏力,且又想要昏昏欲睡了之后。 丁少微索性便就地而坐的,双盘起了腿来。 “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惯了。秉持着率性而为的原则,倒是也……没有吃过太大的亏。 但是在收徒这件事情上,我的的确确是,动了一些心思的。但是你要问我后不后悔的话,老夫还当真——无怨无悔!哪怕时间倒回去,我亦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的。” 浑身乏力到,感觉又要昏昏欲睡的丁少微,再一次的知晓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人生在世,百余年矣。无论哪一个人,只要一谈论到「死」这个话题,皆都避而不谈。要么,便是惊恐躲避。 历朝历代,每一任位高权重者。在拥有了无限的权利与绝对的辉煌之后,皆都会向往那长生之道与永垂不朽。” 定定的,看着他面前的那个——张口欲言,却又硬生生忍住了的小丫头,突然就有些欣慰起来的丁少微,索性将眼眸,也给闭了起来。 “万世千秋,山河永固。岁月迭代,霸业雄图; 英名永存,名垂千古。青史流传,颂歌永呼…… 试想,拥有并享受着如此的美名,达到了悠久到与天同寿的岁月,手中握着……掌控世间万物的绝对权力。 试问哪一个人?!会不心动,不贪婪,不疯狂,不执拗呢?!” 硬生生的忍住了,那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 将整个脸庞,都憋得有些通红起来的丁少微,颤抖着伸出手来,并在他的几处止咳大穴上——大力的点了几下。 “大家,都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世人皆求长命百岁,便亦是一种,美好的祈愿了。 我身为旁观者,可能会稍显冷静一些。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砸到了我头上。只怕是,会比秦始皇还要疯狂吧……” 低垂着眼眸,并设身处地的,将她自已给代入了进去。 整个人,立马就变得……汹涌澎湃起来的刘衣紫,却是蓦地睁开了眼睛。 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已的眼睛——已然有些泛红了的她,后怕到紧紧的,握住了她自已的双拳来。 这种事情,即便光是想一想。都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奔腾的情绪了。 又何况那些……已经拥有了绝对权力,与至高无上身份的人们呢?! 突然就知晓了兄长与她,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过是那……襁褓中婴儿一般的存在之后,深深地后悔起了……她自已莽撞的刘衣紫,一下子就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 “是啊,太疯狂了!尤其是当他们的这个愿望近在咫尺,甚至有可能——会实现之后。抢红了眼睛,不过是最基本的行径罢了。” 突然的睁开了双眼。 丁少微就那样目光定定的,审视起了面前的,那个小丫头来。 “师父!我大抵已经猜到……你想要说些什么了。同巫术有关系吧?! 因为……可以做到这种极致的,便也只剩下——巫族中的「与天地沟通」这种大巫师,才具备的能力了。” 忧虑的说出了心中所想。恢复了冷静的刘衣紫,就那样坦荡荡的,回望了过去。 “若说比巫术还要早的,便就只剩下原始苯教了吧……万教之宗,万教之源。 打从他们最一开始,兴起祭祀之时,便已然有了这种,有关于长生的传说。 而伴随着这种传说开始的……最关键因素,便是历代江帝王,都关注且在乎的龙脉了。” 又一次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并用子午诀的姿势,打坐了起来。丁少微此刻的精神状态,很明显已经有些……过于的疲惫与乏力了。 “而同龙脉应运而生,且相辅相成的,便是那些骨器了?!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龙的存在吗?!而那些骨器——全部都是龙骨吗?!” 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突然就觉得,她与兄长所经历的,好似神话故事里面,所发生的一般之后,刘衣紫整个人,连带她自已的信仰,都有些怀疑了起来…… “你见过哪个钦天监亦或是太史令,敢妄自菲薄并胡言非语呐?!事关王朝国运!那些没有根据的言论,可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呀。 十二属相可是一一对应十二地支的。没有文献记载的属相,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咱们日常的……耳熟能详当中呢?!” 肯定着刘衣紫眼中的不可思议。 丁少微眼眸中的笃定,更是让后者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汉朝,汉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正月,有两龙见于兰陵延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 文帝十五年……宣帝甘露元年……王莽天凤中……汉献帝延康元年……乃至三国时期……晋朝……南北朝……隋朝……唐朝……唐太宗贞观八年七月,汾州青龙、白龙现……” 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回忆着在古籍中所记载的内容。 以前觉得这些,不过是先人们……在夸大其词,并天方夜谭的刘衣紫,终究是不可思议的,瞪大起了眼眸来。 若是这些记载……全部属实呢?!若是这些记载都是真的呢?! 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丁少微,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已震撼的她,只能不断的克制着她自已,那副随时都想要,倒下去的身躯。 “蜀王建武成元年(908年),万岁县黄龙见; 三年八月,有五十条龙,现于洵阳水中; 永平二年(912年)十二月,黄龙现富义江,又见大昌池中。 这便是离咱们最近的一次,有关于龙的记载了! 若是你将这些龙出没的地点,全部都连接起来的话……” 并没有将话,继续说完的丁少微,其实已然将那些……最直观的答案,给挑明了出来…… 第七百五十七章 此乃天劫 “这些地方……便是最原始的龙脉,所形成的区域吗?!而大家苦苦寻找的祈雨石,皆出自那些地方吗?! 遵循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则,且是那绝对又得天独厚的——祭祀佳品?! 等一下!若是他们遵循的,是五行相生相克原则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了——龙脉,应该有五条才对吗?!可是据我所知……祈雨石有六块啊?!” 忆起了兄长,曾对她提及过的结果,彻底有些傻眼了起来的刘衣紫,感觉她自已头顶上方的那片天,都快要塌了。 “的确!是六条龙脉。在这片大地上,出现了六条龙脉,并衍生出了六块儿祈雨石。” “这是为何?!师父!恕我愚钝!并不太知晓这其中的……具体缘由。” 迫切的想要将此事儿,给搞清楚的刘衣紫,全神贯注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由伏羲所创的先天八卦,其卦序为: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而由文王所创的后天八卦,其卦序则为: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 意有所指的提点了一句。 仿佛快要用尽了,他全身力气的丁少微,又一次的,想要昏睡过去。 “听兄长所言,后世大多数人,皆用文王八卦断卦。 故尔……多出来的那第六块祈雨石的存在,实际上,便是文王八卦中,所占据的中央位置了?!” 立马便知晓了对方……话中之意的刘衣紫,其激动的情绪,还没有溢于言表之时。 在她猛的一个抬眸的刹那,却是瞧到了师父口中,所吐出来的一口……褐色的血液来。 “师……师父!你……你这是中毒了!?” 管不了其他的,冲了过去。 这一次,终究是将老人家的手腕儿,给拿起来的她,再把到那细到不能再细的,桡骨茎突上的脉搏之时,她整个人的……神色都停滞了。 “看样子……这便是老夫我的……天劫了。既是天劫……便顺其自然吧! 果然!这人呐!就不能有痴心妄想。我到底还是因着自已的私心与贪婪,而动了那……唯一一次的心思。这逆天改命,果然不是常人……所能为之的呀! 但是老夫……并不后悔!收了少愆这个徒弟,老夫我……并不后悔呐!” 有些骄傲的,显摆着自已收的好徒弟。以此为荣的丁少微,却是又一次挣扎的,想要将他心中最后的疑惑,给问出来。 “丫头!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是有关于你的! 自打州桥,见到你们两个开始。老夫的小六壬预测,从来都是速喜。所以……我很是好奇,你的生辰八字啊! 不知你可否——肯将它告诉老夫我啊!” 执拗的盯着面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活了百岁有余的丁少微,眼眸中的光亮,却是从未停歇过。 “自是可以的!师父!既然兄长称呼您为师父!那么您便也是我的师父!我很乐意回答的! 我的生辰八字是:甲子年,庚午月,戊申日,丙辰时。” 生平第一次,把到了这种奇怪的脉搏。突然觉得自已有心无力的刘衣紫,有些恨起了——“天之娇女”这几个字来。 不是每个人都夸她嘛?!说她天赋极高。可是当她碰到了——那不曾见到过的病症之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手足无措!!! 愤恨的流下了两行清泪来。此刻无助到,有些崩溃了的刘衣紫。心中唯一所期盼的,竟是让自家的兄长,赶紧清醒过来。 “八字全阳,可沟通天地的……天选……大巫么?!哈哈哈哈……怪不得呢!竟是如此的吗?!看样子……老夫这辈子的运气,也并不算太差劲儿啊! 此乃……天劫,此乃~~天劫呐!” 情绪激动的,紧紧抓住了刘衣紫的衣袖。 又一次重复的,推演起了面前这个小丫头——生辰八字的丁少微,眉宇间的满足感,却是不能再……难以自抑了。 “不过是中毒罢了!师父!你且放宽心!!!只要是中毒,我就一定能救你的。只要是毒,它就……一定会有解药的!一定会有的! 您太累了,且先休息吧!我这就扶您回去。您只管好好养身体就好,剩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 狠咬着下唇,并让自已冷静了下来。 刘衣紫头一回我行我素的,抽出了藏在大袖中的戥子,并拿出了她的银针来。 小心翼翼又快准狠的,将其插进了师父的几处关键穴位中。 就那样无措的……等待起来的她。 除了等待着兄长——崔少愆,赶紧清醒过来外,也在等待着,一个奇迹的降临吧…… 第七百五十八章 扶持 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的刘衣紫,只得又一次的,踱步到了那个昏睡着的,她家兄长的……床榻跟前。 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冲着她家兄长那,可以让人清醒过来的三个穴位,一一扎进去了半寸。 还是不见清醒的对方,让她又一次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人中穴……内关穴……涌泉穴……通通都试过了。 仍旧是没有丝毫起色的崔少愆,让刘衣紫不得不……快速的做出,那下一步的决定来。 既然兄长的师父,已然昏迷了。那她还是姑且,先将此事儿给瞒下来吧。 若是刚刚清醒过来的兄长,在瞧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师父,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届时崩溃的,恐怕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很是忧虑又踟蹰的闭上了眼睛。 在长达了……约摸有五秒钟的时间之后。再一次睁开眼睛的刘衣紫,眼其眸中的坚强与执拗,却是……掩都掩不住了。 回忆着这间出租房内的构造。 寻思着大差不差布局的她,很快便将屋内的密室,给找寻了出来。 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安静的呆在角落里的……简便蒲团。 她的眼泪,却是又一次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眼下!她到底该相信谁呀?!即将赶来的车夫?!还是路口雇佣过来的陌生人?! 知晓此事,不能声张的她。在深思熟虑了半晌之后,还是决定不能冒险。 谁知道那个突然之间,就在朝廷中消失了的师父,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给盯上啊?! 所以……即便是再艰难,师父他老人家,亦是要躲到这间密室当中来的。 可是眼下的她,不仅气小,还……根本就抬不动啊! 更何况,她还要留着体力,将兄长给扶到马车上,并安全的送回到崔家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发觉到今儿个,她说过的最多的话,便是‘怎么办’这三个子后……无助的崩溃感,又一次的,涌上了她的心头。 “哎哟,好疼啊!我这是……怎么了呀?!” 耳畔边,一道铿锵有力又熟悉的男声,就那样突兀的,从外室中传了过来。 却让刚刚情绪,还有些低迷的刘衣紫,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兄长?!你可是醒了?!” 不管不顾的奔跑了出去。眼见着将最后一根银针,也给拔了下去的某人。 在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就看到了那个——倒在陪榻边儿上的,且已然失踪了好久的……师父来。 被吓到应激的,哆嗦了一下。 再三确认面前那个昏倒之人,就是她的师傅——丁少微之后。 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的崔少愆,还是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一事实。 实在是不能将面前那个,瘦到脱相,且几乎就剩下骷髅架子,披了一层人皮的老者,当成是她那个——精神矍铄的百岁老人丁少微后。 恰巧将视线转移到了,赶过来的妹妹身上的她,有些茫然又不解的,等待起了对方的解释来。 “兄长……” 有些委屈的唤了一身。 刘衣紫不争气的眼泪,却是先她一步的,从眼眶中掉落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且冷静!并慢慢地……说予我听。” 知晓此刻,必须冷静下来的崔少愆,在递给了妹妹一记,安抚的眼神之后。 轻手轻脚跃下了床榻的她,立马就眼尖的,瞧到了些……扎在自家师傅身上的,好几根银针来。 忍着满眼的心疼,与一肚子的不解与愤恨。 半是气恼,半是疑惑,又半是疯癫的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先将昏迷中的丁少微,给搬到了床榻上。 “我挺得住。你……就直说吧。” 就知道老头儿,绝对是出了些事儿的她,此刻倒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祝由 “兄长……我亦是……不太清楚。只是等到咱们过来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师父他中毒了。且是——深入骨髓的那种。” 小心翼翼的将崔少愆给扶了起来。 就知道对方还是会晕眩的刘衣紫,只能紧紧的扶着其的臂膀,并将她稳稳的,搀扶到了官帽椅上。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下子便——昏了过去呢?!” 扶着自已的太阳穴,觉得脑袋里面,天旋地转到,快要炸锅了一般的崔少愆。 连想要静下心来,并冷静的动一动脑子,都成为了奢望。 “那封信件上……有迷药。剂量不重,但胜在,后患之虞绵长。” 有些担忧的看着,才刚刚有些起色了的兄长,在不过须臾的功夫,就又开始气喘吁吁了起来后,刘衣紫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刚刚抬着师父他时,的确是有些吃力了。我以为……是我醒起来的原因。没成想,也算是中毒了啊……” 伸出了双手并仔细的观察着,想要再次利落的站起身,都成了奢望的崔少愆,突然就有些懊恼起了,她自已的鲁莽来。 “对了衣紫!我的脑袋好晕啊,好似还有些……反应迟缓。你说好端端的,那个小和尚,他为甚会害我呢?!不可能是布施啊?!” 抬眸望着师父丁少微的方向,想要让自已立马,就冷静下来的崔少愆,却是有些无能为力的,仅是艰难的,抬起来了一下眼皮子来。 “兄长!你莫要再逞强了。眼下,咱们连一点儿的解药都没有。虽说你是清醒了过来,但是想要这药效,彻底的解除,最起码得等到……明日的午后啊。” 伸手压着兄长的肩膀,并不让她站起身来。 立马将银针,又一次的插到了对方那,可以提神穴位上的刘衣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只能先顾她眼前之人了。 “还是晕!我只是想要……去瞧一瞧师父!” 大力的掐着自已的太阳穴。对自已下了狠手的某人,恨不得将她印堂中心的那块儿,也给掐出血来。 “姑且别动!师父他老人家,刚睡过去。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兄长!你定要先把自已顾好了,才可以冷静下来想对策呐!” 此刻,用双手紧紧的,按压着崔少愆肩膀的刘衣紫,就连手,都不敢松开了。 “我……还是头晕。感觉后脑勺儿,特别的重且昏沉。眼下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之道,就是找太医了。 如今……我好歹也是个官儿了。无论如何……也是可以请一回太医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二姐!二姐的姻伯,便是翰林医官使刘翰。如果是我去求二姐的话,定是可以将他,给求来的吧?!” 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且毫无逻辑可言的崔少愆,只能尽可能的,让她那迟缓的大脑,给稍微动起来一些。 “兄长!你可是忘了!衣紫我——便是大夫啊!” 扶着额头低声的道。 第一次瞧见自家兄长,反应迟钝到……像个笨蛋一般的刘衣紫,却是在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难过了起来。 “可是妹妹你……不是说师父他,中毒了吗?!太医院的人,可比咱的药全且好啊。” 从一开始,便打着这个主意的崔少愆,若说起算计人的程度,那也算是个……“不遑多让”的……人才。 “来不及……根本就来不及了!普通的医术,根本就治不好——师父他老人家了! 眼下!咱们唯一能冒险一试的,就只剩下巫术了,兄长! 师傅他的印堂,已经开始发黑了,如若是再不及时抢救的话,即便兄长你将……那大罗金仙请了下来,也不敢趟了啊!” 又一次的,盯着封印了丁少微几处大穴的那些银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之后。 知晓她们两个,再也不能拖下去的刘衣紫。就连眼眸中的焦虑,都藏不住了。 “为甚会如此?!不是普通的中毒吗?!……你说我也真是傻了!师父那个模样,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中毒呢?! 妹妹……是要实行那置换之术吗?!要拿谁的命来换啊?是我的吗?!若是可以将师父他老人家,给救醒来的话……我还是……呜。” 有些糊涂的,察觉着嘴巴上,那被紧紧贴上来的纤细手掌。 立马便消音了的崔少愆,甚至不知道她哪句话,给说错了。 明显的感觉到了,那手掌越捂越紧,且传递过来的,怒气之后。 搞不清楚妹妹,究竟是怎么了的她。倒很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 “这个禁术……也救不了。咱们两个,来的太迟了些…… 更何况——这般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并不是兄长你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承受得了的。” 很是不满的,盯着面前的那个,不知不觉间就惹她生气了的人。刘衣紫恨不得狠狠的摇着对方的肩膀,并吼她一声了。 “可是我必须要救啊!师父他老人家……我还是想要……去救的……” 头痛欲裂到,呲牙咧嘴起来的崔少愆,只能勉强维持的,保持着她那——仅剩下一丁点儿的理智。 “只能缓解。咱们……只能延长一段时间,也仅此而已。这个法子,是祝由术中的一种。 之前的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但是为了师父,我也只能尝试一次了。” 定定的,望进了崔少愆的眼眸当中。 确认兄长她,的的确确是——听懂了、听明白了,且听进去了之后。 知晓此刻,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刘衣紫,只能递给对方一记,安抚且不要担忧的眼神来。 “对不起妹妹!此刻的我,浑身脱力到……帮不上你一点的忙。” 有些难过又有些讨厌起了她,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后,崔少愆狠狠的咬破了下唇,并以此来——强迫着她的脑袋……保持着轻浅的清醒。 “你坐在那里就好。看着我就好!只要兄长你在我的身后,我便会有着,很强烈的信念。当我的信仰支撑便好了。” 安抚的拍了拍崔少愆的双手。 深呼了一口气,并转过了身去的刘衣紫,眼眸中便只剩下——坚定的信念,与……“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了。 第七百六十章 原地爆炸 祝由科,是古代医术的一种流派。在唐代,太医署中便设立有咒禁科。到了元明之时,太医院设立的十三科当中,祝由科,正是那——第十三科。 祝由~,祝由~!即——祝说病由。他是不需要用到针灸,甚至也……很少用到药物,来治病的。 祝者——咒也,由者——病原也。 若是有些疾病,哪怕病原已经明了了,但还是祝之不愈的话……就说明,祝由之法,也不起作用了。 届时……便也只能……改用禁法或符法了。 ……&…… 狠狠的咬着嘴唇,并在大脑中,强迫自已回忆着有关于——祝由之术的相关概念。 知晓衣紫她,亦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崔少愆,突然就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好了。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且小心翼翼的,紧绷着全身看了过去。此刻她的眼眸中,便只剩下了妹妹那,有些瘦弱的背影来。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移精变气,恳请祝由也!” 随着将下丹田中的气息,提升到了膻中穴处后,憋着一口气,又将身体中的气流,顺着两臂,给运行到了剑指位置上的刘衣紫,全神贯注并低声的,喃喃自语着。 一笔一画的在虚空中,写完了符咒。 用剑指顺势画了一个圈儿的她,就那样源源不断的,将自已体内的炁,都运行到了……剑指的顶端。 朝着丁少微的印堂,以及被感染了的肺部方位,持续不断的注入进去了,她自已的炁后。 觉得差不多了的刘衣紫,突然便将她的剑指,改成了抓握的手势。 眼花到觉着自已的妹妹,那纤细的手掌中,好似当真抽出了一团……黑黝黝的气体之后。 觉得她自已,定是老眼昏花了的崔少愆,将这一切的不可思议,都归功到了——所中迷药的副作用上。 定定的盯着妹妹,用双手抓着那团黑色的气体,撕扯揉巴了好一会儿之后,还顺势便将其,给丢在了秽物桶中。 大睁着眼睛的崔少愆,甚至觉着昏昏欲睡的她,看到了一场……无实物的最高表演。 虽然说——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她也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但总觉得祝由之术,还是太玄乎其玄了些的她,第一时间,便将目光移向了她师傅的……面庞之上。 同样枯瘦如柴的身形,同样的瘦弱不堪。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脸庞上的那团黑(死)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难不成……就这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搞定了?! 明明祝由之术,以及所用到的方法,可不全都是……平常中医所用的方法啊。 他是需要,施术的人,对天道、人道以及医道,都有着深厚的修为才可以的。 所以她年纪轻轻的妹妹,年仅及笄不过一年的妹妹,对病因的理解和造化,就已经达到了……很高深的地步?! 不可思议的甩着脑袋。 觉得她自已,好像真的捡到宝了的崔少愆,又很快的,将她这个极度虚荣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祝由对病因的理解,博大精深,且溯本求源。 这种渗入到人的八字、性情中的玄术,到底还是又一次的,让她不可思议的瞪大起了眼眸来。 也算是大开了眼界的崔少愆,溢于言表的喜悦,都还来不及收回去。 妹妹那副——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的劲儿,却是让她被吓到,立马就站了起来。 不待崔少愆张口说些什么。对方那有些气弱的声音,便快速的打断了她。 “兄长!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般程度了。” 伸手捂着胸口,并解释了一句。 脱力到跌坐在了陪塌上的刘衣紫,就像被什么给抽走了力气一般,浑身都变得——极度的……乏力了起来。 “衣紫!?你可是还好?!” 因着快速的站起身,而又一次头晕起来的崔少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又重重的,跌回到了官帽椅上。 “这下好了,咱们三个……怕是真的要……好好的休整休整了。 可能一炷香的时辰,也可能是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都有可能。” 虚脱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此刻的刘衣紫,因着松懈下来的一口气,反倒还……开起了玩笑来。 “那便休整。等我好些了,亦或者你好些了,咱们两个,再回崔家吧。” 顾不得屁股的疼痛。 只觉得脑袋里面,天旋地转的崔少愆。恨不得原地爆炸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好事多磨 十一月份的天气,渐渐的转凉了起来。在一天更比一天冷的情况下,夜晚的降临,却是将白天的温度,也给带下去了不少。 此刻,接连跑了「三」趟——汴京城东北角的崔家车夫——顺子。心中的委屈,那是说不完也道不尽。 谁曾想到……因着他的疏忽大意,而草率的借用了一下溷轩的壮举,会给他带来这样的一波「三」折呐! 满腹牢骚的抱怨着。 眼瞅着即将驶过了那,坊市街口相交处的他,却是不得不再一次的,勒紧了缰绳来。 “敢问眼前……是何人挡道呐?!” 因着心里边儿不痛快。 就连嗓门儿,都高了不止一个分贝的车夫,很明显的,要比他平日里的狗胆子,大了不少。 “……” 诡异的安静,以及丝毫没有想要——回答他问题的对面车夫,愣是让顺子,都更加的不爽了起来。 “这俗话说的好……好狗不挡道!咱马车里的官爷,还着急回家呢!麻烦兄弟让个道儿,并行个方便!” 愈加的拔高了声音。 顺子就差拿鼻孔看人,并趾高气扬的,翻白眼儿了。 “……” 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态度,与诡异的沉默。 眼瞅着这天空,越来越黑了起来。 突然就想起来了,最近巫族中人与伶人们,好似斗的十分厉害的顺子。 一股不祥的预感,便这样毫无征兆的,涌向了他的心头。 冷汗立马便顺着额头……低落了下来。轻则小伤,重则丢了性命的代价,可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夫,能够承担得了的。 想着马车内,明显有些虚了的小公子,以及那弱不禁风的小公子表妹,将他自已,当做唯一武力值的顺子,只能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来。 看样子……此事儿,也只能靠他自已,来解决了!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护住马车里的,那二位的顺子。 大有鱼死网破,且豁出去的……悲壮英雄主义。 自恃他自已,是那种——武力不详,遇强则强的顺子。 其脑海中的武侠梦,已经……快速的,闪过了一遍又一遍。 打死都不肯将……里面的那两个“弱鸡”给叫醒来的他,只能继续用他那虎视眈眈的眼神,给对方持续的……施着压。 眼瞅着对面的车夫,明显比他要瘦弱,且一副勾栏模样(面皮白净还擦粉)的打扮之后。 顺子的自信心,又在此刻……疯狂的长了出来。 你说这大晚上的,哪里会有正经车夫,还故作姿态的,带着一顶草笠遮挡月亮啊?! 即便对方挡住了大半张脸庞。他顺子亦是能从……那张透着白的面皮之下,察觉到对方……定是擦了粉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娘们唧唧的!当甚的车夫啊。所以对方……一定是勾栏当中的人。 因此……对面那个,压根儿就不会有——太大的战斗力才是。 越想便越觉得,就应该是如此的顺子;觉得此刻的他自已,又行了的顺子; 立马就大胆的抓紧了缰绳,并又将马车给,朝前驶出了一米远。 很快!两辆马车之间,就连马头,都快靠在一起了。 此刻,相互纠缠的……马儿们的鼻息,甚至能够喷到——对面的马儿眼睛里了。 仍旧是互不相让,且保持……持续不动的架势。 “哟呵~~!小样儿!!!惯的你那臭毛病哟!!!” 明明白白的将这句话,给写在了脸上的顺子。还颇是豪气的,用袖子擦了擦鼻头。 “别找死,滚回去!” 突然,就亮出了随身佩戴着的——宝剑剑鞘。 那个用草笠,覆盖住了大半张面庞的车夫,用简短且毫不客气的……冷漠声音威胁道。 “可是出了何事?!” 随着车夫身后的帘布,被一只手给快速的掀了开来。 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庞;一张口歪脸也斜,嘴巴还漏风的——面瘫脸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顺子的面前。 并险些让他……被吓到尖叫出声。 “也没甚的事儿……就是简单的……堵了个道儿……而已……” 结结巴巴,且条件反射的回答着。 明显是被吓到了的顺子,在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之后,都恨不得——再抽他自已一个耳刮子。 他这反射弧……也忒长了些! 不待顺子,厌恶的撇起了嘴。 一枚小巧的飞刀,却是划过了他脸颊边儿……头发丝儿的,插入到了其身后的——那辆马车之中。 第七百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对面尊贵的员外老爷!可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快速的伸出了两指并接住了飞刀。随着帘布被缓缓的拉开,一张有着桀骜不驯眼神的青年人,就那样冷漠着脸庞,且很是不爽的回望了过去。 “……!!!” “!!!……” 对面俱是一惊的二人,很快便掩去了他们那,眼眸中的惊诧。 没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的,对面两个人,皆都不同程度的,有些犹豫迟疑了起来。 “观你们的马车……不算太宽敞,也不算太豪华,故而……我便这么称呼,这位——员外老爷了。 在下不才,司天监官正崔惟。因着表妹在途中生病了,便让车夫,将马车赶的快了些。 没曾想到……我等还没有赶回家里呢!倒是在这么宽的马道儿上,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甚至还被这位员外老爷,给……送了一枚飞刀。不知您是何意呀?” 不耐烦且明晃晃的,将「你们最好别太嚣张!不然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仍旧有些头晕眼花的崔少愆,打算速战速决的,用身份将对方给压回去。 “……大人!这其中……怕不是有甚的误会吧?!” 小心翼翼的侧歪着头。 生怕被对方,给瞧出来他原本模样的——面瘫男开阳,压着嗓子硬解释了一嘴。 “那咱们之间的这个误会……怕不是会很深了些。 狭路相逢勇者胜。故而……在员外老爷你这里的话,你们……才是勇者了呗?! 不然我这因着接暗器……而受了伤的手,可是不能轻易——便接受这个误会的。” 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对方。 总觉得对面那个身影,有些让他眼熟的崔少愆,咬紧牙关的,仍在坚持着她这明面儿上的——面不改色。 “草民……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您多担待了。是草民没有眼色,妨碍到大人的赶路了。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大人,勿要嫌弃。” 朝着快要将整张脸庞,都给遮进草笠中的车夫,捅了一胳膊肘子。 很快的,一枚鼓鼓囊囊的荷包,便递到了车夫顺子的眼跟前。 “你们!是觉得我家大人……好打发吗?!” 因着他家“弱鸡大人”的硬气。立马便觉得自已,也行了起来的顺子,很是狐假虎威的,就嚷嚷了一嗓子。 “这已然是草民全部的家当了。眼下,也就只带了这么多。 若是大人您不嫌弃的话,待到草民回去之后,立马就差人将剩下的,也给送到府上去?!” 艰难的扯起了一抹微笑。开阳那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硬生生的将……本就头晕眼花的青年人,给恶心的差点儿反胃了起来。并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对这张脸庞,愣是有了一种……噩梦般感觉的崔少愆,在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的大腿,并表示着她自已的,绝对清醒之后。 实在是没有多于闲工夫的她,头一回打算,将眼前的此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当做——没有这回事发生。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指间的飞刀,给利落的还了回去。 睁着冷漠且锐利的眼神,并朝着对方摆了摆手后,某人便“决绝”的,又一屁股,坐回到了马车之中。 “你还傻愣着作甚?!倒是赶紧将马车……给倒回去呀!” 在开阳那又一胳膊肘子的……大力催促下,狠狠的被撞了一下的车夫,又一次很是听话的,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并指挥着马儿……向后退了过去。 很快!宽敞的马道儿上,便又只剩下……一辆马车了。 若是忽略不计那辆,停在最边儿上的,夹着尾巴做“车”的……马车的话。 得瑟又嚣张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 此刻的顺子——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要多趾高气昂,便有多扯高气昂。 要多得瑟,便有多得瑟!要多小人得志,便有多……小人得志。 仗势欺人的,端坐好了姿势。 自认为今儿个的他,颇是帅气且身形伟岸起来的顺子,“嚣张跋扈”到压根儿,就没有瞧到那双——隐藏在草笠之下的,弑杀神色来。 随着他们一行人,缓缓的驶离出了——这条道儿上后。 仍旧夹着尾巴,且缩在了角落里的那辆马车里,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开阳,立刻便像孙子一般的,跪到了那个——被草笠遮住了大半张面庞的——车夫的面前。 “他没有认出我来!你也不用这般的紧张。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且没有打算再动的车夫,仍旧那样压着嗓子的,将此话给说了出来。 并毫无松懈的,不放过周边儿……任何的风吹草动。 夜,就那样……越来越暗了下来。 直到远处,一道姗姗来迟的身影,踏着月光,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时间沙漏 “兄长!你且忍着点儿!” 克制着自己那眼眶中,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 刘衣紫轻缓的,将插在崔少愆后背上的,那几根——足足一寸多深的银针,给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 “不碍事儿。除了疼以外,也就……没有其他的感受了。” 原本想要用一句玩笑话,来表示自己颇是云淡风轻的崔少愆,却是在银针被拔起的瞬间,呲牙咧嘴的闷哼了好几声。 “逆行血脉可是很疼的!它除了可以……让气血冲脑,并让你保持短暂的清醒外,再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可取之处了!” 还是忍不住的,让眼泪肆意地掉落了下来。狠狠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将治病救急的丸药,给时刻带在身上的刘衣紫。 其眼下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太好。 “但是咱们两个……不亏呀!” 有些艰难的,将那沉甸甸的一大袋儿银子,递到了妹妹的手中。 摆出了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没心没肺且,本欲还想要……再安慰妹妹两句的她,在还没说了两句话后,便直挺挺的……歪躺了下去。 “兄长!你可是还好?!” 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明显磕了一下脑壳儿的崔少愆,同样身子骨也很虚弱的刘衣紫。 最终还是将兄长那——明显已经开始晕乎乎起来的脑袋,给挪到了她的,双腿之上。 “得亏今儿个的马车,是父翁的。不然……若是咱们俩个,真就碰到了那硬茬儿,还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即便晕乎乎的,也还是想要用说话,来转移不舒服的崔少愆。 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其实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师父他老人家了。 “早知道兄长你今儿个的休沐日,会是咱们两个的遇难日。我是说甚……也不会将你给拉出来的。” 有些自责着她的善作主张。同样对师父的身体状况,有着无限担忧的刘衣紫,却是默契的,并没有将此事儿,给提出来。 “可能是……咱俩今儿个,出门没瞧黄历吧。亦或者说——这些便都是别人,早就想好了,并特意针对咱们的呢?!” 因着刚刚的,那么一下子的短暂清醒。 唯一将此事儿,给铭记在了心中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小心眼儿的,将此破烂遭遇,给记到了她的复仇小本本儿上。 “明儿个晌午之时,兄长,你都会是这副模样了。当真还要去……上朝?!不若——咱们就告假半日,用以调养歇息可好?!” 虽说不太明白,北宋王朝的官员们,在除了休沐日之外,还有没有病假可以请的刘衣紫。 其实打心眼儿里,还是不希望兄长明儿个,再去冒险那么一上午的! 毕竟那可是——整整的,四个时辰呐!兄长她……可要怎么熬啊?! 浓浓的担忧,通过她的嗓音,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良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兄长回答的刘衣紫,在一低头的功夫,却是突然的傻眼了起来。 到底是谁?!口口声声的说着……很疼来着?!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可以……安然入眠?! 实在是不知晓对方,到底是心大还是粗神经的她,也只能又一次的扶额,并再一次的……哭笑不得了起来。 车厢内,很快……便回归到了……安静的状态。 而此刻,也终于有了闲暇之心,可以考虑兄长中此毒的,必要性与偶然性的刘衣紫,却是在内心深处,泛起了咯噔来。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目的又是什么呀?!崔少愆到底——妨碍到了他们哪里了?居然会对她,下这么阴损的招数!!! 这些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又连贯的举动,真的会将兄长的命,给搭进去的! 更何况——在其还没有得到祈雨石,或者是骨器,并所走漏风声的前提下。 他们到底害怕什么呢?!兄长,除了这两样儿关键之外,最擅长的,大概便也只剩下——“算”了吧?! 亦或者是……她有着可以轻而易举,便开启了复杂机括的……过硬本领?! 想着丁少微,在临昏睡之前,同她所讲到的一些提醒。 觉得在这其中,怕是还有着什么阴谋的刘衣紫,又一次的在心中不断的,告诫着她自己,要谨小慎微,并……再谨小慎微一些。 默默的发觉到,有好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同兄长商量的她,真的觉得有必要,抽时间出来……同兄长好好的坐下来,并详谈一番了。 尤其是有关于竹苑,以及赵清妍和赵婶儿之间的事儿,怕也是要将她们,给提上日程了。 有些奇怪最近,怎么老是经历一些——令她们两个……皆都手忙脚乱的事儿之后,刘衣紫的眉头,却是又一次的,紧蹙了起来。 她们两个经历的事情,真的太过于频繁了。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的发展……就这样变味儿了呢?! 是因为她——丢了自家师父的嘱托吗?!还是从她……交换凤尾状的钥匙与骨器,开始的呢?! 突然就想到了清临渊那双……淡然又冷漠的,幸灾乐祸的神色,又一次不爽的紧皱起了眉头来的她。 却是,恍然间便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她家那……已然入局了的兄长与清临渊二人,好似已经打开了——有关于时间沙漏的,总开关…… ……&……. 第七百六十四章 夜半钟声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风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寒山寺的钟声,到没到达客船,可能有些人——听得到,而有些人,却是听不到的。 但是相国寺半夜的钟声,可是结结实实的,让身处在画舫中的——那些打算彻夜狂欢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下马车,便快速地踏入到了——汴州河畔上的,一所豪华画舫内的三个人,此刻他们那各异的表情,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开阳!你别给我整那么一出死样!吓死个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碰到的,是个什么妖怪呢?!” 有些犯怵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张死面瘫,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瞧第二眼的泛音。 还很是嫌弃的,绕道儿走到了此刻,已然将草笠给摘下来的,那一根筋儿的,天玑身侧。 “泛音!给我住嘴。没想到我们两个,此刻都烦的慌吗?!” 颇是不耐的皱起了眉,开阳愣是让他那张丑脸,再添难度的,添砖加瓦了不少。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啊?!欠你了还是怎么着啊?!受到崔少愆的官威,你冲我发甚的脾气啊?!若是真吃不住啊……也给我硬扛下来!” 很是不屑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泛音的嘴角,就差要抑制不住地……轻勾起来了。 不愧是她家阿弟。可比她身旁的那个开阳,与一根筋儿的天玑,好玩儿太多了! 斜睨着眼睛,望向了天玑的方向。发觉到对方……居然还在想事情后。 毫不犹豫的,一个胳膊肘子。就那样快快准狠的,撞到了对方的小腹上。 “泛音~别闹!你可别忘了散音,还在着手调查着……你的阿弟呢!” 在左思右想之后,都觉得对方,应是没有瞧出他的脸来的天玑,冷着脸庞,并一板一眼的,打算威胁起了对方来。 “你少来!崔少愆现在,可是咱们这个阵营的!你们还要指望着我阿弟,给咱们找祈雨石,并破除机括呢!我看你们谁敢放肆?!” 扯高气昂的扬起了脖子,觉着身旁两侧的青梅竹马,都很是无趣且不好玩的泛音,又一次的,有些嫌弃起了……那两个人来。 “开阳!你也不用紧张。既然坊主这一次,肯将你唤回来,那么你便是咱们的好兄弟!” 说不过泛音的天玑,习惯性的,便转移了话题。 看着用一只手,艰难还原其骨骼面相的开阳。他又有些感慨的,长叹了一口气。 没曾想到对方的手臂,居然是被巫族之人砍去了后,对祈雨石的执着外加对开阳手臂的惋惜,都让他对抗巫族的情绪,愈加的高亢了起来。 “这个……我自是知晓的。只不过有些触景生情,又近乡情怯罢了!” 眼瞅着面前的那艘画仿,还是他记忆当中的模样后。开阳又一次忍不住的,伤春悲秋了起来。 若是他的手臂还好好的,完整无缺的,长在他的身体上,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么多的,腌臜之事了呢?! 莫名其妙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那一抹的翠绿,以及灿烂到明艳的笑容。突然对此,又有些释怀了的开阳。 到底还是将他内心深处那,波涛汹涌着的情绪……给全部压了下去。 “这一回,咱们又折损了多少人?!还有!巫族是知道咱们,当初得到了两块儿祈雨石的吗?!” 知晓昔日里的好兄弟,比他还要在乎祈雨石后,索性又将话题,给引领回了正轨上的开阳,打算趁此机会,便把其余的石头,都给抢过来。 “敌我双方……皆各有损伤。而且!巫族势力的庞大,好像并不是咱们……可以撼动的了的!” 趁着夜色……正大光明出来的泛音。 在回望了一眼勾栏的方向之后,还是有些犹豫的,将她心中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泛音!有时候你简直是……妇人之仁!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区区的巫族罢了!” 明显就没有搞清楚情况的开阳,倒是率先冲着泛音,犯起了难来。 当然!没有经历过绝对的死亡,以及正面硬刚黑巫十二祖巫的魄力话,不知者无畏的开阳,也算是很勇了。 只不过眼下的他,是“有勇无谋”的那种“勇”罢了…… “这区区巫族嘛……那你今儿个,还是去会会他们好了。并好好的体验一下,你口中所谓的——区区巫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不屑的撇了撇嘴。 还是觉得她家阿弟……“一马踏天下!”……阿呸!是“一马踏巫族”的魄力,更值得她钦佩后,泛音连多瞅身旁的开阳一眼……都觉得有些勉强了。 “试试就试试!在见过坊主之后……我便去!” 恨不得此刻,一下子就能立下汗马功劳的开阳,到底是听不清好赖话的,没有将泛音的忠告,给当成一回事儿。。。. 第七百六十五章 孰是孰非 正所谓两虎一争,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那个隐藏在泛音身后的“渔翁”,就那样暗戳戳的,从一道僻静胡同的巷子口里,给走了出来。 眼瞅着从那辆马车中,下来的三个人,皆都进入到了一艘,豪华的画舫之内后。来人紧蹙起来的眉头,却是再也放不下去了。 所以她这是踢到铁板了?!还是钓小鱼吊成了鲨鱼?! 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脸颊,因着乐阑珊的吩咐,而特意跟在了泛音身后的新雨,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回去……告诉校书吗?!可是告诉给她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很明显的,对方是一个组织啊! 脱离了巫族的校书,不过就是废人一个罢了。若是她当真脑残到……要惹这些人的话,那第一个被踢出来顶包的,可绝对会是她啊! 可若是……将此事儿,给隐瞒不报的话……校书问起来的话,她又该怎么说呢?! 像这种慌话,她即便是编,也编不出来个……子丑寅卯的啊! 有些伤脑筋的捏着印堂,实在是不想这么玩了的新雨,脑海中却是冒出了一张……陌生又胆怯的面庞来。 那个新来的丫鬟,是不是可以……被她好好的利用利用呢?! 以后这种——打前锋,并要冲锋陷阵的破事儿,还是由那个丫鬟来吧! 有些嫉妒的,想起了那个丫鬟的声音。的的确确的,在乍听之下……与晚秋甜美如浸了蜜的嗓音,也别无二致之后,新雨的心中,却是变得更加的,不是滋味了起来。 凭什么啊?!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好事儿,绝对是晚秋的。而她只能做那个粗使丫鬟,甚至是厨娘丫鬟!明明她长的……也不丑啊! 这一回又是这样!什么活儿重,什么活儿苦,什么活儿累,就绝对都是她的! 而那个新来的丫鬟——水花,她居然已经开始,穿上了漂亮裙子,并学习起了贴身丫鬟的,规矩与礼仪来?! 简直是……岂有此理啊!心心念念的想着校书,爱不释手又翻来覆去的,快要将手中的那块儿符牌,给盘包浆了。 觉得此事儿总还有不少蹊跷的她,却是不知晓该要如何,才能把她自已,也给参与进去。 继续蹲在胡同里,并盯梢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直到她瞧到了……从画舫里面,又进进出出,来回了好几拨人,并快速的分散开来之后。 蹲到已经有些腿麻了的新雨,就打算撤回去了。很显然的,对方是有要事去办的。 反正即便离得这么远,她都能瞧到好些回来的人,都受了不小的伤便是。虽然他们……都隐藏的很好。 但她可是在这里,蹲了好久了啊! 即便对方人的步伐当中,仅是略带着些……稍微的虚浮,但她还是可以火眼金睛的,瞧出来的。 想着眼下,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当然!这差事儿嘛……她也可以交差了。 只是眼下,这新的借口,还没有想好的档口,她还能作些甚呢?! 有些奇怪最近接连两个月,都没有再发作的蛊毒。被疼痛折磨惯了的新雨,一时间还真就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会不会衣紫姑娘——她的主子……将她也给遗忘了呢?! 亦或者说,是因着她上一次告密的功劳,而特意让她……不至于那么痛苦了?! 边思索着,边径自走出了胡同。直接朝前走出去的新雨,到底还是低估了泛音的,反侦察能力。 趴在画坊的窗户上,并有些好笑的,盯着那个小丫鬟,兀自就那样折返回了勾栏的方向后。 仰头灌了一杯酒的泛音,意味深长又饶有趣味的,斜睨了一眼桌子对面的,那个还在想着事情的天玑身上。 “看着我作甚?!你为甚如此着急的,想要支开开阳?!” 有些不解又纳闷儿的,望向了泛音。 终究是在自已的内心深处,确定了崔家的那个小公子,并没有认出他来的天玑,可算是将此事儿,给放下了。 “谁让他说我家阿弟的!我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不识好赖话就算了,还觉得他是以前的那个身份呢?!” 率性而为的,将杯中那刚刚被天玑添满了的米酒,给吞下了肚去。 泛音总觉着他们……曾经青梅竹马的三个人,有些背道而驰的——貌合神离了。 摇晃着手中的空酒杯,恍惚之中,泛音的眼前,却是又出现了那个……总是眉眼弯弯的,甚至于肯跪下来,并唤她一声“阿姊”的,青年人的脸庞来。 第七百六十六章 破烂屋舍 入夜,便会热闹非凡的,勾栏瓦肆当中。 白天的光景,却是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哪怕眼下,已经日上三竿时分了。 