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好孕，残疾世子宠疯了》 第1章 为夫无法满足你 “这碗药，世子妃当真要我喝？” 冰冷的声音传来，宋芙晃了晃神，回过思绪，却见她手里正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放在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面前。 男人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只眉宇间凝着冷意。 年轻的程钰？ 宋芙一时看呆了。 程钰久未等到宋芙的回答，眼里划过一抹讽意，到底是伸手接过药碗。 他捏起碧玉汤匙，舀起药送到嘴边。 “不能喝！” 宋芙猛地反应过来，一下拍飞了程钰手中的药碗与汤匙。 她刚刚终于确定，她重生了！ 她眼圈泛红，忽地一把抱住程钰，娇软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委屈，“程钰，我好想你。” 程钰的心都好似漏掉一拍，他整个人僵住，垂眸看着扑在他怀里哭泣的宋芙，表情莫测。 她又想做什么？ 在他药碗里下毒竟也不够吗？ “是吗？有多想我。”程钰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抬起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白嫩，细软，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宋芙紧紧抱着他，温软馨香的身体紧贴着他的，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就是，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程钰的手僵住，猛地收回，他闭了闭眼，一把拂开她。 “够了。” 猝不及防之下，宋芙跌坐在地，红彤彤的杏眼有些茫然委屈地看着他。 程钰的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又克制地收回攥紧。 她的演技愈发好了。 宋芙已经利索地爬了起来，蹲在他脚边仰头看他，小脸上全是真诚，“夫君，以前我是有些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程钰冷眼瞧她，伸手掐住她的下颌，“不觉得嫁给我这个废人委屈？” 宋芙抬手堵住他的嘴，“夫君，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宋芙动作利索，上前就扒程钰的腰带。 程钰皱眉，死死按住她的手，“放手！” 宋芙抬眸看他，杏眼轻眨，“你是我夫君，我为什么要放手？” 程钰冷笑，示意她看窗外，“青天白日，夫人便等不及要扒为夫衣裳了？只为夫是个废人，怕是无法满足你。” 宋芙愣了一下，脸颊红了个透，她与程钰虽成婚了却至今没有圆房。 “我，我，我不是……”宋芙轻咬下唇，抬手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 “夫君，我小舅是神医弟子，他从小教我医术，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腿……” “不必。”程钰心中冷笑，这就装不下去了？ 他怎会不知她擅医术？方才被打翻那碗药里的慢性毒药便是出自她手。 程钰态度坚决，宋芙只得作罢。 来日方长，她不指望程钰现在就原谅她。 她的手从腰带移开，落在他的腿上，“那我给你按摩一下腿！”她记得上一世是看过他的腿的，他的腿并非没得救。 只是记忆过于久远，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程钰的腿并非全无知觉。 她柔软细嫩的小手在他腿上按摩，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程钰的身体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夫君，日后我每天早晚都为你按摩一遍，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低垂着眉眼，融融春光从窗户落入，映在她眉眼，显得她柔顺又乖巧。 “世子妃，宋二小姐来了。” 忽地，外面传来管家有些着急又明显拔高的声音。 宋茵啊，来得正好！ 宋芙对程钰安抚一笑，“夫君，我去去就来。”说着，她起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程钰眼中全是讽刺。 可笑，他竟又险些被她蒙蔽，竟会……贪恋她的拥抱。 宋芙出了门，就见管家与长随都聚集在书房门边，她随口吩咐，“给夫君换身衣裳，别让他染了风寒。” 。 宋芙领着一群人就往王府二公子程瑞的书房走去。 砰！ 侍卫一脚踹开程瑞的书房。 “啊！” 有人尖叫出声。 书房里，一对男女正在做着最亲密之事！男人正在最关键的时刻，被这尖叫一激，顿时身体都软了！ 屋内男人衣冠楚楚，女子衣裳半褪。 正是定王府的二公子程瑞与来宋家二小姐宋茵。 “滚出去！”程瑞对侍卫怒喝一声，眼中杀意凛冽，“谁准你们擅闯我的书房？！” 程瑞慌里慌张地整理衣裳，宋茵躲在他身后整理衣裳，小脸煞白，她刚刚的样子被这么多人瞧见…… 她可怎么活？ 宋芙站在院中，并不看屋内那肮脏的情形，冷声道：“本世子妃！” 屋内霎时一静！ 片刻后，程瑞快步走出来，一脸的厌恶，“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啪！ 宋芙反手一个巴掌甩在程瑞脸上，“败坏家风的东西！” 程瑞一下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个对他一向痴迷的女人，竟然打他？ “程瑞败坏王府家风，与宋茵私通，拉下去，仗二十。” “你敢！”程瑞怒不可遏，“宋芙，你……” 啪！ 宋芙又是一巴掌，“对嫡嫂不敬，加二十仗。” “姐姐！” 宋茵终于是看不下去跑了出来，她眼圈泛红，楚楚可怜地说：“姐姐你别误会，我和二公子许是中了算计所以才会……” “你知道的，二公子的心里只有你。”这句话她凑近宋芙，声音低了些。 宋芙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她。 宋茵十分柔弱地摔倒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瞧着我见犹怜。 “茵茵！” 程瑞快步上前扶起宋茵，将人揽在怀里，“够了宋芙！茵茵身子弱，你别欺负她！” “有什么事冲我来！” 宋芙都气笑了，真是显着他了，她看向旁边的侍卫，“二公子如此有担当，那就仗四十。” “宋芙你敢！”程瑞目眦欲裂。 宋芙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得见此令，如见世子，你看我敢不敢。” 本还有些犹豫的侍卫再不敢耽误，即刻走到程瑞身边，“二公子，得罪了。” 程瑞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可还没等他说话就被人拉走按在长条凳上。 “宋芙，你……啊！”一仗下去，程瑞尖叫出声。 宋芙轻飘飘地补充，“堵住他的嘴。” 很快，院中只剩下打板子的声音。 宋茵在一边又庆幸又担心，既怕被打，又心疼程瑞。 宋芙的眼神很快落在她身上，如看垃圾一般，言语之间全是嫌恶，“绑起来。” 第2章 带世子妃看看脑子 “姐姐……”宋茵动作利索地跑到宋芙身边，仰头看她，“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我再也不见瑞哥哥就是了！你放过瑞哥哥吧！” “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瑞哥哥，你对嫁给世子一事很不满意。可是，可是你跟瑞哥哥已经不可能了啊！” 宋茵三言两语，就想将这件事的重心放在宋芙喜欢小叔子，拈酸吃醋一事。 宋芙冷笑一声。 “我夫君人品端方，貌若潘安，十五岁时便上战场征战，成就战神之名，是我心中至爱！至于程瑞？一个与人私通，道德败坏的小人，连给我夫君提鞋都不配！我会喜欢他？笑话！” 宋芙的骄傲与嫌弃都表现得十分明显，“宋茵，我是陛下亲封的世子妃，你可知污蔑我是什么罪名？” 宋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程钰不过是一个残——” 啪！ 宋芙一巴掌甩过去，打得她掌心发麻。 宋茵的头偏向一边，嘴角有血丝渗出，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你打我？宋芙，你竟敢打我？！” “我身为你的嫡姐，自然有教训你的资格。”宋芙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满目怨毒的宋茵，吩咐道：“宋茵对世子，对嫡姐不敬，掌嘴二十。” “你敢？！宋芙，你敢打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你……啊！” 宋芙丝毫不惧，微昂下巴，“你大可看看我敢不敢，若再让我听到任何诋毁侮辱我夫君的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宋茵被打得头七荤八素的，却还是背后沁出冷汗。 掌嘴声与打板子的声音一唱一和。 宋芙冷眼看着两人满脸的痛苦，心中冷笑，这才哪到哪？ 刚开始呢。 她怎么会轻易了结了这对狗男女？ 就在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瑞儿，瑞儿！” 来人衣着华贵，十分雍容，正是定王府的侧妃白氏，程瑞的生母。 “放肆！放肆！谁准你们打二公子的？”白侧妃立刻大喊，可侍卫们却根本不听她的，仍旧数着板子。 “本王妃的话都不听，你们是要上天了吗？”白侧妃怒吼。 “侧妃慎言！”宋芙加重了“侧妃”二字，白侧妃面色一僵。 定王妃故去多年，她虽是侧妃，却早已以王妃之位自居。 白侧妃眼里闪过一抹阴鸷，袖子底下的手攥紧，指甲铬在掌心。面上却扬起温柔的笑，“阿芙，快叫他们别打瑞儿了，这都出血了！” 宋芙只觉好笑，她以前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白侧妃性子温柔的？这分明是个笑面虎！ “侧妃还不知道吧，程瑞与宋茵私通，败坏王府门风，实在道德败坏，不堪为人！我既为世子妃，又是长嫂，教养庶弟是分内之事。” “侧妃倒也不必感激我。” 白侧妃眼前一黑。 感激？ 她只想杀了宋芙这小贱人！ “世子妃，二公子晕过去了。”侍卫低声回禀。 “瑞儿！”白侧妃扑到程瑞身边，只见他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背后的锦衣已经沁出浓稠的鲜血，看得她心如刀绞。 白侧妃抬眸看宋芙，眼神阴鸷，“瑞儿都晕过去了，你该满意了吧！” “打完了吗？”宋芙问。 “回世子妃，还差二十仗。” 宋芙冷声道：“把侧妃拂开，继续打。” “你敢！”白侧妃变了脸色，“宋芙，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我就瑞儿这么一个儿子，你是要打死他吗？你如此行事就不怕落个心狠手辣之名吗？！“ 白侧妃不肯让开，拉她的嬷嬷也不敢太用力，场面一时僵住。 “父王当初便是以军功得封王位，素来以军法治家，打几板子而已，怎算得上心狠手辣？” “侧妃放心。”宋芙微笑着说：“程瑞一定死不了。” 白侧妃：？？？ 死不了？！ 白侧妃心一狠，直接趴在程瑞身上，“好好好，既然你非要打，那就打我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动这个手！” 白侧妃虽只是侧妃，却的确是宋芙的长辈。 她扒得极紧，嬷嬷们也不敢太用力，担心会伤着白侧妃。 “去请太医，还不快去请太医！”白侧妃怒吼，“若是瑞儿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她看着程钰与宋芙的眼里只剩彻骨的恨意。 “好！宋芙，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宋芙眼中寒光闪烁。 名声什么的，她并不在意，但她的一言一行也代表了程钰的意思，她不能让他名声有污。 她正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更快一些。 “当真是慈母多败儿。” 众人寻声望去—— 程钰正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侍卫推进来。 他一袭墨色长袍，纵是坐在轮椅上，仍旧显得高不可攀，他冰冷的眸落在白侧妃身上。 白侧妃身体一颤，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恐惧。 “世子，瑞儿是你的亲弟弟，他对你的地位没有丝毫威胁，你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她自是暗指程钰是担心世子之位不稳蓄意杀害弟弟！ “既知没有威胁，何来赶尽杀绝一说？”宋芙冷声反问：“我家夫君雄才伟略，战功赫赫，又岂会将程瑞这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荡子放在眼里？” 程钰：…… “把侧妃拉开。”他对身边人道。 一个女子上前几步，在白侧妃身上一处点了一下，原本还抱得很紧的白侧妃被轻飘飘地扶开。 “程钰！宋芙！”白侧妃被人扶着，再怎么怒吼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瑞被打得血肉模糊。 “瑞儿，瑞儿，我的瑞儿……”白侧妃哭着哭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板子打完，程瑞被送下去治伤。 宋芙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眼眸一转，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仰头看他。 “夫君刚刚好厉害啊！阿芙刚刚好害怕呢。” 宋芙眨了眨眼，努力让她的话显得真诚可信。 程钰险些笑了。 “剑影。”他吩咐身边的侍卫，“一会儿让太医也给世子妃看看……脑子。” 宋芙：？？？ 程钰的轮椅离开许久，宋芙都才反应过来，她看向贴身侍女，“棋雨，夫君刚刚是说我……脑子有问题？” 棋雨：…… 这话她完全不敢回答。 宋茵在一边都看傻了，此刻是真的有点被吓到，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 疯了。 宋芙疯了。 第3章 和我睡但爱你 宋芙这才看向宋茵。 宋茵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虽然不知道宋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这个嫡姐。 宋芙神情莫测。 “姐，姐姐……” 宋茵一开口脸颊就扯得疼，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看起来柔弱可怜极了。 “姐姐，我是被强迫的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就算我，我是瑞哥哥的人了，我也不会跟你争的。” 宋茵一边说着软话，一边在心里暗想等见到瑞哥哥她一定要狠狠地告宋芙一状。 这该死的不知廉耻的贱人，竟敢让人打她！ “是吗？”宋芙半蹲下身看她，“茵茵是说，都是程瑞强迫你的？” 宋茵轻咬下唇，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别哭。”宋芙微笑看着她，“我会帮你的。” 宋茵一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帮，帮我？” “是啊，你与程瑞既已有了肌肤之亲，自然要成婚，虽说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但你是我妹妹，我自会帮你做他的正妻。” 毕竟也不能让程瑞这个狗东西再去祸害了旁的无辜女子。 “姐姐，不，我不，在瑞哥哥心里，只有姐姐你才能做他的……” 啪！ 宋芙一巴掌甩过去，然后轻飘飘地揉了揉手，懒懒抬眸看她，“怎么？茵茵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宋茵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哪敢再说话？愈发觉得宋芙是疯了。 同时在心里狂吼，为什么父亲母亲还没来救她？ “来人。”宋芙吩咐着，“把二小姐送去程瑞的屋子。” “姐姐……”宋茵一把抓住宋芙的衣袖，眼中全是害怕。 虽然白侧妃以前挺喜欢她的，但此刻看到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白侧妃一定会将这件事怪在她身上…… 不，她不要！ 宋芙面上笑着，眼神却冷极了，“听话，去。” 狗咬狗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 书房。 宋芙刚走到书房门口，一柄长剑就横在她面前，“世子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这是程钰身边的另一位侍卫——剑光。 他冷着一张脸，“世子妃请回吧。” 宋芙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书房的门紧闭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好吧，那夫君什么时候有空？我到时再来。” 剑光声音硬邦邦的，“属下不知。” “那你告诉夫君，我在明心院等他。”宋芙说：“请他得空了务必过来。” 剑光不想说话。 可看着他不答应世子妃便不走的样子，还是道：“是。” 书房内。 程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 成婚一年，她对他使过各种手段，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产生困惑。 她究竟要做什么？ 明心院。 宋芙忙活了一上午还有些累，回到熟悉的地儿便想着小憩一会。 可各种思绪纷沓而来，她有些难以入眠。 三年前，大盛与北荣一战，大盛惨败。外祖父与两位舅舅以及三万江家军葬身于藏锋谷，朝中有人说江家叛国。 母亲大受打击，自此缠绵病榻，她使出了百般手段也没留住母亲。 她自不信外祖一家会叛国，一心想要查个真相。后来她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三年前藏锋谷里唯一活下来的人——程钰。 一直到她死前，宋茵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真相，她才知道她有多可笑。 当初给她各种关心和温暖的不是程瑞，母亲去世那晚隔着墙陪了她一整晚的人也不是程瑞…… 从头至尾，他们都在利用她。 程钰惊才绝艳，足智多谋，他唯一的软肋……是她宋芙。 他们利用欺骗她，将她骗至城外，设计伏杀了程钰，踩着程钰的尸骨扶摇直上！ 她死那天，锣鼓喧天，宋茵正红妆十里，嫁入定王府。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 还有……藏锋谷一战，事关重大，绝非三年前的宋茵和程瑞可以做到。 那他们又是怎么做出那些指向程钰的证据的？ 事关重大，她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核查过那些证据数次！ 没有一点破绽。 又究竟是谁，想要对付程钰？ 这一次，她一定会找出真相，护程钰周全！ 宋芙睡不着，索性坐起了身，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 棋雨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宋芙醒着微微松了一口气，“世子妃，宋大人与宋夫人来了。” —— 花厅。 宋芙刚进门，宋夫人就急匆匆的站了起来，一脸关切地询问：“阿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茵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茵茵是你妹妹，年纪还小，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应该慢慢教，怎么能叫人打她呢？” 宋夫人的声音听着温和，实则全是指责。 宋芙轻笑一声，走到主位坐下，“宋夫人，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宋茵这样的奸生子……算我哪门子的妹妹？” “再则，宋茵小小年纪，未出阁就与人私通……这样的事我实在教不了。我想着，大抵是宋夫人言传身教教得好。” 宋夫人脸色一下白了，身体软软地倒在身边的婆子身上，双眼噙泪，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 “放肆！”宋父怒不可遏，“宋芙，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是疯魔了不成竟敢这样说你母亲！你别以为你现在做了个世子妃就了不得了，你再怎样我都是你爹！” “父亲。”宋芙并不惧怕，“我母亲已经故去，她这种爬床自家表兄的贱妇也配做我母亲？说出去父亲你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宋夫人当即哭出了声，“呜呜呜，大小姐，你就算心里对我有怨气，也万不可这样糟践我的名声。大小姐这是要逼我与茵茵去死啊……” “混账！”宋父被气得脸颊涨红，三步并作两步，扬手就要去打宋芙—— 可他的手却只举了起来，没落的下去。 剑影攥住了宋父的手。 “岳父大人这是要在定王府动手？”程钰冰冷的声音传来。 宋父讪讪，到底将手放下，他深吸一口气道：“世子，实在是宋芙不像话，她污蔑嫡母与妹妹的名声，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太过生气才……” “污蔑？”程钰反问：“世子妃所言句句属实，如何是污蔑？” 第4章 夫君晚上回屋吧 宋父眼前一黑。 程钰这话简直就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摆明了力挺宋芙。 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程钰到底是看上了宋芙什么，时刻维护她。 这可惜，这是个逆女！ 宋父一时说不出话，宋夫人察言观色，哭泣的声音也渐渐低了，“大小姐，求你让我看看茵茵吧。” “我就想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宋夫人靠在婆子身上嘤嘤啜泣，捏着手帕擦拭眼角，“大小姐，求您了，妾身给您跪下了。” “宋芙！”宋父拽着宋夫人，怒声呵斥。 宋芙拿起茶盏，浅啜一口，“这绿茶味儿太浓了。” “宋夫人，你跪我没用。宋茵与程瑞私通，如今正在他院中。” “大小姐！”宋夫人高声道：“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就算大小姐看不上妾身，也请大小姐不要再这样说茵茵了。” 宋父表情莫测。 他们是接到宋茵的消息说宋芙打了她，才匆匆赶来。 这已经是宋芙第二次说宋茵与人私通……宋父有些头晕目眩，难道她真做出此等丑事？ “王府上下皆知，程瑞败坏门风，仗八十。”宋芙微抬下巴，对一边的管家道：“行了，去把宋茵叫来。” “父亲。”宋芙慢悠悠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让外面人知道宋茵此举，怕是明日便有言官弹劾父亲治家不严。” 宋父如何会想不到？ 宋父攥着宋夫人手臂的手倏地收紧，宋夫人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宋父的脸色。 一颗心不断下沉。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终于，外面传来脚步声。 宋夫人立刻往外看去—— 宋茵是被人扶着进来的，看着她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发髻衣裳都凌乱着。 宋夫人眼前一黑。 “茵茵！”她快步上前，揽住宋茵，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伤心欲绝。 宋父面色黑沉，一甩袖子，“回家！” “宋大人。”跟着宋茵一道来的嬷嬷微抬下巴，挡在宋父面前，“我家侧妃说了，二公子受罚一事全因宋二姑娘而起，二公子尚昏迷着，还需二小姐照顾。” 这嬷嬷言辞间对宋茵无半分尊重，只余鄙夷。 宋夫人头晕目眩，差点没摔了。 宋茵和程瑞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自然想促成二人婚事。可如今无媒无聘，把茵茵留在王府算什么意思？ “不可！”她看向宋父，“夫君，不可啊。” 宋父心里怨极了宋茵，却也得站出来，“宋茵是我宋家千金，岂能留在这照顾外男？” “外男？”嬷嬷笑了，“二小姐与我家二公子已有了夫妻之实，指不定连小主子都有了，算何外男？” 宋父面色涨红，只觉得一张脸都被人丢在地上踩了！ 他反手就想给宋茵一巴掌，可瞧着她那张脸实在无处下手，又握成拳，转而看向程钰，“世子，此事实非一人之过，还请世子允准我们带这孽障归家。” 他知道，定王府真正的主人是程钰。 那嬷嬷还想再说，程钰已经颔首应下此事。 宋父的面色终于松缓了几分，又客气地连连道谢，然后才带着宋茵离开了定王府。 宋芙并未说话，眼中全是讥讽。 等她抬眼，程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双手托腮，忍不住看向棋雨，“夫君一定是为了我特意赶来的吧？” 棋雨：…… 她小心地觑了一眼自家世子妃，只得附和，“世子妃说的是。” 宋芙继续道：“夫君这样关心我，我也得做点什么。” 一刻钟后。 宋芙手里拿着几支桃花，朝着程钰的书房走去，程钰并不在。 她寻了个天青色花瓶，挑挑拣拣插好花之后摆在程钰的书案前。 不错，很好看。 宋芙坐在书房等程钰。 看着看着，发现书桌上一个没关好的盒子里好似放着虎符。 宋芙： 她拉过盒子，蹙眉看了一会儿，又快速地抬头左右看了看，将盒子盖好。 放了回去。 然后寻了个本书继续看。 暗处。 短短几息时间，程钰的心情跌宕起伏。 之前宋芙千方百计地想要从他手里得到虎符，如今他放在她眼前了，她竟不拿？ 剑影忍不住低声问：“世子，世子妃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 要不能忍得住？ 程钰轻轻摇头，“出去吧。” 看样子是试不出什么了。 可正是如此，他更拿不准宋芙的打算，这种超出预料的感觉…… 不太妙。 轮椅的滚动声传来，宋芙猛的抬眸朝门口看去，扬起一抹灿烂明媚的笑，“夫君，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啦！” 她午憩后换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裳，衬得她肤色如雪，明媚娇艳。 一笑起来，正与书案上的桃花交相映衬，比灼灼桃花更夺目三分。 “等我？”程钰表情莫测。 宋芙连连点头，“是啊，等夫君一起用晚膳。”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 程钰回头一想，他们还从未在一张桌上用过饭。 宋芙动作极快。 一桌晚膳很快摆好，她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程钰。 程钰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后悔了上午打翻药碗，所以在晚饭里下了毒。 宋芙十分积极地给程钰布菜，然后双手托腮看着他。 只觉得她家夫君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程钰：…… 他自是没动筷子。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一动不动，屋内安静异常。 “夫君，你怎么不吃呀？”宋芙关切询问：“是不喜欢吗？” 程钰拿起筷子。 “世子！”剑影忍不住出声，谁知道世子妃有没有在饭菜里下毒？ 宋芙才猛地想起这事，心里讪讪，连忙拿起筷子把每样菜都尝了一点，然后说：“夫君放心，没毒。” 程钰：…… 他终是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宋芙则是一边吃一边看他，看他时总忍不住笑。 程钰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 宋芙莫不是真的伤到了脑子？ 宋芙吃完饭被赶出了书房。 她扒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程钰，“夫君，晚上回明心院来住吧。” “我等你！” 第5章 勾引 深夜。 书房。 程钰处理完信件，忽地想到什么，隔着窗往明心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头没脑地问：“她睡了吗？” 剑影愣了下，才有些郁闷地说：“还没。” 明心院。 宋芙忙活了一整天，中午也没睡着，现在是真有些困。 她坐在桌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 程钰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眼中浮出几分柔软，又在宋芙抬头时迅速掩去。 “夫君，你来啦！” 宋芙眼眸亮晶晶的，她已经沐浴过，光滑如缎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走动间有清香萦绕。 涌入程钰鼻腔，让他觉得呼吸都艰难了几分。 “夫君，热水都给你准备好了，快去沐浴吧。”宋芙对着外面的剑影招手。 她自然……是不会的。 程钰沐浴出来，宋芙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指挥着剑影把程钰放在床上，然后把人撵了出去。 程钰眼神莫测，“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身为妻子应当做的事。”宋芙回答得理所当然。 程钰喉咙有些发干，手指微蜷。 究竟是多大的谋算，值得她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你……” 程钰刚出声，宋芙已经动作利索的上床，伸出的手按在他腿上。 然后如上午一样按摩起来。 还抬眸问他，“夫君想说什么？” 程钰：…… …… 不知是不是白天太过劳累，宋芙晚上倒睡得极好。 她靠程钰很紧。 温软馨香的身体紧贴着他，睡颜恬淡，而他却因被她这样靠近而睡不着。 程钰垂眸。 伸手拨开她的长发，轻轻拉开她的寝衣一角。 宋芙如白瓷般细腻的肩背上，赫然映着一个花朵模样的胎记。 程钰定定地看了胎记几瞬，才将她的寝衣整理好，收回了手。 他身侧的人的确是宋芙，而不是什么人假冒的。 …… 前院，问心堂。 白侧妃守在程瑞床前掉眼泪。 王府自是为程瑞寻来了最好的大夫，正如宋芙所言，程瑞没死。 但后背已然血肉模糊，怕是得在床上休养至少几个月！ 想到这，她就难掩恨意，“贱人！宋芙那个贱人！” “宋茵也是个小贱人！没男人不能活的烂货！她怎敢在王府勾着瑞儿做那种事？害得瑞儿脸面尽失，被打成这样……” 她身边的嬷嬷自然是各种说好话安慰。 “唔……母妃。” 程瑞一出声，白侧妃的眼泪掉得更凶，“瑞儿，你醒了？怎么样？疼不疼？” 程瑞眼神一扫，只见白侧妃一人。 他喉咙滚动了下，问：“她没来？” 他没指名道姓，但在场都明白他问的是谁。 “瑞儿，她都将你打成这样了你还问她做什么？你难道真看上了那小贱人？” 白侧妃又气又急。 程瑞皱眉，直觉事情脱离了掌控。 下午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如今一想……宋芙对他向来关心，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哪怕知道他与宋茵的事，也最多掉几滴眼泪，为什么就动了家法？ 如今他伤得这样重，她竟也没过来？ “母妃。”眼看白侧妃还在喋喋不休，程瑞有些烦躁地打断她，“明日让她过来看我。” “瑞儿！”白侧妃十分不赞同。 程瑞表情坚决，“母妃，我自然不可能看上那样的女人，只是你别忘了，我们还需要她。” 白侧妃眼眸微闪，最后只得点头。 …… 翌日一早。 宋芙醒来时床边已没了人，她懵懵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已重生了。 听到她起的动静，她的侍女从容走了进来，伺候她梳洗。 棋雨一边为她梳发，一边低声说：“世子妃，一早问心堂就来了消息，说是想请您去看看二公子。” 棋雨说着，心里是有些担心的。 世子妃已然成婚，却偏偏又对二公子从来宽宥，小叔子往长嫂面前递这样的消息自然不合礼数，但她不敢隐瞒。 宋芙点了点头，答非所问：“世子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棋雨有些犹豫，“昨晚……您刚睡下世子便走了。” 宋芙的动作顿了顿，继而拿起一支桃花簪往头上比了比，“就这支吧。” “程瑞受伤在床，我这个做长嫂的是该去看看他。” 棋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闭了嘴。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世子妃没再像之前一样，听到二公子的事便匆匆赶去。 宋芙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又命人给程钰送一盅汤，这才朝问心堂去。 她是问心堂的常客。 下人们早得了消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房。 “阿芙……” 程瑞声音凄惨，抬眸看她，眼圈泛红，“昨天的事，当真是个误会。” 宋芙挑眉，“你的意思是，你没碰宋茵？” 程瑞一噎。 那……自然是碰了的。 宋茵早就是他的女人，不像宋芙，口口声声说着为他什么事都愿意，他却连手都碰不得。 “阿芙。”程瑞组织了下措辞，说：“是她主动勾引我的……” “那还真是巧，昨日宋茵也说都是你强迫她的。”宋芙笑眯眯地看着程瑞，“我究竟该信谁呢？” 程瑞心里暗骂宋茵。 “阿芙，你不信我吗？”他眼睛泛红的看着宋芙。 宋芙但笑不语。 程瑞有些装不下去了，他心里暗恼宋芙不给面子，却不得不继续说：“阿芙，三年前五月二十那日，我们许诺过互相依靠的，你不记得了吗？” 宋芙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三年前五月二十那日，正是她母亲去世的日子。 那晚她的确说了那样的话，但与她一墙之隔的少年，根本不是程瑞！ 他竟还妄图用这样的谎言来拿捏她？可笑！ 她微垂眼帘，生怕眼里的恨意被他看见，一字一顿道：“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说过，一定会报答你的。” 这样的话宋芙不是第一次说，程瑞却是第一次听的心中忐忑。 他忍不住抬眸去看宋芙，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他正想着，就听宋芙说：“我昨天在书房里看到了虎符。” 此言一出，程瑞再也顾不得细想，猛地抬眸追问：“当真？！” “是啊。”宋芙声音意味不明，“我昨日正是为了此事去寻你的，可没想到……” 程瑞瞬间了然，顿时放下所有怀疑。难怪昨天宋芙会那样生气，说到底，还是太在乎他了。 他正想着，就听宋芙幽幽出声，“程钰，真的是害了我外祖一家的人吗？” 第6章 毒发 程瑞心头一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嘶—— 饶是没起得来，他也因为有了动作而牵动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宋芙这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宋芙心里觉得好笑，“怎么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程瑞确定他没在宋芙的脸上看出什么，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宋芙必然是没发现什么的，要是真的发现了怎么能像现在一样镇定？ 那么…… “阿芙，你不会是对程钰动心了吧？你可别忘了……” “我自然没忘！”宋芙打断程瑞的话，言辞坚定，眼中恨意闪烁，“我身负的血海深仇，永不会忘！” 她一字一顿，程瑞被她眼里的恨意吓到。 咕咚。 程瑞咽了咽口水，眼神闪烁。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说：“没忘就好，没忘就好，那你可要尽快想办法，把虎符偷……取出来。” 程瑞差点咬了舌头，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好。”宋芙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程瑞松了一口气，连身体的疼痛都顾不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阿芙，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宋芙神色冷淡，退后半步避开程瑞的触碰，“我先走了。” 程瑞刚一皱眉，就见走到门边的宋芙脚步一顿，道：“我祝福你和宋茵天长地久。” 说完，人已离开。 程瑞面上的怀疑淡去，脸上带着自信的笑。瞧瞧，装出那样高傲的样子，实则也只是一个爱他爱得不行，吃醋的无用女子而已！ 不过宋芙还算识大体。 就算再吃醋，心里也还是记挂着复仇一事的，这一点他甚为满意。 程瑞心情大好。 宋芙刚出门，棋雨连忙走了过来，“世子妃，奴婢方才守着的，没让任何人靠近。” 宋芙颌首。 问心堂的人都是程瑞的心腹，这点眼色自然还是有的。 “走，先回房。”昨日事发突然，她尚未理清思绪。 如今脑子倒是清明起来，她需得给小舅舅去一封信。 三年前江家出事，阖府上下只剩小舅舅一个成年男子，因他从小身体不好，便跟着神医学医。 是以三年前神医用救治先帝的功劳为小舅舅求了一条活路，但条件是小舅舅不得离开京城。 江家除了小舅舅之外，还有两位舅舅留下的三个孙儿，年纪都很小，如今最大的也不过五岁。 宋芙笔走龙蛇，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她将信封装好递给棋雨，“送去江家。” 想到江家的事，宋芙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她定是要去江家看小舅舅的，但眼下时机未到。 “世子妃。”棋雨走了进来，“您早晨吩咐厨房做的桃花糕做好了。” 宋芙放下心里的愁绪，当即道：“带上，我们去见夫君！” 她心里自然还记挂着程钰的事。 本来她昨晚是想趁着程钰睡着之后给他看看腿，把一下脉的。 但她昨晚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程钰身上带着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安心气息。 “是。”棋雨眉眼弯弯，跟在宋芙身后。 书房。 宋芙刚靠近，剑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世子妃留步！” 宋芙脚步一顿。 “世子现在正有要事，世子妃请回吧。”剑影的声音算不上多客气，眉间还带着满满的担忧。 程钰出事了？ 宋芙的闹钟闪过这个担忧，她不退反进。 “世子妃！”剑影的语气和表情更难看了些许，眼中满是不耐与警告，“若世子妃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世子如今情况危急，他是绝不可能让眼前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进门的。 宋芙已经闻到从书房里传出来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程钰果然出事了。 “让我进去。”宋芙道：“我能治好程钰。” 剑影非但没让，眼中杀意更甚，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偏偏不管他怎么说世子都不为所动。 非要娶个这样的世子妃回来。 “你应该知道，我小舅舅师从神医，我从小就得跟着他学的医术。”宋芙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饱含痛苦的声音。 能让程钰难以自控至此，可见情况之严峻。 宋芙直接就要往里面闯！ 咻—— 长剑出鞘，横在宋芙面前，宋芙脚步一顿，细密尖锐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 “世子妃！” 棋雨惊呼出声，慌忙上前，眼睛一下就红了，“您受伤了。” 剑影没想到宋芙竟真的不怕死，尽管长剑收得飞快，却还是在宋芙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沁了出来。 宋芙看着剑影，“让我进去，如果程钰出事，我愿一命抵一命。” 剑影不为所动。 就算一命抵一命又怎样？宋芙的命如何比得上世子的安全？ 就在这时，里面又传来一声惊呼，剑影身形一闪，飞速掠进了门。 宋芙正要再次上前，剑影又掠了出来，长剑正对着她，“进去！” 长剑眼睛泛红，“若世子出了什么意外，我定会杀了你。” 顿了顿，补充道：“还有程瑞。” 宋芙嘴角轻轻抽了下，到底没解释，迈步往里走去。棋雨就要跟上，剑影眼带杀意的看过来，“你就留在外面。” “世子妃……”棋雨担心地出声。 宋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在外面等我，放心。” 程钰的情况比她想象中更糟糕。 他面色惨白里透着青紫，嘴唇发紫，唇角还沁出一缕黑色血液，人已经晕了过去。 宋芙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钰身边，伸手把脉。 刚摸到程钰的脉象，宋芙的眉就皱了起来。 情况比她想象中还复杂许多。 她一直以为程钰不良于行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所导致的，可现在看来…… 竟是中毒！ 而且不是一种毒，是好几种毒，在他身体里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反应，一层叠着一层，让他身体出现种种症状的同时又保持了诡异的平衡。 其中还有一种，像毒又不像毒，宋芙一时竟不知是什么。 她眉头皱得太紧，把脉的时间太长，就在剑影即将按捺不住询问时，宋芙道：“你跟着棋雨去明心院把我的银针取来。” “立刻！” 第7章 脱他的衣服！ 宋芙表情凝重，语气严肃，剑影下意识选择了听从。 况且书房里还有剑光。 “从前的脉案呢？”宋芙问。 剑光从一边的暗格中取出一叠脉案，放在宋芙面前。 宋芙低头看了起来。 许久，宋芙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程钰的纸笔书写起来。不一会儿，一张药方写好。 “即刻去取药煎药。” 宋芙将药方递给剑光。 剑光有些犹豫，比起暴躁些的剑影，他素来是沉默内敛的。 但这不代表他相信宋芙。 “想要你家世子活命就快去！”宋芙没给他过多选择的时间。 剑光很快接过方子，又深深地看了宋芙一眼。 宋芙道：“他是我夫君，我不会害他。” 剑光转身离开。 宋芙走到程钰身边，用干净毛巾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哪怕昏迷着，他依旧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忽地—— 宋芙握住他的手，声音变得温和，“别怕，有我在。” “我会治好你的。” 剑影取回银针时就见剑光正从一边的库房里出来，他顿时面色大变，顾不上指责剑光，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宋芙坐在榻边。 世子仍旧是昏迷状态。 剑影长出一口气。 “银针。”宋芙出声，剑影紧咬下唇，将银针递过去。 而后双腿一软，跪在宋芙面前，“世子妃，求您。” 剑影素来是不服气宋芙的，但眼看世子情况危急，赵大夫却还没回来。 而宋芙也的确是师从她那位小舅舅，说句不好听的，他与剑光也是没法子了。 若是世子真出了什么事……那他就杀了世子妃，再自杀。 宋芙扫他一眼，道：“快来帮你家世子脱衣。” 程钰虽不良于行，但身材却并不算削瘦，衣裳底下的肤色泛白，上面疤痕交错，多为旧伤。 宋芙的银针落在程钰身上的各个穴位处，宋芙拧眉时刻关注着。 剑影原本也很担心，但他看着程钰的面色逐渐缓和，呼吸逐渐平静，整个人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宋芙收针。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暂时脱离危险，药呢？” 剑光端着药走了进来。 宋芙自然而然地接过药碗，给程钰喂药。剑影与剑光瞧见这一幕，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满满的疑惑。 世子妃……究竟是怎么了？ 一碗药喝下。 程钰的呼吸已经平稳，宋芙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已经许久没做这样的事，此刻还真觉得有些累。 但她还觉得奇怪。 上一世并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起码她不知道。 而方才程钰的情况的确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如果上辈子也出了这样的意外，那是谁救了程钰？ 如果上一世没出这样的意外，那这一世又是为何？ 想到这些，宋芙只觉眼前迷雾重重，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或许，这王府的水远比她看到的更深些。 屋内沉默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程钰苏醒。在他醒来之前，所有人都不放心。 “世子妃。”带着几分涩哑的声音传来，“您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是剑光。 “无妨。”宋芙抬手摸了一下伤口，指腹染上浅浅的血渍，伤口很浅，只是一条细细的血线。 但她的皮肤太白太嫩，所以这样浅淡的伤口也很明显。 片刻后。 棋雨被剑光带了进来，却在书房的休憩室外，隔着一扇屏风确保棋雨看不见程钰的情况。 “世子妃！”棋雨的声音都快哭了，“先让奴婢给您包扎伤口吧！” 宋芙有些无奈地走了出去。 “好。” 棋雨看着宋芙脖颈上的伤痕，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得惨极了。 “好了。”宋芙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不哭了。” “如何是小伤口？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再说了，您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 棋雨声音委屈，满是控诉的声音听得一边的剑影默默地低下了头。 宋芙一时也有些恍惚。 是啊。 她什么时候不在意这样的伤口了呢？ 哦，是从程钰死后，她被关在定王府的废院里，所有的羽翼都被剪除，手脚被打断，脸也被毁容，身边只有一个不离不弃的棋雨。 也正是那段时间，宋茵常来看她。 在她死前，宋茵许是为了炫耀，告诉了她许多事。 棋雨哭哭啼啼地拿起剑影递过来的金疮药，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一转头声音又委屈起来，“世子妃，您别动，奴婢给您上药。” 宋芙是真不觉得痛。 毕竟她活着那一年宋茵一旦心情不好就会来折磨她。 可她还是纵容棋雨拿着纱布给她的脖颈缠了一圈，一圈…… “等等。”宋芙有些无奈地按住棋雨的手，“再缠我就要被勒死了。” 最后还是宋芙亲手包扎的，她刚处理好，里面也传来剑光的声音，“世子！” 程钰醒了？ 宋芙即刻转身往屋里走去，剑影正要跟上去，可不知看见了什么，转身朝书房外走去。 程钰的眼睛还有点红，但眼神还是第一时间落在宋芙身上，看到她纤细白嫩脖颈上的纱布，眼神一凝。 宋芙扬起一个笑，“你醒了？” 她很自然地上前，摸他的脉象。 许是刚刚醒来，程钰的反应没那么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宋芙的手已经按了上来。 程钰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剑光没拦！ 他毒发期间，发生了什么？ 宋芙很快收回手，看着他说：“夫君，你体内的毒素沉积多年，虽然凶险却也算得上稳定。” “你今日不是正常毒发，是有人诱发了你的毒。”宋芙的眉头紧皱，这是她结合了从前的脉案以及昏迷时和现在的脉象推测出的。 程钰与剑光的表情都变得凝重。 宋芙看他一眼，说：“夫君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程钰：…… 他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这是以为他不知道，她一大早就去了问心堂吗？ “好。”程钰抬眸看她，眼眸幽暗深邃，“我信你。” 既然她要演戏，那他就陪她一道演。 第8章 夫君救救救 “世子——” 剑影的声音传来，他快步进来就看见世子与世子妃正在对视，他下意识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觉得他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宋芙此刻兴致高昂，她看了一眼剑影，转而对程钰道：“行，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程钰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她还得回去翻阅一些医书，再与小舅舅那边沟通一下才好。 宋芙带着棋雨很快离开。 剑影才道：“世子，赵大夫被人截杀了，受了点伤。”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赵大夫出事时世子也正好出事需要赵大夫，这件事就显得很不寻常。 必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让赵大夫先休息。”程钰道：“下午发生了何事？” 剑影立刻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他本是想说这件事兴许跟世子妃有关系。 可不等他开口程钰就道：“去领十军棍。” 剑影一顿，一时没反应过来。 剑光踹了他一脚，剑影有些郁闷地回了一声“是”，然后出门离去。 他一边走一边挠头，他哪里惹世子生气了？ 剑光眼里闪过一抹同情，迅速收回视线，候在一边，等着世子的吩咐。 片刻后，程钰开口，“盯着宋芙。” …… 宋芙回到明心院，直接就进了书房。 程钰以前是住在明心院的，与她成婚之后才搬去了如今住的地方。 所以这边书房里还是有许多藏书。 医书自然也有许多。 宋芙正看得入迷呢，却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宋芙，你给本郡主滚出来！” 这声音……是程宜。 定王府唯一的郡主，白侧妃所出，程瑞的亲妹妹，被当今陛下封为丹阳郡主。 “郡主……” 棋雨很明显没有拦住程宜。 砰！ 书房的门被程宜一脚踹开，来人穿着一身红色华服，衣裳色彩繁复绚丽，华美非常，她满头珠翠，只是面上的表情破坏了这一份美好。 “宋芙，你是疯了不成？竟敢打我哥哥！” 程宜快步进门，扬手就要对宋芙动手。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却是宋芙一巴掌扇在了程宜脸上。 “直呼长嫂名讳，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宋芙的声音并不多高，压迫感却十足。 程宜懵了！ 她抬手捂住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芙，“打我？你竟敢打本郡主？” 宋芙觉得这话莫名耳熟，不得不承认程宜和宋茵不愧是闺中密友，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长嫂如母，我只是在教你规矩。”宋芙放下手。 “长嫂？你算本郡主哪门子的长嫂？本郡主是不会承认的！”程宜的眼中恨意凛然，恨不能杀了宋芙。 宋芙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与程钰三媒六聘，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何须你承认？”宋芙说话毫不客气。 实在是这个程宜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程宜虽是白侧妃所出，但毕竟是定王福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儿，又惯会撒娇卖萌，便是在程钰那也很有几分面子。 可上一世程钰出事时，程宜却还笑着说那残废终于没了。 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你，你，你……” 程宜说不过宋芙，气得直跺脚，最后转身往外跑去，“宋芙，你给我等着！” 一看便是要去告状。 “世子妃……”棋雨有些担心的出声，宋芙眸子一转，道：“走，我们也去告状。” “啊？” 棋雨没反应过来。 宋芙理直气壮地说：“程宜欺负我！难道我不该去跟夫君告状吗？” 程宜正气冲冲的快步往程钰的书房走呢，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宋芙以更快的速度从她身边走过。 程宜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夫君——” 宋芙的声音更快响起，她一阵风似的冲到程钰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夫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程宜急了，她刚开口，宋芙的声音再次盖过她的。 “夫君，刚刚妹妹冲到明心院对着我就是一顿骂，说我不配活着，不配做你的妻子，呜呜呜夫君，妹妹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宋芙！”程宜气得直跺脚，“你胡说！” “夫君你看，当着你的面她就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不在的时候她是要杀了我的。” 程宜的声音越凶，宋芙的声音就越显得委屈可怜。 程宜眼睛都气红了，“宋芙，本郡主要杀了你！” 宋芙眨眨眼，尽管努力遮掩，眼里还是闪过一抹狡黠，“夫君夫君，你都听到了吧！她要杀了我。” 程钰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你功不可没。” 若无她这般刺激，程宜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宋芙抿唇一笑，“谢谢夫君夸奖。” 屋内一静。 “大哥！”程宜连连跺脚，“你看她——” “她是你长嫂。”程钰打断程宜的话，眸光平静，却瞧的程宜心中一跳。 “若是规矩没学好，我便禀了陛下，去宫里寻个嬷嬷来好好教导你。” 程宜的眼泪挂在脸上，都不敢再往下掉。 “不，不要……”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她不要宫里来的嬷嬷。 “我，我不打扰大哥了。”程宜说完，转身就跑，离开之前还不忘记狠狠瞪了一眼宋芙。 宋芙眉飞色舞地看着程宜转身离开，唇角高高扬起。 程钰睨了她一眼，声音淡漠，“不装了？” 宋芙立刻道：“我又没有冤枉她，刚刚就是她冲进明心院还要打我来着。” “谢谢夫君保护我。”她的声音甜甜的，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程钰看着蹲在他身侧的女人。 她笑颜如花，眼中好似有星光闪烁，耀眼极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幽深的眸紧盯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他看得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哦？怎么谢我？” 宋芙呆呆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程钰是极好看的，只是气质太冷，叫人不太敢直视。 此刻宋芙避无可避，才发现他究竟有多被上天偏爱。 “我，我……” 宋芙嗫嚅着，从脸颊到脖子红了个彻底。 忽地。 程钰松开了她，别开眼，声音冷沉，“滚出去！” 第9章 他……不行了 程钰清冷淡漠的声音好似一记惊雷，宋芙猛地反应过来，脸颊涨红。 她轻轻咬着下唇，只是声音坚定地说：“作为回报，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到底是停下脚步，说：“那个……程宜不是什么好人。” 她极少这样背后说人，因此颇有些不自在。 “呵。” 程钰轻笑一声，眼带讥诮。 程宜不是好人，难道这个天天给他下慢性毒药的宋芙便是个好人吗？ 宋芙也想到这一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三两句的道歉和解释谁会信呢？ 说不如做。 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宋芙转身，脚步坚定地离开。 —— 程宜一路哭着跑到了问心堂。 “哥哥……” 她哭着推开程瑞的房门，倒是将程瑞吓了一大跳，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拍了拍胸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芙，宋芙那个贱人！”程宜哭诉着，“哥哥，那贱人竟敢算计我！你决不能放过她！” 听到“宋芙”，程瑞的眼神闪烁了下，最后却是道：“丹阳，你最近离她远些，别去惹她。” 什么？ 程宜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瑞，嗓音尖锐，“哥哥！你在说什么？这次宋芙让你和茵茵出了这么大的丑，难道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哥哥，你不会真的看上宋芙那个贱人了吧？你可不能对不起茵茵。” 程瑞没好气道：“你在胡说什么？” 他只是担心程宜惹怒了宋芙，耽误了他的大事。 想到这，他说：“等过了这段时间，随你怎么收拾她。” …… 宋芙看了看时间，时辰还早，所以她又回了明心院看医书。 临近傍晚。 书房里。 赵大夫正拿着中午宋芙开的药方，蹙眉沉思，“这药方……” 剑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可是有什么问题？” 要是有什么问题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赵大夫摸着胡须，缓缓地说出后半句话，“妙啊！” “我就说……等等，赵大夫您说什么？”剑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赵大夫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着程钰认真道：“世子，这药方用药胆大心细，对您的情况有益无害，的确是最适合您今日脉象的方子。” 赵大夫看着新添上的一则脉案，眼中多了几分喜色，“不知这位大夫如今人在何处？老夫可能一见？” 如此优秀的后生，他也不由得生出一些惜才之心。 “……” 屋内是冗长的沉默。 就在赵大夫陷入自我怀疑时，剑光默默出声，“是世子妃。”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赵大夫能被程钰信任，将身体全权交给他，自然是知道很多内情的。 犹豫了一秒之后，再次伸出手，“世子，我再为您诊一下脉。” 程钰倒也纵容了。 他至今不懂宋芙是想做什么。 越是诊脉，赵大夫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剑影和剑光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难道问题竟严峻如斯？ 许久，赵大夫才沉吟着松开手，肯定地说：“方子没问题。” “……” 说不清是书房里第几次沉默。 剑影忍不住嘟囔出声，“世子妃究竟想做什么？” 这无疑是所有人的心声。 —— 明心院。 宋芙看医书一直看到屋里亮起了灯，棋雨点上蜡烛，“世子妃，该用晚膳了。” “啊？” 宋芙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漆黑夜幕，她伸了个懒腰。 “夫君可回了？” 棋雨摇头，“还没呢，世子妃您可要去看看？” “走！”宋芙略一思索，很快便下了决定，起身往前院书房的方向走去。 刚走没多久，就看到问心堂的方向人声鼎沸。 “又出什么事了？” 宋芙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棋雨还没说话，棋云便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宋芙仔细思索，上辈子这个时候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啊。 “小心点。” 宋芙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棋云有些身手在身上，她还是放心的。 宋芙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书房，剑光随侍在一侧，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宋芙的眼神竟有些震撼和钦佩。 宋芙不明白，只看向程钰，“夫君。” “晚上的药可吃了？什么时候回明心院啊？”她还等着给程钰按摩呢。 “现在。”程钰的声音冷淡平静。 宋芙忙走过去，自告奋勇道：“我来推！” 她想尽可能地对程钰好一些，更好一些。而且……他们毕竟是夫妻。 路过问心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安静下来。 棋云趁机回到了棋雨身边，一脸的倾诉欲，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又碍于程钰和剑光在，所以不好开口。 看起来还是大事！ 晚上的药程钰已经喝过，剑光将人扶着放到床上，宋芙则为他按摩。 那种柔软酥麻的感觉再度袭来，程钰的手不自觉攥紧，他的眼神不自觉落到宋芙身上。 她一脸认真，仿佛在做什么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烛光跳跃着落在她脸颊，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很……好看。 程钰的眼神太难忽视，宋芙只觉如芒在背，按摩的动作都不正常地顿了顿。 她虽然没抬头，但屋里的氛围似乎也变得有些奇怪。 宋芙的手从小腿往上，逐渐靠近他的大腿……忽地，她眸光一凝，脸颊红了个透。 程钰是穿着亵裤的，但外裳也脱了，所以此刻身体的某处变化就变得格外明显，难以忽视。 宋芙好歹是成了婚的人，虽没见过，可新婚前夜嬷嬷也是教导过她的，还看了劳什子的避火图…… 她的手有些发软，磨蹭着不敢再往上。 却忽视了她的手此刻在的位置也很危险。 程钰眼神晦暗，喉咙滚动了下，“还没结束吗？” 宋芙手一抖，下意识的收回，连脖子都是红的，眼神左右飘忽，“结，结束了。” 今天就先这样吧。 顿了顿，她说：“要不我把按摩方法教给剑影他们……”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程钰抬眸，“不是你说要治好我的？” 宋芙张了张嘴，最后有些懊恼地说：“那，那还是我来吧。” 屋内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宋芙绞尽脑汁地想新话题，好一会儿才说：“那个，夫君，明天我要出门一趟。” “嗯。”程钰颔首。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宋芙又想到什么，动作利索地从床上下来，“夫君，那我先去沐浴了，你，你早点休息。” 最好等她出来时程钰已经睡着了…… 宋芙刚被棋雨和棋云扶进了浴房，便听棋云吞吞吐吐地说：“世子妃，奴婢刚刚偷听到了。” “那大夫说二公子他……不行了。” 宋芙还有点懵，“不行了？什么不行了？他的伤害没那么严重吧？” 这就要死了吗？ 棋云的脸还有点热，紧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说：“就，就是那方面……不行了。” 第10章 亲事不结为好 宋芙这次听懂了。 她的脸也热了起来，倒不是害羞，就是几个姑娘家说别的男子的隐私…… 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宋芙很快就缓了过来，恶狠狠道：“活该！” 宋芙心情好，沐浴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等她要出浴房时才猛地反应过来，程钰还在屋里。 “世子妃？” 棋雨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宋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屋内空无一人，程钰已经不在了。 宋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他走那么快做什么？她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宋芙收拾收拾，便想出门。 她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做。 “棋雨，我记得我名下似有个打铁铺？”江家是将门，母亲从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骑射极佳。 “世子妃记性真好，确有一家打铁铺，在城西那边。”棋雨回答，“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是退下来的老兵。” 宋芙明白，定是江家军里退下来的。 “先去那边。”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打铁铺。 宋芙是东家，她来这里，掌柜的自是亲自出来迎接。掌柜的姓许，瞎了一只眼。 瞧见宋芙，他眼中噙了热泪，当即就要跪下行礼，“小姐……” 宋芙忙将人扶起来，“许伯伯！” 她从小随母亲住在江家时，见过这位许伯伯，许伯伯与二舅舅关系极好。 这只瞎了的眼也是在战场上为二舅舅受的，也是因此，许伯伯从江家军里退了下来。 阴差阳错的，没栽在三年前那场祸事里头。 但宋芙知道，许伯伯这几年很不好过。 “许伯伯，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您帮我。”宋芙迅速地转移话题，不愿意许伯伯沉浸在缅怀往事的悲痛中。 许掌柜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严肃道：“但请小姐吩咐。” “进屋说。”宋芙和许掌柜进了内屋，她让棋云在外守着，进了门才将一张画好的纸递给许掌柜。 “许伯伯，我想请您帮我按这样子造一个虎符。”她自知瞒不过，许伯伯是军中人，自然认得出虎符。 许掌柜没有犹豫，接过图纸，“小姐放心，此物我会亲自打造。” 宋芙心情复杂。 许伯伯甚至连问都没问便应下此事，这事若是让人发现，是掉脑袋的大事！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许掌柜笑着说：“不管小姐要做什么，我都支持小姐。” 外祖父三子一女，母亲排行第三，她这一代中只她一个姑娘，地位自是非比寻常。 宋芙眼眶发热，到底没解释什么，转而问：“许伯伯，半月之内可能做好？” 这是个精细活儿，但时间并不算多宽裕，她已经给了程瑞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如果拖得久了反而不对。 “我一定尽力。”许掌柜也知这并非易事，却还是咬牙应承下来。 “劳烦许伯伯了。”宋芙行礼道谢，随后才离开了打铁铺。 马车上。 棋雨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宋芙，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开口。 她没问，宋芙也就全当作不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定王府已是午时，宋芙刚进门，府中管家便迎了上来，“世子妃，您回来了。” “宋夫人已在花厅等您多时。” 宋芙挑眉，“她一个人来的？” “正是，宋夫人说是来看您的。”管家回道。 宋芙：…… 好大的笑话，说宋夫人是来看程瑞的都比来看她靠谱。 不过她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宋夫人来这的目的。 花厅。 “阿芙，你回来了。”宋夫人起身笑着道，对宋芙的态度不可谓不客气。 “坐。”她与宋夫人之间，便是半分面子情都是没有的。 宋夫人坐下，看着宋芙道：“阿芙，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提亲之事。” 程瑞与宋茵闹出了这样的事，尽管此事还算隐瞒得当，只在两府之间传开，但宋茵还是觉得丢了极大的脸面，回去便闹着要吊颈子。 宋夫人好说歹说，终于是将人劝好了。 昨日一家人在府中等了一天，都不见定王府的人上门，这才终于等不住，宋夫人亲自上门来问。 “等等……” 宋芙打断宋夫人，“提亲？什么提亲？” 宋夫人一脸的理所应当，“自然是为二公子向茵茵提亲啊。” “阿芙，你与茵茵到底是姊妹，你总不能忍心让她做妾室吧？若她真做了妾，你也没脸不是？” 宋夫人这话都说得胆战心惊的，生怕宋芙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顿乱骂。 但因着前天的事，白侧妃怕是怨上了茵茵，便是茵茵在家口口声声说程瑞不会负她。 可如今王府做主的毕竟是程瑞与宋芙。 提亲一事，到底是要主母操持。 宋芙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夫人，道：“姨娘，为了宋茵好，这门亲我劝你还是别结。” 宋夫人脸色立刻就变了，只觉得宋芙就是见不得宋茵好！ 不愿意就不愿意，还要说什么为了茵茵好。 宋夫人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大小姐，您要是真的为了茵茵好，就让人上门提亲吧。” 宋芙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夫人，“姨娘此话当真？” 不知怎的，宋夫人犹豫了一秒，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脑中闪过宋茵在家哭成泪人的样子，还是咬牙道：“自然！” “想让王府上门提亲，也不是不行。”宋芙看着宋夫人，“就请姨娘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还给我。” 宋夫人面色一变。 她当然知道。 宋芙的母亲是在江家显赫之时嫁入的宋家，因着外祖父就她一个女儿，陪嫁极其丰厚。 三年前江夫人出事，宋芙大病一场，等她醒来江夫人的那些嫁妆已经被移入了江家库房。 对外说她成婚时会陪嫁给她，实则并非如此。 宋芙倒不是不敢闹开，只是当时以为程瑞便是母亲去世那晚陪她的少年，听了程瑞的话才没闹。 宋芙收回思绪，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夫人，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钱财和女儿的幸福，就看姨娘怎么选了。” 第11章 蛊毒 宋夫人的面色变了又变，两只手快将手中的帕子拧烂了。 她没想到宋芙居然会这么“贪心”。 一开口就要那么多钱，她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道：“阿芙，茵茵马上就要定亲，那些东西……” 宋芙都被气笑了，她面带嘲讽地看着眼前人，“姨娘莫不是忘记了，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东西就算被小偷偷走了，那也还是我的。” 宋芙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她是小偷了！ 宋夫人面色大变，身形一颤，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她知道上门来会被宋芙笑话，却没想到宋芙说话会这样的不留情面。 分明当初不是这样的。 当初宋芙要出嫁时就没争，茵茵和她说，宋芙不会争那些…… 宋夫人表情复杂，还想再挣扎一下。 江家的陪嫁这几年纵然她花了不少，剩下的那些仍旧价值连城！ 宋芙眼里全是讥讽。 “时间不多，若是此事传开……”她就是在威胁！ 宋夫人面色骇然，“大小姐！都是宋家的女儿，若是这件事传开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宋芙反问。 看出宋芙是真的不在意，宋夫人心中戚戚，第一次后悔事情做得太干净了。 以至于宋芙如今半点牵绊都没有。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 “还没想好吗？”宋芙冷然的声音传来，“送客。” “再给我些时间。”宋夫人有些着急地说：“大小姐，那些东西太多了，就算整理也需要时间。” “一日。”宋芙声音笃定，不容拒绝。 宋夫人到底是舍不得那些钱财，所以哪怕宋芙的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依旧没有咬牙下决定，而是准备回去与宋茵好好商议一下再说。 宋芙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头。 她没想到上次那么一捉，把程瑞捉出事来了，原本她还可以利用宋茵的婚事拿回她的东西。 但程瑞出事，若确诊程瑞再治不好，白侧妃定会主动提出将宋茵娶回来。 她自是不怕，只是那样一来事情会变得复杂许多。 不过白侧妃如今正忙着为程瑞找大夫，短时间内倒是无暇顾及此事。 这尚算一个好消息。 送走宋夫人，宋芙转身回了明心院。 没一会儿，棋雨便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世子妃，舅老爷的回信。” 这三年来，宋芙与小舅舅江靖都没有联系，况且她要做的事很危险，她不想将小舅舅牵扯到危险之中。 这封信件却是走的江家旧路子，隐蔽性很强。 宋芙心情有些激动地打开信件。 入目是小舅舅熟悉的字。 宋芙眼眶发热，这封信于她而言是三年未见，更有隔世之感。 她上次去的信里全是关心之言，又就着程钰的表象情况咨询了一些事，毕竟她当时还没能摸到程钰的脉象。 信件里，小舅舅只说一切都好，又详细就她提出的情况给予了建议。 小舅舅的建议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再加上她如今已经摸到了程钰的脉象，对于后续的治疗方案已然有数。 她从小身体不大好，所以有几年跟在小舅舅身边，将神医那些医书手札都看了个遍。 宋芙将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珍而重之地将信件收好。转而提笔写了一张药方，这才起身往外走去，“时辰不早了，去看看世子。” 书房。 宋芙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书房，程钰正在看书。 夕阳的余光从窗户洒落进来，在他身上洒下金色的光辉，他整个人都显得金灿灿的，分外耀眼。 宋芙脚步一顿，怔了一秒。 程钰抬眸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宋芙并未避开视线，反而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笑容温柔美好。 这次换成程钰愣住。 宋芙她…… “夫君。”宋芙脱口而出，只觉得她最近这样喊真是愈发顺口，思及此，她脸颊微红，走到他身边说：“我已经想好治你的法子了！” 程钰眼眸一暗，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诡异。 只是夕阳落下，屋内光线昏暗，宋芙并未觉出不对，她眉眼弯弯，眼带笑意。 “哦？是吗？”程钰声音莫测，眼神不带丝毫温度，“不知世子妃想如何治疗我？” “夫君请看。”宋芙将手中的纸张递给程钰，同时说着，“夫君，你不能走动并非全因腿伤之故，更因你是中了毒。” 程钰眼里闪过一道锐光。 “你一共中了五种毒，这些毒每一种都是致命的，但不知怎么回事，竟在你身体里达成了诡异的平衡。”宋芙说着，安抚地拍了拍程钰的手背，“但是夫君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世子妃——” 一道声音猛地传来，宋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与程钰保持了距离，退后半步。 然后一下坐在地上，模样瞧着有些狼狈，瞪大的眼睛和羞红的脸都让她多出几分可爱。 程钰微垂眼帘，下意识地伸手拉她。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宋芙已经抓住他的手，借力起身，对着他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夫君。” 不等她说什么，方才拿到声音已再次继续开口，“世子妃，你方才说世子中了五种毒？” “是啊。”宋芙也默契地掠过方才的事，只要假装没发生过，那她就不尴尬。 “敢问是哪五种？”赵大夫立刻询问！ 若是平常宋芙敢说这样的话他自然是十分不屑的，可今日午时他才见了宋芙开的药方子，心里明白宋芙是懂医术的。 宋芙还是第一次知道，程钰的身边是有大夫的。 如今再想想她以前送的那些药……当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赵大夫继续说是：“说来惭愧，我虚长世子妃几十岁，却只诊出四种……” 宋芙笑了笑，说：“的确，有四种毒都很寻常，只最后一种，不算毒。” “准确来说，是蛊。” 赵大夫瞪大眼睛，“世子妃是说，失传已久的蛊毒？不知世子妃又是从何处得知？” 这也是程钰的疑惑。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说得理所当然，“自然是在神医的医术手札上见过。” 第12章 夫君……要试试吗 宋芙说完，忽然觉得眼前老头儿的眼神变得很不对劲，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幽怨。 好像她是个负心汉似的。 宋芙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真的，我小舅舅就是神医弟子。” 只是神医常说她比小舅舅更有天赋而已。 赵大夫的眼神更幽怨了些。 宋芙咳了一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我将想法初步写了下来，这位大夫你可要看看？” 她自知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程钰的信任，所以主动提出此事。反正就算她不说，程钰必定也是要让这位大夫看的。 赵大夫也没推辞，接过纸张看了起来，短短一页纸，他却就着刚刚点亮的烛火看了许久。 时而蹙眉，时而展颜，似乎有些地方觉得不解，有些地方又觉得很妙。 两人索性就着这张纸讨论起来。 程钰微蜷的手放在膝上，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宋芙掌心的温度，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说起医术上的事来头头是道，与赵大夫相谈甚欢。 赵大夫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欣赏。 程钰的心跳似乎也随之加快了些，心跳的速度让他回神的同时又有些错愕。 看着宋芙的眼神愈发复杂。 她……似乎真的变了。 “咳。” 程钰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交谈，宋芙和赵大夫都飞速到了程钰面前，一人拉起一只手把脉。 而后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种默契让程钰的心情莫名有些糟糕，只觉得赵大夫也不那么顺眼了。 “夫君。” 宋芙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与赵大夫已经初步商定，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再拖延，你日后便是祛了毒，怕是也难以行走。” 赵大夫在一旁点头。 剑影忍不住道：“世子妃的意思是，若现在治疗，世子还能正常行走？” 他声音激动极了。 宋芙眉间带着喜色，却还是镇定地点了下头，“八成可能。” 剑影当场跳了起来，他快步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宋芙：…… 简直没眼看。 她眼中有些担忧，继续说：“不过一旦开始治疗，就不可停止。需要连续针灸半个月，其中过程痛苦无比，而且一日比一日痛苦……” “至于蛊毒，需以一种奇药天香草引出。” 宋芙低下头，有些羞愧地说：“实不相瞒，我只听过天香草，从未见过。” 赵大夫亦是皱眉。 片刻后，程钰说：“天香草，我知道哪有。” 宋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当真？在哪？夫君可能得到？天香草极为重要，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程钰顿了顿，看着宋芙说：“当初给你的聘礼之中。” 宋芙一怔，又羞又愧，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 她当时满心只有恨意，哪会关注她的聘礼里有些什么？ “奴婢记得，似乎是有此物。”棋雨认真想了想，说：“如今应当是在明心院的小库房里。” 宋芙大喜，“速去寻来！” 她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才转眸看向程钰，有些忐忑地问：“夫君，你……要试试吗？” 程钰想着她方才谈及医术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薄唇微抿，鬼使神差道：“好。” 按照赵大夫所言，他已无多少时日。 若是宋芙的法子真的有用…… 宋芙眉开眼笑，声音轻快明朗，“夫君，我一定会治好你！” 治疗程钰并非一件小事，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所以并未立刻开始治疗。 宋芙脚步轻快的走在程钰的轮椅身边，往明心堂去，她今晚还得给程钰按摩呢。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却没吹散宋芙的喜悦。 真好！ 一切都好！ “夫君。”宋芙复盘着今天的事，忽然开口，“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程钰一直在等着这话，此刻听到一时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自然当有所求。 “你说。”他声音淡漠。 宋芙斟酌着说：“这两日拦住宋家那边递来的消息，别叫消息传进白侧妃和程瑞程宜耳中。” 这定王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程钰。 就这？ 程钰一时不解。 片刻后却还是道：“好。” 宋芙顿时放下了心，“谢谢夫君！” —— 宋家。 因为宋芙的要求，宋夫人和宋茵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地，往定王府递了几次消息却一直没有回信。 等了一晚上。 宋茵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娘，父亲不愿管此事，咱们也没旁的法子了，既然宋芙想要，那就给她吧！” “可是……”宋夫人还有些犹豫，她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几乎没有嫁妆。 将那么大一笔钱财给出去，她真舍不得。 宋茵劝道：“娘，您别忘了程钰的身体，再加上宋芙这些年做的事……他没多少日子了。” “程钰一死，宋芙还不是任我和瑞哥哥拿捏？到时候那些东西还全是我的！”宋茵胸有成竹道。 宋夫人也想明白这点，跟着点了点头。 “那你弟弟……” “娘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弟弟的。”宋茵立刻承诺。 她眼神闪烁，只觉得宋芙现在就要走这些东西也不错，这样一来原本她只能分一半的东西将全都是她的！ “好。”宋夫人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那我给宋芙递消息，让她请人上门提亲。” 上午。 宋芙就得了宋家递过来的消息，随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嫁妆单子。 宋夫人身边的老仆张妈妈道：“世子妃，夫人说嫁妆单上的东西已在准备，吩咐老奴代问您何时去提亲？” “提亲之后，这些东西自会交到世子妃手中。” 宋芙看了，嫁妆单子倒是没问题，毕竟这东西官府亦有备案，是做不了假的。 她随手将嫁妆单子放在一边，“不行。” “世子妃？”张妈妈有些震惊。 宋芙道：“东西什么时候送来，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顿了顿，她又说：“柳姨娘等的，就是不知宋茵的肚子等不等的。” “送客。” 第13章 婚事 宋芙并不想多说，直接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如今这时候她需要的药材应当准备得差不多了，她忙着去给程钰治疗呢。 书院周围都已被清空，保证绝对的安全和清净。 幸好这几日白侧妃和程瑞的全部心思都在程瑞的身体上，因此没能太关注这边。 书房内。 程钰身上的衣物已经除尽，只用一小块布料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宋芙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身体，却仍旧有些脸红，但在她手捏住银针之后，她整个人迅速平静下来。 好似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程钰躺在床上，赵大夫安静地坐在一边，屏气凝神，盯着程钰与宋芙，谨防任何意外。 宋芙的手稳稳地捏起银针，刺入程钰的穴道之中。 她手腕纤细，下针却极稳，随着银针一根根地刺入，她的额头有汗珠冒出。 程钰亦然。 他眉头微蹙，面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却不见痛苦之色。 赵大夫适时递上一碗温度刚好的药，送到他嘴边，程钰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之后。 宋芙收了针，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看着程钰的眼中全是钦佩。 汗都流成这样了，面上却不见丝毫痛苦，当真能忍。 想了想，她说：“夫君，若是觉得痛的话，可以喊出来的。” 程钰眼睫微颤，并未说话。 喊出来？ 从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 他出生便没了母亲，他跟着父王在边关长大，父王从来都是要求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他薄唇轻启，“不痛。” 宋芙默了一瞬，没再说什么，她现在也觉得身心俱疲。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宋芙低声叮嘱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治疗结束，再看程钰的胸膛，她就有些害羞。 她的离开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芙回到明心堂时已是午时，她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睡下了。 。 下午，宋芙亲自去了问心堂。 白侧妃果然还在这，母子两人都面色郁郁，一看就是这两天都没睡好，憔悴极了。尤其是在看到宋芙过来，两人的眼神都恨不能活剐了她。 两人一致认为，要不是宋芙抓奸，程瑞一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白侧妃没有掩饰，程瑞眼里的恨意一闪而逝之后却还不得不扬起笑，“阿芙，你来了？” 只是他心里实在太恨，以致面目有些扭曲怪异。 宋芙全当没瞧出来似的，道：“是啊，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你把瑞儿打成这样，还有什么好消息？”白侧妃声音尖锐，瞧见宋芙那一脸的笑真不能上前撕烂她的脸！ “自然是好消息。”宋芙说：“白侧妃，你且准备一份聘礼吧，过几日便去宋家下聘，为二公子求娶宋茵。”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两人恨宋芙，自然也怨恨宋茵！ 白侧妃自然觉得程瑞一直都洁身自好，青天白日做这样的事定是宋茵主动勾引，心里恨不能杀了宋茵泄愤才好！ 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 可想到程瑞如今的身体状况，白侧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是她家瑞儿当真治不好了，那宋茵也合该一起受着！ 程瑞心里当然也有埋怨，可他知道那天的事是他主动，茵茵又一向柔弱。 况且他一直想娶茵茵，只是碍于宋芙所以才…… 他猛地抬眸看向宋芙，眉头紧蹙，又是愧疚又是担忧，“阿芙，我与宋茵的事当真是意外，你知道我心里只有——” “二公子。”宋芙可不想听他说什么恶心话，直接打断道：“你一直都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无论何种缘由你与茵茵终究……” “你该对她负责的。” 程瑞只觉得他看穿了宋芙淡然的表情底下的在意和落寞！ 他眼圈当即就红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宋芙差点没吐了。 她别开眼，“聘礼你们自己准备吧，择定了好日子我会亲自去下聘。” 宋芙说完，人已出了屋。 白侧妃看着她走远，眼里的恨意再没掩饰，尖锐的声音响起，“贱人！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瑞儿你也不会……” 白侧妃说着，又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程瑞就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她一直等着程瑞取代那个残废，坐上世子之位，将来继承定王府…… 可如今，如今…… “母妃。”程瑞被哭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打断白侧妃，“别哭了！” “来日方长，这个大夫不行，再找下个就是。”他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 白侧妃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对，瑞儿你说得对，你一定能好起来。” 说完，她又问：“瑞儿，你当真要娶宋茵？她那等不知廉耻不自爱的小贱货，纳进门做个妾室都是抬举她了，你将来可是……” 她的话在程瑞警告的眼神下又咽了回去。 “母妃。”程瑞眼带警告，“茵茵日后是我的妻子。” 白侧妃只得不情不愿地闭嘴。 “母妃，您去准备聘礼吧。” …… 宋芙刚离开问心堂，就听管家来报，说宋家送东西来了！ 宋芙挑眉，只觉得这速度还挺快。 棋雨忍不住低声嘟囔，“世子妃您可是提醒过柳姨娘的，偏偏她们不听，上赶着进火坑呢！” 宋芙笑了笑。 棋雨压低了声音说：“世子妃，那边正偷摸着寻大夫呢。这种病……能不能治好啊？” 宋芙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说：“别人能不能治好我不知道，但那位嘛……我保证治不好。” 棋雨瞪大了眼睛！ 宋芙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走吧，去看看宋家送来的东西。” 宋夫人这次倒是没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都送来了，一些损坏的，送人的，都折成了现银。 不得不说，东西真的很多，十来个账房先生从下午一直点到傍晚，才终于点明白了这些东西。 一一入库之后，宋芙对着来送东西的张妈妈道：“等着吧，明日就上门提亲。” 第14章 亲他 宋芙把钥匙收好，转身朝明心院走，“世子回了吗？” 按摩不能少来着。 便是针灸治疗结束，按摩也不能少，因为他常年不走路，腿是一定需要恢复的。 “回了。”棋雨点头，“世子正在等您。” 明心院灯火通明。 宋芙迈步进门，程钰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正靠在床头，一头青丝柔顺垂下，身上只着单薄的寝衣。 他前几年是纵横沙场的小将军，这几年没再上战场，皮肤也养得白了不少，低眉垂眼看书的样子竟显出几分乖巧和顺。 尽管知道是为了按摩，宋芙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程钰抬眸看来—— 霎时间，所有的乖巧柔顺眨眼退去，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无匹！ 看清是宋芙，锋利也掩去，自然而然地开口，“回来了。” “嗯。” 宋芙点了点头，净手之后开始为程钰按摩。 忽地，她想起另一件事，猛地抬眸看程钰，“夫君——” 她感觉她的唇好似擦过什么，柔软的，略带冰凉气息。以至她的话也猛地卡住，白皙的小脸涨红！ 程钰的上半身猛地向后靠去，耳尖泛起薄红。 他刚刚是坐直了身体来的，可没想到宋芙她会忽然抬头，所以……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就连时间都好似变得很慢，宋芙尴尬极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而且刚刚的确是她，她…… 她越想，脸越红！ 程钰原已说服自己，这没事，可瞧着宋芙白皙的脸好似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越来越红，他心里的别扭也再次升腾。 他喉咙滚动了下。 主动道：“你方才可是想说什么？” 宋芙自以为隐蔽地深吸几口气，却不知她这点小动作在程钰眼中简直不要太明显，他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翘。 宋芙低声说：“是，是，是……” 她想说什么来的？ “不急。”程钰道：“慢慢想。” 宋芙的脸又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要不是按摩还没结束，她一定转身就跑，她感觉她这辈子的脸都在程钰面前丢光了。 “我给程瑞定了宋茵，明天上门提亲。”宋芙快速开口，“夫君你看这件事……” 她有点心虚，她都定下此事了，才想着跟程钰通气。 “很般配。” 程钰点评道。 这件事宋芙没说，但他却很清楚。 他虽不知道宋芙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没甚意见。 宋芙霎时笑开。 屋内的尴尬气息似乎也随之消散。 按摩结束，程钰照旧离开。 宋芙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事，抬手捂着脸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天啦。 她居然……亲到了程钰！ 翌日。 宋芙再次前往书房的时候还是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好在书房里赵大夫等人都在，只是她的眼神下意识避开程钰。 只要她不看，那她就不会尴尬！ 就在程钰思索是不是要说点什么让宋芙别那么紧张时，她已然手捏银针，冷静下来。 整个人的状态都如昨日那般，认真，专注。 程钰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他都未曾察觉的赞赏。 她是天生的大夫！ …… 宋家。 昨日张妈妈带回定王府今天就要来下聘的消息之后，宋家人就一直在等着。 宋茵更是期待又紧张。 可一直等到过了午时，定王府的人仍旧没来。 宋茵一下就慌了。 “娘，宋芙是不是后悔了？她是不是就是想故意骗走那些东西？”宋茵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不行，我要去见瑞哥哥！” 宋夫人被她吵得心烦，正要开口劝慰，却见管家匆匆进来，“夫人，二小姐，定王府来提亲了！” 宋芙自诩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说了那自然会来。 况且不将宋茵娶回去，她怎么好一网打尽呢？ 她作为定王府世子妃，亲自上门已经给足了面子，多的却是什么都没准备。 白侧妃和程瑞准备了什么她就带来了什么，再多一分都没有。 这件事本就私底下达成了共识，对两边人来说都只是走个流程。 宋夫人客客气气地将人迎到主位坐下，眉眼含笑，“大小姐既回来了，那便用了晚膳再走吧。” “正好晚上我们一家人聚聚。” “一家人？”宋芙挑眉反问：“与你？” 她言辞间的不屑实在太明显，宋夫人面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宋茵忍不住道：“大姐姐！娘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 “婚事不要了？”宋芙挑眉。 宋茵立刻闭嘴，虽然满脸不忿，却不敢再说什么。 宋芙轻嗤一声，“做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宋夫人面带难堪，双手紧攥成拳，极力克制着才没让眼里的怨恨泄露出来！ 身份？ 她什么身份？ 她如今已经是表哥的正妻！ 可在宋芙眼里，她永远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爬床妾室！ 偏偏她如今还奈何不得宋芙。 好，好一个宋芙！给她等着！ 宋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走这一趟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 但宋家二小姐宋茵与定王府二公子程瑞定亲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随之传出的，还有程瑞前几日因触犯了家法被罚仗八十的事，一时间京中众人都将视线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纷纷猜测程瑞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这样惩罚。 再联想匆匆定下的亲事……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但宋芙却无暇关心，她忙着给程钰治病。 如今针灸时的疼痛一日胜过一日，强悍如程钰，面上也浮现出痛苦之色。 而这对宋芙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无论是精神还是精力。 赵大夫倒是很想帮忙，可他对针灸并无涉猎，只能在旁边做些辅助工作。 这天。 宋芙正全神贯注地扎针时，书房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大哥！你可要为茵茵姐做主啊！宋芙故意在外败坏她的名声！” 剑影知道这时决不能让世子和世子妃被打扰，当即带人拦在书房外，“郡主留步！” 程宜带着一群人不管不顾地就往书房冲，“滚开！我要见大哥！” 第15章 她，她主动 剑影自不能让，但程宜是郡主，身份尊贵，又是女眷。 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剑影自然需要避让，若是损了丹阳郡主的名声，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眼看着程宜就要冲到书房门边。 一道人影更迅速的出现，挡在书房前，“郡主留步！” 是棋雨！ 啪！ “滚开！” 程宜被迫停下脚步，扬手一巴掌甩在棋雨脸上，眼神狠厉。 棋雨的脸被打歪过去，一嘴的血腥味，却仍旧没有离开，“郡主，世子与世子妃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擅闯！” 剑影此刻也到了棋雨身边，一众人将书房大门围得严严实实。 “贱婢！” 程宜怒道：“都给本郡主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本郡主的路！” “本郡主要见大哥，你们是不是被宋芙收买了，暗中谋害大哥？” 这顶帽子砸下来，自然是谁都不敢认。 可棋雨和剑影还是寸步不让的姿态，这让程宜更加肯定，书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人，给本郡主砸门！本郡主今天一定要看到大哥！”程宜想到哥哥的交代，眼中厉色一闪，愈发嚣张。 书房外的侍卫自然没有得到命令自然不会让开，一时间两方对峙着，剑拔弩张。 她给了身边侍女一个眼神。 她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按住棋雨，没了棋雨阻止。程宜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可比书房原本的守卫更多。 便是剑影都被人缠上。 程宜大步走到书房前，双手猛地推开门。 啪！ “滚出去！” 随着一个软枕落在程宜脚边，宋芙又羞又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程宜抬眸看去—— 只见屏风后，宋芙一头青丝散落，墨色长发间隐约可见白皙的肩颈。 她她她……正坐在程钰身上！ 程钰赤着上半身，眉头紧皱，面上的表情似痛苦似愉悦…… 程宜脸颊涨红，立刻别开眼不敢再看，这这这……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转身就跑。 “世子妃……”棋雨见程宜跑走，被放开之后立刻冲到门边，可等看见屋内的情况后又迅速地退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房门。 “好，好了。”宋芙脸颊涨红，迅速从程钰身上离开，整理着衣裳，掩住春色。 程钰薄唇紧抿，脸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恍惚间，眼前全是方才看到的景色，她穿着嫩黄色的小衣，香肩雪肤，说不清道不明的馨香萦绕在他鼻腔，哪怕他竭力控制。 可某些本能难以控制。 尤其是此刻他本就只遮了那点位置，正赤着身体被针灸。 宋芙刚整理好衣裳，一转头就看见程钰的变化，本就红的脸更热了些。 “屋，屋里有点热哈。” 宋芙的声音有些低，她面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又是紧张又是羞涩。 程宜来得太快，太急，又势不可当。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出此下策，赵大夫作为外男自然早就避开，此刻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程钰：“……是有些热。” 他窘迫又尴尬，侧头避开宋芙的眼神，两人的视线胡乱交错，就是不敢看彼此。 一直到宋芙再次扎针，她才摒弃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程宜是有备而来。” 她这是在告诉程钰，她上次说程宜不安好心的话没错。 “嗯。”程钰颔首，表示知道。 “这次没试探出什么，难保不会有下次。”宋芙抿唇说：“若是次次如此，怕是他们不会相信。” 程钰点头，“我会安排。” 两人聊着，程钰激荡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一直到治疗快结束，赵大夫等人才姗姗来迟。 宋芙有些疲惫地收好东西，只看见棋云进来微微蹙眉，“棋雨呢？” 棋云眼神飘忽，低下头说：“回世子妃，棋雨说她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不对劲！ 宋芙是知道棋雨有多衷心的，哪怕是身子不适，也不会在她忙的时候悄然离去。 “那我去看看她。” 她迈步往明心院走去。 棋云有些担忧地跟上去，“世子妃，棋雨说……”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芙的眼神吓退，“怎么？你还要替她瞒着我？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棋雨被丹阳郡主打了一巴掌，不想让您担心，所以……” 宋芙脚步一转，“程宜在哪？” 问心堂。 程宜今天会去大闹程钰的书房，自然是因为听了程瑞的话，此刻吞吞吐吐地将刚刚在书房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 却见程瑞当即就变了脸色，“怎么可能？” 宋芙怎么可能会与程钰做那种事？还是她主动？ “怎么不可能？”程宜撇嘴，“哥哥，我看你就是被骗了，那宋芙口口声声说着你最重要，实际上呢？” “早就爬了大哥的床！” 程瑞脸色难看至极。 虽然他喜欢的人是茵茵，但他也早已将宋芙当成囊中之物……宋芙竟敢背叛他？ “世子妃！” 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程宜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她来做什么？” “不过正好，哥哥你问问她为什么要在外面诋毁你和茵茵姐的名声。” 程宜冷哼着，正要质问走进来的宋芙。 却见宋芙二话不说，直接走到她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屋内安静得可怕。 没人反应过来。 疼痛袭来，程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又被宋芙打了！ 她扬手就要还回去，宋芙却是早有防备，攥住她的手腕，用力甩开！ 程宜踉跄着退后几步，模样狼狈，“宋芙，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棋云拦在程宜面前，她跟棋雨可不一样，她是有身手的。 “够了！” 程瑞一声怒吼，牵扯到他背后的伤口，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再看宋芙的眼里全是怀疑和失望。 “宋芙，你在闹什么？” 宋芙转眸看他，眼里同样满是失望，“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她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 程瑞一僵，想到上次宋芙说的事。 难道，她就是为了得到程钰的信任，所以才委身于程钰？ 第16章 质问 “哥哥！” 程宜看出程瑞的犹豫，猛地出声，“宋芙打我！” 宋芙毫不客气地看过去，“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打你怎么了？” “你——” “丹阳。”程瑞叫住程宜。 转而看向宋芙，眼里带着责备，“丹阳也不知情，无论如何你不该打她，你该跟她赔罪。” 宋芙没说话。 两人谁也不让谁，程宜生气，宋芙更生气！ 程瑞抬手揉了揉脑袋，看向宋芙，眼中暗芒一闪而逝。 “阿芙，我都听丹阳说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程瑞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关心。 宋芙冷着一张脸，“还能是怎么回事？我的目的你不知道？” 程瑞一怔，没想到宋芙的态度这么不客气，他正要说什么，宋芙已经别开眼，“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如果被程宜破坏……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放过她！” 程瑞拧眉，“那名声的事是怎么回事？” 宋芙面上冷意更甚，看着他的眼里染上嘲讽，“你与宋茵做了怎样的事还要我提醒你？” 程瑞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很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倔强道：“那这样的消息怎么会传出去？” 虽然事情是真的，但名声程瑞也要。 “我怎么知道？”宋芙反问得理所应当。 程宜在旁边道：“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你敢对天发誓吗？” “我为什么要发誓？如今是你怀疑我做了什么，那应该是你拿出证据，而不是让我自证。”宋芙看着程宜暴跳如雷的样子，轻飘飘开口，“我还说，事情是你散播出去的呢。” “你胡说！”程宜气得直跺脚，“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茵茵姐能当我的嫂子我开心还来不及！” “宋——”程宜刚开了个头，忽然想到什么，嘴唇动了动又将话咽了回去，“我警告你，要是让我查出这件事跟你有关，我绝不会放过你！” 宋芙凉凉扫了她一眼，“哦，那你去查吧。” 她一脸的坦然，好似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 程瑞眼眸闪烁了下，想到宋芙正在做的事，忙说：“我相信阿芙。” 宋芙对程宜扬起一个笑，“听到了？” 程宜快气炸了，“你给我等着！” 宋芙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再敢坏我的事，你试试。” 她眼神危险冰冷，程宜当真有些被吓住，等她反应过来时，宋芙已经转身离开。 回到明心院。 宋芙直奔棋雨的住处。 棋雨听到动静抬眸看来，瞧见宋芙忙别过头去，声音有些许不自然，“世子妃，您怎么来了？奴婢……” “棋雨。”宋芙走到其余面前，满脸心疼地看着她，“让你受委屈了，疼不疼？” 棋雨连连摇头，眼睛泛红，“世子妃，您别担心奴婢，奴婢没事，奴婢护卫不周，请世子妃责罚。” “说什么胡话呢？”宋芙嗔了一声，“今天多亏了你。” 棋雨眼睛红红，“当真吗？” “嗯。”宋芙揉了揉棋雨的头，“不过我们棋雨受了这么大委屈，这两天就好好休息。”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别再傻乎乎地挨打了，就算不打回去也要躲啊。” 原本棋雨心里的委屈只有三分，此刻直接变成十分！ 棋云在旁边低声补充，“刚刚世子妃给你报仇了呢。” “别动。”宋芙拿出药膏，动作温柔地为棋雨擦拭药膏。 棋雨感动得泪眼汪汪。 世子妃怎么能这么好！ …… 不知是不是宋芙那天的巴掌起了效果，接下来一段时间程宜倒是没再闹事。 程钰治疗得还算顺利，只是疼痛感一日比一日强烈，不过才治疗到第五日，已经比第一日疼了五倍不止。 但针灸治疗再加上宋芙的按摩，剑影等人都明显感觉得出，程钰的状态在逐渐变好。 这日。 宋芙刚治疗完，却被管家告知，宋家人又来了！ 今天的宋家人来得还挺齐，连在国子监上学的宋启都到了。 她才刚露面。 宋茵便委委屈屈地抬眸看了过来，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姐姐。” 宋芙还没说话，宋启便皱着眉跟个炮仗似的开口了，“大姐何必为难二姐姐？原本就是程二公子喜欢二姐姐，二姐姐何错之有？须知女子的名声何等要紧，大姐这是要逼着二姐姐去死吗？” 宋启比她和宋茵小一岁，今年刚十五，是宋家唯一的男丁。 因此从小就备受宠爱。 便是母亲都从小疼爱着宋启，几乎将他当成亲子，宋芙自然待他也不错。 如今才知，这只是一头养不熟的中山狼！ 听到宋启的话，宋茵哭得更伤心了些。 宋芙好笑，“哦？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连礼都不行，对我这个长姐开口便是指责？” 宋启蹙眉，“大姐做了什么心里应当有数才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便是我在国子监都听说了。” “大姐从小便是嫡女，自然不知二姐姐的不易……” 宋芙不想再听，打断宋启的话，“她的出身又不是我为她选的，我为什么要知道她的不易？” “这世上比她不易的人多了去了，我每一个都要知道吗？” “宋启，我自问从小待你不薄，将你和宋茵当成嫡亲的弟妹疼爱。你如今却问都不问我一句，开口便是指责，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宋启的话多，宋芙比他更多，直接先发制人。 这一招还是她跟程瑞学的。 宋启一噎，“我不是……” “大小姐，你真是误会启儿了。”柳氏忙开口，秀眉蹙起，面色苍白憔悴。 宋芙直接接话，“那是柳姨娘教的？我就说启儿从前那么乖巧明事理，如今怎么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原来竟是柳姨娘在挑拨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 她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什么话都能说。 柳氏本就白的脸更白了些，身子一颤，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母亲！” 宋启忙伸手扶住柳氏，抬眸看着宋芙的眼里更多了几分不满，“大姐姐，母亲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第17章 上赶着跳火坑 这话有些耳熟。 宋芙眉梢一挑，正要开口，柳氏忙说：“没事，我没事，启儿不必担心。” 她生怕宋芙再像上次一样，丝毫不给她留脸面的说那些难听的话。 柳氏安抚地拍了拍宋启的手臂，看着宋芙道：“大小姐，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想商议一下婚期的事。” 这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嘛。 宋芙并不急着回答，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茶盏。 柳氏心头微沉，知道宋芙这是在拿乔，她也不想这么着急，毕竟婚事哪有女方上赶着的？ 可宋茵的肚子等不得！ 要是再耽误下去…… 那宋家才真的是要丢死人。 “大小姐。”柳氏心里恨死了宋芙，面上却也只得耐着性子开口，“亲事已定，二公子和茵茵的年纪也不小了，婚期还是得早些定下。” “如今满京城风言风语的，传的尽是二公子和茵茵的事。早日将婚事办了，也能叫那些人闭嘴。” 想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柳氏简直快气死了。 哪怕宋家是往外放了消息，说是两家早早私底下定了亲，可外面却仍说是宋茵和程瑞做了不清不楚的事，这才逼着定王府认下了这门亲事。 宋芙不由得笑了，“明天如何？” “什，什么？”柳氏完全没明白宋芙的意思。 宋芙慢悠悠地说：“明天就成婚，柳姨娘觉得如何？” “那怎么行？”柳姨娘一下急了，“大小姐你是在与我玩笑吗？” 宋茵也有点着急，忙说：“瑞哥哥现在还起不来身！”她眼神幽怨地看着宋芙，“姐姐下手未免太狠了……” 宋芙直接无视后半句话，直接道：“起不来怎么拜堂成婚？给你找一只大公鸡？” “不要！”宋茵下意识拒绝，嗓音有些尖锐，眼里全是嫌弃。 若真如此，那她岂不是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宋芙的眼神从宋家人身上一一扫过，当真有些好奇。 她问得这样真诚，宋家三人反而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大姐姐能出面澄清，为二姐姐正名自是最好。”宋启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来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定会平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叫姐姐名声受损。 他说着说着，逐渐自信，“大姐，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从前是最重视亲情的，你何时变成了现在这样？” 若是以前，根本不需要他们上门，宋芙便会眼巴巴的将事情澄清…… 不对，应该是根本不会将事情闹开才是。 宋启拧着眉，一副宋芙不懂事的样子，“大姐，程二公子心悦二姐姐，那又不是二姐姐的错，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宋芙还没说话，棋雨和棋云眼里已经满是愤怒。 这些年自家世子妃对大公子如何，她们都是看在眼中的，大公子这话无疑是在戳世子妃的心窝肺管子！ “说的好。” 宋芙含笑看着两人，心中没了期盼，自然也不会有失望，“当真是姐弟情深，本世子妃甚是感动。” 宋茵面色微白，“姐姐……” “不过，这些话与其教育本世子妃，不如好好教导一下宋茵。如今这是敢做不敢当？还要本世子妃为她擦屁股？” 宋芙这话说得粗鄙。 宋茵涨红了脸，眼中含泪，“姐，姐姐，你为何要这样说我，我，我……” “大姐！”宋启忍不住出声，“外面那些人人云亦云，你怎能这样说？！二姐姐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宋芙挑眉，看向柳氏和宋茵，“怎么？你们没告诉他？” 柳氏与宋茵哪敢说话？ 这种事要她们怎么告诉宋启？ 柳氏也是不想让宋启过来的，可宋启国子监好不容易放假，闹着非要来不可。 “宋启，那我可就要告诉你了，外面那些传言……” “姐姐！”宋茵嗓音尖锐地打断宋芙的话，眼中含泪，轻轻摇头。 宋芙视若无睹，笑眯眯地说完，“都是真的。” 宋启满目的不可置信，“胡说！” 宋芙的眼神并无丝毫退缩，甚至还带着笑意。 宋启的心不断下沉，猛地转头去看柳氏和宋茵。柳氏眼神闪烁，宋茵被侍女扶着低头啜泣，他顿时也明白了几分。 身形一个踉跄，更觉大受打击。 “启儿……” 柳氏忙出声，满目担忧地看着宋启。 宋茵也是伸手要去扶他，却被宋启猛地挥开了手臂。 宋启转身，跑了出去。 “启儿！”柳氏想追上去，可走到门边哪里还能看得见宋启的身影？索性宋启身边的小厮已跟了上去。 她转身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宋芙，眼神难掩怨怼，“大小姐现在满意了？” 宋芙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尚可。” 柳氏又是一噎。 至于宋茵，从刚刚宋芙说出那话开始，便一直在哭，时而抬眸看宋芙的眼神里难掩恨意。 宋芙，该死的宋芙！ 等她嫁给瑞哥哥之后她定要宋芙不得好死！ “大小姐究竟想怎样？”柳氏深吸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上次宋父来定王府反被宋芙威胁，今天来这无论她怎么求，宋父都不愿来。 宋芙反问：“上门质问本世子妃的不是你们吗？如今却问我想怎样？” 这些人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柳氏深吸一口气，只得道：“大小姐既然知道茵茵的情况，就知道婚事不能拖，否则若是消息泄露，大小姐您又如何自处？” “本世子妃如何自处，就不需要柳姨娘你费心了。”宋芙再次打断柳氏，眼里已全是不耐。 分明是求她，却还端着姿态想威胁她…… 柳氏记不得今天是第一次被宋芙堵住话茬，正无语时，宋茵难掩怨意的声音响起，“要怎样你才能尽快让我和瑞哥哥成婚？” 宋芙又饮了一口茶，“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放心，等程瑞能下地时一定第一时间让你们成婚。” 宋芙话音落下，柳氏和宋茵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宋芙竟不为难她们？ “当真？”两人皆是皱眉，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宋芙无语。 棋雨得了她的示意，道：“我们世子妃说话自然算话！” 第18章 动心 柳氏和宋茵离开定王府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宋芙竟然真的没为难她们。 宋芙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尽是寒光。 宋茵，怎么能不嫁程瑞呢？ 这件事就是她极力促成的，又怎么会故意阻拦呢？ 宋芙转身朝明心院走去，“许伯伯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距离半月之期还有十天，但若有不顺利，许伯伯会传信于她。 “暂未收到消息。”棋雨连忙回答。 宋芙笑着道：“这是好事。” 她一上午的治疗已经累的不行，此刻只想回去歇着。 宋家人来的消息瞒住了问心堂，自然瞒不住程钰。方才针灸时他出了一身的汗，如今刚刚沐浴结束，身着单薄的亵衣，坐在轮椅上。 听剑光说着宋芙与宋家人的对话。 程钰的眼神不自觉柔软了许多，唇角微微上翘。 她倒是不吃亏。 剑光素来大大咧咧，并未察觉到自家主子的表情，还在笑着说：“您是没瞧见宋家二小姐那哭起来做作的样子，当真是笑死人！” “从前咱们世子妃也是眼瞎心盲，如今倒是看出她的真面目……” 剑光只觉说着说着，这屋内的温度都好似低了许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后知后觉的抬眸看自家主子。 好端端的，世子怎么黑脸了啊？ “自去领罚。” 程钰冷声开口。 剑光瞪大眼睛，想说什么，最后只闷闷的回了个“是”。他是跟着世子上过战场的，自知作为将士，最要紧便是听从命令。 旁边的剑影有些怜悯的看着剑光。 就他这样，往后且有的苦头吃。 当真是不机灵。 …… 宋芙午间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时便又拎着棋云棋雨去了书房。 她这几天来得十分勤快，多数时候是看些医书，与赵大夫互相探讨。少数时候盯着程钰喝药，为他按摩。 倒是免了这几日程钰往明心堂跑。 问心堂。 程宜在安慰了宋茵一通之后，又匆匆赶回问心堂告状。 这几日程瑞的伤情好了许多，可问心堂里的药味丝毫不减。 程宜皱了皱眉，忍不住道：“那宋芙当真是心狠手辣，竟如此对待哥哥！” “都这么多日了，哥哥你还要喝这么多药。她倒好，青天白日的，又去了书房，不知又要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程宜自顾埋怨，可程瑞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这几日喝的全是治那方面的药。 这几日瞧的大夫越发多了，各种法子也都试过，却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程瑞心里的暴戾之意也愈发重了！ 再听到“宋芙”两字，心里涌上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甚至想，宋芙从前为他守身如玉，如今是不是也知道他不行了，所以立刻转投程钰的怀抱。 可程钰一个残废……难道他就行吗？！ 程宜还在旁边说：“哥哥你不知道，宋芙她又当众羞辱茵茵姐姐。她当真以为当个世子妃了不得了，仗着大哥的势，说到底还不是以色侍人……” “够了！” 程瑞忍无可忍，打断程宜的话，泛着血丝的眼中全是暴戾，“闭嘴，滚出去！” 他现在根本不想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名字！ 若不是她们，他也不会…… 程宜被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被亲兄长这样训斥，当即委屈得不行。 噙着眼泪转身便跑出了门。 这边争执吵闹。 程钰的书房那边却是岁月静好。 宋芙抱着本医书靠在书房内的软榻上看，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恰好洒落在她身上，好似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光辉。 程钰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公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宋芙身上。 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模样灵动。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引人注意。 宋芙察觉到有人看她，抬眸看回去—— 却只见程钰低头认真批阅公文，完全没有在看她。 果然是错觉吧。 宋芙收回视线，继续看她的医书。 书桌底下，程钰的手已经不自觉攥紧，掌心微微有些湿润。 这是因为紧张。 他刚刚的确在偷偷看宋芙，可在她抬眸看来时，又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时间飞逝，原本明亮的天光逐渐暗淡，宋芙放下书，揉了揉眼睛。 外面终于传来仆从的声音，说是已经摆好膳。 宋芙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作随意慵懒。程钰瞧见，唇角不由上翘。 可等宋芙看过去时，程钰早已收敛了表情变化，冷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 “夫君，我推你。” 宋芙走到程钰身边，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这边说是书房，实则也是一个小院子。 五脏俱全的那种。 毕竟程钰成婚这一年时间里一直睡这边。 晚膳后，宋芙又给程钰按摩了腿，等忙完这些天已经黑透。 宋芙才带着棋云棋雨往明心院走。 虽然距离程钰的治疗结束还有好几天，但宋芙也发现他的状况在逐渐好转。 这让她心情极好，脚步轻快，神采飞扬。 “宋芙。” 走到明心院门口时，一道有些森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野兽一般。 正是程瑞。 宋芙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来了？ 当真是晦气！ 程瑞自然是不想出门的，他被打板子的伤势虽然好了，但因为另一个原因，他同样不愿出门。 可想到今天程宜来与他说的话。 宋芙天天去书房那边找程钰，一待就是一下午…… 程瑞紧紧盯着宋芙，“你去哪了？”他语气里全是质问，再没当初装出来的温和。 棋雨和棋云下意识想要上前，程瑞冰冷的眼神当即扫过来，“滚！” 两人对视，自然没有动作。 “先进去吧。”宋芙对着两人说。 棋雨和棋云纵然担心，但此刻也只能听自家世子妃的话。 宋芙这才看向程瑞，理所应当地回答，“去程钰的书房，你不知道吗？” 她如此坦然，如此坦诚。 程瑞心里的怒火更盛了些，“去做什么？去爬他的床吗？” 他走到宋芙面前，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心里的怒火好似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宋芙，你不会对他动了了真心吧？” 第19章 怀疑 程瑞恼怒地攥住宋芙的手腕，逼着她后退两步，退入墙角的阴影中。 “宋芙，你——” “放手。”宋芙声音冷静，似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我所做之事，不是你想看见了吗？” “你别忘了，他的书房里有什么。”宋芙说：“我快要得手了。” 程瑞一怔，惊疑不定中又带着几分难掩的喜悦，“当真？” 宋芙趁机是挣脱他的桎梏。 被他攥着手腕，简直就跟身上有虫子在爬一样，恶心。 宋芙立刻拧眉看他，“你心软了？” “三年前，你说你会帮我的。”宋芙看着程瑞，将两人的位置对调，“我知道他是你兄长，你心软也情有可原。” “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放弃报仇的。”宋芙说完，转身就要进明心院。 程瑞急了。 他伸手再去拽宋芙，却被她轻易避开。 “我没有心软。”程瑞道：“阿芙，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宋芙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明心院里有灯光透出，她背着光看程瑞，将他面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狂喜，期待，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 倒是宋芙的表情，程瑞并不能看清，但他此刻沉浸在狂喜中。 程钰心思缜密，并不轻易相信别人，想要在程钰身边安插人手实在难上加难。 但宋芙不一样。 宋芙是江家的外孙女，是江家这一代唯一的女眷，三年前藏锋谷一战，江家军数万将士战死，唯独程钰活了下来。 他待宋芙有愧。 宋芙在意宋茵，又刚好对他心存感激，刚好被他掌控。 “阿芙！”程瑞情绪激荡，上前就要抱宋芙，“辛苦你了，你且再委屈几日，待此事毕，我定不会负你……” 宋芙动作敏锐的比开程瑞的触碰，道：“你马上要与宋茵成亲，不需要对我负责。” “我所求只有报仇一事。” 程瑞身形一顿，表情黯然，“阿芙，你还在怨我？” “你既变了心，我自不会再强求。” “事情成功在即，未免被人怀疑，你最近还是少来找我。”宋芙直接打断程瑞的话，微扬下巴，姿态冷傲。 程瑞眼神明灭不定，最后只道：“阿芙，时间会证明一切。” 宋芙转身进了明心院。 程瑞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从前宋芙对他言听计从，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如今生起气来的样子倒是叫他觉得有趣。 况且……若不是在意他，又怎会醋成这样？ 思及此，程瑞心情大好，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都走后。 明心院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被猛地打了一拳。 剑影满脸怒色，“世子妃她怎可如此？属下倒是要去问问，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回来。” 程钰冰冷的声音响起。 剑影提起的脚只得落下，一脸的不忿，“亏得世子爷您听说二公子来了担心世子妃出事，巴巴的赶过来。” “世子妃她这些日子在世子您面前装的那样好，背后却是狼子野心！世子，世子妃这些日子……是真的在救您吗？” “够了。”程钰再次出声。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长眉微蹙，抬手捂在胸前，只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推我回去。” 剑影还想再说，可瞧着世子的样子，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低头应了一声是。 他现在简直想杀人！ …… 明心院内。 宋芙刚一进门，就吩咐棋云赶紧端水来。 她的手被程瑞抓过。 她脏了！ 她连着用香胰子洗了好几遍，直到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这才擦干手。 “世子妃。”棋雨有些担心，“二公子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宋芙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她最近的变化是有些大，但她实在不愿再做戏。 程瑞狼子野心，一门心思盯着定王世子的位置，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程钰，她才能放心。 “无妨。”宋芙道：“他若真那么厉害，也不会想着利用我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没有用。 上一世若非她被人蒙蔽，害了程钰，最后的结局尚未可知。 翌日一早。 宋芙又去了书房。 只这次，前些日子瞧见她都会笑眯眯打招呼的剑影冷哼一声，冷眼相对。 宋芙：？？？ 剑影的眼睛还有点泛红，他昨晚一宿没睡。 既怨他自己无能，又觉世子妃实在心狠。宋芙走到书房门口时抬眸看他，“没睡好？一会给你开一剂安神汤。” 小恩小惠！ 剑影心中嗤笑，声音硬邦邦的，“世子妃好意，小人不配。” 宋芙脚步一顿，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剑影。 宋芙还没说话，棋雨瞪大了眼睛，“剑影，你吃错药了？世子妃是好意，你——” 棋雨的话还没说完，剑影抱着剑默默转身离开。 世子妃不是好人，她身边的侍女也不是什么好人。 “进来吧。” 屋里传来程钰的声音。 宋芙对着棋雨点了点头，推门而入，今天的书房窗户都没开，空气略显沉闷。 今日天也阴沉沉的，屋内更显出几分冷寂。 “夫君，早，可用了早膳？”宋芙粲然一笑，自然的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 她表现的自然极了。 笑容明媚随意，看不出丝毫心虚。 程钰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眼睫微垂。 她怎能……演得如此天衣无缝？ 竟连他都骗过去了。 若非昨日…… “夫君？”宋芙没听到程钰的回答，转头有些疑惑地又喊了一声。 程钰抬眸看去—— 宋芙明亮的杏眼里满是关切，携着独属于她的药草清香快步朝他走来。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蹲下身，纤细莹白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 程钰下意识想躲避，没避开。 他看着宋芙的样子，又忍不住想。 她为什么要尽心救他呢？ 昨日回书房后，剑影连夜喊来赵大夫，再三确认他的身体情况和治疗方案。 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兴许……昨日她与程瑞说的那些话，只是推托之词？ 他喉咙滚动了下，眼眸幽深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你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第20章 身孕 “有。” 宋芙点了点头，表情略显凝重。 程钰抬眸看她，眼里闪过一抹亮色，眼底暗含期待。 “夫君昨晚没睡好？情绪也有些激动，这样不好。”宋芙温和叮嘱，“正是治疗的关键阶段，夫君应当保证睡眠。” 顿了顿，又说：“若是夜里睡不着，我可为夫君开一份安神汤。” 她心中暗忖，莫非这主仆二人昨日做了梁上君子了？竟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宋芙声音关切，表情温和。 程钰却没甚兴致。 他没在她的表情里看到任何破绽。 “夫君？” 宋芙没听到回答，抬眸喊了一声。 程钰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就这些吗？” 宋芙微懵。 还有别的吗？ “暂时就这些，若我想到其他再提醒夫君。” 程钰垂下眼帘，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还在骗他。 他已如此给了机会，宋芙却还在骗他。 他喉咙有些发堵，就跟有什么哽住了一般，宋芙却没给他多想的机会。 直接道：“时辰到了，准备开始今天的治疗，赵大夫呢？” 平时都有赵大夫与她一块。 宋芙心知这既是学习，也是监督，若她有什么坏心思，赵大夫这行内人自然能一眼瞧出。 “来了来了，世子妃，我来了。” 门外传来赵大夫的声音，嗓音嘶哑，一边走还一边打哈欠。 果然，赵大夫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宋芙并未追问。 开始认真治疗，如前面那些天一样，赵大夫人虽然不精神，但此刻却聚精会神的看着。 剑影说了，叫他盯好世子妃。 宋芙早已预先说过，疼痛会一日比一日加剧，今天是第六日。 程钰的额头沁出冷汗，面色苍白，换成一般人定然早就喊起痛来，他却尚能忍耐。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宋芙身上，她表情专注认真，眼中好似只瞧得见他。 心跳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他心里苦笑，他当真没出息得很。 针灸结束，宋芙也是累出了一身的汗，她又仔细检查了程钰的情况，才道：“我先回去沐浴更衣，下午再来。” “不必。” 程钰语速很快，态度冷硬。 宋芙一下愣住，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这几天她都过来了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也是，夫君你昨晚没歇好，一会儿好好休息。” “晚膳时我再过来。”宋芙浅浅一笑。 程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宋芙已然换了话题。 “夫君，昨日宋家人来询问婚期的事，我已应下，再过些时日，府中便要办喜事了。” 程钰昨日便知道了这消息，自宋芙进门，府中事物皆是她在操办。 他下意识想回一句“你做主便是”。 可话到了嘴边，他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为何应下？” 虽然他上次赞过两人很般配，但此刻他还是想知道宋芙应下这门婚事的原因。 为了程瑞？ 当然是为了把两人凑一块好收拾。 宋芙在心里回答，嘴上却没说出来。她重活一世，这种事玄之又玄，这点肯定是谁都不能说的。 哪怕是程钰。 可随便说个理由欺骗程钰，她又不大愿意。斟酌片刻，道：“府里上下都瞧见他们已有肌肤之亲，若不成婚，宋茵便只能投井了。” “若当真如此，那便是一尸两命了。” 宋茵怀孕一事，在程钰面前自然不必隐瞒。 上次她拿回母亲的嫁妆，打的就是两边的信息差。 程钰拧眉，抬手捏了捏眉心，“混账。” 他说的自然是程瑞。 程瑞与宋茵无媒无娉，便敢苟合，甚至还珠胎暗结。 此事传扬出去，丢的是定王府的人。 “夫君说的是。”宋芙在旁深以为然地点头。 程钰：…… 两人对视，宋芙眨了眨眼。 程钰有些心累，只觉愈发看不懂她，停顿片刻道：“你先回去吧。” 宋芙前脚刚走。 剑光便火急火燎地进了书房，抓着赵大夫一通询问：“老赵，怎么样？世子妃可有动什么手脚？” 若是有别的选择，他自然不愿让世子妃再为世子治疗的。 赵大夫横了剑光一眼，道：“胡说什么？世子妃医者仁心，怎会动什么手脚？” 剑光：…… 他可还没忘记当初赵老头在世子的茶盏里验出慢性毒药时的骂骂咧咧。 那时可没想着世子妃医者仁心。 “那是你不知道……”剑光刚开口，程钰的眼神便扫了过去。 剑光背后一凉，立刻识趣地住了嘴。 “知道什么？”赵大夫反问，摇头晃脑地离开，“你才是不知道哦。” “你话太多了。”程钰声音凉凉，带着警告之意。 剑光心头一凛，忙跪下，“属下知错。” 程钰坐在轮椅上，手指摩挲着扶手，“稍后自去领罚。” “是。”剑光立刻应下。 程钰沉思片刻，又说：“盯着明心院。”他倒是想知道，宋芙究竟想做什么。 既是报仇，为何不找他。 而是与程瑞合作。 “是。”剑光确定程钰再没别的吩咐，这才起身退下。 宋芙离开书房，却是想起了宋茵和程瑞的这个孩子。 上一世，她没当着那么多人闹开，宋茵和程瑞自然没这样快成婚。 宋茵原想偷偷将孩子生下来，最后却没留住。后来将这件事怪在她身上。 折磨她的那几年里没少提及那个孩子。 这一次…… 倒是更有趣了！ “世子妃。”棋雨低声嘟囔，有些奇怪道：“您有没有觉得剑影今天很不对劲？他昨儿对您看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前几日剑影瞧见世子妃，那都是见面三分笑，那眼神就跟看活菩萨差不多了。 今天倒像瞧仇人一样。 宋芙认真想了想，点头，“是有点，世子今天也奇奇怪怪的。” 棋雨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世子妃，您说是不是昨天……来找您的事，被世子知道了？” 宋芙一怔。 程钰不会知道她与程瑞合作要对付他吧？ 作为局中人，她实在有些当局者迷。 可若当真是棋雨猜的这样，她更不知怎样与程钰解释。 顿了顿，她说：“等治疗结束吧。” 藏锋谷一案已经过去三年，可京城中人人对此依旧讳莫如深。 三年前小舅舅主动与她断了联系，为的便是护她周全。 她在查藏锋谷旧案一事，自然不能告诉程钰。 她需得想想，要怎么说才是。 第21章 不配 宋芙身上出了汗，只觉得身体黏糊糊的，回到明心院第一时间沐浴更衣。 收拾结束，她道：“咱们去寻一趟白侧妃。” 她看向棋云，“这消息务必要告诉程宜。” 白侧妃最近根本听不得宋芙的名字，却不得不迎出来。 “什么风把世子妃吹来了？”白侧妃抬眸看宋芙，眼中有恨意闪过，要说她如今最恨谁，那自然非宋家两姐妹莫属！ 这一年来，她更是没少在外说宋芙的不好。 偏偏宋芙有程钰那个残废护着，仍旧过的逍遥自在。 “确实有事。”宋芙道：“我已与宋家商定了婚事，婚期就定在月底。” “剩下的一应事物，我觉得还是侧妃亲自操持比较好。” 宋芙最近忙着治疗程钰，实在没时间管。 她一副很尊重新郎生母的模样。 白侧妃却被气得不轻。 商量婚事定婚期的时候没想着跟她商量，如今倒是一股脑儿的把事情丢过来。 白侧妃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件事……” “这件事我们自会亲自操持！”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宋芙唇角微勾，她等的人来了。 白侧妃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程宜便大包大揽的应下此事。 她扬着下巴，用鼻孔看宋芙，“算你识趣！” 宋芙当场笑了起来，不给白侧妃反应的时间，便道：“那此事便这样定了。” 说完，她飞速起身告退。 “世子妃……”白侧妃还要出声，却被程宜拦住，“母妃，母妃。” “哥哥和茵茵姐的婚事我们可要好好准备，决不能让茵茵姐输给宋芙！” 去年宋芙嫁进定王府时称得上十里红妆，虽然那里面多数都是程钰送去的聘礼。 但也足够风光。 白侧妃心情本就不悦，听到这话忍不住刻薄道：“她也配？” 程宜面上笑容一僵，“母妃？” 白侧妃深吸一口气，对着程宜道：“有些话我早想与你说了，离宋茵远着些。” “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子，你也不怕她带坏了你？” “母妃！” 程宜不赞同的出声，拧着秀眉，“你怎么能这样说茵茵姐？” “茵茵姐都跟我说了，她是被宋芙算计的！” 程宜的话将白侧妃气得不轻。 “她说你就信？”白侧妃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宋茵与程瑞在书房那天绝不是第一次！ 可面对满目天真的女儿，她实在无法解释太多。 她自是不想接这件事，可程宜都应下了，再还回去宋芙必定不会答应。 再则，她对宋茵再不满意，程瑞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只得道：“行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你不必管。” 她愿意将人娶回来都已是格外开恩，若非瑞儿……她是决计不要这个儿媳的！ 程宜并未怀疑，点了点头，说：“母妃，那辛苦您啦。” “茵茵姐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 忙活一上午，宋芙也累了，用了午膳之后便在明心院里小憩。 一直到傍晚，她才再次往书房去。 刚一见到程钰，她便知道他根本没休息，他眼底有几分憔悴，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中的案卷。 宋芙一进门。 剑影的眼神便看了过来，跟着她动。 宋芙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心道棋雨怕是猜对了。 晚膳的时间两人便显得有些沉默。 往常宋芙总会说几句俏皮话，程钰也总是听得认真，时不时附和几句。 今天饭厅的氛围却冷的好似寒冬。 站在一边的剑影和棋雨都颇有些不自在，对十一眼，又很快轻哼一声各自移开视线。 宋芙心里装着事，晚膳没用几口。 便又回到了书房里看书，只等程钰沐浴之后为他按摩腿部。 沐浴之后的程钰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香味，与他周身冷意交错，更显得他高不可攀。 他一头长发擦干水分，仍带着湿气。 烛光摇曳，映入他漆黑深邃的眸中，宋芙瞧了一眼，有瞬间的愣怔。 她很快收回视线，继续为他按摩，两人的距离一旦靠近，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便不由的涌入脑中。 她微垂眼睑，耳尖悄悄泛起红色。 程钰敏锐的瞧见了，却是别开眼，他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许久。 他终是忍不住出声，“宋芙，你我既是夫妻，便为一体。” “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告知于我。” 他想，他愿意再给宋芙机会。 宋芙按着他腿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着他，眼神认真，“这话我也想说。” “夫君，你我夫妻是为一体。” 她想请他相信她，她已经在身体力行的做出改变。 只是有些话，当真只能藏在肚子里。 程钰定定的看了宋芙的眼睛许久，确定她再无别的话，一颗心微微沉了下去。 按摩结束。 送走宋芙。 程钰想了想，对剑影道：“把那东西摆回书桌上的盒子里。” “世子！” 剑影有些迟疑。 “她既想要，我便给她这个机会。”程钰说：“三年前，若非江老将军……终究是我欠她的。” “可是您已经还了……”剑影话没说完，便被程钰打断，“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顿了顿，程钰又说：“若当真有那一日，退路我已为你和剑光安排好，你们知道怎么做。” 剑影当即跪下。 剑光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跪在剑影身边。 “属下至死追随世子！” 两人异口同声道。 程钰凉凉的扫过兄弟俩，“那就听我安排。” 剑影和剑光不敢再说，可心里的想法却一直坚定。 翌日一早。 宋芙来为程钰治疗时，便又看见了书桌上露出一角的虎符。 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程钰这是什么意思？ 试探她吗？ 看来果真是听到那天晚上她和程瑞的对话了。她收回视线，对程钰道：“夫君，昨日的痛楚你可还能忍受？” “若不能的话，我开一剂止痛药给你。” 听到这，剑影忍不住道：“世子妃，既有止痛药这样的东西，为何不早日给世子服用？” 是非要世子吃些苦头吗？ “剑影！”程钰语带警告。 宋芙并不生气，轻声道：“这东西服用多了，易成瘾。” 第22章 程钰真的喜欢她？ “我不用。” 程钰看向宋芙，出言拒绝，“开始吧。” 他不怕痛，痛苦能让他清醒。 宋芙对上程钰的眼睛，看到其中的坚定，“好。” 随着治疗的开始，程钰的表情逐渐失控。 痛…… 当真痛。 那种痛苦并不流于表面，像是从骨髓里浸出来一般。 程钰的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面色苍白。 宋芙将银针全部落下，声音轻柔，“夫君若觉得痛，可以喊出来的，我保证不会告诉旁人。” 程钰的书房周围本就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便是他喊出声也没关系。 程钰只觉眼前的事物看着有些重影，却还是摇头。 宋芙见他如此，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忽的。 他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袭来，宋芙忍不住皱了下眉，可看了看程钰，到底没推开。 只对剑影道：“过来按住世子，切不可让他乱动，坏了银针位置。” 剑影眼睛泛红，闻言没说什么，快步走到程钰身边，按住他的手。 剑影按住其中一只手，这才看见宋芙的手都被捏红了。 “世子！” 他忙伸手，想要让程钰松开。 可疼痛至极的程钰耳边全是耳鸣声，根本听不清剑影在喊什么。 好在这疼痛并不持续，一阵一阵的。 很快，程钰意识稍恢复了些，便松开了宋芙的手。 宋芙白皙细嫩的手腕此刻又红又肿，手掌方向还带着些青紫。 宋芙知道，那是因为方才手腕被抓得太紧，血液不畅所致。 程钰的治疗还需一会儿，宋芙等着那股酥麻劲儿过去，这才轻轻揉了揉手腕。 可刚触碰，她便再次皱眉。 疼。 手腕都肿起来了。 屋内的人本就不多，剑影按着程钰的手，赵大夫还在观察情况。 宋芙便想着等治疗结束之后再去处理。 一炷香后。 宋芙一一取下银针。 程钰此刻已经宛若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湿透。 面上带着些许红，眼睛却格外黑亮有神。 他的视线落在宋芙刻意藏在身后，又红又肿的手腕上，薄唇紧抿，眼中闪过歉疚，“抱歉。” 宋芙将银针收好，抬眸对程钰粲然一笑，“夫君又不是故意的。” 饶是如此，程钰还是心存歉疚。 他看向剑影，“去取玉雪膏来。”玉雪膏乃是消肿圣药，只宫中才有，程钰手中剩下的一盒还是早些年宫中给他的。 剑影看着宋芙肿起的手腕，道了声是，迅速转身去取。 宋芙含笑看他，“夫君是在关心我吗？” 程钰别开视线，似无声地否认。 宋芙轻咬下唇，神情有些迷茫，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宋茵不是跟她说，程钰喜欢她吗？ 难道现在的程钰心里还没她？ 莫非程钰就喜欢给他下药的她？ “世子。”剑影进来得很快，双手将玉雪膏呈给宋芙，“世子妃，东西取来了。” 宋芙接过玉雪膏，眸子一转，落在程钰身上，“夫君帮我擦药。” 程钰拧紧了眉，“你——” 宋芙扬了扬红肿的手腕，眨了眨清澈的杏眼，“我的手肿了。” 方才取银针的动作可是利落得很。 程钰在心里这样想着，到底是轻叹一声，接过药膏。 剑影瞪大眼睛，却被赵大夫拽了出去。 人家小俩口的时间，他们可就别在这打搅喽。 她将手放在程钰面前，白皙细嫩的手腕上，红肿格外明显，分明情况并不算多严重，瞧着却是触目惊心。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手腕，宋芙下意识的将手往回缩了缩。 程钰下意识的拉住她的手。 微凉的手指紧拉着她的手，宋芙微微瞪大眼，掌心的温度更加灼热了些。 两人一时都忘了动作。 好一会儿，程钰才猛地松开她的手，嗓音略有些沙哑，“别动。” “噢。” 宋芙乖乖答应，整个人一动不动。 冰凉的药膏被轻柔的擦拭在红肿的手腕处，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程钰擦的很仔细。 宋芙看着，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宋芙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这段时间，她与程钰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嘛，虽然她也没瞧出程钰究竟哪里喜欢她。 但他们既是夫妻，她自然会与他好好过日子。 她眸光灼灼，程钰虽未抬眸，却也能察觉到她的注视。 他心跳都有些慌乱起来。 “好了。” 他将药膏收好，递给宋芙，“下次……让侍女帮你擦。” “都听夫君的。”宋芙想了想，又说：“夫君，这玉雪膏是宫中送来的？” 程钰颔首，“正是。” “若下次宫中再送什么东西来，夫君还是让我或赵大夫先检查一番。” 宋芙话音刚落，程钰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 他心脏都似漏掉一拍，宋芙的意思是——这药膏有问题？ 程钰的眼神落在宋芙擦满药膏的手腕上，“你的手……” “夫君不用担心。”宋芙解释着，“玉雪膏我小时也曾用过。这一盒多了一份药材，效果更佳，本是好事。” “但添的这味药材与夫君从前常年吃的一味药却是相克。” 若非她接手程钰的治疗之后已停了那药，她也不会让程钰为她擦药。 程钰拧眉。 宋芙是将程钰的脉案以及从前吃过的药方都看全了的，她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钰残疾三年，身中奇毒，如今都还不知幕后凶手是谁。 宋芙自然是草木皆兵。 “好。”程钰语气沉重地应道。 他出身尊贵，当朝唯一的异性亲王是他的父亲，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先帝最疼爱的长公主是他的母亲。 当今陛下是他的亲舅舅。 也是因此，他对宫中从无防备之心。 旁人送来的东西他都让赵大夫查过，但宫中送来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收入库房中。 “夫君莫要太担心，兴许只是巧合。”宋芙见他如此，安抚了一句，“况且有我在呢。” 程钰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方才那话……是在哄他？ 程钰心觉好笑，更有些不解和茫然，从前清楚的，如今却仿佛多了一层迷雾。 宋芙……究竟想做什么？ 第23章 求医 “夫君先去沐浴吧。” 宋芙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剑影，剑影快步走进来，瞧见程钰安然坐着，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在外面就很担心。 担心世子妃会对世子不利。 程钰沐浴完毕，换好衣裳再出来时，玉雪膏正在赵大夫手中。 见他出来，赵大夫忙起身道：“世子，世子妃说的是，这玉雪膏中新添的那味药当真与您从前常吃的一味药相克。” 程钰看了一眼宋芙，她面色坦然。 他知道，这是宋芙担心他不信她。 程钰轻轻颌首，顿了顿，看着宋芙说：“我信你。”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宋芙给他治疗。 原本他的日子也不剩下多少，他对许多事都已经做了安排，便是宋芙想要对他不利…… 那也无妨。 他本就欠她的。 宋芙粲然一笑。 接下来几日，定王府内倒是十分安静，白侧妃和丹阳郡主程宜忙着筹备月底的婚事。 宋芙则是忙着给程钰治伤。 程瑞伤才刚好没多久，便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些什么，只听说问心堂那边的下人们最近叫苦不迭。 个个伺候的小心极了。 宋芙一猜便知程瑞定是因为身患隐疾，寻医不利而发脾气。 不过…… 她敢保证，程瑞这辈子都好不了。 …… 是夜。 宋芙刚刚离开书房，正要回明心院。 一个侍女快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屈身行礼，“世子妃，二公子在老地方等您。” 宋芙脚步一顿，“好。” 一天天的，事情真多。 她心里埋怨着，脚下却是提步往“老地方”走去，这所谓的老地方，便是定王府中一个空闲的院子。 要不是她还要借由程瑞的路子探听他背后之人，她是绝不会给这面子的。 老远的，宋芙便看到了站在空闲院子门口的程瑞。 他着一身青色锦袍，瞧着倒是斯文。 只是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气质也多了几分阴柔，眼神又阴又邪。 在这皎洁月光下，倒有几分瘆人。 宋芙只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二公子寻我何事？不是说过最近正是关键时候，没事别找我吗？” “若是被程钰发现了，只怕前功尽弃。”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多好。 程瑞皱眉，语气有些无奈，“还在生气？” 这语气，倒像是宋芙不对一样。 “二公子说笑了。”宋芙说：“若早知二公子与宋茵有情，我必会成全。” 她从未对程瑞动过心。 只是程瑞在她面前装得温文尔雅，宋茵在她耳边说程瑞思她慕她，他们哄骗程瑞是那一晚的少年。 她从来都是将程瑞当成那个与她许诺过互为依靠的少年。 可惜，程瑞并不是。 如今她更觉得，幸好他不是。 她的少年才不会这样卑劣。 程瑞听到这话，心中一滞，他看着宋芙一脸的不在意，心里出奇愤怒。 “你……” 宋芙打断他，“二公子今日寻我何事？长话短说。” 程瑞这才想起他的目的，长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 “我近日……身子不适，所以想请你联系一下你小舅舅，为我看诊。” 他这几日隐姓埋名跑遍了京中大小医馆，个个都说无能为力。 有人与他说，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治他。 那非神医莫属。 可神医云游四海，缥缈无踪，想找起来何等困难？ 他这才想起来，三年前，江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成年男子江靖，便是神医的关门弟子。 程瑞深吸一口气，“阿芙，只有你能帮我了。” 作为一个男人，却不能人道。 程瑞只觉得天都塌了。 宋芙蹙眉，道：“我与小舅舅已经三年没联系了。” 程瑞当然知道。 他又急又怒，“阿芙，这世上最斩不断的便是血缘亲情，你不是说他与你母亲关系最好，自小最疼你吗？” “只要你一封手书，他定会为我看诊。”程瑞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全是不满。 江靖一个罪臣之后。 竟还大言不惭地设立了什么“三不医”，若非如此，他何至于要求到宋芙头上。 见宋芙不为所动。 程瑞又道：“阿芙，当初我们说好了互相扶持，如今你却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我吗？” 他是真急了。 “自然不是。”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这种话程瑞说一次，她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一层。 她抬眸时已掩去了眼里的嘲弄，“好，我为你写一封手书，但小舅舅会不会看……我实不知。” 程瑞大喜，连声道好。 “阿芙，你待我这样好，日后我定会报答你的。” 这话宋芙听过便算，压根没当回事。 “明日一早，我叫人把信送过去。”宋芙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信她自然可以写。 程瑞也定然会看，但她自小与小舅舅亲近，两人之间有一种只有两人知道的通信方式。 外祖父他们还在时…… 她与小舅舅是这样联络的。 她常央着小舅舅领她偷偷出去玩，大舅舅二舅舅则是满大街地抓他们。 等被抓回府，外祖父则会爱怜地抱着她，然后罚小舅舅跪祠堂。 宋芙想着往事，唇角不由扬起。 那些日子……真快乐啊。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翌日一早。 宋芙便让棋云去送写好的信，京城与神医谷有一日路程。 