还沉浸在“休养生息”阶段内的——风花雪月的屋舍里,却仍旧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直到一阵轻浅的敲门声,打断了还坐在桌前沉思中的乐阑珊。以及那……装作忙碌不已,实则是在偷懒的新雨。 “进来吧!都说了多少回了!敲门声要大声一点,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儿!” 接收到了乐阑珊的示意,立刻就扯起了嗓子来的新雨,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的,将晚秋的神态,都唯妙唯俏的……模仿了一遍。 “回校书的话,奴婢已经……都打……打听清楚了。” 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着。丫鬟水花儿,就好似她的名字一般,仅仅只是泛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水花之后,便没有更大的涟漪了。 “校书说了!让你大方一点儿!怎么都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了,还是不懂啊?! 你若是一直这般的话,还怎么在几日后的宴会上,让咱们家校书……大放异彩呐?!” 与乐阑珊仅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又一次直接开了口的新雨,压根儿就没发觉到,她这有些过于老道的,眼力见儿。 “我知晓了,下次一定会改……改的!” 唯唯诺诺的,立马便低下了头去。突然又反应过来的水花,生怕挨骂的,将最后几个字儿一个比一个高的,蹦了出来。 “对!就是要这样!得了!你且说说吧!盯梢了这么久。发掘到甚的有用消息了?!” 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校书递过来的小纸条。 发觉到上面写着的,仅有一句——让她新雨别废话,并赶紧开始的催促之后。 内心颇多抱怨,而面上却是扬起了异常灿烂笑容的新雨,眼神中想要刀人的暴躁情绪,却是都完好的,传达给了新来的小丫鬟水花身上。 “是!这就说!” 狠狠的捏紧了双手。将她这一路上,组织好了无数次的话语,都又一次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后。 几个人便听到了一出……颇是令她们感到不解,且震惊的奇怪现象。 “你说了个……甚?!” 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觉得这种纯粹就是编瞎话的故事,压根儿就糊弄不了她与校书之后,新雨又一次的,有些同情起了,新来的——小水花儿来。 “此事儿千真万确!奴婢是不可能撒谎,也不敢撒谎的!若是校书你不信的话,可以让新雨姐姐,也去看一看的!” 慌不择路到……立马就将新雨给拉下了水来。涉世未深的水花,很快便遭到了两记——雷厉风霆的白眼。 “是最近几天才开始的?!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照着小纸条念了出来。新雨又一次的,大声质问出了声。 “回校书。奴婢真的瞧到了的!那个叫做竹苑的新妇人,当真就不曾出过大门。就连他们所赁房中的厨娘丫鬟,也是整日整日不出来的! 他们平日里的日常开销,都是由那个叫做开阳的断臂男子,出门采买并带回去的。” 坚定着她自已所看到的内容。水花就差要举起手来并发誓了。 “可是……我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无论如何,哪怕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她出门儿才是啊!” 眼尖的瞧到了校书,将手中的符牌捏的紧了又紧之后,不用猜测对方心思的新雨,立马便将乐阑珊的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奴婢……奴婢……只是在照实说而已。自打我来了之后,断断续续的,也已经观察了那户人家……快半月有余了。 但是她们……确实是那样行动的。我反正倒是瞧着那个男主人,对那两个不出大门的新妇与丫鬟,都很是包容且体贴的。 奴婢瞧着她们两个,可是一点一点的,就丰腴了起来。” 很是夸张的,比划了几下……那两个小娘子的身材。说实话,水花还是挺羡慕对方的。 “既然你之前,便说她们两个大门不出,又二门不迈了。 那你又是从哪里得知,那两个小娘子,尤其是那个叫做竹苑的新妇,会变得越来越——丰腴起来了呢?!” 明显觉着新来的这个小丫鬟,说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并啰里八嗦又毫无重点可言之后。 仗势欺人且狐假虎威的新雨,又快要忍不住她这暴脾气了。 “奴婢每次……都亲眼瞧着她们,会出来开门啊。甚至有时候,那个新妇,也会好奇的朝着街道上……瞅那么几眼的!” 很是笃定着自已的情报,并不会出错的水花,却是没有眼力见儿的,提前预感到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静。 “所以你倒是想个办法,将她们给引出来呀!若是那个叫做竹苑的新妇,一直都不肯出来。 要是由此……再耽搁了校书,那几日后……重大宴会的你……担待得起吗?咱们可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语重心长又苦口婆娑的劝导着。心雨又一次快速的,将校书递给她的小纸条。给快速的表达了出来。 “求校书恕罪!奴婢实在是没有那个脑子,也想不出来……要去如何应对啊?!” 因着刚被卖出来不久。老实本分又安分守已的水花,实诚到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讲的地步。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新雨你上!啊?!校书?!……” 正激情澎湃且慷慨激昂的,读着手中刚收到的小纸条。 因着最后几个字儿,而差点被乐阑珊跳跃的傻缺思维,给整劈叉了的新雨,此刻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合着她又是那个……被顶包了的人呗?! 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 突然就想为自已那悲催的身世,与离奇待遇……而放声哭泣的新雨,一抬眼,却是瞧到了校书那……较真儿且威逼狠厉的——眼神来。 “我没有意见的!刚刚就是被震惊了一下而已!校书你的这步棋,下的特别的英明!简直……就是足智多谋啊! 明儿个我就去!定会将那个叫做竹苑的新妇,老老实实的……让她出现在校书里,想要让她……出现的宴会上的!哈哈哈~” 扯出了一抹敷衍的笑容。 狡辩不够彻底的新雨,在收到了乐阑珊,重新递给她的……又一句“现在就赶紧去”的纸条后。 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她,只能又一次唯唯诺诺的,退出了这间,原本就没有她容身之处的——破烂“屋舍”。 第七百六十七章 敛去 崔家宅邸内。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火野火烧不尽!春风春风吹又生……” 翻来覆去到……不断的重复读着这一首古诗词的——铿锵青年音,就那样像噪音一般的,持续聒噪着…… “兄长!你可是好些了?!” 端着一碗热粥,并稳稳的走到了……东厢房的书案前。 刘衣紫的眉头,却是又一次的,表现出了她的不满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兀自恶狠狠的,咬着这几个字。 此刻连妹妹都懒得搭理了的崔少愆,好似跟抽风了一般的,还在不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词。 “兄长!” 忍无可忍的刘衣紫,直接将碗中的热汤勺,给递进了对方的嘴巴中。 “啊!烫!烫!烫!烫~烫~烫~烫!妹妹你这是在干嘛啊?!我还是个病号。” 有些委屈的看向了对面的刘衣紫。实在不知晓妹妹她,到底又怎么了的崔少愆。那眉眼间的委屈[?????],都快要溢出眼睛里了。 “太吵了!都一上午了,差不多得了!你要是一直这般下去的话,吵的谷翠,都没法进来了。” 快速的递上了一杯,温好了的茶汤。见好就收的刘衣紫,在瞧到兄长那副,委屈巴巴的眼神后,又有些好笑的,弯起了眼睛来。 “可是我憋屈啊……” 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面前的茶盏,都给咬碎了的崔少愆,直到现在,还是不能耿耿于怀。 “不会扣你俸禄的!你若是觉得身子骨好利索了……大不了晌午过后,就去呗?!” 甚至将昨儿个收到的钱袋,也推到了兄长的跟前。 就怕她小心眼儿的,钻到钱眼里的刘衣紫,到底还是低估了其对银子的执着来。 “可是爹爹说了……告假必须得当面告。像这种突发的疾病情况,实在是去不了的,也应是得先通知到主簿的。 我这种让爹爹代为传达的路数,怎么着都是行不通的。即便告假成功了,当朝天子一个不高兴,我的主簿上司一个不高兴,还是会扣俸禄的! 你说这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旷班儿了呢?!身为牛马!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扣除俸禄……更是不允许的!” 狠狠的拍了下自已的大腿。 觉得有些愧对于她昨儿个牺牲的崔少愆,又一次的拿起了手中的那本册子,并打算再一次消磨时间的,好好整治整治她那个……并不太争气的脑袋瓜儿来。 “不会扣的!你就是想太多了!有那个瞎想的功夫,你不如好好的睡一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知晓对面的兄长,已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之后。 刘衣紫倒颇是好脾气的,还在不放弃的劝说着。 “我就是睡太多了。一点儿的困意都没有。我一定是虚了。妹妹!不若……你再给我补补啊?!千年人参……或者灵芝啥的?!哪怕是补气血的药……也是好的啊?!” 不死心的,将手腕给推了过去。 拿眼神示意着对方赶紧把脉的崔少愆。实在是不敢相信——中了一个区区迷药的她,竟然会一昏,就昏个一天半载?! “都说了无大碍!已无大碍!而且!我也跟你解释过了。这种药,定是被别人,仔仔细细推敲过……不下好多遍的秘方。你初次中招……定是会扛不住的。 你不像我!从小就被训练接触与抵抗……更多的迷药。你这般反应,已经比很多人,都好的多的多了!” 很是认真的解释着。实在没辙起来的刘衣紫,倒是颇为听话的,又将她自已的手指给覆了上去。 “寸……关……尺……心~肝~肾!肺~脾~命!你说说吧!要把哪个脉?!我一一给你把!” 拿手指一一的比划着。 前一刻还在嬉笑着的刘衣紫,再把到自家兄长的命脉之时,却是突然的,便敛去了嘴角的笑意……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识盈虚之有数 “妹妹你这是甚的表情啊?!我的病……怎么了吗?!等一下!你可别告诉我,我的身体里……还有其他的疾病,或者是中了另外的毒吧?!” 看着妹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了神色与态度之后。 心脏立马被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的崔少愆,嘴比脑袋还要快的,率先便问了出来。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没曾想到——兄长你还是没有逃过呀……” 略微有些悲哀的,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刘衣紫的眼眸中,仿佛经历过沧桑一般的,突然就不开心了起来。 “妹妹!你在说些甚啊?!虽说然你说的每一个字,拆开来听我都晓得,但为甚将它们合在一块儿之后,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呢?!”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这不是《滕王阁序》中的一句话吗?!——欢乐逝去,悲哀袭来,总算是认识到了,事物的兴衰成败,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所以……怎么着了啊这是?!妹妹是将她的兴衰成败,也套进这里头了?! 不太能够理解,但又知道妹妹,不会特意夸大其词的崔少愆,却是突然便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又一次的……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头痛欲裂且晕眩的她,就连后背两侧,都开始疼痛到——想要撕裂开一般的,难捱了起来。 紧接着,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的崔少愆,感觉到下一刻的她自己,就快要窒息而亡的……过去了。 “这个是诅咒。按照兄长你的话来说,便是——它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潜藏在了你的身体之中。并随时等待着,要爆发的那一刻。 通过诱因,再借助上诅咒的关系。将你之后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将要发生的未病,全部都提前激发了出来。 并以此为基础,让你整个人的人生,都彻底的毁掉。甚至于——直~接~丧~命~……” 一字一顿的用一段话,将此给解释了清楚。 消极到有些认命了的刘衣紫,只能快速的伸出手,并将银针刺入到了……兄长的几处大穴之中。 “咳~咳~咳~咳!妹妹!这才是你们巫族当中……那所谓的正统诅咒吗?!我一直以为——它不过是,恶毒的咒骂罢了。 想当初,咳~咳~咳~咳~我还想着,谁能恶毒到,咒骂得过我去呀?!没曾想到……你们的诅咒,咳~咳~咳~咳~!居然是以身体的健康,为代价的啊!!!” 难受到整个人,都再一次剧烈咳嗽起来的崔少愆,借着银针的舒缓,很是执拗又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长串的话语来。 想要以此态度,来开导妹妹,定数就定数的她,到底还是小瞧了——那所谓的……有关于“诅咒”的魔法。 “兄长!你可是受到了——我师父的诅咒啊!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精通巫术的人呐! 她的诅咒……若敢称第二的话,目前为止,咱们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有资格……排得上那第一的位置。” 为此感到深刻的抱歉与自责的刘衣紫,在刺完银针之后,却是连眼皮子,都不敢再抬起来了。 不想与崔少愆对视,也不想再受到伤害的她,只能低垂着眼眸,并又一次的……无助了起来。 因着师父的关系,生生将此划为心结,并高墙永驻起来的她,实在是不知晓,应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那,待她极好的兄长了。 “到底是我……孤陋寡闻了些!如果真的……非得是我这般的……命的话!咳~咳~咳~咳~!我认命了……衣紫!” 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的崔少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很是认真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兄长!” 立马便瞪圆了眼睛。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却又突然之间,再一次轻勾起了嘴角的刘衣紫,此刻的状态……好像都变得,有些癫狂了起来。 “不过兄长!你且不要怕!即便是诅咒,它也是……成双成对儿出现的! 因为——只有双数,才是阴。既然是下三滥的阴招儿,我们的确是,没有必要怕它的!” “大不了——我陪着你便是!因为……我也受到诅咒了啊!” 默默地将最后一句话,给吞回到了肚中。 突然觉得她自己,好似也并非一无是处之后,刘衣紫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癫狂了起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咳~咳~咳~咳~妹妹!我怕它作甚啊?!倒是你也中了诅咒。我有些放心不下罢了。” 在咳嗽之际,还不忘抽出一只手来的崔少愆,还特意安抚地,轻拍了拍妹妹那……有些局促起来的双手。 “……!!!” 不敢置信的,再次瞪圆了眼睛。 仅仅因着对方一句话,便彻底改变了想法的刘衣紫,当真就觉得——什么,都不害怕了。。。 “我定会尽我所能的,将兄长你给医治好的。你且信我便是。大不了……” 堪堪将那句脱口而出的——“咱们一起死”这五个字,吞入进了喉间。 又一次振作起来的她,还是打算不放弃的,打算先将这一切的头绪,都理个清楚再说。 “大不了……咱们两个,就一起跨过去呗!绝对不丧命。狗屁的丧命啊!它绝对是——恐吓罢了! 既然是未病!且提前而已。何况,以咱们俩个目前情况下的……这副身子骨儿,可不就是玩儿么?!” 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 因着银针的刺激,而终于将剧烈咳嗽的这个症状,给缓解下来的崔少愆。 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减少了,她那阳光开朗的性格。 “兄长你说的对!咱们两个……以后的确还有——无数种可能的!” 轻轻的弯起了眼睛来。 顺着对方意的,将话给说出来的刘衣紫,到底还是没有敛去……她那低垂着的眼睑下,所涌现出来的——一丝恐慌与无措。。。. 第七百六十九章 人吃人 咚~咚~咚~的三声敲门,从门外响了起来。 被打断了谈话的两个人,在对看了一眼之后,皆都将脑袋齐刷刷地,望向了隔扇门口的方向。 “还傻愣着做甚呐?!是我!你这个逆子!” 狠狠的咳嗽了一声。并又一次不耐烦的,敲起了门扇来。 崔绚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就那样突兀又合理的,出现在了东厢门外。 “父翁?!你怎的回来了?!可是吃过晌午饭了?!” 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对此立马便有了反应的崔少愆,屁颠儿屁颠儿的,就冲出去开门了。 “咳!还不是因为你呀!” 有些拿桥的,再次咳嗽了一声。 一抬眼却是瞧到了他,名义上义女的崔绚,立马便将眼神,给扭向到了——他家幺女的方向。 “妹妹给我送粥来了啊?!父翁!你可是有何的疑义不曾?!” 眨巴了好几下双眼。都不知晓崔绚,为甚会有此动作(多此一举)的某人,还很是善解人意的,将那扇已然打开了的格扇门,又给结结实实的,关了回去。 “父翁!您可是吃晌午饭了?!若是没有吃的话,不若知梦现在,便去刨房交代一番?!” 很是有眼力劲儿的,站起了身来。立马便找到了台阶下的刘衣紫,还很是贴心的,配合起了那,明显想要支开她的——崔绚的顾虑。 “此番回来的匆忙,倒的确还没有呢!那就——麻烦知梦你跑一趟了!” 借坡下驴的,顺着这个借口回应了一嘴。 在自家幺女那,不满的眼神之下。兀自转过身并将隔扇门给,又一次紧闭起来的崔绚,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坐到了书案的对面。 “妹妹她是家人!父翁你此番这般……是何意呀?!” 很是不爽的,瞅着面前的那个老头儿。身上还插着不少银针的崔少愆,还特意将她不适的情况,给展示到了……崔绚的眼跟前。 “切勿忘了……你是个女子,你个混账玩意儿!” 控制不住的伸起了手来。差点朝着对方的脑壳儿,就给扇下去的崔绚。 硬生生的在最后一刻,给忍住了。 “我怎么就不知晓了?!女子又怎么了?想当初——我的这个身份,还不是你们给我的吗?!” 很是不能理解老头儿的脑回路。 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在计较些什么的崔少愆,愣是将她心中涌出口的疑问,都给硬生生的忍了回来。 “那你耽搁人家干嘛?!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能恢复女儿身。你也给我断了——那娶妻生子的念想!!!” 狠狠的将手掌,给按在了书案上。对此绝不退让的崔绚,索性便将府内这件——闹得沸沸扬扬又人尽皆知的谣言,给挑明了。 “你哪能管得了我呀?!人生在世百余年。即便父翁你长命百岁。 三十余载……四十余载……哪怕是五十余载之后,你也瞧不到——你家嫡长子之后的——打算与未来发展的啊?!” 就事论事的,摆着事实。麻绳儿专挑细处磨的崔少愆,果然轻轻松松的,便拿捏住了崔绚的七寸。 “好,很好!你长能耐了是吧?!现在开口闭口的,都敢这般跟我说话了是吧?!咳!……不过也无所谓!!! 你若是如此态度的话,那么今儿个,你的告假情形,以及相关的俸禄等,我也不打算……就这样子告诉你了!耗着呗,那咱们俩个……就耗着呗!” 瞬间便炸毛了的崔绚。 立马便反唇相讥的,也将手掌,给伸向到了——他家幺儿女的七寸。 “若是父翁,你要这般威胁我的话……那么之前,在象姑馆中,孩儿所瞧到的一些状况,都觉得还是要告诉我母矣,以及妾母一声……为好呐。” 生怕老头儿将手伸的太长,将衣紫也给误伤到。 仍旧还在扎着针的崔少愆,当真是连她的俸禄和告假结果,都不想听了。 “你这个!!!……老夫的好幺儿啊!咱们父子两个之间,有哪些话能说,又有哪些话不能说,还是要有一个渭泾分明的……分水岭的!你说是也不是?!” 陪着笑脸,并将幺儿女面前的茶盏,也给主动的填满了。 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崔绚。 到底还是遵循内心的,选择了他一贯以……大事化小,且小事化了的做事原则。 “我与妹妹之间的事,父翁你还是……勿要再伸手管了!反正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任何矛盾出现的。” 信誓旦旦的,将她的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思索着的确是……应该给妹妹一个更合理身份的她,却是又一次的,在心中打起了鼓来。 果然!对于古代的人来说,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应该是到了——许配人家的,好时候了。 “唉,你呀你!为父同你说起过的——“纵横捭阖”之道,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对吧?!” 觉得自家的幺女,并不会犯此等——低级错误的崔绚,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又提了一嘴。 “父翁!家人之间,又怎么会谈——官场上,人吃人的那一套呢?!” 坚持己见的,维护着妹妹应得的权利。不知晓为甚父翁,会特意提防着妹妹的她,顿时,便有些委屈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 行事风格 “唉,罢了罢了!你若是当真……如此执拗的话……那么今儿个,咱们就啥也别谈了!” 对此并没有打算退让的崔绚,好似早就打心眼儿里的,认定了他家幺女,会一辈子都处在那——钦天监当中的。 “那父翁我明儿个,是要哪般啊?!你也知晓得!若是我明儿个不去的话……咱们两个,谁都交代不了!” 刚因着诅咒的问题,而有些身心俱疲的崔少愆。 不知道为甚本能的,在瞧到她家父翁之后,便会筑起了层层的——心理防线来。 这大抵便是一次又一次,祈求着糖的小孩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之后,所形成的——条件反射,与“肌肉”的打压记忆吧。 “别想让我就犯。除非你能告诉我,你这一身的伤——都是打哪儿来的?!还有!你这银针……到底要扎多久啊?!” 瞅着那些碍眼的银针。 想到之前,在他堪堪快要就寝之前,瞧到了自家的老幺儿,就那样昏沉沉的,被知梦给搀扶回来了之后。 总觉得这两个人待在一块儿,并不是很好的他。 当初在心里,就下定了要——遏制她们两个,到处惹事儿,且任其发展下去的——苗头与决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是巫族之人了吧?!至于你家嫡长子,为甚会招惹上巫族之人,想必父翁你,不会不知晓的吧?! 毕竟!因着从伯,以及起居舍人那**。我可是连当今的天子……都见到了。而且是两回哦!” 特意的伸手比了一个耶的姿势。 对崔升还是有着,很明显排斥感觉的崔少愆,想到师傅的模样之后,便又一次的紧皱起了眉头来。 对此事零容忍的她,说句实话,还当真想要——将他家从伯,也给拉下来的。 又一次的,制止了她自己心中那,有些疯狂的想法。此刻,明显受当朝天子压迫的崔少愆,到底还是想起了她的——外祖父来。 因为种种所有的一切。皆都……指向了祈雨石啊! “你从伯他——当真毫不犹豫地,将你给卖了?!” 直到此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崔绚,在听到自家的幺儿女,居然见到了当朝天子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胆颤”了起来。 所以这一切……便真的是……命中注定好的吗?!无论他怎么的逃避与挣扎,就是避不开自家闺女,那该死的宿命么?! 单手支撑起了额头,并沉思了下去。良久都不再接口的崔绚。 在崔少愆以为,这一回,其也会就此蒙混过关之际。 对面那保持着缄默,且生怕……多说多错的老头儿,竟是突然的开了口。 “若是你始终,都逃脱不了这种——状况内的棋局!那为父收回之前对你的成见。有些事儿,你还是早些知道的为好。 比如说……有关于你的……外祖之事。以及——为甚,我会在你还是一个幼童之时,便要狠心的,将你给推出崔家。 这些背后的原因,你若是当真还不知晓的话,届时吃亏的……恐怕还是你呀!” 端起了面前的空茶盏,并不断的在手中把玩着。崔绚的眼光中……迷离又悔不当初…… “父翁!说实在的,对于此事儿,我的求知欲——并不算太高!若是说到那原因嘛!其实也挺简单的。 就是你对我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早就知晓这其中,有猫腻的崔少愆。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是真的不打算,就在今儿个,便知道真相的。 “若是我执意如此呢?!非要就在今儿个……给说明了呢?!” 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那个——性格与言行都很别扭之人。 突然发觉他竟是……从自家幺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影子的崔绚,又一次,不得不感慨起了——造物主的多变与神奇来。 这简直(某人)——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面,给刻出来的分身呀。 当然他所说的——是他们两个身上那种……“烂透了”,却又特别执拗的——行事风格。。。. 第七百七十一章 衣冠冢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少愆呐!你可是还记得咱们崔家的……宗祠呐?!” 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汤,内心深处,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的崔绚,思维跳跃性极强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自是记得。我还记得老宗长他,特意的考过我呢。咱们崔家的祠堂,勉强倒也算得上——是一块风水宝地了。 绝佳的风水宝地,不外乎龙真、穴的、砂环与水抱这几样。咱们崔家,也差不多都……占了个全吧!” 又一次的,回想起了那种……令她浑身都震颤的大型场面。 直到现在,都佩服于先人那,对于祖宗与宗族这方面,所刻在骨子里的根儿。 当时就决定了她自己以后,亦定是要落叶归根的崔少愆,愣是被激发出了,强大的家族使命感来。 “崔家祠堂,坐北朝南,三面环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崔家宗祠、水流曲折,后有玄武坐镇,镇守一方。 所以……崔氏一族的风水,乘风聚气,并令整个家族,都纳福纳财,且富贵无比。。。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当初……说过的原话吧?! 再次喝了一口茶汤。 顺着幺儿的话给接下去的崔绚,眼眸中的沧桑,却是在那一刻,被突然的,给显露了出来。 “这个是自然。不知晓父翁你……信是不信?!反正在道家体系中,人是有三魂,七魄存在的。 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与臭肺,这些是七魄。主咱们每一个人身体中的,各项机能的正常运行。” 只要谈到道家,便会侃侃而谈的崔少愆,还颇是认真的伸出来手指,并一个一个的,比划了起来。 “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的。一魂上天,一魂下地。还有剩下来的一魂,留在祖坟里保佑着自家的世世代代。给予他们庇护,并送予他们福泽。” 又一次顺着幺儿女的话茬,并接了过来。没有说一句就呛一声的崔绚,愣是让崔少愆,有了极大的倾诉欲望。 “对对对,就是它们!天魂胎光——上天,地魂爽灵——下地,以及人魂幽精——留在祖坟里,给予他的子孙后代们,福泽绵延。” 眨着晶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家父翁。立马就原谅了对方先前一切过错的崔少愆,就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是啊,福泽绵延……纳福纳财……富贵无比……当真是很好啊!” 将茶汤喝了个精光后,把玩着空茶盏的崔绚,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想打击到幺儿的,还是乖乖的闭了嘴。 亦或者说,是闭上了他那,即将要蹦出口的——煞风景的话语来。 “对了父翁!你可曾听闻过这句话没有?!便是——山主人丁水主财。 想咱们家的祠堂,被一整个汴河所围绕着,故尔以后……咱们家世代,岂不都是那,大富大贵的命呐?! 还有!还有!咱们崔家的牌位或者墓碣,额……就是神道碑!它们的朝向,也是关键所在呀!坐北朝南——皇帝命,坐西朝东——富贵家! 是不是因着崔家祖宗的庇佑,我才会当上这司天监的官正……的啊……” 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低的崔少愆,想到了这个官正,明明是师父他老人家……为她求来的之后。 突然就觉得自己,不配开心的她,愣是默默的将身上的银针,都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也算是崔家祖宗们的庇佑吧!若是他们,当真肯的话…… 当然,这有关于神道碑的朝向,在民间的说法中,可就没有一个……是不好的呀! 墓碑北朝南,后世会出官;墓碑东朝西,世代定富贵;墓碑西朝东,富贵又家兴;墓碑南朝北,子孙皆安稳。 合着转了一圈儿,它怎么摆都无伤大雅呗!” 略带调侃的,望向了自家的幺儿女。 估摸着其,定是想到了不好事情的崔绚,破天荒的,仍旧接着闺女的话语,给继续了下去。 “定是我刚才说的这两个……更好呗!之前我不就说了吗?其实咱们崔家的宗祠,还是有些小瑕疵的……但是碍于上一回宗族中……大家都在,我便并没有多言。” 低着头好似想到了些什么,犹豫了半晌之后,觉得还是将话,给挑明开来比较好的崔少愆,终究还是将她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 “哦,是什么?!不若……说出来听听。” 好似被猜中了心思一般的崔绚,这一刻也不着急着话赶话了。 甚至于,他还抱着幻想的,希望自家的幺儿女,将他心中的秘密,也给彻底的挖出来。 “有些……多此一举了。真真是——多此一举了些。 虽然说……这只是一个祠堂。当然!我也没去咱们崔家的墓地中,仔细的瞧过便是。 但是我莫名其妙的,在那日抬指一算的档口里,直觉比卜卦还要快的,告诉了我——这崔家祠堂中,好似多此一举的……多了一物?! 因为之后,我得出的卦象,的的确确是——《易经》64卦中的……未济卦。” “……!!!那这未济卦——是何意呀?!” 深深的无力感,又一次的……袭上了崔绚的心头。 装作默不作声,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嘴。只有此刻的他,知晓自己的内心深处,动摇的有多么的厉害与……惊悚恐怖。 “从卦体上来看,坎上离下,火在水上,火向上而水向下,不相为用,六爻皆不得位,故称为……未济。 它指代一种……尚未成功的状态。虽有一定的成功,但是目标……并未达成。 一个过程终止了,接着却是下……一个过程,过程连着过程,生生不已,且……没有止境,轮回往复。 即——今日未济,明日可期。物,不可穷也!” 很是认真地解读着卦象。其实直到此刻,都还有些不明白的崔少愆。是真的不知晓,那多出来的一物,究竟是甚呐?! 除非她……再去到崔家的墓地中一趟,并将祖宗们的棺椁,都一个又一个的挖出来,并打开看看才行。 当然这么大逆不道,且造孽的事儿,她是断然不会,也不可能……会去做的。 “大差不差了,阿惟!崔家墓地里,多出来的那一个物件儿,是衣冠冢啊!!! 是你曾经口口声声说着好奇,并大致已经猜出来的——你外祖的——衣冠冢啊!” 情绪激动的,看着对面的幺儿女。在听到他的话语之后,所露出来的震惊神色。 潜伏在崔绚心中的这个,沉寂了好多年的“小”秘密,终究是被他,给低吼了出声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七十二章 直视 “玩的……这么大呢?!逗我玩儿呢吧?!我之前不过是同父翁你,开玩笑的! 爹爹!你可别这般的,戏弄于我呀!崔氏与冯氏,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姓氏啊! 哪怕是衣冠冢,等一下!衣冠冢?!什么意思呀?难不成外祖的尸骨……至今还没有被找到吗?!” 有些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来。 就差要吹胡子瞪眼起来的崔少愆,哪怕没有胡子,她的下巴,亦是被吓到……张大了不少。 “找到了。你外祖的尸骨,的的确确是埋进了冯家的墓地中。 只不过,之前便同我说过的岳丈,还要求我在崔家的祖坟中,也葬入了他的衣冠冢便是……就等待着你,将这件事儿发现并将其给——传承下去。” 又一次的,无力于这种命定好的结局,觉着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崔绚。突然就有了一种认命的感觉。 这可当真是同知梦,刚刚所说的一般——识盈虚之有数啊。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有些机械的,在心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此刻的崔绚,就像是崩断了的发条一般,空洞无神,却又无能为力。 “传承下去?!生生不息……?!易经六十四卦,最后一卦——未济卦,这——居然也能……对得上?! 等一下!不对啊!!!我好似……想偏了?!父翁!你说外祖……在他的衣冠中里,留给了我一个物件儿,让我好……传承下去?!是在崔家的——墓地当中?!” 而不是在太原旧城的,那所……地下迷宫里!!! 也就是说,外祖父留给她的,除了那副卷轴以外,还有其他要传承的物件儿?! 歪着脑袋定定的盯着对面的崔绚。不知晓父翁,为甚会现在……才说的崔少愆。立马便猜到了她,被赶出门儿的原因来。 “是。” “那我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想一下?!当初我被迫离开崔家,是因为父翁你……不同意,并想要,改变我的命运?! 结果兜兜转转的,到头来……我还是不争气且逃离不掉宿命的,又回到了这里?!” “是。” “……” 此刻,“良苦用心”这四个大字,就那样以文字的形式,直勾勾且大喇喇的,排到了她的眼跟前。 并不断的来回循环着,消也消不掉…… 有些震惊又傻眼了的她,那有关于父亲的形象认知,却是在此刻,突然间就变得——伟岸了起来。 这便是传说中的……父爱如山么?!不知晓应当做出如何表情的她,脑袋里面的惊雷,却是炸开了锅。 虽然说……身在21世纪的她,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呐?! 哪怕是蚂蚁吃西瓜,被噎着了,找两个同伴来拍背;甚至是——蚂蚁在显微镜下的恐怖面庞;都没有让她……如此的傻眼儿与哭笑不得的啊!!! 所以原主这几年……所受的罪,到底是图了个甚啊?!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把她给换过来吗?! 伤春悲秋的怜悯着一切。 偏偏没有想过她自己的崔少愆。终于在此刻,拔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针之后,绕过了书案,并走到了崔绚的身旁。 伸出手掌,用力的轻拍了拍那个——身为他父翁的,男子的肩膀好几下。 不想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留下她自己,并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某人,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那扇——被关了好久的隔扇门。 随着屋外的阳光,洒进了眼睛里。 打算抬脚跨出那……将她困在一方小小天地里,窒息却又无能为力的局促场面,背后的一道声音,却是又让她硬生生的,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 “阿惟!你且停下! 之前……我就逃避了。结果……还不是这样了!所以作为父亲,这一回,我并不希望你逃避! 既然你连阳光都敢直视了,干脆就直面它吧!该是你要传承的东西,那便接受它吧!咱们……谁都逃不掉啊!这——便是命呐!” 边往空茶盏中倒着茶汤,边兀自的说着话。 甚至于都没有回头的崔绚,却愣是让崔少愆,感受到了一种……崩溃边缘的绝望感。 “父翁!你到底……是小看我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会逃避这种话!” 默默的又将打开的隔扇门,给关了回去。 冷静转身的某人,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打算将这些屁事儿,都一块处理掉。 “那你……” 有些不确定的抬起了眼眸。 看着幺儿女,眼神中的坚定与执拗后。知晓自己——恐怕是……再也干预不了对方的崔绚。却是在突然之间,便苦笑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得偿所愿 “刚刚……若是你不拦着,恐怕眼下,我就要出了崔家的大门,并朝着咱们崔家的——墓地而去了。” 立刻便收起了她自已,一刹那涌上心头的躲避心思。 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崔少愆,就那样水灵灵的,说出了她的目的来。 “简直是胡闹!你且待我同你说说……那具体的位置啊!更何况!月黑风高之时,才是行好事儿的开端呐! 若你就这般傻缺的,横冲莽撞了过去。被百姓撞到挖祖坟的你,怕是要自已把自已,给送进到那大牢之中去了。 因为……第一个不肯放过这种……荒唐行径的,便是那南衙中人了。” “我不就……嘴上说一说,过过瘾嘛!怎么可能真就那么傻啊!!!哈哈哈哈……” 的的确确,有那么一丝冲动的崔少愆,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下,才刚刚到了大晌午,睡午觉的时辰。 “你是还嫌没有蹲够那大牢嘛?!还是要我再次进去捞你一回啊?!亦或者说……你就是记吃不记打的,觉着还嫌不够丢人就是?!!” 恨铁不成钢又调侃的,揶揄了一嘴。 此刻,也将心态给放平了的崔绚。立马便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来。 “打死也不进去了!儿子,我以后……打死也不进去了!” 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发誓自已若是再进……北宋王朝大牢一次的崔少愆,诅咒自已吃泡面……都没有调料包!!! 恶狠狠地告诫着自已,一定不可以再犯错的她。却是在稳稳的,坐到了书案之后,瞧到了对面父翁……一脸郑重的神色来。 “我的亲爹呀!你可快别吊着……咱们崔家的嫡长子了!您老有话……倒是一次性都说完呀!” 惨兮兮的,用双手抱住了双臂。 上下抖动并搓着鸡皮疙瘩的某人,突然就有些害怕起了……对面那个认真的老头儿来。 “没甚的要紧事儿了!就是突然想起来,几日之后,好像有一个冬日大宴还是雅集来着?!咦……?还是郊祀来着?! 我光顾着冬至这种大节日了!倒是忘了今儿个回来之时,从同僚那里……听到的这个消息了。” 突然便觉得自已的记忆,的确是有些迟缓且善忘了之后。 又一次萌生了告老还乡的崔绚,是真的打算将崔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幺儿女的身上了。 “开就开呗!跟咱有甚的关系啊?!如果是非要出席的场合,大不了去露一面便是!它哪里有……外祖的传承重要啊! 吟诗作画、品茶抚琴;谈古论今、曲水流觞;这些你家儿子,哪一样拿得出手嘛?! 即便是饮福大宴、曲宴、观书宴这种,儿子也就是一凑数的。直接放弃吧!父翁。” 中肯且实诚的,诉说着自已的不足。知晓自已,即便是“滥竽充数”,都上不了台面的崔少愆,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 “……” 有些无语,又认真的想了想。 觉得幺儿女说的挺对的崔绚,又一次的后悔起了——他当初那鲁莽,且后悔冲动的举措来。 早知晓她家老幺,命中注定的,就是躲不掉这一劫难之后。 他还不如从小,就多培养培养那孩子——琴棋书画与吟诗作对的技能呢!!! 有些怨念的盯着面前那,打算趁着夜黑风高之时,便要去挖他自家祖坟的闺女。 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他,索性在猛干了一口茶汤之后,便猛的站起了身来。 气冲冲的丢下一句——“你且好自为之”的交代与警告。 不想要再在东厢房里,多呆片刻的他。 利落的抬起了脚,并跨出了那道——曾经还是隔绝了他们两代人心境窗口的——坚固又精致的——门槛儿。 第七百七十四章 乾元历 据《宋史》记载。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冬十一月癸卯,《乾元历》成。 …… 即,在太平兴国六年(公元981年),辛巳岁颁行,由吴昭素主修的《乾元历》,于太平兴国七年……十一月癸卯日,修成了。 而有幸参与了——这本历法着作(书)的校对,与编撰工作的崔少愆,在休沐日后的连续告假日上(虽然仅仅就,多休息了……那么一天的时间……而已……),此书被正式的……递交到了,当朝的天子——赵光义手中。 而在观测星象、制造仪器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进展的司天监,对历法的编制,同样是——手到擒来。 当日早朝之上,太宗命卫尉少卿元象宗,与懂律历的人一同校定,之后赐号这本历法着作为——《乾元历》,并对相关人员,都进行了赏赐。 而在那被赏赐的名单中,崔少愆的名字,也是赫赫在列的。 虽然,昨儿个,焦急如焚回去的父翁,好似正儿八经忘了的正事,应是这件事儿……才对…… “少愆呐!你说咱们辛苦了这么久,而上早朝的日子,要么是阴数日,要么是阳数日。 亦或者……也只会在特定的,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天上朝,怎么偏偏昨儿个,你就没赶上呢!?” 不可思议的,摆出了一副夸张的神色,吴昭素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却是……做不了假的。 “额……可能我昨儿个……脑子抽了吧……啊!我是说昨儿个生病,少愆脑袋有些不太清醒。 竟没有赶上吴官正的辉煌时刻,实在是惭愧啊!” 此刻,正眉眼弯弯到……合不拢嘴的某人,恨不得笑岔了气儿去。 “唉,无缘见证啊……无缘见证!可惜了……可惜……了(lio)……” 同样咧着个大牙,却要克制着他自己,时刻保持形象的吴昭素,相较于面前那个径自傻乐的青年人,又好赖多出了……那么一丢丢的,“稳重”来。 “吴官正说的是!的确是可惜了!”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昨儿个还觉得自己,疼到死去活来,又惶惶不安的崔少愆,今儿个立马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总觉得是她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意念,起了效果之后,誓要做那烧不尽的野草的某人,现在瞅谁,都贼拉的顺眼与喜庆。 “那么几日后的冬日大宴,你会来吗?!” “这个是自然!唉~?!等一下!冬日大宴?!” 没曾想到父翁的小道消息,也还是挺准的某人,突然便有些惆怅了起来。 想着原本昨儿个半夜,就要去挖祖坟的她,愣是被父翁给毫不客气的拦下来之后,她还执拗的打算,最近几日就行动呢。 没曾想到,却是遇到了这劳什子的冬日大宴。想着昨夜父翁的威胁。生怕自己丢人的崔少愆,也知晓她自己,又该彻夜苦读了…… 所以!这几日后……到底是第几日啊?被逼迫着突然搞……琴棋书画与吟诗作对的她,当真赶趟且来得及吗?!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再一次的感慨起了,这长达1000多年的历史鸿沟,并不是她可以轻易,便跨过去之后,认命的决定埋头苦读起来的她,先决定还是……“猫”过这两天再说吧。 “对啊!就是冬日大宴。不过嘛……也就是那样吧!少愆?少愆!你作甚呢?!” 奇怪的盯着面前的那个青年人。吴昭素当真是好奇起了对方那——说走神就可以走起神来的,专注感。。。 “没甚。就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宴,有些局促与紧张罢了。届时,还望吴官正你,多照拂照拂少愆呐。” 客气的冲着对方谦逊道。 愣是将自己,给伪装成了一个土老帽的她,在察觉到周围的同僚们,或多或少的揶揄之色后,还硬生生的让自己的脸颊,也红了起来。 讪讪的冲着各位点了点头,之后便兀自“窘迫”的,坐回到了书案前的崔少愆。在心底,可是压根儿,就不惧大家的——观摩与审视的。 铺好了纸张,并抬起了毛笔。 装腔作势的,写下了好多文字的她,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浑水摸鱼了起来。 当然!若是有人走近细瞧的话……就会无语的发现,这小子跃然到纸上的文字。 ——仍旧还是那首,“乏味”到不能再“乏味”,且被她重复默写了无数遍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七百七十五章 日月同辉 日吐金丝笑长空,月绽银练舞苍穹。 同为乾坤育万物,辉洒人间佑域中。 …… 日月合璧,形影不离。 …… 摄提东直斗杓寒,骤觉中原气象宽。 天为两宫同号令,不教春岁各开端。 …… 天地乾坤,日月同辉。 夕阳即将西下。 而此刻的天空中,月亮和太阳——竟是同时出现了。 此刻,漫步在汴京城坊市街道上的水花,整个人都相当的开心与亢奋。 又一次的停下脚步,并抬头望了过去。确认日月并辉的这种祥瑞景象,当真是被她给看到了后。 顿时心情便极好了的她,突然便感受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她可终于……被买出来了呀。哪怕是她,被卖进了勾栏这种地方。 可总归是又一次的,有了依靠着她,还是觉得有些开心与解脱。 无论怎样,都比呆在牙行强吧。做牛做马,也总比……做那“瘦马”强吧! 更何况……校书给她的月钱,可是不少呢! 收敛着她外放的性格,愣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乖巧且懂事的水花,又一次的,来到了这个胡同口。 兴趣缺缺却又好奇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觉得今儿个,里面的那个新妇小娘子,也不会出来的她,就那样双手撑着脸颊的,坐在了马路边儿上。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被拉开了一条缝缝的门板,突兀的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眼瞅着那抹嫩绿色的身影,就那样悄么蔫儿又快速的,走了出来后。 其偷感极重的欢快背影,还是给水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怎么和她打听到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这家的新妇小娘子,身材丰腴且很是低调内敛吗?! 那么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确认了另外一个没有跟出来的人,就是那个厨娘丫鬟后。 推断出此人,就是竹苑这个正主的水花,惊恐到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并不敢乱动了。 幸运的是,对方好似……并没有发现到她。而是自顾自的,朝着坊市的街口方向而去了。 所以今天真的是祥瑞之日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呀!再不跟上去的话,她水花……岂不就是一个大傻瓜了吗? 同样偷感十分重的某人,学着对方的步伐,也就那样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一路走走停停。 原本以为那个新妇,会去到杨家府邸的水花,却愣是跟着其的步伐,来到了汴水河畔的……一家糕点铺前。 “陈记?!” 喃喃自语着,好似有幸听闻新雨姐姐,提过一嘴的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家的糕点,是挺好吃的来着。 也不知道那家的糕点……究竟有多好吃呢?! 想着,想着…… 口中的唾液,便快速分泌起来的水花,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立刻便跟了进去。 “给我将莲子糕和浮元子各打包一份。哦!还有麻葛糕!” 心心念念的想着姑娘,最是爱吃这三份糕点之后,竹苑整个人的情绪,都活络了起来。 想着当初陪伴着姑娘长大,并在杨家当丫鬟的那些时日,居然都有些遥不可及了之后,身为人妇的竹苑,那眉宇间的忧伤……却是一闪而逝了过去。 伸出手掌并紧紧的握住了少愆哥,留给她的那枚铜钱。 顿时觉着她自己,有了些许安慰的竹苑,又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原地复活了。 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 既然少愆哥与姑娘,都觉着竹苑二字,就是要像竹子一样,硬邦邦且绿汪汪的之后,相当于重获了新生的她,说甚也不可能……辜负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意与期盼的! “食客!这是您的点心。欢迎下次再来。这位食客,可是想要,吃些甚的糕点呐?!” 将手中快速打包好的糕点,递给了面前那位……身着绿衣服的小娘子,莲幽嘴快的,继续招呼起了……下一位的顾客来。 “我……我想要……咱们店中……的糕点……” 曾想到这么快,便轮到了她的水花。 因着第一次进店铺,而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的模样,倒是莫名其妙的,引起了周围……其他几个人的注意来。 “小娘子,你头一回来吧!一定要买浮元子,这个真的很好吃!还有莲子糕!也特别的好吃!” 弯起了圆圆的眼睛,并热情好客的,朝着对方的小娘子,给介绍了一句。 因着帮助了人,而又一次开心起来的竹苑。就差要蹦蹦跳跳的,跨出陈记的门槛儿了。 她真的是憋的太~久~了! 一直被开阳逼在宅邸里养身子的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出门了。 觉得自己的身子骨,真的好利索了的她,恨不得立刻便将汴京城的上上下下,都再逛一遍。 