她这封信能保证接下来这几天为程钰治疗的关键时刻程瑞都不在府中。 问心堂。 程瑞拿到信件自然毫不犹豫的打开。 确定信件没什么问题，程瑞当即备了马，出城朝着神医谷方向去。 书房。 剑影走进书房，低声说：“世子，一早世子妃身边的棋云往问心堂送了一封信，二公子收到信后便出了城。” 他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程钰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片刻后道：“程瑞从哪个城门出的城？” “西城门。”剑影毫不犹豫地回答。 程钰唇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道：“神医谷是在西边吧。” 剑影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世子，您的意思是二公子是去——” 他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宋芙清朗愉悦的声音，“夫君，早！” 第24章 下半辈子都毁了 程钰面上的笑意微收，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外看去—— 宋芙面上带笑，脚步轻快，瞧着便知心情极好。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侧。 皓腕纤细雪白，已看不出昨日留下的红肿，程钰微松了一口气。 这便好。 宋芙注意到程钰的眼神，扬了扬手腕，“玉雪膏很管用。”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手腕上的红肿就已经全部退了。 程钰垂下眼睑，嗯了一声。 宋芙数着时间，“今天是第十二日。” 程瑞不在府中。 宋芙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不用担心被人瞧出端倪。 一直到第十四日结束，程瑞才很是狼狈的赶回府里。 一路风尘仆仆。 这些时日本就憔悴阴鸷的他更瘦了许多，气质更加阴沉。 白侧妃和程宜匆匆赶到定王府大门，将人迎进屋内。 “瑞儿！” 白侧妃一脸关切，可瞧着程瑞面上的表情，一颗心不断下沉。 看来此行求医并不顺利。 若连神医都没法子，怕是…… 白侧妃的表情变化明显，程瑞的面色愈发难堪，一甩袖子，谁也不理会，大步朝问心堂走去。 “瑞儿。” 白侧妃忙快步跟上前去，眼中满是关切，“瑞儿不怕，一定还有法子……” “够了！” 程瑞忍无可忍，直接打断白侧妃的话，表情有些扭曲。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狠，却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母妃是要把这件事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白侧妃面色一僵，然后有些委屈的看向程瑞。 她没有，她绝没有这样想。 可程瑞正烦得很，根本没注意白侧妃的表情。 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宜更是一脸茫然，忙走到白侧妃身边，“母妃，哥哥这是怎么了？” 哥哥从前是最温和的性子，怎么一下变得如此暴躁？ 白侧妃欲言又止，程瑞的情况自然不能告诉程宜。 她只得道：“你不懂，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说完，匆匆追着程瑞而去。 …… 书房。 “世子，二公子回府了。” 剑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眼角的余光紧盯着宋芙的方向。 在观察她的反应。 宋芙抬眸，微微蹙眉，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在信中告知小舅舅，请他多留程瑞几日，可瞧如今的样子，程瑞顶多就在神医谷待了一日。 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 程钰也看见了宋芙蹙眉的模样，一颗心微微下沉。 剑影继续道：“二公子刚回府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定是因为求医不顺。 几人心里都明白。 宋芙眸子一转，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道：“夫君，我还有些旁的事，我先走啦。” 她落落大方的看着程钰。 程钰眼睑微垂，手指微蜷成拳，她还能做的更明显些吗？ 程瑞一回府，她便要走。 从前她还会寻些蹩脚拙劣的理由，如今却是连借口都不说了。 “……嗯。” 他低声应下。 宋芙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夫君，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看着宋芙离开，剑影一脸的不忿，“世子，她——” 程钰抬了抬手，示意剑影不要再说：“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赵大夫早已查出他的腿是因为中毒，却不知其中还有蛊毒。 半月前被宋芙点破之后，他就命剑影安排人彻查此事。 比之其余几种奇毒，蛊毒更为小众，就连知晓得人也并不多。 提及正事，剑影立刻一脸正色的单膝跪下，语带羞愧，“回世子，属下正在搜寻消息，暂未有什么收获。” 程钰点头，这也在他意料之内，“继续调查。” “尤其是……”他顿了顿，说：“不只三年，时间再往前推一推。” 他语气莫测，“我残疾三年，不代表只中毒三年。” 剑影猛地抬眸，迅速道：“是，世子。” 剑影转身去安排此事。 剑光则从暗处走了出来，回禀道：“世子，属下已与老赵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查验完毕。” “除开玉雪膏，确还有几样东西都被添了东西。这些添加的东西都如玉雪膏一般，旁人用无事，却于世子您……” 程钰懂了。 动手之人十分高明。 便是他如今拿着这些东西进宫去找舅舅告状，都无法将动手之人定罪。 “宫里那边可查到什么？” 程钰又问。 剑光轻轻摇头，说：“宫中人多繁杂，这些赏赐之物除了陛下的，还有各宫娘娘的。属下未查到线索。” “无妨。”程钰并不太在意，“下次宫里再送东西过来，你可知怎么做？” “属下明白！”剑光立刻道。 程钰颔首，顿了顿，又说：“那件事呢？可有线索。” 剑光心知世子说的哪件事。 事情已过去了三年，可世子仍放心不下，夙夜难寐。 “属下查到，三年前出征前，江家军中的一个参军曾举家搬迁，听说似发了一笔横财。” “属下去打听了，说是那家人迁回了老家，可我们的人寻去，却并无踪迹。” “后经过探查，那家人却是三年前在京郊便遇到了山匪，除开参军之外的一家五口，皆死于非命。” 程钰眼中闪过讥诮，“京郊的山匪？” 天子脚下，那些人倒当真是胆大包天。 “黑风寨，距离京城百余里，易守难攻，御林军也曾去剿过几次匪，都无功而返。” 剑光寡言少语，素来是主子问一句，他就说一句。 能不多言，绝不多言。 程钰倒也习惯，提起笔写了个折子，盖下私印。 沉默片刻，还是将折子压在了书桌上，并没交给剑光。 一切……皆看明日。 …… 宋芙离开书房，特意在花园里转了几圈。 她料想程瑞此次回府，定是要找她的，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掌握时间。 转几圈就是告知程瑞，可以来找她了。 果不其然。 不过一炷香时间。 程瑞便出现在了宋芙面前。 程瑞表情冷沉，神色阴鸷，深吸一口气，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这才道：“阿芙，你小舅舅说我的情况他没法子。你能不能再为我写一封信，让你小舅舅传信神医。” “阿芙，这件事你若不帮我，我下半辈子都毁了。” 第25章 解毒 宋芙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露出震惊和关心，“怎会？” “二公子，你究竟是哪里病了？竟连我小舅舅都束手无策？” 程瑞表情扭曲。 这种事他怎么好说？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绕过这个问题，“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我自然是愿意帮你的。”宋芙忙点头，“而且，我快要得手了。” 程瑞大喜，“当真？” 最近这些日子事事不顺，如今总算有一件顺心的事了。 宋芙点头，“就这几日的事。” 程瑞当即大包大揽道：“阿芙，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宋芙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我要亲手报仇。” 宋芙离开之后，程瑞才觉得有点不对，他叫来长随，打听他不在府中这几日府里的情况。 得知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是。 那宋芙虽愚蠢，但谁让程钰甘之如饴被骗呢？ …… 明日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宋芙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 还有她聘礼里面的天香草，她早已命人取了出来送到了书房那边。 比起明心院，自然是那边更安全。 傍晚。 宋芙如约而至，为程钰按摩。 半个月过去，程钰原本已经有些干瘦萎靡的腿长出了些肉。 本就有些微弱触感的他如今触感愈发清晰。 宋芙的手落在他腿上，酥酥麻麻的，力道合适，让他从内而外觉得放松。 烛光摇曳。 程钰的眼神不由落在宋芙身上。 她一袭红色衣裙，顾盼生姿，眉眼间全是认真与专注。 宋芙察觉到他的眼神，抬眸看他。 正撞上他没来得及挪开的视线，她莞尔一笑，“夫君，莫怕，明日定会一切顺利。” “你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她对她的医术是极有自信的。 程钰心中一颤，声音有些轻飘，“当真吗？” 宋芙点头，“信我。” 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自信无比，耀眼的有些夺目。 程钰有些恍惚。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可他听着宋芙一口一个“夫君”竟觉得习惯了。 宋芙今天按摩的格外久些，再加上原本白日的治疗就一天比一天累，下午她还应付了程瑞，没能休憩。 她此刻刚陪着程钰聊了几句，便不知不觉靠在床尾睡着了。 她的小脸贴在被褥上，墨色长发柔顺散落，模样乖巧极了。 程钰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阿芙。” 他的声音有些涩哑。 “阿芙。”他轻轻推了推宋芙。 睡着的宋芙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秀眉微皱，呢喃出声，“小哥哥，不要闹。” 程钰抿紧唇，看着宋芙，眼神莫测。 翌日。 明媚的春光叫醒宋芙。 宋芙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棋雨棋云忙从外面走进来伺候她。 宋芙揉了揉脑袋，“我当真是睡糊涂了，连昨日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没好意思说自家世子妃昨晚是被世子抱在轮椅上回来的。 就…… 宋芙洗漱完毕，这才朝着书房去。 书房内外，程钰的人都十分紧张，宋芙一出现，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 “世子妃。” 剑影第一个跪下，目光恳切，“世子妃，拜托您了。” 剑光紧随其后，惜字如金却同样真挚，“拜托。” 赵大夫也是激动又紧张。 宋芙的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而后缓缓扬起一个笑，“放心。” 宋芙越过众人，走进书房，赵大夫和剑影紧随其后。 程钰刚落下私印，将私印放在一边，抬眸看她，“开始吧。” 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前些日子宋芙已经做好了足够的铺垫，今天除了要将奇毒的毒素引出体外之外，更要紧的还有那蛊虫。 天香草会散发奇香，引出蛊虫。 宋芙让程钰躺下，取出比前些日子更多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扎了下去。 只扎完银针，她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 可她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紧盯着程钰的状况，只见程钰的胸膛处鼓起一块。 似有活物在游动一般。 赵大夫等人都看的背后一寒。 这么个活生生的小东西在身体里，想想都觉得可怕。 宋芙取过一边早已准备好的铜盆，放在程钰的手底下。 又用匕首割破他的掌心。 天香草被放在盆中，宋芙心一狠，另取一把匕首割破她的手腕。 让鲜血落入盆中。 以天香草为引，以她的血为饵。 “世子妃……”剑影蹙眉：“放属下的血便是！” 说着，他便拿出匕首要往手上割。 宋芙忙出言制止，“别乱来，你的血不行。” 滴答。 滴答。 宋芙的血接连落入盆中，屋内弥漫着血腥味，再加上天香草与之混合。 味道愈发诡异。 宋芙并没在意她流了多少血，她紧盯着程钰身体里的蛊虫。 蛊虫正缓缓朝着他的掌心游来。 许久之后。 他钻出掌心的伤口，落入盆中！ 众人这才看清楚，蛊虫并不大，却模样怪异，浑身漆黑，泛着幽邃的光泽。 宋芙长出一口气，拿起绣帕随手在手腕处一缠。 这才一一取下银针。 噗—— 最后一根银针取下，程钰猛地坐直身体，吐出一口黑血。 还好宋芙早有防备，避开的十分干脆。 “世子！”剑影担心极了。 赵大夫忙安抚他，“别急别急，这是好事，世子将毒血吐出来就好。” 剑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芙的放了不少血，此刻面色惨白，连唇都是了血色。 她看向剑影，“世子身体里的毒素和蛊虫虽然已经清除，但他的身体还是难免被影响，会很虚弱。” “所以接下来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都需要好好调养。” 她如今说的话在剑影看来就是金科玉律，剑影恨不能拿笔记下来，自然连声说好。 赵大夫刚才就一直在打下手，此刻和宋芙皆往后退，剑影上前为程钰擦拭毒血，更换衣裳和被褥。 宋芙走到铜盆前，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瓷瓶，将蛊虫装好。 刚起身，就看到赵大夫眼巴巴的看着她，面上笑开了花儿，“世子妃，这虫子……” 宋芙心软了一瞬，将瓷瓶收好，“抱歉，我另有他用。” 小舅舅一定喜欢。 第26章 许伯被抓 “世子妃。” 宋芙刚出内室，棋雨和棋云就迎了上来，看着她面色苍白，两人都担心的不行。 宋芙对着两人浅浅一笑，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世子妃，您受伤了。”棋雨眼尖的看见宋芙手腕上的伤口。 血渍已经透过绣帕浸染出来，棋雨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无妨。”宋芙在椅子上坐下，从棋云手里接过金疮药，洒在手腕上。 又另细细包扎了伤口。 她才抬眸看棋云，“可是出了什么事？” 棋云的表情不大对。 棋云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宋芙受伤的手腕，宋芙蹙眉，“我没事，说。” “是打铁铺出了事。”棋云忙开口，“刚刚收到消息，许掌柜被夤夜司带走了！” 夤夜司，乃是陛下亲卫，直属于陛下，负责监察百官。 而一直以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都是三位副司使，夤夜司的司使从不现于人前。 京城有猜测，或许司使就是陛下自己。 “为何？”宋芙面色大变，夤夜司手段残忍，若是许伯伯被带走，哪还有活路？ 棋云摇头，表情凝重，“奴婢不知。” 顿了顿，又说：“正是方才送来的消息，打铁行如今也被查封了，世子妃，怎么办？” 她问的既是许掌柜，也是宋芙让许掌柜做的虎符。 宋芙轻咬下唇，迈步往外走，“走，去看看！” …… 内室。 “咳，咳咳。” 程钰咳嗽着，缓缓睁开了眼，只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凑得这样近当真是有些骇人。 “世子，您醒了！” 剑影一脸喜悦，又忙转头对一边的赵大夫说：“老赵老赵，你快来给世子看看。” 自然是看看程钰此刻的情况如何，看看宋芙有没有趁机做什么手脚。 赵大夫认命地上前为程钰切脉，眉头舒展，起身道：“恭喜世子，已然痊愈无碍。” 程钰嗯了一声，眼神在屋内逡巡一番，却没瞧见宋芙。 他看向剑影。 剑影也正看着他，此刻还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满目不解。 蠢笨！ 程钰在心里暗骂一声，只得出声，“世子妃呢？” 剑影忙说：“世子妃就在外面，世子您要见世子妃？属下这就去请……” 剑影说着，人已匆匆出去。 程钰一时无言，却没出言阻拦。 可没一会儿，剑影便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的不解，“世子，世子妃走了。” 程钰蹙眉。 走了？ 什么叫走了？ 宋芙直接出了定王府，朝着打铁铺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她心乱如麻。 怎么会呢？ 怎么会出事呢？ 她记得上一世并无这样的事。 而这一世和上一世最大的区别就是……她去找了许伯伯！ 是她害了许伯伯？ 打铁铺的大门上贴着封条，周围站了不少百姓们在指指点点。 宋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只知道今天上午夤夜司的人忽然闯入打铁铺，将铺子里的人都抓走了，打铁铺封了起来。 “世子妃，咱们怎么办啊？”棋雨有些六神无主，“要不咱们去找世子吧。” 想从夤夜司捞人，宋家那边定是靠不住的，只怕宋家人若知道世子妃的嫁妆铺子被夤夜司的人盯上，会立刻与世子妃断了联系呢。 宋芙有些犹豫。 此事危险，她并不想将程钰牵扯进来。 可事关许伯伯…… 她咬牙道：“去夤夜司！” 她嫁妆铺子出了事，便是她不找上门去，夤夜司也会找上她。 既如此，不如主动前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总比哪天稀里糊涂被夤夜司的人带走要好得多。 夤夜司。 马车逐渐靠近夤夜司，街道上的人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毕竟夤夜司在百姓之中实在没什么好名声，当能止小儿夜啼。 若无必要，百姓们自然能避多远避多远。 远远地，宋芙就好似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气。 她刚走到夤夜司门口，就被人拦住，守门的两人一脸冷漠，“夤夜司重地，不可擅入！” 棋云忙上前，说：“这位大哥，我们主子是定王府世子妃。” “来此是因着上午的时候听说铺子里的一家掌柜被带来了这里，那掌柜是我们主子的故旧，所以想来问问情况。” 若是没见过血的人来此，多半此刻已经被吓得腿软，可宋芙也算半个将门女。 虽不能百步穿杨，却也射御俱佳，胆气不小。 看门的两人听说来人与上午抓的人有关，冷笑一声，道：“夤夜司办事，不是你们可以打听的。” 夤夜司直面天子，他们司使连首辅的面子都不必给，更别提一个定王府世子妃了。 宋芙表情有些难看。 棋云还想再问，那人已开始驱赶，“走走走，赶紧走！” “再不走是也想进夤夜司体验一遭吗？” 这可不是单纯的参观。 宋芙心里暗恨，可惜她一个夤夜司的人都不认识。 但夤夜司如此嚣张，将来自也没好果子吃，上一世，约莫是在程钰出事后没多久，夤夜司便遭到了清算。 距今也不过一年时间了。 夤夜司规矩森严，宋芙也早有耳闻，却没想到竟严厉到这样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回府去跟程钰说说这件事。 若她问心无愧也就罢了，偏偏她问心有愧。 她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世子妃留步。” “司使有请！” 来人着一身红袍，腰间别着夤夜司特制的长刀。 看门两人立刻抱拳行礼，“段司使。” 此人正是夤夜司三位副司使之一的段成。 宋芙脚步一顿，心里万分不解，无论是她还是江家，与夤夜司都没任何交集才是。 为何这位司使忽然要见她？ 是知道她假做虎符一事了？ 不，不会。 便是假虎符被发现，许伯伯都绝不会提及她才是。 带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宋芙迈步走进了夤夜司。 “世子妃请。”段成扬起一个笑，同宋芙道：“多年不见，世子妃风采依旧。” 宋芙愣了下，转头看段成，盯着他瞧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你是……段家哥哥！” 第27章 故交 被认出来，段成有些憨厚的一笑，点头道：“正是。” “多年不见，没想到阿芙妹妹你还记得我。”段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该叫你世子妃了。” 宋芙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她没想到会在夤夜司遇到故旧。 段成当年还小的时候，身患重疾，他的家人求到了神医谷。 为小舅舅所救。 那段时间她正在神医谷与小舅舅玩，自然而然也就熟悉了。 两人都想起了那些日子，再想到此刻的境地，一时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段成才说：“我刚刚听说世子妃你是为了上午抓来的那人来的？” “是。”宋芙忙问：“段哥哥，你可具体是为何？” 段成蹙眉，摇头，“那人是李司使手下的人抓来的，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他低声说：“夤夜司除了司使，还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位副司使。其中影司使常年呆在司使身边，我与李司使分别负责一部分事务。” “他那边的情况……我并非都清楚。” 段成说得很是详细，“司使向来是不出现在夤夜司的，今日不知为何来此，还命我去将你请进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段成对宋芙一笑，“我在夤夜司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宋芙心情松快了些，“段哥哥，谢谢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段成推开门，屋里宽敞，中间正立着一扇大大的屏风。 “司使。” 段成脸上的笑立刻收敛，恭恭敬敬地对着屏风后的方向抱拳，“定王府世子妃已带到！” 宋芙顿了顿，出声道：“妾身见过司使。” “退下。” 屏风后传来一道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像是拉锯子的声音。 “是。”段成立刻应下，无声的退了出去。 只离开之前，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将人送进屋子里，便是在隐晦的告诉司使，世子妃与他有旧。 否则把人送到门外就可。 嘎吱—— 段成将门也带上。 屋内昏暗下来，宋芙站在原地，嗅到一股隐隐有些熟悉的味道。 不等她深想，屏风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半月前，世子妃曾去过打铁铺一次，所为何事？” 宋芙的心一沉。 这件事她没想着隐瞒，但夤夜司不愧是夤夜司，调查的速度当真快。 “许伯是妾身年幼时敬重的长辈，那只眼更是为救妾身舅舅而瞎，他所管理的更是妾身的嫁妆铺子，妾身半月前去铁铺，一为查账，二为看望长辈。” “正因如此，妾身贸然听闻许伯伯出事，才敢大着胆子前来夤夜司。” 屏风内轻笑一声，“你倒是有情有义。” “许大山涉及三年前的江家谋逆案，被夤夜司逮捕，正在调查中……” “没有。”宋芙忍不住低声开口。 没有谋逆！ 江家绝没有谋逆。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司使的声音传来，“此事夤夜司自会调查。” “若是许大山当真无辜，我保他一命。” 宋芙心情更沉重了，若说许伯伯别的罪名，那定是没有的。 可若与江家扯上关系…… “多谢司使。”宋芙忙道谢，心里十分感激，毕竟从前可没有听说有人进了夤夜司还能出去的。 “不知妾身该如何报答司使？”宋芙没听司使说话，便主动询问。 明码标价，总比事后狮子大开口来得好。 屋内有瞬间的沉默。 宋芙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不等她细听，司使已然开口，“江家于我有恩。” 他并未解释，“夤夜司……世子妃还是少来为妙。” 宋芙还要说什么，身后紧闭的房门已被打开，逐客之意十分明显。 宋芙深吸一口气，“多谢司使。” 这才退了出去。 “世子妃，怎么样？”刚出门，段成立刻凑了过来，面带关切，“司使不曾为难你吧？” 宋芙轻轻摇头，“不曾，今日也多谢段哥哥了。” 段成还要说话，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段司使，司使找你。” “好勒。”段成忙答应，然后歉意的看向宋芙，“世子妃，只能送您到这了。” “段哥哥去忙吧。” 段成点点头，拽了个手下过来，吩咐人将宋芙送出去。 段成快步回到刚才的屋里，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恭敬极了，“大人。” 屏风后的声音不辨喜怒，却少了方才与宋芙说话时的沙哑，“段司使最近很闲？” 段成有些茫然的抬头，“没，没……” “既是很闲，便该主动为同僚分忧，打铁铺一案，便交给段司使负责。” 段成虽不解是为什么，但还是立刻抱拳，“属下遵命！” 屏风后。 剑影快忍不住笑出声，他努力憋着笑，在段成离开之后道：“世子，世子妃肯定不知道，您就是司使。” “只要您一句话，就什么事都没了，她直接与您说便是，又何必来夤夜司犯险？” “不过没想到老段居然还跟世子妃认识呢，这京城可真小啊……” 剑影絮叨个不停。 程钰抬眸看去，眼神发寒，剑影下意识打了寒颤，却不知问题出在哪。 “出去。” 程钰忍无可忍，生怕他把剑影直接给打死。 “是。”剑影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程钰，“世子，您今日刚解毒……” 程钰并不理会，垂眸看起案卷。 剑影只得有些郁闷地出了门。 剑光看着这个傻弟弟，忍不住轻轻摇头，照这样下去，迟早被世子直接打死。 …… 宋芙一路畅通无阻地离了夤夜司，上了马车才将司使与她说的话告知棋雨棋云。 “世子妃，许掌柜他……” 棋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芙用眼神打断。 棋雨只得有些声音地转了措辞，道：“他定是清白的，奴婢相信他。” 宋芙也是担心隔墙有耳。 她跟着说：“我也相信许伯伯。”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定王府时已是下午，她忙了一天却腹中空空，只觉得身体愈发虚弱。 好在刚回到明心院，管家便着人送上吃食，宋芙吃完，才觉又活过来了。 第28章 别连累他 宋芙一边用饭，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担心许伯伯的安危，又想知道那虎符在何处。若是没出今日这样的事，她明日是要去打铁铺取虎符的。 “世子妃。” 棋雨走进来，“方才午时世子命人送来不少补血气的药材。” 宋芙实在没甚心情，摆了摆手道：“收起来吧。” “是，世子妃。”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眼里有些失望。 原本两人是想着转移世子妃的注意力的，无奈之下，棋云只得说：“世子妃放心，有段大人在夤夜司，定能还许伯伯清白。” 宋芙心里叹息一声。 若许伯伯的清白的，那自然是能。 可若不是呢？ 再则…… 那快她请许伯伯伪造的虎符，更是重中之重。若那虎符被发现，许伯伯怕是没命在了。 “终究是我不小心。” 宋芙声音里满是懊恼与悔恨。 宋芙看向棋云，“晚些时候，你去夤夜司外等着，遇见段哥哥便询问一下情况。” 棋雨将药材放下，忙到宋芙身边安慰，“世子妃，要不我们去求求世子吧。” “陛下对世子一向疼爱，我们……” “这话不要再说。”宋芙打断棋雨的话，轻叹一声，“世子也不容易。” 门外。 棋云脚步顿住，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门外的程钰，又往里看了看，声音拔高了些，“见过世子。” 宋芙一怔，忙起身出来。 程钰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神态从容，只面色发白。 剑影正推着他的轮椅，此刻主仆二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夫君？” 宋芙有些疑惑的出声，眨了眨眼，“怎这样看我？” 程钰微垂眼睑，心中莫名一股郁气。 什么叫他也不容易？ 那“段哥哥”便容易打听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几分不悦，“听说世子妃今日出门了？” 宋芙点头，更觉奇怪。 从前程钰从不管她这些。 她没过多解释，反而看着程钰道：“夫君身体还很虚弱，该在房中好好休息的。” 程钰一时间语塞。 看来宋芙是当真不准备告诉他了，这女人嘴上一口一个夫君。 可言行举止，哪里将他当做夫君？ 上次还与他说什么从今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却是宁可去求个外人，也不跟他说。 程钰表情有些难看。 宋芙瞧见，立刻按住程钰的手腕为他诊脉，“夫君，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她面上的焦急做不得假。 程钰心里愈发郁闷。 “并未。”他硬邦邦的说完，对剑影道：“走。” 程钰来得快，去的也快，宋芙都没反应过来，她看着程钰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棋雨，你说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棋雨看了看自家世子妃，又看看世子，默默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奴婢不知。” 程钰离开明心院之后，冷笑一声，道：“前两日收到密信，江南刺史贪污一案让段成去查。” 剑影背后一凉，忙道：“是！” 他正要传信，又听程钰道：“算了。” “等许大山一案查完再让他去。” 剑影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段司使哪里得罪了自家主子。 傍晚。 棋云匆匆赶回府，眉眼微松。 “世子妃，您可放心了，段司使与奴婢说，许伯伯的案子如今已到他手里。” “他会保许伯伯无恙。” 宋芙长出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宋芙再去书房给程钰按摩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程钰看宋芙这样，心中的情绪愈发复杂。 “夫君，你恢复的比我预料中更好，已可以下地走着试试了呢。” 宋芙面上带笑，声音清润甜美，“要不要试试？” 程钰看着宋芙的眼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握住了她的手。 柔软极了。 他顺着宋芙的力道，缓缓下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一下挡住宋芙眼前的视野，连灯光都挡住了。 他好高！ 宋芙有些错愕的抬眸。 程钰瞧见她眼里的诧异，心情愉悦了几分，尽管他的双腿此刻在轻轻颤抖。 宋芙很快反应过来，说：“慢慢走，别着急。” 三年没站起来，程钰的动作的确有些生疏，走的有些不稳。 宋芙刚到程钰肩膀处，扶着程钰的动作略显吃力。 程钰的眼神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宋芙她……好像真的变了。 …… 翌日，一早。 宋芙刚起，就听管家来报，说是宋大人来了。 宋修齐？ 宋芙到待客厅的时候宋修齐正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发沉，不怒自威。 瞧见宋芙，第一句话便是，“我听说你昨日去夤夜司了？那是什么地方？你竟也敢去！还是为了一个奴才……” “父亲慎言。” 宋芙毫不留情的打断宋修齐的话，眼神发寒，“许伯伯不是奴才，他是我敬重的长辈。” 宋修齐冷笑一声，“他与叛逆一案有关，你该做的是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就如当初父亲做的那样吗？”宋芙反问。 宋修齐面色一变，眼神阴沉，“混账！” 他试图用威严让宋芙服软，宋芙却只眼带讥诮的看着他，眼中的嘲讽清晰可见。 宋修齐当即起身扬手朝宋芙扇去。 可手刚到一半，就被宋芙拦住。 宋修齐只是一个读书人，宋芙却是跟着江家舅舅们练过的，自然不怕他。 “你——”不好的记忆浮上宋修齐脑海，他一下更愤怒了。 “父亲，我不是你。” 宋修齐胸膛剧烈起伏，被宋芙气得不轻，此刻冷笑连连，“好，好好好。” “宋芙，你有情有义，若你出了事，可莫要连累宋家！” 宋修齐怒斥一声，甩袖离去！ 宋芙眼带讥诮。 这才是宋修齐真正的目的。 若非她嫁的人是程钰，定王府世子，宋修齐怕是早与她断了关系。 如今一出许伯伯这事，宋修齐便来翻脸，可见这人当真是利欲熏心。 “世子妃。” 棋雨有些担心的走进来，“老爷他……”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宋芙面无表情，“三年前我就看清了。” 第29章 亲近他，是权宜之计 三年前，江家出事。 她的好父亲，江家的好女婿，第一个站出来在朝堂之上痛斥江家不仁不义，愧对陛下隆恩。 后又第一个写了檄文，讨伐江家。 江家鼎盛时，他仗着是江家女婿，从一寒门学子扶摇直上，成了天子近臣。 江家一出事，他便急不可耐地撇清干系。 人心凉薄，可见一斑。 后来，母亲病重，缠绵病榻，他将宋府一应事物悉数交给柳氏。 …… 宋修齐步履匆匆地往外走，表情冷沉，眼神阴鸷。 宋芙那孽障，竟敢那样同他讲话。 逆女！ 当真是逆女！ “岳父大人。”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宋修齐转身看去—— 只见程钰正坐在轮椅上，被剑影推着过来。 宋修齐立刻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笑呵呵道：“原来是贤婿啊。” 程钰没笑。 抬眸看他说：“阿芙已嫁本世子为妻，是定王府的世子妃，她所做之事，自有王府撑腰。” “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程钰声音冷沉，字字句句却是在为宋芙撑腰。 宋修齐面色微变，忙道：“世子所言甚是。” 程钰微微颌首，“岳父大人慢走。” 宋修齐再次转身离开，刚一转身，面色就难看极了。 程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全是鄙夷。 此等不忠不义之人……便是他的岳父，他也实在看不上。 “回吧。” 程钰一声令下。 剑影刚推着他的轮椅转身，他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宋芙。 她扬唇一笑，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弯腰看他，“夫君是在为我撑腰吗？” 两人距离极近。 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往他鼻子里钻，熠熠星眸中笑意潋滟。 程钰轻咳一声，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你是定王府世子妃。” “谢谢夫君。” 宋芙并不恼怒，反而笑着道谢。 程钰的喉咙滚动了下，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融融晨光洒落，她的头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世子，马车备好了。” 管家的声音传来。 宋芙笑着站直身，“夫君要出门吗？” 程钰嗯了一声，“进宫。” “夫君慢走。”宋芙眨了眨眼，面带微笑。 送走程钰。 她刚转身走过一个垂花门，就被程瑞拦住，他面容浮肿，眼底泛青，周身带着浓郁的汤药气息。 不知这些日子喝了多少没用的汤药。 “你跟他说了什么？”程瑞的声音很不客气，他看着宋芙的眼里更带着指责。 好似在斥责她，不守妇道。 宋芙蹙眉。 程瑞继续指责，“怎么？跟他就笑的那么灿烂，面对我就板着一张脸？” “宋芙，他只是一个——” “程瑞。”宋芙打断程瑞没说出口的话，微垂的眼眸里已染上杀意。 她知道程瑞要说什么，正因如此，她才不准他说出口。 她如今还没将伪造的虎符交给程瑞，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是谁，暂时不好翻脸。 但不代表她能容许程瑞在她面前辱骂程钰。 程瑞被宋芙的声音吓了一跳，就听宋芙说：“原定的计划出了点问题，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亲近他，只是权宜之计。” 一墙之隔外。 程钰清楚地听到了宋芙冰冷的声音。 他双手握紧扶手，面色难看得可怕。 亲近他，只是权宜之计？ 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程钰已经转动着轮椅转身离开。 剑影和剑光对视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两人的面上都有些不忿。 世子妃怎能如此？ 若如从前一般冷着脸对世子也就罢了，偏偏最近半个月对世子百般关心。 更花费心力治好了世子的毒和蛊，他们都能瞧出，世子待世子妃是真上了心的。 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 剑影忍不住道：“都怪我，把那折子忘在了书房。” 要不就不会听到这话了。 …… 程瑞听到宋芙的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啊，定是如此。 程钰可是宋芙的仇人，宋芙怎么可能会对他动心？ 那置江家于何地？ “那还需要多久？”程瑞问。 宋芙反问：“一年都等了，不能再多等些时日？” 程瑞张了张嘴。 这…… 倒不是他不愿多等，只是他都把这件事告知…… 他蹙眉道：“还是需要尽快，迟则生变。” “早日报仇，也能早日告慰地下英灵。” 程瑞说得大义凛然，宋芙却恨不能立刻一刀砍了他！ 没关系！ 这一笔一笔，她全都记下了。 “棋雨。” 她伸手，从棋雨手中接过一封信，递给程瑞，“这是二公子要的书信，拿给我小舅舅，他自会替二公子设法联系神医。” 程瑞大喜，注意力立刻转移，“好，好！阿芙，还是你对我最好！” …… “阿钰？” 威严关切的声音打断程钰的走神，程钰忙回过神来，“陛下恕罪。”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表情温和，满眼无奈道：“在想什么呢？今日已走神三回了。” 权宜之计。 程钰的脑中闪过这几个字，他垂眸，“陛下恕罪。” 皇帝更加无奈，摆了摆手，“你既不愿说就罢了，朕怎舍得罚你？” 皇帝的眼中满是疼惜，“你是皇姐唯一的孩子，在朕心中与朕的孩子一样。” “陛下折煞臣了，臣岂敢与皇子们比肩。” “你啊你，朕还是怀念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定王世子。”皇帝一脸怀念。 程钰笑了笑，并未说话。 从前那个定王世子，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藏锋谷里。 “朕听说，夤夜司最近抓了一个三年前叛逆案的余孽？” 程钰忙道：“此事正在调查，但据臣所知，许大山在四年前便已因瞎眼而退伍，一直在内子的铺子里做掌柜。” 皇帝表情严肃郑重，眉头紧拧，沉声道：“事关叛逆一案，务必查探清楚，不可冤枉无辜，但若真有牵扯……也绝不可放过。” “臣遵旨。” 皇帝颔首，“你办事，朕放心。” “陛下，臣听闻京郊外百余里有一处名为黑风寨的山匪，周遭百姓备受其苦。” “臣请旨，率兵剿灭黑风寨，还百姓安定！” 第30章 是他的结发妻子 皇帝拧眉，“阿钰，朕知你之心，可终究是你身子要紧，剿匪一事……” “陛下。”程钰再次诚恳开口，“臣的双腿虽残，可臣之心不残。” 他如此说，皇帝更是心疼得不行。 “瞎胡说，什么残不残的？你的腿定能治好，可莫再说这样的丧气话。” 程钰只低眉垂眼，显得恭顺极了。 皇帝长叹一声，“罢罢罢，你想去便去。” “只朕听说，再有三日便是程二的婚期？”京城众事自然瞒不过天子。 程钰点头，“是。” “你是为人兄长的，定王不在京中，便是长兄如父。他大婚你不在总不好，等婚礼之后再出发剿匪吧。” “臣，遵旨。” …… 定王府。 宋芙打发了程瑞之后回到明心院瞧了瞧她嫁妆铺子里和庄子上送来的账本。 她虽不喜看账，却也是会的。 从小母亲便教导过她。 想着想着，宋芙忽然问：“阮姐姐是不是该归京了？” 棋雨忙说：“是。” “月前收到阮姑娘的来信，说是已起程，怕是这两日就该到京了。” 宋芙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若非三年前一场祸事，如今她该叫阮姐姐表嫂才是。 “阮家那边收拾得如何？阮姐姐此番独自归京，我自当多照料些。” 说着，宋芙眼中闪过一道锐芒。 上一世，她被仇恨裹胁，为了不连累阮姐姐，在阮姐姐回京之后毅然决然地与她断了来往。 谁曾想，再听到阮姐姐的消息时便是她香消玉殒之时。 “奴婢即刻着人去打听。”棋雨忙回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宋芙又看向棋云，“宋家那边，计划照旧。” 她倒是要看看，宋茵与程瑞的感情有多坚不可摧。 “是。” …… 晚膳时间。 宋芙一如前些时候那般，前往书房与程钰一同用膳。 膳食简单却精致。 宋芙用着用着，拿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迟疑地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夫君怎么这样看着我？” 程钰眼神幽暗深邃，灼灼盯着她，薄唇紧抿，脑中只有几个字。 权宜之计。 她究竟有多能演？ 何时说的才是真话？ 宋芙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儿吗？” 程钰垂下眼眸，声音冷淡，“不曾。” 宋芙更奇怪了。 但她并未深想，而是道：“夫君，阮姐姐就要到京了，我准备明日去迎一迎。” “随你。” 程钰冷静颔首，心里却还是起了些波澜。 正在这时。 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带喜色道：“世子，宫中又赐了许多东西来。”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眉梢轻挑。 将宫里前来送赏赐的太监送走后，宋芙和赵大夫站在书房中，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赏赐。 很快，宋芙的表情便沉了下去。 她与赵大夫对视一眼，已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答案。 两人分别从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在一边，赵大夫才低声说：“世子，这几样东西里添的东西虽不一样，但都与您从前吃用的药方里的药材相克！” 这也便是说，不是偶然。 而是当真有人要害程钰，而且此人还是宫中之人，甚至权势颇大。 否则不会每次送来的东西里都添了东西。 程钰抿唇，声音透着彻骨的凉意，“先收起来吧。” 就在这时，剑影端着药进来，“世子，该喝药了。” 宋芙将程钰治疗完之后只开了一些调养身体的温补药方，可剑影手中这碗药分明不是。 宋芙正要开口。 却见剑影动作自然的端起碗，将药倒入了一边的花盆中。 是障眼法。 也是，幕后之人如此居心叵测，定王府内必有对方的人。 程钰若是不做得仔细些，怕会被人瞧出端倪，到时还不知是什么招数。 赵大夫和剑影等人相继退下去之后。 宋芙对程钰伸出手，“夫君，快起来走走。” 她的手掌看起来又小又软，柔软纤细。 程钰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最终还是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掌。 被她扶着站了起来。 他恢复的速度极快，虽只一两日，却已能健步如飞。 但此刻他却下意识地让脚步凌乱蹒跚了些，将身体的些许重量落在她身上。 “夫君恢复得很快呢。”宋芙毫不吝啬地夸赞，眉眼弯弯。 她一口一个夫君。 程钰却没在这两个字上品出任何缱绻情思，似乎“夫君”与世子，与程钰一般。 都只是一个称呼。 想明白这点，程钰下意识地拧眉，心情愈发复杂。 正想着，忽觉身体好似一下失去了重心，朝着一边摔去—— 他下意识地将身边娇小的人揽入怀中，轻松站稳身体。 宋芙：…… 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倒不像画本子中一样亲上，而是她此刻双脚已然离地。 方才还需要她扶着的程钰，此刻稳稳站在地上，单手托着她的腰肢，将她如个挂件似的揽在怀里。 他能走了？！ 宋芙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欣喜，紧接着便是害羞。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夏裳，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更要紧的是程钰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宋芙忙动了动脚，小声道：“放，放我下来……” 程钰并未放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人的脸在无限靠近。 近到只差分毫便要亲上。 宋芙瞪大眼睛，双手抵在程钰胸前，一时忘了反应。 眼中满是错愕与呆滞。 程钰紧盯着她，“你是否忘了，你是我的结发妻子？” 他喉咙滚动着，眼底氤氲着欲色。 “我，我……”宋芙又慌又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愿意。 程钰松开她。 宋芙猛地落在地上，身体有些没站稳，程钰下意识的伸手去拉。 最后硬生生克制住。 宋芙踉跄着倒退两步，白皙的小脸红的几乎在滴血。 “出去！” 程钰转过身，声音冷沉。 宋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她愿意？ 那，那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况且程钰身体刚好，实在不宜，不宜…… 宋芙想了想，道：“那，那夫君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第31章 阳谋 宋芙快步离开书房。 夜风吹来，吹散了她面上的些许燥热，可她还是步履匆匆，将棋雨和棋云都丢在后头。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只得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书房里。 程钰冷静许久，才将心中的躁意压了下去。 他走入多宝阁后，看向刚刚宫中送来的那些赏赐，表情莫测。 …… 翌日。 宋芙早早便叫人备了马车，准备往城外去接阮姐姐。 上一世，阮姐姐正是在京城外遇到一个累倒在路边的书生，好心救人，后又嫁于那书生为妻。 却在婚后不久，被算计得一尸两命。 她那时已经被圈禁，这消息还是宋茵告诉她的。 宋芙为保万全，特意往前迎了一段距离。 便是阮姐姐已经救过那人，她也要把那人弄走！ 宋芙出门出的早，城门刚开她人便出了城，等日出时分她已出城十余里。 城外十里处有一亭子。 宋芙便在此处等着。 没多久，便见一路车队缓缓而来，棋雨激动道：“世子妃，那似是阮家车架！” 宋芙遥遥看去，眼中满是期待。 阮家与江家一般，同样是将门世家，阮瑜乃是阮家次女，自幼与江二舅舅家的表兄定了亲。 两人两小无猜，早已暗生情愫，原本只等阮姐姐及笄，便可成婚。 却不料三年前出了那样的事。 如今三年过去，阮瑜奉旨进京。 宋芙正思索着，车架已到了跟前，一道沉稳温和的声音传来，“阿芙。” 宋芙一听这声音，只抬眸一眼，鼻尖便泛起酸意。 阮瑜着一身素衣，只鬓间别一支珍珠簪，笑容温和，表情沉稳，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她才十八啊。 宋芙自是记得她从前是如何的英姿飒爽，少女最爱一身红衣，策马奔驰。 红衣猎猎，笑容明朗。 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 “阮姐姐。” 宋芙的声音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委屈，快步走到阮瑜身边，一把抱住她。 “我们阿芙可是受什么委屈了？不怕，有姐姐在呢。”阮瑜轻声安抚，拍着她的背，同样红了眼眶。 棋雨忙说：“世子妃，时辰不早，咱们还得赶着进京，您与阮姑娘在马车上叙旧吧。”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也不好。 两人上了马车，缓缓朝着京城而去，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任何与江家有关的话题。 正聊着。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宋芙和阮瑜都有些没坐稳，险些摔倒，关键时刻，阮瑜一把按住宋芙。 纤细的手臂力气却很大。 宋芙仰头对她一笑，“幸而有姐姐在。” “姑娘恕罪，前头路边躺着一个人，不知生死，看起来似乎是个书生。” 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 宋芙心里暗道，果然来了。 “姐姐。”宋芙按住正要起身的阮瑜，“此处乃是官道，每日来往的人并不少，怎就有这样巧合的事？” 阮瑜略一思索，颔首，“阿芙认为当如何处置？” 宋芙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她自然是想直接杀了那人，以绝后患。 她正要开口，便听外面传来一声尖叫。 阮瑜动作迅速，利落的跳下马车，“出了何事？” 宋芙也只得跟这下了马车。 却见阮瑜的贴身侍女秋雁正捂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白衣书生。 宋芙与阮瑜的目光同时凝住。 宋芙的心沉入谷底。 她想，她明白了上一世的阮瑜为何会被算计！ 那人……与表兄有八分相似。 宋芙艰难的挪动眸光，朝阮瑜看去—— 果见阮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那人，眼中已有了泪意。 “阮姐姐。” 宋芙有些无力的出声。 阮瑜垂眸，声音梗塞，“带上他吧，叫随行医师给他看看。” 再上马车，宋芙有些疲惫。 是她失算了。 她不该以为待在阮姐姐身边便万事大吉，她应该直接拦住这书生，不准他出现才是。 可她也不知道，这书生竟是如此长相。 马车内一片沉默。 许久，阮瑜说：“阿芙，我……心中有数。” 她只是太想那个人了。 她心知他无人可替代，也从未想过另寻一个人替代他。 可她看着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心里便生了几分贪意。 哪怕……只是看看呢？ 宋芙还能说什么？她比谁都更清楚阮瑜心里的苦。 这三年来，阮瑜一直以二表兄的未亡人自居，屡次拒了其他姻缘。 她看着阮瑜眼里的痛苦，心情愈发复杂。 这便是情之一字吗？ “阮姐姐，那个人他……”宋芙想提醒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提醒。 最后想到什么，伸出手抱住阮瑜，“阮姐姐开心就好。” 表兄在天有灵，定也是这样想的。 宋芙一路将阮瑜送回阮家，并未进门。 阮瑜刚刚回京，家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 她只道：“阮姐姐，我这有一张帖子，两日后你可要来定王府吃酒。” 阮瑜不解，打开，眸光微凝，“宋茵嫁给程二？” 她素来是不喜宋茵的，觉得那姑娘心眼太多！ 宋芙俏皮地眨了眨眼，“请你来看戏。” 阮瑜无奈摇头，“你既请了，我必定到。” 顿了顿，阮瑜又问：“你与定王世子如何？他人可好？待你可好？” 宋芙眉目明朗，神情却无半分羞涩，脆声道：“世子很好，待我也好。” 她答应得爽快，可阮瑜心里却更担忧了，送走宋芙，她看着远去的车架，轻轻叹息着。 “阿芙也长大了。” 秋雁正要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传来，管家匆匆过来道：“姑娘，那位公子醒了。” 回定王府的马车上。 宋芙想到今天的事，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脑袋。 棋雨忍不住问：“世子妃，可是今日那男子有什么问题？” 宋芙觑她一眼，“长成那样，又恰好出现在阮姐姐回京途中，你觉得呢？” 棋雨皱眉，“可阮姑娘她……” “不怕。”宋芙眼神微闪，“过些时日我们再去会会他。” 她刚回到定王府，便听门房说，宋家已有人在等她多时。 宋芙笑了。 看来柳氏和宋茵是知道了！ 第32章 退婚 “世子妃。”来人是柳氏身边的张妈妈，“家里出了些事，夫人让老奴来请世子妃您回府商议。” 张妈妈眉间带着焦急，心情忐忑，很担心宋芙拒绝。 宋芙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好。” 宋家。 宋芙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宋茵的哭声，柳氏的安慰。 “夫人，世子妃来了。” 张妈妈快步进屋，出言提醒。 随着宋芙进门，屋内母女俩都看了过来—— 宋茵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 柳氏勉强挤出笑，“大小姐来了，快……” 不等她话说完，宋芙已然坐下，单手支颐侧头看母女俩，“寻我何事？” 柳氏先给了张妈妈一个眼神，屋内的侍女仆从都随着张妈妈退了出去。 柳氏悠悠叹息一声，捏着绣帕擦了擦眼角，“大小姐可知，最近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 “说宋家姐妹二人嫁给定王府兄弟二人，都是为了攀附权贵……还说茵茵是嫁不出去了所以才赖着程家二公子……” 柳氏一边说，一边去瞧宋芙的表情。 宋芙自顾饮茶，一脸云淡风轻，完全没有要接话茬的意思。 柳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大小姐，此事连累了你，茵茵心里很是愧疚，这几日夜夜梦魇。” 她咬牙道：“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 宋芙终于抬眸，眉梢轻挑，“你要退婚？” 柳氏避而不答，只看着宋芙道：“大小姐，茵茵哭着与我说，你与程二公子情投意合，她也不愿拆散你们。” “威胁我？”宋芙精准地点出柳氏这句话暗藏的威胁。 柳氏笑了笑，“想必大小姐也不愿此事被世子知晓。” “说到底，茵茵与二公子只是被人算计，是一场意外。如今退亲于大家都好，大小姐放心，都是一家人，你的秘密我们必定守口如瓶。” 软硬兼施。 晓之以情行不通便立刻威逼利诱。 宋茵泪眼盈盈地抬眸，“大姐姐，二公子心悦于你，我若当真嫁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这门姻缘原该属于姐姐，茵茵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占据属于姐姐的东西。” 宋茵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听说程瑞最近一直在喝药，便想着为程瑞做点什么，这才打听了一下程瑞的病情。 却不料程瑞身边的人守口如瓶。 她觉出不对劲，又偶然听人说程瑞不能人道了，便存了心思，叫人悄悄偷了程瑞的药渣。 查探之下这才知道，那偶尔听到的传言竟是真的。 宋芙并未着急说话，就那么看着柳氏和宋茵母女俩，像在看一场大戏。 “大小姐。” 柳氏心情有些不好的预感，沉声开口，“茵茵此举也是为了你啊。” “说句不好听的，世子的身体……若有万一，将来大小姐与程二公子还可再续前缘。” 砰！ 宋芙沉下脸，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砸在地上，茶杯碎裂，瓷片四溅。 “咒谁呢？” 宋芙眉头紧皱，冰冷的眼里满是厉色，“再敢说一句，我撕你的嘴。” 柳氏背后一凉，心跳都漏掉一拍，整个人被吓得不轻。 正哭着的宋茵同样僵住，睁着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宋芙，一时连眼泪都忘了掉。 宋芙的模样看起来……真像要杀人一般。 不过片刻，宋芙又扬起一个春风般的笑，说：“这样的话柳姨娘可莫要再说了，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 “宋茵与程瑞已有了肌肤之亲，后日便是大婚。若本世子妃退了这门亲事，岂非逼着宋茵去死？” “这等事，我当真是做不出来。” 宋芙慢悠悠开口，这些话正是当初宋家人对她说过的话。 柳氏和宋茵的表情更难看了些。 宋芙继续说：“毕竟……可是一尸两命呢。” “大小姐！” 柳氏厉呵出声，表情严肃，“事关茵茵清誉，还请大小姐勿要胡言！” 宋芙莞尔。 这是不愿承认了？ “是与不是，请大夫看看便知。”宋芙看着柳氏骤然难看的表情，笑得更欢，“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宋茵双眼泛红，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恨意。 柳氏表情难看，双手紧握成拳，“大小姐是不肯应了？” “大小姐就不怕你与程二公子之事……” “你大可去说。”宋芙打断她的威胁，眼中满是寒意。 柳氏心头一跳，心知这个威胁是行不通了。 她原本是想让宋芙退婚，到时候茵茵可以不用嫁给如今的程瑞，还可将一切罪责推到宋芙身上。 若将来程瑞身体痊愈，茵茵自可上位。 若程瑞一直治不好，茵茵另嫁他人，罪责也怪不得茵茵身上。 偏偏在宋芙这出了问题。 她看向宋茵，眼带疑惑，茵茵不是说宋芙心悦程瑞，若知道她们有意退婚必会成全吗？ 宋芙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笑着说：“这门亲事，必须成。” 她走到宋茵面前，托起宋茵下颌，“程瑞可是说了，非你不娶。” 宋芙施施然起身，看够了戏准备离开，“安心待嫁，新娘子。” “宋芙！”柳氏看着她脸上的笑，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第一次她上门时才会用那样的表情看着她说最好不要这门亲事。 宋芙挑眉，转头看她，“知道什么？” 柳氏的心不断下沉。 宋芙没承认，可那脸上的表情…… 宋芙必是早就知道了！ 等柳氏反应过来时，宋芙已经离开，宋茵哭的不能自已，“娘，怎么办？娘。” “娘，我当真要嫁过去吗？”她才十六岁，她还有那样大好的人生。 程瑞连神医谷都去过了，连神医谷的人都束手无策，难道她要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吗？ 便是那人是程瑞，她亦是不愿的！ 柳氏忙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别怕，有娘在，有娘在呢。” 宋芙无视了身后的哭声，出了宋家后对棋云道：“叫人盯住宋家。” 刚回到宋家。 宋芙便直奔问心堂，一路脚下带风。 这样热闹的事不告诉程瑞和白侧妃怎么能行？ 第33章 看戏 书房。 剑影幽幽进门，低声说：“世子，世子妃刚回府便朝问心堂去了。” 咔嚓。 程钰手中握着的笔骤然断裂。 剑影下意识站直了些身子，只觉得脖颈有些发凉。 程钰面无表情地将断成两截的笔丢下，又伸手取了一支笔。 小骗子。 …… 宋芙刚到问心堂，程瑞便快步走出来，“阿芙……” 宋芙直入主题，“宋茵想退婚。” 程瑞呆住，完全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找回他的声音，“什么？” 下一秒。 他看着宋芙的眼里便带了些许怀疑。 怀疑是宋芙吃醋，所以逼迫善良单纯的宋茵主动提出退婚。 茵茵深爱他，怎么可能退婚？ 宋芙察觉程瑞的怀疑，有点想吐。 自信是好事，自恋可不是。 她权当没有发现，继续说：“说来也奇怪，宋茵前两日不还遣宋家下人来瞧过你吗？怎么今日就要退婚，可是你与她说了什么？” 程瑞拧眉，心觉不对，“前两日宋家下人来过？” 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宋芙点头，“是啊，管家将人领到问心堂的，你不知道吗？” 程瑞面色微沉。 若是以往他自不可能会多想，但如今他心里藏着大秘密，便觉得身边每个人都居心叵测。 “你与宋茵马上便是夫妻，虽说婚前三日未婚夫妻不宜见面，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去瞧瞧她。” 程瑞点头，深觉得宋芙说得在理，除此之外…… 他还有些猜测要验证。 宋芙很快离开。 程瑞立刻便召来长随，叫他去查前两日宋家人是否来过。 转过身，宋芙唇角微微勾起。 程瑞必定会查到宋家人来过，也会知道宋家那下人去过他命人处理药渣的地方。 这一切本就是她设计的。 先将风声传到宋茵耳中，再将药渣交给宋茵。 她就是要看看，这对情比金坚忍辱负重的鸳鸯，能不能始终如一。 如今看来……呵呵。 宋芙很快收到消息，她刚离开问心堂没多久，程瑞便发了好大的脾气。 天黑之后。 程瑞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匆匆领着人就出了门。 听到这消息时宋芙刚走到书房外。 她越靠近书房，脚步便越慢，尤其是想到昨晚的事…… 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程钰的声音，“去哪？” 宋芙身体一僵。 她平复了下心情，转过身扬起明媚的笑，“忽然想起我忘了个东西。” 程钰就那样看着她。 那眼神好似已经看穿一切。 宋芙微窘，又笑了笑，正要开口，程钰对她伸出手，“过来——” 宋芙下意识便乖乖朝着他走去。 将手放在他伸出的掌心。 程钰身体微僵，心跳加快了些，他嘴唇翕动，想说他不是这意思。 可下一秒却诚实地握住她的手。 越往前走，宋芙的脸越红，程钰的手掌宽厚温热，热得她掌心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些许黏腻。 她轻轻拽了拽手，却反被握得更紧。 程钰说：“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等宋芙和程钰的轮椅一道上了马车，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我们要出门？” “嗯。” 程钰颔首，拿起一边的案卷，再度看了起来。 马车很宽敞，可宋芙还是嗅到程钰身上的气息。 草药的清苦与墨香混淆，说不出具体什么气息，却带着一股独有的冷。 宋芙总觉得这味道似在别的地方也闻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终于。 马车停了下来。 程钰没再坐着她的轮椅，站起身下马车，“随我下来。” 宋芙从车内出来，程钰正长身玉立站于一侧。 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本也是能站稳，可程钰还是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倒让这姿势显出几分暧昧。 似她扑向他一般。 “咳咳。”宋芙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却只瞧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哪有好戏？” “得罪。” 程钰低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下一秒，她的腰便被有力的大手扣住。 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屋顶上。 宋芙下意识抱住程钰，整个人紧贴着她，刚走没多久，她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茵茵，你这是要去哪？” 是程瑞的声音？ 宋芙愣了下，没有说话，与程钰一样蹲在屋檐下，朝路上看去。 程瑞骑在马上，率着王府府兵拦住一辆简朴的马车。 若非程瑞叫破，谁能想到这破旧小马车竟是宋家的？ 马车的帘子被缓缓掀开，宋茵那素白的小脸露了出来。 她含情脉脉，遥遥看了程瑞一眼，声音哽咽，“瑞哥哥……” 程瑞面色黑沉，若是以往，他早心疼得不行，将人拥入怀中温声细哄。 可想到他如今的猜测，他心里便只余恨意。 宋茵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摇着头说：“瑞哥哥，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 “若是让姐姐知道了，她定会生气的。” 宋芙看戏看得正开心，忽然被提到，一时就像走在路边忽然被人踹了一脚的狗。 她下意识看向程钰，正要说什么，这才发现她还紧紧抱着程钰的腰。 她脸一下涨红，猛地松开。 程瑞看着宋茵，“是吗？” 宋茵轻咬下唇，“瑞哥哥，我受些委屈没关系的，你快回去吧，别让姐姐生气。” “只要瑞哥哥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宋茵的话一句比一句可怜，说得有似是而非，全凭程瑞联想。 宋芙本人此刻都已脑补出一场大戏。 那就是她喜欢程瑞，嫉妒宋茵能嫁于程瑞为妻，在大婚前两日逼迫宋茵离开…… 噫！ 宋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头看向程钰，用气声说：“我不是，我没有，别听她胡说。” 程钰睨她一眼，神色难辨。 程瑞的声音再次传来，“茵茵，后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 “乖，我送你回去。” 宋茵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瑞哥哥，姐姐她……” “回宋府。”程瑞一声令下，王府府兵们便围住小马车，做出护送状态。 宋茵退无可退，只得乖乖点头，声音又娇又软，“茵茵就知道瑞哥哥一定会保护茵茵的。” 程瑞策马上前，俯身伸手掐住宋茵的下巴，眼神晦暗，“茵茵，乖一点。” 第34章 诬告 宋茵被迫抬头，看着程瑞的眼睛，眼眸深邃，看不清情绪。 可她的心却是微微下沉。 她羽睫轻颤，下意识将责任推了出去，“瑞哥哥，今天姐姐回了宋家，她……” 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没再说什么，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程瑞皱眉，心中生出些许疑虑，觉得也并非不可能。 宋茵一向乖巧懂事，万事以他为先，况且要和离的消息可是宋芙告诉他的。 程瑞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看着宋茵道：“这件事交给我，茵茵，你只要安心等着我来娶你便好。” 程瑞护送着宋茵离开。 宋芙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真会演。 要不是场面不合适，她一定跳出去怒怼宋茵。 不过无妨，她只要在两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有程瑞的身体情况在，种子自会长大。 程钰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他一直在瞧她的表情。 从开始到现在，都完全是处于看戏的状态，甚至在宋茵提到她时还有些嫌弃。 像是生怕扯上关系一样。 她对程瑞完全无意。 甚至……还有点厌恶。 宋芙一转头，就对上程钰探究的眼神，她面上的表情一下僵住。 程钰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还是试探？ 宋芙很快扬起一个笑，“谢谢夫君，这场戏还挺精彩。” 她面上笑容明媚，不似作伪。 程钰心里刚有些许触动，“权宜之计”几个字猛地闪过，他抿紧唇，面带冷色。 他揽着她的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 清冷的月光拉长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两人朝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巷道之中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宋芙敏锐觉得，程钰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特绞尽脑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索性保持了沉默。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定王府驶去。 已是下半夜，宋芙一大早便出城接阮瑜，又回了宋家，忙活这一天此刻当真是有些困了。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程钰正闭目养神，忽觉肩膀一沉。 他睁开眼，垂眸，就看到宋芙的小脑袋靠在他肩上，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 程钰下意识伸手托住她快要滑落的脑袋，沉默良久之后，轻轻叹息一声。 …… 翌日。 宋芙醒来时已回到明心院。 “世子妃。” 棋雨面带喜色，从外面走进来，凑到宋芙耳边低声说：“段大人一早送来消息，说许伯可以放了。” “当真？” 宋芙大喜，手底下的动作都更快了些，“快些为我梳妆，我们这就去接许伯伯。” 棋雨忙上前帮忙，嘴上还劝诫着，“姑娘别急，时辰还早呢。” 宋芙点头，又问：“打铁铺那边可收拾过？叫信得过之人去收拾一下。” 事关夤夜司，打铁铺那边前几日怕是一直有人蹲点，所以宋芙也并未贸然前去。 半个时辰后。 宋芙便出了门，直奔夤夜司。 临近午时。 有人带着许伯伯从大门出来。 只看一眼，宋芙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许伯伯虽然穿着干净的衣裳，看得出是特意梳洗过。 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被夤夜司之人扶着。 怕是身上伤势不晓得多重。 “夫人可是定王府世子妃？”其中一人上前询问。 宋芙颌首，“正是。” 那人笑道：“我受段司使之托，转告世子妃几句话。” “许大山的嫌疑已查清楚，此事与他无关，还请世子妃放心。” 宋芙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 “敢问大人，段司使今日不在吗？”宋芙有点奇怪，要是段哥哥在的话，应该会出来打声招呼吧？ 那人正色道：“夤夜司公事，恕我不能透露。” “抱歉。”宋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烦请大人替我向段司使转达谢意。” 那人颔首，转身领着人回了夤夜司。 许伯伯已经他们送到了马车上。 “回铁铺。” 许大山从江家军离开之后便帮宋芙管理着她的嫁妆铺子，早年倒是娶过妻。 可后头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妻子便得病去世，自那之后许大山就没再娶。 住也是住在打铁铺的后院。 早晨棋雨叫人来简单归置过，打铁铺瞧着倒是不乱，可后院里那些枯死的花草，消失的花盆，都见证了打铁铺经历了怎样一场浩劫。 马车夫扶着许大山到屋里歇下，这才退了出去。 棋雨棋云在屋外守着，宋芙这才看向许大山，眼睛泛红，“许伯伯，您受苦了。” 许大山一个铮铮铁汉，在夤夜司被折磨时不曾流泪，此刻看着宋芙的样子却是红了眼眶。 他扯开一个笑，道：“小姐快别哭，我没事。” “许伯伯，伸手。”宋芙伸出手想要去为许大山诊脉，可许大山却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 “小姐，我当真没事，我本就是糙汉子，当初战场上的时候伤得比这严重多了都没事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宋芙拽住。 “许伯伯想是不要我哭就听我的。” 许大山瞧着宋芙的样子，只得从了。 宋芙把了脉，稍稍放松了些，许伯伯许是这几日被饿到了，肠胃有些问题，有些缺血气。 他身上更严重的反而是外伤。 只是这次许大山怎么都不肯让宋芙看，说是怕脏了宋芙的眼。 无奈之下，宋芙只得命人去寻个大夫来，又将她特制的金疮药交代给许大山。 宋芙一一说完，看向许大山，“许伯伯，你是不是有些事该告诉我？” 许大山忙说：“小姐放心，您命我制作的东西我放在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此次并未被找到。” “只是还差些收尾，我如今……” 许大山的双手被上过刑，此刻抬起的双手微微抖动着，根本无法做什么精细活儿。 宋芙看着心酸极了。 却还是狠了狠心，道：“许伯伯当知，我说的不是那东西。” “许伯伯为何会被抓。”宋芙眸光灼灼看着许大山，“许伯伯，是不是您……” 许大山眼神闪动，很快便垂下头，矢口否认，“小姐，夤夜司的人已经查探清楚，我是被人诬告的。” 第35章 合作 “许伯伯。” 宋芙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您就告诉我吧。” 许大山不为所动，面上甚至带了些无奈，“小姐，连您都不相信我吗？” “我若真做了什么，如何能从夤夜司里出来？” 宋芙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棋雨的声音，“世子妃，大夫来了。” 宋芙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屋。 为许大山看外伤，她自然不好在旁看着。 上药的时间比宋芙预料的更久，这也证明，许伯伯身上的伤远比她以为的更加严重。 宋芙再进门时已经歇下了再问的心思。 “小姐……” 许大山还要出言解释，宋芙道：“许伯伯，方才是我太激动了。” “当务之急，您需先养好身体，那个东西的事等您养好身体再说。” 许大山松了一口气，“多谢小姐。” 从打铁铺离开，宋芙的心情有些沉重。 “世子妃。”棋雨在宋芙身边低声说：“您是怀疑许掌柜在调查当年的事吗？” 宋芙轻轻摇头，说：“无论如何，许伯伯不会害我。” 是夜。 打铁铺里已经熄了灯，可躺在床上的许大山却没睡着。 他想到今的话，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听到了似乎有什么动静传来。 许大山默默的抓住了枕边的匕首，可他十指被上过刑，实在有些抓不住。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看着床上的许大山，低声冷笑，“去死吧。” 咻—— 许大山正要反击，却听一道更快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床边高举利剑的男人倒在了地上。 还有人？ 许大山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些。 一道脚步声传来，许大山没动，他如今的状况，需得等人靠近再一击必杀。 可这第二人却没往床边来，而是走到桌边坐下，遥遥看向床边，“许大山。” 男人身材颀长，声音冰冷低沉，面上戴着一张厉鬼面具。 “夤夜司的人？”许大山嗓音有些沙哑，心知面前这人已知道他醒着。 男人并未回答这话，而是拎起桌上的茶壶从容不迫的倒了一杯水，“我来找你是为了你手里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大山回答得极快。 “呵。”男人轻嗤一声，“若我不来，你活不过今晚。” 许大山面色难看。 地上倒下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有人要杀他。 “我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男人继续说：“我们的目的一致，可以合作。” “你是谁。”许大山声音发沉。 男人看向他，沉默许久，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 许大山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眼，声音哽咽，“好，我说。” …… 翌日，定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宋芙一大早就被棋雨拽了起来。 纵然此次婚事她全权交给白侧妃和程宜安排，但今日大婚，她作为世子妃，还是必须早起。 宋芙刚用过早膳，定王府便已有客人到了。 除了与王府交好的人家，还有许多想要与定王府拉进关系的人家，到的自然都很早。 没多久。 阮瑜便到了。 宋芙等她许久，自然欢喜的迎上前去。 阮瑜穿了三年的白衣，今天毕竟是参加喜宴，换上了浅碧色的衣裳。 阮瑜一到，不少人的眼神便都落在她身上。 “阮姐姐。” 宋芙拉着阮瑜的手，“你可算来了，快里面坐。” 阮瑜拍了拍宋芙的手，“你忙得很，不必亲自照顾我，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宋芙是真忙。 刚为阮瑜寻了个位置休息，前头便又来客人了。 宋芙才刚一离开。 身边就有人忍不住酸溜溜道：“这宋芙当真是命好得很，江家出了那样的事，她还能嫁给定王世子做世子妃呢。” “就是，瞧着定王世子身子不好，这不，又把她那个妹妹嫁给二公子。他们一家打得好主意。” “我可听说，那宋二小姐能嫁给二公子这件事不简单，要不婚事能这样仓促？” “我看定王世子妃——啊！”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忍不住尖叫一声，却是阮瑜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树枝，刚刚打在那贵女身上。 “阮瑜，你疯了！” 有人怒骂。 阮瑜冷笑一声，“再叫我听到你们编排阿芙，我撕了你们的嘴！” 什么东西，竟也敢妄议阿芙。 “难道我说错了吗？”一位贵女冷笑，“宋芙是什么德行，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她嫁给定王世子还不知足，整日朝三暮四……” 啪！ 阮瑜说到做到，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眼神锐利，好似能杀人一般，“你再说一句试试！” 王府中闹出这样大的事，宋芙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等她赶去时，府中的女眷们几乎都往那边去了。 “这是做什么？”白侧妃沉着一张脸，锐利的视线落在阮瑜身上，“阮姑娘，这里是定王府！纵然你与世子妃交好，却也不能如此不知礼数。” 阮瑜面色一沉。 宋芙上前道：“侧妃这话有趣，若阮姐姐是不知礼数，那何为知礼数？” “去人家赴宴，在背地里说主人家坏话便叫知礼数吗？” 宋芙看向与阮瑜对峙那几个贵女，“几位姑娘倒是当着我的面说说，我如何朝三暮四。” “何日何时何地我与何人做了何事？几位姑娘可是亲眼所见？” 宋芙咄咄逼人，那几个姑娘倒是一些语塞，捂着脸那姑娘涨红了脸，“大家都这样说……” “那就是没看见了。”宋芙笑道：“几位姑娘都出自有教养有身份的人家，却听风就是雨，随意污蔑她人清白……” 宋芙轻轻摇头，看向白侧妃，眉头轻挑，“这便是知礼数？” 白侧妃表情难看。 “够了！”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 说话之人乃是安平长公主。 安平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姑母，颇受陛下敬重，她沉着一张脸，看向宋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婆母，你可知礼数？” 宋芙眉梢轻挑，“姑祖母是否忘了，阿芙的婆母只有一人，乃是已逝的长乐公主。” 第36章 晕倒 宋芙话音落下，白侧妃眼睛一下就红了，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放肆！” 安平长公主厉声呵斥，“你这个——” “姑祖母。” 程钰威严冰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剑影正推着程钰的轮椅缓缓而来。 霎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 程钰虽是坐在轮椅上，气场却十分强大，三年前他出事之前，便已是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安平长公主眼眸微眯，“阿钰你来得正好，瞧瞧你这媳妇将嫣然气成什么样了，当真是不分尊卑，无法无天。” “我看，当真是需好生管教才是！” 白嫣然正是白侧妃的闺名，除此之外，她还是安平长公主夫家的外甥女，私底下唤安平昌公主一声舅母。 宋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一个侧妃而已，算哪门子的婆母？ 程钰更是笑了，“敢问姑祖母，我家世子妃何处说错？” “我母亲只一人，她的婆母自然也只一个。” 他自是不怕的。 原本看在程瑞大婚的份儿上，他们是想着给白侧妃留些颜面的。 如今非要闹起来，就别怪他不给面子。 “你——” 安平长公主被气得不轻，可对上程钰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一时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白侧妃红着眼，忙拉住安平长公主，“长公主……” 四周围观人群震惊，却因程钰在此而没敢多说什么。 程钰又看向方才说话那几人。 那几个小姑娘已被吓得脸色煞白，此刻下意识往后退。 程钰神色冰冷，“还有何话？当着本世子的面说。” “没，没有……” “既是没有，便莫要再背后说人，小小年纪学的与长舌妇一般，当真失礼少教。” 几个小姑娘都快哭了，心里又委屈又难受。 她们是觉得宋芙配不上定王世子，心里为定王世子抱不平。 几人的长辈飞速过来将人喊走。 很快，这里便不剩什么人。 阮瑜看着程钰维护宋芙的样子，这才信了那日宋芙说的世子待她很好的话。 宋芙笑看向程钰，“谢谢夫君维护我。” 程钰抿紧唇，面色有些复杂。 宋芙第一个向他道谢，不代表第一时间想着他，反而代表着他在她心中不如阮瑜亲近。 思及此，程钰心中不由得冷笑。 这就是说要与他好好过日子的世子妃。 他凉凉看了一眼宋芙，示意剑影推着他离开。 宋芙有点懵。 这是……生气了？ 宋芙懵着，阮瑜却已明白了，但她并未点破，只含笑道：“快去看看。” 宋芙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跟上程钰。 “夫君。” 宋芙清朗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你是生气了吗？” 程钰表情一僵，“……我为何要生气？” 宋芙眨了眨眼，她哪里晓得？ “夫君不生气便好。”她扬起一个笑，正欲再说什么，前头有侍女匆匆过来，“世子，世子妃，不好了，安平长公主晕过去了！” 什么？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宋芙赶到时，安平长公主已被移到内室，白侧妃正坐在一边垂泪，已有仆从去叫太医。 “你竟还敢来！” 程宜看到宋芙，当即怒了，“你将舅祖母都气晕过去了，还敢出现！” 白侧妃也是眼圈红红的看了一眼宋芙，“世子妃，长公主她如何也是你的长辈啊……” 母女俩一人一句，便将这件事栽在她头上。 周围人此刻也议论纷纷，言辞间都在说刚刚宋芙顶撞安平长公主一事。 “出去，你给我出去。” 程宜看宋芙还要往前走，当即就要将人撵出去，“你还想做什么？你要谋害舅祖母吗？” 白侧妃也作势挡在安平长公主面前，“世子妃，还请你先出去吧。” 安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此刻也是表情严肃，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不喜，“世子妃，今日之事，老奴会一五一十的告知陛下。” 宋芙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安平长公主身上，眼神冷寒，“都让开！” 她看向那嬷嬷，“我小舅是神医弟子，我自小跟着小舅学习医术，让我先给长公主看看。” 看安平长公主的样子，若再耽误下去，那才是当真没救了。 “拦住世子妃，她要谋害长公主。” 白侧妃眼中寒光一闪，大声呵斥起来，她身边的侍女和嬷嬷迅速围过来。 “就是。”程宜跟着道：“你懂什么医术？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对舅祖母不轨。” 听到母女俩的话，原本有些犹豫的嬷嬷也闭了嘴，只低着头为安平长公主擦拭额头的汗。 “长公主可是时常心悸？夜里总睡不好……”宋芙的话让嬷嬷眼神山洞，“确，确是如此。” 白侧妃和程宜对视一眼，还想说什么，坐着轮椅被推过来的程钰终于到了。 “让开！” 他一声令下，冰冷的眼神落在白侧妃与程宜身上，叫母女俩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借此机会，宋芙一个闪身，到了长公主身边。 只看一眼，她便拧紧了眉。 长公主的面色已经发紫，瞧着比她预料中还要更严重些。 “所有人都出去！”宋芙冷声道。 白侧妃尖叫一声，“宋芙，若长公主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宋芙没有丝毫犹豫。 “我负得起。” “我负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大哥……”程宜刚开口，程钰便冷眼看了过来，语带警告，“出去。” 程宜只得讪讪闭嘴，气恼地轻轻跺脚。 白侧妃看着宋芙那熟稔的动作，眼神闪烁不定，心情忐忑又复杂。 可在程钰的强权之下，屋里人却还是只得陆续离开。 “祖母！”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匆匆赶来，正是安平长公主唯一的孙儿。 安平长公主早年嫁的乃是成国公，后来成国公与其子战死，儿媳当晚就吊了颈，只留这么一根独苗。 成国公府小公爷陆长宁匆匆赶来。 “长宁哥哥。”程宜忙上前道：“您快救救舅祖母吧，宋芙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就是故意要害人！” 第37章 谋害 陆长宁一听这话，哪还能忍？ 当即就要上前推门。 可刚有动作就被人拦住，“长宁。”程钰抬眸看他，“信我，阿芙是在救你祖母。” 陆长宁脚步一顿，表情犹豫纠结。 “她小舅是神医弟子。”程钰再次开口。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陆长宁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片刻后道：“我信你一次。” “长宁哥哥……” 程宜不可置信。 陆长宁没说话，他信的是程钰，再则此刻太医尚未到。 屋内。 宋芙对棋云招手，低声说了什么，而后才看向一边无措的老嬷嬷，说：“为长公主宽衣。” “什么？” 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宋芙拧眉看她一眼，道：“我需要为长公主针灸，长公主这是心脏上的问题。” 宋芙说的笃定，表情沉稳自信。 老嬷嬷咬咬牙，狠狠心，到底听了宋芙的话，只道：“世子妃，若公主出了什么事……” “不会出事。”宋芙说。 很快，宋芙便将银针一一落了下去，手又稳又准。 “长公主不是第一次晕了吧？” 老嬷嬷愣了下，忙点头，“确，确实是，长公主这几年的身体……” 到底是年纪大了。 “若是如此，长公主便更受不得刺激。”宋芙说着，老嬷嬷在旁连连点头，同时看宋芙的眼里带着些许幽怨。 若非世子妃方才那样与长公主说话，长公主又如何会…… 就在这时。 外头再次传来喧闹声，白侧妃的声音传来，“世子妃，你快开门啊，太医来了！” “世子妃，莫要再耽误救治长公主了……”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 紧闭的房门并未打开。 就在陆长宁忍无可忍时，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祖母！” 陆长宁快步进门。 却见安平长公主此刻正虚弱的靠在床上，人却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快速走到床边跪下，双眼通红，“祖母，您感觉怎样？” 安平长公主的手放在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对着陆长宁扬起一个笑，“别担心，祖母无事了。” 白侧妃表情一僵，但很快就红了眼眶，“长公主您无事便好，若您出了什么事，妾身当真是无颜面活下去了。” 程宜在一边说：“母妃，是宋芙把舅祖母气成这样的，又不是您……” 宋芙眉梢轻挑，不紧不慢的收了手中的银针，“谁说是我气得了？” “难道不是？”程宜反问：“若不是你顶撞舅祖母，舅祖母如何会生气？” 宋芙笑了笑，“太医呢？先让太医为长公主诊一下脉。” 太医忙上前，为长公主诊脉。 太医紧皱的眉很快舒展开，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长公主确是被刺激到了，长公主殿下平日里还是少动气为好。” 程宜冷笑一笑，“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芙看着已经回来的棋云，唇角轻勾，对着她招了招手。 棋云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此刻几人的手里皆拿着东西。 “世子妃，奴婢赶过去的时候，正有人要将这些吃食撤下。” 宋芙上前，一一检查，余光注意到白侧妃的面色已经彻底白了下去。 “长公主的确是被刺激才诱发了心悸不假，却并非被我气得，而是被人算计。” “这些是长公主方才用过的食物，那茶盏中被人添了刺激物，只是剂量很少。” 宋芙看向太医。 太医犹豫片刻，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检查，细细辨别之后颌首，“确如世子妃所言。” “下药之人用量十分谨慎，应当只是想让长公主晕倒，而非……” 程宜轻声嘟囔，“此处懂药理的不就宋芙……”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冷笑，“我有病吗？若我用了如此隐蔽的法子害长公主，又何必出头救她？” “那想要销毁证据的侍女还在，究竟是谁，一查便知。” 宋芙说这话时余光落在白侧妃身上，却见她不慌不忙，想来是已有后手。 “况且，知道此物刺激的，并非一定要懂药理。知道长公主身体情况之人，同样存在嫌疑。” 宋芙话音刚落，管家便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十分难看。 “世子，世子妃。那去收拾茶水点心的侍女招了，说是前院的红袖让她去的。” “红袖方才……自尽了。” 一时间，几人哗然。 今日可是程瑞大喜的日子，却见了血，事情更是一桩接着一桩。 白侧妃的面色难看得很。 屋内一片安静。 陆长宁的面色冷得像是要杀人。 “继续查。” 程钰声音冰冷的可怕，他看向安平长公主与陆长宁，“此事，定王府定会给一个交代。” 陆长宁表情冰冷，眼神从定王府众人身上扫过，双手紧攥成拳。 最后看向安平长公主，缓和了语气，“祖母，孙儿带您回府。” “长公主……”白侧妃还要说什么，安平长公主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点头。 新娘子都还没接进门，今日最大的贵客安平长公主已经离府。 定王府内其他客人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皆心有余悸。 安平长公主都能在这样的日子晕倒，可见今日这婚事怕也不是多吉利。 送走安平长公主。 宋芙看向白侧妃，眉梢轻挑。 白侧妃面色难看，恨恨瞪了一眼宋芙，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宋芙又看向程钰，低声说：“夫君，我觉得今日之事定是白侧妃做的无疑。” “只是安平长公主那样护着她，她却还恩将仇报……不会只为了报复我吧？” 程钰睨她一眼，心中情绪复杂。 方才出了那样的事，宋芙让棋云自个儿就去做了，半点没想着与他商议。 若非他让剑光跟着，怕都不晓得事情始末。 宋芙对他可无半分对夫君应当有的依赖。 “若今日坐实了你将姑祖母气病一事，京城众人必会对你口诛笔伐，宫中也会下旨训斥你。”程钰说。 他看宋芙还没反应过来，只得再次说：“夫妻一体。” 届时，成国公府自然要与他反目。 他只要是这定王府世子一天，便是白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天。 针对他，又何须理由？ 第38章 欠她一个新婚夜 宋芙面带嫌恶，“好狠毒的心思。” 同时宋芙又有点奇怪，“夫君，安平长公主是白侧妃的舅母，却是母亲的姑母，为何……” 按理来说，应是与长乐公主更亲才是。 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至于为了白侧妃如此为难她吧。 程钰指尖微动，道：“姑祖母一向不喜母亲。” 宋芙更奇怪了。 此时管家匆匆跑来，“世子，世子妃，二公子迎亲回来了！” 接下来便是拜堂成亲等流程，程钰和宋芙作为长兄长嫂，自是要在的。 拜堂之后，宾客们用过饭食后便相继离开。 暮色渐沉，定王府也安静下来，只有一盏盏红灯笼接连亮了起来。 宋芙与程钰坐在书房的屋顶上，满是兴味的看向问心堂方向。 宋芙轻轻推了推身边人的手臂，“夫君，你说他们今日怎么……洞房啊。” 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极低，几乎是凑在程钰耳边说的，俏脸微红。 程钰：…… 他面色一黑，险些被宋芙气笑。 “夫君，要不我们……” “想都别想。”程钰直接打断宋芙的试探，说出这话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芙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程钰不可置否。 他清楚得很。 宋芙想去“看戏”。 倏地，他眸光一眯，凑近宋芙，“说起来，我尚欠世子妃一个新婚之夜。” 宋芙双手撑在瓦片上，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避，想要离程钰远些，再远些。 她眼神闪烁，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好似在耳边响起。 咔嚓。 宋芙直接倒在屋檐下，压碎了身下的瓦片，清脆的声音叫两人清醒。 程钰动作顿住，他幽邃的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呵。” 程钰轻嗤一声，“世子妃放心，我对你并无兴趣。” 宋芙奇怪，下意识反问：“那你为何要娶我？” 一年前，程钰使人上门提亲，宋修齐迫不及待的便应了这门亲事。 她那时被程瑞蛊惑，拿到程钰谋害外祖父与江家的证据，恨不能亲手杀了程钰，很快便嫁了过来。 程钰意味不明的看着宋芙，却究竟没说什么。 “夜深了，世子妃回吧。” 宋芙离开书房时都还没想明白。 明明宋茵与她说过，她是程钰最大的软肋，若非她，程钰不会死的那样快…… 翌日，一早。 书房。 程钰领着人便要出城，他先前已在陛下面前提及了围剿黑风寨一事。 昨日程瑞已经大婚，他便也要出发了。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往外走，同时频频往后看去，“世子，您没与世子妃说此事吗？” 程钰抬眸凉凉扫他一眼，“多嘴。” 他上了马车，冷声吩咐，“出发。” 宋芙起身时才知道程钰前往黑风寨剿匪了，她一时有点懵。 又是一件上一世没发生的事。 不过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还在给程钰下药是真的…… 一早，新妇进门，自然是要敬茶的。 宋芙作为长嫂，自是要到的。 三日不见，宋茵的容色略显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些许。 两人视线对上，宋茵的眼中闪烁着恨意。 可转瞬即逝，再抬眸时笑的温和乖巧。 程瑞带着宋茵上前为白侧妃敬茶，白侧妃心里自是十分不喜宋茵的。 此刻难免给了个下马威。 不过有程瑞和程宜在旁看着，白侧妃倒也没做的太过分。 很快。 宋茵便端着茶盏到了宋芙面前，“长嫂，请用茶。” 宋茵跟着程瑞称呼。 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意，不知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 宋芙伸出手。 正要碰到宋茵茶盏时，又忽的收回手，取下手腕上的镯子。 哗啦！ 宋茵手中茶盏落地，她猛地退后半步，靠在程瑞身上。 “长嫂……” 她刚开口，宋芙便已拧眉开口，“茵茵怎的连茶盏都端不稳？” 屋内众人都瞧的清楚，宋芙并未碰到那茶盏。 宋茵暗自咬牙，只得柔柔弱弱的道了不是，这才又重新敬茶。 宋芙看着宋茵的眼睛，稳稳接过茶盏，放在桌上。 含笑看着程瑞与宋茵道：“世子身子不好，王府子嗣单薄，如今茵茵既嫁进来了，我便也松了一口气。” “只望二弟与茵茵夫妻恩爱和美，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 白侧妃的眼神冰冷的像是要杀人。 程瑞则是紧盯着宋芙的眼睛，好似要从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宋茵想到昨晚……面色煞白。 屋里是开心的除了宋芙便只剩程宜。 程宜轻哼一声，“我哥哥与嫂嫂自然会恩恩爱爱，儿女双全。” 宋芙想笑。 她第一次觉得，如程宜这般蠢笨的人也是有可爱之处的。 宋芙将方才取下的镯子递给宋茵，当做见面礼。 宋茵这才走到程宜面前。 程宜与宋茵感情一直就很好，此刻十分得意的瞥了一眼宋芙，转而笑意盈盈的将一个礼盒递过去。 “哥哥，嫂嫂，这是我特意去鹿鸣寺为你们求来的送子观音。” 宋芙当真有些憋不住了。 程宜会送这送子观音，自然是宋芙故意的。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叫人故意说了几句话让程宜听到而已。 宋茵和程瑞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白侧妃扶着桌子的手更攥的死紧，手背上青筋跳动。 一家人一道用早膳。 白侧妃因为孩子的事迁怒宋茵，叫宋茵站在一边伺候她这个婆母用膳。 若是换成以前，程瑞自然舍不得宋茵被这样为难。 但今日不怎么回事，他却闭口不言。 早膳后。 宋芙刚离开主院，身后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站住！” 说话的正是宋茵。 宋茵眼神凶狠，“宋芙，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很得意吧？” 宋芙挑眉看她，“我为何要得意？” “你恨我！”宋茵想也不想的回答，“所以你才这样算计我，算计你的亲妹妹……” “等等。” 宋芙直接打断宋茵的话，“我母亲只我一个女儿，你算哪门子的妹妹？” “你——”宋茵气得直跺脚，恶狠狠的看着宋芙，“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39章 绝不会伤害她 宋芙含笑看着她，“我等着。” “茵茵姐！” 程宜的声音传来，宋茵面上的恶毒飞速掩去，变得委屈可怜。 宋芙还没说话，程宜便炸了，“宋芙，你是不是欺负茵茵姐了？” 啪。 宋芙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冲到她面前的程宜身上。 院中一静。 便是宋茵都愕然的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宋芙日次，如此的……嚣张。 “若再记不住我的身份，我不介意用巴掌提醒你。” 宋芙冷声开口。 程宜捂着脸，“你——” “你给我等着！” 最后程宜也只得这一句不痛不痒的怒斥。 宋芙轻嗤一声，不屑的转身离开。 两个渣渣。 上一世若非她被仇恨蒙蔽双眼，因着将程瑞当成那晚的小哥哥而再三退让，如何轮得到这两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准备马车，去阮家。” 宋芙对管家吩咐道。 她自然还是担心阮瑜那边的，如今程瑞的婚事落定，她也要上门去瞧瞧。 阮家。 知道宋芙来，阮瑜快步迎了出来，眉眼含笑，“阿芙，你来了。” 刚一凑近，宋芙便嗅到阮瑜身上浓重的药味。 她微垂眼睑，道：“阮姐姐也知道了，我略通医术，那日姐姐带回来的公子可还在府中？不如让我看看吧。” 阮瑜罕见的有些犹豫。 宋芙不恼也不催促，只神色坦然的看着她。 阮瑜终是点头，轻声说：“秦公子乃是开州人，此次进京是为寻亲，路上却遇了山匪，一路逃命。恰好为我们所救。” “他……” “阮姐姐放心，我不会多说什么。”宋芙很上道。 阮瑜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歉意，“阿芙，我不是……” “我明白。”宋芙抱住阮瑜，她自然明白阮姐姐并非不信任她。 “阮姐姐。”她轻声在阮瑜耳边说：“昨日之时不可追，表兄在天有灵，也定不希望你沉湎于过去。” 阮瑜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 这还是两人几次见面，第一次提到那个人。 阮瑜哭过，便没再进秦子宣的院子，侍女领着宋芙进了门。 听到动静，靠在床上的秦子宣抬眸看过来—— 眼中的亮色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熄灭。 “咳咳。” 他咳了两声，垂下眼帘，拱手抱拳。 侍女笑着说：“秦公子不必客气，这位是定王府世子妃，乃是我家姑娘的至交好友，擅医术。” “那日救下公子时，世子妃也在，此次也是想来看看秦公子如何了。” 秦子宣挣扎着就要下床，“多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宋芙撇嘴。 她可没想救他。 “秦公子不必客气，就躺着吧。” 秦子宣的身体瞧着十分单薄瘦弱，面色苍白，实在没什么力气。 宋芙都怕折腾他一下把人折腾死了，没法跟阮姐姐交差。 “手。” 她走到秦子宣旁边，纤细的手指搭在秦子宣的手腕上。 “孤烟。”宋芙看向身侧的侍女，“我有些话需要单独与秦公子交代，你去外面等我。” 孤烟是阮瑜的贴身侍女，听到这话并未有片刻犹豫，转身出了门。 秦子宣薄唇紧抿，对着宋芙拱了拱手，“不知世子妃想与在下说什么。” 他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的攥成拳。 宋芙冷眼看着他。 “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你若敢伤害阮姐姐……”宋芙眼中厉光一闪，屈指一弹，一个药丸便被丢尽了秦子宣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秦子宣猛烈咳嗽起来，可那药丸入口即化。 秦子宣咳的面色涨红。 宋芙冷眼看着他，“此乃剧毒，需要定时服用解药。若你乖巧安分些，我不会让你死。可若阮姐姐出了什么事……你必会肠穿肚烂而死！” 宋芙声音严厉。 秦子宣的手捂着脖颈，紧抿的唇瓣愈发苍白，许久才说：“世子妃放心，我……不会伤害阮姑娘。” …… 阮瑜过来时，只听宋芙正在交代，“秦公子身子虚弱，这些时日需要好生休养。” “我为秦公子开一张方子，调养月余便可。” 阮瑜表情微松，含笑进门，“阿芙，辛苦你了。” 宋芙笑得乖巧，“举手之劳，姐姐不必客气。” 秦子宣在旁看着只觉背后发凉。 这哪有半分方才给他喂毒药的样子？ 阮瑜又看向秦子宣，面上的笑容温和许多，“秦公子，这些时日，你且放心在府中休养。” 秦子宣垂下眼睑，抱拳道：“多谢阮姑娘。” 阮瑜留宋芙用了午饭才离开。 宋芙刚走，孤烟便跪在阮瑜面前，将方才的事说了。 阮瑜扯了扯唇角，低声说：“我知晓。” “阿芙是不放心我。” …… 宋芙刚回定王府，便被告知已有客人在等着。 不是旁人。 正是昨日在定王府被算计的安平长公主的嫡孙，陆长宁。 宋芙进门时，程宜正在陆长宁身边喋喋不休。 “长宁哥哥，舅祖母身子如何？我正准备明日去看舅祖母呢。” “长宁哥哥，依我所见，昨日之事定是宋芙所为。你都不知道，她在府中……” “我在府中如何？”宋芙顺势接着话进了门。 看见她，程宜立刻闭嘴，小脸有些白，下意识的往陆长宁伸手躲了躲。 却没瞧见，陆长宁避开她的那半步动作。 宋芙眉梢轻挑，看向陆长宁，“听管家说，小公爷今日是来寻我的？” 陆长宁忙起身，“长宁是来道谢的。” “世子妃昨日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我祖母，长宁心中十分感激。” “祖母吩咐长宁，请世子妃过府一叙，聊表谢意。” 陆长宁的话刚说完，程宜又跳出来了，“长宁哥哥，你不要相信……我长嫂。” 程宜硬生生的将称呼换了，接着控诉道：“她……” “丹阳郡主。”陆长宁打断程宜的话，“是非曲直，我心中有数。” 程宜面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长宁，“长宁哥哥……” 陆长宁已不理她，看向宋芙，一脸诚恳。 宋芙欣然颔首，“长公主相邀，我自无不从。” 程宜气恼得直跺脚，“长宁哥哥，你不要被她骗了！” 第40章 为宋芙拒绝别的女子 程宜还想再说。 宋芙和陆长宁却都默契的忽略了她，甚至还觉得她有些聒噪。 眼看着两人就要不理她直接转身离开。 程宜快速上前两步，“我也要去！” 她看着宋芙的眼里难掩嫉恨。 陆长宁与宋芙被迫停下脚步，他拧眉看着程宜，“丹阳郡主，此次乃我祖母相邀。” 他拒绝了她。 程宜脚步一顿，面露难堪之色。 从前她去长公主府都是畅通无阻的，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被拒绝。 宋芙和陆长宁离开定王府。 安平长公主在京中素有名望，有老成国公父子的功勋，又是当今陛下的姑母。 可长公主府却并不奢华，处处低调雅致，可见主人用心。 陆长宁引着宋芙一路往里走，走了没几步终是停下来，“世子妃，长宁有一事相求。” 宋芙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清隽贵气的青年，心中已有计较，“小公爷想让我帮长公主殿下看看？” 陆长宁深深一揖，“确是如此。” “不瞒世子妃，这几年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昨日世子妃于危难之际救我祖母。神医妙手便是陈太医都自弗不如，所以……” 陆长宁说的诚恳，宋芙也知，他这是没法子了。 “不曾去神医谷求医吗？”宋芙问。 神医云游，神医弟子的小舅舅则是不得离开神医谷。 陆长宁摇头，面露尴尬之色，却并未解释太多，只道：“三年前神医曾为祖母看过诊。” 宋芙想了想，说：“先看看长公主吧。” 到了长公主居住的院落。 昨日那嬷嬷已出来相迎，少了昨日的威严，此刻眉眼温和许多。 只是看着陆长宁身边的宋芙，眼中还是有些许为难之色。 “世子妃，里面请。” 宋芙轻轻颌首，迈步进门。 安平长公主正靠在软榻上，容色有些憔悴，此刻抬眸看向宋芙，眼神矍铄，好似能将人看透。 “见过长公主殿下。” 宋芙也不恼，就那样大大方方的任由她打量。 她自然看得出，安平长公主看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厌恶。 “祖母。”陆长宁也忙行礼，眸光灼灼的看着安平长公主，“孙儿将世子妃请来了。” 而后又转头看宋芙，“劳烦世子妃。” 宋芙颔首。 她走到长公主身边坐下，屈指落在长公主手腕上。 “昨日下药的剂量虽然控制得很好，但显然下药之人错估了长公主如今的身体状况，经此一事，长公主接下来需得好生休养些日子。” 宋芙说着，陆长宁在旁边不住点头，“昨日太医也是这般说的。” “长公主身上的都是老毛病了，每逢阴雨怕是膝盖都酸痛不止，还有……” 宋芙话一顿，转而看向陆长宁，“小公爷可否去外面等着？” 陆长宁一怔，她还没说话，长公主已经点头，“去。” 陆长宁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宋芙，这才退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安平长公主眯起眼眸看宋芙。 宋芙这才说：“还有，长公主时常觉得下腹疼痛，下身常伴有恶露……” 她话还没说完，长公主面色变了又变，“这些都是你诊出来的？” 宋芙颌首。 不管是神医还是小舅舅，都曾说过她于医术一道上实有天赋。 而她懂妇人之症，起初是为着母亲。 母亲只她一个孩子，便是因着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她学医时原是想治好母亲的身体，后来方知……女子如此不易。 闺阁宅院之中，女子便是有这些毛病，也常常不能为外人道。 从前她沉湎于仇恨之中，如今她心里却有了些旁的想法。 “你……” 长公主看着宋芙的眼神有些复杂。 宋芙笑了笑，看向林嬷嬷，“烦请嬷嬷取纸笔来。” 宋芙提笔，刷刷写下几张方子，“这张是为长公主调养身体的，这张是治下腹疼痛的，这张则是煮好加入温水清洗下身……” 宋芙与林嬷嬷一一交代，十分细致。 林嬷嬷眼圈泛红，“世子妃，您当真能治好长公主吗？” “我会尽力。”宋芙自然不敢一口应承。 安平长公主的年纪摆在这，又被病痛困扰多年，再加上丧夫丧子…… 想到这，宋芙忽然明白了什么。 比如神医谷近在咫尺，为何长公主却不曾去过。 因为小舅舅姓江。 江家乃是所有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而老成国公早年与安平长公主感情极好，却是为保护大盛死在战场之上。 所以长公主宁可承受疼痛，也不肯去寻江家人求医。 至于此次找上她。 想必一是因为陆长宁恳求，二是江家是她外祖家，小舅舅更是三年前便与她断了联系，保她周全。 想到这，宋芙心中更恨。 却并不是恨长公主这些被蒙在鼓中之人，而是恨那幕后真凶。 宋芙的沉默让林嬷嬷和长公主都忍不住拧眉。 “可还有旁的问题？”长公主忍不住出声。 宋芙收回思绪，轻轻摇头，“至于腿上的问题，我可以定时为长公主施针，虽不能根除，却可缓解疼痛。” 宋芙说的真诚。 安平长公主看着宋芙，眼神复杂，许久才说：“你想要什么？” “啊？” 宋芙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再次开口，“这般帮本宫，你想要什么？” 宋芙抿唇，认真思索许久，道：“一句公道话。” 这次换长公主皱眉。 “若有朝一日……我希望长公主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宋芙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长公主殿下放心，必不会有违律法，有违道德，有违良心。” 长公主定定的看了宋芙许久，沉声道：“本宫答应了。” 宋芙展颜，对着长公主鞠了一躬，“多谢长公主殿下。”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针灸吧。” 屋内已经开始治疗，院子里陆长宁还在焦急的走来走去，恨不能扒在门上听听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声。 紧接着白侧妃与程宜大步走了进来，“长宁，舅母呢？万不可让宋芙靠近舅母！我已查清，昨日之事全是宋芙所为！” 第41章 家丑 “长宁哥哥，母妃已经调查清楚，那红袖就是听了宋芙的指使！” 程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舅母！” 白侧妃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候在院中的棋雨棋云，当即大闹起来。 直接就要往屋里冲。 陆长宁自是立刻带人拦住她们，冷着一张脸看白侧妃和程宜，“祖母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 “长宁！” 白侧妃疾言厉色，“宋芙狼子野心，你怎可如此置舅母于险境？” 陆长宁神色未变，正要开口，就听屋里传来一道惊呼声。 “啊……” 听声音，正是安平长公主。 “舅母！”白侧妃大喊一声，“嫣然来救您了。” “开门。” 白侧妃直接对着公主府的下人吩咐，看那姿态俨然是将她自己当成了公主府的主子。 陆长宁同样微微拧眉，眼中透出些许担心，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挡在白侧妃面前。 “林嬷嬷也在里面。” 若世子妃当真有问题，林嬷嬷自会出声，再则，世子妃是他亲自请过来的。 他觉得世子妃并非坏人。 白侧妃心里更着急了，她匆匆赶来自然是听程宜说陆长宁亲自将宋芙请来了长公主府。 白侧妃表情变换不定，犹豫片刻还是要推门，“不行……” 嘎吱—— 不等她推门，房门被打开了。 林嬷嬷冷眼看着白侧妃，道：“长公主请诸位进来。” “舅母。” 白侧妃快步走到长公主身边，面容关切，“您怎么样？可有何处不适？宋芙她……” “本宫很好。”长公主打断白侧妃的话，声音倒是比之前松快了不少。 白侧妃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说：“无事便好，您无事便好。” 而后又道：“舅母，嫣然已经查出来了，昨日那个自尽的红袖是听了世子妃的吩咐。” 她招了招手，一个侍女便将一份状纸送上前来。 白侧妃接过，双手递给长公主，“那红袖也实在是被世子妃以家人相胁迫，这才不得已做了这种事。” “做完之后她心里觉得十分歉疚，对不住您，这才自尽了……” 白侧妃面色哀戚，“都怪嫣然管家不利，连累了舅母您。” 白侧妃坐在长公主身边，捏着绣帕擦拭眼泪。 程宜则是站在陆长宁身边，此刻低声说：“长宁哥哥，我早就与你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 宋芙就坐在一边听着这母女俩编排，甚至还心情不错的饮了口茶。 白侧妃见此，心中有些打鼓。 莫不是宋芙已对舅母说了什么？ “舅母……” “好了。”长公主表情冷淡的打断白侧妃的话，也并未看她递过来的状纸，反而看向宋芙。 “昨日之事，你怎么看？” 宋芙无半分恼怒，“想必长公主心中已经有数。” 白侧妃的表情更难看了些。 长公主却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是啊。”她的视线转到白侧妃身上，“嫣然，你可有数？” 白侧妃一下愣住，“舅母……” 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冰冷，“嫣然，莫要将旁人都当成傻子。” 白侧妃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舅母，您是不是听世子妃说了什么？嫣然不敢，嫣然岂敢？” 她这次是真哭了，哭得声泪俱下，可长公主看着她，心里却无半分怜惜。 反而只十分疲惫的摆了摆手，说：“罢了，你们回去吧，日后也不必再来。” “舅母！” 白侧妃还要挣扎，林嬷嬷已走到她面前，“白侧妃，请吧。” “舅祖母。”程宜也懵了，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舅祖母怎么会让她们走？ 不应该让宋芙走吗？ 然后再去陛下面前高一状…… “舅母，是不是宋芙跟您说了什么？难道您不相信我吗？您是我嫡亲的舅母啊！” 白侧妃看出长公主的意思，自然闹着不肯走。 她母亲虽是老成国公的妹妹，嫁得也还不错。但这几年白家一直在走下坡路。 安平长公主才是她的依仗。 若就此被扫地出门，那她将会失去最大的靠山。 “舅母，舅父临终前说过让您照顾母亲与我的……” “住嘴！”安平长公主怒斥一声，整个人被气得不轻，“你竟还有脸面提及你舅父吗？” “本宫的身体素来由陈太医亲自调理，他一家人都是早年我夫君在战场之上救下，绝无可能背叛。” “而知晓本宫身体情况的人……并不多。” 长公主锐利的眼神落在白侧妃身上，“在昨日之前，定王府世子妃绝无可能知晓我的病情！” 白侧妃面色一白。 程宜亦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但很快就高声叫嚣起来，“陷害，舅祖母，这必定是宋芙陷害……” “带出去。”安平长公主冷声吩咐，已然不想多说。 “看在你舅父的面子上，此次本宫不予追究。但你们日后也莫再来公主府，否则……” 长公主眼神一厉，“你从本宫这得到的，本宫都会一一收回！” 无论白侧妃和程宜怎么想，她们都被直接带走了。 走时白侧妃一言不发，程宜却还在喊着“长宁哥哥”。 由此，宋芙看出些许端倪。 林嬷嬷一脸关切，“长公主，您莫要再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安平长公主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说：“吩咐下去，日后她们若来，不必叫她们进府。” 从前白侧妃和程宜来长公主府都是畅通无阻的。 这是长公主给的特权，如今却开始收回。 看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宋芙才说：“林嬷嬷说的是，长公主切记少生气，需得心平气和才是。” 林嬷嬷连连点头，“世子妃说得是。” 安平长公主点了点头，看向陆长宁，“长宁，帮祖母送送世子妃。” 宋芙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与陆长宁一道出门。 陆长宁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之事，让世子妃见笑了。” 宋芙莞尔，“这话该我说才是，她们毕竟是定王府的人。” 陆长宁轻轻摇头，“世子妃不怪罪便好。” 宋芙刚被陆长宁恭恭敬敬的送出门，程宜恶狠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宋芙，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第42章 初心 程宜没走。 她此刻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恶意，“你别以为你用这样的小伎俩就能离间我和长宁哥哥！” “长宁哥哥一定会看穿你的真面目的。” 宋芙：…… 这人是真傻啊。 “白侧妃走了？”她挑眉问。 程宜轻哼一声。 “那你不妨想想，为何白侧妃会走得这么干脆，妹妹。”宋芙轻轻摇头，转身就要上马车。 程宜却是炸了，“妹妹？谁是你妹妹，不要脸！” 宋芙懒得理她。 今天忙了一整天，回到定王府时天都已黑了，宋芙下意识地就往程钰的书房走。 一直到看到黑漆漆的书房才反应过来。 程钰去剿匪了。 她脚步一顿，转身又回了明心院，只路上终究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的……” “阿芙。” 一道略带几分阴沉的声音传来，宋芙吓了一跳。 程瑞从阴影中走出来，此刻眸光灼灼的看着宋芙，眼中暗藏疑惑与怀疑。 “听说你今日去长公主府为长公主看诊了？”程瑞声音意味不明，“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今天一天都在应付这一家子，宋芙是当真有些累了。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呢。” 宋芙有些没好气地说。 “那想必，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程瑞紧盯着宋芙的脸，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宋芙立刻反应过来，程瑞这是在怀疑她。 她拧了拧眉，上下打量程瑞，道：“看诊讲究望闻问切，你的情况我如何得知？” 说着，她正色道：“若不然你与我说说，我小舅舅是怎样说的？” 她神色坦然，眸光清正，此刻看着他的眼里还带着些许担心。 程瑞一时哽住。 他这样的情况，叫他如何启齿？ 莫说说出来了，便是叫宋芙给他切脉他都是断然不肯的。 他深吸一口气，“无甚大事。” 而后又皱眉说起另一件事，“今日你在长公主府说了什么？为何我母妃和丹阳被撵出来了？” “阿芙，她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 “我已经很给她们面子了。”宋芙打断程瑞的话，“白侧妃昨日下的药险些要了长公主性命。” “若非我救了长公主，此刻你母妃该在夤夜司的牢房里才是。” 程瑞又是一噎。 他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宋芙，“阿芙，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宋芙险些回他一个白眼。 来了来了又来了，每次无话可说时就是这句话。 看宋芙不说话，程瑞才说：“往后你去长公主府，也为我母妃和丹阳多说几句好话。” 宋芙点头，“知道了。” 打发走了程瑞，宋芙只觉疲惫得很。 棋雨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世子妃，您当真要为白侧妃和丹阳郡主说好话吗？” 宋芙怜爱的看了一眼棋雨，“我又不傻，我刚刚就是骗他的。” 这夜。 宋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就好像少做了个什么很要紧的事一般。 …… 与此同时。 京城百里外。 程钰刚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上面事无巨细的说了宋芙今日的所作所为。 程钰细细看完，意味不明的轻嗤一声。 “她倒是忙得很！” 半点都没想起他这个夫君。 片刻。 程钰看向不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道：“先前的计划可都部署好了？” 剑影连忙回答，“世子放心，已全部安排好。” “只是……”他犹豫了下，“此处当真会有世子您要寻的东西吗？” 程钰摩挲着手中玉珏，“不知。” 但哪怕只有找到蛛丝马迹的可能，他也会来找。 哪怕不为着寻找过往的蛛丝马迹，匪患也必须要除。 …… 翌日。 宋芙起得很早。 昨日长公主的情况让她想起学医的初心，尊贵如长公主尚且为妇人之症困扰。 那旁人呢？ 她终得做些什么才是。 “我记得京中似有慈幼院？” 宋芙一边用早膳，一边问。 棋雨连连点头，语带崇敬的说：“是呢，长乐公主心地仁善，一手创办了慈幼院，虽公主已逝，但慈幼院仍在。” 宋芙轻叹一声。 长乐公主便是程钰的生母，她已逝的婆母。 “走，去瞧瞧。” 慈幼院并不在繁华的地界，但算得上宽敞，棋雨报了定王府的大名，便很顺利的进了门。 刚进门，便听到一阵郎朗读书声，读书声男女声交杂。 宋芙有些诧异，同管事道：“长乐公主已故去多年，慈幼院竟还管理得这样好吗？” 管事笑呵呵道：“殿下故去之后，世子接手了慈幼院。” “早年殿下尚在时，便为慈幼院谋了几门生意，那几门生意赚取的银钱便用于慈幼院。” “后来，慈幼院的孩子们长大了，也有不少捐助的……” 管事言辞间全是崇拜。 宋芙从小不在京城长大，所以对这些事当真不太清楚，但此刻只听管事三言两语，便也不由对长乐公主心生钦佩。 “殿下胸襟广阔，深谋远虑。”宋芙由衷赞叹。 管事一脸的与有荣焉，“不瞒世子妃，我原先正是慈幼院里收养的第一批孩子。” 宋芙诧异，旋即又觉正常。 “世子妃今日来此，可是……”管事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若是换成旁人来，她自然不会什么都说，但宋芙是定王府的世子妃。 身份不同。 “我想收几个想学医的女孩在身边。” 管事立刻明白宋芙的意思，心情更加复杂，医术一道，多是师徒家族传承。 这世上却没什么愿意收女孩做徒弟的大夫。 “我自小跟着小舅舅学医，小舅舅师从神医，断不会误人子弟，还请管事放心。”宋芙对眼前笑容温和的管事十分客气。 管事一听这话，更放心，当即道：“世子妃放心！” “慈幼院旁的没有，女孩子却多得很。” 宋芙只觉心中有些异样，却没多说，点了点头，道：“我要寻的人需得对学医感兴趣，能吃苦，能坚持。” 管事连连点头，“世子妃稍后，我这就去叫人来。” 第43章 般配 很快，一排女童便在宋芙面前站定。 女孩子们按高矮顺序站好，身上穿着统一的衣裳，听说长乐公主称之为“院服”。 衣裳的布料算不得多华贵，胜在干净整洁，小女孩子们个个都期盼地看着宋芙。 宋芙起身，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我想要找几个女孩跟我学医，学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除了能吃苦，也许还需要一定的天赋。” 宋芙说：“怕苦吗？” “不怕！”所有人同时出声，虽然有的声音响亮，有的略显怯懦。 但看着她的眼里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渴望。 宋芙的心顿时软了点。 可这里足足十几二十个女孩子，她并没有那么多精力来教导她们。 况且…… 她尚且前路不明。 她心思一转，道：“若有想学的，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往前迈了一步。 宋芙有些诧异，管事忙低声解释说：“世子妃，这些孩子们都是想学的。” 没想学的她根本没带来。 慈幼院经营十几年，自然不可能只有这十几个女孩子。 宋芙沉默片刻，说：“接下来你们还是住在慈幼院，我会给你们做个计划，打好基础。” “当然，我会定时来慈幼院检查，更多时候，你们需要自己努力。” “可以吗？” 她所做之事危险重重，自然也不愿让这些人跟她扯上太多干系，免得无辜遭殃。 “可以。”没有女孩子退缩。 宋芙唇角微扬，对着棋雨点头。 学医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背汤头歌，棋雨将买来的书一一发给大家。 宋芙又一一问了姑娘们的名字，年岁，会些什么，记在纸张上。 管事方才叫女孩子们散了。 就在这时。 一个叫华真的姑娘忽地跪下，对着宋芙磕了三个头，不等宋芙出声，她又匆匆进入人群，离开了。 宋芙心情略有些复杂。 管事低声解释，“世子妃，华真是去年被送来慈幼院的，她娘生她弟弟时难产，一尸两命了。” “没两个月她爹迎了后娘进门，容不得她，把她丢到了慈幼院门口……唉。” 宋芙抿唇，对这样的话有些无措。 片刻后问：“为何慈幼院这么多姓华的？” “是殿下的意思。”管事忙笑着解释，“慈幼院许多孩子被送来时都还小，连个名姓也无，殿下便说那都姓华吧。” “便是有名姓的，若想改名，也都姓华。” 宋芙心中愈发崇拜那位不曾见过面的婆母。 离开慈幼院。 宋芙又带上许多东西去打铁铺看了许伯伯。 许伯伯恢复得很好，看见宋芙来很是开心，嘴角高扬着，却是道：“原本就是小伤，哪里用得着小小姐您如此记挂？” 宋芙看破不说破，对着许大山伸出手，“许伯伯，让我看看。” 许大山只得伸出手。 “恢复得不错。” 许大山笑容更盛，“有小小姐如此记挂，属下明日便能大好。” 说到这，许大山犹豫了下，才低声问：“小小姐，那东西……您当真还要吗？” 宋芙抿唇，并未犹豫，“还要。” “不过许伯伯也不必太着急，等你手好了再说。” “小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许大山掷地有声道。 一直到回定王府的马车上，宋芙才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 许伯伯从前可不曾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这次这样问……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宋芙想不明白。 回到定王府又下意识地往书房走。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提醒自家世子妃。 等宋芙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她脚步一顿，眸光微闪，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哪怕是做给程瑞看。 程钰如今不在府中，不正是她做些什么的好时机吗？若她连书房都不进，怕是程瑞要怀疑了。 宋芙在程钰的书房待了一下午。 问心堂来人，说是宋茵请她过去。 鸿门宴！ 这是宋芙的第一反应。 可她犹豫了下，还是应下了。 等着宋芙的就宋茵一人，看见宋芙，她当即迎上前来，“姐姐，你来了。” 宋茵笑容温和乖巧，好似先前两人的争吵全不存在一般。 宋芙眉梢轻挑，心中更觉警惕。 她刚坐下。 宋茵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君他……他……” “他什么？”宋芙饶有兴致地问。 宋茵轻咬下唇，哀怨地看了宋芙一眼，“难道姐姐你不知道吗？” “当初可是姐姐劝我，亲非好亲，叫我不要嫁给瑞哥哥。” 宋芙面上的笑缓缓收敛，一脸诧异，“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宋茵瞪大眼睛，“你……” 宋芙认真地看着宋茵，说：“我一直就很赞成此事，当初这门亲事更是我为了你们做主定下的。” “倒是你，大婚前夕闹着不愿嫁了，当真是有些任性了！便是二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作为他的妻子也当体谅他。” 宋芙看着宋茵变了脸色。 “我何时闹着不愿嫁？”宋茵当即垂泪反驳，“我思慕瑞哥哥许久，自是日夜盼着嫁给瑞哥哥。” “若非姐姐你……” “我什么？”宋芙打断宋茵的话，“这门亲事就是我定下的，我还能反对你们不成？” 宋芙方才还只是怀疑，此刻便已确定。 怕是程瑞此刻正在屋内什么地方看着听着这一出好戏。 宋茵是要将她大婚前逃婚的事栽到她头上来，就跟从前一样。 可惜了，这次她可不会那么蠢。 “我没有……”宋茵说不出反驳的话，眼泪掉得更凶。 宋芙瞧见她衣袖滑落，白皙手腕上露出可疑的青紫色痕迹。 她眸光微凝，哪怕她厌恶宋茵至极。 可想到程瑞做的事，心里也无端生出火气来。 “姐姐，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那日分明是你说……若我不乖乖听话，非要嫁给瑞哥哥，你就，你就再也不帮瑞哥哥了……” 宋芙心中的些许怜悯顿时烟消云散。 程瑞与宋茵，合该一辈子互相折磨才是。 第44章 晦气 宋芙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人。 宋茵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件事栽在她身上。 顺着宋芙的眼神，宋茵面色微变，立刻将她的手遮掩好。 宋芙笑，“我帮二弟什么？我与他有旧，自然更希望他顺遂平安。” “茵茵，从小到大，哪件事我不是依着你？你如今……当真是叫我有些伤心。” 不就是演戏嘛。 宋芙不怕。 宋茵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使出绝招——哭。 她捏着绣帕，哭的我见犹怜。 任是谁瞧见这一幕，第一反应怕都是宋芙欺负了她。 “宋茵。”宋芙沉下脸，“你才刚与二弟成婚不过两日，府中的红绸都未撤下，你便如此哭哭啼啼，当真是对这门亲事不满吗？” 宋茵的哭声戛然而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内室方向，想哭又不敢哭的。 宋芙立刻明白，怕是程瑞此刻就在内室。 “我，我没有。”宋茵连忙回答，小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那就别哭，当真是晦气。”宋芙冷声说。 当初母亲刚刚过世，宋修齐就急忙扶正了柳氏，顺带着连她为母亲哭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宋茵就曾说她整日哭，实在晦气，如今这话她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宋茵表情一僵，抬眸对上的却是宋芙满是嫌恶的冰冷双眸。 故意的！ 她就知道是故意的。 宋芙从一开始可能就知道程瑞的情况，然后故意算计她！ 宋茵在心中愈发肯定这个猜测。 可她和程瑞说的时候，他不信她。 “你是故意的！” 宋茵一个激动，直接站起身来，眼睛泛红，“你是故意算计我！故意让我……” 宋茵的话戛然而止，她忽然反应过来有些话不能在程瑞面前说，比如她逃婚这件事。 宋芙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故意让你什么？” 宋茵的眼中全是警惕与防备，她深吸一口气，道：“没事，没事。” 来日方长。 她总能让瑞哥哥看清宋芙的真面目。 最要紧的是…… 程钰活不了多久了！ 宋茵眼里闪过恶毒，到时候她一定要将如今所受的这些，加倍还给宋芙！ “既然没事，那你就好好歇着，如今你最要紧的任务便是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宋芙旧事重提，丝毫不在意宋茵扭曲的表情，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茵是叫她过来用晚膳的，但这饭她是一点都不想吃。 没的恶心她。 宋芙刚离开，程瑞便大步从内室走了出来，他垂眸看着刚刚哭的眼睛红红的宋茵，眉头紧皱。 “这便是你要我看的真相？” 程瑞不耐的声音表明着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宋茵心里一紧，急忙道：“瑞哥哥，肯定是宋芙发现你在了，所以她才故意这样说的。” 她说着，眼睛又是一红，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能掉下来。 “是吗？”程瑞眼眸微眯，伸手掐住她的下巴，两人眼神对视。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害怕。 呵。 程瑞的手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流连片刻，再往下…… “宋芙说得对，我们确实需要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说着，程瑞已将宋茵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 宋茵害怕极了。 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僵硬地呆在程瑞的怀里。 没多久，内室便传来女子略带着痛苦的声音…… …… 宋芙离开问心堂，又一次走到书房门口时才反应过来。 她好似有些习惯了每日来书房的日子。 思及此，她终是忍不住对棋雨说：“世子可有来信？可有说他何时回府？” 棋雨难掩笑意，道：“奴婢这就去问问管家。” 棋雨转身就要走，宋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等等。” “我并不是担心世子，只是他的身体……” “奴婢都明白。”棋雨含笑道。 宋芙：…… 棋雨这样笑，她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她轻轻跺脚，红着脸说：“算了，你也莫去了，赵大夫在世子身边，自会照顾好他。” 一直到宋茵回门，程钰也还没回京。 宋茵回门，宋芙作为宋家长女，自然也要在宋家。 一大早，众人在马车上大老远就看到宋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门口站着。 面上都满是笑容与期待。 宋茵刚被程瑞扶着下马车，柳氏等人就围上前来，“茵茵，这几日与姑爷相处得如何？” “二姐姐，姐夫待你好不好？” 宋修齐则是陪着程瑞一道往里走，无人在意宋芙。 索性宋芙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迈步进了门。 一家人在花厅坐定。 程瑞还在，宋茵自然是样样都说好，但她与柳氏对视的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委屈。 很快，程瑞便被宋修齐和宋启带走，屋内只剩下宋芙和这一对母女。 宋茵眼里的怨恨再也没有掩饰，恶狠狠地看着宋芙。 柳氏到底更明智些，没叫宋茵当场闹起来，而是将人带进了她的屋子，母女俩说悄悄话去了。 宋芙正要起身去逛逛院子，却见宋修齐身边的小厮走了进来，笑着说：“大小姐，老爷有请。” 宋芙挑眉。 她可不认为宋修齐找她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她还是颔首，跟在小厮身后朝着宋修齐的书房而去。 主要是她好奇。 想看看宋修齐能放什么屁。 “阿芙来了。” 宋芙刚进书房，宋修齐便抬起头笑呵呵地看过来，那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位慈父。 宋芙站在门边，“父亲找我有事？” 她的态度疏离冷淡极了。 宋修齐的面上闪过一抹不悦，板着脸摆出父亲的架势道：“你如今这是什么态度？” “当真以为嫁给定王世子做了个世子妃便了不得了吗？竟与为父这样说话！” 宋芙笑了。 她看着宋修齐道：“父亲说对了，我如今是定王府的世子妃，确实了不得。” 宋修齐：“……” 他被宋芙这话气得不轻，看着宋芙的一双眼里全是失望，“宋芙，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就不能跟你妹妹学学？你若……” “学什么？”宋芙好奇地打断他，“学她私相授受还是学她珠胎暗结？” 第45章 口出什么狂言 “你……你……” 宋修齐被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好似下一秒就气晕过去一般。 他目眦欲裂，扬手就要去打宋芙。 “你个孽障——” 可他的手落下，却扑了空，反而他自己因为用力太大，以至于整个人身体失去平衡，扑了个趔趄。 宋芙自然不会乖乖地站在原地任他打。 她轻而易举地避开宋修齐的巴掌，继续冷声说：“我哪里说得不对吗？父亲如此生气。” “父亲应当庆幸我没跟她学才是，否则宋家的名声，父亲的官声，怕是会臭不可闻。” 宋修齐很生气，可心里却已经承认：宋芙说得没错。 但他不能接受宋芙如此忤逆他。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宋芙已经先一步开口，“父亲与其生气，不如直说正事。” 宋修齐沉默片刻，说：“我听说你去安平长公主府上为长公主诊治？” 宋芙挑眉，她倒想看看，宋修齐能口出什么狂言。 “你去跟长公主说，请她引荐一下高山先生。”宋修齐不看宋芙的表情，自顾自道：“明年春闱，你弟弟定是要下场一试的。” “可他如今终究是缺了些沉淀，高山先生云游四方，若得他指点，明年春闱你弟弟必能榜上有名。” “阿芙，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也知道你母亲在世时对他最为看重疼爱……” 宋芙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原来他也知道。 也知道母亲在时对宋启有多疼爱，可母亲刚走，宋启便承欢柳氏膝下。 更是为着宋茵那个亲姐姐对她恶语相向。 从前三年，她钻了牛角尖，忽略了身边这些事。如今骤一清醒，才觉一切多么荒唐。 “哦？”宋芙声音冷淡，“高山先生乃当世大儒，父亲怎知长公主与高山先生熟识呢？” 宋修齐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这你就不必管了。” “你救了长公主，这要求她定会答应你。阿芙，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出息了，你在王府也有底气。” 宋修齐谆谆教导，一副为宋芙好的模样。 宋芙瞧着却只觉得恶心。 宋芙一直没说话。 宋修齐皱眉看过来，不等她开口便道：“此事就这样定了。” 宋芙：…… 许是她眼里的讥诮与嘲弄太过明显，宋修齐终是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宋芙认真回答，“我瞧瞧父亲的面皮有多厚。” 她的表情太认真，宋修齐一时当真没反应过来，宋芙继续说：“父亲也知从前母亲在时对宋启有多好，可母亲走后，他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样的白眼狼……父亲怎还有脸提及我母亲？更敢让我帮他寻夫子，凭他也配？” 宋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宋修齐终于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孽障，你这个孽障！” 可他怒骂着，却终究是没再想动手了。 就怕再像刚刚一样，那他当真是腰都要被闪断。 听到这话，宋芙甚至还乖巧地笑了笑，说：“都是父亲教得好。” 宋修齐气得翻了个白眼，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不会吧？我只说了两句实话父亲就受不了了？父亲，忠言逆耳的道理无需我教你吧？” 宋芙越说，宋修齐越气。 砰！ 宋修齐终是忍不住，随手将手边的书本就砸到宋芙脚边，“滚！你给我滚！” 宋芙转身就走。 万一真把宋修齐气死了，她岂不是还要担个不孝的骂名？ 这她可不干。 回门这日，一般在娘家用了午饭之后便要归家，是不能在娘家歇的。 用午膳时。 宋茵和柳氏的眼睛都红彤彤的，一看便是刚才哭过。 饶是宋茵声音沙哑，却也没忘记挑事，“听说姐姐刚才惹父亲生气了？” “姐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如何父亲总是为了我们好的，你也别总惹父亲生气才是。” 宋芙答非所问，轻笑一声道：“柳姨娘和茵茵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定王府亏待新妇了呢。” 宋茵表情一僵，下意识地看向程瑞。 程瑞似笑非笑。 柳氏忙说：“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姑爷待茵茵自然是极好的，又有大小姐你照顾着，王府谁能亏待茵茵？” “是妾身舍不得茵茵嫁人，这才连累得茵茵哭了一场。” 宋茵在旁低声说：“夫人走得早，姐姐不明白也正常。”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一抬眸便看见宋茵眼里的得意。 啪！ 宋芙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宋茵脸上。 宋茵完全没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掌印。 “宋芙！” “大姐姐！” 几人同时出声，皆护在宋茵前面，义愤填膺的看着宋芙。 “大姐姐，你怎能——” 啪！ 宋启的话还没说完，宋芙扬手又是一巴掌。 “从前我母亲视你为亲子，处处为你打算，如今宋茵当面说这种话，你却还要指责我？” 她锐利的眼神让宋启眼神躲闪。 宋启再如何生气，也不得不承认，从前母亲对他确实是极好。 “大小姐。”柳氏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恨意，“就算茵茵说得不对，你也不能动手吧。” “我这个长姐教训弟妹，何时轮到你插嘴了？”宋芙反问，看着柳氏的眼里全是鄙夷，“你算个什么东西？” 柳氏面色一白。 “混账，混账！”宋修齐连连拍桌，“她是你——” 宋修齐的话在宋芙冰冷的满是杀意的眼神里咽了回去，将“母亲”二字替换成了“长辈”。 宋芙轻嗤一声，“当着外人的面，我不想掀你的老底，你也自重些，别在我面前显摆。” 柳氏身体一颤，宋修齐忙扶住她。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疯了，你当真是要疯了。”宋修齐连声怒吼，“宋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滚！你立刻给我滚！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宋芙轻嗤一声，“既然如此，你们一家人全都收拾收拾，从这府中搬出去吧。” 宋家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宋芙讥诮地看着众人，“这宅子是我母亲的嫁妆。” “你们……不会忘了吧？” 第46章 软饭硬吃 屋内一静。 所有人的眼神都下意识的落在宋修齐身上，反应过来之后又纷纷移开视线。 饶是如此，宋修齐也被这些眼神伤得不轻，眼中闪过恼怒。 “姐姐，夫人既嫁给了父亲，那这宅子自然也是父亲的宅子。” 宋茵立刻站出来为宋修齐说话。 却没瞧见她这话说完之后宋修齐的表情更难看了些。 这世上只有最没出息的男子才会挪用妻子的嫁妆。 如宋修齐这般要脸面的人，便是做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允许有人说出来让他丢脸。 宋芙挑眉，“软饭硬吃？” “砰！” 宋修齐一巴掌拍在桌上，瞪了一眼众人，到底是没敢与宋芙说什么，转而将怒气发泄在宋茵身上。 “看你惹出来的事。” 宋修齐愤怒的拍桌离席。 便只是一家人他都会觉得这话丢脸，更别提程瑞还在这！ 宋茵被训斥后，眼睛一下又红了，想说什么却只看见宋修齐的背影。 柳氏见此，安抚的拍了拍宋茵的手背，也忙起身跟了上去。 一顿回门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大姐姐，今日是我的回门宴，你是故意的吗？” 宋茵楚楚可怜的看向宋芙，看起来别提多委屈。 宋芙有些诧异的抬眸看她，“不是你先开始说话的吗？” 宋茵：…… 她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宋芙一脸的恍然，“哦，原来是你想故意破坏你的回门宴啊。” 宋茵气得脸色煞白，靠在程瑞身上嘤嘤低泣。 可一抬眸对上宋芙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她又忍不住想到那两个字：晦气。 宋茵更觉身体发软。 换成以前，瑞哥哥这个时候早已开始训斥宋芙，为她说话。 但此刻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宋启，此刻终是忍不住开口，“大姐，二姐姐说的也没错，你为何老是惹父亲生气？” 宋芙看向小白眼狼，问：“你可知父亲今日寻我何事？” 宋启眼神闪烁了下，避而不答。 很好，这就是知道。 宋芙笑了，“学得不错嘛，宋启。” “在软饭硬吃这一点上，你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宋启面色大变，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精彩极了。 “大姐姐说话何必这样难听！”宋启怒道。 “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宋芙说着，快速用了膳，起身往外走去，“要是宋家不准备认我这个女儿，那就早些搬出去。” 话音落下，她人已出了门。 只留宋家人在后面被气得半死。 宋芙心情大好。 离开宋家之后直奔安平长公主府去，她要去给长公主针灸。 远远的，宋芙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停在长公主府外。 “停车。” 宋芙一声令下，给了棋雨一个眼神。 棋雨很快便回来了，低声说：“世子妃，是丹阳郡主。” “自从那日丹阳郡主被长公主赶出来之后，便日日来长公主府门口守着，说是要等到长公主肯见她为止。” 宋芙都觉好笑，“白侧妃不知此事？” 棋雨的声音更低了，“白侧妃最近正忙着叫人四处寻大夫。” 还是为了程瑞的事。 “世子妃，那咱们……”棋雨看了看那马车，有些犹豫。 “走。”宋芙直接道。 她又不怕程宜。 她刚到，程宜自然也发现了她，许是想到上次吃得亏，此刻只是轻哼一声，并没有贸然上前说什么难听话。 “世子妃！” 原本紧闭的大门在看到宋芙时急忙打开，陆长宁亲自迎了出来，“今日也劳烦世子妃了。” 宋芙不甚在意，“我已收了诊金，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她虽如此说着，陆长宁心里的感激却半分没少。 他是独子，父母早亡，全家上下只剩这么一个祖母。 从小他由祖母抚育长大，心中敬之爱之，自是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安康无忧。 两人正要往府中走，程宜匆匆下了马车，“长宁哥哥！” 她声音清脆，模样看起来还有些可怜，“长宁哥哥，你已经两日不曾见我了。” 陆长宁被迫停下脚步，表情冷淡的看着程宜，“丹阳郡主，我心忧祖母身体，实在无暇招待你，还请回吧。” 程宜的眼眶一下湿润了。 从小到大，长宁哥哥从来都是笑着喊她“丹阳”，几时这般生疏的叫过丹阳郡主？ 眼看着陆长宁转身要离开。 程宜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长宁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宋芙：…… 她看了看程宜，又看看陆长宁，道：“小公爷，你先忙，我先进去为长公主看诊。” 顿了顿，她又飞速说：“我认路。” 说完，宋芙匆匆走了进去。 她倒不是不能看，只是不愿意看而已。 宋芙刚进院子没多久，林嬷嬷便迎了上来，宋芙看了看林嬷嬷，笑着说：“嬷嬷。” “上次是我忘了说，我为长公主开的方子，嬷嬷也能用。” 宋芙声音很低，语气却很友善。 林嬷嬷一怔，老脸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殿下身份尊贵，老奴身份卑贱，岂敢……” “药方而已，何来尊贵卑贱之别？”宋芙轻笑反问：“在大夫眼里，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皆是一样的。” 宋芙说的认真，林嬷嬷微怔了片刻，低下头，“世子妃当真仁善。”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宋芙照例先诊脉。 哪怕只是两日时间，长公主瞧着也比那日精神了许多。 “阿芙，本宫看你确是有几分本事的。”长公主声音温和。 宋芙倒也不推辞，笑着道：“殿下慧眼。” 长公主和林嬷嬷对视一眼，皆笑出了声，只觉宋芙这姑娘当真是可爱得紧。 宋芙为长公主针灸完毕，已近晚膳时间。 安平长公主也就留了宋芙一道用膳，而陆长宁似也已将程宜那边的事处理好，并不曾让长公主操心。 三人一道用的晚膳。 陆长宁送宋芙出门，路上，他感激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妃保密。” “祖母年纪大了，长宁实不想她再为这些事操心。” 宋芙眉梢轻挑，心道那怕是不尽然。 只怕程宜来公主府外这件事长公主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 不过她还是顺着陆长宁的话说：“小公爷放心，我们做大夫的，不会多嘴。” 第47章 诱饵 都城与黑风寨相距百里，可沐浴的却是同样的月光。 宋芙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明月高悬，今夜月色皎洁。 程钰已离京三日，不仅没回京，连书信口信都无。 思及此，宋芙又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起程钰了？ 回到定王府。 宋芙转身去了程钰的库房。 程钰病了这几年，宫里宫外的好药材无数，宋芙搜罗了不少，带回明心院。 今日她瞧长公主的样子，便知长公主这几日怕是睡得不怎么好，索性她做些助眠的东西送去。 再弄些方便携带的药在身上。 程钰走得突然，也没提前跟她讲，否则她也能准备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宋芙动作一顿。 她怎么又想到程钰了？ 宋芙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认真干起活儿来。 与此同时。 黑风寨。 据传易守难攻的黑风寨此刻已经彻底乱了起来，无数火把将黑风寨照得亮若白昼。 “世子！” 剑影押着一个人到了程钰面前，“这就是黑风寨的老大，黑虎。” 黑虎人高马大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此刻被剑影一脚踹在膝弯处，虽然跪在地上，却也满脸的不服输。 程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三年前的春天，你们曾截杀了是路过山脚的一家五口，可有印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虎冷声回答。 程钰看着黑虎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那家的男主人是参过军的。” “哼！”黑虎冷笑一声，“做我们山匪的，杀的人多了去了，我哪能每个都记得？你说杀了便杀了吧。” 这是油盐不进了。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程钰好似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主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钰对着剑影挥了挥手，“撬开他的嘴。” 如何撬开这些人的嘴，夤夜司有的是法子。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男人痛苦压抑的低吼，程钰却只抬眸看着明亮的圆月。 也不知……她在忙什么。 许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 剑影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寒冷锐利，低声在程钰耳边说：“世子，招了。” “人的确是他们杀的，尸体丢进了后山，当初那一行人的马车和行囊该拆的都拆了，有些用了有些在库房。” 顿了顿，剑影又说：“当年那一家人……没死完。” 程钰眼神一利，猛地看向剑影，“什么意思？” “黑虎说，他看那家的大女儿长得好看，便留下来收在了房里。” 剑影声音冰冷，却掩盖不了这背后残忍的真相。 “那家的大女儿……去将人带来。”程钰立刻吩咐。 既然三年前已经能被黑虎收入房中，那证明年岁不小，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没一会儿。 剑影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一个低着头的少女沉默地跟在剑影身后，她在程钰面前站定。 少女模样娇俏，眉间满是不屈，双手与双脚皆带着铁链。 程钰拧眉。 剑影看着少女道：“你放心，我们世子是来剿匪的，也是来救你们的。” 少女听到这话，眼中流下泪水，感激的看着程钰，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程钰的声音清凌凌的，如泉落山涧。 少女涩哑出声，“恩人请问。” “你父亲是彭聪？” 少女猛地抬眸，而后又低下头，表情变换不定，最后还是点头，“……是。” “三年前，彭聪本该在战场上，为何他没去？” 程钰声音冷寒。 少女立刻明白程钰找她是想问什么，却是摇头，“恩人，妾身不知。” “我们当年也以为父亲去了战场上，可忽然有一天夜里，父亲回了家，不由分说要带着我们回老家。” “可没想到……” 少女眼角落下眼泪，整个人看着愈发可怜。 程钰知道后面的话。 没想到一家人才刚离开都城不过百里，便遇上了黑风寨这穷凶极恶的匪徒。 一家人死得只剩她一个。 程钰眸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可以看得出来这三年她过得并不好。 她身形削瘦，面容憔悴，几乎看不出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他正想着眼前之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却听少女问：“恩人……还有其他问题吗？” 程钰一愣，有些不解她是什么意思。 少女仰头，黑亮的眸看着程钰，“黑虎会死吗？” 程钰点头，“会。” 他不会让黑虎活着。 哪怕不是现在，但黑虎一定会死。 少女扬起一个笑，随后猛地起身，朝着一边的柱子撞去—— 她又瘦又没力气，虽然动作突然，可剑影剑光皆是高手，自然迅速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 剑影皱眉，没好气地怒斥一声。 少女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清泪滚滚落下，“父母弟妹皆亡，我也无颜再苟活于世。” “求求恩人，准我去死吧！” 剑影到了嘴边的话一顿，万万没想到少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程钰顿了顿，说：“害死你父母弟妹的虽是黑风寨的贼匪，但并非幕后真凶。” “黑风寨同样受制于人，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少女睁大眼睛，有些怀疑，“我，可以吗？” “我需要你。” 程钰看着她说。 这个少女，就是一个最好的诱饵。 “但这件事会很危险。”程钰直白地告诉她，“你若没勇气，我可以将你远远送走……” “我不怕危险！”少女像是一下找到了动力一般，掷地有声地说：“报仇，我要报仇！” 正是因为她时时刻刻想着报仇，所以黑虎才会将她的手脚都用铁链锁起来。 少女动作艰难地起身，跪在地上冲着程钰磕头，“大人，求您帮帮我，我要报仇。” “如你所愿。” 程钰看向剑影。 剑影立刻明白过来，长剑出鞘，利落地劈开了锁着少女的铁链。 并将一把匕首递给少女，“黑虎就在里面。” 少女犹豫一瞬，猛地接过匕首，瘦弱的身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屋里走。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程钰，“大人。” “我叫彭霜。” 第48章 世子带回一个女子…… 定王世子剿灭黑风寨！ 翌日一早，这消息便风一般传遍京城。 昨夜宋芙睡得晚，起的也晚了些。 “世子妃，世子此战大捷，现已进宫复命去了。”棋雨低声说。 宋芙嗯了一声，又敏锐发觉棋雨的欲言又止，“怎么？可还有其他事？” “世子受伤了？” 宋芙站起身，眉头紧皱。 棋雨连忙回答，“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宋茵难掩幸灾乐祸的声音，“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宋茵进门，面上的笑容更盛，“姐姐，茵茵给你道喜来了。” 宋芙拧眉。 宋茵眉眼含笑，道：“世子真真是将姐姐放在心上呢，便是去剿匪，都不忘记挂姐姐。” “想来定是怕姐姐一人在府中孤单，这才特意带回一个女子。” 宋茵笑的欢乐极了，一边笑一边等着看宋芙的表情。 宋芙一下明白了棋雨方才的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 宋芙竭力忽略了心里一闪而逝的异样，对宋茵道：“是啊，世子为陛下办事，时常不在府中。” “不比二公子，日日专心陪着茵茵。” 宋茵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从前她希望程瑞身侧只她一个，如今她却希望再多几个。 让她不必一个人承受那些。 不等宋茵再说什么，宋芙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上一世没有剿灭黑风寨一事，自然世子也没有带什么女子回来。 如今许多事的走向都已改变，她也不知程钰带回来的是谁。 刚出明心院。 便看到剑影与管家正带着一个女子款款而来。 “世子妃。” 一行人在她面前停下行礼。 “免礼。”宋芙的眼神落在女子身上，女子模样清秀，弱柳扶风。 剑影忙低声说：“世子妃，这位是霜姑娘。” “呀，这便是世子带回来的女子吧？当真好看呢，瞧着便叫人喜欢。” 宋茵快步上前，拉起霜姑娘的手，笑眼盈盈。 “霜姑娘不用担心，我姐姐是很好的人，她日后定会与你好好相处，不会欺负你的。” 一片沉默之后。 霜姑娘抬眸看宋茵，“你是世子的妾室吗？” 宋芙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茵表情扭曲，再也拉不住霜姑娘的手，她身后的侍女立刻道：“胡说什么？我们夫人乃是定王府二公子的正妻！” “原是我误会了。” 