记得上一次出门,还是同姑娘,一同赏菊花的那一回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留给对方一记潇洒背影的她,恨不得出去就将坊市上的,所有新奇小物件儿,都给瞧上一遍!!! 想着她头上的发簪,款式已经很陈旧了之后。 决定先在小摊儿上,再买一只新木簪或是琉璃发簪的她,压根儿就没有瞧到那——因着她的快速离开,而兀自变得焦急起来的水花。 那恨不得将她,给一把拽回来的……急切冲动。 “欸~……喂!这位小娘子!你且等等啊!” 着急忙慌的拿起了糕点,并转身就跑的水花。 在出了门儿的间隙,便将人给跟丢了的她,此刻的焦虑与不甘,恨不得再抽她自己……一个耳刮子。 这可都是……悔恨与大意呀! 抬头看着那——仍旧挂在天边的,日月同辉的壮观景象。 觉着在如此祥瑞之下,并不会失手了的水花,又一次自我鼓励的,开始焦急的寻找起了那抹……翠绿色的身影来。 只是——边跑还边拆起了包装纸的小丫头,到底还是抵挡不了……手上的那提——香甜糕点的诱惑。. 第七百七十六章 陈抟老祖 那边!两个小娘子们,正在上演着——她逃我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这边!蠢蠢欲动到不行了的某个人,刚出丹凤门儿,便瞧到了那,日月同辉的景象。 “日月同辉,祥瑞来。天地乾坤,事事嗨。 这果然呐!就连老天爷,也指示着我……要就在今儿个……开挖呢!” 自我陶醉的,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恨不得立刻便前往崔家墓地的某人,将她自己化身成了一匹——狂傲且嗷嗷待哺的……野狼。 压抑着自己浑身的激动。 亦步亦趋到……走的很是优雅且得体的崔少愆,心中的小雀跃,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感慨于崔家,家族聚居且便于祭祀的初衷,整个崔家的墓地,离汴京城倒并不是很远。 估摸着骑马往返,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后。打算低调行事的她,一个拐弯儿的功夫,便绕进了左厢楼店务内。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 自打之后,都会在官袍之内,再套一层外袍的某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的绯色官袍银鱼袋,给悄么蔫儿的地,藏到了随身背着的佩囊之中。 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了清临渊的面前。并直奔主题,且说明来意的她,要求很简单的,打算连人带马的,将“这俩……”都给——薅过来。 “……” 忍着眼角的抽搐。 就知道眼前“这货”,每来一次,都没啥好事儿带过来的清临渊,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小娘子家家的姑娘,竟然会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临渊兄!还愣着做甚呐?!倒是赶路呀!这可是要紧事啊。嘿!走啊!!!” 走了两步,才发觉到对方,并没有抬脚后。 不耐烦的朝着对方,猛挥了挥手的崔少愆,恨不得将清临渊给套个麻袋的,就这样绑过去。 “……所以……你的那匹赁马钱,也是我付?!” “这个是自然了。毕竟现在……你我可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呐! 更何况,你我二人都已然入局了。若是再不积极主动一点儿的话,还怎么带动得起——整个棋盘来呀!” 理所当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沉思了几秒钟后,甚至将身上的佩囊,也解下来……并丢给对方的崔少愆,打算连对方的手下,也一块儿都给用了。 “既然咱们两个着急赶路,你便遣你的手下……将这个送到,我崔家去吧。” 并不打算耽误更多时辰的某人,还又一次的,示意着对方……抓紧时间了。 “这就……出发。” 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 将所有的狠厉与不爽,都凝缩在了眼神中的清临渊,同样毫不犹豫的,将其传递给了——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手下身上。 示意着对方,赶紧找两匹蒙古马过来之后,在清临渊一转头的功夫里,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张——灿烂到不能再灿烂的,笑容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本着这一真谛的他,倒是奇迹般的,平静下了自己的心绪来。 利落的翻身上马,并将马儿们,都驶出了后院。 出了西城门的二人,就那样并驾齐驱的,出现在了通往永昌陵的官道儿上。 “怅望何所言,临风送怀抱。柴熙谨!你起清临渊这个名字,是为了缅怀家人的吧?!” 似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疾驰途中的崔少愆,突然就莫名其妙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好多事,你最好别问。” 沉默了良久。在崔少愆都以为对方,并不会回答她了之后。 简简单单又冷漠的几个字,就那样清晰地,传入到了她的耳畔之中。 “我倒是也不想问。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因着好奇,便非要问这一嘴呗!” 紧急的勒停了缰绳。突然就停下来的崔少愆,用很是认真且执拗的眼神,看向了对方。 “你这是……又要做甚的妖?!” 很是不解的,跟着停下了马匹。 突然就有些——猜不透对方心思的清临渊,连眉宇间的眉头,都拧巴了起来。 “因为亲人啊!我突然间,就想到了师父。故而……才有此一问。 对了,我估摸着你小时候,是不是见过陈抟老祖啊?!就是那个世外高人——陈抟?! 不过细细想来……那个时候的你,应是刚满月才对吧?!” 天马行空的,涣散着自己的思维。 突然想到自家师父与陈抟之间,应是也有些渊源的她,一下子,便被震撼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不相往 “陈抟……老祖?!细细算来……此人……应是有一百一十余岁了。可你为甚——要称呼他为老祖?!老丈还不够?! 我倒是听闻……其因着"远招贤士,近去佞臣,轻赋于民,重赏三军"的提议,深得当今天子的宠信。” 深深的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那个姑娘。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的清临渊,倒颇是平静的接口道。 “哈哈哈哈……可能习惯问题。家乡习俗,称呼百岁年长者为期颐之年。亦或者——直接称呼他们为老祖了!” 爽朗的大笑了几声。张口就来的崔少愆,脑袋里却是突然蹦出来了一段,有关于师父他老人家,与陈抟的相关记忆。 ……&…… “老夫我……曾隐居在华山的潼谷之中。且与陈抟居所临近。我们二人虽齐名,却因志向和性情不同,而从未相互往来过。” 悠然的捋了捋胡须。悠闲自得的老者,一身的仙风道骨。 “那师父!到底是你厉害一些,还是他厉害一些呢?!即便我再孤陋寡闻,亦是听闻过一些——有关于陈抟老祖的事迹的。 比如说……《心相篇》、《胎息诀》以及《易龙图序》?!” 小心翼翼的盯着丁少微的眼眸,崔少愆压抑不住好奇的追问道。 “你这劣徒!到底想说甚?一次性都说完了!” 就知道眼前的徒弟,有着不少小心思的丁少微,连姿势都没有动的……又催促了一句。 “师父!你可曾听闻过——紫薇命盘啊?!相传,其就是由陈抟老祖精心修改过的。 还有!别人家的师父,一写就是好几本的书,为甚师父你就单单……只留给我一本儿《卜筮录》啊?!您老人家……是不是藏拙了啊?!” 睁着“闪烁”的大眼睛。就差要明着抢(伸手要)的崔少愆,说出去的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持守斋戒,对于道教的科仪尤为精通极致。 而陈抟嗜好饮酒、随性自在。故而……我并不知晓他的所着。亦不曾同他相往过。 倒是你!一点都不客气哈。这些个事儿,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老夫将毕生所学的《卜筮录》交予你,可是不够?!还想背着我,再偷偷的拜师吗?!” 横眉冷对到,就差要将手中的浮尘,给对面的逆徒,再来一下子的丁少微。 到底还是大度的,维持住了他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父,这……您可就小瞧我了。一徒不拜二师,我还是知晓的!更何况,师父你厉害着呢!我也就好奇的瞎问问。” 发自肺腑的,夸赞着面前的老头儿。 真的从书中,学到了好多知识的崔少愆,当真是觉得——还是师父的《卜筮录》,同她的匹配度更高一些。 “若是你当真……好学的话,为师亦不是不可以……将你这个劣徒,引荐给陈抟的!” 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徒弟。心血来潮的丁少微,还当真觉得眼下这般操作……也不是不可以。 “随缘!随缘!哈哈哈!师父您还是多多传授徒儿本领,就好!” 连一本儿《卜筮录》都没有研究透彻的崔少愆,倒很是少见的,薄了一回她的脸皮子。 ……&…… “傻愣的作甚,你倒是赶紧走啊?!” 驶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传来。 不爽的扭回头,并催促了一声的清临渊,却是瞧到了身后那个——双眼流着眼泪的……“崔家姑娘”来。 “风迷了眼睛。有些不适罢了!我这就来!” 狠狠的拿衣袖一抹眼泪。发誓一定要将师父他老人家给治好的她,甚至将心思给——打在了祈雨石的身上。 “听你说,咱们此行……多半个时辰便到了。走何处,你倒是前面带路啊!” 破天荒地,再一次停下了马儿来。示意着某人先走的清临渊,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一般的,又一次缄口不言了起来。 “你怎会不知晓呢!?上一次五十公里开外的那一处墓地附近啊!就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回。 你像遛狗一样,把我遛回汴京城的那一次!” 说着说着,一股并不太美好的回忆,就那样涌上了心头的崔少愆,很是埋怨且记仇的,看向了杵在那里,并故作深沉的某个人身上。 “……” “清临渊!你别给我装!你就说是不是你吧?!把我像狗一样的,给遛回去了!” 忽然想起来,她该把这个“账”给清理掉的崔少愆,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起来。 果然!这做人……就不能太大度了。不然呐,你瞧瞧!才刚翻起旧账来,丫的,居然还敢装死不承认了! “上次……不是送了你一个长鞭,作为赔偿了嘛?!” 皱着眉头看向了对面。忽然发觉眼前的姑娘,怕不是已经打听到了些什么的清临渊。 就那样用眼神直勾勾的,“威压”着某人,并打算让其,给毫无保留的交待出来。 “眼下我还不能说。拿好铁锸同我前去崔家墓地便是!” 有些装傻的掉转过了头去。 拍着马屁股,让其拼命向前跑的崔少愆,却是因着心虚,反倒是没有瞧到——对方眼眸中的那抹……快速闪过去的,复杂情绪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七十八章 河间府新志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催促着马儿向前跑着。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之时,清临渊还是忍不住的,询问了出声。 “你说的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啊?!” 眼瞅着即将要到达终点了。 知晓此刻,也应该摊牌了的崔少愆,亦是加快了手下动作的,催促着马儿赶紧跑过去。 “都有。” 简单明了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不甘示弱的清临渊,加快马儿速度的,愣是将他前面的那匹蒙古马,给逼停了下来。 “唉,罢了罢了!反正咱们也到了。且下来跟你说啊!” 快速的解开了,绑在蒙古马一侧的铁锸。顺手将马匹,给绑在了树干上的崔少愆,还很是善解人意的,等待着某人……利落的下马并绑好了马匹。 “眼下……并不合适。” 一板一眼的诉说着。并没有解绑铁锸的清临渊,很明显的,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罢了。为甚不行?!我就说你知晓些什么秘密吧,你还不同我讲?!我自己找出来了,你又不同意!你想要怎么样嘛?!” 很是不爽的翻起了白眼。崔少愆是一点儿退让的打算都没有。 “我有我的考量。” “你要是能说服我,我今天就不开这墓。若是说服不了我,那么今儿个……我崔家的墓地,我还就非开不可了!” 特意咬重了崔家二字。想要立刻就把外祖衣冠冢给刨出来的她,有种疯狂的执着。 “祈雨石不在咱们手中。将它们全部抢过来之后,再开亦是不迟。” 谨遵着同老头儿的约定。 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自己的信念,给贯彻下去的清临渊,很是不赞同的反驳道。 “若是三年五年都抢不过来呢?!若是七年八年也不行呢?!要是一辈子都抢不来呢?!你就不开了吗?! 明明眼下!它不就是最好的线索吗?!若是今儿个开了这里,明儿个咱们就,得到了祈雨石呢?!为什么不试一试?!” 想不明白,一根筋的柴家后人,为甚会如此的坚持,崔少愆咄咄逼人的……毫不退让。 “我自是会拿到它的。不过——早晚的事儿罢了。” 冷漠且平淡的,陈述着事实。还是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清临渊,其眼眸中的疑问……是藏也藏不住了。 “爹爹告诉我的呗。至于上一次,是我自己找出来的。虽说都是一个……大致位置吧。但是师父他老人家,教给我的本领,却是在此刻,派上用场了呀!” 环顾着四周的群山,没曾想到上一次误打误撞之下,差点儿就进了自家祖坟中的崔少愆,又一次的,佩服起了自己的能掐会算来。 这可……当真是……神了呀! “他也当真是——放心你一个人……独自前来啊!” 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觉着无论是崔家还是冯家,精神状态都很是癫狂之后。 略微有些动摇了的清临渊,又一次不赞同的,遏制住了他自己那只——即将要抽出铁锸的手来。 “甭说他!我自己都不放心我自己!所以不叫你来了吗!” 理所当然的,将话给挑明了。 崔少愆老老实实的,开始用她自己的双脚,测量起了周围的长宽与地势来。 “你就不怕我背叛于你?!” 觉着面前的姑娘,当真是过于心大了的某人,双手抱臂且不打算相帮的,看起来热闹来。 “你能图我甚呐?!我这要啥没啥,光命一条的人!最大的利用价值,不就是精通于机括么!既然我还有用,你就定是……不会背叛于我的!” 连脑袋都懒得扭一下的崔少愆,在测量完了实际距离之后,便开始蹲下身子,并写写算算的比划了起来。 “得亏你这么相信我!” 伸手将铁锸抽了出来,并走向了跟前的清临渊。眼眸中的冷酷,倒是略微的消去了一些。 “这个是自然!这古话说的好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怎么着!?没见过像我这么大度的人吧?!” 将后天八卦一一对应的画了出来。 想到了父翁叮嘱的她,开始推算起了外祖那——理应埋葬的八方位之一,应是哪里。 “乾位。亦或者……正北方的坎位。” 不紧不慢的补充着。将铁锹直接插在了泥士里的清临渊,很是笃定的来了一句。 “所以……我就知晓你知道!当然,你也见识到我的诚意了吧!我可不像你一般……遮遮掩掩的!” 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掏出七星剑上的指南针,并仔细比对起了方位的她。 很快便将一块儿紧扎的士地,用铁锹给挖出了一个窟窿来。 “这个明显没有墓碑啊……等一下!莫非这里面!!!埋着的,并不是你崔家的人?!……不会是!!!” 不敢置信的疑惑着。 突然觉得他自己,有可能被骗了的清临渊。不由分说的拿起了手中的铁锹,并开始一铲子又一铲子的,用力挖了下去。 “临渊兄!且不要激动!这里埋葬着的,并不是外祖他老人家的尸骨。 他的尸骨啊,可还好好的,埋在冯家的墓地里呢!这 边挖边解释着的崔少愆,因着低头的缘故,倒是没有瞧清楚了清临渊,那浮现在眼眸中的愤怒……与不可置信来。 “我就知晓你外祖他——又骗我了。我居然还心心念念的,帮他守着这个秘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赤红着眼尾的清临渊,终于在此刻,又一次的爆发了出来。 “其实我同你一般。以为狡兔三窟。且觉得外祖他——并没有死。可是上一次爹爹的那番话,倒是点醒了我。 我唯一比你笃定的一件事儿……便是——” 乾隆《河间府新志》里记载,“冯道墓在献县城东,八十里处。就位于——山西省运城市夏县,埝掌镇东下冯村那里。 至于其是被摧毁了还是消亡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晓外祖,定是死了,且……并没有长生不老。。。. 第七百七十九章 心急如焚 “是甚?!” 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此刻的清临渊,急切的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外祖他……已经死了。且入士为安了。有可能是在他七十三岁之时,也有可能,是在地宫遇到你之后。 总而言之,他……一定是消亡了。不论哪一种,他所留下来的坟冢,皆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想到口口声声,并用行动维护着外祖的清临渊,崔少愆就差想要在内心深处,又一次的……长叹一口气了。 唉!这实心眼儿的孩子……就是傻呀!!! 想到之前,还曾经被pua过,并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清临渊,同情的伸出了手臂,并拍了拍某人肩膀的她,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恰当的安慰话语来。 “看样子这一回,你猜的应是没错了。” 低垂着眼眸,并握紧了拳头的高个儿青年人。就那样不再说话的,闷声挖起了士来。 随两个人的努力,在被挖下去有……足足一人半高的深坑下,终究是“浮现”出了一口——足以躺下一个,成年人长度的棺椁来。 “确认了吗?!别在咱们两个开棺之时。发掘到里面,是一具腐烂的骸骨。” 半信半疑着。 对冯家老头儿,既抱有希望又抱有埋怨的清临渊,眼瞅着面前的棺椁,又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打开看看不就得了。若当真挖错了,咱们再将它给……还原了不就好了吗?!大不了,届时再多烧些纸钱呗!” 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崔少愆却是将撬棺材的趁手工具,都准备好了。 罔顾着对面那个,已经明显抽搐了好几次嘴角的某人。 丝毫不觉得自己如此行径,会有何不妥的崔少愆,利落的手起一撬……一撬又一撬。 好奇又紧张的上前搭了把手。两个人就那样锲而不舍,又认认真真的,撬起了棺椁上的寿钉(楔子)来。 “什么嘛!这所谓的衣冠冢,还真的就只是一件衣服啊?!” 趁着棺材盖儿打开的间隙,眼尖的朝内瞅去的崔少愆,当真只是瞧到了——放在这里边儿的……几件简易的衣袍来。 “看样子是不会错了。” 同样有些震惊的,盯着那件衣袍猛瞅。 不顾一切将那件衣物,给拿起来的清临渊。立马便瞧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的篆体字。 “临渊兄!你且等一下!先别动!!!” 快速的阻止着某个,不可思议的青年人,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崔少愆,却是看到了……好多相似的篆体文字来。 这不就是当朝天子——曾经想要以此为要挟,并打算在事儿成之后,赏赐给她的——那幅挂画轴上的……文字吗?! 所以这幅……密密麻麻的篆体字,才是原装的?!这上面的内容,也才是最原始,且……最真实的内容吗?! 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只能不断得,在脑海深处,搜寻着上一次所见之物的崔少愆。 在看多了篆体字后,都有些敏锐的发觉到了,符咒与其,乃是相声相衍,且一脉相传的……衍生之物。 说什么也要将其给带走的她,恨不得立马将衣服铺平,并研究起来。 “不能不动!你且……待在那儿吧!时辰不早了,还要赶回去呢!既然这个物件儿,已经被咱们给找到了!那便之后再研究啊!” 仅犹豫了两秒钟,便又一次自作主张的,将衣袍给收了起来。 确认棺椁之内,有且只有这么一件孤伶伶的衣袍,并再无其他物件儿的清临渊,几乎是毫不停顿的,立马便将棺材盖儿,给盖了起来。 “那咱们——便回去再说。” 遏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躁动。 摆出了一派云淡风轻的崔少愆,亦是不带停顿地抄起铁锹,并快速的填起了士来。 一炷香过后。 将一切都还原到了……原本位置的二人,一前一后的翻身上马,并快速地使出了……那一片墓地之中。 随着夜幕的降临。 兀自埋头并驰骋在官道儿上的二个人,心急如焚。。。. 第七百八十章 冬日大宴 “仁、义、礼、智、信; 温、良、恭、俭、让; 忠、孝、廉、耻、勇; 悌、节、恕、爱、和; 平、诚、勤、雅、恒。” 有些搞不清楚情况的,盯着手中那张多出来的篆体字迹。 没曾想到外祖留给她的衣冠上,唯一有用且可以传达的信息——居然会是——二十五字的道德格言?! 啥呀这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又将衣服上所有的篆体字,都检查了一遍。 再三确认摘录出来的那堆文字里,与当朝天子让她瞧过一眼的,那幅卷轴中的篆体字迹。 的的确确的,仅仅只是——多出来了这二十五个……目前来说,对她没有什么Luan用的文字后,略带失望,又有些不甘的崔少愆,兴趣缺缺的将那张纸,给放到一边。 若是她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那幅卷轴挂画上的文字,她是分毫不差的,给“挪”(摘录)下来的。 所以她这是……又陷入到,死胡同当中去了吗?! 发泄一般的长吐出了一口气。 借着这口长气儿,愣是将她自己的头帘上的碎头发丝儿,给掀飞了起来的崔少愆。 再一次有些庆幸起了——将那件衣袍,塞给了清临渊的明智之举。 果然啊!这平日里,记忆力好有记忆力好的优势。想着临分别之时,自己那副大方又害怕的模样,觉得她自个儿,有些演过了的某人。 只能装作不知道的,静待起了……清临渊对此的研究与剖析。 这万一……或许……可能……大概……也许……对方会发现不一样的盲点呢?! 若是这二十五个字,单单只对出生于北宋王朝的,他们那些人有影响的话。像这种不可能跨越的鸿沟,她就是在活1000年,也赶不上呀…… 只知晓仁、义、礼、智、信是五常,且,这里面绝大部分的文字,都属于儒家思想之后。 再也发觉不出任何新奇出来的崔少愆,只能放弃一般的,“瘫”倒在了那张——属于她自己的……卧榻之上。 不管了,还是先睡觉吧!手臂都疲劳到极致,且酸痛的很厉害! 若是再不好好的休息休息,明儿个的她,可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她的逼~~“班”儿了…… 沉沉的睡了过去。心态颇好的崔少愆,却是没想到……那远在左厢楼店务内的某人,竟与她截然相反的,彻夜的失了眠。 至于那原因嘛……便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几日之后。 当真开始正儿八经的,狂背起了古诗,且陶冶起了……有关于琴瑟礼乐等情操来的崔少愆,那简直忙到不可开交了。 说啥都不能丢了崔家的脸面,也不想让她自己陷入到那种窘境中的她,在今儿个出席的冬日大宴上,却是又一次的,傻眼了起来。 合着她的父翁,在耍着她玩儿呢?! 这不就是一个……吃吃喝喝的宴会嘛?!不就是她在边边儿上坐着吃,舞女们在下边献舞,然后大家自由活动的——中型聚会吗?! 曲水流觞在哪儿呢?琴棋书画在哪儿呢?!争相斗艳在哪儿呢?!!合着压根儿……就没有她什么事儿呗!!! 想要抚慰一下,她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崔少愆,狠狠的将眼前那些,所有能吃的好吃的,全部都塞进了她的肚中。 觉得这玩意儿跟吃席,也没多大区别的崔少愆,在不经意的抬眼之间,却是瞧到了一抹……很是熟悉的身影来。 眼花了不成?! 那个脸覆着面纱的女子,那个努力跳舞,并想要抢风头的女子,不正是风花雪月中的——乐阑珊嘛?! 她怎么会进来的?!难不成这其中……还有着什么猫腻!? 浑身立刻便警觉起来的她,直到最后,也没瞧出对方……再作什么幺蛾子来。 想到其对妹妹,居然敢下那么狠的手后,一心都在犹豫着,到底是否要帮妹妹,报仇的崔少愆,又一次犹豫的皱起了眉头来。 眼瞅着对方,除了朝在座的几位同僚们,不动声色又克制的……抛了几个“媚眼”(懂的都懂的眼神),便又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后。 掀不起丝毫波澜与水花的舞女们,也就那样,挥一挥衣袖并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失去了她们的舞台。 下一个节日,应就是……冬至了吧?想着师父那身,瘦骨嶙峋的瘦小身板儿。 觉得有必要,越过这场无聊的宴会,且去瞧一瞧他老人家的某人,连思绪……都飘飞了出去。 当然,同崔少愆隔着几张酒桌的同一侧方向。 兀自捧着手中的酒杯,并时刻观察着眼角余光里……那个青年人言行举止的冯宥,可就要忙的多了。 冷静的思索着他的那个——小了他十几岁有余的表弟。 终究觉得冯家,也太把那个小娃儿,给当回事儿了的他,很是不爽,又略带不满的……紧拧起了他的眉头来。 所谓人不犯他,他便不犯人。 既然目前,在他的表弟,还没有惹到他的情况下,那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到,不能忍一忍的人。 眼下这般,真的挺好的。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各自安好吧!若是其当真哪一天,不长眼的……惹到了他的话,那他亲爱的表弟,可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呀…… 对此,越想便越投入的他,脑海中倒是想出了很多个……有趣又惹人新奇的好点子来。 冬日大宴还在持续着。 面上一派情平和的众人,内心深处的孰是孰非,可就并不像宴会表面……一般平静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乐籍 崔家宅邸。 “兄长!你说了个……甚!?”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有些怀疑的,朝着自家兄长又一次确认的刘衣紫。当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过于的癫狂了些。 “千真万确!我也没有眼花!我真的看到了……风花雪月中的乐阑珊,冒名顶替了一名舞女来着。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进来呀!虽然说这种宴会,是可以带家属的。但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敢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额……就那样献舞嘛!” 实在是有些不齿乐阑珊那种,欲拒还迎的神色(虽然她……仅仅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罢了)。 总觉得自已……被小刀拉屁股开了眼的某个人,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想到,乐阑珊进来献舞的那个时候,好像相关的大人物们,也离开的七七八八就是了。 印象中,好像这种宫廷的舞女,也是有身份验证和符牌来着的。 也不知晓乐阑珊,到底是打通了哪里的人。亦或者……是她直接进入到了……那教坊当中?! 属于“贱民”阶层的乐籍,好似只有乐户世袭、罚良为娼以及……买良为娼,这三种方式来着。 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妻妇赵清妍的崔少愆,伤春悲秋到,突然就感慨起了她与衣紫的命运来。 若是当初……她们两个,没有逃出那个大牢的话。若是将军,没有收留她们两个的话,指不定沦为这种舞女的,就换成她们两个了。 很是悲哀又怜悯的,看向了衣紫的方向。觉得她们两个,当真是很幸运的崔少愆,仅在这一刹那,便放下了所有的仇恨。 “这个咱们就真猜不出了。其实说实话,我对十五的感觉与记忆……其实也挺飘渺久远的。 总感觉同她很熟,又好似若即若离的那种……奇怪感觉,一度让我自已也很是怀疑,同她之间,到底是不是相识的旧友。” 有些奇怪的理了理发丝。 第一次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给说出来的刘衣紫,却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的,觉得应该找兄长,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了。 “妹妹!你才多大点儿啊?记忆力怎么会……这么的差啊?!还是说你同我一般,将以前的记忆,也给遗失了一部分?! 管她熟不熟的。要是衣紫你不怨她的话,咱们姑且就将这一页,给翻篇可好?!细细想来,那些沦为乐籍的女子们,好似也挺可怜的呀! 嗯,再说清妍她……这世世为奴的身份,当真就扭转不过来了吗?!” 有些矛盾着自已的想法。崔少愆此刻,其实挺犹豫的。 一方面,身为女子……她很是同情乐阑珊的。 若是对方对她,没有那么大敌意的话,说不准,她还真的会帮其一把的。 可是另一方面,眼下的她,却伤害到了自已的家人! 对此矛盾不已的她,只能强迫着自已——不帮忙也不搭把手。 怀着能帮一个就是一个的心情,她自然就将注意力,给转移到了赵清妍的身上。 “不能说不怨……亦或者不恨。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 低垂着眼眸,想了很久。对乐阑珊的确没有多少波澜起伏的刘衣紫,倒是有些感慨起了其与温伏,对她的成就来。 大抵也是因为那一次,她才终于可以狠下心来,并快速成长的吧…… 皱着眉头努力的,平息着当初的恐惧。一个温暖的怀抱,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靠了过来。 “我不是想让你放下,我也不想……让你做到大度。若是你心里觉得还是不舒服,那就说出来。 有仇咱们就报。不用委屈自已,也不用为难。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做你自已就好。剩下来的,我自已扛。” 坚定着自已的立场,崔少愆到底,还是心疼起了妹妹的遭遇来。 “我……不想同她计较了。就像兄长你说的那样,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已。 倒是说起清妍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却是一直忘了同你讲了。” 伸出双臂并紧紧的,薅着自家兄长的衣袖。 将脑袋也闷在对方衣衫里的刘衣紫,声音闷闷的回了一句。 “我听着呢。你说就好。只要你别同我讲说……想要那天上的星星就可以。 还有……清妍她,不会也欺负你了吧?!” 想起自家妹子,性格好似的确有些——过于软糯又温柔的崔少愆,打心眼儿里的,决定之后,还是要教她硬气一点儿为好。 “没有。就是上一次在大街上,碰到了杨家姑娘以及厨娘赵婶儿了。只不过在我瞧到赵婶儿的时候……” 觉得还是正事儿当紧的刘衣紫,在快速的推开了崔少愆后,就颇是认真的……讲起了有关于赵氏一族的悲惨命运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会玩儿 “你是说……赵婶儿她——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打了?!而且……就只是为了赌?!” 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就差要破口大骂的崔少愆,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将满口的国粹给说了出来。 “是。只不过……那个叫做王五的胖子,并不是赵婶儿的亲生儿子。赵婶儿她……是被别人给……拐骗出来卖掉的。 刚好就被卖进了这家,打算讨媳妇儿续弦的……王大柱手里。” 回忆着赵婶儿的哭诉。 将其的详细经历,都说给了自家兄长听的刘衣紫,还是很气恼的觉着,她们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妹妹!你是希望咱们两个……怎么帮赵婶儿呢?! 若是断掉了赵婶儿的那纸婚约的话……只剩下她一个妇道人家,我怕加上清妍她们两个弱女子……也都——很难生存下去啊!” 努力的思考着。 觉得清妍她们两个,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崔少愆,也只能入乡随俗的,想到给她们再换一个……好人家了。 只是像她们两个的这般身份,普通老百姓当真瞧得起她们,且乐意接手么?! 换一个就会更好了吗?!亦或者……会被欺辱的更加的厉害了呢?! 但是这种情况下,不解决也不是个办法。亦或者说,让她们在崔家的庇护下,安慰度日?! 可是她们赵氏一族的身份,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可是相当棘手的啊! 不想因着她自己的自私,而陪葬上整个家族的崔少愆,进退为难到,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晓。而且……我也不想让兄长你为难。只是若是对她们不管不顾的话,良心上,又有些过意不去。” 同样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同兄长所想的,实质上大差不差的刘衣紫,也知道此事儿虽小,却是有些棘手与为难了。 “目前的我……还暂时想不出来,最佳的解决方案。但若是就这般,放任此事不管不顾的话,却也是一个,隐患与麻烦。 更何况,咱们总不能……让她们自力更生去吧。即便是帮她们开一家店,以她们两个人的性格,也未必张罗的下去呐!” 知晓着“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崔少愆,只能将此事儿给默默的记下来。并尝试着帮清妍,寻一个靠谱的夫家了。 “兄长!还有一件事儿,与十五也脱不了干系。我觉着……咱们还是防着她点儿好。” 直接将新雨的信件,摊开到了自家兄长面前的刘衣紫,打心眼儿里,果然还是十分的不喜——十五那般的……胡作非为模样。 “美人盂?!这又是个甚?!” 不太能理解的崔少愆,疑惑的盯着纸张上的那三个字,并有些出神了起来。 “这个还是青云同我讲的。你姑且一听……” 将青云同她所讲的内容,都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刘衣紫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对面那立马便……干恶心起来的兄长。 “这些古人……可真会玩儿!合着我来了这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长见识来了呗?!” 不可思议的,用单手紧压着太阳穴。又被科普了一个,奇怪脏知识的崔少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起来了。 想当初,在听到人彘以及十大酷刑之时,她就曾生理不适的,缓了好几天。 没曾想到……这一山更比一山高! 合着这些变态到……有些反人类的……五花八门的……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呐…… 恶寒的缩了缩肩膀。 乍一开始,就察觉并怀疑开阳,不是啥好人的她,在情急之下,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竹苑,从那个魔窟里给拉出来。 “乐阑珊这个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呀?!既然是她与开阳的过节,为甚要将无辜的竹苑,给拖下水呢?! 还有你说的那劳什子的美人盂!将活生生的人,送给达官贵人当玩物的这种行径,也太恶劣歹毒了吧?! 咱们姑且,都不说这卫不卫生的问题。这些贵族们,是真的不把人命考虑在内呀?!也不怕得什么传染病!哎呀!……” 膈应又嫌弃的,甩了甩脑袋。 还不待她将牢骚全部都吐槽完,冬日大宴上,那道放肆又眼神乱瞄的妩媚身影,却是又一次的,闯入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等一下!衣紫你刚刚说了……达官贵族是吧?!” “是达官贵族!” 对视了一眼之后。 心有灵犀到,想一块儿去了的两个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来。 合着乐阑珊那大姐……是打算来真的呀?! 又一次地伸手抚上了额头。 眼瞅着屋外,已然黑茫茫一片了的崔少愆。 打算明儿个,趁着下朝回来之际,便去往那——竹苑与开阳所赁的,出租房内一趟。.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八十三章 男女授受不亲 勾栏瓦舍当中。 因着新奇,而被水花邀约去看戏的竹苑,又一次亲临现场的,坐到了那瓦子莲花棚内。 虽然说这一回,并没有坐到那,青龙头的最佳位置上。 但是可以近距离接触戏曲的,这种体验感,还是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开心愉悦了起来。 “水花妹妹!不过是区区几个糕点而已。你竟然会如此大动干戈的——请我来看戏。我还有些……挺不好意思的呢!” 边看着台上优伶们,一个个认认真真的,表演着戏曲,幻想着开阳,若是也能上台表演给她看的竹苑,聚精会神到除了大力的鼓掌外,便什么都顾不下了。 “竹苑姐姐!你别光顾着看呐!这些糕点,可都是我们这边的招牌。很好吃的,我特意带给你的。快尝尝! 对了!还有这杯杏仁茶。口感又甜又香。里面的杏仁儿、果干那些,也是很好吃的!” 殷切地将手里的茶盅,也递了上去后。那由藕粉冲泡而成的杏仁茶,馋的水花都不由自主的,连吞了好几口唾沫。 “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水花妹妹!那待到下一次,请你吃桂花饮啊!还有清澈甘甜的眉寿酒。很好喝的!” 没曾想到因着一份糕点,而有了这一段奇妙之旅的竹苑,牢记姑娘教诲的,打算下一次,也好好的招待招待水花。 小口的啃了……足足两块儿糕点,的的确确觉得有些噎得慌的她,顺势便接过了水花,递给她的那杯茶盅来。 “说来也奇怪,现在这个时辰,看客居然会这么多!这里收费这么贵,居然都可以……场场爆满啊?!” 边喝着手中的杏仁茶,边有些感慨起来的竹苑,不一会儿便将茶盅里的饮品,给喝了个干净。 “那是!不然外面儿,为甚会说一票难求呢!竹苑姐姐,你没有瞧不起我吧?!” 有些委屈的咬紧了嘴唇。 水花那副小心翼翼又颇具讨好的脸色,愣是让曾经当过很久丫鬟的竹苑,都涌现出了一抹……浅浅的怜悯之情来。 “怎么会呢?!谁还不是迫不得已的!…讨生活呀!更何况……你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不就可以了吗?! 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干嘛呀!快活一天是过,不快活一天也是过。那为甚你就不能,快活一点儿的过呢?!” 学着少愆哥那,长挂在嘴边的话语。竹苑言之凿凿的,居然也可以说出……很多的大道理来了。 “是啊!快活一点的过,的确是挺好的呢…… 竹苑姐姐!你待会儿去我那里呗?!校书今儿个出去了。傍晚才会回来呢。我的屋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像蜜饯果脯,还有瓜仁和芙蓉糕之类的! 你好不容易才来这里一趟!一定要都尝一尝呀!” 心情立刻就由阴转晴的水花,颇是热情的,又一次的邀请着竹苑,去那风花雪月当中瞧一瞧。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眼瞅着戏曲就要结束了的竹苑,说实话,已经想要打道回府了。 “竹苑姐姐,你还是瞧不起我。你是不是觉得……” 欲言又止到还没有说两句话,眼泪便先掉下来的水花,整副模样,都表现的委屈又自卑。 “哎呀!你想甚呢?!我压根儿就不是那个意思!那我——就跟你过去看看呗! 你呀!也别太小心翼翼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你这种性格……可是很容易被别人给欺负了的!” 认真的转过了脸来,看着感动到……就差要哭出来的水花,生平第一回,竹苑觉得她自己,过的其实也挺好的。 “竹苑姐!到了尾声了!要不咱们走吧?!” 装作不甚在意的抹了抹眼角。眼圈已然红了不少的水花,随着部分离开的人群,便要朝外走去。 “可是还有一点啊!我还想……再看一看。哎呀,水花妹妹!你等我会儿!” 知晓这场戏她是看不全了的竹苑,在内心深处狠狠的抱怨了几句后,也只能猛地站起了身来,并跟着兀自低头,且朝前走的水花的背影,突围了过去。 “水花妹妹!你倒是走慢点啊!我的头好晕啊!” 边追边跑,又走走停停的竹苑,眼瞅着她就快要伸手,并够到了水花的衣袍之时。 眼前忽然便有些模糊起来的她,就那样错不及防的,朝前杵了过去。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袭来。 来不及伸手扶到哪怕任何一个……最近建筑物的竹苑,昏迷前唯一见到的,便是突兀的从一侧,所伸出来的那双——有些过分粗糙的手掌。 那明显不像是女子纤细手掌,所拥有的力道,成了她临晕倒之前,都有些膈应并排斥的计较。 这男女,可是授受不亲的呀!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了啊。 无论如何,死守妇道的她,可千万不能……让郎君知晓这个意外呀! 脑子里绷着这唯一的想法。已然晕倒了的竹苑,还是凭借着本能的,让她自己个儿的身体,向着侧边儿,给倒了下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 离开 “快活一天是过,不快活一天也是过。那咱们大家,为甚就不能,快活一点儿的过呢?!竹苑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呀。 作为妹妹,我希望姐姐你,能够每天都快活的……” 喃喃自语着,有些后怕的看着那个……已然昏倒并被扛起来的,她的竹苑姐姐。 水花到底是还是将校书的指令,给贯彻到底了。 没办法!若是她今儿个,不将对方给送过去的话,那么成为替身的,可就只能是她自己了! 掩去了眸中的不忍,克制着有些发起抖来的身体,水花只是无声又重复的,诉说着“不要怨我”这四个字。 …… 日上三竿。 到了十一月份,就连晌午的太阳,都有些内敛了起来。 此刻,崔家的后罩房内。 帮着教导堆栈与堆舆一些规矩的赵清妍,却是有些微微的,出起了汗来。 “姑娘!我与姑母她……哪怕只有两个人,亦是可以相依为命的。” 眼瞅着刘衣紫进来了之后,顾不得其他的赵清妍,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便扑通一声的,朝着对方给跪了下去。 “清妍?!” 虽然不太能够理解对方的行径,刘衣紫还是快速的,将其给拉了起来。 “所以昨儿个,我同兄长的谈话,你是听到了吗?!” 有些不可思议的挑起了眉头。 不知晓赵清妍,究竟听了多少的刘衣紫,很是不舒服的,冷下了面庞来。 无论如何,有些规矩……该遵守还是要遵守的。 若是今儿个她同姨娘的交谈,明儿个他同父翁、母矣的交谈,也皆都被清妍给听了去的话。 那这个宅邸内,还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呢?! 虽然说她这么想,有些夸大其词了些。但是总觉着被人,给听了墙角的刘衣紫,第一直觉,便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其实并不可信。 “昨儿个奴婢,原本是想要唤姑娘回去休息的。只是恰巧刚靠近,便听到了你与小主子,在谈论我与姑母的事情。 故而……清妍就自作主张的,呆了那么一会儿。还望姑娘恕罪,奴……并无恶意的!” 又朝着对面的刘衣紫,重重的磕了一声响头后。 知晓这次的自己,的确是有些僭越了的赵清妍,只能发了狠又豁出去一般的,不断的朝着姑娘,磕起了响头来。 “你可以向我发誓,这是第一回吗?!以你和你姑母未来的幸福起誓。” 冷冷的站在那里并不为所动。 见惯了人情冷暖的刘衣紫,即便再有善心,亦不会拿她家兄长的未来,去做赌注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了有关于祈雨石,甚至于骨器的……那些秘密呢! 丝毫不退让的就那样沉默着。刘衣紫等待着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奴……对着苍天起誓。昨天戌时三刻,是奴第一回偷听主子们的谈话。并保证没有下一回了! 若是不属实,并违背此誓,必遭五雷轰顶,人神共愤,家族蒙羞,不得善终。” 一字一顿的盯着刘衣紫的眼神。对崔家小公子不敢心存妄想的她,只想要踏踏实实的,带着姑母远离这个伤心之处。 虽说,有崔家的庇护很好。但是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指望着别人的施舍呀! 若是没有逃出营帐,可能她也就得过且过,并浑浑噩噩的,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可是昨儿个,她亲耳听到了小主子,都没有想过放弃她呀!既然别人都不肯放弃她,那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自怨自艾呢?! 若是她们当真,可以离开汴京城的话,是不是窝在任何一个小地方的——她们姑侄两个,也可以重新开始了呢?! 越想便越兴奋的赵清妍,生平头一回,觉得她的未来,好似也并不是那么的糟糕。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次机会给抓住了的她,彻夜难眠,又辗转反侧。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开心到根本就无心其他似事儿的赵清妍,只能冒着大不为的,进行这“先斩后奏”的……恶心行径了。 “你们两个相依为命……是指去哪里?!离开崔家,还是离开汴京?!亦或者说……你只是想要让你的姑母,离开那个吸人血的王氏一家?!” 长久的沉默过后。 在对面跪着的赵清妍,即将要抵不住之时,终于开了口的刘衣紫,一针见血的便将对面的那个妻妇,给看了个透彻。 “奴婢想要……离开汴京城。去到哪里都好。我们不去县衙那种大的地方,我们就去那坊市或者城镇中! 哪怕是村落里也好。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那样好好的、苟且的活下去。” 说着说着,整双眼睛中,都有了光彩的赵清妍,仿若看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正朝她不断的挥着手。 “你……可是想好了?!” 诧异的挑了挑眉头。 没曾想到清妍,居然会是这般想法的刘衣紫,倒是有些佩服起了,眼前的这个弱女子来。 “想好了!求姑娘成全!也请小主子成全。待到今儿个小主子回来了!奴婢恳请姑娘你,再同小主子说一声。” 朝着姑娘咚咚咚的,又磕了三个响头。条理清晰,且逻辑明确的赵清妍,赌上了这一对兄妹,对她的心软与良善。 “为甚不直接……同兄长说呢?!你若是直接求她的话,说不定……会答应的你更快些呢!” 歪着脑袋看向了那个——匍匐在她脚底的赵清妍,刘衣紫却是感慨的,回想起了自己,当初曾跪在大牢里的悲惨际遇。 “奴婢……不敢再僭越了!” 抬起了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庞。 眼眸中的倔强与希冀……共存着的赵清妍,拥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那——最后的尊严。 “所以……你以为……只要我说了,兄长她就……一定会听我的了?!” 好奇对方,是不是将她当成了假想敌的刘衣紫,终于在此刻,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那个女子,好似对兄长,有着不一样的情愫来着。 想到青云曾经,信誓旦旦的扬言……要嫁给兄长的豪言壮语。 哭笑不得的她,到底还是走上前,并将对面的赵清妍,给搀扶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五章 动摇 “姑且起来吧。我届时……会同兄长讲的。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以后一切都靠自己的生活,即便不是举步维艰,亦会是很艰难的。” 想到了自己……以前种种的遭遇。 还是选择坚持本心的,能帮一把就是一把的刘衣紫,因着此事儿,倒是同以前的自己和解了。 “多谢姑娘成全!感恩姑娘与小主子的帮扶,奴婢感激不尽!” 发自内心的,感激着面前的这个姑娘,突然发觉到她的命运,其实也并不是很糟糕的赵清妍,眼下对什么……都充满了包容与希望。 “那便趁着你,在崔家的这最后一段时间里,再好好的教一教,堆栈与堆舆吧!” 觉得那两个小孩儿,好似还挺喜欢亲近清妍的刘衣紫,此刻,倒是最放心不下兄长的师父了。 打算趁着兄长回来之际,再去瞧一瞧师父身体状况的她,在简单的交代了清妍几句后,便打算女扮男装的,决定独自孤身一人,前往那里。 …… 太阳,很快便落下了山头。 汴水河畔上。 一座装饰特别豪华的画舫内,已然没有了一只手臂的开阳,其另一只手臂上,也覆盖上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 因着想要立功,接连两日都没有回去了的他,此刻的眉头,却是紧紧的拧巴在了一起。 “怎么样啊?!你不是瞧不起巫族中人吗?!区区巫族中人而已……身为七星坊的前天权,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是吧,天玑?!” 阴阳着面前的开阳。觉得对方就是有些过于自大了的泛音,恨不得冷嘲热讽对方一番。 一语双关的,连带着天玑也给捎上了之后。泛音眼瞅着面前的那两个青梅竹马,却是在突然间,便新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厌恶之情来。 总觉得对面的那两个人,借着青梅竹马的身份,利用她大过于情谊之后。 从矮子里面拔将军的泛音,却是——谁都瞧不上眼了。 合着“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就是一个头衔呗?! 有些委屈又怨愤的低垂下了眼眸。 又一次被那俩,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并替其挡枪子儿的泛音,心中的酸楚与不乐意,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 “我的好阿弟!你不会真就……全身心的信任于我吧?!……咱们之间,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况且第一次,我还喂你毒来着?!” “我真的将你,当做阿姊了!亲阿姊的那种。故尔……我还是挺在乎,你对我的想法的!” “你这是……要做甚?!” “是邀请!邀请阿姊……来到我的阵营中来。发自内心的,想要阿姊,可以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 “阿姊,少愆的这句话,对你没有时效性。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过来!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 ……&…… 要临阵倒戈么?!亦或者说……让她背叛坊主?!! 有些不可思议的,惊诧起了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居然会是这般的泛音。 