霜姑娘虽然这样说了，可宋茵还是被气得不轻。 宋茵还要再说，宋芙冷眼瞧她，“世子院中的事，几时轮到你管？” 宋茵气得直跺脚，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她倒是要看看，宋芙失了世子的宠爱之后还能不能再这样嚣张！ “世子妃。”剑影此刻上前道：“世子交代，把霜姑娘安置在芳华苑。” 宋芙沉默片刻，颔首，“既是世子的交代，你们便去吧。” 剑影看宋芙正要离开，忙再次出声，“世子妃，世子还说请您为霜姑娘看一下诊。” 宋芙顿住。 棋雨气炸了，当即瞪向剑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那是什么人？ 世子从贼匪窝里带回来的女子，被世子亲口交代安置在距离书房最近的芳华苑。 这也便也罢了。 竟还要世子妃为她看诊？ 她算个什么东西！ 棋雨虽没直接说明白，但意思十分明显。 剑影没觉有任何不对，认真的看着棋雨说：“赵大夫是男子，为霜姑娘看诊还是世子妃更方便。” 棋雨眼睛都气红了！ 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她们世子妃吗？ “棋雨。” 宋芙按住她，对着剑影点头，“好。” “世子妃！” 棋雨委屈出声。 宋芙对她轻轻摇头，心里虽有些难过，却还是道：“我学医便是为了治病救人。” 芳华苑。 世子亲自交代，剑影督办，管家自然办得妥妥帖帖。 一行人到芳华苑的时候内外都已经收拾干净。 宋芙察觉到一路上这位霜姑娘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眼神极其复杂。 认识她？ 还是早听说过她？ 宋芙屏退左右，带着棋雨进了内室，刚把到霜姑娘的脉，眉头便拧了起来。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你身子很虚弱，应是长期都没吃饱的缘故，脾胃很弱，膳食要格外仔细。” 说着…… 宋芙瞧见她手腕上的红色痕迹，当即道：“棋雨，去外面候着。” “世子妃！” 棋雨有些防备的看了一眼霜姑娘，却还是在宋芙的坚持下出了门。 宋芙轻轻拉开她的袖子。 看到了霜姑娘手腕上被磨出来的红色痕迹，尽管已看得出上了药，伤痕却依旧可怖。 除了手腕，还有手臂…… 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忍，道：“我一会儿叫人送些伤药来。” 一直低着头的霜姑娘听到这话，眼里突兀的落下一滴泪来。 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衣袖上。 宋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莫怕。” 从芳华苑离开。 宋芙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她回明心院准备了伤药，吩咐棋云送过去，这才再次准备出门。 她原是想着今日去慈幼院看看那群孩子们的。 刚起身，外面便传来棋雨的声音，“奴婢见过世子。” 程钰来了？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进了门，宋芙扬起一个笑，“夫君，你回来啦！” 听得“夫君”二字，程钰的心骤然落回原地。 可看着宋芙面上灿烂的笑，他的心情又有些复杂，“芳华苑那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芙便道：“夫君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程钰：？？？ 宋芙继续说：“霜姑娘也是苦命人，我日后定会好好与霜姑娘相处。不过若是可以，夫君还是早日给霜姑娘一个名分。” 程钰气笑了。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凉凉抬眸看宋芙，冷声道：“好，好得很，当真是好得很！” “有阿芙这样的世子妃，当真是本世子之幸！” 说完，程钰看向剑影，冷声吩咐，“走。” 剑影有些茫然，他没太明白方才世子与世子妃对话的意思，此刻下意识问：“世子，咱们去哪？” 程钰没好气道：“芳华苑！” 第49章 夫君，别死 程钰来得快，走得也快。 棋雨听到两人的对话，此刻匆匆进门，有些担心的看着宋芙，“世子妃，您怎么能……” 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甚至还主动让世子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这不对吗？”宋芙反问：“女子本就不易，他既将人带了回来，又安置在芳华苑，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就是…… 她觉得心里好像有那么点怪怪的。 “走吧，去慈幼院。”宋芙打断棋雨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程钰离开明心院没一会儿，被风一吹，倒也冷静了许多。 宋芙是误会了没错。 但也证明他从前听到的那些话没错，她对他当真是权宜之计，没半分真心。 哪家妇人面对夫君纳妾能如此贤良大度？ “世子。” 剑影低声说：“世子妃应是误会了，您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霜姑娘来王府可不是做世子的女人。 她只是一个诱饵。 放在世子身边，世子才能最好的监控与保护，钓出幕后之人。 程钰沉默。 正在这时，两人就看到宋芙带着棋雨棋云一路往王府大门去了。 瞧着就是心情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 程钰冷笑，“没什么好解释的！” 人家压根就不在意。 “世子，那咱们……还去芳华苑吗？”剑影弱弱的问。 程钰抬眸看他一眼，眼带杀意，“你说呢？” 剑影正要说话。 剑光率先蹦出两个字，“不去。” 而后，剑光给了剑影一个同情的眼神。若非怕这蠢弟弟被世子责罚，他定不开口。 剑影：…… 他看着剑光推着世子的轮椅离开，一脑袋的问号。 那芳华苑……究竟去不去？ 宋芙坐在马车上，一路上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手捧着一本医书，却是看了一路都不曾翻页。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解。 一直到了慈幼院，宋芙才回过神来。 出乎她的意料。 虽才过去几天，但十二个女孩子，每一个都学得很认真。 要背诵自然还不可能，但都已会读。 这对平均年龄九岁的小女孩来说，算十分不容易。 宋芙提前便吩咐棋雨准备了一些小奖励，此刻一一发下，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这才离开慈幼院。 她今日来这，就是想告诉她们。 她没有忘记她们，做这件事她是认真的。 马车晃晃悠悠，宋芙想了想，说：“别回王府吧？” “世子妃，那咱们去哪？”棋雨问。 宋芙犹豫片刻，“阮家。” 阮瑜对宋芙的到来非常欢迎，同时看着她的眼里还暗藏着关切。 “姐姐听说外面的传言啦？” 宋芙大大方方的问。 阮瑜伸手给了宋芙一个拥抱，“阿芙，姐姐在，姐姐一直在。” 宋芙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却还是道：“姐姐，你想什么呢，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很好。” “好好好。”阮瑜拉着她的手进门，说起旁的事，“自你那日为秦公子看过之后，他恢复得很快。” “明年春闱，他定是要下场的。”阮瑜说：“我瞧他学问不俗，想来应能高中。” 宋芙沉默了下。 岂止高中？ 这位秦公子还是探花！ 他高中探花之后，便与阮姐姐求了亲，等他们成亲时她却已被圈禁在王府后院。 所以不曾见过这位秦公子。 阮瑜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阿芙，你不必担心我，我分得清楚。” “越是与这位秦公子相处，我便越是分得清楚。” 就算他们模样相似，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饶是阮瑜这样说，可宋芙心里的担忧却半分都没减少。 如阮姐姐这般清醒，为何前世还会…… 上一世究竟出了什么事？ 宋芙留在了阮家用晚膳。 这还是两人三年没见之后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边关儿女，两人都喝了些酒。 一直到暮色四合。 孤烟快步走进来，低声说：“姑娘，世子妃，定王世子来了。” 宋芙一怔，白皙的脸颊带着绯色，“他来做什么？” 孤烟的头更低了点，说：“说的来接世子妃您归家。” 宋芙：…… 正说着，轮椅的嘎吱声已经传来。 程钰的身影出现在花厅外。 酒香袭来，程钰下意识拧眉。 灯火煌煌，他一眼便看到宋芙，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的脸更为她的明艳里添了几分娇媚。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烛火倒映于她眼中。 “夫君。” 她喊的十分自然，“你来啦。” 程钰的心骤然柔软许多，只觉得“权宜之计”都不再要紧。 他嗯了一声，操控着轮椅到了宋芙身边，看着她说：“我来接你回家。” 阮瑜较为清醒些，此刻看了看宋芙又看看程钰，笑着道：“那我就不留你们啦。” “世子，阿芙便交给你了。” 阮瑜说着，领着孤烟退了出去。 “阮姐姐……”宋芙喊了一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 直接扑到了程钰怀里。 温软馨香扑面而来，程钰下意识伸手将她揽住，两人的距离凑得很近。 宋芙看着程钰在她眼前放大的俊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一把抱住他。 “夫君！” 她声音清脆，似撒娇一般。 程钰嗯了一声，抱着她往外去。 “夫君。” “夫君。” “夫君……” 宋芙的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在他耳畔响起，程钰只觉得一颗心都好似被填满了一般。 唇角不自觉扬起。 耐着性子一声一声的回应她，“嗯，我在。” 一直到回了明心院。 程钰终于从轮椅上下来，抱着宋芙往内室去，这一路马车晃晃悠悠，宋芙已经在他怀里睡着。 他刚将人放在床上，准备起身离开，衣袖就被人拽住。 “夫君……” 宋芙的嘟囔声传来，程钰停下脚步，在床边坐定。 她秀眉拧紧，似做了什么噩梦一般，抓着他衣袖的力道越来越大。 程钰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声音温和的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 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宋芙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挣扎的更加剧烈。 好一会儿，她猛地出声，“夫君……别死！” 第50章 亲了他 程钰身形微僵。 宋芙的手还紧紧拽着他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变形。 他眼眸幽深，心中思绪纷杂。 什么叫……别死？ 又是出了怎样的事，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夫君——” 宋芙似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身来，额头冷汗涔涔，眼中满是余悸。 熟悉的药草气息萦绕在她鼻腔，宋芙朦胧的泪眼瞧见摇曳烛光下熟悉的脸。 顾不及多想，一把将他抱住。 猝不及防，程钰被抱了满怀。 这一幕……有些熟悉。 程钰想到了上次，宋芙忽然转变那一次，也是这样……好似害怕失去他一般，将他紧紧抱着。 程钰微垂眼睑，掩去心里的猜疑，“我在。” “做噩梦了吗？”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芙清醒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嗯。” 好一会儿，宋芙低低的声音又在程钰胸前响起，“夫君，对不起。” 程钰：？？？ 他垂眸，却只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像在汲取温暖一般。 沉思片刻，程钰说：“没关系。” “嗯？”宋芙仰头，杏眸里好似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在闪烁。 “无论你为何说对不起，我都原谅你。” 程钰的声音低沉喑哑，喉咙滚动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宋芙愣了笑，笑容缓缓绽开。 她一下凑近程钰，清脆又响亮的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夫君，你真好！” 她还在嘻嘻哈哈，程钰却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整个僵在原地。 她……亲了他？ 宋芙这时还并不怎么清醒，眸光灼灼的看着程钰。 呼吸间带出浅浅的酒意袭向程钰，让他也好似醉了一般。 两人的距离逐渐靠近…… “世子，霜姑娘请您过去。”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剑影的声音。 程钰动作一顿，眉头拧紧。 他自然知道剑影说这话是个暗号，这是告知他，芳华苑那边有情况。 可…… 他下意识的看向宋芙。 宋芙原本还有几分迷离的眼里已写满清醒，她猛地向后退了些，声音略有些不自在。 “霜姑娘定是有要紧事，夫君先去吧。” 她说着，下意识的揪紧了手中的锦被，微垂的睫毛颤个不停。 程钰心头一滞。 她在拒绝他。 “好。”他站起身，声音也冷了三分。 走到门口之，究竟还是又叮嘱了一句，“早些休息。” 轮椅声逐渐远去。 宋芙躺在大床上，仰头看着浅紫色的纱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芳华苑那个也太过分了！竟如此欺辱世子妃……” “你声音低些。” “……” 外头隐约传来棋雨和棋云为她不忿的声音。 宋芙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她原本就只是因为对程钰有愧疚，所以才想着治好他，才想着与他好好过。 若他能遇到真心喜爱的女子。 她自然是为他开心的。 她自然也应该为他开心才是。 宋芙这般想着，却终究有些睡不着。 他今晚……会留宿芳华苑吗？ …… 程钰从出门开始，便冷着一张脸，好似要去杀人一般。 以至于平时完全不会看脸色的剑影此刻都一句话不敢说。 默默的推着人往芳华苑去。 芳华苑虽出了事，却并没有传出去，从外面看仍旧是岁月静好。 程钰进了门。 彭霜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此刻起身行礼，“世子。” 屋内的地上正倒着一个侍女。 侍女眼睛瞪大，嘴角流出黑色的血丝，人已没了气息。 地上还有洒落的玉碗与汤匙，上好的燕窝洒了一地。 彭霜低声说：“这燕窝原是给妾身的，只妾身晚膳用的有些多，没有胃口。” “可没想到……燕窝里有毒。” 剑光立刻低声说：“赵大夫说，里面放的是砒霜。” 这种毒药有些常见。 “查。” 程钰冷声吩咐。 他手指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眼中寒光凛冽，这幕后之人当真是急不可耐了。 他今晨刚将彭霜带回来，晚上便动手了，当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而且能将手伸到定王府里…… 程钰扫了一眼问心堂的方向。 剑光立刻转身去查此事，很快又有几个人进来将屋里打扫干净。 程钰坐在轮椅上，剑影与彭霜都站着，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剑影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霜姑娘，你不怕吗？” 彭霜抬眸看他一眼，“怕的。” “但如果我的死能抓出背后的人，我死而无憾。” 程钰抬眸看了彭霜一眼，没说话。 屋内再次沉默。 很快，剑光从外面走了进来，表情有些复杂，“世子。” “属下查了，厨房那边没查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可以相互作证。” “除了红英之外，只有世子妃身边的棋雨姑娘，在期间去过厨房，为世子妃取醒酒汤。” 红英便是吃了燕窝死掉的侍女。 也就是说，如今的可疑人……只剩棋雨。 所有人都沉默了。 剑光剑影作为程钰身边最信得过的人，自然都知道宋芙没少给程钰下药一事。 世子妃连世子都敢害。 给彭霜下个毒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她。” 程钰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继续查。” “是。”剑光应下，立刻转身离去。 程钰看向彭霜，“夜深了，休息吧。” “世子。” 彭霜的声音响起，“妾身或有个主意。” 程钰转头看她，“说。” “幕后之人既想将此事推到世子妃身上，世子不若将计就计。” “幕后之人行事如此缜密，想必不好抓，不如让他以为世子您信了他的计谋，与世子妃离心。” “或许反而能抓住他的小尾巴。” 程钰拧眉。 幽邃的眸紧盯着彭霜，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彭霜低垂着头，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 许久，程钰启唇，“好。” 他要歇在芳华苑，自然不可能当真与彭霜有什么，在彭霜面前，他一直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他歇在了隔壁房间。 翌日，一早。 宋芙刚起，便得知这一重磅消息。 程钰昨晚歇在了芳华苑！ 第51章 纳妾？ “世子妃……” 棋雨为宋芙梳妆时，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世子妃。 从前世子妃与世子相看两厌便也罢了。 可最近世子妃却是处处关心世子，甚至还治好了世子的腿！ 在这样的情况下，世子竟…… 棋雨只是想想，都为自家世子妃委屈！ 宋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下次再不喝酒了，昨夜都没睡好。” 棋雨抿紧唇。 世子妃昨夜没睡好，怎会是因为喝酒？ 而且…… 棋雨往外看去，这都什么时辰了，世子竟也没个交代的吗？ 宋芙刚用过早膳。 外面便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妃，侧妃请您去正厅一趟。” 宋芙拧眉，“所为何事？” 侍女的头愈发低了些，“奴婢不知，但侧妃说请您务必到。” “我知道了。”宋芙点头，将人打发走。 想了想，还是起身朝着正厅去。 她倒是想看看，白侧妃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刚在长公主那边吃了苦头，这便又开始折腾了？ 正厅。 宋芙刚到，便看见白侧妃，宋茵，程宜等人都在。 霜姑娘也在。 见着她，几人依次起身行礼，宋芙轻轻颔首，坐到上首。 这才看向白侧妃，“侧妃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 白侧妃眼里划过一抹幸灾乐祸，“自是为了大事。” “宋氏，你嫁于世子也有一年，却半点消息都没有……”白侧妃摇了摇头，一脸失望。 “定王府人丁单薄，你作为宗妇，自有开枝散叶的重任。” “如今世子既瞧上了这霜姑娘，昨夜也歇在了芳华苑，你便该有做正妻的气度，给人一个名分。” 宋茵和程宜都看过来，眼中都带着幸灾乐祸。 她们都不喜欢宋芙。 偏偏程钰在外却给足了她世子妃的尊荣与体面。 如今可算是有人来跟宋芙争一争了。 她们就不信，日后宋芙还能那般嚣张。 宋芙看了一眼霜姑娘。 她正低眉顺眼的坐在一边，姿态乖巧柔顺。 宋芙脑中突兀的冒出一个念头：程钰就喜欢这样的？ “姐姐。”宋茵在旁出声，“女子应当大度些才是。” 说着，她又招呼一边的侍女赶紧将茶盏送到霜姑娘身边。 “霜姑娘，还不给世子妃敬茶？” 若宋芙喝了这杯茶，便算是认了霜姑娘是世子的妾室，给了她名分。 宋芙回过神，冰冷的眸环视众人，“你们这是想做世子的主？” “长嫂怎这样说话？”程宜最近对宋芙的怨念是与日俱增，此刻说话也是半点不客气。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长嫂是要背个善妒之名吗？” “善妒可是七出之条！” 宋芙点了点头，看着程宜说：“好啊，那长嫂祝你日后的夫君三妻四妾。” “你——”程宜被气了个半死，“你就是善妒！” “我善不善妒，不需你们评判！程钰想纳谁是他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 “此事他并未告知我，这杯茶……我喝不了。” 宋芙说着，直接起身离开。 程钰想纳妾？ 亲口来告诉她。 看着她的背影，白侧妃表情变幻不定，眼中闪过寒意。 临近午时。 整个京城便流言四起。 定王世子妃善妒，不肯容人，不愿给定王世子纳妾。 这样的消息飞速的传遍京城。 毕竟昨日定王世子带了一个女子回定王府这样的消息也传得很广。 这消息被散播开来也简单得很。 宋芙对此全不关心，反而将她自己关在明心院的小药房里。 不知在忙些什么。 程钰一早便出了门，并不在府中。 他刚回府，便被霜姑娘请去了芳华苑。 “世子恕罪。” 彭霜一见到程钰，当即跪下将今天早晨的事说了，然后才说：“妾身对世子绝无非分之想，只是今日……” “妾身实在身不由已，还请世子责罚。” 程钰拧眉看她。 却瞧见她伏跪于地上，滑落的衣袖下能瞧见累累红印。 是在黑风寨留下的。 “此事我会解释，日后不必理会那边。”程钰说着，转身离开了芳华苑。 刚出门，他便对剑影道：“去给程瑞和老头子都送几个人。” 剑影：？？？ “您说的是……王爷？” 程钰冷冷抬眸，横他一眼。 “是！” 剑影立刻应下，不敢再问。 明心院。 棋雨瞧见程钰，颇有些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见过世子。” 语调表情再无前几日的欢快。 程钰心觉好笑，却到底没说什么，只问：“世子妃呢？” “在药房。”棋雨回答一声，一直将人领到药房外。 程钰进了屋，这才舍了轮椅，起身朝着药架后的宋芙走去。 “夫……” 宋芙看见程钰，下意识要喊人，可张口喊了一个字，便叫不下去了。 说她善妒也好，怎样也罢，她是不愿接受与旁的女子共事一夫的。 若程钰有了二心，那在她心里便不再是她夫君。 程钰怎会不明白她的欲言又止？ 只是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一会儿，才说：“我与霜姑娘什么都没有。” 宋芙有些愕然的抬眸，原本沉重的心情骤然轻松许多，“什，什么？” 她的脸悄悄红了。 程钰再次说：“她是我一位故人之后，我受人之托照拂她一二。” 宋芙点头，唇角微微上翘，“那是应当的。” “昨夜我与她各睡一屋。”程钰解释的也顺畅了许多。 宋芙仰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眸，轻咬着下唇，“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程钰看着她泛红的脸，眼神变得柔和，“我不希望你误会。” 宋芙怔了下，心跳的速度微微加快。 “今日我拒了纳她为妾一事……”宋芙有些忐忑的看着程钰。 程钰赞赏道：“正该如此。” 宋芙的心骤然落回原地，“你今日……不在府中？” “嗯。”程钰点头，“有些事要处理。” 宋芙点了点头。 程钰看向她手里，“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芙的眉眼都变得灵动，正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剑影着急的声音。 “世子，芳华苑来人说霜姑娘吐血了！” 第52章 谁下的毒 屋内骤然一静。 原本有些融洽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宋芙面上的笑容微僵，垂下眼睑退后半步。 程钰薄唇紧抿。 想解释些什么，但彭霜这事又无从解释。 “先去看看霜姑娘吧。” 宋芙主动朝外走去。 既是吐血，兴许她也能帮得上忙，毕竟她是大夫。 程钰见状，快速跟上前去。 棋雨自是十分不忿，恨恨的瞪了一眼剑影，剑影则回以十分无辜的一眼。 芳华苑的下人并不多，都是程钰精心挑选的人。 霜姑娘正靠在床上，本就瘦弱的小脸惨白，没一丝血色。 看见宋芙和程钰进门，她想起身行礼。 宋芙的速度更快一些，忙上前安抚，“躺着，别动。” 她的手放在霜姑娘的手腕上，秀眉轻轻拧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便放下了手，看向程钰道：“霜姑娘中毒了。” “是慢性毒，原本是不该有所表现的，但霜姑娘身体太差，所以才会吐血。” 宋芙说着，沉默了，眼底有深深的疑惑。 她没说的是，霜姑娘中的这种毒，与她从前下给程钰的慢性毒是一样的。 这……太奇怪了。 她可没有对霜姑娘下手。 她起身走到一边的桌边，拿起纸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剑影，“煎药服三次，便可祛毒。” “不过更要紧的是找出霜姑娘中毒的原因。”宋芙说：“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反复中毒解毒伤得只会是霜姑娘的身体。” 程钰点头，看向剑影，“查。” 倒是他低估了定王府里的这些蛀虫。 倒是没想到将人放在他身边，也会有这些事层出不穷。 昨日的毒燕窝事件还没查清楚，今日便又中了其他的毒。 看来幕后之人是真希望彭霜赶紧死。 思及此，程钰的眼神又落在彭霜身上。 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彭霜低垂着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程钰的眼神一般。 剑影和管家很快便领着人彻查芳华苑。 宋芙站在一边，看了看程钰，又看了看霜姑娘，欲言又止的。 程钰看向她，“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到了院子里，程钰才道：“说吧。” “霜姑娘中的毒是芳华慢。”宋芙盯着程钰的眼睛。 有赵大夫在，她相信程钰应该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程钰眼中闪过了然。 毒是下给彭霜的，可不管是昨日还是今天，都将幕后之人指向了宋芙。 若是从前，他相信这是宋芙能做出来的事。 但如今……他信她。 宋芙没在程钰的眼中看到对她的怀疑，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尽管开药，其他交给我。” 程钰看着宋芙，眼中写满信任。 宋芙眉眼微松，点头，“好。” 宋芙转身进屋，想着检查一下霜姑娘屋里的其他情况。 “芳华慢”除了直接服用，长期接触也可能造成中毒。 “世子妃。” 霜姑娘柔弱的声音响起，“您既会医术，没想过治好世子吗？” 宋芙检查屋内物件的动作一顿，神色自若的说：“世子是陈年旧疾，在战场上留下的创伤，非人力所能治。” 霜姑娘幽幽叹息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宋芙不走心的感叹。 霜姑娘既能问出这样的话，便证明程钰先前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们并非那种关系。 宋芙莫名开心了些。 很快，她就发现窗台上的一盆兰花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查验了下，确定兰花里被人下了东西。 有她吩咐，剑影即刻带着人进来，将这盆兰花带了出去。 宋芙再次检查，确定屋内没其他问题，才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时，她又转头看向霜姑娘，说：“府中不是太平静，霜姑娘需得小心些。” 霜姑娘眉眼低垂，“多谢世子妃关心。” 宋芙出了门，将情况告知程钰，说的时候她多少有些心虚。 因为刚刚剑影说…… 这盆兰花是从明心院挪过来的。 她终究还是对着程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害霜姑娘。” 她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 “我信你。”程钰回答的很是爽快利落，但心里又有那么点隐晦的别扭。 他堂而皇之的带回一个女子，怎的她却似全不在意。 连醋都不曾吃半分。 霜姑娘身边伺候的侍女很快就煎了药送过来。 “等等。” 宋芙瞧见，忙将人叫停，又检查了一下解药。 确定没问题，这才对侍女道：“好，端进去吧。” 程钰的眼神一直落在宋芙身上，眼底暗藏柔和。 “我送你回去。” 程钰看着宋芙道。 芳华苑的事忙完，时辰也不早了。 宋芙犹豫的抬眸看了一眼霜姑娘的房间，程钰却是沉下了脸，“剑光在这。” 比起聒噪的剑影，剑光自然是更加内敛细心的那个。 “好。” 宋芙点头。 两人离开芳华苑，朝着明心院而去，明心院距离这边并不远。 定王府里已点了烛，月色皎洁，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挨在一处。 宋芙推着程钰的轮椅往前，剑影和棋雨等人远远跟着，此刻看着这无比和谐的一幕，几人的脸上都不由得带了笑。 宋芙其实想问问，这位霜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身份。 但她自己的身份都有些尴尬。 虽与程钰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甚至还对他隐瞒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实在无法询问他的秘密。 “听说你前些日子去慈幼院了？”程钰率先开口，“还寻了几个小姑娘教她们学医？” “嗯。”宋芙点头，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说：“慈幼院被管理得很好。” “听说如今都是世子管理。” 宋芙在夸他。 “这是母亲的遗志。”程钰看向夜空，眼中闪过怀念之色。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问：“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曾见过长乐公主，可慈幼院确是让她震撼。 哪怕长乐公主仙逝多年，慈幼院仍旧井井有条，在庇佑着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程钰唇角微勾，语带怀念，“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人。” “你若见到母亲，定也会喜欢她。” 第53章 共枕 宋芙笑了笑，没说话。 她便是没见到长乐公主，如今也已心生钦佩。 两人说着，已到了明心院。 宋芙将人推到院门口，然后停下动作，看向他，“好啦，我到啦。” 程钰抬眸看她，剑眉微蹙，“世子妃。” 他出言提醒，“此处也是我的院子。” 宋芙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程钰，“什，什么意思？” 他今晚要住明心院？ 宋芙的心跳猛地加快，脸颊泛起绯色，一下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成婚一年多，他可从没宿在明心院过。 哪怕是前些日子，她让他来住，他都住去了书房。 如今又是什么个意思？ 程钰眸光灼灼的看着她，“推我进去。” 宋芙：……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推动轮椅，将人推进了屋内。 进了屋，程钰便直接站起了身，一下高出宋芙一大截。 宋芙下意识是后退半步。 却因为紧张，以至于脚绊到了脚，整个人朝后倒去—— “啊！” 短促的惊呼声响起，又戛然而止。 因为程钰的动作比她更快一些，几乎是在她刚倒下时，便快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他抱着她站定。 灼灼眸光盯着她，温声叮嘱，“小心些。” 宋芙的脸再次红了，烛光映衬下，恍若盛开的芙蓉花。 娇艳美丽，夺人心魄。 程钰眼神转深，喉咙滚动了下，不由得想到了从前那两个一触即离的吻。 宋芙的手紧紧勾着他的脖颈，正仰头看着他。 小脸上惊魂未定，眼中犹有余悸，一时都忘了松开。 两人的身体紧贴。 她敏锐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更是羞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下。 “别动。”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将头枕在她肩膀，“让我抱一会儿。” 宋芙哪还敢再动？ 哪怕眼前之人是她拜过堂的结发夫君，可这样的事她也是头一遭遇到。 只能乖乖的任由他抱着。 许久，他才终于松开她，却是转身就朝着浴房走去。 宋芙长出一口气，抬手在脸颊侧边扇风。 好热啊。 不知过了多久，浴房的水声才终于停歇。 宋芙手足无措的在屋内等着，看着穿着薄衫一身湿漉漉长发走来的男子，又一下站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她便慌张挪开了视线。 “我，我去沐浴。” 宋芙匆匆逃开。 看着她同手同脚的背影，程钰不禁笑了起来。 当真是……可爱。 宋芙泡在浴桶里，一直到水都凉了还有些不舍得起来。 她不知道出去之后要面对什么，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紧张。 “世子妃。” 外面传来棋雨的声音，“您都洗了许久了，还不起吗？” “我……我再泡会儿。” 宋芙声音弱弱的说。 “可需我帮助？”外面传来程钰带笑的声音。 “不，不用！”宋芙拒绝的十分坚定，又羞又恼道：“我这就出来！” 宋芙很快出来。 比起程钰的薄衫，她穿的要严实许多。 她一出门，对上程钰含笑的眸，便只觉得她所有的小心思好似都被看穿。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宋芙低下头，装作鹌鹑。 只要她看不见，她就不尴尬。 “别动。” 程钰的声音传来，他拉着宋芙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 又从棋雨手里接过毛巾，细细的为她擦头发。 他的大手修长有力，擦头发的动作却很温柔。 宋芙眼眸微微眯起，表情带了几分享受。 见此情形，棋雨默默的退了出去，甚至还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两人。 烛光跳跃，宋芙紧张的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她知道，程钰是她的夫君。 她亏欠程钰良多，刚刚重生时也信誓旦旦的说了要与他好好过日子。 可是…… “好了，擦干了。” 程钰将头发擦干，放下毛巾，含笑看着她。 宋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钰的大手伸到她面前。 宋芙犹豫许久，还是迟疑的将手放了上去—— 程钰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伸出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过玉梳。 宋芙一怔，脸爆红！ 这才明白程钰根本不是要牵她的手，更不是要拉着她去安歇。 而是想要她手里的玉梳给她梳发！ 宋芙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下意识的便想要收回她的手，却反被程钰握得更紧。 她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低着头一动不动，整个人就跟被点穴了一般。 程钰为她梳好头发，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床边走去。 宋芙紧张的坐下。 程钰走过去吹了灯，这才对宋芙说：“今夜有事，我需出去一趟。” 宋芙长出一口气，反应过来，“可是需要我为世子打掩护？” “嗯。”程钰点头，看着她，“我可以相信你吗？” 宋芙点头，真诚回望，“世子，我不会再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这是她亏欠程钰的。 “我信你。”程钰这才松开她的手，“早些休息。” 他起身走到一边，换上黑色的夜行衣。 然后离开了屋里。 宋芙躺在床上，想到刚才她的反应，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现在想想，她只觉得尴尬。 当真是太尴尬了！ 今日也算累，宋芙又点了助眠的熏香，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 宋芙翻了个身，紧紧抱住她的被子，好一会儿，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被子……好硬！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而她的手…… 正探入衣襟，落在硬邦邦的胸肌上。 “啊！” 宋芙尖叫一声，猛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原本闭着眼的男子睁开眼，看着她的眼里带着些许无奈。 “你，你，你——” 宋芙羞恼的瞪着程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怎么……” 程钰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委屈，“夫人，是你动的手。” 宋芙：…… 确实。 她衣裳完好，倒是程钰衣襟凌乱。 “那，那你的被子呢。”宋芙红着脸问，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同床共枕。 程钰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地上…… 宋芙猛地转头看去。 程钰幽幽道：“夫人，我的被子在你怀里。” 第54章 抢夫君的被子 宋芙：…… 属于她的被子此刻一大半都已掉到了地上，他怀里紧紧抱着的确实是一床陌生的被子。 就…… 宋芙恨不能当场倒下再睡一觉。 偏偏程钰此刻正紧盯着她，那裸露的胸膛让她的指尖都微微发热。 似乎还能感觉到坚硬的触感。 “那，那……”宋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有些懊恼，昨晚点了助眠的香，睡的太沉了。 可要是说程钰不该与她一起睡……似乎又不大对。 眼看着宋芙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程钰才开口，“无妨，我不介意。” “啊？” 宋芙呆呆的抬眸，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 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夫人动手动脚。”程钰加重了“夫人”二字，意在提醒她的身份。 宋芙整个人羞得不行，很是着急的便要起身，“我，我起……啊。” 太着急的后果便是脚被绊在被子里，整个人朝着床下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 宋芙双手撑着地面，大声喊着，“别管我！” 程钰正要扶她的动作一顿，眉梢轻挑，眼睁睁的看着宋芙手脚并用，动作灵活的站直了身体，快步离去。 程钰不由莞尔。 她怎能……如此可爱！ 宋芙红着脸出门洗漱，棋雨和棋云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昨夜世子可是歇在世子妃房中了。 宋芙看着两人的表情，疑惑片刻后脸更红了，只觉得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种事，想解释都无从解释。 “世子妃，一早问心堂那边递来消息，二公子想见您。”棋雨这话说的十分犹豫。 宋芙的动作一顿，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心知程瑞怕是为了虎符一事而来，只是如今许伯伯的手伤尚且没好，那虎符还没完成。 此事唯有拖字诀。 临近午时，宋芙才离开明心院，往“老地方”去。 程瑞已在等着。 看见她来，上下打量了下，面色阴沉，表情阴鸷。 “昨晚程钰歇在明心院？” 他开口便问。 宋芙心中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这种事你也要问？” “回答我！”程瑞激动起来，尖锐的声线略有些细。 他很快察觉到这点变化，眼里闪过一抹狰狞，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这很重要。” “是。” 宋芙是有些被吓到，不知道程瑞为何会如此激动。 “当真？” 程瑞眯着眼眸，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怀疑，“从前他从不住明心院，为何偏偏昨夜歇在了明心院。” 昨夜程钰出去肯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不对。 在所有人眼里，程钰的腿还不良于行，能做什么大事？ 宋芙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问题，但还是道：“自然是为了他的信任。” “我好不容易才近了他的身，自然不能让他被芳华苑那个勾走。” 她一脸坦然的看着程瑞，“我的目的……你不知道吗？” 程瑞哑然。 他自然知道。 但他总觉得最近的宋芙好像变了。 程瑞的眼中满是怀疑，片刻后问：“那东西呢？” 宋芙抿唇，“原本我都快得手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两天又开始很防备我。” “昨天霜姑娘吐血了，我过去看了，她中的毒是芳华慢。” 宋芙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程瑞。 果见程瑞眼神闪烁，明显心虚。 宋芙的心落了地。 对霜姑娘动手一事，果然与程瑞有关。 背后之人对霜姑娘用了芳华慢，明显就是想栽赃她。而知道她下过这个毒药的除了程钰，便是程瑞。 她第一怀疑的自然是程瑞。 果不其然。 程瑞此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忽然的心虚。 宋芙正视他，“此事与你有关吗？霜姑娘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对她动手。” 程瑞沉默片刻，道：“你可知那位霜姑娘姓什么？” 宋芙一怔，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彭。”程瑞说：“她父亲曾是江家军的参军，在三年前江家军出征之后忽然返回京城，带着一家人离开。” “她可是你的仇人！” “我做这些，也是想为你，为江家军报仇。” “这些话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担心你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可你既然问了，我也是时候该告诉你。” “你想想，黑风寨这些年易守难攻，朝中剿过数次，却屡次受挫。为何到了程钰这，便不过短短几日便拿下了？” “阿芙，你可不要被骗了。” 程瑞的话说完之后，宋芙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倒并非信了程瑞的话而怀疑程钰。 她更疑惑的是，程钰堂而皇之的将彭霜带在身边做什么？ 她不再理会程瑞，转身便朝着芳华苑而去。 她倒是要问问彭霜，当年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的背影，程瑞的眼眸闪烁，嘴角咧开一个有些狰狞变态的笑。 宋芙脑子有些乱，直奔芳华苑。 可走到芳华苑门口时，她的脚步却忽的停住。 她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回了明心院。 程瑞为什么会忽然告诉她这样的事？如今程瑞与她说的话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她自然不会百分百的相信。 哪怕彭霜的确是那个参军的女儿，她那时年纪尚小，当真知道什么吗？ 她需得问。 却不是现在。 她现在就去，说不准就中了程瑞什么计谋。 书房。 程钰自然得知了宋芙今日的行踪，听到剑影禀告的程瑞告知宋芙的话，他当即黑了脸。 “他如今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剑影犹豫了下，还是说：“世子，看样子世子妃也对江家之事存疑，咱们是不是……” 程钰抬手制止了他没说完的话，冷声道：“不可。” “此事疑点重重，我查了三年都没查到什么线索，切不可将她牵扯进来。” 说到后半句话，程钰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他是想要护着宋芙的。 剑影还想说什么，程钰已经转移了话题，“那些东西都检查了吗？可查出什么？” 顿了顿，又说：“还有当年彭家的那几具尸骨，可着人去敛了？” 第55章 宋芙不守妇道？ 剑影忙回答，“回世子的话，已经让人去收敛了。” “但奇怪的是……似乎少了一具尸骨，兴许是在山里被财狼叼走了也不一定。” “那些东西因为数量太大，如今还尚没寻到与彭家有关的东西。” 程钰轻轻颌首，“继续追查。” “是。” 剑影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明心院。 宋芙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去芳华苑问一问彭霜。 芳华苑。 彭霜的身体很是虚弱，便是白日里都是躺在床上休养的。 看见宋芙来，她想要起身下床行礼，却被宋芙拦住，“不必客气。” 说完，宋芙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那么盯着彭霜。 眼神太过明显，彭霜想忽视都难，转而看向她，“世子妃是特地来寻我的吗？” 宋芙顿了顿，点头道：“是。” “我听说你……姓彭？你父亲曾是江家军的参军。” 宋芙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复杂。 若彭霜当真是参军之女，那她父亲怕是与三年前藏锋谷一事有关。 甚至可以说…… 是她仇人之女。 饶是彭霜只是一个姑娘家，那时怕是根本做不了什么，她也再难像之前一样，对她抱以同情之心。 彭霜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点头道：“……是。” “我知世子妃想问什么，可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彭霜说着，伸手解开衣裳。 她背对着宋芙坐下，衣裳退下。 削瘦的后背上满是斑驳的伤痕，有新有旧，看着骇人极了。 宋芙到了嘴边的话都顿住。 她双手紧攥成拳，指甲铬在掌心生疼，眼睛都隐隐在泛着红。 “世子妃，若是当年之事当真与我父亲有关，我这算不算已经付出了代价？” 她黑漆漆的眸看着宋芙。 宋芙沉默许久，才说：“若你想起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彭霜扯了扯唇角，“世子妃放心。” 宋芙离开芳华苑。 她转而去了书房。 她想问问程钰将彭霜带回来是什么意思，可她却扑里个空。 程钰并不在府中。 因着今天突然发生的事，宋芙的心情既复杂又沉重。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少年急匆匆的朝她跑来，“世子妃，救命！” 陆长宁？ 宋芙脚步一顿，抬眸看去，“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长宁一脸骇然，“祖母，祖母忽然吐血晕过去了！” “世子妃，你快随我去救救祖母！” 说着，陆长宁便想要伸手去抓宋芙手腕，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 当务之急治长公主才是第一位。 宋芙也忘了避开。 “宋芙！我跟你拼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却是匆匆赶来的程宜。 程宜得知陆长宁来了定王府，自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可没想到刚过来就看到陆长宁拉宋芙的手，对她来说陆长宁肯定是没错的，这必定是宋芙不守妇道，不安于室，勾引长宁哥哥！ 程宜飞快的冲过来，直接撞向宋芙—— 砰！ 猝不及防之下，宋芙被撞了个仰倒。 她直接被撞倒在地上，整个人被撞到了花园里的假山上。 一瞬间，腰背剧痛！ “嘶！” 宋芙倒吸一口凉气，疼的表情扭曲。 程宜这是疯了吗？ 她怎么都没想到，程宜会忽然冲过来。 “长宁哥哥！”可程宜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而委委屈屈的看向陆长宁，“你不要被她骗了。” “宋芙，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定王府世子妃，你怎可勾引——” “程宜！” 陆长宁怒不可遏，怒斥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他快步走到宋芙身边，伸手想扶起宋芙，“世子妃，你没事吧？” 宋芙连连摆手，并且拒绝了陆长宁的帮助。 转而看向程宜，“你还知道我是定王府世子妃呢？你就敢对我动手！” “像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人人得而诛之！”程宜脑中理智全无，自然是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甚至连身为郡主的尊荣和体面都全忘了。 宋芙气笑了。 她扶着腰，走到程宜面前。 啪！ “这一巴掌，打你出言不逊！” 啪！ “这一巴掌，打你对长嫂不敬。” 眼看着宋芙还要动手，程宜气得跳脚，“来人，快来人！” 侍女婆子们都围了上来，被这么多人围着，宋芙的确再动不了手，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放下手。 转而看向陆长宁，“小公爷，你刚刚说长公主如何了？” 陆长宁满脸的焦急，“祖母她吐血晕过去了！” 宋芙面色大变，“立刻去长公主府！” 她也顾不上腰背疼不疼的了，快步往定王府大门而去。 两人刚到大门外，就看到剑影策马而来。 宋芙眼前一亮。 她正嫌弃马车太慢。 她快步上前，对剑影道：“下来。” 剑影愣了下，乖乖下马，宋芙抓住缰绳，直接翻身上马。 “驾！” 她娇喝一声，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剑影：？？？ 他一下呆在原地，那是他的爱马…… 匆匆出来的陆长宁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他即刻便要跟上去，却被剑影拉住。 “小公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若不然，成国公府的小公爷怎会在定王府？ 陆长宁忙说了一下长公主的情况，转而也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剑影表情变了变，即刻对着一边的管家道：“快，备马。” 世子妃都去了，那这件事是必定得赶紧告知世子的。 剑影连门都没进，很快便又换了一匹马，直奔夤夜司方向而去。 长公主府。 宋芙是第一个到的。 她将缰绳交给等在一边的是从，便快步往长公主的主院而去。 长公主府一路人很多。 宋芙刚到主院，便被人叫住，“宋芙？” 一道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宋芙转眸看去—— 面前人穿的十分贵气，更带着上位者常有的气势，此刻正拧眉看着她。 “本殿听说，姑母的身体是你在照看？你需知此事要紧，可不能逞强。” 宋芙认识眼前的人。 当今的二皇子殿下。 她扬唇笑了笑，自信道：“有我在，二殿下放心。” 第56章 为夫人撑腰 宋芙说完，转身进门。 刚侧过头她就变了表情。 此刻她的背部火辣辣的痛，她都不敢想伤得有多厉害。 屋内的人不少，却并不显凌乱，几个太医正围坐在长公主床边，个个面色难看。 “世子妃。” 林嬷嬷快步走来，眼睛泛红，“您快瞧瞧长公主。” 宋芙颔首。 屋内的太医们听到声音也都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宋芙看向床榻，长公主已失去意识，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出的气比进地气多。 她表情微变，快步越过众人，检查长公主的情况，“劳烦大家散开些。” 宋芙的话说得还算客气，陈太医第一个起身往后退去，见此其余几位太医也都纷纷起身。 其中一个人低声嘟囔，“区区女子……” 宋芙连头都没回，仔细检查长公主的情况。 林嬷嬷在旁低声说：“今儿早晨殿下还好好的，可午后忽然就晕了。” 说着，她到底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宋芙并未被干扰，看见长公主的腿已变得浮肿，她轻轻一按，许久凹陷才缓缓回平。 “我需要针灸。” 宋芙立刻对林嬷嬷说，情况比起上次在定王府更加凶险与紧急。 事不宜迟，此刻没那么多时间解释。 林嬷嬷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宋芙的意思，当即看向那边正盯着这边的太医，“请大人们去外间稍候。” 方才那瞧不上宋芙的太医一听这话，表情立时变得十分难看。 “林嬷嬷，长公主殿下情况危急，危在旦夕，你当真要让这么个小姑娘出手？若出了什么事……” “自有我一力承担！”一道微喘却坚定的声音传来。 正是陆长宁。 陆长宁没想到宋芙的速度那样快，他一路都是跑进来的，形象气度全无。 却是毫不犹豫地坚定站在了宋芙这边！ 听到陆长宁这话，那几个太医面面相觑。 陆长宁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林嬷嬷拦住，“小公爷，请在外面候着。” 安平长公主是心脏的问题，针灸要在各个穴位处，自然是要除去衣裳的。 所以这些人才不方便在里面看着。 “世子妃……”林嬷嬷迈步进入内室，快步走到宋芙身边，“求您，一定要救救殿下。” 方才来的太医虽然多，对于长公主这情况却是束手无策。 若非如此，也不会那般爽快利落地出了内室。 宋芙点头，表情严肃，“我会尽我所能。” 此次比起上次更危险，宋芙下针时都是慎之又慎。 若是一个不仔细，怕是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外面的声音此刻都传不进她耳中…… …… 陆长宁被关在门外，有些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小公爷。” 长随递上帕子，让他擦拭满脸的汗珠。 陆长宁接过，胡乱擦了一把便将帕子丢回去。 “小公爷，恕我直言，您此举当真是有些莽撞！学医一事除了天分，更有经验。” “定王世子妃年纪如此轻，您如何能将长公主的安危交于她手？” 陆长宁素来是好脾气。 饶是他此刻正烦着，却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世子妃虽年轻，于医术一道却极有天分，且她师从神医谷。上次祖母在定王府遇险，便是世子妃出手相助。” 那太医嗤之以鼻，“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世子妃从前给长公主开的方子我们也看了，药性生猛，指不定此次长公主晕倒便与吃了那药有关。” “崔太医！” 陆长宁拧眉打断崔太医的话，神色间已隐有些不喜。 崔太医仍有些不甘心，继续嘟囔，“长公主身体底子本就弱，药性太猛会反伤其身。” 他又看向陈太医，“陈太医，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为长公主调养身体，殿下的身体你最清楚。” 陈太医讪讪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公主如今的情况，崔太医可有对策？”一道冰冷的声音伴随着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谁。 纷纷看了过去，个个起身，“世子。” 程钰被剑影推着缓缓进门。 他虽坐在轮椅上，气场却十分强大，冰冷的眸落在崔太医身上。 崔太医面色一白，额头冒出涔涔冷汗。 程钰如今虽是残疾，坐在轮椅上，但他十四岁便已是名扬大盛的少年将军。 是当真见过血杀过人的。 更别提自长乐公主仙逝后，当今陛下对这唯一的外甥疼爱更甚于几位皇子。 “既做不到，那便闭嘴。” 程钰说完，挪开了视线。 “是。” 崔太医却只觉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还好身边的同僚扶了他一把。 “阿钰。” 二皇子此刻终于出声，他一身紫衣，贵气十足。 看着程钰的眼中全是关切，“近日忙着公事，没空去瞧你。你近日可有好些？” 程钰看向二皇子，轻轻颌首，“多谢二殿下关心。” 二皇子无奈摇头，“你我之前，何必如此生疏？早与你说了直接叫我二表兄便是。” 程钰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二皇子再次叹息，“罢了罢了，你啊，脾气还是这么犟。我又岂会叫你为难？” 说着，二皇子又道：“既你今日来了，恰好太医们又都在此处，不若为你请个平安脉。” 程钰抬眸，眼神黑亮，出言拒绝道：“二殿下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长公主性命攸关，我的事不急。” 二皇子的眼神若有似无的从程钰的腿上扫过。 程钰没理会二皇子的眼神，眼神落在紧闭的门上。 薄唇紧抿，眼中难掩担忧。 他知道她医术了得。 否则连赵大夫都不知道的蛊毒，她不会就那样轻易解开。 可是…… 此刻他坐在外面，竟还是有些担心。 这于他而言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他做事向来运筹帷幄。 他双手落在轮椅扶手上，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 一个侍女端着煎好的药过来时，不知怎的绊倒了。 手中滚烫的汤药都直直朝着程钰洒了过去—— 第57章 夫君，疼 “阿钰！” “小心！”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程钰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直接挡在程钰身前。 滚烫的汤药撒了他一身。 正是剑影。 正是初夏，剑影穿得自然不厚，滚烫的汤药浇在身上，背后迅速有疼痛传来。 众人已经围了过来，纷纷关心程钰是否有伤到。 程钰却只拧眉看着剑影，“去上药。” 剑影微垂眼睑，护在程钰身边，“世子，属下无事，不是很烫。” 今日剑光去忙别的事了，随着世子一起来长公主府的只有他一个。 这汤药可不像无意。 若他贸然离开，他担心世子遇险。 程钰动弹不得，自然瞧不见剑影背后的情况，仍有些不放心，剑影却是摇了摇头。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侍女此刻已经跪在地上哭泣求饶，连着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红了。 程钰深深地看了侍女一眼，淡声道：“无妨。” 陆长宁心中亦觉愧疚，此刻连声呵斥侍女，“还不快下去！” 侍女哭着道谢时候连忙起身跑开。 众人仍旧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内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林嬷嬷红着眼，面上却是带了笑，一看她这表情，陆长宁心弦微松，“祖母她……” 宋芙轻轻颔首，“长公主身子弱，接下来需得好好休养，切不可再动气。” “一些刺激性的东西更要远离。”宋芙意有所指地警告。 陆长宁只是脾气好，却并不蠢，很快便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他眼神微闪，诚恳地鞠躬道谢。 而那边的一众太医听到宋芙的话，个个瞪大了眼睛。 “真，真无事了？” 陈太医颤着声音问。 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长公主的身体，更知道此次情况的凶险。 他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却因为风险太大而不敢贸然提及。 宋芙眉宇间难掩疲惫，却还是点头，“只是暂时无事，接下来的照顾需要更仔细。” 陈太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妃，那老朽是否可以去看看殿下？” 宋芙侧身让开，“殿下还睡着，诸位前辈动作轻些。” 诸位，前辈？ 其余的太医们皆是眼前一亮，对着宋芙拱了拱手，然后默默的跟在陈太医身后进了门。 这种事，谁不想瞧瞧啊？ 最后便只剩下了最开始说酸话的崔太医。 宋芙虽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此刻却也没有贸然开口。 她正想再与陆长宁说点什么，却瞧见了院中的程钰。 他漆黑的眸正安静看着她。 没什么动作，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叫她觉得安心。 “夫君？”宋芙上前几步，走路的动作有些慢，却还是扬起笑，“你怎么来啦？” 程钰瞧见她的动作，微微拧眉，“怎么了？” 陆长宁此刻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开口，“世子妃，小心腰。” “……” 霎时间，院中一静。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陆长宁和宋芙身上，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陆长宁被看得脸颊通红，飞快地摆了摆手，说：“不不不，是丹阳郡主！” “祖母忽然晕厥，我去王府求世子妃出手相助，却被丹阳郡主瞧见，推了世子妃一把，世子妃撞到了假山处。” 陆长宁看着宋芙与程钰的眼里满是歉疚。 程钰抿紧唇，微蹙的眉昭示着他的不悦。 “立刻准备一间屋子。”程钰对陆长宁道。 宋芙也没拒绝。 她撞到的时候就觉得疼痛，一路又策马而来，弯着腰为长公主针灸。 她起身的那一刻，当真只觉得腰都快断了！ “血！” 宋芙一动，林嬷嬷这才瞧见她腰间已沁出血迹。 她原本穿着浅紫色的衣裳，血迹不算太明显，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公主身上，所以不曾发觉。 程钰的表情更难看。 索性空屋子很快就准备好，这个院里就有。 进门时，程钰看向剑影，不容拒绝道：“去换衣裳，擦药。” 宋芙有些好奇，“剑影怎么了？” “属下无事。” “烫伤。” 程钰和剑影同时出声，说的话都不一样。 宋芙拧眉，看向剑影，“烫伤非同小可，赶紧去处理。” 剑影的身手怎可能被烫伤？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得不被烫伤，宋芙心中怀揣着秘密，自然觉得全世界都有可能窥探与察觉。 她的眼神从程钰腿上扫过。 “有我在夫君旁边，你且放心。” 剑影还想再说话，程钰抬眸看他，“我的话都不听了？” 剑影只得转身离去。 “那个……”宋芙看了看程钰，想着向陆长宁要个侍女给她擦药才是。 程钰却直接道：“脱。” 虽然知道此脱非彼脱，可宋芙还是一下红了脸，“夫君……” “我为你擦药。”程钰的眼神执着，不容拒绝。 眼底深处暗藏担忧。 他更想知道，她伤成什么样。 宋芙微微怔了下，没再说拒绝的话，只道：“那夫君先闭上眼。” 不然她当真害羞。 程钰闭上眼，听觉却因此变得格外敏锐。 她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听到宋芙倒吸的冷气。 定是衣料沾在了伤口上。 许久，他才听到她有些低怯的声音传来，“好，好了。” 宋芙正背对着他，白皙光洁的背呈现在他眼前。 脖颈上露出一条鹅黄色的带子，同色的系带在她细腰上系着。 而下半背与腰上，此刻伤痕交错，鲜血淋漓。 落在她光洁的背上更显可怖。 他抿唇，眼中再无任何旖旎，只余心疼。 他拿起热水盆中的毛巾拧干，细细地为她擦拭伤口。 “嘶。” 因为疼痛，宋芙下意识地躲闪。 程钰下意识地按住她！ 有力而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细腰，触感细腻温软，他本就觉得她的腰细，此刻碰到才知究竟有多细。 好似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一般。 他喉咙滚动了下，继续专注而认真地为她擦拭伤口。 “别动。” 他声音低沉，只觉得全部的自制力都用在了今日。 宋芙觉得不自在极了，却也当真强忍着没再动。 她只低低地喊了一声，“夫君，疼。” 第58章 别动，乖 程钰浑身一僵，整个人险些失控。 宋芙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软糯与羞怯，削瘦的肩轻轻颤着。 他停顿片刻，默默加快了动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尖已经红了个透。 他指尖轻颤。 温热的毛巾将伤口擦拭干净之后，他细细的抹上药粉。 这比刚才更疼。 “别动，乖。” 程钰喑哑的声音响起，“一会就不痛了。” 宋芙背对着程钰，双手抱着薄衾挡在胸前，她看不清程钰的动作，却能感受到他温柔小心的动作。 是熟悉却遥远的被人珍视的感觉。 宋芙鼻子有些泛酸，声音不自觉的软了许多，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好了吗？” “嗯。” 程钰松开抓着宋芙腰肢的手。 这才发现，她白皙肌肤上清晰的留下他的指印，白的肌肤，红的掌印…… 程钰呼吸一滞，垂下眼睑，“好了。” 他闭上眼，只不断颤动的睫毛与在袖子底下攥成拳的手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再次传来，宋芙倒是想快些，可她身上有伤，实在不便。 而这时间对闭着眼睛的程钰来说似乎也显得格外漫长。 许久。 他才听到宋芙的声音响起，“可，可以睁眼了。” 宋芙已换了一身衣裳，脸颊透着薄红。 程钰睁眼，便对上她略有些闪烁的眼神。 他本就热的耳尖此刻更红许多。 宋芙起身走到程钰身边，推动他的轮椅往门边去，毕竟是在旁人家里，哪怕他们是夫妻，也不好单独待在一间屋子太久。 开门时，剑影已在外面候着。 此刻镇定自若的从宋芙手中接过轮椅。 宋芙刚出门，方才那些太医便看了过来。 太医们站在一处，你看看我，我推推你，似想上前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宋芙大抵能猜到。 但既然这些太医们不说，她便也权当没瞧见。 “世子妃。” 陆长宁快步走过来，关切道：“您的伤……” “没事。”宋芙说：“纸笔可准备好了？我再为长公主开几张方子。” “备好了备好了！”这次回答的却不是陆长宁。 陈太医快步走过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世子妃请。” 宋芙：…… 她给了程钰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迈步进屋，将方子写下。 陈太医得了个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也积极的参与讨论，两人一番讨论之后。 宋芙也略调整了下方子。 眼看着陈太医还要再聊，程钰拧眉，朗声道：“夫人。” 宋芙猛地回神，转头冲程钰粲然一笑。 而后才对陈太医说：“陈太医，下次再聊。” 长公主已脱离危险，接下来有陈太医在这守着便是。 况且宋芙如今还受了伤，自该回去好好休养才是。 陆长宁十分客气的将人送出去。 二皇子也还没走。 见此忙道：“既是姑祖母已经脱离危险，本殿便也告辞。” 陆长宁忙道：“送二殿下。” 一行人到了公主府外，几人都停下脚步，目送二皇子率先上马车离去。 程钰这才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二殿下今日怎在公主府？” 陆长宁自是知无不言，当即道：“二殿下是来瞧祖母的。” 程钰若有所思的轻轻颔首，与宋芙一起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宽敞，两人坐的有些远，谁都没主动说话。 宋芙自是因为方才在公主府上药的事心里而觉得有些尴尬，况且冷静下来又想到了彭霜的事。 程钰同样别着眼，没看宋芙。 不是不愿，而是有些不敢。 马车走着走着，宋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倒不是别的，而是马车内的味道有些奇怪，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是因为她的伤？ 又不大像。 许久之后，终究还是程钰率先开口，“夫人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宋芙一怔。 “夫君今日怎刚好会在公主府？” 程钰：“嗯。” 倒也不是刚好，他是专程为她而去。 宋芙将他的回答视为默认，又说：“夫君若还有未忙完的事便先去忙吧，不必专程送我回王府。” “忙完了。”程钰说着，又默默在心里补充：送她回王府很有必要。 马车内又沉默下来。 彭霜的事还横在她心头。 就在宋芙终于鼓足勇气准备开口询问时，马车停了。 外头传来剑影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到王府了。” 宋芙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随我来。” 程钰叫住准备回明心院的宋芙，表情冷沉，带着她往飞烟阁的方向去。 飞烟阁便是丹阳郡主程宜在王府的住处。 飞烟阁内。 程宜正气恼的跺脚，她脸上带着面纱，此刻正怒骂跪在地上的侍女，“废物，一群废物！” “还不快去给我取玉雪膏来！若是本郡主脸上留了疤……” “你要如何？” 程钰冷沉的声音传来。 程宜先是一喜，而后又露出委屈的模样，快步走到程钰面前，“长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宋芙她是你的妻子，却不守妇道，不安于室，勾引长宁哥哥！” “被我发现之后还打我。” 程宜说的她自己都信了，眼睛红红的看着程钰，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红肿的脸。 “长兄……” 程宜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她瞧见程钰的表情冷的可怕。 完全没有要为她做主的意思。 “看来，你是全然觉得自己没错。”程钰冷眼看着程宜，“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对你长嫂动手。” “长兄！”程宜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的脸都肿成这样了！ “程宜目无尊卑，不敬长嫂，打掌心二十，禁足三月。”程钰说到这，顿了顿，又说：“我会请皇后从宫中安排一个嬷嬷，好好教教你的规矩。” 程宜面色大变。 这每一个处罚，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程钰，见他并没有丝毫心软，立刻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宋芙，眼带恨意。 “程宜。” 程钰再次出声，语带警告，“若再有下次，我会请陛下废黜你的郡主之位。” 第59章 世子妃当众与男人拉扯 程宜懵了。 这话便似一个惊天大雷，直接在她头顶炸开。 程钰一脸的认真。 他并非在开玩笑。 定王是大盛唯一的异姓王，并非皇室中人，程宜这个丹阳郡主的封号是陛下为了彰显恩宠亲封的。 程宜可不是皇室宗亲女。 程宜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钰，眼中噙泪，再加上肿起来的脸，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程钰却没半分心软。 “世子！” 白侧妃和程瑞等人匆匆赶来，刚看便瞧见这一幕，白侧妃连忙上前护住女儿，“世子，宜儿还小，你是做长兄的，万莫与她计较才是！” “母妃……” 程宜一把抱住白侧妃，整个人委屈极了。 白侧妃心疼的将程宜抱在怀里。 程瑞此刻也拧着眉说：“兄长，你以前可是最疼宜儿的，如今为何要罚她？可是有什么误会？” 白侧妃轻轻拍着程宜的背，哄着她。 母子三人站在一处，与程钰宋芙相对而立，有种分庭抗衡的姿态。 程钰冷眼看着几人，“程宜属实没规矩了些，我罚她也是为了她好。” 况且，他就是要为宋芙出气。 宋芙受了那么大的罪，那么大的委屈，他岂能轻轻放过程宜？ 若非程宜是他妹妹，他也要叫她伤成那样试试！ 程宜哭的更伤心。 “世子，小公爷当众与世子妃拉拉扯扯，也不能怪宜儿误会。”白侧妃立刻出声，凉凉的看了一眼宋芙。 “说到底，世子妃她……” “是非曲直，本世子心中有数。”程钰打断白侧妃的话，“若侧妃不满，大可传信给老头。” 白侧妃嘴唇动了动，只得闭嘴。 程钰说的老头自然是定王。 定王远在边关。 白侧妃不由得怀念三年前的王府，那时定王与程钰都在边关。 这王府便是她说了算。 可三年前程钰伤了腿回京，定王亲自传令，王府上下都听世子的。 白侧妃心里暗骂，嘴上却道：“世子，世子妃这不也好好的吗？不必罚的那么狠了吧……” “好好的？”程钰看向白侧妃，“程宜那一推，白侧妃可要试试？” 白侧妃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宋芙走后她便遣人去瞧了，那假山尖锐的石头上还有血迹。 还是她叫人抹去痕迹的。 程钰的眼神落在程宜身上，“还是说，你对本世子的处罚不满？” 程宜眼中含泪，哪敢说不满？ 只能恨恨瞪了宋芙一眼，委屈道：“长兄如今一点都不疼我了。” 宋芙才不怕程宜，直接翻了个白眼回去。 就这，她还嫌轻了呢。 不过程钰能主动为她出头，为她主动惩罚程宜，她觉得还是不错。 毕竟她这人不记仇。 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被推之后还回去的那俩巴掌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的，指甲甚至划破了程宜的脸。 府中的婆子拿着戒尺。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程宜掌心。 这些婆子都是有手段的，能打的既痛，又不会破皮留下伤疤。 程宜被打的叫苦不迭，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沁入脸颊的伤口，她更疼了。 白侧妃看的十分不忍，别过了头。 偶尔扫过宋芙和程钰的眼里带着满满的恨意。 程瑞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则是又带了探究。 二十戒尺打完，程宜的手已经又红又肿，这些时日怕是连碰东西都难。 更别提还有禁足和宫中嬷嬷的教导。 回到屋中，程宜哭的伤心极了，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她最最最最厌恶宫中的教导嬷嬷了。 手段又多，又不会留下伤疤。 因着禁足，飞烟阁被人看守起来，程瑞和白侧妃再担心也只能在院外安慰。 程瑞看向程钰和宋芙，眼神微闪，有些酸溜溜的说：“长兄与长嫂如今感情真好。” 他加重了“长嫂”二字，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宋芙身上，好似在提醒她什么一般。 程钰凉凉的抬眸看了一眼程瑞，道：“不及你与二弟妹。” 他意有所指。 程瑞瞬间就明白过来，程钰是在暗讽他与宋茵未定亲便私通！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 他还想说什么，程钰已经吩咐剑影，转动轮椅离开飞烟阁。 宋芙犹豫着要不要在程瑞面前装一下，便听程钰的声音传来，“还不过来。” 好台阶！ 宋芙看了一眼程瑞，“十分不情愿”的转身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宋芙才对程钰说：“夫君，谢谢你。” 程钰抬眸瞧她，“谢我什么？” “为我出气呀。”宋芙说的理所应当，“不过我当时就打回去了，我才不会吃亏呢。” 程钰唇角上扬。 “嗯，不错。” “嗯？”宋芙瞪大眼睛，弯腰看向程钰，“程宜可是你妹妹哎。” 程钰反问：“不是你跟我说，她不安好心？” “倒也是这样没错。”宋芙粲然一笑，站起身时表情又有些扭曲。 痛！ 她忘了她受伤这事儿了。 她模样生动，就连皱眉喊痛的样子落在程钰眼中也十分可爱。 “笨。” 程钰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怕是伤口又裂开了。” 宋芙立刻道：“我叫棋雨给我上药就行。” 话音落下，她才觉得这话似乎有些…… 她默默的别过头，红了脸。 程钰将宋芙送回明心院，棋雨和棋云早就担心的不行，此刻皆红着眼说要为宋芙检查伤势。 宋芙一边被两人拉着进门，一边对棋雨道：“你去将我药房里那个白玉瓶拿给剑影。” “那里面的药对治烫伤有奇效。” 棋雨脚步一顿，“是。” 她转身去取白玉瓶，棋云则是得以瞧见了宋芙的伤口。 只看着宋芙腰间那尚未完全退去的掌印，棋云有些震惊的张大了嘴。 宋芙顺着棋云的视线低头一眼，小脸当即红了。 她眼神躲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这……” 棋云红着脸连忙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宋芙：…… 她看着棋云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棋云当真明白了吗？ 棋云别开眼，道：“世子妃别动，奴婢给您上药。” 宋芙嗯了一声，乖乖趴着。 琪云一边擦药，一边说：“世子妃，今日您离开之后，许掌柜那边来了消息。” “说是想见您一面。” 第60章 夫人，别乱动 许伯伯要见她？ 宋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给许伯伯传个消息，我明日去店里。” 今天已经有些晚了，实在不合适。 棋云低声应了是，而后没再说话，只看着宋芙身上的伤口，不自觉红了眼睛。 等棋云为宋芙上完药，棋雨也回来了。 没瞧见宋芙的伤口，她有些担心，却也没敢僭越的让世子妃脱了衣裳再给她瞧一次。 宋芙重新上了药，换好衣裳，便与程钰一道用晚膳。 晚膳之后，程钰一直都没有离开明心院。 这让宋芙略有些不自在，原本已经想歇息的她此刻下意识的选择了……熬着。 只是她腰背本就不适，此刻坐的当真有些难受。 外面天色已黑。 程钰就像知道她的不适一般，对着棋雨等人道：“先下去。” 棋雨棋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芙，见自家世子妃没反对的意思，便老老实实的出了门。 程钰起身。 宋芙身体微僵，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程钰一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体挡住烛光，阴影将她笼罩。 宋芙下意识抬眸—— 刚要出口的话被惊呼代替。 程钰已经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名带着几分温和。 宋芙确不敢动，被他抱着的身体很平。 毕竟弯曲便可能会撕裂伤口。 宋芙面颊微红，双手勾着程钰的脖颈，眼神闪烁，鼻尖全是他身上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我，我可以自己走……” 宋芙声音很低，有些不自在地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下。 程钰垂眸看她，声音低沉，“别乱动！” 语带警告！ 宋芙似明白了什么，一秒变乖。 程钰将她抱到床边，轻轻放下，“便趴着看。” 她闷闷的答应一声，把医书放下，埋头趴在枕头里。 不知是不是昨夜程钰歇在这里的关系。 香味浅淡的枕头里似乎也染上了程钰身上常年带着的味道。 怪怪的，不难闻，极有安全感。 宋芙这般想着，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程钰就坐在床边，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侧眸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叩门的声音响起，三长两短。 程钰起身，不紧不慢的灭了房间里的烛火，而后从窗户离开了屋子。 …… 翌日，一早。 宋芙昨夜睡得早，今天起得也早。 她一睁眼，便瞧见程钰的俊脸。 索性也不是第一次，她的反应倒也算得上平静。 更要紧的是，许是因为身体受伤的关系，她的手没在不该在的位置。 只是跟程钰这样并肩躺着，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动作利落的便要起身—— 可刚有动作，背上就多了一只手，颇有些强硬的摁住她，“慢点。” “奥。” 宋芙乖乖答应一声。 程钰还蛮细心的嘛。 她动作慢了点，却也忍不住龇牙，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伤口显然已经开始结痂。 她行动的的时候还有隐约的疼痛传来。 用过早膳。 棋云过来说马车已经备好。 宋芙带着两个侍女便扬长而去，全程忘了程钰这个夫君。 程钰：…… 他看着宋芙的背影，轻轻的叹息一声。 这就是她说的要好好过日子？ “世子。” 剑影很快走过来，低声在他耳畔说，“时辰到了。” 程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对着剑影轻轻颔首。 …… 打铁铺。 许掌柜这几日都躺在床上休息，打铁铺虽然有学徒开着门，生意却也一直不好。 瞧见宋芙来，学徒忙笑着上前，“东家来了，掌柜的在后头等您！” 宋芙颔首，不紧不慢的往里走去。 主要是她想走快也走不快，背后疼。 许大山已经没在床上躺着。 瞧见宋芙来，扬起一个笑，“小小姐。” “许伯伯，您怎起来了？您该多休息些时日才是。”此次进夤夜司，纵然段司使很快出手，可许大山还是很吃了些苦头。 许大山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说：“小小姐不必担心我，我皮糙肉厚，没事。” 宋芙哪能真不担心？ “我为许伯伯把脉……”宋芙的话还没说完，许大山便低声说：“小小姐请随我来。” 宋芙心中一凛，给了棋雨棋云一个眼神，跟着许大山进了屋。 许大山进了一个厨房。 当着宋芙的面，从灶洞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表情严肃的将其递给宋芙。 “小小姐，这便是您要的东西。” 宋芙没第一时间接，反而下意识的看向许大山的手。 他原本就被伤得不轻的手此刻更加削瘦，甚至还在轻轻打着颤。 “许伯伯。”宋芙拧眉，“我说过这东西没那么要紧，更要紧的是您的身体……” 许大山又笑了，看着宋芙的眼神温和里还带着宠溺。 “小小姐放心，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小小姐看看这东西能不能用。” 宋芙这才接过，打开看了起来，她早就盯着虎符许久，对这块虎符自是十分了解。 一眼看去，足以乱真。 可认真摩挲，却能知晓其中的材质有细微的差别。 当然，对于没拿到过这枚虎符的人来说，必定是不会知道这点差别的。 “可以。”宋芙点头，“此事辛苦许伯伯了。” 许大山笑了，“小小姐觉得能用便好。” 他能为小小姐做点什么便好。 宋芙将东西收好，想了想，又问许大山，“许伯伯，阿芙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江家军中，可有一个姓彭的参军？” 许大山当即拧眉，“小小姐，江家军中参军众多……” 他早已离开，又如何能知道。 顿了顿，他忍不住说：“若是二公子还在……他定知道……” 宋芙微怔。 许大山说的二公子，便是她的二表兄，阮瑜的先未婚夫。 一个虽然出身将门江家，却于念书一道极有天赋之人。 他过目不忘。 “是啊。”宋芙喃喃，“若二表兄还在……” 许大山迅速反应过来，忙说：“小小姐，是我失言了。” 他不该说这种话，勾起小小姐的伤怀。 思及此。 许大山才猛地想起一点，好端端的，小小姐为何会问起彭姓参军？ 他心跳猛地加速，立刻问：“小小姐，您可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第61章 世子他在意你 宋芙犹豫不过片刻，便坚定的轻轻摇头。 “没有，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此事，许伯伯不必在意。” 许伯伯早早便已离开江家军，如今江家背负着“叛贼”之名，她如何能再自私的将人牵扯进来？ 请许伯伯为她造假虎符，已是十分危险。 “许伯伯。”宋芙收回思绪，认真看着许大山道：“接下来这些时日您好好休养身体。” 许大山笑着点头，“好，都听小小姐的。” 宋芙又关心了许大山几句，这才离开了打铁铺。 一直到马车即将驶去打铁铺所在的那条街，棋雨才低声说：“世子妃，许掌柜还瞧着咱们的马车呢。” 宋芙撩起车帘向后看去—— 果见许伯伯还站在打铁铺门口，正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宋芙刚想说什么，马车已经转弯，她再瞧不见许伯伯。 “许伯伯定是舍不得我。” 宋芙握紧了袖中的锦盒。 回到定王府。 宋芙便听说飞烟阁那边又闹腾起来了。 棋雨很快便打听到了消息，在她耳边低声说：“世子妃，是宫里来嬷嬷了。” 宋芙忍不住笑了，眉梢轻挑，道：“你备份厚礼给嬷嬷送去，请她务必好好教导程宜。” 棋雨难掩笑意，“是！” 宋芙则是朝着明心院走去，路过书房时，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芳华苑。 神情有些犹豫。 片刻后，还是迈步朝着芳华苑走去。 可刚走到芳华苑门口，便被人拦住，守在芳华苑门口的是从前程钰书房外的人。 此刻态度恭敬又强硬。 “世子妃，世子吩咐过，无他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芳华苑。” 宋芙：…… 棋云黑了脸，正要说话。 管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世子妃，阮姑娘来了！” 宋芙转身离开了芳华苑门口。 她往回没走几步便接到了阮瑜。 阮瑜上下打量她，眼睛泛红，满脸关切，“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得如何？疼不疼？” 宋芙心中一软，拉着阮瑜往明心院走去。 一脸自信的说：“阮姐姐放心，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大事？” “不过阮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莫非这事已经传开了？ 为着程宜的名声，白侧妃怕是不会准许这样的事发生。 阮瑜嗔她一眼，“你还说呢，发生这样大的事你竟也不与我说。” “还是定王世子命人来告知我。”阮瑜说着，面上也扬起一个笑，“世子终究是在意你的。” “说是请我来瞧瞧你，宽慰宽慰你。” 宋芙一怔。 万没想到阮瑜竟是程钰请来的。 这种感觉……就很怪。 阮瑜继续说：“从前我还担心你，如今瞧着你与世子这般，便也放心了。” 宋芙没说话。 心中默念程钰大嘴巴。 “让阮姐姐担心了。”宋芙亲昵的挽着阮瑜的手臂，姐妹俩一道在明心院闲话。 进了明心院。 阮瑜才沉下脸，问：“我只听说你伤了，可你是如何伤的？” 宋芙只得将昨日与程宜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砰！ 阮瑜一拍桌子，一脸怒容，“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郡主，如此行径与泼妇何异？” 宋芙忙又将她当场甩回去的两巴掌以及程钰为她出气的安排说了。 阮瑜才点头，“如此，有世子护着你我也放心。” 阮瑜虽只比宋芙年长两岁，去十分自觉的承担了宋芙“娘家人”这个身份。 宋芙伸手抱住阮瑜，撒娇道：“就知道阮姐姐最好了。” 阮瑜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嗔道：“你呀。” 宋芙笑的更甜了，犹豫许久，还是低声问：“阮姐姐，早年二表兄留下的一些东西是否……” 阮瑜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轻轻颌首，“全在我府中。” “阿芙，你要吗？”阮瑜从来不蠢，她是个十分敏锐的姑娘。 宋芙轻咬下唇，点头，“我想看看。” 江家军的名单早已随着三年前的事被毁，她想看看能否从二表兄的遗物中发现些什么线索。 阮瑜顿了顿，说：“要什么？” 那些留下来的东西，没谁比她更清楚。 这三年来，她日日夜夜都是靠那些东西陪着才能安睡。 宋芙的声音更低，“有关江家军的东西。” “有。”阮瑜回答的很快，“一会儿棋云随我回阮家去取吧。” “你如今还伤着，便别折腾了。” 阮瑜没待多久，用过午膳后眼看程钰回了府，她便十分自觉的离开。 棋云去送阮瑜并取东西。 棋雨去给嬷嬷送厚礼。 一时间她身侧竟没了人，只有程钰。 “可擦了药？” 程钰询问。 宋芙沉默。 棋云去阮家取东西，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棋雨倒是回来的快，可她昨日故意将人支开就是怕棋雨瞧见她的伤口之后哭个不停。 对比之下…… 还不如程钰。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宋芙此刻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我给你擦药。” 程钰不容拒绝的开口。 “奥。”宋芙乖乖应下，背对着程钰脱衣裳。 原本应当只是衣裳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今日程钰却听到了一道略有些沉闷的撞击声。 她身上还带了旁的东西？ 宋芙比程钰更紧张，迅速将锦盒塞进了枕头下面。 却不知她这有些慌张的动作而造成的声音全被程钰听的清清楚楚。 “好了。” 宋芙趴在床上。 程钰一睁眼，便敏锐注意到宋芙枕着的枕头比旁边那个高出一截。 她藏了个东西在下面。 程钰倒也无心探究，眼神一扫而过，落在宋芙腰间。 她的药自然是极好的，一晚上过去便已结了痂，棕色的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十分刺眼。 他将药抹在指尖，轻轻擦拭。 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凉，宋芙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不过因为她这次就趴在床上，程钰倒是没在动手，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腰侧。 昨日他留下的掌印已经消失，这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宋芙的伤口不算太大，伤的却很宽。 他擦的仔细，时间难免久些。 宋芙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问道：“夫君，为何芳华苑我不能进了？” “芳华苑的这位霜姑娘……是何出身啊？” 第62章 遇刺 宋芙问的状似无意，实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既期待又忐忑。 甚至问完还有些后悔，她这样问是否太直接太随意了些。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着程钰的回答，背对着他，便只能用心感受他擦药的动作是否有停滞。 不曾。 片刻都没有。 程钰的声音响起，“夫人可是听说了什么？” 宋芙：“……没有，不曾！” 她回答的十分利索，回答完，才觉有些不对。 程钰管她叫……夫人？ 从前都是叫她世子妃或是宋芙的。 她一时竟想不起这是何时改的口，只是心里有些许怪异。 擦好药后，程钰停下动作，“我还有事，先去书房，夫人且午憩吧。” 程钰离开之后，宋芙换上衣裳，趴在床上，却是有些睡不着。 她从枕头底下翻出锦盒，取出里面的虎符，想了片刻，又将锦盒塞回枕头底下。 棋雨就在王府内送礼，回来的自是快些。 “世子妃，方才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二公子了。” “他问奴婢，您究竟还要多久。” 棋雨一脸担心，说到这，轻轻摇了摇下唇，低声说：“世子妃，您当真要与二公子合作吗？” 宋芙知道棋雨为何会这样问。 她得到的那些指向程钰的证据，全都只她一人知道。 宋芙微垂的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唇角微微上翘，带着冰冷的弧度，“当然。” “你给他递消息，说就是这几日。” 棋雨欲言又止，可听着自家世子妃笃定的话，还是点头道：“是。” 宋芙则是在想着，到时候要怎样跟上程瑞，才能不被他发现。 她擅长下药…… 却也不能直接在虎符上下……为何不能？ 宋芙想到这，一个激动，猛地从床上跃起来——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表情有些扭曲。 痛痛痛痛痛！ “世子妃。”棋雨忙皱着眉一脸关切的上前，“您小心些。” 宋芙乖乖点头，任由棋雨扶着她下床。 午憩直接被她取消，她一路进了药房。 她想起当初在神医谷的一本医术手札上见过，有一种毒无色无味，可一旦与之接触便会留下痕迹。 这种毒一旦与另一种味道接触，便会混合产生一种奇异的味道。 也就是说，她只要在虎符上抹上无色无味的毒。 自己再在身上佩戴会激发那无色无味毒的香味，一旦遇到接触过虎符的人。 她便能立刻知晓。 作为定王世子妃，要接触那些人想必并非难事，毕竟能驱使定王次子为其做事之人……数量并不多。 “棋云回来了立刻告诉我。”宋芙交代一声，便进了药房，很快忙碌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 药房外传来棋雨的声音，“世子妃，世子妃！” 棋雨的声音十分焦急，还带了几分哭腔。 宋芙忙打开房门。 棋雨在门外急的不行，此刻忙道：“世子妃，棋云出事了！” 宋芙表情大变，“人呢？” 正在这时，剑影动作利落的从明心院大门口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人。 正是棋云！ 棋云一身浅绿色的衣裳被血染红，宋芙快步上前，“快，送回房间！” 棋云还活着，就是伤得重了些。 剑影跟着宋芙和棋雨，将棋云放在她的床上，这才道：“回世子妃，属下出府办事，正巧遇到棋云姑娘被人追杀。” 宋芙眼睛发红，表情却格外冷静，“多谢。” 她心跳的有多快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前世发生在棋云身上的悲剧，她只暗恨她还是太大意了。 “世子妃客气。” 剑影垂下眼眸，他自然不会说这件事是他作为夤夜司之人发现的。 他快步出了门，在外面等着。 宋芙已看向躺在床上的棋云，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宋芙取过剪刀，直接剪开了棋云身上的衣裳。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膀一直到后腰。 “速去取药。”宋芙对棋雨道。 棋雨的性子更软些，此刻眼泪已经扑簌簌的往下掉，却还是抹着眼泪出门去取东西。 宋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伸手抓住棋云的手，在她耳边低声承诺，“棋云，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先清理了棋云的伤口，洒了止血药与麻沸散。 等着棋雨将她的药箱取过来，宋芙拿着针将棋云身上的伤口缝了起来。 许是麻沸散起了些作用，缝合的倒还算顺利。 “世子妃……” 一直等着宋芙放下手里的动作，棋雨带着哭腔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棋云会没事的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期盼。 宋芙虽有些疲惫，但此刻还是转过头对她坚定点头，“不会有事的，放心。” 有她在，绝不会让棋云出事。 棋云的伤包扎完，人却还没醒，除了这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身上其他地方也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 宋芙红着眼，一一包扎处理。 又开了一个药方，亲自抓了药递给棋雨，“去煎药。” “亲自守着，一步都不要离开。” 宋芙认真的看着棋雨的眼睛道。 棋雨明白了什么，当即点头，“是，世子妃放心。” 她握紧了手中的药，转身去煎药。 棋雨转身离开，宋芙就守在棋云身边，她原本有些乱糟糟的脑子此刻才被理清。 棋云为何会被人追杀？ 她今日去取二表兄留给阮姐姐的东西…… 而刚才剑影带着棋云回来时是空着手的，若是有东西剑影不该一个字都没提。 东西没了。 被抢了？ 那是否证明，那些东西里的确有她要找的东西？ 否则好端端的，棋云怎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而知道棋云今天去阮姐姐那取东西的人并不多。 如果不是她和阮姐姐的身边有内奸的话，那就是有人一直盯着她或阮姐姐。 秦子宣？ 宋芙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这个人。 想到这，她对着门外试探喊道：“剑影？” “属下在！”剑影的声音很快传来，听得出情绪稳定。 世子特意交代，让他呆在明心院，无论世子妃有任何吩咐，照做不误。 果不其然，宋芙的声音很快传出，“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第63章 小心嫁不出去 明心院，小厨房。 棋雨坐在炉子边，一边用扇子扇火，一边抹眼泪，整个人看着就跟个小可怜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世子妃都说了她会没事，你还哭什么？” 正是剑影。 棋雨转过头，瞪了一眼剑影，“你懂什么？要是剑光伤成这样，你不哭吗？” 剑影：“……不哭。” 他只会亲手杀了对剑光动手的人，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冷血。”棋雨转过头，继续看她的药。 剑影此时倒是没再说什么，甚至还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绣帕，递到棋雨面前。 棋雨愣了一下，眼泪一下都卡在眼眶里忘了掉下来，就那么看向剑影，“给，给我的？” 瞧她这样，剑影不由得微微皱眉，只觉得他一时好似都有些莫名的无措。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爱哭？” 他说出口的话和他心中所想却是完全不一样。 棋雨直接冲着剑影翻了个白眼，“走开！” 剑影撇嘴，“脾气这么差，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棋雨才不吃亏呢，直接跟着剑影吵了起来。 “再说了，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伺候世子妃一辈子！” 棋雨说的掷地有声，俨然将这当成了人生目标。 剑影轻轻撇嘴，转而道：“对了，世子妃刚刚叫你过去一趟。” “啊？” 棋雨拧眉，有些疑惑。 世子妃刚刚可以特意叮嘱她，一步都不能离开。 凭借着她的聪明才智，自然猜到世子妃是担心有人会对棋云的药下手。 如今又怎会让剑影来叫她？ 想到这，棋雨看着剑影的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怀疑。 剑影：…… 他将绣帕再往棋雨的方向递了递，示意她接过。 棋雨定睛一看绣帕，接过，“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棋雨和剑影起身离开。 两人一路回到了棋云的房间。 刚一进门，剑影便从窗户消失，棋雨快步走到宋芙身边，“世子妃，您是觉得明心院有内贼吗？”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宋芙道：“棋云伤得这样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好好休养。” “若是明心院里不干净……”她抿唇，“我担心她出事。” 棋雨有些焦急忐忑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往窗户的方向张望。 想着剑影怎么还没回来。 没多久。 剑影回来了，却是端着煎好的药，他对着宋芙与棋雨摇头。 “一直到药煎好，我都没看见任何人。” 宋芙自然不会就这样给棋云喂药，她先检查过，确定药当真没问题。 这才和棋雨合力，给棋云喂了药。 既然明心院没问题。 那问题多半出在了阮姐姐那边…… 宋芙看向棋雨，说：“这几日你就好生照顾棋云。” 她能信得过的人不多。 说来可笑，除了棋雨棋云，她最相信的反而是程钰以及他身边的剑影等人。 “可是世子妃，您……” “我没事。”宋芙摇头，“棋雨，我只有你跟棋云了，除了你，我不放心别人。” 棋雨的眼睛又迅速红了，哽咽着开口，“世子妃……” 宋芙连忙宽慰她，“好了好了，再哭小心变丑。” 棋雨一下笑出了声，却是撒娇道：“就算变丑了也永远是世子妃的侍女。” 宋芙离开棋云的房间，一眼便看到院中的程钰。 他坐在轮椅上，一身黑色衣裳，眉头微拧，眼神落在她身上。 宋芙随着他的视线一低头，便瞧见了海棠色衣裳上明显的血渍。 许是方才棋云处理伤口时蹭到的血液。 宋芙深吸一口气，道：“今日之事，多谢夫君。” 程钰并不开心。 反而深深的看了一眼宋芙，表情复杂。 他们是夫妻。 宋芙却为了一个侍女向他道谢。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她心里，侍女才是她的自己人。比他这个夫君可亲近得多。 他声音沉沉，“夫人准备如何谢我？” 宋芙黑白分明的眸认真的看着程钰，“此事是我欠夫君一命，夫君若有任何要求尽管提。” 她是大夫，又亲自为棋云治疗，自然看得出棋云的情况有多紧急。 若非剑影将人带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一刻钟…… 便是大罗神仙在世，怕也无能为力。 只想到这，宋芙便觉得有好似有无形的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 就好像是上一世的命运又要卷土重来一般！ 她绝不从！ 程钰敏锐察觉到宋芙的情绪变化，微微蹙眉，她在抵触什么？ 又在仇恨什么？ 他的轮椅已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既然夫人如此说了，那我确有一事需要夫人做。” 宋芙回过神来，一脸的大义凛然，“夫君尽管说！” 程钰都气笑了。 他的发妻，为了别的人，要报他的恩。 当真是好！ 一刻钟后。 宋芙有些不安的趴在了她的床上，程钰看着她完全崩裂已经沁出血迹的伤口，气得呼吸一滞！ 尽管知道她不管是在长公主府还是今日，都是人命关天，都有原因。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和难受。 她就不能对自己好些？ “夫君？” 宋芙莫名有点紧张，她怎么都没想到程钰提的要求竟是检查她的伤口。 她虽觉得有些疼痛，但那些疼痛都被她心里的那些想法遮掩。 “别动。” 程钰的声音冷沉，“若你再这般折腾，你的伤怕是永远也好不了。” 宋芙抿唇，乖乖趴着，哪敢反驳？ 屋内的温度迅速下降，宋芙抬手摩挲了下手臂，只觉有些冷。 她小心的侧头，觑了一眼正低头专注给她擦药的程钰。 她怎么觉得…… 这些冷气都是因夫君而起呢？ 程钰连余光都没给她，动作仔细温柔的擦完药。 才状似无意的问：“夫人可知，棋云为何会遇刺？” 宋芙眼神闪烁，不自在的别开眼，说：“我只是让棋云去阮姐姐那帮我取些东西？” “何物？” 程钰追问，言辞间竟有些咄咄逼人之态。 此事与江家叛逆一案有关，她不愿意将程钰牵连进来。 宋芙下意识选择了隐瞒，“女孩子的东西，夫君也要追问吗？” 第64章 夫君又去找她 “呵。” 程钰垂眸轻笑一声，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宋芙心中一紧。 程钰已然起身，“好了。” 说着，他人已转身出门，离开了内室。 宋芙一怔。 从前为她换药，程钰都是自觉闭上眼睛来着…… 宋芙换好衣裳出门，外间已无人。 程钰不在？ 她迈步出门，瞧见了抱剑站在一边的剑影，犹豫片刻，还是问：“夫君呢？” “世子去芳华苑啦。” 剑影一脸的理所应当，芳华苑那边又出事了。 宋芙：…… 她抿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还在这？” “世子命我留在这保护世子妃。”剑影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宋芙心情愈发复杂。 “备马车，我要去阮家。” 宋芙道。 棋云都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也担心阮姐姐那边。 方才是棋云性命危在旦夕，如今棋云已经脱离危险，她当然要去阮家看看阮姐姐。 “是。” 剑影并未多问，转身就去安排。 宋芙又与棋雨交代了几句，让棋雨好生照顾棋云，这才乘坐马车离开。 剑影很负责任，亲自赶车。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阮家。 此刻天色渐沉，晚霞漫天。 阮瑜得知宋芙前来的消息，迅速迎了出来。 宋芙瞧见阮瑜没事，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在阮瑜面前站定。 “阮姐姐。” 阮瑜正要说话，便听宋芙又道：“对不起，阮姐姐。” 阮瑜一怔。 宋芙拉着她进门，屏退众人，这才低声将棋云遇刺，东西丢失的消息说了一遍。 阮瑜心情复杂，却还是很快关切询问：“棋云怎样？人还好吗？” “嗯。”宋芙点头，“伤得有些重，但命保住了。” 宋芙说的简单，阮瑜却从中听出了凶险。 阮瑜拉着宋芙进了书房，低声说：“你且等我一会儿。” 阮瑜走到书桌前提笔，动作利落地开始写了起来。 她一手行书若行云流水，飘逸洒脱。 宋芙走到她身边，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阮瑜在写什么。 阮姐姐在复刻她与二表兄的通信。 阮瑜低声说：“阿芙，我虽不知你在寻什么，但今日交给棋云的那些信件……都在我脑中。” 她想要写下来并非难事。 只是原信件丢失，便是从这些信件里面确定了消息，也只能作为猜测，而非呈堂证供。 “阮姐姐……” 宋芙神色动容，她来之前没想过这事儿，就是单纯的担心阮瑜的安全。 可是…… 阮瑜抬眸对她一笑，眼神温和又坚定，“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事，阿芙只管告诉我。” 两人眼神交互，彼此心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有些话，无需多言。 宋芙很快就拿起阮瑜复刻出的信件，仔细的看了起来。 很快便看出了端倪。 最近的一封信是在三年前江家军出征之后写来的。 二表兄除了关心阮瑜之外，在信的最后还提了一句。 近日有个军中参军即将回京，他托参军带了些东西给她。 宋芙握着纸张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这个参军……会是彭霜的父亲吗？ 那个在程瑞口中，想要带着全家离开京城的彭参军？ 阮瑜写完信，眼神落在宋芙手中的信纸上，声音有些苦涩的出声。 “也不知道他给我带了什么。” 宋芙转眸，“阮姐姐没收到吗？” 阮瑜轻轻摇头，十分肯定，“不曾收到。”这是江浩然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若是后面收到了东西，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忘记的。 宋芙表情莫测。 所以，二表兄信中提到的此人是彭参军的可能性更大了。 若非忙着逃命，日后不准备再回江家军，又如何会连江家军少将军的嘱托都不完成？ 江家军中人都十分重信守诺。 “阿芙……” 阮瑜拧眉，也觉出几分不对，正要问，便见宋芙认真看着她，说：“阮姐姐，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拿过桌上的信，连带着一叠纸下面那几张空白的纸都撕了下来。 丢进了一边的铜盆里，再丢了火折子进去。 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阿芙！” 阮瑜有些不甘，事关江家，她怎能当作不知情？ “阮姐姐。” 宋芙认真看着她，“我与你不一样，你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伯父伯母考虑。” “这几年……他们也是为你操碎了心。棋云的教训近在眼前，我希望你好好的。” 宋芙伸手抱住阮瑜，顿了顿，还是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心秦子宣。” 阮瑜一怔。 宋芙已经松开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 “今日之事，还有信件的事，阮姐姐不要同任何人提及。” 宋芙表情认真。 阮瑜：“……好。” 实则她也不知该与何人说。 阮瑜目送宋芙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府，刚走没几步，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道如青松般挺立的身影。 朦胧华灯下，初夏的微风吹过，阮瑜有那么瞬间的恍惚。 秦子宣已经缓步朝着她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件披风。 身上带着浅淡的书香气。 “阮姑娘，夜里风大，仔细着凉。”他说着，克制又礼貌地将披风递给孤烟。 并没有任何僭越的意思。 阮瑜看着面前的人，心情更加复杂。 孤烟帮着阮家披上披风，不着痕迹地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一些。 阮瑜收回视线，“秦公子怎么来了？” 秦子宣抿紧唇，眸光灼灼的看着眼前人，略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路过。” …… 宋芙上了马车，一路上心情十分复杂。 忽地，她撩起车帘，看向赶马车的剑影，“霜姑娘是彭家人？” 剑影身体一僵。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宋芙也不曾错过。 所以，确是如此。 剑影完全不知宋芙心里已经确定，此刻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世子妃这个问题。 这……世子也没教啊。 宋芙继续问：“世子为何要将她带回府？” 保护？ 不，不可能。 上一世她十分清楚地知道，程钰并非谋害江家军的幕后主使。 忽地，宋芙心中一动。 冒出一个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诡异合理的猜测。 程钰也在调查此事？ 第65章 真假白月光 剑影心中一跳，打起哈哈来。 “世子妃，这是世子的决定，属下怎知？” “要不然您还是回府去问世子吧。” 剑影说着，又叽叽喳喳道：“世子妃，外面风大，您还是去里面坐着吧。” 宋芙看了剑影一眼，到底是没为难他。 转身进了车厢。 呼…… 外面传来剑影长出一口气的呼气声。 宋芙：…… 这是当真不将她当外人啊。 一路回到定王府。 宋芙第一时间自是先去看了棋云，棋云仍旧昏迷着，但伤口的血却已经止住。 呼吸也从之前的微弱变得均匀。 这让宋芙很松了一口气。 棋雨则是严格遵从宋芙的吩咐，寸步不离的守在棋云身边。 此刻宋芙回来了，她告一声罪，匆匆去方便了。 宋芙有些哭笑不得，却没多说什么。 她和棋雨一样，万分不希望棋云有事。 倒是剑影，刚回定王府便消失了，想来是去程钰那边回禀消息去了。 书房。 剑影将今天的桩桩件件都详细告知程钰，然后立在一边等候处罚。 没办法，谁让他面对世子妃的提问时那般不机灵呢？ 被处罚就是他的宿命！ “世子妃当真这样问？”程钰的声音冷沉，手中转动着的物件正是虎符。 “是。” 剑影又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句。 程钰轻轻颔首，“下去吧。” “属下知——”剑影的话一顿，有些错愕的抬眸看向世子。 最后一个“错”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 世子不罚他？ 程钰拧眉，抬眸看他，“还有事？” 剑影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没事。” …… 明心院。 宋芙刚从棋云的房间里出来，便见一个熟悉的侍女走了过来，“世子妃，二公子有请。” 宋芙迈步朝老地方走去。 刚见到程瑞，那侍女便停下脚步站在远处，赫然是为两人放风的意思。 宋芙停下脚步，冷眼看着程瑞，拧眉问：“找我有什么事？” 她现在实在不愿靠近程瑞。 他身上的药味太重了。 而且她一闻就知道，程瑞怕是荤素不忌，什么汤药都吃。 原本他就没可能治好的隐疾，如今更不可能治好了。 再这样喝药下去，怕是身体都要喝出问题。 不过……她乐见其成。 程瑞拧眉，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怎么？谁惹我们阿芙不开心了？” 宋芙：…… 想吐！ 她觉得程瑞都玷污了她的名字。 “棋云性命垂危。”宋芙没好气道：“我如何开心得起来？” “此事我已经知道。”程瑞说：“我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 宋芙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有些疑惑的抬眸，“嗯？” “你可知伤了棋云的是什么人？”程瑞问。 “什么人？” 程瑞一脸笃定的说：“就是程钰的人！” 宋芙：…… 亏得她还以为真能得到答案。 “棋云从阮姑娘那拿的是当初与你二表兄来往的信件吧？程钰正是知道此事，担心信中真有什么线索，这才对棋云下了手。” “没想到被夤夜司的人看见，这才停了手……” “等等。”宋芙拧眉，“夤夜司的人？” 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里还有夤夜司的影子？剑影也不曾提及。 “正是。”程瑞笃定点头，“若非夤夜司的人路过，怕是棋云今日没命回来。” 宋芙双拳紧攥，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当然，不是对程钰和剑影，而是对着幕后之人。 “二公子如何知道的这些消息？”宋芙状似无意的问。 说来可笑。 从前的她与上一世的她，听说程瑞信誓旦旦的污蔑程钰时，半分都不曾怀疑过。 在那时候的她眼中，程瑞是那个与她隔着一堵墙的距离，陪伴了她人生中最冰冷的那个夜晚的少年。 若天上寒月，高不可攀，皎洁无暇。 她绝不会以恶意揣度他。 可知晓程瑞并非那个白月光少年，她心中的滤镜轰然破碎。 再看程瑞只觉得哪哪都是破绽，句句都是谎言。 拙劣又可笑。 听到宋芙的话，程瑞有些不满的拧眉，“你怀疑我？” “我自有我的渠道，这你不必管。” “可是阿芙，当初我们曾说过相互依靠，互相信任。如今你是在质问我，怀疑我吗？” 程瑞紧盯着宋芙的眼睛。 宋芙笑了，“怎会？” “小哥哥，我说过我会永远相信你的。”宋芙喊起了当年的称呼。 程瑞顿时放下心来，表情也变得温和不少。 宋芙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演得太久，怕是程瑞都真以为他就是当年那个少年了吧。 她继续说：“此事我记下了！” “胆敢伤害棋云的人，我必会叫他付出代价！”宋芙语气凶狠。 程瑞觉得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却莫名有些刺耳。 他索性转移话题，“那个东西你可搞定了？还有程钰，你当真对他心软了吗？我怎么觉得他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快了。”宋芙看着程瑞道：“不是他气色好了，而是你气色差了吧。” 程瑞一听这话，顿时一阵心虚。 他不举一事，他可以让宋茵知道，却下意识的不愿让宋芙知道。 他黑了脸，有些欲盖弥彰的辩解道：“就是最近没歇好。” “事情你抓紧些，程钰既然对棋云下手，必定已经开始怀疑你。” “阿芙，我不希望你出事。” 程瑞再次故作深情。 宋芙微垂眼睑，“我知道了。” 等她将那无色无味的毒药制作完成，她便可以放心的将“虎符”交给程瑞。 “最迟三日，我就可以拿到东西。” 程瑞一怔，旋即大喜，满脸的笑容，激动的上前一步，“此话当真？” 宋芙看着他，“我怎么会骗小哥哥呢？” “阿芙！”程瑞激动的想要抓住宋芙的手，却被宋芙后退半步避开。 他也不生气，只道：“阿芙，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宋芙面带笑容，点头道：“是啊，我绝不会让小哥哥失望。”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宋芙不等程瑞再说什么，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出来太久的话程钰会怀疑，我先回去了。” 程瑞连连点头，“好，好，现在是要在那蠢货面前演好戏。“ 第66章 她定是吃醋了 蠢货？ 谁是蠢货还犹未可知呢。 宋芙眼神冰冷地目送程瑞离开，这才转身离开，朝着明心院的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月光下，一道人影僵立在屋檐之上。 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复杂。 正是程钰。 他薄唇紧抿，眼神如钩，一直目送着宋芙消失在他视线中。 呵。 她倒是好，好得很！ 宋芙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好像有人在看她一样。 她忍不住左右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好似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一直到宋芙进了明心院的大门，那道视线好似才消失了。 宋芙想着时间还早，转身又进了药房。 她还不如抓紧时间早些把那药给弄好，一忙起来，宋芙便忽略了时间流逝。 等她做完已是深夜。 再出来，看着空荡荡十分安静的明心院，宋芙还有些不习惯。 今日程钰怎么没来？ 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在忙吗？ 宋芙打了个哈欠，又去棋云的房间外看了一眼，这才回到主屋。 翌日，一早。 宋芙醒时已天光大亮。 “世子妃。” 棋雨面上带着笑，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激动，“棋云醒了！” 宋芙忙去见棋云。 棋云趴在床上，脸色苍白，此刻看见宋芙，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她满脸歉意，“奴婢办事不力，还请世子妃责罚。” 一句话，她说得断断续续的，格外费力。 宋芙一颗心里只剩心疼，哪里还会舍得责罚？ 她连忙说：“先别想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养好你的身体。” “世子妃……”棋云自责极了。 宋芙无奈，道：“好，那我就罚你快些好起来！” 话音落下，棋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芙瞪了她一眼。 棋云也看过去。 棋雨明白了什么，轻轻点头，走到门外去了。 棋云这才低声开口，十分费力地说道：“世子妃，奴婢看那些人的拳脚功夫……怕是与军中有关。” 棋云自幼习武，自是得过江家人指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宋芙表情凝重，眼神微寒。 与军中有关？ 宋芙话题一转，又问：“昨日是剑影救了你？” “是。” 棋云表情复杂，眼中闪过一抹感激。 “奴婢昏迷之前，确实看见了剑影。” “可有瞧见夤夜司之人？”宋芙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棋云认真思索片刻，摇头，“不曾。” 那为何程瑞会说被夤夜司的人瞧见？ 剑影与夤夜司有关？ 想到这，宋芙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她没抓住头绪。 想不明白，宋芙索性不再想了。 她起身为棋云拆开身上的纱布，然后为她换了药，这才道：“其余的事都别担心，好生休养。” “是，世子妃。” 棋云心中感动，连忙应下。 上午。 宋芙就在房中。 三年前，大盛威名最盛的便是江家军。 江家出事之后，属于江家人率领的那些将士被分开来，被各方势力瓜分。 如今的大盛掌握着军中势力的人不少，而其中率兵最多的便是定王。 定王常年在边关，定王的大军除了定王便是程钰手中的虎符能够驱使。 这也是程瑞为何一直想要虎符的原因。 宋芙将如今掌握着军队的势力都一一写了下来。 她现在不知道背后之人没关系。 总会知道的。 宋芙收好纸张，起身去了药房。 她昨夜睡前便已经将那自带常人嗅不出来的特殊味道的药水做了出来。 将虎符浸泡其中，沾染上足够的味道。 此刻她将虎符取出，仔细擦拭干净，又放入锦盒中。 三年了。 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宋芙直接去了问心堂。 …… 书房。 宋芙这边刚出门，程钰便收到了消息。 他面前的桌上自是也放着一块虎符。 正是原本就属于他的那块。 “世子……” 剑影刚出声，程钰便冷冷的抬眸看他一眼，“出去。” 剑影哦了一声，立刻乖乖转身出门。 他刚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敏锐察觉到身后的书房里已没了呼吸声。 世子离开了。 问心堂。 宋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迈进此地，此刻再来只觉得陌生。 “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 宋茵听到下人禀告，主动走了出来。 看见她，宋芙才是吓了一跳。 不过就是几日不见，宋茵却好似又瘦了一圈，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表情更多了几分刻薄阴冷，再没之前装出来的天真明媚少女的娇憨与可爱。 宋芙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宋茵表情难看，心情更加不愉。 前几日，程钰叫人送来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给程瑞。 说是让她们给程瑞做妾。 若是从前，宋茵自然不能忍受这种行为。 但如今她只想有人为她分担夜里程瑞的折磨，所以欣然收下。 却没任何用。 程瑞每晚“独宠”她一人。 宋芙眉梢轻挑，“你看起来不太好？” 宋茵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姐姐说笑了。” “是啊。”程瑞的声音传来，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楼主宋茵的腰。 手指在她腰间一掐！ 宋茵险些尖叫出声，却究竟是忍住了。 宋芙看得清清楚楚，却权当没有看到，只对着程瑞说：“东西我带来了。” 程瑞大喜，直接丢开宋茵，“当真？” 宋芙不可置否。 “快！” 程瑞激动道：“随我来书房。” 说着直接将宋茵丢下，若非大庭广众之下，只怕是还要去拉宋芙的手。 宋芙下意识地避开，跟在程瑞身后走了几步，顿住道：“还是别去书房吧。” 想起上次她在书房抓程瑞和宋茵的情形，她就直犯恶心！ 可这话落在程瑞耳中，却全是另一种态度。 宋芙在吃醋！ 他就知道，宋芙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他？ 从前的那些冷淡都不过是装的罢了。 他当即道：“好好好，不去书房。” 他转身带着宋芙去了一间空置的厢房，一脸宠溺地看着宋芙道：“放心，这里宋茵绝没来过。” 宋芙：…… 其实她觉得程瑞也很恶心。 程瑞没瞧见她眼里的厌恶，期待地看着她，“东西呢？” 第67章 宠她这一次 宋芙很不想和程瑞多呆，完全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直接从袖中取出锦盒，递了过去。 程瑞激动不已。 双手接过，打开锦盒。 等看清里面的“虎符”时，小心翼翼的取出，仔仔细细的查看，恨不能一口亲上去！ 宋芙就那么站着，实则眼角的余光紧盯着程瑞。 虽然这个虎符已经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却终究不是真的。 宋芙心里还是难免紧张。 好在，程瑞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笑着将虎符装进锦盒里。 “阿芙，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程瑞说着，直接朝宋芙扑过去—— 似是要给宋芙一个拥抱。 疯了吧？ 宋芙心里暗骂一句，动作利落的避开程瑞的飞扑。 “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说的证据呢？” 她的声音有些高，问的有些急。 程瑞便也暂将她躲避他拥抱一事放在了脑后，道：“东西在书房。” 说完，他又才反应过来似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来给你。” 宋芙站在门边，看着程瑞一路脚步轻快的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便从里面取出一个大大的锦盒过来。 他交给宋芙，道：“东西就在这里面。” 宋芙垂眸看着锦盒，表情复杂。 这里面的东西她自是看过的，全是伪造的足以乱真的证据。 将三年前谋害江家一案指向程钰。 也就是说，这些案卷上的证人……都有可能是程瑞以及他背后之人的人。 听从命令污蔑程钰！ 她弯腰要抱锦盒—— 锦盒却被程瑞用手压住，他看着宋芙，不容拒绝道：“阿芙，就在这里看。” 宋芙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程瑞面上带笑，“这些东西至关重要，若是被程钰发现了可不得了。” “好。” 宋芙唇角微微扬起。 她对锦盒中那些案卷的内容了若指掌！ 里面的证据她反复查验过数次！ 此刻再看，也不过是为了将这些东西从脑子里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宋芙在桌边坐下。 程瑞正要在她身边坐下，宋芙便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么个东西在她身边，她觉得屋子里的气息都变得浑浊了。 程瑞身体一僵，片刻后又扬唇，“好。” 看在宋芙刚刚将虎符献给他的份儿上，他就宠她这一回。 虽是做戏。 宋芙还是一一看完了这些卷宗，最后锁定了两个人。 一个是如今的虎威将军，藏锋谷一战中，他是留守城池之人。 据他所说，他曾看见过程钰悄悄出入过外祖父的营帐。 另一个是江家军中曾负责粮草运输之人，据他所说，程钰早在大战前便离了营地。 所以才会在藏锋谷一战中存活下来。 宋芙看完，将东西都放回锦盒里，微垂的眼眸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她刚走到门边，程瑞便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关切，“都看完了？” “阿芙，我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将军他们被人这样暗算，死不瞑目！” “便是你不报仇，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程瑞说的信誓旦旦。 宋芙直接道：“我看这锦盒中人证物证都在，不如直接告上金銮殿。” 程瑞表情一僵，迅速道：“当今陛下是他的亲舅舅，对他有多宠爱你又不是不知？陛下如何会信我们的话？” “阿芙，你不懂，这件事你听我的。” “你放心，我定会让你亲手报仇！” 宋芙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程瑞。 程瑞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交到宋芙手中。 “阿芙，你找个机会将这些东西藏到程钰的书房中去。” 宋芙拧眉，“这是什么？” 她记得上一世没这样的事，不曾叫她藏过什么东西。 程瑞眼中暗芒闪烁，道：“这你无需知道，你只要听我的便是。” “阿芙，我总不会害你。” “等日后你大仇得报，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 宋芙直接无视了程瑞后面的话，带着东西离开了问心堂。 刚刚只是粗略一眼，她也看出这信封上的字并非大盛语言。 而是北荣语。 巧了，江家军常年抵抗北荣，她虽不认识这种文字。 但有人认识。 二表兄惊才绝艳，北荣语自不在话下。 阮姐姐也同样认识，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况且这些信怕是很棘手。 哪怕她此刻不知道内容，都能猜到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怕无论她给不给程钰，这些信都会爆雷。 那才可怕！ 她更不可能把这些信留在定王府内。 思及此…… 她揣着信就朝书房去了。 放不放只有她知道，但书房必须去一趟，毕竟程瑞必定会叫人盯着她。 可刚到书房外，她就被剑影拦住。 剑影身体有些僵硬，挡在书房门口，“世子妃，世子正在忙！” 宋芙拧眉，目露怀疑。 在忙怎么了？ 从前无论程钰在忙什么，她进书房都是畅通无阻的。 如今剑影倒是拦她了。 “让开。” 宋芙对着剑影道：“夫君便是不在书房我都能进去，在忙又怎么了？” 剑影：“……世子妃……”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轮椅的声音，宋芙转身看去—— 只见程钰正被人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宋芙看了看程钰，又看了看剑影，表情复杂。 剑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是世子交代无论谁来，都说他在忙的嘛。 他哪晓得，世子转头就从大门口进来了。 轮椅在宋芙身边停下。 宋芙当即皱眉，她一下就嗅到了他身上略有些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 宋芙幽幽道：“难怪与我说在忙，原来是去瞧霜姑娘了。” 宋芙说完，直接越过程钰，往外走去。 程钰：…… 他还没发火，宋芙倒是会冲他发脾气了？ 不过…… 程钰眼眸微眯，抬起袖子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什么叫去瞧霜姑娘了？ 他分明是…… 程钰表情一顿，转头看向身侧的剑光，薄唇轻启，低声说：“芳华苑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世子的话，没有。” 剑影立刻回答。 程钰眸光微凝，“盯的仔细些。” “是。” 剑影刚刚应下，程钰又道：“我给你两个名字，彻查！” 剑影微凛，心知这两个字的意义。 程钰刚吩咐完，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第68章 孩子不是程二的？ 宋芙刚离开书房没多久，就看到宋茵迎面走来—— 宋茵一袭水绿色衣裳，如扶风弱柳，瞧着我见犹怜。 “姐姐。” 走到宋芙面前，宋茵屈膝行礼，姿态乖顺，眼中却暗藏挑衅。 宋芙停下脚步，眉梢轻挑。 宋茵这些日子都还挺乖的，好端端的，这会儿怎么到她面前来了？ “有事？” 宋芙睨了宋茵一眼，眼神淡漠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宋茵姿态高傲地走到宋芙面前，说：“你不会当真以为攀附了瑞哥哥，他日后就会迎你进门吧？” 宋芙：？？？ 她就跟看傻子似的瞧了一眼宋茵，眼中满是不解。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正常了吗？ 宋茵此刻也在关注宋芙的表情，看着她没生气。 宋茵眸子一转，继续道：“姐姐你跟程钰那个残废当真是般配。” 宋芙眼眸微眯，看着宋茵的眼中带着杀意。 宋茵当着她的面辱骂程钰，她确实很生气，以前也警告过宋茵。 但此刻的宋茵……很不对劲。 是在故意激怒她？ 就像她这些时日也很不解为什么宋茵没将怀孕一事告诉程瑞和白侧妃一般。 程瑞如今不举。 若母子俩知道宋茵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程瑞又怎么可能在床榻之上因为无能而凌虐宋茵？ 这对宋茵来说，是一张保命王牌。 但宋茵偏偏没说。 而知晓宋茵怀孕这件事，也是上一世宋茵说的，说是因着她……这个孩子没保住？ 宋芙正想着，却见宋茵已快步走到她跟前。 宋芙心有怀疑，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却见宋茵当场表演了一个平地摔，宋茵身后的侍女当即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世子妃要杀了我们夫人啊！” 宋芙：…… 宋茵小脸煞白，倒在地上，手捂着小腹，抬起盈盈泪眼。 “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宋芙都气笑了！ 她方才还只是怀疑，此刻却是确定。 宋茵就是故意的。 而且目的还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茵已经嫁给程瑞，却还如此处心积虑，莫非这个孩子……不是程瑞的？ 想到这，宋芙的心里还隐隐有点小激动。 在宋茵侍女的大声吆喝下，很快便有人闻讯赶来。 宋芙迅速反应过来，直接俯身将宋茵拦腰抱起，“让开让开！” 宋茵一下懵了。 “世子妃！” 剑影和程钰匆匆赶来，看着这一幕也有些傻眼。 宋芙自然地对剑影吩咐道：“立刻去取我的药箱来！” “二夫人动胎气了！” 宋芙声音不低，周遭来看热闹的下人们自然都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 毕竟宋茵嫁给程瑞还不足半月，这就动胎气了？ 当初宋茵和程瑞在书房私通一事，知道的人不少，但大多都被封了口。 此刻宋芙这话一出，无疑是大声宣布：没错，这两人大婚前就有牵连了…… 宋茵面色一白，咬牙低斥，“宋芙！” 她的确是想借着宋芙的手弄掉肚子里这个孩子，但她也没想弄得这般人尽皆知。 宋芙权当没有看出宋茵的愤怒，甚至还低头看着宋茵。 “茵茵，你放心。” “有我在，你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 宋茵来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出来之前应当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药。 反而是碰瓷她之后，再吃下落胎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栽在她身上。 不过现在嘛。 她不会再给宋茵这个机会。 宋芙听到这话，表情都扭曲了。 她身边的侍女也有些慌张，这会儿急忙上前，“世子妃，你放开我们夫人！” “世子妃，你不要再欺负我们夫人了……” 她着急啊。 宋茵同样急，挣扎着要从宋芙身上下来，“放开，你放开我！” 她故意挣扎得很厉害。 甚至想着若是就这样摔倒，孩子没了，那宋芙也脱不了干系。 剑影已去取药箱。 程钰看着宋茵挣扎剧烈的样子，给了剑光一个眼神。 剑光立刻上前，“二夫人，得罪了。” 说话间，他已经从宋芙手中接过宋茵，用披风将人包裹着，直接进了最近的院子大门。 宋茵：…… 她看向侍女，眼带挣扎。 侍女还想冲上前，却被程钰的人直接拉住。 宋茵动了胎气。 这一消息飞快在定王府中传开。 白侧妃和程瑞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而此时宋芙已经在为宋茵诊治。 “茵茵！你怎么样？没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程瑞大步进门，难掩激动，蹲在床边一把抓住宋茵的手。 “是啊是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母妃！” “母妃听人说你动了胎气？在府中好端端的，如何会动了胎气？” 白侧妃的激动不比程瑞少，此刻看着宋茵的眼神犹如在看宝贝。 好。 怀孕了好啊！ 她心里更是祈祷，这一胎可千万要是个男孩儿。 瑞儿有后了！ 母子俩眸光灼灼，宋茵却下意识地垂下眼眸。 她在闪躲。 “我，我……” 宋茵眼圈泛红，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可怜，似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宋芙。 程瑞和白侧妃当即沉下脸。 两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瞧见宋芙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银针，白侧妃更是道：“世子妃，茵茵怀的可是王府的长孙！” 程瑞眼中带着失望，“阿芙，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芙：…… 她还没说话，便听一声冷笑传来。 程瑞身体一僵，转头看去，连忙起身，“长兄。” 程钰怎么在这？ 程钰眼神冰冷，“阿芙也是你能叫的？你也配？” 程瑞双拳紧攥，心中杀意凛然，面上却不得不扬起笑。 “长兄教训的是，弟弟知错。” 白侧妃同样面有不虞，既为宋芙的行为，也为程钰的话。 “此事你还要多谢你长嫂。” “若非她力挽狂澜，怕是这孩子都保不住。” 程瑞和白侧妃都看向宋芙，但对程钰的话都是将信将疑。 宋芙收好东西。 微笑看着两人道：“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宋茵身子虚弱，还是少饮红花为好。” 第69章 谁让他不举呢 红花？ 程瑞和白侧妃的眼神同时落在宋茵身上。 宋茵低声辩解，“我，我没有……” 宋芙幽幽道：“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她原看宋茵的情况还好，只以为宋茵出门时没吃什么不该吃的。 可真探了脉才知，宋茵这些时日吃了不少寒凉之物。 动了胎气这话倒不算假。 白侧妃表情微变，看着宋茵的眼中多了些许怀疑。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 怀孕一个多月，就算是小女娘，不知道怀孕一事。 总不至连月事没来都不知晓！ 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吃红花这种东西……宋茵存的是什么心思？ 白侧妃素来是瞧不上这个未定亲未成婚便勾引着自家儿子睡了的宋茵。 原本的欢喜在此刻全都成了怀疑。 程瑞也不是傻子，面上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扬起笑，道：“茵茵年纪小，不懂这些。” “日后定会注意。” 程瑞说着，握着宋茵的手微微用力，“是吧？茵茵。” 宋茵哪还敢说什么？ 她乖巧柔顺地往程瑞怀里一靠，“瑞哥哥说的是，茵茵会注意的。” 说着，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宋茵恶狠狠地瞪了宋芙一眼！ 她没想到，宋芙竟敢反将她一军。 宋芙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程瑞和白侧妃，“这是我开的养胎的方子，保证茵茵吃了身体强健，母子平安。” 管他们信不信呢。 反正她没骗人。 这种热闹，她是一定要参与的。 白侧妃有些怀疑。 程瑞却已接过药方，“今日之事多谢长嫂。” 他又看向程钰，“多谢长兄。” 程钰看了看程瑞，又看了看宋茵，道：“弟妹身边的侍女既照顾不好主子。” “便换一个吧。” 宋茵面色大变，“不要！” 那是她的陪嫁丫鬟。 程钰连眼神都没给宋茵一个，宋茵只得看向程瑞。 眼带乞求，“瑞哥哥，不要……” 程瑞表情莫测，片刻后道：“乖，茵茵听话，长兄说得没错。” “既无法照顾好你，那也不必待在你身边了，嗯？” 程瑞伸手…… 宋茵身体缩瑟了下，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程瑞眼神微冷。 宋茵轻咬下唇，拿起程瑞的手抚在她脸上，整个人看着愈发可怜。 宋芙在旁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从前她还当程瑞与宋茵是有多深情呢。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程瑞和白侧妃如珠如宝地将宋茵带回问心堂。 宋芙看够了一场戏，这才看向程钰，“夫君，刚才多谢你啦。” 若非剑光出现得及时，真叫宋茵再次摔倒，当场见红的话。 怕她也有心无力。 程钰抬眸看她，眼神莫测，声音怪异，“阿芙？” 宋芙正要答应，才猛地反应过来程钰这根本不是在叫她。 刚刚程瑞有这样喊她。 宋芙面上有一闪而逝的尴尬，一时手足无措，很不自在的说：“人嘛，总有年少轻狂不堪回首的时日。” “呵。” 程钰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孩子不是程瑞的？” 程钰忽然出声。 宋芙一下来了兴致，连连点头，“我猜是这样呢。” “王府提亲前宋茵就知道她怀孕了，可今天还想要借我流产，我猜这孩子肯定不是程瑞的。” 宋芙抬手摩挲着下巴，“也没听说她再跟哪家公子来往密切呀。” 程钰看着宋芙的样子，一时有些失语。 宋芙走到程钰身边为他推轮椅，一边低声说：“夫君，我猜程瑞必定会留下这个孩子。” 她满眼的笑。 不得不留下个明知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 想想程瑞的心情，她就开心。 “哦？” 程钰挑眉，状似无意地扫她一眼。 宋芙凑近程钰，低声说：“谁让他不行了呢。” 程钰：…… 他有时候真想敲开宋芙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当着他这个夫君的面，说别的男人不行…… 剑影和剑光对视一眼，默默地别开了视线。 他们要不要告诉世子妃，就算她说得很小声，可距离很近，他们都听得见？ 程钰就像知道两人的想法一般，一个冷飕飕的眼神看了过来。 两人默契闭嘴。 不说，打死也不说！ 宋芙一路推着程钰到了书房，没急着离开。 程钰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 宋芙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书，好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开口，“夫君，你认识北荣文字吗？” 她刚刚认真想了下，虽然阮姐姐认识北荣文字。 但三年过去，阮姐姐好不容易离开故地，来了京城。 她还是少拿与三年前有关的事去烦阮姐姐。 阮姐姐念旧，总是沉湎于旧事之中，非她之愿。 程钰抬眸，“认识。” 宋芙一下坐起来，快步走到书桌边，“那夫君可否帮我认几个字？” 她决定每天拆几个字来询问程钰，这样等每个字都清楚，她不就知道信上的内容了吗？ 程钰提笔的动作一顿。 抬眸看宋芙，“可。” 宋芙拿着笔，快速写好几个字，一脸期待的看着程钰。 程钰抿唇。 很快就在几个文字下面写出对应的大盛文字。 宋芙拿起纸张，“多谢夫君！” “无妨。” 程钰薄唇轻抿，并未追问。 宋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快就离开了书房。 她才刚走，剑影便大步进了门，“世子，二公子出府了！” “我们的人已跟了上去。”剑影说着，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只是还跟之前一样，进不去。” 程钰早就叫人跟踪过程瑞，想知道程瑞背后是什么人。 但程瑞每次出门去那家客栈，防守都十分严密。 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便是程钰都进不去。 在那客栈一消失半日，再出现程瑞便直接回府。 可见幕后之人有多神秘。 程钰眼神微寒，提笔将刚才宋芙请他翻译的那几个北荣文字的大盛意思写了下来。 他看着纸张的文字，片刻后道：“细查书房和明心院。”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绝不能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剑影忙应下，“是！” 他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程钰的声音，“还有芳华苑。” “查。” 第70章 程钰通敌？ 一连三日。 宋芙日日都来书房询问程钰一些北荣文字。 她能察觉到，程钰的眼神愈发怪异，但只要他不问…… 她就不说！ 宋芙终于将最后几个不知意思的北荣文字写好，转眸看向程钰。 程钰这次没再像之前一样沉默着写答案。 而是拿起纸，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面前的女子。 宋芙被看得有点紧张。 她已将那几封信翻译得差不多，信上的内容也算在她预料之中。 “夫君？” 宋芙眨了眨眼，喊了一声。 程钰表情莫测地提笔，在纸上落下“程钰”二字。 宋芙愣了下，反应过来。 她今日问的北荣文字里包含了他的名字！ 宋芙表情变幻不定，一时很有些紧张，此事程钰会怎么想？ 就在这时。 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喧闹声！ “夤夜司查案，无关之人速速退下！” 一道十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宋芙当即拧眉。 程钰眉梢轻挑，眼中闪过寒光。 他竟不知，夤夜司的人查案查到他这个正司使头上来了。 书房门外，剑影同样无语。 夤夜司一位正司使，三位副司使，他正是其中的影司使！ 因着程钰的身份隐瞒，他作为世子的身边人自然也不曾表露过身份。 此刻看着夤夜司的副司使李正明身穿鱼鳞服，堵在了定王府的书房外，他只觉荒谬。 剑影冷眼看着李正明。 “这里是定王府。” 李正明丝毫不惧，抬眸看剑影，“夤夜司查案，定王府又如何？” 等他查到了东西，定王世子又如何？ 挨得过夤夜司的刑罚再说。 剑影都气笑了，“李司使，你——” “进来。” 程钰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打断了剑影的话。 剑影深吸一口气，正要开门。 却听“砰”的一声。 李正明直接踹开了书房的门，十分不客气地扫了一眼程钰，“定王世子，得罪了。” 说着，他手一挥，随着他一道来的夤夜司成员们鱼贯而入，查探起来。 宋芙站在程钰身边，正看着李正明，心中对他的身份已有所猜测。 当初抓许伯伯之人！ 剑影快步走到程钰身边，抿唇看着这些人，眼里有寒光闪烁。 李正明亲自上场搜寻，找着找着，眼神不由地落在了程钰与剑影身上。 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应该是看错了吧。 这位定王世子自三年前藏锋谷一战之后，便一直寂寂无名。 一直到前些时日，忽然领兵剿灭了黑风寨，动作之利落得令人咋舌。 李正明想着，收回视线，快步走到书桌边查探起来。 他一番检查之后，很快发现桌上的书册中夹着一张纸。 他伸手去拿—— “别动！” 程钰拧眉，呵斥李正明。 李正明冷笑一声，却是没理程钰，打开折起的信纸。 瞧见书桌上的北荣文字后大喜，当即下令，“定王世子与北荣勾结！抓起来！” 屋内一静。 便是夤夜司之人都愣了一下，才有人迅速朝着程钰走去。 夤夜司权利特殊，在京城中办案抓人向来没什么顾忌。 哪怕是定王世子又如何？ 勾结外敌，乃是死罪！ 李正明看着程钰，唇角微微上翘，眼中难掩激动。 他快步走到几人面前，伸手去抓程钰的肩膀，“定王世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今日陛下召集了内阁几位大臣商议要事，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父皇！救命！” 众人一听这声音便知，外面嚎叫之人乃是大皇子。 皇帝当即皱眉，心中对大皇子这样的行为有些不满。 大皇子是他与皇后所出，乃是中宫嫡子，身份贵重。 性格却实在有些软弱，这也是他一直不曾将其立为太子之故。 听到大皇子的声音，周围几位大臣更是面面相觑。 “让他进来。” 皇帝有些头痛地开口。 他是希望大皇子是真有事才好。 “父皇！” 刚一进殿，大皇子便跪下了，“您快去救救阿钰吧！” “方才儿臣收到消息，说是夤夜司收到线报阿钰与北荣通敌，此刻夤夜司之人正往定王府去了！” 皇帝：“……” 他一时无言，不知该作何表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夤夜司的司正便是阿钰。 如今算什么？ 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他没说话，大皇子一时更急了些，“父皇，事情紧急，儿臣相信阿钰绝不是那样的人，您要为他做主啊。” “陛下。” 旁边的一位大臣也跟着出声道：“若无准证，夤夜司不会擅自出手，还请陛下秉公处理此事。” “呸！”另一个大臣反驳，“夤夜司抓人什么时候讲过证据？” “……” 几番争执，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总归都是在朝堂之上吵惯了的老对手。 几个大臣在吵。 大皇子还在一边为程钰说话，言辞间对程钰是全然的相信。 声音此起彼伏，吵得皇帝脑瓜子疼。 “行了。” 他打断几人的话，冷声道：“既是如此，那众爱卿便随朕一道去瞧瞧。” 他倒是要看看，阿钰那小子在搞什么！ 皇帝亲至定王府！ 李正明原本要带着人离开书房的，此刻却被通知就在定王府等着。 索性定王深受陛下宠幸，王府与皇宫距离极近。 没多久，皇帝便领着几位皇子以及几位大臣到了定王府书房。 “参见陛下。” 书房内外，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程瑞等人全都赶来了，此刻白侧妃与程瑞站在一块，看着程钰的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只要证据确凿，陛下带着这么多人来，只能将程钰的罪定得更死！ 这般想着。 程瑞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可宋芙看都不曾看他。 这让程瑞心情微沉，但很快他就想起另一个安排，唇角微微上翘。 没关系。 他还有后手。 “平身。”皇帝走到书房内坐下，让众人起身，眼神从书房内众人的身上扫过。 “今日之事，是夤夜司谁在查？” 李正明心情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上前道：“回陛下，是微臣。” “微臣接到线报，说是定王世子与北荣有勾结，所以前来查探。” “哦？”皇帝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正明，又看向程钰，“可查到什么？” 李正明掷地有声，“微臣已查到证据！” 他拿起从书桌上得到的写着北荣文字的信纸，双手呈上，“请陛下过目。” 第71章 夫妻情趣 霎时间，屋内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李正明手中那一页薄薄的纸上。 表情各异。 程钰不动声色，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他正要说话，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却率先响起，“不可能！” 大皇子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与阿钰自小一起长大，十分相信阿钰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此事定有误会！” 大皇子此言一出，自有人附和。 宋芙甚至听到程瑞都虚伪地附和了两声。 李正明不卑不亢，跪在地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身边的太监接过李正明手中的信纸，而后双手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看了一眼—— 表情古怪。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着，小心地关注着皇帝的表情，等着这件事的结果。 却不料皇帝竟沉默了许久。 程瑞心中一横，当即道：“敢问陛下，信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微臣亦不信兄长会通敌北荣！” “三年前，藏锋谷的惨案犹在昨日，兄长乃是藏锋谷唯一的幸存者，怎可能通敌北荣？”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看着程钰的眼神愈发怪异。 是啊。 定王世子可是三年前唯一的幸存者啊。 一个残废。 是如何在那样惨烈的战场上活下来的？ 李正明更是再次出声，“此事还请陛下秉公处置！” 皇帝轻嗤一声。 看着李正明的眼神略显凉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众爱卿可有哪位识得北荣文字？” “陛下！” 程钰和宋芙同时有些紧张的出声，似在害怕皇帝将这封信的内容公开一般。 这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心虚的表现。 北荣与大盛积怨已久，能进内阁的文臣不说熟知北荣文字，但最起码的字都认识。 因此，这封信很快无视了程钰和宋芙的阻拦，在几位大臣中一一传开。 沉默。 冗长的沉默！ 每个人在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 甚至还不约而同地看了宋芙与程钰。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正明的心情罕见的有些紧张，紧攥成拳的掌心沁出是细密的汗珠。 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那位可是传信给他，放心来找，必会找到想要的东西！ 很快，其中一位大臣看着李正明道：“李司使不认识北荣文字吧。” 李正明心情沉重，却还是摇头，“微臣确是不知。” “那就难怪了。” 李正明：？？？ 这话为何只说一半？ 皇帝等着众人都传阅完，这才看着李正明道：“今日之事，夤夜司司正可知情？” 李正明表情微僵。 自然是……不知的。 他的沉默已是答案，皇帝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却没再多说。 这是夤夜司内部的事，如何惩罚李正明，他交由阿钰处置。 “阿钰，过来。” 皇帝对着程钰轻轻招手，瞄到宋芙，又道：“你也过来。” 宋芙推着程钰的轮椅上前。 “陛下。” 两人同时出声。 皇帝笑看着两人，尤其是看着宋芙，眼中带着满意。 他笑着点了点头，“郎才女貌，正合适。” 他看向一边的大太监，道：“回头去库房里取那一对龙凤玉佩来赐给定王世子与世子妃。” 程钰与宋芙立刻谢恩。 程钰坐在轮椅上，只消躬身，宋芙却是要跪下。 她心中不由暗忖，坐在轮椅上也并非全无好处。 皇帝此举，已经让书房内外不少人都懵了。 为何分明在定王世子的书房里查到了这样的东西，陛下竟还要赏赐他？ 朝野内外都知陛下对定王世子宠爱有加，却已到了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地步吗？ 许是知道李正明等人在想什么。 皇帝看向拿着信纸的大臣，“江爱卿，告诉大家，信上写了什么。” 江爱卿都已经胡子花白，此刻听到这话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陛下……” 他一脸苦色，好似这是个十分叫人为难的任务一般。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老对手。 却见老对手立刻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江大人：…… “陛下！”宋芙此刻也是红着脸出声，“这，这还是不要了吧。” 皇帝哈哈大笑，“说！” 江大人苦着一张脸，说：“这一张纸上，都只写着两个字。” “正是定王世子的名讳……” 旁边有人默默补充，“且这字笔锋秀气，应当是女子所写。” 霎时间。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与程钰身上。 一个个表情十分精彩！ 宋芙红着脸低下头，轻咬下唇，好似小女儿心思被戳破之后只剩羞涩一般。 “不可能！” 李正明当即大喊出声，那位可是说了，定王世子的书房里定有他要的东西！ 怎么可能不是？ 怎么能够不是？ 这让他要如何交差？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李正明身上，皇帝眼神冷的可怕。 李正明吼完便后悔了，此刻却也骑虎难下，只得看向程钰。 “既是如此，为何又要写北荣文字！” 程钰表情森冷，“夫妻情趣，还要同李司使说明不成？” “……” 满室寂静。 在场众人都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在家时的情况，谁不曾年轻过？ 大家都懂。 若连这样的事都要被夤夜司监察，当真是可怕了些。 李正明面色煞白，心中一横，当即跪在皇帝面前说：“陛下，请准许微臣彻查定王府！” “微臣相信——” 砰！ 皇帝拿起手边的书便朝着李正明砸了过去。 正砸在他脑袋上。 “混账东西！” 李正明一动也不动，硬生生地挨了砸，“陛下明鉴！” “微臣的确收到线报，今日来查，刚好定王世子书房中有北荣文字！微臣只怕，这书房里还暗藏玄机。” 这封信必定是算计，让他掉以轻心，不再搜查。 只要他能再查一次，必定能找到真正的通敌书信！ 皇帝看着李正明的眼神冰冷得可怕，“你将定王府当成什么？” 李正明心跳加速，却更知他已无退路！ 若今日不能坐实了定王世子的罪名，他回了夤夜司也必被司正清算！ 第72章 灭口 “陛下——” 李正明还要再讲，皇帝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去！” 他不处罚这个李正明，并非不能，而是想着留给阿钰去收拾。 皇帝的态度如此决绝，李正明若是再说恐有忤逆之嫌。 哪怕再不情不愿，此刻也只得领着人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时，一张脸白得可怕。 这使得程瑞的眼神不住地往宋芙身上看，似乎要立刻看出一个答案来。 他不是让她把东西放进来吗？ 且都这几天过去，宋芙日日往书房来，他传消息问她时，她也说办妥了。 就是这般办妥的吗？ 可程瑞的眼神询问注定得不到一个答案，宋芙别说回答，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程瑞心中暗恼，却因为还有皇帝和几位重臣在此，而不得发作。 李正明带着人离开。 皇帝这才看向程钰，眼神温和爱怜，“阿钰，你受委屈了。” “幸得陛下垂帘。”便是说这样的话，程钰的声音也冰冷又淡漠。 瞧着倒是略显得不那么恭敬。 但陛下却不生气，反倒是又安抚关心几句，才看向宋芙，道：“世子妃。” “阿钰身子不好，你为人妻子的，需多体谅几分。” 宋芙微垂眼睑，自不敢说别的，恭敬称是。 因着皇帝是带着重臣一起来的，所以并未多留，稍坐了一会便带着人离开了。 定王府很快变得安静。 宋芙正跟在程钰身边，一阵脚步声传来，来的却是问心堂的侍女。 “世子妃，二夫人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看看。” 宋芙与程钰心知肚明。 这根本不是什么身体不适，怕是程瑞兴师问罪。 “身体不适就去找大夫，我去看有什么用？”宋芙十分不客气的反问。 所有人都看向宋芙。 宋芙一脸坦然，十分不在乎，她想送的东西已经送出去，接下来只需要等结果就好。 又岂会再理会程瑞那狗东西？ 见着没揍一顿都是好的。 “世子妃……” 眼看着宋芙转身就要走，侍女忙上前拦住宋芙，跪下道：“求您去看看二夫人吧。” 宋芙眼神微寒，并不理会侍女这一跪。 哪怕她能救这一次，也不可能为了旁人而自我牺牲每一次。 她又不是圣人。 况且这还是程瑞身边的侍女，说什么看宋茵那么冠冕堂皇。 她不信这侍女不清楚是程瑞找她。 宋芙越过侍女。 程钰凉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世子妃当真不去瞧瞧二夫人？” 他的“二夫人”三字语调略有些怪异，听得宋芙心中微紧。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程钰，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就如刚刚在书房里，她匆忙补全那一页他的名字一般。 但他什么都没问。 这倒是让本就心虚的宋芙更紧张了些，忍不住道：“我和宋茵关系本就不好，没什么好去看的。” “呵。” 程钰低笑一声，也不知信了还没信。 两人刚刚回到书房，眼看着宋芙下意识地要跟着他一道进书房。 程钰的动作顿了顿，才看着她道：“世子妃，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清理门户，自是头等大事。 剑光此刻还在他身边候着，剑影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 便是率先去截人了。 宋芙明白了。 逐客令。 但她倒也不是非进这个书房不可，她下午还要去长公主府。 程钰刚将宋芙打发走，进了书房，便悄无声息地从书房离开。 等再次出现，已到了夤夜司。 夤夜司，地牢。 夤夜司的牢房建在地下，十分坚固，但也因此光线昏暗。 墙壁两边挂着燃烧的油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程钰戴着一张恶鬼面具，刚一出现。 夤夜司众人见了无一不低头称一声“司正”。 “司正。” 剑影同样戴着面具，到了程钰身边，低声说：“属下到的时候李正明已服了毒。” 戴着面具看不清剑影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惭愧与自责，“人还没死，但……” 剑影声音为难。 人还没死，但情况也算不得多好。 “今日跟随李正明之人已全部关押起来，但他们既没出事怕是对此都不知情。” 剑影倒不是为他们说话。 只都是夤夜司的兄弟，今日跟着李正明去定王府的还有不少是他或者段成的人。 程钰并未回答。 跟着剑影一路到了地牢的最深处。 此处也是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 最里面那间牢房地上正躺着一个身着鱼鳞服的男子，呼吸微弱，生死难料！ “主子，这毒怕是只有……”剑影说到此处，没有点名，而是给了程钰一个“你懂得”的是眼神。 程钰险些气笑，眼神凉凉地看了一眼剑影。 剑影立刻低下了头。 …… 宋芙自然不知有人在打她的主意，只她刚从程钰的书房离开，就被程瑞拦在了半路。 程瑞表情阴鸷，看着宋芙，压低嗓音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芙一脸茫然的看他，“什么怎么回事？” 程瑞气急，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前，差点没被气死。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让你放的东西呢？为何今日夤夜司的人没搜到？” “宋芙，你别忘了，我是在为你，为江家报仇！” “若是今日在书房搜到那样的东西，那上次你看到的那些证据就可以当着今日那么多人的面呈给陛下。” “陛下就会知道江家是无辜的，会还江家一个清白！” 程瑞看着宋芙的眼中全是失望，“宋芙，原本我都计划好了。” “你怎能出这样的纰漏？” 宋芙都气笑了。 她当真不明白，程瑞的面皮怎能如此厚，他的心思怎能如此恶毒！ 若是换成不知真相的她，此刻定会自责愧疚。 可如今的她清楚，程瑞根本就不会那样做。 因为那些证据本就是伪造的，他岂敢呈给陛下？他只会悄悄地对程钰动手，如同黑暗中的老鼠一般。 砰！ 宋芙恶从心头起，抬脚就踹了程瑞一脚。 程瑞属实没想到。 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踉跄着退后几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芙，却见她面露鄙夷，声音冰冷，“滚！” 第73章 同其他男子也这般亲近吗 “宋芙！” “你疯了！” 程瑞姿态有些狼狈，看着宋芙的眼中满是震惊与恼怒。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看着宋芙此刻的表情，更觉得好似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 这让他心跳不由得加速。 分明前几天宋芙还不是这样的态度，莫不是听了程钰的什么话，被蛊惑了？ “呵。” 宋芙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去。 “宋芙——” 程瑞快步朝她走去，伸手还要拽她的手腕。 棋雨棋云都不在身边，宋芙被程瑞拽住，但她也不慌，直接抬起手肘，朝着程钰手臂上一处撞去—— “啊！” 程瑞尖叫一声，只觉得手臂发麻，下意识的松开了宋芙的手。 宋芙得了自由，这才迅速退后几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还得去长公主府，因此并未与程瑞过多纠缠。 陆长宁亲自在长公主府外面候着，瞧见定王府的马车便立刻迎上前来。 “世子妃，我听说今日夤夜司的鹰犬去了定王府？可还安好？” “劳烦小公爷关心，一切都好。”宋芙大方的笑了笑，又问：“长公主这几日情况如何？” 提及长公主，陆长宁的表情缓和下来，“陈太医这几日都守在公主府，又有世子妃您的药方，祖母的身体在逐渐好转。” 许是因着长辈生病，陆长宁今日穿着都不似从前那般鲜亮，只着一身青色素衣锦袍。 倒让这原本意气明朗的少年显出几分沉稳的书生气。 成国公早年是在马背上得的爵位。 可自从成国公父子都在战场上亡故之后，陆长宁这成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倒是被长公主勒令着从了文。 说话间，宋芙已到了长公主的院落。 比起上次所见，长公主确是精神了许多，看见宋芙也扬起一个笑。 “今日又要辛苦阿芙了。” 宋芙笑，“长公主客气。” 宋芙仔细检查了长公主的情况，又和陈太医聊了聊接下来的方子，及时做了修正和调整。 等这些忙完，又陪着长公主吃了一盏茶，闲聊了几句。 时辰已是不早。 长公主刚开口留宋芙用晚饭，林嬷嬷便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道：“长公主，定王世子来接世子妃归家呢。” 程钰来了？ 宋芙还没说话，长公主已道：“既是如此，本宫便不留你了。” 林嬷嬷亲送宋芙离开。 宋芙今日来已注意到往日帮着林嬷嬷接送她的那个侍女今日不见了人。 但她并未多问，全当不知道。 她这样的行为自让林嬷嬷心中愈发赞叹，亲自将她送到马车边，目送她上了马车，这才离开。 “夫君？” 宋芙看向程钰，抿唇一笑，眼眸亮晶晶的，“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 程钰：“……” 他实不清楚宋芙这一阵疏远一阵亲热又算是个什么，索性闭着眼不理她。 李正明的事还横在他心头没个决断。 夤夜司的大夫出手保住了李正明一条命，但想要他醒来却是没那么容易。 正如剑影所言。 兴许宋芙能做到。 但此举除开他的身份可能在她面前暴露之外，更势必会将她拉入危险之中。 再则，就算救下了李正明，他也不一定会开口。 毕竟连毒药都吃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程钰这般想着…… 忽觉马车猛地停住。 紧接着一个硬邦邦的小脑袋撞到了他胸前。 正是宋芙。 他睁开双眼，垂眸，就对上一双噙着泪的双眼。 哭，哭了？ 程钰一时有些茫然。 宋芙抬手摸了摸鼻子，眼里蓄满了眼泪。 她刚刚是想趁着程钰闭目养神凑近看看他来着，却没想到马车一个颠簸—— 她的鼻子直接撞到了他硬邦邦的胸膛。 跟一堵墙似的！ 撞得她鼻子生疼。 程钰垂眸看着宋芙，眼眸幽暗，喉咙滚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马车中尤其明显。 宋芙眨了眨眼，如同瞧见新玩具一般，视线盯着他的喉结。 她虽年纪不小，但于男女之事上确实不算很懂。 新婚前夜稀里糊涂瞧了几眼避火图，却也不曾实践过。 她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程钰会滑动的喉结。 程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别闹。” 当真是胆大包天。 “奥。”宋芙略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这才觉得那种酸意退去。 她一时都忘了，有一只手还被程钰抓着。 程钰感受着掌心的温热。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放手，可心底里又冒出另一道声音。 让他不愿放手！ “世子，世子妃。”外面终于传来剑影的声音，“路面上不知哪来的石头，这才颠簸了些。” “嗯。” 程钰对外应了一声，并未再说话。 宋芙也是此刻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好似在程钰身上嗅到了血腥味？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地朝着他的衣裳嗅去—— 程钰抬起另一只手，这次却是按住了宋芙的脸。 他冷着一张脸，可黑暗中的耳朵温度却高得可怕。 “你在做什么？” 怎么跟个小狗似的，还往人身上凑呢？ 想到这，程钰表情微僵。 果不其然，宋芙已经皱眉开口，“夫君，你身上怎么好像有血腥味？你受伤了吗？” 程钰：…… “不曾。” “那……”宋芙还要再说，程钰直接转移话题，“你对程瑞也这般吗？” “什，什么？” 这次轮到宋芙懵住。 她黑亮的眸中满是疑惑，“我对他怎样？” 程钰抬起还被他握着的手，薄唇轻抿，眸光灼灼地看着宋芙，“这样。” 宋芙瞪大眼睛，心里莫名有点生气。 程钰怎能这样误会她？ 可想到她从前的行为，她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当然，她与程瑞绝对没有这样亲近的行为。 “没有。” 她有些闷闷地说：“我是成了婚的人，岂会与其他男子这般亲近？” “夫君，你是不相信我吗？” 程钰抿唇。 宋芙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坐到了马车边缘。 第74章 扑到夫君怀里 程钰悄悄抬眼，瞧了一眼宋芙。 她属狗的吗？ 鼻子竟如此灵。 他来接她之前可是换过一身衣裳的，却还能被她嗅到身上的血腥味。 宋芙生了一会儿的闷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她刚刚问的是他身上血腥味的问题。 思及此，宋芙有些诡异地看了一眼程钰。 他在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她就觉得程钰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一般。 “我并非此意。” 程钰淡淡出声，打断宋芙的思绪。 宋芙瞧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程钰继续说：“是世子妃说过，我不及程瑞万分之一。” 程钰这话莫名还带着那么点委屈的味道。 宋芙表情一僵。 这话她她她……她确实说过。 但那是在她被蒙蔽的状态下说的，她那时候只当程瑞是小哥哥，自然觉得程瑞千好万好。 “不可能！” 宋芙硬着头皮大声反驳，“我有眼睛的，我又不瞎！” 程钰幽幽道：“世子妃不瞎，但我瘸啊。”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宋芙只希望马车立刻停下，她现在就要下车，立刻马上！ “你，你不瘸了……” 宋芙说着实话，却特别的没底气。 天晓得，她曾经对程钰说过些什么难听的话，她早就记不得了！ 眼看着程钰还要开口！ 宋芙直接一个飞扑过去，抬手捂住程钰的嘴，“不要说了！” 她整个人都扑在程钰身上，柔软细嫩的小手捂住他的嘴。 掌心全是他呼吸出的热气，让她手心有些发痒。 程钰被软玉温香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地搂住她，以免她摔倒伤着自己。 他心跳的速度微微加快，看着眼前女子轻颤的眼睫。 “世子——” 外面传来剑影的声音，紧接着马车门被打开，又迅速被关上。 剑影欲盖弥彰的声音传来，“世子放心，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宋芙：…… 她有些痛苦地抬手捂脸，慌里慌张的从程钰身上下来。 这下好了。 刚刚只是剑影一个人看见来着。 如今怕是全部人都知道她与程钰在马车里有点什么了。 “他一直就这么蠢吗？” 宋芙语带幽怨，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钰唇角微翘，“嗯。” 马车已经停下。 宋芙在马车里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这才打开车门直接跳下马车。 大步朝王府里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程钰的唇角微微上翘。 无论她为何会改变，若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很好。 剑影瞥见自家主子的表情，默默地垂下了眼，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好一会儿，程钰才看向剑影，“扶我下去。” 他现在还坐着轮椅呢。 一点都不机灵。 程钰进了门，却发现宋芙也被管家拦住。 “世子，世子妃，下午的时候宫里送了赏赐过来。其中有一份是陛下亲自赠与世子世子妃的。” 送东西也在程钰的预料之中。 哪怕没事的时候陛下都经常给他赏赐东西，更别提今天还出了这样的事。 陛下赏赐的东西不少。 而亲自赐给宋芙和程钰的是一对阴阳玉佩，两个玉佩可分开，可合在一起。 赐给夫妻二人，意思不言而喻。 程钰下意识地看向宋芙，却见她的表情略显凝重。 对上他的眼神，宋芙轻轻颌首。 程钰微怔，垂眸看向面前的玉佩。 初夏的风温热，可他心底里却一片冰凉。 因着玉佩的事。 宋芙一路推着程钰到了书房，低声说：“夫君，那玉佩上有与之前那些东西上一样的东西。” 单独出现并无妨碍，但与程钰从前不离身的药混在一起，便成了不好的东西。 她拿着玉佩，道：“此物与你的药材中和，会让你时常觉得疲惫，导致你血脉不畅。” 程钰一顿，“没了？” 宋芙点头，“没了。” 副作用可以说是很轻微，但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夫君可有查到宫中是谁想害你？” 宋芙问。 程钰抿唇，手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力气很大，手背上青筋浮现。 “不曾。”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道：“也是，这人怕是手眼通天，夫君往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这玉佩上的药……” “不必处理。”程钰道。 “可是……”宋芙有些担心，这东西看着伤害不高，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时常出入皇宫，不能让幕后之人提高警惕。”程钰道：“我在宫外不佩戴便是。” 宋芙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想了想，又说：“那我给你开个提神醒脑的方子，你每次进了宫，回来便喝一碗。” 程钰唇角微翘，“好。” 宋芙开了方子便先行离开了书房。 程钰的书桌上摆放着属于他的那一枚玉佩，表情复杂。 便连粗枝大叶的剑影都觉出几分不对，忍不住走到程钰身边问：“世子，可是这玉佩有什么问题？” 程钰沉默许久，声音有些涩哑，“不曾。” 只是…… 这玉佩他前两日还在陛下身边瞧见，原是陛下常用之物。 陛下所用之物，自然不可能有问题。 可送到他这，就有了问题。 他忍不住抬眸看向皇宫方向，表情十分复杂。 …… 宋芙回到了明心院，照例先检查了棋云的情况，这才回了内室。 她要仔细想想，她从前还对着程钰说过些什么难听话来着。 没多久。 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 程钰来了？ 宋芙慌忙起身，下意识将面前的纸张盖住，迈步朝着门边走去。 她站在门边，略有些拘谨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啦？” 宋芙刚问。 程钰便道：“我不配住明心院？” “怎么会？！”宋芙立刻反驳，欲哭无泪的上前亲自推着程钰的轮椅进门。 这话也是她说过的。 所以两人成婚一年，程钰踏进明心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若非宋芙的改变，怕是到现在他都不会踏进明心院。 用过晚饭。 程钰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宋芙稍微紧张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今晚程钰有别的任务。 又要她打掩护。 她懂。 宋芙也不想耽误程钰的时间，很快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吧。” 第75章 许掌柜之死 程钰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宋芙却给了他一个“我懂得”的眼神。 程钰抿唇，耳尖红了个透。 夫妻二人进了门。 宋芙自顾自地除了外衣，只着亵衣到床上躺着，正要抬眸让程钰去忙。 可这一看不得了！ 程钰也在脱衣裳。 宋芙一脸诧异。 她的眼神太明显，程钰想忽略也难，有些疑惑的抬眸看来，“怎么？” “你，你脱衣裳做什么？” 宋芙问。 程钰：？？？ 他走到宋芙床边，看着她说：“夫人说，时辰不早，早些歇息。” “等等！” 宋芙打断程钰的话，“你不——”她指了指窗外，用气声问：“去忙吗？” 程钰：…… 他一时无语，心知是他误会了，但他嘴上却道：“今日不忙。” 宋芙的脸一下爆红。 不忙？ 那岂不是真要住在明心院？ 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刚刚还嚷嚷着累了想早些睡的宋芙只觉得她此刻还能起身绕明心院跑三圈！ 一点儿都不困呢。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宋芙才深吸一口气，红着脸说：“那，那夫君上来吧。” 她说过的，要与夫君好好过日子！ 她便不能食言。 程钰看着她紧张得连指尖都在轻颤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他一步步走到宋芙面前。 高大的阴影落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蹲下身，两人的距离也愈发近了，他朝着宋芙的方向伸出手—— 宋芙的睫毛颤个不停，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好似在耳边响起。 他，他要做什么…… 宋芙紧张得都闭上了眼！ “世子！” 外面传来剑影的声音，“出事了。” 呼—— 宋芙只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忙道：“正事要紧，夫君先去忙吧！” 程钰将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倒也不生气，而是嗯了一声，认真看着她说：“夫人乖乖等我。” 宋芙：…… 剑影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断，必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 他当即起身穿上外裳，出了门。 “世子。” 剑影表情凝重，低声在程钰耳边说：“世子妃名下的那家打铁铺出事了。” 程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剑影的声音更低了些，“许掌柜他……” 他欲言又止，程钰却懂了。 许掌柜出事了！ “咱们的人呢？”程钰拧眉，他早已在许掌柜身边安排了人保护他。 剑影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小五重伤，小七没了。” “许掌柜究竟查到了什么，如今已无人知晓！” 剑影说话时声音很低。 作为夤夜司的人，他自然知道许掌柜与宋芙的过往。 前些时候许掌柜进了夤夜司，世子妃都担心得不行，还亲自去了夤夜司求世子。 如今若是知道许掌柜出事…… “世子，此事可要告知世子妃？” 程钰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屋子里还点着烛火，他哪怕没亲眼瞧见，也能猜到此刻宋芙在屋里的情况。 他如何忍心？ 但他更知道，这样的事瞒是瞒不住的。 程钰深吸一口气，道：“你先退下。” 屋内。 宋芙正在床上翻来滚去，原本被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床此刻已经被她滚得一片凌乱。 怎么办？ 她还能看到程钰门外的落在窗户上的影子。 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那岂不是很快就会进来？ 她要不要装睡？ 宋芙有些苦恼，平时她睡觉可快了，但到了此刻真需要睡觉的时候，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整个人倒是更精神了许多。 更要紧的是，她心里还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与烦躁。 脚步声传来。 程钰进来了。 宋芙整个人都很紧张，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却不断颤动着。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他似乎坐下了，有些疲惫和小心的声音响起，“阿芙。” 嗯？ 宋芙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朝着程钰看去。 一眼看见程钰有些沉重的表情。 宋芙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 程钰出声，“我刚刚收到消息，许掌柜出事了。” “什么？” 宋芙有点懵，“什么许掌柜？哪个许掌柜？夫君你在说什么？” 宋芙的笑容有些勉强，“夫君你也认识一个叫许掌柜的吗？好巧啊，我也认识一个呢，下次我许……” “阿芙。” 程钰打断宋芙的话，就像是掐断了她的希望一般。 “你可要去看看他？” 是夜。 骏马在夜色中疾驰。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雨如丝，宋芙却全不在乎，她沉着一张脸，恨不能速度快些，再快些！ 远远的，她便瞧见了打铁铺已被封住。 夤夜司的人还在。 宋芙下了马，夤夜司的人正要上前阻拦，紧跟在她身后的剑影扬了扬手中的令牌。 夤夜司的人立刻退下。 打铁铺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宋芙进了门，很快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 许掌柜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周身鲜血弥漫，身上无数刀伤剑伤。 这是虐杀！ 原本还绷着的宋芙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这一路上，她都在祈祷不是许伯伯，千万不要是许伯伯。 但此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那就是许伯伯！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指落在许掌柜的颈间，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 “世子妃。” 剑影上前，低声说：“节哀。” 许掌柜的身体已经凉了，可他并未瞑目的双眼仍旧痴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许伯伯……” “许伯伯你醒醒啊。” “我命令你，命令你立刻醒过来。” “……” 宋芙的声音逐渐哽咽。 她来的路上淋了雨，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身上滴下来的雨水打湿了她蹲着地方，可她却全不在意。 一直到一件披风被盖在她身上。 却是坐在轮椅上的程钰终于赶到，他沉默着将披风披在宋芙身上。 宋芙好似才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转身一把抓住程钰的手，手背上青筋浮现，“谁？是谁干的？” 第76章 专属信号 程钰反握住她的手，微垂的眸里神色复杂。 “此事还在查。” 程钰说：“夤夜司也是刚刚收到消息。” 此刻夤夜司的人都还在细查打铁铺。 “影司使。” “影司使。” 周围夤夜司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宋芙抬眸看去—— 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黑衣男子腰间别着一块夤夜司的玄铁令牌与长刀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 剑影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还有些小心地觑了一眼宋芙。 担心被世子妃发现。 宋芙还在伤心，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夤夜司的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芙和程钰。 “无妨。” 剑影道：“说。” “应该是天刚黑的时候出的事，已经询问了周围邻居，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打铁铺里的伙计已经传唤来询问过，口供一致，说是昨日死者就给他们放了假，今日都不必来。” “死者身上刀伤四十二处，剑伤三十一处，致命伤在脖颈处。” 夤夜司的人说这话时声音并无丝毫波澜，毕竟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但宋芙却是听得心中一痛。 许伯伯身上的伤都有鲜血沁出，这说明这些伤都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受的。 七十三处。 许伯伯该有多痛？ “现场可有找到什么线索？”剑影凝眉。 “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又下了雨，周围也没发现任何痕迹。” “继续查。”剑影沉声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程钰。 程钰并未看他，眼神只盯着宋芙。 宽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背上。 雨渐渐大了起来。 宋芙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我想单独和许伯伯待一会儿。” 程钰微怔，抿唇应下，“好。” 他眼睫微垂，遮住眼里的情绪，由剑光推着轮椅转身出了门。 程钰都答应了，剑影自然也要给这个面子，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屋里很快就只剩宋芙一人。 宋芙眼睛还红着，表情却已变得坚定。 她顺着许掌柜的视线看去——眼神落在门边，她起身走过去，在门槛下面一顿摩挲之后，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条。 朱雀大街三百六十二号。 是一个地址。 宋芙将纸条攥在掌心，回到许掌柜身边，抬手合上他的双眼。 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响起，“许伯伯，你没做完的事，还有我。” 她一定会为许伯伯报仇！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许掌柜的眼睛被合上了。 她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才离开房间。 夤夜司的人正举着火把上窜下跳的四处找线索，宋芙一眼看去—— 程钰的轮椅正在屋檐下。 他身侧站着两个人，一眼望去，宋芙还以为是剑影剑光。 一直到戴着面具的人转过头，她才确定那是影司使。 不过……身量确实有些像剑影。 “影司使。” 宋芙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屈膝行了一礼。 剑影下意识后退半步，险些当场给自家世子妃表演一个滑跪。 幸而宋芙眼帘微垂，并未发现，“不知我是否可以带走许伯伯的尸身，将他安葬。” “咳咳。”剑影捏着嗓子道：“事情未曾查清，暂时不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事情调查清楚，夤夜司会告知世子妃。” 旁边正在查线索的几人跟见鬼似的看向影司使。 影司使何曾对人这样客气过？ 若是换成别人，与死者这样的关系，早就传唤到夤夜司去问话了吧！ 宋芙抿唇，终究是道：“有劳影司使了。” 世人皆说夤夜司行事大胆，杀人如麻，是朝廷鹰犬，最喜抄家灭族，无恶不作！ 可她这两次与夤夜司接触下来，却只觉传言当真不可尽信。 马车平稳行驶在回定王府的路上。 宋芙坐在马车一角，耳边只听得见大雨砸在车顶上的声音。 程钰的轮椅靠在一边，他索性就坐在轮椅上。 黑暗中，宋芙跟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一般，缩在角落，身上还披着他那件玄色披风。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宋芙鼻尖，她动了动鼻子，只觉得这披风上的味道当真熟悉，却未深想。 “此事夤夜司必会尽力探查。”程钰终于出声。 “嗯。”宋芙声音闷闷的，显然兴致不高，半晌才道：“多谢。” 瞧她如此，程钰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宋芙刚回到明心院，棋雨便大惊小怪的，“世子妃，您身上怎么湿了？” “世子妃，奴婢这就去备水！” 棋雨准备了热水给宋芙沐浴，又巴巴地去准备了姜汤。 宋芙泡在热水里，手捧着棋雨递过来的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热水熏着，她的脸有些红，眼睛更红，眼泪就这么不期然掉了下来。 “世子妃。” 棋雨的声音也低了几分，走到宋芙身边蹲下，柔声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无事。”宋芙的声音带着鼻音，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宋芙从浴房出来时程钰已经离开。 已是下半夜，宋芙靠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今日刚去打铁铺，就发现许伯伯的姿势不太对。 他在传递讯息。 这个讯息，懂的人并不多，是许伯伯从前还在江家军时，在江家教养她与几个表兄和小舅舅时，他们一起定下的暗号。 时隔多年。 如今知道这个信号的，除了许伯伯，便只有她与小舅舅。 小舅舅不在京中，那个信号是在给她传递讯息。所以她按照许伯伯给出的线索，寻到了那张纸条。 许伯伯之死的答案，兴许就在朱雀大街三百六十二号。 想到明日还要去做的事，宋芙强迫自己睡下。 可刚睡下没多久，她便觉得整个人都跟被丢在火里烤一般，难受得很。 程钰刚忙完，从夤夜司回来，便想来瞧瞧宋芙。 刚进门，就听床上人在翻滚着低声呢喃，“……水，水。” 不对劲。 程钰起身，走到她身边，借着清幽的月光看见她的脸红的有些不正常。 想到她夜里淋的雨，程钰微微叹息一声，他抬手落在她额上。 果然是烧起来了。 第77章 求求夫君了 宋芙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一睁眼便瞧见正在她床边支颐着手肘打盹的程钰。 光线从他背后照过来。 他浑身上下乃至头发丝都好似在发光，许是因为背着光的缘故，他本就俊朗的五官愈发显得立体好看。 宋芙呆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程钰，他怎么在这？ 正想着—— 面前的人睁开鹰隼般的眸。 程钰眼中的锐光一闪而逝，在看清宋芙时归于平静，语气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醒了？” “……嗯。”宋芙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作为大夫，她还是很快就察觉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我昨晚……” 程钰已伸手探过来，也让宋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烫了。”程钰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宋芙微怔，嘴唇翕动，“谢谢。” 若是平日，她定会有心情与程钰撒撒娇，乖乖的叫几声夫君。 但真遇到了事，她与程钰之间反倒显得淡漠生疏。 程钰自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凉凉的抬眸瞧她，转身出了门。 宋芙：？？？ 她哪句话说错了吗？ 不多时，程钰端着一碗药进了门，“赵大夫开的方子。” 宋芙点头，正要去接碗，程钰却已经拿着勺子舀起送到她嘴边。 “我……” 宋芙刚出声，就看见了程钰那不可置否的眼神。 她乖乖的去喝药。 只一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带着几分疑惑道：“赵大夫这方子黄连开多了吧？” 怎这样苦！ 程钰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又舀起第二勺送到她嘴边，“是吗？” “是啊。”宋芙不太想喝，她最怕苦了。 程钰的手不动，漆黑的眸就那样看着她，“夫人与许掌柜熟悉，昨日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宋芙放在被子底下的手一下攥紧，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没有啊。” 她垂下眼帘，然后乖乖的喝了第二口药。 一碗药下肚。 宋芙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忍不住低声说：“何时赵大夫开药方也这般激进了。” 这药里添点黄连自是更好的，若是宋芙来，也会这样开方子。 但赵大夫素来是更温和些的，不该这样苦才是。 思及此，宋芙忍不住抬眸瞧了一眼程钰。 正看见程钰的冷脸。 宋芙心中有了答案，收回视线在心里暗骂一句：小气鬼！ 她都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他。 喝完药后，程钰又命人送上早饭，盯着宋芙一一用过之后，才道：“既病了，就好好养上几日。” “我没事。”宋芙立刻说：“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她还想去朱雀大街三百六十二号看看呢，自然不能一直呆在府中。 程钰还要再说。 却见宋芙眼巴巴的看着他，软声道：“夫君，求求你了。” 程钰：“……” 是他输了！ “身边需得有人跟着才行。”他退让道。 宋芙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尽管她此刻脸色还有些憔悴苍白，但一笑起来仍摄人心魄。 “夫君放心。” 用过早膳后，程钰还要进宫，便先行离开。 宋芙也忙准备着出门一事。 棋雨眼睛红红的进了门，宋芙看的心中一酸，心知道棋雨定是知道了许伯伯的事。 宋芙伸手抱了抱棋雨，声音坚定，“棋雨，我不会让许伯伯白死的。” “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哪怕还没去朱雀大街，她心中对许伯伯为什么会出事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大概率……是因为江家。 只怕上次许伯伯进夤夜司之事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真有些什么，只是许伯伯处理的干净。 幕后之人眼见抓不到许伯伯的把柄，便直接暗中下手。 棋雨伸手拍了拍宋芙的背，“世子妃，您别太伤心了。” “许掌柜素来疼您，定也不愿您为他伤怀的。” 宋芙乘坐马车，出了定王府，却并未直接往朱雀大街去。 而是转道去了阮家。 半个时辰后。 朱雀大街上多了一个英俊小郎。 正是宋芙。 宋芙穿着一身蓝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端的是风流无匹，潇洒不羁！ 她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很快便发现端倪。 朱雀大街三百六十二号是个住户，此刻房门紧闭，看不出深浅。 更要紧的是……不能轻易去。 周围看似正常，实则全是盯梢之人。 宋芙好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从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手里买了一串糖葫芦吃着，从容路过。 不远处的茶楼上。 程钰一眼便发现了身着男装的宋芙，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的宋芙当真是有些可爱。 但他也确定——她当真拿到了东西。 程钰垂眸。 他面前正放着一份东西，正是此次许大山调查出来的成果。 没错。 先前那个夙夜去找许大山合作的蒙面人正是他。 当然，那场刺杀也是真的。 他与许大山说定了合作之后，更将身边暗卫中的小五和小七都留在许大山身边保护他。 却没想到百密一疏，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昨日事发忽然，纵然在京城中出事，小五小七也没来得及发出信号。 反倒是夤夜司的人先发现了惨案。 程钰的心情有些复杂。 若是早知这次合作会让许大山丢掉性命，他…… “世子。” 剑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声说：“二公子又出门了。” 他说的自然是程瑞。 程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将面前的案卷拿起，递给剑影，“按这上面所言，去查。” 许大山不愧是江家军旧人，他做诱饵，的确钓出来许多东西。 宋芙从朱雀大街离开之后，便晃悠着准备回阮家。 可走着走着，她鼻子一动。 眼神落在刚刚驶过的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上。 这味道—— 正是她当初留在那块假虎符上的。 而她能在此处闻到，证明那马车里的人直接接触过假虎符！ 若不是程瑞，那必定就是幕后之人。 想到这，宋芙折扇一收，快步跟了上去。 她这一招果然有用！ 她这次就要看清楚，背后真凶究竟是谁！ 第78章 亲了又亲 宋芙一路晃晃悠悠的跟在马车后面，赫然一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郎君。 但她的眼神却片刻都不曾离开马车。 马车逐渐从主街驶离，周边来往的人也逐渐少了。 宋芙只得追得远了些，太近容易被发现。 宋芙这般想着，慢悠悠的转过拐角，朝里看去—— 这一下，她惊了！ 马车不见了。 她心头一紧，正要快步往里走去，却忽然觉出不对，转身欲走。 可一转身，她便停下脚步。 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正看着她。 下一秒，直接朝她冲来—— 宋芙不会武功，顶多也就是身体利索许多，再加上她手中只有一把折扇。 此刻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跑。 青天白日的，在这无人的巷子里也就算了，在大街上这些人自不敢杀人。 宋芙动作利落，可拦截她的人着实不少，此刻争相围堵之下，不过转瞬她就变得异常狼狈！ 不行！ 根本跑不出去。 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刀正对着她的面门落下，宋芙就地一个翻滚避开。 正要利落起身跑走时，却听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宋芙一愣，转身看去。 一个黑衣男人此刻正动作潇洒利落的与那几人黑衣男人缠斗。 手起刀落间。 几个黑衣人便落入下风。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宋芙可不想留下来做拖油瓶，可显然黑衣人不准备放过她，原本就落入下风的几个黑衣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分出一个人，继续拦截她。 是铁了心要她的命！ 宋芙眼神一寒。 可黑衣男子的动作却更快些，已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 宋芙一怔。 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抬眸去看带着黑色蒙面巾的男子。 越看越眼熟。 夫君？ 宋芙立刻没了别的心思，乖乖抱着程钰的腰。 索性程钰带着一个拖油瓶，也无心与这些人缠斗，迅速带着宋芙离开。 这些人自不会就此放过，动作利索的跟上前去—— 砰！ 宋芙只觉得光线一暗，却是她被程钰带着滚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她反应倒也快，一只手拽下程钰的面巾，一只手扯掉她的头绳。 万千青丝垂落而下。 脚步声近在咫尺。 宋芙双手勾住程钰的脖颈，仰头就亲上了他的唇。 程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宋芙的小脸，一时心跳都漏了几拍。 黑衣人在马车边停下，自然很快就瞧见了马车上的徽记。 定王府的马车！ 下一秒！ 马车门被猝不及防的打开。 程钰动作迅速，将宋芙护在身后，抬起的眸里满是杀意，“滚！”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几个人道着歉，很快继续去找人。 宋芙这才长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脯，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还坐在程钰腿上！ 她立刻起身。 砰！ 她的头直接撞上马车顶，声音十分响亮，只是听着都疼。 宋芙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却还在连声说：“哈哈，好巧，好巧啊。” 程钰：…… “不巧。”他看着她说：“我就是跟着夫人你来的。” 宋芙表情一僵，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说：“夫君你……认出我了呀，我今天明明就穿的男装。” 程钰又看了她一眼，点评道：“骗骗别人还行。” 骗他不行。 宋芙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夫君火眼金睛，我这点雕虫小技自是瞒不过夫君的。” 油嘴滑舌。 程钰在信中这般点评着，唇角却是是微微上翘。 “你在追谁？” 程钰问。 那辆马车低调奢华，马车上并无徽记。 宋芙有些懊恼，“我不知道。”她也很急，那虎符上的药粉虽已经浸透。 但每次接触之后的味道只有三日时间。 若她不能在三日里寻到今日那味道的主人，下一次再想通过此方法寻人，便不知要多久了。 程钰若有所思，“那人的身份很要紧？” “非常重要！”宋芙立刻说。 “可惜了。” 程钰微垂眼睑，并不回话。 他没提醒宋芙的是，剑光此刻也不在他身边。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阮家去。 宋芙悄悄从后门进了阮家，又换上女装，这才与来接她的程钰一道回了定王府。 马车上。 宋芙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那个为了躲避追杀的吻。 就…… 她主动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程钰。 依旧是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喜怒。 反正他也不吃亏是吧？ 宋芙只得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但宋芙的心里仍旧是有些心虚的，程钰今天救了她，还完全没问她为什么会去那。 这种感觉怪怪的。 可她又不能主动追问程钰为何不质问她吧？ 那岂非更奇怪？ “在想什么？” 忽的，程钰的声音响起。 宋芙不假思索的回答，“想夫君你……”她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看向程钰，无辜的眨了眨眼。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想我什么？” 宋芙眸子一转，撒娇卖萌道：“想我何德何能，能嫁给如我夫君这样的男子！” “夫君你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能嫁给你当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 宋芙说的那叫一个连贯。 尽管程钰心知她多半是在瞎说，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取悦。 他唇角上翘，心情颇为不错的开口，“说吧，有何目的。” 宋芙讪讪一笑，却还是出声问：“夫君，你能查到那一片都有谁的宅子吗？” 程钰垂眸看她一眼，轻轻点头，“资料稍后给你。” 顿了顿，又说：“对方既然如此谨慎，怕是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破绽。” 宋芙叹息一声。 她何尝不知道？但哪怕是有一丝希望呢？她也想试一试嘛。 宋芙对着程钰甜甜一笑，“多谢夫君，夫君最好了。” 宋芙说着，忽的鼻尖又动了动，微微拧眉，落在程钰身上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夫君，你身上……” 她话音刚落，下巴便被人托住。 正是程钰。 程钰眉梢轻挑，眼眸幽深的看着她，“那夫人想如何报答我？” 宋芙有些被程钰的眼神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夫君，想如何报答？” 第79章 谁轻薄谁 程钰眼眸幽深，眼中好似有无数细碎星辰在闪烁。 宋芙看得一呆，一时都忘了反应，就那样呆呆看着眼前人。 “方才夫人轻薄了我……” 程钰的声音好似莫名带着几分委屈。 宋芙俏脸一红。 轻，轻薄？ 她下意识弱弱反驳，“夫君怎能这样说话？你是我夫君，我亲你如何能叫轻薄？” “那本就是天经地义……”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唔！ 宋芙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双手抵在胸前，想要推开程钰。 可她那点力气哪是程钰的对手？此刻的挣扎倒像是欲拒还迎。 小猫挠痒痒一般，挠得程钰心痒。 程钰的吻不似今日宋芙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他辗转厮磨，长驱直入。 宋芙本就微弱的力道更加小了许多，双眼逐渐闭上，沉浸于这个吻中。 话都是她说的，他们本就是夫妻。 她早就说过要与程钰好好过日子，一个亲亲算什么呢？ 便是更过分的事…… 宋芙的心跳不由加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许多。 就在宋芙即将憋死之前，程钰终于是结束了这个吻。 他看着呼吸急促，脸颊涨红的宋芙，一时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 他看过去，宋芙自是下意识地别开眼。 “我，我……” “我们是夫妻，这种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程钰将宋芙的话还给了她。 宋芙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个字。 马车刚停，她就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直接大步进了王府。 看着她的背影，程钰眼眸微闪，眼神沉静。 另一边。 追杀宋芙的黑衣人此刻也回了那宅子。 几人就跪在宅子后院的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恭敬，“回主子的话，人逃走了。” “逃走了？” 屏风后传来一道喜怒不辨的声音。 几个黑衣人的头更低了些，“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处罚。” “不过属下等在巷子外正好遇到了定王世子的马车！当时马车上除了定王世子还有一个女子，属下等实不好检查。” “……程钰？” 屏风后的声音透着几分诡异，很快又道：“自去领罚吧。”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心悦诚服地叩首，“多谢主子。” 黑衣人退了下去，屏风后的人沉默许久，才说：“将此地处理了。” 紧接着，便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 宋芙一直回到明心院，平静下来，才又想起刚刚在马车上的事。 那个吻让她脸红心跳。 可羞涩之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程钰的意思。 程钰他在转移话题！ 她原本想问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什么味道来着？ 宋芙一时想不起来，她想了想，索性直接朝着书房走去。 反正程钰不是说给她拿资料吗？ 正好她可以借机再查探一下。 “夫君——” 伴随着宋芙的声音，她猛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啊！” 下一秒，宋芙立刻就抬手捂住了眼。 她怎么都没想到，直接推门而入会看到如此火爆的场景。 程钰在换衣裳！ 尽管她早已见过他的身体，可从前她都是作为大夫瞧见的，这次却不一样。 一段时间没看，程钰的身体已经与他从前无异。 身强体壮，身材极好。 “关门。” 里头传来程钰有些无奈的声音。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双手就要关门，可一睁眼，就看到程钰背对着她。 宋芙红着一张脸把门关上，背对着房门站着一动不动。 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许久。 里面才传来程钰的声音，“可以进来了。” 宋芙却跟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芙第一反应就要离开。 可她刚有动作，就被程钰拽着进了门。 砰！ 房门被关上。 程钰挑眉看着面前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似的宋芙。 呼……呼…… 宋芙深吸一口气，才道：“夫君，我是过来取东西的。” 程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而从书桌上拿起卷宗递给她。 “我已查看过，那片地方的宅子没有可疑之处。” 宋芙握着卷宗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程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宋芙这是坚持要亲自看看。 看看也好。 他点头道：“若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宋芙扬起一个笑，“多谢夫君。” “不必这般道谢。”程钰说这话时，眼神好似不经意间从宋芙的脸颊扫过。 宋芙一下脸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一时又羞又恼，“夫君你……” 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对程钰的称呼就已说明了一切，或许，她也该学着习惯才是。 毕竟他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世子。”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剑光的声音，“芳华苑传来消息，霜姑娘吐血了！” 又出事？ 宋芙下意识地拧紧眉，看向程钰。 程钰的面上无一丝波澜，却还是道：“知道了。” 方才书房内的旖旎气息因着这话而瞬间散去。 宋芙微垂眼睑，握紧了手中的卷宗，“夫君且去忙吧，我也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程钰看着她的背影，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他对着长随吩咐，“去芳华苑。” 宋芙回到明心院，先去瞧了棋云，这才拿着卷宗回到内室。 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她长叹一声，伏于书桌上。 她忽然无比后悔，当初舅舅们要教她武功的时候她为何怕了那些辛苦。 若是她也有程钰那样的身手，说不定今天的跟踪就不会叫人发现…… 宋芙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拆开了卷宗。 只一打开，她就愣了下。 卷宗上的信息比她预料之中详细太多，不只那一片的宅子，便是那一片宅子祖上三代的详细信息，都写得清清楚楚。 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第80章 世子妃的心意 宋芙看得很认真。 原本她还以为程钰既然看过了，她怕是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她还真发现了一点情况。 那一片最大的宅子主人姓张，叫张雄。 宋芙的手指落在这个名字上，表情莫测，她好似在哪听过。 虽然不记得具体在什么地方听过，但她有预感。 就是这了。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的情况仍需调查。 宋芙一边思索着，一边取出纸笔，很快写好一封信。 “世子妃。” 棋雨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在宋芙耳边说：“刚刚红豆悄悄出了明心院。” “奴婢悄悄跟上去，亲眼瞧着她进了问心堂。” 红豆是宋芙身边的二等侍女，也是从宋家陪嫁过来的侍女。 上一世，红豆便背叛了她，到了宋茵身边。 重生归来，她一则没时间处理红豆，二则也不确定红豆现在是否背叛了她。 所以只暗中叮嘱棋雨盯着红豆，若是有任何异常都告知她。 如今看来红豆是早就背叛她了。 棋雨对此显然很是愤怒，道：“世子妃，红豆她怎能如此！” 世子妃对待下人多好啊。 红豆是年幼时被卖进宋家的，她还记得去年红豆家里老娘没了，世子妃给了十两银子并放红豆归家送老人一程。 宋芙并不多意外，只道：“棋雨，我只能相信你跟棋云了。” 棋雨当即跪下，掷地有声道：“世子妃放心，奴婢和棋云此生绝不会背叛您。” 宋芙含笑将她扶起，“我知道。” 这一点，上一世已经得到过验证。 “红豆回来之后盯着她，看她要做什么。”宋芙交代。 棋雨立刻点头，“是！” 宋芙将装好信封的信件递给棋雨，“这封信帮我送给小舅舅。” 棋雨前脚才刚离开。 没一会儿宋芙便从窗前瞥见红豆从明心院的大门进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裳。 一炷香之后。 换了一身衣裳的红豆抱着一束花到了主屋的外间。 “世子妃。” 红豆行了一礼，为外间的花瓶更换鲜花。 二等侍女是不能进宋芙的内室伺候的，只能在外间做做洒扫的活儿。 宋芙正看着书，漫不经心地轻轻颔首。 红豆一边更换鲜花，一边忍不住看宋芙，好一会儿才似忍不住了一般，低声说。 “世子妃，奴婢方才听说世子又去芳华苑了。” 宋芙心觉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嗯了一声，等着红豆的下文。 “最近世子隔三岔五地去芳华苑，这实在是……”红豆极为宋芙抱不平。 宋芙翻了一页书，好似完全没将红豆的话听进去一般。 红豆只得继续说：“世子妃，从前您都经常给世子送东西的，最近却是一次都没送了。” “要不咱们带上点东西去瞧瞧世子吧。” 宋芙：…… 这个话一听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因为她在宋茵以及红豆等人的眼里更蠢。 甚至都不需要怎么找理由。 “好啊。” 宋芙顺势答应下来，“你说准备点什么才好呢？” 红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很快道：“自然是吃食！” “世子妃您放心，只要您愿意去，送什么的事儿包在奴婢身上。” 宋芙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红豆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棋雨瞧见这一幕，有些担心地进了门，低声说：“世子妃切不可相信红豆。” 宋芙点头，“我知道。” 她心中有数。 她倒是想看看，红豆，或者说红豆背后的程瑞和宋茵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半个时辰。 红豆便准备好了东西，欢欢喜喜的到了宋芙面前，“世子妃，奴婢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她的眼里全是期待。 宋芙没动，看着红豆的眼睛，问：“当真要去吗？” “奴婢一切都准备好了。”红豆没有丝毫犹豫，这话说得极快。 宋芙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她起身朝外走去，“行，那就走吧。” 红豆连忙跟上。 程钰已经去过芳华苑，又回了书房，所以宋芙和红豆是直接往书房走。 红豆还在一边低声说：“世子妃，您一会儿多与世子说说好话，总归您才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如何能叫一个没名没分的那般张狂？” 宋芙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好似没听到红豆这些话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话她听都不会听，更别提放心里了。 …… 书房。 剑光此刻已经回来，此刻单膝跪地，“属下无能。” 他衣裳头发凌乱，只一看就知道事情没办好。 怕是还与人激烈地打斗过。 程钰拧眉，“没瞧见人？” 今日他出手救宋芙的时候，便让剑光直接悄悄往里走去看那马车上究竟是何人了。 但看剑光这样…… 剑光表情严肃，说：“没。” 程钰：“……” 有时候剑影不在，他也会觉得有些无助。 好在剑光没等到翻译，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补充着，“被人拦住了，看身手，像宫里的。” “他们可看到你了？”程钰问。 剑光抬眸，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世子妃，您来了。” 程钰往外看了一眼，对剑光道：“无妨，去休息吧。” 剑光这次倒是很懂，连忙从后门出了去。 宋芙进门时，屋里已只剩下程钰一人，眼看着宋芙没说话。 红豆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开口道：“世子，这是我们世子妃特意为您准备的参汤呢。” 红豆将食盒打开，将参汤端出来，双手呈到程钰面前，“世子妃对您一片关切之心，还请世子不要辜负。” 程钰眉梢轻挑，看向宋芙。 红豆此刻心跳的很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一碗参汤。 不怕，她什么都不怕。 二公子说了，只要世子妃在，二公子就能保她平安。 她会没事的。 程钰修长如玉的手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下参汤。 抬眸看向红豆，眼中并无丝毫情绪，“赏你了。” 什，什么？ 红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连忙摆手，“奴婢，奴婢不敢，这是世子妃的一片心意，奴婢无福消受！” 第81章 不会伤害阿芙的 程钰并未说话，看着红豆的眼神如在看个死人。 红豆跪在地上，只觉瑟瑟发抖。 她缩瑟着身体，终究是忍不住抬眸，求救地看向宋芙。 “世子妃，您，您快与世子说啊。” “这是您亲自准备的参汤，是为世子补身体的。” 红豆一直不曾得进内室，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更不知道宋芙早已识破她的阴谋。 宋芙领着她刚进门，与程钰对视的那一眼，程钰便什么都明白了。 “世子妃！” 红豆有些急了，急忙给宋芙使眼色。 宋芙却并不急着辩解，反而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红豆，“世子既赏给你了，那就是你的福气。” “喝吧。” 红豆僵在原地，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 事到如今，她便是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世子妃……”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宋芙面上的笑却是一点点收敛。 “怎么？世子的吩咐，你敢不从？” 剑光此刻走了进来，在程钰的指示下端着参汤一步步靠近红豆。 看那样子倒像是红豆如果不喝便要硬灌了。 红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眸光呆滞，整个人欲哭不哭。 她现在怀疑，世子妃早就知道她的谋算，带着她来这里就是故意的。 “世子妃，求您饶奴婢一命！” “世子妃，奴婢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啊，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世子妃……” 宋芙都气笑了。 事到如今，红豆还不忘攀扯她。 她自诩对红豆不薄，红豆毫不犹豫就背叛了她，却到如今还要为程瑞和宋茵遮掩。 将一切怪在她头上。 宋芙都想笑。 看来她这个主子做得当真失败。 红豆见宋芙不说话，猛地对着程钰磕起头来，“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这一切都是世子妃愤怒的，奴婢是不得不从啊世子。” “世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世子。” “……” 红豆的头磕得倒是真心实意，额头很快就泛起红色。 “再给你一次机会。”程钰看着红豆，眼中杀意更甚，听着红豆这样污蔑宋芙，比他看着这碗药可生气多了。 红豆磕头的动作一顿，整个人一下心虚得不行。 她眼神飘忽闪烁，“奴婢不懂世子在说什么。” “这一切就是世子妃让奴婢做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程钰那满是杀意的眼。 当即被吓得不轻，连到了嘴边的话都一下卡住。 程钰眼神冷寒。 宋芙适时开口，“红豆，我记得你老娘去年死了。” “但你家里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兄弟吧，你兄弟去年刚定了亲……” 这些话不需宋芙说完，红豆便猛地抬眸看向宋芙，“世子妃！” “您——” 宋芙看着红豆的眼神冷漠无情，“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你老实交代，我保他们一命。” “否则你以为，你背后的人会放过他们吗？” “不，不可能。”红豆下意识喃喃。 她此举，已然证明她背后之人不是宋芙，但宋芙要的不是这个。 “既然你不说，那就看场戏吧。”宋芙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红豆性命的。 背叛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但红豆在死前，还是能做出一些贡献的。 比如…… 刺程瑞宋茵一刀。 “堵住她的嘴。” 剑光动作迅速，直接堵住红豆的嘴，三下五除二将人捆了起来，丢在一边。 砰！ 程钰将手中的参汤碗直接砸在地上，碗碎裂开来。 随即是宋芙的惊呼，“夫君！”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 宋芙的声音很大，像是担心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宋芙喊完，又大声说：“大夫，快去请大夫！” 程钰全程就坐在轮椅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宋芙。 红豆倒在书桌后面，此刻看着这一幕倒是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很快，程钰出事这消息便风一般地在书房传开。 整个定王府都得了消息。 没多久。 书房外面便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赫然以程瑞为首。 程瑞领着府中不少人，直冲进来，嘴里大喊着，“长兄，长兄！” 若是换成以前，程瑞自然是冲不进来的。 但今日有程钰的默许，所以程瑞一路倒也算畅通无阻。 “长兄！” 程瑞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程钰，他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生死不知。 有大夫正在一边把脉。 “大夫，如何？我长兄情况如何？” “这……”大夫沉吟着，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像是中毒。” 程瑞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眼眸一转，看见了宋芙，而后便开始在屋里寻找红豆的身影。 没找到？ 这让他皱起了眉，可程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彻查！” 程瑞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人自是立刻翻箱倒柜。 当然，所有人早就知道凶器是什么，自然很快就有人拿起地上的碎碗。 程瑞递给大夫。 大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肯定点头道：“这里放了砒霜。” 程瑞心跳加速，表情一时难掩喜色。 他当即大手一挥，声音激荡地下了命令，“把书房里所有伺候的人都抓起来！” 他话音落下，他带来的人当即动手，将原本在书房伺候的人都抓了起来。 当然，没人敢动宋芙。 宋芙心中冷笑，面上却故意做出惊慌之色，“程瑞，你这是做什么？” “长兄不明不白的出事，书房内外所有人都有嫌疑，我自然是彻查此事。” “世子妃，你与长兄素来不合，此事你也有嫌疑。” 就在这时，一个原本在书房外洒扫的小厮低声说：“方才世子妃带着吃食来瞧世子，没一会儿世子就出事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程瑞冷着一张脸，指着宋芙道：“抓起来！”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这样对宋芙。 但最近宋芙变化太大，甚至再三顶撞他，阳奉阴违，他不能再放任她。 这般说着，程瑞走到宋芙身边，低声说：“阿芙，信我，这只是做戏。”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第82章 哀啊 图穷匕见。 宋芙信了程瑞的话才是有鬼。 程瑞早就想一碗药直接毒死程钰，一直没这么做是担心程钰死后他得不到虎符。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费心哄骗宋芙为他所用。 如今宋芙既然将虎符给了他。 那程钰就可以去死了！ 宋芙没反抗，安静的站着，任由两个人站在她身后，随时能制住她。 眼见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程瑞的眼神落在床上的程钰身上，看着那大夫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威胁，“大夫，我长兄他本就体弱，如今又中了砒霜，可还有救？” 问的是有没有救，答案却已十分明显。 大夫有些诧异地看向程瑞，“二公子，世子他没……” “长兄！”程瑞直接扑到床边，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长兄，你醒醒啊长兄！” “世子！” 程瑞的长随领头，屋内众人都跪了下去，更是有人劝道：“二公子，您要节哀啊。” “长兄……” 程瑞声音痛苦，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他起身朝着程钰走去，朝着床上之人伸出手，想要试探鼻息。 若是程钰还没死，那正好送他一程。 可他刚伸出手，却见刷的一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程钰原本紧闭的眼睁开—— 程瑞被吓了一跳。 “聒噪。” 程钰冰冷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力十足。 程瑞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想要趁此机会直接按死程钰时。 却见程钰抬眸看了过来，那眼中杀意凛然。 程瑞动作一顿。 砰！ 下一秒他直接被人踹开。 来的正是剑影。 “大胆贼人，竟敢谋害世子！” 他冲上去，对着程瑞就是一顿暴揍，随着他一道进来的还有王府的府卫。 原本跟着程瑞一起来到书房的人此刻尽数被人拿下。 局势瞬间反转。 剑影停手时，程瑞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样。 此刻程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反被算计了！ 程钰怕是早就知道他的不轨之心，所以故意等着在这算计他。 他反应也极快，当场跪下，“长兄，你没事就好，方才吓死我了，我都以为长兄您真的出事了。” “长兄，您要是出事了弟弟可怎么办啊？” 程瑞言辞恳切，只是顶着一张猪头脸说这样的话看起来实在恐怖。 程钰被剑影扶着坐起来，表情十分淡漠。 程瑞继续狡辩，“长兄，我是听说有人对你下毒，所以才匆匆赶来。” “是宋芙——” 程瑞手指向宋芙，掷地有声道：“宋芙她对你下毒，刚刚大夫也检查出来了，那参汤里放了砒霜！” 程瑞说这话时，还给了宋芙一个眼神，那眼神好似在劝说宋芙认下此事一般。 当真有些好笑。 一直到如今，程瑞都还相信他有魅力。 宋芙此刻才终于出声，“你说毒是我下的，证据呢？” “我还说这毒是你下的呢。” 程瑞立刻道：“红豆！” “长兄，宋芙身边的侍女红豆可以作证，毒就是她下的！” “长兄，只要找到红豆就可以证明一切，那红豆可是宋芙的陪嫁丫头，是绝对不可能帮我说话的。” 程瑞十分自信。 他敢打赌，红豆那丫头不敢背叛他。 唯一的问题是，他刚刚来书房竟没看见红豆。可想到今日怕是程钰设的局，程瑞心中又有了想法。 程钰早已控制了红豆，那应该也从红豆的嘴里得知了真相。 为着她家里人的性命，红豆绝不敢供出他。 “是吗？” 程钰已经被剑影扶着坐上了轮椅，此刻才淡淡出声。 程瑞对上程钰的眼神，心头又是一跳。 那眼神…… 就跟看死人似的。 叫他心里觉得瘆得慌。 “是！” 他咬着牙道。 砰！ 话音落下，一个东西被砸在他面前，程瑞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并非旁人，正是红豆。 红豆被绑得跟粽子一般，嘴里还塞着抹布。 此刻看着他的眼里全是震惊，失望，恐惧，伤心…… 程瑞心中丝毫不为所动，半分怜悯之意也无，只有担心和害怕。 程钰果真早就控制了红豆。 他眼眸微眯，看着地上的红豆，眼中全是威胁，“红豆，老老实实的说，指使你下毒之人是谁。” 剑光已经取下塞在红豆嘴里的抹布。 红豆眼中有热泪落下。 二公子说过，会保她的…… “是……是二公子你……” 啪！ 红豆的话还没说完，程瑞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眼神凶狠，眼中满是杀意，“贱人，你胆敢胡说！” 刚刚站起来的红豆被他一下打倒在地，程瑞还要再冲上去，却被剑光拦住。 “让开，我要杀了这信口雌黄的贱人！”程瑞恼怒道。 “呵。” 程钰轻嗤一声。 程瑞身体一僵，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程钰，眼中满是恳切，“长兄，你不相信我吗？” “长兄，我是你亲弟弟啊，我们兄弟这么多年，难道我会害你吗？” 眼看着程钰没什么动静，程瑞又转头看向宋芙，“宋芙，你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承认？” 他眼中满是痛心疾首，眼底还带着几分恳求，“你别忘了三年前……” 他的话提及一半，却是在提醒宋芙。 逼迫宋芙看在三年前的约定那事上，为他顶下此事。 宋芙嘴角露出一抹讥诮之色。 若她不知道程瑞是个冒牌货，那她还真会顶下此事。 可她既然知道，此刻心中便毫无波澜。 “我没做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宋芙表情冷静地反问：“倒是二公子你。” “是你自己说，红豆知道是谁下的毒，如今她供出了你，你却不认？” “胆敢谋害世子，你好大的胆子。” 程瑞满目痛惜与失望，他还在做戏，此刻摇着头看着宋芙，“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芙，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替你隐瞒了！” 程瑞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头又看向程钰，说：“长兄，宋芙她的话不能信。” “她嫁给你一事就没安好心，三年前，江家尽数葬身于藏锋谷，长兄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宋芙她心中对你不满，所以一心想要你死！” 第83章 刚刚开始 程瑞说得掷地有声，信誓旦旦。 “长兄，此事您万万要信我，这些都是茵茵告诉我的。” “而我先前和茵茵之事，也是被宋芙算计！你也知道，宋芙她会医术。” “我一心想要阻止她，可她却丧心病狂……” 程瑞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无论他说什么，程钰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是 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小丑。 程钰和宋芙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程瑞第一次有些慌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长兄……” 他的心跳好似在打鼓一般，甚至都有些没勇气抬头去看程钰。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何从前没说？” 程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好似在认真询问。 程瑞心中一喜，猛地抬眸，却只看到程钰冰冷的眼神。 “长兄，我……我……不敢说。” 程瑞绞尽脑汁编造着谎言，“宋芙她，她用茵茵威胁我，我……” “长兄，您知道的，我心中珍爱茵茵，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长兄，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无论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宋芙她绝不能信。” “她会害了你的！” 程瑞整个人表现的可怜极了，但程钰和宋芙心中都没有丝毫波澜。 他们会信才怪。 刚才程瑞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他们可是都看在眼中的。 “话说完了吗？” 程钰问。 程瑞一怔，有些懵懵的抬眸，“长兄，您，您说什么？” “程瑞意欲谋害本世子，证据确凿，带下去。” 程钰直接吩咐。 程瑞还要挣扎，程钰继续吩咐，“其余诸人……杖毙。” 程钰说的是跟着程瑞一起来书房的人。 以及书房里的内鬼。 他自认为已经将书房管理的十分妥当，却没想到再这样的情况下程瑞还能伸手进来。 手未免伸的太长。 既然不知收敛，那他不介意切掉一些。 随着程钰的命令发布，所有人都是一震，很快便是求饶声四起。 又很快沉寂。 书房内外都清净下来。 程钰看向宋芙，眼神莫测，他心中有不少疑惑，但此刻却还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但他可以确定，程瑞方才有些话没说错。 比如…… 宋芙嫁给他的目的不纯，从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确实像为他的命而来。 “夫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宋芙直接道：“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程钰定定的看了宋芙一会儿，颌首。 他自然知道。 刚刚将程瑞带下去，府中的白侧妃等人必定会很快收到消息。 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 被砸的乱七八糟的书房还没收拾利索，书房外面就传来喧闹的声音。 为首之人正是白侧妃。 甚至连被禁足的程宜都借此机会出了来，带着怀孕的宋茵正气势汹汹的朝着书房赶来。 摆明了要找程钰要一个说法。 “世子！” 白侧妃气势汹汹的进门，表情十分难看，“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瑞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直接将人关进暗牢了？” 定王府设有暗牢，这是陛下给定王府的特权，但那暗牢可还从未关过主子！ 方才她使人去看，直接被府卫拦在外面。 程钰抬眸看着气势汹汹进门的白侧妃，表情淡定，“侧妃没收到消息吗？” “程瑞谋害本世子，还留着他的命，已是看在他姓程的份上。” “不可能！”白侧妃直截了当的说：“此事定有误会，瑞儿素来仰慕敬重世子，绝不可能谋害世子！” 白侧妃说着，眼神落在宋芙身上，意有所指道：“世子可不要受了奸人挑唆，伤害了兄弟之情！” “就是，长兄，二哥哥怎么可能会害您？”程宜跟着出声，“二哥哥素来最敬重的就是您了。” 程钰抬眸看她，声音淡淡，“是吗？” 程宜眼神有些退缩，却还是点头道：“是，是啊。” “这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不得不说，这些年程宜和程瑞的名声一直都经营得不错，在所有人看来，他们都是十分敬重程钰的。 这也是程宜敢信誓旦旦说这句话的原因。 “世子，妾身斗胆猜测，此事与姐姐有关吧。”宋茵跟着出声，看了一眼宋芙，道：“世子可不要被姐姐蒙骗了。” “世子许是不知，姐姐一直都对夫君有非分之想。” 几人一人一句，一人一个王炸，动作迅速的将这件事推到了宋芙身上。 宋芙眼眸眯起，眼中寒光闪烁。 这些人来的虽然快，但显然在路上就已经有了计策，所以此刻才能如此配合有素。 若他是程钰…… 怕都是要忍不住怀疑。 宋芙思及此，下意识的看向程钰。 毕竟程钰从前可是知道，她从前对程瑞的确不一般。 程钰表情不变，宋芙看不出什么。 几人同样看不出程钰的心思，宋茵眸光微闪，当场跪下。 “世子明鉴，夫君从前不说，都是为着世子您的名声。” “夫君心中仰慕您，崇拜您，一直都对姐姐敬而远之。” “也是因此，姐姐才对夫君怀恨在心，上次书房之事，便是姐姐设计。” 宋茵说着，眼泪垂落下来，瞧着好不可怜。 “就是，长兄。”程宜跟着道：“您可不要被宋芙骗了，她就是个大骗子！” 白侧妃也垂着眼泪说：“难道世子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家亲兄弟吗？” 程钰冷眼看着几人表演。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快步走了进来，“世子，大皇子殿下来了。” 话音落下，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众人看去—— 来者正是大皇子！ 大皇子一身朱红色衣袍，气质温文，此刻一脸关切，快步进门，“阿钰，本殿听人说你被人下毒了？” “你没事吧？” 看大皇子的样子，好似要上上下下将程钰检查一遍才放心。 “我无事。” 宋芙竟在程钰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无奈。 她有些诧异的瞧了一眼大皇子。 正要开口，就听程宜大声说：“大殿下，您快跟长兄说说，此事当真不是二哥哥所为！” 第84章 我家世子妃说得对 大皇子闻言，温润的面上也带着迟疑，眉心微拧，温声说：“阿钰，此事是否真有误会？” “程瑞性情温和，素来崇敬你……” 宋芙看着大皇子，眼眸微眯。 难道程瑞背后之人是大皇子？否则为何定王府刚出事他就巴巴赶来为程瑞说话？ 不过……大皇子身上倒是没有假虎符上的特殊味道。 大皇子还在说：“阿钰，就怕此举是有人刻意离间你们兄弟情分。” 程钰眉梢都没动一下。 只道：“人证物证俱全。” “大殿下，他当着我的面，想要我的性命。”他在沙场征战多年，岂会不明白程瑞在他“昏迷”时靠近的意图？ 那是真想顺势捂死他。 “这……” 大皇子一脸骇然，“竟敢如此？” “胡说！”程宜急得跳脚，“大皇子哥哥，长兄定是误会。” “就是，瑞儿性情和善，怎会对至亲的兄长做出这样的事？”白侧妃跟着反驳。 两方人各持己见，一时僵持不下。 宋芙并未说话，她只看着程钰，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 程钰他……似乎在等什么。 否则按照他在军中多年杀伐果断的性子，断不会听白侧妃等人说这样多。 她正想着，忽地对上程钰看过来的眼神。 深邃又沉静。 她心中一跳，只觉眼前的男人如云似雾，纵然她重生一世，却也看不透。 不过她却是很快对他扬起一个笑。 眉眼弯弯，若春日枝头的桃花，又娇又俏。 程钰垂眸。 宋芙很快就发现，在场最为难的人似乎反而成了大皇子。 他一边听白侧妃等人辩驳，一边又想着刚才程钰所说的亲眼所见。 一时不知该信谁才好。 瞧着是个真正性情温和又优柔寡断之人。 但宋芙看着他的眼里仍旧带着探究。 她不会再轻易相信旁人，兴许只是演技好也说不定。 不知是不是宋芙眼中的探究之意太明显，以至于大皇子在“百忙之中”还看了过来。 对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宋芙一怔。 程钰见此，薄唇轻抿，淡漠出声，“此事已定，都出去。” “程钰你——”白侧妃是真恼了，连世子都不叫了。 程钰看着她，眼中满含杀意，“不满直接找老头。” “再说，我直接杀了他。” 白侧妃被这眼神吓到，踉跄退后半步，惊悸地捂着胸口。 她信，她信程钰当真做得出。 程钰从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白侧妃一脸骇然，脸色煞白，心中再有不甘都没敢再说话。 “滚出去。” 白侧妃紧咬下唇。 程钰心意已决，此事她必须找另外的破局点，否则瑞儿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但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出去，难免太没面子。 “茵茵姐！” 就在这时，程宜惊呼一声，却是宋茵晕了过去。 慌张之下，白侧妃程宜等人迅速带着晕倒的宋茵离开了书房。 大皇子没走。 他看了看白侧妃等人，又看了看程钰，叹息一声，道：“阿钰，你们究竟是一家人。” 看程钰这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也觉得怕是程瑞当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犹豫着，说：“血浓于水，程瑞年纪小，容易被人蛊惑，你小惩大诫一番便是，切不可当真伤了他的性命。” 宋芙原本没想说话，此刻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大殿下的意思是，只准程瑞伤害我家世子，却不准我家世子还以颜色？” 宋芙一口一个“我家世子”，听得程钰心情大好。 大皇子连忙摆手，“自然不是。” “只是阿钰人这不是还好好的吗？程瑞他……” “大殿下这话当真是怪，我家世子此刻安然无恙，是我家世子聪颖机智，而非程瑞手下留情。” “殿下可知程瑞是在我家世子的汤药中下了砒霜？要的可是我家世子的性命！” “无论此事成不成，他杀人之心都是真的。他已付诸行动，难道因为我家世子命大，便可将他杀人的行为一笔勾销吗？” 宋芙掷地有声，连声质问。 大皇子一时语塞，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最后只讷讷说：“……可是阿钰没事。” 宋芙气笑了。 这什么人啊？道理都说不通了。 “阿钰，你……”大皇子又看向程钰，试图寻求认同。 却听程钰语气略有些骄傲地说：“殿下，我家世子妃说的是。” 大皇子：“……” 他叹息一声。 送走大皇子。 此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宋芙与程钰在书房面对面坐着，剑影剑光等人都守在书房外，必不会叫人进门。 程钰看着宋芙，“世子妃知道他今日会动手？” 他说的是程瑞。 他心里略有些疑惑。 程瑞想动他不是一日两日，但从前却为着虎符，不曾冲动行事。 现下他确定虎符还在他手中，程瑞却动手了。 他猜此事怕是与他的世子妃脱不了干系。 “红豆今日上午去了问心堂。”宋芙说：“回来便十分殷勤地要来送东西，我也只是猜测。” 是吗？ 程钰眼眸微眯。 宋芙表情坦然。 程钰抿着的唇微松，宋芙一时也拿不准他究竟信没信。 “夫君不信我吗？” 程钰唇角轻勾，嗓音意味不明，“信。” 宋芙粲然一笑。 夫妻俩对视笑着，从面上看自是岁月静好，只是心中思绪，却只有个人才知。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剑影的声音传进来，“世子，宫里来人了。” 书房的门打开。 来人正是御前的红人，此刻一路小跑着进了门，第一时间看向程钰。 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得跟朵菊花儿似的，“奴才给世子，世子妃请安。” “瞧见世子没事，奴才可算放心了。陛下听闻世子遇险，可是急得不行！若世子无恙，不如随老奴进宫，也好叫陛下安心。” 太监的话说得客气，意思只有一个：宣程钰进宫。 “公公客气。”程钰声音淡漠，并不居高临下也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叫陛下担忧是我失职。” “我即刻进宫。” 第85章 那个少年是谁 程钰随着太监进宫。 宋芙便也起身回了明心院。 可她刚走到明心院门口，便看到有人正气势汹汹的等着。 “宋芙！” 程宜快步冲到宋芙面前，扬手就要打人。 啪！ 宋芙早有防备，非但没有被打，反而还了程宜一巴掌。 程宜被打得歪过头去，整个人却是更加生气了。 “你，你敢打我！” 程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 宋芙嗤笑，她打程宜都打出手感来了，程宜还在说这话。 当真是可笑。 “敢不敢的，我不都打了吗？”宋芙笑看着程宜，“又不是第一次挨打，怎么还不适应吗？” “你——” 程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身边的侍女忙出声提醒，“郡主，别忘了咱们的目的。” 程宜这才强压下怒气，看着宋芙道：“我要见哥哥。” 宋芙：“……” 她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程宜，这孩子没睡醒吗？ “这种话你跟我说什么？” 宋芙说着，便要越过程宜进门，她可不理这种事。 程宜被宋芙气得半死。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来找宋芙呢。 但她没办法，那些府卫根本不听她的话，自然也不会让她去见哥哥。 如今长兄不在府中，母妃说怕是只有宋芙说话才管用。 “把你的世子令牌给我。”程宜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宋芙跟看蠢货似的看她一眼，“白日做梦？” 程宜担心的不行。 既担心程瑞出事，担心哥哥真被程钰直接杀了，又担心这个罪名真的落实下来。 到时候她有一个要弑兄的亲哥哥，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宋芙！从前哥哥待你如何，你心里应当清楚，这才过去多久？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世上怎么有你这种背信弃义无德无行的小人？” 宋芙脚步没停。 “姐姐……” 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来的正是宋茵。 “茵茵姐。”程宜的声音忙软了下来，扶着宋茵，“你醒了？你别担心，哥哥定会没事的。” 宋茵给了程宜一个安抚的眼神，再看宋芙，眼眸轻闪，“姐姐，三年前的情分你也不顾了吗？” 宋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茵。 不得不说，演戏她是专业的，此刻的宋茵小脸苍白，瞧着倒真像是晕过去刚醒一般。 她眼带讥诮，“三年前的情分？” 宋茵心中本就有怀疑，一看宋芙的样子便确定，宋芙知道了。 知道了三年前陪着她一整晚的少年不是程瑞。 否则按照宋芙重情重义的性子，必定是会直接认下下毒一事的。 宋茵深吸一口气，道：“难道姐姐就不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吗？” 宋芙表情一僵。 她……想知道的。 她想知道，三年前陪了她一整晚，陪着她度过最煎熬最难过的那一晚的少年究竟是谁。 如今是否还安然活在这世上。 “是谁？” 她问。 宋茵笑了，脸上带着自信与得意，“只要姐姐让我们见见夫君，我就告诉你。” …… 皇宫。 程钰一路畅行，他来皇宫就跟回家一般。 太监将他带到养心殿外。 侍卫们开了门，太监笑着说：“陛下已在里面等着您，世子里面请。” 程钰抿唇，他抬眸看了看养心殿。 这里他来了数百次，但却是第一次生出紧张之意。 他沉默片刻，控制着轮椅进了门，养心殿的大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 “阿钰，来了。” 皇帝果真早已等着，此刻关切地看向他，瞧见他虽脸色苍白，但仍安然无恙的坐在轮椅上，面上才带了笑。 “王府的事，朕已听说，你无事便好。” 程钰立刻道谢，“微臣多谢陛下挂怀，让陛下担忧了。” 皇帝轻轻摇头，“阿钰，此事怎能怪你？此事分明是程瑞心思狠毒！” 程钰听到这，悬着的心安定了几分。 他正要说话，就听皇帝继续说：“朕听说你已将他关起来了？兹事体大，你想如何处置他？” 程钰没立刻说话，而是道：“陛下，他想杀我。” 他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皇帝一怔，似乎明白了程钰的意思，“朕也知你心中生气，阿钰，朕比你更生气！” 程钰抿唇，眉头微拧。 皇帝继续说：“朕恨不能立刻杀了那小子为你报仇！” 程钰还没说话，皇帝话锋一转，又说：“可阿钰，那毕竟是你嫡亲的手足。” “你父亲只有你们两个儿子。” 程钰抬眸，漆黑的眸看着眼前身着龙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大盛的皇帝。 他的舅舅。 他眼眸幽深，皇帝下意识地避开眼，道：“阿钰，血浓于水。” “他虽心思不纯，但你作为兄长却不能与他一般计较，此事你也要考虑你父亲的想法。” “若你真对他下了杀手，怕是世人都会议论你心黑手狠……” “陛下。” 程钰出声，“微臣统领夤夜司，做的便是抄家杀人之事。” “做这种事，于微臣而言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阿钰！”皇帝拧眉，“这岂能相提并论？” 皇帝的面色发沉，“此事你听朕的，程瑞……他不能死。” 程钰并不退让地与皇帝对视。 皇帝的表情同样严肃。 两人谁也不让谁。 许久，程钰轻轻笑了，笑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沉声说：“微臣……领旨。” 皇帝看着程钰的样子，“只要他活着，你想怎样都成。” 程钰没有回答，反而道：“若陛下无其他交代，容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程钰，许久才摆了摆手，说：“退下吧。” 程钰离开养心殿，太监本想上前说两句吉祥话，可瞧着定王世子的表情，又默默退了回去。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从养心殿直接往宫外去。 这一路上，程钰不曾回过一次头。 养心殿内。 皇帝想着方才程钰的表情和眼神，长叹一声，好似自言自语般道：“李宁海，朕……是不是做错了？” 为皇帝研磨的李宁海听到这话，头更低了些，声音谦卑。 “陛下，不管您做什么，必定都是为了定王世子好。” 第86章 吃醋？ 定王府。 听到宋茵的话，宋芙沉默了。 宋茵看出她的摇摆，心中一狠，继续说：“宋芙，你若还想那个人活着，就把令牌给我！” 宋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那人已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若你执意不让我们见到夫君，那你就等着他死后为他收尸吧。” 宋茵面露怪异，笑容有些扭曲，“若他知道你今日对他见死不救，会不会后悔当初遇到你呢？” 宋芙的心一颤。 三年前，她是想过死的。 死了便一了百了。 是那个少年，让她没了这个想法。 换句话说，那少年救了她的命。 她喉咙滚动，声音艰涩，“我凭什么相信你？” 宋茵笑了，笑容得意，“你可以不信。” “等他死了，我一定让人把他的尸体送到你面前，让他好生看看，你是怎么害死他的。” 这是一个赌注。 宋芙赌不起。 程瑞能在她面前演戏是三年，必定是知道那少年是何身份。 按照程瑞与宋茵狠辣程度，这话……极大可能是真的。 “宋芙，你……”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程瑞。”宋芙说出这句话，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只是见见而已，没什么的。 那少年救过她一命，此恩必报。 按照她对宋茵的了解，宋茵刚才说到那少年命悬一线时，坚定的眼神里带着的意。 这句话是真的。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能真看着那人去死。 宋茵笑了，“姐姐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 程钰刚回到定王府。 管家便匆匆迎上前来，低声说：“世子，方才世子妃带着白侧妃她们去地牢了。” “什么？” 剑影惊呼出声，表情有些难看，忍不住低声问：“世子，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程钰本就难看的表情更黑了几分。 他抿紧唇，最后道：“随她。” 声音不辨喜怒。 剑影听着，却是更担心了些，方才世子从宫中出来便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陛下……究竟对世子说了什么？ 程钰刚刚回到王府。 宫中便又来了人，无数的封赏如流水一般的送进王府库房。 可见隆恩。 整个京城都为之咋舌。 宋芙亲自领着白侧妃三人进地牢看了程瑞。 程瑞还没上刑，只是被关着，模样狼狈了些，但一切安好。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待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被宋芙的人拉着离开地牢。 “世子妃。” 棋雨快步走过来，面上带着担忧，“世子刚刚回府了。” 宋芙一怔。 王府尽在程钰掌控之中，程钰知晓她带着白侧妃等人来这，却没过来。 他是个什么意思？ 但宋芙心里想的很明白。 事已至此，她自是要给程钰一个交代。 她转身走向宋茵。 眼神平静，眼底却好似有波涛暗涌，“告诉我，他是谁，人在哪。” 宋茵唇角勾起，表情怪异，却是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都在这上面了。” 不等宋芙说话，宋茵就再次开口，“放心，我可不敢糊弄你，二爷还在地牢呢。” 宋芙深深看了宋茵一眼，“最好如此。” 她拆开信封。 果见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上面还写着一个男子的姓名与年纪。 孟星河，年十八。 宋芙将信封递给棋雨，“去这里打听打听，看看此人是何情况？” 她自然不会宋茵说什么就信什么。 “世子妃，世子那边……”棋雨接过信封，还有些忧心忡忡。 二公子想要世子的性命，可世子妃却擅自带白侧妃他们去瞧二公子。 世子知道此事该如何想？ “我心里有数。”宋芙给了棋雨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 棋雨轻轻叹息一声，却是福身离开。 宋芙说着心里有数，实则没那么有底气，她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刚到书房外，她便听到书房里铮铮琴音传来，她眉头微拧，正要进门。 她就被剑影拦住。 剑影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冷声道：“世子妃请回。” 宋芙极少被拒之门外。 此刻也不恼，只道：“我要见夫君，我有要紧的事同他说。” 剑影眼神都没动一下，硬邦邦的说：“世子妃请回。” 顿了顿，又补充道：“世子不想见你。” 宋芙表情都没变一下，“让我进去，夫君自会见我。”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几乎可以确定，程钰待她是有些不同的。 就像宋茵上一世说的那样，程钰兴许当真喜欢她。 她自然不会因为剑影的两句阻拦便心生退意。 剑影拧眉，“世子妃……” 不等他说话，宋芙已直接闯了进去。 砰。 她直接推开书房的大门，这才发现书房内不只程钰一人。 霜姑娘也在，抚琴之人正是她。 不远处，程钰正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酒杯，不知已喝了多少，屋内酒气极浓。 初夏的日光斑驳落下，屋内熏香袅袅，打眼一看倒觉得这一幕和谐极了。 宋芙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捏了一下似的。 有些疼，有些难受。 随着她的闯入，琴声停下，霜姑娘抿唇，怯怯的看着她。 “出去。” 她看向霜姑娘，声音冷淡。 霜姑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钰，正要起身，就听他冷冷的声音响起，“继续。” 霜姑娘眸子一转，便又坐下。 宋芙抿紧唇，面上带着几分固执，“程钰，我有话跟你说。” 她这几月素来是甜甜软软的喊他夫君，极少这般直呼姓名。 这一出声，倒似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模样。 程钰袖子底下的手微蜷，周身杀意翻滚，抚琴的霜姑娘动作一顿，心中微悸。 宋芙却好似无所察觉一般，再次看向霜姑娘，声音微沉。 “出去！” 霜姑娘这次被吓到，迅速起身出了屋。 剑影还要阻拦，宋芙抬眸看他，眼神锐利，“你也出去！” 剑影：“……” 他默默的退后半步，宋芙进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大步走到程钰身边，伸手欲夺他的酒杯，可下一秒，她却反被人抓住。 程钰直接将她揽入怀中，掐着她纤细的腰肢，带着酒意道：“怎么？吃醋？” 第87章 脱光站在他面前也没用 宋芙下意识皱眉。 程钰的语气轻挑极了。 她按住程钰的双手，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道：“程钰，我有话跟你说。” “今日之事，是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再次被程钰拽了回去，紧接着，一个带着酒意的吻便落了下来。 宋芙瞪大眼睛。 她与程钰不是第一次这般亲近，她也没再像上次那样，连呼吸都不会。 眼前之人是她的夫君。 与他做这种亲昵之事，哪怕在青天白日里羞人了些，可她也是愿意的。 宋芙的手勾住程钰的脖颈，笨拙的回应着这个吻。 程钰感受到她的主动，吻愈发的猛烈汹涌了些。 砰！ 忽的，宋芙又被推开。 她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她的眼神略显迷离，自然没注意到她踉跄时程钰那下意识想要伸出，却又收回的手。 疼痛让宋芙清醒过来。 她很有些懵的抬眸，却对上程钰讥诮的眼神，“怎么？你想救程瑞？” “为了他，不惜来取悦我？” 程钰的声音冰冷。 宋芙心知他是误会了，当即道：“我不是为了他，我……” “呵。” 程钰冷笑着打断宋芙的话，“你说这话，你信吗？” 他上下打量宋芙，宛若打量一个取悦人的物件儿一般，“宋芙。” “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也没用。” 宋芙瞪大眼睛，刚刚还绯红的脸一下失了所有颜色。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钰，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程钰已经不想再多说，只满脸厌恶道：“滚出去。”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中的想法只有他清楚。 宋芙只觉得心中难受极了，程钰的话实是羞辱，可她想到今天的事，还是深吸一口气。 “程钰，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钰已经起身，将她拽起，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 随后手缓缓下行，落到她腰间，好似要为她宽衣解带一般。 “怎么？不舍得走？” “行，若你将我伺候好了，我可以考虑让程瑞少受点折磨。” 他的手到底没解她的衣裳，反而抬起双手，戏谑的看着她。 “怎么？程瑞没教你怎么伺候人？” 啪！ 宋芙扬手一巴掌甩在程钰脸上，声音十分清脆。 宋芙眼中带了泪意，“程钰，你无耻！” 她转身离开，头也没回。 自然没发现在她身后的程钰身体轻颤，一双发红的眼里同样满是隐忍与痛苦。 “世子。” 就在这时，剑光的声音响起，他不解的看着程钰，“您对世子妃分明……” 他不同于剑影那个笨蛋，看不出世子的心思。 他心里清楚知道，世子待世子妃有情。 便是从前世子妃一门心思的想要害世子，世子都不曾变过心思。 如今好端端的，只进了一趟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剑光的话没说完，因为程钰已经警告的看向他。 程钰声音嘶哑，“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剑光立刻闭嘴，“是。” 只是他看着程钰的眼里满是心疼。 世子他……命好苦啊。 宋芙怒气冲冲的回到明心院，心中带着一股子想要毁灭一切的火气。 程钰疯了吗？ 竟那样说她，那样怀疑她！ 从前他分明不是这样的。 宋芙心里又生气又难受，倍感屈辱，她再也不想看见程钰那个蠢货了。 她在明心院里待了一个时辰，纵然心里十分生气，但想到她从前的所作所为，还是决定再给程钰一个机会。 她去书房好生解释，不听他的羞辱便是。 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可刚走到书房边，便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琴音。 与刚才的琴音一样。 也就是说……霜姑娘在里面。 宋芙脚步一顿，又转身回了明心院。 “世子妃。” 管家的声音传来，宋芙停下脚步看去。 却见管家笑着说：“世子妃，外头来了夤夜司的人，说是您可以去领许大山的尸体了。” “好。” 宋芙立刻将程钰的事抛在了脑后，解释什么时候都可以解释。 许伯伯走的那样惨，她需得尽早让许伯伯入土为安才是。 棺材她前几日便定好了。 棋雨还没回来，棋云如今还伤着，宋芙从王府带了几个婆子小厮便朝着夤夜司去。 她早就请人为许大山看好了坟地，此刻接了许大山的遗体之后，便用车拉着往城外去。 有定王府这块招牌在，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宋芙为许大山选的坟地在城外一座她名下的山上，那地山清水秀，风水极佳。 有王府的小厮在，许大山自然很快便入了土。 宋芙看着眼前的小坟包，想到前些日子许伯伯还在与她说笑，只觉悲从中来。 她让小厮们都远远退开，她则单独蹲在许大山坟前与他说话。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眼前走马灯一般的闪现的全是从前与许伯伯的相处。 “许伯伯。” 她声音哽咽，“您走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烧着纸钱，远远看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远处。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远远看着宋芙。 只看着宋芙那伤心不已的样子，他都觉得心中难受。 “世子……” 另一道黑色人影走来，“那边在催了。” 面具人眸光微沉，正要转身离开，却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 他看过去—— 正是宋芙。 宋芙泪眼朦胧，却还是看清那人脸上的面具。 夤夜司的人？ 不过那人的身影倒是有些眼熟，像在哪见过似的。 眨眼间，那边两人已不见了踪迹。 宋芙并未多想，将手中最后的纸钱烧完之后，又双手端着酒杯给许大山敬了酒。 “许伯伯，您一路走好。” “阿芙改日再来看您。” 没一会儿。 王府的婆子便小心走了过来，轻声说：“世子妃，时辰不早了。” “若再不走，今日怕是进不了城。” 宋芙嗯了一声，起身领着婆子小厮们下了山，一路往京城而去。 她此刻才有心思想，夤夜司的人出现的目的。 是想跟着许伯伯的尸首，看幕后之人会否出现？ 第88章 昨夜宿在书房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直奔定王府而去。 因着许伯伯下葬的事，宋芙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她今日不想同程钰解释。 索性回了明心院。 棋雨早在等她，此刻忙走上前来，低声说：“世子妃，奴婢去查了。” “这位孟星河孟公子三年前便高中举子，后忽然出事，缠绵病榻三年之久，周围四邻皆说他怕是时日无多。” 顿了顿，棋雨又说：“奴婢打探到，三年前这位孟星河公子的确去过宋家。” “孟公子的父亲曾是夫人嫁妆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后来……人没了。” 棋雨将孟星河的情况一说，宋芙的心里顿时有了数。 三年前与她隔墙对话的那个少年，确实性子细腻温和，言辞间也可见受过良好的教育。 “世子妃。”棋雨有些疑惑，“这位孟公子有什么特别吗？” 宋芙轻轻摇头，“明日先去瞧瞧再说。” 眼下，她也说不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程瑞和宋茵骗过一次，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宋茵。 “是。” 棋雨点了点头，迟疑了下，到底是没说什么。 可她的表情如何瞒得过宋芙？ 宋芙抬眸看她，“有事？” 棋雨犹豫了下，这才说：“世子妃，奴婢听说霜姑娘自下午便一直在世子的书房。” “此刻书房的琴音也不曾停。” 棋雨说这话时，小心地瞧着自家世子妃的表情。 别人不清楚，她如何不清楚？这段时间世子妃的改变。 宋芙抿抿唇，面上表情复杂，“不管他。”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可看着厨房送来的满桌丰盛的饭菜，宋芙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口没吃便叫人撤了。 她反而从屋子里翻出一坛子酒来，坐在院中的石桌边，自斟自饮。 “世子妃……” 棋雨有些担心。 宋芙打断她的话，“今日匆忙，我将许伯伯下葬了。” 已经入夏，许伯伯又已走了好几日，尽管在夤夜司那边放在病室中，她仍旧嗅到了腐臭味。 所以想着早日下葬。 她如此一说，棋雨便立刻闭了嘴，只是看着宋芙的眼中仍带着担心。 棋雨想了想，最后一咬牙，朝着书房去了。 可她连书房都没得进，便被剑影拦在了外头。 棋雨瞪了剑影一眼，“世子呢？我要见世子！” 剑影被瞪得有些无辜，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世子在忙。” 说这话时，两人一直都能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琴音。 棋雨气得半死，气鼓鼓地盯着剑影。 剑影抬头望天，无论棋雨怎么说都只有这一个说法，并且绝不让棋雨进门。 棋雨倒不是不能闹，只是她一则有些怕世子，二则她代表了世子妃的脸面。 若她当真闹起来，那王府众人只会笑话世子妃。 棋雨瞧剑影是真不让她进去，当即红了眼，一跺脚，转身走了。 前些时候她还觉得世子不错，如今看来都是假象！ 亏得自家世子妃辛辛苦苦地帮着世子治好了腿，世子却是如此回报世子妃。 当真是气死她了。 看着她气呼呼大步离去的背影，剑影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想让棋雨进去。 可那也得世子在王府才行啊。 …… 明心院。 棋雨回到明心院时宋芙还在喝酒，她素来是不常喝酒的。 她心里藏着秘密，担心酒后会说错话，心中再是难受都极少喝酒。 可几桩事情一起压下来，宋芙心里是真有些撑不住了。 酒不醉人，她倒自醉了。 瞧见世子妃趴在石桌上，身上虽披着一件披风，可棋雨还是担心她着凉，急忙就要上前扶她。 宋芙却是挥开了她的手，“别动我。” 棋雨扶着人进了屋，将人安置好，这才退了出去。 …… 翌日一早。 霜姑娘昨夜宿在书房的事便传遍了王府。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大消息。 世子素来洁身自好，除了世子妃，院中便连个通房都不曾有过。 如今将霜姑娘留在书房过夜，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很快，又听说，霜姑娘一早离开书房时，是被人搀着走的，身体好似都在轻颤。 其中意味更不必多言。 一大早，棋雨就被气得不轻。 宋芙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看见窗户迷迷蒙蒙的，只觉有些不真切。 她动了动鼻子，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可再细嗅，又什么都没有。 外面传来棋雨呵斥小丫头的声音。 无非是什么，让她们都谨言慎行，不准在世子妃面前提及。 提及什么？ 宋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 饶是棋雨教训过小丫头，可宋芙一出了明心院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王府众人，总有嚼舌根子的。 更何况还有人专程让人到她跟前讲，生怕她不知道此事。 棋雨有些担心地瞧了一眼宋芙，“世子妃……” 宋芙微垂眼睑，不让心中的情绪外泄，淡声道：“马车可备好了？说好要出门的。” 棋雨忙道：“备好了。” 马车晃晃悠悠，宋芙坐在马车上，心情复杂。 昨日程钰的话还犹在耳边。 她原本以为她还有时间与他好好解释，往后更能与程钰好好过日子。 可如今看来…… 他们终究是没这个缘分。 上一世他因她而死。 这一世她救他一命。 他们也算两清了吧？ 就在宋芙的胡思乱想中，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棋雨低声说：“世子妃，到了。” 棋雨打开车门，扶着宋芙下了马车。 却不是孟星河所住的地方。 而是宋芙嫁妆铺子里的一家茶楼，宋芙被棋雨扶着进了茶楼包厢。 她动作利索的在包厢里换了一套男装，又对着棋雨点了点头，这才从暗道离开了茶楼。 至于棋雨。 则穿着她的衣裳坐在茶楼里喝茶，等着她回去。 这是宋芙一早便定下的计划。 她毕竟是已婚妇人，就那么直接去一个陌生男子的家中，怎么看都显得奇怪。 她直奔昨日宋茵给的地址而去，当然，身上还背着一个不大的医药箱。 第89章 她不做妾 随着她靠近孟家，周围的屋舍变得低矮老旧，石板路也不如城中心那般光洁，反有些破烂。 路边多是小孩打闹。 宋芙在一个木屋前停下，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咳咳咳咳”的咳嗽声。 好似要将五脏都咳出来一般。 她抬手叩门。 “咳咳，请进。”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宋芙心中一颤，推门的动作迟缓而紧张。 只是刚刚简短的两个字，她便觉得声音好似与那少年有八分相似。 她推门而进。 只见一个单薄削瘦的身影已到了门边，两人隔着不过三五步的小院子对视。 门内的男子身材瘦弱，脸色苍白，整个人瘦得几乎脱相。 他着一身破旧的青色长衫，胜在干净。 初夏的风微微吹着，他的衣摆随风而动，愈发显得他瘦弱不堪，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一般。 男子虽瘦，眼神却很温和，面露疑惑道：“敢问公子是？” 他的声音更像了！ 宋芙定了定心神，道：“在下姓宋，乃是一游方大夫，路过公子家门口，听到你的咳嗽，所以才贸然敲门探看。” 孟星河面上有一闪而逝的窘迫，低声说：“多谢大夫好意，只是在下囊中羞涩，实在……” “无妨。” 宋芙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我学医便是为了救人，对于疑难杂症更有兴趣。” “若是公子不介意，可让我看看。” 宋芙说完，心中生出几分懊恼。 她说得太急切了。 是个人都会觉得有问题吧？ 可孟星河沉默片刻，却是笑了，“有劳宋大夫。” 宋芙抬眸，只见孟星河人如其名，眸光灼灼，好似真有星河闪耀一般。 眼中满是真诚。 宋芙定了定心神，随着孟星河进门，为他诊脉。 不过片刻，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 定王府。 剑光正在程钰身边低声回禀，“世子，世子妃一早出了门。” 他将一个地址放在程钰面前，“此处只住着一个人。” 顿了顿，他微微加重语气说：“男人。” 程钰抬眸看他，眼带警告。 剑光顿时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剑影送走了霜姑娘，进来道：“世子，您昨日这样世子妃定然会误会的。” “您可不知道，棋雨那小丫头可凶了，昨晚还来这里瞪了属下呢。” 剑影嘀嘀咕咕的，忽然觉得书房内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他有些诧异的抬眸，只见程钰冷沉的眸正盯着他。 剑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说错话了？ 程钰声音很冷，“杀害许大山的凶手抓到了？” 剑影立刻闭嘴，同时心中有些诧异。 他怎么觉得世子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从前他说起世子妃，世子不都是笑着的吗？上次宿在了芳华苑还急匆匆地跑起跟世子妃解释。 夜里要出门也是宿在明心院让世子妃打掩护。 怎的这次就变了？ 要他说，还是世子妃更可靠些。 那霜姑娘瞧着就不怎么可靠的样子。 “还不去查？” 程钰带着警告的声音传来，剑影立刻收回思绪，老老实实道：“世子恕罪，属下这就去！” …… 孟星河瞧见眼前的大夫皱了眉，心里却也不慌。 他已缠绵病榻三年。 这三年来，见过无数个大夫露出这样的表情，早已习惯了。 不等宋芙开口，孟星河甚至还笑着安慰，“小宋大夫，不必为我挂怀，生死有命，我知道的。” 宋芙：“……”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孟星河。 没想到他竟如此看得开。 孟星河似知道她在诧异什么一般，刚要扯开一个笑，又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苍白的脸色都泛起了薄红，“小宋大夫仁心，可我已病了三年，对于生死之事早已看淡。” 他咳嗽完毕，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宋芙。 “寒舍简陋，实在没什么可招待小宋大夫的，只有清水一杯，还请小宋大夫……咳咳，不要嫌弃。” 虽只是简短的接触，可宋芙却觉得眼前的人生性本善。 她定了定心神，道：“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孟，称不上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小宋大夫唤我孟星河便是。” 宋芙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孟公子放心，我能治好你。” “咳，咳咳，咳咳咳……” 孟星河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宋芙。 “什，什么？” 他怀疑他的听错了，原本温润的眼中到底透出了几分期待。 可又很快沉寂下去，轻轻摇头，“小宋大夫不必诓我，这三年我已瞧了无数大夫……” “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宋芙这话透着十分的自信。 孟星河的手抓着青衫的衣摆，表情复杂，“我……”他没钱。 宋芙怎会不明白孟星河的言外之意？ 她道：“既我发现了你，便是有缘，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的。” “其余诸事你不必担心，我瞧公子便非池中之物，诊金等公子飞黄腾达之日再付也是一样。” 孟星河一怔，眸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小大夫。 他瞧着还很稚嫩，可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亮，如同黑夜中的星子，明亮皎洁。 孟星河正想说什么，忽地眸光微凝，紧盯着宋芙的耳朵。 “孟公子？” 宋芙喊了一声。 孟星河抬手捂着胸口，垂下眼睫，愈发用力地咳嗽起来。 …… 孟星河是个不错的人。 因此宋芙的心情也不错，只随着马车回到定王府，她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去。 宋芙刚被棋雨扶着下马车。 便瞧见恰好从另一端驶来的程钰的马车。 她要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停在门口等他。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一眼，程钰率先移开视线。 两人一道进门，四周都变得格外安静，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宋芙深吸一口气，在两人即将分别时主动开口。 “世子准备如何安排霜姑娘？可要给她一个名分纳为妾室？” 程钰的轮椅一顿，周身冷意涌动。 他抬眸看向宋芙，幽邃的眸看不清情绪，“她不做妾。” 第90章 世子妃之位给她 宋芙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声音很冷，很真诚的发问：“那世子想让她做什么？” “世子妃如何？” 她一字一顿，紧盯着程钰的眼。 程钰垂下了眼。 宋芙的心一颤，心脏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攥住，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没否认，没反驳。 反而避开了她的眼神。 像默认，像心虚。 “好。”她嗓音有些涩哑的挤出一个字，“程钰，你好得很。” 她再待下去，倒显得她自取其辱！ 宋芙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她身后，程钰克制又克制，才没让眼神追随着她。 “世子——” 剑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前世子妃手段百出暗害世子的时候，他一门心思的劝着世子休了世子妃，世子是一个字都没听。 如今世子妃终于弃暗投明了，世子却要舍弃她…… 难道世子就喜欢坏女人？ 剑影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却见程钰看着他的眼中满是警告。 他立刻收敛思绪，低声说：“世子妃人还挺好的。” “多嘴。” 程钰冷斥一声。 轮椅转动，朝书房而去，程钰吩咐着，“叫彭霜过来。” 剑影：“世子，霜姑娘今早出门时双手发颤，怕是弹不了琴。” 程钰再次抬眸，紧盯着剑影。 他让彭霜过来只是表个态，他知道，剑影也清楚。 但今日剑影的话……太多了。 “你既心向世子妃，不如去跟她。” 剑影立刻跪下，低着头道：“属下不敢！属下僭越，还请世子恕罪。” “自去领罚。” …… 宋芙一路疾行，回到明心院。 棋雨自也看到了程钰方才的态度，心里只觉发酸发寒。 自家世子妃为着世子的事，没日没夜的看了那么多医书，这对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子妃来说，已算得上吃苦。 “世子妃……” 棋雨想说些什么，宋芙瞧她一眼，“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心情复杂。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从前，她自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偏偏是发生在她想着与程钰好好过日子之后。 如今想来，却是她想岔了。 她想好好过日子，程钰未必这样想。 宋芙这般想着，外头没多久又传来棋雨的叩门声，“世子妃，宋家来人了。” 宋芙恍然。 她就说她忘了什么事。 程瑞出了这样大的事，宋家人怎可能不管？ 现在才来，对她来说都算晚的。 “知道了。” 宋芙起身，想要将心里的郁闷都压下去。 可越想越气！ 她刚走出明心院，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朝着她走来。 为首的赫然是柳氏。 除此之外，还有白侧妃，宋茵等人。 刚一见面，柳氏双膝一软，便要作势下跪。 这是胁迫。 无论宋芙再如何不承认柳氏的身份，她也是宋修齐扶正了的，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宋夫人。 是宋芙正儿八经的长辈。 若真让她下跪，那满成就都会戳宋芙的脊梁骨。 可宋芙一点不慌，直接道：“出嫁从夫，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要是愿意跪就跪着。” 宋芙看向宋茵，“去取个软垫来，让柳姨娘跪的舒服些。” 一众人无语。 柳氏一时僵在原地。 她心知，宋芙干得出这种事。 “娘。” 好在宋茵扶着她，将人扶了起来。 柳氏这才道：“大小姐，此事定是有误会的，你也是知道姑爷性子的，他怎么可能敢害世子？” “求你帮忙跟世子说几句好话，茵茵可是你亲妹妹啊……” 又是这样的话。 宋芙实在听烦了，上次柳氏在她面前念叨的就是这几句话。 “看来我上次的提醒柳姨娘是一点都没记住。”宋芙原本就心情不好，此刻看柳姨娘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 “大小姐！” 原本两方人隔着不近的距离。 此刻柳氏却是激动的上前几步，扶着她的宋茵也忙跟上。 “大小姐，求您了……” 柳氏伸手就要去拽宋芙的手。 宋芙下意识的想要甩开，可余光扫到宋茵时一下愣住。 而后硬生生的控制住。 饶是如此，宋茵还是往后倒去，那看着她的眼里闪烁着明显的恶意。 故意的！ 这是算计！ 宋芙想明白这一点，面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她当即伸手朝着宋茵拽去—— 倒不是她舍不得宋茵受伤，只是她偏偏不如宋茵的意。 柳氏似乎也看到了宋芙的动作，一把拦住宋芙的手。 砰！ 宋茵倒地。 宋芙一把推开柳氏，飞速跑过去，却没管宋茵。 而是扶起飞扑过去垫在宋茵身下的棋雨。 “棋雨！你怎么样？没事吧？疼不疼？” 棋雨小脸煞白。 宋茵只是想摔一跤，没想真出事，选的地方算得上平坦。 只是宋茵也是不轻一个人，砸在棋雨身上砸的她脸色苍白。 棋雨惨白着脸，却是对宋芙扬起一个笑，“世子妃，奴婢没事。” 宋茵也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 此刻看着宋芙和棋雨的眼神十分阴鸷。 宋芙，又是宋芙！ 宋茵的行为只是她一个人的算计，无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少怀疑，白侧妃此刻都是想护着这个孩子的。 因此宋茵被扶起来之后，自然没了再摔一次的机会。 柳氏愣了一下，反应迅速的嚷嚷，“大小姐，你怎么能推茵茵呢？茵茵可还怀着孕呢……” 白侧妃眼眸一转，瞪了一眼宋茵，却同样想要开口坐实此事。 宋芙的动作更快。 她快步走到宋茵面前。 啪！ 不等宋茵说话，宋芙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宋茵被打的歪过脸去。 她唇角沁出血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忙有侍女护在两人中间。 宋芙眼神冰冷的看着宋茵，“你想死？我成全你。” 宋茵捂着脸，当即就要反扑，却被她身边的人拦住。 宋茵还怀着孕，这些照顾她的人自是不敢让她出问题，方才宋茵是扶着柳氏，叫她们疏忽了。 要是此刻再出什么问题，那她们也别想活了。 柳氏看着宋芙这嚣张的样子，一颗心沉了又沉。 白侧妃正要说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世子来了！” 第91章 为什么亲我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朝着程钰来的方向看去—— 剑影正推着程钰而来，身边还跟着宋大人和宋启。 两人显然也是来为程瑞求情的。 程钰第一时间看向宋芙，确定她没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挪开了视线。 “柳夫人好大的威风。” 他声音冰冷，直接拿着柳氏开刀。 称呼柳夫人而非宋夫人，便是他的态度。 柳氏脸色一白，整个人紧张得不行，“世子……” 宋修齐还没说话。 宋启便忙道：“姐夫，我母亲只是担心二姐夫。” 程钰转头看他。 宋启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脸也白得可怕。 “你们宋家，倒是好得很。” 程钰轻嗤一声，言辞间丝毫没因为宋芙也出身宋家而留半分面子。 宋修齐听到这话，心里只有后悔。 后悔今天不该来。 今日之事就是一个闹剧。 宋家人来闹了一场，在程钰出面之后又灰溜溜地离开，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更别提为程瑞求情。 不等白侧妃说话，程钰便抬眸看她，“别逼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白侧妃眼睛一下红了，哪敢再说？ 她被人扶着离开，一双眼睛里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 所有人都离开了。 明心院门前只剩下宋芙和程钰。 程钰又看了宋芙一眼，一言不发，正要转身离开。 宋芙却是一个大步走到他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过来？” 程钰微垂眼睑，沉默不言。 “担心我？”宋芙问。 程钰：“不是。” 他回答得很快，反而显出几分欲盖弥彰之意。 “那你为什么过来？”宋芙又回到老问题。 程钰沉默片刻，说：“这里是定王府。” 宋芙一步步走到程钰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微垂的眸。 一字一顿道：“那亲我呢？” “为什么亲我？” 程钰还没回答，旁边的剑影已经别开了眼，只恨此刻的他耳朵没聋。 她眼里满是固执，坚定地想要一个答案。 程钰喉咙一滞，眼神落在她殷红而倔强的唇上。 老实讲，他现在也想亲。 “送上门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 他说出的话堪称刻薄与残忍。 他眼神冷静而不屑，伸手抬起宋芙的下巴，“怎么？怎么饥渴？没我不行？” 宋芙小脸煞白，却还是紧盯着程钰的眼睛，好似要通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看穿他真实的想法。 可是…… 她失望了。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宋芙的心随之下沉。 程钰缓缓低头，好似现在就要亲她一般。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宋芙别过了头。 “呵。” 程钰轻嗤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 他松开宋芙的下巴，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动作细致的，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擦了个干净。 一言一行，好似宋芙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宋芙本就白的脸更白了些。 最后，程钰将手帕丢垃圾一般的丢在她身上，对剑影说：“走。” 程钰的轮椅逐渐远去。 宋芙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难看得可怕。 她方才的试探是因为想到程钰最近的行为，以及程钰专程过来寻她这一点而做的试探。 可现在看来…… 是她猜错了吗？ 是她自作多情了，程钰对她根本就没有半分不同。 所以程钰这段时间对她的好，都只是利用吗？ “世子妃……” 棋雨看着宋芙的样子，满目担忧。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棋雨问：“棋雨，你刚刚……” 棋雨扬起一个笑，“世子妃，二夫人正怀着孕呢，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指定会赖上您。” “笨蛋。” 宋芙低骂了一声，拉着棋雨往明心院里走。 “过来让我瞧瞧，摔着没有。” 棋雨也没抗拒，乖乖的跟在宋芙身边。 不过她的心里此刻却是暗骂了世子无数遍。 宋芙仔细的给棋雨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下次别这么傻了。” 宋芙叮嘱完，又说：“还有我，我也会小心注意，不被算计的。” “好。”棋雨笑着点头，“奴婢都听世子妃的。” 忙碌让宋芙暂时忘记了与程钰之间的对话。 下午。 宋芙按照上次说好的，去了长公主府。 仍旧是陆长宁在门口候着。 宋芙刚下马车，便看到陆长宁看过来的眼里带着些许担忧。 宋芙并未多想。 “世子妃。” 陆长宁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宋芙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小公爷客气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公爷实在不必每次都在这等着。” 陆长宁笑了笑，感激道：“世子妃救了我祖母，于长宁而言是再造之恩，等等是应该的。” 宋芙跟在陆长宁身后，朝着长公主的院落走去。 一路上，陆长宁都只说了些长公主这两日的情况。 得知长公主情况在好转，宋芙也逐渐放下了心，笑着道：“这是好事。” 陆长宁再次感激道：“这一切都多亏了世子妃。” 说话间，宋芙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陆长宁将她送进了门，便客气地退了出去，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应当是守在院中。 “长公主。” 宋芙先为她请了安，再为长公主诊脉，确定她的近况。 片刻，她收回手，笑道：“长公主的情况已渐稳定，接下来便是好生调养着。” “虽说活动一下手脚有利于长公主恢复，但如今长公主身体还太虚弱了，还是再养一些时日为宜。” 她话音刚落，长公主便笑了起来，“瞧瞧，本宫就说阿芙眼睛尖得很。” “本宫只是上午稍微多动了会儿，便叫阿芙发现了。” 嬷嬷笑着说：“世子妃慧眼，若世子妃是男儿，必也能如神医一般名扬天下。” 宋芙笑了笑，正要说话。 却听长公主又道：“既你这样想，叫什么世子妃？该叫宋神医才是！” 宋芙一怔，她好像明白了方才初见陆长宁时，他眼里的不忍与怜惜。 她抬眸看长公主，抿抿唇，低声问：“长公主殿下知道了？” 第92章 世子真的变心了 长公主轻轻颔首。 旁边的林嬷嬷因怕宋芙误会，忙低声说：“世子妃容禀，白侧妃因着王府二公子的事求到了长公主这边。” “长公主担心您与世子吃亏，这才过问了一下情况，是以……” 才得知了世子宠幸了旁的女子这事。 长公主看了林嬷嬷一眼，转而眼神落在宋芙身上，轻声说：“下毒一事必是与你不相干的。” “程钰那边可要本宫为你解释？”提及程钰，长公主的神情淡淡的。 宋芙心中一暖，却是轻轻摇头，说：“长公主，我与他之间……并非因下毒一事。” 程钰知道，那毒不是她下的，她也不会下。 但瞧如今的样子，确实是想借着料理程瑞的机会，将她这个“棋子”也一道扫除。 想必前些日子在她面前演戏也演得很累吧？ 长公主拧眉，与林嬷嬷对视一眼，瞧宋芙这忧心忡忡的样子，思忖片刻后道：“世上男子多薄幸。” 宋芙下意识地想反驳，程钰不是那样的人。 可反驳的话也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只笑了笑，说：“长公主莫要再想这些，容我为长公主针灸。” 宋芙针灸完，又拗不过长公主的热情，留在长公主府用了晚膳。 离开长公主府时，京城已华灯初上。 夏日的晚风吹得人极舒服，宋芙索性弃了马车，骑马慢行在空旷的街道上。 月上中天。 宋芙的速度逐渐慢了些…… 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不对劲。 宋芙虽只会些拳脚功夫，但敏锐的直觉却是在的，她微微俯身。 当即一拍马屁股，马儿立刻跑了起来。 身后有破空声传来—— 宋芙没有回头去看，只一门心思地往前跑，她心里十分清楚，她那点花拳绣腿的功夫在这些专业杀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与其回头浪费时间，不如跑远一点。 是她大意了。 完全没想到在京城之中这些人竟也敢动手！ 咻！ 宋芙的决定救了她一命，箭矢落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前蹄扬起，痛呼一声，飞速地往前跑去。 速度有些过快了！ 在京城的大道上是横冲直撞，宋芙心知这样下去要出事，只得低头死命抱着马颈，想以此安抚它。 这一招显然有些用处。 可很快，马儿就渐渐失去了力气。 宋芙立刻反应过来，箭上有毒！ 砰！ 马直接倒下了。 还在呼吸，却浑身无力，昏睡过去。 应是迷药之类。 所以那些黑衣人应该暂时不会要她的命，而是想要生擒她。 这些都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 宋芙动作一刻不停，直接起身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可她的速度快，那些黑衣人的速度更快。 不一会儿，就将她围了起来。 宋芙这才看清楚这些黑衣人的模样，但只看一眼，她的表情就变得十分难看。 这些人…… 她都见过！ 当然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就是这些人将她掳到城外，然后给程钰递信，设计害死了程钰。 是程瑞的人！ 宋芙迅速想明白这些事，面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原本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一年之后的，可如今看来应当是程瑞出事，他等不了了。 况且，“虎符”已经到手，无论程瑞使出怎样的手段，能要了程钰的命就是好手段。 所以…… 她决不能被这些人抓住！ 宋芙虽然没想到这些人会提前出现，但她身上也是有防备的。 她带的药够多。 随着黑衣人逐渐围拢靠近，宋芙将袖中的迷药直接丢了出去！ “小心，她——” 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砰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的迷药见效很快，可黑衣人不只这几个。 不等她再撒一次迷药，便有“咻——”地一声传来。 宋芙低头，只见她手臂上正中了一只暗箭。 上面有迷药。 宋芙很清楚这一点。 可她不能晕。 她背靠着墙，做出无力的姿态，缓缓滑了下去。 实则她借着低头的姿态，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疼痛也让她的脑子清晰许多。 近了，更近了。 宋芙抬手，又是一把迷药洒出。 这些人想活捉她，反而成了她斡旋的底气，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又晕了几个。 如今只剩一个黑衣人。 宋芙这才发现，黑衣人的数量……似乎有些不对。 没有上一世那么多。 人呢？ 饶是有疼痛作祟，可她的思绪仍旧不可控制地变得缓慢，滞涩。 那迷药起作用了。 宋芙又给了自己一口，可连痛感都变得格外微弱。 就在这时…… 宋芙恍惚间，好像瞧见一道有些眼熟的黑色身影奔她而来—— 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月色下。 最后一个黑衣人背心正中一箭，倒了下去。 而靠着墙的少女，也软软倒在了地上。 从空中跃下的身影立在月光下，眼神落在宋芙身上，戴着面具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关切。 还好。 他到得算及时。 药味在鼻尖弥漫，宋芙醒来时只感觉手臂上有痛意传来，只稍稍动一动手便很痛。 嘴里也是…… 思绪缓缓归入脑海。 宋芙第一个想法是，她不会把舌头咬断了吧？ “世子妃！” 棋雨担心的声音传来，宋芙这才看清，她正躺在明心院的床上。 看着棋雨泛红的眼睛，宋芙有些无奈，轻笑了一声，说：“别担心，我没事。” 宋芙下意识地，往棋雨身边看了看。 谁都没有。 屋内陪着她的只有棋雨。 “世子妃，下次不管您去哪，奴婢都要跟着您。”棋雨还在那说。 宋芙勉强展开一个笑，忍着舌头的疼痛道：“好。” 顿了顿，她问：“昨晚……” “昨晚您遇袭了，还好夤夜司的人及时赶到，救下了您！” “昨晚是夤夜司影司使大人亲自送您回来的。”说到这，棋雨的语气愈发不忿。 “昨夜司使大人来的时候，世子他……他都没出来，就呆在书房。” 说起这事她就来气，“从昨晚到现在，世子也不曾来瞧过您。” “世子妃，世子他……他不值得！” 第93章 留他一条命 宋芙抿唇，扯开一个有些苍白的笑，耐着性子道：“好，我知道了。” 棋雨这才抹着眼泪说：“奴婢去给您煎药。” 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世子的坏话，可，可是昨夜那霜姑娘仍是歇在书房的。 世子妃昏迷不醒，世子却还夜夜笙歌…… 她就是为世子妃不值！ 棋雨离开之后，屋内安静下来，宋芙这才有思绪想昨晚的事。 她心有余悸，更为她的大意而自责。 若非昨夜夤夜司的人到得及时，她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 昨夜那个黑衣人，真的很眼熟。 很像……程钰。 会是他吗？ 宋芙飞快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怎么可能是他？ …… 与此同时，王府暗牢。 程钰坐着轮椅，被人推到了王府暗牢，他看着被关在牢房里，浑身上下连油皮都没破一块，只是有些狼狈的程瑞。 程瑞看到他，一点儿都不怕，甚至还笑了起来，“兄长……” “开门。” 程钰打断他的话，直接对着府卫道。 府卫打开牢门。 程瑞面上笑容更甚，“兄长，我就说了这次的事是个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心里理所应当地认为程钰此次就是来放他离开的。 砰！ 可他刚走到牢房门口，就被程钰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啊！” 程瑞痛呼出声，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般，向后倒飞而去—— 重重地砸在墙上，又滑落在地。 程钰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道，程瑞只觉得五脏六腑好似都碎掉了一般。 疼得他表情扭曲，只能捂着肚子哀嚎，连想要对程钰说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 痛，痛痛痛…… 程钰坐在轮椅上，冷眼看着程瑞打滚，眼神淡漠，如看草芥。 “原本我还不知该怎么对你，现在……” 程钰说到这，对剑影说：“留他一条命。”是 轮椅缓缓转身离开，身后不断传来程瑞的哀嚎。 饶是如此，程钰的心中还有一股火气未散。 这些人……太胆大了。 …… 宋芙遇袭一事并未隐瞒，所有人知道她遇刺，夤夜司的人救下了她。 并且夤夜司已经在彻查此事。 毕竟在京城之中就敢对定王府世子妃下杀手，这京城贵族谁不担心？ 宋芙受了伤。 所以也有许多人来探望她，来得最快最早的自是阮瑜。 阮瑜带了许多伤药与药材，一路急匆匆地进了门，额头上甚至多了细密的汗珠。 她这一路走得太急。 “阿芙！” 阮瑜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宋芙，秀眉微蹙，“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疼不疼？” 阮瑜的眼里满是关切，宋芙心里一软，低声说：“阮姐姐，你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 阮瑜嗔她一眼，“听到这消息都吓死我了，如今看来是没什么大事，还能与我玩笑。” 宋芙笑了笑。 阮瑜关心完宋芙，这才发现屋内只棋雨一人，冷清得可怕。 “你家世子呢？” 阮瑜问：“莫非是去夤夜司打探情况了？” 宋芙沉默，棋雨的面上也多了些不忿。 阮瑜也看出了问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棋雨这才低声说：“世子正在书房听琴呢。” 阮瑜：？？？ 她一时有些茫然，微微蹙眉，看着宋芙的眼神愈发关切，“你与世子……” 她可还记得，上次阿芙在她家醉了酒，是世子亲自去接。 程钰瞧阿芙的眼神……绝算不上清白。 这才过去多久？ “阮姐姐别说那些了。”宋芙自己也是理不清，“你是来瞧我的，又不是看他。” 阮瑜瞪了宋芙一眼。 她陪了宋芙好一会儿，又想着让宋芙好好休息，没多待便离开了定王府。 送走阮瑜，紧接着宫里送了东西过来。 陛下与皇后体恤宋芙受伤，还特意安排了女官来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除此之外，便是交代宋芙好好养身体，夤夜司必定会抓出凶手之类的话。 宫里的人刚走，长公主府便来了人。 棋雨匆匆走进来，“世子妃，长公主殿下来了。” 宋芙错愕起身，“长公主亲自来了？” 棋雨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是呢，长公主殿下说是担心您的情况，非要亲自来瞧瞧才安心。” 这话说得宋芙受宠若惊，“扶我起身。” “不必多礼。”安平长公主的声音传来，宋芙抬眸看去，却是林嬷嬷已扶着人走了进来。 长公主看着宋芙的样子，眼神有些歉疚，“昨晚是本宫考虑不周，该命人护送你回府才是。” 宋芙轻轻摇头，说：“此事怎能怪长公主？” “昨晚小公爷也说要送我的，是我自己拒了。” 这她自是没说假话。 只是她必定是已婚妇人，叫陆长宁这个单身男子送……实在不便。 昨晚也是她一时兴起，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将护送她的家丁车夫等留在了后头。 想来应该也是他们去寻的官兵，这才及时救了她。 “不过些许小伤，倒是累得长公主亲跑一趟……” “何必说这些话？”长公主打断宋芙的话，正要开口，外头传来请安的声音。 却是白侧妃等人来了。 长公主拧眉，眼里闪过不喜。 “嫣然给舅母请安。” “丹阳就舅祖母请安。”宋茵同样喊了一声舅祖母。 宋芙抬眸看去，却见白侧妃今日的装扮有些与众不同。 白侧妃素爱寡淡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如白莲一般清丽脱俗。 今日却是穿着一身海棠色的衣裳，鲜艳张扬，妆容也略显大气。 宋芙眉梢轻挑，略一细想便明白了白侧妃的心思。 安平长公主年轻时可是经过不让须眉的角色，骑射一绝！ 据说当年成国公便是偶然一次瞧见了长公主驰骋草场的英姿，一见钟情。 这才求了先帝赐婚。 白侧妃确实是因着这个缘故。 她从小没少去公主府，自然知道这位舅母喜爱什么。 这样穿也是想勾起安平长公主的回忆，好方便长公主为程瑞说话。 可长公主只淡淡扫她一眼，便拧眉道：“阿芙如今受伤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你还穿得这般鲜艳招摇？” 第94章 你要与我和离 宋芙又没死！ 白侧妃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可她面上却不得不惭愧道：“舅母想得周到，是嫣然思虑不周。” 说这话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宋芙。 心里满是嫉恨。 宋芙这贱人，竟踩着她得了安平长公主的青眼。 宋芙没看白侧妃与程宜，只盯着走进来的宋茵。 瞧见宋茵微微闪烁却强做镇定的眼神时，她便明白了。 昨日的事宋茵便是没参与也绝对知情。 幸而她早就对这个曾经万分疼爱的妹妹没了半点期待，此刻也不觉得失望。 只是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与杀意。 宋茵被宋芙的眼神吓到，脸色格外苍白。 与程宜并肩站着的她微微退后半步，程宜立刻发现她的不对，张嘴便是指责，“长嫂，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故意想吓茵茵姐？” 被打了好几次的程宜显然长了点教训。 但不多。 “放肆。” 安平长公主抬眸看去，“都说你知错了，本宫瞧未必。” 程宜这才想起长公主还在这，面色一白。 当着所有人的面，安平长公主拍了拍宋芙的手背，道：“阿芙，在本宫心里你就如亲孙女儿一般。”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本宫定为你做主。” 宋芙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多谢长公主。” 白侧妃面上的笑容僵了僵，连忙说：“舅母，世子妃是王府是女主人，怎会有人敢欺负她呢？” “舅母莫不是听了什么人瞎说……” 安平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本宫长了眼睛！” 不等她开口，安平长公主已看向宋茵，“既有了身子，便少走动，回去歇着吧。” 宋茵已被宋芙的眼神吓破了胆子，此刻求之不得，连忙屈身行礼离开。 走时看也没看为她出头的程宜一眼。 “还有你们。” 安平长公主又看向白侧妃与程宜，“无事就在院子里待着，少惹是生非。” 白侧妃自是不甘。 林嬷嬷已经上前，“侧妃，请。” 白侧妃只得带着眼睛通红的程宜离开了明心院。 屋子里一下清净许多。 “莫怕。”安平长公主安抚宋芙。 宋芙自是不怕的，却仍心中感动，“长公主，您真好。” 安平长公主笑了，伸手点了点宋芙的脑门儿，“你啊。” “行了，瞧见你没甚大事，本宫也放下了心。你需要休息，本宫这就不打扰你了。” 顿了顿，又说：“过几日的平安脉你也不必急着来，一切都等你身子养好。” 安平长公主嘱咐得不可谓不细致。 宋芙要亲自下床送她，被她拒绝。 安平长公主出了明心院，表情才沉了几分。 她来王府，白侧妃等人都来与她请安。 程钰却没来。 可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程钰的轮椅正在路上候着。 明心院内。 宋芙也在想这件事。 她在想…… 程钰究竟是不在王府，还是不想来明心院。 “世子妃。” 没多久，送长公主出门的棋雨走进来，一脸的纠结。 宋芙一看便明白了。 程钰在府中，只是单纯的不想来明心院。 不，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瞧她。 “无事。” 宋芙对棋雨笑了笑。 话虽如此说着，她的眼神却还是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方向。 没来…… 许久之后，都没人来。 看样子，程钰是当真厌了她，觉得她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宋芙原觉得这是个小伤。 可在棋雨的眼泪攻势下，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软了。 这才态度强硬的下了床。 这三天里，程钰一次也没出现，连一句关心都不曾有过。 用棋雨的话来说就是。 夤夜司那位司正大人还命人送了伤药来呢！ 宋芙没时间多想程钰的事。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慈幼院那边已经好几日都没去。 孟星河那边她上次开了几天的药，说好要去复诊也没去。 拿走虎符的人那边的调查也尚未出结果。 还有许伯伯留下的地址…… 如今早过去了三天，便是与上次接触过虎符的人擦身而过，她怕也认不出人。 宋芙用过早膳，决定先去慈幼院，再去看孟星河。 她洗漱收拾完毕，出了明心院。 刚走没几步，便听院墙后有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世子刚刚将送来的所有缸莲都送去了芳华苑呢。” “嘻嘻，谁让霜姑娘喜欢缸莲呢？” “世子妃这几日病着，世子都没来瞧一眼呢。” “……” “咳咳！” 棋雨猛地咳嗽一声，那边几个小丫头立刻噤声，一哄而散。 “世子妃……” 棋雨有些担心的看着宋芙。 宋芙微垂眼睑，轻声说：“无妨。” “反正当初与他成婚，就不是冲着做恩爱夫妻来的。”她声音略低，不知想说服谁。 宋芙刚走到二门。 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世子妃。” 是剑影。 棋雨扶着宋芙转过身，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剑影。 剑影面上带着笑，声音轻快，“世子妃，世子请您去一趟书房。” 宋芙沉默许久，还是迈步朝着书房走去。 刚进门，她只觉陌生极了。 她在书房待过很长日子，但此刻的书房一角摆着一架琴，屋内少了她熟悉的中药味道，熏着有些腻人的香。 程钰正坐在书案后。 正在弹琴的霜姑娘看见宋芙，起身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嘎吱—— 书房的门在身后被关上。 宋芙认真看着程钰，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些。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一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只干巴巴道：“你找我？” 程钰抬眸，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轻抬，将放在书桌上的一张纸往宋芙的方向推了推，“签了。” 什么？ 宋芙定睛看去—— 和离书。 三个字赫然入目，烫的她一下眼睛发热。 她心情复杂，沉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程钰垂眸，眼神落在“和离书”三个字上，“不识字？” 宋芙上前几步，在书桌前站定，一把抓住程钰的衣领，因着过于用力，手臂传来的疼痛让她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可她并未退却。 而是直勾勾的看着程钰，一字一顿问：“你要与我和离？” 第95章 程瑞用过的他不要 程钰并不看她，声音冰冷淡漠，“签字。” “回答我。”宋芙固执地看着程钰，“为什么？” 她自认最近的改变程钰都看得见才是，她也能感觉到他对她的那些不一样。 可是好端端的……他怎么忽然要和离？ “程钰。” 宋芙脑中灵光一闪，似想明白了什么一般，认真地看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告诉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她心跳的速度有点快，眸光灼灼的看着程钰。 程钰喉咙滚动。 最后用他微凉的手坚定而缓慢地拂开了宋芙拽着他衣袖的手，字句清晰，“没有。” 宋芙并不松手。 程钰的手逐渐用力。 宋芙感觉到手臂的疼痛，眉心微拧。 程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犹豫，反而更坚定。 他看着她，说：“宋芙，你为何嫁给我，你心里应当清楚。” “这一年来，你一心想要我死，而我没动你，就是看在你小舅舅和神医的面子上。” “我希望他们能治好我。” “看在你将我治好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要是你再死缠烂打，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看着宋芙仍旧不信的眼神，说出最后致命一击，“程瑞用过的东西。” “我不会要。” 宋芙终是松开了手。 她看着程钰，眼里那丝名为希冀的光已彻底暗淡。 “好。” 她声音平静，“我成全你。” 她拿起程钰桌上的笔，在那封和离书上落下她的名字。 宋芙。 程钰微垂着眼，眼神扫过她手臂时微微顿了一下。 鲜血已经浸透她的薄裳。 他刚刚太用力了。 啪嗒。 笔被宋芙丢在桌上。 她看着程钰，“我会尽快搬出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书房的门被打开。 宋芙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涌入的光明中。 程钰坐在黑暗里，目送着她远去。 忽的。 他从腰间取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的手臂。 鲜血汩汩流出。 “世子！” 剑影被吓了一跳，忙冲进书房，“世子，您……” 程钰面无表情地将匕首丢开，声音冰冷，“出去。” 剑影拗不过他，只得离开了书房。 程钰定定地看着书桌上的和离书，动作缓慢地伸出手，摩挲着“宋芙”二字。 眼睛滚烫。 他动作轻柔地将和离书折起来，收好。 而和离书上，属于他的那一栏……还空着。 …… 宋芙离开书房，步履如飞，只觉得心里好似有一团火气翻涌。 程钰。 好一个程钰！ 他好得很。 他竟那样说她。 棋雨一路跟在后面小跑，追也追不上，只能一边追一边喊，“世子妃，世子妃您等等奴婢……” 宋芙自然没有停下脚步，她一路直接冲出了定王府。 一时间，她竟觉得无处可去。 在原地站了片刻，宋芙直接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阮家。 宋芙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门，一把抱住正在看书的阮瑜。 她什么都没说，可浑身的委屈谁都看得出来。 阮瑜被吓了一跳。 忙轻轻拍着她的背，“阿芙，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一边问，一边给了孤烟一个眼神。 屋内所有的侍女便都退了出去。 孤烟在门外守着。 宋芙没说话，只抱着阮瑜更紧了些。 她声音闷闷的，“阮姐姐……” “我在呢。”阮瑜声音温柔，轻轻拍着她的背，“乖阿芙，姐姐在呢。” 阮瑜也看出宋芙并不想说，因此也没再问，只轻轻拍着她的背。 可很快，阮瑜就看到她手臂上浸出来的血。 当即面色大变。 “阿芙，你的伤……” 阮瑜动作细致温柔地为宋芙上药包扎，又盯着她换了衣裳，这才放下心来。 一整个上午。 宋芙就跟个小挂件似的，抱着阮瑜寸步不离。 阮瑜哭笑不得，却又感慨万千。 “上次阿芙像这般黏我，还是小时候呢。” 宋芙在她身上蹭了蹭，说：“以后我一直这么粘着阮姐姐。” 阮瑜微怔，笑道：“好。” 临近午时。 孤烟进了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芙，然后才说：“小姐，秦公子来了。” 宋芙一下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他还没走？” 孤烟垂下眉眼。 阮瑜瞧了孤烟一眼，挥了挥手，道：“带秦公子去藏书阁吧，他来此必是为了借书。” 阮瑜交代完。 这才看向一脸严肃的宋芙，低声说：“阿芙，此事说来话长。” “秦公子原是要离开的，可我前些日子收到父亲的信才知，秦公子原是我家故交。” “后来秦家落难，家道中落……如今人既来了京城，阮家不好不管。” 阮瑜低声解释。 见她如此，反倒是宋芙有些不好意思了。 “阮姐姐，我，我并非质问你。” 阮瑜笑着摸了摸宋芙的脑袋，温声道：“我知道，我知道阿芙是为我好。” “阿芙放心，我会小心。” 宋芙只得点头。 此事既阮伯父来了信，那阮姐姐不管也不行。 况且…… 她还给秦子宣下了毒呢。 因着秦子宣的事，分散了宋芙的些许注意力，她便也没开始那么失落了。 阮瑜这才试探着问：“阿芙，你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芙耸耸肩，“我和离了。” “什么？” 