不动声色的,将这惊世骇俗的反骨苗头,给狠狠地打压了下去。 只是又一次动摇着,特别厉害的她,到底还是没能将这个诱惑,给彻底的掐了根儿。 “我这次,的确是——有些小瞧他们了。但是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他们如意!姑且走着瞧吧!” 冷着脸庞硬声辩解着。 瞅着自己浑身包扎好的伤口,并怨念起来痛失掉一条手臂的开阳,忽然就觉得……有些不方便了起来。 随着脑海深处,突然浮现出的一张笑脸,以及那道翠绿色的身影。 将怨念都结结实实的,给转移了过去的他,却是被自己的荒谬想法……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曾几何时,那个由他亲口编造的谎言,竟是逼真到……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狠狠的甩了甩头,并将此怨念,给抛诸在了脑后。 知晓今儿个,也定是回不去了的他。 只能又一次的寄希望于,他那体贴且善解人意的夫人,可以体谅他的苦衷与为难。。。. 第七百八十六章 期盼着 汴京城。 随着天气的逐渐变冷,白天,开始变得变越来越短;而夜晚,则开始变得——越来越长了起来。 眼下,不过才刚刚酉时一刻,整片天空,就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并随时,都准备要暗了下去。 此刻的勾栏瓦舍当中,灯火通明,却又人声鼎沸着。 在一处很是雅致且古朴的屋舍内,一位打扮靓丽的妙龄女子,正悠闲的来回踱着步,并好心情地……哼起了歌来。 虽然那咿咿呀呀的单音节,压根儿也算不上多好听就是。 此刻,立在那个妙龄女子身侧的丫鬟,一身崭新漂亮的新衣服,也颇为的“华彩照人”。 只见她……上套着对襟圆领衫,下配着修身的褶裙,在最外边儿,还又套了一件……色彩很是鲜亮的褙子。 有些新奇又开心的,候在了一侧。此刻身为丫鬟的水花,别提有多么的得意与开心了。 哪怕,她身旁的校书,只能通过喉咙的振动,与鼻腔的共鸣,而发出一些……比较简单,且含混的声音,她都觉得那“歌声”——犹如天籁。 哪怕之前,她在乍听之时,还觉得有些渗得慌。 但是此时此刻!!! 因着新衣服与一些的小恩小惠,这种非语言的哼叫,都被她给……听顺耳了不少。 随着一件披风,被小心翼翼的,披在了她们校书的肩膀上。 心情愉悦的乐阑珊,颇是从容的停下了步伐,并准备出发了。 “校书!你们且慢走!奴婢就守在这里了。” 随着身后传来的那道……逐渐消失了的声音,受到校书示意,并勉强的摆了摆手的水花,整个人都有些飘了。 这泼天的富贵,这么快就轮到她了啊!忍住内心的小雀跃,跟着上了马车的她,在此之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庆幸着自己的好声音,与不差的身段儿。 直到此刻,都有些云里雾里的水花,就那样言听计从的,顺着她们校书的心意,并陪着笑脸的,努力伺候着。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宅邸前。 眼瞅着那处,明显处于街道尾巴上的宅子,水花雀跃的小心情,便咯噔了一声。 当知晓她们两个,得从后门儿进去之后,心情又一次跌落了下来的水花,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努力的咬紧了牙关,并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一些的水花。 在瞧到了那个,仅仅算得上是一个别院的屋子后,就连脸上的微笑,都快要保持不下去了。 不知晓此处的别院,到底属于哪个大人物的她,只能将最后的希冀,都放到了校书的身上。 随着被推开的隔扇门,以及来人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与大腹便便的肚子。 直接把自己的心情,都给降到了谷底的水花,却是想跑都来不及的,把她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听着吱呀的一道关门声响起。 那间隔绝了外面世界,一切喧嚣的屋舍内,灯火通明,却又人声鼎沸着…… 入夜时分。 随着关起来的一处格扇门,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咚……咚……咚……的微弱撞击声,却是突兀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此刻,若是来个人的话。 透过那虚掩着的门缝儿朝里看进去。 就会发现——在那些堆着杂货与柴禾的,前面空地板上,赫然躺着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袍的小娘子。 只是此刻的那个小娘子,浑身上下,都伤痕累累,却又极度虚弱着。 随着几滴鲜血,自她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浸湿了衣襟的血液,甚至还渗透到了到了其……那被绳子勒到发青的手腕上。 此刻的那个小娘子,已然虚弱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嘴唇干裂到,有了好几个血口子,与深深牙印子的她,只能拼尽全力的,拿脑袋撞着地板。 一下又一下…… 尽责,却又无能为力。 只是才折腾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因着失血过多,那个身着绿色衣袍的虚弱小娘子,便又一次的,失去了意识。 但是!直到她昏睡之前。那双不服输的眼眸中,除了无助与绝望外,还带着满心满眼的期盼。 那到底……是她最后的期盼了吧。 期盼着她最最信任的人,可以不顾一切阻碍的,前来救她…… 惩奸除恶,并救她于水火之中。 期盼着,期盼着。 即便昏迷了过去,女子的眼角处,仍旧不可抑制的,留下了两行清泪来。 寂静又一次的,席卷了整个柴房。 与别院内,那处灯火通明的光景,形成了极致的反差感。 就像天空中的明月一般。 即便再怎么明亮并“光芒四射”。 只要一片乌云,轻轻地飘过。 被遮挡住了光芒的月亮,终究只能等待着那片乌云,静悄悄的离去。 亦或者只能苦苦等待着,那……曙光出现,太阳初升,以及又一个——新的夜晚的降临……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源源不断,却又……绵延不绝。。。.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八十七章 错过 话说回,太阳落山之后不久。 眼下,同样是刚刚过了酉时一刻。整片天空,就已然变得灰蒙蒙的,且随时都准备要暗下去。 时间紧,任务重;拖延症,还想偷个懒儿…… 抱着如此态度的崔少愆,在经过不断的连轴转之后,就连脑袋,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了起来的。 为了赶路,她甚至还特意从车马店中,赁出了一辆马车来。 同车夫说明了来意后,被折磨到身心俱疲的她,就那样老老实实的,窝在了马车中并假寐了起来。 一心惦记着,要将妹妹转交给她的祈福带,归还给竹苑后,还要捎带着苦口婆心的,再劝导那个小丫头几句的崔少愆。 又一次有些讥笑起了……她自己的,那老妈子属性来。 自打她,以出世的心态,对待入世之后。 整个人都快要放飞自我到——成为老好人的她,到底还是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之事,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呐!这天儿一黑,便是好眠补觉的……最佳时机啊。 在没有了手机的牵绊与诱惑后,除了上朝(班)外,就只剩下读书陶冶情操的她,闲暇坐不住的时间里,便也只能——用来勾心斗角了。 思忖着最近,巫族与伶人势力们之间的剧烈冲突。 觉得再添加几把火,就可以顺势抢夺祈雨石的她,还在不断的计划着,自己那下一步的行棋路线。 …… “小公子?小公子!!!咱们到了。” 马车外,车夫洪亮的一嗓门儿,愣是将快要昏昏欲睡过去的崔少愆,给从假寐中,惊醒了过来。 立刻便整装待发起来的她,一个轻跃之下,便跳下了马车。 快步的走向了那家——虽说是陌生,却又算得上是……有些眼熟的大门前。 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门环的她,就那样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这座二进院落的,公租房大门内,又一次熟悉的,探出了一个秀气的小丫鬟的脑袋来。 眼瞅着对方那,变胖了不少的体型,崔少愆的眼角,都有些抽搐了起来。 感情开阳对这丫鬟,还挺好的啊!即便别的看不出来,但是她们家的这伙食,她瞧着还是挺不错的。 “公子你……来啦!老爷他——还没有回来呢。要不,去屋里边儿等等?!” 撤回了一脸的警惕,这一回的那个厨灶丫鬟,倒是大方了不少。 “我……是来找竹苑的。就想看一看……她还好不好。” 发觉对方身上的,那股闻油烟味儿,还是很浓之后,崔少愆更是笃定竹苑,过得还不错。 很明显,眼前的这个丫鬟,怕是在准备晚饭了吧。 一日三餐,钱粮有余。这的的确确,是竹苑所追寻的呀。 高悬起来的心,立马便放下去一半儿的她,只待同竹苑再唠叨两句后,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如此想着,崔少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不少。 “那个……我家夫人……她同老爷一块儿游于肆去了。” 有些尴尬的回应着。将脑袋躲在门后边儿的小丫鬟,一时间,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他们何时,才会回来呢?!” 感觉不太对劲儿,又觉得理所当然的崔少愆,只能顺着对方的思路问话道。 “那不若……小公子,进来等候可好?!” 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对眼下的这种情况,只能这般处理的小丫鬟,又一次的邀约到。 “姑且……还是算了。我改日再来吧。” 寻思着是不是她自己,在听了衣紫的话后,也有些大惊小怪起来的崔少愆。 既然已经知晓主人不在家,便也只能……去往那市集当中,碰碰运气了。 扯出了一抹笑容,并颇是有礼的转过了身。 示意着车夫即刻离开的崔少愆,到底是没有瞧到那——伴随着快速的关门声响起,而整个人的后背,都紧贴在门板上的小丫鬟……紧张又慌张的神色来。 ……&…… “枣儿!你且听仔细了。上一次来咱们家,敲门儿的那个小公子。算是你家老爷我的……世仇了。 因着夫人的这层关系,你最好提防着他为好。若是他再问起我,亦或者是夫人的消息,只要我不在的情况下,就说我们去游于肆了。 夫人若是不知晓的情况下,能避开则避开。要是他执意想等的话,让他进来便是……” ……&…… 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差要瘫坐在地上的枣儿,觉得此刻的她自己,特别的厉害又聪明。 想着为能老爷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后,她的脸颊上,就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一丝红晕来。 只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夫人,为甚直到此刻,都还没有回来的她,压根儿也就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 游走在坊市相连的大街上。 辞去了马车的崔少愆,在见识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那充满生活气息的状态后,突然就觉得她,也有些……过于的忙碌了。 总是在为别人考虑的她,好似从来都没有静下心来,为自己考虑一回啊! 想着结束了竹苑与清妍的事件后,趁着冬至的七天休沐日,定要好好放松一下的她,在一抬眼的功夫里,确实瞧到了一道……令她颇为诧异的身影来。 “阿姊!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呀?!” 怔了片刻。 便扬起灿烂笑容迎上去的崔少愆。 殊不知她的这一举动,简简单单的,就让对面的泛音,给放下了心防来。 “阿弟。你可曾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说……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到你的阵营中来。且对我没有时效性。无论多久,你都等得起!” 低垂着眼眸良久。 突然便将这句话,给说出来的泛音。愣是让走近到她面前的那个青年人,给整不会了。 “阿姊。你可是……受到欺负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崔少愆,仅愣了片刻后,便认真起了——她的那双眼眸来。. 第七百八十八章 悲欢离合 “若是我说——就是,你就会……接纳我了吗?!若是我说不是,你便会……推开我吗?!” 似是而非的回答着。 此刻的泛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她想要的答案,究竟会是什么? “那阿姊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从来——我都没有想要,利用过你。” 眉眼弯弯的浅笑着。 知晓此刻说的过多,反倒有些矫情了的崔少愆,打一开始就知晓,阿姊身处在那个狼窝中,并不算是一个好归宿。 “即便我想!深陷于囫囵漩涡之中的我,当真……可以抽身出来吗?!” 漫无目地的朝前走着。 甚至于,随手拿起一支发簪来的泛音,还将手中的那只木簪子,给别到了崔少愆的束发之上。 “那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只要阿姊你想。剩下来的,一切交于我便好。” 信誓旦旦的,笃定着自己的承诺。 觉着以自身入局的这步棋,又一次被她给下对了的崔少愆,眼眸中的炙热与真诚,愣是把对面的泛音,都给吓了一跳。 “我要拿什么……信任与你?!凭借着咱们三番五次的摩擦?!还是几次交手当中的冲突?! 哪一次,我不都是以利用你为前提的。我这般的……行径恶劣,你为甚要一次又一次的,还想着帮我呢?!”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觉着面前的阿弟,怕不就是一个傻子的泛音,瞬间连眼眶,都通红了起来。 “阿姊你……觉得我笨吗?!若是我说,只是单纯的,想要拉你一把呢?!你会觉得我傻吗?!” 歪着脑袋并弯起了眼睛来。 此刻的崔少愆,倒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起了面前的这个,性格秉直又豁达豪爽的……一干多年以前的……小娘子来。 “阿弟你这个人!不仅笨!人还很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就很是嫉妒你们。 因为那个时候,哪怕经历着生死的考验。可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永远都是你!从那时起,我就觉着,眼前的这个小子啊,可真令人讨厌!” 红着眼睛,说着对自家阿弟的第一印像。毫不犹豫的将那只木簪子,给买下来的泛音。 就那样理直气壮到,还不准对面的那个青年人……拒绝她。 “你是说……妹妹和姑娘?!我心甘情愿呀!要是将那两个小祖宗! 啊……口误了。若是让她们两个受伤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吗!?” 想着当初,她好似的确连考虑一下都没有的,便站出来后。 崔少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抵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将那两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 “最让我嫉妒的是,那两个小娘子……都不退缩呀!她们好似……根本就不带怕的。你们之间,可以很好的互相帮助。就让我——很是嫉妒又不愤!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们之间的羁绊……到底得复杂成什么样子,才会让你们三个,这般的“肝胆相照”啊!” 直到此刻,都有些眼红嫉妒的泛音,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将她的好奇,给询问了出来。 “若是没有她们两个,少愆恐怕……都活不到今日啊。”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想着自己当初的那条断臂,以及快要昏死过去的绝望,愣是被姑娘与妹妹的医术,给拯救了回来后。 她便又一次的觉着,伸出援救之手,能帮一个是一个,便是对她们,最好的报答了吧。 “!!!” 通红的眼眶,瞬间便掉下了眼泪来。 从来都不知晓阿弟,居然也在生死之线上徘徊过的泛音,感同身受到,就连心脏那里,都有些堵得慌了。 “大抵……人类的悲欢离合,是并不相通的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所以阿姊,你看! 很多事情,在不说出来的情况下,大家是都不曾知晓的。但是!只要你说出来,哪怕是要少愆赌上性命,我也……定是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又一次目光灼灼的,盯向了对面的泛音。 此刻的崔少愆,倒是真的有些心疼起了……面前的那个……独自闯荡的姑娘来。。。. 第七百八十九章 平静 “你此话……当真吗?!” 面上假装满不在乎,实则打心眼儿里想要知晓答案,并小心求证着的泛音,执着又认真的,甚至可以听到她自已的心跳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朝着对面的阿姊伸出了手掌。一副坦荡荡模样的崔少愆,让对面的小娘子——如沐春风。 “那个木簪子——很适合你,不准摘掉。” 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将手给搭上去的……某个别扭姑娘,却是答非所问的,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若是这枚发簪,代表着阿姊你的决心的话…… 那么——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也代表着——少愆的决心与承诺。” 很是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想要告诉阿姊,无论如何,她都可以成为其的依靠后,率先转过了身去的泛音,却是只留给崔少愆一个……让她压根儿,就摸不着头脑的……扭捏背影来。 “阿姊?!” 不太能理解的,轻挑起了眉头。正欲还要再说些什么的崔少愆,话才刚说完,就瞧到了自家阿姊的,快速离去。 徒留下一头雾水的她,莫名其妙又连个询问的对象……都找不到。 好笑的摇了摇头。 觉着北宋王朝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的,都贼拉有个性后,打算继续偶遇开阳与竹院的她,不出意外的——也没可能,找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来。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觉着今儿个没戏了的崔少愆,只能无功而返的,折回到了崔家宅邸。 …… 另一头,以为新任的主子,早就有所防备的新雨,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等回来了,那两个主仆二人。 “校书!” 快步的冲到了乐阑珊的跟前。颇有眼力见儿的,将对方的披风也给取下来的她,那眼眸中的求知欲,却是遮都遮不住。 “校书她乏了,想要沐浴休息。” 眨着通红的双眼,却仍旧要被当成传话筒的水花,此刻的心情,却是一言难尽到了极点。 眼瞅着新雨,将校书给小心翼翼的搀扶了下去后。 一路上就忍着干恶心的她,终究忍不住的,让肺里面那——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都给倾泻到了箧框(垃圾桶)中。 趴在箧框前,足足蹲了有小半个时辰。 终于知晓了她自已的命运,已经走偏了的水花。却是有些怀疑起了……她自已的所作所为来。 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想要好好休息一晚的她,一抬眼,就瞧到了,已经站到了她身后的校书。 “校书。” 低低的唤了一声。 不知晓仍旧抓着她不放的乐阑珊,究竟还想要干些什么的水花。内心深处,却是早已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与防护墙来。 「可是……打听清楚了?!」 随手扔给了水花一张纸条。 冷眼示意着对方赶紧回话后,乐阑珊便好整以暇地,坐到了圆凳儿之上。 “回校书的话。竹苑姐姐……竹苑她——好似并没有就范。” 知晓她们两个,在绕了一大圈后,也仅仅只是为了要……打听这件事儿的水花。 说实在的,心中的憋屈与委屈,那是数也数不清。 「哦~~看样子……那个小娘子,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呐!」 利落的写出了这一行小字。 觉得又有些没必要的乐阑珊,抽出毛笔,便将这句话给划了下去。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好好的陪她玩儿。 我有的是耐心。」 兀自将这张纸条,给丢到了水花的面前。 心情一整个,都愉悦起来的乐阑珊,打着哈欠,披着衣衫的,朝着她的内室走去。 徒留下那个,因着听了此话,而有些不自在起来的水花,以及诧异到……瞪大了眼眸的新雨来。 这是什么情况呀?!竹苑——居然被校书她们两个——给捉了去?! 不敢置信的低垂下了眼眸。 生怕她自已,会泄露出一丝情绪来的新雨,只能强作镇定的,看向了那,浑身上下,都有些萎靡起来的水花。 “新雨姐姐!校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我给买回来的吗?!” 隐忍着泪水。 原本以为自已的命运,最差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命的水花。长见识一般的,知晓了她的——新命运。 “你且好自为之吧。‘乐极生悲,骄兵必败’这八个字,想必你……要比我领悟的深。” 即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水花的下场,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新雨,只想要不动声色的,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她的新主子。 随着吱呀的闭门声音响起。 将三个人,彻底的隔绝成了三个独立空间的门扉,“死板”又任劳任怨的,将人类中,那些一切的矛盾与不甘,都安抚成了——昔日里,万物皆平静的……模样。 第七百九十章 清污人 几日后,入夜时分。 汴京城城东,一处位于街道尾巴上的……宅邸前。 一辆马车,就那样静悄悄的,停在了那里。 与此格格不入的是,这栋宅邸的后门儿那里,正有着两个杂役打扮的下人,合力抬着一个麻袋的,从里面给走了出来。 很显然,这里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别院。故而……趁着天黑,倒个泔水桶还是甚的,倒也并不稀奇。 眼瞅着那两个人,并不是太费力的,将那个套了麻袋,仍旧还滴滴答答的,流着些许液体的重物,给丢尽了装泔水的桶里后。 匆匆忙忙便折返回去的他们,甚至于……都没来得及,给清污人一些打赏的银钱。 满口国粹的骂骂咧咧着。 拉着推车走了没几步的清污人,觉得较往常而言,今儿个的泔水与秽物,也忒多了些。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悠悠的拉着推车。勉强出了大街上的清污人,走了不到百步,便气喘吁吁了起来。 “这大户人家,纯粹臭讲究哈!吃的些甚玩意儿啊!这么重!” 很是不满的埋怨着,因着好奇的清污人,还特意的,又将推车给——拉到了另一处僻静的角落里。 捏着鼻子,并不爽的掀开了盖儿,那处略微有些肮脏的麻袋,便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嫌弃的撇了撇嘴。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麻袋的清污人,正欲关盖儿的刹那,却是看到了那系绳上的——些许血渍,浸染到了他的手指上。。 皱着眉头怀疑着这户主家,应是也没有过……杀猪宰羊的动作后,灵光一闪的清污人,就差被吓到——跌坐在地上了。 狠狠的掐着大腿,并捂紧了嘴巴。觉得此事必有蹊跷的他,做出了生平最冒险,也最正确的抉择。 小心翼翼的,将推车放置在了角落里。踮着脚尖儿,再次折返回去的他,悄咪咪的猫倒了身子,并又一次的,趴在了那户别院的后门附近。 果不其然的,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浇在了地面上。 而眼尖的清污人,也借助着后院门前的那两盏高高挂起的灯笼,的的确确的,又看到了那星星点点累计而成的,成片血迹来。 目送着那两个杂役打扮模样的人,又一次的将后院儿的门栓,给插了上去后。 狠狠咬着手指,并咬出了很深血印子的清污人,只能浑身脱力的,跌落在了地上。并很久,都没有再爬起来。 不断的进行着心理上的建设。足足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有力气站起身来的清污人,却是听到了门栓,被又一次的打了开来。 这一回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锦袍,且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细观其那……茂密的络腮胡,以及将脸面,擦的很白的面庞后。 忽然就知晓了此人,大抵也是在跟风最近很火的——簪花白面妆的清污人,就差要反胃的呕吐出来了。 简直是不伦不类,成何体统呐! 沉住了气儿的,愣是等着对方,再三确认了后院儿门前的街道上,几乎都一尘不染了之后。 已经蹲到腿麻了的他,才总算是随着……门栓又一次的插好,而屁股先着地儿的,暂时性瘫麻了下去。 直到他缓过了劲儿来。都没有等来第三次,那户主人家的再次出现。 确认他自己,终于安全了的清污人,才小心翼翼又慢吞吞的,朝着他的推车存放角落处,走了过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 这条被他走了无数次的街道上,愣是让他的后背,感觉到了凉飕飕的触感。 不断告诫着他自己,这一切不过都是,心理作用的清污人,终究还是过不了良心那关的,将那个泔水桶的盖子,给再一次的接了起来。 狠下心的,把那处系绳给解了开来。 一想看着像是昏迷过去,且枯瘦煞白的女子脸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因着朦胧灯光的照耀,硬生生将这种画面,搞成了恐怖片儿的清污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颤抖的伸出了手指,并将其给,抵到了对方的鼻翼下。不出意料的,那个女子,已然没有了……一丁点儿的呼吸气息。 有些忧伤的,悲悯着女子的凄惨遭遇。 觉得还是将其,给埋了比较好的清污人,在犹豫了再三之后,还是将对方给。架着胳肢窝的抬了出来。 混合着泔水的臭气,以及那已经……腐朽了的血腥味儿。 被抬出来的瘦弱女子,就连身上的那抹翠绿色,都有些瞧不清楚了。 因着长期,都在做着这种脏累的底层工作。对此种味道,居然还可以忍受的清污人,却是对着面前的尸体,有些为难了起来。 难不成……要让他大晚上的,去那大山坳子里,挖个坑儿吗?! 可纵使他心有余,却也……力不足呐! 绕是他的胆子再大,这大半夜的,借着月黑风高的光,他也不敢去到那……坟圈子当中,挖坑去啊!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 双眼朝前看着,并只顾着面前景象的清污人,却是没曾发现到他的身后。 已然站了一个披散着的头发,且胡子拉茬,又杂乱无章的人影来。 很久很久之后。 就那样冷漠的,盯着清污人行径的来人,像是想开了什么一般的,突然就发出了声儿来。 眼疾手快的,点住了对方的哑穴。 示意着其莫声张的黑影,就那样理所应当的,又重新拉起了麻袋的,将那具尸体,扛到了他的肩膀上。 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觉得那个收秽者,实在是有些傻的来人,却是连解释,都懒得再解释一下了。 毕竟……他也只是点住了对方的亚穴,而并没有让其,浑身都不能动啊! 有些好笑的,摇晃着他的脑袋。哼哼唧唧谱起了调子的来人,倒是颇为庆幸他自个儿,能在今儿个的关键日子里,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试验品来。 夜色,越来越暗了下来。 随着那层雾蒙蒙的天空中,偶尔闪烁的几颗小星星,不断的闪烁着。 打更人口中的那道——“天干物燥,小心烛火的。”提醒,却是随着打梆子的声音,而精准的传了出去。 很显然,此刻已经是……二更七刻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九十一章 百会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哼着干字文的小曲儿,此刻,处于坊市相交的……一处医馆中的百鱼渊,别提有多高兴了。 “师父!” 老老实实的站在了百鱼渊的身后。 不知晓这大半夜的,为甚会把他给被叫过来的空青,此刻的两个上下眼皮子,都在挣扎的打着架。 “哈哈哈哈哈,好东西呐,好东西!我的好徒儿啊,你快过来看! 你且瞧瞧为师,给你带回来了个甚的好东西!” 摆出了这样的(??????)一张笑脸。百鱼渊对今儿个收获颇丰的感慨,都放到了他的那张脸庞之上。 “好~~的!徒儿……这就来看。”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知晓老头子,又抽起了什么风的空青,倒是颇为配合的,越过老头儿,并走上了前去。 一打眼,便瞧到了病榻之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后。 本着救死扶伤精神的空青,毫不犹豫的,便抽出了他那——随身携带着的银针来。 眼瞅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然病入膏肓到了——将死的境界之后。 又打了一个哈欠的空青。 就那样单手拎着女子衣襟的,将她的脑袋……给倒朝了下去的,放置在了病榻的边儿上。 将其,以这样一种奇怪姿势的,支楞了起来。 利落的一针——刺向了女子百会穴的空青。觉着用劲儿还不够后,还又兀自擅作主张的,将银针又向前,给扎进了半寸余许。 “你个劣徒!这是要作甚?!” 被大徒弟那条件反射的模样,给硬声声吓了一跳的百鱼渊,恨不得跳起来的,给丫的脑袋上敲一下子。 “哈……啊……师父!你这般行径,难道不是为了——考验徒儿我的吗?!” 继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已经困到不行了的空青,还颇是有职业操守的,又观察了一眼那个,仍旧躺在病榻之上的病人。 “呦……放血成了!看样子……她是被我给——吊回来了一口气儿呐!” 理所当然的,陈述着眼前的事实。身为百鱼渊引以为傲大徒弟的空青,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有些傻眼儿了的,瞧着躺在病榻上的女子,剧烈的咳嗽了一声。 到底是没有忍住他那……暴脾气的百鱼渊,狠狠的踹了大徒弟空青一脚。 “我是打算用她来练巫术的!为师好不容易才刚入了门。眼下人倒是活了,人给我活过来了!人给我活过来了!!人给我活过来了!!! 你让为师怎么练?!你让为师怎么练?!你这个逆子!!!你让为师再去哪里,去找一个这样濒死的人啊?! 你倒是给我说啊!!!你倒是给我说啊!!!” 气喘吁吁的骂骂咧咧着。 恨不得将大徒弟的天灵盖儿,给扒开来瞧一瞧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一坨屎的百鱼渊,整个人……都快要破碎了。 “明明是师父你告诉我的!看病救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它是咱们的本职工作啊! 我哪知晓你会要一个死人嘛?!如果您实在想找的话,坟圈子里面挖一个……不就得了吗?! 再不济……那些刚一脚迈进鬼门关的,准备出殡的老百姓们,最近也总是会有的这么一个的吧!” 抚摸着自己那,被踹痛了的屁股。觉得很是委屈的空青,打算行使他大师兄权力的,将老二川柏,也给叫了出来。 “师父!一直出着诊呢!才刚回来!” 同样打着哈欠的川柏,可是比老大空青,还要小五岁的存在。 就没有断过“叛逆期”的他,很是不太能理解……面前的这两个活宝,又在折腾些什么花招了? “瞧仔细喽!她死了,被我给医活了。然后……师傅就骂我了。让你把她给医死!去吧。” 言简意赅又简单明了的,诉说着百鱼渊元的诉求。 胶着着堪堪转过头去的三个人。 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就对上了一双,明显心灰意冷起来的……绝望眼眸……. 第七百九十二章 刚刚开始 “这里……便是那阴曹……地府吗?!她绝对——是想要这样说的!” 川柏毫凭借着他以往的行医经验,毫不犹豫的张口就来。 “我觉得……师弟他,说的对!师父。” 又一次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空青这一次,倒是很少见的,说了一句违背他家师父意愿的……良心话。 “这位小娘子!你可是感觉好些了?!感恩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想必你也知晓~~~老夫从那位‘大人’手中救下你……是多么的不容易了!” 郑重的咳嗽了一声。 立刻便殷切地,走近了病床前的百渊渊,却是瞧到了一双——毫无生存意念的眼眸。 紧紧地,抓着脖子上的那枚铜钱吊坠。只剩下了一口气儿的……病弱女子,好似“死不瞑目”一般的,执拗着她最后的坚持。 “你可是……还不想走?!亦或者……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要做?!” 川柏一针见血的,很快便读懂了对面女子的小心思。 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大抵上,也知晓那些人的“通病”,都是些什么。 这些拥有着最为执念的——病入膏肓之人,若是不了结了他们自已心愿的话,怕是——到了泉下……也绝对不会……安生的。 随着浅浅的两行清泪……滑落。 颤抖着手的病弱女子,又一次垂死挣扎的,抓紧了脖颈上的,那枚铜钱吊坠。 “还不明白吗?!赶紧将那枚铜钱吊坠儿的主人,给找过来呀!” 不由分说的,笃定着自已内心的猜测。空青仗着他那大师兄的身份,便打算让川柏——去跑跑腿儿了。 “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铜钱罢了!你要他怎么找啊?!既然你这么肯定,就换你去找呗!” 因着大徒弟给自已带来的麻烦,心情仍旧很是不爽的百鱼渊,毫不犹豫的,张口便怼了回去。 “额……师父啊!您这不是……难为徒儿我吗!这大半夜的,还是川柏他,更熟门熟路些呀!是吧?柏!!!” 不断的朝着川柏使着眼色。 已然有些急眼儿了的空青,甚至于还拿手狠狠的,拽了拽自家师弟的衣袖。 “。。。杨家……少……杰歌。。。” 正当大伙儿(主要是川柏)为难之际。 那个病弱到极致的女子,愣是执拗又虚弱的,唤出了一个——听起来很有用,实则压根儿就……帮不上任何忙的消息来。 眼瞅着那个躺在病榻上的小娘子,出气多进气少的,连眼仁儿都已经开始,向上翻了之后。 快速出手施针的百余渊,愣是吊住了对面女子的……一口气来。 “你们两个!倒是赶紧去找呀,时间不多了!眼下的她,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若是——再耽搁耽搁的话,怕是瞧不到明儿个的太阳喽!” 拿眼神示意着大徒弟和二徒弟,赶紧滚出去找人后。 身为医者的恻隐之心,到底还是让百鱼渊,正视起了他自已的……身份来。 搬过了身旁的小杌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的他,到底还是有些可惜起了,自已对巫术的研究来。 “等一下!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来!” 想着想着,眼眸突然便晶亮起来的百鱼渊,忽然就想到了他那——才刚刚拜师不久的师傅来。 这不正是——活生生的好例子吗?! 兀自拍着大腿激动着。 心里边儿瞬间,便有了谱儿的他,甚至于……就连面庞下的微表情,都准备好了。 “你们两个!活像那乱窜的蚁虫,受惊的驴似的!乱找甚呐乱找?! 人家小娘子不都说了吗?!是杨家!杨家呐!!!杨家的少愆哥啊! 直接去崔家,将你们的师伯祖给我找来凑……寻过来。顺带着,把你们的师祖,也给我带过来!” 爽快又利落的下了决定。 百鱼渊很是不爽的,又瞪了一眼杵在他面前的……那两个傻徒弟。 “……师父……” “师父?!” “……” 眼瞅着面前那俩满心满眼,都觉着此事儿,有些为难的两个徒弟,百鱼渊又一次不爽的,瞪大了他的眼眸来。 “还不赶紧去?!” 就差要从小杌子上,吹胡子瞪眼的爬起来后,俱是缩了缩肩膀的空青与川柏,颇有自知之明的……退了下去。 此时此刻。 夜晚的天空上,已经黑到……只能瞧得见——月亮与星星了。 估摸着师祖与师伯祖,怕是早就入睡了的他们两个,也只能硬着头皮,驱赶着马车,并朝着崔家的方向驶去。 权当做——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也许师父他……猜测的是对的呢。 又也许……那个已然陷入昏迷中的小娘子,双眼昏花到——压根儿,也瞧不清她的少杰哥,到底是个谁呢? 更何况!这大晚上的,要是真要让他们两个,浪费太多时间的,去寻人的话。。。 医馆中,那个病榻上的小娘子,也等不起啊! 所以……师父他老人家的远见,是没毛病的。 努力说服着自已,才刚刚停下思考的川柏,便察觉到了身下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伸手撩开了布帘。 借着灯笼内的朦胧光芒。 写有“士族之冠”的牌匾,以及紧闭着的大门,便跃然进了——他的眼前。 很显然,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七百九十三章 良配 子时即将走完。 在夜晚三更的,尾巴尖儿上。 一辆快速“奔腾”着的马车,正极速的驰骋在,那几乎就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 伴随着车夫“吁~”的一声响。 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是一个身着布棉袍的青年人。 紧接着一前一后的,又跳下来了两个中年人。 最后,随着被两个中年人,轻轻搀扶下来的一个小娘子,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后。 那个打一开始,便双脚早早落地的青年人,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竹苑?!可是你?!” 随着一道焦急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病榻外便响了起来。 守在小杌子前,正打着盹儿的百鱼渊,被吓到一激灵的,差点便朝前杵了过去。 “少愆呐!你还真的就……过来了呀?!你说这大晚上的……” 有些不可思议的站起了身来。 正想着要如何圆谎的他,却是瞧到了面前的那个青年人,居然快步的冲到了床榻前,并握起了昏迷中的,那个小娘子的——双手来。 “兄长!稍安勿躁!你且让我再瞧一瞧,竹苑的情况。” 紧跟着小跑进来的,正是某人的师父——刘衣紫。 有些傻眼儿的百鱼渊,此刻,倒是也不好……再多做解释了。 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并打算偷师的他。 却是瞧着他的师父,在把到了病榻上的那个小娘子的脉后,而紧皱起的眉头,与突然就……煞白起的脸色来。 “!!!!!” 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 从妹妹的表情上,就瞧出了些许端倪的崔少愆,一时之间……却是不知晓,该怎么办了。 “就剩下吊着的一口气了。且,药石……无功。” 轻轻的摇了摇头。 克制着让眼泪,给掉下来的刘衣紫。只能快速的,背过了身去。 “……” 良久的沉默。 很快,也快速追赶过来的空青与川柏。一进这间屋子,就感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与空气。 “妹妹,让竹苑她……体面的走吧。” 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其哽咽起来。做出了艰难决定的崔少愆,缓慢又坚定的,又一次坐到了……竹苑的病榻上。 随着几根银针的……再次探入。 悠悠转醒的,那个病榻上的瘦弱女子,终究是睁开了双眼。 “少愆……哥,原来你……才是对的啊。我至死,都还是……清白之身的。没有……脏……了……” 哽着这唯一的最后一口气。 艰难开了口的竹苑,到死最想解释的,居然仅仅——只是这个。。。 拼命的点着头。 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只管答应的崔少愆,到底还是有些悲哀到……心疼了起来。 这……便是这个社会,赋予女性的……枷锁吗?! 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并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此刻的崔少愆,只能哽咽着。并保证她自己,不说出……过激的话语来。 “对不起!竹苑!明明说好了的。要守护你们周全!是少愆哥无能。没有为你,把好那——护你终身的——良配……” 单手紧紧的拽紧了衾单。崔少愆的另一只手,却是不敢使劲儿的,轻捧起了竹苑的那双……瘦骨嶙峋的指尖来。 “不怨他。只是现在,我有些……不想见到他了。 他很好……但是我更想见见姑娘。可是……我没有颜面……再面对姑娘她了。 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这个名字,起的真好呀……我很是……喜欢。” 断断续续的,表述着自己的感慨,竹苑的双眼中,却是有些……迷离了起来。 “红颜知己求良配,相伴一生共白头。竹苑,若是困了……就睡吧。待你醒过来了,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崔少愆的手指,却是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脑海中,关于竹苑的祈福带上,那十四个字……还历历在目着; 甚至于涂涂画画,改了又改了字迹,仿若昨日一般的,还在她的眼前回荡。 可是眼下,那个声音,永远如翠竹一般清脆的姑娘,竟然也可以……虚弱成这般的样子。 “竹苑!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便好。我们……都在呢!姑娘她……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怪过你。也不会怪你的。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过得好!” 轻轻的伸出手掌,并抚摸上了竹苑的指尖。 刘衣紫满眼悲哀的,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衣紫妹妹……还能见到你,我也……很知足了。” 欣慰的扯起了一抹微笑。竹苑的口中,却是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而伴随着那口鲜血的吐出,一股恶臭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钻进了周围众人的——鼻腔里。 “!!!!!竹苑!!!我在这里呢!我在呢,竹苑!”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刘衣紫立马便伸手,摁了几下——竹苑的胃部那里。 “兄长!竹苑她……里面……怕是都……糜烂了……” 不断的眨着眼睛。 刘衣紫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竹苑?!当真……是那美人盂吗?!竹苑!不要睡!!!” 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看着已然躺在病榻上,并没有了气息的竹苑。 崔少愆的眼神中,气愤到……甚至可以冒出火来。 “少愆呐!这人死……她是不能复生的。就像你说的,还是让她——体面的走吧。姑且……准备后事吧。” 听着师父的话语。 大致便知晓了面前的这个丫头,是经历了些什么的百鱼渊,一时之间,也有些不适的,皱起了眉头来。 “…………” “师伯祖,还是让这位……您的故人,入士为安吧。” 大抵也猜测到了……面前的这个丫头,遭遇了些甚的川柏,亦是不忍心的,跟着劝说了一句。 “姑且……再等等吧。姑娘她,真的还在……赶来的路上。” 哽咽的解释了一句。 前脚,刘衣紫才刚说完话。 后脚,一道风尘仆仆的女子声音,便急切又有力的传了过来。 随着那道“竹苑!”的高呼声响起,一袭身着蔚蓝色长袍的——高挑的女子,便闯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压错了 “姑娘!” 侧着身子,将床榻前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突然一下子,就变的沉默寡言起来的崔少愆,眼眸中,却是快速的,闪现过了一丝阴霾。 直勾勾的盯着竹苑,至死的那双手,都还在紧紧的抓着,脖子上的那枚铜钱吊坠。 忽然间,有些想笑又想哭的她,却是默默的,站到了刘衣紫的身旁。 “竹苑她——可是刚走?!” 轻轻的坐到了病榻上。 眼神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盯着竹苑的杨延婉,倒是比崔少愆她们兄妹俩……还要镇定。 “一会儿了。”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了一个……善意谎言的崔少愆,突然之间,就有些——窥不破生死了。 “你说好端端的,咱们几个,去求甚的祈福袋呀?!才刚刚绑好了,那棵龙柏树……便倒了。 前些日子,我才刚收到,失而复得的祈福带,还没挂出去呢,我便又要……准备嫁人了…… 现在倒是好了,就连竹苑……也出事了。你说她好端端的,跟在我身边不好嘛?!为甚就想不开的,非要去找那劳什子的良配啊?! 若是没有当初,她那……犹犹豫豫,又执迷不悟的涂涂画画,我估摸着,竹苑她……便也不会有,这般令人……伤心的结局吧…… 所以……咱们几个,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就走错了呢?! 竹苑,少愆,还有衣紫…… 咱们几个,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就这样……好好的,给错过了呢……” 自言自语又兀自的,诉说着心中的一切苦闷。 一直低着头的杨延婉,就那样任由豆大的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滑落。 “……” “只是可惜了……竹苑她的初衷。与当初那……争破头颅的涂改了。 哪有什么——红颜知已求良配,相伴一生共白头啊?!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好好活着……不好么?!竹苑!你倒是醒来看一看我呀!看一看这打从一开始,便注定好了的,追求不到; 也看一看……在没有共同的常性下,你所求的,那份虚假的期盼啊!” 一句比一句,更高一分贝的……声嘶力竭。让此刻的杨延婉,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一样。 “姑娘!还请……节哀。也许,这便是竹苑的命吧。” 随着崔少愆冷漠的声音响起。 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会是由对面的青年,所亲自说出口的杨延婉。 就那样傻愣愣的,待在了那里,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姑娘,兄长他的意思是……不能说竹苑她……生不逢时吧,只是她拼尽全力,且拼了命得来的——这唯一的一次试错机会,被她自已……给压错了。” 紧紧的拉着崔少愆的衣袖。刘衣紫很合时宜的,帮忙解释了一句。 明显的地察觉到兄长,在听到姑娘说——“龙柏树”之后,就变得谨慎起来的神情。 她亦是后知后觉的知晓了——她那新收的徒弟,好似对此……颇为的在意与明锐呐。 “姑娘!已经四更天了。五更过后……少愆便要早朝了。咱们还是——先安置……竹苑的后事吧。” 低垂着眼眸,并诉说着自已的……合理要求。 崔少愆的内心深处,却是清楚的知晓,此刻的她……应当要做些什么。 只是。 在她理智的躯壳下,也是有些感慨与可惜的。 可惜着那抹翠绿色的身影,以及灿烂的笑容,再也回不到耳畔,并浅浅的,呼唤她一声——“少愆哥”了。。。 “竹苑呐竹苑!你可是知晓,我送给你的那枚铜钱吊坠儿,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并不是因为你喜欢钱,才会将其,送给你的啊……” 有些感慨的,在内心深处,诉说着自已的初衷。 崔少愆表面上的平静,到底还是不可抑制的,被低落这种情绪,给折腾到……破碎了一地…… 第七百九十五章 结局 “少愆呐!你看这……” 原本还打算偷师学艺的百鱼渊,瞅着眼下的光景,也知晓了他自已,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后。 便也就兴致缺缺的,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重点转移到了——关心那……龙柏树的细节方面。 “这些剩下来的,便由我来处理好了。姑娘!时辰也不早了。小心熬坏了身子。” 拿眼神示意着刘衣紫上前,将杨延婉给搀扶了起来。 思索半天后,并没有对姑娘口中所提及的龙柏树,做更多解释的她,很显然打算,任由其发展下去。 ……&…… 次日。 几乎彻夜未眠的崔少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便去上朝了。 待到她下朝归来之时。 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是让她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寝食与难安。 想都不用想。 能让她寝食难安的,除了当朝天子,用权力逼迫外,便也再无其他了。 忧心忡忡的想着,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将祈雨石这个烫手山竽……给丢出去的她。 一进崔家大门儿,就瞧到了那个——正堵在大门口,且来回踱步的顺子。 思忖着昨儿个夜里,她交代给车夫的任务。 又一次在内心深处,压抑并萧条起来的她,就连抬步跨过门槛儿的脚步声,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小公子,您昨儿个——交待给仆的任务,已经办妥了。那个小娘子,在昨夜四更天,便已然入土为安了。且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有些悲哀的想到,古代的女子,哪怕身份多么的珍贵,也只能快速的入殓之后。 崔少愆的神色,便不由自主的——悲哀了起来。 “顺子,你做的挺好的,姑且先退下去吧。对了,姑娘她……是不是在后罩房内,一天都没有出来了?!” 估摸着妹妹的性格,大抵又会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并独自伤心后。 崔少愆几乎可以肯定,此刻她的推断——八九不离十了。 “回小公子,姑娘她今儿个,早早地便出门了。仆大致瞧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好似是朝着——杨家的宅邸而去的。” 对小公子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儿,都极为上心的顺子。 