阮瑜惊得站起了身，声音直接拔高八度！ 宋芙抬手揉了揉耳朵，委屈又无辜地看着阮瑜，“阮姐姐没听清吗？” “那我再说一次，我和离了。” 阮瑜面露寒霜，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走。 宋芙忙拉住她，“阮姐姐，阮姐姐，你要去哪？” “我即刻便进宫求见皇后。”阮瑜掷地有声，“程钰他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与你和离，此事简直骇人听闻！” “阿芙，你且等着，我必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阮姐姐！” 宋芙一把抱住阮瑜的腰，“不用，不用了，我字都签了。” 阮瑜脚步一顿，旋即又道：“那我也要进宫，求陛下娘娘惩治他。” 胆敢欺负她家阿芙？ 她绝不同意！ 宋芙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孤烟和棋雨率先走了进来。 “世子妃，皇后娘娘传您进宫。” 第96章 世子他不能人道 皇宫。 宋芙被皇后宣召，阮瑜饶是不放心也没法子。 她只是一个闺阁小姐，并非命妇，不能随意上折子求见皇后。 两世加起来，宋芙进宫的次数不少，倒也不紧张。 宋芙直接被带到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皇后着一身宫装，坐在最上首，眉眼柔和，五官明艳大气。 已是不惑之年，岁月却不曾在她面上留下什么痕迹。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宋芙下跪行大礼。 皇后乃是中宫之主，上次得知定王府兄弟阋墙便匆匆赶到王府劝解的大皇子正是皇后所出。 两人性子一脉相承的和善。 “起来吧。” 宋芙听得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阿芙，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事要问你。” 皇后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 “本宫听陛下说，你与阿钰要和离？” 宋芙心中咯噔一声，悬着的心终是落下，来的路上她就猜测兴许是为了此事。 如今看来…… 果真如此。 她微垂眼睑，低声说：“回皇后的话，确实如此。” 皇后皱眉，“你们成婚不过一年。” 忽地，她眸光锐利了三分，“本宫听闻，你们尚未圆房？” 这…… 宋芙面色一僵。 确实如此。 皇后眼眸灼灼，好似要将宋芙看穿一般，“是何原因？” 宋芙眸子转得飞快，刚刚起身没一会儿的她直接跪下，“娘娘恕罪，原因我不能说。” 殿内除了皇后与她最信任的掌事姑姑，便只有宋芙。 皇后道：“莫非你嫌弃阿钰不良于行？” 这话已是诛心之言。 宋芙岂会承认？再说她也确实没这样想过。 “皇后，若我嫌弃世子，又怎会嫁给他？”她一脸的为难。 皇后轻哼一声，“本宫听闻，此事与程瑞还有干系？宋芙，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阿钰的事？” 宋芙心里叹息一声。 她就知道皇帝皇后肯定也知道一些事，只是一直没拆穿。 她跪的更加笔直了些。 “皇后明鉴，此事全是子虚乌有。程瑞与宋茵情投意合，他二人的婚事还是我让人去提的亲。” 她抬眸看向皇后，眼神清亮，没有闪烁和摇摆。 皇后心里暗暗点头，信了几分。 转而又说：“既非外因，那原因便在你了？你不甘心与阿钰做一世夫妻？” 宋芙心里大呼冤枉。 她是被和离的那个好吗？ 难道程钰还将原因往她身上推吗？ 狗男人！ 可她若推回去，在皇后眼里也必定是讨不了好的。 她眸子一转，索性道：“皇后明鉴，此事本不该说。” “可皇后您既非要问，那我也不能隐瞒……” 皇后眉梢轻挑，眼角余光似不经意般的扫过偏殿。 一墙之隔的偏殿里，程钰正与皇帝安然待在一处。 听到宋芙那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语气的话，皇帝也看向了程钰。 程钰心头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就听宋芙的声音传来—— “皇后，非是我不愿，实在是……世子不行。” “咳，咳咳！” 皇后口中的茶险些喷出去，幸而良好的教养叫她忍住了。 只她也不禁头皮发麻，瞪大眼睛看着宋芙。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凤仪宫里的氛围一下变得尴尬极了。 许久。 宋芙才低声说：“您非要我说的……” …… 偏殿。 程钰的脸黑得可怕。 他不行？ 他行不行的，宋芙又不是没见过！ 当着皇后的面都敢编这样的瞎话，如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偏偏此时，皇帝的眼神还落在他身上。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轮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 这位九五至尊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语塞的感觉。 程钰：“……” 他倒是想解释。 那怕是皇帝皇后又会对和离一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既如此…… 程钰闭了闭眼，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最后，皇帝只是伸手拍了拍程钰的肩膀，安慰之意十分明显。 凤仪宫皇后与宋芙在说什么，他已没听。 只看着皇帝，声音涩哑，“和离之事，还请陛下成全。” 和离必是要过皇帝这一关的。 当初成婚时虽他遣人上门提得亲，并非赐婚。但成婚时皇帝却亲自到了场。 况且……他有不得不告诉皇帝的理由。 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他非要和离的目的。 皇帝沉着脸，“容朕再考虑考虑。” …… 凤仪宫。 掌事姑姑进殿，低声在皇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轻轻颌首，这才看向宋芙，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成为结发夫妻是前世的姻缘。” “你们当珍惜这份姻缘才是，和离之事，不要再提。” 这是不准？ 宋芙想，她都签字了。 准不准的，反正她不会再将程钰当成夫君。 不等宋芙回话，皇后又吩咐，“送世子妃出去。” “阿钰在外面等你，你们一道回家好生过日子才是正理。” 顿了顿，又叮嘱，“今日之事，不可再告诉旁人。” 这句话的眼里暗藏了威胁。 若是世人都知道程钰……有恙，那程钰还有什么脸面？ 宋芙连声说：“是，皇后放心。” 她可不希望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否则程钰知道她造这一大谣…… 宋芙被掌事姑姑带着出了凤仪宫。 远远的就看见程钰的轮椅正在不远处。 除了程钰之外，他身边还站着两个青年男子，正是大皇子与二皇子。 三人此时都看了过来—— 表情眼神各异。 却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拍了拍程钰的肩膀，大皇子与二皇子便相继离开。 不知是不是宋芙的错觉，她总觉得程钰看着她的眼神…… 好像带着杀气！ 她被掌事姑姑领到程钰身边，掌事姑姑笑着说：“世子，世子妃送到，奴婢先回去复命了。” 程钰轻轻颔首，“有劳。” 掌事姑姑转身离开。 宋芙和程钰都沉默着没说话。 “回府。” 好一会儿，程钰终于出声，这话自是对着剑影说的。 宋芙忍不住看了程钰一眼，他说话怎么咬牙切齿的？ 第97章 再觅良人 程钰和宋芙走在出宫的路上。 一路上安静的只有脚步声和程钰轮椅滚动的声音。 终于，宋芙出声，“皇上皇后不同意呢。” 程钰抬眸瞧她一眼，薄唇轻抿，“我意已决。” 宋芙顿时恼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不愿意，非要死缠烂打一般。她顿时鼓气道：“世子手眼通天，快快让皇上皇后点头吧。” “省得误了我再觅良人！” 说完，她大步往前，实在不想等程钰。 再觅……良人？ 程钰瞪大眼睛，看着身前那道气冲冲往前的身影。 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一时心情万分复杂，只觉左胸似有痛意传来。 尖锐的，源源不断的疼痛。 “世子。” 剑影有些担心的出声，程钰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 程钰微垂眼睑，安然坐在轮椅上，可心里的波涛与风暴却只有他知道。 宋芙大步往前，走得极快。 走了好一段路，心情平和下来，才转头去看程钰。 她自然不是真的立刻就想再找个男人，刚刚那话本就是气话。 可她一转头，却见程钰已不见了。 人呢？ 她微微蹙眉，决定在原地等等程钰。 可刚等没一会儿，便听一道有些刁蛮的声音传来，“宋芙！” “你要与钰表兄和离？” 宋芙转眸看去—— 一身蔷薇色宫装，张扬明艳，不是旁人，正是皇后所出的二公主。 “二公主。” 宋芙起身行礼，神情不卑不亢。 二公主眼神锐利，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不喜，“本公主问你话呢！” “你凭什么要与钰表兄和离？” 宋芙耐着性子解释，“二公主误会了，并非我要和离，而是世子……” “不可能！”二公主斩钉截铁道：“必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让钰表兄决定与你和离！” 宋芙气笑了。 她今日一直在被人质问，被程钰的这些亲戚质问。 分明是程钰要与她和离，可这些人都觉得好像是她的错！ 二公主继续道：“宋芙，本公主命令你，立刻跟钰表兄道歉……” “二公主。” 宋芙忍无可忍，打断二公主的话，“您怎就断定此事定是我的错？” “您与其劝我，不如去劝世子吧！是他非要与我和离！” 宋芙说：“不过便是他如今后悔，不想与我和离，我也是要与他和离的。” 二公主被宋芙的话气得不轻，脱口而出道：“你知不知道钰表兄他——” “二公主！” 程钰冰冷淡漠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公主没说完的话。 二公主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看向被剑影推过来的程钰，面上有些讪讪。 “钰表兄……” 二公主有些讪讪的打着招呼。 程钰淡淡抬眸，“二公主，微臣不敢当。” 宋芙看着两人的样子，微微拧眉。 二公主刚刚想说什么？程钰打断她的声音分明带着些急切。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了。”二公主的声音里还莫名带着几分委屈。 程钰微垂眼睑。 二公主看了看程钰，又看了看在旁边面上带着几分茫然的宋芙。 “哼！” 她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好几步，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程钰，“钰表兄，你会后悔的！” 说完，转头就走，这次再没停下。 宋芙：“……” 她全程就跟看了一场大戏一般，整个人只觉茫然。 到了宫门口。 程钰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回。” 说完，便乘坐马车离开，完全没有要等宋芙的意思。 宋芙刚上马车。 便听阮瑜焦急的声音响起，“阿芙，怎么样？皇后可有为难你？” 宋芙心里一暖，忙对阮瑜扬起一个安心的笑，“阮姐姐放心，皇后不曾为难我。” “阮姐姐，你何时来的？” 棋雨忙说：“世子妃，您刚进宫，阮小姐便来了。” 阮瑜自是不放心宋芙，想着来宫门外等着，这样能第一时间看到宋芙。 宋芙心中感动，“阮姐姐，你真好。” 阮瑜嗔了宋芙一眼，又忙问：“结果如何？此事陛下与皇后如何说？” 宋芙自是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当然，她掠过了“程钰不行”这个话题。 最后道：“我当真是无辜，好端端的还被二公主冲出来骂了一顿！” 阮瑜拧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阮姐姐，怎么了？” 阮瑜轻轻摇头，说：“我只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在京中长大自是不知道，二公主素来是讲理之人。” “不过二公主素来崇拜定王世子，许是气过头了也不一定。” 毕竟是皇家公主，阮瑜没说太多。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路上，宋芙抱着阮瑜说：“阮姐姐，我想跟你住。” 阮瑜点了点她的鼻子，说：“怕是不行。” “我自是愿意，可今日皇后还嘱咐你与定王世子要好好过日子，你若就宿在外头……” 她是担心宋芙被人记恨为难。 如今坐着定王世子妃自是好，可若真和离了，宋芙没个为她撑腰的娘家。 外家又是那般情况。 怕是到时多的是人冒出来踩她一脚。 宋芙心里门儿清，却还是道：“那我想吃阮姐姐做的芙蓉虾。” 阮瑜莞尔。 一边的孤烟也笑着道：“世子妃放心，今日出门时，小姐便命厨房的人备着呢。” 宋芙和阮瑜一起回到阮家。 阮瑜亲自去厨房为宋芙做芙蓉虾。 宋芙则是趁此机会到了秦子宣居住的翠竹轩，此处翠竹片片，生机盎然。 宋芙刚进门。 正在读书的秦子宣听到动静，忙起身迎出来，可瞧见是宋芙，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立刻垂下眼睑，不盯着女眷的脸看，声音冷淡疏离，“世子妃。” 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宋芙的身份。 宋芙冷笑，“怎么？秦公子看到是我很失望？” 秦子宣面颊一红，连连摇头，“没，没有，世子妃误会了。” “不知世子妃来此，有何要事？” 宋芙看他这样，心里防备更甚。 这个秦子宣可真会演戏，怕是心机甚重！ 阮姐姐那样单纯的人上一世会被他骗也不奇怪。 她道：“自是给你送解药。” “怎么？你不要命了？” 第98章 爱她爱得不行 秦子宣闻言，涨红了脸，看着宋芙的眼里还有怒意。 他毕竟是读书人，却被宋芙那般威胁，心里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宋芙浑不在意。 丢出一个瓷瓶给他，“不想死就吃了。” 秦子宣握着瓷瓶，骨节泛白。 “世子妃此举当真是……”秦子宣嗫嚅许久，愤愤说出四个字，“有辱斯文！” 宋芙：“……” 她微微皱眉，略带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秦子宣。 这眼神自是让秦子宣十分不适，万分恼怒。 “世子妃，你……” 宋芙打断他的话，“只要你不害阮姐姐，我给你下的药不仅不会伤害你，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难道你要害阮姐姐？” 秦子宣立刻反驳，“我自然不会害阮小姐！” “那不就得了。”宋芙耸耸肩。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对于秦子宣这种有前科的人，她绝不会留情。 因为这一世秦子宣还没做什么，她不要他的命。 因为上一世秦子宣算计阮姐姐，她给他下个毒。 很合理。 秦子宣自然知道宋芙这话说得不对，一时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宋芙转身就走。 倒是秦子宣，看着宋芙的背影，面上的恼怒退去，眸中尽是沉思。 他这段时间甚至打听出，当初这位世子妃可是不想让阮小姐救他的。 这位世子妃…… 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十分防备。 她为何那般笃定，他会害阮小姐？ —— 夤夜司。 昏暗的地牢内。 一袭黑衣的司正大人穿过暗道，走到一处监牢中。 牢中的墙上吊着几个人。 如同冬日晒着的腊肉。 若非微弱的呼吸，不会知道他们还活着。 司正大人的脚步就在牢房外停下。 “杀，杀了我……” 微弱的声音从牢狱中传来，声音里满是乞求。 司正大人停下脚步，抬眸看去。 这些正是那夜刺杀宋芙的黑衣人，从那天被抓开始便被带进了夤夜司。 种种刑罚加身。 饶是死士出身的他们，也早已想要招供。 司正大人却没给他们机会。 “想死？” 司正大人抬眸看去，眼中尽是冷意，“好好活着吧。” 他就是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往里走。 却见一个穿着鱼鳞服的男子已被抓住，看见走进来的人，男人眼里闪过恐惧。 “司，司正大人……” 夤夜司的司正大人神出鬼没，几乎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但所有夤夜司的人提及这位司正，都只有恐惧。 司正大人冷眼看着青年。 淡漠的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神，让青年辩解的话到了嘴边都有些说不出口。 最后心头一横。 直接便要朝着一边的墙壁撞去。 可有人速度更快。 司正大人身边时刻不离的影司使一把拉住青年，将他按住。 旁边有人立刻道：“司正大人，影司使。” “郭小刚他想悄悄了结了那几个。” 他说的是被吊起来的那几个。 “我，我……”青年，也就是郭小刚张了张嘴，双腿一软，跪下，“司正大人，属下……” 司正大人直接打断他，“我亲自审。” 几个字，却让暗牢里的温度都好似低沉了几分。 有人看着郭小刚的眼里甚至带上了同情。 剑影能看得出，主子的心情极差。 而这恰好是从主子说要与世子妃和离之后开始的。 世子嘴上说着要和离，世子妃养伤那几日却夜夜去人家屋顶守着。 哪是要和离的样子？ 分明是在意世子妃在意的不行。 此刻趁着程钰在审问郭小刚。 剑影忍不住凑到了剑光身边，低声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世子下这样的决心，非要与世子妃和离。 剑光微垂眼睑，许久才道：“二爷还活着。” 剑影有些懵。 但不影响他的愤怒。 他愤愤不平道：“就是！主子太心慈手软了……” 剑光抬眸瞧了剑影一眼，如看傻子。 而后他默默的转身离开，不想再跟剑影说话。 免得被傻子传染。 …… 宋芙回到正厅，刚坐没一会儿，晚饭便准备齐全。 阮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宋芙爱吃的菜。 宋芙感动得泪眼汪汪，一把抱住阮瑜，“就知道阮姐姐最好最好了。” 阮瑜点了点宋芙的额头，“快坐下，尝尝味道。” 宋芙尝了一口芙蓉虾，满足地眯起眸，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味道！” 她眸子一转，又道：“就是还差点酒。” 阮瑜微微拧眉，“阿芙……” “从今以后，我不是世子妃，而是宋小姐，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宋芙眼巴巴地看着阮瑜。 阮瑜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命孤烟去取酒来。 “梨花酿，我要梨花酿。” 梨花酿酒味不重，带着清甜的梨花香，很适合女子孩童喝。 两人轻轻碰了一杯。 阮瑜正要叮嘱宋芙慢慢喝，便见她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 阮瑜：“……” 她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实则眼中带着宠溺和怜惜。 “好喝。” 宋芙冲阮瑜甜甜一笑，阮瑜哪还有半分脾气？ 阮瑜看得出来。 宋芙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宋芙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便有些醉了。 她小脸红红，一下倒在桌上。 阮瑜看了她好一会儿，抬眸对孤烟道：“去给定王世子送信，说阿芙喝醉了，请他亲自来接。” “小姐……” 孤烟有些犹豫。 阮瑜再次点头，“去吧。” “必得当面告诉他。” 孤烟离开之后，阮瑜又亲自将宋芙扶着到房间歇下，却听她嘟囔着“干，干杯”这样的话，她轻轻摇头，柔声说：“乖，睡吧。” 阮瑜回到厅外，没了宋芙的声音，屋里一下变得安静。 她端起一杯梨花酿，眼中满是怀念。 阿芙只知梨花酿是好酒，却不知这酒是江家那位惊才绝艳的二郎在古籍里寻来的方子。 又亲手为心上人未婚妻酿造。 自他走后，梨花酿便是喝一坛少一坛。 她知道酒方，却不会再酿此酒。 她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梨花酿入喉，分明不算辛辣，却叫她呛得咳嗽起来。 一直到咳出了眼泪。 第99章 不要为她死了 临近傍晚。 程钰才到了阮家。 他坐在马车上，神情难测。 宋芙……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马车停下。 孤烟在定王府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定王世子，心中对程钰难免有几分怨怼。 因此语气也算不上客气，“世子稍等，奴婢这就去请示我家小姐。” 孤烟进了门才知，自家小姐也醉了。 好在阮瑜之前便交代了，若是定王世子不来便将宋芙留在阮家。 若是来了便将宋芙亲自交给定王世子。 因此，程钰很快便被领到了宋芙休息的屋子。 孤烟在门口停下，“世子请。” 屋内熏着暖香。 宋芙正安静乖巧地躺在床上，许是因喝了酒，脸有些微红。 程钰转动着轮椅到床边。 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喉结滚动，如墨的眸紧盯着宋芙，好似要将她印入灵魂里。 在没人可以瞧见的角落，他肆无忌惮地宣泄他的感情。 许久，他才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宋芙很轻。 他可以轻松将人抱起。 只是宋芙躺在床上时还算乖巧，一被他抱进怀里却不那么安分了。 幸而一路上也算顺利。 他成功将人带到了马车上。 马车门一关，他也不必再乘坐轮椅，揽着宋芙坐到一边。 马车晃晃悠悠的，宋芙在他怀里也随之晃动着。 程钰明显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世子不行”几个字从程钰脑中闪过，让他看着怀里的眼神颇有些咬牙切齿。 这小东西…… 程钰眼神轻闪，当真是想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他眼里的神采便就暗淡下去。 他都想着要与她和离了，又怎能做这样的事伤害她？跟他呆在一起…… 太危险了。 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宋芙不是。 她值得更好的，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正想着，程钰觉得脖子一紧。 却是宋芙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他。 而后，她像是小狗一般，在他脖颈处嗅了嗅，嘟囔着声音喊，“程钰……” 程钰身体一僵，心情万分复杂。 宋芙这样的举动，他自然也做不到心里平静无波。 “程钰……” 宋芙嘟囔着，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带着醉意与睡意的声音闷闷响起，“别去，不能去……” “不要死……” 程钰身体微僵，垂眸看着宋芙，眼里的旖旎与情思迅速退去。 十分冷静。 还带着些疑惑。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否则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不要死？ 他分明还活着。 “程钰……不要……不要为我……” 宋芙带着痛苦的声音还在响起，不明就里，她眼角有泪珠沁出。 程钰轻叹一声，俯身将她抱住，低沉的带着安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是程钰，我在。” 程钰这般安抚着她，心里却还在庆幸…… 庆幸她喝醉了。 许是宋芙当真听到了程钰的安慰，原本还有些不安分的她此刻已变得乖巧。 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安然睡在他怀里。 可程钰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这些，宋芙却全然不知，一觉睡得很安心。 但世子亲自送世子妃回府一事，还是王府内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两人闹和离一事，已闹得人尽皆知。 幸而程钰只是将人送到明心院，便离开。 不曾踏入明心院半步。 这才叫不少人放下心。 程钰刚回书房，便召了彭霜过去。 …… 明心院。 宋芙被棋雨安置在床上，她此刻睡得正好。 忽地，一道人影落地。 不是旁人，正是程钰。 他动作轻柔，走到宋芙的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扬。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色降临。 宋芙睡着睡着，忽然坐起了身，眼神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最后落在床边的程钰身上。 程钰身体僵住，眼睑微垂。 他看得太认真，属实没想到宋芙忽然坐起了身。 宋芙手脚并用，直接从床上爬过来，跪坐在他面前，白皙精致的小脸在程钰面前骤然放大。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还全是迷茫。 “程钰？” “我梦到程钰啦？” 宋芙的声音软软的，与平日里的她差别极大。 宋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鼻子和耳朵…… 程钰一动不动。 “嘿嘿……” 宋芙傻笑，“果然是做梦呀。” 程钰一口气还没落下，就听宋芙又立刻用委委屈屈的声音说：“程钰，我没有。” “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和别人，别人……” 宋芙打了个酒嗝儿，浓烈的酒气洒在程钰面上，他也好似跟着醉了。 宋芙委屈极了，“你为什么要嫌弃我？” “你嫌弃我……” “呜呜……” 喝醉的人根本没什么理智可讲，尽管知道她说的都是醉话。 程钰还是忍不住回应了一句，“没有。” “我不曾嫌弃你。” 他怎会嫌弃她？ “真的？”宋芙水汪汪的大眼睛灼灼盯着程钰，很快又说：“我不信……” “你都要跟我和离了，大骗子。” 宋芙的声音略拔高了些，外面传来棋雨的声音，“世子妃？” 程钰拧眉，情急之下。 俯身堵住宋芙的唇。 脚步声在外停下，程钰听到了剑影的声音，想来应当是那小子把棋雨引走了。 程钰微松了一口气，正要松开。 却反被搂住。 宋芙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辗转碾磨，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急促，屋内的温度好似都随之上升。 酒醉的宋芙，好似在用这个吻证明…… 他不嫌弃她。 许久。 程钰感觉到宋芙吻的力气逐渐变弱，也不再主动攻城略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应当是又睡过去了。 程钰松开她，将她安然放下。 见着她有些凌乱的衣裳，喉咙滚动，眼中满是欲色。 他动作缓慢却轻柔地为她整理好衣裳，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和离。 可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清楚，程瑞不能死。 而他从宫中收到的那些带了东西的物件，比如那对玉佩。 只有陛下的人能接触。 哪怕再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 当今的皇帝陛下，整个大盛最有权势的男人——他的舅舅。 不要他的命，却也不想他好好活着。 第100章 欠他一条命 宋芙醒来已是翌日一早。 她的意识刚刚复苏，便觉得嘴唇刺痛，这让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嘶…… 痛。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菱花镜前才发现。 她的嘴唇又红又肿，活像被蜜蜂蛰了一般。 她微拧秀眉，却始终想不起昨日发生了何事。 她喝酒，醉了，然后……醒来。 “世子妃。” 听得动静，棋雨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抬眼看见宋芙此刻的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宋芙：“……” 她心里有个问号，便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是世子。”棋雨立刻说：“世子将您接回来的，不过世子只将您送到明心院门口就离开了。” 宋芙拧眉。 不是她自恋，只是若是程钰悄悄进来，棋雨未必会发现。 “算了。” 宋芙决定不再考虑这件事。 程钰当初连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非要巴着他不放。 再说，都和离了。 宋芙转身去药房里取了药，在唇上薄薄地涂了一层。 没多久红肿便消退下去。 宋芙这才松了一口气，刚用早膳时，便见棋雨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低声说：“世子妃，刚刚二爷被放出来了。” 宋芙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谁放的？” “世子。” 棋雨的声音里也满是不解，片刻后又道：“不过二爷浑身是伤，如今太医已经匆匆赶去了。” 棋雨重复着，“极惨，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瞧着出气比进气还多。” “怕是世子碍于兄弟情分，究竟是放过了二爷一次。” 宋芙对此不置可否。 程钰和程瑞之间哪有什么兄弟情分？必定是出于别的原因才是。 上次抓住程瑞的时候她就怀疑，程钰好像是在试探什么。 如今瞧着，兴许是试探出了结果。 “不必理会。” 宋芙最后道。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都要和离了。 早饭后，宋芙依旧出了府，她好几日没去慈幼院，如今先去了慈幼院看孩子们。 转而又乔装去了孟星河那处。 孟星河沉疴已久，纵然是她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彻底根治。 所以宋芙为他调整了药方之后，便很快离开。 当然，她还顺便给孟星河带了一些书。 从上次的情况她就看出，孟星河是个真正爱读书的人，纵然久病缠身，连药都吃不起，却也还十分热爱读书。 宋芙很快离开，可收到这样意外之喜的孟星河却是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宋芙刚回到应该只有棋雨在的茶楼包厢，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包厢里多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宋芙脚步一顿，却只瞧见一个满头银丝的青年背影。 只一瞬，她的眼眶便微微发热。 她怎么都不可能忘记这人的身份。 “小舅舅！” 宋芙快步上前，看着江靖的满头白发，眼中尽是哀伤。 “您……” 她眼中含泪，看着江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您这是怎么回事？” 江靖抬眸对她一笑，声音里满是调侃与得意，“怎么样？帅不帅？” “旁人想要这样的颜色可是没有呢！” 三年前，江家罹难，他一夜白头。 这也是他三年前随神医离开京城时怎么都不肯见宋芙的原因之一。 为着他唯一的外甥女在宋家过得好。 也为着不叫宋芙为他伤心。 他抬手点了点宋芙的脑袋，“几年不见，我家阿芙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宋芙吸了吸鼻子，却是红着眼睛说：“才不是小哭包。” “小舅舅，您怎么进京来了？”她微微皱眉，眼中全是担心。 三年前，神医救下小舅舅一命的条件就是小舅舅不得离开神医谷。 如今小舅舅出来，若是被人发现…… 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了小舅舅的。 江靖瞪了宋芙一眼，“你这丫头，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也不说？” “那程钰胆敢欺你，我自是要来为你做主。” 宋家那个软骨头不肯出头，自是他这个做舅舅的站出来。 “小舅舅……” 宋芙一把抱住江靖，“你真好……” 江靖拧眉，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担忧。 看来阿芙当真是被程钰那小子气得不轻，否则绝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依恋的姿态。 与他一起长大的外甥女，他有什么不清楚的？ 宋芙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绝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软弱肉麻的一面的。 江靖越想越气，当即道：“等着，我现在就去揍程钰一顿。” “让那小瘸子此生都站不起来……” 宋芙听到这话，顿觉心虚，默默的松开了抱着江靖的手，没说话。 江靖何其了解宋芙？ 自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顿时怒视宋芙，“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 江靖面色大变，猛地抓起宋芙的手。 宋芙当初引出蛊虫时是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如今伤口早已愈合，只剩下一道极浅的疤。 再过些时日，必是连疤痕都不会剩下的。 “宋芙！” 江靖面色大变，看着宋芙的表情十分难看，“纵然我在神医谷，也知道你与程钰夫妻不睦！” “如今他更是执意要与你和离，你怎能……” “小舅舅。”宋芙软声喊，“我没有说我血的事，他不会知道的。” “而且……我欠他一命。” 江靖再愤怒也没法子，毕竟事情都已发生，只是他更生气了。 “好个程钰。”他冷笑连连，如果说方才说要揍程钰一顿是七分真。 此刻便是十分真。 “我听说，和离一事你应了？”江靖深吸一口气，道。 宋芙点头，“我应了。” 江靖沉默片刻，道：“和离就和离，之后你也不要回什么宋家了，直接来神医谷。” “小舅舅护着你。” “日后你那几个表侄儿长大，也是会护着你，为你撑腰的。” 宋芙莞尔，心里虽不是如此打算的，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舅舅真好。” 江靖又瞪她一眼，说：“休想蒙混过关。” 宋芙只得转移话题，“小舅舅，你是专程为了我的事来的？” 第101章 小舅舅 宋芙闻着，殷勤的拎起茶壶，为江靖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推到他面前。 狗腿极了。 江靖无奈地看了宋芙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不然呢？ 宋芙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她都这么大了，还要小舅舅为她操心，况且还是冒着这般大的危险。 “小舅舅真好。” “还算你有点良心。”江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道：“上次去神医谷那个人，我怎么瞧着有你的手笔？” 宋芙一脸佩服，“当真是瞒不过小舅舅呢。” 江靖都被宋芙这话气笑了。 “区区一个定王府，倒是复杂。”江靖本就是聪明人，纵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却也能猜测出一二。 此时却是道：“和离了也好。” “程瑞一门心思想要害程钰，听说程钰这次又将程瑞打得半死……” 江靖摇了摇头，一脸定王府无药可救的模样。 宋芙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看着江靖，“小舅舅倒是消息灵通。” 程瑞被打得半死的消息，她都是今晨方知。 江靖表情一僵，随后道：“我这做舅舅的自然是关心你。” 宋芙不置可否，没再紧抓此事，只道：“小舅舅，京城危险，不适合您。” “我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的，不值当你为了我的事特意跑一趟……” “瞎胡说。” 江靖瞪宋芙，“怎就不值得了？” “你是阿姐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外甥女。” “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跟阿姐交代？便是你外祖父外祖母也决计不会放过我的。” “小舅舅……” 宋芙刚出声，江靖又说：“况且我也不是只为了这一件事来。” “我听说许大哥他……” 提到许大山，宋芙抿唇，“此事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许伯伯。” 江靖摇头，“是非曲直，我心里有数。” “阿芙，许大哥可曾留下什么？” 宋芙心里有些犹豫。 许伯伯确实留了线索，可她却不知究竟要不要告诉小舅舅。 为江家翻案，这注定是一场持久而艰难的历程。 她的沉默已算回答。 江靖面色微沉，声音压低了些，“阿芙，告诉我。此事你不该管。” 宋芙抬眸，咬着下唇，“我也觉得小舅舅不该管。” 两人对视，谁也不让谁。 好似要用眼神分出个高下。 江靖冷笑，“那是我的父母兄长，我如何能不管？” “那同样是我至亲之人。”宋芙不服输。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许久，江靖轻轻叹息一声，眼睛微红的看着宋芙，“不准胡来。” 他知道无论怎么说，宋芙怕是都不会听他的话。 既然如此，与其让她在外单打独斗地胡来，不如两人一起有商有量。 宋芙严肃的表情立刻放松，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小舅舅放心。” 江靖气笑了。 “你如今倒是愈发脸皮厚。” 宋芙嘻嘻一笑，“多谢小舅舅夸奖。” 两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而后沉默，对视。 谁也没说话。 两人纵然说着要一起通力合作，可谁都不肯先透露讯息。 许久，还是江靖败下阵来，说：“这几年我虽然人在神医谷，却一直在暗中搜集当年的事。” “只是当年的事讯息实在少得可怜，因此没什么收获……” 江靖将他知道的事说了说，宋芙才开口，“许伯伯给我留下一个地址，我路过时瞧见，那里被人守着。” “小舅舅，许伯伯怕是也在查当年的事。” 宋芙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悲伤与愧疚，“我将许伯伯葬在了城外的一处庄子上，那里山清水秀。” “小舅舅你出城时可以去看看。” 宋芙说了一句题外话，又才将话题拉回来，道：“幕后之人，应当与程瑞有关。” 江靖眼神微寒，“此事定王府也有参与？” 三年前，程钰可是藏锋谷唯一幸存者。 宋芙轻轻摇头，“是程瑞。” “他知道我在调查三年前江家的事，所以伪造了一份程钰的罪证给我，我也是为了更好地接近程钰，才会与他成婚。” “伪造罪证没什么，可我几番查证，都寻不出任何纰漏。”宋芙说：“那罪证太天衣无缝了。” 江靖拧眉，“那你如何确定那罪证是伪造的？” 宋芙抿唇，声音有些懊恼，“因为我曾坚定的相信了这些证据，做了不少错事……” 江靖好像明白了为何宋芙会说欠程钰一条命。 宋芙没细说做的错事，沉声总结，“所以我才觉得，此事应当与程瑞有关。” 江靖眼里闪过冷意，“早知如此我上次就该狠狠整治他才是！” 宋芙一笑，唇角上扬，“小舅舅不是看过，我已出手了。” 江靖抬手拍了下她的脑门，“女孩子家家的，下次不准做这种事。” “让我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宋芙赏了他一个白眼，这才继续说假“虎符”一事。 而后道：“便是再没什么好机会，只消他拿出来，我们也能知道是谁。” 江靖听宋芙说得轻描淡写，心情却是十分复杂。 他以为与阿芙撇清干系，就能让她如从前一般，做金尊玉贵的宋家小姐。 却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芙过得这般艰难。 宋芙看出他眼里的疼惜，仰头对他一笑，说：“小舅舅，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 江靖：“所以方才说会随我回神医谷，也是诓我？” 宋芙：“……” 她瞪大眼睛看着江靖，好似在说：不带这样儿的。 江靖无奈，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宋芙，“阅后即焚。” 宋芙疑惑，瞧着江靖的表情，展开纸。 只一眼，她便皱起眉头，“小舅舅，这……” “收好。” 江靖的声音不容置疑，“否则你就立刻退出此事。” 信纸上是江家留下的几个旧部名字，小舅舅能给她，说明是能用之人。 “阿芙，京城危险，我不能在你身边，你万事务必小心。” 江靖的眼中满是担忧，他还要再说，外面传来喧闹声。 紧接着棋雨快步进来，“世子妃，长公主府的人来了。” 第102章 求她帮忙 宋芙与江靖对视一眼，看出他眼里的担心，她忙说：“长公主应该是来寻我的。” “小舅舅别担心。” 听到这话，江靖很是怀疑。 长公主疾恶如仇，三年前可是痛批了江家。 宋芙点了点头，然后说：“小舅舅，京城对你来说太危险。” “你不必担心我，早些回神医谷去。” 顿了顿，又说：“莫要去寻程钰的麻烦，你的安全最要紧。” 要是暴露了，得不偿失。 江靖原本还有些不快的表情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瞬间舒展。 宋芙将江靖撵走，又动作迅速地换回了女装。 手忙脚乱的刚刚搞定，门外就传来长公主的声音，“阿芙可在里头？” 这是在问棋雨。 宋芙忙走过去，打开门，“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瞧见宋芙，长公主长出一口气。 拉着宋芙的手就往外走，“阿芙，本宫有一件极要紧的事请你帮忙，路上边走边说。” 长公主是真急。 上了马车，长公主才道：“阿芙，你可知武安侯？” 宋芙眉梢微动，当即点头，“略有耳闻。” 京城之中，世家权贵颇多，武安侯却素来低调。 长公主微微颌首，道：“武安侯年近天命，此次是他夫人有孕，如今正难产。” “我知你精通妇人之症，所以想来问问你可能帮忙。” 长公主眸光灼灼地看着宋芙，又说：“你只跟在本宫身边，便先去瞧瞧情况也好。” “若是做不到，本宫绝不强求于你。” 在宋芙开口说可以帮忙之前，她不会主动暴露宋芙的身份。 难产？ 这种事宋芙虽有一定的把握，却也不敢打包票。 “那我先去看看情况。” 若是能帮上忙，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长公主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说：“武安侯身份特殊，此次乃是他第一子。” 宋芙有些疑惑，“长公主，我记得武安侯年岁不小了吧？” 长公主轻轻颔首，低声说：“早些年，先帝围场狩猎时曾遇到过一次刺杀。当时武安侯随侍在侧，奋不顾身，救了先帝。” “却也因此，落下了些病根。” 长公主说得隐晦，宋芙却是很快明白过来。 这病根…… 怕是于子嗣有碍。 长公主继续说：“因此这难产之事事关紧要，阿芙，本宫纵然来请你援手。” “却也有一句话想提醒你，若无完全的把握……不要站出来。” 宋芙明白长公主这一句话全然是出于对她的爱护。 当即对长公主点头，“长公主放心，阿芙知道了。”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这些年为人低调，侯府内也十分雅致。 如今侯府内外来了许多人。 宋芙打眼一瞧，却见大皇子二皇子等人都来了。 长公主刚带着宋芙一出现。 二皇子便眼眸微亮，不顾长公主警告的眼神，道：“侯爷，定王世子妃来了，侯夫人定是有救了！” 长公主表情微沉。 武安侯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二殿下此话当真？” 二皇子笑着说：“这是自然，当初皇姑母情况危急，便是定王世子妃妙手回春。” “如今皇姑母既将人带来，侯夫人必会安然无恙。” 武安侯立刻便看向了站在长公主身边的年轻女子。 随后微微皱眉。 这般年轻？ 一般来说，女子生产，纵然难产，性命危急，都是不会允许大夫进门的。 可他却不一样，他允许大夫进门为他夫人诊治。 就是希望妻子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京城中之中那么多大夫，太医院里那么多妙手都束手无策。 这一个小小女孩，能行？ 长公主看了二皇子一眼，而后对武安侯道：“阿芙确有几分手段，可毕竟年轻。” 武安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年轻。 这般年轻的女孩子自己连孩子都不曾生过，当真能懂这些？ 宋芙只站了一会儿，便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喊叫声。 不知生了多久，喊叫声已逐渐微弱。 宋芙心情微沉，主动开口道：“侯爷，夫人已生产多久了？” “昨夜便发动了。”一边的嬷嬷连忙回答。 宋芙即刻道：“我可否进去瞧瞧夫人？” 武安侯顿时有些犹豫。 长公主看向宋芙，眼带询问。 宋芙连人都没瞧见，哪敢说有多少把握？因此只道：“要先瞧瞧情况。”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跟着道：“让阿芙进去看看吧。” 见长公主都这般说了，武安侯才有些迟疑犹豫地点头，“带世子妃进去。” 宋芙随着嬷嬷进了门。 长公主看向二皇子，微微蹙眉。 她都能想到的事，二皇子想不到？此刻已是情况危急，还在屋里的大夫都是情非得已。 若武安侯夫人当真出了什么事，怕是这些大夫，稳婆，伺候的侍女嬷嬷都会被牵连。 对上长公主的眼神，二皇子看过来，眼神澄净，眼里还带着敬佩。 “到底是姑母思虑齐全，我就忘了还有世子妃呢。” 随后，他又对武安侯说：“侯爷放心，世子妃师从神医谷，侯夫人必定会安然无恙！” 他在拉高武安侯对宋芙的期待。 长公主微微拧眉，心里愈发担心。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芙失手…… 那武安侯心里作何敢想？ 但她此刻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生产时，她若说宋芙不行，反而寓意不好。 这般想着…… 长公主看向屋内，心里暗暗为宋芙祈祷。 宋芙进了门。 屋内血腥味道极重，门窗紧闭，让人觉得反胃想吐。 “把窗户打开。” 宋芙交代了一句，也不管这些人听不听，便已到了侯夫人床前。 侯夫人此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嘴里含着参片，为她吊着血气。 否则她这样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宋芙快步上前，为侯夫人把脉，可这一诊，眉头便皱了起来。 屋内的人看着这一幕，此刻都有些错愕愣怔。 这人是哪来的？ 怎的就这样莽撞地冲了进来？ 这……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是否要阻拦。 却听带她进来的嬷嬷说：“是侯爷的意思……” 话音未落，便有人惊呼出声！ 第103章 放心，她在 却是宋芙直接将侯夫人含在嘴里的参片取了出来，声音严厉道：“重取一片来！” “这位姑娘，你可知夫人嘴里的参片乃是千年人参？这种参片……” 此时已经没时间多解释，“不想侯夫人一尸两命的话，立刻照我说的做！” 随后，她低头声音轻柔地喊人，“夫人，夫人？” 被她这样喊着，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眼神几乎已经涣散，听不清是谁在喊她。 宋芙声音轻柔，“夫人，莫怕，我是大夫，是来帮您的。” “接下来我会为您针灸，提着气力，您先不要用力，但也切记不可昏迷过去。” 侯夫人只觉得眼晕耳鸣，哪里听得清宋芙说了什么？ 只得迷茫地点头。 宋芙方才说的话十分严厉，侯夫人身边的人再不甘心，此刻也还是乖乖去重新取了参片过来。 宋芙已经取出银针，此刻却还是先检查了一下参片，确定没问题，这才塞入侯夫人嘴里。 随着她取出银针，屋内众人又是惊呼。 宋芙看向几位稳婆，道：“侯夫人这是胎位不正，胎大导致难产，你们可有哪位会以按摩的手法调转胎位？” 这…… 几个稳婆踟蹰犹豫。 若是早些时候，自然不敢推诿，但此刻说句难听的，侯夫人已危在旦夕。 若是在她们手里出了事，谁敢负责？ 宋芙自然看得出她们的犹豫，直接道：“时间紧急。” “你们都是为侯夫人接生的稳婆，若是侯夫人出了事，你们能逃脱责任？” 这话难听，却是实话。 其中一个稳婆一咬牙，上前一步，“姑娘，我会。” 宋芙点头，“那还请你帮忙。” “孩子出生之后，兴许会有血崩之症，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针灸止血。” 听到宋芙这话，稳婆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担心的也是生产之后的血崩之症。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武安侯的声音，“务必要保全我夫人！” 宋芙心神微动，早就听说武安侯与其妻乃是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宋芙并未回答外头的话，只一门心思地开始针灸。 片刻后，对稳婆道：“可以开始了。” 她小小年纪，却表情镇定，眼神从容。稳婆被宋芙看了一眼，心里也好似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点头道：“是。” 屋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外面…… 武安侯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偏偏此刻二皇子还拧眉道：“怎的屋里没声音了？这……” 武安侯的心情更加焦躁。 长公主这才淡淡出声，“老二你不曾生育过，怕是不知。” “女子生产时本就气弱，不喊叫将力气都留着生产才是最好的。” 听到长公主这话，武安侯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时不时地往里看一眼，“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屋内。 随着稳婆按摩，胎位逐渐正了，而宋芙也唤醒了几乎昏迷的侯夫人。 侯夫人含着参片，紧咬着毛巾，表情狰狞。 “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 稳婆欢喜的声音响起。 侯夫人听到这话，也艰难地扯开一个笑，“真，真的吗？” 她已痛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痛楚。 侯夫人这般笑着，宋芙和稳婆等人的心却是都提了起来。 接下来，才是最艰难的时刻。 “哇啊……”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随着孩子虚弱的哭声响起，外面立刻欢腾一片。 可宋芙却是接连扎针，动作快得周围的人几乎看不清。 但她针针都很稳。 而她刚刚取走参片，又顺利让侯夫人生下孩儿，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 此刻更是紧急时刻，侯夫人身边的嬷嬷都自发护着小主子。 “出，出血了……” 稳婆的声音发颤。 她脸色煞白，眼神发直，可想那血量必定是不正常。 几位稳婆的表情都很难看。 她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晓得此刻的出血量代表什么。 血崩之症！ 宋芙表情同样凝重，额头隐隐冒出汗珠，她一边落针一边快速报出几样药材和分量。 “速去煎药！” 有嬷嬷立刻转身去安排。 “我……” 侯夫人看向宋芙，正要开口，宋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夫人安心，有我在。” 小主子已被人抱了出去。 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此刻也看出情况不对，忙对宋芙说：“姑娘，求您务必救救我们夫人！” “侯爷与夫人必有重谢的。” 宋芙头也没抬，“我自会尽力。” 说不说这些的都无关要紧。 很快，便有稳婆欣喜道：“止住了，血止住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芙也是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武安侯的声音，“皎皎，皎皎？” “皎皎你怎么样皎皎？” “……” 躺在床上的侯夫人听到这话，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宋芙微微松了口气，“再扎半刻便可。” 又对嬷嬷说：“烦请嬷嬷告诉侯爷，夫人安好，请他安静些。” 一人可抵五百只鸭子。 喊的人心生聒噪。 嬷嬷也是掩唇轻笑，转身便去转达此事。 侯夫人声音虚弱，用气声说：“让姑娘见笑了。” “怎会？” 宋芙轻轻摇头，“夫人与侯爷鹣鲽情深，自是令人羡慕的。” 侯夫人的神色愈发柔和。 一刻钟后。 宋芙终于出了门，武安侯此刻正被好几人拽着，没叫他进门。 “如何？皎皎如何了？ 武安侯眸光灼灼的看着宋芙。 宋芙侧身一让，“侯爷可进去瞧瞧，但夫人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侯爷只说两句话便可，切忌让夫人多休息。” “好，好好好。”武安侯答应着，人已快步进了门。 “阿芙，辛苦了。”长公主看着宋芙，眼神慈爱。 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汗。 宋芙抿唇浅笑，“幸不负长公主所托。” 二皇子站在一边，看着宋芙眼眸微眯，忽地出声，“世子妃神医妙手，可瞧过阿钰的腿？” “若是能治好阿钰的腿，那必是大功一件。” 第104章 姐夫…… 这话已不是第一次说。 宋芙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抬眸看向二皇子。 “瞧过。” 她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如何？”长公主也很关心此事。 宋芙抿唇，面露难色，“长公主，我已传信给小舅舅，请他给神医传信。” “只是神医游离四方，居无定所，想要联系上他老人家……”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 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阿芙，你也无须自责。” “术业有专攻，本宫瞧着你像是更精于妇人之症？” 宋芙点头，“长公主慧眼。” 宋芙与长公主说话时，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二皇子。 虽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却瞧见他背脊微松，整个人都似松弛不少。 正说话间。 武安侯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眼神准确地落在宋芙身上。 眼中满是感激。 “世子妃！” 武安侯上前深鞠一躬，“多谢，多谢……” 武安侯身份贵重，又是长辈，宋芙侧身避开这一礼，“侯爷不必多礼。” 武安侯眼圈泛红，眼中甚至隐约有泪光闪烁，“世子妃救我夫人孩儿性命，于我乃是大恩情。” “此等恩情，我记下了。” “若他日世子妃有任何要求，我义不容辞，绝不推诿！” 武安侯掷地有声。 宋芙并未推脱这份人情，只道：“我方才又开了几个方子，夫人此次生产太损元气，十分伤身。” “日后需得仔细养着，切不可叫她生气劳累，若是留下病根怕是……” 宋芙略一犹豫，武安侯忙问：“如何？” “怕是于寿数有碍。” 听到宋芙这话，武安侯身体微微踉跄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道。 “世子妃的话，我都记下了。” 宋芙轻轻点头，这才放心。 武安侯夫人这个年纪产子本就是九死一生，尤其是还有人动了手脚…… 她刚想到这，武安侯便也已想到此事。 “世子妃，我刚刚听说，你进去之后先取了皎皎口中含着的参片？” 宋芙轻轻颔首，“那参片上掺了东西，虽能为夫人吊着气力，却也会让夫人血流不止。” 就算最后侥幸生下了孩子，怕是侯夫人也保不住。 “你胡说什么？” 一道婉转的声音传来，宋芙抬眸看去—— 只见一个容貌端庄秀美的妇人此刻正看着她，“那参片是姐夫亲自准备的，你莫不是想说姐夫要害姐姐？” 此人与侯夫人有三分相似，想来应当是侯夫人的妹妹。 “侯爷不通药理……” 宋芙刚开口。 那妇人便咄咄逼人，“你可知今日姐姐的产房进进出出多少大夫？” “莫非旁的大夫都瞧不出来，就你瞧得出？” “行了。”武安侯拧眉，看了一眼妇人，“少说几句。” “那些大夫若有本事，为何不能救皎皎？世子妃救了皎皎，我自是信世子妃。” 那妇人表情微僵，“姐夫……” “查。”武安侯已经对一边的管家吩咐，“彻查此事。”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想害皎皎！” 听到这话，长公主也点了点头，说：“此话不错。” “侯爷，侯爷！” 就在这时，嬷嬷抱着一个襁褓过来，“小公子，小公子他……” 武安侯急忙问：“孩子怎么了？” 比起孩子，他自然是更担心夫人。可如今夫人无恙，他又怎可能不喜欢那孩子？ 毕竟那可是他和皎皎第一个孩子。 他一把接过襁褓，当即面色大变。 宋芙也忙凑了过去，只见孩子面色发紫，呼吸已变得十分微弱。 “世子妃，这……” 武安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的看向宋芙。 “姐夫，给我看看。”那妇人忙走过来，伸手就要接孩子。 又道：“世子妃又不曾养育过孩子，定是不懂的。” 情况紧急。 宋芙不想和她拉扯，只对着武安侯道：“侯爷，孩子给我看看。” “姐夫……” 妇人伸手要抱。 宋芙直接把她挤开，抱住孩子。 妇人一个趔趄，眼神微转，当即向后一倒，直接摔倒在地。 “哎哟！” 她模样狼狈，抬眸看向武安侯，“姐夫，我知道我住在侯府是寄人篱下。” “可我也是关心孩子，难道就活该被这样欺负吗？要是姐姐知道……” 听到武安侯夫人，武安侯的眼神软和了些。 他正要说话，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敢欺负我娘？” 一个穿着锦衣的小男孩如同小炮弹一般，直接撞向宋芙。 砰。 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却不是宋芙，而是那小男孩。 宋芙压根没管那些，只检查了下孩子之后，从他嘴里抠出一个小物件。 她微松了一口气，这才看见身前的人。 一身黑衣，带着面具，长身玉立，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却是夤夜司的人！ “影司使？” 宋芙道出他的身份。 院内众人随着此人的到来，已变得异常安静。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 夤夜司上门，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影司使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嗯了一声。 “我跟你拼了！” 妇人尖锐的声音响起，眼神怨恨地看着宋芙，“你敢伤我儿！” 分明动手的人是影司使。 但她却将仇记在了宋芙身上。 可她刚靠近，就被影司使一脚踹了出去—— 见此，武安侯拧眉，“影司使，此处是武安侯。” 在他的府上如此伤人，便是夤夜司也需给个说法。 “哇……” 孩子的哭声响起。 武安侯面上的严肃一收，忙快步走过来，“世子妃，我儿他……” 宋芙伸出手，掌心正放着一颗圆润的珠子，“有人往孩子嘴里塞了这个。” “幸而珠子大了些，孩子喉咙小，这才被我瞧见取了出来。若是珠子再小一些，怕是回天乏术。” 宋芙声音平静，可其中的意思很明白。 有人故意要害这个孩子。 武安侯看着那珠子，眼神凶戾，猛地转头，落在方才还委屈哭泣的母子俩身上。 妇人连忙大声说：“陷害！姐夫，这定是有人陷害！” 第105章 他都不要你了 武安侯冷眼看着她，“这珠子可是皎皎亲自为你儿子做的，侯府上下都只这一串。” 妇人立刻指向宋芙，“是她，是她陷害……” “够了，是非曲直，本侯心中有数。” 武安侯打断她的话，直接对一边的管家道：“将人带下去。” 那母子俩很快被带走。 武安侯才走到宋芙面前，面带歉疚，“让世子妃见笑了。” 宋芙微垂眼睑，“侯爷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武安侯这才看向影司使，“影司使今日前来……” “路过。”男人言简意赅，理由实在叫人无语。 “既然侯爷还有事，便不叨扰了。”影司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好似忽然出现就只为了救宋芙一下而已。 长公主和宋芙也没多待，二皇子同样很快离开，只是离开时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悦。 站在武安侯府门前。 宋芙看着二皇子远去的马车，眼带沉思。 “阿芙。” 长公主的声音传来，宋芙忙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长公主这才说：“今日那妇人乃是皎皎的亲妹妹，本是远嫁北边，三年前守了寡，来京城投奔皎皎。” “皎皎心善，收留了那母子俩，竟不想是收留了两个祸害！” 长公主言辞间对那妇人很是不屑。 宋芙眉眼微动。 三年前？ 因着江家的事，她如今对这个字眼很是敏感。 便追问了一句，“长公主可知她先夫家姓什么？” 长公主拧眉，倒是林嬷嬷在旁低声说：“应当是姓文。” 宋芙点了点头，对林嬷嬷扬起一个笑，心里却思忖着回头还是打听一下此事。 长公主没追问，反而道：“今日辛苦阿芙了。” “怎会？” 宋芙笑道：“我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能帮到侯夫人母子，我心里亦是开心。” 听得这话，长公主看宋芙的眼神愈发满意。 “你是心性纯善之人。”长公主赞道。 宋芙抿唇笑了笑。 长公主将宋芙送回定王府。 武安侯府的谢礼已经送到，极其丰厚。 宋茵程宜等人都出来瞧了热闹。 见着宋芙，程宜冷笑一声，“都是要被扫地出门的人了，怎还好意思回王府？” “我长兄都不要你了，劝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吧！” 宋芙原是不想搭理这两人，此刻却也停下了脚步。 “我瞧着你是规矩还没学够？” 程宜面色一黑，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恨意。 她，她怎么还有脸提这个？ 若不是为了宋芙，长兄又怎可能那样惩罚她？ 宋茵拦了拦程宜，一脸悲悯地看着宋芙道：“姐姐，我知你心里有怨。” “可是世子不要你了，你又何必迁怒丹阳呢？” “姐姐你放心，等你回了宋家，我定会求母亲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哼。”程宜冷哼，“也就茵茵姐你心善。” “不过像宋芙这种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怕是连乞丐都瞧不上！” 宋茵眼底闪烁着看好戏的光彩，面上却道：“丹阳，你不要这么说……” “茵茵姐，你——” 啪。 宋芙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冷眼瞧着她，“给你脸了？” 程宜捂着脸，气恼地跺脚。 “你……” 她没想到宋芙都要被休了，居然还敢打她。 宋芙看向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送二夫人和郡主回去。” 她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下人上前躬身行礼，“二夫人，郡主，请。” “只要我还是王府的世子妃一日，你们就得听一日的话。” 程宜和宋茵对视一眼，却也只得愤愤转身离开。 没法！ 如今王府的人都还听宋芙的话。 “世子妃。” 棋雨忙走上前，“世子妃威武。” 她是想让宋芙别多想。 毕竟刚才郡主和二夫人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宋芙给了棋雨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根本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棋雨低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可心里却更担心。 要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世子妃也不会特意提及。 世子妃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吧。 “世子妃，武安侯送了许多谢礼来呢，还说三日后的洗三宴请您务必要到场。” 棋雨说着，递上一封请柬。 宋芙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棋雨你帮我去查个事。”宋芙说完，没听到棋雨回答。 转眸看去。 只见棋雨正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她微微一怔，抬眸看去—— 是程钰和彭霜。 彭霜正推着程钰的轮椅，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程钰的眉间带着几分温和。 彭霜掩唇轻笑，早已没了当初刚来王府时的狼狈。 宋芙掉头就走。 “世子妃。” 身后传来彭霜温柔的声音。 宋芙停下脚步，转身看去，眼神淡漠，“有事？” 彭霜笑得温和，“抱歉，妾该叫宋小姐的。” 宋芙面色微白，薄唇轻抿。 棋雨气炸了，当即怒道：“你算是个——” “棋雨。”宋芙声音淡淡，打断棋雨的话。 她看向彭霜，道：“你也不必太急，此事不是我揪着不放，我只是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 “或许彭姑娘可以？” 彭霜轻咬下唇，低下了头。 程钰终于抬眸，看着宋芙道：“不必为难她，此事我会处理。” 为难她？ 饶是宋芙自诩性子温和，此刻也被程钰的话撩拨得起了火气。 她好端端地走着，被彭霜叫住，转而成了她为难彭霜？ 她反唇相讥，“世子当真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呢。” “既然如此，那你就赶快去求陛下应允吧！这狗屁世子妃，我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早些和离我也早些自在，毕竟如我这般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女子，做你的世子妃只会玷污你的清名！” 说完，宋芙转身就走，那气势，活像是要去杀人一般。 程钰看着她的背影，落在扶手上的手背泛起青筋，面色有些发白。 彭霜的面上也再无方才那温柔又暗藏挑衅的笑，忧心忡忡的垂眸瞧了程钰一眼。 “世子，您当真不会后悔吗？” 程钰抿唇，许久才说：“不会。” 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她不是。 第106章 世子妃这般迫不及待 宋芙气呼呼地回了明心院，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 简直是气死人了。 刚刚被宋茵和程宜羞辱，那程钰和彭霜还要来一次。 倒显得她多上赶着似的。 当初可是程钰自己上门求亲！ “世子妃，您……” “叫什么世子妃。”宋芙瞪着棋雨，“没听人家说吗？” “叫小姐！” 棋雨眨了眨眼，忙乖巧地喊，“小姐，您别生气了。” “我哪有生气？”宋芙反问。 棋雨眼巴巴地看着宋芙，不敢说话，心里却对这话不敢苟同。 小姐分明就是在生气嘛。 宋芙气归气，正事还没忘，她道：“你去帮我联络个人，查一查武安侯府的那位文夫人。” 接下来几天，宋芙有刻意避开了程钰和彭霜等人。 倒是听说程宜又被关起来学规矩了。 而宋茵也要卧床养胎，原本“热闹”的定王府一下子就变得安静。 一直到三日后。 武安侯府的小公子洗三宴。 这孩子还算宋芙接生的，宋芙自是要去。 可她没想到武安侯也给程钰下了帖子。 宋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站在马车边。 晦气！ 宋芙心里暗骂一声，转头去寻她的马车。 没找到。 管家在旁适时提醒，“世子妃，今日的洗三宴世子与您同往。” 宋芙：“……” 她看了看程钰，转头道：“牵我的马来！” 最后宋芙和程钰还是一齐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内十分安静，再没了从前的融洽与默契。 宋芙的话不少，此刻却是忍了又忍。 程钰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正撩起车帘看着窗外，侧脸被镀上一层微光，迷蒙而美好。 微风吹动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车内暗香浮动。 宋芙猛地转头，却见程钰正垂眸看书。 是她的错觉？ 宋芙微微拧眉，她分明觉得方才程钰好像在看她。 不过这话说出来倒显得她好像多自恋似的。 许久，宋芙才终于问了一句。 “程世子，你不是说你去跟陛下说吗？怎的还没消息。” 程钰握着书的手紧了紧，抬眸看她，“世子妃就这般迫不及待？” 宋芙好笑，“提和离的不是你吗？” “再说了，我这不是急着给你心爱的霜姑娘腾位置吗？都已闹得满城皆知，她却还没个名分……多可怜啊。” 那般大肆而张扬地宠爱另一个女子。 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她这个世子妃。 程钰抿唇，低声说：“抱歉。” 宋芙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程钰，我是害过你，可我自问也算救了你。” 宋芙耸耸肩，“我原以为，我们至少也算朋友。” “不必。”程钰垂下眼睑，“不必做朋友。” 若是朋友，他又怎会甘心只做朋友？ 宋芙心里有痛意转瞬即逝，她自嘲一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世子放心，日后不会了。” 马车停下。 宋芙率先下车，站在一边，没再像从前一样主动去帮程钰下马车。 剑影忙上前，推着轮椅下了马车。 宋芙是武安侯府的大功臣，人刚到，就有武安侯府的嬷嬷热情地迎了上来。 武安侯更是亲自出来迎接。 “世子妃，你可算来了。” “皎皎一直念叨着你，说要亲自见面感谢你呢。” “快，带世子妃去见夫人。” 武安侯吩咐完，又对着程钰笑，“程家小子，你眼光不错，娶了个好媳妇！” 程钰：“……” 周围的人都默默闭嘴。 看来武安侯还不知道定王府世子世子妃闹和离的事呢。 没得到回应，武安侯眉梢轻挑，“怎么？本侯说得不对？” 有些人这才反应过来。 武安侯并非不知道，而是变相地在给世子妃撑腰。 周围人都暗自咋舌。 程钰道：“侯爷说的是。” 他的眼光自是好，运气更好，得以娶她为妻。 武安侯这才笑开，拍了拍程钰的肩膀，“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好待世子妃。” …… 宋芙跟着嬷嬷往内院走。 嬷嬷脸上带着笑，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此次当真是多谢世子妃了，若不是您，我家夫人怕是……” “世子妃，您是个好人。” 宋芙听出嬷嬷话语里的心疼，“上次不曾见过嬷嬷。” 嬷嬷点头，“回世子妃，我原是夫人的奶娘，娘家姓许。” “原本夫人的产期是月底，所以准我回家省亲。万没想到我前脚刚走，后脚夫人就……” 宋芙听出许嬷嬷话语里的自责，可见这位许嬷嬷是真心疼侯夫人。 她轻声说：“嬷嬷安心，都过去了。” 许嬷嬷眼里的泪意顿时散去，喜笑颜开道：“世子妃说的是，世子妃说的是！” 许嬷嬷顿了顿，才说：“世子妃聪慧，上次夫人生产时……想必有些事我不说您也能猜到。” “我便有话直说，夫人刚刚生产，身子正虚，上次的事夫人尚不知情……” 宋芙听到这，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当即笑着说：“嬷嬷放心，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说。” “再说，候夫人身体虚弱，确实需要静养休息，不过太过劳心费神。” 许嬷嬷笑开，看着宋芙的眼里更多了几分赞赏，连声说：“正是，正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侯夫人的住所。 “夫人，定王世子妃到了。” 许嬷嬷先在外面回禀了一声，而后才领着宋芙进门。 宋芙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上的美妇人。 侯夫人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整个人也显得萎靡又虚弱，可气质温和端庄，眼神坚定清澈。 “夫人。” 宋芙上前行礼。 侯夫人扬起一个笑，对着宋芙轻轻招手。 “我可以叫你阿芙吗？” 宋芙自无不可，走到侯夫人身边坐下。 侯夫人看着宋芙，眼神柔和，“我与你婆母长乐公主乃是闺中密友。” “你若不嫌弃的话，该叫我一声姨母。” 宋芙一时有些尴尬。 她当然不会嫌弃，可长乐公主也马上就不是她婆母了。 不过…… 管他呢！ 宋芙抬眸，对着眼前温柔的美妇人甜甜一笑，脆声喊，“姨母。” 第107章 一定要她去死吗 侯夫人看着宋芙这乖巧惹人的样子，一颗心只觉柔软极了。 “阿芙，我已听人说了，我难产时是你伸出援手，救了我们母子……” 侯夫人当即就要起身，亲自下床道谢。 宋芙忙按住她，“姨母，我都喊您一声姨母了，您还如此客气么？” 侯夫人笑的愈发温和。 “这是两回事，你救了我，我自该道谢。” 宋芙莞尔，道：“不客气。” 两人对视，都笑了起来。 宋芙转头看着侯夫人身侧的小小襁褓。 三天不见，他却已换了个模样，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皱巴巴的。 “真可爱。”伸手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子。 侯夫人眼神感激，“正是阿芙你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那我再送他一样东西。”宋芙说着，对身后的棋雨伸手，从棋雨手里接过一个长命锁。 “阿芙，这……” 宋芙笑着说：“这是我赠他的祝福。” 侯夫人听到这话，不再阻拦，只看着宋芙的眼神愈发柔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姐姐……救命啊！” 声音尖锐而熟悉，宋芙一下就听出这是借住在武安侯府的那位文夫人——云皛皛。 许嬷嬷面色大变，当即就要转身往外走。 侯夫人拧眉出声，“奶娘，我怎么听着像是皛皛的声音？” “云皎皎！”外面的声音愈发凄厉，“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啊，你当真要我去死吗？”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姐姐！” 许嬷嬷心里直发苦，这件事侯府上下都要瞒着夫人，将云皛皛看的严严实实。 想来是今日府里太忙，叫她寻到了机会，闹到夫人跟前。 侯夫人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她看向许嬷嬷，“发生了何事？” “夫人！”许嬷嬷双腿一软，直接跪下，“老奴有事瞒了您。” 见瞒不过，许嬷嬷三言两语，言辞清晰的将三日前的事说了出来。 “侯爷后来命人查了，那参片为着用的时候方便正是放在您的床边，只有二小姐接触过。” 侯夫人面色苍白，攥着锦被的手指同样十分用力。 “此事，当真？” “若老奴有半句虚言，便叫老奴不得好死！” 侯夫人闭了闭眼，呼吸急促，心绪难平。 “姨母。”宋芙面露关切，轻声说：“你身子虚弱，不要动怒才好。” 侯夫人长出一口气，对着宋芙挤出一个笑。 而后，她沉稳道：“奶娘，将皛皛带进来。” 许嬷嬷自然不敢再说，应了一声是，转身去领人。 很快，许嬷嬷就将人带了进来。 比起三日前，今天的云皛皛模样狼狈多了。 一看到侯夫人，她好似一下有了底气，甩开抓着她手的婆子。 “姐姐，爹娘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你若是嫌我大可直接与我说，何必使这样的阴招害我！” “你这样待我，你对得起爹娘在天之灵吗？” 侯夫人的手微微用力，显然心情不如表面那般沉稳平静。 她眼眸沉沉的看着在堂中的云皛皛。 云皛皛被看的心头火起，说话也更尖锐了些，“你不要忘了，你本来就欠了我的！你……” 侯夫人终于出声，“我欠了你的，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吗？” 云皛皛眼神闪烁，有瞬间的心虚，可很快就理直气壮道：“我说错了吗？” “你不要忘了，与武安侯订婚的人本来是我，这门婚事本来是我的！” 屋内霎时安静。 方才还生气震怒的侯夫人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云皛皛，“你自小性子要强，爹娘自是想将好的给你，所以为你定了武安侯府的亲事。” 云皛皛面带傲色。 “大婚前夕，你任性出逃，因为你的任性，我不得不替嫁过来。”侯夫人缓缓说着。 “这难道不是你欠了我吗？” 云皛皛一愣，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可现在你是侯夫人，原本侯夫人该是我的！” “所以你就要害我和我的孩儿？”侯夫人问。 云皛皛的话到了嘴边，猛地反应过来，矢口否认，“我没有！” 侯夫人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云皛皛被看的眼神闪烁，恼怒至极。 侯夫人的眼神逐渐变冷。 “云皛皛。”她喊出云二小姐的闺名，“你来侯府两年，你的小动作我并非不知道。” “我看在爹娘的面子上，对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侯夫人声音微顿。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的孩子动手。” 云皛皛一愣，她见惯了云皎皎这个废物姐姐温柔好说话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表情这般严厉。 她喉咙微微滚动，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你……” 云皛皛紧咬着下唇，面色变换不定。 “这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侯夫人冷眼看着云皛皛，随后对一边的嬷嬷道：“将她们母子送去庄子上吧。” “云皎皎，你敢！”云皛皛怒道。 见此，侯夫人补充了一句，“叫人盯住了，等闲不要放出来。” 云皛皛还要挣扎，却被身边的婆子和嬷嬷按住，堵住嘴带了下去。 宋芙全程看着侯夫人处理此事，眼中敬佩更甚。 侯夫人看着性子温柔，可处理起这件事却十分果决，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阿芙，让你看笑话了。” 候夫人歉意笑笑。 宋芙摇头，“姨母放心，今日我什么都没听见。” 侯夫人拉着宋芙的手，“阿芙，你是个好孩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皎皎，你没事吧！” 武安侯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焦急。 宋芙忙起身，站到一边。 武安侯走到床边，拉着侯夫人的手，眼里满是疼惜，“都怪我，此事都怪我没处理好。” 侯夫人脸颊微红，“侯爷……” 这里还有外人呢。 武安侯咳了一声，忙站起身，宋芙识趣道：“姨母，我正好想逛逛园子。” 许嬷嬷掩唇笑着，领她出了门。 刚出门，宋芙就看到了院中的人。 程钰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 宋芙脚步微顿，面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第108章 阿芙，想你了 夏日的盛阳炽烈灼热。 可看着程钰，宋芙只觉得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院子里一片沉寂。 一直到武安侯从屋内出来。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宋芙道：“侯爷，我去陪姨母。” 说完，转身进了屋。 武安侯眉梢轻挑，看向程钰。 宋芙进了门，还能瞧见侯夫人面上的羞赧与笑意。 她忍不住道：“姨母与侯爷感情真好。” 侯夫人对她招了招手，轻声说：“其实我刚嫁来时不是这样的。” “说来不怕你笑话，原本与他定亲的是皛皛。大婚前皛皛逃婚时，给他留了一封舒心。” “他误我疑我，以为是我抢了属于皛皛的姻缘。” 侯夫人声音平淡，却听得宋芙皱起了眉。 那位云二小姐当真是…… “我初嫁时也是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可他如此待我，我也逐渐冷了心。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并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却没想到，反而误打误撞与他生了情意。” 宋芙若有所思。 侯夫人含笑道：“阿芙，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姨母。” 宋芙了然，“多谢姨母。”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外头传来喧闹声，却是洗三宴即将开始。 侯夫人身子虚弱，不便出门。 便是许嬷嬷抱着孩子出去。 宋芙作为客人，此刻也起身与侯夫人告退，“姨母，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再来瞧你。” 宋芙与许嬷嬷一道朝前厅去。 “嬷嬷。”宋芙笑着问：“我听说姨母的那位妹妹从前嫁去了北边，三年前丧夫方才归京？” “正是。” 瞧见宋芙对云皛皛感兴趣，许嬷嬷也不藏着掖着。 当即道：“二小姐夫家姓文，说是丧夫倒不尽然，二小姐那郎君是个喜欢漂泊在外的。” “听闻与二小姐成婚之后便又离了家，三年前文家出事，二小姐赶巧带着孩子外出，躲过一劫。” “后实在联系不上她那不靠谱的郎君，孤儿寡母的守不是家财，这才来京城投奔了我家夫人。” 宋芙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位云二小姐的人生……还蛮精彩。 “这都三年过去了，还没联系上她夫婿？”宋芙有些好奇。 许嬷嬷点头，“大家都猜他怕是凶多吉少。” 宋芙理解地点头，“那文家得罪谁了？竟遭此横祸。” 许嬷嬷摇头，“这个老奴却是不知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前厅。 武安侯府上次这样热闹还是二十年前，武安侯大婚时。 今日宾客盈门。 便是大皇子二皇子等人都来了。 抱着小公子的许嬷嬷很快被众人围住，见此，宋芙默默地退后几步。 宴席结束。 宋芙没再去打扰侯夫人。 武安侯却是亲自将她与程钰送到门边。 笑看着两人，道：“阿钰，今天我与你说的话可莫忘了。” 程钰：“……是。” “阿芙。”武安侯又看向宋芙，说：“若是这小子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 “我为你做主。” 宋芙心知武安侯这是投桃报李，但她却只想说：大可不必！ “多谢侯爷。”她很有些言不由衷的道谢。 武安侯却像没瞧出来似的，脸上的笑意更甚，“哈哈，好，行，回吧。” “路上小心。” 马车沉默地行驶在路上。 两人都没说话。 宋芙撩起车帘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与商铺。 “停车！” 忽地，宋芙猛然出声。 外面赶车的剑影愣了一下，飞快勒住马，马车停下，却因为太过猛烈而晃了晃。 “世子妃？” 剑影有些疑惑的出声。 宋芙已经撩起车帘直接下了车，快步地朝一个方向追去。 剑影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马车内，“世子？” “跟上去。” 宋芙跑了几步，被迫停下，眉头紧皱。 刚刚…… 她好像看见了小舅舅。 这都几天过去了，小舅舅还留在京城？ 他不要命了吗？ “世子妃！” 剑影驱赶着马车到了她身边停下，“发生了何事？” 宋芙抿唇，上了马车，“回府吧。” 她说话时。 靠在窗边的程钰正透过撩起的车帘瞧着一个方向。 有一闪而逝的白。 是他吗？ 程钰喉咙滚动了下，垂下眼睑。 回到王府，宋芙连看都没多看程钰一眼，飞快带着棋雨离开。 直到安静的地方，这才说：“你速速联系一下小舅舅，看他是否还在都城。” 棋雨也是面露惊诧，有些震惊，“是！” 棋雨刚刚离开。 宋芙便瞧见明心院外多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侍女。 是宋茵的贴身侍女。 “世，世子妃。”侍女战战兢兢地进了门，低垂着头双手呈上一封信，“您，您的信。” 侍女的声音几乎在发颤。 她也不想来，可是…… 宋芙垂眸扫她一眼，接过信封，“退下吧。” 侍女如获大赦，飞快转身就跑。 宋芙这才拆开信封。 只一看便皱起了眉。 信是程瑞写的，花费大量的笔墨描述了对她的感情，最后说想见她什么的，似乎全然忘了那天在程钰的书房他是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的。 言辞间将他自己塑造成一个十分无辜的人。 宋芙只看了一眼便懒得再看第二眼。 这都多久了，程瑞对付她的手段竟没半分新意。 宋芙点了烛火，直接将信烧掉。 问心堂。 程瑞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人来。 只得再次将那送信的小侍女喊过来，皱眉看着她，“信你当真送到了？” 小侍女瑟瑟发抖，当即跪下，“回二爷的话，奴婢当真送到了，是世子妃亲自接的。” 程瑞紧盯着小侍女，确定她没撒谎之后，满脸寒霜。 既然信已送到，那就是宋芙不肯来见他。 程瑞表情变幻不定，心里却是恨极了。 从那天书房的事，他就猜到宋芙应该是已经背叛了他。否则宋芙当时就该认下那罪，为他顶罪才是。 怎么可能会看着程钰那般折磨他？ 后来宋茵与他说的话也完全证明了此事。 宋芙已经知道，他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少年。 那善变的女人 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了这三年，如今知道了真相竟是半点也不留恋，转而这样对他。 他就知道，那三年的好都是假的！ 但没关系。 程瑞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宋芙，永远也别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个人是谁！ 第109章 要程钰的命 明心院。 宋芙也正在想程瑞，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事。 假“虎符”一旦送出去，她就不必再与程瑞虚与委蛇。 就算程瑞怀疑，怕是也不敢与他背后之人说什么。 否则程瑞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她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那幕后之人再接触一次虎符。 而除了确定幕后之人外，她同样还需要收集证据，为江家翻案…… 二者缺一不可。 宋芙这般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书房。 程钰正在处理公事，琴音袅袅却半点都没入他的耳。 他与彭霜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就连弹琴，彭霜也是在隔壁的屋子里弹。 “世子。” 剑影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王爷的信。” 程钰等人都在京城，定王却是远在边关的。 程钰接过信封，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最后只看出四个字：留他一命。 至于那个“他”是谁，自不必说。 “呵。” 程钰冷笑一声，周身冷意涌动，眼中尽是寒霜。 “世子……”剑影询问：“可要给王爷回信？” 自从世子回京这三年，王爷的信件每月必至，可世子却从未回过信。 果不其然。 剑影话音刚落，便觉背后一凉。 程钰抬眸瞧他，“你闲得慌？” 剑影立刻闭嘴，默默地转身出了书房。 程钰随手将定王的信丢到一边。 许久，他还是起身，将信件捡了起来。然后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带锁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分了两侧。 一侧放在厚厚的一沓信，跟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一侧却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却难掩锋芒。 “程钰，你来我家提亲娶我。” “宋芙。” 看着字条，程钰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是一年前他收到的来自宋芙的纸条，而后他才去了宋家提亲，将宋芙迎娶进门。 可惜如今…… 他不想耽误了她的一生。 这般想着，程钰将锦盒盖上，又放回了原处。 …… 宋芙自然不知其中还有那样的插曲。 她在府中待了两日之后又如上次约好的一般，带着几本书换上男装去了孟星河的住处。 她素来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人。 无论是跑马射箭还是医术，在她看来都比念书有趣得多。 而她给孟星河治病，作为回报，孟星河会与她说一些趣事。 深入浅出，宋芙听着觉得有趣。 便也说一些她在边关时的趣事。 两人算得上相谈甚欢。 因此一路上宋芙的心情也很不错，她到了孟家外面。 抬手叩门，“孟公子？” 往日孟星河总会很快回应，可今天的屋内却一片安静。 宋芙当即皱眉，又连忙敲门，“孟公子？孟公子你在家吗？” 仍旧无人回应。 出事了？ 宋芙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终是不再等，直接抬手推门。 门一推就开。 小院内，屋子里，一片凌乱狼狈。 各种东西杂物掉了一地。 孟星河最喜欢的那本书此刻正在她脚边，弃若敝履。 出事了！ 宋芙一眼就看见正屋的门上插着一支箭。 箭上扎着一封信，正钉在木门上。 给她的？ 宋芙心里有这样的预感，快步上前，取下箭矢，打开信。 “宋芙，想要孟星河平安，就按我说的做。” 上面的字龙飞凤舞，虽然没留下姓名，可宋芙却已知道了对方是谁。 程瑞或是宋茵。 宋芙拧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响动。 宋芙转身看去—— 只见几个大汉快步走进来，跪下请罪，“小姐恕罪，我们刚刚被人引走了。” 宋芙抿唇，面色难看。 “刚刚？” “是。”大汉连忙说：“就一炷香之前。” 宋芙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就是卡着这个时间，怕她错过门板上的箭矢与信。 “小姐……” 没听到宋芙说话，几个大汉的心里都有些忐忑和心虚。 宋芙抬眸看他们一眼，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立刻追查下去，找到孟星河。” 宋芙的心里有些自责，此事如果不是她，程瑞和宋茵也不会盯上孟星河。 “是。”几个大汉立刻应下此事，而后四散离开。 宋芙深吸一口气，这才离开孟家，心事重重地往换衣裳的茶楼走去。 程瑞要什么？ 很简单。 他要程钰的命。 这自然不行。 宋芙刚回到定王府，便看见上次那个小侍女正站在王府门口等她。 此刻仍旧是战战兢兢的上前，“世，世子妃。” 不等她说完，宋芙便冷声道：“带路。” 小侍女不敢多言，立刻带着宋芙往前问心堂的方向走。 而这消息也迅速被剑影传到了书房。 “世子。” 剑影皱着眉，眼里有些担心，“方才世子妃往问心堂去了。” 程钰握笔的手一顿，拧眉道：“即刻去查，最近出了何事。” 问心堂。 程瑞上次进暗牢，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尽管有最好的大夫调养着，最好的药吃着。 但此刻却还是只能趴在床上，连动弹一下都浑身疼。 因此宋芙一直被领着进了屋。 浓重的药味弥漫，宋芙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程瑞。 程瑞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痛，整个人瞧着削瘦又狼狈。 比之从前，气质也更显阴沉。 他看着宋芙的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宋芙视若无睹，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收到消息了？”程瑞嗤笑一声，动作弧度太大引得他皱起了眉。 他轻嘶一声，心里愈发憎恨宋芙。 要是宋芙为他顶罪，程钰怎么可能这么对宋芙？ 那大家都安全了不好吗？ 这贱人！ 程瑞冷着脸，看着宋芙，“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已得了消息。 程钰不敢要他的命。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满是恶意的看着宋芙，笑声可怖，“我要程钰死啊。” 宋芙本就冷的面色更冷，微垂眼帘，遮住眼里的杀意，“多亏你上次说的话，程钰已经彻底怀疑我。” “你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程瑞冷下脸，如今两人已经撕破脸，程瑞说话自也不客气。 “做不到，就让那小子去死。” 第110章 难道这就是情敌 程瑞一脸的笃定与得意，似乎已完全将宋芙拿捏在掌中。 宋芙看他一眼，冷声道：“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程瑞表情一僵，有些怀疑的看着宋芙。 她不在意那小子的生死？ 却见宋芙冷笑，“反正他本来也快死了。” “再说，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骗我？说不得他就是你们的人呢。” 她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仔细盯着程瑞。 程瑞似被气笑。 “你不信?你以后也莫别后悔就好。” 这般说着，他心里还有些隐晦的得意。 宋芙为了他可是真掏心掏肺的，如今换成孟星河却说得出这种话。 可见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差别的。 宋芙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颗心沉了沉。 程瑞自觉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此刻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得意忘形。 道：“宋芙，我给你三天时间。” “要是三天里没有消息，那你就等着为那小子收尸。” “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找他？” “哈哈哈哈哈哈……” 宋芙离开问心堂时，心情极差。 程瑞原本就是她要报复的人，但她最近忙着其他事，倒将这躺在床上养伤的人忘在了脑后。 如今瞧着，程瑞却是不甘寂寞的很。 非要刷些存在感。 既然如此…… 宋芙回到明心堂，棋雨便迎上前来，面露担心，“世子妃，发生了何事？” 对于孟星河的事，棋雨知道一些，但不多。 她只知道孟公子对自家世子妃似乎是很要紧的人。 宋芙心里正烦着，也没空纠正是喊世子妃还是喊小姐。 她转身去了药房，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棋雨，“想法子送到程瑞身边去，让他用上。” 棋雨接过，应了声是。 这才问：“世子妃，这是何物？”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说：“止痛的。” 这正是上次她曾与程钰说过的，镇痛极好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会上瘾。 程瑞如今浑身是伤，正是用这东西的好时机，寻常时候想让他用上怕是还要动一动脑子呢。 “手脚做的干净些，别叫人发现我们在背后。” 棋雨俯身行礼，“是，世子妃。” 宋芙轻轻颔首，“去吧。” 她则是要想想，孟星河会在哪。 不过好在如今她有小舅舅给她的人，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 …… 书房。 夤夜司想要调查清楚宋芙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十分简单。 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已被送到了程钰面前。 看着“孟星河”三个字，程钰的表情变幻莫测。 这个人……他自然知道。 虽然他不明白宋芙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对这个人另眼相待了。 难道……这就是她再觅的良人？ 程钰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戾气。 孟星河无父无母，家境贫穷，至今也只是一个举子，又缠绵病榻三年…… 处处都是缺点，哪里像是良人了？ 程钰只觉得能挑出孟星河无数个缺点。 这样的人，在他眼前，为宋芙提鞋都不配。 程钰周身杀意涌动。 剑影默默的低下了头，轻声说：“世子，世子妃心善，兴许就跟救个小猫儿小狗儿的呢？” 这样比喻虽然有些不合理，显得羞辱了那位孟公子。 可是…… 对不住了孟公子！ 他作为世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实在担心被误伤。 程钰抬眸看他，眼神锐利，“闭嘴。” 剑影：“……” 就在这时，剑光从屋外走了进来，“世子，刚刚收到消息，世子妃去夤夜司寻……” 剑光的眼神落在剑影身上，“影司使了。” 剑影身体一僵，瞪大眼睛，整个人茫然又无辜。 “世子，属下，属下……” 他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解释呢，却见程钰唇角微勾，“知道了。” 而后程钰毫不客气的起身，取出剑影的面具，离开了王府。 …… 夤夜司。 宋芙是悄悄来的。 她来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夤夜司消息灵通，兴许会知道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其次几次接触下来，她都觉得那位影司使挺好相处的。 当然，这也就是段哥哥尚未回京。 若是段成在京中，她还是宁愿找段哥哥。 宋芙刚在屋里喝了半盏茶，便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世子妃寻我？” 来人一身黑衣，带着恶鬼面具，腰间别着长刀，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正是夤夜司神出鬼没的影司使。 在夤夜司。 司正大人从未露面，便是夤夜司众人都不曾见过真容。 而司正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便是这位影司使。 宋芙起身，“影司使。” 影司使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世子妃有话直言。” 宋芙顿了顿，说：“我想请影司使为我寻一个人。” “哦？” 影司使转眸看她，那双黑沉的眸压迫感十足的盯着宋芙。 “定王世子妃，请我寻人？” 宋芙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苦笑着说：“京城的流言定是瞒不过影司使的。” “我与程钰即将和离，我自然不好请他帮忙。”宋芙斟酌了下，说：“我自问有些医术傍身，若影司使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亦会尽己所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不知怎的，宋芙觉得她这话说完之后，对面影司使周身的冷意更甚。 是不愿意？ 还是瞧不上她的医术？ 隔着面具，宋芙一时间也不清楚影司使的想法。 只是瞧着瞧着，觉得面前人那双黑眸有些眼熟。 程钰垂下眼睑。 “不知是何人，竟能让世子妃付出如此代价。” 宋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推到影司使面前。 “此人姓孟，只是一名举子，是我一个……朋友。” 宋芙说：“今天他在家时被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 “还请影司使施以援手。” 宋芙起身行礼，姿态十足。 影司使沉默不言，只盯着纸张上那栩栩如生的画像。 他答非所问：“这是世子妃亲手画的？” “是。”宋芙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回了一句。 “呵呵。”影司使的笑声带着几分低沉嘶哑，“画得真好。” 宋芙真诚道谢，“司使谬赞了。” 第111章 很在意他的生死？ 影司使：“……” 他抬眸看了一眼宋芙，一时都气笑了。 他这是夸她吗？ 偏偏宋芙的表情和眼神都十分真诚，好似当真没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 这让影司使愈发气结。 他一把抓紧了孟星河的画像，好似要将画像捏碎一般。 他一转眸，就能对上宋芙的眼睛。 正灼灼看着他。 程钰早已变了声音，此刻自也不怕宋芙认出来。 况且他虽然在宋芙面前站起来过，更多时候还是坐在轮椅上，但此刻他还是垂下了眼。 他抓着画像的手微微松了几分，“可还有别的线索？” “有！” 宋芙忙取出那封被钉在门板上的信，推到了影司使面前。 程钰早已知道前因后果，甚至知道这件事是程瑞干的。 但此刻却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拆开信件看了看。 才问：“此人是冲着世子妃来的？” 宋芙轻轻点头，“正是，所以我才更觉得愧疚，是我连累了孟公子。” 程钰默然。 所以他更好奇，那姓孟的与宋芙究竟是什么关系。 竟能让程瑞用姓孟的威胁宋芙。 偏偏这招……还挺管用！ “世子妃心里可有猜测？”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实不相瞒，是程瑞。” “呵。” 影司使停下脚步，转头看宋芙，漆黑深邃的眸紧盯着她，“世子妃倒似很信我？” 她与影司使才见过几次？便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交浅言深了吗？ 虽然出现在宋芙面前的影司使是程钰自己，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生气。 宋芙点了点头，“我相信司使。” 她这般信任夤夜司，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一世，夤夜司在一年后便没落了，这位影司使的消息更是再没听说。 不像那位李司使，后来乘风而上。 如影司使这般的身手，若是程瑞背后的人，如何会寂寂无名？ 况且上次也正是影司使的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让她没被程瑞掳走。 程钰有些郁闷。 问话的语气更显严厉了些，“那世子妃倒是说说，他让你做什么？” 宋芙迟疑了下，说：“说出来司使可能不信……” “程瑞要我杀程钰。” 程钰：“……” 信，他怎么能不信呢？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程钰原本的气势都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说：“那世子妃去杀程钰岂非更简单？” “哪有？”宋芙下意识反驳。 而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程钰都气笑了，许久他才咬牙切齿的出声，“如此说来，世子妃当真考虑过杀了你的夫君，换这位孟星河一命？” “夫君”“孟星河”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好似要提醒什么一般。 “都要和离了。”宋芙轻声嘟囔，然后摇头，“而且我也没考虑过杀程钰。” 她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分明是讨论孟星河失踪之事。 怎的说起了她和程钰之间的事？ 他将话题拉扯了回来，说：“影司使，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我只想请你帮忙，寻到失踪的孟公子。” 程钰看了宋芙一眼，表情和缓了几分。 还算她有点良心。 程钰心情不错，自然也好说话许多，“世子妃放心。” “此事我会亲自负责。” 宋芙立刻笑了，夸赞道：“我就知道影司使是好人。” 程钰觉得这笑有些刺眼。 他意味不明的轻呵了一声。 宋芙：“可要我带着司使去孟公子住的地方瞧瞧？” “……带路。”程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虽然他早就知道宋芙知晓那死小子住哪，可听她这般说话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复杂。 宋芙直接带着影司使并一队人到了孟星河的住处。 因她提前的吩咐，孟家宅子里的情形还与她来时一样。 “司使。” 有夤夜司的人走上前来报告，“并未发现留下什么痕迹。” 程钰上前。 孟家宅子的门有些低，他进门时甚至还要弯腰低头。 他长腿一迈，不过须臾便将孟星河的宅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后心里的嫌弃更甚。 就这，宋芙什么眼光？ 宋芙站在院中，也在思索程瑞会将孟星河藏到什么地方去。 而且孟星河的身体经过她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好了不少。 但若是断药时间太长，怕是会变得更严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犬吠声。 宋芙转眸看去—— 只见夤夜司的鹰爪此刻正牵着恶犬陆续进门。 她默默的往后退了退。 早前就听说夤夜司豢养了一批鼻子很灵的恶犬，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此时，影司使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司使！” 一人上前抱拳，“请司使吩咐。” 影司使轻轻颔首，挥了挥手，“就是此宅的屋主。” 牵着恶犬的鹰爪立刻开始行动，让狗狗们嗅了屋主的气息，然后四散开来，开始寻人。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问：“影司使大人，这是不是太张扬了？” “若是程瑞对孟公子下了杀手……” 影司使抬眸看她，“世子妃很在意他的生死？” 宋芙：“……” 她莫名背后一凉，却有不明所以，只能将其当做是这位影司使气势太过骇人。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头，“他不能死。” “哼。” 影司使轻哼一声，周身冷意涌动，转身就走。 宋芙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她怎么觉得这位影司使好像生气了？ “放心。”就在这时，影司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会那小子变成死小子的。” “我已经让人盯住了程瑞。” 死小子？ 宋芙一时想笑，但不得不说，影司使这笃定的语气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屈身行礼，“多谢司使大人。” 她再抬眸，夤夜司的人已不见了踪迹。 没一会儿，她让人盯着孟星河的那几个大汉也回来了一个，表情很是难看。 “小姐，属下等人无能，没发现任何线索。” 宋芙早有预料，这也是她果断求助夤夜司的原因之一。 在问心堂时，程瑞那般笃定她寻不到，想必不会是无的放矢。 可她还是交代，“继续找。” 第112章 垃圾堆里找男人 宋芙一声令下，她的人再次四散去寻人。 她又在孟星河宅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转身出门。 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鱼鳞服的夤夜司鹰爪。 “世子妃，司使有事先行一步。世子妃您可先回王府，若有消息夤夜司会传信于您。” 宋芙一怔，只觉得有点怪怪的。 影司使这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可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 夤夜司出动，整个京城众人都有些风声鹤唳。 都在猜这次又是谁家倒霉，被人抓了小辫儿，会不会被抄家等。 宋芙回了定王府。 棋雨早在王府门口等着，此刻忙迎上前来，“世子妃，您回来了！” 宋芙是悄悄去的夤夜司，但影司使无意将这件事闹大，所以她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回了王府。 宋芙正要说话，又瞧见了一边战战兢兢的那个小侍女。 许是几次接触觉得宋芙脾性还算不错，侍女没一开始那般忐忑，只眼巴巴看着她，“世子妃……” 不必多言，定又是程瑞的命令。 都快半残了还不安分呢。 宋芙脚步一转，就朝着问心堂走去，她倒是要看看，程瑞又要放什么屁。 小侍女长出一口气，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感激。 宋芙刚走到程瑞的屋子门口，便见一个人迎面走出来。 正是宋茵。 宋茵的孕相已显，小腹微微隆起，但身材控制的极好，瞧着仍是那弱柳扶风的姿态。 她身后贴身跟着三五个侍女婆子，十来只眼睛都紧盯着她。 两人对视。 宋茵停下脚步，眼里恶意闪烁，“姐姐这是急着找下家了？” “也是，马上便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弃妇了呢。” 说着，她掩唇轻笑。 从前她自然不能允许宋芙与她共事一夫。 可如今嘛，她巴不得宋芙上赶着进这火坑呢。 宋芙凉凉的扫了宋茵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宋茵表情有些扭曲，眼里恨意闪烁。 她不会忘记，她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被宋芙害的！ 若非宋芙…… 她还想说什么，宋芙已经越过她，一脚踹开程瑞的房门。 “有事？” 啪。 一个东西被人丢到她脚边。 程瑞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看来，你是真不想要那小子的命了。” 一根手指。 宋芙面色大变，可细看之下，悬着的心却落了回去。 这不是孟星河的手指。 她好歹也为孟星河诊脉那么多次，对孟星河的手也算很有记忆。 他的手修长如竹，骨节分明，又因常年握笔与做活，指腹与掌心都有薄茧。 而眼前这根手指虽修长，却没茧子。 她心里为这手指的主人默哀了声，再抬眸，满脸愤怒，“说好的三天，你现在就动手？” 程瑞笑了，满脸得意，“这是一个警告！” 宋芙一步步上前。 走到程瑞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血腥味与中药味扑面而来，直熏的人恶心。 可见程瑞伤的确实很重。 被宋芙这样看着，程瑞的心提了起来，有些色厉内荏的开口，“宋芙，你要是敢动我，那小子必死无疑！” 守在一边的小厮也做出一脸的防备姿态。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芙还是伸出手—— 直接按住他的一个伤处。 “啊！” 程瑞脸色煞白，立刻惨叫出声。 “世子妃！”小厮慌了，想求情却又不敢碰宋芙。 程瑞痛的表情扭曲，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可他一挣扎，又牵扯到其他的伤处，痛得更厉害了。 宋芙慢悠悠的收回伸出的手指，拿起一条白色的绣帕擦拭了手。 宋芙垂眸看着他，“孟星河要是死了，我会为他报仇。” 她转身离开，唇角微微上翘。 身后还传来程瑞的痛叫怒斥声，“滚，滚出去！” “废物……啊，痛，痛痛痛……”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这就痛得受不了了？ 更痛的还在后面呢。 毕竟要是不够痛，那她的止痛药怎么好送到他面前？ 宋芙刚走到问心堂门口，便见白侧妃正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见宋芙时，脚步一顿，眼里全是恨意。 “世子妃好大的威风！”白侧妃冷声说：“世子妃可要坐稳了这位置才好，否则……” 这话不必说完，威胁之意已十分明显。 宋芙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白侧妃，“不劳侧妃担心。” 饶是夤夜司出动。 当天也没消息传来，若非宋芙瞧见了那不属于孟星河的手指，怕也担心得不行。 但就眼前看来…… 她更倾向于孟星河已经凭借着聪明才智脱离了危险。 就连程瑞也找不到他，所以才会用一根假的手指来骗她。 没错。 那个小哥哥怎么可能是蠢笨之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出孟星河是极聪明的，只是身陷囹圄，重病缠身。 想到上一世，她不曾听闻过孟星河的名字，怕是为疾病困扰，早早丧命。 否则凭孟星河的本事，朝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翌日，一早。 夤夜司便有人来。 宋芙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出门。 一眼便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立于定王府门前的影司使。 他仍是一身黑衣，引得宋芙不由多看了一眼。 影司使垂眸看来，眉梢轻挑。 心里有点隐晦的喜悦，又暗生几分恼意。 宋芙多看了他一眼。 宋芙多看了她夫君之外的男子一眼。 宋芙并未多想，她那一眼只是纯粹的好奇。 毕竟每次见到影司使他都穿这一身，她有时候真想问问…… 他不换衣裳的吗？ 正事要紧。 宋芙忙问：“影司使，可是有消息了？” 影司使点头，“是，上马。” 宋芙利落翻身上了马，而后才想起什么，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影司使。 “影司使怎知我会骑马？” 程钰身形微僵，很快道：“世子妃忘了夤夜司是干什么的？” “今日一早，我们的人在城南一处废弃宅院中发现了孟星河身上的衣料。” “查证之后，抓了几个人，但拷问之下，这些人却说……” 程钰顿了顿，说：“孟星河已经逃跑。” 第113章 定王世子知晓吗 宋芙点了点头，将昨日程瑞给她手指的事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便听一道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世子妃对那位孟公子倒当真是了解。”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可宋芙就是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被影司使那双闪烁着戏谑的眼睛看着，她更是莫名心虚。 她下意识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说：“大夫对病人都很了解。” 听到这话，程钰握着缰绳的手微紧，他只呵了一声，并未再多说。 策马扬鞭，一行人自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却不是城南的旧宅，而是宅子旁边的一条河边。 “司使大人。”夤夜司一人上前来报，“狗狗们循着气味寻到此处便止步不前。” “属下猜测应是那人跳了河，属下已命人往上下游寻找。” 影司使轻轻颔首。 宋芙看着河面，眼里有些担心。 孟星河的身体本就不好，疾病缠身，她治疗了这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 可若是在夜里落水，怕是会变得更严重。 这治疗量岂非更大？ “呵。” 身侧传来笑声，影司使的声音响起，“世子妃这般担心一个外男，定王世子知道吗？” 那眼里满是担心！ 程钰忍不住攥紧拳头，孟星河就那般好？ 可他瞧着，却觉得那人是极不行的。 宋芙微微皱眉，“影司使，我与孟公子只是朋友。” 这位影司使说的话已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再说，我们好像没熟到这样的地步吧？”她看着影司使。 程钰气笑了。 “呵呵，世子妃有事求我的时候倒不曾想过这点。”如今人有了消息，倒想到他们没这样熟了。 宋芙被说得脸有些红，“影司使，我并非此意。” 只是这位影司使方才的话于她而言，的确有些越界。 程钰气得不想理她， 与他不熟，就与孟星河熟了？ 宋芙犹豫了下，到底是没出言解释什么。 她与影司使的确不那么熟，没什么好解释的。 况且她与程钰和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程钰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她也没管程钰与彭霜的事啊。 宋芙正想着，却忽觉腰间一紧，却是整个人被拽着一把护在了身后。 随即是影司使的声音响起，“小心！” 咻—— 咻—— 箭矢破空声传来，宋芙抬眸看去，吓了一跳。 箭矢如雨，直奔河岸边的人。 河岸边夤夜司的人几乎都已散开，此刻还守在此处的只有两人。 两人的反应自不如影司使这样快，尽管有影司使提醒，可还是很快被箭矢射中。 宋芙被影司使护在身后。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箭矢格挡。 可箭实在太多。 宋芙当即道：“跳河！” 影司使动作一顿，“你先跳。” 宋芙心知她留下也只能成为影司使的累赘，所以并未与他争执。 很快道：“好，我先跳，咱们往下游去。” 河边不算宽，但河水湍急，往下游更省力。 “好。” 程钰刚答应，便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却是宋芙已经落了水。 程钰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一直到河边传来宋芙的声音，“影司使！” 而后程钰眼看着随着宋芙冒头，一根箭矢直奔她而去—— 程钰皱眉。 横刀挡下又一批箭矢，而后也扑通一声跳了水。 刚一入水，程钰整个人便茫然无措起来。 他…… 不会洑水。 这也是他方才犹豫的原因。 可他也知道，那些人就在远处放箭，而不冲上来。 箭矢太多，他也会受伤。 正想着，程钰只觉得眼前变得黑暗，整个人都快呼吸不过来。 然后……他晕了过去。 宋芙是会洑水的，可箭矢如雨，她也不敢冒头，一直到影司使入水，她才松了一口气。 顺着水流被往下冲。 不知被冲了多久，宋芙打量着觉得应该安全了，这才寻了个地方上岸。 然后等影司使。 很快，她就看到水面上漂着一个人…… 等等，漂着！ “影司使！” 宋芙喊了一声，那漂着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影司使……不会洑水？ 宋芙又喊了两声，确定了此事，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可她还是动作迅速地再次跳了水，朝着影司使游去—— 但她毕竟已经在水里游了这么久，近乎力疲。 影司使又被水流冲得极快，宋芙一时竟有些追不上。 哗啦啦！ 哗啦啦！ 震耳的声音传来，宋芙一惊，前面怕是瀑布！ 她加快速度朝着影司使冲去—— 终于抓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觉身体失重，而后整个人与影司使一道，被冲下了瀑布。 宋芙眼前一黑，被巨大的冲击力冲的晕了过去。 …… 痛。 浑身哪哪都痛。 宋芙醒来时，灼灼耀阳正悬于高空，轰隆隆的瀑布声在耳畔响起。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还坐在水里。 影司使呢？ 宋芙立刻左右看了起来，很快就在水潭的另一边发现一道黑色人影。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忙起身朝着影司使走去。 影司使正趴在水里，她费力将人翻了过来，立刻摸他的脉象，确定人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面具还戴在他脸上。 宋芙想了想，到底是没伸手去摘面具，只拖着影司使平躺到一边的地上。 而后双手交叉，在他胸前猛按。 很快，影司使便侧头吐出许多水来。 而后意识渐渐复苏。 他猛地坐了起来，眼里迸出杀意，一把扼住宋芙的脖颈。 宋芙瞪大眼睛，“是我……” 影司使才松开了她，下意识的去摸他脸上的面具。 “抱歉。” 影司使的声音有些嘶哑。 宋芙轻轻摇头，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为何这位影司使的第一反应是……摸面具？ “这是哪？” 影司使出声，打断了宋芙的思绪。 宋芙抬眸，轻轻摇头，“不知，就是河岸下游。” 顿了顿，她说：“没想到影司使你不会洑水，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早知如此，她应该早些在水里抓住他的。 影司使轻轻摇头，而后下移的眸光一滞，耳尖迅速变红。 第114章 我和程钰谁好 宋芙愣了一下，垂眸一看，脸迅速变红。 夏日单薄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啊！ 宋芙下意识的抬手抱在胸前。 下一秒，一个披风落在她身上，宽大的黑色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笼住。 正是影司使丢过来的。 宋芙扯下披风，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 被浸泡的有些苍白的脸色仍泛着浅浅的红，薄唇轻抿。 她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这位影司使……还是个正人君子嘛。 宋芙裹着披风站起来，又看向影司使，“能站起来吗？” “嗯。” 影司使抿唇，站起身来。 黑色的衣裳紧贴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好身材衬托的一览无余。 隔着衣裳，更多了几分朦胧感。 宋芙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 宋芙自诩身体算得上不错，但在水里泡了太久，还是有些手脚发软。 “就在此处等我。” 影司使看她一眼，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影司使，你去哪？” 宋芙忍不住问了一句。 “拾柴生火。”影司使头也没回，人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宋芙：“……” 好吧。 担心影司使一会儿回头找不到她，宋芙还是很乖巧的就坐在原地没走。 不过她也没闲着。 很快便在水潭边捡起顺着水流下来的箭矢，开始再水潭里扎鱼。 程钰回来时，便瞧见站在水潭里弯着腰认真扎鱼的宋芙。 他担心她一个人呆在此处不安全，所以回来的极快。 瞧见这一幕，唇角微微上翘。 “咳。” 他收敛笑意，轻咳一声。 宋芙站直身，对他灿烂一笑，“影司使，你回来了啊。” “我抓到鱼了哦，我们有鱼吃啦。” 她声音轻快，眉眼里全是笑意。 “嗯。” 程钰在岸边生了火。 宋芙快步走过去，两人就用箭矢插着鱼放在火上烤，顺便也借着火光将身上的衣裳烤干。 跳跃的火光映衬在两人的眸中。 宋芙翻了下鱼，问：“影司使，你说是救我们的人先来……还是追杀我们的人先来啊？” “夤夜司的人必已察觉不对，那些刺客不敢再追杀。” 程钰言简意赅。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可不想再被追杀。 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听得到火焰燃烧的声音。 两人身上的衣裳几乎烤干时，鱼也烤好了。 虽然味道不怎样，但宋芙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等忙完这一切，太阳已经西悬。 她忍不住叹息，“救我们的人怎么还没来呀。” 程钰再次将烤干的披风递给宋芙，“夜里风大。” “谢谢。” 宋芙接过，又看他一眼，说：“影司使，你人还蛮好的嘛。”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不会就叫影司使吧？” 宋芙发呆的实在有些无聊，只得与身边的影司使说话。 程钰看她一眼，没说话。 “影司使，你说那些人想刺杀谁？” 宋芙这般说着，眼神却是灼灼落在影司使身上。 程钰：“……我。” “是我连累了世子妃。” 宋芙若有所思，“看来你们这抄家的活儿也不好干呢。” 程钰：“……嗯。” 他看着宋芙的眼底带着些许复杂，复杂里又掺着些许欣喜。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宋芙。 “外面人都说，夤夜司都是鬼煞阎罗，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 “我觉得影司使你人就蛮好的。” 宋芙说着，却听身边的影司使猛然出声，“与程钰比呢？” 什，什么？ 宋芙一下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影司使。 似是没想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程钰问完之后，便也后悔了。 可出口的话便如泼出的水，又不能收回。 宋芙坐在大石头上，轻咬下唇，拿着箭矢拨动着燃烧的干柴。 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很好的。” 谁？ 程钰？ 程钰听到这回答，自己都有些想笑，同时心里又有些酸涩。 他冷硬着声音说：“他那样对你，你还觉得他好？” 宋芙轻轻摇头，“你不懂。” 程钰：“……” 很好，他不懂他自己。 可下一秒，程钰心里便一突，宋芙这样的表现不会是……喜欢他吧？ 他忍不住转眸看宋芙。 却只在她眼里看到些许黯然，却并不怎么伤心。 不像即将失去夫君。 更像是……战友！ 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程钰便觉得他的心都七上八下的。 宋芙说：“其实我还挺为他开心的，他能找到真心所爱，那样很好，很好。” 不该为了她，葬送大好的年华与生命。 她并不值得。 程钰的手不由攥紧，忍不住怒道：“他都那般伤害你了，你就一点都不怨恨他？” 宋芙有些疑惑的看向程钰，“我为什么要恨他？” “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啊。” 不！ 不！他喜欢的！ 程钰的心里在疯狂呐喊与叫嚣，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 嘴唇翕动着，只觉得整个人说不上来的难受。 “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宋芙的声音莫名有些闷，“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彼此放过，好聚好散，这也是很好的。” 程钰：“……” 他心里所有的呐喊与疯狂都归于沉寂。 再多是情绪都因是宋芙那一句不喜欢而平静。 宋芙压下心里的那一点点没来由的难过，转而说起别的事。 可她不知道这位影司使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论她再说什么，他都不回答。 说着说着，宋芙便也觉得无趣。 随着夜色降临，她也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缓缓睡着。 她呼吸均匀，火光跳跃着，衬出几分暖意。 她靠在大树上，身上盖着他的披风。 睡着的模样乖巧甜美。 程钰一时看呆了。 他忍不住想，若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也是很好很好的。 哪怕只是与她这样静静的坐着，他就觉得很好。 她自是不知道，他从很早便开始喜欢她。 那时江家还没出事，他的腿也还没残疾。 他早就想好，等她及笄便去提亲。 可后来…… 也正是因此，一年前，他在收到她命人送来的纸条时，便毫不犹豫的上门提亲。 将她娶进了门。 第115章 他不是良人 她靠在大树上，身上盖着他的披风。 睡着的模样乖巧甜美。 程钰一时看呆了。 他忍不住想，若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也是很好很好的。 哪怕只是与她这样静静地坐着，他就觉得很好。 她自是不知道，他从很早便开始喜欢她。 那时江家还没出事，他的腿也还没残疾。 他早就想好，等她及笄便去提亲。 可后来…… 也正是因此，一年前，他在收到她命人送来的纸条时，便毫不犹豫地上门提亲。 将她娶进了门。 —— “影司使！” “影司使！” “……” 有喊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程钰站起身，只见密林中似有火光传来。 而这些人只喊“影司使”的原因他也明白。 必定是为了宋芙的名声考虑。 很快。 便有人循着火光找到了影司使和宋芙。 程钰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剑影和剑光，他即刻给了两人一个眼神。 两人立刻便当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而众人的喊声，也惊醒了原本睡着的宋芙。 “属下等人来迟，还请司使责罚。” 夤夜司的人上前跪下请罪。 影司使周身气质一冷，“起吧。” 剑影此刻也上前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宋芙的眼神下意识在人群里逡巡了一番，却没发现程钰的身影。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在期待什么，当即垂下眼帘，遮掩失态，“没事。” 宋芙和影司使被救了。 刚出密林，到马车边。 宋芙便觉怀抱一软，紧接着便是棋雨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呜呜呜，世子妃，您没事吧？” “您没事就好世子妃，您吓死我了呜呜呜……” 宋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还是忙出声哄人，“好了好了，放心放心，我没事呢。” 宋芙拍着棋雨的背，这才上了马车。 “世子妃，这披风……” 马车里，棋雨看着她身上的披风欲言又止。 宋芙忙说：“这是影司使借给我的。” 棋雨抿唇，心中虽是感谢影司使，但还是动作利索地将披风取下。 世子妃是女子，怎好一直披着旁的男子的披风？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那些人会如何口诛笔伐呢。 棋雨给宋芙披上她带来的披风，这才说：“世子妃，下次您去哪都不能丢下奴婢。” “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活了。” 宋芙无奈，却也只得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马车缓缓行驶。 随着棋雨说完这些，马车内也逐渐安静下来。 许久，宋芙才终于低声问了一句，“夫……程钰呢？” 棋雨有些担心地瞧了一眼自家世子妃，声音有些愤愤不平。 “世子还能做什么？自是在……” 她没说完，可宋芙已然懂了。 自是在与彭霜花前月下！ 她轻轻扯了扯唇角，说：“奥，那也挺好的。” 马车外。 程钰正骑着马护送在马车身侧，虽然宋芙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唇角轻轻扯了扯，只觉喉咙发苦。 跟在他身边的剑影和剑光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忽的。 宋芙撩起车帘，“影司使。” 程钰微垂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孟公子可寻到了吗？” 程钰：“……” 他看向身侧的夤夜司一员。 那人忙上前，低声说：“回世子妃的话，孟公子人已寻到。” 宋芙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此次的事当真是劳烦诸位了。” 那人忙说：“都是司使的吩咐。” 宋芙对着影司使粲然一笑，“多谢影司使。” “公平交易。” 影司使说完，策马往前几步，没再守在马车身边。 宋芙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拧眉，忍不住低声问棋雨，“你觉不觉得影司使的背影有些熟悉啊？” 闻言。 剑光和剑影对视一眼，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棋雨往前看去，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却是道：“奴婢没觉得啊。” “是吗？” 宋芙看着影司使的背影被掩于人群中，只得道：“兴许是我的错觉吧。” 夤夜司的人一直将宋芙护送到了定王府。 王府的管家早在外面候着。 宋芙被扶着下了马车，正要与影司使再说一声谢谢，却见这人策马扬鞭，走的飞快。 宋芙：“……” 行吧。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的转身进了定王府的大门。 路过书房时，果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琴音。 宋芙往那边看了一眼，到底是转身回了明心院。 棋雨早已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又很快送上姜汤。 如此一来，宋芙只觉得浑身上下整个人都变得暖和。 她一边被棋雨服侍，一边交代，“明日准备一份厚厚的谢礼，我亲自送去夤夜司。” 棋雨连声说是。 犹豫了下，还是说：“世子妃，那影司使虽然人看着不错，可一直戴着面具，说不定长的很难看呢。” “而且他又冷冰冰的，在夤夜司办事，必定是杀人如麻……” 宋芙打断棋雨的话，抬眸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棋雨好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为人她自是清楚。 棋雨并非一个喜欢在背后说嘴的人。 更何况影司使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棋雨眨了眨眼，低声说：“奴婢就是觉得，那影司使不是良人。” “等等等等……” 宋芙有点懵了，连忙出声打断棋雨的话，“他是不是个良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棋雨似松了一口气一般，“世子妃您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 “奴婢这不是担心您……” 棋雨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宋芙却是明白了。 棋雨这是担心她与程钰和离之后，饥不择食，挑中那位影司使？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想太多了，就算我瞧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我呢。” “啊？”棋雨大惊，“世子妃，您不会当真对那位影司使有什么想法吧？” 宋芙：“……” 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棋雨的脑门儿，十分无奈的说：“你以为我是银子啊？人人都喜欢的。” 棋雨抿唇浅浅一笑，“世子妃这样好，不喜欢世子妃的人才是眼瞎心盲呢！” 第116章 在哪见过呢 棋雨说得真心实意，宋芙听着心里也觉欢喜。 忍不住赞赏道：“行啊，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想要什么？我全都允了。” 棋雨扶着她上床榻休息，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认真地看着宋芙说：“奴婢要小姐永远开心。” 永远像从前那样开心。 宋芙一怔，抬手拍了拍棋雨的肩，沉默片刻才道：“好，你家小姐知道啦。” “乖，快去休息吧。” 宋芙将棋雨打发走，纵然夜色已深，可她躺在床上却还是有些睡不着。 她低声嘟囔，“究竟在哪见过呢？” 窗外。 听到她这低声的呢喃，站在此处的人身体微僵。 而后很快离开。 宋芙昨日回来的晚，再加上夤夜司的人封锁了消息，所以昨日的情况自是没什么人知晓。 可纵然昨夜宋芙很快就上了岸，还烤了火。 回王府之后又是泡澡又是喝姜汤的，第二日一早还是觉得脑子昏沉沉的。 作为一个大夫，宋芙很清楚…… 她病了！ 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弱了些，在水里又泡的太久。 宋芙很利落的自己给自己开了方子，叮嘱棋雨去抓药煎药。 她则是乖乖躺在床上，看看医书什么的。 用过早膳，宋芙一边喝药，一边问棋雨，“可去孟宅看过了？孟公子回去了吗？” 棋雨忙回答，“奴婢正叫人盯着呢，不过孟公子如今还在夤夜司。” “听说是夤夜司那边想要问清楚此次绑架他的究竟是何人，将人抓捕归案呢。” “否则孟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还会有危险呢。” 宋芙点了点头，对此也算比较认同。 毕竟她也安排了人保护，可一点儿用都没有。 正在这时。 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妃，夤，夤夜司来人了……” 宋芙给了棋雨一个眼神。 没一会儿，棋雨才拧着眉进了门，说：“世子妃，夤夜司那边来人问您为何还没去。” “要不要奴婢去夤夜司那边走一趟，说您病了？” “不必。”宋芙将最后一口药喝光，“为我更衣吧。” 且不说她与影司使的条件，便就是孟星河的身体也需要她去瞧瞧。 棋雨劝阻不听，只得与宋芙一道。 就在两人离开定王府大门时。 问心堂的管事领着一个游方大夫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进了王府大门。 两边人一方进，一方出。 宋芙与那游方大夫视线撞上，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继续往前。 游方大夫一路被请到了问心堂。 程瑞疼的面容扭曲，哀嚎不断，在床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动痛，一动碰到身上的各种伤口，同样痛不欲生。 若非他还有些许理智，此刻怕是会骂始作俑者程钰的祖宗十八代！ 见他这样，白侧妃自是心疼得不行。 游方大夫一进门便着急的看了过去，眼带探究，“大夫，听说你有一种止痛的偏方？” 游方大夫伸手摸了摸他的山羊胡须，笑呵呵道：“回侧妃的话，确是如此。” 言语间，他带着无比的自信，“说起来这门偏方还是……” 白侧妃哪有时间听他说那样多？当即打断道：“你瞧瞧二公子的情况。” “若你能为二公子止痛，本侧妃重重有赏。可若你不能……” 白侧妃的眼里带上了危险之色。 游方大夫忙说：“能的，能的。” 他很快便取出一种药，道：“此物随药一起煎煮，不过一点点，便能止痛！” 白侧妃给了身边的下人一个眼神。 下人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接过游方大夫手里的药，转身去为程瑞煎药。 没多时，煎好的药就被端了上来。 却不是送到程瑞面前。 而是侍女端着送到游方大夫面前，“大夫先尝尝。” 白侧妃也眼眸灼灼地看向游方大夫，那姿态分明是不试不行。 山羊胡倒也不恼，端起小盏便一饮而尽。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问题，白侧妃才让人将其余的药送到程瑞面前。 程瑞仰头一口饮尽。 却还是痛苦不已。 白侧妃当即变了脸，质问山羊胡，“怎么回事？不是说能止痛吗？” 山羊胡倒是不疾不徐，此刻的语气甚至还有几分无奈。 “侧妃娘娘莫急，此药并非一时就能生效，侧妃且再等等。” 当真？ 白侧妃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按捺住脾气。 没多久，果见躺在床上的程瑞喊痛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白侧妃大喜，连忙上前，“瑞儿，怎么样？还好吗？还痛不痛。” 程瑞只觉通体舒泰，从被关进暗牢开始，就没有这样舒服畅快过。 “不，不痛了。” 程瑞的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 他竟当真不痛了。 山羊胡在旁笑得灿烂，眉宇间全是得意，一整个就是小人得志的模样。 此刻殷切地凑上前，“恭喜侧妃，恭喜二公子。” 白侧妃一眼瞧出他的小心思，道：“放心，此次你立了大功，本侧妃不会亏待你。” “来人，请这位大夫下去歇着。” 山羊胡还要再说，却不由分说被人带了下去。 白侧妃这才看着都瘦了一圈的程瑞，满眼的心疼，“瑞儿，如今寻到了镇痛的法子，你总算能好过些了。” 如今已入了夏，纵然屋内早早摆上了冰盆，仍挡不住程瑞身上难闻的略带着腐败的气味。 程瑞身上的痛意退去，他此刻才终于能思考。 “母妃，你寻得这人当真可靠吗？可曾仔细查过？” “我总觉得是这次会这么痛，跟宋芙那贱人脱不了干系！” 程瑞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他原本身体就痛。 可在宋芙那日对他动手之后的当晚，疼痛好似猛烈了数十倍。 让他连思考都做不到。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一个会镇痛的大夫…… 程瑞很难不多想。 白侧妃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怒斥着，“那贱人！给我等着！” 但下一秒还是宽慰程瑞道：“瑞儿，你且放心，那大夫我已经命人细细查过，确没问题。” “你若当真疑他，等你身上的伤好一些，咱们再不喝他的药，直接……” 白侧妃的手一横，眼底杀意闪现。 第117章 请她救人 宋芙乘坐马车很快就到了夤夜司。 她刚下马车，便瞧见已有人在门口等着。 只是此刻的她再不是出门时那一身繁复华丽的女装。 反而穿着男装。 男装简单质朴，正是她去孟星河家常穿的那件。 棋雨则是拎着药箱，跟在她身后。 “在下张作，见过世……” 张作刚出声，宋芙便忙说：“鄙人姓宋。” “唤一声宋大夫就好。” 张作：“……” “宋大夫，请随我来。” 宋芙走了几步，才觉得路有些不对，不由问：“影司使呢？” “影司使今日有事，并不在司中。”张作很是客气，“但司使已叮嘱属下。” 说着，张作已推开了院子的门，率先朝着其中一间房走去。 低声说：“宋大夫请看。” 宋芙一瞧，便皱起了眉，只见屋内的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浑身青黑，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瞧着当真与死了一般。 “这……” 宋芙刚出声，张作便已经主动出声解释，“此人乃是夤夜司一员，却在前些日子的行动里出了事，变成此等模样。” 张作的眼里满是不忍，说：“该请的大夫都已请了，司正大人甚至连太医都请来了，却都对这情况束手无策。” “世，宋大夫，张某听司使大人说您年纪虽轻，却医术了得，更有一颗仁心。求您救救司里的兄弟！” 张作说着，便要当场下跪。 宋芙给了棋雨一个眼神，棋雨忙上前拉住张作。 宋芙迈步进门，声音沉稳，“此事我会尽力。” “但看他们这情况，中毒已非一日两日才是……” 张作忙点头，“正是！” “几位兄弟中毒已经好些时日，多亏司正大人用精细药材不计代价地养着，这才……” 宋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叹道：“那你们司正大人还蛮好的。” 张作立刻掷地有声地说：“司正大人乃是世上最好的大人！” 宋芙：“……” 外头可不是这么传的。 宋芙没再多说，转而上前仔细观察此人的情况。 望闻问切，最后她道：“把他衣裳脱了。” 张作愣了下，飞速上前。 棋雨却是忍不住道：“公子！” 从前世子妃这般待世子也就算了，毕竟世子可是世子妃的夫君。 但眼前这人可是外男！ 若此事传出去，世子妃还怎么做人？怕是活都活不成了，只能一条白绫吊死。 听到棋雨的话，张作的动作也微微顿了顿，表情有些迟疑。 最后却是跪在宋芙面前，“宋大夫，夤夜司上下保证此事绝不会传出去。” “若您有法子的话，求您救救兄弟们吧。” 他指着躺在床上的人，说：“此人叫文本，发妻前几年出了事，家中尚有老母幼子。” “隔壁屋的兄弟……” 宋芙心里自也是有些感动的，除此之外还有些无奈。 她道：“快让开，我又没说不救。” 既然都遇上了，那必定是要救的。 张作听到这话，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倒也没起身，而是直接给宋芙当场磕起头来。 “多谢宋大夫，多谢宋大夫。” 宋芙忍无可忍，打断他，“你还想不想救人了？” “赶紧脱衣服！” 如今这人的情况已十分危急，若是再等下去，怕是小命休矣！ 张作此刻倒是没再耽误时间，连忙起身，三下五除二给床上躺着的人脱了衣裳。 宋芙见此，对这人倒是有些改观。 张作瞧着五大三粗的，脱衣裳的时候动作倒算得上轻柔。 很快。 床上的人就被扒光，只留了一条亵裤。 “啊，这！” 棋雨惊呼一声，却只见男人身上遍布黑色脉络。 脉络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瞧着便十分骇人。 宋芙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果然如此。” 张作和棋雨都忙看向她，眼带询问。 宋芙倒也不卖关子，“是中毒。” “此毒发作，周身脉络便如蛛网一般遍布四散，故而得名牵丝。” 张作一脸茫然，他虽在夤夜司办事，却脸听都不曾听过。 “此毒极难拔除，如今这人的毒素已经深入血脉骨髓，拔毒过程怕是痛苦又漫长……” 张作一听，立刻准确抓住了宋芙话里的重点。 “宋大夫能解此毒？” 宋芙点头，“你先听我说完。” “毒素拔除之后，也会在这些人的身体里留下巨大的隐患，日后他们的身体都会变得十分孱弱。” 张作立刻道：“司正大人说过，这些人都是司里的兄弟，只要有一线希望，便断不能放弃！” “大不了司里养他们一辈子。” 宋芙眉梢轻挑，心里对那位只隔着屏风聊过一次的夤夜司司正大人更多了几分好奇。 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说明此人心正。 再则。 能有影司使那样的属下，说明那位司正原也不是什么坏人才是。 她思绪收回，对着张作点头，“好。” 眼看张作又要道谢，宋芙忙给了棋雨一个眼神，让棋雨将人带出去。 就别留在这妨碍她解毒了！ 宋芙说能救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被传到了程钰耳中。 剑影也难掩笑意，“主子，世子妃当真是天下第一妙手！” “早知世子妃有如此手段，早就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剑光拽了拽。 剑影有些疑惑，可对上剑光的眼神，还是默默的闭了嘴。 程钰看都没看剑影一眼，只对剑光道：“无论需要什么，都务必提供。” “是。” 剑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临走时还没忘给了剑影一个眼神。 可惜剑影不懂。 剑光刚走，他就凑到程钰身边，“主子，方才世子妃来的时候还问及您呢。” “您分明就在司中，怎的不出去见见？” 程钰抬眸，瞥了剑影一眼，眼神微沉，“多嘴。” 剑影立刻闭嘴。 心里却是忍不住嘟囔，从前分明他是影司使来着。 可自从世子恢复康健…… 他这个影司使的名头也被毫不留情的夺走。 哎。 程钰没注意剑影的表情，他此刻的心情也正复杂。 昨日宋芙那一声嘟囔还犹在耳边。 他不能去。 第118章 又救他一命 宋芙此时正忙着救人，无暇他顾。 牵丝此毒，本就难解。 更别提这些人还中毒已久，想要根除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中毒的一共有五个人。 宋芙先一一查看了五个人的情况，然后根据毒素侵入的情况开出了药方。 然后才开始进行治疗。 汤药，佐以针灸，再耗费时日将毒血缓慢排出…… 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尽管宋芙的头还有些昏沉，但还是保持了她应有的水准，不能也没有出半分差错。 她一早便过来。 等她做完初步的治疗，已到了午时。 张作全程跟着她，此刻都不由得心生敬佩，忍不住道：“宋大夫，您辛苦了，午饭已经备好，您先吃些东西吧。” “好。” 宋芙揉了揉肚子，倒也没推辞。 她确是有些饿了，只是从床边一站起来，便觉脚步有些头晕。 脚步虚浮的跟在张作身后，往前走，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忽觉眼前一黑……朝着前方倒去。 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绝算不上温暖。 这怀抱带着一股子的冰冷与血腥味。 程钰戴着面具，将人揽住，心里有些懊恼。 他早下定了决心不在她面前出现，可看她要摔倒……还是没忍住。 而且，她状况不对。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病了？” 棋雨忙上前，就要将自家世子妃从外男手里接过。 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许埋怨之意，“可不是嘛，我家世子妃还病着呢，便被夤夜司的人喊来看诊……” 她家世子妃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程钰沉默片刻，道：“抱歉。” 这下棋雨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实则是有些怕影司使的。 宋芙只是一时的头晕目眩，此刻被棋雨扶着，也能站稳。 她正要说话，却见影司使已看向她，眼神莫测，“喝药了吗？” 宋芙：“……早上喝了。” 她莫名有点心虚。 她话音落下，一只大掌便伸到她面前，“药方。” “啊？”宋芙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忙说：“那几位患者的药方我已拿给张大人……” “你的。”影司使打断她的话。 顿了顿，再次开口，“我命人给你煎药。” 宋芙有些犹豫，“不用麻烦了吧。” 让夤夜司的人给她煎药？ 不敢想不敢想。 程钰也不说话，黑沉的眸就那样定定看着她。 许久，终是宋芙败下阵来。 “我现在去写。” 她转身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程钰，“劳烦影司使了。” 这一眼看去，她才瞧见影司使手上今天多了一副薄如蝉翼的黑色手套。 影司使拿着方子离去。 张作这才一脸歉疚地走过来，“宋大夫，此事实在抱歉。” 宋芙摆了摆手，“没事。” 她能理解，救人心切。 况且那几人的情况也确实不能再等。 宋芙病着，哪怕真饿了，食欲也不是很好。 强逼着自己吃了一些食物之后，才终于想起另一件事，“孟公子呢？” 张作忙说：“宋大夫放心，孟公子一切安好。” “您要是想见他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把人叫来。” 宋芙正要回答，便听门口传来影司使的声音，“宋大夫需要休息。” 影司使的声音硬邦邦的，进门时还瞧了张作一眼。 张作只觉背后一凉，当即低下了头。 影司使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除了一碗药，还放着一小碟饴糖并一碟蜜饯。 宋芙瞧的愣了一下。 “喝药。” 影司使将托盘放在桌上，对宋芙道。 “奥。” 宋芙答应一声，乖乖端起药碗，正要吹吹，抬手才发觉温度刚好。 她便捏着鼻子将药一口饮尽。 而后往嘴里丢了一块饴糖。 影司使这个人……还蛮细心的嘛。 宋芙喝了药，这才说：“影司使，那五人的情况我都已看了，今天也进行了初步的治疗。” “但解毒并非一日之功，我预计至少要一个月，接下来我每隔两天会过来一次，夤夜司这边可方便？” 若是不方便，把病人安置在外面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像来夤夜司这般叫人觉得压力大。 “方便。” 影司使直接道。 宋芙顿了顿，只得点头，“好的。” 正事说完，宋芙道：“既没旁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后日再来。” 程钰没动。 瞧着她出了门，又开始询问张作孟星河的情况。 张作下意识的便朝程钰看来。 程钰双手紧攥，却也只得轻轻点头，张作这才领着宋芙去寻孟星河。 夤夜司里多的是被抓来的罪犯。 如孟星河这样的人倒是少数，因此他显得格格不入。 孟星河被安置在夤夜司成员的住所。 宋芙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她心情微沉。 果然，孟星河的病情加重了。 他原本就沉疴缠身，刚刚休养了没一段时间，便又遭逢大难，不加重才怪。 张作上前推开房门。 而后客客气气地说：“宋大夫，请。” 宋芙迈步进门，一眼便看到坐在桌边的孟星河，他穿着一身单薄青衫。 虽然咳嗽声不断，苍白修长的手却仍紧握着手中的书，看得认真且专注。 “宋大夫！” 孟星河抬眸，看见宋芙，顿时眼前一亮，忙起身。 “咳咳咳咳咳。” 因为他剧烈的动作，下一瞬又猛地咳嗽起来，咳得面色苍白里透出潮红。 瞧着倒是比宋芙第一次见他时更严重些。 宋芙的心里有些歉疚。 若非被她连累，孟星河也不会有这样无妄之灾。 “是我。” 宋芙点头，上前自然而然地为孟星河诊脉，随后表情凝重。 真的变得更严重了。 孟星河扯开一个笑，看着她道：“我听说，是宋大夫与夤夜司做了交易，这才救了我。” “宋大夫，又救了我一命。” 宋芙道：“别说话。” 影响她诊脉。 孟星河乖乖闭嘴，只看着宋芙的眼里噙着浅浅的笑。 时不时地咳嗽着，随着他的咳嗽，瘦弱的身板都在震颤。 整个人看着愈发单薄瘦弱。 宋芙表情难看，好一会儿才放下他的手，道：“情况虽变得严重了些，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孟星河，你别太担心。” 第119章 小产了 孟星河轻轻扯了扯唇角，说：“有宋大夫在，我不担心。” 宋芙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宋芙看向张作，“张大人，孟星河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夤夜司？” 张作忙说：“该询问的我们都已询问过，孟公子随时可以离开。” 宋芙点了点头，也没犹豫，当即便带着孟星河离开了夤夜司。 马车上。 宋芙才看向孟星河，说：“孟星河，当真是抱歉，对你动手的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孟星河微垂眼睑，声音轻忽，“可救了我的也是宋大夫。” “而且……一定是那些坏人想害宋大夫吧，我与宋大夫都是受害者，宋大夫无需与我道歉。” 宋芙听到这话，立时高看了孟星河一眼。 会说话！ 不愧是读书人。 孟星河又说：“宋大夫为了救我咳咳咳，可是与夤夜司达成了什么协议？” 宋芙并未细说，只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做大夫的职责，算不得什么。” 孟星河眼神莫测，“咳咳咳……宋大夫当真是医者仁心。” 宋芙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别说话了，越说越咳。” 孟星河闻言，对着宋芙露出一个温和又乖巧的笑，“好，都听宋大夫的。” 宋芙点了点头，对孟星河这样谨遵医嘱的病人很是喜欢。 倒是一边的棋雨，看着两人的互动，表情莫测，许久都没说话。 孟宅因为这次的事，早已乱的不成样子。 宋芙为孟星河看诊开药，棋雨便帮着归置了些东西。 等宋芙和棋雨离开，孟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回王府的马车上。 棋雨仍是没说话，只眼神奇怪的盯着宋芙。 宋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了？棋雨，你怎么这样瞧我？” 棋雨犹豫了下，还是说：“世子妃，您当真要与世子和离了吗？” 宋芙失笑。 昨日棋雨还在与她分析影司使呢，今日竟又疑起这个问题。 她道：“提和离的又不是我，难道程钰瞧不上我，我还要眼巴巴的往他跟前凑吗？” 棋雨轻轻叹息一声，“世子一定会后悔的。” 宋芙耸了耸肩，“管他后不后悔呢，如今对我来说都不要紧了。” 许久，宋芙还是低声说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好的。” 其实她也有些不明白程钰究竟在想什么。 从前她分明是感觉得到，程钰待她的不一样，从前一年，无论她怎么作。 程钰都是纵容着的。 好不容易，程钰被治好的，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也曾问过，程钰是否有苦衷，却反被羞辱。 罢了。 无论程钰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都与她无关了。 纵然程钰有苦衷，可做不到彼此相信，共同进退，一起克服面对困难…… 那也算了吧。 而且，她还要为江家翻案。 这条路同样艰难，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她也不想连累程钰。 就这样…… 挺好的。 宋芙想着，抬手揉了揉额头，她不知道是不是病了脑子不清醒的缘故。 竟乱七八糟的想了这样多。 宋芙想着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却是已经回到了定王府。 她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全都甩开，动作利落的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便见另一辆马车也恰好到王府门口。 下来的人却是宋茵。 宋芙抬眸看去，只见宋茵被人扶着，穿着一身锦衣，眉间染着喜意。 宋芙微微拧眉。 她敏锐觉得此刻宋茵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 “哟，姐姐还有闲心出去呢？” 宋茵轻笑一声，“我若是姐姐，现在必是没脸出门的。” 宋芙抬眸看她，“上次的教训没吃够？” 宋茵面上的笑容一收，轻哼一声，转身袅袅娜娜的进了王府大门。 看着她的背影，宋芙微微拧眉。 