自打那天夜里,耀武扬威的,从对面拦路的马车中,赚取了一大袋儿银两之后。 便对自家小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他,满心满眼的,就希望他家小主子好。 “竟是这样吗?也就是说妹妹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吧?!” 估摸着杨家姑娘那边,心情也定是会很低落的她,目前唯一,且只想要解决的三件事儿,此刻,都上赶着的,一一摆在了她的面前。 其一,便是先探一探开阳的底。在确认对方的选择与喜好后,连带着妹妹口中的十五,都给「他们」处理了。 很显然的,关于这件事儿,她还需要同阿姊再碰一回头了。 至于这其二嘛,便是她的师傅了。务必要将师傅的病症,给治好的她,首先便需要寻找一下——太医院的人了。 当然,这件事儿——还得在私下,秘密进行才可。毕竟……觉得此等大事儿,其中必定牵连不少的她,还是需要……万般谨慎的。 当然,这最后一点,便是让她最头疼的关键了。 毕竟……事关上边儿的威压,以及冯家对她的态度,无论如何,都得需要同清临渊商量个好几回的她,此举,对祈雨石,是势在必得的! 因为——按照她的考量。 如果第二条道儿,万一也走不通的话。唯一能治师父病的,便也只剩下,那些——可以与天地沟通的,祈雨石身上了。 虽然说,此刻的她,已然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征兆。 但是不想要,再眼睁睁的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以及那些,被她曾经开口,且信誓旦旦扬言——想要守护的人;皆都一个又一个的,离她而去后。 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寄希望于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若是万一呢?! 若是万一,那些都是真的呢?!此刻的她,宁可信其有,也不会——信其无的。 该赌的时候,还是需要赌一把的。 要是……就……成功了呢?! 狠狠的握紧了双拳。 终究还是屈服于命运,且随波逐流了的崔少愆,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彻底底的——融入进了1000多年前的——北宋王朝当中。 而此刻,历史的齿轮,也开始剧烈且缓慢的——转动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着一个——未曾预判过的结局,而……发展了下去。。。 第七百九十六章 荼毗 “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一道清冷的女声,打破了这种安静。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崔少愆,蓦得清醒了过来。 “衣紫,你回来了。” 牵强的扯起了一抹微笑,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妹妹的她,很努力的保持着自己那心态上的正能量。 “姑娘她并没有怪你。只不过,她好似有了心结一般,作茧自缚的沉入到其中,并有些出不来了。” 蹙着眉头,回想着杨延婉的状态。 总觉得姑娘,最近过得也并不是很好的刘衣紫,忽然便有些难过了起来。 “你也知道,昨儿个那种情况下。大医的心思,很明显就不在咱们这上边。 怕不是龙柏树倒,祈雨石现的消息,已经被他给查出来了。 至于姑娘那边,待到我闲下来,定会亲自去登门请罪的。” 很是敏感的,密切关注着有关于祈雨石的一切。 大抵知道,百鱼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也知晓了 在她与清临渊,以身入局的这一方棋盘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各方难缠势力的,不好对付来。 “兄长,你可会怪我?!若是我早早的将那封信件,递交于你的话,是不是竹苑她,便不会出事了。。。” “若是我说,打一开始,我就觉得开阳,并不像好人呢?!每每想到此,我都特别的纠结,要不要将竹苑给拽回来。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拉着竹苑,且不让她,奔向自己那所谓共白头的幸福啊。 其实,咱们大家都在赌。只不过到底错付了的,便只剩下竹苑她一个人了吧。” 平静的声音,理智的分析。 只是内心深处的悲悯与不甘,崔少愆却是克制的,并没有将其,给表现出来。 “我遣人打听过了。因着蔚叔蔚成风的帮忙。 兄长!我倒是还探听回来了一些有关于开阳,对于竹苑消失这几天的态度。” 低垂下了眼眸。 此刻的刘衣紫,尽量让她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但是她那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情绪,说实话,真的很难藏住。 “要么不在乎,要么装深情。要么就意思意思的寻找一下。他还能有什么反应啊?! 那种只在乎自己,且根本就不是恋爱脑的人,什么时候,还不都是以他自己,为主的吗?! 还有衣紫。我最近忽然想通了。开阳开阳这不正是北斗七星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清临渊还有阿姊,好似都曾说过他之前,曾在七星坊中,担当过瑶光这个位置。” “!!!兄长!你是说” 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突然觉得这有可能,是一盘惊天大棋的刘衣紫。 眸中的愤怒,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这般命名的,便也只剩下伶人们的势力了。 所以打一开始,他们有可能,就是冲着祁雨石来的。只不过误打误撞之下,早早就入了局的我们,倒是让竹苑给顶包了。” 将她推测出来的,一些糟心事实,全部都抛了出来。 崔少愆此刻的面庞上,却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平静了。 “竟是如此吗?!怎么又是祈雨石?!这些人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呀?!长生不老吗?还是那该死的执念?!” 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彻底生气了的刘衣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很想爆发似的,哭泣出声来。 “别担心,一切有我!妹妹,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剩下来的一切,都由我来处理。 我说过的。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不就是祈雨石和骨器吗!单论算计与未雨绸缪,我也不比他们差的。 届时,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罢了。更何况,想要祈雨石的,可不仅仅只是民间的势力而已。 你不要忘了,这大宋王朝的最高权力,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啊。” 意有所指的,伸手指了指正北面的方向。 由最一开始,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崔少愆,自打入局开始,便已然为她自己,想好了退路。 “兄长!!!我其实” 震惊的抬眸看了过来。深深的被震撼到了的刘衣紫,第一次在兄长的眼眸中,瞧到了那种狠厉与势在必得来。 “说好了要护你们周全的。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呐!好歹,也要让我守护你们一次啊!” 扯起了一抹浅浅微笑。 下定了决心的崔少愆,不断的在内心深处,告诫着她自己,要有所大的行动了。 “我在回来的时后,顺道瞧了一下咱们的师父。他老人家好似还在经历着他口中的天劫。” 知晓此刻,她说什么,兄长都不会听进去的刘衣紫,只能转移话题的,想要先安抚住对面那,明显有了执念的“青年”。 “师父他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吧。所以,我要加紧行动了。 今儿个我在太医院,问了好几个太医。到头来发觉最靠谱的,好似还是咱们二姐的姻翁了。” 想着还需要,赶紧再去找二姐一趟的崔少愆,也只能又一次的,做好了打算出门的准备。 “兄长,你可是忘了?!忘了今儿个,是布施大师的七日。 我记得你曾同我讲过。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看他,到底是荼毗,还是化身成为了肉身佛。” 只能帮着兄长,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但对其来说,又很是重要的刘衣紫,只能再一次,紧蹙着眉头的,提醒了一句。 “你要是不说,我倒还当真,就忘了。也不知道这一次的中毒,同布施大师他还有没有关系。 比起肉身佛,我倒更盼望着布施大师他,不被火化掉。 哪怕是烧出来舍利子了,我也不想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 “若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呢?!兄长!我今儿个回来之时,听闻汴京城的百姓们,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去看布施大师他圆寂后的舍利子呢。” 有些悲哀的低下了头。 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兄长一声的她,果不其然的,瞧到了匆忙间,就赶往了相国寺的,自家兄长来。。。. 第七百九十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是急匆匆赶到相国寺的崔少愆,脑海中,所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诗。 没曾想到布施大师,居然走得如此轰轰烈烈的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到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匆匆的一瞥。 就连收个尾巴都算不上的她。再一次进入到那熟悉的相国寺中,却是深深的感觉到了物是人非的哀伤与凄凉。 漫步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的她,忽然就想要把酒言欢一番了。 想着的今儿个,是不是可以好好放纵一回的她,突然就感觉很累了。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跨出了山门。 一抬眼的功夫间,她竟是碰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陆引?!你怎的会在这里?!” 不经意的,瞥到了对方那双还有些坡着的腿。 崔少愆此刻的震惊,一点儿都不小。 “听闻相国寺,出了一枚舍利子。我便想着过来开开眼。没曾想到,竟是遇到了兄弟你啊!” 原意是打算沾沾佛气的陆引,此刻,倒是忽然就没有了前去一瞅那,令大家人人艳羡的,舍利子的心思了。 “在我来之时,寺庙中,其实已经收尾了。你若是想看,我便陪着你再进去一趟。若是不想,就将我感受到的佛光,给予你啊。” 大方的伸出了手掌。 希望自己的同袍,日子越过越好的崔少愆,又一次的在心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愧疚。 “罢了。忽然就想喝酒了。用你的话来说,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拿眼神挑衅的,看着对面那个,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 想要将心中的所有不痛快,都彻底发泄出去的陆引。 肚子里面的酒虫,疯狂的在叫嚣了。 “好啊!今儿个少愆,便舍命陪君子了。” 同样心里面,十分憋屈的某人。借着这个机会,也想要疯狂的,放肆一把。 很快,汴京城外城中。 一处挂起了灯笼的酒肆内。 便传来了推杯换盏的声音。 明显着,都敞开了心扉的两个人。皆都心无旁骛的,猛灌起了那被送到他们两个手中的酒坛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位于汴京城东的东北角处。 处在暗室中的丁少微,却是蓦地睁开了双眼。 有些艰难的伸出了双手,并开始掐算起来的他,随着卦象的显示,却是扯出了一抹略带不甘心,又瞬间释怀了的表情来。 “我的好徒儿啊看样子师父。也只能陪你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剩下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难,怕是都只能由你自己,去走了。。。” 此刻,坐在蒲团上双盘着腿的他,由两个大拇指,紧紧内扣着手掌心的姿势,却是维持不住的,松散了开来。 随着吧嗒的一声轻响。 被他时刻捧在怀里的浮尘,就像已然完成了使命一般的,掉落在了地上。。。 散落了一地,干干净净又无牵无挂。 紧接着,啪的一声响。 处在崔家后罩房里的刘衣紫,突然间,就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看着被她紧紧拿在手中的茶碗,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掉落在了地上之后。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来临的她,竟是慌张的站了起来。 来回在屋里踱着步。 剧烈的心跳声,不断的提醒着她,要赶紧做出一些正确的对策来。 想着今儿个,唯一接触到的她与兄长共同的师父。 强烈的恐慌,催促着她,快步的朝着崔家马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兄弟!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觉得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可你说为什么?!这命运就这么爱,捉弄咱们大家呢?!” 有些耿耿于怀的,将手中的酒坛给碰了过去。 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的崔少愆,拍着桌子并站起了身来。 迷迷糊糊间。 随着她这一动作。 时常被她挂在腰间的那把七星剑。 就那样突然的,掉落在了地上。 并发出了咣啷咣啷的声音。 “呃” 重重的打了一个酒嗝。 罔顾对面陆引的碰杯催促。 大着舌头的崔少愆,执拗的想要将她的心里话,给全部都说出来。 “这不是师父送给我的七星剑吗?!我的便宜师父,他待我很好的!所以!我一定要加倍的对他好才是!” 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并大力的敲击了好几下。 再次从她手指间,脱落了的木箸。却好似并不想要配合她一般的。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到了,由青砖铺成的,地板之上。。。. 第七百九十八章 生死奇局 “顺子!咱们还有多久就到了?!” 按耐住心神不宁的心情,一心催促着车夫,快速朝着城东北角赶路的刘衣紫,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姑娘,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咱们就到了!” 努力的把着的缰绳。 心无旁骛的顺子,又一次的,将长鞭抽到了马屁股上。 与这边匆匆赶路的二人不同。 夜幕才刚刚降临的……勾栏瓦舍当中,却是灯火通明,并逐渐的……热闹了起来。 风花雪月的屋舍内。 此刻,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已明艳指甲的乐阑珊,因着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而颇为的愉悦。 吱呀的一声响。 明显察觉到身后的窗户,好似开了一条缝儿的她,带着满眼的怒气与不爽,就那样恶狠狠的,转过了头去。 瞬间瞪大的眼眸,就那样意料之外的……出卖了她。 瑟瑟发抖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破天荒“咿呀哇啦”哼唧起来的乐阑珊,抖如筛糠。 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个,绝对不可能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乐阑珊紧绷着的神经,都快被她自已,给吓断了。 噌~的一声响。 接着,便传来了嚓嚓的一声。 随着锋利,又令人胆寒的宝剑入鞘声收尾,根本连解释,都来不及的乐阑珊,脖子上细细的血口子,却是——逐渐的扩大了开来。 挣扎着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到死都不敢相信她「十五」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的乐阑珊。 死不瞑目的,瞪着对面的那双重瞳,并绝望的……瘫倒在了血泊中。 配着指甲上,那艳红色的丹蔻,长长的十个如削葱根的手指,混合着温热的鲜血。 就像缓慢绽放开来的——地狱之花一般,妖冶又短暂…… 此刻,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的乐阑珊。 她的斜对面,正静静的站着一个,身披斗篷,且异常平静的青年人。 其大大的风帽,硬生生的遮住了他……三分一的面庞。 只是随着他那,偶尔的一个抬头,露出来的双眸中,那双诡异的重瞳,却是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确认门外的丫鬟,正从两米开外的距离处,向这边走来后。 毫不犹豫的转身,并从窗户上轻跃下去的青年人,毫不停留的出了勾栏,并朝着早已停在街道对面的——马车处奔去。 “禀大巫,「试物刍狗」壹到拾伍,全部死亡。” 恭敬的朝着马车内抱着拳。略微低着头,且身披着斗篷带着风帽的青年人,在经过车内之人的允许后,便利落的,坐上了马车。 “可是有新的消息了?!” 随着马车上,那道清冷克制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徐奔跑起来的马车,很显然的,已经知晓了他们……下一处的目的地,要去往何方。 “是!咱们这便,朝着汴京城的东北角处赶去。届时,万事俱备,东风……已矣。 只待大巫您……亲自坐观……后续发展便好!” 恭敬的声音,再一次的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出去。 车内二人的对话,也逐渐的,变得小了起来。 直指……杳然无声。 ……&…… 随着车夫吁~的一声。 稳稳停下来的马车内,焦急的刘衣紫,就那样顾不得其他的,直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顺子!你且……先回去吧。若是见到兄长的话,就同他说我……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有些语无伦次的咬了咬手指。 顾不得其他的刘衣紫,率先便推开了门的……跑了进去。 心急如焚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机括。 那具枯瘦如柴到,几乎就剩下了骨头架子的,她们的师父,已然——仙去了…… 狠狠的捂住了嘴巴。 尽量让自已,不要大声哭出来的刘衣紫,整个眼眶都红了。 盯着散落在青砖地板上的浮尘,与那孤零零的蒲团。 整个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的她,不自知的,便朝后倒了下去。 此时此刻。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很合时宜的,从身后,将刘衣紫给扶了一把。并使她不至于重重地……摔落在地。 “兄长!你怎么过来了?!师父他……” 惊喜的转过了头来。 瞳孔瞬间,便收缩起来的刘衣紫。 整个人就那样僵硬的愣在了那里,就连呼吸……都有些不会了。 “好久不见了。廿九!” 顶着那张——与刘衣紫,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大巫就那样“水灵灵”的——站到了她的面前。 “欲饮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抬起手来,轻柔的抚摸着……面前那个姑娘的头发丝儿。 身为白巫与黑巫一族的最高存在——大巫,好似没有架子一般的,温柔且和善。 两行清泪,如同决堤一般的,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而站在对面的刘衣紫,却是压根儿,都不知晓她自已,为甚会莫名其妙的,就流下眼泪来。 只是。 随着她不断的哭泣。 原本仅仅只是微红的眼睛,逐渐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直至……浸染了整个眼白。 “没事了,廿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要,乖乖听我的就好。你……该放下了。” 缓慢又坚定的,表明着他的立场。 大巫这个人,就那样源源不断的,朝着对面的刘衣紫,施加着压力。 直到对方,忍不住的抱紧了脑袋,并声嘶力竭的,低吼了起来。 “不要害怕,这不是诅咒。这就是你原本的模样。廿九,我一直,都在你的身旁。” 收回了仍旧……还按压在刘衣紫脑袋上的手掌。 这一回的大巫,总算是心满意足的,微笑了起来。 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他的右使,有些按耐不住的——夺门而入后。 收敛了神色的大巫,很快,便换上了一副冷静的神色来。 一甩衣袍,并默默的,将密室的机括给关了起来。 端坐在正厅官帽椅上的他,就那样云淡风轻的,朝着右使祝九宫,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里什么也没有。咱们还是回去吧。看样子这一卦,我怕不是……卜错了。” 略带失望的轻挑起了双眉。 看着自已那只,卜算出错的手掌,大巫那幅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的表情,愣是让后来者,连话都不敢说了。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大门被紧紧的闭了起来。 留在暗室内的丁少微的尸体,此刻,却是已经被搀扶了起来。 借着室内昏黄的灯光,刚刚还眼白泛着红的刘衣紫,此刻的眼眸中,却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明…… 第七百九十九章 少愆 距离子时,还差一刻。 拒绝了陆引好意的崔少愆。腿脚不利索的,独自朝着崔家的方向走去。 即便满身的酒气,并醉醺醺的她,其实脑子里,还是有着一丝清明的。 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明儿个一定要去找二姐的姻翁一趟的她,突然就一屁股的坐到了地上。 原本以为,已经发泄够了。 可是到头来,还是万分憋屈的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在马路中间,便大声的嚎啕放纵了起来。 从来没想到,借着酒精的作用,居然可以让她崩溃成这样后。 总觉得今儿个的情绪大起大落,又莫名其妙的崔少愆,也实在是懒的,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儿来了。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还不赶紧上来!!!” 随着正在行驶中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头一次瞧到自家小主子,这副模样的顺子,倒很是有眼力劲儿的,将赖在马路中间不走的——他家小公子,给搀扶上了马车中。 “你这是喝了多少呀?!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怎的竟学了官场上的那一套啊?!” 很不满的甩了甩手。恰巧路过此处的崔绚,觉得颇为的丢人。 也不知道他家老幺,被人认出来了没有。若是被有心人给认出来了……那么明儿个,他岂不是,要被同僚们给参一本了?! 有些心疼又好笑的,盯着他家的这个“不孝子”,总觉得这孩子藏了不少心事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当这个爹了。 单手扶额的摇了摇头。 示意着顺子赶紧走的崔绚。 也就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他家老幺曾经呆着的街道,那四周的角落里,暗戳戳的涌现出了好几个——手带武器的巫族之人。 伴随着那道——“啊呸!被他小子给逃了”的感慨声。 很快,已然几乎……没有了行人的街道上,再一次的恢复了宁静。 只留下更夫,还在尽职尽责地敲着梆子,并大声的吆喝一句——“子时初,三更时。平安无事~~~” ……&…… 次日。 抹黑着爬起来的崔少愆。 趁着今儿个起的早,倒是还没有忘记掉,要为自家师父,去寻一个好太医的事儿。 蹑手蹑脚的,推开了东厢房的隔扇门。一道倩影,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妹妹?!你怎的……这般憔悴?!”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好似一夜都没有睡的刘衣紫。 知道自已做了亏心事的崔少愆,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已的鼻尖。 “崔少愆。” 冷漠又疏离的声音。甚至于,还带着一丝丝的克制与压抑。 “妹妹?!你怎的了?可是……生我气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搞不清楚的某人,一时之间,居然都反应不过来对方的措辞,似乎……也有些过于的陌生了。 “崔少愆。你昨儿个……在做甚?!” 又是一句冷漠,且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刘衣紫,陌生到让崔少愆,都有些害怕了起来。 “呃……碰到了昔日的同袍。就去小酒肆内……喝了几杯。我……”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的她。 面对着妹妹犀利的眼神,竟是有些词穷到……结巴了起来。 “不是说——要去找大夫吗。” “我想着今儿个再去……怕是,也不迟吧?!” 弱弱的回了一句。 觉得此刻的自个儿,特像那不负责任的渣男……一般的崔少愆,在内心深处,狠狠的唾弃了她自已一遍。 “太迟了。你的师傅……他已经——作古了。” 盯着对面那个“青年人”的眼睛。 刘衣紫就那样一字一顿的,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啊……” 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昨儿个,突然掉在地上的七星剑,以及双双掉落的木箸。 整个人浑身都哆嗦起来的崔少愆。却是差点儿的,连门框都没扶住。 “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你该走了。 而你崔少愆,不仅见不到你师父的最后一面,恐怕连他的丧事,都参加不了了。” 平静且冷淡的说完最后一句。 转身就走的刘衣紫,好似在刹那之间,就变得同他家兄长……疏离了起来。 “等一下!衣紫!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不能参加师傅的丧事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妹妹!妹妹!!!” 小跑着追了上去。 总觉得自家妹子,好似话中有话的崔少愆,突然就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双手稳稳的,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直直的看进妹妹眼睛里的她,却是仅瞧到了她自已的那副——慌张又无措的模样。 “落叶要归根。人死要归乡。这不是少愆你说的吗?! 昨天夜里,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已经遣人,将你师父的棺椁,运回华山去。恐怕现在,那些人已经,走了块一半了吧。” 冷漠地拍开了那双,搭在她肩上的双手。此刻的刘衣紫,眼眸平淡到……连一丝的波澜都没有。 “妹妹?!” 弱弱的低唤了一句。 不知晓这么大的事儿,为甚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的衣紫,到底是怎么了的崔少愆。 浓浓的悔恨与不甘,皆在此刻,冲上了她的心房之中,连甩,都甩不掉。。。 “少愆!赶紧的。再坚持几日,便要休沐了。” 站在二进院门儿处,不知道听了有多少的崔绚,眼瞅着两人分道扬镳后,他才很合时宜的,地开口提醒了幺女一句。 不甘心的咬紧了嘴唇。 知晓皇命大过天的崔少愆,终于在狠狠的跺了几脚后,便追赶着崔绚的方向……跑了出去。 只是……随着她与妹妹的距离,越来越远。 好似她们两个的命运,也在此刻,背道而驰了起来…… 黎明终究到来了。这天儿,瞧着……也快亮了。 只是横亘在心口处的那一层雾,好似却,变得越来越……朦胧了起来。 第八百章 遗憾 整整这一日,心思都不得安宁的崔少愆。 望穿秋水的,盯着屋外的风景,一遍又一遍。 不断的在心中盘算着自已,若是在下朝之后,快马加鞭狂奔的话,有没有可能赶上师父棺椁的可能性,被她在心中,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心不在焉儿的,忽略着周遭的一切。她甚至于,连当朝皇帝在暗戳戳的点她,都没有发觉到。 当然,至于当今天子,在暗戳戳的点些什么,恐怕只有努力寻找着祈雨石的那一派人,才懂了。 所以,很久之后。 肉眼可见的,望到了丹凤门方向的崔少愆,又一次的,被人给拦了下来。 直到站在她面前的从伯——崔升,示意着下朝之际,也务必要请她,去一趟秘阁当中之时。 很少暴怒的崔少愆,抑制不住的……握紧了拳头来。 “少愆呐!并不是从伯非要为难于你。只是这道命令,并不是你、我这等下官,可以轻易违背的呀!” 就差点名道姓的,告诉从侄,是官家在呼唤他后,崔升苍老又严肃的面庞上,颇是久违的……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同情之色来。 “下官——知晓了!” 咬牙切齿的应声道。 生生因着这五个字,而逼红了自已眼眶的崔少愆,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就那样挥之不去的,重重压在了她的……心尖上。 秘阁内。 安安稳稳并乖巧跪下来的崔少愆,不断点头的表示着,她自已……已经听了进去。 在接受到当朝的皇帝,打个巴掌再给她一个甜枣吃的伎俩。 不断感恩戴德起来的她,只得又一次的,低下了他的头颅来。 “所以,这之后的事儿,朕只给你有限的期限。且……越快越好。” “下官……知晓了。定不辱使命,全力搜寻祈雨石的下落。” 重重的朝着那身着龙袍的官家,磕了三个响头。 趴在地上迟迟不愿起来的崔少愆。 就那样任由着自已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落在了青砖地板上,并快速的隐匿在了……砖缝儿之中。 耳畔,官家的脚步声,早已离去。 固执的趴在秘阁的地板上,并颓丧起来的崔少愆。知道她自已,在此时此刻,到底还是因着任性,而错过了——见师父最后一面的……机缘。 一切,都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着。 不留给崔少愆任何的余地,去思考,去挣扎。甚至于,连退路……都没有给她留下。 …… 公元983年冬,丁少微卒。 伴随着崔少愆的眼泪,汴京城内,竟是突然之间,便下起了小雪来。 怀揣着任务,只得不断找寻着祈雨石下落的某人,在隔日一大早,便收到了清临渊还于她的——有关于自家外祖的——衣冠冢衣袍来。 自此。 在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儿之后。 又回到了起点的她。 就像那件衣袍上的篆体字一样,藏锋逆势,却又韬光养晦着。。。 直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出鞘——便是锋芒乍现!便是排山倒海!!便是……力量爆发!!! 一举!就能击碎这——沉重的枷锁,划破那,迷茫的黑暗。。。 (藏锋逆势篇完) 第八百零一章 新的篇章 话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有道是虞夏商周秦楚汉,三分南北至隋唐。 唐末时期,因着军阀的割据,从而导致农民起义不断。 因着黄巢盘踞曹州,而使得朱温,有了大施拳脚的舞台与机会。 与其几乎同时出现的。便是后唐政权的奠基人——李克用。 因着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而被封为河东节度使的他,成为了唐末,实力最强的军阀之一。 以晋阳(太原)为中心,割据河东一代的他,自此,与宣武军节度使——朱温(朱阿三),开启了多年的争霸。 有着身为游牧民族的……天生骑射能力,且战力十分强大的沙陀族人,在那段历史的时间里,几乎……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由此,应运而生的,李克用的义子们——十三太保,便是其征战四方,最锋利的武器。&…… “大太保李嗣源……二太保李嗣昭;三太保李存勖……四太保李存信; 五太保李存进……六太保李嗣本;七太保李嗣恩……八太保李存璋; 九太保李存审……十太保李存贤;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立;以及十三太保……李存孝。。。 沙陀族?!我?!……竟然会是——沙陀族人?!” 此刻,独自坐在崔家后罩房中的刘衣紫,正翻着一本儿,有关于五代十国的介绍。 逐字逐句的念着那几个——对她来说,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拗口名字。 表面兀自强装作冷静的她,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 有些头疼的,捂紧了脑袋。 总觉得自己的记忆,还是一团糟糕的她,突然间,觉得看什么……都很是陌生与不安。 “所以我幼时杂乱的记忆,并不是丢失了,而是被……封印了?!” 不可思议的,用食指和大拇指,轻压着自己的眉骨。 想当缩头乌龟并逃避的刘衣紫,却是又一次的,想起了另一件——更加令她头疼的旧事儿来。&…… “只有随侯珠的光芒才可以看到,每个骨器之中皆有对应的属性。八阵图下的那只骨笄内部确是刻有篆体"木"字。 兄长猜的没错。骨器与祈雨石相辅相生,要对应各自五行方可。”…… “女真。肃慎、秽貊、东胡三大族系融合而成。 汉晋时为挹娄。南北朝时为勿吉。隋唐时为靺鞨。 咸州东北至束沫江之间为回跋。 沫江以北、宁江州东北为生女真。 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为东海女真。”…… “《尚书·洪范》曾言金曰从革,白首为郎,白即为金。金人即是女真。” “老而不遇……一意孤行……变革……骨器在回跋!你倒真是做了不少功课,费尽心力的如此这般,说说你的条件。”…… “惨绿少年—冰消瓦解—马革裹尸—焚书坑儒—白首为郎—藏锋逆势。” “这些……便是全部的讯息了么?!那兄长你怎么打算的?!”…… “衣紫!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你的师傅。这个……你是只晓得吧?! 而且,我还受到了她的诅咒,这个你也承认吧?!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师傅她……其实并不是不惑之年呢?!而是她——拥有了可以长生的秘密。” “有啊!当然有了!怎么会没有了呢?!其实有关于山山,人人,臣戈,金的解释,当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的!” “哦对了!还有人人!一人仅是一人。双人则代表"从"字。跟从心而动……可不就是——从人嘛!所以,你得听我的!并且,一定要跟着我走才行!” “那不是,还有一个"金"么?!” “至于这金嘛!我能想到的,便只剩下"白首为郎"……这四个字了。应是这块儿骨器中,藏有了"金"的属性吧?!”&…… “只剩下这,最后的“白首为郎”了么……崔少愆!我的好兄长!看样子,还需要你——搭这最后一把手呐!” 缓缓的抬起了低垂着的眼眸。 此刻,刘衣紫双眼当中的整个眼白,几乎又一次的,都被红色,给蔓延开了。。。 打算就先这样,并按兵不动的刘衣紫。好似那……被人,一键开启了的……“遥控炸弹。” 公元984年,即太平兴国九年。也是宋朝第二位皇帝赵光义,使用“太平”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 因着甲申年,乃是六十甲子年中的……第二十一年。甲申旬,泉中水。 既盼望着泉水,又害怕洪灾到来的当朝天子,在司天监的观星推衍之下,毫不犹豫的改年号为“雍熙”。 雍,和谐之意。亦有……占有的意思。而这个字,在最初,是与水有关的。即——也含有阻塞之意。 熙字,则代表着……光明、和乐与广博之意。 将这两个字连起来。 雍熙,即和谐的……占有光明。阻塞掉泉水,寓意着……广博与兴盛。 至于后人,会不会粗鄙的认为——他赵炅(赵光义)着急的改年号,只是为了抹掉兄长赵匡胤,留给他的阴影与功绩,就不在他——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毕竟,前朝武则天的“无字碑”,便是最好的——“良之殷鉴”。了 当然,因着事关长生不老的“酒泉”,也占了其中的一个“泉”字后,总觉得有些惶惶然的官家,是不会将这个顾虑,也给——轻易说出口的。 公元985年,即雍熙二年。 赵光义的爱将,镇守滑州的节度使——刘遇,患病。 故而,其便命令翰林医官使——刘翰,前去滑州,为刘遇诊治。 经过一番辛苦的诊治之后,从滑州回到京城的刘翰,前脚,才刚说完——滑州节度使刘遇,其——必定会病愈。 后脚,刘遇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总而言之,不知晓这其中,到底经历过了多少……复杂的“变幻莫测”。 最终的结果,便是——刘翰,因此获罪,并被贬职为了……和州的团练副使。 即将要南下前行的……前太医刘翰,便恰巧正是……崔少愆二姐的……姻翁。。。 自此。 全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的——除了刘家之外,还捎带着,连崔家,也都不同程度的……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第八百零二章 下落 正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石”,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以沟通天地,连接宇宙,产自于龙脉的祈雨石,自打问世开始,便被世人……抢夺不断。 生生死死,又起起落落。更新迭代,却又……白云苍狗。 斗转参横,物换星移。 终于,在公元985年。 历经了千辛万苦斗争的……几大派系,皆都内心门儿清的,摸清楚了祈雨石,究竟尘埃落定在了……谁人的手中。 ……&…… 公元980年,即太平兴国五年。 早早现世的祈雨石,分布如下。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卢存领为首的七星坊,得祈雨石——两块儿。 …… 感觉就像是在黄河里取水,在燧石中取火一样容易的王溥,得祈雨石——一块儿。 ……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清临渊,得祈雨石——一块儿。 …… 一路被追击而来的石抹贺儿,被她视若珍宝的石头,便正是那最后一块儿——祈雨石。 之后,让我们再次回到……现在的时间段……即公元985年,雍熙二年间。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 第六块儿祈雨石的出现,已然是,众人缄口不提的话题。 没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迷茫,只有暗戳戳的,准备随时下狠手的决绝。 新的祈雨石,分布如下: 以卢存领为首的七星坊,仍旧得……祈雨石——两块儿; 从王溥手中,由十二祖巫——祝恒罗舒云,夺得的一块儿祈雨石。 再加上打一开始,从断臂开阳手中,由右使祝九宫,所夺得的另一块儿祈雨石。 巫族中人,得……祈雨石——两块儿; 拿走了石抹贺儿手中的……那块儿祁雨石的清临渊,再加上同崔少愆,在太原旧城地下室中,夺得的一块祈雨石。 以自身入局的清临渊,同样得……祈雨石——两块儿。 至此。 三方鼎立的局面,在互相牵制了……足足有两年功夫之久的今日,仍旧没有得到解决。 换言而之,便是——谁,都没有讨到好处与便宜。 与此同时。 需要配合着「祈雨石」使用的骨器,却是由崔少愆一人,独揽了四块儿之多。 至于那另一块儿,那藏在了银钳镯当中的,即便是被随侯珠的光芒照耀后,也仍旧还没有字迹,显示出来的骨器。 被崔少愆的同盟——即,与她同处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清临渊,紧紧的拽在了手中。 所以,按照夺得的筹码来算。 手握两块儿祈雨石,与五枚骨器的,那两个以身入局,并开启了棋盘转动的家伙们,显然在此刻,还算是……略胜一筹了。 当然,至于那最后一枚骨器的所在。 就有些……相当的棘手了。 毕竟,它可是在——大辽王朝的境内呀! 只要大辽与北宋,一日不开战。 亦或者说……只要北宋没有彻底的,收服了大辽,收回那属于他们自已的——燕云十六州。 他们这些……北宋王朝境内的势力,即便再猖獗,也不可能只手遮天的,将他们的势力范围,给扩张到大辽那边去。 而这……便是目前的他们,碰到的,最为棘手的问题。 明明「白首为郎」属金的骨器,就在眼前,但是他们三方,却是……都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知晓祈雨石与骨器,并需要配合着使用,才能更好发挥“祭祀”作用的……这一方法。 目前来说,只有崔少愆与清临渊他们两个人,知晓便是。 当然,至于另外的两方势力,又知不知晓这个,他们两人,也是无法确认的。 在如此的死局之下。 皆都韬光隐晦,且按兵不动起来的三方势力,盘踞在北宋王朝的境内,疯狂发展又各自求稳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平衡。 汴京城内。 在新的年号,已然开启了的,当下第二年。 崔家内部的众人,此时此刻,就差要上窜下跳了。 “爹爹!二姐姻翁的事儿……既然已经是轻判,您就别想着捞人了!这毕竟——皇命不可违啊。 哪怕是……求情也不可!更何况,您不能当面儿,就打了官家的脸啊。您所谓的纵横捭阖之道呢?!此刻,更是应当……偃旗息鼓的猫着之时呀!” 很是不解的蹙起了眉头。 估摸着平日里,一向自恃冷静的老头儿。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儿上,给掉链子的崔少愆。 在忍了很久之后。 还是不可抑制的,冲进了书房,并……阐述了一下,她自已的观点。 “别添乱了!具体怎么做……我还是知晓分寸的。我又没有老糊涂了!进退有度这四个字,可不是光说说而已的!” 有些烦躁的甩了甩手。 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的崔绚,示意着幺女,赶紧离开。 “可是我瞧着爹爹你……” 话说一半儿,便打住了的崔少愆。 再次抬头之时,就知晓了对面的——那个老狐狸的用意。 “你知晓就好了!赶紧出去吧!” 再一次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眼瞅着幺儿,心领神会地离开后。 后脚立马就跟进来的二闺女,就那么水灵灵的,眨着她那双——明显已经肿成了核桃形状的眼睛,给闯了进来。 第八百零三章 莫名的生疏 “衣紫?!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出书房,便看到了妹妹身影的崔少愆。 在这一时之间,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我想着……你会来这里,便过来瞧一瞧。” 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书房内。 之后便不再言语的刘衣紫,好似……并不是太想……同其交流一番。 “衣紫!自打师父他老人家……故去之后,好似你便……一直在躲着我。 若是你想要惩罚我不作为的态度的话……不若……就直接说出来可好?!” 小心翼翼的盯着面前的妹妹。 发誓从此之后,滴酒再也不沾的她,说实话,心中的愧疚,却是压根儿就……弥补不回来的。 那天之后。她又……硬熬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来临,她才借着休沐的机会,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华山。 直至亲眼,见到了那块儿——已然树立起来的「碑文」后。 那块儿神道碑上的文字,深深的……触动了她的痛觉神经。 就那样任由着自已的眼泪,滑落下了眼眶。 耸拉着肩膀,并直愣愣跪下去的崔少愆,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她——可当真是一个,无情且不孝的人呢。 什么不参与他人的因果。什么不与他人共业。 她——崔少愆——配吗?! 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越想便越觉得……哀伤起来的她。 身边……已经失去了……好几个亲近之人了。 难不成她崔少愆,当真是……薄情缘,寡亲缘的命吗?! 任由浑身上下的悔恨。一波接一波的袭来。 跪在那里,足足三个时辰有余的她,生平头一回,连带着脊梁骨,都是弯下来的。 “没有甚话……想要同你说。” 清冷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抬头看着已然冲出来的崔家二娘,那愈加红肿的眼睛后,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并看一看的刘衣紫,到底还是迟疑了起来。 “妹妹!你当真——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再一次不甘心的委屈出声。 就连声音都哽咽起来的崔少愆,忽然就迷茫了起来。 因为此刻的她,突然就不知道……应该要为谁——而去奋斗了。 一直以来,目标明确的想要,让身边之人,越过越好的她,到头来。。。却是连最基本的保障,都给不了。 甚至于,她的身边,“一无所有”到……快要空空如也了。 “那可是你二姐。你的亲阿姊!不是外人。即便这样……你都不去安慰一下么?!” 又一次的歪起了脑袋来。 观察着面前那个——令她十分陌生起来的青年人,刘衣紫的内心,毫无波澜。 “若是我说三年之后,二姐的姻翁……便会再次被录用,五年之后,就会……官复原职呢?!” 措不及防之下。 恰巧知晓这件事情……后续发展的的崔少愆,就那样情绪激动的,低吼了出来。 “!!!” 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好似想到了些什么的刘衣紫,又一次的,平静下了她的面庞来。 固执的转过了身去,并不打算再搭理对方的她,抬起来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之时。 就被扑上来了一个怀抱,给紧紧的拥了过去。 感受着对方的眼泪,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滴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有些动摇起来的刘衣紫,到底还是安静的站在了那里,并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了那里。。。 就那样僵持着……且——“不管也不顾”。。。 第八百零四章 滑洲 “衣紫,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若是你想要……让我去搭救二姐的姻翁,我现在就去好不好?!” 执拗的不肯撒手。 总觉得她自已,在这一次放手之后,定是会追悔莫及的崔少愆,只能厚着脸皮恳求道。 “你既然都说了……三年之久,与五年之后。那我还有……什么好怀疑你的?! 毕竟能掐能算的你,即便不能未卜先知,也……定是大差不差了吧……” 从始至终,无论崔少愆说什么,都无条件信任她的刘衣紫。 仅是一开口,就让那个原本……还有些手足手足无措起来的——某个“青年”人,瞬间死灰复燃,又原地复活了起来。 “妹妹!!!” 情绪激动的,瞪大了她的杏眼。 想着自已定是使大劲儿,抓疼了对方的崔少愆,才刚刚抬起手,就看见了一双……已然肿成了核桃一般的……通红的眼睛中。 “阿姊?!!” 厚着脸皮,整理了下袖口上的褶子。确认妹妹,并不会在此时此刻离开她后。 总算石头落地了的崔少愆,才小跑着冲到了自家二姐的跟前。 “阿愆!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你刚刚说翁公……他……三年五年的……此话可当真?!”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被困扰她当下的事情,给折磨到了不成样子的崔少凝。 情感战胜理智的催促着她……紧紧的抓住了幼弟的衣袖,并追问了起来。 “二姐!俗话说得好。这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有些事,咱们还是不知道为好。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有些懊恼的掐了自已一把。因着刚刚的冲动,张口就来的崔少愆,终于在此刻,知道后悔了。 这一回,因着妹妹帮她兜着。所以她才能……用占卜的借口蒙混过关。 那下一回呢?! 有些后怕的想到。 如果说……有人知晓了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了解并熟知——北宋王朝,从开始到没落的……整个过程的话。 那她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就算是——异类中的异类了呀?! 像她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给别人一种威胁感极强的人,即便她有着——多么特殊的身份,恐怕到时候,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一个死字的结局吧。 轻轻地将二姐的双手,从她的两个衣袍袖子上拿了下来。 冷静思考起了眼下的僵局,应当要如何去破的崔少愆。 在抬眼与阿姊对视的时候,终究还是心软了几分。 “是啊,天机不可泄露!可是我……要怎么办啊?阿愆。” 再一次的哽咽了起来。 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还是觉得这三年,实在太难熬了的崔少凝。 抓着面前的这根救命稻草,就不打算——再撒手了。 “阿姊,你可是忘了——大姐她,随夫家的调令,迁去了滑州。” “大姐……滑州……大姐!!!阿愆,你是说……!!!” 想到曾经前往滑州去的翁公,以及大姐的夫家,在滑州定是会有一些的势力后。 因为着这个消息,而终于将……心思也给活络起来的崔少凝,一下子便有了——可以使劲儿的目标与方向。 肯定的点了点头。 并拿眼神轻轻的,朝着书房使了一眼的崔少愆。 其言下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这就回去!我不打扰爹爹了。”