宋茵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她对身边的棋雨低声说：“去问问，宋茵今日去了何处。” 宋芙刚回到明心院，棋雨便打听到了消息。 “世子妃，二小姐今天回了宋家。” 宋芙蹙眉。 回宋家能如此开心？ 宋芙思索片刻，想不明白，索性将此事放下。 她今日本就忙了一天，又生着病，一个下午早已困倦的不行。 因此连晚饭都没用，便去休息了。 睡梦中。 宋芙迷迷蒙蒙的想到了什么。 夜半时分，她猛地坐起身。 她明白了！ 她明白宋茵哪里不对劲了！ 宋茵眉宇间的喜意……分明是春情。 上一次，她在书房直接抓住宋茵与程瑞的时候，宋茵的眉间便如今日。 欲说还休，眸光盈盈。 可程瑞如今的状况……且不说程瑞不行，便是他行，如今他那样也行不了。 先前她就因为宋茵三番五次想要祸害肚子里的孩子而怀疑那孩子来历不明。 如今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今天宋茵回的是宋家，也就是说那男人是宋家人？ “世子妃。” 棋雨因为宋芙没用晚饭便睡的事，一直守在屋里，此刻一睁眼便瞧见坐起来的主子。 忙起身询问：“世子妃，您醒了？” “感觉如何？灶上一直热着银耳莲子羹，您可要用些？” 宋芙收回思绪，点头道：“好。” “为我备水，我要沐浴。”她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只觉得身体黏糊糊的。 棋雨立刻去安排。 没一会儿，宋芙一边泡在浴桶里，一边吃着银耳莲子羹。 “棋雨。” 她轻声说：“今天宋茵回宋家，都见了哪些人，你去查一查。” 宋芙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她当即拧眉，给了其余一个眼神。 棋雨正要出门，便听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 “二夫人小产了！” 什么？ 宋芙一下没反应过来。 棋雨则是忙出门，训斥侍女，“咋咋呼呼的喊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那侍女才压低了声音，回禀着，“方才问心堂那边闹起来了，说是二夫人小产了，此刻夜已深了，外头的大夫不好请。” “府中的府医又是男子，如今正遣了人过来，请咱们世子妃去瞧瞧呢。” 第120章 姐姐我害怕 宋茵小产了？ 宋芙愣了一下，当真是有些没想到。 明明下午瞧见宋茵的时候她还一脸喜色，别说小产的迹象，便是连不舒服都是没有的。 而回到了定王府，应当会更安全才是。 毕竟白侧妃安排了那么多人跟着。 “世子妃。”棋雨已与外面侍女说完了话，关门快步走了进来，低声询问：“咱们要去吗？” 宋芙当即道：“去。” 这样大的热闹为何不去？ 棋雨忙不迭地伺候宋芙换了衣裳，两人快步离开明心院，朝着问心堂而去。 问心堂灯火通明，院里站满了人。 宋芙刚进问心堂，就听到里面传来宋茵的痛呼声。 “世子妃。” 立刻有白侧妃身边的侍女迎上来，客客气气地说：“里面请。” 宋芙并未耽误，迈步进门。 白侧妃正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此刻看到宋芙，顿时眼前一亮。 直接快步走过来，道：“世子妃，你怎么才来啊？” “你快些去瞧瞧宋茵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说着，白侧妃拉住宋芙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务必保住她的孩子。” 宋芙都气笑了。 白侧妃的脸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不过她也能明白白侧妃的意思，毕竟程瑞不行了，宋茵肚子里的孩子兴许是程瑞唯一的孩子。 那自然是要不遗余力地保住。 她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拂开白侧妃的手，道：“这种事，谁敢保证？” “侧妃，听宋茵喊成这样……” 怕是不好了。 白侧妃的脸一下就变了，立刻推着宋芙往内室去，“世子妃快去看看吧！” 白侧妃又给了她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显然是要让侍女陪着宋芙一起。 这是防备宋芙悄悄做什么手脚。 宋芙既然都来了，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她直接拉着白侧妃就往内室走。 “侧妃也一起吧。” 好好看清楚，她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白侧妃自是想挣扎，却被宋芙拽的直接进了门。 可两人刚进门，一个枕头就被砸了过来，“滚出去……啊！” 声音满是痛苦，表情狰狞，呵斥之人正是宋茵。 宋茵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浑身跟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床褥上已经肉眼可见地被血浸透。 白侧妃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一看宋芙这样，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心知这怕是真不好了。 她立刻推宋芙，“快去看看，救救孩子！”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孙儿啊。 宋芙只瞧了一眼便知，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 可她还没说话，宋茵便立刻反驳，“不要，滚！让她滚！” 宋茵无疑是想让宋芙滚。 白侧妃立刻道：“你闭嘴！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是宋芙，是宋芙害我！” 宋茵再次喊了起来，“是她害我！” 宋芙：“……” 白侧妃怀疑的眼神立刻看了过来，像是当真信了宋茵这话一般。 宋芙都懒得辩驳，她道：“既然如此，那你报官吧。” 白侧妃抿紧唇，心里也想起了上次的事。 上次大夫的确说过宋茵的胎像不是很稳，若非宋芙身边那个侍女，怕是孩子上次就没了。 白侧妃心里对宋芙还是有些相信的，这才会第一时间让下人将其请过来。 宋芙也看着白侧妃道：“侧妃你也瞧见了，宋茵根本不让我为她诊脉。” “既如此，我是无能为力……” “不行。”白侧妃猛然出声，“必须瞧。” 她看向宋茵，“听话些！” 不管孩子是不是宋芙害的，总归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更糟？ 在白侧妃的弹压下，宋茵终究是不敢再闹。 只得乖乖的任由宋芙为她把脉。 宋芙摸着宋茵的脉象，眉梢轻挑，心里已有了数。 她轻轻摇头，说：“孩子保不住了。” 白侧妃如丧考妣，身体一颤，幸而被身后的侍女扶住。 但她仍只觉天都塌了。 “不过……” 宋芙一个大喘气，让白侧妃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宋芙的手，“不过什么？” 宋芙斟酌了下，还是说：“孩子虽已满了三月，但怀像不稳，实在不宜……” “啊！” 宋茵尖锐的叫声遮掩了宋芙的话。 她在床上翻滚挣扎，吼叫，“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白侧妃听得直拧眉。 实没耐心听她闹，转身就走，“世子妃，我们出去说。” 宋芙正要跟上，身后再次传来宋茵的声音，“姐姐，可以陪陪我吗？” “我好痛，我害怕……” 宋芙脚步一顿，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孩子是她害的。 现在就在她面前示弱装可怜了。 白侧妃已走了出去，她对满屋子的血腥味十分不喜，再则孩子都没了，宋茵对她来说便也没什么用了。 “姐姐。” 宋茵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芙一转眸，便见她眸光灼灼地盯着她，整个人虽虚弱，却再也没了之前的痛苦与狰狞。 反而显得有些平静，“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宋芙反问。 宋茵轻咬下唇，没有回答，只是道：“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宋芙冷眼看着她，表情没有丝毫波澜，更不会心软。 宋茵泫然欲泣，“姐姐，我都这样了，我都已经付出代价了，你当真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难道你从小对我的疼爱也是假的吗？” “就算你当真不在意我，那父亲呢？宋家呢？阿启呢？” “难道你当真要让整个宋家都染上污名吗？” 宋芙笑了。 她冷眼看着宋茵，“你好大的脸。” “为宋家抹黑的人是你，怎么还非要我与你沆瀣一气吗？” “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宋茵立刻说。 宋芙翻了个白眼。 转身欲走。 “啊！”身后传来侍女撕心裂肺的喊声，“杀人了！世子妃杀人了！” 霎时间，原本在外室的人都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着屋内这一幕。 宋芙站在屋中，躺在床上的宋茵肩膀处扎着一把匕首！ 第121章 世子妃红杏出墙 “大夫，立刻请大夫！” 有人喊着。 白侧妃此刻也再次被请了进来，那侍女跪在地上，神色哀戚，“侧妃，您要为夫人做主啊！” “方才您刚走，世子妃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杀了我们夫人！” 宋芙神色冷静地站在屋里，看着这一出闹剧。 宋茵刚刚那一刀是真的狠，匕首深入肩胛，以致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些。 瞧着倒像是随时会没命一般。 白侧妃看向宋芙，眼神闪烁间，立刻便有了主意，当即道：“世子妃，你这是何意？” 宋芙立刻明白，无论这件事真相如何，白侧妃这是准备将计就计了。 “不是我动的手。” 宋芙表情冷静，看向一边的婆子，“报官吧。” “笑话！”白侧妃冷笑一声，“世子妃说得轻松，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岂可外传？” “到时岂非让都城众人都笑话我们定王府家宅不宁？” 那侍女跪在地上，猛地磕头，“侧妃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世子妃她害了我们夫人肚里的小公子不算，如今还想杀人灭口……” “你胡说！”匆匆赶进来的棋雨立刻出声辩驳，“我家世子妃才没动手。” “你是世子妃的丫鬟，自然是向着世子妃。”那侍女立刻说。 “我家夫人最怕痛了，难道会自己扎自己，就为了陷害世子妃吗？” 棋雨：“明明就是！” 棋雨这般说着，可屋内众人多是不信，所有人都不觉得宋茵会做这样的事。 白侧妃眼神微沉，“世子妃，此事你需给我们一个交代。” “纵然你是世子妃，也不能随意杀人。” “来人，将世子妃带下去——” 白侧妃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道声音，“我看谁敢？” 世子！ 程钰！ 棋雨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宋芙，那表情好像在说：世子妃，咱们有救了！ 宋芙：“……” 她看着棋雨，微微拧眉，面露疑惑。 方才屋内喊出那一声的时候她就让棋雨立刻出去报官，所以棋雨才会后进来。 可如今程钰来了是什么意思？ 棋雨喊的是程钰？ 程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里面宋茵小产，他自是没进来的。 白侧妃听到程钰的话，表情也是变幻不定！ 该死的，程钰那残废又来了！ 白侧妃虽然心生不满，却还是只得出门，看着程钰的表情微沉，“世子怎的来了？” 宋芙也出了门。 这才瞧见推着程钰来的人竟是彭霜。 她只瞧了一眼，便立刻别开了视线。 白侧妃还在说：“世子，世子妃今日竟胆大包天，对宋茵下杀手。” “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是纵容不得了。” “就算世子袒护……” 宋芙忍无可忍，打断她，“白侧妃，我都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别急着盖棺定论！” “想要知道宋茵那匕首是谁扎的，很简单。” 宋芙唇角轻勾，眼里闪过一抹笃定。 白侧妃一愣，看见她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世子妃此言何意？” 宋芙冷声说：“只需让人检查伤口便可。” 宋芙微微拔高了些声音，确保里面的宋茵能听见，“侧妃也知道，我就是大夫，对这些也算有些了解。” “自己造成的伤口，与他人造成的伤口在方向，力道等方面都有一定的差异。” “想要知道宋茵身上的伤口究竟是谁造成的，很简单。” 白侧妃面色微沉。 程钰身边的彭霜适时开口，“世子，妾身觉得世子妃言之有理，不如寻个大夫来为二夫人瞧瞧吧。” “若是一般大夫看不出，想必仵作定是能瞧出的。” 宋芙的心情有些许的复杂，却还是点头赞道：“霜姑娘所言甚是。” 白侧妃唇角轻扯，“宋茵身份尊贵，岂能叫那种糟践人来瞧？没的不吉利。” “若非二夫人信誓旦旦的说此事是世子妃所为，妾也不会出此下策。”彭霜丝毫不惧，说话条理清晰。 整个人与她刚进王府时差别甚大，再没了当初柔弱可欺的气质。 宋芙的心情有些许的复杂。 这……是程钰的宠爱给了她底气吧。 正在此时，大夫也到了。 “二夫人！”里面忽然传来侍女的声，“二夫人晕过去了！” 白侧妃立刻说：“快去包扎！” 宋芙含笑慢悠悠道：“无妨，去包扎吧，等仵作到了再拆开检查伤口就行。” 她轻描淡写，却叫屋里的人都不由背后一凉。 听着就痛！ 白侧妃深吸一口气，只得耐着性子道：“世子妃此言何意？” 宋芙诧异抬眸，“白侧妃是觉得我的清白不要紧吗？” “若是如此，我必是要进宫请陛下皇后为我做主……” 进宫？ 那怎么行？ 且不说白侧妃已猜到此事必是宋茵自导自演，便当真是宋芙所为，陛下怕也会护着！ 白侧妃只得捏着鼻子说：“想来是那侍女心生歹意，故意谋害了主子栽赃世子妃。” 此事自然不能说是宋茵自己动手，必是要寻个替罪羊的。 宋茵的贴身侍女就是最好人选。 随着白侧妃话音落下，宋茵的侍女很快便被人带了出来。 大夫也成功进门，为宋茵包扎。 那侍女跪在地上，神色哀戚。 白侧妃看着她的眼神无疑带着警告，“说，此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侍女伏跪在地上，“是，是奴婢……” “贱婢！”白侧妃一脚踢过去。 “侧妃饶命，奴婢也不想的，二夫人对奴婢很好。可，可奴婢害怕，奴婢害怕……” 侍女说这话时，抬眸瞧了一眼宋芙，然后身体缩瑟。 姿态十分明显，她害怕的是宋芙。 白侧妃眼神轻闪，看出了什么，立刻问：“害怕？你害怕什么？” “害怕到竟要对你家主子下手？” 侍女猛地磕头，“是，是……” “说！” 白侧妃怒斥一声，侍女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闭着眼睛大喊一声，“奴婢看见世子妃红杏出墙！” 屋内霎时安静。 那侍女抽噎着说：“奴婢害怕世子妃杀人灭口，所以，所以才……奴婢知错了。” 第122章 狗咬狗，才好看 “你胡说什么！你敢污蔑世子妃！” 棋雨当即就炸了，愤怒的看着地上的侍女，眼神凶狠。 那侍女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往后缩，然后哭。 倒显得棋雨咄咄逼人。 “棋雨。” 宋芙拦住棋雨，表情冷静，垂眸看着地上的侍女。 “你说我红杏出墙？” 宋芙看着地上的侍女，“对方是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为何会瞧见？” 宋芙一连四问，眸光灼灼地看着地上的侍女。 没有心虚，没有辩解。 冷静又理智。 倒是让侍女眼神闪烁，“是谁世子妃您心里应当清楚才是……” “是我在问你。”宋芙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问。 侍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看着宋芙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虚。 背后冷汗涔涔。 世子妃她，她好吓人！ “是住在杏儿胡同的孟星河，孟公子。”侍女吞吞吐吐的，却还是将孟星河的姓名报了出来。 侍女心里虽然害怕，却又带着几分一往无前的勇气。 她总是要死的，她还怕什么？ 只有将宋芙捶死，她死之后她想保全的人才能安全。 二夫人说得对，若是宋芙安然无恙，日后必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侍女看着宋芙，一脸的视死如归，“如今奴婢都要死了，奴婢也没什么好怕的。” “半月前，您女扮男装，前往孟家与孟星河幽会。” 侍女眼中异彩连连，“您孤身一人，进了孟家数个时辰，而后更是每隔几日便前往孟家与孟星河幽会。” “前几日，孟星河出事失踪，世子妃您为了他更是求到了夤夜司。” “奴婢没有说错吧？” 霎时间，屋内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倒是宋芙，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她眼角余光下意识看了一眼程钰的方向，却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好似要杀人一般。 白侧妃眼中则是精光闪烁，冷笑连连，“既然如此，那如世子妃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子，定王府是绝不能留的！” 她生怕事情有变数，甚至不想听宋芙的解释，便要急着将此事定下。 “来人，将宋芙这个败坏门风与人私通……” “是我的意思。” 程钰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白侧妃的话。 屋内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白侧妃表情一僵，却还是道：“世子，你可不要为了世子妃而说谎骗人……” 程钰抬眸瞧她，眼神冰冷无情。 好似在反问：他用得着说谎骗人？ 程钰冷声道：“本世子的家事，需要侧妃置喙？” 好不容易出了这样的事，宋芙又当真是有小尾巴可抓，白侧妃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 她可没忘记当初宋芙说程瑞“与人私通”时，是怎么惩罚他的！ 不要宋芙半条命，她枉为人母。 “世子这话可笑。”白侧妃寸步不让，“若是旁的事，我自是管不着。” “可如今定王府里出了败坏门风的东西，那我便不能不管了。” “呵。”程钰轻嗤一声，看着白侧妃的眼神似已经看穿一切。 “此事仅凭背主之奴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程钰声音发冷，“连自家主子都能害，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拖下去。” “杖毙。” 程钰声音轻飘飘的，却宣布了一个人的死刑。 那侍女面色煞白，眼看着有婆子进来拉她，她终是吓得瘫软在地。 “世子此举怕是不能服众！”白侧妃再次出声，“此事涉及世子妃，若是世子如此草率决定。” “怕是会让人觉得世子为了维护世子妃，枉顾人命。” 程钰抬眸瞧她，唇角轻扯。 “那便如侧妃所言。” “移交夤夜司。” 白侧妃面上的笑还没彻底绽放，便整个僵在脸上。 而地上的侍女听到“夤夜司”三个字，眼里闪过巨大的恐惧。 原本已经浑身瘫软的她此刻竟不知从何处生了一股子力气，起身朝着柱子撞去—— 可有人更快。 婆子们早有防备，飞快地拦住侍女，三下五除二将人捆了起来，堵住嘴，只等送去夤夜司。 白侧妃被侍女扶着的手有些发抖。 他怎么敢？ 程钰说完，已不想再理此事，调转轮椅，转身离开。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宋芙方才全程都没有说话，此刻看着程钰的背影，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 她敢作敢当，反正也要和离了，原本就是不怕直接承认的。 可没想到…… 程钰会出言维护她。 宋芙收回视线，眼神转而落在白侧妃身上，似想到了什么一般。 笑着提醒，“哦，我方才还有句话没说完。” 宋芙话音落下，明显听到了内室传来宋茵有些明显的呼痛声。 可惜这次再没侍女为她冲锋。 宋芙看着一脸怀疑的白侧妃，一字一顿地说：“宋茵身怀有孕，胎象不稳，实在不宜同房。行房太过剧烈，这才冲撞了胎儿，当真是可惜。” 宋芙说完，转身就走。 完全没管身后如遭雷击的白侧妃，以及瞬间安静下来的问心堂。 问心堂屋内，所有听到宋芙说话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只觉得脖子发凉。 她们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还能有命在吗？ 白侧妃身体一个踉跄，脸色难看的可怕，她抓着侍女的手无意识地用出了全部力道。 尖锐的指甲划破侍女白皙的手臂，沁出点点殷红。 侍女痛的面色扭曲，此刻却不敢呼痛，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许久。 侍女才听到白侧妃的声音，“将里面的大夫叫出来。” 她要亲自问。 这种事既然宋芙诊得出来，那别的大夫必定也诊得出来。 …… 宋芙离开问心堂，当即对棋雨道：“立刻传信给宋家人，说有人要害宋茵性命。” “要快。” 她方才不曾交代，是不确定宋茵是否当真与人有私。 如今确定了，说不定白侧妃会借此机会做些什么。 那怎么行？ 若真让宋茵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甚至白侧妃还可能暗中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头上。 那更不行了。 狗咬狗的戏，才好看呢。 第123章 不想被人嘲笑 宋芙将此事交给棋雨，转身则是朝着书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她没在问心堂耽误什么时间，再加上程钰轮椅的速度总是要慢些。 所以她没多久便追上了程钰一行人。 “程钰！” 宋芙出声，当着众人的面叫出程钰，看着他的表情十分复杂。 程钰一行人停下脚步。 剑影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现在是该退下还是该怎样。 倒是彭霜主动行了行礼，低声对程钰说：“世子，妾身去书房等您。” 程钰顿了半晌，才轻轻颔首，“嗯。” 彭霜这才离开，走之前还没忘将剑影也带走。 宋芙这才能走到程钰面前。 夜色已深。 夏日的夜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摆，深深夜色中，她灼灼地盯着他的眼。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程钰放在袖子底下的手微蜷，鼻尖能清楚嗅到她身上的气息。 整日接触药材的清苦，以及丝丝不知名的甜香。 “你误会了。”他声音淡漠，看着她。 “我只是不想被人嘲笑。” 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好似一汪看不见底的寒潭。 寒意四散，瞧不见底。 宋芙抿紧唇，并未因此退缩，一直看了许久。 程钰调转轮椅，转身离开。 宋芙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是再一次鼓足了勇气。 “程钰。” 他的轮椅停下。 “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程钰头也没回，只是背脊绷紧，语带讥诮，“怎么？一个姓孟的还不够？” 程钰的话说完之后，只觉身后再没回答的声音，只听见宋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走了。 程钰心头微滞，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回头瞧她一眼。 宋芙没再回头，转身回了明心院。 她多次问过程钰，反复确认他的心意，确认他是认真的，还是有苦衷。 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羞辱。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君若无情我便休。 她又不是非程钰不可，反正她对程钰从来都只是愧疚更多。 不过…… 她重生之初曾在心里发过誓，会找出谋害程钰的凶手，护他周全。 如今依旧作数。 宋芙刚回到明心院没多久，刚刚安静不过片刻的定王府就再次变得热闹。 宋家人直接上门了！ 在王府大门处闹着非要见宋芙与宋茵。 这消息传到白侧妃耳中时，她正命人趁机解决了宋茵。 了结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敢给她儿子戴绿帽子的贱女人。 听到宋家人上门的消息，白侧妃第一反应便是阻止。 将宋家人打发走。 可刚吩咐下去，便听外面已传来喧闹声与脚步声，紧接着侍女匆匆跑进了问心堂。 “侧妃，世子妃将宋家人迎进来了！” 白侧妃眼前一黑。 故意的。 宋芙一定是故意的。 宋芙从前与宋家早翻了脸，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带宋家人进来？ 白侧妃正这样想着。 柳氏已然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担忧，“侧妃，茵茵呢？” “我听说茵茵出事了，可是当真？” 柳氏一脸的担心，问话间直接就要朝屋里走去。 白侧妃眼神轻闪，立刻伸手拦住柳氏，“宋夫人这话问得好。” “本侧妃也想问问，宋茵回一趟娘家，怎的好端端回来就小产了！” 说着，白侧妃的眼里已全是怀疑。 宋茵红杏出墙，却是打着回宋家的名头。 那男人在宋家？ 如此想着，她再看宋家人的眼神绝算不上客气。 “什么？小产了？” 柳氏大惊，她只知有人要害宋茵性命，便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才知，原来竟是小产了。 柳氏直接就往屋里走，“我要去看看茵茵，她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白侧妃冷笑一声，伸手拦住她，“宋夫人，急什么？” 柳氏原本就担心了一路，到现在都没看见宋茵的具体情况，再被白侧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 当即心里也怒了，“侧妃，你这是何意？茵茵出了这样大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进去瞧瞧？” “莫不是你们定王府合起伙来要害我家茵茵吧！” 柳氏原本就是妾室扶正，出身并不高，最大的手段便是扮柔弱装可怜。 恼怒之下自是口不择言。 白侧妃都气笑了。 “宋夫人好大的威风。” 见此，宋父忙上前，“侧妃见谅，柳氏她只是爱女心切，这才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冒犯侧妃。” “呵。” 白侧妃冷笑一声，当真是想此时就立刻拆穿询问宋芙与人私通一事。 可涉及程瑞的面子。 她只得忍耐了又忍耐，只得容忍柳氏进了屋。 很快，屋里就传来柳氏的哭喊声。 毕竟是女子小产，宋父和宋启究竟是不好进去的。 但父子俩此刻听着柳氏的哭声，也觉焦急不已。 宋父焦急地走来走去，一眼瞧见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宋芙。 当即忍不住道：“阿芙，究竟是怎么回事？茵茵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 “身为姐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宋启也忍不住说话，“就是，大姐姐，现在外面都传你医术了的，怎么你就不上上心，好好护着二姐姐呢？” “亏得二姐姐今日回家还处处为你说好话，却没想到竟是……” 宋父听到这话眉头更皱，连声说：“你弟弟说的是，你就这么一个妹妹，当初这门亲事也是你非要促成！” “如今你就让你妹妹吃这样的苦头？你扪心自问，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笑……” 宋芙的确在笑。 “说完了？”宋芙看着两人。 宋父和宋启对视一眼，心情都十分复杂。 宋芙慢悠悠道：“宋大人有句话说得不对，这门亲事当初可不是我非要促成的。” “分明是宋茵自己爬床爬——” “闭嘴！”宋父疾言厉色，恼怒之下，扬手就要打宋芙。 他眼中甚至还闪过一抹快意。 从前他打不得。 如今他还打不得？ 从前宋芙是定王府人人羡慕的世子妃！ 如今的宋芙只是一个下堂妇。 他做父亲的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就在此时，他“啊”的一声，惨叫出声！ 第124章 不会让她现在死 宋修齐扬起的手被一枚石子直接打歪。 他表情扭曲，捂着十分疼痛的手，震怒道：“谁，是谁！” 他面上的愤怒在看清从门口走进来的时戛然而止。 来人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但最具辨识度的却是脸上的面具。 夤夜司大名鼎鼎的影司使！ 这位爷怎么来了？ 宋芙同样挑眉，看着来人。 总算来了。 院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只听得见里面传来的柳氏的哭声。 好一会儿，宋修齐才反应过来，强忍着怒意对影司使扬起一个笑，“影司使这是何意？” 影司使抬眸瞧他，漆黑的眸里不带丝毫感情。 “查案。” 他言简意赅，声音冷沉。 宋修齐在官场多年，却还是被影司使一个眼神吓到。 以致他一时语塞。 白侧妃心里同样发颤，却还是忙问：“查案，查什么案？谁报的案？” “我，我报的案！” 宋芙很有些骄傲自豪的回答。 白侧妃：“……” 她瞧宋芙那样，险些吐出一口血。 宋芙问一边的管家，“方才那个侍女呢？” 管家连忙回答，“回世子妃的话，已经移交给夤夜司。” 宋芙满意颔首。 白侧妃却是黑了脸。 当真交给夤夜司处理？ 宋芙点了点头，“那此事便劳烦影司使了，事关我的清誉，还请影司使尽快还我一个清白。” 影司使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只见她一脸坦然。 “嗯。” 他颔首道。 许是瞧见他的态度温和许多，方才被吓的不轻的宋启这才开口。 “影司使，既你是来查案的，方才又为何对我父亲动手？你……” 宋启的话还没说完。 影司使便冷冷转眸看了过去—— 他的话立刻卡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一个字。 宋启脸色一白，背后发凉，而后一张脸慢慢涨红，心里又羞又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被影司使一个眼神吓成这样。 影司使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 屋内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柳氏凄厉的声音响起。 “来人！救命！出血了……好多血！” 听到这话，院中众人神色各异，白侧妃的慌张里带着几分窃喜。 宋修齐和宋启则都拧紧了眉，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宋芙微微蹙眉，看了白侧妃一眼，大步就要进门。 “你要做什么？” 宋启当即伸手，就要抓住宋芙的手。 可另一人的动作却更快些，正是影司使。 影司使抬手挡住宋启的手，宋启只觉得手好似撞上了一堵墙，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这么一瞬间，宋芙已经进了门。 见此，宋启眼睛泛红，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了，很有些没有底气地说：“要是我二姐姐出了什么事……” 影司使如同瞧傻子一般的看了宋启一眼。 “闭嘴。” 与这种蠢货说话，他都担心被传染的和他一样蠢。 宋芙已经快步进了门，直奔宋茵的床边。 屋内的血腥味更浓！ 宋芙一眼便看出宋茵此刻的状态很差。 柳氏则是坐在一边哭，一整个就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看到宋芙来，甚至还下意识地挡在宋茵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你想做什么？” “柳姨娘莫忘了，我可是大夫。”宋芙笑着说：“宋茵怎么说也姓宋，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对此，柳氏面露怀疑。 显然不相信宋芙会有这样好心。 宋芙对着她身后的方向努了努嘴，说：“再不救的话，柳姨娘你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哦。” 柳氏：“……” “救，救我……”微弱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却是宋茵。 宋茵看着宋芙，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宋茵都这样说了，柳氏只得起身让开，一双哭红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宋芙。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茵茵。” 宋芙还是第一次看见柳氏这般卑微。 她觑了柳氏一眼，并未说话。 只从棋雨身上接过她的银针，飞速打开，在宋茵身上落下几针。 用作止血。 紧接着，她便是为宋茵把脉，确定她此刻的情况。 果不其然。 知道宋茵与人有私的白侧妃根本忍不住，对宋茵出手了。 宋茵应当是方才被灌了活血的汤药。 偏偏她刚刚小产，原本就气血两亏，再加上汤药剂量不小，这才引得大出血。 这和上次武安侯夫人的情况细节上有所不同，却也大差不差。 宋芙算得上有经验。 没一会儿，宋茵的血便被止住。 而后她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个方子，说：“宋茵喝了太多活血的汤药，气血两亏，先按这方子吃吧。” “什么？” 柳氏一把抓住宋芙的手，表情莫测，“活血的汤药？” 在宋茵小产的时候？ 这与光明正大想要宋茵的性命有什么分别？ “是啊。”宋芙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不过柳姨娘放心。” “有我在，宋茵不会死的。” 不过要吃不少苦头了。 宋茵这人……没那么简单。 怎能让她就这样轻易死去？那未免太过无趣。 况且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宋茵为程瑞戴这么多绿帽子。 柳氏虽对宋芙的话将信将疑，可瞧着宋茵的确不再流血，便也松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宋茵感受着身体的虚弱，抬眸瞧着宋芙的眼里却仍是带着刻骨的恨意。 她绝不会因此就感激宋芙。 若非宋芙将她的事告诉白侧妃，白侧妃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很快，宋茵的状况稳定。 宋芙也收了针，起身朝外走去。 这屋里味道着实有些重。 她刚走，柳氏便忙问宋茵，“茵茵，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活血的汤药……” 宋茵眼神轻闪，“娘，是白侧妃。” “白侧妃要害我。” 宋芙，白侧妃……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氏惊愕得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和愤怒让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宋芙直接迈步出了门，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宋芙一一看过众人的反应。 而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说：“不负众望。” “人还活着。” 第125章 不好意思，我没道德 话音落下，众人表情各异。 宋修齐与宋启无疑都松了一口气。 白侧妃的表情则是黑沉如水，看着宋芙的眼里寒光闪烁。 宋芙！ 又是宋芙！ 该死的宋芙！ 宋芙对着白侧妃笑了笑，转而认真对影司使说：“影司使大人。” “我刚刚为宋茵诊脉，发现她小产之后喝了大量的活血汤药，这显然是有人蓄意害她，影司使大人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世子妃！”白侧妃声音有些严厉地打断她，“这件事里定是有误会，怎好用这样的小事麻烦影司使？” 宋芙有些诧异地转眸看她，“小事？” “宋茵险些死了，白侧妃你说是小事？” 宋芙的语气太大惊小怪，以至于院内众人的眼神都落在白侧妃身上。 宋修齐暂且不论，宋启的眼里已有了些不满。 宋启一向与宋茵感情最好。 此刻冷声道：“有人故意害我姐姐，此事宋家不会善罢甘休！” 帅。 宋芙都险些为宋启的霸气鼓掌。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白侧妃鼻子都气歪了，她还想再说，影司使已经道：“不麻烦。” 他声音并不很高，却极其入耳。 院里众人的眼神都因此而落在他身上，静待下文。 “此事夤夜司会查。” 影司使话音落下，夤夜司的人已经将问心堂控制住。 白侧妃眼前一黑，真恨不能当场晕过去才好。 宋芙立刻鼓掌，一脸赞赏道：“影司使大人当真是大好人。” 众人：“……” 此事有夤夜司参与，便如快刀斩乱麻一般，事情解决得既快又利落。 问心堂一个侍女承认是她记恨宋茵，所以才故意下药害了宋茵。 因着天色已晚。 夤夜司众人抓到人之后也没多待，终是准备离开。 宋芙忙跟了上去。 她和影司使并肩而行，正色道：“影司使大人，今天当真是多谢你了，这大半夜的，还要麻烦你亲自赶过来。” 宋芙声音轻快，好似全然没被之前的事影响。 程钰听到她的话反而有些沉默。 许久才嗯了一声，说：“这是交易。” …… 宋芙将影司使等人送走，也没想着再去看戏。 准备回明心院休息。 可刚走没几步，便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低声说：“世子妃，宋大人他们想要见您。” 宋芙有些诧异，“见我？见我做什么？” 管家老老实实摇头，“属下不知。” 准没好事。 宋芙不想去。 就听管家又说：“宋大人说，若是见不到您，他便不走了……” 管家一脸为难。 “那管家你还不赶紧让人收拾屋子，把人安置下来？”宋芙理所当然地反问。 让她去见宋修齐？ 宋修齐好大的脸哦。 一个靠在妻子娘家上位，又在发妻下葬次月便迫不及待扶正青梅小表妹的渣男。 也配？ 管家：“……” 宋芙继续说：“就当是救济穷亲戚呗，这种事还要问我？” “宋芙！”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宋芙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宋修齐亲自寻过来了。 管家见此，默默地退到一边。 夜色中。 宋修齐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面色黑得可怕。 在他身后，柳氏双眼含泪，整个人柔弱又可怜。 宋启搀扶着她，表情很有些别扭。 “宋芙，你什么意思？”宋修齐愤怒地质问，什么叫救济穷亲戚？ “夫君。”柳氏柔柔弱弱地开口，“你就别凶大小姐了。” 宋启此刻低着头，说：“大姐姐，从前是我误会你了。” 来者不善啊这是。 宋芙抬眸看着几人，“找我有事？” 宋修齐又被她这态度气得不轻，“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 宋芙真诚的说：“谢谢你提醒我。” 宋修齐被气得一噎，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他张嘴就要骂人，可听到耳边柳氏的低泣声，终究是忍耐下来。 颐指气使道：“你也知道，茵茵刚刚小产，又被奸人所害，如今身体正虚弱着。” “你是她姐姐，又会医术，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专心照料她，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凭什么？”宋芙都不气，她就是觉得好笑！ 甚至是荒唐。 宋修齐一怔，然后说：“凭茵茵是你妹妹，凭我是你父亲！” “宋芙，你还以为你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定王府世子妃？” 宋修齐的话说完，柳氏忙开口唱红脸，“大小姐，你今天救了茵茵的性命，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茵茵这个妹妹的。” “我听说你救了安平长公主，救了武安侯夫人……你心地如此善良，必不会不管茵茵的，对不对？” 宋芙：“……” 她只是善良，又不是有罪。 “道德绑架？” “让你失望了，我没道德。” 宋芙说得理直气壮。 “宋芙，你闹够了没有？”宋修齐指责。 柳氏哭着说：“大小姐，你都能救外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去死吗？” 宋启也是一脸的失望，“大姐姐，我都承认是我误会了你，你还要怎样？” 听到几人的话，宋芙面上的笑容收敛，彻底冷下了脸。 “宋大人。”宋芙的语气称得上平静，“我与你，早在三年前便已恩断义绝，怎么？老年痴呆了？” 宋芙不顾宋修齐剧烈起伏的胸膛，又看向柳氏。 “柳姨娘真会说笑，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我一定会闭上眼睛的。” 柳氏身体一颤，柔弱无骨地倒在宋修齐怀里。 “还有你，你承认误会了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你算什么东西呢？” “宋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不过你贱，你没有。” “宋芙！”宋家一家三口怒吼出声，看着宋芙的眼里甚至带了杀意。 “好好好，我等着看你被休出王府那日。” 宋修齐说完，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开。 宋芙讥诮出声，“那你可要活得长些。” 宋修齐背影一顿，走得更快了些。 柳氏却还是担心宋茵的心占据了上风，有些不甘心，“大小姐，求求你……” 宋芙看她，“要宋茵命的人又不是我，柳姨娘这般担心不如留下来亲自照顾？” 第126章 奸夫是谁 宋芙说完就要走。 刚走两步，身后又一次传来宋启的声音，“大姐姐，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难怪定王世子他非要与你和离……” 宋芙停下脚步，看着身后那个对她而言已经不能更陌生的少年，眼里只有冷意。 皎皎月色下，她的眼神太冷。 宋启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可心里的愤怒与敌视不曾少半分。 尤其是想到刚才宋芙竟说他……贱！ “废物。” 宋芙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宋启自然不甘，当即就要追上去，想要跟宋芙说个分明。 却听宋芙道：“管家。” “再让他们烦我，你也不用干了。” 宋启立刻被出现的管家拦住。 宋芙这才终于觉得安静下来。 回到明心院，棋雨忍不住问：“世子妃，您今日为何要救二小姐？她实在是……” 宋芙沉吟着说：“我想知道宋茵的另一个男人是谁。” “宋家那边需得仔细查探，最好是将今日进出过宋家的所有人都整出一份名单给我。” 棋雨虽不明白，却还是乖巧点头，“是，世子妃。” 宋芙今日虽救了宋茵，但经此一事，宋茵的身体也是元气大伤。 需得好好养伤。 问心堂。 程瑞浑身是伤，因着前些日子叫喊不停，吵得宋茵休息不好，宋茵便打着腹中胎儿的旗号，搬到了距离程瑞最远的院子暂住。 说是暂住，可这几日也没搬回去。 所以宋茵小产一事的动静也没传到程瑞耳中。 一直到程瑞睡醒，才被下人禀报了今天发生的事。 听说宋茵小产，程瑞的表情当即就变了。 再听说宋茵大出血，命悬一线，程瑞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他听随从说完，表情复杂地问：“你是说，有人在宋茵的药里下了东西？” “是。”随从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 程瑞脸色一黑，当即道：“去将我母妃请来！” 很快。 白侧妃就到了程瑞屋里，她有些担心和忐忑地看着自家儿子。 宋茵红杏出墙的事她还没准人外传，就是担心程瑞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受不了。 此刻只担心程瑞是否知晓了此事。 程瑞屏退众人，看向白侧妃，“母妃，是你让人在宋茵的药里下了活血之物？” 白侧妃眼神闪烁，第一反应自是不承认。 她飞快摇头，说：“你这从哪听来的话？我怎会做这样的事？” “母妃。” 程瑞有些无奈的出声。 白侧妃眼神轻闪，立刻将屋内的所有下人全部撵走。 这才在程瑞床边坐下，说：“那贱货破鞋，若非为了你的名声，我定要将她沉塘！” 白侧妃说得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恨意。 程瑞听到这话，眼皮一跳，声音有些急切，“母妃你，你说什么？” 白侧妃看着程瑞，眼里满是疼惜，“瑞儿，你听母妃一句劝，那宋茵不是什么好人……” 程瑞眼前一黑。 他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白侧妃的手臂，“都有谁知道了？” “什么？”白侧妃倒是一愣，一时竟没能明白程瑞的意思。 程瑞深吸一口气，说：“母妃，今天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原原本本的，一点不落的告诉我。” 白侧妃还想劝说儿子，可瞧着程瑞的表情，又将到了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 转而说起今天的事。 越听，程瑞的表情就越是难看。 宋芙。 此事又与宋芙有关。 那贱人！ 白侧妃也是越说越生气，道：“瑞儿，那宋茵咱们决不能留！” 这次没死，还有日后呢。 只消给她下一些慢性毒药，再加上宋茵小产本就伤身。 如此一来，天长日久的，宋茵没多少日子好活。 白侧妃正畅想着，就听程瑞摇头，“不行。” “宋茵不能死。” 白侧妃一怔，旋即皱眉，心里满是痛惜。 都这个时候了，瑞儿还一门心思的护着宋茵，多感人啊！ 可宋茵那贱人呢？ 竟敢做出此等对不起程瑞的事…… 白侧妃一把握住程瑞的手，说：“瑞儿，你放心，此事我会解决，定不会让你烦恼。” “等日后，母妃再为你说个比宋茵好千万倍的女子……” 程瑞：“……” 他沉下脸，表情严肃，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警告之意。 “母妃，我说了，宋茵不能死。” 程瑞担心白侧妃不当回事，索性道：“若她出事，我也活不了。” …… 夤夜司。 宋茵身边的侍女从被人带进夤夜司地牢的那一刻，便已浑身瘫软。 眼里满是恐惧，如同一滩烂肉一般，只能被夤夜司的人拎着进了地牢。 随后，她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挣扎不得。 地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一束光从头顶垂下，周围则显得昏暗，在这样的氛围里，侍女有一种整个人都暴露于阳光底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周围安静无声。 终于，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侍女虽不曾见过来人，可双腿已经在颤抖，她满目恐惧地看着来人。 很快看到了来人脸上的面具。 影，影司使？ 影司使在侍女面前停下，“奸夫是谁。” 侍女瞳孔微缩，眼神闪烁，整个人都心虚得不行，声音颤抖，却还在嘴硬：“什，什么？” 程钰眼神都未变一下，就那么看着侍女，“宋茵的奸夫，是谁。” 此人进夤夜司的罪名是谋害主子，已经确定没命再活着离开。 程钰自不介意问得直白一点，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侍女的脸煞白。 她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程钰轻飘飘道：“想好再回答。” “方才，夤夜司已经查到了你家人搬去的位置。”他看着侍女，“你也不想害了他们吧？” “告诉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是你说的。”程钰承诺。 侍女眼神闪烁，明显心动了。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知道……” “每次……小姐都会把我打发走。”侍女哭着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求求您了……哇……” 侍女放声大哭起来。 ……宋茵果然有个奸夫，程钰暗道，并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程钰准备开口时，侍女忽然大喊，“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曾瞧见过小姐有一块造型别致的玉佩！” 第127章 背信弃义的小子 翌日。 宋芙一早起来，便听棋雨说，柳氏当真在定王府住了下来。 看样子是真打算亲自守着宋茵。 宋芙听到这消息，微微愣了一下。 若是母亲还在……定也不舍得她如现在这般，受折磨多委屈的。 宋芙收拾收拾，直接离了定王府，往夤夜司去。 救人要紧。 其他的爱谁谁吧。 迎接宋芙的依旧是上次的张作。 宋芙跟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起什么似的说：“张大人，段司使还不曾回来吗？” 她都许久不见段成了。 张作点头，“是，段司使尚未回来。” 说着，他也有些疑惑地抬手挠了挠头，“说来也奇怪，从前的任务结束都很快，此次却是这么久了段司使还不曾回来。” “兴许事情太多。”宋芙说。 张作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也许吧。” 司使的事，哪是他能知晓的？ “宋大夫您与段司使认识？”张作有些好奇。 宋芙点头，“我们幼时曾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奥！”张作一脸恍然，大声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呵。” 一道轻嗤声响起，张作只觉背后一凉，朝着发声处看去，立刻抱拳道：“影司使！” 程钰懒懒抬眸看他，“这么会说，不如去做个说书先生。” 张作的头更低了些，“属下知错！” 见此，宋芙忙说：“影司使大人，您误会了，张大人他……” “这是夤夜司的事。”程钰道。 宋芙立刻闭嘴。 “下去。”程钰对张作吩咐。 张作没再犹豫，道了声是，立刻转身大步离开。 宋芙：“……” 行吧，她也认识路。 她正这般想着，却见影司使往内院走了几步，然后转头看她。 那眼神好似在叫她跟上。 宋芙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影司使大人，昨晚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侍女审问了吗？” 宋芙问：“她可有说什么？” “嗯。”程钰颔首，“她说昨日是宋茵自伤，与世子妃无关。” “那是自然。”宋芙当即点头，然后说：“我问的是别的，她还有说别的吗？” 比如宋茵外面的男人是谁什么的。 毕竟那侍女是宋茵的贴身侍女，最信任之人，从小一起长大。 应当会知道宋茵许多秘密。 程钰脚步未停，“这是夤夜司机密。” 宋芙：“此事可是与我有关，怎的就不能告诉我了？” 她眼眸微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夤夜司必定是问出了什么，所以才会跟他说是机密。 程钰转眸看她，“你是清白的。” 宋芙：“……” 她还想再说什么，程钰已经停下脚步。 却是已经到了几个病患的住所。 宋芙只得暂时按下不表，迈步进门开始为她的病人们治疗。 “张大人，麻烦……” 宋芙忙着，需要帮助的时候下意识喊了张作，可话出口才想起张作已经离开。 正在这时，影司使的声音传来，“需要什么？” 宋芙下意识地回答一句，然后才问：“影司使大人，你还在这啊。” 程钰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回眸看她，“世子妃希望是谁在这？” “张作还是段成？” 宋芙：“……” 她觉得这个影司使有点怪怪的，可她正在给病人放毒血，需得全神贯注。 因此头也没回地随口敷衍着，“谁都行。” 程钰：“……” 他还是很快拿来了宋芙需要的东西，就在旁边看着她忙碌。 看着她认真专注的好似浑身上下都在发光的样子，程钰一颗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再想到他刚刚的话，忍不住自嘲。 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呢？他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等宋芙治疗完毕时，守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再次变成了张作。 宋芙又愣了下，“张大人，你回来了啊。” 张作点头。 宋芙眸子微转，说：“张大人，那昨日那个污蔑我的侍女都招供了些什么？” 张作摇头，“宋大夫，那侍女是影司使大人亲自审问的，我哪知道？”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好吧，谢谢张大人。” 宋芙下午还需要去长公主府，所以并未多待，在夤夜司用过午膳便上了马车离开。 宋芙如今与长公主愈发熟悉，她为长公主把了脉，面上带着些许喜色，说：“长公主殿下，您的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 “接下来我半月再来复诊一次便可。” 听到这话，长公主面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道：“本宫就愿意你多来。” “你来了，才热闹。” 她的年纪越大，便越喜欢热闹，这也是从前她对白侧妃和程宜那般纵容的缘故。 京中贵女皆说她身份贵重，不好相与，总对她敬而远之。 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一个孤单的老太太。 白侧妃与程宜那样的毒蛇她自不会再接受，再靠近。 宋芙便成了她近来除了陆长宁最喜爱的小辈。 相处这么长时间，宋芙自也瞧出了这一点，此刻笑着说：“我若得闲，一定常来瞧您。” 长公主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她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怜爱，片刻后又说：“阿芙，你待本宫亲近，本宫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想着在你面前自诩一声长辈。” “你娘家那个继室是靠不上的，所以本宫想问问你……可要本宫出手，为你料理了把那彭氏？” 宋芙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公主说的彭氏是谁。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跪下。 “长公主，请您切勿如此想。”她抬眸看着安平长公主，“阿芙知道，您都是心疼我，可是阿芙却觉得此事彭氏着实无辜。” “此事便是要怪，也该怪程钰才是，是他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 “彭氏只是一介孤女，又能做什么呢？” 宋芙认真地看着安平长公主，说：“况且，阿芙谁都不怪。” 她将头贴在长公主的膝上，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长公主，您真好。” 长公主伸手，抚摸着宋芙柔顺的长发，心里的疼惜更甚。 “你啊你，太心软了。” 不等宋芙说话，长公主便冷笑一声，道：“也罢。” “既你为彭氏说情，那本宫就料理料理程钰那背信弃义的小子！” 第128章 挖挖挖挖墙脚 啊？ 宋芙一怔，没想到长公主变得这样快。 长公主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只需告诉本宫，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长公主与成国公夫妻恩爱和美，自是十分瞧不上程钰如今那宠妾灭妻的姿态。 宋芙并未犹豫，直接道：“长公主，实不瞒您，那和离书我都签了名了。” 长公主落在她身上的手微顿，而后轻轻叹息一声，“如此也好。” “阿芙这般好的姑娘，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宋芙被夸得脸颊一红，“哪就有长公主您说的这般……” 长公主想了想，继续说：“不过世上多是俗人，阿芙，若你不嫌弃，大可考虑一下陆长宁那小子。” 哈？ 宋芙错愕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公主。 这这这…… “咳！” 忽地，外面传来猛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便是陆长宁的声音响起，“祖母。” “定王世子来接世子妃了！” 宋芙：“……” 她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怎的长公主与她说这样的话还偏偏叫小公爷听见了？ 太尴尬了。 宋芙抬手捂脸。 长公主倒是落落大方，此刻还对宋芙道：“长宁虽呆了点，但胜在有一颗赤子之心……” “长公主。”宋芙一张脸通红，“您，您您您……”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叫当事人听见当真是……社死啊。 “行行行，本宫不说了。”长公主倒也不为难宋芙，轻笑着摇了摇头，对外头说：“进来。” 进来了两个人。 程钰的轮椅被剑影推着，周身冷意翻涌，刚一进屋那眼神便落在了宋芙身上。 她的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虾一般。 同样脸红的还有陆长宁，他怎么都没想到带着定王世子进来会听到祖母说那样的话。 当着定王世子的面…… 他都没敢瞧程钰一眼。 “姑祖母。”程钰抱拳行礼，声音冷淡。 长公主才不在意，反而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程钰：“……是。” 长公主点头，说：“那你也听见了，此事与阿芙无关，是本宫一厢情愿，你莫要为难她。” 宋芙心里一颤，自是感动。 长公主是担心程钰会因为刚刚的话而为难她，所以才故意这般提醒。 程钰顿了顿，说：“是。” 长公主这才满意点头，又当着程钰的面对宋芙说：“阿芙，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和成国公府永远记你的情。” 陆长宁忙作揖，“正是。” 长公主亲自将宋芙送到了公主府外，又吩咐陆长宁亲自送。 被宋芙连声拒绝，这才妥协。 马车上。 宋芙与程钰遥遥而坐，中间好似隔着楚河汉界一般。 马车缓缓前行，两人都没说话，宋芙只觉得马车里的温度好似越来越低。 终于是忍不住出声，“世子今日怎有空？” 程钰如今不是巴不得早日与她撇清关系吗？ “今日进宫，陛下命令。”程钰言简意赅地回答。 ……好吧，意料之中。 宋芙微垂眼睑，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 倒是程钰忽然道：“陆长宁……确实不错。” 宋芙：？ 她抬眸看向程钰，马车有些许的摇晃，他却泰然安坐，此刻微垂着眼，于昏暗的马车内不太能看清表情。 “陆长宁家庭简单，人也老实，只等及冠便可继承国公爵位……” “够了。”宋芙冷着脸打断程钰的话，“程世子，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这样的话？” 她心里觉得荒唐又可笑。 “这是我的事，选谁，不选谁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指指点点。” “程钰，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宋芙说着，对外面赶马车的剑影大喊，“停车！” 剑影到底是停下马车。 宋芙动作利索的打开车门，直接就要跳下马车。 “世子妃，您要去哪……” 剑影有些担心宋芙这样下去伤到，忙喊了一声要去扶她。 宋芙轻哼一声，已然安全落地站稳。 还转头瞪了一眼剑影，“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转身就走。 剑影：“……”他什么都没做！ 他觉得他就像那个蹲在路边却被路过的人踹了一脚的可怜小狗。 他坐回车辕上，转头看向马车内的人，声音略显委屈地开口，“世子……” 程钰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黑沉，周身气压极低，一看心情就非常不好。 剑影立刻闭嘴，默默转身赶车。 ……是 宋芙气呼呼地走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那是她出门的马车！ 她跳下马车做什么？ 她应该将程钰撵下马车才是。 这般想着，宋芙转头看去，身后早已瞧不见马车的影子。 走的真快。 宋芙心里怒骂一声，转身朝阮家去，毕竟此处离阮家最近。 就算今日要回定王府，她也先去阮家弄个马车。 宋芙刚到阮家门口，就看到阮家大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一看便是宫里的东西。 管家忙迎了上来，“宋小姐，您来了，里面请。” 宋芙来阮家就跟回家似的，一边点头往里走，一边问：“今日阮姐姐有客人吗？” 管家忙说：“是二公主殿下。” 宋芙转身就要离开，“别告诉阮姐姐我来过……” 上次那二公主在她面前说一堆莫名其妙话的事还在眼前呢。 她可不想今日再吵起来，叫阮姐姐为难。 “站住！”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二公主。 宋芙脚步一顿。 闭了闭眼，转头看去—— 二公主与阮瑜正巧一同走出来，看衣着打扮，两人像是要出门。 宋芙只得打招呼，“见过二公主。” 随后又对着阮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阮姐姐！” 二公主见此，翻了个白眼。 阮瑜则是笑的十分温柔，“阿芙，你来的正巧，我和二公主正要出门呢。” “不行，她不能去！”二公主立刻道。 宋芙心情正因程钰不美丽着呢，再想到二公主可是个程钰吹，立刻反问：“哦？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竟不能去？” 皇宫她都进得，还有什么地方进不得？ 二公主一身红衣飒飒，此刻双手叉腰，很有些娇蛮地说：“反正你就不能去！” “那我偏偏就要去。”宋芙快步走到阮瑜身边，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阮姐姐，咱们要去哪呀？” 二公主瞪着宋芙。 “略略略。”宋芙扮了个鬼脸。 插科打诨间，她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阮瑜见两人这样，颇有些无奈的摇头，却还是低声在宋芙耳边说了什么。 宋芙眼睛一亮，立刻道：“我要去。” 二公主冷哼一声，气道：“你不要脸！” 第129章 脑子坏了？ “呵呵。” 宋芙看着二公主，“好啊，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去敲锣打鼓，宣扬宣扬二公主殿下您去南……唔。”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二公主捂住。 二公主瞪着她，“去，去去去，让你去行了吧。” 顿了顿，又说：“但你要保证，这件事决不能让钰表兄知道。” “我的事，与他何干？”宋芙反问。 二公主皱眉，还要说什么，阮瑜忙打断两人幼稚的争执，道：“时辰不早了，还去不去了？” “去！” 两人异口同声。 半个时辰后，南风馆。 南风馆乃是京中新开的酒楼，但有一个最大的特色。 酒楼里会有美男子跳舞奏乐。 此刻三人已坐在了二楼的雅间，从窗户就能瞧见楼下正中央的盛景。 乐师们一身白衣，坐在舞台四周，丝竹之声十分悦耳。 正中央则有几个红衣男子正在翩翩起舞。 宋芙和二公主凑在窗边往下看。 二公主喃喃，“我总算知道为何那些男子都爱去青楼了。” 宋芙立刻反驳，“这怎么能一样？我们只是纯粹的欣赏。” 二公主点了点头，“倒也是。” 瞧两人那样，阮瑜不由失笑，有些无奈的轻轻摇头。 “阿瑜。”二公主对她招手，“你过来看嘛。” 阮瑜被拽着到了窗户边，几人一边看，一边还点评几句。 一顿饭吃完。 几人便要准备离开。 宋芙才想起什么，对二公主说：“这样好的地方，二公主你竟不要我来！” 二公主冷哼一声，“你是有夫之妇。” “怎么？瞧不起有夫之妇？”宋芙反问：“你且等着，我很快就不是……”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几人自是被南风楼的掌柜领着从后门下来的，可刚出门，就看到停在面前的马车。 定王府的马车，以及抱着剑靠在马车边的剑影。 不消说。 定王世子肯定在上面。 二公主眼前一黑，下意识想瞪一眼宋芙，但又很快想到什么，眸子一转，“那个什么，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还没忘把阮瑜拽走。 宋芙：“……” 怎么回事？ 她原本很坦然的，可被二公主那匆匆逃走的样子一吓，心里竟也多了几分心虚。 笑话！ 程钰都宠妾灭妻了，她看个男子跳舞怎么了？ 宋芙脚步一转，迈步往里走去，嘴里嘟囔着，“起猛了，眼花了……” “上车。” 身后传来程钰冰冷的，十分入耳的声音。 宋芙脚步一顿。 程钰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者你想到正门上马车？” 宋芙立刻转身，快步上了马车。 见此，剑影险些没笑出声。 宋芙坐在车门处的角落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看吗？” 程钰的声音忽然响起。 “还行。”宋芙下意识回答。 “呵。” 一声轻笑，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 “你跟踪我？”宋芙忽的出声，看着程钰，眼里带着几分不满和怀疑。 若非跟踪，程钰怎么刚好知道她在南风楼？ 这地方她可是第一次来。 程钰抬眸瞧她，“陛下命我送你回王府。” 马车外剑影的声音也适时传来，“世子妃，我和世子下午一直跟着您呢。” 宋芙：“这不是跟踪？” 程钰气笑，“不如世子妃去与陛下分说？” 宋芙：“……” 她默默闭了嘴，倒也是没那个必要。 马车刚在定王府门口停下，宋芙便直接下了马车回了王府。 刚进门，就直接被人拦住。 “大姐姐，你去哪了？” 宋启的声音传来，焦急且满是埋怨，“大姐姐，你知不知道二姐姐今天下午有多难受？到处都找遍了都不见你。”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不想给二姐姐治疗？你……” “得了吧。”宋芙打断宋启的喋喋不休，“她没那么大脸。” 宋启是太着急了。 此刻看着宋芙满脸的不耐，才想起眼前的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好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就去拉宋芙的手腕，“走，跟我去看二姐姐……” 宋芙退后一步，避开了宋启伸过来的手。 宋启停下脚步，拧眉看她。 “宋茵死了？”宋芙问。 宋启大怒，“大姐姐，你怎么能说这么恶毒的话？二姐姐她自然没事！” “没死叫我去做什么？”宋芙冷笑，看着宋启说：“下次你们家人死了再通知我。” “看在好歹曾经做过一家人的份上，我一定去送一程。” 宋芙说完，转身就走，可被识趣的管家叫人拦住，管家昨日刚被威胁过，此刻自然不敢开罪世子妃。 此处毕竟是定王府，宋启再生气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被剑影推着进门的程钰。 宋启当即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十分客气的作揖行礼，“姐夫。” 方才暴躁的宋启此刻分外温和，“姐夫，我二姐姐下午时觉得腹痛难忍，原本是想让大姐姐去瞧瞧……” 程钰不想听他放屁，直接抬手打断他的话，“什么？” 宋启微怔，正要再重复一遍，就听程钰的声音响起。 “区区一个宋茵，让定王府的世子妃去看她？”程钰看着宋启，“你脑子坏了？” 宋启涨红了脸。 他很确定，他现在明白了程钰的意思。 程钰就是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嘲笑他。 “我，我……” 宋启吞吞吐吐的，对上程钰的眼神，一时连“姐夫”二字都叫不出来。 程钰凉凉的瞧他一眼，“自知之明很重要。” 说完，剑影已推着程钰的轮椅往里走去。 自知？ 宋启立刻就想到了昨儿宋芙嘲笑他的话，他贱，没有自知之明…… 宋启额头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跳动。 他双手紧攥成拳，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 都给他等着！ 宋芙自然不知道程钰还会为她说话，她直接便回了明心院。 刚回院，棋雨便迎上来，“世子妃，今天您走后，大皇子来咱们府上了呢。” 哦？ 宋芙顺嘴问：“来找程钰的？” 棋雨摇头，“不是，大皇子直接去了问心堂。” 第130章 如今倒嫌我脏了？ 宋芙往里走的脚步一顿，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棋雨。 “大皇子和程瑞的关系一向都很好，是吧？” 棋雨想了想，点头，“似乎确是如此。” “上次二爷谋害世子的时候，就是大皇子赶来为二爷求情呢。” 这件事宋芙自然记得，那次大皇子来的很快。 “大皇子听说了二小姐的事，还让人宣了太医。”棋雨扶着宋芙进门，低声说。 ……大皇子人还挺好的。 宋芙这般想着。 “宋芙，你这贱人！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狐狸精！” 忽的，外面传来喧闹声。 且声音十分熟悉。 “世子妃，是丹阳郡主。” 又是程宜。 宋芙转头看去—— 程宜此刻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眼睛泛红，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恨意。 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明心堂的侍女婆子此刻都忙上前拦住程宜。 程宜当真是有些疯了，见此情况也丝毫没有收敛，手中长剑挥舞。 当场就见了血。 “啊……” 侍女婆子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被吓的半死，一时没拦住程宜。 持着剑的程宜已冲到了宋芙面前。 “我杀了你个贱人！” 程宜眼中闪过凶光，长剑一刺，直奔宋芙腹部而去—— “世子妃！” 棋雨大惊，连忙就要挡在宋芙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 一枚玉佩激射而来，直接将程宜手中的长剑打歪。 这一剑程宜刺的很用力。 一时没了落地，她整个人都朝前扑去，身影踉跄，模样狼狈，险些摔倒在地。 宋芙：“……” 她都已经侧身避开来着。 这显得她很呆。 但众人的眼神都落在来人身上。 正是程钰与剑影。 程钰冷眼看着已经重新站起来，拿着剑直接冲宋芙砍去的程宜。 “住手。” 他声音冰冷，“程宜，你在做什么？” 程宜眼睛泛红，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整个人都气得不轻。 “长兄，我要杀了宋芙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程宜一边骂着，一边挥剑，完全没有要停下动作的意思。 程钰一个眼神，剑影便已走到程宜身边，拦住她，劈手夺过了长剑。 程宜气得跺脚，“长兄，你知道这贱人做了什么吗？” “她勾引长宁哥哥，她竟敢勾引我的长宁哥哥！” 程宜心里对宋芙本就十分不满意。 如今再知道了这样的事，这才在冲动之下冲到明心院来。 毕竟她已喜欢陆长宁许久。 明心院里霎时沉默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冷笑，“第一，我没有勾引小公爷。” “第二，小公爷更不是你的。” 宋芙十分冷静。 “你胡说！”程宜立刻反驳，“长公主都要为你和长宁哥哥牵线了，你还说你没勾引？” 明白了，消息是从长公主府传出来的。 宋芙倒不会觉得是长公主传出来的，只能说白侧妃和程宜这么多年经常去长公主府也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的。 看样子是在那边收买了人。 “无话可说了吧！”程宜看宋芙沉默，心里的怒意更甚。 宋芙一脸无奈，看着她，“没办法，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不像你……”宋芙上下打量了程宜，一字一顿的说：“倒贴都没人要。” “贱人——” 程宜被如此嘲讽，哪还控制得住情绪？ 恨不能当场活撕了宋芙。 “送郡主回去。” 程钰冷静的声音响起。 院内的侍女婆子们一拥而上，快速的将程宜控制住。 程宜挣扎不开，只得看向程钰。 “长兄，宋芙这样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你还要维护她吗？” “我才是你的妹妹，是你唯一的妹妹！” 这种话，程钰都听的有些不耐了。 他抬眸，看着眼前神态已然有些癫狂的是程宜，道：“你还在禁足中。” “既然不守规矩，那就再禁三月。”程钰的声音冷静，“我会让府卫守着你。” “若郡主再逃出来一次……”程钰看向此刻才终于赶到的飞烟阁下人们。 一字一顿道：“看管之人，全部杖毙。” 一时间，下人们纷纷跪下磕头认错。 对此，程钰丝毫没心软。 这么多人，当真会看不住一个程宜？ 程宜很快被人带回飞烟阁。 这场闹剧也暂算告一段落。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吩咐棋雨去瞧瞧那个被刺伤的侍女。 这才快步上前，拦住转身要离开的程钰。 “程钰！” 宋芙叫住他，走到他面前，围着他的轮椅转了两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你来的还挺快。” 程钰微垂眼睑，对此一言不发。 “你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宋芙又问。 程钰这才抬眸，看她的眼神冷沉，带着些微嘲弄。 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也配？ “最好不是。”宋芙轻哼一声，说：“你们这定王府太危险了，你有空的时候抓紧说服陛下和皇后。” “怎么？”程钰出声，“急着嫁给陆长宁？还是孟星河？” 宋芙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然后转头看他，扬起一个笑，说：“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程钰心口一滞。 看着面前笑颜如花当真一脸思考的女子，心里萌生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占有欲。 留下来。 将她留下来吧。 可同时，他脑子里还有另一个小人在说：不，不可以。 她有新的未来很好。 那本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天人交战。 他眼底满是挣扎与痛苦。 “不过……”宋芙看着他，“我再嫁给谁，跟程世子您有什么关系呢？” 她微微弯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 似乎想要看出什么，探究什么。 却什么都没瞧见。 夜风席卷，撩动了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脸颊，带来些许痒意。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宋芙忽的微微蹙眉，动了动鼻子，隐约间好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下意识的就朝着程钰的方向靠近，想要将那味道闻的更清楚些。 可她的靠近，却叫程钰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与她保持了距离。 她若靠得太近，他当真会忍不住。 宋芙自然不懂程钰的意思，只身体一僵，而后缓缓站直了身体，看着程钰的眼里带着几分讥诮。 “从前又不是没亲过。” “如今倒嫌我脏了？” 第131章 怎么不像吃醋呢？ 程钰：“……” 他不是。 可他什么都没说。 宋芙也已经冷然一笑，转身回了明心院。 “世子……” 剑影低低喊了一声，程钰才抬眸看他，“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此事宋芙自是无辜，但若是传出去，外面的人必定会将矛头对准宋芙。 便如程宜那般，觉得是宋芙勾引。 “是。” 剑影立刻答应，随后转身去安排此事。 明心院。 “世子妃。”棋雨低声说：“奴婢已经为受伤的侍女包扎了伤口。” 她面上有些不忍，“她伤的实有些狠了，伤可见骨。”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给她用些好的伤药，最近也别安排她做什么重活，还有……” “月例银子这月多给她发点。” 也算遭了无妄之灾。 “是。”棋雨立刻答应，“世子妃您心地真好。” 宋芙笑了笑，说：“另外，明日帮我送一封信给长公主。” 她自是信长公主。 因此长公主府有内奸这样的事，她自然要说。 宋芙又去看了看那受伤的侍女，确定棋雨包扎的还不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了房间，已是深夜。 沐浴之后，宋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有些难以入眠。 程钰……程钰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个人的变化当真可以如此大吗？ 她原都已死心，彻底放下此事。 偏偏程钰还要出现在她面前，那些问题……怎么不像吃醋呢？ 今日匆匆赶来…… 宋芙想的越多，越不明白。 “哎。” 她叹息一声，强迫自己睡去。 翌日，一早。 宋芙起时只觉得头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了夤夜司才反应过来。 除了治病，她还要知道宋茵那侍女究竟说了什么。 可她忙碌了一上午，都没瞧见影司使。 全程只有张作陪着她。 眼看着用过午膳，张作便要送她离开，宋芙才终于忍不住问：“张大人，影司使大人呢？” 张作当即笑了笑，说：“宋大夫，影司使大人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呢？” “最近这段时间影司使来司里已算很勤，您可不知道，兄弟们都战战兢兢的呢。”张作吐槽，“从前啊，影司使大人一月都不了两回呢。” 张作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身体微微僵住，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宋芙眨了眨眼，看向张作的背后。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有些僵硬的挥了挥，“影司使大人好。” 张作闭了闭眼，一脸绝望。 怎么他就这么倒霉，每次说点什么都恰好被影司使大人听见啊？ 他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缓缓转身抱拳行礼，“大，大人。” 程钰垂眸看了张作一眼。 张作秒懂，立刻快步离开。 影司使这才看向宋芙，“你找我？” “嗯嗯。”宋芙连连点头，“影司使大人……” “随我来。”影司使打断她的话，转身朝着夤夜司里走去。 宋芙眼前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宋芙就到了一个办公的屋子，屋子很简单，里面除了书架之外便只有一张桌子。 宋芙跟着进了门。 她正要开口，影司使忽然道：“在此处等着。”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提醒道：“桌上的卷宗不要动。” 宋芙眼前一亮。 她明白了。 说不要动，那不就是让她看的意思嘛。 要不怎么还贴心的离开？ 一定是这事关夤夜司的机密，影司使大人不方便直接告诉她，所以才用这样曲折的方式。 影司使大人真是个好人。 宋芙在心里由衷的赞叹。 影司使刚走，宋芙就在桌上看了起来。 桌上的东西并不少，只放着几份卷宗，宋芙很快就寻到了宋茵侍女的卷宗。 看着宋茵侍女的卷宗并不与其他卷宗一般，被火漆封住，宋芙愈发确定她的猜测没错。 打开，一目十行的瞧了起来。 很快她就抓住了重点。 玉佩！ 她拿起画了玉佩图案的纸，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个玉佩，她曾见过的。 宋芙心跳的速度有点快。 上一世，在她被关起来的时候，宋茵有事没事就喜欢找她聊天。 而好几次，她腰间都悬着这块玉佩。 宋芙在心里默默的记下玉佩的款式，然后才将卷宗装好。 又放回原位。 虽然猜测这是影司使的纵容和默许，可宋芙心跳的速度还是有些快。 这会儿做好一切，宋芙才有时间想，影司使为何变得这样快？ 分明昨日还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今天就大开后门。 难道是瞧见了她治疗病人时的认真与专注，所以想要回报一二？ 倒不是宋芙自夸，只是她的的确确对每个病患都很用心。 宋芙想着，又往外看了看。 都这么久了，影司使怎么还没回来啊？ 闲得无聊，她索性起身走走看看。 可路过书架边，她随意扫视的眼睛一下顿住，落在一个密封好的卷宗上。 只见卷宗上正写着几个大字。 《藏锋谷案》。 宋芙一下呆住，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卷宗。 是，是外祖父一家的卷宗。 砰。 砰。 砰。 宋芙清楚的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打雷一般。 她缓缓的伸出手，触碰到卷宗，将其取下。 看得出来，卷宗已经有些年岁，写在封皮上的字都已泛旧。 卷宗的开口处用火漆封着，并不像方才那卷宗一般，能轻易被打开。 宋芙看着卷宗，眼神复杂，盯了一会儿，她又默默的将卷宗放了回去。 转而继续走动。 面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只有袖子底下紧攥的拳证明着她此刻难平的心绪。 是试探吗？ 来自影司使的试探？ 亦或陛下？ 宋芙不觉得她值得陛下这般上心。 除非是…… 她想到上次许伯伯之死。 是幕后之人已经在怀疑什么了吗？ 想到这，宋芙的唇角微微扬起。 急了。 如果幕后之人急了，那她应该开心才是。 宋芙又等了一会儿，影司使才终于回来。 宋芙一看到他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影司使大人，你终于回来啦！” “我都等你好久了。” 第132章 如你所愿 宋芙笑容灿烂。 影司使的脚步微顿，忽地想到什么，朝着书架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确有给宋芙开后门，让她悄悄看看宋茵侍女卷宗的意思。 但也的确是有事，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些。 此刻刚一进门，他才想起……藏锋谷的卷宗还在此处。 他一向过目不忘。 宋芙心里早有怀疑，所以一直关注着影司使的表情。 见此一幕，一颗心微沉了几分。 竟当真是试探。 宋芙面上笑容微收，“影司使大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程钰：“……”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卷宗，只觉得宋芙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故问。 他挥了挥手。 宋芙退了出去，可刚出门，她面上的表情就沉了下去。 宋芙刚走。 程钰便起身拿起书架上的《藏锋谷案》卷宗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宋芙离开夤夜司。 寻了个安全的地方立刻吹响暗哨，唤出了小舅舅留给她的人。 “大小姐。” 一身黑衣的暗卫出现，“您有何吩咐？” 宋芙将刚刚画好的玉佩图样交给暗卫，“暗中查探这枚玉佩的样式。” 暗卫接过玉佩，垂眸看了一眼，“是。” “……等等。”宋芙叫住正要离开的暗卫，上下打量了下他，“夤夜司，进得去吗？” 暗卫斟酌着，老老实实地说：“回大小姐的话，方才您进夤夜司的时候属下就没敢进去。” “夤夜司里有个高手，属下不敢靠太近，会被发现。” “除此之外，夤夜司守卫森严，若无巡防图和详细的图纸，属下能进，但……” “可能出不来是吧？”宋芙接过暗卫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暗卫还挺幽默。 暗卫：“大小姐英明。” 宋芙思忖片刻，道：“其他的交给我，你先去查玉佩。” 暗卫退下。 宋芙则开始在回想夤夜司。 她进夤夜司的次数也不算少，自诩也算了解，虽然有许多地方没去过。 但……今天从影司使那屋子出来的路，她记得。 宋芙这般想着，已经出了铺子，准备回定王府。 可刚到定王府门口，就被长公主府的人截住。 “世子妃，我们长公主有请。” 长公主府的人显然已经等了许久，却仍旧面上带笑，笑容恭敬。 “好。” 宋芙并未有丝毫犹豫，料想长公主寻她是为了今早送去的信笺提及内应一事。 长公主府。 宋芙被人扶着下了马车，下意识朝大门前看去，这一下还有些不习惯。 往日里每次来的时候小公爷都会提早在此处等着……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宋芙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昨儿听了长公主那样的话，若真看见小公爷…… 她还觉得尴尬呢。 “阿芙。” 长公主看见宋芙，连忙招手，拉着她转了个圈，上下打量，“你没受伤吧？” “没受伤便好。”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若是因此叫你出了什么事，那本宫当真是……” 宋芙纵容地让长公主看过她，这才笑道：“让长公主担心了，阿芙没事。”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这才道：“从前白氏就想将她那个女儿说给长宁。” “可本宫想着，长宁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后嗣，要撑起成国公府的门面，程宜……实不是很合适，便一直没点这个头。” “可碍于情面，本宫也没直接回绝，没想着倒是连累了你。” 宋芙轻轻摇头，出言安抚长公主，“长公主，此事怎能怪您？” “容阿芙僭越，问您一句，小公爷可曾与程宜许诺过什么？” “自是不曾！”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却不是长公主，而是小公爷陆长宁。 陆长宁应是在院子里，听到这样的话到底迫不及待的进了门，想要辩解。 陆长宁在屋中站定，恢复了原本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作揖道：“在长宁心中，丹阳郡主始终就如妹妹一般。” “长宁自问从不曾做过说过任何让丹阳郡主误会的事情和话语。” 陆长宁表情认真，声音真挚。 宋芙听得点了点头，心里已信了七八分。 她转而看长公主，“长公主，您瞧见了吧，此事与小公爷无关，更与您无关。” “实在是程宜她……” 宋芙顿了顿，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背后说人坏话什么的……不太好。 长公主连连点头，拍着她的手背说：“本宫都懂。” …… 另一边。 宋芙又去了长公主府这样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程钰耳中。 他看着眼前亲自来传话的宫中太监，一时无语凝噎。 这种事……需要陛下告知他吗？ 陛下明知，他掌管的夤夜司是都城之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程钰看着太监，沉声道：“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 “微臣一定亲自去接……世子妃。” 送走太监，程钰表情莫测。 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非要一门心思地撮合他和宋芙？ 不准和离也就罢了。 还如此想方设法地想要让他们重归于好。 但他心里对陛下这样的旨意……竟还有些轻微的窃喜。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接她。 …… 长公主府。 宋芙陪着长公主聊了一会儿，长公主年纪大了，需要休憩。 便命林嬷嬷送宋芙离开。 可刚出院子，陆长宁便道：“林嬷嬷，我送吧。” 林嬷嬷含笑看着两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进了院子。 宋芙：“……” 还怪尴尬的。 她对着陆长宁笑了笑，转身埋头往前走。 陆长宁几番看宋芙，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宋芙站定，看着他道：“小公爷。” “啊？啊。” 陆长宁有些慌张的站定，眼神闪烁飘忽，就是不敢看宋芙。 从脸到脖子都是通红的。 宋芙没在意那么多细节，只道：“昨天长公主说的话，想必小公爷你也听见了。” “小公爷实不必放在心上，此事我不会当真，小公爷也万莫当真，咱们就还跟从前一样。” 陆长宁微怔。 又迅速反应过来，对宋芙扬起一个笑，“好，如你所愿。” 第133章 改日再见，宋小姐 宋芙也毫不吝啬地对陆长宁扬起一个笑。 可忽的，她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她收回视线，正要往前…… 就看到程钰正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此刻正眸光沉沉的看着陆长宁。 陆长宁也是一怔。 而后缓缓扬起一个笑，对着程钰轻轻颔首。 两人之间……好似有电光火石在闪烁。 宋芙不懂，但她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好一会儿，陆长宁才笑对着程钰说：“阿钰，你今日怎么又来了？” 程钰抿唇。 陆长宁想到什么，一脸恍然，“陛下之命？” 程钰：“……” 陆长宁继续说：“其实不必麻烦阿钰的，我可以亲自送宋小姐回去。” 宋……小姐？ 宋芙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陆长宁，但心里对这称呼还是比较满意。 程钰薄唇紧抿。 剑影忍不住上前道：“小公爷这话说得，我们家世子妃可用不着旁人送。” 陆长宁一脸诧异，“世子妃？” “阿钰不是要与宋小姐和离吗？” 剑影低声嘟囔，“这还没和离呢，小公爷你也不必这么急吧？” 陆长宁温和笑了笑，说：“是挺急的。” 剑影怒视陆长宁。 不要脸。 “行了。”程钰终于出声。 转而看向宋芙，“我送，还是陆长宁送？” 话音落下，程钰与陆长宁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顿觉有些压力。 她转头看向陆长宁。 程钰呼吸一滞，陆长宁却险些笑出声。 紧接着两人就听宋芙说：“小公爷，我坐了马车来的，就不必麻烦你送了。” “改日再见。” 陆长宁：“……” 他勉强扯开一个笑，“改日再见，宋小姐。” “呵。” 程钰轻嗤一声，也不知在笑谁。 可宋芙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也没停下。 “世子妃？”剑影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宋芙转头看向主仆二人，“我自己有马车，不需你们谁送。” “世子有来接我的工夫……不如多陪陪你的霜姑娘。” 程钰：“……” 他一时噎住，就听身边响起一道温和的轻笑，“呵呵。” 正是陆长宁。 …… 宋芙直接领着棋雨上了马车，回了定王府。 程钰的马车则是跟在后面。 棋雨撩起车帘，往后看了看，正对上赶车的剑影的视线。 她哼了一声，甩下车帘。 却还是忍不住凑到宋芙身边，低声说：“世子妃，世子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宋芙单手支颐，仔细看着手里的玉佩图纸，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哪知道？”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坐直身体，道：“你想太多了，他今日去长公主府是陛下的命令。” 宋芙眼看着棋雨还想说什么，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将图纸往她怀里一塞。 “你仔细瞧瞧，这玉佩是否在哪见过。” “是。” 棋雨接过玉佩图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微微皱眉，“世子妃，这图纸……奴婢好像在哪见过。” 宋芙眼睛一亮，忙看着棋雨说：“好好想想，你在哪见过。” 棋雨眉头紧拧，认真思索。 可越是想要回忆起来，就越是困难。 “好了好了。”宋芙忙拍了拍棋雨的手臂，说：“别急，慢慢想。” 棋雨嗯了一声，肯定道：“奴婢一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宋芙点了点头，却没报太大的希望。 毕竟按侍女所说，这是宋茵身上的东西，兴许是在宋家时棋雨偶然见过也不一定。 棋雨想不起来，索性与宋芙说说新鲜事。 她道：“世子妃，今日一早您去了夤夜司后，问心堂那边又闹起来了。” “说是二小姐闹着身体不舒服，最后您猜怎么的？” 棋雨挤眉弄眼的。 宋芙不由真有些好奇，问：“怎么的？” 棋雨压低了声音含笑道：“最后可是白侧妃亲自伺候照料，为二小姐擦身呢。” 宋芙挑眉，“她也肯？” 棋雨点头，“奴婢听得真真儿的，白侧妃当真擦了。” 宋芙微微拧眉，心中暗生思量，“如此看来，宋茵外头那个怕是当真了不得。” 否则就算白侧妃对宋茵下手，可宋茵无理在前，又岂敢这般嚣张？ 白侧妃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 若非知道了什么，白侧妃听到宋茵那样的要求，便是不闹的府中鸡飞狗跳，也必定会当场装柔弱晕过去。 “盯住问心堂那边。”宋芙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及时告知我。” “还有，千万要小心。” 棋雨连连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省得。” 棋雨和棋云之间，有些身手的是棋云。 可棋云大伤初愈，伤口都还在恢复中，宋芙也就没将她带出来。 而是让她留在府中休养。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 “世子妃，马车里可是定王府世子妃？” 这声音难掩急切。 宋芙微微拧眉，给了棋雨一个眼神。 棋雨撩起车帘，朝外看去，“你是何人？” 那人忙翻身下马，抱拳客气道：“姑娘，我们是武安侯府上的，马车上可是定王府世子妃？” “若是，还请随我们走一趟，十万火急！” 棋雨拧眉，看向宋芙。 宋芙点头，声音清脆，“走！” 宋芙的马车改道，身后剑影自也忙询问车里的程钰，“世子，咱们可要跟上？” 程钰抬眸看他一眼，“你说呢？” 剑影立刻闭嘴，乖乖跟上！ 两辆马车匆匆赶到武安侯府，宋芙被领着进了门，这才知道出了何事。 当初武安侯夫人生产之时便是她救的。 如今这次却是武安侯觉得他家夫人有些不对。来接宋芙的仍旧是上次的许奶娘。 许奶娘蹙着眉，领着宋芙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世子妃勿怪，我们也知世子妃身份尊贵，只是此次已寻了不少大夫太医，却没瞧不出我家夫人是何问题。” “无奈，只得厚着面皮求世子妃施以援手。”许奶娘说。 宋芙摇头，“医者不分贵贱，能治病救人便是好大夫，更何况我唤夫人一声姨母，若有不适该早叫我才是。” “嬷嬷与我说说姨母的情况吧。” 第134章 喜当娘 许奶娘忙欸了一声，说：“原本夫人是一切都好的，可这几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愈发嗜睡。” “到了这两日，每日要睡八九个时辰才够……” 宋芙拧眉，心里闪过种种猜测。 不过一切都要等见到了侯夫人才知道。 很快，宋芙就被领着进了门，此时正是下午，已临近晚膳时间。 侯夫人仍旧睡着。 宋芙刚看见侯夫人，面上的表情就是一变。 许奶娘一直关注着宋芙，此刻也有些急了，“世子妃，我们夫人她……” “别急。”宋芙先安抚了一句，而后才上前。 伸手去拽侯夫人的衣领。 “世子妃……” 许奶娘刚出声，宋芙已经拉开侯夫人的衣裳，只见侯夫人雪白的肩头此刻正有一朵含苞欲绽的桃花。 “啊！” 许奶娘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 “一种毒。”宋芙说：“随着毒发，夫人在愈发嗜睡的同时，容颜也会一日比一日更娇艳。” “但等桃花开满，那娇美的容颜便会一夕之间化为枯骨，花开的时候有多美，死去之时便有多丑。” “所以这种毒的名字叫芳菲尽。” 宋芙说完，问许奶娘，“侯爷呢？” 武安侯今日竟不在府中？ 就上次武安侯对侯夫人那在意的样子，此刻不在府中才奇怪。 许奶娘忙笑着说：“回世子妃的话，侯爷此刻怕是还在定王府等您呢。” 宋芙：“……”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妃，可是世子妃来了？” 匆匆赶来的自是武安侯，武安侯急得不行，看见宋芙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忙问：“世子妃，皎皎是个什么情况？你可一定要救救她！” 宋芙点了点头，先让武安侯平静下来，这才将刚刚告诉许奶娘的事告知武安侯。 “可有解法？”武安侯立刻追问：“只要能救皎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宋芙表情有些凝重，“此毒我不曾遇到过，便连描述也只是曾在一本医术手札上见过。” 那无疑是神医的医术手札。 武安侯面色顿时煞白，一个高大健硕的七尺男儿，身形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看向躺在床上睡着的容颜极美的侯夫人，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片刻，他再次转头看向宋芙，眼神已变得坚定，“世子妃，你可还有别的法子？哪怕是试试呢？” 最后一个问话，宋芙竟在里头听出了几分卑微与哀求。 她道：“我可以传信问问我小舅舅，他博览群书，又跟着神医学过那么多年。” “就是……姨母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她指着侯夫人肩头的那一朵桃花，说：“桃花已开了四瓣。” “最后一瓣再开，也只是一两日的事。” 武安侯略一反应，便知道了宋芙嘴里的“小舅舅”是何许人也。 叛贼江家的余孽。 他犹豫了下，再次看宋芙，“世子妃，你当真没法子了吗？” 宋芙正要说话，忽地窗外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侯爷，人命关天。” 是程钰。 武安侯听到这话，眼神闪烁了下，没再追问，只咬牙下了决定，“好，我这就去！” 宋芙看向躺在床上的侯夫人，犹豫片刻，道：“既然如此，烦请侯爷帮我带两样东西给小舅舅。” 方才已经犹豫过的武安侯此刻没再犹豫，很快点头，“好。” 虽说与江家余孽扯上关系并不好，但为了云皎皎的安全，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况且那江靖毕竟是宋芙的小舅舅，帮着宋芙带点东西对求医也会更为有利。 宋芙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侯爷此刻便可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我会书信一封，侯爷拿给我小舅舅，他自会出手。” 听到宋芙这话，武安侯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府里的人安排。 宋芙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事。” “芳菲尽需要服用才可中毒。”宋芙提醒着武安侯，这侯府并不安全。 带着侯夫人前去求医，一路颠簸，一个没满月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也跟着走。 在武安侯府本就有疏漏的情况下留个孩子在府中，那实在是太危险。 所以……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武安侯的灼灼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宋芙：？？？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武安侯已经开口，“世子妃，论信任，在这京中我只信阿钰，皎皎也只信你，所以这几日可否请们夫妻二人帮忙照顾孩子……” 宋芙：“……” 她没想到一句提醒给自己揽了一个活儿。 但她的目的当真不是这个。 可想着温柔的侯夫人，再看着在摇篮里乖巧可爱的小孩儿，武安侯这般请求…… 毕竟是她亲手接生救下的孩子。 宋芙转头看向程钰。 “可。” 程钰点头。 事情就这般定下。 宋芙这才忙说她的目的，“侯爷，这府中终究不安全，有歹人。” “如今侯爷您即将离京，自然也无法调查此事，我觉得不如请夤夜司帮忙调查此事！” 宋芙有些紧张，甚至都没注意到程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莫测。 但这才是她的目的，就凭着她如今与夤夜司的关系，到时候稍微打探一下情况，应该……没问题吧。 毕竟她若一人调查的话，有插手武安侯府内务之嫌。 武安侯微微拧眉，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点头，“此事便依世子妃所言。” “接下来这几天，一切便托付给世子妃了。” 宋芙达成了目的，自然也连连点头，“侯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侯爷。” 武安侯长出了一口气，很快便带着侯夫人云皎皎乘坐马车，带着宋芙给的信，和一个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打开的瓷瓶往神医谷去。 武安侯倒是将许奶娘留下了。 许奶娘此刻抱着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感激地看着宋芙，“世子妃，您真是个菩萨转世，天大的好人！” 宋芙讪讪。 她哪有这般好？ 她想要做的，是抓出那个给侯夫人下芳菲尽之人。 原因无他，芳菲尽是北荣皇室专属的毒药，被管控得极其严格。 下药之人……与北荣有关。 第135章 骗夫君不眨眼 当然，这种毒药若非她在神医的手札里见过，一般人都看不出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武安侯府寻了众多太医，却都没看出问题的原因。 “世子妃。” 许奶娘命人收拾好小侯爷的东西，“东西都已收拾妥当。” 宋芙轻轻点头，“好，那咱们走吧。” 夤夜司的人此刻已经来了。 只是宋芙瞧了瞧，影司使没来。 因着回去多了个小侯爷，所以宋芙和程钰让出一辆马车，两人不得不乘坐一辆马车。 马车里。 程钰问：“芳菲尽有问题？” 很敏锐嘛。 宋芙在心里暗道，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药。” 程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险些气笑。 “还有？”他又问。 宋芙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还有什么？” 程钰深吸一口气，“为何要夤夜司介入。” “自然是为了查出给姨母下毒之人。”宋芙义正辞严地说：“我视姨母为亲眷长辈，见她被人谋害，心中自是意难平。” 程钰灼灼盯着她，微微俯身，凑近她，眼中满是审视，“当真？” 宋芙被看得有些心慌。 她刚想说什么，便见程钰皱眉，“你受伤了？” 他在她身上嗅到了极浅的血腥味。 宋芙眼神轻闪，猛地推开他，“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我脏到你？” 程钰身形微僵，似想解释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沉默地闭嘴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宋芙心中冷笑连连，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很快，马车回到了定王府。 方才还冷着脸的宋芙一下马车便扬起一个笑，对许奶娘说：“小侯爷便住明心院吧，这样也方便照料。” 不满月的小幼崽，总不能单独住吧。 毕竟定王府也不简单。 “都听世子妃的。”许奶娘自然没有意见，很快便将小侯爷安置到了明心院，就住在宋芙隔壁。 宋芙和程钰出门一趟，带了一个孩子回来的消息自是很快在定王府传开。 原本王府中人还担心是世子与世子妃不能生养所以在外收养的孩子，听说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才松了一口气。 宋芙此刻正陪着小孩。 程钰也理所应当地，在两人撕破脸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进了明心院。 宋芙想了想，说：“我每日上午都有事要忙，可否把孩子送去书房？” 程钰：“……”巧了，他也要忙。 但他还是道：“可。” 宋芙点了点头。 “世子妃，羊乳好了。”棋雨端着羊乳进门，送到宋芙手中。 因着武安侯府除了是小侯爷和许奶娘，其余人都被夤夜司监控起来，所以连带着小孩原本的奶娘都不曾带出来。 宋芙便命人去寻了羊乳来。 她先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然后才用勺子盛着送到小孩儿嘴边。 程钰坐在摇篮的另一边，眼神不自觉落在宋芙身上。 此刻的她眉眼带笑，眼神温柔，整个人都好似变得柔软。 “啊~” 宋芙软声哄着小孩儿。 可小孩儿闻到不熟悉的味道，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芙哪还敢再喂？担心孩子被呛着，忙放下勺子。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 面对小孩儿，她的耐心意外地有些好。 可小孩儿自是听不懂宋芙这话的，仍旧哭着，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些。 宋芙：“……” 她是有耐心，但不多，真的。 正在为小侯爷归整东西的许奶娘听到这样的哭声，忙从屋子里走出来，抱起正在哭的小孩子哄了起来。 很快，孩子便在她怀里不哭了。 宋芙这才觉得耳朵清净了些，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又忙说：“放心，已经在让人寻奶娘了。” 只是临时寻找身家清白的奶娘没那么简单，所以今天肯定是只能喝羊乳了。 许奶娘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世子妃，要不老奴还是带着小侯爷住别处去吧。” “这般哭，怕是会影响您夜里休息。” 宋芙微微拧眉，“许嬷嬷，只你一个人如何照料得过来？” 明心院的侍女都是未婚女孩儿，自然不懂得如何照料孩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世子，人带到了。” 什么人？ 宋芙朝着外面看去—— 却见王府的管事婆子正领着几个收拾一新的妇人进门。 管事婆子笑着回禀，“世子，世子妃，这几位便是府中生养过的妇人，皆是王府的家生子。” 宋芙有些错愕地看向程钰。 没料到他竟想得这般周全。 程钰轻轻颔首，并不多言，宋芙则笑道：“好。” 如此一来，她可算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有这些有经验的妇人们帮衬，小侯爷倒是安分许多。 宋芙也终于能去用晚膳。 程钰自没留下，头也不回地出了明心院。 “世子妃……” 见此，棋雨还是忍不住轻轻在宋芙耳边说：“当真不留下世子吗？” “有什么好留的？”宋芙说完，转身进了屋。 晚膳已经摆好。 许是小厨房觉得程钰会留下用膳，所以做得格外丰盛，满满一桌，宋芙瞧着就心累。 正在她准备叫棋雨撤一些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影司使大人？” 棋雨有些惊诧的声音响起。 影司使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来找世子妃问些武安侯府的事。” 棋雨下意识看向宋芙。 宋芙却对她摆了摆手，随后对影司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影司使大人，请坐。” “影司使大人可曾用了膳？若是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程钰已经坐下，心里却觉得此刻宋芙的模样愈发碍眼。 对他和对“影司使”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直入主题，问：“芳菲尽有何问题？” 宋芙觉得这话莫名耳熟。 她正想说什么，影司使又说：“我可以告诉你此案的结果。” 简而言之，这是个交易。 宋芙当即点头，“影司使大人果然爽快。”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隐瞒，芳菲尽是一种罕见的毒药，此前一直被北荣皇室掌握。” 程钰：“……” 确定了，态度果然不一样。 第136章 今晚陪他睡 宋芙还要再说，忽觉背后一凉。 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缓缓抬眸，正对上程钰冰冷而危险的眼神。 宋芙犹豫片刻，喊了一声，“影司使大人？” 影司使轻呵一声，“这消息可曾告诉旁人？” “不曾。” 宋芙回答的斩钉截铁，十分笃定。 “呵呵。”影司使又是一声冷笑，对她这样的回答不知是不信还是不喜。 宋芙微微拧眉，看着影司使的眼里多了几分怀疑。 影司使现在的态度很不对劲。 宋芙眼里的怀疑太明显，程钰终于反应过来，一时心里更气。 忍不住问：“定王世子也不知道？” 宋芙放下筷子，眼神平静的看着影司使，“夤夜司的消息如今竟这般滞后了吗？” “影司使大人不知，我和他即将和离？” 程钰：“……” 他心里的那些许闷气顿时四散。 是啊。 即将和离，还是他亲自提出的和离。 所以宋芙不告诉他有什么问题呢？ 完全合理。 “……抱歉。” 影司使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嘶哑与低沉。不等宋芙多想，他又很快道：“此事我会调查。”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动作快的宋芙都没来得及出言挽留。 宋芙：“……” 想不通。 影司使根本就没碰饭菜，宋芙索性将棋雨棋云叫起来一起用了晚膳。 宋芙今天也算忙了一天，晚膳后却也没闲着，继续看她的医书。 正看着，耳边忽地响起尖锐刺耳的哭声。 原本靠在躺椅的宋芙险些摔下来。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哭的是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小祖宗，武安侯府的小侯爷。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隔壁屋子走去。 许奶娘以及程钰今日安排过来的人此刻正围着小孩儿，抱着他声音轻柔的哄着。 可无论怎么哄，小孩儿都哭个不停。 许奶娘看见宋芙，一脸的不好意思，连忙说：“打扰世子妃您休息了……” 宋芙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她没事，又问：“这是怎么了？” 许奶娘一脸苦色，轻轻摇头，说：“我也不知，但小公子素来都是很乖的，吃了睡，睡了吃。” 宋芙微微拧眉。 “我看看。” 她上前，仔细为小侯爷检查。 小侯爷哭的脸颊涨红，被精心养了半个月的他再没刚出生时瘦弱的样子，声音洪亮。 旁边的妇人忙说：“半个时辰前刚喂过，也检查了并无不适。” 宋芙轻轻点头，相信这些人的判断。 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她们都比她有经验得多。 她仔细检查了小侯爷的情况，确定他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 许奶娘长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说：“那就好，那就好。” 经过前面两次，她如今是万分信服宋芙的。 几个妇人手段百出。 抱了，哄了，走来走去等……小侯爷哭的声音都快嘶哑。 从下午折腾到现在，几个妇人都有些精疲力尽。 宋芙果断先安排了两人去休息，别折腾得太晚明天白日里没人瞧孩子了。 两个妇人离开之后，屋内便只剩下，她和许奶娘以及一个生养过的妇人。 宋芙主动从两人怀里接过孩子，“我也抱抱。” 她还不太会抱孩子。 许奶娘忙细心的指点，她毕竟年纪大了，此刻也是遮不住的疲惫。 却又不放心留下孩子一个人。 宋芙接过孩子，孩子安静了几秒，而后继续哭。 宋芙：“……”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动静，宋芙转眸看去—— 来的人赫然是程钰。 “怎么回事？” 程钰问。 他的声音透着三分疲惫，显然是刚刚忙完。 宋芙抿抿唇，说：“他一直哭。” 话音刚落，便见程钰对她伸出手。 啊？ 宋芙愣了下。 程钰道：“孩子。”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忙奥了一声，快步上前，将孩子送到程钰怀里。 “呐。” 她弯着腰，动作小心轻柔，一边还叮嘱，“你小心些，要托着他的头……”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程钰动作十分娴熟的接过孩子。 她又是一愣。 没想到程钰还有这样的“本事”。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在被送到程钰怀里时，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宋芙倍感惊奇地看着小侯爷。 他终于停止了哭泣，转动着滴溜溜的黑色大眼睛，瞧着机灵又可爱。 甚至还对着宋芙扯开一个笑。 宋芙嘴角轻抽，耳边终于清净。 许奶娘也是长出一口气，小侯爷总算不哭了。 程钰：“……” 他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一时也有些没想到。 但这种感觉……还不错。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但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程钰以及他怀里的小侯爷身上。 等着孩子睡着。 时间此刻变得十分缓慢。 终于，小侯爷缓缓闭上眼睛。 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程钰便要将小孩儿交给许奶娘，却忙被宋芙按住，“等等！” 她的声音稍大了些，小侯爷眼睫轻动，好似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都没再动作。 仔细地盯着小侯爷的表情。 也是因此。 程钰才更觉心绪难平。 宋芙温软细嫩的小手正落在他的手上，温度透过肌肤传递。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的手上。 细嫩，白软，十指如玉。 周遭的其余人，好似都随之而没了存在感，除了宋芙落在他手上的手，便只有怀里轻轻挣扎了下的小奶团子。 其实这个场景…… 他曾幻想过的。 宋芙的声音再次传来，“等他熟睡了再放。”她这次是用气声说话，然后飞速松开了落在程钰手上的手。 程钰：“……嗯。” 没多久，小侯爷便睡熟了，可许奶娘刚从程钰怀里接他。 小东西便若有所觉似的，直接号哭出声。 而回到程钰怀里，则又会很快安静。 一连三次，所有人都累了，更确定小侯爷这是认准了程钰。 宋芙直接道：“行了，今晚你跟他睡吧。” 程钰掀起眼帘，环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宋芙身上，“睡哪？” 第137章 信他 宋芙扬起一个笑，“棋雨，去为世子收拾屋子。” “是。” 棋雨立刻转身离开，去忙碌此事。 宋芙看着在程钰怀里十分安静的小奶团，打了个哈欠，道：“行，那我先去睡了。” 宋芙说走就走，十分潇洒。 她一走，许奶娘只觉得这屋子好似一下就进入了冬天一般，直叫人背后发凉。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程钰，“世子……” 世子这冷冰冰的样子，当真能照顾好自家小公子吗？ 许奶娘十分怀疑。 “无妨。”程钰抱着小奶团，转身出了屋，顺着棋雨的指引，到了厢房休息。 宋芙一夜好眠。 翌日早早醒来。 就看到刚被剑影推出来的，眼圈隐隐有些发黑的程钰。 她眉梢轻挑，忍不住出言调侃，“怎么？世子昨夜没歇好吗？” 程钰：“……” 他抬眸瞧了一眼宋芙，脸也黑了。 倒是他身后的剑影，努力睁着大眼睛，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 像在强忍笑意。 宋芙瞧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剑影表情扭曲变形，低着头一言不发，但肩膀却轻轻耸动着。 程钰的表情愈发难看，活像有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一般。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剑影不敢多说，立刻推着程钰离开了明心院。 宋芙：“……”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小奶团所在的屋子，对刚刚出来的许奶娘问：“嬷嬷，小公子怎么样？” 许奶娘一脸的感激，“小公子一早喝了奶，就睡着了。” 宋芙点头，“行，用过早膳我将他送去书房。” 宋芙回到她的房间，棋雨已经取了早餐过来，此刻低声在她身边说。 “世子妃，您不知道，昨晚……”棋雨的声音更低了许多，“昨晚小侯爷尿床了……” 宋芙愕然的张大嘴，她算是明白程钰一大早为什么黑着脸了。 小侯爷只在程钰怀里才安静，那岂不是证明昨夜…… 宋芙强忍笑意，连连摇头。 不敢想，不敢想！ 棋雨默默竖起两根手指，补充了一句，“两次。” “哈哈哈哈哈……” 宋芙终是忍不住，爆笑出声。 她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把小奶团送过去书房，再看看程钰的黑脸。 宋芙说做就做，三下五除二用过早膳，便将小侯爷送去程钰的书房。 但她显然失算了。 她根本没见到程钰，只剑影出来，领着许奶娘和小奶团进了书房。 便对她下了逐客令。 宋芙撇嘴。 小气。 宋芙很快离开夤夜司，既是治疗，也想着打听一下武安侯府那边的事调查得如何。 治疗结束，宋芙才看见影司使。 “影司使大人。”宋芙很关心此案，“武安侯府那边进展如何？可有寻到线索？” 戴着面具的影司使摇头，本就嘶哑的声音好似比往日更嘶哑了些。 “兹事体大，尚需些时日。” 宋芙理解地点头。 事关北荣皇室，想要调查出结果的确没那么简单。 纵然是夤夜司彻查此事，也不可能一晚上就得到结论。 宋芙正要说什么，忽地嗅到影司使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微微皱眉。 又凑近他了些。 程钰下意识退后。 可宋芙已经确定这有些熟悉的味道是什么，道：“影司使大人，您身上一股小孩子的奶味儿呢。” “是家中刚添了幼子吗？” 她瞧着影司使年岁也不算很小的样子，只是倒不曾听说他成婚。 “不是。”程钰从嘴里硬挤出两个字，解释说：“昨日调查武安侯府的案子，许是碰到了他家小侯爷曾用过的东西。” “奥。” 宋芙点了点头，“我就说这味道怎么这样熟悉呢。” 程钰身体微僵，没再言语。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到了夤夜司大门。 宋芙的马车就停在门外。 她看向影司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认真又郑重地说：“武安侯府的事就麻烦影司使大人了。” “若有任何线索，烦请影司使大人务必告知我。” 这对她真的很重要。 程钰抿唇看她，嗯了一声，重复昨日的话语，“这是一个交易。” 宋芙粲然笑开，点了点头，“我信影司使大人。” 程钰看着她眼里全然的信任，反而心情有些复杂。 他嘴唇翕动，最后道：“不送。” 宋芙转身上了马车，离开夤夜司。 “棋雨，下午你帮我去一趟慈幼院那边。”宋芙交代着，“去检查一下孩子们的功课，也瞧瞧她们的生活情况。” “是，世子妃。”棋雨当即答应，随即又问：“世子妃，那孟公子那边……您去瞧吗？” 宋芙犹豫了下，“去。” 孟星河与慈幼院的情况不一样，他的身体还需耗费时间调养，她得亲自瞧了调整方子。 “我快去快回。”她说。 下午还得赶回定王府看着小侯爷呢。 棋雨点头，“世子妃，奴婢不在您身边，您一切小心。” 孟家。 宋芙为孟星河看了诊，又调整了药方，周到地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准备离开。 可宋芙刚走到门边，身后便传来孟星河的声音。 “宋大夫。” 宋芙停下脚步，转头看去，表情温和，“怎么了？” 孟星河表情复杂，身体虽清瘦，可一双眸却又黑又亮。 他看着宋芙，“宋大夫，您为何待我这样好？” “您当初第一次上门来，不是碰巧路过吧。”孟星河的话打断了宋芙到嘴边的解释。 他看着宋芙，眼神笃定，“您就是为我而来的。为什么？” 宋芙想了想，看着他，“为什么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孟星河看着她的眼睛，睫毛轻颤。 好久才说：“宋大夫，我会努力的，我会更努力。” 宋芙微微拧眉，有些不解。 孟星河继续说：“明年，明年春闱，我定能高中。” 他盯着宋芙的眼睛，“你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满是冷意的声音传来，“宋大夫。” 宋芙转眸看去，“影司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影司使看了看宋芙，又看看孟星河，嘴角轻扯。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第138章 一道绿光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宋芙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但这种感觉实在很奇怪。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说：“没，来得正是时候。” “我已为孟公子看完诊，倒是影司使大人您……”宋芙面露狐疑，“怎么会来这？” ……不来岂非错过了这样的精彩场面？ 程钰在心里道。 “想到一些线索。”他微微挑眉，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孟星河。 宋芙立刻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向孟星河，扬起一个笑，“孟公子，你好好休养，身体要紧。我还有些要事，先走一步，三日后再来看你。” 宋芙匆匆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才想到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转头看孟星河，“明年春闱，孟公子定能高中。” 程钰：“……” 他就眼睁睁的在一边看着原本有些沮丧懊恼的孟星河，因为宋芙最后一句话而一下充满斗志。 他心里就像是醋缸被打翻，又酸又涨，想说点什么，却又没了立场。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安慰的便是宋芙瞧孟星河的眼神。 清澈澄净。 “影司使大人？” 宋芙的声音传来，程钰收回思绪，转身朝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离开孟家，宋芙才问：“影司使大人，是什么线索？” 程钰微垂眼睑，声音莫名，“是事关芳菲尽之事。” 宋芙有些疑惑，“这昨日不是已经告知大人了吗？” 程钰抿唇，嗯了一声，说：“还有些细节。” “这药是何模样？有何独特之处……” 宋芙明白了，忙将芳菲尽其余细节与影司使说了说。 等说完，两人也刚好到了定王府外。 宋芙率先下了马车，对影司使露出一个笑，转身进了王府。 宋芙回王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瞧小侯爷。 小奶团虽小，但刚出生武安侯便已上旨为他请封为侯府世子，洗三宴那日陛下准允此事。 所以叫他小侯爷当真没错。 宋芙到了书房，就被人领着进了程钰安置小侯爷的屋子。 刚一进屋，脚步便微顿了顿。 屋内正坐在摇篮边的不是旁人，正是彭霜。 看见宋芙，彭霜下意识便站起了身，嘴唇翕动，似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宋芙的脚步只是一顿，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冷静，“我来接小侯爷。” 彭霜忙说：“世子交代过的。” 宋芙：“……嗯。” 行，她知道程钰信得过彭霜。 宋芙看向许奶娘，道：“嬷嬷，我们走吧。” 许奶娘自是瞧出了情况不对，此刻也不敢多说，连忙抱起小侯爷。 宋芙这才瞧见，小侯爷的怀里还塞着一样东西。 瞧见像程钰的……发带？ 察觉到宋芙的眼神，彭霜忙说：“小侯爷似乎只有嗅到世子身上的气息才会安静……” 宋芙了然点头，“不用解释，我明白。” 她走到许奶娘身边。 小奶团睡得很好，宋芙忽然来了兴致，伸手道：“我来抱抱。” 许奶娘自无不可，忙小心地将小侯爷递给宋芙。 宋芙抱着孩子往外走，怀里沉甸甸的感觉吹散了些她心中的阴霾。 可宋芙刚出门，再垂眸看小奶团时，眼神微微变了。 她伸手碰了碰小奶团的额头，有些发热。 她再力度温和地掐着小奶团的脸颊，查看他嘴里的情况，顿时面色大变。 她当即看向守在一边的剑影，道：“将所有靠近过小侯爷的人全部控制起来！” “是。”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剑影下意识便答应了。 而后才反应过来，“世子妃……” “速去。”宋芙拧眉。 剑影再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去办此事。 宋芙这样激烈的反应，屋内的彭霜自也有些被吓到，忙起身出了来。 “世子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地喊了世子妃。 但情急之下的宋芙并未察觉这一点。 宋芙看了看彭霜，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小侯爷身上有些不对。” 她抿紧唇，再次吩咐，“靠近过小侯爷的任何人，都不要放过，带到书房来。” “至于你们……”她顿了顿，说：“也都不要离开书房。” 许奶娘神色大变，整个人如临深渊，“世子妃，小侯爷怎么了？小侯爷发生了何事？” 宋芙抿唇，犹豫片刻还是说：“若我没判断错，应当是天花。” 许奶娘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天花是会传染的，而且死亡率非常高。 而已经接触过小侯爷的人自然都无法幸免，包括宋芙，彭霜等人在内。 宋芙十分果决，命令剑影直接将书房封锁，不准任何人出入。 宋芙在户外，瞧见小侯爷的眉心似有一粒小疹子，虽然很小…… 但再配合他没精打采，体温升高等情况，几乎可以断定。 天花的潜伏期一般在十二天左右，如今看来……幕后之人早已对小侯爷下手！ 只昨日尚未爆发，她不曾查出来。 彭霜听到宋芙的话，一时也呆住了，脚步微微踉跄着退后几步。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忙问：“世子妃，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她眼神闪烁，整个人虽有些紧张，却也算得上镇定。 宋芙道：“将许奶娘扶着到屋里躺着吧。” 顿了顿，宋芙又说：“你别担心，神医曾治愈过天花患者，我知晓方子。” 彭霜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眼神闪动，心情十分复杂。 她原是很紧张很忐忑的。 但瞧着宋芙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悬着的心便也随之安定。 好似只要有世子妃在，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宋芙杀伐果断，办事十分利落。 等程钰换好身份准备回书房时，却发现书房已经被封了起来。 剑影也是接触过小侯爷的一员，自然不能离开书房。 此刻隔着墙回禀，“世子，您当真不能进来。” “上次刺杀您之事，还有武安侯府的事，都等着您调查。” 剑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钰打断，“你方才说……世子妃在？” 剑影沉默片刻，还是道：“是，世子……” 他有些担心，世子若是进来了那可就不能出去了！ 程钰的声音比他预料中冷静，“我不进来。” 第139章 都得死 什，什么？ 剑影到了嘴边的话一下语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世子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程钰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很快传来，“我会查出凶手。” 然后，送他上路！ 无论是谁，都要死。 剑影一怔。 墙那边已传来脚步声，却是程钰已经转身离开。 书房内。 宋芙已经开了药方，飞快的吩咐了下去，除了所有接触过小侯爷的人都要喝药之外。 整个书房内外，都需要用药材煮过的水喷洒擦洗。 宋芙一个一个给大家把脉，确定情况。 而此时，小侯爷的身体已经滚烫，身上的红疹子也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 速度极快。 晕过去的许奶娘此刻已经醒了过来，瞧着小侯爷的模样险些再次晕过去。 宋芙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叮嘱许奶娘给小侯爷喝点药，然后观察情况。 许奶娘再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也只得强撑着。 宋芙看向书房内的众人，叮嘱道：“天花有潜伏期，你们都是今天才接触小侯爷，接下来半个月，都不得离开书房。” “在此期间，工钱照算，若你们身上有任何不适，立刻告知我。” “事关重大，绝不可以隐瞒！”她声音威严，冷沉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 众人自然连声应是。 宋芙点了点头，“还有谁不曾诊脉的？主动上前来。” 没人回应。 片刻后，彭霜轻声说：“世子妃，还有妾身。” “随我进来。”宋芙此刻再没心思想别的，彭霜对她来说也与其余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区别。 两人在屋内坐定。 宋芙的手指落在彭霜的手腕上。 不过片刻，她面上的表情僵住，整个人都愣了。 她缓缓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彭霜。 彭霜有些被宋芙的眼神吓到，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忙问：“世子妃，可是妾身也被传染了？” “不……”宋芙吐出一个字，只觉得喉咙发紧。 好半晌才说：“你……” “你有孕了。” 几个字，宋芙说得十分艰难。 而她面前的彭霜，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似乎比宋芙更觉得不可置信一些。 “不，不可能……”她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痛苦，“不，不可能的！” 宋芙微微拧眉，“已经两月有余，你没来月信，你自己也不知吗？” “我，我……”彭霜表情难看极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宋芙扯了扯嘴角，说：“你不必如此慌张，这是好事。” 彭霜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宋芙应当是误会了什么。 她想解释，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表情更加复杂。 宋芙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全你。” 而且…… 和离一事更需尽快。 “世子妃，我……”彭霜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开口。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世子妃，世子妃，小侯爷又烧起来了！” “别怕。”宋芙眼里其他的情绪迅速敛去，只余镇定。 她轻轻地拍了拍彭霜的手背，干脆利落地起身朝外走去。 声音同样镇定，“我的针可送来了？先给小侯爷退烧。” 外面传来小侍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呜呜呜，世子妃，奴婢会不会死啊？” 宋芙看着眼前的小侍女，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道：“我也在呢。” 什么安慰的话此刻都只会显得苍白。 她能说的只有，她也在。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总与他们一道。 小侍女听到这话，心里的惶恐散去不少，眼神激动地看着宋芙。 “世子妃，您一定会没事的。” 宋芙笑了笑，“你也是，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但看见金尊玉贵的世子妃也一直陪着他们，众人倒也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可怕。 世子妃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宋芙快步走到小侯爷所在的屋子，小奶团浑身滚烫，身上的疹子一粒一粒地冒了出来。 许奶娘一边给用毛巾给他降温，一边抹眼泪。 她已经知道天花潜伏期的事，自然知晓此事不仅与定王府无关，反而还连累了这么多人。 瞧见宋芙，她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世子妃……” 宋芙忙将她扶起，“许嬷嬷，我必会尽力。” 除了汤药之外，她还辅以针灸。 只是小侯爷尚未满月，浑身又长满疹子，宋芙想要找准他的穴位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这边忙得飞起，程钰也没闲着。 他直接去了夤夜司。 先前武安侯府的人已被看押起来，之前他还想着，毕竟里面有许多无辜之人，用些温和手段。 如今却是不能了。 很快，夤夜司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当晚，影司使便快马出城，直奔城外的庄子而去。 翌日，一早。 宋芙几乎是忙碌了一整晚，此刻整个人都疲惫得不行。 “世子妃。” 剑影走过来，“夤夜司的影司使来了。” 宋芙一怔，这才想起她这半个月每日都需去夤夜司为那些人治疗的事。 远远的。 宋芙便瞧见站在门边一身黑衣的影司使。 她保持足够的距离，停下脚步，小脸有些苍白憔悴，声音涩哑。 “影司使大人，实在抱歉，今天可能没办法去夤夜司了。” “但按我先前开的方子，接下来两三日不会有问题。”顿了顿，宋芙说：“烦请大人寻个大夫来，我与他说说针灸排毒的法子。” 程钰抿唇，站在门外。 宋芙的冷静出乎他的预料。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你要传授他针灸之术？” 针灸并非人人都会！ 宋芙道：“救命要紧。” 沉默片刻。 影司使出声，“给小侯爷投毒之人我已抓到。” “下毒之人是伺候小侯爷的侍女云香，幕后指使她的是云皛皛。”他言简意赅，丝毫没提昨夜夤夜司的惨叫有多凄厉。 宋芙猛地抬眸。 她早知云皛皛狠，却还是低估了云皛皛的狠毒。 “云皛皛死了。” 影司使再度开口。 宋芙愕然。 就这么……死了？ “昨夜，自焚于屋内。” 第140章 世子妃出事了 “当真是她吗？” 这是宋芙的第一反应，而后她又问：“她的孩子呢？” “尸体被烧焦，已安排熟悉她的人去认尸。”顿了顿，又说：“孩子没事。” “但是孩子好像被吓得不轻，哭闹着喊姨母。” 那孩子的姨母自然只有一个人，武安侯夫人……云皎皎。 宋芙犹豫了下，说：“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小侯爷染上天花，侯夫人被人算计，云皛皛又恰好出事，只留下她一个年幼的儿子……” 究竟打的什么盘算？ 影司使点头，“夤夜司会细查此事。” 宋芙点头，“影司使大人办事，我放心。” 程钰嘴角轻轻扯了扯，却笑不出。 他深深地看着宋芙。 宋芙对他笑了笑，自在随性地说：“影司使大人不必担心，我会没事的。”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无论是宋芙还是程钰都十分确定，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世子妃！” 里头传来侍女的声音，“小侯爷又烧起来了。” 宋芙忙看向影司使，说：“影司使大人，我相信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程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宋芙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方才转身离开。 影司使的速度很快，下午的时候便来一位大夫。 宋芙被剑影领着到门口时，看见门外的大夫还愣了一下，“赵大夫？” 昨天小侯爷发病的时候，宋芙便已知道，程钰进了宫，赵大夫同样不在王府。 赵大夫笑着点头，“世子妃，正是在下。” 剑影站在一边，表情微微有些忐忑，世子妃会不会看出什么？ 毕竟赵大夫可是世子最信任的人，如今又与夤夜司扯上关系…… 宋芙倒是很从容。 一点儿都没多想。 程钰是陛下最疼爱的外甥，夤夜司司正又是陛下最信任的宠臣，两人有些来往也属正常。 来的是赵大夫，对宋芙来说有些事就变得简单许多。 她和赵大夫是合作过的，再讲解治疗思路就会很简单，赵大夫一点就通。 原本宋芙觉得应该要花费两三日的事，不过一个下午便已交接的差不多。 只等明日赵大夫亲去试验一番。 宋芙这边刚与赵大夫聊完，便又匆匆转身回了屋院里。 小侯爷年纪小，根本经不起这样反复的发热，尽管有宋芙在旁照顾，整个人的情况也有些严重。 小侯爷的身边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 宋芙也是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日一早。 小侯爷的热总算退了些，终于不再哭嚎，而是睡着了。 宋芙也趁此机会，到门口见影司使。 程钰站在门边，心情自是十分紧张，待看到宋芙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曾伺候过云皛皛的侍女确认那焦尸身上被烧毁的首饰是她的。” 宋芙和影司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那具尸体未必是云皛皛。 就从上次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云皛皛可不像是不惜命的人。 “天花是从哪来的可查出了？”宋芙问。 影司使轻轻摇头，说：“云皛皛被发配去那庄子上之后被严格看管着。” “根据云香交代，她也不知那衣裳上有天花，只听从云皛皛的安排，让小侯爷接触了那衣裳。” 宋芙当即拧眉，“云香可有出事？” “不曾。” 宋芙拧眉，问：“云皛皛会那般好心，提醒云香衣裳上有什么东西吗？” 影司使立刻反应过来，“所以……” “云香并非不知情。”宋芙接话，“她既能在此事中保全自身，必定知道那衣裳上有什么。” 程钰转身就走。 此事倒是他疏忽了，只盯着云皛皛，倒是忽略了云香这一细节。 “影司使大人。” 宋芙又出言叫住影司使，说：“我总觉得，侯夫人出事与小侯爷出事，不是两件事。” 程钰脚步微顿，转头看宋芙，眼神认真，“很巧。” “我也这样想。” 接下来几日，影司使都很忙，时而叫人传递些消息过来。 宋芙倒是没开始那样忙了。 几天过去，小侯爷的状况逐渐趋于稳定，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但没再发热。 这是好转的迹象。 但同时，也有被看管起来的人逐渐出现症状。 书房内照料不到那么多人，宋芙只得吩咐棋雨等人在外面抓了药，煎了药再送进来。 而书房内这么多人里，除了小侯爷之外，宋芙最关注的当属彭霜。 毕竟彭霜如今的情况不一样。 幸运的是，彭霜没事。 宋芙有一次检查了彭霜的情况，准备起身离开，却忽地被拽住手腕。 “世子妃，您……” 彭霜瞪大眼睛，看着宋芙的脸。 宋芙一怔，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抬手摸了摸脸。 只觉得额头似乎有些过于烫了。 “我……”宋芙想说什么，却是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 夤夜司。 戴着面具的影司使大人程钰刚从暗牢里出来，浑身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去。 便见一道身影匆匆赶来，“主子！” 来人正是戴着面具的剑光，他跪在程钰面前，眼神惊惧。 程钰的心微微一沉，声音冰冷，“出了什么事？” “是，是世子妃……”此处没旁人，剑光自也没用其他称呼，“她，她染上了……” 这样大的事，剑光很担心世子听到这个消息会冲动，但又实在不敢隐瞒。 他不敢想，若是世子妃当真有个什么好歹，世子会做出什么事。 剑光说完，只觉得身前好似有一阵风掠过，等他再抬眸时，眼前人影已经消失。 定王府，书房。 程钰乘坐轮椅赶到，剑影看见他，表情大变，当即跪下阻拦，“世子，您不能进来。” 程钰抬眸，冰冷的眸里隐含杀意。 他不能进？ 不能进的是影司使，毕竟此处的王府内院，影司使是外男。 而他作为定王世子，此间主人，进去再正当不过。 他对着剑影冷声开口，“滚开！” 剑影固执地跪在他面前，“世子！” 程钰直截了当道：“彭霜染病，我心甚忧，若再阻拦，日后也不必跟在我身边。” 第141章 世子疯了 定王世子疯了！ 不过半日，所有人便都知道了一件事，原本被陛下拘在宫里的定王世子，因为他的宠姬染病，不顾安危，闯入书房。 书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程钰进了彭霜所在的屋子。 彭霜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议论，此刻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程钰。 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程钰却只对她点了点头，便通过房间之间的暗道，到了宋芙的屋子。 宋芙被安置在床上，白皙的脸颊因高热而变得通红，脸上身上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瞧着恐怖极了。 程钰看她这样，却半点没有被吓到，反而眼里只有心疼。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碰了碰宋芙的额头。 滚烫。 “世子。” 剑影端着药走了进来。 程钰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来喂。” “是。” 剑影没有坚持，十分利索地退了出去。 程钰垂眸。 用勺子舀起药，送到宋芙唇边。 没喂进去。 褐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唇角流下。 程钰知道，她除了染病的缘故，还因为太累了。 书房里只她一人是大夫，所以染病的人都是她在不分昼夜地照顾。 亲自喂药看诊，陪着聊天。 等染病的人都好得差不多了，她自己却是倒下了。 “乖，喝药。” 程钰对宋芙道。 可宋芙此刻正昏迷着，自然不可能听到他的话。 眼看着宋芙额头的温度越来越烫，程钰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他端起药碗，先喝了一大口。 而后俯身，吻住宋芙的唇。 借助这个吻，将汤药渡给她，这一次……很顺利。 程钰的心中并无任何旖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芙的安危。 一碗药喂完，程钰才长出一口气。 他命剑影打了水，取了毛巾来，为宋芙敷额头。 希望能借此让她不再发热。 程钰忙着忙着，天已渐渐黑了下去。 他忙着照顾宋芙。 隔壁屋子里的彭霜也一直不曾出门，毕竟她虽然没事，但所有人都知道…… 她染病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守在门口的剑影，道：“世子待世子妃如此……为何非要和离呢？” 若世子妃知晓世子所做的这一切，心中又会作何感想呢？ 剑影抱着剑，表情十分难看，“世子的心思岂是我能揣度的。” 彭霜：“……” 倒也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剑影，问他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些难为他。 许是彭霜的表情太过明显，剑影微微蹙眉，他正要说什么。 彭霜已经道：“时辰不早了，快去给世子送些吃的吧。” “奥。”剑影点头，立刻亲自送了过去。 程钰吃不下，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了，若他不吃，如何能更好地照顾宋芙？ 一整个晚上。 程钰寸步不离地守在宋芙身边，他不记得究竟换了多少盆水，但宋芙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饶是如此。 宋芙仍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一连三天，程钰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照顾，当然，但凡有人进来，他就会起身避开。 一直到第三天，临近天明。 程钰眼看着宋芙的睫毛轻颤，似乎即将醒过来，他当即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从窗户涌入房间时，宋芙睁开了眼。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目，可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屋子里空荡荡的。 没人么？ 宋芙眼神扫视一圈，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看来应该是她的错觉。 她睡着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有人守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呢。 那个人好像是…… 脚步声传来，宋芙掀起眼帘看去—— “世子妃，您醒了！” 进来的正是上次在她面前问过会不会有事的小侍女。 小侍女大喜，转身对着外面喊，“世子妃醒了，世子妃醒了！” 宋芙虽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许多，但身体还是难免虚弱。 “我想喝水。”她道。 小侍女忙上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宋芙小口小口的喝完半杯水，这才问：“我睡了多久？” “三日。”小侍女忙说。 宋芙对她笑了笑，迟疑了下，问：“这三日……是谁在照顾我？” “大家一起啊。”小侍女回答的理所应当，犹豫了下，又说：“不过剑影照顾的比较多一些。” “世子妃，世子他……他必定还是在意您的，否则也不会让剑影……” 宋芙听着这话觉得颇怪。 好端端的，提到程钰做什么？ 她问：“世子怎么了？” 小侍女紧咬下唇，一脸不忿，“世子，世子他……” 她当真是为世子妃打抱不平！ 世子妃多好的人啊，怎的世子竟不知珍惜，弃鱼目而择珍珠呢？ 见小侍女吞吞吐吐，宋芙便知，程钰必定是做了什么事。 “说吧。”宋芙说：“我迟早会知道。” 小侍女直接跪在地上，“三日前，您染病那日，霜姑娘也染了病。” “世子得知此事，不顾劝阻，从宫里赶来亲自照顾她。” 世子妃与霜姑娘的屋子分明挨在一起，可这三日世子却连瞧都不曾来瞧过世子妃一眼！ 宋芙的心微微发沉，心里就跟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闷闷的，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世子妃……”小侍女跪在地上。 宋芙对她笑了笑，“起来吧。” 本就该如此的，不是吗？ 彭霜还怀着孩子，程钰亲自照料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去帮我拿些吃的来，我饿了。”宋芙表现的镇定极了。 小侍女见此，却更加心疼。 世子妃面上这般淡定，心里一定很难受！ 宋芙吃了些东西，又在小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了走。 躺了三天，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她出门，看见了隔壁屋子紧闭的房门。正要迈步走过去时，却见房门打开。 看着十分憔悴的程钰被剑影推了出来。 程钰那看起来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的模样看的宋芙又是一怔。 好一会儿才用涩哑的声音开口，“世子，霜姑娘情况如何？可需我去瞧瞧？” 程钰身形一顿，声音冷淡，“不必。” “她已无碍。” 第142章 名正言顺的和离 程钰难掩疲惫的声音里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再次开口。 “世子，霜姑娘她……” 程钰抬眸，“管好你自己。” 他的话十分不客气。 宋芙微怔，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卡住。 她本来是想说彭霜现在的情况不一般，还是要大夫瞧过才好。 可程钰拒绝的太快，就像担心她会动什么手脚一般。 若她再说，倒显得别有用心。 不过…… 她倒是有些话需要与程钰好好聊聊，可看着程钰那疲惫的样子，她决定晚些再说。 先让他歇会儿吧。 宋芙让小侍女扶着她去看了小侯爷，和之前染病的一些下人。 天花一向死亡率很高。 饶是宋芙妙手，这次也有两个人没救回来。 小侯爷倒已痊愈，但因着宋芙和程钰都在书房，他也仍留在书房。 宋芙尚未痊愈，所以只隔的远远的瞧了小侯爷。 确定他安然无恙，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便好。 许奶娘瞧见宋芙这样，整个人也是又激动又愧疚，毕竟这件事是武安侯府连累了定王府。 宋芙又看了看其他的病人，这才被小侍女扶着回到房间休息。 没一会儿。 剑影敲门，“世子妃。” 宋芙抬眸看去，只见剑影手里拿着一叠信，“这是你昏迷这些时日里夤夜司那边送来的信。” 必是影司使写的！ 宋芙忙接过信，真诚对剑影道谢，“多谢。” 剑影扯了扯嘴角，眼神复杂，似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开口。 眼看着他要转身离开。 宋芙再次出声，“等等。” “一会儿世子醒了麻烦告诉他，我想与他聊聊。” 剑影：“……是。” 他转身离开。 宋芙这才拆开信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影司使的字。 只一眼她就看出，影司使的学问应当也很好。 他的字极好。 如游龙飞凤，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隐约可见杀意弥漫。 影司使在信中与她说了这些时日的事。 赵大夫从前虽不懂针灸，但这次治疗也算得心应手，一切顺利。 云香被再次审问之后，承认了她的确知道那衣裳有问题一事。 而据她交代，这件事背后是文夫人云皛皛的夫君，那位文家二爷指使的！ 影司使听到这个消息，又问了芳菲尽一事，云香承认，此药也是她下的。 药同样是文家二爷文光给的。 夤夜司立刻就顺着这条线索开始调查。 至今仍没查到文家二爷的线索。 但也因此，影司使高度怀疑，云皛皛还活着。 文光与北荣皇室有关系！ 否则他拿不到芳菲尽这样的毒药。 就凭这一点，文光就该死。 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心里恨不能立刻将文光那厮寻到，然后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宋芙看完信。 只见信封右下角写着两个字：盼安。 她微微一怔。 心里明白这是影司使必定是知晓了她染病的消息，这才会这样写。 她唇角微勾，心里暗想。 她就知道影司使是个好人。 她看向侍女，“去帮我寻剑影过来。” 剑影很快就到，宋芙看向他，“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夤夜司，交给影司使吗？” 剑影：“……能。” 那太能了。 影司使本尊就在世子妃对面的屋子里歇着呢。 “劳烦。”宋芙轻轻颔首。 剑影拿着信出了门，虽然他直接去对面就可以，但为着安全起见，他还是从外面绕了一圈。 然后回到书房，将信递给程钰，“影司使大人，世子妃给您的信。” 程钰：“……” 他抬眸瞧了剑影一眼，然后才拆开信。 仔细看过之后，他对着剑影点了点头，“告诉她，可以。” …… 下午。 宋芙正闲得慌的时候，门外传来轮椅的声音。 她转眸看去—— 剑影已推着程钰进了门。 他显然已休憩过，整个人再无早晨时那狼狈憔悴的模样。 看着利落清爽了很多。 他看向已精神奕奕的宋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后声音冷淡的开口，“你找我？” “是。”宋芙忙说。 她看向小侍女，“你先出去吧。” 小侍女和剑影都退了出去，剑影守在门外。 宋芙这才将上午收到的影司使的信递给程钰，“世子看看。” 程钰：“……” 他看着宋芙递过来的，熟悉的就是他在这个屋子里一字一字写好的信，一时表情险些没绷住。 就…… 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可他还是接过信，只是在拆开前顿了顿，指着信封上夤夜司的标记，“确定我可以拆吗？” 宋芙点头。 她先前的确是在芳菲尽的事上没有对程钰据实以告，但如今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而且接下来的计谋，也需要程钰的参与。 毕竟文光可是涉嫌通敌。 她相信上过战场的程钰，对这种行为的痛恨不会比她低。 总体而言，程钰也是个好人。 程钰一目十行地扫过早已了然于心的内容，然后才抬眸看向宋芙，“你想怎么做？” 宋芙斟酌片刻，说：“这需要世子的配合。” “这些人既然意在武安侯府，那不如趁了他们的意，往外传出消息，我和小侯爷都没救回来。” 宋芙继续说：“武安侯和夫人回来，先将庄子上的文荣接到武安侯府。” “文光和云皛皛再如何算计，文荣也是他们的亲子，他们必定不会真的不管。” 宋芙想做的就是将计就计，将隐藏在暗中的文光与云皛皛夫妻二人抓出来。 不过这个计谋需要一些时间。 程钰这才道：“为何要往外传出你没救回来的消息。” 宋芙说：“如此一来，我们也能顺理成章地和离。” “只是这需要世子去与陛下分说，陛下疼你，定不忍世子担个鳏夫的名头，定会赐你我和离。” 程钰的脸瞬间就黑了，整个人就跟吞了苍蝇似的，表情别提多难看。 这一切分明是他所求，可事到临头，他却才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 他终于是忍不住再次出声质问：“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宋芙抬眸看他，眼神冷静，“世子是后悔了吗？” 第143章 程钰，滚出来 后悔？ 程钰微怔，他心里不断翻涌着的，叫嚣着的情绪都好似一瞬间有了名字。 是的。 他后悔了。 可后悔之余，是更多的痛苦和绝望。 程钰还没开口，宋芙便已再次开口，“但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的。” “世子，你不能辜负霜姑娘。” 宋芙压下心里些微的酸涩，认真地对程钰说。 程钰：“……好。” 他万分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微垂眼帘，不再看对面的人。 担心眼里的情绪会出卖他的真实想法。 自从小侯爷确诊以来，书房这边一直都被封闭着，所以想要隐瞒具体情况还算比较简单。 很快，宋芙快要不行，而小侯爷已经夭折的消息被程瑞的人打听到。 而后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 武安侯还没回京，而宋家听到宋芙出事的消息倒也诡异的安静。 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而后，有不少官员在朝堂上进言，请求陛下惩罚定王世子。 毕竟武安侯年过四十，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却还在定王世子的院子里出了事。 若不惩罚定王世子，如何教武安侯甘心？ 对于这些折子，陛下一律不曾批复。 毕竟定王世子如今也还在书房里。 陛下对此担心得不行，喊了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宁海亲自去看。 大皇子二皇子主动请求随行。 大皇子二皇子以及李宁海到的时候，程钰的书房门口正十分闹腾。 却是宋芙身边的那两个侍女，此刻说什么也要闯进书房。 正是棋雨棋云。 两人都已哭得不能自已，“世子，世子求求您了，让我们见见世子妃吧。” 两人说着就要往里面闯，却被王府的婆子们拉住，不准她们进去。 “世子妃……呜呜，世子妃……” 瞧见两人哭喊的真情实感的模样，李宁海甚至都觉得一阵悲伤。 大皇子看着，也是心生感慨。 看向被剑影推着出来的，几日不见瘦了一圈的程钰，道：“阿钰，她们既与世子妃主仆情深，不如就让她们进去吧。” 程钰抿唇，有些犹豫。 二皇子也道：“皇兄说的是，阿钰，不若成全了她们。” “世子妃情况如何？