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终于再一次的,将她自已,给变回了京城贵妇人,该有的端庄模样后。 崔少凝便将她一直很在意的……另一件事儿,给提上了日程。 定定的望向了,刘衣紫的方向。 朝着对方微微一颔首后。 转过头,便轻轻的拍了拍自家幼弟肩膀的她,揶揄且认真的,在自家的傻阿弟耳畔,又轻说了一句话。 满意的瞧到了对方,那不可置信又瞪大起来的双眼。 同样将心脏,跌回到了肚子中的崔少凝,便转身焦急的离去了。 “阿姊……” 轻声地喃喃着。 同样也豁然开朗起来的崔少愆。立马便朝着妹妹的方向,再一次的跑了过去。 “衣紫!我还以为……你会掉头走掉呢!” 轻轻的摸了摸鼻头。 总觉得现在的她,同妹妹相处起来,都有些尴尬后。 决定还是将话……给说清楚的崔少愆,也只能顶着头皮——硬上了。 “我若是不等你,待会儿……你还不是要寻到后罩房中去?!” 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知晓对面的那个人,的的确确,且一定会……会这么做后。 刘衣紫突然就觉得……太过于了解一个人了,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就那么的美好的。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了嘛。就是清妍和赵婶儿的事。我寻思着最近……也该同你商量商量了。” 时时刻刻将妹妹的话,记在了心中。 并首当其冲,不遗余力的,去执行的崔少愆,先紧着好交谈的话,给……先说了出来。 “既然处理好了。。。你直接,实施便好了。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往后,继承崔家的人是你,下一任的崔家家主——也是你。 而我……到底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缓缓的低垂下了眼眸。 此刻的刘衣紫心中,到底还是五味杂陈了些。 掩饰着自已的思绪,不再外露后。 再一次抬眸的她,眼神中……便只剩下一片的冰冷与清明了。 “妹妹?!你打一开始,不就是崔家的人嘛?!我都说了,会让你——日进斗金的啊……” 低声的唤了对方了一句。 越说,声音便越低的某人,恨不得渺小到钻进地缝里,来躲避衣紫的……无名怒火。 此刻的崔少愆,气弱到哪怕——并不知道自已哪一句话,在哪里说错了些什么,她也不敢反驳的,全部将责任,先揽到自已的身上再说。 “罢了!我有些乏了。既然兄长你——还有要事处理,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不再犹豫的转过了身。 径直朝着后罩房方向而去的她。 却是没有瞧到身后的某人。 突然之间,就变得开朗起来的面庞来。 笑靥研研的弯起了眼睛。 再一次的,从妹妹口中听到「兄长」二字的崔少愆,别提此刻……有多么的开心了。。。 第八百零五章 那年,那月,那时 雍熙二年春正月,右补阙刘蒙叟,任「济州通判」,「起居舍人」韩俭,任沂州通判。 没错! 已然更换了的第二位起居舍人,又一次水灵灵的,被当朝天子给调走了。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原本还在努力着,并有些步履如冰的崔少愆。 前脚——还没有来得及想好,要如何……去应对庄云阳他们一派的处处刁难。(虽然这些都……并不是明面上的。) 后脚,跟在皇帝身边记录每天所发生事情的庄云阳,就因着过于“属实的”记录,而被勃然大怒的“君威”,给下了一纸调令。 接着,新的起居舍人,便华丽丽的上岗了。 然而好景不长。 估摸着这也……才没过了多久,又一纸调令,便新鲜的——出炉了。 所以这……每一朝的皇帝,都有不可告人,且不能为之的——小秘密呗。 搞不懂这些玩意儿,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合理有度的崔少愆,又一次的,庆幸起了……她所在部门儿的——特殊性来。 三月已未日,江南百姓闹饥荒,太宗允许他们,渡过长江,并自行占有土地。 夏四月戊寅日,太宗派遣「忠武军节度使」潘美,再次屯驻三交口。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知晓了潘美“那厮”,定是又快要来……索取大将军的军功后。 对此愤愤然的崔少愆,却是有些心疼起了——那些在军营中的,她的同袍兄弟们来。 六月戊子日,再次禁止盐、酒专卖。 秋七月庚申日,太宗诏令各道「转运使」和地方长官,应当在丰收时,储备粮食。用以防备水旱灾害。 八月,瀛、莫二州发大水。 即便再不知深浅。 也知晓了祈雨石,在关键时刻,是可以长大水的崔少愆,却是有些傻眼儿了。 既然他们三方,都知道祈雨石,各自在谁的手中。 那他们为甚还要……劳什子的,到处去,让洪水泛滥呢。 经过几个日夜的思考。 总算是得出了关键结论的她,大抵猜出了这些……定是同龙脉有关系的。 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风水吧。 没曾想到,找到一个合适的祭祀地点,居然需要兴师动众到——不断的涨水,并找出龙脉后才可以决定。 想着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瞧上一回——这绝佳的风水宝地的崔少愆,内心,却是矛盾,又渴望着。 九月丙午日,因为这一年,没有战争和灾荒。当朝天子便放话了。 除了十恶不赦、官吏贪污,以及故意劫杀的罪行外,其余的阶下囚,死罪减轻处罚,流放以下的罪行,则被释放。 并且还免除了,江浙各州百姓们,所拖欠的租税。 也就是说……如果当初她……自打穿越而来开始,便一直不作为的话。 蹲在大牢里,足足有六年之久的她,到底……也该被释放了吧。 有些讥笑的摇了摇头。 思忖着当初,即便她不逃走,亦会被拉出去,当官妓后。 觉得还是目前的生活,最适合了的崔少愆,有些后怕地,再一次的缩了缩肩膀。 “雍熙二年,公元985年……已经……九月份儿了啊。。。新一年的重阳节,也快到了吧? 也不知道洛染他们,怎么样了?!按理来说……他们几个,也应该回家来……看一看了吧?!” 在纸上写写画画着。 将今年,所有她所知之甚少的事件,都一一罗列好了后。 舒展着伸了一个懒腰,并张开了双臂的她,却是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差一点忘记了。 明年,好似就到了——公元986年了吧。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右领军卫大将军——杨业,好似就是在明年的——某个时间段内,奋战而死的?!!! 因为她打小就不爱学历史。所以很多祖国历史上的事情,她都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谁能想到过……命运的齿轮,居然会一巴掌的,将她给拍到了这里来呢。 拼命的惦记着……她印象中的,几个历史大事件。 堪堪将这件事儿,给记住了的她。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绝对是986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便是她……好似压根儿就渺小到——更改不了既定的事实吧。 怀着感恩的心情。 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崔少愆。 却是焦急的……泛起了难来。 到底应该怎么救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想到她的同袍兄弟们,全部都要上战场厮杀,并牺牲在那个冷冰冰的土地上后。 说什么也接受不了的她,触电一般的站起了身来。并开始在屋内,来回的躲踱起了步来。 大将军待她不薄。姑娘也是。 换句话来说,杨家上下,府内所有的人!对她都很好。 无论如何,都要未雨绸缪她,紧张到——就连大拇指的指甲盖儿,都被她给咬掉了不少。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而如今!只能窝在……她的一方天地里的崔少愆,却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第八百零六章 人生如逆旅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崔家,东厢房内。 很少来此的刘衣紫,此时此刻,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将那团——扔在地上的,且明显是写过了字迹的废纸,给捡了起来。 认真仔细的,将那张纸给摊平了。 看着那些……写在上面的诗句,在涂涂改改,划了又划之后,终究还是皱皱巴巴的,如同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一般后。 眉头又一次紧拧起来的刘衣紫,突然便有些难过了起来。 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狠心地将那张可怜的纸张,又一次的揉巴成了一团后。 匆匆离开的她的背影。 就像那团——被扔在了地上的废纸一般,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能前进,亦是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只是因着急。 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刘衣紫,到底是没有瞧到——在那张纸的最下边儿角落里。 还倔强又不服输的,躺着一句——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逆旅虽多舛,此心任去留。 ……&…… “少愆!你可是听说了?!” 司天监中,吴昭素偷感极重的,凑到了,埋头在那里,并奋笔疾书着的某个青年人。 “听说甚?!”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一抬头,就将对面的来人,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的崔少愆,兴趣缺缺的敷衍着。 “还不就是……额……” 张口欲言的吴昭素,在抬头看到了监正那——凌厉的眼神后。 立马便乖乖的,回到了独属于……他自已的位置上。并做起了,属于他份内的营生来。 “宇宙中,咱们先人在观测天象时,为了将天上的星宿,一一对应到地面上。便创造出了「分野」这个法子。” 恰巧走到了这边儿来的监正,收敛着情绪,并指了指崔少愆,目前正在看着的——这本有关于天文学的书本上。 “我知晓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以及南方朱雀。” 不会拂了监正,想要指导她的心思,亦不会太突兀的,徒留监正一个人,在那里叭叭叭的崔少愆。 很给面子并驾轻就熟的,将一些边缘的理论给抛了出来。 “嗯!这个是最基本的。我要同你说的是——东方苍龙七宿之首,角宿对应的,便是兖州。” 原地一个惊雷。 监正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让浑身打了个冷颤,并瞬间激灵起来的某人,像被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了起来。 “定是没有好好做功课!如此简单的知识——即便将你那双眼睛,瞪的再亮……又有甚的用啊!” 很是满意着,自已的教学成果。 对此,突然便有了……继续交谈下去的监正,立马就变得——口若悬河,又滔滔不绝了起来。 “所以在远古的夏朝时期,他们重视的,是西方白虎位的——参宿; 而在商朝时期,他们重视的,是东方苍龙位的心宿; 至于商朝之后,大家重视的,自然是东方苍龙位的角宿了。 当然!咱们大宋王朝,也是一样的。都十分的,重视角宿。故而——才有了二月二龙抬头,日落十分乃角宿……之传说。” “果然是这样!角宿会在傍晚时分。出现在东方的天空中。” 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一句。 此刻的崔少愆,脑海中回荡着的——却还是监正说过的——第一句话。 角宿对应着的,便是兖州。 角宿对应着的,便是兖州! 角宿对应着的,便是兖州…… 是兖州。是巫族的根据地——兖州!!! 所以!当六颗祈雨石集齐之时,位于龙脉之巅的兖州!!!最适合用于「祭祀」的兖州!! 才是那——绝佳的……风水宝地!!! 第八百零七章 隔扇门 情绪激动的,握紧了手中的毛笔。突然知道了自已的下一步,应当如何要走的崔少愆,一整天的时间里,都心神不宁,又大脑兴奋着。 “崔官正!你倒是等等我呀!” 因为没有,把内心深处的小道消息,给及时分享出来的吴昭素。 眼瞅着他的八卦搭子,快步的离开了丹凤门,毫不犹豫追上去的他,很显然的,并没有打算要……放弃分享八卦消息的欲望。 “吴官正?!” 因着新发现,而浑身都兴奋着的崔少愆,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眼巴巴的瞅着她的人——到底还想要……做些什么? “咱们今儿个的话题……还没有结束啊!” 不紧不慢的打着哑谜,又开始了……说话只说一半的吴昭素,习惯性的,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 “恕少愆……迟钝。我还当真没有听到些……风吹草动。” 颇给面子的,抱了一下拳。 将情绪价值直接给足了的某人,全当是放松脑子的,顺着对方的话茬,便接了下去。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得意洋洋的显摆了一下。 立马就眉飞色舞起来的冬官正,知无不言,又言无不尽的,将他所知晓到的——小道八卦,给全部吐露了出来。 “竟有……这等事儿?!” 略带诧异的挑了挑眉头。 当真是第一次听说了,这件事儿的崔少愆,习惯性的轻挑起了眉头来。 “就这——?!阿惟呐!怎么自打你……及冠之后,就觉得你……有些过于的端着了?! 你倒是……再给点儿反应啊?!看着我啊!来点反应!!!” 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 因着对方的反应,并没有达到他预期效果的吴昭素,有些“备受打击”的……蔫儿了下去。 “楚……这件事儿……还是……” 隐晦的说了一嘴。 对此,倒是真的没有过分关注过的崔少愆,因着吴昭素的这一提点,倒是又一次的,开始回忆起了相关的记载来。 楚王——赵元佐么。。。 身为太子少保的王溥……在世之时,因着祁国公的这层关系,处处受到压迫的崔少愆,对赵元佐,是有过一段儿——细致了解的。 当然,这仅限于……曾经。 “少聪警,貌类太宗,帝钟爱之。” 这是史书上,对他的一句评价。 在北宋王朝时期,比穿越而来的她本人,还要小一岁的楚王赵元佐,好似真的……在三年前(公元982年),曾经替他的叔叔——秦王赵延美,求过情的。 而且当初,秦王好似被坐实了——与卢多逊密谋造反的事情。 之前,宋太宗才刚刚,罢免了赵廷美……开封府尹的职位。 那可是开封府尹啊!!!一个高高在上的职位。 想当初,她为了妹妹的自由,而去的「南衙」内,连见一面都困难的人,便是这个赵延美了! 记得当时,私下里的大家,也曾纷纷猜测过。 这莫须有的罪名,到底是不是宋太宗,害怕他的四弟继承皇位,而进行的……一系列反击手段。 当然了,成王败寇,是非成败。 这皇位之争,向来都是残酷又不讲情面的。 偏偏,身为楚王的赵元佐。竟敢出面,向宋太宗申辩,并说他四叔,是被冤枉的。 不向着亲爹,反倒是向着被贬为庶人,并迁居涪陵的赵延美,也难怪宋太宗会勃然大怒了。 自此,赵元佐,便患上了心疾,且精神……也出了问题,不能再上朝。 也就是在那一年,因着王溥八月份的离世。 面对此事儿的后续,便也再没有关注过的崔少愆,自然是全身心的……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要如何,取得骨器与祈雨石之上了。 去年,即雍熙元年(公元984年)。 在她二十岁快要及冠前,约莫有半个月的时间吧。 赶到了房州的赵延美,因忧悸成疾,而病逝了。享年……三十八岁。 赵廷美死后,得知四叔病逝的赵元佐,也因着心悸,而再次发狂了。 以致于——他因为小错,就用尖刀,杀伤了身边的侍者。 雍熙二年(即公元985年),就在今年,因着楚王的病情,略有好转,宋太宗还很是高兴的,为此……而大赦了天下。 回忆着前几日,在九月丙午日的那一天,她听到的——天下大赦令。 眉头又一次紧皱起来的崔少愆,却是想到了有关于赵元佐的——最后的结局。 虽然说,这是历史书上,记载的结局。 但是因着没有走到那一步,而始终持怀疑态度的她,到现在都不想相信——那个曾经的太子,走到最后,居然会——疯了…… 忍不住的再一次唏嘘了起来。 想着两日后的重阳节,那哥们儿——当真要火烧楚王宫后。眉眼轻轻抽搐起来的崔少愆,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同样都是惟吉。一个薛惟吉,字世康。一个赵元佐,字惟吉。好像命途……都不咋地呀。 有些郁闷的,突然就思索起来——这个“惟”字的崔少愆,连精神状态,都更加的……不好了起来。 因为她崔少愆——也,单字——惟!!!也就是……少了一个吉而已……~~~…… “阿惟!!!你这是……又怎么了?!你好歹倒是……也搭理我一下子啊。” 又一次的,呼唤了一声,他面前的那个——明显已经走神了的青年。 冬官正吴昭素,对其……给出的这种……奇怪反应,愈加的……不能理解了。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吴官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与……就此打住。 示意着对方,赶紧换个话题的崔少愆,还厚着脸皮的,搭上了来接冬官正的马车。 一派平静的下了马车,并注视着街道上,那些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的她,就这样紧绷着一张脸的,抬步走起了……这最后一小截的——归家之路。 径直走进了崔家。 没有回到东厢房中的她,竟是又一次的,推开了书房中的……那道隔扇门来。。。 第八百零八章 惟 “少爷!老爷他……还没有回来呢。” 经手并接管着书房重任,且不让多余闲杂人等,胡乱进出书房的蔚成风,毫不客气的开了口。 “我知晓。又不打紧。我等他回来便是。” 老实在在的,坐到了官帽椅上。 兀自拿起茶盅,并饮起了茶的某人,反客为主的……率先便开喝了起来。 “老爷曾说过,这——闲杂人等,没事儿呐,就不要乱进书房。” 特意将「闲杂人等」,与「没事儿」三个字,咬的极重的蔚成风,又一次直勾勾的,将眼神瞥向了那个——有些过于放松起来的……青年人身上。 “我又不是闲杂人等,而且!我有事儿。” 理所当然的,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对此并不甚在意的崔少愆,甚至将老头儿私藏起来的好茶,也给找了出来。 “咳……嗯!老爷还说了。这闲杂人等之首——便是——少爷你了。” 吊着眼睛环顾起了四周,却就是不看某人的蔚成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无妨的。就算我是那——闲杂人等之首,老头儿……咳~嗯!我爹爹他,也不会真赶我走的! 蔚叔,你还是赶紧去忙你的,就是了。对吧?!爹爹。” 扭过了头来。 越过一旁的蔚成风,并直勾勾的,看向了门外方向的崔少愆,对此……倒很是不满且愤慨。 “成风呐!那个……你还是帮我……再核对一下这个月的账本儿吧。” 掩饰尴尬的,将拳头抵在了嘴巴跟前。 装作无事人一般,怡然自得并厚着脸皮……死不承认此事儿的崔绚,就那样大大喇喇的,坐到了他家幺女的……对面主座上去了。 “你也甭心虚了。不就是防着我呗。就这么一点儿破茶。至于吗你!!!” 大声的吧唧着嘴。 对茶叶,实在是品不出好赖味儿来的崔少愆,就是觉得面前的这个茶叶,它好喝罢了。 “这可是贡茶啊!!!” 有些肉疼的敲了敲桌子。 觉得幺女,纯属于是……暴殄天物的崔绚,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心疼起了他的那些茶叶来。 “贡茶就贡茶呗!大不了我喝完了,就再去给你搞点回来……不就完了。” 理所当然的挑了下眉。 想着为当今天子,出生入死办私事儿的她,若是连一口贡茶……都得不到的话。也忒过分了些。 “唉,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眼不见~心不烦!!!” 单手扶撑着额头。 打算装瞎看不见的某人。 却是被一道——深情呼唤而出的「爹爹」,给吓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神色紧张的抬起了头来。 不知晓老三,又在出什么幺蛾子的崔绚,紧张到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爹爹!” 恢复了正常的音调。 随即正色起来的崔少愆,神色却是越发的严肃了。 “何事?!你且说。” 紧张到手掌心,都沁出了汗来。 生怕他这唯一的好大儿,又给他捅出了娄子来的崔绚,有些认命的接受了那……即将要发生的事实。 “之前我曾同您说过。说崔少愆这个名字——我不喜欢。没有大姐二姐的好听。还将祖父的名字——也给压在了心上。 对此,我表示很抱歉。将这句话给收回去。并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尤其是——崔惟这个名儿。单字一个惟,相当的好。” 老实在在地,将老头儿手跟前的茶杯,给蓄满了茶汤。 甚至于还体贴到将茶盏,推到了对方面前的崔少愆,眼神就那样一顺不顺的,盯着对方,并期待起了她心中的——那个答案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惟这个字,哪里好了?!你不会认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这种意思吧?! 当然!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好似……也没有错。” 颇是享受的,感动着小闺女的孝顺。 像这种大姑娘上花轿——破天荒头一回的新鲜劲儿,崔绚还是很期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的。 “大山崔,百卉植。崔者,大山也。” 将崔家的祖训,又重复的念了一次。 不待对方开口的崔少愆,再一次的,打算放起了大招来。 “单拆惟这个字,表希望与发端。亦有希望,与仅仅、只是的用意。 隹,短尾鸟,是崇拜鸟。最一开始,它是以其为氏族的——东夷部落的原始图腾。也是我们博陵崔家的图腾。” “所以呢……” 才听了一半儿,就老脸一红的崔绚。 显然已经知晓了自家的老三,要说些什么了。看样子,他家闺女……是真的猜测出来了呀。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鼻尖。 不待他发话,明显就没有打算,要放过他的小闺女。果不其然的,又一次的,开!了!口! 第八百零九章 归来 “惟——从心。希望自家的「儿子」,可以像隹鸟一般勇敢,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百卉植」的……活下去。 只是将隹……放在了心上。只是这样的……发端。。。” 沉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忽然就感慨起了老头儿,有些过度用心了的崔少愆,脑海中唯一浮现出的话,便只剩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嗯。” 掩饰的捧起了手中的茶盏。 在这种氛围之下,突然一下子,便有些适应不了的崔绚,只。不断的攥着手中的茶杯,并假装……瞧起了上面的花纹来。 “爹爹和母矣……都很好。少愆之前……僭越了。” 直直的盯着对面的老头。 压下了此刻,突然涌上心头,并大有翻江倒海趋势的情绪后。 崔少愆知错就改的,瞬间便摆对了——她自已的位置。 这些原本——就是崔少愆应得的。她崔浅……在鸠占鹊巢了之后,也一直都是以她自已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的。 想到这其中复杂的原因。竟是会牵扯出诸多的因果来。 到底觉着她自已,还是浅薄了些的崔浅,忽然就有些伤感了起来。 所以,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感受一下,别人的父爱如山?! 亦或者——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羡慕嫉妒恨,并迷恋纠结的就此沉沦下去?! 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天大地大,偏偏就没有了她崔浅的容身之处后。 顶着崔少愆皮囊的她。 第一次,对出现在这里的她自已,有了浓烈的抵触情绪。 又一次清晰的……认知到了自已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冒牌货后。 情绪变得再次低迷起来的“崔少愆”,眼泪却是不听话的——滑落了下去。 “咳……嗯!少愆呐!你知晓我同你母矣的良苦用心,便好了。我们——很知足。” 轻轻地将茶盏放到了桌上。 看着竟然因此,而感动到流眼泪的幺女,崔绚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了起来。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其实主要是他)也做错了很多。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的,轻抚了下胡须。 打算让自已,强制的——从这种悲伤又别扭的情绪中,给解放出来的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还真就。。。 想起了一件,可以用来转换话题的——大事儿来。 “嗯。我尽量克制。” 狠狠的抹擦了一把眼泪。 觉得此刻的自已,的确也有些——矫情又敏感的崔少愆。 又一次的让理智,战胜了她那——突然间,就差点儿控制不住的——感性情绪。 “你克制甚的克制?!想哭……便哭吧。 对了!还有!两日后……便是那重阳节了。届时,咱们一家……便好好的团圆团圆。捎带着……连你的妾母也一起。” 向来都觉得自家幺女,很有主见的崔绚,其实说实在的,还是挺惯着某人的。 犹豫半晌,还是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后。此刻的崔绚,倒是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儿子……知晓了。” 克制着自已的汹涌澎湃。 头一回守起了规矩的崔少愆,顺毛顺的就连对面的崔绚,都有些吃不消了。 “还有!庚戌日重阳节那天,官家会邀大伙儿……宴饮射箭。记得早点回来。” “儿子知晓了。” 又一次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听闻此消息的崔少愆,还在心中,又暗道了一句——「果然」。 “至于这之后么……凯旋而归的那一批人,过不了几天,大概……也就回来了吧。” 意味深长的,看进了幺儿的眼神中。 知晓自家的老三,对右领军卫上将军,有着特殊感恩之心的崔绚,还不忘也提点了其一句。 “此话……当真?!” 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 就连整个人的眼眸,都晶亮了起来的某人,眉眼间的喜色……溢于言表。 “这是自然。” 满意的感受着……这久违的熟悉氛围又回来了后,紧跟着,便放松下来的崔绚,总算也是开心了起来。 “爹爹!腹有诗书气自华。您果然!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儿子佩服!” 兴高采烈的,丢下这句话就走的崔少愆,终于在此刻,也恢复了正常。 徒留下坐在书案后的……那个老头儿,还在独自一个人的,咀嚼并重复着——“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诗的含金量。。。 第八百一十章 独立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东厢房内,心血来潮之下,提笔便写下了岳飞《满江红》前半段儿的崔少愆,突然却是顿住了……继续下笔的想法。 像被人上了发条一般。刚坐稳屁股的她,又突然的站了起来。 想着明年,不知道是哪一天,也有可能就是现在也说定,大将军他……便会…… 简直不敢往下细想的崔少愆,又一次的在屋内,来回的踱起了步来。 要不……还是去找姑娘吧?!好像姑娘——直到现在,也很爱吃,陈记糕点来着。 心随意动的她,立刻便按捺不住的冲了出去。 匆匆的赶到了汴水河畔。 最近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的崔少愆,再瞧到了那两个——让她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丫鬟后。 突然就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她,总算也想起来了……对方那两个小娘子的……年龄来。 “莲幽还有莲舟。我之前……一直想着……”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崔少愆,才刚起了个话头儿,就瞧到了对面,那两双……诚惶诚恐起来的眼神。 “掌柜的!!!可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 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妹妹的衣裳,莲幽率先一步的,站了出来。 “并未。不知晓莲幽你,为甚会这样问呐?!” 同样一头雾水起来的崔某人,也有些懵圈了。 “掌柜的!姐姐她的意思,是我们哪里……还做的不好吗?! 您今儿突然过来,一下子就这种态度,让我们姐妹两个——连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的莲舟。 以为掌柜的来此,是对她们两个这般做事……不是很满意,并打算——挑出一些毛病来后,她索性隐忍着,并冲到了姐姐的面前。 “啊?!这一天天的,你们两个脑袋里面……都在着想些什么呀?!我本是想说,估摸着你们两个,怎么着也都及笄了吧?! 若是一直耗在我这里的话,事关你们两个……之后的终身大事,又要怎么解决呀?!” 觉得她临时起意的此行,的确是有些冒失了的崔少愆,没曾想到对面的那俩小丫头,竟是将她——当成了假想“敌”了。 “这个呀……我们两个……还真就没有考虑过呢。不过我和姐姐目前统一的想法,便是多攒点银子。 即便到时候要嫁人了,我们两个手中的嫁妆,也可以让咱们两个不吃亏。” 与莲幽对视了一眼。 直白的将她们两个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的莲舟。 很明显的,是打将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工作上的”。 “你们不怕……年龄过了……后悔吗?!” 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毛。 衣紫是这样,姑娘也是这样。阿姊是这样,就连清妍也是这样。 没曾想到,现在连……莲幽与莲舟,也是这样了后,觉得由衷地钦佩起了她们来的崔少愆,忽然就觉得…… 原来——自古以来,即便被剥削的再怎么厉害。自强独立的女性们,从来就没有服过输,更没——怕过事儿! 由衷地感慨着她所认识的这些……大宋王朝的小娘子们,都个顶个的有思想,且很独立后。 反倒觉得她自已,有些矫情起来的崔少愆,突然之间……一下子便释然了。 是啊,正所谓山穷水复无疑无尽,柳暗花明又一春。反正——车到山前,是必定会有路的! 即便是伤春悲秋,或者是未雨绸缪,也还——轮不到她操心呢。 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扯起了一抹熟悉的笑容。 看着面前的那个……风度翩翩又彬彬有礼的掌柜的,终究是回来了之后。 同样释然了的,还有莲幽与莲舟两姐妹。 “给我打包几种糕点。一样儿各装五个吧。” 觉得此刻的她,最应该操心的事儿,便是姑娘的婚事了后。 思忖着,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上一次的不得已而为之,给统统都化解掉的崔少愆。 在接过了,莲舟两姐妹递过来的糕点后,便急匆匆的,赶往了杨家宅邸的方向。。。 第八百一十一章 沉底 “姑娘?!” 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还没有踏进杨家的大门儿,却是先瞧到了一抹蔚蓝色身影的崔少愆。 整个人的情绪,都喜形于色,且溢于言表了。 “少愆?!” 同样低声地唤了一句。 看着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青年人,杨延婉亦是有些惊讶了起来。 “刚好!我带了姑娘你,最喜欢的糕点,来赔礼道歉了。” 扬起了手中,提溜着的一大堆纸包点心。 明显对上一次,在姑娘极度伤心的情况下,还对其出言不逊的言行,十分的抱歉,且怀有愧疚感的崔少愆。 终于抽出了久违空闲时间的,亲自过来了。 “那件事儿啊,衣紫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况且之后……你不是已经来过了吗?!怎么这一次,这般的兴师动众啊?!” 有些好笑的轻挑起了眉头。 觉着对方,也太过在意她的想法后,独自开心起来的杨延婉,又觉得这个世界,也还是挺明媚的。 “看样子……姑娘你,并不是在等我了。” 有些揶揄的扬了扬挑眉。知晓亲自出门,并等在了此处的姑娘,定是还有其他的要事儿后。 打算将糕点放下就走的崔少愆,却是突然,就被姑娘给拉到了一旁。 直至跨出了门槛儿的那道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她们两个的面前。 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后,崔少愆眼眸中的不解,却是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咳嗯~你也看到了哈……” 尴尬的挠了挠额头。眼神四处乱瞟的杨延婉,好似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个离去的小娘子——怕不是嫂夫人吧?! 所以……她也知晓了四哥,要回来的消息了?!” 很是奇怪嫂夫人,为什么会在今儿个登门后,崔少愆还是忍不住的……询问出了声。 “少愆,你还记得咱们当初……曾经写过的那封婚书吗?!” 抠着手指头,且答非所问的转移着话题。 心里明显就有猫腻的杨延婉,就差要不打自招了。 “婚书?!怎么了?!难不成……是嫂夫人发现了什么?!” 很是奇怪那纸婚书,还能出什么岔子的崔少愆,有些迟钝的……还是想不太明白。 “并没有甚岔子。能有甚的岔子啊……我不过是……好生羡慕罢了。” 眼眸中的羡慕,的的确确是藏不住了的杨延婉,又一次的,为她自己的婚事头疼了起来。 “少愆!你说身为女子,就非得嫁人么?! 亦或者说……像竹苑那样,撞破了脑袋的去寻找良人,结果到头来——就是得了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想着自己未知的明天,总归还是害怕的杨延婉,眼眸中的迷茫,在此刻,达到了最深。 “我知晓了。你是羡慕……嫂夫人和四哥的感情吧。羡慕他们两个,可以举案齐眉,携手共进。 明明他们两个,之前也是不认识的。可他们的存在,无论方方面面,就是让你羡慕又怨恨。 羡慕他们的幸福,又怨恨自己的命运……?!”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了一下。代入到杨延婉的视觉,的的确确是憋屈又烦闷后。 很少为人……处理感情之事的崔少愆,一时之间也有些犯了难。 “对。归更到底。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自己的那个未婚夫。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我不喜欢,当真就不可以拒绝吗?!” 懊恼的抓了抓裙下的衣摆。 不知晓母亲,为甚铁了心的,就是要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后。 对此耿耿于怀的杨延婉,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母亲。 “拖了有……好几年了吧?!” 估摸着杨延婉,少说也有十九余岁后。有些心疼起了对方的崔少愆,再一次的……有些无能为力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是这样,姑娘……也是这样。 可是很多时候,独自上路的她们,肯定会相当的迷茫又徘徊的。 事关姑娘她自己的终身大事。总觉得不能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姑娘,所有的担忧与害怕,都是正确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大抵明年……我便——也会出嫁了。” 说着说着……瞬间就红了眼眶的杨延婉,就是特别的,讨厌那个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然。 “姑娘!你可以说一说……为甚会讨厌他吗?!亦或者……你可是有心悦之人?!” 这大抵……便是人们常说的眼缘吧。 若是瞧不对眼儿的两个人,非得相看两厌的,捆绑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话,也的的确确……是挺憋屈又烦闷的。 “我就是觉得……他的功利心太强了。无论什么事情,想着的,都是有利可图而为之。哪怕对我……也是这样。 至于那心悦之人……” 说着说着,便将眼神给直勾勾的,盯到了对面崔少愆面庞上的杨延婉,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将脑袋给低垂了下去。 “姑娘!你盯着我做甚呐?!我即便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给你变出一个如意郎君来呀。 至于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光是听着,便也知晓了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深知自己女儿身身份的崔少愆,借着目前的这副躯壳儿,倒是不太用考虑——儿女情长的这个问题。 而她的亲爹和亲娘,即便是在他及冠了之后,也从来没想着,再给他娶个媳妇儿进门。 若是当真那般了。可就不是她一个人——倒反天罡了。 “你要是真的能……给我变出一个如意郎君出来,我不得感恩戴德的感恩于你啊!我就是……开玩笑的。 也不知道为甚,这一回,母亲就是铁了心的——不同意我悔婚。想着不久之后,爹爹也要回来了。大不了届时……我再同他求一求情呗。” 横竖都觉得,应当将这件事儿给处理掉的杨延婉,只能装作不在乎的,转移了话题。 只是她心中的酸楚与落寞,到底还是打水漂一般的,重重的沉到了湖底,并不再有丁点儿的涟漪……再浮现上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百一十二章 王逸瑶 几日后。 风尘仆仆的杨家军,分成几个批次的,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作为最早回来的,那一批的先锋队。骑着蒙古马稳稳前行的杨延玉。 在抬头的功夫,却是瞧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来。 诧异的瞪圆了眼睛。 没曾想到,早早站在城门口,并迎接着他的自家夫人,居然学起了妹妹女扮男装后。 顿时便有些头疼起来的他,极速的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缰绳。 心情半是高兴,半是愤怒的杨延玉,别提心中……有多矛盾了。 一方面,因着自家的夫人,颇是讨巧的让他欢心,他很愉悦。 但是另一方面,到底还是觉得小娘子家家的,抛头露面并不是很好的他,说到底,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 随着“驾……”的一声响。 那原本停留在汴京城南门的马匹,在杨延玉即将要靠近之时,却是一反常态的,率先跑了出去。 而原本想着,立马“吁……”一声,并停下马匹来的杨延玉,也只能配合的,改成了一声“驾……”。。。 “瑶瑶!差不多得了。谁让你骑着马就出来的?!” 奋力的追赶上了,前面那匹奔跑着的马匹。憋了一肚子话语的杨延玉,只能克制的,低吼了一声。 非但没有停下马儿,反倒径自朝着北门而去的王逸瑶,在听到这句话后,竟是又一次的,大力甩动起了手中的缰绳,并提快了速度。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只能跟着对方的路线,并赶过去的杨延玉。 总算是在出汴京城北门儿……500米的距离处,给围追堵截住了……自家的夫人来。 “你这是……又闹哪门子的脾气啊?!” 好笑的看着他面前那个,明显嘟起了嘴巴来的夫人。 眼眸中仅剩下了宠溺的杨延玉,大抵将他为数不多的温柔,都留给了——眼前之人。 “你明明在信件中说好了,要在几日前就回来的。害我还特意跑了好几趟杨家主宅。结果!你愣是拖了这么好几天!!!” 越想便越觉得委屈的王逸瑶,即便再生气,还是将她随身携带着的一个——还泛着热气儿的纸包,给砸到了杨延玉的身上。 “使这么大的劲儿啊?!看样子这一次……你的确是很生气。” 轻轻松松的接过了纸包。并将其给打开了后。 扑面而来的食物的香味儿,就那样四散的,飘入进了……杨延玉的鼻腔中。 瞬间晶亮起来的眼眸,并带着无限的惊喜。 直接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塞入口中的胡子拉碴的某人,变得更加的,愉悦了起来。 “瑶瑶!还是你知晓我!刚好肚子正饿着呢!” 边吃边回应着。 就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的杨延玉,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可是我亲手包的!为了学这个,还磨破了好几处口子呢。” 抱怨的伸出了她的手掌。 还特意将那差一点点,就要愈合了的小伤口,给亮相出来展示的王逸瑶。 面上的那副小表情,别提多么的骄傲与得瑟了。 “真的受伤了?!我看看。” 快速的伸出手掌,并拉起对方的手指……认真的看了起来。 生怕夫人,嫌弃他手上有油渍的杨延玉,还特意在伸手之前,将手给狠狠的,抹擦了好几下衣袍。 “现在倒是不疼了。就是疼的时候……你不在。” 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 努力撒着娇的王逸瑶,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的,又将她亲手缝制的荷包,给递了过去。 “还有这个平安符!可是我特意从寺庙里求来的。一定要记得带上。” 认真的盯着杨延玉,把平安符给郑重的,贴在了心口的位置处。 总算是满意了的王逸瑶,也跟着,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可是消气了?!走了这么久,怕是也累了!咱们——回家吧……” 紧紧的抓着夫人的柔荑。 一个巧劲儿之下,直接将人,给带到了他自己马匹上的杨延玉,不给对方反应的,便径自扬起了手中的缰绳来。 “快停下!那我的马!!!” “都那么大的马儿了,它定是会跟着咱们回家的。” “要是它不肯回呢?!” “老马识途。” “那万一呢……” 不断的扭头,并看向了那匹——被遗留在了那里……形单影只,又可怜兮兮的马儿。 还是不太放心的王逸瑶,还尝试着唤了马儿好几声。 “丢不了的!再不济,我让仆人将它给牵回来。” “那也不行!我就要它跟着。” 执拗的堵着气。 一定要这么做的王逸瑶,到底还是有些心疼那个——孤零零的傻马了。 “哎呀……你真是!” 有些头疼的抱怨着,最终还是妥协了的杨延玉,大声的吹响了一个口哨儿。 而随着他的口哨声落。那匹原本还在原地溜达的马儿,仿若受到指令一般。 立刻便向着他们奔跑的方向……跟了过来。 渐渐的,载着人与不载人的马儿,都跑没影了。 而那些留在了道路上的痕迹,却是清晰,又目标明确。。。.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百一十三章 应验 “四哥,你这次凯旋而归后,感觉怎么样?!可是对保家卫国……这个执念,有所动摇?” 飞云楼内。 看着杨延玉大口喝酒,又大口吃肉的崔少愆,在开心之余,还是忍不住的,将她的困惑给丢了出去。 “不会。就是有些……愧对于你嫂夫人便是。可是我若不守在边疆的话,即便与你嫂夫人,天天蜜里调油的过日子…… 我这心里……也实属放心不下呀。之前,我便就这个问题,也同你嫂夫人讨论过。相反的,她倒是很支持我。 甚至于……比我……还要迫切的……额……保卫大宋朝的百姓们。” 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的是杨延玉,整个人的表情,却是变得十分的……古怪了起来。 “你看!我就说吧!!!” 刚刚,还安静的呆在一旁,并努力干饭的杨延婉。 在瞧到自家四哥的那副……欠揍表情后,立马便丢下筷子并不干了的,瞥了身旁的崔少愆一眼。 她,那言语中的揶揄之情与调侃,即便隔着半个桌子,都被崔少愆给感受到了。 “哈哈……嫂夫人,可当真是大义呐!哈哈。少愆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若是换做普通的小娘子,一般……很难达到这个高度的。” 说实在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挺诧异的崔少愆,在想了千百种可能后,还真就没想过四嫂,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对了,少愆!前几日重阳节的时候,我好似听说——楚王宫被……烧了?!当真是被……亲自烧了?!” 颇是八卦的回过了神来。又饮了一口酒的杨延玉,对朝中的动向,还是很好奇的。 “此事儿……还真就——说来话长了。” 低垂着眼眸,并细捋了半天。将这件也算是她“亲力亲为”并亲自参与和见证了的往事,给……娓娓道来的崔少愆,还真就——说出了些其中的细节来。 庚戌日,重阳节。 当今天子,突然决定,在参知政事(副宰相)——李昉的宅第内,赐给亲近的大臣们酒宴。 并召集了几个儿子,诸王,以及节度使们,在副宰相的苑中,宴饮射箭。 那天,因着赵元佐的病刚好,便——不在此次的赴宴之列。 酒宴之后,尽兴归来的赵元佐的弟弟——赵元佑等人,路过了楚王宫,并进去看望他之时。 因着不甘与愤怒,且妒火滔天的赵元佐,即刻便抛下了这句—— “你们都侍候皇上,并去了宴会,只有我未到,这等于是……抛弃了我啊!”的话。 之后,酒醉之下的楚王,便借着醉意,在一怒之下……放火烧了楚王宫。 当然,这些都是在事后,被中书省查明出来的。 而同样的,在听完这个消息后,实则,是赵元佐因着中书省的审问,与巨大的木枷当前,因着害怕,而自已招了的。 因着盛怒的当今天子——宋太宗赵光义,即刻便诏令御史,去捕捉赵元佐。 贬为了平民的赵元佐,被安置在了均州。 …… 看着杨家兄妹,皆在等待着她,将故事给说完整后。 说的口干舌燥的崔少愆,在狠灌了一大口茶汤后,还故作神秘的,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是不知道!最近这几日……可热闹呢。宰相宋琪(担任宰相仅两年),率领百官三次上表,请求将赵元佐留在军师。” “那之后呢?!要按脚程估计的话……楚王现在……应是快要走到黄山了吧?!” 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勉为其难跟过来的杨延昭,一开口便直切主题。 “答应了呗。还能怎么样。然后就又给楚王……召回来了。并在废墟南宫中养病。且派了‘使者’守护着他。” 特意将使者二字咬得极重。话里话外,都是“意犹未尽”之意的崔少愆,看破不说破的,点到为止了。 “楚王被废之前——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定定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之后,便埋头兀自吃起了佳肴来的杨延昭,突然便又不吭声了。 “汝等与至尊设宴,而我不欲焉。是为……君父所弃也。” 认真的将楚王当初的原话,给说了出来。 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崔少愆,却是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些猫腻存在。 “还有!你们是没有见到那个场面!也太壮观了些! 陈王赵元佑,还有太宗的儿子们,以及宰臣、近臣,都号泣营救。” 忽然发觉,在古代,长幼有序真的是极其重要的崔少愆,对此,还是颇为的感慨的。 “楚王……毕竟是太子。怎么可能因着烧了一个宫殿,就被贬为了平民呢?!” 到底,是在沙场上征战惯了。 同样知晓这其中,有些不对味儿了的杨延玉,亦是跟着说了一句。 “听闻那天半夜,发怒了的楚王,是将侍女姬妾们,通通关在了房里,才纵火焚宫的。直到天亮,烟火都未曾停息。” 将她听到的“小道”消息,也压着嗓门儿的说了出来好。 直到此刻,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崔少愆,当真觉得那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娃,也有些太狠了。 是那种——泯灭人性的狠。 至于这其中,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亦或者……是有心人添油加醋的说法,她便不得而知了。 想着自古以来,为了夺得皇位,都是践踏着无数人的累累尸骨与鲜血,而得到的后。 跟着也陷入了沉默当中的崔少愆,突然便有些,惧怕真实的历史了。 “少愆?!你们……” 犹豫着想要插两句话。 又知晓女子,不得妄议朝政的杨延婉,最终还是默默的,想要将她那脱口而出的疑问,给硬憋了回去。 “姑娘!咱们大家……说着玩儿呢。千万别放在心上。哈哈哈……” 乐呵呵的打着马虎眼儿。 突然想起了眼前,还有一个杨延婉存在的崔少愆,额头上的冷汗,立马就滴落了下来。 虽说她……没有要防着姑娘的意思吧。但是身为朝廷命官,却还妄议朝政的她,今儿个借着人多,也是有些……过于的大意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痛快 “少愆!” 出了飞云楼。 打算与众人分道扬镳的崔少愆,却是被杨延昭给叫住了。 “大舍?!” 默契的跟上了杨延昭的脚步,直至走出了两条胡同后。 仍旧没有开口的对方,倒是把崔少愆给整不会了。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就像我们一样。 稍不留意,身上便会留下疤。若是再大意一点儿,还可能会被敌方砍中,并万劫不复。” 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对面的青年人。话中有话的杨延昭,他的意思,崔少愆是听明白了。 “多谢大舍的教诲与提点。在朝为官,的确不异于,与虎为伴。 但是少愆身在其中,即便有再多的苦楚,该忍的该受的,我是一样儿都跑不了的。” 苦笑的摇了摇头。 想起了往日的艰辛与困难,哪怕是苦水,倒出来都绝对不止一箩筐的崔少愆,在此刻,倒是释然的沉默了。 “你知晓便好。一切小心为上。” 轻轻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 言尽于此的杨延昭,话不多说的,在冲着青年,又点了一个头之后,便离开了。 “我就算是再苦,又能同谁去说啊?!站队么?!还是纵横捭阖。可是我都不喜欢呐” 微挑起了两边的眉眼来。 被留在了那里的崔绍愆,有些泄愤一般的,兀自碎碎念了起来。 “不若同我说说啊?!我只聆听。且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就单纯的听。” 看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青年人,到底还是执拗的,跟了过来的杨延婉,在内心深处不断的劝诫着她自己,不要放弃! “姑娘?!你可是还有心事?!” 总觉得最近几天,姑娘好似有些过于的反常了。不知晓她这般,到底为何的崔少愆,忽然便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难不成姑娘“少女怀春”的对象是她崔少愆?! 想着最近的种种,以及之前的各种巧合与偶遇。 总算是回过了味儿来的崔少愆,除了装傻充愣外,好似也做不了其他更多的事情了。 深深的头疼了起来。 