我们可能进去瞧瞧？”二皇子看向里面，却什么都没瞧见。 程钰抬眸看二皇子一眼。 不必他开口，李宁海就忙说：“二殿下，这可不能进，您若有个什么好歹，奴才如何与陛下交代？” 二皇子也就这么一说，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进去。 他此刻眼神微闪，道：“阿钰，我此次寻了个于治疗天花上颇有手段的大夫，可要让他进去为世子妃诊治？” 程钰抬眸，看向二皇子，“比宋芙更厉害？” 二皇子也不恼，“术业有专攻，这还是世子妃曾说过的。” “再说，试试也无妨，若是治好了呢？” 大皇子见此，忙跟着开口，“是啊，阿钰，若是治好了呢？” 程钰这才开口，“好。” 二皇子示意身后一个留着年轻男子过来，又说：“阿钰，别看他年纪小，却是有真本事的。” “他与他师傅也曾治好过天花，只我没寻到他师傅……” 程钰可有可无地扫了年轻男子一眼，对着剑影轻轻点头。 “请随我来。” 剑影对着年轻大夫道，而后领着人进了书房。 二皇子又说：“还有小侯爷的事，若阿钰你早些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法子，兴许能救回来也不一定。” “武安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知道了，还不知心里会多难过呢。” 就在这时，大皇子说：“武安侯好似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程钰，“阿钰，此事你可想好该如何解释？” 武安侯于先帝有恩，那便是于皇室有恩。 武安侯独子在定王府出事，他必定咽不下这口气，怕是会上折子请求陛下严惩程钰。 大皇子轻轻叹息一声，“此事……也实在怪不到阿钰身上。” “造化弄人。”大皇子一脸的悲天悯人之相。 二皇子在旁道：“是啊，可武安侯毕竟是丧子之痛……” 他又问：“阿钰，小侯爷如今在何处？” 程钰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道：“在院中。” 几人又是一阵叹息。 大皇子关切询问：“阿钰，如今天气炎热，若是将小侯爷放得太久怕是……你院中可有足够的冰？” 二皇子跟着点头，“正是。” “不如让我与皇兄远远地瞧一眼小侯爷，面对武安侯时心里也好有数。” 大皇子跟着点头。 程钰看着两人，“可。” 但他如今身边没人，自是要等剑影回来。 趁此机会，李宁海才终于问：“世子，您可安好？陛下万分挂念您……” “多谢陛下惦记。”程钰原本冰冷的声音稍微柔和了几分，“微臣尚可。” 李宁海抬手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十分感动地说：“您没事就好，您没事就好。” “若您有个什么好歹，老奴当真不知该如何与陛下交代。” 这话很是耳熟。 但谁都没在意。 没多久，剑影便与那年轻大夫一道出了来。 远远的，年轻大夫这次没再出门，而是在程钰身边站定。 隔着门道：“回两位殿下，世子妃的情况非常严重，草民怕是……无能为力。” 这…… 大皇子与二皇子对视一眼，面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宋芙当真不行了？ 二皇子板着脸道：“只要还有希望，你便必须尽力。” 年轻大夫抱拳弯腰，“谨遵殿下之命。” 就在这时，程钰又看向剑影，“去将小侯爷带来，两位殿下要亲眼瞧瞧。” “是。” 剑影很快离开，没多久就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过来。 远远的，让大皇子二皇子等人瞧了一眼。 大皇子一脸的悲悯，二皇子眼里是掩不住的嫌弃，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倒是那年轻大夫，朝着剑影的方向走了几步，十分认真地看了看他怀里的婴孩。 然后对着门外的方向点了点头。 是真的没气了。 这时，王府门外的方向传来一声厉呵。 “程钰！给本侯滚出来！” 第144章 夫妻默契 武安侯来了！ 所有人循声看去—— 武安侯正龙行虎步而来，周身杀意翻涌，很是骇人。 “武安侯！” 大皇子和二皇子等人见此，忙上前就要阻拦武安侯。 “程钰，我儿子呢！” 武安侯直接越过两人，朝着程钰而去，却在门口被人拦住。 毕竟如今的书房里很危险。 可武安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内被剑影抱着的襁褓。 他高大的身体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襁褓，“那，那……” “墨儿——”武安侯的声音之凄厉，听得人心头发颤。 他往前奔去，却被拽着，狼狈倒在地上。 程钰坐在门内的轮椅上，一向冰冷淡漠的脸上此刻带着明显的愧疚。 他低下头，声音莫测，“侯爷，抱歉。” 武安侯根本没理他，只一个劲儿地想要进门，他是练家子，此刻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全员出动，想要阻拦他。 书房决不能擅进。 大皇子二皇子等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侯爷。”康福海忙上前，苦口婆心道：“侯爷您节哀，书房可不能进啊。” “滚开！” 武安侯怒目而视，一点儿都不客气，一把推开康福海。 “哎哟。”康福海跌坐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儿，瞧着很有点狼狈。 “侯爷。”大皇子也忙上前，“您节哀。” “此事父皇已经吩咐夤夜司彻查，必会给您一个交代。” 二皇子跟着开口，“是啊，侯爷，阿钰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如今世子妃也同样危在旦夕。” 武安侯一个人再勇猛，也不是众多侍卫的对手，他很快就被控制住。 只猩红着眼不断扭动，挣扎。 “滚开！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子也不行吗？” 武安侯声嘶力竭，额头上，脖颈处青筋暴起。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自然是正常要求，可对他们来说，小侯爷的身上可是有天花的啊。 方才瞧他们都只敢远远的瞧。 生怕靠得太近。 “让侯爷看看。” 程钰刚出声，康福海便下意识出声阻拦，“世子，这……” 程钰抬眸，眼神平静，“出了事，我负责。” 尽管是看，却也不可能离得太近。但也比方才康福海等人瞧的时候更近一些。 见此，康福海几人谨慎地退后了几步，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墨儿！”武安侯被人按着手臂，还在不断挣扎，此刻双眼含泪看着襁褓里的小小婴儿。 “爹给你报仇，爹一定给你报仇……” 康福海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带着悲悯与不忍。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侯爷，侯爷，侯夫人晕倒了！” 原本还在挣扎的武安侯身形一僵，看向程钰，“墨儿给我！” 程钰还没说话，康福海等人便急了，忙说：“侯爷，您请放心。” “陛下下令，定会好生安葬小侯爷。”但决不能再生什么幺蛾子。 大皇子点头，“是啊，侯爷。” 二皇子说：“您总要为侯夫人考虑……” 武安侯虽然痛惜唯一的儿子，可还是更在意侯夫人，所以在几人的劝说下，到底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 外头武安侯的吼叫声便是宋芙呆在屋里都听到了。 她在脑中想象了下武安侯哭喊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 这自然是他们早前就说好的计策，演一出戏。 至于方才那年轻大夫，她自然有法子隐瞒。 而襁褓里的“小侯爷”更是寻来的一个早夭弃婴。 真正的小侯爷早已被悄悄送走，反正那么小的孩子，又是远远看，谁能认得出？ 唯一近看的那年轻大夫是从没见过小侯爷的。 很快，外面安静下来，二皇子带来的年轻大夫因着进了书房的门，便不能再离开。 此刻已经被剑影带去安置。 棋雨和棋云原本还哭着，此刻忽然听到笑声，都一下愣了。 两人抬眸。 却见刚刚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世子妃已经坐了起来。 “嘘。” 宋芙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两人安静。 棋雨立刻抬手捂住嘴，眼泪都还挂在睫毛上，红红的大眼睛显出几分呆与可爱。 “世子妃。” 棋云的接受能力则是更强一些，压低了声音，“您，您没事？” “抱歉。”宋芙看着两人，“让你们担心了。” 棋雨和棋云连连点头，忙说：“只要世子妃您没事就好。” 宋芙叮嘱两人，“不过戏还是要演……” 她是有些怀疑棋雨能不能演好的，可又实在不忍心继续欺骗她最信任的人。 “奴婢都听世子妃的。”棋雨红着眼睛点头。 宋芙点了点头，看向棋雨，“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吗？” 棋雨反应很快，立刻道：“奴婢这就去求世子找大夫救您。” 宋芙赞道：“聪明。” 棋雨趁着情绪还在，红着眼睛转身跑了出去，棋云才问：“世子妃，您是怀疑那个年轻大夫？” 宋芙眉梢轻挑，“他是二皇子的人，本就有问题。” “我只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对，所以想再试探一下。” 程钰是何等聪明的人？ 宋芙让棋雨去求他，他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 给了身边的剑影一个眼神。 剑影立刻对棋雨道：“随我来。” 年轻大夫被安排住的很偏，剑影领着棋雨往那边走。 年轻大夫的屋门紧闭着，剑影叩门之后好一会儿他才开门。 棋雨直接就跪了下去，“大夫，您救救我家世子妃吧！” “求求您想想办法。” 年轻大夫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倒是很好说话，“姑娘请起，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们做大夫的职责。” “救世子妃一事，我定会尽力。” “方才瞧的聪明，如今我便再走一趟，再仔细为世子妃瞧瞧。” 棋雨一脸感激，“多谢大夫！” 三人一道往宋芙住的屋子走去。 路上，大夫又看向剑影。 “大人，在下听闻世子旧疾缠身，已受困多年。若不嫌弃，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为世子瞧瞧？” “在下医术纵然浅薄，却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第145章 一起睡呀 年轻大夫吴逐觉得他这话说的实在不错，姿态放的很低，又在情在理。 定王世子身边的人必定不会拒绝。 可剑影只抬眸瞧他一眼，“既知自己浅薄，还敢肖想为世子诊治？” 吴逐：？？？ 他的脸一下涨红，被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本是自谦之词，没想到剑影会顺着他的话说。 这……蠢货。 可他想到什么，又很快收敛了面上的情绪。 “大人说的是，是小人不自量力了。”吴逐说着，眸子一转，很快道：“大人。” “若是小人能治好世子妃，不知可否有为世子瞧瞧的机会？” 剑影拧眉，看着吴逐的眼里全是怀疑，“你为何想为世子诊治？你不会有什么坏心吧？” 吴逐：“……” 谁教他这么问的？ 谁家问这么直接的？ 吴逐简直快气笑了。 若方才他还觉得剑影许是蓄意针对他，此刻只觉得这真是个当之无愧的蠢货。 吴逐心中思绪万千，面上的表情却十分诚恳，“大人误会了。” “小人是大夫，进师门的第一天，师父便告知小人，我们做大夫的，最要紧的便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顿了顿，吴逐又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说：“而且若是小人有幸能治好世子，想必定王府必定不会亏待小人。” 剑影上下打量了下吴逐，不置可否的说：“先治好世子妃，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吴逐心知这是有的谈，当即笑道：“小人一定尽力。” 很快，吴逐就被两人带到了宋芙的屋子。 宋芙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瞧着十分可怖。 吴逐仔细查证之后，很认真的说：“小人确有法子能治好世子妃。” 听他这样说，棋云棋雨自是开心得不行，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感激。 剑影也认真了几分，“你当真能治好？” 吴逐点头，“小人不敢欺骗大人。” 剑影沉默片刻，说：“行，那你就试试。”顿了顿，又面露威胁，“你若是敢耍什么把戏……小心你的小命！” 吴逐忙说：“小人不敢。” 吴逐很快就开了药方，棋雨这才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吴逐刚走。 棋云便自觉的去门外守着，棋雨便将药方送到了宋芙面前。 宋芙瞧着，秀眉微拧。 门口传来声音，“有问题？” 来的正是程钰，他的轮椅刚一进门便停下，而后他走了过来。 屋内之人都是知道他已痊愈，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宋芙摇头，“药方没什么问题。” “但不对症。”宋芙补充，“而且对于我现在的情况，这药方绝治不好。” 但吴逐却敢大言不惭的说能治好…… 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事猜不出来，暂时放在一边，剑影立刻将吴逐提出的想要为程钰诊治的话说了出来。 而后他笃定的说：“世子，世子妃，属下觉得此人不安好心，不能信任！” 程钰一时竟觉得有些欣慰。 他问：“为何？” “属下猜的。”剑影回答的理直气壮。 程钰：“……” 行了，玩儿去吧。 程钰和宋芙听了剑影的叙述都没贸然开口，但两人心里的想法却是差不多。 难道是二皇子指使的？ 毕竟这位大夫可是二皇子介绍进来的。 是二皇子的试探？ 程钰和宋芙都想到了当初在长公主府时，那侍女的一扑。 那时……二皇子也在场。 两人心里各有想法，屋内一时变得格外安静。 许久。 程钰才收回思绪，看向宋芙，道：“小心。” 宋芙眉梢轻挑，“世子也是。” 毕竟从眼前的情况来看，那位吴逐吴大夫的目的显然是程钰。 就连治疗她也只是为治疗程钰做敲门砖。 程钰抿唇，正要说什么。 就听剑影道：“既然世子与世子妃都很危险，不如住在一起吧。” 宋芙和程钰同时看向剑影，表情莫测。 剑影一脸的认真，“世子会武功，世子妃擅医术，刚好。” “毕竟谁知道那吴逐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宋芙：“……”好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不行。 可她还没开口，程钰的声音便已响起，“可。” “世子。”宋芙拧眉。 程钰已经目光平静的看向她，“安全为上。” 宋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只道：“那世子与霜姑娘解释清楚，我不想她误会。” 程钰：“……她不会。” 宋芙抿唇，心中的情绪更复杂了些。 程钰与彭霜是互相有多信任？ 所以才能这样笃定说出“她不会”三个字？ 宋芙将这没来由的三分失落压在心底，转移了话题。 “此事当真是有些为难武安侯了。”方才武安侯在外的哭声，她都听到了。 听着就觉得用力过猛。 程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分明娇妻侄子在侧，却还不得不装出痛苦万分的模样。 “他说他将这辈子难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程钰道。 “噗。”宋芙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 此刻的她脸上还满是红红的疹子，笑起来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 可程钰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很快，夜幕降临。 屋里只有一张床。 不等宋芙说话，程钰便道：“我睡地上。” 宋芙点头，“好。” 柜子里有被褥，且夏天夜里不算太冷，程钰是习武之人，睡地上倒也无妨。 屋里很安静。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清幽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宋芙翻了个身，眼神落在地上的程钰身上。 她正想说话。 却见地上的程钰猛地起身，动作极快的将地上的被褥踹进床底，撩起层叠的纱帐，翻身上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唔……”宋芙呜咽了下。 程钰的呼吸喷洒在她耳际，低声道：“别说话。” 宋芙的脖子和脸红了个透彻，才终于想起她自己还有手，猛地伸手，扯开他落在她胸前的手！ 虽然知道他必是无意的。 可，可…… 他怎能如此！ 宋芙瞪了程钰一眼。 程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夜色中，同样红透了脸。 第146章 好软 他当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因为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所以才会如此…… 可因着一时的手滑，原本很正常的氛围无端多了几分暧昧。 柔软的触感好似还残留在指尖。 鼻尖嗅到的独属于宋芙身上的味道，似有些清苦的草药味。 分明是提神的味道，程钰嗅着却只觉得整个人莫名发晕。 屋内一片漆黑，两人呼吸交缠，时间都好似变得格外缓慢。 除了呼吸声之外，宋芙还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宋芙下意识想要离他远一点。 可下一秒，却被程钰按得更紧。 他低声凑到她耳边想说话，却觉得唇间触碰到一片柔软。 “唔…” 宋芙瞪大眼睛，猛地转过脑袋怒视程钰！ 他，他他他—— 程钰只觉耳尖滚烫，喉咙发紧，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空气在不断升温。 程钰压下心里纷杂的思绪，用气声在宋芙耳边说：“有人来了。” 宋芙：“……” 她猜出来了，但这绝不代表程钰可以做出如此登徒子的行为！ 她的嘴还被捂着，呼吸喷洒在程钰的掌心，只得用力对程钰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程钰只觉得掌心一片潮热，又痒痒的。 感受到宋芙的动作，程钰忙松开了手。 窗外传来脚步声，虽然声音很轻，可在这安静的夜色中却还是清楚地传入宋芙耳中。 夜色中。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后者的呼吸愈发轻缓。 嘎吱—— 是推窗的声音。 原本房间的窗户开着半扇，如今已被彻底推开，声音并不算很大。 紧接着，便是有人翻窗的声音。 进来了。 来人脚步很轻，直奔床铺而来。 帐幔层层叠叠，宋芙透过纱帐，瞧见走过来的人影。 人影撩起了纱帐，在床前站定。 未免被发现，宋芙只眯着眼看眼前的人，从身形来看，确是今日所见的吴逐。 吴逐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俯身将其放在床沿。 昏暗的光线中，宋芙好似瞧见了一个什么小东西朝她爬来。 程钰要动手。 宋芙的手在被子底下按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指甲铬的他有些疼。 程钰明白宋芙的意思。 但他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宋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手背，顺着薄薄的亵衣，往上爬…… 宋芙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却仍旧一动不动。 吴逐已经俯下身。 宋芙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在爬行的东西上。 是虫子。 虫子已经爬行到了肩膀处，还在继续往上，吴逐的眼神也随之向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总觉得这屋子里冷得可怕，背后也一阵一阵地发凉。 眼看着虫子已经爬过脖颈。 宋芙心知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 就在她翻身的瞬间，她好似随意翻转的手也抓住了那虫子。 吴逐眉头大皱。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翻身了？他总不能趴着去看吧…… “咳，咳咳。” 就在吴逐犹豫时，宋芙忽地咳嗽出声。 吴逐大喜。 必定是他的小宝贝已经爬进了宋芙的喉咙，宋芙才会觉得喉咙发痒。 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妃好像咳了，我去看看……” 吴逐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他动作利索地从爬进来的窗户处爬了出去，甚至还没忘记关上被他推开的那半扇窗。 确定人已离开。 宋芙忙坐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钰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收回。 “是什么？” 程钰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宋芙只觉得耳尖滚烫，声音也强作镇定，“蛊。” 程钰当即拧眉，声音有些急切，“那你……” 宋芙愣了下，才说：“我无事。” 屋内一片黑暗，两人却都没有要起身点烛的意思。 叩叩叩。 一直到敲门的声音传来，“世子妃？” 棋雨有些关切的声音传来。 宋芙和程钰才猛然回过神，两人默契地各自挪开视线。 “进来。” 宋芙应了一声。 棋雨手拿着烛台推门而进，光线涌入，宋芙才想起程钰还在她床上…… 她忙转身，正襟危坐。 程钰亦然。 “世子妃。”棋雨自不敢去看世子，低眉顺眼地垂首在纱帐外停下。 “剑影说吴逐走了，奴婢来瞧瞧，您可安好？” “嗯。” 宋芙起身，撩起纱帐走了出去。 她要借着烛光好好瞧瞧，吴逐想要给她下的蛊是什么。 她就说今天白天瞧吴逐不对劲，却没想到竟是养蛊的。 “去拿……”宋芙刚出声，便瞧见棋雨的眼神不对。 她的话一顿，顺着棋雨的眼神垂眸…… 落在她衣裳有些凌乱的胸前！ 鹅黄色的亵衣内，隐约可见同色的肚兜…… 轰的一下。 宋芙一张脸爆红。 她一时只觉得手足无措，脚趾抓地，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我……” 宋芙刚开口，棋雨就忙说：“世子妃放心，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宋芙：“……” 她欲言又止，心知再解释也只能越描越黑，索性沉下心道：“去给我取个器皿来。” “是。”棋雨答应一声，忙端着烛台就往外走去。 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脚步一转，回来将烛台放下，这才大步离开。 宋芙则是低头看手里的蛊虫。 蛊虫很小，是个黑色的甲壳虫，坚硬的黑色硬壳在烛光照耀下闪闪反光。 看着就很毒！ 这就是吴逐要送到她身体里的东西。 “可认得？” 程钰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此刻也走了出来，一身黑衣同样显得有些凌乱。 宋芙扫了一眼便飞快别开视线，耳尖微红，道：“应当是三日蛊。” 程钰拧眉。 宋芙解释道：“顾名思义，这蛊只能活三日，但它能激发人的潜能，让弥留之际的人也回光返照。” “效果只有三日，三日后，中蛊之人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听着这话，程钰的脸越发黑了下去。 所以……吴逐所谓的治好，只是三日的回光返照。 三日后，宋芙必死！ 第147章 偷人 屋内好似骤然冷了几分。 程钰本就难看的表情愈发黑沉，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意。 好一个吴逐。 竟敢对宋芙下此毒手！ “方才为何拦我。”程钰的声音有些冷沉，只恨方才没有直接将吴逐那厮碎尸万段。 杀了泄愤。 因为过于担心和愤怒，让他问出这样不符合他智商的话。 宋芙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沉默片刻，解释，“吴逐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有信心不会中他的招。” “我觉得应该跟着他，钓出他幕后之人比较重要。” 程钰：“……”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脚步声传来。 却是棋雨拿了器皿回来，看见宋芙和程钰站在一块，她不知怎么想的，很快又转身离开。 还顺便带上了门。 宋芙：“……” 她看了看被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程钰，还没开口呢。 程钰已经默默地扒拉床底的被褥。 见此，宋芙自然也不好再下逐客令，只得默默地回了她的床上。 可不知怎的。 这被褥里好似都因为刚刚程钰的到来而沾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是淡而清冽雪松气息，泛着极浅的甜。 宋芙翻了个身…… 而后她想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地上刚刚躺下的程钰声音响起。 宋芙说：“能送我回明心院吗？吴逐既是冲着你来的，明天我好了他必定会顺势再次提出为你看诊。” “我总要做点什么吧。” 程钰沉默了很久，声音晦涩，“为何？” 为何待他这样好？ 纵然他为了逼她应下和离，做了那样多伤害她的事，说了那样多羞辱她的话。 可她却在这个时候仍旧在为他考虑。 “你是个好人。”宋芙已然起身，拿起一边的披风披上。 程钰接手了长乐公主创办的慈幼院，并且一直安排人打理。 仅凭这一点，他也坏不到哪去的。 况且…… 纵然她治好了他，可他上一世因她而死，她心里总归觉得亏欠。 程钰：“……” 因着天花一事已被朝廷知晓，所以陛下安排了禁卫军守在书房周围。 防备十分森严。 程钰亲自带着宋芙，轻车熟路地出了书房，制作需要的药是个大工程。 棋雨棋云又不在，宋芙只能一个人忙碌，就算有程钰帮着打些下手。 所耗费的时间也很久。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宋芙才打了个哈欠，将搓好的药丸装在瓷瓶里递给程钰。 “服下此药丸能让你的脉象短暂失常。”宋芙说：“顺手多做了几颗，日后……” 顿了顿，她说：“日后让赵大夫为世子做吧。” 程钰微垂眼眸，摩挲着手里好似还带着宋芙体温的瓷瓶，道：“好。” “走吧。”宋芙穿着夜行衣，转身往外走去。 程钰立刻跟上，毕竟还要他带着人回书房。 可两人刚回到书房，便听到前院一阵喧闹，有男子略带着嘶哑的声音传来，“让开，让我进去看看！” “让开，我奉祖母之命前来探望世子妃，今日必要见到她！” “再不让开，我就杀了我自己！” “……”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听到宋芙一阵恍惚，她恍惚间还察觉到程钰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很冷。 喊话之人不是旁人。 却是成国公府的小公爷——陆长宁。 宋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来了？ “呵。” 程钰一声轻嗤，“当真是情深义重。” 宋芙：“……” 当真不至于。 此刻宋芙正被程钰揽着，俯身于屋檐之上，自然清楚看见了书房前院的情况。 陆长宁手中一柄长剑……正抵在他自己的脖颈上。 此刻一脸的决然与愤怒，大声喊着要见宋芙。 陆长宁身份尊贵，是成国公府与安平长公主唯一的后嗣。 禁卫军们自然不敢真让他伤到自己分毫，否则陛下和长公主怪罪下来，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长宁这样的威胁手段还真有效。 他逼得众人步步后退，而他也朝着内院走了进去。 一脸的大义凛然。 别说旁人，宋芙都看得一头雾水。 程钰的声音在旁幽幽响起，“世子妃还要看多久？” 再看，陆长宁都闯入她暂住的房间了。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程钰道：“世子，快，快送我回房。” 程钰的确是要这样做的，可看见宋芙此刻着急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郁闷。 为了陆长宁这般着急？ “世子？”宋芙拧眉又喊了一声。 程钰抿紧唇，到底还是揽着宋芙从屋檐上落了下去。 他心里再郁闷，也不可能当真做什么为难她的事。 只他看着宋芙翻窗进屋，鬼使神差的……也跟了进去。 宋芙进门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脱掉身上的夜行衣。 她脱下外裳，忽然觉得不对劲，一转头——瞧见程钰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宋芙拧眉，下意识的手环在胸前，“你……” 程钰示意她看身后。 宋芙转头，这才看见程钰原本的衣裳还在这。 她一时无言。 门外的喧闹声已经越来越近，宋芙来不及多想，直接抱起程钰的衣裳，往他怀里一塞，道：“快走！” 程钰一下有点懵。 不……他俩如今还是正头夫妻，怎的外头陆长宁来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却是要走？ 程钰心头一噎，忍不住道：“怎么像在偷人？” 宋芙瞪大眼睛，瞪他一眼，泛红的耳尖落在程钰眼里却是格外可爱。 “走走走。” 宋芙见他不动，又推了他一把，然后将她的夜行衣往被褥里一塞，整个人上了床。 嘎吱—— “世子妃！”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陆长宁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世子妃，你没事吧世子妃！” 陆长宁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担心。 棋雨和棋云倒是想拦，却不好拦。 陆长宁毕竟是外男，哪怕信誓旦旦打着长公主的名头来看宋芙，却也不好靠得太近。 只能隔着层层纱帐，远远看着。 就在这时，纱帐里响起宋芙的声音，“劳烦小公爷担心了，我很好。” 哐当！ 陆长宁手里的长剑顿时掉落在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 第148章 和离你提的，走你哭什么 陆长宁的话说到这，忽的反应过来什么，猛然出声，“世子妃，你好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都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宋芙的方向。 “世子妃！”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直接朝着宋芙奔去。 演戏要演全。 两人虽不知道世子妃是怎么回事，但世子妃都出了声，这点配合她们还是懂的。 “是的。”宋芙的声音传来，“今早醒来，我就感觉自己好了。” “棋雨，带小公爷去厅堂。” 陆长宁深吸一口气，对着宋芙作揖行礼，道：“世子妃恕罪，我今日唐突了。” 随后，陆长宁才跟着棋雨出了门。 “小公爷好威风。” 陆长宁刚出门，便听到了程钰的声音。 程钰的轮椅正缓缓而来，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冰冷。 陆长宁脚步一顿，同样不甘示弱的看向程钰，“听闻世子为爱妾不顾安危闯入书房，此等情分当真是感天动地。” 程钰抿紧唇，看着陆长宁的眼神微眯。 两人眼神对视，好似有无形的电光闪烁，周围的人下意识的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两人。 剑影拧眉，直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宋芙收拾后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脚步一顿。 程钰和陆长宁之间那种肃杀的氛围瞬间消弭于无形之中。 “宋小姐。” 陆长宁看向宋芙，吐字清晰，面带关切，“祖母听闻你的事，十分担心，特命我前来探望。” 宋芙看着陆长宁，欲言又止。 如今书房里已经没有天花病毒，但戏还是要演的。 陆长宁这般闯进来，自然是让这件事又复杂了些。 她道：“书房危险，小公爷不该贸然进来的。” “若您有个好歹，该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我不怕。”陆长宁看着宋芙，说：“宋小姐，不亲眼见你，我不放心。” 不放心？ 宋芙一愣，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里可是定王世子的书房……等等！ 宋芙想到什么，缓缓的转头，视线落在程钰身上，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陆长宁的不放心不会是…… “呵呵。” 程钰冷笑一声，算作回答。 “宋小姐，你莫怕。”陆长宁声音温和又坚定，“我……和祖母都在你身后。” 程钰险些被气死！ “小公爷。”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冰冷的声音响起，“这里是定王府。” “不必定王世子提醒。”陆长宁丝毫不惧的看了回去，“正是因为这里是定王府，我才担心。” “世子为真爱连自身生死都不顾了，更遑论其他？” 陆长宁就差指着程钰的鼻子说，他怀疑宋芙此次不好是程钰做了手脚。 毕竟程钰有和离之意，陛下却不准。 但若宋芙没了……那也不必和离了。 “本世子没有小公爷想的那般下作。”程钰道：“倒是小公爷。” “为了本世子的妻子，不顾生死……” 陆长宁听到这话，气势顿时弱了一截，说：“你们都要和离了。” “你亲自提的。” 程钰回答的理所应当，“一日不曾和离，一日便还是夫妻，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还轮不到小公爷来关心。” 他眸光倏地变得锐利，上下打量了下陆长宁，“况且……小公爷以什么身份关心？” 绝杀！ 陆长宁瞬间面红耳赤。 作为一个朋友，他方才的所言已然有些越界，可…… 宋芙：“……” 她听的一个头八个大。 好一会儿，她才看向陆长宁，“小公爷，我知道你和长公主是关心我，多谢。” 陆长宁有些面红耳赤，再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还当着宋芙的面。 必定是扎了她的心，顿时羞愧极了。 程钰听到这话，眼里原本还隐有的几分得意瞬间收敛。 眸光沉沉，看着宋芙。 那眼神好似在问：帮他？ 宋芙本觉得她做的没什么问题，可不知怎的，对上程钰的眼神她竟莫名有几分心虚。 好一会儿才道：“小公爷说的倒也没错。” “世子，和离是你提的。” 程钰微怔。 攥紧的拳骤然松开，有些无力又沮丧的垂落。 是啊，是他提的。 “世子妃……”剑影忍不住出声，可刚开口，就被程钰的呵斥打断，“闭嘴！” 剑影被吓了一跳，立刻单膝跪下。 别说剑影。 宋芙和陆长宁都有些被吓到，两人都看向程钰，不知他这是怎么回事。 程钰垂着眼睑，冷声道：“滚下去。” 剑影还有些不甘。 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妃当真另投他人怀抱？ 就在这时，棋雨匆匆走过来，朗声道：“世子，世子妃，吴大夫来了。” 第149章 活不长了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 棋雨领着吴逐走了过来，后者面带喜色，眉间难掩得意。 路过剑影时还微挑了下眉。 宋芙的眼神落在吴逐身上，“是你救了我？” 吴逐一脸的笑意，点头道：“回世子妃的话，正是。” 说这话时，吴逐也抬眸盯着宋芙的表情。 他听说这位世子妃擅长医术…… 宋芙表情不变，“那我倒是要多谢你，救了我。” 吴逐的心微微放下，他就知道，“蛊”可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东西。 若不是他运气好…… 宋芙话锋一转，问：“不知吴大夫是用的什么法子？” 她解释，“我也略懂些医术，却没发现其中神异之处。” 吴逐微微垂眸，“不瞒世子妃，此乃我师门中的不传之秘。” 吴逐都这样说了，宋芙自然不好再问。 吴逐眸子一转，看向程钰，“小人见过世子。” “世子，小人如今也算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知是否有幸为世子您瞧瞧？” 吴逐微垂着眉眼。 因此没看见程钰眼中的杀意。 这厮都想要宋芙的命了，竟还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吴逐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几分，只觉背后有些发凉，就与昨晚的感觉差不多。 他忍不住低着头打量四周。 这屋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程钰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声音莫测地开口，“可。” 吴逐大喜！ 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 程钰给了剑影一个眼神，剑影忙上前推轮椅，一边说：“过来吧。” 好一会儿，程钰才似发现宋芙和陆长宁没动，眸子微闪，看向宋芙，“过来。” 宋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陆长宁也正要跟上时，剑影已经道：“还不快给小公爷安排个住处。” 陆长宁想说不用，却被书房的下人们团团围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芙随着程钰等人离开，前往书房。 进了门。 宋芙和程钰的视线交汇间，程钰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吴逐很有些激动地上前为程钰诊脉，一只手指刚搭在程钰手腕，他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这脉象好乱。 吴逐表情凝重，一颗心已经提起。 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啊…… “如何。” 程钰漫不经心地接过剑影递来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被吴逐把过脉的手腕。 声音冰冷平静，不带丝毫情绪。 这…… 吴逐总算觉出压力来，咽了咽口水，道：“世子的脉象颇有些复杂，小人需回去仔细琢磨一下。” 程钰不置可否。 剑影已经看向他，“你虽是二殿下送来的人，也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懂？” 剑影说这话时握紧了手中长剑，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吴逐连声说：“懂，懂，小人都懂。” 程钰这才颔首。 剑影道：“随我出来。” 剑影领着吴逐离开，书房里便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人。 宋芙想到方才的话，心情顿时有些微复杂，也想转身离开。 却被程钰叫住，“陆长宁性格冲动，并非良人。” 宋芙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心觉好笑，“世子，你上次还说他不错。” 程钰表情都没变一下，平静抬眸，“是吗？” “世子有替我操心的工夫，还是好生叫人盯着吴逐吧。”宋芙冷声说完。 顿了顿，又说：“多关心一下霜姑娘也好，毕竟……” 宋芙的话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 有身孕是彭霜与程钰之间的事，她说出来算什么？ “什么？”程钰拧眉。 宋芙表情已然平静，“没什么。”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刚出门，就看到匆匆赶来的陆长宁，看见她，长出一口气。 宋芙迈步走过去。 “小公爷。”她声音平静，眼神微有些复杂，“你不该闯进来的。” 这也就是已经没事。 若陆长宁当真有个好歹，她岂非成了千古罪人？ “是……”陆长宁看着宋芙，原本想将一切推到长公主身上。 可对上她清澈的眼睛，这样的谎言便说不出口。 他只得道：“是我冲动了，可你于祖母有救命之恩，我总要亲眼看着你无恙才是。” 宋芙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全是坦然与真诚。 他当真是带着这样一片赤诚之心来的，只关心她的安危和性命。 宋芙轻轻叹了一声，声音也软了几分，“小公爷一片好心，宋芙领受了。” “只是我也希望，小公爷日后能多为自己，多为长公主想着些。” 陆长宁这才扬起一个笑，“好。” 书房内。 程钰透过窗户，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看着陆长宁脸上那个碍眼至极的笑…… 程钰垂下眼睑，胸膛里满是怒火。 剑影回来时，连脚步声都逐渐低了些。 “世子……” 剑影瞧见宋芙和陆长宁转身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出声，“您为何……” “怎么？”程钰抬眸，眼神冰冷，“你想做我的主？” 剑影立刻单膝跪地，“属下不敢。” “去盯着吴逐。”程钰摆了摆手。 “是。”剑影这才退下。 程钰顿了顿，操纵着轮椅到了书桌边，提笔开始写奏折。 宋芙说的没错。 这次确实是一个得到陛下允准，与宋芙和离的好时机。 程钰一字一顿，力透纸背，握笔的手都有些轻颤。 却终究是一字一字地写好折子。 “剑光。” 程钰喊了一声，剑光即刻出现在书房内，“世子。” 程钰将折子递给他，“呈给陛下。” 剑光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是。” 下午。 沉寂的定王府再次变得热闹。 昨日来过的康福海此次又来了，康福海亲自将一封信递给禁卫军。 让他们转交给程钰。 书房里。 程钰接过信，拆开。 正是陛下所写。 可看清信上的内容，他握着信纸的手紧了紧，一颗心似喜似忧。 饶是他言辞恳切地上了折子。 陛下还是拒绝了他与宋芙和离的请求。 程钰微微拧眉，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是宋芙身上有什么秘密吗？ 他竟没发现。 他压下心里那隐隐的欢喜，对剑光道：“请世子妃过来。” 第150章 又不是她不愿… 宋芙很快到了书房。 还不等程钰将信给她，剑影便匆匆赶来，“世子，世子妃，吴逐行动了。”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剑影细细说来：“他方才在屋子里写了一封信，放在了书房右边院墙的一处狗洞下，用砖块压着。” 剑影说着，迅速取出一封信，递给程钰。 程钰正要接信，宋芙抢先一步，“我来。” 程钰动作一顿。 宋芙解释说：“吴逐既擅长蛊，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这信上做什么手脚？” 剑影动作一僵。 那他？ 宋芙已然仔细检查了信封，道：“没事。” 她拆开信。 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复杂。 有些奇怪的抬眸看了一眼程钰。 程钰蹙眉。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 宋芙略一犹豫，还是将信递给了他。 只见信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定王世子活不长了。 从这信可见吴逐应当是没念过什么书，字写的歪七扭八。 程钰：“……” 这封信没有落款，没有抬头，只这般看着连写给谁的都不知道。 他冷笑一声。 将信塞入信封，交给剑影，“放回去，看谁会去取，盯住了。” “是。” 剑影虽然好奇，但究竟没敢打听，很快带着信离开。 宋芙这才看向程钰，问：“吴逐是二皇子的人，此事会不会与二皇子有关？” 当今陛下嫔妃不多，子嗣更少。 大皇子随了皇后，性子温和敦厚，二皇子同样算的上是平凡。 程钰轻轻摇头，说：“暂时不能确定。” 但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这才想起什么，忙问：“世子寻我过来所为何事？” 程钰这才将陛下的信递给她。 宋芙看了，表情再次变得复杂。 “陛下这都不同意？” 宋芙忍不住惊呼出声。 程钰：“……” “世子妃很失望？”他声音发冷，眼神更冷。 失望！ 当然失望了！ 宋芙在心里道。 再不和离，她夫君的庶子都要出生了！ 见她不说话，程钰周身的冷意翻涌，屋内的温度也随之下降。 宋芙摸了摸手臂。 对程钰道：“世子也不必冲我生气，又不是我不愿和离……” 她的声音还隐隐透着几分委屈。 程钰更气了。 他扯了扯唇角，抬眸看宋芙，“是啊。” “陆长宁为世子妃连生死都不顾了，世子妃自是想和离的。” 阴阳怪气！ 宋芙冷笑，“世子何必同我这般说话。” “就准许世子为旁人不顾生死，不准有人为我奋不顾身？” 程钰：“……” 他更气了！ “提和离的人是世子，世子若当真想和离，还是尽快说服陛下吧。” 宋芙说完就走。 程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最后，程钰还是道：“出府。” 他除了是程钰之外，还是夤夜司的司正，如今这些时日更是行走在外的影司使。 他很忙。 …… 宋芙怒气冲冲的离开书房。 没走几步便迎面撞上陆长宁。 看见她，陆长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噙着笑意道：“宋小姐。” 宋芙脚步一顿，勉强扯开一个笑，“小公爷。” 陆长宁关切的看着她，“宋小姐的心情不好？”犹豫了下，他问：“是与定王世子吵架了？” 宋芙犹豫了下。 陆长宁眉目温和，“宋小姐若不介意，可与我说说。” “我虽不会安慰人，却能做个听众。” 宋芙轻咬下唇，微微蹙眉，正欲张口。 却见棋雨快步走过来，“世子妃，世子妃！” 棋雨冲着宋芙眨了眨眼，“您该休息了。” 宋芙立刻明白了什么，方才的情绪和烦躁瞬间一扫而空。 看着陆长宁道：“小公爷，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陆长宁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却还是点头道：“好。” 宋芙很快跟着棋雨到了房间。 果见意料之中的人已经出现。 “影司使大人。” 宋芙微微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扬起一个笑，“您此刻前来，可是有什么线索？” 程钰戴着属于影司使的面具，看着面前如同变了一个人的宋芙，心情十分微妙。 “影司使大人？” 宋芙又喊了一声。 程钰才收回思绪，轻轻颔首，哑着嗓音道：“今日大皇子与二皇子去了武安侯府。” “大皇子提及了文光与云皛皛之子，文景。” 宋芙皱紧眉头。 “此事与大皇子有关？”他们虽然决定用文景钓文光夫妇，却也想着看能不能再钓些别的小鱼。 比如看谁对此事上心。 却没想到…… 竟钓出一个“大皇子”。 这鱼属实有些太大了。 影司使轻轻摇头，“暂不确定。” “今日大皇子与二皇子到武安侯府的时候，庄子上来的管事正与许嬷嬷回禀文景的事。” “大皇子一向待人和善，听闻文景乃是侯夫人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这才提出此事。” 不知是不是宋芙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影司使在说到“待人和善”几个字时，语气有些讥诮。 宋芙敏锐的抓住事情的关键点，“恰好在大皇子二皇子到的时候？” 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影司使见她反应如此敏锐，眼里闪过一抹浅笑，点头道：“正是。” “那个庄头管事……”宋芙忙追问。 影司使摇头，“没有任何问题。” 难道当真是巧合？ 宋芙这般想着，又很快舍弃这个念头。 她大胆假设道：“既然那庄头管事没问题，说不定问题是出在二位殿下这边。” “有人控制了他们到达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那个时候。” 影司使点了点头，“这是眼下最大的可能。” 宋芙只觉心情沉重。 这人好厉害的手段，竟好似有通天之能！ 她怀疑是…… 宋芙抬眸看了一眼影司使，到底没将她的怀疑说出口。 夤夜司乃是陛下最信任的所在。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是不是影司使告诉陛下，她安然无恙，所以陛下才没准许她和程钰和离？ 宋芙顿时懊恼极了，她竟忘了这样要紧的事。 再想到她先前还冲程钰发脾气，她便莫名心虚。 第151章 幕后之人是他！ 宋芙看着影司使的眼里不由的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 程钰略有些不解。 他正要开口，敲门的声音忽然响起。 叩叩叩。 棋云的声音随之在外面响起，“世子妃，方才剑影来说，吴逐跑了。” 跑了？ 大晚上的，现在跑？ 宋芙的表情微有些复杂，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原因。 她中了三日蛊，所剩时间不多，相应留给吴逐的时间也不多。 如今第一日已经过去，三日后她出了事，吴逐必定逃不掉。 “可跟上去了？” 宋芙问。 棋云忙说：“剑影已经跟上去了。” 宋芙想了想，没再问，小舅舅给她的暗卫应当也已跟了上去。 她只看向影司使。 影司使轻轻颔首，然后才离了宋芙的房间。 显然是追了上去。 影司使刚走。 宋芙便在她屋内的桌边坐下，表情复杂，眼神明灭不定。 这一条条的线索，好似都指向一个人—— 宋芙脑中闪过那个人的模样，转身出了门，朝着程钰所在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的小厮并未阻拦她，只道：“世子妃，世子不在书房。” 宋芙拧眉，下意识道：“不在书房那在哪？” 话音落下，她才想起什么，看向了她隔壁的，彭霜所在的屋子。 她的事的确有些急。 但此刻她就跟脚底灌了铅似的，很有些迈不动步。 许久之后，宋芙终于还是迈步走到了彭霜的屋门前。 抬手叩门。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 彭霜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宋芙目不斜视，问：“世子在吗？” “我有很要紧的正事与他说。” 宋芙加重了“正事”二字，她自是不希望彭霜误会。 彭霜面上的表情微僵。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世子已经歇下。” 宋芙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得道：“那……好，我明日再来。” 说完，她动作有些缓慢的转身要离开。 “世子妃。” 宋芙刚走两步，便听身后彭霜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芙停下脚步，转身朝她看去。 彭霜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摇头。 宋芙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再次转身。 看着她的背影，彭霜表情十分复杂，手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就当她是自私吧。 宋芙回到房间，没来由的心情不甚好。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索性便不睡了，开始整理手里的线索。 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再去对号入座行为，便只觉得一切都十分合乎情理。 叩叩。 敲窗的声音传来。 “谁。” 宋芙问了一声。 窗户被掀开，小舅舅送给她的暗卫从窗户跃进来，低声回禀，“大小姐，吴逐跑到了城南一座宅子。” “不过他刚进宅子没多久，就被世子的人带走了。” 宋芙明白了，暗卫说的应该是剑影。 “那宅子可查出是谁的？”宋芙问。 暗卫微微垂眸，“那宅子是程瑞名下的。” 二皇子送来的人，偷偷跑到了程瑞名下的宅子。 这句话只是说出来都显得有些可笑。 但宋芙却笑不出来。 她看向暗卫，眼神微沉，“去帮我打听一件事。” 暗卫刚走，宋芙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世子妃！” 棋雨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世子妃，奴婢想起来了。” “奴婢想起来，上次那个玉佩图样奴婢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二殿下！是二皇子殿下！” 宋芙表情微怔，想到什么，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凝重，“棋雨，你确定吗？” 棋雨点头，低声说：“世子妃，从小二皇子就爱往江家跑，与您还有几位表少爷的关系也都不错。” “年少时，奴婢便曾无意中瞧见过一次，奴婢这段日子仔细的思量过，玉佩就是二皇子的。若无万全的把握，奴婢岂敢在您面前说这样的话？” 那可是二皇子！ 她有几条命敢平白无故的指摘二殿下？ 宋芙自然是相信棋雨的。 她低声警告，“这样的话切不可传出去。” 这是为了保全棋雨的小命。 “是。”棋雨低声应下，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再次道：“世子妃，所以与二小姐有情的人是二皇子？” “若当真如此，为何二小姐还要与二爷……”棋雨有些不忍说出口。 毕竟当初自家世子妃可是带着那么多人，抓住了程瑞与宋茵私通。 宋芙沉吟片刻，摇头，“我不知道。” 她也觉得奇怪。 分明上一世宋茵最后也是嫁给了程瑞的。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他怕不只做了这点事。” 棋雨不解。 宋芙却没再解释，只是一颗心沉了下去。 最近无论是长公主出事，还是武安侯出事，都有二皇子的身影。 从前她不甚明白，如今却想通了。 长公主所嫁的成国公府虽然只剩下陆长宁一根独苗儿，但军中余威甚在，成国公早年提携过的人仍在。 武安侯府更不必说。 武安侯便是一员猛将，再加上武安侯还于先帝有恩。 当今陛下作为先帝之子，自然不会翻脸不认。 若得了武安侯的支持…… 二皇子所做的一切，似乎便都可以解释得通。 他是为了皇位。 只是，武安侯夫人刚好是中蛊，程钰是中蛊，二皇子堂而皇之的送一个吴逐来，也想给她下蛊。 二皇子究竟是有恃无恐，觉得没人能发现，还是同样被蒙在鼓中？ 总不能是巧合吧？ 宋芙素来不相信巧合。 就在宋芙想这些的时候，程钰已经戴上面具，抵达了夤夜司。 “司使。” 剑影戴着面具，跟随在他身侧，低声说：“人已经抓到。” 程钰嗯了一声，一步步走进去。 里面被抓起来的人正是吴逐。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此刻的吴逐显然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在放肆嚣张的大喊。 声音嘈杂，听的程钰微微蹙眉。 啪。 剑影扬手便是一鞭甩了过去，声音里满是杀意，“安静些！” “啊！” 吴逐痛叫一声，顿时眼睛都红了，在地上滚来滚去。 程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的主子是谁。” 第152章 诊出喜脉 二皇子府。 二皇子听说了吴逐不见的消息，顿时表情大变，看着地上的暗卫确认般的再次开口，“人当真不见了？” “是。”暗卫单膝跪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的声音太重会惹怒了二殿下。 “废物！” 二皇子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东西便砸了过来。 一张温润有礼的面容此刻十分扭曲。 暗卫低垂着眉，跪在地上，连躲闪都不敢。 “不是叫你们看好他吗？”二皇子再次怒斥。 暗卫这才连忙解释，“殿下恕罪，跟着他的尾巴太多，属下等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等他反应过来时，吴逐都已经被人截走。 “跟着他的人太多？”二皇子眯着眼睛问：“除了程钰的人，还有谁？” 暗卫猜测道：“像是……夤夜司的人。” 砰！ 二皇子一脚踹在暗卫身上，整个人都快炸了。 “废物！” 说一句不够解气，他连声道：“废物废物废物！”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殿要你们何用？” “夤夜司，那就是父皇手里的一把刀！要是吴逐落到他们手里……” 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到时要是吴逐什么都没说也就算了，若是吴逐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夤夜司必定不会帮他隐瞒，必定会禀报父皇。 想到这，二皇子的心里一阵惶恐。 怎么办？ 他现在该怎么办？ 暗卫被二皇子踹的喉咙腥甜，却都不敢吐出血来，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砰。 二皇子又是一脚踹过去，“废物东西，你还知道你办事不力！” “若是坏了我的大计，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好一会儿。 二皇子才说：“不行，本殿不能坐以待毙。” “备马！” …… 夤夜司。 程钰刚刚从暗牢里出来，便有夤夜司之人上前禀报，“影司使，二皇子殿下来了。” 程钰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来的还真快。 他往外走去，并漫不经心的对身边的人道：“留一口气。” 剑影低下头，“是。” 不必细问，他们都知道，世子说的定是里面那个。 剑影知道的更多些，心里对吴逐还更多了几分同情。 谁让他想不开，好端端的竟想要世子妃的命呢？ 若非如此，世子断不会下此狠手才是。 剑影刚走入夤夜司大堂，便看见了一袭紫衣的二皇子。 听到脚步声，二皇子转头看来，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影司使，久仰大名。” 夤夜司除了司正之外，另设有三位司使。 除了影司使，便是远在南边办公的段成，以及上次因为擅自闯入定王府而被责罚的李天成。 且不说李天成如今已经说不上话。 便是从前，夤夜司也几乎是影司使一人说了算。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夤夜司的司正神出鬼没，从不出现。 哪怕他贵为二皇子，也不知晓那位司正究竟是何许人也。 当然，也有许多人怀疑，夤夜司的司正其实是陛下本人。 “二殿下。”程钰的声音带着故作的低沉，自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身份。 他看着二皇子的眼底泛着冷意。 吴逐已经招供。 就是二皇子，为了试探他，所以不顾宋芙的生死。 其余罪状暂且不表，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他生气。 二皇子原本还想着他若是来得及时，兴许能将吴逐带走。 可影司使刚一进门，他就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怕是吴逐已经被审过。 “二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程钰的态度绝算不上客气。 二皇子眼神微冷，却是轻笑道：“只是路过。” 他并非蠢货。 吴逐既已被审过，就那软骨头的摸样怕是什么都说了。 况且只是三言两语，他就能看出这位影司使对他的敌意。 影司使冷着一张脸，此刻黑漆漆的眸盯着二皇子，“是吗？” 二皇子拧眉。 可不等他说话，影司使已经开口，“送客。” 二皇子眸光沉沉的盯了影司使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离开。 夤夜司的人将二皇子送出去。 剑影也处理好吴逐，走到了程钰身边，低声说：“司使，二殿下来这一趟所为何意？” 分明什么都没说嘛。 “试探。”程钰并未隐瞒。 只语气冷沉，“是他。” 这是二皇子的试探，又何尝是他的试探？二皇子着急了，跑到夤夜司来。 确认了吴逐在他手中的事实。 但同时也告诉了他，此事就是二皇子所为。 思及此…… 程钰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看好吴逐。”程钰很快就稳定了心神，道：“别让他死了。” 程钰回到定王府时已经下半夜。 翌日一早，彭霜便到书房见他。 见着他，当即将晚上宋芙来找她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程钰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他抬眸看彭霜，眼中并无一丝亲昵，声音冷沉，“不要自作聪明，做我的主。” “属下不敢。”彭霜声音低沉，道：“只是前几日世子妃为属下诊脉。” 她顿了顿，说：“诊出了喜脉，世子妃以为……” 霎时间。 彭霜觉得天地都好似凝滞了，冰冷锐利的杀意扑面而来！ 她只觉双腿发软，心里发虚，几乎快喘不上气。 程钰这才明白。 宋芙这几日对他说的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来……是让他好生待彭霜。 所以她才会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离。 程钰心情复杂。 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你先下去吧。” 彭霜如获大赦，浑身汗涔涔的，好似刚从水里过了一遭一般。 “是。” 彭霜这才退了出去。 宋芙过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彭霜苍白的小脸透着可疑的潮红。 她脚步一顿，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身体也一下停在原地不动。 还是彭霜先喊人，“世子妃。”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轻轻颔首。 她进了书房。 程钰正坐在书桌后批阅公文，瞧着倒是衣冠楚楚。 就是不太会心疼人。 程钰抬眸，“世子妃昨夜寻我？” 第153章 坦诚 说起正事，宋芙立刻变得认真。 她走到程钰对面坐下。 认真看着他，“是二皇子。” 程钰握着笔的手微顿，这也是他今天想与宋芙说的事。 宋芙正要细说，一抬眸瞧见程钰表情镇定，她问：“世子已经知道了？” 程钰颔首，“听剑影禀报了。” “昨夜吴逐被夤夜司的人带走，二皇子深夜去了夤夜司。” 宋芙大惊。 却还是道：“我也查明，与宋茵有私情的人正是二皇子。”顿了顿，又说：“怕是程瑞也知道此事。” 因此程瑞才在分明知道宋茵给他戴了绿帽子的情况下，还不敢对宋茵做什么。 程钰点头，两人都没问二皇子为何这样做。 夺嫡。 大皇子乃是中宫所出，占了嫡长的名头，又素来性格温和，为人称颂。 相比之下，二皇子的母妃只是普通宫妃，并无强大外家。 在朝中拥趸不多。 “程瑞背后之人是他。”程钰言辞笃定道。 那诬陷江家的幕后黑手——是二皇子！ 宋芙微垂眼睑，遮住眼里的杀意。 她深吸一口气，才说：“所以程瑞投靠二皇子，是想要害你，让程瑞坐上定王世子之位，再支持二皇子。” 谁让程钰出身高贵，乃是定王与长乐公主独子，更是小小年纪就成为耀眼瞩目的少年将军。 若不使些非常手段，程瑞一辈子都越不过他。 但程钰聪明，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并非程瑞可以轻易算计对付的对象。 所以程瑞才利用她…… 等等。 程瑞为何会笃定她能做到？ 上一世，程钰也的确因她而死。当然，如今程钰已经身体力行地证明，宋茵所说的“喜欢”只是子虚乌有。 “世子以为江家如何？” 宋芙忽然出声询问。 她在试探。 三年前的藏锋谷，程钰是与江家军一道的。 程钰动作微顿。 理智告诉他应该说什么，可面对江家，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诋毁的话。 最后只道：“满门忠烈，敬之佩之。” “所以世子不相信江家叛国。”宋芙紧盯着程钰的眼。 程钰点头，“是。” 宋芙笑了。 笑里隐约带着些眼泪。 果然如此，当真如此！ “世子一年前娶我，是因为江家吧。”宋芙笃定地说：“就连我对世子下毒，世子明知道，却不曾对我做什么。” “都是因为江家。” 程钰：“……” 宋芙忽然问：“世子在调查三年前的事吗？” 程钰微微拧眉。 “我也在。” “你……”程钰拧眉，刚开口，宋芙便打断他，“我信世子。” 上一世，程钰已经用生命证明了一切。 程钰喉咙有些发紧，他觉得宋芙对他没来由的过分信任。 宋芙继续说：“从前我不与世子说，是不想将世子牵扯进此事。” “如今世子既也在调查此事，那……我们可以合作。”她眸光灼灼，故作轻松地说：“毕竟二皇子都要世子的性命了。” “世子怕是很难置身事外。” 宋芙耸耸肩，“吴逐虽是二皇子的人，但他实在有些稚嫩。想来三年前对世子下蛊之人应当不是他。” 否则吴逐诊程钰的脉象定会发现问题。 程钰点头，“他师傅。” 二皇子那日提过，没寻到吴逐的师傅。 宋芙犹豫了下，说：“世子可知，上次程瑞与二皇子为何会忽然动作，陷害你谋反？” 程钰眉梢轻挑，抬眸看宋芙。 心知她必定做了什么。 如今既是坦诚的合作关系，宋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程瑞想要我偷世子的虎符。” “你没做。”程钰十分笃定。 虎符在哪，他很清楚。 宋芙点头，说：“我伪造了一个给他，伪造虎符的正是许伯伯。” “那假虎符足以以假乱真……”她将留下气味一事说了。 如今想来，她那次跟踪的马车定是二皇子的。 那一次也正是程钰救了她。 想到这，书房内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毕竟那时候他们还没到和离这一步。 宋芙甚至想问。 知道了她也在调查此事，程钰还要与她和离吗？ 可想到彭霜，想到彭霜腹中的孩子，她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 这是两码事。 幸而，幸而她早早地守住了她的心，哪怕有一时半刻的意乱情迷。 也能及时止损。 没一会儿，宋芙便恢复了正常，继续与程钰交换资料。 很快，两人就达成共识。 “缺少证据。” 两人同时出声。 饶是他们猜测出此事是二皇子在幕后指使，可是缺少证据。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片刻，宋芙道：“不过如今我们知道了此事是二皇子所为，他也就不能再隐藏于暗处。” “更方便我们调查。”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芙看了看时辰，转移话题，“这个时辰，文景应该已经被接到武安侯府了吧。” 程钰点头。 就听宋芙又说：“也不知道影司使那边如何了。” 程钰：“……”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武安侯府。 武安侯按照计划，将文景接到了武安侯府。 他一边吩咐管家将马车上的文景抱下来，一边隐蔽地朝四周打量环视。 他早早地就在周围布置了众多心腹好手。 为的就是发现贼人之后直接擒拿。 可一直到文景被接入府中，武安侯都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倒是文景，看着他，眼里闪烁着亮色，“爹爹，抱抱！” “爹爹，景儿好想你啊……” 武安侯看着管家怀里的文景，眼神复杂。 文景与云皛皛被接到武安侯府时，还不过两岁，许是孩子年纪小，竟将他当成了父亲。 喊他爹爹。 他与云皎皎虽没孩子，却也不可能接受孩子喊他爹，喊云皛皛娘。 那听起来像什么？ 因此，他总会纠正孩子，可不管他怎么纠正，文景总是不听。 这几年他便愈发少见文景。 此刻文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大声地喊他…… 文景再次出声，“姨母，景儿想姨母了。” 小孩子瞧着甚是可爱，可武安侯的心却一片冰冷。 这是一条小毒蛇。 第154章 陛下的维护 武安侯看着一脸天真可爱的文景，眼神冰冷，“叫姨父。” 他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墨儿刚生下来时，文景往墨儿嘴里塞珠子想要噎死墨儿之事。 没弄死这个小畜生，就是看在皎皎和墨儿母子平安，且云皛皛母子是皎皎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这一点上。 可惜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他饶了这母子俩。 这些人却反过来想害皎皎和墨儿。 文景有些被武安侯的眼神吓到，到底没敢再叫爹爹，只道：“姨母，我要见姨母，呜呜呜……” 娘说了，只有让姨母喜欢他，以后才能早点见到娘！ “你姨母身体不好，你别去烦他。” 武安侯对管家道：“将他送回原本的住处，看好他。” 他声音不低，哪怕是站在侯府门口，也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他就是要让人知道。 他待文景并不好。 既然文光和云皛皛将文景送到他手里，想要借此谋夺他的爵位。 那也别怪他将文景当成诱饵。 诱捕那对蛇蝎夫妻！ 人群中。 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听到这话微微皱眉，一直看着文景被管家抱进了门，他这才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男人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十分寻常的宅子。 “夫君。” 喊他的正是云皛皛。 就算在普通的宅子里，云皛皛的打扮依旧贵气，此刻上前拉着男人的手，“景儿怎么样？还好吗？” 男子皱眉，“我看那武安侯怕是不会对景儿多好。” 云皛皛心里有些担心，但又很快道：“没关系，他都听我那废物姐姐的。” 云皛皛冷笑一声，说：“夫君你不知道，我那废物姐姐最是心软！她如今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等她缓过来，咱们景儿就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 “夫君你要实在不放心，过些日子再去看景儿。” 男人点了点头，这才稍放下了点心。 …… 武安侯等着周围的人都散尽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人，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此事急不得。 但他急啊。 他明明有儿子，却不敢养在膝下，而是送去了可靠之处。 他想光明正大的与妻子儿子共享天伦之乐。 这般想着，武安侯人已到了主院。 云皎皎身上的芳菲尽毒性已经被祛除大半，接下来则要交给时间。 云皎皎中毒时美的娇艳若桃李。 如今毒被解了整个人却像苍老了不少，仿佛时光都被偷走了一般。 武安侯的眼里闪过心疼。 他刚迈步进门，就看到云皎皎在垂泪。 “夫人。”他忙进门，关切询问：“这是怎么了？” 云皎皎抬眸看他，眼圈微红，“夫君，我想墨儿了。” 武安侯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都是为夫不好。” 这话实在没道理，可武安侯为了哄妻子开心，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 武安侯夫人被他哄着，又说：“也不知道阿芙如何了。” …… 宋芙与程钰交流完讯息之后，便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宋芙离开之后，剑影很快低声同程钰说。 “世子，李宁海到了夤夜司，指名要见影司使。” 从前的影司使是他，如今的影司使是世子，剑影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程钰沉默片刻，心中已然猜到李宁海的目的。 夤夜司。 程钰到的时候，李宁海已经喝了两盏茶。 “李公公。” 程钰上前，态度不卑不亢。 李宁海也不恼，作为陛下最信任的太监总管，他自然知道夤夜司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 他只道：“陛下有东西命咱家交给影司使。” 他看向周围人，“都退下吧。” 程钰对着周围人点头，很快，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影司使。”李宁海笑着走到程钰身边，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你昨夜呈给陛下的折子，陛下已然知道。” 程钰的心提了起来，手掌攥成拳，掌心有些湿润，心跳也微微加速。 他在紧张。 但面上却瞧不出任何变化。 李宁海看着影司使的眼睛，说：“陛下只吩咐咱家告诉影司使四个字。” “适可而止。” 轰！ 程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李宁海继续说：“这句话，影司使也需告知司正大人。” 程钰沉默许久，才说：“是。” 李宁海含笑点头，“既如此，将东西都取来吧。” 程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证据。 他手里的，指向二皇子的证据。 程钰并没有反抗和抵触，起身从架子上取下卷宗，亲自交到李宁海手中。 李宁海并未检查，只看着影司使道：“影司使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咱家相信影司使，便不检查了。” 说罢，李宁海又说：“去暗牢吧。” “咱家总要亲眼看着那贼子咽了气，才好同陛下复命。” 李宁海说的是吴逐。 李宁海思虑的越是缜密，程钰的心情便越沉重。 陛下为了二皇子，当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打定了主意要维护二皇子。 “李公公随我来。” 程钰转身带路，一直将李宁海引到了暗牢，关押吴逐的牢房。 吴逐受过刑，此刻如同一滩烂泥，瘫在暗牢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若不是还有呼吸，没人能看出他还活着。 李宁海见此，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确认般问：“这就是吴逐？” “正是。”程钰点头。 他正要迈步进门，去了断吴逐的性命，却被李宁海叫住。 李宁海笑了笑，说：“这样的事何必劳烦影司使？” 说着，他一下抽出了身边站着的夤夜司之人腰间的长刀。 忍着嫌弃与恶心，迈步进了暗牢。 刺—— 他长刀刺出，直接给呼吸微弱的吴逐捅了个对穿！ 一刀甚至还不够。 李宁海接连捅了好几刀，刀刀致命，下手又快又稳。 吴逐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很快没了声息。 李宁海冷眼瞧着，地上烂肉般的吴逐彻底没了气息，这才笑着转身，对程钰道：“如此，咱家也好与陛下交差。” 李宁海顿了顿，又说：“对了，劳烦影司使寻个盒子，将这厮的脑袋砍下来。” 第155章 祸害遗千年 李宁海带着吴逐的脑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夤夜司。 程钰等人亲自将他送到夤夜司门口，目送他上马车离开。 剑影这才低声问：“司使，这怎么办？” 吴逐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程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神莫测。 他并未回答剑影的话，而是转身进了夤夜司。 吴逐死了不算什么，那些证据口供他早已提前做了备份。 要紧的是这件事里陛下的态度。 很快。 剑影再次回禀，“司使，李公公去二皇子府了。” “李公公将那锦盒转交给了二皇子，并且宣布二皇子禁足三个月。” 剑影作为程钰身边的人，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始末，此刻很有些愤愤不平。 “二皇子如此嚣张，却只禁足三个月？他可是与二公子合作想要……” 剑影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心里只觉得陛下当真是偏心到没边儿了。 上次也是。 二公子那般明显的算计，竟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栽赃到世子头上。 可陛下却还保了二公子一命。 世人皆知，陛下对世子这位唯一的外甥是极疼爱的。 但如今看来…… 实在不过如此！ 比起剑影的义愤填膺，程钰则显得淡定许多。 他心里早有猜测，否则也不会提前为证据做了备份。 思及此，他心情微有些复杂。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那样信任陛下了呢？ 从前不是这样的。 母亲与陛下一母同胞，是嫡亲的姐弟，他记得小时候舅舅待他是极好的。 可后来…… 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他也愈发优秀，少年将军，文武双全…… 自那以后，舅舅看他的眼神便逐渐不同。 若非上次被宋芙提醒那些东西有问题，他也不会如此冷静地审视回想这件事。 怕是还被蒙在鼓中。 他冷声道：“回府。” 程钰刚回到定王府，便听人说皇上又赐了无数赏赐到定王府。 那些东西虽没进书房，但宫里来的公公却是在书房外唱完了所有赏赐。 十分丰厚。 程钰瞧着，心里却只觉讥讽。 这……算封口吧。 毕竟陛下知道，他才是夤夜司司正，此次的折子虽是“影司使”呈的，但断然瞒不过他。 所以那句“适可而止”，也是告诉他的。 宫里来人前脚刚走。 后脚宋芙便直接闯入了书房，“程钰，出事了！” 宋芙皱着眉，“我刚刚打听到，李宁海去了夤夜司，将吴逐杀了，脑袋送去了二皇子府。” 宋芙脸上带着焦急，“现在我们怎么办？都怪我，早知如此就不该与夤夜司合作……” 程钰微垂眼睑，低声说：“陛下在保他。” 幸而，他只说了二皇子此次的算计，并未提及三年前藏锋谷一案。 毕竟事关重大，证据不足，若贸然提及只会打草惊蛇。 更要紧的是，若提及这样的大案，也该有宋芙或者江靖在场才是。 有他们在，方才名正言顺。 宋芙更气了，“所以陛下送这么多东西来是做什么？安抚你吗？” 程钰嗯了一声，“可以这样理解。” 宋芙：“……” 她被程钰平淡的态度整得没脾气了，心里反倒对程钰生出几分同情。 “都说陛下待你如亲子，如今瞧着也不像嘛。” 这不，在亲生子和程钰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的就是亲生子。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讥诮，只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都说了，是如亲子，又不是真的亲子。 …… 二皇子已经被罚，宋芙便也“好”了起来，几日后。 宋芙痊愈。 太医们奉陛下之命来定王府书房检查过之后，确定已经安全。 原本守着王府书房的禁卫军们这才撤走。 这消息迅速传开。 阮瑜第一时间便来了定王府，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二公主。 安平长公主等人。 “阿芙！” 阮瑜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太好了，你没事。” “你没事便好！” 宋芙被她这样抱着，心也微微泛软，回抱住阮瑜，“让阮姐姐担心了，实在抱歉。” “我无事。” 阮瑜眼睛泛红，一段时间不见，她整个人也显得清瘦了许多。 想来是担心宋芙所致。 二公主一身红衣，双手环胸，此刻上下打量了下宋芙，道：“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宋芙扬唇一笑，“公主说的是。” 二公主：“……” 她轻哼一声，快步走到程钰身边，一双眼睛里好似盛满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二表兄，你没事便好。” “下次你切不可如此冲动了，你不知道，父皇母后都吓坏了呢。” 程钰微垂眼睑，恩了一声，很快就被李宁海接走。 陛下要见他。 安平长公主第一时间看向的自是陆长宁，瞧见她唯一的孙儿安好，她才长出一口气。 白侧妃在旁边，此刻眼里闪过一抹恶意，说：“舅母，幸亏得您保佑，长宁安然无恙，否则……” 她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否则嫣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舅父。” 安平长公主冷冷地看了一眼惺惺作态的白嫣然，她只冷声道：“如你这般……想必你舅父也不想见你。” 谋害了她这个舅母，还想着面对舅父？ 是当真不怕死怎么的？ 长公主不顾白侧妃的表情有多难看，反而上前拉着宋芙的手说：“无事便好。” 虽然陆长宁闯入书房一事她事前并不知道，等她知道时人都进书房了。 但终究是为了她。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歉疚，屈膝行礼道：“让长公主担心了。” 安平长公主心情复杂。 陆长宁是她唯一的孙儿，是成国公府的独苗儿，她原是不许他冒任何风险的。 可她更清楚，陆长宁闯入书房并非全为私情，更是为了报恩。 宋芙三番两次救她。 陆长宁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她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宋芙说：“此事与你无关。” 白侧妃眼里闪过一抹妒忌！ 阮瑜和二公主对视一眼，却是都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不怪罪宋芙便好。 宋芙心里也是愈发觉得长公主宽宏豁达，心中愈发存了敬意。 第156章 程瑞的改变 看见大家都对宋芙这样好，白侧妃眼里闪过恨意！ 宋芙，这该死的宋芙。 不是说要死了吗？ 居然能如此命大。 她正想着这些时，宋芙与长公主相谈甚欢，亲自送着人往外走，并承诺明日一早便去公主府为长公主请平安脉。 白侧妃倒是想跟上去，却被林嬷嬷等人不着痕迹的排挤在了外面，根本挤不进去。 白侧妃心中恨意更甚。 这一切都是拜宋芙所赐。 既然天不收宋芙，那…… 白侧妃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转而去了问心堂。 这些时日，程钰和宋芙虽被迫呆在书房，程瑞和宋茵也同样没能出门。 程宜更是还在禁闭，连陆长宁闯了书房的事都不知道。 否则她怕是也早已用性命相要挟出来闹了。 程瑞上次当真是被程钰整治的太狠了，到了如今还只能躺在床上。 但自从寻到上次那个大夫之后，他倒是没再像之前一样日夜因为疼痛而哀嚎。 “砰！” “滚出去，贱东西！” 白侧妃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程瑞的怒斥声传来。 只听声音，便能想到他有多暴躁。 白侧妃心里微紧，忙迈步进门，“瑞儿。” 程瑞此刻正被气的脸色发红，额头隐隐发黑，眼里全是暴戾之色。 被他训斥的侍女跪在地上，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还不出去！” 白侧妃呵斥一声，这才看向程瑞，走到他床边坐下，关切询问：“瑞儿，这是怎么了？” 那侍女不敢做声，颤抖着身体出了门。 程瑞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眼睛泛着隐隐的红，“这贱人，竟想烫死我！” “不气不气。”白侧妃忙哄着，吩咐身边的侍女道：“还不快去给二公子倒茶。” 她的侍女连忙去做此事。 白侧妃这才再次道：“这些不过是小事，若她做的不好，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何必如此生气？” “大夫不是说了吗？你需调整心情，精心修养，气大伤身……” 白侧妃的话还没说完，程瑞便不耐烦的打断道：“母妃，你烦不烦？” 白侧妃微怔。 虽说从上次瑞儿出事，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之后，便愈发气性大。 可对她这个母妃却一向都很尊敬。 何曾这样顶撞过她？ “好，母妃不说。”白侧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怀疑，安抚的对程瑞笑笑。 接过侍女手里的茶盏，递给程瑞，“喝茶。” 程瑞刚喝了一口，便愤怒的将茶盏砸了出去，“这么冷，是想冷死我吗？贱人！” 茶盏砸在白侧妃的侍女身上，侄女只觉得额头一痛，却是不敢做什么，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她觉得额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缓缓滚落。 白侧妃彻底愣住。 她刚刚碰过那个茶盏，自然知道，那杯茶根本不冷！ 温度刚好。 “出去。” 她沉下声，对侍女道，看着侍女的眼里带着警告。 “是。” 侍女忙退了出去。 白侧妃这才看向程瑞，面带关切，“瑞儿，你这是怎么了？” 程瑞压根没听出白侧妃的意思，反而还道：“母妃，你也该管管你身边的人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她们何用？” 说着，程瑞的胸膛又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起。 “贱人，全都是贱人！” 他表情狰狞狠厉的样子，让白侧妃都吓了一跳。 程瑞愤怒起来，将床上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 就连白侧妃在旁他都不管不顾，白侧妃为着躲避，整个人都因此而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程瑞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手边再没了顺手的东西。 白侧妃就见他表情倏地一变，从愤怒变成痛苦。 “痛。” “痛，母妃，我好痛啊！” “……” 程瑞这般喊着，动作迅速的拿起枕头旁边的瓷瓶，微微颤抖着手倒出几粒药丸，一把丢进嘴里！ 随后，他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安静的躺在床上。 白侧妃都懵了。 这些时日，她经常来看程瑞，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发疯！ “瑞儿。” 白侧妃此刻都心有余悸，小心上前，“瑞儿。” 程瑞却根本不理她，只平躺在床上，表情和缓，似乎睡了过去。 白侧妃心情微有些沉重。 她起身出门，看着守在程瑞房门外的下人，表情很冷。 “二公子这样多久了？” 下人们猛地跪下，低着头却没一个人敢说话。 “都哑巴了吗？”白侧妃声音发寒，这才有人颤抖着声音说：“从，从二公子受，受伤开始就，就……” “最近为二公子看诊的都是那游方大夫？”白侧妃自然认得出，方才程瑞吃的那药就是那游方大夫开的止痛药。 止痛效果极好。 “是，是。”下人颤抖着声音回答。 “他人呢？”白侧妃沉声问。 “昨，昨日说去采药，算算时辰，想必快回来了。” 游方大夫自来了定王府，隔三差五便去采药。 但不过一日就会回来，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放心，可随着次数增多，便也彻底放心了。 白侧妃眼里闪过一抹寒意，道：“他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顿了顿，白侧妃又说：“你们，即刻去寻几个可靠的大夫过来，为二公子看诊。” 她觉得程瑞的状况不对。 程瑞的脾气是不怎么好，但从小她就教他伪装。 所以世人皆知，定王府世子为人冰冷阴鸷，定王府的二公子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温润郎君。 可想到方才程瑞那发疯的样子…… 白侧妃都觉不寒而栗！ …… 明心院。 棋云很快就禀告了宋芙，“世子妃，那大夫已经被咱们送走，远离京城了。” 宋芙点了点头，“这些时日，也是辛苦他了。” “他说不辛苦呢。”棋云说：“他说能为世子妃和舅爷再做些事，是他的荣幸。” 宋芙抿唇一笑。 那位游方大夫曾受过江家的恩情，所以在江家出事之后专程寻到过神医谷。 也是因此，与小舅舅结识。 此次被安排进了问心堂算计程瑞，如今也算功成身退。 第157章 有意结亲？ 问心堂。 下人们很快就请来了几位可靠的大夫，都是上次曾为程瑞看过诊的可信之人。 白侧妃担心程瑞的情况，就在此处守着。 但没一会儿，侍女便领着一个小厮匆匆进了屋。 “侧妃！” 小厮双腿一软，直接跪在白侧妃面前，面如土色，如丧考妣，“游，游方大夫，不，不见了……” 砰！ 白侧妃拿起手边的茶盏直接就掷了过去，茶盏直接砸在小厮身上，然后滚落在地。 “什么叫不见了？”白侧妃声音发寒，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小厮身体都不敢晃动一下，恭恭敬敬地俯身道：“游方大夫制药时，都是不许人跟着的，昨夜他便单独在城外的屋子里制药。” “可，可今日一早，人，人就不见了……” “废物！”白侧妃怒斥一声，“再去找，若是找不到那人，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白侧妃声音沉静，小厮却觉浑身冰凉，“是，是。” 他忙应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程瑞屋里，正在为程瑞看诊的大夫们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三位大夫等了一会儿，这才到了厅堂，向白侧妃禀告情况。 “如何。” 白侧妃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微沉，眼中闪烁着冷光。 “回侧妃，二公子的身体并无什么异常，伤势恢复得也不错。” 余下两人都跟着点头。 “那为何我儿的脾气会日渐暴躁？” 大夫试探出声，“许是二公子养伤这些时日一直待在一间屋里，心情烦闷些也属正常。” 是吗？ 白侧妃听着这话，心里还是觉得不对。 想了想，对身边的侍女道：“去将二公子身边的止痛药取来。” 侍女很快就取来止痛药，转交给三位大夫。 三位大夫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表情都变得凝重不少。 “侧妃，这药可是镇痛所用？” 瞧见大夫凝重的表情，白侧妃的心微微发沉，有些急切地问：“这药有问题？” 这…… 三个大夫对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一会儿，正中间的大夫才说：“这药需要的药材都是燥热之物，二公子若吃了确实可能会导致脾气暴躁。” “草民等毕竟只是民间大夫，才疏学浅，这药丸中用到的有几味药材，草民等实在不曾听闻过……” 白侧妃放在桌上的手不住用力，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形。 算计！ 这是有人在算计瑞儿。 白侧妃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眼前发黑，心脏都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没想到，那游方大夫还是她亲自领来的…… 见她如此，几个大夫都不敢说话，低着头装鹌鹑。 许久，白侧妃才抬眸，眼神沉沉，“今日之事……” 几个大夫十分上道：“侧妃放心，草民等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们领着丰厚的封口费退了出去。 “宋芙。” 白侧妃几乎咬牙切齿般地喊出这两个字，道：“必定是宋芙所为！” 那贱人！ 上次就是她走后，程瑞的身体才忽然疼痛难忍。 然后那游方大夫便出现就在她面前…… “贱人！” 她猛地抬手拍桌，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我要她死！” 侍女听到响动，低垂着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许久，白侧妃有些嘶哑的声音才响起，“去请太医。” …… 另一边。 程钰被李宁海接进了皇宫。 陛下已在养心殿等着。 李宁海姿态恭敬，原本想说点俏皮话，可看着程钰冷着一张脸的样子，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养心殿。 李宁海在殿外停下，笑容温和谦卑，“世子请。” 程钰操纵着轮椅进了殿。 皇帝抬眸看他，眼神微动，表情动容，“瘦了。” 程钰微垂眼睑，“劳陛下挂念。” 他的态度一如从前。 皇帝却轻轻叹息一声，道：“阿钰，你可是在怪朕？” 程钰恭敬道：“陛下言重，微臣不敢。” 皇帝沉默片刻，道：“朕并非为了袒护老二。” “自从三年前藏锋谷一战之后，北荣对我大盛虎视眈眈，近几年边关虽未起大战，却小战不断。” “这些事，想必也不必朕与你说。” 皇帝顿了顿，又说：“阮家有意与老二结亲，你可知道？” 什么？ 程钰猛地抬眸，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三年前，藏锋谷一战之后，定王便戍守北边。 而将门世家阮家则负责防卫大盛以西，如今亦是镇边大将军，掌五万兵马。 皇帝道：“正是两个月前回京的那位阮家嫡女。” 阮瑜。 程钰在心里补完阮瑜的名字。 “老二已私底下向朕提过，朕着人询问了阮家人的意见，阮家……并无异议。” 说到后半句，皇帝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皇子与戍边大将结亲，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二皇子已经及冠，的确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 他也不能一直拖延此事。 “阿钰。”皇帝语气沉沉，“你觉得此事，朕该不该应允？” 程钰沉默片刻，说：“微臣不敢妄言。” “只是这毕竟事关阮家小姐终身，微臣觉得或许当问过阮小姐。” 皇帝眼眸微亮，对着程钰点头赞道：“此言有理。” 程钰离开养心殿时，心情很有些沉重。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大盛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 哪怕这件事本就是二皇子不对。 可他没事，宋芙没事，没人出事，那一切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禁足三个月，已是陛下对二皇子的警告，对他的安抚。 若他再有不满，那便是他不知好歹…… 程钰才刚上了马车。 剑影便凑过来低声说了程瑞的事，低声说：“世子，此事怕是与世子妃……”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在程钰警告的眼神下闭嘴，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剑影可还记得，上次世子妃说过的一种镇痛的药，却能叫人上瘾。 如今看来……可不就是程瑞那样吗？ 程钰自然也记得。 他道：“盯着点问心堂，别叫他们狗急跳墙，伤了人。” 顿了顿，他又问：“世子妃如今在何处？” 第158章 他只是我的哥哥 宋芙已然乔装打扮，出了门。 寻去了孟星河家。 她被关在定王府书房这些日子，无论是夤夜司那边中毒之人，还是长公主那边，都有人时刻看顾着。 唯一不好托付的就是孟星河那边。 可宋芙到了孟星河家，却没瞧见人。 屋内空空荡荡，若非院中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宋芙还以为孟星河是又出了事。 莫非是有事出去了？ 宋芙这般想着，倒也没乱来，就在院中等着。 没多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宋芙抬眸看去—— 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猛然推开大门，削瘦苍白的脸泛着浅浅的红色，胸膛在剧烈地起伏，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 正是孟星河。 宋芙起身。 孟星河已然大步冲到她面前，手臂都抬了起来，似想拥抱她。 声音几番克制，却仍难掩激动，“宋大夫。” “这些时日你，你去哪了？” 孟星河眼眸灼灼，眼底难掩担心。 宋芙并未觉出孟星河心里的万般想法，伸手稳稳的落在孟星河抬起手臂的手腕上。 为他诊脉。 孟星河的手臂倏地在半空僵住，看着宋芙的眼神不可谓不复杂。 宋芙微微拧眉，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孟星河。 “这段时间你不曾好好喝药？”虽人没再咳嗽，但内里极虚。 孟星河眼神闪烁，低下了头。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京城之中打听宋大夫的消息。 就连夤夜司他都去了。 却根本没见着人。 他就在想，宋大夫不来了，是不是因为他快好了？ 那他若是一直不好……宋大夫会不会一直再来？ 所以他擅作主张，将药从一天三顿，变成了一天一顿。 “孟公子。”宋芙沉下脸，看着孟星河的表情十分严肃，“你原本体质就差，沉疴缠身，前些日子更落了水。” “你应该知道我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思，你别瞧着你如今是不咳嗽了，整个人看着也过得去。” “但这只是表象！若你不乖乖喝药，你别想着什么考功名了，你都……”活不长！ 最后三个字宋芙觉得太伤人，终究是没说出声。 只道：“你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在糟践我的心血，也是对你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不负责任。” 宋芙表情严肃。 孟星河乖巧听训，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扯开一个浅浅的笑。 说：“是我不好，宋大夫莫生气。” “日后我必定谨遵医嘱。” 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宋芙的怒火这才退去几分，“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当真是不让人省心。” 宋芙刷刷又写了一份药方，递给孟星河，“过几天我会再来检查，要是这次还不好好吃药……” 宋芙顿了顿，“那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孟星河微垂的眸里闪过一抹笑意，点头道：“我等着宋大夫。” 宋芙点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走到门边，对着孟星河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不必送我。” “我……” 她一转头，看见停在孟家门前的马车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定王府的马车！ 真是该死啊。 看见她的表情，孟星河快速上前，挡在宋芙面前，一脸防备的看向马车。 “宋大夫，别怕。” “呵。” 程钰从车窗看见这一幕，轻嗤一声，眼中全是冷意闪烁。 宋芙只觉背后一凉，忙说：“孟公子，你误会了。” “自己人，这是自己人。” 是吗？ 孟星河紧绷的背这才微松了些，问宋芙，“那这位是？” 霎时间，三双眼睛都落在宋芙身上。 剑影抱着剑，同样一脸的好奇。 这…… 宋芙看了看孟星河，又看了看正盯着她的眸光沉沉的程钰。 果断道：“哥哥。” “他是我哥。” 她指着程钰对孟星河道。 有那么瞬间，宋芙好似在程钰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孟星河原本还有些防备的表情瞬间变化，如冬雪消融，面上带了春风般温暖的，十分客气的笑。 “原来是哥哥。”孟星河认真作揖，“哥哥好。” 哥哥？ 程钰气笑了。 他冷声道：“谁是你的哥哥？” “你也配？” 宋芙心知这话是对她说的，程钰必定生气了。 可不等她说话，孟星河已经道：“是在下唐突。” 态度极好。 可马车里的人似乎更生气了，声音冷沉，“走。” 这话是对剑影说的。 宋芙忙就往马车上爬，一边爬一边对孟星河道：“行了，孟公子，你快回去吧。” 剑影虽然也有点生气，可还是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等着宋芙爬上了马车，这才启程。 “程钰……” 宋芙刚开口，便收获了程钰冰冷而略带讥诮的眼神，“现在不是哥哥了？” 宋芙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道：“你不是说我不配嘛。” “宋芙。” 程钰忽的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紧盯着她，“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一字一顿，眼神冰冷。 宋芙眨了下眼，背后微微发寒，道：“没忘。” “这不是快和离了吗？我总不能还舔着脸说你是我夫君吧。” 程钰：“……” 他的手倏地松开，怔怔的落了回去。 宋芙原有不少话想说，可看着程钰此刻的姿态，一时竟有些哑然。 好一会儿才问：“程钰，你今天进宫，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程钰答非所问，道：“你可知阮瑜即将定亲？” 什，什么？ 宋芙懵了。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程钰确定了，她不知道。 “和谁？”宋芙反应过来，忙问出声。 难道是和秦子宣？ 不，不对。 若是和秦子宣，程钰与她提及这个做什么？ “二皇子。”程钰并没有卖关子，很快便给出答案，“阮家没有异议。” 宋芙的脸瞬间煞白。 阮姐姐，嫁给二皇子？ 要知道，二皇子可是与三年前藏锋谷一案有关，甚至有极大可能是幕后黑手。 让阮姐姐嫁给谋害了她未婚夫的凶手，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不，不可以！”宋芙立刻道：“阮姐姐不能嫁给他！” 程钰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才特意与她提及此事。 宋芙说着，立刻对外头的剑影道：“去阮家！” 剑影：“……” 他等了片刻，没听程钰制止，到底是默默的转道朝着阮家的方向而去。 他就知道。 他刚刚特意等了一下世子妃，是对的。 第159章 这门亲事不成 马车上。 程钰看着眉头紧皱，一脸担心与焦急的宋芙，心情愈发复杂。 忍不住道：“你可想过，若是阮小姐也无异议呢？” “不可能！” 宋芙想也不想地回答，声音十分坚定。 程钰：“……” 更气了。 她就这般相信阮瑜？ 若是从前，宋芙得知阮瑜或许可能有崭新的开始，只会为她开心。 可在知道藏锋谷一案可能与二皇子有关之后，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二皇子。 否则有朝一日真相揭开，阮姐姐该如何自处？ 阮家。 马车刚一停下，宋芙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直接朝着里面跑去。 剑影忍不住低声问：“世子，这件事尚未传开，您就这般告诉世子妃，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交代？ 程钰抬眸瞧了剑影一眼，到底是忍不住嫌弃的出声，“有时间多看看书。” 剑影一脸懵，忍不住低声嘟囔，“可是世子您知道的呀，属下一看到书就头晕嘛……”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钰已经操纵着轮椅进了阮家。 他忙跟上去，一边走一边道：“世子，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剑光忽地出声，“蠢。” 剑影立刻瞪他，“你怎么骂人呢？” 剑光：“……” 他懒得理会剑影，快步跟上世子。 …… “阮姐姐！” 宋芙直接跑进主院，人还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进去。 阮瑜上午刚去定王府瞧过宋芙。 没想到下午宋芙便又来了，匆忙出来迎接。 “阿芙。” 瞧见宋芙如风一般跑过来，抱住她，阮瑜微怔了下，下意识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瑜的声音难掩关切。 宋芙来的时候跑得很快，真到了阮瑜面前，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阿芙？” 阮瑜见她面色为难，声音愈发温和，“不想说也没关系，姐姐在呢。” 宋芙将阮瑜抱得愈发紧了些，“阮姐姐，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宋芙拉着阮瑜进门，屏退众人。 至于程钰，则是被管家领着去了花厅方向。 宋芙表情略有些凝重地将二皇子和阮家的打算告诉阮瑜，然后轻声说：“阮姐姐，你信我。” “我并非要阻拦你的幸福，只是二皇子他……实非良人。” 阮瑜笑了，拉着宋芙的手说：“我自然信你。”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阮瑜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说：“阮姐姐，这门亲事你必不要答应。” 阮瑜声音温和，“好，都听阿芙的。” …… 与此同时，定王府。 白侧妃请的太医自然是她能相信之人。 太医检查了止痛药一番，又亲自尝了一点，表情这才变得有些凝重。 “侧妃，敢问二公子服食此物多久了？” 太医虽是这样问着，但心里已经大约有数。 尤其是再想到刚刚那些人描述的程瑞发病时的样子，他就知道程瑞怕是已经…… 白侧妃的表情十分难看，“约莫月余。” “唉。” 太医叹息一声，对白侧妃道：“侧妃，此药丸虽是镇痛之效，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这药丸的确减轻了二公子的痛楚，却也会引得二公子的脾气日渐暴躁，且离不得此物。” 白侧妃一张脸铁青。 她身边的侍女见此忙问：“太医，那此毒可有解决的法子？” “二公子如今……”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程瑞已经苏醒。 他表情狰狞，半分没有休息之后的清醒与舒适，反而满脸的焦躁与痛苦。 “痛，好痛，药，我的药呢？” 程瑞喊了起来。 身边的下人没有如以往一般送上他需要的药，程瑞的脾气顿时再也控制不住。 “药！给我药！” “给我药！” “……” 程瑞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更是一次比一次大。 “瑞儿。” 白侧妃忙上前，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额头，“瑞儿，是母妃……”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便被程瑞无情地挥开。 “药……给我药……” “瑞儿。”白侧妃眼睛都红了，苦口婆心道：“乖，咱们忍一忍，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瑞此刻脾气虽然暴躁，却还是听得明白白侧妃的话。 一听这话，顿时表情大变。 猛地伸手一把推开白侧妃。 白侧妃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姿态十分狼狈。 “侧妃。” 侍女忙上前扶起白侧妃，再看程瑞……已经又开始砸东西。 太医见此，忙道：“侧妃，还是先给二公子一粒药吧。” 白侧妃皱眉，“瑞儿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能吃那劳什子的药？” “你是想害死他吗？” 太医诚惶诚恐，连忙说：“老朽岂敢。” “只是如今二公子对此物已经有了依赖性，若贸然断药，怕是二公子会如那紧绷的弓弦，承受不住。” “就算要断药，也需循序渐进才是……”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道理。 白侧妃还有些犹豫，可程瑞的尖锐嘶吼还在耳畔不断响起。 白侧妃终是点了点头，对侍女道：“给二公子一粒。” “是。” 侍女不敢耽误，立刻取出一粒药递给程瑞。 程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过药，一口咽下，而后整个人才觉满足。 他终于安静。 躺在床上，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面色带着些潮红，眼神透出几分迷离。 白侧妃只瞧着，就觉心惊。 她和太医一道出了屋，这才道：“前些日子我来瞧瑞儿时，他不曾如此……” 旁边的下人立刻道：“从，从前都是游方大夫亲自伺候二公子服药的。” 别说白侧妃，便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是第一次看见世子如此暴躁的模样。 白侧妃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务必给我找出那歹徒。”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 白侧妃才看向太医，“瑞儿的情况太医你也瞧见了，可有何法子？” 太医诚惶诚恐地低垂着头，说：“回侧妃的话。” “老朽虽能猜出其中的药性，但对这等药实在不曾听闻过……” “不过神医喜好游历天下，效仿神农尝百草，神医谷或许会有这方面的记载。” 第160章 要的是她 神医谷？ 白侧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宋芙！ 她就知道此事与宋芙脱不了干系。 无妨。 她动不了有程钰护着的宋芙，还动不了一个罪臣余孽吗？ 白侧妃的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 那太医后背也是微微发凉，此刻却还在老老实实地说：“侧妃，神医心善，若知二公子的情况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在二公子去求医之前，怕是还需要这止痛药暂时控制二公子的情况。” “只是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大量服食止痛药，量需相应地减少。” 白侧妃颔首。 她身边的侍女此刻忙说：“侧妃，药瓶里的止痛药只剩三粒了！” 按照二公子发作的速度，怕是吃不了两日。 白侧妃面上寒霜更甚。 送走太医之后，白侧妃将这些事都告知了服了止痛药已经清醒过来的程瑞。 程瑞此刻虽然清醒了，却仍旧觉得心里总有莫名的燥意翻涌。 让他有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眼睛泛红，整个人如同愤怒的公牛，恶狠狠道：“母妃，此事定与宋芙那贱人脱不了干系！” “神医谷江靖就是宋芙的小舅舅，他肯定不会救我！” 白侧妃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她冷声说：“那就逼她，不得不救！” 程瑞思忖片刻，说：“母妃，我要见宋茵。” …… 宋芙回到定王府，便听棋云说了今日问心堂发生的事。 她想了想，对棋云棋雨道：“这几日你们都务必小心些，防止他们母子狗急跳墙。” 棋云棋雨对视一眼，同时应了声是。 顿了顿，宋芙又说：“还有小舅舅那边……” 她思忖此事，“程瑞不是笨蛋，他必定会怀疑这件事与我有关。” “若是我们这边下不了手，他肯定会对小舅舅下手。” 毕竟小舅舅虽在三年前被神医保下性命，但仍旧背负着罪臣之后的罪名。 若是程瑞那边故意算计了什么，到时候可没人会帮小舅舅说一句话。 棋雨点了点头，问：“世子妃，那可要书信一封送去神医谷？” 宋芙思忖片刻，反而摇了摇头，说：“这个时候还是不了。” 免得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 回到屋里，宋芙很快叫出了小舅舅送给她的暗卫。 她道：“你即刻去一趟神医谷，将王府发生的事亲自告知小舅舅。” 顿了顿，她说：“叫小舅舅万莫担心我。” “我一切都好。” 暗卫微微蹙眉，略有些犹豫，“小姐……” 宋芙不容置疑道：“去。” “是。”暗卫不敢再耽误，立刻转身离开。 宋芙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暗卫刚走。 棋雨便匆匆走了进来，低声说：“世子妃，二夫人出府了。” 宋茵？ 宋芙微微蹙眉，看了看已经晦暗的天色，“现在？她去哪？” “二夫人说是回宋家。”棋雨有些懊恼的说：“世子妃，原本咱们安置在问心堂的人因着今天的事，都不得靠近主屋。” “只知道二公子方才去见了二夫人，究竟说了什么却是不知。”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都不必再仔细打听。 她一听是去宋家，心里便已有了数。 自觉还能瞒天过海的，也就程瑞和宋茵等人吧。 但同时，宋芙心里也愈发瞧不上程瑞。 她当初眼睛是有多瞎，竟会觉得程瑞是她记忆里那个温润小哥哥。 如今看来，程瑞分明就是一个只会靠女子，吃软饭的废物。 分明知道宋茵和二皇子的事，却还娶了宋茵，如今更是亲自将宋茵往二皇子那边送…… 当真可耻。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对棋雨说：“你去将此事告知……剑影吧。” 棋雨眼神轻闪，有些好奇，“世子妃，您怎么不亲自去？” 宋芙沉默片刻，说：“这个时辰……不太好。” 避嫌二字，她还是懂的。 宋芙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冷笑，“呵。” 宋芙身体一僵。 便见剑影推着程钰进门。 程钰冰冷的眸此刻正落在她身上，他真是没想到，刚到明心院就能听到宋芙这样“上道”的话。 不用动脑子他都知道，宋芙是怕“打扰”了他和彭霜。 宋芙在一瞬的尴尬之后，很快扬起笑，“程钰，你来了。” 她看得很开。 虽然她和程钰即将和离，但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完全可以做战友。 宋芙这很无所谓的态度却是让程钰心情更复杂。 他想生气，却好似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这段关系，原本就是他一心要解除的。 “都出去。” 他沉声道。 棋雨下意识地看向宋芙，眼里带着几分担心。 宋芙轻轻颔首。 棋雨和剑影等人这才退下，顺便还关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 程钰才说：“和离之事，陛下未准。” 宋芙点头，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程钰抬眸看她，沉声说：“此事的关键，应当在你身上。” 什么？ 宋芙微愣，下意识说：“我愿意，我愿意和离的。” 程钰：“……” 他有种中了一箭的感觉，很想跟宋芙说，实在不必提醒他这件事。 他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道：“往深了想。” 宋芙认真思索许久，才说：“我身上，有陛下想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满是不确定性。 可程钰却是点了点头。 一年前，他与陛下提及要去宋家提亲时，陛下一口应允。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态度分明就已经很怪异。 只是他当时没多想。 宋芙拧眉，“可是……”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程钰看着她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声音微微缓和了些，“此事不急。” “宋茵离开王府的事我已经知晓，我会盯着神医谷方向。” 顿了顿，他说：“你莫太担心。” 宋芙听到这话，当即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脆生生对程钰说：“程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程钰：“……” 他只觉得胸口好似堵着一口郁气，此刻抬眸看向宋芙，阴阳怪气道。 “岂止？” “我不只是个好人，我还是世子妃的哥哥。” 第161章 自己男人死了，就抢她的？ “咳咳！” 宋芙险些被口水呛到，咳嗽出声，背后微微发凉，只觉如芒在背。 她忙转移话题，说：“那宋茵那边……”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寒光，道：“我已叫人盯住二皇子府。” 宋芙点了点头，也说：“他刚刚被陛下禁足，此刻应该不敢乱来才是吧。” 程钰却不看好，“未必。” …… 宋家。 宋茵人刚出定王府，就命人给二皇子送了信去。 按照从前的速度，她回到院子的时候二皇子应该已经到了。 但此次却不。 宋茵足足在屋内等到了下半夜，也没等到熟悉的人。 屋内燃着蜡烛。 宋茵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宋茵眼眸微亮，立刻期待地看去—— 看见来人，她眼里闪过失望。 “茵茵。”柳氏走到宋茵身边，眼里满是疼惜，低声说：“别等了。” “他不会来了。” 柳氏的话刚说完，宋茵的表情便变得狰狞，“不！他一定会来的！” “他怎么可能不来？娘，他说过会对我负责的……” 宋茵罕见地显得有些脆弱。 柳氏一把握住宋茵的手，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却还是道：“我听你父亲说，他即将定亲。” 宋茵一怔，而后猛地推开柳氏的手，“骗人。” “他说过要娶我的。” 宋茵不信。 柳氏见她这样，心里更加心疼。 她自然知道与宋茵有私情的人是谁，“茵茵，你冷静些。” 她整个人好似都快碎了。 “我为了他，嫁给程瑞，拉拢定王府……他承诺会娶我的。”宋茵喃喃说着，眼神忽然变得凶狠，看向柳氏，“是谁？” 她泛红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柳氏低声说：“听你父亲说，是阮瑜。” 阮瑜？ 这个名字对她们来说实在不陌生。 若非江家出事，阮瑜应该是江家的儿媳妇，宋芙的表嫂。 宋茵双手紧攥成拳，眼神冰冷锐利，“她自己的男人死了，做什么来抢我的？” “她休想！” …… 翌日，宋芙一早起床，一切都风平浪静。 棋雨在伺候她起身时，回禀着，“世子妃，一早剑影过来说，二皇子府那边并无动静。” “想来是昨夜并没有去见过二小姐。” 宋芙点了点头，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棋雨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很快板起脸，道：“世子妃，您实在不该说这般粗俗的话。” 不符合身份。 “哪啊。”宋芙道：“与他们干的事比起来，我简直太干净了。” 棋雨说不过宋芙，只得作罢。 因着已经进入了盛夏。 宋芙的穿着倒是单薄了不少，她昨日便应承过，今天要去为长公主诊脉。 而且夤夜司那边虽有赵大夫接手负责了这么一段时间，但毕竟是她的病人，她也想着去瞧瞧。 还有慈幼院那边的孩子们，她也许久不曾去看过…… 这么一算，宋芙觉得她还挺忙。 早膳后。 宋芙正要出府，就听棋雨说问心堂那边闹起来了。 “奴婢听说那边在骂二小姐没用呢。”棋雨说：“昨夜二小姐回了宋家，却没再有消息送回来。” “今日一早侧妃身边的人去宋家，连二小姐的面都没见上。” 棋雨忍俊不禁，“这些白侧妃和二公子怕是当真要哭了。” 宋芙听着这样打趣的话，丝毫没被影响地上了马车，朝长公主府去。 远远的，宋芙就看见候在长公主府外的陆长宁。 比起从前，今天的陆长宁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宋芙扫了一眼，正暗自思忖时，就听棋雨说：“今天的小公爷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呢。” 花枝招展？ 宋芙撩起车帘，又看了一眼。 当真如此。 陆长宁今日穿着滚金边的锦袍，上面绣满了金丝银线，站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 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因着还未行过冠礼，所以只用锦带束起。 温文尔雅里透出几分骚气。 “开屏的花孔雀。”不远处，一道冷笑声响起。 程钰戴着影司使的面具坐于不远处的高头大马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出言嘲讽。 剑影乖乖呆在他身后，此刻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心里却在反驳。 那有什么办法？ 谁让自家世子非要闹什么和离！ 否则谁敢觊觎他家世子妃？便是成国公府的小公爷，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公主府门口。 宋芙已经下了马车。 陆长宁立刻笑着迎上前去，声音温和，“宋小姐。” 宋芙略有些不自在。 她咳了一声，说：“小公爷还是叫我宋大夫吧。” 宋小姐什么的，倒也没问题。 但如今还没和离，就叫的这般光明正大，不大好。 陆长宁从善如流，眉眼温和，满是笑容，“宋大夫，里面请。” 宋芙轻轻颔首。 两人往里走，宋芙又说：“小公爷公务繁忙，实在不必特意在此等着，我来公主府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已认路。” “不行的。”陆长宁认真摇头，说：“旁的事可以放一放，但宋大夫……” 陆长宁顿了顿，耳尖微红，转而道：“宋大夫救我祖母，乃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宋芙点了点头，“小公爷一片纯孝，当真是令人钦佩。” 陆长宁浅浅一笑，又看了一眼宋芙，这才低着头往前走。 只是这一路他总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要说些什么话缓和与宋芙之间的气氛，想要找点共同话题。 只是绞尽脑汁，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宋芙则全没往这方面想，她走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和林嬷嬷看见陆长宁一身明显刻意打扮过的样子，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善意的笑。 可长公主转而一打量宋芙的表情，一颗心便微微沉了下去。 瞧这样子…… 她家孙儿怕是抛媚眼给瞎子瞧咯！ 长公主眸子一转，很快就寻了个借口将陆长宁支使了出去。 而后才看向宋芙，带着几分试探地询问：“阿芙，上次我与你提的事你可有考虑？” “你觉得我家这蠢小子如何？” 第162章 小舅舅出事！ 长公主问完，便等着宋芙的回答。 她自知这样的问题对寻常女子来说是有些唐突，以及过于直接。 但宋芙并非寻常女子。 上次她提及这样的事，更多的是出于她对宋芙的喜爱。 宋芙有勇有谋，遇事沉着冷静，虽是二嫁，但能有个这样的好姑娘为妻，那是陆长宁的福分。 原只是考虑。 可这次宋芙出事，陆长宁的所作所为，才是让她这般直接询问的最根本原因。 她了解陆长宁。 便也知道陆长宁此次行为虽有为了她这个祖母报答救命恩人的意思，更有几分私情！ 不管陆长宁是何时起了心思。 但陆长宁是的的确确，真真正正的对宋芙有了想法。 既然如此，她这个做祖母的自要成全。 宋芙一怔。 而后笑道：“长公主，您不要再同我开玩笑了。” 她的表情带着些许无奈，却是半点都没有女子被问到终身大事时应有的羞赧。 整个人冷静极了！ 长公主一看她的表情就知。 此事不成。 哪怕是宋芙对陆长宁有一星半点的好感，都不该如此冷静。 她轻轻叹息一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宋芙原本以为长公主只是开玩笑，但此刻瞧着长公主有些黯然的表情，心里反而咯噔一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沉默片刻，宋芙认真道：“长公主，且不说我与程钰如今尚未和离，与他还有夫妻之名。” “便是此刻我与他已经和离，断了关系，我也暂时不想考虑这样的事。” “我知您心疼我，想为我撑腰出气，阿芙心里万分感激。” “但于阿芙而言，人生在世，并非只有成婚这一件事。” 一年前，若非她听了程瑞的话，想要报答他的恩情，一并调查藏锋谷的真相，报复程钰。 她是断然不会答应嫁给程钰的。 成婚有什么好？ 长公主听到宋芙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怀念。 “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有人与你说过一模一样的。” 宋芙有些好奇，“是何人？” 长公主失笑摇头，“正是你婆母，长乐。” 宋芙瞪大眼睛，她上次还听程钰说，长公主不喜欢她婆母。 可如今这怀念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宋芙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陆长宁的声音响起，“祖母！宋大夫！出事了！” 长公主和宋芙转头看去—— 陆长宁一路跑进来，原本光鲜的模样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方才传来消息，有人说江家人擅自离开神医谷了！” 小舅舅？！ 擅自离开神医谷？ “不可能！”宋芙猛地起身，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且不说她昨日已让暗卫去传了消息，便是不传，小舅舅那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离开神医谷？ 陆长宁道：“宋大夫你别急，我已让人去打听消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芙已急忙向外跑去。 这必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 她刚跑到长公主府外，便看见了熟悉的人，“世子妃，我家公子有请。” 程瑞的人。 宋芙面色微沉，没有要动的意思。 小厮姿态恭敬，此刻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宋芙面色大变。 “世子妃莫担心。”小厮说着，打开锦盒。 里头放着的并非什么血腥之物，只是一柄小木剑，一把小弓箭以及一页习字的大字。 是三个侄儿的东西！ 宋芙的心脏好似被人揪住，一时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厮面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暗藏威胁。 “世子妃，二公子说，这些人的性命就掌握在您手中。” 看似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 “宋大夫！”陆长宁终于追出来，却见宋芙正在上一辆陌生的马车。 宋芙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那小厮却是驾了一声，马车疾驰离去，根本没给两人说话的时间和机会。 陆长宁立刻对管家喊，“马，我的马呢！” 马车疾驰在城中。 其实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是回到定王府而已。 毕竟程瑞身上的伤可还没好，还离不得床。 宋芙看到程瑞时，一时有些没认出来。 不知是不是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躺的太舒服，吃着止痛药，躺在床上休养。 他整个人都圆了一圈。 浑身的气质也是更阴郁许多，再没了从前的温润。 程瑞此刻看着宋芙，面色沉沉，带有红血丝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着宋芙掷去—— “贱人，没想到吧！” 宋芙又不傻，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被砸，她只稍一侧身，便躲开了程瑞扔过来的茶杯。 见此，程瑞更加生气，“贱人，你还敢躲！” 如果说从前的程瑞还能维持表面的温和，那这段时间绵绵不断的止痛药以及此刻骤然减少药量的痛苦，已经将他心里所有的阴暗和暴戾都勾了出来。 一个显然已经有些疯癫的程瑞完全在宋芙的意料之内。 宋芙在屋内环视一圈，转而走到桌边，拿起水壶。 直接从程瑞头顶倒下。 茶水温热，淋了他一脸一身。 宋芙对此微有些不满意，觉得还是凉水更好，更能让人清醒。 “冷静了吗？现在能聊了吗？”宋芙看向程瑞，“你想如何。” 程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人狼狈极了，他恨不能当场掐死宋芙这贱人！ 可他还躺在床上，根本下不了地。 无能狂怒，让他愈发暴躁愤怒。 “贱人，贱人，贱人……”他在不断重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人是白侧妃。 她看着宋芙的眼里同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解药。” 白侧妃看着宋芙说：“拿出解药，那三个小崽子就能活。” “什么解药，我不知道。”宋芙自然不会承认此事与她有关。 白侧妃冷笑一声，说：“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 “我的瑞儿不好过，那三个小崽子也别想好过！” 宋芙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白侧妃又道：“瑞儿身上的隐疾，也必须治好！” “否则……你就等着为那三个小崽子收尸吧！” 第163章 程瑞的下场 白侧妃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凶狠与暴戾，还带着得意。 到了这一步，她不信宋芙还能再翻出什么浪来。 宋芙的表情堪称冷静。 她抬眸看着白侧妃，冷笑一声，“那你试试。” 什，什么？ 白侧妃微愣。 不敢相信宋芙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道：“你疯了？” 宋芙十分冷静地看向白侧妃，“那三个孩子，当真在你手中吗？” 她眸光灼灼，白侧妃的眼神闪烁了下。 她心虚了。 宋芙却是笑了，“白侧妃，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乍一看到属于侄儿们的东西，她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当真以为侄儿们出了什么事。 可来的路上仔细一想，她就觉得不对劲。 “呵。” 程瑞冷笑一声，说：“抓住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江靖擅自离开神医谷，他必死无疑！” 程瑞的眼里满是恶意，“宋芙，我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你害的吧！” “从前我竟不知，你如此歹毒。” 程瑞的理智像是终于被找回来，此刻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恶意。 宋芙冷眼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被我害的？当真好笑。” “至于歹毒……我实在不及你半分。” 能对嫡亲兄长下手的人，又有多良善呢？ 白侧妃见宋芙没被骗到，眼里闪过一道寒芒，一声令下，“来人，把她抓起来！” 此刻的问心堂里都是他们的人，自然唯他们的命是从。 眼看着有家丁小厮朝着宋芙拥来。 外面忽地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谁敢？”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原本要拥向宋芙的家丁们都像被点了定身术一般。 僵在原地。 一时不知还要不要上前。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进门，棋雨紧随在侧。 程钰冰冷的眼神落在白侧妃和程瑞身上，“好大的胆子。” 他的眼神扫过宋芙时，对她轻轻点头，像在示意她安心。 宋芙原本还有些许忐忑的心彻底放下。 程钰虽然不见得是个很好的夫君，但的确是个很合格的伙伴。 白侧妃看到程钰出现那一刻，就知道今天这个计划怕是失败了。 可她还是不甘。 她忍不住看向程钰，“程钰，你如此对待瑞儿，对待你的手足兄弟，你可想好如何与王爷交代吗？” “你就不怕伤了与王爷的父子情分吗？你莫要忘了，王爷他……” 程钰冷冷抬眸，扫了程瑞一眼，道：“这不是还活着吗？” 白侧妃胸口一滞，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还活着？ “这么说，你承认这件事与你有关？就是你……” “白侧妃慎言！”剑影忍不住出声道：“我家世子身份尊贵，可不是你能随意造谣污蔑的。” 程钰都没再看白侧妃，只对着宋芙道：“过来。” 宋芙颔首。 正要往前，却听白侧妃道：“不许动！” 她直接拔下墙上的剑，就朝着宋芙冲去—— 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大夫都说了，若程瑞的情况不能得到很好的控制，他的脾气会无法控制，整个人会变得如同野兽一般。 理智全失！ 只要想到程瑞会变成那样……白侧妃便不能接受。 若真如此，她也要杀了宋芙泄愤。 砰！ 金玉撞击的声音传来。 白侧妃刚有动作，便被程钰掷出来的东西打在手腕上。 她手腕一软，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白侧妃怕是犯了癔症。”程钰冷声说：“着人看管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院。” 程钰声音落下，立刻就有人上前去抓着白侧妃回屋。 定王府素来是程钰说了算的。 “程钰！你谋害我的瑞儿，你不得好死！” “……”白侧妃的话还没喊完，便被人捂住了嘴。 她不怕死，可有的是下人怕死。 砰！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程钰和宋芙看去—— 却见滚落在地上的正是程瑞。 程瑞因为瞧见白侧妃这样，所以情绪过于激动，翻滚着便摔在了地上。 “母妃，母妃……” “宋芙，贱人！” “程钰，你冲我来！” “……” 程瑞怒吼着，却因为模样狼狈而又翻不了身，声音都显得闷闷的。 此刻的他，看着就像一条死狗一般。 因着程钰在此，甚至没人敢上前搀扶。 程钰静静地看了程瑞的惨样好一会儿，才冷声道：“还不去扶人？” 屋内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上前扶起程瑞。 “程钰，你不得好死……” 程瑞还在恶狠狠地诅咒，一双眼睛猩红，显然原本被止痛药压制的心里的暴戾被勾了上来。 可宋芙与程钰都只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并无半分心软。 宋芙只要想到宋茵与她说的。 程钰出城，被程瑞算计，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直到咽气…… 她就觉得程瑞这样根本就不解气。 她还是太心软了。 她眼里的怨恨并未掩饰，程钰看得清楚明白。 顿了顿，他道：“问心堂这些人既伺候不好二公子，那就都换了吧。” 换成他的人。 宋芙立刻道：“务必照顾好二公子，可不能让他死了。” 就这么死，未免太便宜太轻松了。 “是。”管家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一切都很有序的进行。 宋芙则是大步走到程钰身边，关切的问：“程钰，神医谷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太理直气壮。 程钰一时有些无言，但还是很快道：“程瑞派人去了神医谷，想给小舅舅送假消息，引小舅舅出谷。”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宋芙，道：“而且程瑞曾经去过神医谷，知道那边的路，所以还想掳走三个孩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神医谷的阵法早已改变，他安排去的人都在林子里迷路了。” 宋芙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所以他那些东西都是上次偷的？” 程钰点头，“应是如此。” “我就知道。”宋芙笑了笑，“小舅舅聪明着呢！” 程钰顿了顿，状似无意的问宋芙，“你与程瑞有私仇？” 第164章 欺骗就是欺骗 宋芙并非是非不分的人，这一点程钰万分确信。 虽然程瑞在宋芙面前隐瞒了三年前藏锋谷一案的真相，甚至还想将祸水引到他身上。 但这件事里，程瑞并不是罪魁祸首。 而且这三年来，宋芙对程瑞一直都极好，甚至接连传出桃色消息。 他不由的有些好奇，程瑞又做了什么，才引得宋芙如此用心的对付他。 那个游方大夫，专门弄出的止痛药等…… 原本留着程瑞是为了钓出他背后的人，如今已经确定那人是二皇子。 宋芙毫不犹豫的就让那山羊胡大夫离开。 那时他便知道，宋芙这是要彻底放弃程瑞，作为一个鱼饵，程瑞已经完成他的任务，失去了所有价值。 宋芙脚步微顿，抬眸看向程钰。 如今的他一切安好，虽然还坐在轮椅上，但她知道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会有光明的未来。 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 这就很好！ 她摇头，又点头，“他骗了我。” 程钰动作微顿，眼眸微垂，声音有些不自在，“骗了你？” “这……很重要吗？” 宋芙认真点头，漆黑的眸看着程钰，道：“这很重要。” “欺骗了我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 程钰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三分。 他袖子底下的双手紧攥成拳，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一时只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剑影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世子妃，若骗您是为了您好呢？” 宋芙反问：“什么叫为了我好？” “既然是为了我好，那旁人如何定义我好与不好？该是我觉得好，那才好。” “欺骗就是欺骗。” 宋芙的态度有种非黑即白的鲜明。 “可是……”剑影还要再说，程钰抬手制止，“行了。” “走吧。”他看了剑影一眼，剑影立刻低着头，推着他的轮椅转身。 宋芙并未立刻跟上，而是停在原地，盯着程钰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世子妃？” 棋雨有些不解。 宋芙摇头，压下心里纷杂的思绪，道：“走吧。” 宋芙刚走没几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却是陆长宁喘着粗气跑过来，一张脸通红，此刻满是关切，“宋大夫，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满是少年人当有的蓬勃朝气。 此刻紧盯着宋芙，好似眼里都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宋芙对着陆长宁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说：“多谢小公爷关心，我没事。” 陆长宁长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没事便好。” “神医谷那边我已经让人打听了，就是一个误会，陛下也已经知晓此事，你不要太担心。” 宋芙点头，这一点程钰已经告诉她了。 但她还是认真道谢，“多谢小公爷。” 陆长宁连连摇头，“宋大夫不必这样客气，这些都是长宁力所能及应当做的事。” 顿了顿，又耳尖微红的说：“权当是报答宋大夫对我祖母的救命之恩。” 宋芙再迟钝，也瞧出了陆长宁对她的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一时心里微微有些尴尬。 老实讲，陆长宁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家世好且简单，长相不错，人品贵重，长公主又温和慈爱。 及冠便能承袭国公爵位，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若哪个女子能嫁给他，必是安逸富贵，荣华一生。 宋芙面上带笑，笑容却疏离冷淡，“小公爷，这是两码事。” “今日小公爷的恩情我记下了，改日定会与夫君一道上门道谢。” 她加重了“夫君”二字，意在提醒陆长宁她的身份。 陆长宁自然听明白了，原本微红的脸瞬间白了三分。 可不等宋芙再说什么，他又很快道：“我，我会等。” 什么？ 宋芙一下愣住，险些以为她听错了。 她有些懵的看着陆长宁，只见他的脸逐渐变红，但黑亮的眼神倒很坚定。 宋芙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还想再说什么，陆长宁已经道：“既然无事，那我就不打扰宋大夫了。” 说完，陆长宁转身就走，倒像是担心宋芙再说什么话一般。 宋芙：“……” 好一会儿，棋雨才犹豫着上前，声音有些诡异，“世子妃，这……” 宋芙也有些头痛，“先不管他。” 年轻人，一时的热血与冲动，过段时间冷静了就好了。 宋芙这般想着，还不忘提醒棋雨，“程瑞那边可得让人照顾着，别叫他过的太安逸。” 接下来的时间，她会叫程瑞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是。”棋雨很快点头。 而后问：“那二小姐那边呢？” 宋茵昨日回了宋家，到现在都没回定王府，似乎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不急。”宋芙说：“这几日每日安排人去宋家问问吧。” “等她休养好身体，我亲自去接她。”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她就是要宋茵这些日子都在担忧忐忑中度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接回定王府。 她可不会忘记，宋茵和程瑞是怎么算计蒙骗她的。 “是。”棋雨立刻点头，眼里闪过笑意。 宋芙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现在去夤夜司吧，不过影司使大人是不是去调查神医谷的事了？” 都传出小舅舅出谷的流言了，陛下必定是要安排人去调查的。 棋雨表情有些古怪的摇头，说：“去调查神医谷的人不是影司使大人，而是禁卫军的人。” 宋芙脚步微顿，也觉得有些奇怪。 众所周知，夤夜司手眼通天，乃是陛下最信重之所在。 不过她没多想，只道：“正好，我去夤夜司看看那些人的情况。” —— 二皇子府。 这场闹剧闹的也算大，当然，结束的更快。 二皇子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黑衣暗卫跪在书房，仔细回禀此事，“定王世子已将白侧妃和二公子软禁。” 程钰啊…… 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信，信纸上正是当初吴逐送出的那封字写的十分难看的信。 【程钰活不长了！】 二皇子沉吟片刻，对暗卫道：“再等等。” 第165章 心里唯一的妻子 程瑞和白侧妃的下场，宋芙并没有瞒着宋茵，甚至还命人特意传话。 否则怎么达到让宋茵提心吊胆的效果呢？ 宋家。 宋茵听说这消息后自是惊怒交加，手里端着的燕窝一个不稳，洒落在地。 满地狼藉。 啪。 她抬手一巴掌甩在身边的侍女身上，“傻了吗？还不快收拾。” 侍女忙一边认错，一边收拾满地的狼藉。 宋茵扫了侍女一眼，心里全是不满，“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要论伺候她，她自然还是觉得伺候她多年的侍女更顺手。 可那侍女被夤夜司的人带走之后就没了消息…… 宋芙。 这一切自然还是拜宋芙所赐。 如今，他们竟连她最后拥有的都要抢走！ 不，绝不行！ 宋茵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对正蹲在地上收拾的侍女道：“替我梳洗更衣。” 她要主动出击。 …… 夤夜司。 虽然隔了一些时日没来，可守门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宋芙，自是笑呵呵地将人请进了门。 又忙让人去喊张作。 张作匆匆赶来，“宋大夫！” 宋芙轻轻颔首。 张作许是早已得了交代，并未询问什么，只道：“您是来看兄弟们的吧？请随我来。” “劳烦。”宋芙点头，态度很是客气。 张作呵呵一笑，说：“宋大夫您来给兄弟们治病，该是我们感激您才是，您万不要如此客气。” 三言两语间，张作已领着人到了几位中毒之人所在的院子。 “世……宋大夫！”赵大夫一看到宋芙，便迎上前来，脱口而出的身份在瞧见张作时又迅速咽了回去。 宋芙颔首，“赵大夫。” 两人进屋，宋芙先看了几位中毒之人的情况。 几人的情况已明显好转，身上那原本如蛛网般的丝线已然变得很浅。 呼吸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孱弱，虽然还昏迷着，但原本骨瘦如柴的身体也多少养出了些肉。 宋芙不吝夸赞，“恢复得很好，赵大夫妙手。” 赵大夫原本面上是有些许骄傲的，但此刻被宋芙这样一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若无世，宋大夫您教我针灸排毒之术，我也实在束手无策。” 赵大夫说的真心实意。 旁人不知道程钰的身份，他却是知晓的，所以一早就瞧过这些人的状况。 他若是有法子，早就治了。 “赵大夫说的哪里话？换成旁人，便是说了也不一定能做到。”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隐隐有些互相吹捧的意思。 张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忙打断道：“两位大夫都很厉害。” 宋芙和赵大夫对视一眼，这才作罢。 宋芙仔细检查了几个病人的情况，这才准备离开夤夜司。 她刚出门，就看到剑影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见着她眼睛微亮。 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世子妃，人抓住了。” ……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书房。 长随手捧着信进门，双手呈给一身常服的二皇子，“殿下，那位送来的信。” 听到“那位”两个字，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沉吟片刻，却还是伸手接过。 拆开信。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件，沉默片刻还是道：“带她进来。” “是。”长随退了出去。 没多久，他便带着一个身材窈窕戴着帷帽的女子进了书房。 而后又退了出去，并不敢抬头多瞧一眼。 屋内熏着香炉，四角摆放着冰盆，宋茵刚一进门便觉有冷意袭来。 她本就穿得单薄，此刻身体不由得缩瑟了下，怯生生地抬眸看向二皇子，眼中全是崇拜与恋慕，“殿下。” 她本就如扶风弱柳，纤细袅娜，此刻这般怯生生地抬眸，更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让人不禁想要保护。 二皇子抬眸看她一眼，轻轻叹息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疼惜。 “你身子还没养好，怎的就出来了？” 听到这样关心的话，宋茵只觉心里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扑到二皇子怀里，“妾想殿下了。” 二皇子身体微僵，下一刻不动声色地拥住她，只微垂的眸里有厌恶之色闪过。 他轻轻拍了拍宋茵的背，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我又何尝不想茵茵呢？” “只是我正被禁足，所以才没敢去见茵茵，茵茵不会生我的气吧？” 宋茵连忙摇头，“茵茵怎么会生殿下的气？” 她双手紧紧抱着二皇子的腰，“茵茵就是想殿下了。” 说着，她的手好似漫无目的地在二皇子身上游走。 两人做这样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 但二皇子却是第一次拦住宋茵的手，握着她的手道：“茵茵，你如今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身体最重要。” 他低头，爱怜地在宋茵额头落下一个吻，眼里满是珍重。 宋茵面颊微红，眼睑微垂，遮住眼里的情绪。 “殿下，茵茵听说您要定亲了吗？”她声音幽幽，泫然欲泣，再加上此刻黯然神伤的模样，瞧着便叫人心碎。 二皇子身体一僵，很快就明白这件事怕是宋修齐透露的。 他想与阮家结亲一事，自是瞒不过的。 他轻轻叹息一声，将宋茵抱得更紧了些，“茵茵，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 他没正面回答，却已给出了答案。 宋茵的表情有瞬间的狰狞。 她紧咬着下唇，咬得下唇泛白，身体轻颤，眼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二皇子很快察觉出她的不对，垂眸看她，手指抚过她的唇，亲吻她的眼泪。 “茵茵，你放心，我就算与阮瑜成亲，她也只是一个摆设。” “等来日我成就大业，我必会休了她，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 他压低了声音，在宋茵耳边一字一顿道：“迎你，做我的皇后。” 宋茵泪眼盈盈，看着二皇子，“茵茵只求能跟在殿下身边，哪怕没有名分，茵茵也愿意。” 二皇子拥着她，“那我怎舍得？” 宋茵紧靠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问：“殿下，程瑞废了，我可能离开定王府？” 第166章 必杀之 定王府那样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二皇子。 听到这话，他摇头道：“暂时不必。” 宋茵蹙眉，“可是殿下……” 二皇子抚摸着她的脸，“再等等。” “程钰时日无多，程瑞就算废了，只要还活着，他就是定王府的唯一的继承人。” “茵茵，我需要你帮我。” 二皇子一双桃花眼，灼灼看着宋茵，眼里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三分脆弱。 宋茵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只觉得整个人都几乎沉溺于其中。 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她当即点头道：“好，我帮殿下。” 二皇子这才笑开，低头在宋茵唇角落下一个吻，“乖茵茵。” 宋茵俏脸通红，心里再没了其他的想法，只剩羞涩。 她微微仰头。 二皇子俯身吻下，两人唇齿交缠，气氛也变得暧昧。 宋茵的眼神逐渐变的迷离，整个人也沉醉于这个吻。 心中其余的想法早已尽数散去，只有一个想牢牢占据于脑海。 殿下是爱她的。 殿下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许久。 风停雨歇。 宋茵靠在二皇子怀里，头枕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低声问：“殿下。” “可以不娶阮瑜吗？” 她那么爱殿下，怎么能容许殿下娶别的女人？ 就算她迷惑程瑞，嫁给程瑞，那也都是为了殿下的大计啊！ 若非她，程瑞怎么会那么坚定，那么快速的站队二殿下呢？ 她都为殿下做了这么多事…… 在宋茵看不到的地方，二皇子的眼神冷静的可怕。 他的声音痛苦又无奈，“茵茵，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娶别的女人。” “从始至终，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个。” 他将宋茵抱的更紧了些。 宋茵的身体微僵，声音有些古怪的反问：“殿下当真不想娶别的女子吗？” 二皇子回答的毫不犹豫，“自然如此。” “茵茵，此生我有你足以。” 宋茵甜甜笑了，看着二皇子道：“好，茵茵会帮殿下的。” “只要殿下想要的，茵茵都会帮殿下。” …… 夤夜司。 宋芙随着剑影迅速离开了夤夜司，朝着武安侯府而去。 没错。 剑影送来的消息是，武安侯府那边抓到人了。 宋芙骑着马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武安侯府。如今的武安侯府已经被大清洗过，几乎都是能信任之人。 宋芙随着管家快速进门，直接到了武安侯府的后院柴房。 这个院子周围都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全都由可信之人守着，此处的谈话绝不会外传半个字。 “阿芙。” 侯夫人就在外等着，看见她忙迎了上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侯夫人已然恢复了生气，瞧着愈发温柔明艳。 “姨母。”宋芙轻轻点头，往柴房里看去。 侯夫人解释道：“侯爷与世子正在里面亲自提审。” “是如何抓到的？”宋芙问。 侯夫人说：“侯爷对外传出，文景在侯府过得并不好的消息。” “他们夫妻果然忍不住，想买通府中的下人打听文景的情况。”说到这，侯夫人的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这对夫妻对她和她的孩子下手时毫不留情，如今换成他们的孩子，倒知道心疼了。 当真是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疼。 侯夫人压下心里的怒火，稍微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说：“侯爷早有防备，顺着那条线就把人抓回来了。” 宋芙点头，看向紧闭的屋子，不知里面的情况如何。 想了想，她朝着那边走过去，准备听听里面的情况。 可刚走没两步，就见房门打开。 剑光推着程钰从其中一间屋里出了来。 尽管他身上纤尘不染，可隐约还是能嗅到血腥味。 对宋芙来说，这味道很明显。 她立刻明白，里头怕是见血了。 武安侯紧随其后，一张脸黑的可怕，周身杀意翻涌，怎么都遮掩不住。 毕竟，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他，冲着他的妻儿来的。 “都招了。” 程钰声音冷淡，“吴逐的师傅就是文光，芳菲尽也的确是文光下的。” “他早年游历四海，曾去过北荣，就是在那得到的芳菲尽。” “此次用在姨母身上，就是想要文景成为武安侯府的继承人。”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文光与云皛皛想的当真是好，却忽略了武安侯这一脉虽只他一人，但他背后还有一个宗族。 “侯夫人对云皛皛和文景十分疼爱，才让他们有了这样离谱的念头。”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道：“而且，有人会帮他们。”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几乎瞬间就明白，会帮他们的人是谁！ 二皇子！ 武安侯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当即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上奏陛下，我就不信，这还没王法了！” “侯爷。”侯夫人声音轻柔，对武安侯却很管用。 武安侯老老实实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妻子，“皎皎，你莫担心，我定会为你和墨儿讨个公道！” “侯爷且慢。”侯夫人再次出声，看向宋芙和程钰，道：“若我没记错，文光的那位徒弟吴逐，是二皇子举荐给世子和世子妃的？” 宋芙点头。 这是二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事，稍一打听便都知道。 “敢问世子，二皇子忽然被禁足，可与此事有关？” 宋芙心里暗赞，侯夫人果真聪慧。 她和程钰还没说这件事，侯夫人便已察觉出端倪。 她看向程钰，二人同时点头。 武安侯也明白过来，当即皱紧了眉头，“二皇子如此行径，陛下只禁足他三个月？”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都说陛下疼外甥，可如今看来，在亲儿子面前，外甥算什么？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自是不敢说出来。 程钰和宋芙沉默。 院里一下变得安静。 武安侯不可置信的问：“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他不甘心。 “自然不会。”宋芙的声音里难掩恨意与杀意。 二皇子她必杀之！ “既然这样的‘小错误’扳不倒他，那就让他多犯些错。” “只要他犯的错够大。”宋芙眼里闪过寒光，“谁也保不住他。” 第167章 不是早死了吗 犯的错够大？ 在场其余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怎样的错才足够大？ 几人心里都隐隐有了答案，武安侯和侯夫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些骇然。 武安侯迟疑片刻，还是问：“当真会……”走到那一步吗？ 程钰抬眸瞧了一眼两人，道：“不是会不会。” “而是已经走了多远的问题。” 二皇子早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夺嫡的道路，只是相对来说比较隐蔽。 武安侯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这些年格外低调，一心只想与妻儿关起门来过日子。 可很显然，有人不准备放过他。 他自然也没退路可言，他很快便下了决心，一脸寒霜，沉声道：“害我妻儿之仇，必报！” 如今他的妻儿安好，可不是有人手下留情，而是宋芙和程钰在其中帮了大忙。 若非如此…… 武安侯想到那种可能，只觉得一阵心悸与后怕。 他不敢想。 就在这时，侯夫人伸出带着暖意的手，覆在武安侯的手上。 她笑容温和，好似给了武安侯无尽的底气与力量。 夫妻俩对视一眼，便已达成共识。 宋芙：“……” 她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程钰一眼。 正撞上他也看过来的眼神。 她心里一慌，飞快别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整个人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咳。” 