还真就拒绝不了对方的她,一时之间,竟是惶恐到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 “少愆?!少愆!!!我能有甚的心事啊?!明明有心事的人,是你才对啊!” 弯起了眼睛,并温柔的笑了出来。 说实话,此刻的杨延婉,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啊?!现在我没有心事了。真的!姑娘!我现在连一丁点儿的烦心事都没有了。” 看着面前那张,曾经被她疯狂喜爱过的脸庞。 这比她最爱的大本命,突然从二次元中跳出来,站在她面前,并说着喜欢她,还要刺激与离谱!!! “难不成你只是不想对我说吗?!” 有些伤心的,定在了原地。 连带着整个表情,都有些失落起来的杨延婉,无论怎么瞧,都很是委屈。 “我不是嫌弃你啊!姑娘。就是好多事儿吧它就不能明着说。 若是说多了,亦或者妄议了,那少愆恐怕连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有些夸张的抹了抹自己的脖子。旨在将姑娘,给吓到的崔少愆,目前唯一想出来的法子,便只剩下,以退为进了。 “当真?!我以为你在敷衍我呢!还有大哥和四哥,之前明明很多时候!他们什么事儿,都当着我的面说的。 可是自打他们上了战场,并回来了几次后。我总觉得一切好似都变了。” 越说就越委屈的杨延婉,是将她最近几年来,所有受到的委屈与冷落,都给发泄了出来。 “姑娘!好多生死攸关的大事儿,我相信四哥与大舍,都是不愿谈及的。 若是将他们讲出来了,担惊受怕的你,会让他们心中很不好受的。 更何况,好多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说出来的话,反倒会引祸上身也说不定呢。” 斟酌着她的言语。就差将语言的艺术,拐成山路十八弯的崔少愆,就这,都生怕她的话,给说重了。 “此话当真?!” “这个是自然。” “那除了那些,不能说的话以外呢?!你还肯跟我分享吗?!除了这些以外的一切!!!” “这个是自然!只要姑娘你想听,哪怕让少愆说他个三天三夜,亦是亦是极好的,呵呵!” 身为女子,就是知晓女孩子,在生气的时候,是一定要顺着对方的思路来的崔少愆,直接将情绪价值给拉满了。 总而言之,对方说什么,她跟着附和便好了。哪怕是要飙脏的骂一个人,她也跟着骂,就对了。 哪怕此刻的姑娘,心血来潮到,要夸路边的乞丐,是一个美男子的谬论,她也会跟着,并睁眼说瞎话的,附和并承认姑娘的眼光好。 “那等你得空的时候,陪我去月老庙一趟可好?!我想把祈福带,再次挂上去!” 明明想要安慰人的,是她来着。 可是到头来,被安慰着的人,竟又变成了她自己。 想着既然都已经如此了,不若再厚一回脸皮的杨延婉,索性也就得理不饶人了起来。 “只要姑娘开心!少愆随时奉陪。” 扯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觉得这个承诺,相较来说,还算简单的崔少愆。就这样痛快的答应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可是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看似不经意,且小小的诺言,当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儿八经的来临之际。 双方都被“折磨着”,忙成了一个陀螺的崔少愆二人,却是双双的……食言了。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 公元985年,闰月癸未日,太白星进入南斗。 乙未日,太宗禁止邕管,杀人祭祀鬼神,以及僧人娶妻纳妾。 之后,右领军卫上将军——杨业,返回了汴京。长子杨延昭,前往了代州前线。 冬十月已酉日,汴河主管粮食的胥吏,因抢夺漕运士兵的口粮,而在河畔,被砍断手腕,且示众了三天。之后,被斩首了。 与此同时,在阔别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儿时间后,军师洛染归来。 十一月戊子日,太宗率众人祈祷下雪。辛卯日,诏令在职的官员,父母去世的,都允许离职。 自此,在官场上,坚守「纵横捭阖」之道多年的崔绚,终于名正言顺的——退出了那人“吃”人的舞台。 十二月,庚子初一,出现日食。丁未日,太宗派遣宦官,赐给沿边的戍守士兵们,棉袄和裤子。 同一月末,辛云谦、江政、马舟与苏坚,这四人伍,被允许了……回汴京过元日(过年),并与家人团聚。 癸卯日,南康军报告,大雪下了足足三尺深。大江冰冻,且可以承受重载。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 雍熙三年,正月二十一,宋太宗赵光义,为收复后晋石敬瑭,割让给辽的燕云十六州。 召令群臣商议北伐,并颁发了《北伐谕幽州吏民诏》。派遣二十万精锐大军,分兵三路伐辽。 二十三日,召令河北东路各州,招募壮丁,并充当边境向导; 二十四日,召令天下,登记百姓中的马匹数量,多者优先赏赐。 二月初四,令宰相……祈祷降雨; 十四日,太宗亲自检阅军队。赏赐才艺过人,武艺精通的官吏钱财。 十九日,丁壮们聚集在崇政殿,考验武艺与谋略两项,出众者,得钱帛。 同一日。 曹彬,崔彦进,米信,在固安南,大败契丹军。杀敌众多,并缴获了他们的装备。 潘美从西径进入,与契丹军交战,击败了他们,并杀死了5000多人。攻克了寰州。 因着此事儿,而变得越来越敏感起来的——崔少愆,整个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最紧的状态。 夏四月初三。 太宗任命「枢密直学士」——张齐贤,为给事中、知代州,和潘美共同领导「河东军队」。 并任命「枢密使」潘美,为云、应、朔等州「都部署」。军队,出雁门。 至此,感觉宋辽大战,即将要达到了那个临界点,且马上就要爆发了的崔少愆,整个人,都变得焦虑且不安了起来。 初七,太宗在宫中设置「秘阁」。 当然此秘阁,还是不是曾经的秘阁,亦或者说……有且只有目前的这唯一一个秘阁,都——并不太重要了。 毕竟。那些藏在秘阁中的秘密,才是最最重要的吧。 …… 北伐初期,宋军诸路皆捷。缴获战马粮草乃至俘虏无数。 接着,事情很快便出现了转折。 也就是这一次的战役,使宋朝对辽国的战略关系——由进攻,转为了——防御。。。 第八百一十六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深夜,久违的宁静,笼罩在了营帐之中。 此刻,缓缓进入了梦乡当中的崔少愆,却是一下子,就又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个即便寒风瑟瑟,也仍旧有着……欢声笑语,且阳光和煦的正月中。 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张灯结彩。琅琊满目的食品,让人眼花缭乱。来来往往的人群,更是热闹非凡。 浓烈的新年气息,让崔少愆很有代入感的,仿若有了回家的感觉。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正月里,阖家欢聚的团圆氛围,影响着每一个人,都洋溢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脸。 三层楼高的太玄楼中。 二楼一间名曰‘致远阁’的雅间里,小聚在此的十个人,自是也不例外。 听着辛云谦,在那里显摆,且兀自一气呵成的,张口就报起了菜名儿。 “不甘示弱”的江政,也开始麻利地,点起了好酒来。 随着混着样儿的梅瓶,一瓶接一瓶的,被摆上了桌来。 那些过于熟悉的酒名,就连崔少愆,都可以,一一的如数家珍了。 “屠苏、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浅绿竹叶青,乳白冽以妍;红酒榴花色;金黄中黄酒;琥珀寒潭香;浅粉荷花蕊………” 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一副揶揄口气的崔少愆,目不转睛的盯着江政与辛云谦,便开始了,她巴拉巴拉又滔滔不绝的讲解。 “此乃浊酒,此乃清酒。此乃甜酒……” “打住!打住。赶紧打住!!!少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这些习惯呐?!难不成……你们几个!背着我偷偷来这里喝酒了?!” 正说到兴头上,便被马舟,给打断了话茬的某人,即便都这样了,眼神还是不放过辛云谦与江政的,继续将嘲讽值给拉满了。 “额……就那……偶尔的一次啊!” 尴尬的扣了扣额头。 两个耳朵,都通红起来的辛云谦,眼神不自觉的向外乱瞥着。 整张脸庞,都有些发起烧来的他,就是不敢瞧对面的青年人……哪怕一眼。 “这个嘛,自是说来就话长了。是吧,少愆?!” 递给了青年人,一记求放过的眼神。 厚着脸皮的江政,直到此时此刻,都不承认他的酒量,比面前的那个瘦弱青年人……还要垃圾。 “斗了一次酒罢了。只是可惜——因着不才,少愆输了。” 诚惶诚恐的回了一句,并肯定着语气。 为了表示可信度的崔少愆,还朝着苏坚,也点了一下头。 顺势将手中的梅瓶,都推到了洛染手跟前的她,还很是熟稔的,将杨铁牛面前的那杯酒盏,也给添满了。 “瞧瞧咱们这八个人,聚在一起也当真是难得。明明都同属于……一个阵营当中。” 心直口快的,才刚将此话给说出口。 很快就后悔起了自已,是个大嘴巴子的马舟。 立马就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受着伤且残了的陆引,以及同样差不多如此的……杨铁牛。 “既然是命……兄弟们,我认了它便是!” 被岁月磋磨了这么久,在内心深处,其实已经释然了不少的陆引,倒是潇洒的,直接将他面前的酒液,给吞下了肚。 “咱们虽然不曾多接触过,但同袍同泽,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同陆引不同。可以算得上是“荣归故里”的杨铁牛,终于向家中的老父亲,证明了他不是个孬种。 庆幸着自已,可以活下来的他。当真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的赏赐了。 “快别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今儿个小聚,咱们不醉不归!!!来~来~来!” 沉默了良久之后。 终是将手中的酒盏,给托起来的杨延玉,示意着大伙儿赶紧跟上。 “今儿个,咱们之间,没有军规,也没有铁律。只有同袍之情。” 向来都冷静自恃的杨延昭,在今儿的这种特殊环境下,倒是也放得很开了。 “阔别多日,当浮~一大白。对酒当歌,且把~酒言欢!劝君更尽一杯酒,大家都干了。” 明明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偏偏比所有的大老爷们儿,都还要刚的洛染。 如此行径,倒是将站在他身旁的崔少愆,给整懵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洛染,手中拿着的,是一整个梅瓶的酒。 所以……她当初的眼神……到底是有多瓢啊?!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单!挑!军!师?! 好笑的摇了摇脑袋。 同大家碰了一杯的她,在酒液即将要入口之际。 脑海中却是突然浮现出了——一双明显失望且带着冷漠的眼神。 想起了离世的师父,也想起了妹妹的不了甘。 终究,犹豫了不过两秒的崔少愆,还是低垂着眼眸,并将那些酒液,都给吞下了肚。 姑且……再让她,放纵一回吧! 想着借此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兄弟们,上战场的她,说实在话——心急如焚。 但是知晓此刻,谈此话题……并不合适的崔少愆,也只能隐忍着,想要等酒局再热一些再说。 “听闻……咱们马上,又要北伐了!” 按捺不住兴奋的,晶亮起了眼眸。 酒过三巡的辛云谦,按捺不住自已浑身躁动血液的,想要跟兄弟们,迫切的分享一下,这种喜悦之情。 “此话当真?!那是不是——又是咱哥儿几个,立军功的时候了呀?!” 无论何时,都会将他们马首是瞻的老大,情绪价值给拉满的马舟,倒是发自真心的,想要再多抢几个军功。 “咱们好儿郎,志在四方!即便是死,也要牺牲在战场上! 来来来!干了这杯酒。为了那军功,也为了那军饷,咱们大伙拼了! 当然了,咱们大家,也是为了维护我大宋朝境内的——老百姓们的安危的啊!” 想起了曾经牺牲过的同袍。 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执着到底并厮杀出一条血路的苏坚,也是信誓旦旦的,跟风了起来。 “好!说的对!!!身为我大宋王朝的儿郎,理当如此!!!干了它!” 轻拍着桌子,且情绪激动起来的杨延玉,即便被大哥拦着,还是没有罢休的……唱起了军歌来。 “绝对不可以!我不允许!!!这一次,你们!!!谁都不许去。”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的崔少愆,终于在狠狠的,又狂灌了一口酒之后,也大着嗓门的,跟着制止了,所有人的狂欢。 之前一切和乐融融的景象,都被她那铿锵有力的嗓门儿……给破坏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面面相觑着的几个人,在互相的瞧了一眼之后。也有些……回过了味儿来。 “哦~少愆!你怕不是,羡慕咱们兄弟几个了吧?! 那没办法,想要入朝为官的——是你,退出战场厮杀的——也是你! 现在,你想要加入进我们之间来,这个当朝的官家,怕是也不同意的呀!” 无奈的摊开了双手。 觉得总算是扳回了一局的江政,眉宇之间的挑衅,却是藏也藏不住。 “唉,确实!少愆。你就是可惜了。 若是有你的那,神乎其技的兵法。再加上军师的策略指挥,咱们几个,岂不是战无不胜,天下无敌了?!” 有些唏嘘着的马舟,直到现在,也还是很佩服少愆那,因地制宜的战略计谋的。 “得,这一次的军功!怕是又要被咱们哥儿几个……给包揽喽!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但是大家!都要努力啊,努力!!!对了,还有我一定要,向少愆你说一声抱歉!真的。 这句话……憋在兄弟我心口,好几年了。不论你接不接受,我都一定要,再次郑重的……向你道歉!!!道歉。” 重重的拍了拍崔少愆的肩膀。 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的苏坚,终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的,将他那迟来的道歉,给吐露了出来。 “你们几个……” 瞬间便泛红起了眼眶的崔少愆,竟是一时之间语塞了。 毕竟,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口。说她可以神乎其神到,知晓了往后几千年的——历史走向!!! 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并狠狠的闭了下眼。 思来想去,都觉得眼下的这个方法,是最合理且有效的崔少愆,只得又一次的,扮演好了她的神棍角色来。 “我不同你们开玩笑!这一次我提前卜卦了。大凶之卦,前途末路。我这样,也可以说是——算得到未来了吧?! 即便如此,你们也……还是要前去吗?!难道你们,当真就不怕死吗?!” 克制着浑身的发抖,此刻的崔少愆,虽然没醉,但是在众人的眼里,她却已经醉了。。。 “少愆!你可还记得……当初的讨贼檄文?!你可还记得……代州边境的动乱?! 又可曾还记得……你当初,誓死都要守卫的诺言?!当初不顾一切,都要上战场的你,又是如何说服我的?!” 摇晃着手中的梅瓶。 已然将酒喝掉了2 3的洛染,却是在大家,皆都安静的怔愣之际,突兀的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 ………… 「“团结一心!还我河山!!抵御外敌!誓死不从!!”」 …… 「“若我们不战,我们的妻儿应当如何?!若我们不战,我们的父母又当如何?! 若我们不战,我们的百姓要当如何?!若我们不战,我们以后的人生又该如何?!!”」 …… 「“你我皆凡人,我们都怕死!可是我们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为了边境的稳定,为了百姓,为了父兄妻儿,为了民族大义,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 …… 「“我们能做的便只有拼命了!只要留有一口气在,哪怕战死,亦要不辱使命!”」 …… 「“一句怕死就可以不守么?!一句怕死就可以不顾么?!一句怕死就可以罔顾所有百姓的死活么?! 一句怕死就可以否定妻儿的期盼而做那逃兵么?!当然不行!跟他们拼了!!!”」 …………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的,是她曾经的同胞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 耳畔当中回荡着的,是她曾经感动过的,曾经的同袍们,那不顾一切的冲锋陷阵。 想着想着,便再也忍不住了的崔少愆,到底还是紧闭起了双眼,并放下了她那——再也“握不紧”的决心来。 “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命要我等亡,我们也不得不亡。 但是少愆!你要记住,事在人为!只要咱们大家团结一心,被窃取掉的幽云十六州,便是大伙儿的囊中之物。” 并不赞同的,看了崔少愆一眼。 即便习惯了,把自已装作文弱书生的江政,居然也是——激进主战派。 “若是没有那些城池的守护;若是不能将那些胡虏蛮夷,赶回他们的荒夷之地上;我等心不甘呐! 那些辽狗,杀了咱们多少的同胞了?!此仇!我等必须得报! 少愆!若是你单单一个怕死,就让我等退缩的话,躲在‘龟壳里的缩头乌龟’这种笑话。 被人嘲笑我等没种的这种嘲讽,我这一辈子,都不想也不可能,听一次的。” 轻轻地抬起了手中的酒盏。示意着对方再碰一个的杨延玉,就那样稳稳的,击碎了崔少愆,最后的一道防线。 ………… 「“少愆心中,怀有着的是山川万里、枝叶扶疏,而不是——儿女情长;心系着的天下百姓、芸芸众生,而不是——两情相悦。 我想要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的——那个国!而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的——那个……家。”」 脑子里,就那样突兀的,响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 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以此为目标的崔少愆,在此时此刻,连她自已,都说服不了。 坚定的内心,就那样静悄悄的——破碎了。 终究知晓了她的此举,乃是徒劳的崔少愆,也就只得沉默的,赞同了大家的观点。 原来历史的轨迹与发展,真不是她这种渺小的人类,可以轻轻撼动与改变的呀。。。 失笑的摇起了脑袋来。 觉得突然之间。竟是害怕事儿了的崔少愆,终究还是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已,并不那么后悔的举动。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不孝子(一) 那便是——她!也要跟着兄弟们,一块儿上~战~场!!!!! 即便是最后的陨落,她崔少愆,也要亲眼见证——兄弟们的辉煌! 如是这般的想着,如壮士断腕一般的崔少愆,在酒宴结束后,便“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回到了崔家宅邸。 “简直是胡闹!我不同意!绝对不允许!!!上一次,便也就由着你了! 我好不容易才了辞了官,你居然……还想着要上战场?!你这个不孝子!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你……你你你!真当自已是男……无所不能了吗?!” 有些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 重重的拍着八仙桌的崔绚,恨不得拿眼神,直接将面前的幺女,给她登出两个窟窿出来。 如果,眼神真的能……杀死人的话。 “阿愆呐!你这是……要做甚呢?!你有甚的想不开,你同为娘说啊!!! 你怎么能……丢下我们老两口,就这样……我们身边,可就只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呀!!!” 匆匆赶来的冯氏,第1次的,露出了焦急又不解的神情来。 “阿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妾母的话,就别去!乖~啊!咱听话!你不能去啊!!! 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可让我这个妾母……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哭腔的沐氏。 在情急之下,就差要使上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手段了。 此时此刻,油盐不尽的崔少愆,低垂着眼眸并低下了脑袋来。 兀自一言也不发,且不再言语了的她,仅在说出了之前的决定后,便就杵在了那里,并任由着众人的……指责与劝说。 “倒是说话啊!你这个不孝子!!!” 生平头一回,气到将手边的茶盏,都给狠狠地砸碎了的崔绚,眼眶却是有些……微红了起来。 “老爷?!” “老爷……” 随着沐氏与冯氏,那几乎异口同声的,震惊声发出。 反应过来……他自已,的确是有些——怒火攻心的崔绚,只能在气愤的一甩衣袍后,便又恶狠狠且余气未消地,坐到了官帽椅上。 扑通的一声。 是膝盖跪地的声音。 眼瞅着面前那个……倔如“驴”的闺女,就那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并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后。 被架在高处的崔绚,突然就觉得他自已,有些下不来台了。 “阿愆!你这是作甚呀?快起来呀,你这孩子!!!” 赶忙伸出手,便想去扶一把的沐氏,才刚走了两步后,却又狠着心的,停下了她的脚步来。 狠心的想着,只有这样……才能治一治那个孩子的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臭小子的决心来。。。 “阿愆!这战场……你是非上不可了吗?!听闻20万精锐部队,可都全部出动了。 光是听着……就像是,让你们去送……S~的啊!!!那可是血淋淋的屠杀呀!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了!我……” 克制着自已的身份,生了三个女儿,且让自已唯一的儿子,给夭折了的冯氏,愣是就……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八百一十九 不孝子(二) “父翁、母矣、妾母!即便孩儿,担上了不孝子的骂名,但是此行……我亦是,去定了。” 转身又朝着冯氏与沐氏,各自磕了三个头后。 转过了身,并将额头,贴在了双手之上的崔少愆,就那样几乎脑袋贴地的。 跪在了——坐在主位之上的——崔绚的脚跟前,并不再起身了。 “你!!!” 怒气冲冲又烦闷的,盯着可以算得上,是匍匐在他脚下的幺女。 被对方的执拗,磨到没脾气了的崔绚,气急到——竟然失声笑出了声来。 “阿愆!你这是作甚啊?!你这是……逼着我们同意你呀!!!可是你也要知道……我们这是——担心你的安危呀!” 很少哭红了双眼的冯氏,就那样子的,站在了那里,并狠狠的绞紧了手中的方帕来。 “若是孩儿,答应父翁与母矣,一定会活着回来呢?!我只去这最后一次! 无论结果如何,了结了心愿的孩儿,届时,我定是会——回到你们的身旁,并承欢膝下的。” 阻止了妾母,打算扶她起身的动作。 双手紧紧压着妾母衣袖的崔少愆,愣是将她的肺腑之言,都一口气说完后,才总算是缓缓地,抬起了她那坚定眼眸来。 “你这孩子……” 不停的抹着眼泪。心软到不能再多说一句话的沐氏,竟是有了,想要答应这个孩子的冲动。 知晓这孩子的性格,就是随了老爷的固执后。 犹豫起来的她,再次抬眸的瞬间,却是对上了另外两双——同样举棋不定的双眸来。 “唉,罢了~罢了~” 狠狠的甩了甩手掌。 之后,用单手撑住了额头的崔绚,便沉默到……不想再言语了。 “阿愆!当初你父翁与母矣……狠心将年幼的你送走。你便同我们说过一句话。现在……可曾,还记得?!” 酝酿了半天之后,终究还是控制好了情绪的冯氏。 突然便认真的,盯进了自家幺儿的眼睛中。 “爹、娘,孩儿此番远行,不知归期。孩儿不孝,不能常侍左右。万望……勿念。 但是!无论如何,我定是会平安归来的。还请……爹娘放心。” 梗着嗓子,居然会记得这句话的崔少愆,仿若跨过了时空,并与当初的那个小男娃儿的身影,给重合在了一起。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神情。就连坚定的眼神……也一模一样。 俱是郑重地,看着面前的那个——永远都将脊梁骨,挺得很正的孩子。 感慨着他们老了的三人,又大为震撼的,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好,很好!记得就好。” 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不想让自已,表现的太过矫情的冯氏,坚定的点着头,并在眼泪即将决堤之时,快速的将后背,给转了过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愆!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乃是天经地义!自已说出口的誓言,你定是——要做到!!!更不要……让爹爹失望!我且,再问你最后一句! 当真……想好了吗?!且,绝不后悔?!” 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幺儿的眼睛。 觉得这孩子,自打出生开始,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的崔绚,都有些后悔起了,当初他自已的,那自私决定来。 思忖着岳丈,当初的决定与预测。愣是想要偷偷改变,自家小闺女命运的他,归根到底,还是输在了“天命难为”之上。 “少愆——不悔。” 铿锵有力的说出了她的答案。并直视的回望了过去。 坚定地表明了,她自已立场与决定的崔少愆,此时此刻,在说完这句话后,终究也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了……两行清泪来。 算命之人,从不算自已的命。 不是他们不想算。 只是因为——即便知道了天机,却也不能,无故泄露掉这些机密。 哪怕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却也……并不能知晓,独属于他们自已的命格,在那历史的巨大洪流之中,所起到了怎样的使命与责任。 也不知晓他们的命格,会具体承担和充当起了……什么样的位置。 毕竟,即便她已经知道了这最终的结局。却还是不知晓,身处在这洪流之中的他们,又会随风飘摇到——哪里去啊!!! …… 可是万一呢?!什么,不都是有……万一的吗?! 若是史书记载有误呢?!若是史书,也存在着bug呢。那她是不是,可以趁着此机会,而稍微修复那么一点点呢?! 若是她此行,可以带着众人,逆天改命的,逃过一劫呢?!就只是……这么几个人。且,不改历史的正轨呢?! 届时,荣归故里的他们几个,岂不是阖家团圆的——美好结局了吗?! 想着穿越而来,这么好几年的她,即便没有改变历史的大趋势,也还是可以,修正那么一些小问题的崔少愆。 从来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上战场的。 所以此次,无论如何,都要准备充分的她,还是想要……期待奇迹会出现的。 狠狠的握住了双拳。 并在爹、娘,以及妾母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来身的崔少愆,由衷的在众人泪眼滂沱的眼神下,而开心的……微笑了起来。 如此温馨的一幕,却还是让大家伙儿的心里,都堵得慌。 而在大堂的门槛儿外围。 此时此刻。 站在屋外,已经好一会儿,且发力的,捏紧了托盘的刘衣紫。 也就那样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好久好久。 且并没有打算,要进行任何……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随着她那低垂下去的眼眸,与直勾勾的,盯着脚尖的……无神且怔忪的状态,持续了好久之后。 刘衣紫那——僵硬了很久的身躯,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同样在内心深处,沉甸甸起来的她,不知晓为什么的,终究还是隐忍着,选择静悄悄的……离开了。 明明,上述的种种,都表明了她的——紧张与压抑。 …… 大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吧。。。是任何事物、任何人,都干预不得,也干预不了的。 身处在这棋局中的每一个人,除了尽力的做好他们自已之外,便也再没有,其他的能力,可以分身乏术到,跳出这天下的,大棋局当中了吧…… 因为,仅仅只是努力的活下去,便耗费掉了大多数人,绝大部分……甚至于是,全部的——精力与心血。。。 可能,这,便是人生吧。 也只有这样,才算的上是,每一个平凡人的,另类活着的……意义吧。 第八百二十章 潸然泪下 “不孝子,就此拜别了……” 随着崔少愆这句话的落幕,留给众人一个潇洒背影的她,趁着这最后休沐日的一点儿时间,又马不停蹄的,驶向了杨家的宅邸。 犹豫着,是否还要见大将军一面的她,在杨家的门口,来回的踱着步。 紧紧的摸着手中那——被将军赠予的,代表了杨家门客身份的,曾经的牙牌。 想要默默守护,又想要捅破“天道”的她,归根结底的,还是在命运面前——犹豫了起来。 Tobeornottobe,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正当她聚精会神到,蹲下了身子,并且狠狠的啃咬起了自已的指甲后。 从大门内,快速冲出来的杨延婉,那略微有些通红的眼角,到底还是让她,下了决定。 “少愆?!你怎的……会在这里?!” 快速的抹干了眼泪。并用帕子,仔细擦了擦眼角的杨延婉。 愣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扯起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姑娘,可是受委屈了?!”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将话,给说出来的崔少愆,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的,大抵猜出了这其中的原委。 “没有受委屈。就是过于的,担忧罢了。听闻这一次……” 越说越小声的杨延婉,在瞥到了站在大门边儿上的门子,所投递过来的关切眼神后。 快速地下了台阶,并走到了崔少愆身旁的她,倒是挺有默契的,上了对方的马车之中。 “姑娘!你如此担心,可是因为上一次啊?!上一次便是这样。 从大宋朝的宋兵们,浩浩荡荡北上之时,便是咱们——晋阳城的……衰退伊始。” 有些好笑的想着,上一次的赤佬们,居然变成了她同袍同泽的兄弟后。 又一次的感慨起了,造化弄人的她,也不得不佩服起了……时间,这个很是令人——觉得神奇的东西。 “不知晓为甚,我这心口,就是砰砰砰的乱跳个不停。上一次如此恐慌,还是晋阳城被灭之时。 我总觉得这种预感,并不是很好。也有些心疼起了爹爹,与大哥四哥他们。因此,我还很体谅的,连自已的委屈都没有同他们说。 就是害怕他们心疼、分心,并不能专心致志的……上战场。可是……可是……” 紧紧的抓住了,从寺庙当中求来的平安符。这一回,有些多此一举的她,竟是抽出了一个……下下签。 眨着通红的眼睛,并克制着不让自已的眼泪,掉下来的杨延婉。 在瞧到对方青年那,温柔的眼神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让眼泪肆意地,滑落了下来。 “怕不是姑娘多心了吧,想什么呢?此次北伐,咱们一定会大捷的。” 伸出手,并轻轻的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温柔安慰着对面的崔少愆,眸中的执着,却是变得,愈发的坚定了起来。 “可是……我还是,心难安啊!” 也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控制不住眼泪的,就是想要掉落。 眨着通红双眼的杨延婉,头一次对自已这种陌生的情绪,滋生出了一丝丝的,恐惧来。 “有我在呢。别怕,姑娘!这一次北伐,少愆定会陪在将军,还有大舍与四哥的身旁的。” 不厌其烦的,轻拍着姑娘的肩膀。就像哄小孩儿一般的崔少愆,说着说着,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下来。 “!!!?!” 瞬间睁大了眼眸。 不可置信的,盯起了对方眼睛来的杨延婉,在内心深处,却是又一次的……咯噔了一下。 “别怕,一切都,还有我呢。” 扯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想要将自已的坚定,传递给对方的崔少愆,他的手掌心里,却是被硬塞进了一个——还带着些体温的平安符来。 “少愆!你不是司天监的官正吗?!卫甚这一次的北伐,连你也去啊?!” 任由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原本就揪心的杨延婉,在此刻,却是更加的揪心了起来。 “因为我要——还恩呐!姑娘怕不是忘了,忘了在之前,少愆曾同你说过的话。” 有些好笑的,捋了捋姑娘那,有些乱了的发丝。 再次轻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崔少愆,藏在衣袖下的拳头,却是有些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承蒙将军厚爱,少愆必不负所托,定会成为合格的门客,以此来报答将军和姑娘,让杨府蒸蒸日上,熠熠生辉!” …… “多谢姑娘搭救,让少愆苟延残喘留有一条命在。” …… “少愆当日说的话不作假,姑娘救命之恩,少愆万死不辞。” …… “姑娘要是嫌脏,就不用管少愆了……咳……肩膀多亏了姑娘基本恢复了,没有那么疼了,少愆可以自已走回去的。……咳咳……倒是让姑娘看笑话了,狼狈至极,就怕污了姑娘的眼睛……咳……” …… “但是,我们皆是懂知恩还报,结草衔环之人,所以正如少愆一开始所诉,定会让将军府蒸蒸日上,熠熠生辉,以还将军的知遇之恩,亦还姑娘的救命之恩。” …… 一字字一幕幕,好似放电影一般的,就那样,连带着画面和声音,都清晰的回响在了——杨延婉的耳畔与脑海之中。 并让她的眼泪,再一次的,潸然了泪下。。。 第八百二十一章 白果树爹 “可是少愆,你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做啊!你要知道,我只是希望爹爹,还有大哥四哥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并凯旋而归。 你没必要,把自已也搭进去啊。明明你,有着很好的仕途与升迁机会。” 有被深深震撼到的杨延婉,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的,冷静了下来。 尝试着说着劝戒的话。其实说实在的,此刻的杨延婉,还真不知道她自已,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矛盾的这种复杂的情感。踟蹰且犹豫的她,就连面色,都有些纠结了起来。 一方面,将对方当做依靠的她,在打心眼里儿里,希望少愆好好的。 可是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太相信对方了。她真的将崔少愆,当成了最后且唯一的依靠。 有他在爹爹们的身旁,她是真的,很放心的。 痛恨着自已的私心,与自私自利。 狠狠地唾弃起了自已矛盾心思的杨延婉,反复犹豫到最后,竟是连眼神……都不敢抬起来了。 “姑娘,你可曾还记得……我的卖身契,好似还握在你的手中呢。” 好笑的摇了摇头。 画风蓦地一转的崔少愆,竟是说出了一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题外话来。 “可是我明明还给你了。” 抬起了通红的双眼。觉得还是有必要,纠正对方健忘的杨延婉,认真的执拗道。 “傻瓜!那是偿工契约。更何况当初,你可是豪爽的,用五两银子,就将少愆的身份……给买断了的。” 抬手揉了揉,姑娘的发顶。 有些强词夺理起来的崔少愆,此刻,倒是也不嫌弃她那——只值五两银子的身价了。 “可是,你早就将银子……还给我了。” “那姑娘你……现在的荷包里,可还装有着五两银子?!” “自然是有的。” 有些莫名的抬起了头来。 并将荷包里的银子,给傻乎乎亮出来的杨延婉,以为少愆,还在嫌弃她当初,给的身价,有些过于的低了。 “那好,我这便收下了。就当……我的卖身契,还在姑娘那里。” 认真的,挑出了一个五两的碎银,并装进了自已的口袋中。 轻轻的将对方,拥在怀中的崔少愆,低声且坚定的,用行动表示着她自已的决心与承诺。 “!!!!!可是……” 整个脸颊,连带着耳朵根儿,都彻底红透了的杨延婉,一时之间,竟是结巴到……都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了。 “在姑娘那里,少愆,永远都只值——五两银子。就连少愆的命,也包含在内了。” 将额头轻轻地,贴在了杨延婉的额头之上。 轻声且坚定的,诉说着自已决心的崔少愆,到底是忘了。 忘了对面的姑娘,即便在此时此刻,也仍旧对她持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她这下意识的举动,仅仅只是,来了这么一下子,便将对面的少女之心,给撩拨的——彻底凌乱了。。。 …… 安抚好了杨延婉的情绪。 并直等到对方,再一次的踏入进了杨家。 始终都没有,再跟着跨步进去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决定,默默的守护大将军。 撩开帘布,并仰望着天空。 环视着窗外那——有些光秃秃的树枝。忽然就想起了南城门近郊处,曾经漫天开散过的白果树后。 毫不犹豫的前往了那里的崔少愆,生平头一回的,想要发自内心的,去真诚的拜一拜她那——许久未曾谋面的——“树爹”来。 “呱~~~!哑~~~!” …… “呱~~~!哑~~~!” 抬头看着天空中,那盘旋着的乌鸦。还在不断的发出,熟悉的叫声。 恍然间,想起了曾经,积极回应着她的乌鸦,好似也只有……那么一只的崔少愆。 在诧异之余,却是又震惊的……笑出了声来。 好嘛!这可都齐活了。就连她的“鸦妈”,都来上赶着凑热闹的,前来为她送别了。 热情的朝着对方挥了挥手。 如此行径,倒,实在是——有些像个傻叉的她,此刻倒是……也就不在乎起了,她自身的形象来。 第八百二十二章 我们是兄弟 “少愆?!真的是你!你……怎的,会在此处?!” 当某人,仰着头且摇摆着手的,正跟一个乌鸦——打的火热之时。 她的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惊讶又带着欣喜的声音来。 “三秦兄?!” 同样诧异的挑了挑眉。 暗自庆幸着自己,刚才的那副傻样儿,并没有被对方,给瞧去了多少的崔少愆。 一抬眼,却是望进了一双……有些过于深情的眼眸当中。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看狗也深情的眼神吗?” 在心中默默的吐着槽,并快速的调整好了自己心态的崔少愆,立刻便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少愆……你……” 犹犹豫豫着。 愣是说不了一句完整话的辛云谦,话都还没有说出几个字,他的耳根子,却是很不给他面子的……红透了。 “三秦兄,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感觉——好反常啊!” 微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以为对方,也在为了北伐之争,而感到困扰与纠结的崔少愆,走上前去并主动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 羞于启齿着自己的……心事。辛云谦都快要被他自己的这种——变态心思,给折磨疯了。 以为这么久不见,怎么着,也应该平静下来的心脏,却在瞧到了面前的……那个少年的仅仅一刹那,便疯狂的涌动了起来。 甚至于,证他难受到,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啥?!” 努力的瞪圆了杏眼。忍着内心深处,那想要打探八卦小心思的崔少愆,到底还是克制不住的,又将脑袋前伸了小半寸。 眨巴着眼睛,并表示着自己的洗耳恭听。 她那副虔诚的模样,愣是证高他多半个头的辛云谦,都给紧张到……后退了半步。 “我就是……想说,关于你上一次,去到那象姑馆当中,可是对“安陵之好”有些什么看法?!” 犹豫再三,还是闭着眼睛,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给吼了出来。 哪怕此刻的辛云谦,已然羞悔难当到……脸红脖子粗了,但他还是一瞬不瞬的,望进了对方青年人的眼睛里。 “安陵之好?!……” 摸着下巴寻思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四个字,不就是“龙阳之好”的委婉阐述后。 立刻露出了一副——了然表情的崔少愆,还不忘递给了对方一记——她秒懂的眼神。 难不成对面这哥们儿,在跟着她进入了一次象姑馆后,便稀罕上了人家那些——“娇滴滴”的花季少年了? 可是……辛云谦问她自个儿干嘛啊?!莫不是……想证她来撮合撮合?! 了然的挺起了胸膛来。 无论对任何人,有着任何的想法,都表示尊重的崔少愆。 在略一沉思之后,她便冠冕堂皇,且很官方的……安慰起了对方来。 “那个——三秦兄啊!正所谓~人各有志哈。 我身为一个局外者,除了能感慨一下,楚宣王与安陵君,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诚挚……额……感情外,好私也……也做不了——其他的甚了啊!” 弯起了杏眼,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不理解,但表示尊重的崔少愆,还努力的证她自己,看起来更加的——人畜无害一些。 “也就是说你不排斥?!” 双眸蓦地便晶亮,且有神了起来的辛云谦,只是在原地打着转的,并开始傻笑了起来。 “额……嗯!” 微笑着点了点头。感觉眼角,都快要抽筋儿了的崔少愆,实在是想要……切换到下一个话题了。 “那少愆你,觉得我怎么样……” 眼神四下乱瞟着。 就是不敢直视对面的辛云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三秦兄,我猜……你是想要问我,怎么看待你吧?!” 来回的踱起了步,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在想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此事儿,对她自己没啥影响的崔少愆。 也就快问快答的……回复了。 “三秦兄,虽说之前咱们两个之间,有些小瓜葛吧。但我心大,还真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故而……无论你怎么样,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还是——认你这个兄弟的!毕竟~同袍同泽嘛!” 感慨着自己,居然交出了一份儿,令人颇为满意的答卷。 对此感到颇为愉悦与满意的崔少愆,是压根儿,就没有瞧到对面辛云谦那……失望至极的眼神来。 一开始听着,面前少年的前半段话,还有些满心期待起来的辛云谦。 在听到对方那句,转折后的——“他们两个,是兄弟。”的结论时。 原本还通红着的脸庞,仅瞬间……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三秦兄!三秦兄?!……你,可是不舒服啊?!莫不是——在担心着明日的出征?!” 看着面前那个,曾经与她有过瓜葛的辛云谦,突然好好的,就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的脸庞。 真心想要安慰某人的崔少愆,还是打算告诉对方一个好消息。 “三秦兄!都说过了,莫慌~莫慌!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所以这一次啊,我也打算,跟着你们一块儿去!还去做——军师的副手!你觉得怎么样?!” 走上前去,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此时此刻的崔少愆,心思还真有一些雀跃,与想要上战场了。 “是吗……你怎么……也要跟来了啊?不是说,此次前去,乃是大凶之卦么?! 好好的当你的官正,难道不好吗?!再说了,官家他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你上战场呢?!” 顾左右而言他的,平复着自己低落的情绪。 到底还是知晓,其中一些门道的辛云谦,说实在的,并不赞同面前的那个青年人,再次回到那,残酷的战场上去。 考虑到司天监的特殊性。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少愆,居然也会想要——来参与这次的北伐。。。. 第八百二十三章 悲悯 ……&…… “求官家让少愆,参与此次的北伐战争!夺回幽云十六州,亦是少愆的心愿。 更何况,借着此次机会,我还可以仔细的,去探查一下周围山川的龙脉。 若是祈雨石,当真出现在了……辽国的领域内,那么借着此次北伐,下官倒是想要好好的,去彻查一番了。” 低垂着脑袋,并乖巧的跪趴在了地上。慷慨激昂着的崔少愆,对此次的北伐,却是——势在必得。 “哦~你倒是有心了。” 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那个……慷慨激昂的青年人。 重新对此建议,深究起来的赵光义,倒是很沉稳的,思考着这其中的利弊。 “只要可以……找到祈雨石的下落,下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夺取。就算那里是——刀山火海,天上地下。 哪怕是将下官的性命赌上,下官也会……为达目的,在所不辞的!” 深知她自已,就是当朝皇帝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的崔少愆,很是拎得清的,将她的诚心与忠君,先表现了出来。 “既是如此,那朕——便允了。” 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很是乐见其成的赵光义,自然是不会拒绝掉,这么大的一个天赐良机的。 如果此次北伐成功,并一举夺回了幽云十六州,外加祈雨石的下落,也有了着落的话。 那他岂不是可以……两全其美的,坐享其成就好?! 盘算着这其中的,条条框框。 示意着眼前的那个青年人,可以退下去了的赵光义,其眼眸中的深邃与幽光,却是连熄……都熄不灭。 ……&…… “可是官家他,就是同意了啊!” 结束了这段儿,她与当朝天子的回忆。 很快便回过神儿来的崔少愆,又一次不着痕迹的,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也罢!届时……咱们——还是可以并肩作战,且……拼他个军功回来的! 那个……少愆!我就先回去准备行李了。这时辰……它也不早了。” 努力又艰难的,扯起了一抹笑容来。 深知少愆的布局能力,与行军用兵之道颇是传神的他,还真就不太担心——对面青年人的安危。 此刻的他,一门心思的,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方,已然拒绝了他的这一个点上。 装做“豪不在意”的辛云谦,其实内心深处,早已经悄悄的——破碎了。 …… 很快,那道迈着僵硬步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崔少愆的眼前。 同一时刻,安静了好一会儿的乌鸦,却是又一次的,盘旋在了天空之中。 随着它持续的“呱~哑~”的叫声响了起来。 被吵到——连耳朵根子,都有些烦了起来的崔少愆。 也很是痛快的,转身便折返回到了——那辆准备去往崔家的,马车之上。。。 直至那辆马车,也消失在了……白果树的范围内。 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乌鸦,却是一个极速的,俯冲了下来。 双爪紧紧的,停留在了树干上。 一树一鸦和谐共处的场景,就仿若一幅被定格了的风景画儿一般的,入了一个人的眼帘。 透过乌鸦那,漆黑到极致的眼神,所——淬出来的光亮。 一抹磷火,就那样缠绕着一截桡骨的,正努力燃烧着。 顺着桡骨的下方看过去,其,正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着。 而那道修长挺拔的人影的面庞上,却还覆着半截面具。 透过那抹坚毅的眼神,我们甚至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他一定是在随时随地,且密切关注着……这里的一切动向。 身居于大后方,他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矜贫恤独,与怜……天下苍生的,悲悯。。。 第八百二十四章 雍熙北伐(上) 蓦地睁开了双眼。 因着外面的号角声,而被吵醒的崔少愆,有些精神恍惚的,坐起了身来。 这都第几次了?! 也不知晓最近,她到底是怎么了。 频繁的梦到过去的种种,且尤其是——在正月里,所发生的一切。 努力的揉着脑袋。并想起了衣紫,在她临走之时的,那副——情绪复杂的神色。 总觉得自从师父离世开始,就有些变了的妹妹。崔少愆直到现在,也不清楚其,到底是怎么了。 伸手努力按压着眉心,并将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统统的抛到了脑外。 翻身而起的她,即刻快速的,冲出了营帐。 雍熙三年正月(即公元986年),辽景宗去世后,大辽,改由萧太后孤儿寡母执政。 宋太宗赵光义,认为再次北伐,且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临了。 因此,他决定北伐辽国,并趁此机会,收复昔日的故土——幽云十六州。 此行,北宋出兵二十万精锐部队,兵分三路北上。他们分别是:西(北)路军、东(北)路军以及中路军。 正月庚寅日。 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彰化军节度使」——米信,为【西路军】,即西北道儿这一路的「都部署」。 任「沙州观察使」——杜彦圭为副职,并率领他们的军队,从雄州出发; 以宿将,「天平军节度使」——曹彬(攻灭南唐的统帅),为【东路军】即幽州这一道儿的「都部署」。 任——「河阳三城节度使」崔彦进(此前,曾在“满城之战”中,大败辽军。本书第130章)为副「都部署」。 并率主力军——十万之众,北上直取燕京; 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为【中路军】,即定州这一路的「都部署」。率部从飞狐出发(位于太行山深处,飞狐径,当时属于大辽)。 并用以其,来分走辽军的兵力,阻击辽从西京方面,可能随时到来的援军。 二月壬子日。 以检校太师、「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州、应州这一路的——行营「都部署」。 且,任潘美为——主将,任「云州观察史」杨业为——副主将。 「西上阁门使」、「蔚州刺史」——王侁,与「军器库使」、「顺州团练使」——刘文裕,为护军,从雁门出发。 三月癸酉日,东路军曹彬等,与契丹兵在固安南交战,并成功的——攻下了这座城。 丁丑日,中路军田重进等,在飞狐北,与辽军作战,又打败了敌军。 此时,潘美率众部,从西陉进入,并与契丹兵相遇。 他们直接将契丹军,追到了寰州,并抓住了他们的「刺史」——赵彦辛。 之后,赵彦辛……献城投降。 辛巳日,东路军曹彬,又成功攻克了涿州。 此刻,潘美等人,正在围攻朔州。那里的节度副使——赵希赞,献城投降。 癸未日,中路军田重进,在飞狐北继续作战。 并一举抓获了契丹军的西面、南面……「招安使」——大鹏翼,「康州刺史」——马頵,以及「马军指挥使」——何万通。 乙酉日,东路军曹彬,在涿州南,打败了契丹,并斩杀了他们的丞相贺斯。 丁亥日,潘美率领的军队,到达应州。那里的「节度副使」——艾正、「观察判官」——宋雄,献城投降。 「司门员外郎」——王延范,与「秘书丞」——陆坦、戎城县主——簿田辩、术士——刘昂,因图谋不轨,被处死。 辛卯日,中路军田重进,正式攻打飞狐。 那里的守将——吕行德、张继从以及刘知进等人,献城投降。之后,把这个县,设为飞狐军。 丙申日,进军包围灵丘,那里的守将——穆超,献城投降。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了,雍熙三年的四月份。 辛丑日,潘美率众攻克云州。中路军田重进,在飞狐北作战,并打败了敌军。 壬寅日,西路军曹彬、米信等,在新城东北作战,又打败了敌军。 已酉日,中路军田重进,再次在飞狐北作战,又打败了敌军,且杀了两名将领。 乙卯日,中路军田重进,到达蔚州,那里的「牙校」——李存璋与许彦钦,斩杀了他们的大将——萧啜理,并抓住了他们的「监城使」、「同州节度使」——耿绍忠,很快,耿绍忠……献城投降。 至此,以此为基础,各路大军,接连攻下了云州、应州、寰州和朔州,这四个州。 回忆着近日来的种种。 大宋王朝的精锐们,这种势如破竹的气势,愣是让崔少愆在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了解点儿历史,像这种气贯长虹且锐不可当的军队,你若说他们会输…… 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会这样认为的!!! 有些唏嘘的感慨着。天天拖着沉重铠甲的她,却是又一次的,茫然无措了起来。 崔少愆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人。 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中,她也是没有机会,去见一见那眼皮子底下的——10万士兵,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 庞大?!恢宏?!气势如虹?!……甚至更胜。 头一回觉得她自已,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犹如那尘埃中的浮沉一般后,崔少愆甚至于,觉得这般让她震撼的经历。 也足够她,吹嘘一辈子的了。 紧紧的抓着,师父留给她的七星剑,恨不得将浑身上下,都——全部挂满了武器的崔少愆,最近做梦的次数,却是更加的频繁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老搭档 “军师?!” 看着迎面而来的军师,有些懵圈了的崔少愆,一头雾水的小跑了过去。 “今日继续安营扎寨。其他的,你姑且先不用考虑。” 递给了对面的青年人,一记安慰的眼神。匆匆就要离开的洛染,很明显的,好似还有其他要紧的事儿要做。 “军师!你倒是等等我啊!你有甚的要紧事儿,不能带上我啊?!” 总感觉,再次相见之后,洛染好似都不带着她玩儿的崔少愆,秉承一贯厚脸皮的,打算先死缠烂打了再说。 “笨!都说了让你别跟来了!怎的还是这般模样?!” 有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哭笑不得的洛染,又一次的,强调起了他的立场来。 “军师,你是不是背着我……有甚的小秘密了?!明明以前……你不这样的?!为甚这次再相见,你就变得同我,生疏了好多?!” 耿耿于怀的委屈着。 总觉得这一次,再次回到了军营之中后,都同其他兄弟,有些过于生疏了的崔少愆。 终于在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由时间……所带来的隔阂。 “自然不是……你该听的要事了。” 耐着性子的,指了指大将军所在的营帐。 意味深长的,又眨了眨眼睛的洛染,给出的暗示,不要太明显了。 “那我知道了。军师你……快去吧!” 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的崔少愆,了然的知晓了她们的那些顶头上司,怕不是又来了。 天天就是商议。商议个锤子啊?!哪有那么多的“会”要开啊?! 要是换做是她的话……定是绝对不会,这样搞的!!! 直接确认完了战略部署,然后干就完了呗?!哪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啊?! 感觉这种,没事儿找事儿的商讨,存粹就是为了满足那些——屁用都不顶的“头头们”,在找存在感后。 为军师捏了一把汗的崔少愆,早已忘记了之前的她自已——其实还很小肚鸡肠来着。 “少愆!关于这次的防御部署,以及进攻策略,你可是还有……其他新的想法?!” 同样朝着将军的营帐中,前进的杨延昭,在越过某个青年人之时,还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大舍!你可知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啊?!” 惊慌失措的,拍了拍她脆弱的小心脏。 最最受不了,别人突然从背后,来这么一下子的崔少愆,真的好怕她的魂儿,都被吓丢了。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斜睨着青年人。 借着此次机会,想要听一听对方青年,对此次战略部署,是否还有疑问的杨延昭。 其实最在乎的,便是那些作战沙盘中,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辽国军旗,以及我方的攻击,是否还可以,继续不断的加强与巩固。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很是认真的,将孙子的意思给讲了出来。就差要明说的崔少愆,其实已经挺克制的了。 “这是……孙子的诡道十二法。所以少愆,你的策略,便是这般?!” 总算发现了面前的这个臭小子,走的居然也是这种路线后。 狠狠的抽了抽嘴角的杨延昭,不动声色的咬紧了后槽牙来。 就差要再一次的,夸一夸军师洛染的——孜孜教诲的他,其实说实话,打心眼儿里,他也想要这般打的。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 感觉什么“阴招儿、损招儿”的,这些偏激法子,都能被这两个人,给想出来后。 又觉得这俩,也有些过于臭味相投了的杨延昭,在内心深处,却是已然有了底。 “大舍,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咱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希望咱们可以赢!我希望咱们大宋军队,是战无不胜,且可以赢得!” 情绪忽然一下子,便有些激动并高亢起来的崔少愆,这一回,是真的打算……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搞一些快速制敌,并可以……永远赢下去的法子。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少愆!你的心意我知晓了。而目前的咱们,能做的大抵,便也只剩下……要不断的拼命了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觉着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想法,给说出来的杨延昭,其眸中的眼神,倒是愈加的……坚定了起来。 大步的朝着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 掀起了布帘的他的背影,仿若能安抚军心一般的,让静静的看着他进去的崔少愆,都感觉心里踏实了起来。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不爽 不放心的来回踱着步。 迟迟不肯离开的崔少愆,总觉得她心中预想的事情,就快要来临了。 没办法,这件大事儿,毕竟可是白纸黑字的,记载在了历史书上了。 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大将军有任何闪失的她,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的。 并不是她多想。 而仅仅只是因为——最近的她,心跳的也有些越来越快了。 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常情况的崔少愆,知道她再怎么排斥,其实也是……于事无补的。 一炷香,两注香,三炷香! 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 消磨着时间,甚至于有些望眼欲穿。 一门心思只想要知晓军营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她,事无巨细的,想要将任何一点儿,细致末梢的微小变化,都掌控在她自已的手中。 …… 另一边。 同样进了军营中的,还有老四祝青泉。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倒是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着不与崔少愆,在同一个军营中。此次,被编排在了中路军队伍的中他,就别提有多憋屈了。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崔少愆那个臭小子,给除掉的祝青泉,硬生生的,把对方当成了——他唯一的假想敌,与威胁一般的存在。 不爽的,踢着路边的石头。 大劲儿之下的他,好巧不巧的,就踢到了今儿个的第一个大冤种倒霉蛋。 淡漠的抬起了眼眸。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且不修边幅的脸庞上,那双愤怒的三角眼儿,在眨巴了几秒钟后,却是很快便消停了下来。 “你……你……你不是……” 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的来人,在说话时,他那半长的胡子,还跟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太讲究的人。 “怎么?!你也在这里?!” 蔑视的挑了挑眉。 压根儿就……并没有将对方,给放在眼里的祝青泉,正欲无视对方的走过去后,却是又突然的,停下了脚步来。 “你!来的正好!且是,相当的好!还记得在汴京城里,我曾经同你说过的话么?!” 大拇指压在了食指上,并将手掌曲成了一个圈儿的形状。 暗示着对方,他之前曾经给到他的物件儿,说不定马上,也能派上用场的祝青泉,表情由阴转晴的,忽然就笑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难不成……那个贱皮子……他也在?!” 勾起了一抹,乐在其中的表情。想着这一回,哪怕是乘着乱,也可以“胡作非为”一次的大胡子,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这可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呐! 目光幽深的,将目光……定在了他的那双手腕儿上。 始终对此事儿,过不去的来人,其眼神中的狠厉,却是愈发的严重了。 “中路军……西路军……哈哈哈哈……” 突然一下子,就开始盼望起了“会师”的来人,就那样面向阳光的,露出了他面庞上的那道疤来。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发现的。发现来者的面庞上,从耳根儿开始,蔓延下去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若是顺着疤痕的纹路去观察,还能瞧到这些疤痕,是一直蔓延到他的左手臂上的,深及见骨的疤痕。 回忆着当初傍晚的那个机缘巧合,他又一次的想起了当初那个,让他被动的局势。 至今,他仍旧还记着,曾经,在他便骂骂咧咧的逃走,并留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后。 一道身影,就那样随着四散的人群,而跟着他走进了,一个暗巷当中。 对方那道,冷如刀割的阴狠眼神,以及偶尔闪过的算计,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随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来人的手掌心中,却是多出了一个光滑,且泛着幽幽冷光的瓷瓶。 冬日里的太阳,光芒“暗淡”,且并不能温暖人心。 此时此刻,仍旧老老实实的,守在营帐门口的崔少愆,却还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终于……营帐内的帘布,被掀了开来。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儿的身影,也走了出来。 眼尖的看到了四哥,居然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紧随而去的大舍,他的面庞上,也没有什么好颜色。 再接着,又一道身影,也出来了。 眼尖的看到了那一抹白,与杨家兄弟的方向,是相反的后。 瞬间便被打了鸡血,也知道要去追谁了的崔少愆,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步,就狂奔了过去。 “军师!你们怎么了?!倒是等等我啊?!军师!!!” 眼看着,脚下没有丝毫……要停顿意思的洛染。 迫切的想要挑脾气最好的,抓来问话的崔少愆,又一次的,将她的魔爪——伸向了那个无辜之人。 脚下直接用上了轻功。 愣是追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堪堪追了过去的某人,在手掌拍到对方的肩膀上之时,竟然被其给硬生生的……甩开了……?! “军师?!你们到底是怎的了?!” 有些不太能理解的看着,头一回生大气的洛染。 仿佛就像是,她自已做错了事儿的崔少愆,居然条件反射的,想要先低头认错了。 “还不是……” 刚想要说两句,却又立刻止住了情绪的洛染,克制的稳住了他自已的脾气。 “明明打胜仗的是将军,但是其功劳,却不是最大的。 最大的功劳,反而是朝廷里面的宰相,以及那些……当监军的太监们。对吧?! 但是……如果他们打输了,负主要责任的,却又变成了大将军……以及会连累到……咱们?!” 猜测着让所有人,都生气的点。 想着只剩下了这个的崔少愆,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军师眼眸中的——那道不爽来。 第八百二十七章 王侁 “……” “所以,我果然是猜对了?!” 就知道会有这其中一环的崔少愆,脑海中,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来。 “王侁,字秘权。其父王朴,乃后周枢密使。因「上筹边之策」而名噪一时。 死后,柴荣令其子王侁,为东头供奉官。太平兴国初,他参与讨伐了梅山洞蛮。在公元985年,做到了蔚州刺史。 并在公元986年的时候,担了任云州和应州等的「兵马都监」。。。” 将脑海中有限的信息,都一个一个的,回忆了一遍。 直到现在,还是感觉不出……到底是从哪里,又是从哪个转折点开始,就出了问题的崔少愆。 第一直觉的反应,便只剩下双方之间的,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了。且是在根儿上,就——谁都不服谁。 “你即便知晓了,你又能做些甚?还不是只能恪尽职守的,都听监军的?! 毕竟之前,你也说过了——「明明打胜仗的是将军,但是其功劳,却不是最大的。 最大的功劳,反而是朝廷里面的宰相,以及那些……当监军的~太监们」” 很少被气到的洛染,即便是再怎么的,压抑着自已的脾气。 终归还是有些憋屈的他,选择了一种颇为迂回的讥讽法。 那便是——指!桑!骂!槐。 恨不得对方,就是一个太监的洛染,打心眼儿里,就是瞧不上那个——妄想要鸠占鹊巢,且爱颐指气使的人。 “那咱们两个,要不要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将他给……咔嚓掉?!” 做了一个恶狠狠的手势。 她那明显不是抹脖子的动作,倒是让洛染,也被吓了一跳。 有些无奈又好笑的,轻笑出了声。 没曾想到面前的这个姑娘,当真是……什么也敢想后。 前一秒,还在兀自生着闷气的他,在后一秒的时间里,倒是立马便释怀了。 “你呀!哎……罢了。” 情绪价值直接被拉满的洛染,到最后,也只是略微的,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来。 “说实话,我看着他,就不像是一个好人! 更何况……你也看到了!他就是一个不懂瞎指挥,还特别爱好高骛远,且不切实际的人。” 趴在军师的耳边嘀咕着。 生怕这种……背后说人的“国粹”,被同袍们给听了去的她,小心翼翼的,表示着自已的不满与愤慨。 “刚愎自用,又贪功冒进。的确很是……惹人不爽!” 想着监军,这一来……便开始了瞎指挥的行径与苗头。 总觉得任其发展下去,会很是令他有些头疼的洛染,第一次厌恶起了“难缠”这两个字来。 “他好似……还参与过梅山洞贼的缴捕。”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儿来。 总觉得此事儿,还有蹊跷存在的崔少愆,甚至都怀疑起了王侁,怕不是伶人中的势力吧?! 毕竟!也是在那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与妹妹还有姑娘,就在相国寺外的……破落寺庙中,见识到了伶人们的真正实力。 也是在那一次中,她才认识到了——她的阿姊——泛音。 以及……识破了清临渊,就是伶人势力中,前瑶光的特殊身份。 伴随着某人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那段时间里,她所做的噩梦,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过于的恐怖与让她后怕了。 狠狠的抖了抖肩膀。 总觉得此事儿,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崔少愆,连带着,都快要将王侁——也当成她头号的,假想敌了。 “梅山洞贼?!我好似记得,的确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儿来着?!这其中,难不成还有着些,什么联系不成?!” 对此,只知晓其然,而不知晓其所以然的洛染,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其中的条条框框了。 当然,他也就……更加的,不可能知道,曾经的外逃梅山洞贼,仅剩的唯一一人,便是开阳了。 同样的,也不知晓——曾经意气风发的——梅山洞贼之首,会是断了臂的开阳……这个大瓜的崔少愆。 更加的猜不到王侁,在很大概率上,是“故意”将其……给放走的。 正所谓,日出东方,其道大光。小人得志,鸡犬不宁。。。 自古以来,官匪勾结的这一惯例,无论是缩影还是事实,都是实打实的,刻在了双方的骨子里。 又何况……他是真实存在,且是真金白银的,过硬交易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只不过,人有时候,即便为了钱财,亦是会留下一些后路便是。 可是“鸟”儿呢?!“他”——可是不会留的啊!不会留给后世,哪怕多一顿的……米粮!!! 留秋、留秋,留一口给家雀、斑鸠。 监官、监官,监一条烂路,给到无辜的宋兵。。。 第八百二十八章 沉淀 “……可能……会跟祈雨石有关系,也说不定呢?!” 弱弱的狡辩了一句。 自打上一回(他们出了阿育王塔之后),崔少愆被迫的,跟洛染坦白了过去的种种。 此时此刻,倒是没有藏着掖着,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某人,还算很诚恳的。 “哦?!又是那个玩意儿么?!它可当真是……人人艳羡的好东西啊!” 几不可查的挑了下眉头。 觉着这一回,他的大业……也有可能成——的洛染,倒也是期待起了——这件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与后续走向了。 “对了,少愆!不知你对此,还有甚的看法?!就是有关于官家,想要一雪前耻的,拿下大辽国这件儿事?! 尤其是,现在的大辽国,竟然将管控国家的权利,都交给了孤儿与寡母。” “闪烁其词”的,隐去了自已的私心。 知晓了大辽国内,可能还会有其他“动物崇拜”的洛染,忽然,也想要去见证一番了。 毕竟,珊蛮一族的存在,可是实打实的,存在着一个——埋藏了最少,也有上千年的秘密与历史了。 想着这一次,让他终于可以有机会,在这一代,成为了见证者的洛染,内心激动的思绪,却是差一点儿的,便要控制不住了。 “我没有看法。官家——他,毕竟是官家。至于这之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咱们便也只能……尽最大努力的,随遇而安了。 相较于这个,我倒是还对,另外的一件儿事情,比较在意。” 想起了清临渊,曾经对她提过的话茬。 眼下,在大辽国的军队中,其实也有着一个很厉害的军师,在指挥坐镇的崔少愆,先入为主的,觉得“洛染”,才是最强的存在。 甚至于,洛染他,就是——地表之王、卫冕之冠。 至于大辽国的军师,哪怕再给她打包着,来这么一百来个,崔少愆也会觉得……那些碍眼的玩意儿,就连锦上添花,都不是。 “随易而安?!好一个随遇而安!少愆!你啊!还真的是属于那种……就算是挨打了,都不长记性的人。” 抬起手指,并轻轻的,敲了一下对面青年人的额头。 有些无语起来的洛染,对敌营对面的指挥军师,还真的就……有过一些研究的。 毕竟双方有来有回的,也打过好几次的战斗了。故而……他们对双方的用兵之道,也还是知根知底的。 “林成领此人,便是大辽国的军师。且——酷爱兵行险招的,来一次出其不意的制胜。 所以,他很难搞。且也让咱们,吃过一些亏。 但是大辽国,只要与咱们打过仗的辽兵,独一怕的,便是杨家军了!尤其是大将军,以及……延昭和延玉两兄弟。 大老远的,辽兵们只要瞧到了……咱们杨家军的军旗,他们都是会主动避让的。 归根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被咱们给打败了,也——打怕了。” 很是感慨着杨家将们的不容易,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兄弟们胜利,并有军功拿的洛染,又一次的,沉淀下了他的深邃眼眸来。 “对了,军师!这一回,咱们的军队,可是驻扎在了……桑乾河边?!” 对着这条河,好似有些印象的崔少愆,不断联想着,并想要找寻出……更多的相关联系,与……蛛丝马迹出来。 “报~!” 正当两个人,忘我的讨论着眼下的他们与大部队,应当要如何做之时。 由曹彬带领着的东路军们,却是出师不利了。 当他们行走到了,岐沟关之时。 在那里与辽兵交手的东路军,却是惨败,且损失很大。 因此,因着这一件事情的……酝酿与发酵,各路军马(包括中路军,西路军等),都被撤回了。 而潘美等人,也再一次的,回到了代州。并回到了他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不久之后,朝廷下诏,想要把云州、应州、寰州以及朔州,这四州的百姓,都统统迁徙到内地去。 且命令潘美等人,带领手下的军队,去保护与护送……大宋朝的百姓。 只是。 当时,辽朝萧太后。和大臣耶律汉宁、南北皮室,以及五押惕隐,率领着军队十多万人,再次攻陷了寰州。 第八百二十九章 守内虚外 公元986年。由曹彬所率领的「歧沟关之战」,发生在「高粱河之战」(公元979年)的7年之后。 当时的大辽国,被传——辽主年少,并由其母专权。宠臣用事,而国人有颇多的怨疾。 可是当时,辽国实际的情况,却是君臣协和,政治清明。 自打开国以来,一直把——收复燕云十六州,视为重大战略目标的赵光义,即便是在梦中,都想要将那片曾经的江山,给收回来。 因此,即便时间,已然过去了七年。仍旧不死心且不放弃的——北宋皇帝,又一次的,在北伐之时,御驾亲征了。 一国之君,御驾亲征,是最能振奋人心,且鼓舞士气的举动。 故而……同样选择了,“御驾亲征”的大辽国。 其实际掌权人,萧太后——萧燕燕,亦是带领着军队,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中去。当然,不得不提的耶律休哥,也身在其中。 北宋大军里,由曹彬率领的10余万东路军,从雄霸地区长驱北上,目标固安、涿州; 由田重进率领的数万中路军,自定州北,直取飞狐,且意在——攻取蔚州; 最后,则是由潘美、杨业等,率偏师自代州,越恒山自雁门关而出的——西路军,打算一举,夺取寰州、朔州、应州以及云州等诸州。 此次北伐,赵光义原定的计划,是——以东路军为主力,吸引辽军主力来战; 与此同时,中路军和西路军,则迂回到辽军侧后,继而……相继拔除辽军,在燕云的据点; 之后,三路军队,便可会师幽州城下。 时年三月,西路军已然攻取了寰州、朔州、应州以及云州这四州。 而中路军,也旗开得胜的,一举攻克了飞狐,并围攻了灵丘。 此时。 西、中两路军,皆都旗开得胜,并进展迅猛。军心稳定,且求胜的战意,十分强烈。 当然,东路军主帅曹彬,也率领众将士,趁机攻取了固安,以及涿州等地。 一时间,宋军形势——大好!!! 接着,好大喜功,又听信了辽国谗言(孤儿寡母,汉人干政)的赵光义,他的战略决策,以及北宋士兵们的短板,也在此时此刻,被暴露了。 这块儿短板,便是——宋军,不仅缺少粮草与军械,就连北伐战争的准备,也并不是很充分。 所以辽军,便先以偏师,骚扰宋军为主要目的的,绝了其粮道,并随后……乘其疲惫而决战。 同样因为粮草,接济不上!而被迫放弃了涿州的曹彬,也只能一心求稳的,想要先保住白沟再说。 然后,他们一众,便退回了白沟待粮。 人在守株待兔的时候,是最容易看不清楚时机的。 而漫长的等待,自然而然的,也就安抚不了这些——易变且躁动的人心了。 人类,是一种,最容易眼红的动物。尤其是在利益当前,又有利可图的情况下。 自然而然的,留守在白沟的,由曹彬所带领的宋军大部队们,与其漫长的等待,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便是西、中两路军对,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以及在北伐当中的……战果辉煌。 赫赫的军功,那可是多多的赏赐,与大量的军饷! 不用任何人提,早就按耐不住了的……军中各将领,皆都请求……再次北上,并恳求……建立功勋。 无论大小,只求军功! 于是,由曹彬所率领的东路军,在未能等到西、中两路军,会师的情况下。 便独自冒进北上(想要抢头功)的,再一次攻打起了——涿州来。 这样,立马就破坏了军队整体布局(吸引战力,并进行后方包抄)的他们……十万余众宋军,就给了辽军,一个——将他们各个击破的——绝佳好机会。 且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时的辽国,正由萧太后率领着。而辽军的主力们,都已经……来了涿州东面。 由耶律休哥率领的辽军,也到达了涿州。 这样,对宋军形成了包围之势的辽军,反倒在此时,占据了有利的地势与时机。 他们,只需要以逸待劳的,主要围攻东路宋军,便好了…… 宋史记载,五月初三,耶律休哥于岐沟关,追上了宋军主力。 并且——双方在此,进行了激战。 这一场战斗,持续打了好多天,直至最后的——宋军战败,并死伤好几万人不止。。。为结局…… 岐沟关之蹶,终宋不振。 也是这一次,在史书上,都寥寥没有几句话的简短记载,将大宋,变成了“大怂”。 北宋王朝,也由此,衍变成为了——“守内虚外”的,这种尴尬境况。。。 第八百三十章 矛盾初显 “不是!他们……凭什么呀?!” 很是不爽的崔少愆,即便骑在了马儿上,仍旧是不能释怀的,小声抱怨着。 “少愆!” 递给了身旁的青年人,一记警告的眼神。 手持着缰绳,朝前继续跑了过去的杨延昭,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庞下,拳头却是被他,给握了个死紧。 此次北伐,兵分三路。大败的东路军,以及回撤的中路军,皆都退了。 唯独剩下他们西路军,不退反进的,还要继续前进。 此时此刻,知道冲着他们,下达此令的官家,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挽回一些颜面后。 心中皆都憋屈的西路军“炮灰们”,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的,继续朝前行进。 “少愆!你最近……情绪好似不大对啊?!是怎么了啊?!明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很是不解的,驱马赶到了某个青年人的身旁。 一心只想着,可以获得更多军功的马舟,此刻的精神,那是相当的亢奋。 “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将云州、应州、朔州、还有寰州……这四州的老百姓,给迁回来……有些麻烦而已。” 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容。 内心深处惶恐不安的崔少愆,就连语气中,都快带上了哭腔。 “唉,兄弟!你先别激动!这关键时刻,咱们还是得沉得住气才行呐! 这是咱们应得的。等咱们把这批老百姓们,统统都护送回,大宋王朝的领地。 届时的咱们哥儿几个,岂不是就连军饷,都要涨一涨了?!” 越想便越兴奋的马舟,仿若已经看到了几日后的他们,那副满载而归的模样。 “少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为好。” 特意的将速度给降了下来。 让自已的马匹,与少愆的马匹,并驾齐驱起来的洛染,刻意压着嗓门儿,并提醒了某人一嘴。 “军师。若是咱们此次……一直这般冒进的话……那咱们还——” 犹豫了半晌,又看了一眼,大将军杨业所在的方向。 此刻的崔少愆,内心深处的煎熬与矛盾,就好比老妈子第一回给人说媒。 即便有着千言万语,却愣是憋不出一个屁来。 “大将军,自会有他的考量。咱们服从便好。” 想着昨儿个,彻夜未眠的他们几个,集思广益又博采众长的,终究还是想出了一个——绝妙又周密的迁徙计划后。 洛染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底气的。 “我知晓啊!但是军师……你就想嘛!前两次,咱们哪一次顺利了呀?!是非黑白,明理对错!!! 只要咱们一提出来,那个——咳~嗯~……哪一次!不是同咱们唱反调啊?!” 有些抓狂的,握紧了缰绳。 恨不得抽出腰间的七星宝剑,就地便将那个王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给活劈了的崔少愆,整个人的后槽牙,都被她给咬紧了一圈儿。 “监军的权力——大到甚至可以——处罚主帅。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与之为敌。” 压低嗓子,并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同时也打算,用这句话,来告诫他自已的洛染,其眉宇间的不耐烦与隐忍,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那……到时候,咱们在迁移四州百姓之时,是不是又有一场嘴皮子大战,要陪那老头儿玩了?!” 郁郁寡欢的紧蹙起了眉头。 崔少愆甚至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预判了老头儿预判的,先反着她们的决策来。 可若是她们,真的就按照……反着老头儿的预判,来执行的话。 那一个万一之下,就正中了王侁下怀的她们,到时候岂不是就……更加的有理说不清了?! 越想便越头疼的某人,恨不得抓耳挠腮到,一个握拳之下,就将那个监军的身影,给从她的指缝中——捏!爆!了! “少愆!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要……实事求是的。无论如何,这个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 届时,咱们只管大胆的说出来便好。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说了,大将军坦坦荡荡的,也不可能将心思,都浪费在这些弯弯绕绕上面啊!” 同样皱起了眉头,并自我开导着。将此话说出口的洛染,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大将军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所面临的严峻与困难,他其实是知晓的。 有些厌恶的,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了身后那个——被众兄弟们,拥簇在中间的监军。 生平头一回,有了反心的他,不断告诫着自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最后依仗。 第八百三十一章 千古罪人(一) 北上直出雁门关的——西路军,最后一次休整的,将营帐扎在了——靠近四州附近的,一个军事战略要地上。 临时扎营的「中军」帐内。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的交织在了一起,且并没有……要消停下去的意思。 “所以,此次护送四州的百姓,业已然想出了一个——周密且严谨的详细计划。” 双手抱拳的站在那里。 将脊梁骨挺得很板正的杨业,铿锵有力的,打算将他的想法给说出来。 “此次事关重大,既然大家,都决定要一块儿商讨这事。那么业你,但说无妨。” 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监军王侁的位置。 身为此次西路军主帅的——潘美,保持中立的,打算先旁听一回——他众部下们的意见。 “关于此次——护送百姓们的职事,业打算分三步具体实施。” 身为副主将的杨业。此刻,身在中军帐中,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存在了。 偏偏——他那身铮铮傲骨,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然是一个——被人,所不容忽视的存在。 “嗯!既如此~业!你且仔细说说!” 微捋了下自已的胡须,顺势还捧起了茶盏来的王侁。 他那……一派“拿乔”的装X派头,愣是让站在边儿上的崔少愆,都控制不住的,狠挑了一下眉头。 拿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遭众将士的反应。 到最后,她还是将目光,又锁定在了——立在将军身旁不远处的——洛染身上。 “但愿军师他——可以很好的,处理此事儿吧!也希望他的远见,可以精准的……被实施!!!” 不断的在心中,重复着这一句话。 恨不得将她全部的念力,都输送过去的崔少愆,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遵循起了营帐中,这些最基本(“弱肉强食”-“皇权至上”)的规则来。 “我们此行,分批而出的,可先将位于最北边——即云州的百姓们,让他们先撤离。 之后由远即近的,依次是应州,朔州。最后才是寰州。” 只有通过小批量,且由远及近的……分流而出,才能更好的将他们,已然占领了的四州百姓们,给绝对、且安全的,撤回来的考量。 正是他们彻夜不眠,并推翻了好几个作战沙盘后,才想出来的最佳计策。 如是想着的杨业,用眼神征询意见的,率先看向了潘美与王侁的方向。 再三确认到二者,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异议,且点头示意着,让他继续之后。 杨业才更加谨小慎微的,将剩下来的计划,也都全盘说了出来。 “至于这其二嘛,便是要声东击西。派出军队中的铁骑,以及部分精锐,去吸引辽军的主力,并牵扯起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只有这样,被吸引了重心的辽军,才不会有更多的经历,去顾及到城内的百姓。 而吸引了他们战力的我军。届时,也定会让他们分身乏术的。 在此间隙之下,城内的老百姓们,便会——更加顺利的,好撤离了。” 一口气将他所想到的——第二个关键点,也给说出来后。 杨业敏锐的,察觉到了监军王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 “那第三呢?!业!你……直接就都说了吧。届时,咱们大伙,也好再推敲商量着,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再改进的。” 并没有正面表态的潘美,只是一味的让杨业,先将他的策略,都给说出来。 此时此刻。 同样细心地,观察着周围一切的崔少愆,却是眼尖的,发现了一些端倪。 因为她——实打实的看到了。 看到了身为监军的王侁,与「团练使」刘文裕,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接!!! “这最后的第三点,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咱们……一举破敌的——关键所在。 便是——要在朔州南部,最关键的战略位置——石碣谷处,埋伏3000的伏兵。包括弓箭手与骑兵在内。 届时,咱们定会将他们,都给全部拿下,并——一举破敌。” 无论怎么推敲与反复的演练。 都确认了目前的这个方案,是万中无一,且十分周密的——战略部署后,杨业的心中,也有些安定了下来。 第八百三十二章 千古罪人(二) 在杨业说完,心中笃定的计划后。整个中军帐内,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众人都在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一时间,气氛竟是有些凝重而压抑。 “如此……甚好呐!这样看来,咱们岂不是,可以损失颇少的,完成官家交代的职事?!” …… “是啊!这样一谋算,我军岂不是……使了个‘一石三鸟’之计?!这简直是,奇哉~妙哉呐!!!” …… “确实!这样细细想来,此计——稳妥又不失精妙,既果敢又睿智!简直是——正中靶心的……良药呐!” ……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 旨在认同这个观点,并想要继续完善……这个谋略的他们。 倒是有些忽略了……正坐在高位上的监军,其眼眸中的,那一闪而逝的阴冷。 “咳~嗯~”的一声响。 率先打破沉默的,正是监军——王侁。 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并再次轻咳了一声的他,一开口,便令周遭的氛围,又一次的凝重了起来。 “业你此计,看似周密,然,吾——还是有一虑。” 满意的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王侁又打算“装X”的,寻找存在感了。 “吾闻业~将军你,素以勇猛着称。故尔……即便是在大辽,‘杨无敌’的称号,怕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特意的停顿了一下,并环视着周遭。 又一次的,朝着团练使——刘文裕的方向,递过去了一记眼神的他,胸有成竹到,仿佛已然——胜券在握了。 再次敏锐的,捕捉到了监军——王侁,与团练使——刘文裕之间,眼神的交汇。 心中的不安,如乌云般笼罩起来的崔少愆,忽然就……想起了一件往事来。 那是——由褡裢包着的,满满一摞的奏折!!!几乎每一封上,都写有着——“通敌”与“苛责下属”等字样的……批判。 犹记得上一次,潘美身旁的几个百夫长,便对大将军很是不满了。 没曾想到这一回,就连团练使,都要跑出来,并掺和一脚了! 有些担忧的,望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军师。 洛染那明显……面色凝重起来的神色,更是让她,也变得,有些提心吊胆了起来。 “然……此次,业!你~如此谨慎,莫不是有怯战之嫌?此乃畏懦,是为——其一。” 轻轻的敲了一个响指。王侁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监军此言差矣!此次护送百姓归宋,责任重大,且不可轻举妄动。 吾等所定之策,便是为保百姓周全,而特意为之。并非——怯战。更谈不上——畏懦。” 就是知晓监军,会在这里等着他的杨业,即便面色一沉,却仍旧保持着冷静的,解释了一句。 “王监军,闻业~所说,的确……言之有理。此次行动,吾等,当以百姓安危,为已任!” 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少表态的潘美,也在此刻,接口了一句。 不以为然的沉下了面庞。 身为监军的王侁,毫不退让的继续说道: “潘将军,吾观杨将军之计,还是过于的……保守了些。 侁以为,当以我军之精锐,直捣黄龙,并与辽军,正面交锋!如此。方可彰显——我大~宋~军!威!” “万万不可!” 正当王侁,拉长了嗓门儿的,彰显着大宋王朝的“官威”。 杵在一旁的洛染,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监军大人,此举太过冒险了。辽军兵力强盛,且有十万余众。 而我们西路军,仅有不足几万人!敌我双方,兵力太过于悬殊了!!! 我军若是正面与之交锋,恐——难有胜算。而杨将军之策,乃是目前——最为稳妥之法。” “监军大人,军师所言极是。此时,辽军兵力强盛。我们若是贸然出击的话,恐会……陷入绝境!!! 还请——大人您~慎重考虑。” 就差要“怒目圆睁”的崔少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的,走了“迂回”路线。 当然!她的这一举动,还是在大舍的眼神制止之下,才安分守已了……那么几分。 开玩笑!!!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让她,让大家!让她的同胞同泽们——白白送死的无妄之灾,无论如何,她崔少愆,都不会同意的! 哪怕,要让她顶着——大逆不道的帽子,也别想让她——退让分毫!!! 说的再难听一点儿! 她一个穿越而来的未来人,即便是死,也得重于泰山!而不是……被人,视如草芥的,轻如鸿毛的,被丢出去做那炮灰筒子!!! 更何况,她现在……也是能为当今官家效命,并可以为其,分担忧虑的人。 半斤八两的大家,不过都是——当今天子手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既然都是狗腿子,谁!又能比谁……更高贵到哪里去呢?! 如是想着的崔少愆,豁出去一般的,也硬气了这么一回。。。 第八百三十三章 千古罪人(三) “慎重考虑?!哼!我看你们几个,才需要谨言慎行!都被人给迷惑了……还不自知! 我看他分明就是怯战,想要保存自已的实力罢了!!!” 对司天监中的“崔官正”,到底还算是有一些印象的王侁,克制的,并没有说出更冷酷的话语来。 “监军大人!我等的计划,乃是经过深思熟虑而筹谋的。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 为保百姓周全,我们唯有如此,方能取得一线生机!此次护送百姓——责任重大,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望监军——三思!” 挺直了脊梁,再次抱拳的杨业,毫不退缩的回应道。 此刻的潘美,眉头紧锁,却又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深知杨业的计划,的确更为稳妥。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轻易得罪监军王侁。 毕竟……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得罪了监军,对他来说,可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就是。 环顾四周,帐内的众将士,也纷纷交头接耳,并各有心思。 “杨业,你莫要再固执已见!如今形势紧迫,若不主动出击,难道还要我等……坐以待毙不成?! 还是说——你存了异样的心思?!见辽军却徘徊不战!莫不是——存有了他志?!” 言辞咄咄逼人的,扣下来了一顶大帽子。王侁此言一出,周围皆哗然。 甚至于,在中军帐的角落里,便传出了好几道——“杨无敌”乃是北汉「降将」的讨论声。 且,其私心向着辽军,而……对大宋朝不忠! 毕竟曾经,他杨业,可就是抱着辽军的大腿,来同宋军的众战士们,挥刀相向且拼命来着! …… “各位大人,我杨延玉!自跟随父兄出征以来,从未有过,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此次家父,被无端指责,实乃痛心。但吾等心中,只有满腔的热血与报国之志! 只要能为国家效力,为百姓谋安宁,哪怕再苦再难,吾等!也绝不会抱怨半句。但杨将军的计划,的确是目前——最佳的选择!还望监军大人,收回成见!” 被气到……浑身都有些发起抖来的杨延玉,终究还是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罔顾自已兄长的眼神警告,也罔顾军师与少愆的眼神暗示。 赤红着双眼,委屈憋闷到了极致的他,整个人,都快要破碎了。 想他们杨家军,一路走来,披肝沥胆,忠心耿耿。精忠报国,毫无怨言。 现如今,居然就这样子的,被人给扣上了一顶——“不忠不诚”的帽子?!! !!! 真的是……简直了! 而那荒谬的理由……更是可笑至极!!! 仅仅只是简单的,因为看他们不顺眼,并且……嫉妒了?!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罄竹难书!!! 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并低下了头去。 此刻的杨延玉,纵使有千言万语的委屈与不甘,也觉得——有些不值当了。 “你一个小小的士卒,有何资格在此多言?!” 丝毫不给面子的,将杨延玉贬的一文不值。怒视着对方的王侁,厉声冷喝道。 “还请监军大人息怒!延玉也是心系百姓安危,而一时情急了些。 但杨将军的策略,确实是最妥善之选。仅凭一时之勇而草率决定,此举并不稳妥!还望大人明察!” 见状。 立刻便上前了一步的洛染,用身体巧妙的,隔开了双方的对视。 “哼!我看你等!就是被辽军,给吓破了胆。吾意已决,潘将军,你乃主帅,当速速决断。” 递给了潘美一记,你自已看着办的眼神与“压迫感”。 刹那间,眼神交汇的二人,又快速的分离了开来。 正当潘美犹豫不决之时,身为团练使的刘文裕,却是在此刻站了出来。 “潘将军,王监军所言极是!我军,当以勇猛之姿,与辽军决一死战。若按杨将军之策,恐会被辽人——耻笑我大宋无人。” 言简意赅的,重复了一遍监军的观点。罔顾周遭众人诧异眼神的刘文裕,很显然的,是打算将监军的策略,贯彻到底。 “身为我大宋男儿,自当同辽军决一死战!” …… “我大宋儿郎!是断不能让辽人,给耻笑了去的!” …… “跟他们拼了!决一死战!还我河山!” …… “誓死护佑城中百姓,定要与辽人!决一死战!” ……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但这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却“声声入耳”的,刺激着杨业的耳膜。 寒了他的心,也让他在瞬间,便看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他的“同袍们”,他的大帅,主将们,都想要——让他死啊!!!这是逼他——去赴死呐!!! 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那一摞摞的折子,以及众将士、同胞们的同甘共苦。 昔日里曾经种种的画面,却在此时此刻,形成了闭环的,全部朝他攻击了过来。 果然。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么?!有些悲怆的,握紧了拳头。 不得不做出回应的杨业,终于在此时此刻,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八百三十三章 千古罪人(四) 此时此刻,“安静”坐在一旁的潘美,正在拿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很显然,他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而在另一边的王侁,则是端着茶盏,并“老实在在”的“静”坐在了那里。 满意的欣赏着周遭,那些“群情激奋”的众将士,坐在高位上的王侁,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却很是……暗自得意。 对方,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北汉降将罢了。 居然在这种时刻,也妄想要影响,他的决断。简直是荒谬! 若当真如了他的意,这立下赫赫战功的,岂不又是他们杨家军了?!他又岂能——任其发展下去呢! 长此以往下去,他这监军的位置,还能够坐得稳?!能够坐得……踏踏实实又安安心心的?! 也是时候,该好好的……打压打压这些,头脑发热又鲁莽到,只想要往前冲的“扑比虎”了。 他们不是不怕死吗?他们不是勇猛无敌吗?他们不是一心只想要往前冲吗?!他们不是一心想要军功么?! 那他就大大方方的……让他们冲!!!让他们毫无顾忌,且不能退缩的——往前冲!!! 并将这种“绝好”的机会,直接送给到——他们的眼前! 当然,这些……都是以“命”为前提换的。 他!就是要让他们,好好的……来拿命去换。看看他们,到底还能不能……一直,无敌下去。 若是这一回,他们也能在此次战斗中,立下战功,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战败了,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来好好的,打压打压这群——“扑虎子”。 “业~你此计甚妙。但实施起来,风险也不小。辽军凶悍,我们的兵力,是否足够支撑的起……这三步计划呢?” 打破了众将士之间的——低声讨论与交头接耳。 接收到了王侁意图的潘美,避重就轻的,终于开口,并反问出了声。 “请主帅放心!末将已仔细推敲,并演练过***。只要我们各司其职,严格按照计划执行。那么我等,定能够成功护送四州百姓——安全撤离!” 低垂下了眼眸,并抱紧了双拳。 将脊梁挺的更直了杨业,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不愧是杨将军!勇气当真可嘉。只是……这计划,是否过于的冒险了些?万一失败了,我们——可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杵在一旁的刘文裕,看准机会且“蓄势待发”的,立马便阴阳怪气了起来。 “刘团练使!如今形势危急,若不冒险一试,四州百姓的撤退,岂不是会……更加的难上加难了?! 若是连四州百姓的性命,都堪忧了,那我等,岂不是罔顾官家命令于不顾的——“千古罪人”了?!” 着重咬紧了“千古罪人”这四个字。 毫不犹豫抢先一步呛声道的洛染,以牙还牙的,将这顶大帽子,也扣在了对方的头上。 “是啊!官家可是让咱们,以撤离四州百姓为先的。” “若是咱们同辽军正面开打了,那四州百姓们的性命,又由谁来负责啊?!” “要是咱们保守稳健的,按照那三步计划实施,岂不是可以更好的,保证百姓的安全?!” “想当初……咱们几个,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护佑百姓们,才参军的吗?!” 眼见周遭的风评,又开始发生变化后,坐在高位的王侁,终于也有些……坐不住了。 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茶盏。 他表现的,却是愈加的严肃且紧绷了。 当然,他眼神中,那偶尔的闪烁不定,还是会泄露出一丝,他自己的拿捏不准与轻微的不爽来。 “监军大人!主帅!将军!还有众位同胞将士们!且听少愆一言! 虽然,我身为一个官正,不如众兄弟们会打仗,且杀伐果断!但身为司天监的官正,我却是可以——用术数算出来一些好赖的! 虽说,不能未卜先知吧,但还是可以趋吉避凶的! 就在刚刚!我便就此事儿,卜了一卦。若是大家,都按照这次的布局,认真进行的话……咱们大家,离胜利之间,仅查一个速喜。”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了,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的崔少愆,打算出阴招的,用所谓的“迷信”——来统一大家的思想。 别怪她——这般阴险的,使些“下三滥”。因为真的是——别无他法了。 虽然将术数,用在这个上面,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但架不住其好使啊! 若是当真,可以用这个……来拯救大将军一命的话,那么这个“阴招”,她还是可以放下身段来,并不要脸的……使一回的。 “此话当真?!” “那可是司天监呐!” “!!!咱们也真是的!竟然忘了这一茬了。” 很快,因着众人,对胜利的那种极端渴望。 风向标又一边儿倒的,落在了杨业他们的……这一阵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