宋芙咳嗽一声，打断那对恩爱夫妻的对视，道：“文光此人虽然被抓住了，但他很危险。” 毕竟是玩蛊的，身上指不定什么地方就带着毒物蛊物。 武安侯点头，道：“幸得阿钰提醒，他的手筋脚筋都已被挑断，如今便是废人一个。” 宋芙顿时长出一口气。 虽然如今他们奈何不得二皇子，但文光却是还要留下作为证人的，暂时可不能死了。 至于云皛皛…… 宋芙还没说话，侯夫人便想到了这一点，先问了出声，“云皛皛如何处置？” 武安侯立刻看向程钰。 程钰闻弦音而知雅意，直接道：“她不能留。” 云皛皛毕竟是侯夫人唯一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武安侯上次已因这一层关系放过她，只是云皛皛还要再作妖。 武安侯自然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心腹之患。 但他又不好说得太明显，担心与侯夫人起了隔阂，便将这个“任务”交给程钰。 宋芙很快想明白，只觉有些好笑。 武安侯这是小看了侯夫人啊。 侯夫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抬眸瞧了武安侯一眼，却终究没说什么。 武安侯若不是对她用心，也不会如此“曲折”。她主动道：“想来是我记错了，哪有什么云皛皛？” “她早在庄子上便已自焚。” 云皎皎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但转瞬即逝。 她自认为对云皛皛已经仁至义尽。 可如今与云皛皛之间已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若再手下留情，受伤害的只会是她和她的孩儿。 她决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就让云皛皛按照她自己设定好的剧本走吧。 “至于文景……” 提到这个孩子，武安侯夫人脸上才多了一些纠结。 文景虽然也做过一些错事，但毕竟年纪还小，多半也是被大人影响。 可中间隔着父母之间的血海深仇，云皎皎自然也做不到再像从前一般对文景。 武安侯主动道：“我将他送得远远的，让他这辈子平安一生，也算对得起岳父岳母。” 云皎皎点头。 宋芙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这到底还是心软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过那毕竟是侯夫人的血亲，她此刻也没再说什么，主动转移了这较为沉重的话题。 “文光失踪，短时间内二皇子不会发现端倪，但时间长了他必定会知道。” 程钰道：“无妨。” 人太安逸了也未必是好事。 …… 武安侯府的事处理完。 宋芙和程钰离开武安侯府，刚回到定王府，宋芙便听下人来报。 宋茵回来了。 宋芙一怔，没料到宋茵竟会主动回王府。 程钰在旁幽幽道：“今天有人进过二皇子府。” “看身形是个女子。” 他的人看见了，但没阻拦。 宋芙立刻明白过来，宋茵必定是听二皇子说了什么，才会主动回到定王府来。 宋茵不怕她？ 毕竟程瑞可都已经被软禁了，如今瞧着整个人都废了。 整日在屋子里叫骂，砸东西。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人就会彻底疯掉。 忽的。 宋芙福至心灵，看向程钰，“程钰，你活不了几天了！” 程钰：？？？ 他抬眸看宋芙，眸光微沉。 宋芙咳了一声，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在二皇子的眼里，你应当是活不了几天了。” “上次吴逐不是送了信出去吗？二皇子必定是收到了，然后相信了这个消息。” “所以二皇子才会让宋茵回定王府，毕竟你与我正在闹和离，你要是真的出了事，程瑞就是定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而程瑞那样的状态，不正方便了宋茵掌管定王府吗？” “既然陛下说了，如今边关不稳，王爷自是短时间内无法回京。到时候宋茵的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定王府的意志。” 宋芙越说越顺畅，一切已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再没什么隐秘可言。 程钰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面上却不动声色，瞧不出任何情绪变化，道：“看来要让他失望了。” 宋芙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 “我可真期待，他们那时候的表情。而且他们有一点猜错了！” “什么？”程钰微怔，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宋芙道：“就算程钰你真的……王府也并非只有程瑞一个，相反，还有一个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她说的自然是彭霜腹中的孩子。 定王世子的孩子，自然是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程钰：“……” 不如不提。 他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其实那个孩子……” “王爷，不好了！”管家的声音匆匆传来，面色骇然，道：“霜姑娘出事了！” 第168章 当真染过天花吗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程钰到了嘴边的话。 程钰面色微变。 不等他说什么，宋芙已经询问出声，“怎么回事？” 管家张了张嘴，看了宋芙一眼，略有些犹豫。 “说。”程钰皱眉，微冷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不喜。 宋芙如今可还是定王府的世子妃，管家的犹豫算个什么意思。 是不将宋芙当主子看待了吗？ 管家一惊，这才匆忙回答，“回世子妃的话，芳华苑来报，霜姑娘许是动了胎气。” 尽管彭霜有孕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宣传，可她到了如今毕竟已经三个多月，已经有些显怀。 再加上夏日里衣裳单薄，便是想看不出来都难，所以彭霜身怀有孕一事在定王府已经不是秘密。 宋芙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想往芳华苑去。 可刚走没两步，又停下脚步有些犹豫的看程钰。 她在犹豫。 她去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她和彭霜之间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 程钰的脸色很黑。 倒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更不是因为怀疑宋芙。他只是看着宋芙听说彭霜动了胎气便急忙要去瞧的样子，心里有些窝火。 她竟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 当初还与他说什么，以后好好过日子！ 原来竟是这样过日子的。 大度的替他照顾“别的女人”的孩子。 朝廷都该下旨嘉奖她的贤惠才是。 “程钰？”宋芙喊了一声，“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先去瞧瞧……” 程钰：“……” 更气了。 “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看着宋芙的眼里隐约带了几分幽怨。 宋芙听到这话，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迈步就朝芳华苑去。 “跟上。” 程钰一声令下，剑影立刻推着他的轮椅往前。 剑影看着宋芙一路小跑的身影，忍不住低声感叹，“世子妃当真是大度贤惠啊。” “闭嘴！”程钰瞪了剑影一眼，心里怒骂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芙为何这般大度？ 自然是因为心里没他。 就如他瞧见陆长宁以及那劳什子的孟星河，对宋芙笑的时候。 他都恨不能一人一脚踹出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才好。 哪里还能笑的出来？ 说到底。 宋芙心里没他。 程钰轻轻叹息一声，周身戾气翻涌，心绪难平。 见此，剑影自是不敢再说话，立刻乖乖闭嘴，使出浑身解数推动轮椅。 轮椅被他推的好似要飞起来。 芳华苑。 宋芙大步进门，芳华苑里的侍女瞧见她，立刻停下脚步行礼。 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宋芙并没多想，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彭霜，道：“别动，让我看看。” 彭霜看见她，轻咬下唇，表情微微有些复杂。 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宋芙一诊脉，便觉有些不对，“你这是服食了红花？” 彭霜微垂下眼。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见过世子。” 程钰就在屋外，没有进来的意思。 宋芙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心里觉得程钰实在有些不解风情，太不关心彭霜和孩子。 她看向彭霜，说：“幸而你服用的量并不大，孩子还算康健，我给你开副安胎药，你且喝几日，好生养着……”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外头传来彭霜侍女的声音，“世子，还请您为我们姑娘做主。” “今日姑娘吐酸水儿，没胃口，只食用了明心院世子妃着人送来的甜汤，没一会儿便觉腹痛。” “幸而姑娘没胃口，用的并不多，否则……” 宋芙一听这话，一下愣住，反问：“我命人送来的甜汤？” “我没有。” 她拧眉。 她和彭霜这样的关系，她避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彭霜送什么东西？ 彭霜闻言，抬眸看她，眼里有些愕然。 又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程钰的声音传来，“此事非世子妃所为。”他声音笃定，并无片刻犹豫。 对宋芙似是全然的信任。 宋芙微怔。 外头剑影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谁送给你的？在何时，何地，剩下的东西在何处？” 剑影自是在询问那侍女。 侍女立刻老老实实的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 “今日送甜汤来的人是明心院的一个小侍女，说是世子妃特意叮嘱送来的。” “姑娘近日对入口的吃食都很小心，奴婢还劝姑娘慎重，可姑娘说世子妃不会害她，不能辜负世子妃的一片好心。” “幸而姑娘最近胃口实在不好，所以用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所以想着将甜汤放到一边，过会儿再用。” “可没想到，还没等姑娘第二次服用甜汤，便觉小腹坠痛，还出了点血……” 很快，侍女便领着剑影去取剩下的甜汤，然后再去指认送甜汤之人。 屋内。 宋芙微微蹙眉，说：“我并没有安排人……” “我信世子妃。”彭霜微垂眼睑，低声说。 她知道世子妃是好人。 世子妃擅医术，若当真想害她或者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 甚至当初若非世子妃诊断，她都不知她已有孕。 宋芙听到这话，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反而眸光沉沉的看着彭霜。 眼神灼灼，好似能将人的灵魂都看穿。 彭霜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宋芙此刻心情万分复杂。 她刚刚从彭霜的脉象里诊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确定般的，又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世子妃……”彭霜似乎想到了什么，刚出声，宋芙便道：“嘘。” 好一会儿。 宋芙放下为自己诊断的手，心情略有些复杂。 她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外面的程钰道：“我和霜姑娘有些话要说，还请世子去院子里等。” 她表情十分平静，程钰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他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得点头，“好。” 顿了顿，补充一句，“有事叫我。” 宋芙目送着程钰出门到了院子里，确定他应当是听不见屋子里的对话。 她这才回到床边，看着彭霜，声音笃定道：“你根本没有染上天花，是吗？” 第169章 世子妃当真大度 宋芙眸光灼灼，直视着彭霜的眼。 压迫感十足。 彭霜的心跳都好似因此漏掉一拍，脑子飞速转动，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回答宋芙的话。 “我……”彭霜张了张嘴，很是难以启齿。 她实在没想到大夫连这样的事都能诊得出来，所以才那样全无防备的将手腕递给宋芙。 如今可好！ 若是这件事的真相被世子妃知道，那……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此刻反而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我将程钰支开了，他听不到咱们说话。” 彭霜一怔，是当真没反应过来。 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芙道：“作为大夫，我会为病人保守秘密，你放心。” “但是我不建议你隐瞒。” 宋芙的话听的彭霜一头雾水，但有一点她很确定。 世子妃想歪了。 “不过感情的事你肯定比我懂，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隐瞒过程钰的，但是……” “他对你确实挺好的。” 宋芙的话再次让彭霜无语，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世子对世子妃才是当真很好。 可话到了嘴边，彭霜又有些说不出口，她微微垂眸，手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宋芙顺着她的视线，唇角也微微上翘，“放心，你吃的不多，孩子很健康。” 彭霜面色微白，“很……健康？” “是啊。”宋芙点头，“既然你不曾染过天花，那我给你开的药就需要删减一些药材。” 宋芙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写药方。 彭霜看着宋芙的身影，表情十分复杂，她落在小腹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本不该存在的。 可她更知道，有些话不能对世子妃说。 宋芙很快开好了药方，然后才走到门边，将药方递给一边的侍女，“去煎药吧。” 见她出来，程钰才被人推着过来。 “如何？” 他问。 宋芙听着他平静的语气，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没事。” 她侧身让了让，说：“不过霜姑娘应该是被吓到了，你可以安慰一下。” 程钰：“……”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好，好一个宋芙。 大度得他想笑。 宋芙见他不动，却是以为他觉得她还在这，所以不方便。 想了想出言解释道：“我已经让人煎药去了，为了安全，一会儿的药还是我先检查了再给霜姑娘喝。” “不过你放心，我就在外面坐着，不打扰你们。” 说着，宋芙快步出了门。 肉眼可见的，程钰周身的气压更低，整个屋子都安静冰冷的有些可怕。 见此，宋芙又默默的离的更远了些。 在她灼灼的注视下。 程钰只得冷着一张脸进了门。 原本表情复杂的彭霜在看到程钰时，心里一紧，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世子。” 她的声音冷淡镇静，并无丝毫旖旎。 程钰冰冷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问：“理由。” 彭霜的心微微下沉，心里的大石头陡然落地，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世子必定会发现不对。 她微垂眼睑，低声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不想要。 她无法接受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自然是属于黑风寨那些贼人的，那个亲自被她砍掉了脑袋的男人。 是她痛苦的证明，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孩子？ 所以她明知道那甜汤大概率不是明心院送来的，明知道那甜汤大概率有问题。 可她还是选择喝下。 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个解脱。 可她没想到…… 她刚喝了没几口，就吐了。 许是那幕后之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小产，所以甜汤里的东西实在下的太多，还没等她再喝，便已觉得身体不适。 她身边的侍女发现了不对。 她就没了再下手的机会。 程钰听到她的话，本就冷沉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要不要是你的事。” “但我不希望此事与明心院扯上关系。” 程钰表情很冷，声音更冷，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彭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孩子与程钰无关，她想怎么处置程钰不会管。 前提是，这件事不会连累世子妃。 若她当真因为这碗甜汤而小产，就算世子再怎么相信世子妃。 只要这件事传出一星半点的风声出去，世人都不会觉得世子妃无辜。 彭霜垂下眼。 她承认，她在这件事上有些卑劣了。 “我，我并非想算计世子妃……”她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觉得这是一个不用她自己动手的好机会。 于她而言。 最可耻的是，她居然当真对腹中这个满是罪恶的孩子，产生了微弱的，一星半点的，让她觉得耻辱的……感情！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孩子。 这是罪孽，是罪恶。 可她也私底下问过大夫，若她流产了这个孩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许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唯一的血亲。 她可耻的心软了。 在留下与不留下之间煎熬着，今日这个甜汤就好像一个送到她面前的机会。 她伸出了手。 程钰看了她一眼，声音很冷，说：“你该庆幸，你没想算计她。” 彭霜微怔。 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 就凭着世子对世子妃的看重，若她当真是想算计世子妃。 世子岂能容她？ “世子明鉴。”她微垂下眼，姿态谦卑，“妾身实在是……” 程钰打断她的话，“若你当真容不下他，有的是他法。” “这样的事，没有下次。” 彭霜垂眸，“是。” 话说到这，两人也没再有什么好说的，程钰看了一眼姿态谦卑柔顺的彭霜，转身出了门。 宋芙让他来看看彭霜。 他看了。 他一出门，就看到宋芙正站在芳华苑院中的一颗树下。 大树葱葱郁郁，只有斑驳的日光从树梢洒下，落在她身上。 她正背对着他，认真看着树，不知在想什么。 程钰动作微顿。 而后示意剑光将他推过去。 听到轮椅的声音，宋芙很快转身看他，有些诧异，“你这就出来了？” “其实这个时候你该多陪陪霜姑娘的……” 第170章 宋茵的算计 宋芙的声音因着程钰逐渐黑沉的脸而渐渐变低。 程钰正要说什么，院门边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眸看去—— 却见进来的人正是剑影，剑影的身边还跟着伺候在彭霜身边的侍女。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世子，世子妃。” 剑影走到两人面前，道：“方才赶去明心院时，那送甜汤来芳华苑的侍女已经……投湖自尽了。” 宋芙当即皱眉！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更要紧的是，自从上次程瑞诬陷程钰叛国一事起，整个定王府就已被清扫过一遍。 宋芙实在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人插手进定王府。 做了这样的事之后，还能一点痕迹不留。 “属下询问了棋雨，那侍女在明心院只是一个洒扫侍女，平时也不声不响，存在感极低。” “若非此次出了这样的事，她都不记得明心院还有这样一个人。” “属下又问了明心院其他下人，对她都没什么印象。” “那侍女原是半路被卖进来的，家里也已经没了其他人……” 剑影说着，心情也颇有些沉重。 线索断了！ 宋芙下意识的看向问心堂的方向，“程钰，你说会是那边做的吗？” 会是吗？ 程钰也看向问心堂的方向，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 程瑞半废，程宜和白侧妃都被禁足，宋茵今日刚刚回定王府…… 问心堂那边当真有这个本事，在短短时间里做这么多事吗？ 不，没有。 若问心堂那边当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倏地。 程钰的脑中闪过一个人。 “程钰？” 宋芙没听到回答，又喊了一声。 程钰收回思绪，轻轻摇头，“不知。” 他对剑影道：“继续查。” “是。”剑影当即应下。 这边事情刚交代完，那边另一个下人也将安胎药熬好。 宋芙接过安胎药，仔细检查之后，才交回给她，“端去给霜姑娘吧。” 她还不忘提醒，“这药有些苦，记得给霜姑娘准备些蜜饯。” “……” 她的贴心叫在场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便是彭霜身边伺候的侍女，看着宋芙认真的样子，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似乎…… 她当真是错怪世子妃了？ 宋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叮嘱完之后，很快便离开了芳华苑。 棋雨和棋云早就在明心院门口等着，看见宋芙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世子妃。” 两人同时迎上前来，“奴婢听说芳华苑那边出事了？” “世子妃，您没事吧？世子没误会您吧？” 面对两人的关心，宋芙笑了笑，给了两人安心的眼神，道：“放心，没误会。” “这件事……” “二夫人。”棋雨猛地出声，打断了宋芙的话，看向宋芙身后。 宋茵？ 宋芙有些诧异的转眸看去—— 来的果然是宋茵。 宋茵此刻看着还有些虚弱，她眼圈泛红，楚楚可怜的看着宋芙。 嗓音怯怯，“姐姐。” 宋芙：“……” 想吐！ 她冷着一张脸，面对宋茵没丝毫动容，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宋茵弱柳扶风般的站在宋芙面前，微风一吹，她单薄的身形更显得纤细羸弱。 “姐姐，可否让茵茵进去聊？” 不管宋茵的模样瞧着多可怜，宋芙看着，脑中都只有四个字：来者不善！ 宋茵看着再娇弱，那也是一朵食人花。 “咱俩的关系，不合适。”宋芙直接拒绝。 宋芙话音刚落，宋茵的眼里便蓄满了泪珠，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若让不知情的瞧见了，怕是还会以为她欺负宋茵。 这是宋茵的惯用手段。 宋芙就那么冷眼看着，表情都没变一下。 宋茵顾影自怜好一会儿，确定宋芙当真不会心软，这才收了神通。 冷声说：“姐姐，我有些话只能和你一个人单独说。” 她加重了“单独”二字，眼神幽幽的看着宋芙，“你不听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宋芙：“……进来吧。”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 她转身进门时，给了棋云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了然的对宋芙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宋芙也没带宋茵去什么私密的地方。 只将人领到花厅，屏退众人，便直截了当问：“什么事？” 宋茵此刻倒是没再卖关子，委委屈屈的看着宋芙，说：“茵茵是来跟姐姐认错的。” “什么？” 宋芙实在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就这？ 她感觉她被宋茵欺骗了。 宋茵继续说：“从前都是茵茵一意孤行，辜负了姐姐待茵茵的一片疼爱之心，如今茵茵方知，姐姐从前都是为了我好……” 宋芙面无表情的看着宋茵。 等着宋茵住了嘴，才问：“没了？” “送客。” 宋茵表情僵住，轻咬下唇，“姐姐……” “听不懂人话？”宋芙挑眉，看着宋茵道：“滚。” “听得懂吗？” 饶是如此，宋茵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缠着宋芙说了好一会儿的没营养的乱七八糟的话，才含着眼泪离开。 宋茵刚走，宋芙长出一口气。 演戏真累！ “世子妃。”棋云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同宋芙说：“方才二夫人身边的侍女悄悄进了您的房间。” “从您梳妆台里取了一根玉簪，似乎特意选了简单的款式。” 宋芙点头，“没阻止？” 棋云眨了眨眼，“不是您默许她拿走的吗？” 宋芙笑了，“不错，长进了。”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去盯着，别叫她们拿了我的东西做什么坏事。” 方才她给棋云的眼神正是此意。 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与其一直被宋茵惦记着算计，倒不如将计就计，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是。” 棋云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出门，准备去暗中盯着宋茵和她身边的侍女。 宋芙知道宋茵有别的算计。 却没想到宋茵动作竟那般快！ 当晚，棋云便传来消息，宋茵身边的侍女出了定王府。 棋云自是跟了出去。 至于那侍女做什么，且还得等棋云回来。 王府大门落钥前，棋云匆匆赶回，快步进了明心院，脸上的表情堪称凝重。 “世子妃，二夫人身边的侍女带着您的玉簪去了阮家！” 第171章 争风吃醋 宋茵想害阮姐姐！ 宋芙立刻就明白了宋茵的打算。 宋茵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宋茵能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知道了二皇子求娶阮姐姐的消息。 宋茵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此次必定是想对阮姐姐做些什么，破坏掉这门亲事。 若非她告知，阮姐姐甚至不知道她即将被定亲的消息……可笑的是，宋茵不找二皇子的问题，却偏要为难阮姐姐。 倏地，宋芙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否就是上一世宋茵说的算计？ 而上一世，她甚至完全不知道有件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阮姐姐就被宋茵算计过，嫁给了秦子宣？ 更让宋芙细思极恐的是…… 宋茵上一世是否也是用这样的手段算计了阮姐姐。 上一世她真心的将宋茵当成亲妹妹，从不曾怀疑过。 若当真是因着她而害了阮姐姐…… 宋芙不敢细想，只一整晚都几乎没睡着。 翌日，一早。 宋芙第一时间赶到了阮家。 正碰上阮瑜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天甚至还没亮。 宋芙暗自庆幸她想得多，来的早。 “阿芙？” 阮瑜看见宋芙，有些诧异出声，“不是说咱们在临江楼见吗？你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宋芙一把抱住她，“阮姐姐。” 她声音里满是依恋，还带着几分没来由的委屈。 阮瑜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却是下意识的回抱住宋芙。 声音温和又纵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阿芙受委屈了吗？” 阮瑜是如此温柔。 宋芙心里的歉疚排山倒海般袭来。 阮姐姐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相信她了，所以才会在看到她的物件时，便毫不犹豫的赴约。 “阮姐姐。” 宋芙声音闷闷的，“不是我，昨日来送信给你的人不是我。” 阮瑜微怔，很快就明白了宋芙的言外之意。 “所以阿芙一早是过来阻止我的，对不对？”阮瑜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坐下，“阿芙可曾用了早膳？” 阮瑜的话题转变太快，宋芙没太跟上，但下意识回答，“没。” 阮瑜看向孤烟，“去准备早膳。” “是。”孤烟应了一声，很快转身去安排。 原本要准备出门的阮瑜因为宋芙的到来，又安然坐回了屋里。 屏退了屋里的下人，阮瑜才问：“所以，是谁想见我？” 顿了顿，又说：“或者是想对我做什么？” 阮瑜更怀疑是后者。 毕竟若只是想见她的话，实在没必要冒用宋芙的名字。 宋芙顿了顿，选择坦白，“是宋茵。” 阮瑜蹙眉。 她与宋茵是有过接触的，但不算很多，她对宋茵的印象并不算好。 “我与她当并无什么交集才是。”阮瑜说。 是啊。 宋芙在心里点头。 正是因为两个人看起来什么交集，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阮姐姐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怀疑到宋茵身上。 宋芙沉默片刻，还是道：“因为二皇子。” 阮瑜很不解。 她是真没明白过来，这件事怎么又跟二皇子扯上关系了。 宋茵已经嫁人！ “阮姐姐，此次不成，想必宋茵也不会放弃针对你，你必得小心才是。” 阮瑜点了点头，对着宋芙扬起一个笑，“好。” 很快，孤烟便准备了丰盛的早膳送来。 阮瑜犹豫了下，还是说：“阿芙，早膳后我们一起去临江楼看看吧。” 她并非怕事之人。 宋茵既然都已经算计到她头上，她自然也不可能逃避。 与其被蒙在鼓里，不如直接面对。 知道了宋茵准备怎样算计她，她也好拿捏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 宋芙并无意见，“我今日出门的早，特意叮嘱了管家不准告诉旁人。” “想必宋茵不会知道。” 将计就计。 因着耽误了一些时间，阮瑜赶到临江楼的时间比预定晚了不少。 宋芙和阮瑜一道坐在马车上。 远远的，就看到临江楼外停着定王府的马车。 若是阮瑜不知情，必定会觉得这马车是宋芙乘坐来的。 宋茵倒是好算计。 阮瑜在临江楼外下了马车，很快便有小二迎上来，笑着道：“阮小姐，您来了。” “楼上请。” 宋芙戴着面纱，装作侍女模样，跟在阮瑜身后。 此刻一道上楼。 很快，小二便打开了一个包间门，笑着道：“阮小姐请进。” 包间里空无一人。 阮瑜谨慎的环视一圈，并没有立刻迈步进门，而是问道：“人呢？” 小二面不改色，笑道：“那位贵客本是来了的，可等了阮小姐您好一会儿都不见人，便被人叫走了。” “不过阮小姐您放心，贵客已经交代，她处理完手里的事就会立刻赶来。” “您只需在此处稍等片刻便是。” 阮瑜沉默片刻，不着痕迹的和宋芙对视一眼，道：“好。” 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又看向宋芙，“这位姐姐请随小的来，贵客在隔壁包间为您准备了茶水点心……” “不必。”宋芙略压低了声音，“我陪着我家小姐，你忙你的去。” 小二这才退下，没忘将包厢的门关上。 跟着阮瑜的除了宋芙还有孤烟，此刻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贸然开口。 此处瞧着是没人了。 但就那小二配合演戏的程度，宋茵对临江楼掌控必定很深。 与其露出马脚，不如主动等着。 毕竟阮瑜身边的另外一个侍女长河已经和棋云暗中在探访临江楼。 “小姐，您坐会儿吧。” 孤烟轻声说。 阮瑜点了点头，走到窗边坐下。 很快，方才那小二就再次敲了门进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小二，送上了丰盛的茶水与点心。 甚至小二还亲自给宋芙和孤烟一人斟了一杯，提醒道：“两位姐姐也请喝茶。” 而后小二才动作缓慢的退了出去。 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 “多谢。” 宋芙点头，而后抬起茶杯，撩起些许面纱，送到嘴边。 借着另一边袖子的掩映，她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入袖中。 不需多说，阮瑜和孤烟也都纷纷效仿。 包厢门被关上，小二的最后一眼正好瞧见这一幕！ 第172章 自食恶果 嘎吱—— 房门被关上。 下一秒，两道人影从窗外跃了进来，落在包厢里。 正是长河与棋云。 两人都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世子妃放心，这包厢并无暗格。” 也就是说，不会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们的行为。 这让宋芙松了一口气。 长河也说：“宋茵就在隔壁的包间，方才那小二已经去回禀，说是亲眼看着小姐喝了茶。” 宋芙道：“茶里下了迷药。” 虽然那小二不好监控。 但其实也无需监控，只要等的时间够久，总不能一直不喝水。 这也是刚才那小二意图将她们与阮瑜分开的原因。 阮瑜眼神微沉，“既然如此，那想必宋茵很快就会有动作。” 她们都没真的喝茶，自然不会真的昏迷。 接下来只需守株待兔就是。 而她们显然也没等多久。 宋芙算计着迷药的时间，率先趴在桌上，阮瑜和孤烟有样学样。 棋云和长河则是暗中藏了起来，只等着幕后之人出现。 很快，门外便再次传来敲门的声音。 依旧是那小二的声音。 “阮小姐，小的方便进来吗？” 屋内没人回答。 嘎吱—— 门被缓缓推开，那小二径直进了门。 他一进门，自然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三个人。 “啧。” 小二轻笑一声，说：“成了。” 很快，小二就转身离开，脚步轻快，难掩喜悦。 小二出门时脚步轻快，甚至还没忘记再次将包厢的门关上。 他刚走，宋芙和阮瑜便抬起了头，对视一眼，眼里闪过暗芒。 宋芙看向长河与棋云，道：“去吧。” 棋云与长河对视一眼，“是。” 宋芙和阮瑜需要多讨论，两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论宋茵想做什么，她们都不插手，只让宋茵自己来承担这样的后果。 很快。 长河与棋云就扛着人到了宋芙与阮瑜的包厢。 带来的人正是宋茵与她身边的侍女。 两人已经被打晕，此刻正人事不省。 但很快，宋芙就发现一个问题。 宋茵只带了一个侍女出门。 而她们在包厢里的有三个人。 若是不想被那小二发现，那就还需得留下一个人！ 孤烟立刻道：“小姐，世子妃，您们先出去吧，奴婢留下。” 孤烟一脸的大义凛然。 自家小姐和定王府世子妃身份何等尊贵？自然是她留下。 长河立刻道：“还是奴婢留下，奴婢会武功。” 棋云正在扒宋茵与其侍女的外裳，准备将宋芙和阮瑜的换给她们。 而长河此刻却是盯上了孤烟，想要留在包厢。 阮瑜道：“孤烟，让长河留下。” “长河会武功，遇到事也有自保之力，你不行。” 阮瑜都发话了，孤烟自然也不再坚持。 长河顿时有些“得意”的将孤烟的外裳脱下，穿在自己身上。 宋芙停顿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长河，道：“这里面装的是迷药，一切小心。” 长河双手接过，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小姐放心，世子妃放心！” 这边刚忙完，门外已传来脚步声，宋芙和阮瑜等人立刻被长河和棋云送走，到了隔壁包厢。 棋云是生面孔。 所以直接出了包厢，瞧隔壁的情况。 没一会儿，她就面色发黑的推开包厢进了来，“世子妃，阮小姐，那个小二……” “那个小二他领着赵公子进了包厢！” 宋芙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赵公子？哪个赵公子？” “京都第一纨绔！”棋云说起外号倒是干脆。 宋芙这才知道这位“赵公子”何许人也。 赵，正是二皇子母家的姓氏。 二皇子出身不高，母家并无什么势力可言，但二皇子的生母赵贵妃在宫中还算受宠，又生下了二皇子。 赵家便也因此从一庄户人家变成了皇亲国戚。 这位京都第一纨绔正是赵贵妃嫡亲兄长的唯一的儿子。 因着年纪比二皇子略小一些，所以出生时赵家已经得势，这位赵公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极受宠爱。 更因为是赵家的独苗儿，身份愈发了不得，便是在陛下面前也有些头脸。 偏偏他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乐倒是在行。 虽已及冠，却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溜鸡斗狗，因而得了个“京都第一纨绔”的称号。 想明白姓赵的身份，宋芙心里冷笑的同时又不禁感叹宋茵对二皇子当真是爱的深沉。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利用阮姐姐，将阮家绑到二皇子的战车之上。 阮瑜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周身寒意涌动，一向温和的她此刻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宋茵！ 好一个宋茵！ 就在这时，一个人被丢到了包厢里，随即而来的便是长河。 被长河丢在包厢里打断宋芙思绪的是个男人。 一身青色儒衫，气质温文，宋芙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是秦子宣！ “秦公子？” 阮瑜蹙眉，看着秦子宣，“你怎会来此？” 不等秦子宣开口，长河便道：“小姐，秦公子方才尾随着那些人进了包厢，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 “奴婢没办法，只能把那个姓赵的打晕了。” 说着，长河又瞪了秦子宣一眼，显然很是不满。 秦子宣看见阮瑜没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听到长河的控诉他顿时红了脸。 “我，我……”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宋芙上下打量秦子宣，问：“你跟踪我阮姐姐？” “不，不是。”秦子宣连忙摆手，“我只是刚好在临江楼，偶然看见了阮小姐。” 所以他没忍住多看了一眼，但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到小二带着姓赵的进了阮小姐所在的包厢。 他自然连忙跑了过来。 阮瑜没说话。 宋芙倒是信了几分，兴许这就是上一世，阮姐姐忽然嫁给秦子宣的原因。 见阮瑜不说话，秦子宣微微有些慌张。 他深深作了一揖，解释，“阮小姐，我当真没有跟踪你的意思，请小姐明鉴。” 阮瑜抿唇，表情复杂。 好一会儿才看着秦子宣说：“秦公子，今日你可瞧见了什么？” 第173章 玩得好花 阮瑜话音落下，包厢内安静了一瞬。 然后秦子宣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说：“没，在下什么都没看见！” 上道。 阮瑜的眉眼微松，“希望秦公子说到做到。” 秦子宣连连点头，“阮小姐放心。” 宋芙不甚在意的在旁边看着，对于秦子宣的话，她是谈不上什么信不信的。 她只知道，秦子宣的小命在她手中！ 阮瑜见宋芙并无异议，这才对秦子宣客气道：“秦公子，请。” 她示意的是包厢门的方向。 此处原是宋茵的包厢，一会儿事发，宋茵与她的人必会知道。 秦子宣却不便留在此处。 “是…是。” 秦子宣有些手足无措地点头，就要往包厢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门边才觉出问题，又忙停下脚步，眼里略带着担忧，“阮小姐，一切小心。” 阮瑜微怔。 秦子宣已然收回视线，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宋芙这才看向长河，问：“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顿了顿，又说：“姓赵的进门，可做了什么？” 这决定着她用怎样的方式对待姓赵的。 长河小脸板起，表情十分严肃，“世子妃，小姐，那姓赵的不是好人！” “他刚进门就，就，就……”长河很生气，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气鼓鼓的。 就了半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去脱宋茵的衣裳！” 只要想到原本会被这样对待的人是自家小姐，长河就恨不能直接一刀杀了那姓赵的。 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难看，也都明白了长河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 “贱人！” 孤烟同样板起脸，忍不住骂出了声。 “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尖叫声。 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 开始了。 很快，外面包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喧闹声。 宋芙和阮瑜都安然坐着，等着外面的人够多，这才给了孤烟一个眼神。 推开包厢门的人正是方才一路领着宋芙和阮瑜进门的小二。 此刻他一脸惊慌失措地站在门边，甚至都“忘”了关包厢门。 就任何包厢门大敞着，所有人都能看见包厢里的情况。 而此刻，包厢外的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 原本来临江楼的达官显贵就不少，今日更是尤其多。 站在走廊里的人往包厢里看去—— 都看得见包厢里的地上正倒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是衣衫不整，男人大喇喇地躺着，女子则是靠在他怀里。 从众人的角度，隐约可见那女子桃粉色的肚兜。 那男子的手此刻还搭在女子的腰间。 “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光天化日的，玩得这么花？” “别说，这女子的身材还不错啊，也不知是哪家青楼的姑娘。” “胡说什么，你没认出那是小赵爷？” “小赵爷”三个字在都城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在场的人立刻就明白了那男子的身份。 方才那人只得道：“那等小赵爷玩腻了我再去照顾一二，也不是不行嘛。” “……”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小二好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就要起身关门，一边关门一边道：“别胡说，胡说什么！” “这包厢里的客人可不是什么青楼姑娘，是阮家小姐！” 小二吐字清晰。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临江楼都安静了三秒。 “阮家小姐？哪个阮家小姐？” “你笨啊，还有哪个阮家小姐？不就是未婚夫死了三年那个……” “大家闺秀啊~” “……”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里时不时地传出暧昧的笑声。 “胡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呵斥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孤烟一脸冷然地站在人群最后，此刻锐利的眼神落在终于快要成功关上包厢门的小二身上。 “你有几条命？敢如此污蔑我家小姐清白！” 小二定睛一看，看见是孤烟，面上表情微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他自然不会记错。 那就是刚才跟在阮家小姐身边的侍女。 如果那侍女在外面，那……包厢里面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 隔壁的包厢门被打开。 宋芙和阮瑜一道走了出来。 看见两人，小二双腿一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阮，阮小姐竟真的在外面…… 阮瑜看向长河，道：“既是有人污蔑我的清白，去报官吧。” “是。” 长河不等临江楼的人反应过来，飞快就跑了出去。 实则临江楼的人便是反应过来也无用了。 阮瑜与小赵爷在临江楼包厢里厮混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 此刻应当是满都城都知道了才对。 阮瑜回京之后虽然深居简出，但在场还是有少数人认识她。 很快，人群里再次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位的确是阮小姐，上次曾见过一面的。” “这位是阮小姐，那里面的是谁？” “许是哪家青楼姑娘？” “……” 众人议论着，对着包厢探头探脑。 那小二原本是故意关得很慢，就是想毁了阮瑜，如今倒好。 他一时愈发关不上门。 “夤夜司来了！”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 而后原本热闹的临江楼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朝着临江楼门口看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衣裳，戴着恶鬼面具，腰间别着夤夜司特制的长刀。 “是影司使大人。”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 宋芙和阮瑜站在二楼，此刻眼神也落在了影司使身上。 宋芙垂眸，正对上影司使抬起的眼。 二人短暂对视。 影司使便已迈步上了楼来。 他所过之处，纵然人群拥挤，却还是下意识地给他留出了足够三人并行的宽敞道路。 实在是没人敢靠近这位爷。 好似离他稍近一些，都能被他身上的凛冽杀意所伤一般。 骇人得很！ 影司使长腿动作很快，他径直走到阮瑜和宋芙面前，这才站定。 淡漠冰冷的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极冷，“谁要报官。” 第174章 天降绿帽 影司使气势太强，哪怕只是站在两人面前。 阮瑜都因一时被吓到而语塞。 宋芙反应极快，当即道：“是我们。” “误会，这是误会！”就在这时，那小二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出声。 他双腿太软，此刻只能在地上挪动，整个人出了一身的汗，“大人，这都是误会……” 说着，他还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宋芙和阮瑜，好似希望两人可以手下留情。 宋芙冷笑。 还不等她开口，影司使冰冷的眼神便已转眸，落在了那小二身上。 只一个眼神。 小二便如同被定了身一般，不敢再往前挪动，满眼满脸的恐惧。 身体不断颤抖。 他方才还没想到，此刻却已经想明白了。 阮瑜出来的包厢，分明是自家主子方才所在的包厢。 也就是说…… 此刻躺在小赵爷怀里的，八九不离十是自家主子。 自家主子的算计早已全被阮瑜看透，甚至阮瑜还将计就计，算计了自家主子一把。 若包厢里面的人被众人认出，主子会怎样他不知道。 但他……一定活不了！ 影司使只看了小二一眼，便冷冷收回视线，“为何事报案。” 宋芙立刻道：“有人污蔑我姐姐清白！” 宋芙掷地有声，道：“影司使大人，女子的清白和名声何其重要？我姐姐一个大家千金，豪门闺秀，素来行得正坐得端，洁身自好。” “如今却在临江楼被一个小二当众污蔑，这岂不是想要我姐姐性命？” “夤夜司为民除害，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影司使大人还我姐姐清白！” 宋芙说得信誓旦旦，周围的人都听得无语。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但怎么就事关重大了？可夤夜司的人在此，众人别说反驳，便是半点骚动和议论都没敢有。 “误，误会……”小二的声音很低，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倒也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哼。” 宋芙冷哼一声，都不跟那小二说话。 再次对着影司使道：“影司使大人，这小二方才信誓旦旦，说里面做出有伤风化之人是我姐姐！” “这一点，在场众人都可作证！” 众人：“……” 他们实在没想到就这样被牵扯进来，一个个头低得跟鹌鹑似的。 更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夤夜司的影司使大人听到宋芙的话，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是吗？” 声音很冷。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觉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回大人的话，正是如此。” 声音略熟悉。 说话的人是秦子宣。 他一身青衫，气质温和，从他出声开始，他周围人便不自觉地退后数步。 此刻他大喇喇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世子妃所言，句句属实。”秦子宣再次道。 程钰定定地看了秦子宣一会儿，而后才收回视线。 眼神落在小二身上，“你有何话可说？” 小二一脸的惨白绝望，此刻被这么多人看着，他身体忽地打了个激灵。 却是他被吓失禁了。 宋芙忙拉着阮瑜退后一步。 恶心！ 不只她们，其余人也都是如此，便是程钰都微微皱眉。 程钰从看到宋芙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今日之事与宋芙脱不了干系。 既他来了。 那自然是要配合宋芙。 就在宋芙还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夤夜司的人踢开包厢门，看里面的情况时。 程钰已经先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 剑影很快反应过来，板着脸大步朝包厢走去。 那小二方才磨磨蹭蹭的，包厢门此刻也只关了半扇。 眼看着剑影就要开门。 一个胖胖的人连滚带爬的出了来，“大人，大人，如今已证明此事是误会，也还了阮小姐的清白。” “便，便就此做罢吧。” 程钰没发话。 剑影自是不会停下。 “大人。”胖掌故一把抱住剑影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人可怜可怜小的吧。” “里面那可是小赵爷，小的小本生意，实在得罪不起……” 宋芙冷笑，正要出声。 剑影已经出声，“夤夜司办事，你也敢拦？” 夤夜司三个字本就是一块阎王招牌，胖掌柜纵然猜到里头是谁，此刻也下意识的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时，宋芙幽幽道：“掌柜的，你莫不是心虚吧？” 掌柜的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便听有人忽然出声，“醒了，那姑娘醒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那没关上的半扇包厢门。 宋茵刚刚醒来，只觉得脖颈有些疼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坐直了身体，眼神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才透过半扇门，看到外面围观的许多人。 “啊！” 宋茵尖叫出声，声音高亢！ 原本安静的外面便也好似“活”了过来，各种声音议论纷纷。 “那，那不是……宋家二小姐吗？” “看，看着很像啊，宋家二小姐一向人美心善，这……” “……” “茵茵？” 宋芙震惊又诧异的喊出了宋茵的名字，而后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猛地上前关上包厢门。 足够了！ 临江楼的门口再次传来骚动。 很快，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子快步进门，正是二皇子！ “阮小姐呢？阮小姐在何处！” 他刚进门，便询问出声。 看见影司使，他正要快步上楼，可刚走两步忽的脚步一顿。 再次抬眸。 看向站在宋芙身边的阮瑜。 阮瑜……安好？ 可外头的流言…… 二皇子虽然不解，但到底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阮瑜没事总比当真出了事好。 二皇子上楼，确定阮瑜完好，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 阮瑜福了福身，“多谢二殿下关心，臣女无妨。” 二皇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无妨便好，知你出事，我强闯出府……” 他失笑摇头，“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稍后亲自向父皇赔罪。” 阮瑜抿唇浅浅笑了笑。 担心？ 她才不担心呢。 二皇子说完才看向影司使，“影司使怎在此？” 程钰言简意赅，“公事。” 第175章 是小爷的人了 程钰话音落下，现场陷入沉默。 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不悦。 夤夜司的人未免太嚣张了些！ 就在这时。 宋芙继续说：“影司使大人，今日之事，还请您务必要彻查！” 她一脸的愤慨，“茵茵她深爱程瑞，必不会在外……请大人一定要还她清白。” “谁？” 二皇子听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问出了声，声音里满是怀疑与不自信。 宋芙看向二皇子，一脸的严肃认真，“二皇子来的正好，今日之事与您也脱不了干系！” 二皇子微怔，而后心脏狂跳。 莫不是他与宋茵的事，被宋芙发现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宋芙方才的“茵茵”二字，应当是说的宋茵吧。 所以，是宋茵做了什么？ 或是宋茵发生了什么？ 二皇子一头雾水，双手紧攥成拳，面上虽还镇定，可掌心已然微微湿润。 宋芙没急着解释，而是定定的看着二皇子。 程钰明白宋芙的“小心思”，自也保持了沉默。 好一会儿，二皇子才强装镇定道：“世子妃说话可要有证据，何事与我脱不了干系？” 宋芙这才慢悠悠道：“赵天赐是二皇子您的嫡亲表弟，当众做出丑事，欺辱我定王府的二夫人，此事自然与您有关！” 二皇子当真懵了，他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宋芙，“什，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定王府的二夫人是——宋茵。 赵天赐，和宋茵？ 二皇子下意识的看向紧闭的包厢门，表情十分难看。 他并不蠢。 只一联想外面那些流言，他很快就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必定是宋茵得知他要求娶阮瑜，所以算计了阮瑜。 却没想到算计不成，反被算计。 想明白这些，二皇子更气了，一张脸黑得可怕。 蠢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赵天赐虽是他唯一的表弟，可赵家是什么门第？阮家又是什么门第？ 更别提赵天赐还有着都城第一纨绔的称号。 真当阮家人都是蠢货死人吗？ 也就幸而没算计成。 若真算计成，那他与阮家才是结了仇。 但…… 想到屋内的人是宋茵与赵天赐，二皇子的表情还是十分难看。 宋茵是他的女人！ 虽然他没真想着要娶宋茵为妻，可闹出这样的事还是让他十分不爽。 宋芙欣赏够了二皇子精彩的表情变幻，这才说：“二皇子您来的正好！” “这件事，我们定王府会追究到底！”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戾气，再抬眸，表情温和，谦逊有礼道：“世子妃，这件事想必是有误会……” “既是有误会，那更该查清楚。” 程钰出声，为此事下了定论。 事情至此，临江楼里其他人都被带走，该录口供的录口供，该避让的避让。 当然，此刻清场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起码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包厢那两人的身份。 京都第一纨绔赵天赐，人称小赵爷。 以及定王府的二夫人，宋家那位人美心善的二小姐！ 人都请走。 包厢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宋茵已经整理好衣裳，此刻正对着地上的赵天赐拳打脚踢。 赵天赐原本就是被打晕，接连被宋茵这样殴打，很快就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还手—— 砰。 宋茵狼狈的摔倒在地。 而这也让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众人，本就难看的脸愈发难看。 就跟打翻的调色盘一般，变换不定，十分复杂。 有对宋芙和阮瑜的怨恨，有看见影司使恶鬼面具的害怕，更有看见二皇子时的委屈。 赵天赐坐了起来，此刻揉着后脑勺，压根都没看清眼前的情况，便没好气道：“都已经是小爷的人了，还闹什么闹？” “小爷又不是不娶——” “赵、天、赐！”二皇子声音冷寒的打断赵天赐的话。 赵天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 下一秒。 宋芙便觉眼前一黑。 却是一只大掌挡在了她面前。 没办法，谁让赵天赐身上的衣襟本就松松垮垮，刚刚躺着还没那么清楚，此刻一站起来…… 立刻便是中门打开，那瘦弱的能看见骨头的身材一览无余。 宋芙没非要去看。 只一转眸，看见影司使的侧脸。 这般瞧着，她微微怔了下。 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宋芙微微蹙眉，可还不等她细想，屋内赵天赐的声音再次响起，“表哥，都是她勾引我的！” “我没有！”宋茵立刻回答，委屈兮兮的看着二皇子，摇头，“我没有。” “就是你——”赵天赐辩驳着，转头去看宋茵，这一看，顿时傻了眼，“怎么是你？” 赵天赐连忙退后几步，好似宋茵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一脸余悸，“天啦天啦，我脏了我脏了！” “表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碰有夫之妇的……” 宋茵看赵天赐那退避三舍十分嫌弃的态度，险些气得半死。 二皇子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赵天赐不碰有夫之妇，那他算什么？ “够了！”他忍无可忍，厉呵出声，“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他一句话，两个人都骂了。 “是你！”宋茵立刻恨恨的看向宋芙，“是你算计我！” “我原本不在这个包厢的，我……” 宋茵说着，表情微僵，又很快道：“是有人故意害我！” 临江楼是她的产业，料想那些人也不敢出卖她。 而比起她的清白，区区一个临江楼算什么？ “宋芙！这原本不是你的包厢吗？是你约了这男人在此，你故意害我！” 宋茵的眼泪说流就流，整个人显得万分委屈。 宋芙：“……” 她看向影司使，“影司使大人，您可要还我清白啊。” “嗯。” 程钰点头，“夤夜司会彻查此事。” 宋茵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夤夜司直接对陛下负责，便是连二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她？ 没等宋茵再说什么，影司使已经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夤夜司成员立刻进屋，开始搜查情况。 宋芙往影司使的方向靠了靠，微微踮脚，在他身边低声提醒，“茶杯。” 第176章 宋芙害我！ “茶杯。” 程钰同时出声提醒，走在最前面的剑影立刻反应过来。 走到桌边，拿起茶杯。 然后大步走到门边，递给宋芙。 宋茵瞳孔微缩，心跳如擂鼓。 怎么回事？ 她不是早就吩咐过那些人，做的干净些吗？怎么竟还愚蠢到留下这样的东西？ 但很快，宋茵就反应过来。 不是那些人没做干净。 宋芙和阮瑜既然都能将计就计，算计她了，再留下这样的东西自然也很正常。 宋芙！ 必定是宋芙。 宋茵恶狠狠的朝着宋芙看去，眼里闪过杀意。 可下一秒。 宋茵便觉得有一道更加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是夤夜司的人。 宋茵下意识垂下眼，避开那满是凛冽杀意的眼神。 不对！ 宋茵脑子转的飞快。 她看的是宋芙，与夤夜司的人有什么关系？ 夤夜司那个人是在护着宋芙？ 凭什么？ 有奸情！ 宋茵这般想着，心反而微微定了几分。 她抓到宋芙的小尾巴了。 宋芙都懒得关心宋茵在想什么，她早就知道茶杯里有什么东西。 但此刻还是尽职尽责的演了一下戏，然后道：“这茶杯里放了迷药。” 就在这时。 夤夜司一个成员低声说：“司使大人，刚刚查过，临江楼是二夫人的产业。” 众人的眼神立刻落在宋茵身上。 宋茵大叫，“这是有人害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钰凉凉瞧了宋茵一眼，“今日为何来此？” “这里是我的产业，我还不能来这里喝茶吗？我原本在包厢里待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被人打晕。” “醒来就在这个包厢了！” 宋茵说着，“这里原也不是我所在的包厢，只要查清楚原本在这个包厢里的是何人，就能知道是谁算计我！” 宋茵信誓旦旦。 虽然她出了这样的事，但宋芙和阮瑜也别想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要调查清楚很简单。 临江楼的小二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原本在这个包厢的是，是阮小姐。” 宋茵立刻挺直了腰杆。 冷笑一声然后道：“看来，约了赵天赐在这包厢的是阮小姐了。” “就是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阮小姐，竟让阮小姐如此害我。” 说着，宋茵眸子一转，又道：“或者，阮小姐也是被人欺骗算计？”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告诉阮瑜，可以把锅往宋芙身上丢。 阮瑜一脸冷静，听到这话，微微抿唇，看向影司使道：“临江楼本就是二夫人的产业。” “自然是二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胡说什么！”原本还一脸自信的宋茵听到这话，立刻就炸了。 她原本就对阮瑜有意见，此刻看着阮瑜的眼里更是带着恨意。 若非二皇子在此处，宋茵真恨不能扑上去直接撕扯阮瑜。 贱人！ 可她余光瞥见二皇子表情不善的站在一边，只得压下心中的烦躁。 道：“临江楼今日这么多客人，总有人瞧见，小二们的话不能信，客人们的话总能信吧。” 影司使点了点头。 很快，便有夤夜司的人带着目击证人过来，“大人，的确有人说瞧见了阮小姐进包厢！” 宋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有人看见。 阮瑜听到这话，秀眉微蹙，下一秒，却觉得手背微暖。 却是宋芙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万众瞩目中。 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 秦子宣。 看见是他，阮瑜也是微微一怔，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就这般巧吗？ “大人。”秦子宣上前见礼，二皇子和宋茵等自也看见了他。 看见他那张脸，二皇子和宋茵同时怔住。 “江争？” 二皇子错愕失声！ 宋芙眸光微闪，江争，正是她那二表兄，阮姐姐的先未婚夫。 秦子宣身形微顿，而后文质彬彬道：“在下秦子宣。” 二皇子表情变了变，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秦公子，你说你瞧见了我阮姐姐进包厢，是哪个包厢？” 宋芙主动询问。 秦子宣抬手，指向了隔壁包厢，“正是那个。” “实不相瞒，在下借住在阮府，因着瞧见阮小姐，所以还特意过来拜会。” “这一点，在下的友人皆能作证。” 秦子宣话音落下，随着他一道过来的几个文人纷纷点头。 “是啊，我们都亲眼看见的。” 宋茵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一张脸变得十分难看。 “胡说，你们都是在胡说。” “阮瑜，你说楼里小二们的话不能信，难道你这个姘头的话就能信吗？” “夫人慎言！”秦子宣厉呵出声，一张脸黑如锅底。 “秦家与阮家有旧，在下进京赶考，只是暂时借住在阮家。” “在下与阮小姐清清白白，岂容夫人这般轻易玷污阮小姐清名？” 不只秦子宣，二皇子的表情也同样不好看。 什么姘头不姘头的，宋茵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 要知道，阮瑜可是他给自己瞧中的二皇子妃。 到底宋茵的生母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侧室，比起宋芙和阮瑜来说，差了许多。 秦子宣已经竖起右手，做发誓状，道：“苍天在上，在下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在下不得好死！” 世人信奉鬼神，秦子宣这般掷地有声的发誓，已经叫人信了七八分。 再加上他条理清晰，与暴躁易怒的宋茵比起来，自是更可信。 听到秦子宣的话，阮瑜轻咬下唇，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担忧。 宋芙看向宋茵，“秦公子敢发誓，你敢发誓吗？” “你敢发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只是完全的被人算计吗？” “若你有半句虚言，你与你所爱之人，必将不得好死！” 宋芙微笑看着宋茵，“你敢吗？” 她声音并不大，吐字清晰，黝黑的眸紧盯着宋茵的双眼。 宋茵身体轻颤，眼里闪过害怕。 她，她不敢！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下意识的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面色微黑，心中万分恼怒。 宋茵很快反应过来，收回视线，“我凭什么发誓。” 第177章 磕到了 宋芙笑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宋茵的反应便已经证明一切。 她不敢。 宋茵反驳完，也觉得这略显得有些心虚，她还想再说什么。 宋芙的声音更快，“宋茵，让客人指证的话茬是你提出的，如今有人做了证，你又不信。” “如你这般，但凡是不利于你的，便都是假的？” “你上次小产，尚且没出小月子，原是该在王府休养，今日又为何忽然来此？” 宋茵的脸变得煞白。 她看着宋芙那从容镇定的样子，只觉心头怒火狂烧，恨不能一把抓花宋芙的脸！ 这般想着，她也就没客气地上前，对着宋芙伸出魔爪—— “阿芙，小心！” 阮瑜惊呼出声，秦子宣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又猛地停下脚步。 速度最快的自然是程钰。 他原本就时刻关注着宋芙，一看见宋茵的动作便下意识的上前。 但宋芙也并非全无防备。 宋茵扑过来时，宋芙侧身一让。 就变成了宋茵朝着影司使扑过去。 程钰自然不会让宋茵就这么扑到他身上，顺势也朝旁边一让。 万众瞩目之下。 宋茵扑到了二皇子身上。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想的，竟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宋茵。 砰。 宋茵狼狈跌坐在地。 疼痛都是其次。 她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二皇子，眼里全是伤心，失望，整个人就像被丢弃的瓷娃娃，好似下一秒就会碎掉。 面对宋茵这样的眼神，二皇子下意识地微微皱眉，别开了眼。 这里有这么多人。 宋茵这般看着他算是个什么意思？ 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吗？ 二皇子脑子转得飞快，很快道：“抱歉，二夫人，本殿实是……” 他一脸歉意地看着宋茵，眼神和语气又适当地带上几分无措，整个人表现得好似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般。 宋芙立刻明白，这是表现给阮姐姐看的。 心机男！ 宋茵很快被人扶了起来，整个人也随之变得萎靡，再没了刚才的嚣张。 这是真伤了心啊。 而很快。 夤夜司这边也得出了结论。 临江楼包藏祸心，连自家东家都害，尽数被夤夜司之人带走下狱。 一场闹剧就这般结束。 但事情显然远远没完。 原本宋茵为阮瑜准备的流言大礼包此刻尽数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满都城风言风语，议论定王府的二夫人与小赵爷的风流韵事。 各种桃色绯闻，说得有鼻子有眼，好似所有人都亲眼见过一般。 等宋茵反应过来，想起此事的时候，早已晚了。 宋茵灰溜溜地离开临江楼，上马车之前还恨恨地看了一眼宋芙和阮瑜。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次的事必定就是她们两人算计。 对此，宋芙回以一个温和的笑，甚至还劝慰着，“茵茵，这些事都是身外之事，你莫要太放在心上。” “如今的你，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砰。 马车门被宋茵重重关上，显然是不想跟宋芙搭话。 宋茵离开。 赵天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脸郁闷地从临江楼里走出来。 看着脸色本就难看的二皇子，还吐槽，“二殿下表兄，这下我的名声都没了！” “程瑞不会找我拼命吧？他……” 赵天赐的话还没说完，便因为二皇子的表情和眼神，将其他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二皇子警告地看向赵：“别走，等我一会儿。” 然后，二皇子才快步走到阮瑜身边，眼神表情别提多温和，“阮小姐，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 “正好顺路，不知我可有荣幸，送你回府？” 阮瑜的面上一片疏离，微垂眼睑，道：“多谢二殿下好意，但却……” “那就这样说定了。”二皇子直接打断阮瑜拒绝的话，下了定论。 阮瑜微微蹙眉。 她自然是很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做主的样子。 再说，二皇子算她什么人？ 宋芙见此，眼里闪过一道寒芒，正要开口说话，另一道温和却不失力度的声音先行响起。 “阮小姐，马车备好了。” “我们回府吧。” 是秦子宣！ 他加重了“我们”二字，在二皇子面前很清晰地表明了立场。 宋芙眉梢轻挑，不由地高看了秦子宣一眼。 秦子宣整个人看着温和，气质却又暗藏着几分执拗。 二皇子面色微沉，“阮小姐……” 阮瑜轻轻颔首，“二殿下，臣女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朝着秦子宣的方向走去。 秦子宣并没有在原地等她，而是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那眼神丝毫不避让地对上二皇子的眼睛。 两人眼神交汇，好似有电光火石闪烁其间。 二皇子看着秦子宣，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无论这秦子宣是谁，胆敢阻挠他的好事……都该死！ 秦子宣的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阮瑜走到马车边，想起什么，忙看向宋芙，“阿芙……” 宋芙眨眨眼，道：“阮姐姐，我与影司使大人还有些别的话要说，就让秦公子送你吧。” “反正你们俩顺路。” 阮瑜轻咬下唇，只叮嘱道：“那你万事小心。” 宋芙眉眼愉悦地摆了摆手，“阮姐姐放心。” 阮瑜和秦子宣的马车缓缓离开，宋芙看着马车的背影，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浅浅的笑。 如果说从前她对秦子宣更多的是防备和怀疑的话。 那么今天这件事至少证明了秦子宣与宋茵不是一伙的。 否则就算再怎么算计，宋茵也不会自毁名声。 毕竟流言蜚语亦可杀人。 况且就宋茵和二皇子的算计，若她日后还想奔个什么前程，更该爱惜羽毛才是。 甚至她如今怀疑。 上一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算计，只是因为她不曾发觉，所以拯救了阮姐姐的就是秦子宣。 也是因此，后来阮姐姐才会忽然嫁给秦子宣。 宋芙这般想着，忽然察觉到一道满是恶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收回思绪，转眸看去—— 正是二皇子的方向。 但二皇子已然挪开视线，就好似刚才那满是恶意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终于，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二殿下表兄，您不是有事找我吗？” 第178章 你在担心她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看着赵天赐的眼神微微有些莫测，“是啊，本殿有事找你。” 他转身往他的马车上走，道：“随本殿来！” 赵天赐下意识的缩瑟了下，有些被吓到。 但犹豫了几秒，还是忙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已离开。 宋芙也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身边响起一道声音，“有何事？” 正是影司使。 宋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影司使问的应该是她刚刚冲阮姐姐喊的那句话。 那……随口胡说的嘛。 她当即扬起一个笑，说：“哎呀，已经没事啦！” 程钰：“……” 他看了宋芙一眼，主动道：“随我来。” …… 阮瑜和秦子宣自然是一路顺利的回到了阮家。 阮瑜刚进门。 秦子宣便站在有足够距离的地方，作揖解释道：“方才实是唐突，还请阮小姐莫要见怪。” 阮瑜抿唇，深深的看着秦子宣，眼里莫名带着几分哀戚。 秦子宣只垂着眼，一言不发。 许久，阮瑜才说：“秦公子只有这一句话要同我说吗？” 秦子宣这才抬眸，面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 阮瑜看的想笑。 同样是演戏，秦子宣可比二皇子演得好多了。 “随我来。” 阮瑜主动朝着屋内她的院子走去。 秦子宣略一犹豫，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进了内院，阮瑜屏蔽掉所有人。 才说：“今日之事，多谢秦公子。” “只是秦公子为了帮我作证，发下那样的毒誓……秦公子当真觉得值得吗？” 阮瑜说着，拎起茶壶给秦子宣倒茶。 秦子宣略有些拘谨的坐着，听到这话道：“当初京城郊外，是阮小姐心善，救在下于危难之际。” “阮小姐大恩，秦某没齿难忘。只是一个虚假的誓言而已，于在下不算什么。” “阮小姐莫要多想。” 秦子宣的声音算得上温和。 当然，温和里也带着疏离。 阮瑜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那秦公子也是想多了，救秦公子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事。” “秦公子实在不必这般挂怀于心。” 秦子宣笑了笑，说：“于阮小姐是举手之劳，于在下却是救命之恩。” “若阮小姐没别的事，在下先行告退。” 秦子宣说着便要退下。 可刚走两步，便听阮瑜的声音再次响起，“方才宋茵想要伤害阿芙的时候，秦公子你往前迈了半步。” “秦公子，你是在担心她吗？” 秦子宣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声音如常道：“世子妃乃是阮小姐的好友，在下更知当初城外救我时，世子妃也在。” “阮小姐实在心细。” 阮瑜扯了扯唇角，没再说什么。 秦子宣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这才迈步离开。 阮瑜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跳的速度极快，眼神和表情都十分复杂。 一个人的外貌，性格，下意识的习惯和动作，都可以通过刻意的训练而改变。 但是面对心里关心记挂的人，却很难在其遇到危险时不露半分马脚。 所以…… 是你吗？ 阿争。 …… 宋芙听了影司使的话之后并没有犹豫，很利索的就跟着他一道上了马。 戴着恶鬼面具的剑影：“……” 得，每次都是他的马。 宋芙与影司使骑马并肩而行，她这才问：“影司使大人，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会出现的那般快？”影司使答非所问。 对哦。 宋芙这才想起这一点。 今日影司使出现的速度极快，棋云都才刚刚出门，夤夜司的人便到了。 “为何？”宋芙问。 “今日一早，那几名中了牵丝的兄弟情况恶化了。” “什么？”宋芙表情大变，双腿猛夹马腹。 “驾！”她轻呵一声，马儿立刻加快了速度。 因着前头有夤夜司成员开路，所以纵然宋芙忽然加速，也是畅通无阻。 并不会影响到行人。 程钰见此，也加快了速度，提醒道：“赵大夫已经初步控制住情况。” 这也是他为何还有心思在临江楼断案的原因。 程钰确定他的音量宋芙能听到。 但宋芙却并未因此放缓速度。 他便立刻策马跟了上去，只面具底下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她是当真有一颗做大夫的仁心。 宋芙自然不知道程钰的想法，她只担心着夤夜司的几个病患。 前几日去看时都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忽然出了问题呢？ 因着几人的情况忽然恶化，宋芙再来已然是轻车熟路，将马的缰绳递给看门守卫之后，便迈着大步进了夤夜司大门。 “世子妃！” 看见宋芙，赵大夫忙起身迎上前来，老脸皱成一团，苦恼极了，“您终于来了。” “老头子学术不精，又得劳烦世子妃您，看看这几人是什么情况了。” 病人在等着。 宋芙自也没有再与赵大夫商业互吹，而是当仁不让的迈步进了门。 刚看见病人们的情况，宋芙就知道为何会说恶化。 按照原定的治疗计划，如今这几个人里情况较轻的甚至应该清醒了才对。 但如今非但没有清醒，身上原本淡下去的蛛网反而有颜色加深的趋势。 病患的呼吸也愈发微弱。 宋芙皱起了眉，上前为患者诊脉。 赵大夫就乖乖跟在一边，没有贸然搭话，表情还有些懊恼。 他是有些自责的。 毕竟世子妃照料的时候就一切安好，换成他……就忽然出了事。 一直等着宋芙诊完几人的脉象，赵大夫才小心开口，“世子妃，我觉得像是有人又给他们下了药……” 宋芙点头，“确实如此。” “赵大夫你处理的很及时。” 赵大夫听到这话，并没觉得放松，反而微微拧眉，道：“但是他们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因此好转。” “而且我没有查出，他们是怎么下的药，这里可是……” 夤夜司啊。 夤夜司的人在夤夜司出事，岂不是说夤夜司有内奸？ 宋芙沉思着，说：“这人能做的手脚一定有限，否则直接下毒药多省事。” 门外传来声音，“下毒之人已抓到。” 第179章 是不是在哪见过 影司使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迈进屋内，原本还称得上宽敞的房间顿时显出几分逼仄。 宋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要做的是救人。 方才的诊断她心里已有了些思绪，此刻与赵大夫再一商议，很快便定下法子。 全程，程钰就站在一边看着。 等宋芙忙完，额头已然沁出细密的汗，她一抬眸，就对上影司使的眼神。 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宋芙下意识便问出了声，“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程钰微垂眼睑，轻呵一声。 这话有趣。 他与宋芙见了岂止一次两次？他心知，宋芙怕是疑了什么，这才会这般问。 宋芙瞧他的反应，略有些不好意思，忙出言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 “刚刚影司使大人您的眼神……”好熟悉。 程钰还没说话，旁边的赵大夫便嘀咕起来，“世子妃，您与影司使大人见过的次数可多了呢。” 宋芙：“……” 她一时无言。 她自然是觉得影司使像另外一个人。 但一时又想不起究竟像谁。 方才被一打岔，此刻再看影司使，愈发瞧不出究竟像谁了，只得将脑中的念头都甩了出去。 宋芙说回正事，表情凝重。 “下药之人很懂牵丝，原本牵丝将解，如今又加深，对中毒之人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中毒轻的还可能醒来，中毒深的这位兄弟怕是……”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眼中尽是不忍。 程钰沉默。 好一会儿才说：“我送世子妃回府。” 今日在临江楼闹出那么大的事，又来夤夜司忙碌了一下午，如今已近黄昏。 宋芙忙说：“不必，多谢影司使大人。” 程钰自然没听。 态度强硬的送宋芙回定王府。 马车刚到定王府门口。 宋芙就看到了熟悉的，宋家的马车。 她眉梢轻挑。 宋家来人了？ 她刚进王府，宋家人便匆匆赶来。 宋修齐怒气冲冲，扬手便要打宋芙，“你这孽障！” 宋芙不用想都知道，这必定是听宋茵说了什么，所以才这般生气。 无外乎就是一些，此事全怪她，是被她和阮姐姐算计之类的言语。 宋芙又不蠢。 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被宋修齐打。 她猛地退后几步，宋修齐扑了过空，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宋芙冷眼看着，眼里并无半分心疼，反而表情更冷。 这已然可见宋修齐用了多大的力道！ 若这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怕是顷刻间她的脸就能肿起来。 “你还敢躲？” 宋修齐比宋芙还生气，横眉怒目，冷眼看着宋芙，“你伙同外人，算计陷害你亲妹妹的名声！” “做出这样的下作事，你还敢躲？” 宋芙眼看着宋修齐一巴掌没打到，还想再动手，冷眼扫过王府的下人，“还不拦住宋大人？” 王府的下人忙动作，上前七手八脚的拦住宋修齐。 这对宋修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一张脸涨的通红，愤怒的看着宋芙，怒声呵斥，“孽障，我是你父亲！” “你敢这样对我？你这个欺师灭祖不孝不悌的东西！” “放开，放开！” 宋修齐挣扎起来，想要下人们放开紧抓着他的手。 宋芙听到宋修齐的呵斥，眼神都没变一下，冷冷抬眸看宋修齐，道：“闹够了吗？” 宋修齐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芙。 旋即更加暴怒！ 若是宋芙反唇相讥，宋修齐可能还觉得好受些。 可分明是宋芙做错了事，怎的在他面前还这一副都是他在闹的姿态？ 宋修齐简直快被气死。 宋芙心里早已对这个父亲没有半分情分，所以宋修齐无论怎样辱骂，都激不起她心里半点波澜。 看着宋芙冷静的样子。 宋修齐开始口不择言，“宋芙，你就跟你那个死鬼生母一样——” “闭嘴！” 宋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怒喝一声。 她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宋修齐见此，非但没有惧怕，整个人反而得意起来！ 他还以为宋芙是个木头人呢。 “我说错了吗？”宋修齐心情舒畅，还要再说，就听宋芙问一边的管家，“宋启来了吗？” 宋修齐一愣，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宋公子来了。”管家已然回答。 宋芙看向棋云，道：“去把人带来。” 宋修齐表情大变，“宋芙，你这个孽障，你要做什么？” 宋芙冷眼看着他，“您说的对，您是我父亲，我不能对您怎样。” “但惹了我，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宋芙！”宋修齐额头青筋跳动，目眦欲裂，“你敢动启儿试试！” “启儿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 宋修齐的怒斥对宋芙来说，无关紧要。 “放开，放开我，你做什么？贱婢，你好大的胆子！”宋启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宋启被棋云拎着过来，如同拎着一个小鸡仔似的，全无什么体面和尊严。 方才还完美隐身的柳氏和宋茵此刻也都跟了出来，一边训斥棋云，一边想要解救宋启。 可这里是定王府。 王府之人自然是听宋芙这个世子妃的。 所以下人们自然都拦着柳氏和宋茵，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芙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棋云拎着宋启走到宋芙面前时。 周围的呵斥声对她来说已然成了背景板。 对上她的眼神，方才还万分嚣张的宋启像是终于知道怕了，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大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大姐姐……啊！” 宋芙一巴掌打在宋启的脸上。 宋启痛呼一声，看着宋芙的眼里惧怕与恨意交织。 “宋芙！你个贱人！你放开我的启儿！”柳氏尖锐的声音传来，她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杀意。 宋芙冷眼看着宋家人疯癫的模样，冷声问：“现在知道痛了？” 这拳头不落在自己身上，当真是不晓得痛。 “我早跟你们说过，别惹我。” 说着，宋芙又是一拳打在宋启身上，“希望你们记住这次的教训。” 第180章 跟死鬼娘一起下地狱 宋芙看着宋启，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要怪，就只能怪你姓宋。” 打人这种事，宋芙自然懒得亲自动手，打得她手痛。 她象征性地打了两拳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想了想，又对着棋云吩咐了一句，“对了，别打死了。” “是。” 宋芙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柳氏嘶哑的声音传来，“宋芙，你这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当初就该让你跟你娘一起下地狱！” 宋芙脚步一顿。 全场安静！ 就连宋启的痛呼声都下意识地停了。 宋芙缓缓转身，表情平静得可怕。 却看得宋修齐和柳氏心里陡然一颤，只觉得这样的宋芙似乎比方才……更可怕。 咕咚。 不知是谁咽口水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宋芙一步步走到柳氏面前，平静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天真的疑惑，“你方才……说什么？” 柳氏眼神闪烁，“我，我……” 柳氏只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心脏都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胡说的。”柳氏很快道：“大小姐，您就放过启儿吧，启儿他是无辜的……” 宋芙漆黑的眸，定定看着柳氏。 柳氏被看得心惊无比。 “哎哟，哎哟……” 挨打的宋启此刻又哀嚎起来，柳氏原本好似僵住的思绪此刻也因此变得活络。 “求她做什么？”宋修齐冷眼看过来，“她如今攀上了定王府，自是与从前不一样，连自己亲弟弟都打！你何必求她？” “求她也没用！” 宋修齐说着，方才还有些诡异的气氛也因此散去。 一切再度恢复从前的样子，好似刚刚那句话就只是一句气话，是宋芙听错了一般。 宋芙的眼神从宋修齐和柳氏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死狗一般的宋启身上。 再次出声，“别打死了。” 而后，才转身离开。 只她的背影都好似带着凛冽的杀意。 宋芙背后。 柳氏甚至连在哀嚎的宋启都忽略了，有些无措地看向宋修齐。 宋修齐眼神微寒，瞪她一眼，眼里带着警告之意。 柳氏有些被吓到，迅速收回视线，继续为宋启叫喊哭泣。 这场闹剧最后以宋家人被赶出定王府结束。 当然，宋芙的吩咐很有用。 宋启人自然没死，只被打了浑身是伤，想来是要回去好生休养一些时日。 这可让柳氏和宋修齐都心疼得不行。 定王府外。 柳氏几次三番看宋修齐，想说什么，却都只收获了宋修齐警告的眼神。 柳氏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方才说错了话，此刻整个人都很忐忑。 她的沉默，宋修齐仍是不满意的，出言提醒道：“此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她是定王府的世子妃，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柳氏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哭了起来，一边心疼宋启，一边怒骂宋芙。 宋修齐已经下定了决心，道：“我这便进宫，求陛下做主！” …… 宋修齐这话就是在定王府门口说的，自然没半分阻碍地传入了宋芙和程钰耳中。 剑影禀报完之后，很贴心地问：“世子，可要属下去拦住宋大人？” 照他看来，宋大人未免太偏心了些。 今日之事他全程知道，全都是二夫人的错，世子妃属实无辜。 但宋家人却连打听询问过都不曾，听了二夫人的一面之词就给世子妃定了罪。 还那般有失体面的在定王府大闹。 竟还想对世子妃动手，属实是……上不得台面。 到底宋家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世家，没什么传承可言，自也显得很没规矩。 “不必。” 程钰声音很轻，“此时来得……正好。” 陛下不准他与宋芙和离，他怀疑这件事情的症结在宋芙身上。 如今正好是一个试探陛下态度的最好机会。 “是。” 剑影虽不解，却也没追问。 世子的决定总是有他的道理。 剑影正要退下，就听程钰的声音再次响起，“方才柳夫人所言之事，去查一下。” 剑影迅速领会，“是。” 明心院。 宋芙也在思考这件事。 她就是学医的，母亲临去之前，她就侍奉在侧，每日早晚为母亲诊脉。 她十分确定，母亲既没有中毒，也没有下药。 这也是她不曾怀疑过柳氏和宋修齐对母亲动手的原因。 但她更相信，柳氏不会无的放矢。 人在情绪激动时，说真话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而且如今细想，的确有不少猫腻之处。 母亲刚走那些时日，她整日沉湎于悲痛之中，那晚与那少年隔墙聊过之后，她就浑浑噩噩地大病了一场。 等她病好，柳氏已经被扶正。 原本伺候过母亲的旧人也都已被送走。 那时她只以为是柳氏上位，铲除异己，并未多想。再则因为那些人都是母亲身边的旧人。 她也只让人送了些银钱过去，并不曾寻过。 如今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棋雨。” 宋芙沉声开口，“彻查宋家，还有当年侍奉过我母亲的人，宋家的那些老人……尽可能地去找。” 三年过去，希望还能有线索。 另一边。 宋修齐说做就做，直接进宫面圣。 他一脸哀戚，跟着李宁海到了养心殿便双膝一软，直接俯身跪了下去。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声，“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皇帝蹙眉看他，“宋爱卿，请起。” “不知宋爱卿有何事，需朕做主？” 宋修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哭诉道：“老臣正是状告我那不孝女宋芙。” “她仗势欺人，羞辱老臣这个做父亲的，殴打弟妹，实在，实在不配为人，更不配做定王府的世子妃！” “老臣斗胆，求陛下准许定王世子休妻一事！” 说着，宋修齐的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他声音可怜，心里却十分冷静。 宋芙那样嚣张，仰仗的不就是定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吗？ 若宋芙失了这身份…… 到时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宋修齐这般想着，许久，才听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宋爱卿，你胆子的确不小啊。” 第181章 叫她怎么活 皇帝此言一出，宋修齐更有些懵。 他一时不确定还要不要哭。 陛下此言……何意？ “陛，陛下？” 宋修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皇帝不疾不徐道：“今日定王府之事，朕已有耳闻。临江楼里事件的真相，夤夜司也已禀报于朕。” “宋爱卿可要看看？” 宋修齐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临江楼的事……当真不是宋芙算计？ “微臣……” 宋修齐的话还没说完，李宁海已经双手捧着奏折，到了他面前，“宋大人请看。” 宋修齐一时还有些紧张。 可奏折都已送到。 宋修齐还是打开了奏折。 只粗略一扫，他便觉得眼前一黑。 这件事是宋茵算计不成反吃亏。 “陛下！” 宋修齐立刻叩头，“臣知错，此事是臣一叶障目，偏听偏信，误会了世子妃。” “但她……” 皇帝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定王世子妃生性纯善，友爱弟妹，这一点……朕是知道的。” 宋修齐嘴角轻抽。 生性纯善？ 友爱弟妹？ 笑话！ 但他更清楚，这是陛下的表态。 陛下这是要护着宋芙。 纵然是爱屋及乌，可定王世子都要与宋芙和离了，陛下怎还护着宋芙？ “宋爱卿？” 皇帝的声音微微发沉，莫测的眼神盯着宋修齐。 宋修齐反应过来，立刻道：“陛下……说的是。” …… 明心院。 宋芙吩咐完棋雨，便见棋云匆匆进门，低声禀报，“世子妃，老爷进宫了。” 这个时候进宫，准没好事。 棋云心里都为自己世子妃不忿。 同样都是老爷的女儿，怎的老爷就那般偏心。 分明是二小姐心术不正，老爷却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二小姐！ 夫人走后，小姐连父亲也好似没了。 宋芙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正好。” “上次世子请来教导程宜规矩的嬷嬷还在王府吧？请她们过来，另再召集一些王府府卫，随我回宋家。” 方才柳氏辱骂的那一句话，她可没忘记，只是当时脑子里只想着那句话背后可能代表的意思。 倒是忘了教训柳氏。 但如今也不晚。 宋芙要调的是定王府的府卫。 管家这边自然第一时间寻到了程钰面前。 程钰一听便猜到宋芙想做什么，他并未犹豫，直接道：“府里上下，都听世子妃调遣。” 他虽要和离。 可她做一日的世子妃，他便护她一日。 管家转身去安排。 程钰则是看向剑影，“备马车，进宫。” 宋家。 在棋云的带领下，定王府的人当真是很好的贯彻了宋芙的交代。 没把宋启打死。 甚至宋启浑身上下，看着都没什么太大的伤口，但他却跟被万蚁噬心一般，一刻也不停的哀嚎。 宋家早已叫了大夫在等着。 柳氏急得不行，恨不能代替宋启受这样的罪。 她听着宋启的哀嚎，脾气自然也很不好，此刻在不断怒骂，“废物！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废物！没看到启儿有多疼吗？” “……”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 管家满头大汗的跑进门，“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 柳氏抬眸瞪去，“叫魂呢！” “夫人，大小姐，大小姐她……” “她死了？”柳氏现在就听不得宋芙的名字，当即满是恶意的揣测反问。 管家正要说话，一道冷笑声传来。 “要让你失望了。” 柳氏抬眸看去—— 闯进来的正是宋芙，宋芙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王府府卫。 柳氏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没想到宋芙竟这般嚣张，直接带着定王府的府卫闯入宋家。 不，不应该是闯入。 她也姓宋。 “宋芙！”柳氏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当即怒斥，“你要做什么？你莫非要造反不成？” “我可是你的长辈！而且这里是宋家……” 柳氏的叫嚷显然没什么威慑力。 宋芙已经一步步上前。 宋芙已经一步步上前。 柳氏经营宋家多年，宋家的下人们自都听她的，但在宋芙带来众多王府府卫的情况下。 还是不够用。 “柳姨娘，祸从口出，话可不能乱说。”宋芙眼神冷寒，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虽然很想上前胖揍柳氏一顿，出一口恶气。 但柳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被宋修齐扶正的柳氏，的的确确是她的长辈。 这也是她在定王府时选择打宋启，而不是打宋修齐和柳氏的原因。 若她当真对那两人动了手。 那她便是占着天大的理，也成了没理。 她将来是要为江家翻案的，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败坏了名声，成为人人喊打之人。 “柳姨娘，你如今虽已被扶正，在我娘面前，你是需执妾礼的。” “可你对我娘没半分尊重，竟还敢辱骂我娘，如此不懂规矩……说出去实是笑话。” “如今我特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你规矩，这也是为了你好。” “嬷嬷，请。”宋芙侧身，对着身后跟来的嬷嬷道。 两个嬷嬷上前，看着柳氏的眼里都带着冷意，来的路上她们也已经听宋芙说了事情的始末。 如柳氏这般，被扶正的妾室竟敢当众辱骂前头的夫人，实在是骇人听闻！ “你……” 柳氏瞪大眼，没想到宋芙竟会使出这样的招数。 “柳夫人。”其中一个嬷嬷出声道：“奴婢们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接下来会留在宋家一些时日教导您……规矩。” “接下来，还请柳夫人多配合，免得大家都为难。” 嬷嬷声音沉稳，却听的柳氏心一颤。 她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紧咬着下唇身体不断颤抖。 耻辱！ 奇耻大辱！ 她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宋芙，眼里的恨意难以掩饰。 宋芙，宋芙她好狠。 她已经做了宋夫人三年，在京中也是有些脸面的，可宋芙转头就抬着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 便是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那也只教导过未出阁的小女娘。 几时教导过如她这般的贵夫人？ 这可叫她以后怎么活？ 第182章 就是羞辱她 柳氏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偏偏那两个嬷嬷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此刻话都说到这份上，显然也容不得她拒绝！ 宋芙自然瞧见了柳氏满是恨意的眼神。 她抬眸看去，眼神镇定，道：“柳姨娘也不必谢我。”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宋家的名声，为了宋启的名声。” 说着，宋芙顿了顿，又摇摇头，“毕竟柳姨娘教导出宋茵那样的女儿，若再不反省……” 柳氏险些气吐血！ 她自然知道如今宋茵在都城是个什么名声。 宋茵与赵天赐在临江楼的事如今已经全城皆知！ 整个都城的人都在背后偷偷说宋茵不守妇道，议论宋家…… 这一切，全拜宋芙所赐！ 怎么办？ 她现在要怎么办？ 柳氏这般想着，身体一软，当场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柳氏的奶娘忙扶住柳氏，一脸的焦急，看向宋芙，“大小姐，夫人都晕过去了，求您就放过夫人吧！” 这话说得，倒像宋芙平日里有多嚣张纨绔不饶人一般。 宋芙也不急。 她看向柳氏的奶娘，“柳姨娘如此不懂规矩，可见平日里身边恶奴多有纵容怂恿。” “来人，将她带下去。” 柳氏的奶娘王嬷嬷显然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当即反抗挣扎起来，“大小姐，你，你不能动我……” 没人听她的。 棋云给了府卫一个眼神。 府卫立刻上前，就要去拉王嬷嬷。 “夫人，夫人……”王嬷嬷连声求饶。 宋芙冷眼瞧着。 眼看着府卫走到王嬷嬷身边。 “啊~” 柳氏却在这时幽幽转醒，苍白的脸上带着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 “啊！你们要做什么？”柳氏怒视着面前的府卫，揽着王嬷嬷后退半步。 “大小姐，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对我吧！” 柳氏都醒了，那两个府卫自然停下脚步，没再上前。 宋芙侧身看向两位嬷嬷，说：“接下来，就拜托两位嬷嬷了。” 宋芙身侧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 对这位柳夫人的作态都已有了判断，言行举止，当真是半点也上不了台面。 可两人已然应了宋芙此事，自然不会推诿。 “世子妃放心。” 柳氏心有不甘，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夫君怎么还不回来？ 若是夫君在，是定然舍不得她被宋芙这般欺负，受这样的委屈。 她相信从宋芙踏进宋家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下人去通报夫君，她只需再等等…… “柳夫人。” 两位嬷嬷的声音打断了柳氏的思绪，“请吧。” 两位嬷嬷都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在外行走也代表了太后的脸面。柳氏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对这二位不敬。 “两位嬷嬷，我儿还受着伤，我能否……” 一位嬷嬷好奇询问：“柳夫人莫非还会看病诊治？” “我不会……” 嬷嬷板起脸，“那留下来有何用？” 柳氏面色一白，嘴唇翕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夫人放心，世子妃仁善，未免您担心小公子，特意请了太医来诊治。” 嬷嬷的话听到柳氏只想骂人。 宋芙仁善？ 什么屁话！ “柳夫人。”嬷嬷的面色已经微沉，显然对柳氏的拖延有了些不满，“请吧。” 柳氏紧咬下唇，到底还是迈步往外走去。 宋芙看见，她下意识地拉住了王嬷嬷。 柳氏很信任王嬷嬷。 …… 皇宫。 程钰抵达皇宫之时，刚刚从养心殿出来的宋修齐正准备要出宫。 可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定王世子。 刚刚在定王府时，宋芙那般嚣张，若无程钰的默许，她岂能做到？ 宋修齐自然也明白程钰的态度。 一时面皮抽动，只觉晦气。 甚至连招呼都不想打。 “岳父大人。” 清冷的声音响起，宋修齐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程钰。 是，是在喊他？ 他心里可没半分欣喜，只有防备和怀疑。 程钰这是要做什么？ “我有些事想与岳父大人细聊。” 宋修齐顿了顿，“不知世子要聊什么？在宫中怕是不便，不如……” “无妨。” 程钰道：“只是在此之前，我需先面圣，事关紧要，烦请岳父大人在此稍等我片刻。” 宋修齐微微皱眉，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程钰不带什么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宋修齐下意识地点头，“好。” 宋修齐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程钰进了养心殿，然后……许久都没出来。 宋修齐都等得不耐烦了。 想着索性先离开。 可刚转身，便被一个小太监拦住，小太监笑着说：“宋大人，世子还没来呢。” 宋修齐微微一怔，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方才只是怀疑，那此刻几乎能确定。 程钰是故意拦他！ 程钰想做什么？ 或者……是宋芙？ 宋修齐迈步就想往外走，可小太监再次拦住他，笑眯眯地出声，“宋大人。” 宋修齐看着小太监的笑脸，冷静下来。 这人是陛下身边伺候的。 走？ 不走？ 宋修齐眼神变幻，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 …… 宋家。 柳氏已经被两位嬷嬷带着去学规矩。 太医也已经到了宋家。 但打宋启的时候棋云悄悄用了暗劲，表面上看着不是很严重，可内里损伤却不轻。 这也是宋启一直哭喊疼的原因。 宋芙就在院中，都没多瞧宋启一眼，只留下几个府卫保护教导柳氏规矩的嬷嬷。 主院外。 宋芙看着两位嬷嬷，认真道：“两位嬷嬷，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笑道：“世子妃放心，奴婢们一定好好教导柳夫人。” 宋芙这才离开宋家。 十分顺畅。 出了门，宋芙都还有些奇怪，虽然她叫人拦住了宋家去找宋修齐的小厮。 但宋修齐出了宫应该也能听到消息才是。 怎的人还没来？ 不过算了。 宋芙上了马车，对棋云道：“柳氏很怕我带走她身边的那个王嬷嬷，说明她应该是知道什么。” “去查一下她的情况，有无软肋。”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我要见她。” 第183章 要你儿子的命不要 宋修齐刚出宫门，就看到宫门边急的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长随。 “老爷！” 看见宋修齐，长随立刻上前，声音焦急，“府里出事了。” 宋修齐早有准备，听到这话心还是沉了下去。 长随三言两语将宋芙闯入宋家，让嬷嬷教导柳氏规矩的消息说出来，并道：“老爷，这消息如今已传遍都城。” “而，而且……” 宋修齐表情极其难看，一脸煞意寒霜，“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吞吞吐吐的做甚。 长随低下头，“方才安平长公主命人去了宋家，斥，斥责了夫人……” 长随的声音越来越低。 宋修齐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许多。 丢人！ 这实在太丢人了！ 安平长公主身份尊贵，是陛下的姑母，她亲自出言训斥…… 这都城之中谁还敢与柳氏来往亲近？ “还，还有……”长随话刚出口，宋修齐便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倒。 还有？ 长随忙扶住宋修齐，一时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说：“老爷。” 他很是担心。 宋修齐定了定心神，稳住身体，看向他，“还有什么？说。” 长随下意识的加快语速，道：“二小姐和小赵爷在临江楼的事已经全城皆知……” 宋修齐对这些风向还真不是很了解，毕竟第一时间就去捂临江楼的嘴不说，从定王府出来他就第一时间进了宫告御状。 又被程钰蓄意拖延了时间，今日一整日都耽搁在了宫中。 宋修齐身体一软，幸而长随方才就已经扶住他，倒是没真摔倒。 难怪，难怪他方才觉得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丢人…… 当真是太丢人了…… 宋修齐灰溜溜的上了马车，道：“回府。” 他今日才在陛下那看了对临江楼的调查，知道在这件事上宋茵绝对不无辜。 但他想到外头那些可能的议论，还是觉得臊皮。 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宋修齐回到宋家，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着他的柳氏的人。 “老爷，您救救夫人吧。” 侍女上前，跪在宋修齐面前。 砰！ 宋修齐一脚踹在侍女身上，将人踹了个仰倒。 侍女姿态狼狈的摔倒在地，面露痛苦之色，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忙又跟个不倒翁似的跪回来。 “老爷。” 侍女继续哀求，“只有您能救夫人了，老爷，那两个嬷嬷听了大小姐的话，想方设法的折磨夫人。” “老爷，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就算是看在少爷的份儿上，求求老爷去见见夫人吧。” 侍女在地上磕头。 宋修齐往里走的脚步一顿。 到底朝着主院的方向去。 主院。 柳氏正躺在屋内“哎哟，哎呦”的叫唤，听着好像吃了极大的苦头一般。 宋修齐的心也稍软了些。 这些年表妹为他付出良多。 王嬷嬷听到柳氏的叫唤，自然也是心疼得不行，“夫人，您受苦了……” 宋修齐迈步进门。 看到她，柳氏顿时更加委屈，已经年纪不小的她风韵犹存，此刻双眼含泪，欲说还休的看着宋修齐。 在莹莹烛火之下，倒显出几分格外的风情。 宋修齐只瞧着，一颗心便也软了下来，忙上前几步，心疼道：“可是身子不适了？” 王嬷嬷见此，立刻识趣的起身，出了主屋。 很快，屋内的声音就变了调。 王嬷嬷听到屋内的声音，面上多了满意，转身脚步轻快的往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对院中伺候的侍女道：“你们机灵着些，就在老爷夫人这边守着。” “若是夫人唤你们，切不可懈怠！” 王嬷嬷是柳氏的奶娘，身份自然非比寻常，众人立刻道：“是，嬷嬷。” 王嬷嬷年纪大了。 柳氏体恤她，自然是没叫她守夜的，王嬷嬷这会儿便迈着小脚，朝着她的住所走去。 可才刚进院子。 便见一个小厮匆匆走到王嬷嬷身边，“嬷嬷，方才有人托小的给您送口信。” “说是您家孙儿忽发高烧昏厥过去了，您儿媳妇如今正不知如何是好。” 王嬷嬷听完，当即蹙眉。 立刻转身又回了主院。 祝愿里的灯仍旧亮着，动静不比方才小，王嬷嬷此刻却只觉得心急。 她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步，透过主院的门，瞧见在外焦急张望的小厮，心里下了决定。 对一边的侍女说：“我有些事，需得出府一趟。” “若是夫人问起我，便说我家中有事。” 小侍女自不敢多说什么，连声应是，目送王嬷嬷离开主院。 “走。” 王嬷嬷对小厮说。 她快步离了宋家大门，匆匆朝着她家住处而去。 可走着走着。 王嬷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刚刚太心急，所以没细想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但此刻再一想…… 传信的人呢？ 寻常都是儿子来府中找她，然后赶着牛车带她回家。 但她此刻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一时有些骑虎难下，犹豫片刻，还是继续往前走。 兴许是她想多了。 她生这个儿子算是老蚌生珠，当初长子因着要奶柳氏，奶水不够夭折了。 如今这儿子比柳氏要小好几岁。 到了她这把年纪，别人家都儿孙满堂，她却才一个孙儿。 从小就极得她宠爱。 一直到了家门前。 王嬷嬷推开家门，顿时瞳孔微缩。 她转身就要走。 “你儿子媳妇孙儿的性命不要了？”慢悠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王嬷嬷身形顿住，再也迈不动步。 她缓缓转身，扯开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大，大小姐。” 坐在屋内的人正是宋芙。 而王嬷嬷的儿子媳妇都十分拘谨的站在一边，她儿媳妇的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婴儿。 在几人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男人，手中的长剑在烛光下显得铮亮。 棋云则已在王嬷嬷的身后落地，堵住了她离开的路。 宋芙虽是询问。 却并没有给王嬷嬷选择的权利。 王嬷嬷喉咙滚动了下，强打起精神，看向宋芙，“大，大小姐……” “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嬷嬷只觉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大小姐，若是老奴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冲老奴来就好。” “老奴的家人是无辜的。” 第184章 当年的真相 宋芙听到这话，只觉好笑。 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倒是知道家人无辜了，从前怎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呢？ 她抬眸看王嬷嬷，“放心，我只是有些话想问王嬷嬷。”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宋芙这话算得上客气。 可王嬷嬷却只觉得心底发寒。 若说来之前心里还存着些许侥幸，但此刻对上大小姐那双眼睛。 她就知道。 她骗不过大小姐。 王嬷嬷双腿发软，眼神变幻不定。 宋芙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姿态闲适。 “大小姐想问什么？”王嬷嬷强作镇定。 宋芙放下茶盏，“三年前，柳氏究竟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大小姐，您一定是误会了吧？三年前……” 王嬷嬷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道痛呼声响起。 “啊！” 却是黑衣人一脚踹在王嬷嬷儿子王富贵的膝弯处！ 王富贵猛地跪下，一脸痛色。 “王嬷嬷，想好再说。” 王富贵疼的表情扭曲，忍不住喊出了声，“娘！救我，救我啊！” “哇……” 王富贵的嚎叫声显然吓到了他媳妇怀里的婴儿，小孩儿也哭嚎起来。 嗓门又大又亮，声音很是清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屋子显得十分嘈杂。 宋芙看着王嬷嬷眼里的心疼，“想好了吗？” “老奴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王嬷嬷嗓音略有些沙哑，却还是倔强否认。 宋芙唇角轻扯，慢条斯理对黑衣人道：“继续。” 黑衣人立刻再次动手，一脚接着一脚，踢在王富贵身上。 此刻的王富贵就跟个破旧麻袋一般，任人宰割。 “娘，救我。” “救救我……好痛啊。” “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 王富贵的惨叫声与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吵得人耳朵痛。 随着王富贵的痛呼声逐渐低了下去。 王家媳妇猛地抱着孩子跪下，“大小姐，妾身知道……” 啪！ 王嬷嬷猛地上前，一巴掌打在儿媳妇的脸上，“贱蹄子，你胡说什么！” 王家媳妇被打的歪过头去，小脸迅速肿起，声泪俱下道：“娘！您救救夫君吧。” “夫君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王富贵此刻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几乎听不见喊痛的声音。 再打下去，真的会死。 而黑衣人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就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眼里都没有丝毫怜悯。 王家媳妇见此，将孩子放在一边的地上，猛地扑过去，挡在王富贵身上。 黑衣人动作微顿。 打女人这种事……他还真是不擅长。 王嬷嬷看了看儿子儿媳，恨恨出声，“我是不可能背叛夫人的！” 说着，她猛地就要朝一边撞去。 她看不下去亲儿子在她眼前被人打死。 但长子去世那些日子，陪在她身边的是襁褓里的夫人，说句僭越的话，在她心里，夫人与亲生女儿无异。 那就她死吧！ 只要她死了，一了百了！ 王嬷嬷动作快，棋云的动作比她更快，棋云直接拉住王嬷嬷，而后将人按在地上。 方才还站着的王嬷嬷，此刻也毫无尊严的趴伏于地。 “想死？” “没那么容易。” 王嬷嬷几番挣扎，终于是挣扎不动。 宋芙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丢给棋云。 她声音幽幽，“看来你儿子儿媳妇孙儿三个人在你心里的地位，都比不过柳氏一人啊。” 王嬷嬷身体微僵。 她敏锐察觉到儿子媳妇看她的眼里多了些埋怨。 可…… “给她喂下去。” 下一瞬，王嬷嬷的嘴里便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怒视宋芙，“你给我吃了什么？” 宋芙轻笑，看向王家媳妇，“你说。” 王家媳妇喉咙滚动，跪在王富贵面前，声音发颤，“大，大小姐，奴，奴家知道的也不多。” “但奴家猜到，您定是为了您母亲而来的吧。” “闭嘴！”王嬷嬷怒吼，额头青筋滚动。 可她很快就额头出汗，蜷缩着身体满地打滚。 宋芙方才给她吃的是一味毒药。 能叫她浑身上下抓心挠肝的疼痛瘙痒，却寻不到半点缓解之法。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倒是要瞧瞧，王嬷嬷的嘴有多硬。 她看向王家媳妇，“继续。” “三年前，奴家曾听婆母偶然间提过什么江家之类的。” “只是更多，奴家却是不知了。” 王家媳妇重重叩头，“大小姐，奴家的夫君也不知情，求求您别打他了。” 倒是个重情义的。 “啊……” 此刻痛的满地打滚的已经成了王嬷嬷，她声音凄厉嘶哑。 整个人已经被棋云用绳子捆了起来，只能硬生生的捱着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 宋芙听到了王嬷嬷嘶哑的几乎没声的声音，“说，说，我……我说。” 为了夫人，她可以死。 但生不如死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宋芙这才给了一颗药丸。 王嬷嬷急不可耐的就主动吞服。 宋芙友善提醒，“这药能暂时缓解，若你想耍花招……” “我说。” 王嬷嬷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此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宋芙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 黑衣人带着王家那一家三口出去了，宋芙这才道：“说。” 王嬷嬷喉咙滚动了下。 声音嘶哑的如同破风箱，听着就很难受，“三年前，江家出事。” “夫人说，这是她被扶正的好机会，可江氏……可大夫人她虽然病了一场，却因身体底子很好，而没甚大碍。” “夫人说不能这样下去，就，就让人日日和大夫人说江家人的惨状，夜夜扮演江家人在大夫人耳边哀嚎啼哭。” “那，那时您不在京中……” 宋芙知道，她那时初听江家噩耗，不敢置信。 她便只身纵马前往藏锋谷，想要查清事情真相，还江家清白，却不料…… 她周身杀意翻涌，看着王嬷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王嬷嬷喉咙滚动，“大夫人郁结于心，难以排解，身体每况愈下。” “等您抵达都城时，已，已回天乏术……” 第185章 终点在她，哪都顺路 屋内安静的可怕。 分明是夏日的深夜，王嬷嬷却只觉得浑身寒冷，如在冰窟。 “大，大小姐……” 王嬷嬷跪在地上，“此事都是老奴所为，求，求您放过老奴的家人。” 她不是不爱儿子孙儿。 只是不愿为了一个孩子舍弃另一个孩子。 但如今既然都已经和盘托出，她自然也就盼着儿子孙儿平安。 希望大小姐看在她如此坦诚的份儿上…… 宋芙还没说话，棋云就冷笑出声，“如今倒是记得你有家人了，害人的时候怎么不为他们想想？” “感情这世上就你有家人？” 棋云一脸的讥诮。 若别人听到这话兴许还会觉得羞愧，王嬷嬷却是一脸麻木。 弯着腰只想给宋芙磕头，“大小姐，您最心善，求您，求您……” 宋芙表情冷漠。 “有证据吗？”她问。 虽然她心里猜度，当初柳氏做这件事的时候就百般谨慎，如今三年过去，就算当初留下什么把柄应该也早就被处理干净。 可她还是抱着希望多问了一句。 王嬷嬷身体微僵，眼里渐渐浮现出绝望，“大小姐……” “大小姐，您杀了老奴吧，老奴愿意以死向大夫人赔罪。” “急什么？” 宋芙讥笑出声，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对上王嬷嬷的眼睛，好似看穿了她内心的所有想法。 王嬷嬷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垂下头颅。 “将人带进来。”宋芙一声令下，黑衣人带着王富贵一家三口进了门。 砰。 王富贵被重重丢在地上，王嬷嬷下意识的往儿子的方向挪动了下。 眼里难掩关心。 “好好活着，别想寻死。”宋芙看着王嬷嬷，面上甚至还带着笑。 只那笑落在王嬷嬷眼里，简直就与恶鬼没有区别。 “要是你死了，我一定送你儿子孙儿下去陪你。”她眼神坚定执拗，“说到，做到。” 王嬷嬷身体一软，瘫坐在地。 大小姐这是要报复她！ 大小姐不让她死，是要她生不如死。 “当然，你们也可以跑试试。”宋芙的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不过被抓到的话，你的儿孙会不会少个零件……就不好说了哦~” 宋芙的声音抑扬顿挫，听起来她似乎还挺期待。 王嬷嬷心里哪敢有别的想法？ 王家媳妇无声抽噎，抱着孩子连连摇头。 宋芙这次离开。 临走之前，还没忘让人将王家砸的稀巴烂，至于所有的金银细软，尽数带走。 毕竟王家是王嬷嬷养家。 家里的东西多数是柳氏的赏赐。 至于受了那么重的伤的王富贵会不会死，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与她何干？ 刚离开王家，宋芙就沉下脸，看向黑衣暗卫，“江十七，盯住他们。” “是。”暗卫迅速隐匿。 棋云尽职尽责的跟在宋芙身边，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说话。 世子妃刚刚得知那些事，心情必定不好。 可她不会安慰，只能默默的跟在世子妃身边。 但世子妃表现的越是冷静，棋云的心里就越是担心。 她从小跟在世子妃身边，自然知道世子妃与夫人之间有多亲近。 她倒宁可世子妃发泄出来，别一直憋在心里，最后伤了身子。 “棋云。” 宋芙出声。 棋云忙收回思绪，小心答道：“奴婢在。” “你去将方才所得的金银财宝尽数捐去慈幼院。” 宋芙条理清晰的吩咐。 棋云蹙眉，担心询问：“世子妃，那您……” “去。” 宋芙道。 棋云见世子妃心意已决，不敢多说，只得应了一声是，转身去安排。 宋芙并未乘坐马车。 而是一个人走在深夜的都城之中。 漫无目的。 她身后远处。 有一道身影正远远跟着她，这人一身黑衣，戴着一张恶鬼面具。 他看着宋芙的背影，表情十分复杂。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时的都城之中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黑暗之事。 宋芙越走越荒凉。 很快，就到了一片荒废之处，很难想象在繁华的都城之中竟还有这样大的一块地方，满是断壁残垣。 江家旧址。 三年前，藏锋谷案后。 江府于一个深夜起火，无人救援，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将往日鼎盛煊赫的定国将军府，烧成了一片废墟。 三年过去，此处已经长满杂草，再瞧不出从前的样子。 程钰眼睁睁的看着宋芙一步一步的迈步进了其中。 没多久，里面传来压抑的，满是歉疚的，委屈的哭声。 程钰停在原地。 他很想，很想走进去，将那个脆弱的小姑娘拥在怀里，轻声安慰。 可是……此刻的宋芙，也不一定想见到第二个人，不然也不会躲到这里来。 否则，他一定不顾一切！ 哪怕前功尽弃。 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声又渐渐走了出来，程钰眼神轻闪，迅速后退。 在宋芙出来时，他做出刚刚抵达的样子。 皎皎月色下，宋芙的眼睛泛红，微有些肿，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神却是黑亮有神。 执拗又坚定，眼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影司使。” 宋芙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您怎么会来？” 程钰沉默片刻，说：“路过。” 宋芙抿唇，不置可否。 迈步往前走去，程钰沉默跟上。 “今天的事，多谢影司使了。”宋芙说的是王家消息的事。 王嬷嬷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对唯一的儿子王富贵保护的很好。 寻常不轻易回来，便连宋家都没几个人知道她竟有儿子。 棋雨能如此迅速的查到王富贵一家三口，宋芙猜想应当与眼前这人有关。 “不客气。”程钰说。 宋芙笑了笑，“此次算我欠影司使一个人情。” “不必。”程钰回答的很快。 宋芙没与他争，意思却很明显。 两人沉默往前。 许久，程钰才说：“若有需要，尽管与我说。” “为什么？”宋芙侧眸看他，“影司使大人，为什么这样帮我？” 程钰微垂下眼，“世子妃就当是同病相怜吧。” 说着，他抬眸看了看，“前方便是定王府，在下告辞。” 第186章 复仇第一步 “世子妃！” 影司使刚离开，原在定王府门口四处张望的棋云便匆匆跑了过来，“您回来了世子妃！” 吓死她了。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若世子妃再不回来，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倒是想让人去寻世子妃，但又不敢闹大。 只想着要是天亮了世子妃还没回来，就去寻世子！ 或是夤夜司的影司使，长公主府的小公爷等人。 “嗯。” 宋芙点头，沉默地进了门。 这一路回定王府，和影司使的交谈并没有让她觉得心情愉快，只像是有人陪。 此刻孤单再度席卷而来。 宋芙回到屋子，就那么上了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 棋云和棋雨对视，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放心吧。” 宋芙看向两人，“我没事。” “我也不会有事，我还要为娘报仇的。我只是有些累，想睡会儿。” 棋云棋雨长出一口气。 两人忙退了出去，不想打扰了宋芙休息。 …… 宋家。 柳氏醒来时，宋修齐已经不在身边，她坐起身来，喊了一声，“奶娘。” 若是往日，王嬷嬷必定第一时间答应，然后满脸笑意地到她身边，服侍她。 可今日却没反应。 “奶娘？” 柳氏又喊了一声，外头才匆匆传来脚步声，看着十分憔悴的王嬷嬷迈步进了屋。 “夫人。” 王嬷嬷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柳氏一看便大惊，“奶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王嬷嬷勉强扯开一个笑，说：“劳夫人挂心，没什么事。” “就是昨儿家里的小孙子不适，熬夜上火，这才害了嗓子……” 她用破锣嗓子解释着，柳氏听得直皱眉，只觉心脏好似被猫抓似的，难受极了。 “奶娘。” 柳氏忙打断王嬷嬷的话，说：“既然你身子不适，就该好好休息才是，我这里不需你伺候。” 王嬷嬷微怔，“夫人……” “去吧。”柳氏再次出声，同时对外喊道：“张妈妈，进来。” 张妈妈就是上次为宋茵的婚事去找宋芙那个，这些年一直也在柳氏身边兢兢业业地伺候。 却终究是比不过王嬷嬷的情分。 此刻听到柳氏的声音，张妈妈忙就迈步进来，挤开王嬷嬷，“王嬷嬷，夫人心疼你，你还不谢谢夫人？” 王嬷嬷见此，只得道谢，然后退了出去。 张妈妈等着人走了，这才低声对柳氏说：“夫人，奴婢瞧着王嬷嬷的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关注柳氏的表情。 瞧见柳氏皱了眉，她忙将话都咽了回去，转而说起别的。 王嬷嬷出了门，站在日光底下，却只觉一阵恍惚。 今日一早，她是被昨夜那黑衣人提溜着丢到宋家大门外的。 让她回宋家，回夫人身边。 是大小姐的意思。 按照大小姐的性子，既然得知了三年前的真相，必定不会放过夫人。 可背叛夫人的是她！ 她岂敢向夫人坦白？若与夫人说了，怕是明日他们一家四口都会变成白骨。 若不说……就眼睁睁地看着夫人出事吗？ 王嬷嬷心里痛苦万分。 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大小姐也死了，那就好了。 …… 宋芙是真睡着了，她醒来时已经午时。 “世子妃。” 棋雨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说：“您不知道，一早问心堂那边就闹起来了。” “白侧妃听说了外头的消息，将二小姐好一顿教训，听说二小姐都被打破相了呢。” 棋雨绘声绘色地描述事情经过，声音努力轻快。 宋芙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棋雨是希望她听到这些，心情能好一些。 宋芙很给面子，听得很认真。 宋芙不用想也知道，被禁足的白侧妃能知道宋茵在外头的传闻这一点也不简单。 但她没有追问。 午膳刚送上，宋芙便听说了宋茵正在哭着闹着要太医。 但没人理她。 宋芙顿了顿，吩咐，“去给她请个大夫。” “世子妃？”棋雨瞪大眼睛，没想到宋芙会这样说。 二小姐做的那些事，天怒人怨。 再加上还有一个那样的母亲…… 宋芙放下汤匙，道：“到时我再送她一份礼物。” “礼物”二字被加重，可见绝不是什么好意思。 棋雨立刻道：“是。” 棋雨转身离开。 宋芙表情冷漠。 她自然是要针对宋茵、王嬷嬷、柳氏…… 她们是凶手，更是作恶的伥鬼。 在这件事里，有一个人得了所有的好处，却又完美隐身。 ……宋修齐。 宋家真正管事的人是宋修齐，哪怕柳氏早早掌管了中馈，可若无宋修齐的默许甚至……暗示。 柳氏不敢对阿娘动手。 江家被指控叛国，借着江家爬上来的宋修齐大义灭亲，上奏折写檄文痛斥江家之后，还嫌关系撇得不够干净。 还想要母亲的命。 可他又不想亲自动手，便给了柳氏暗示。 只要母亲没了，柳氏便可扶正。 因为小舅舅乃是神医弟子，她也学过医，所以柳氏不敢对母亲下毒。 用了那般诛心的手段。 这些都是宋芙昨晚到现在，分析出来的。 宋家人，都该死！ 但就这样死，未免太轻松了。 阿娘吃过的苦，他们都该一一品尝才是。 “棋云。”她放下碗筷，轻喊一声，将一枚药丸递给她。 “告诉王嬷嬷，只要她下给柳氏，我便能在她下次发作时，给她解药。” “是。” 棋云立刻带着药丸离开。 宋芙饶有兴致地想着，王嬷嬷能坚持多久呢？ 当然，下一个就是柳氏。 柳氏又能坚持多久呢？ 与此同时。 棋雨命人给宋茵请的大夫也到了。 自然不是太医。 宋茵看着就很不满，她捂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棋雨，“太医呢？我要太医！” 棋雨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茵。 “二夫人，太医原是请了的，可听说是给您看诊，人家……” 棋雨话头一转，笑道：“都城里就这么一位大夫愿意给你看诊，你要是不想看，我便请大夫离开。” 眼看着棋雨当真要带人离开。 宋茵终于出声，“站住！” 第187章 选择权在你 宋家。 棋云轻车熟路的到了王嬷嬷的住处。 作为柳氏身边最信任的人，她拥有一个单独的屋子。 此刻她正怔怔的坐在屋内，双眼发直，表情呆滞。 一直到棋云走到她面前，她才猛的反应过来。 砰。 着急慌乱的王嬷嬷匆忙起身，却撞到了小桌子，然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棋云就那样冷眼看着。 眼神都没变一下。 “你，你来做什么。”王嬷嬷声音发颤，“我已经什么都说了，大小姐还要怎样？” 棋云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嬷嬷，说：“我自然是来救你的。” “昨晚疼痛发作……很难受吧。”她笑着将瓷瓶放在桌上。 “给柳氏吃下这个药，就可以给你解药。” “不可能！”王嬷嬷下意识的反驳，她是绝对不会伤害夫人的。 “呵。” 棋云轻笑一声，眼带讥诮，“选择权在你手里，不过我劝你，别这么早下定论。” “药只有一枚，丢了可就没有了哦。” 说完，棋云直接离开。 王嬷嬷愣在原地，看着那瓷瓶犹如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犹豫许久。 她一把抓住瓷瓶，将其掷出去。 砰！ 瓷瓶撞到墙上，碎裂开来，一颗黑褐色的药丸在地上滚了几圈。 王嬷嬷的眼神不由的落在药丸上。 许久许久，她还是走过去，将药丸捡了起来。 …… 长公主府。 宋芙洗漱收拾之后，便来了长公主府。 昨日长公主让人去宋家申斥柳氏之事，她自然也知道了。 她这次就是上门来道谢的。 长公主看见宋芙，忙对她招了招手，“阿芙，过来。” 长公主上下打量宋芙，瞧她虽是安然无恙，却模样有些憔悴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 “别担心。”长公主说：“万事有我为你撑腰。” 宋芙心中十分感激，“长公主，您对我真好。” 长公主笑了笑，又说：“昨日之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柳氏那边本宫也已训斥过，你若不喜她，往后很不必去见她。” 宋芙并未反驳，一一笑着点头，“阿芙都听长公主的。” 避让自然是不可能避让的。 她要的可是柳氏的命。 “至于宋茵……”长公主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实在是从根子上就被教坏了。” 虽然临江楼的事对外宣称是宋茵也被算计了。 但临江楼可是宋茵的产业。 便是给那些奴才一百个胆子，也没有敢这么算计自家主子的。 如长公主这般慧眼如炬的人，自然看得出来，宋茵此次必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阿芙，你与本宫说说，宋茵在临江楼是否想算计你？” 宋芙摇头，“不是我。” “是阮姐姐，宋茵偷拿了我的东西做信物，约阮姐姐在临江楼相见。” 长公主皱紧了眉，心里的不屑在听到宋茵盗用宋芙之名时转变成了怒火。 宋茵不仅想算计阮瑜，还想把一切栽赃到宋芙身上。 好大的狗胆！ “她岂敢？！”长公主横眉怒目，“原我还不知要怎样惩她，如今倒是有了些想法！” 宋茵所作所为，比柳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芙瞧见长公主因着涉及了她而变得十分生气，忍不住软软的靠在了长公主膝上。 “长公主，您怎么这样好呀。” 长公主的眉眼温和下来，抬手抚摸着宋芙的头发，“哪就好了？这都城中人人怕本宫。” 长公主素来威严，身份尊贵，都城众人自是敬之畏之。 宋芙抬眸冲她一笑，“就是好。” “长公主最好。” 她的声音罕见的带了几分娇蛮，如在撒娇一般，听的长公主心里又暖又软。 愈发坚定了要为宋芙撑腰的心思。 但她很快想到什么，不由多问一句，“宋茵为何对阮家那位下手？” 没道理啊。 宋芙微垂眼睑，轻轻摇头，“阿芙也不知道。” 倒是林嬷嬷此刻含笑在旁说：“殿下，说起阮家小姐，老奴倒是听说了一件与阮小姐有关的事。” “听闻二皇子想要求娶阮家小姐。”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抹锐芒，“那与宋茵一道的……是赵家那小子？” “正是。”林嬷嬷点头。 “呵。”长公主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宋茵倒是连赵家小子也能算计。” “好样儿的。” 宋芙没说话。 长公主也没再深究，于她而言，朝堂上那些波澜诡谲，她实在不想管。 宋芙又坐了一会儿，给长公主诊了平安脉，确定长公主的身体在逐渐好转，她才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十分热情的留宋芙用晚膳，瞧见宋芙要拒绝，她有些无奈的说：“就当陪陪我这个孤独的老婆子。” “长宁不在府中，只剩我一个人喽。” 长公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宋芙实在不好推辞，只得点头应下。 又客套的问了一句，“小公爷不在府中？” “是啊。”长公主点头，“他如今去了国子监念书，可算是安定下来，说要考个功名出来。” 宋芙微怔，倒是没料到陆长宁竟当真沉下心去念书了。 她没记错的话，陆长宁从前一心是想从军的。 只成国公府就他一根独苗儿，长公主便不准他去。 再加上长公主的身体又一直不好，这才没去成。 她想了想，说：“挺好的。” 若小公爷当真转变了想法，那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前些日子还与本宫叫嚷着要去从军呢。” “忽然不知怎么回事，就变了想法，老老实实的去了国子监念书，说是明年开春下场，要考个功名出来。”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顿时有些紧张，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会……是因为她吧？ “祖母！” 陆长宁有些气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您胡说什么呢！” 匆匆走进来的人正是陆长宁。 他一身月白色锦袍，上面绣着金丝银线，眉眼明朗，微皱着的眉和微泛红的耳朵透着满满的少年气！ 他说着话快步进门，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一侧的宋芙。 第188章 被人利用的呆木头 陆长宁深吸一口气，看向宋芙，抱拳行礼道：“宋大夫。” 宋芙已然站起身，此刻客气地回礼，“小公爷。” 她还是有些尴尬的，刚刚长公主还说小公爷不在府中。 这就回来了。 偏偏她已经答应了长公主留下用晚膳，这会儿也不好再提离开…… 长公主皱眉，嗔了陆长宁一眼，“你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长宁：“……” 自然是因为他听说了宋大夫来长公主府。 再加上昨日的事，他心里有些担心，这才想着赶紧回公主府，可以亲口问问宋芙。 “今日夫子有事，放了假。”陆长宁随口回答自家祖母。 而后转头看向宋芙，满目关切，“宋大夫，昨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可还好？” 宋芙还没说话，长公主已觉得没眼看，忍不住歪过头去。 这样问…… 难怪阿芙对她这个蠢孙儿避之不及。 宋芙倒没多想，含笑点头道谢，“多谢小公爷关心，我一切都好。” 陆长宁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而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时不时地悄悄抬眸看宋芙，一整个就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长公主和林嬷嬷对视一眼，眼里都满是无奈。 幸而也没尴尬多久。 外头就传来侍女的声音，“长公主，大皇子，二皇子，定王世子到了！” 他们来做什么？ 这是几人脑中同时闪过的念头。 “请进来。”长公主沉声道，又看向陆长宁，“坐。” 很快，大皇子，二皇子还有程钰便一道进了来。 长公主的辈分在这摆着，大皇子二皇子以及程钰自然都是老老实实的请安。 “姑祖母。”几人同时躬身。 同时宋芙和陆长宁也起身向大皇子以及二皇子行礼。 礼毕，众人一一落座。 长公主这才道：“今日倒是巧得很，怎的都来了？” 大皇子立刻起身道：“回姑祖母的话，我是为着宋家的事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皱了眉。 大皇子却是道：“姑祖母，宋夫人毕竟是宋大人的妻子，是朝廷命妇。” 他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轻轻颔首道：“更是世子妃的长辈。” “纵宋夫人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姑祖母您训斥自是理所应当，可世子妃昨日之举实在是……” 大皇子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已然听不下去，她抬眸看他，“大皇子。” “你来与本宫说这些话，皇后可知晓？” 大皇子微微愣了下，还是很快摇头，“母后并不知情。” 长公主点了点头，说：“本宫料想皇后也不知道。” 否则定会拦住大皇子，不让他说出这些蠢话。 大皇子微皱着眉，还没理解长公主的意思，一边的二皇子已然开口，“姑祖母，我觉得皇兄言之有理。” “呵。” 长公主冷笑一声，抬眸看着两人，说：“让嬷嬷教柳氏规矩，正是本宫的意思，你们有意见？” 大皇子一愣，“可……” 长公主不耐烦听他说话，直接道：“本宫身子不便，便将这个差事交给阿芙，你们有意见？” “再则，两位皇子，这是女眷内宅的事。你们什么身份？岂能着眼于这些地方？” 说出去她都嫌丢人！ 长公主的话毫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大皇子立刻低下了头，“姑祖母教训的是。” 二皇子同样如此，一言一行皆跟着大皇子，表现得像个忠实跟班。 思及此。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这怕又是二皇子的计谋。 在利用大皇子这件事上，二皇子倒是得心应手。 但二皇子惯会伪装，一直都表现得温和无害。 大皇子又实在性格温和的甚至有些木讷天真，从小恪守君子之道，对于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十分维护疼爱。 正想着。 宋芙忽然察觉到一道满是恶意的眼神。 她转眸看去—— 二皇子对她扬起一个温和无害的笑。 宋芙背后一凉，只觉得像是被恶鬼盯上。但她很快就对着二皇子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 这次换二皇子愣住。 “两位皇子来此就是为了此事？”长公主问。 二皇子正要出声，大皇子已经点头，“回姑祖母的话，是。” 长公主冷笑一声，“既然话已说完，老身这里就不留二位皇子了。” “送客。” 长公主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临江楼的事她听宋芙描述，心知怕是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二皇子往常的一些小动作，长公主实在不想看见他。 至于大皇子？ 人倒是没问题，就是跟个呆头鹅一样，傻乎乎的，她看着也心烦。 长公主这般说，大皇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更加羞愧。 “叨扰姑祖母了，我这就走。” 至于二皇子，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姑母，身份尊贵，夫家成国公府一门皆为保家卫国而死，有功在身。 只要长公主和陆长宁不谋逆叛国，没人能动他们，没人敢动他们。 林嬷嬷客气地将大皇子和二皇子送出门。 长公主忍不住摇了摇头。 又看向程钰，“你也是为宋家来的？” 程钰摇头，“姑祖母，我来接我家世子妃。” 他的“我家世子妃”几个字说得十分流畅，好似已说过千百遍一般。 一边的陆长宁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微微皱眉。 长公主也是嘴角轻抽。 前些时日不还闹着和离吗？ 宋芙和程钰沉默地离开长公主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她心里自然知道，昨日定王府的府卫那般配合，宫里来的嬷嬷那般听话。 与程钰有关。 再则，她还晓得昨日正是程钰在宫里拦住宋修齐。 毕竟宋修齐是她生身父亲，大盛以孝治天下，若宋修齐真赶到，的确会给她造成不少困扰。 这些，程钰都只默默地做。 “程钰。”上了马车，宋芙才认真看着他，“昨日的事，多谢你。” 程钰抬眸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只道：“二皇子性格睚眦必报，临江楼的事，怕是还没结束。” 第189章 世子妃心善，不会害我 他言语克制，宋芙却迅速领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在提醒她小心。 宋芙微微颔首，“我会小心。” 而后，车内再次变得安静，天色已晚，原本车内就没什么光线，此刻更是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在不知不觉中。 心跳的速度和呼吸的频率都缓缓变得一致。 这个发现让宋芙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她的呼吸乱了。 一阵沉默的慌乱之后，马车内一切恢复如常，好似方才的默契只是一个小插曲。 马车刚在定王府门口停下。 宋芙便匆匆下了马车，也没管程钰，逃似的进了门。 “世子妃……” 剑影喊了一声，宋芙甚至都没听到，快步进了王府大门。 剑影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不解。 怎么感觉世子妃奇奇怪怪的？ 宋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呆在程钰身边有点……不自在。 刚进明心院。 棋云便匆匆上前，“世子妃，二皇子今日下午从长公主府离开之后去了阮家。” 宋芙蹙眉。 去找阮姐姐了？ 棋云继续说：“不过阮小姐说身子不适，并未请二皇子进门。” “倒是二皇子，离开之后还命人巴巴地送了许多药材过去。” 棋云撇嘴，显然对二皇子这样的行径十分瞧不上。 阮小姐的拒绝就是担心与二皇子扯上关系呢。 “不要脸。”宋芙骂道。 棋云在旁连连点头。 宋芙想了想，说：“让问心堂的守卫放松一些，宋茵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跟心上人哭诉多难受啊。” “好歹这么多年情谊了，我瞧着甚是不忍。” 宋芙说得义正辞严，棋云和棋雨对视一眼，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 棋云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对了。”宋芙看棋云，“别忘了告诉宋茵，二皇子的行为。” 她自然不会让宋茵有机会算计缠上阮姐姐，她是想给二皇子找些事做。 棋云很快离开。 原本就鸡飞狗跳的问心堂更加热闹。 听闻宋茵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在第二日一早时，宋茵与身边的侍女换了身份，终于是悄悄混了出去。 听到这消息，宋芙早膳都多用了一碗鸡丝粥。 离了问心堂。 宋茵再想做什么就变得很简单，她直奔二皇子府而去。 可刚到二皇子府。 宋茵就听说，二皇子一早便出了门，去阮家了。 说是担心阮小姐在此次临江楼的事里被吓到，所以特意送了许多东西过去。 宋茵气得半死！ 二皇子原还在禁足期，那日因着临江楼的事擅闯了出去。 陛下还未申斥，二皇子便又接二连三地出门。 还都是为了阮瑜那个贱人！ 与此同时。 阮家门口，二皇子正与面前斯文儒雅的书生对视。 秦子宣常年一身青衫，身形单薄，身子骨很是羸弱的样子。 他站在阮家门边，面带浅笑，瞧着软弱可欺，却又隐约透出主人翁的姿态。 “二殿下。” “阿瑜说她身子不适，实不便见外男。” “阿瑜”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莫名带了几分缠绵悱恻之意。 二皇子面上带笑，眼里却闪过杀意。 不只为秦子宣这称得上亲昵的称呼，还因为这张脸！ 他看着就心生厌烦。 宋芙坐在马车上，抵达阮家时，远远就看见了两人对峙这一幕。 她眸光微怔，看着秦子宣有一瞬的恍惚。 他真的……好像表兄啊。 察觉到她的眼神，秦子宣与二皇子同时看过来。 他不是表兄。 宋芙眼里的怔然散去，被棋雨扶着下了马车。 “二皇子。” “秦公子，我来瞧阮姐姐。” 二皇子蹙眉，正要说话，秦子宣已然侧身相让，客客气气道：“世子妃，请。” 二皇子大怒，迈步便要跟上宋芙。 却又被秦子宣见缝插针地拦住，“二殿下，阿瑜不便见外男。” 二皇子心里的怒火已然要翻天，此刻眼神阴鸷地看着秦子宣，声音如寒霜，“滚开。” 宋芙往里走的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一眼二皇子，又看了看天色，应该要来了吧？ 就在这时。 二皇子的一个小厮匆匆跑来，低声在二皇子的长随耳边说了什么。 长随又忙低声与二皇子说了。 二皇子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一甩袖子，冷笑看着秦子宣道：“转告阮小姐，本殿改日再来瞧她。” 说完，二皇子快步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宋芙很满意。 时间卡得刚刚好。 不过…… 她上下打量了下秦子宣，这就叫上阮姐姐“阿瑜”了？ 宋芙虽然知道，这必定有阮姐姐的默许。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满。 自家好姐妹的对象，那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当初是她亲二表兄她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来，更别提现在是个身形瘦弱的病秧子书生了。 上次被救到现在也几个月了，身子还是这般单薄瘦弱。 她上次诊脉便晓得，他应当是吃过大苦头，身体底子很差。 “世子妃。” 秦子宣微垂眼睑，声音温和。 宋芙收回她的百般思绪，对着秦子宣行了一礼，道：“秦公子，前日临江楼的事，多谢你。” 秦子宣抿唇浅浅一笑，“世子妃客气。” “阿瑜和世子妃救在下性命，在下心里感激，自当投桃报李。” 宋芙一时有些纠结。 上次临江楼的事，证明秦子宣兴许不是上一世害了阮姐姐的凶手。 她犹豫了下，“上次那个药……” “无妨的。”秦子宣声音温和地截断宋芙的话，“世子妃心善，必不会无故害我。” 宋芙：“……” 她好羞愧！ 甚至心里还没来由地升生出几分奇奇怪怪的温暖感觉。 “我可以给你……” “阿芙。”阮瑜的声音传来，宋芙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转头对阮瑜灿烂一笑，快步走过去挽着她的手臂，“阮姐姐！” 阮瑜对她点了点头，眼神从秦子宣身上扫过，后才收回，拉着宋芙往里走。 宋芙的声音已然变得轻快，“阮姐姐，你身子不适吗？可是被吓到了？” “……” 两人渐行渐远。 秦子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不自觉柔软。 第190章 殿下还要我吗 二皇子离开阮家自然是因为知道宋茵去了二皇子府。 他都想骂人。 定王府是怎么回事？ 连宋茵一个女子都看不住，还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如今宋茵正处于风口浪尖。 若是让人知道他与宋茵有牵扯，那会怎么想他？ 二皇子这般想着，连带着心里对宋茵都有了点意见。 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半点都不识大体！ 二皇子府。 二皇子匆匆赶到，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宋茵的嘤嘤啜泣。 就跟小猫儿在叫似的。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心软了几分。 他推门入内。 宋茵脸上带着面纱，一双眼红彤彤地看着他，就跟小兔子似的。 她下意识地就想扑过来，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硬生生地顿住。 怯生生地看着二皇子，双目含情，“殿下还要我吗？” 二皇子轻轻叹息一声。 对着她伸出双手。 宋茵眼眸一亮，快步跑过来，一把扑进他怀里。 “殿下……” 只是两个字，却被她叫得好似拐了个山路十八弯。 二皇子的手逐渐的不安分。 宋茵如水一般软倒在二皇子怀里，白皙的肌肤泛起浅浅的粉色，香汗淋漓，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渴望。 “殿下，妾想要……” 二皇子却并不满足她，只四处撩拨点火，语气散漫，“茵茵今日怎么来了？” 说着，他就要去摘宋茵脸上的面纱。 这小妮子，今日戴着面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宋茵忙按住他的手，“殿下，不，不能看，妾现在很难看。” 她垂下泪来。 二皇子眉头一皱，坐起身来，“宋芙罚你了？” 宋芙捂着脸摇头，“不是她。” “是白侧妃。”宋茵可怜兮兮地说：“殿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白侧妃说妾身不守妇道，可，可妾身没有……”她如八爪鱼一般攀附依偎在二皇子身上，“妾的身与心，都是殿下的。” 不守妇道？ 二皇子心中暗忖，白侧妃这话倒也没说错。 他安抚地拍了拍宋茵的背，“本殿知道，茵茵你为了本殿受委屈了。” “可是茵茵，眼下本殿还不能动白侧妃。” 他抬手温柔地擦拭掉宋茵眼角的泪，“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宋茵沉溺于二皇子眼里的柔情之中，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傻乎乎的点头。 “为了殿下，妾什么都愿意。” 二皇子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伸手捏着宋茵的下颌。 “那茵茵告诉我，为什么要在临江楼做那种……蠢事。”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面上已没了笑意，眼神森冷！ 宋茵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轻咬下唇，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殿下……” “妾，妾……” “茵茵，本殿不喜欢拈酸吃醋的女子，你明白吗？” “况且本殿想娶阮瑜，也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你，本殿要与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成婚。” “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本殿的委屈呢？” 宋茵微怔，紧紧抱住二皇子，“殿下，是妾不懂事。” “妾日后再也不会了。” 二皇子看着她眼里虔诚的恋慕，这次笑了，低头奖励似的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乖茵茵，本殿疼你。” 事后。 宋茵起身，体贴地为二皇子更衣。 “程瑞现在如何了？” 二皇子问。 提及程瑞，宋茵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语带不屑道：“他？现在简直是废了，整日发脾气，骂人，整个人简直……” 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反胃。 二皇子不由蹙眉，“情况很糟糕？” 宋茵点头，“现在问心堂谁都不敢靠近他，就是白侧妃都不敢。” “我看他离疯差不多了。” “那可不行。”二皇子立刻道。 他留着程瑞还有用！ 程钰死后，定王府的一切都会理所应当地归属于程瑞。 这么好用的棋子，岂能就这样放过？ “程瑞究竟是什么问题？”二皇子问。 宋茵想了想，说：“上次程瑞陷害程钰不成，在定王府的暗牢里吃了很大的苦头，出来时几乎只剩一口气。” “他整日叫疼，白侧妃不知从哪寻了个江湖游医，说是有止痛的偏方。”宋茵冷笑，“谁知道那江湖游医是个骗子。” “原本也好好的，可那江湖游医跑了。这才知道是那偏方止痛是能止痛，却也让程瑞离不得那止痛的药物。” “离了脾气就会一日比一日暴躁，妾前几日看见程瑞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那是他。” 程瑞在都城中也是有些名声的，可如今的样子当真是…… 宋茵说完，最后道：“不过我猜，这说不定是宋芙动的手脚。” “宋芙她擅医术……” 二皇子忽地打断她，“宋芙，为什么要对程瑞下手？” 莫不是宋芙知道了什么？ 二皇子不由得往深处想。 “吃醋生气呗。”宋茵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从前宋芙以为程瑞是她的小哥哥，对程瑞言听计从，爱得不行。” “上次发现程瑞与……就频频针对妾和程瑞，后来又知道程瑞不是她的小哥哥。” “那必定是因爱生恨，恼羞成怒了嘛。” 宋茵分析得头头是道。 二皇子半信半疑，却到底没再深究。 只道：“程瑞不能死，本殿会让人找文先生，文先生必会有法子救他。” 顿了顿，又说：“不过他死也没关系，但在此之前，需留下血脉。” 宋茵瞪大眼，想到程瑞如今的样子便心生厌恶。 “殿下，他早已不能人道。” 二皇子拦腰将面前的人抱起，“既然如此，本殿合该帮他才是。” 从前他们想的是利用程瑞这个人，那宋茵腹中的孩子就是个不定时的雷。 随时会炸。 但如今……程瑞都已那样，程钰又没多少日子，不如再为定王府生个孩子。 宋茵在二皇子府待了半日，离开二皇子府时身体虽发软，一颗心却是满满涨涨的。 她就知道，殿下不会因为这些事怪她。 殿下怎舍得怪她？ 二皇子府。 二皇子冷眼看着管家，“下次再什么人都放进来，仔细你的脑袋。” 第191章 愿意娶我吗 阮家。 宋芙在阮家待了一上午，应阮瑜的约用过午膳再走。 但宋芙没想到，午膳时秦子宣也在。 她心知这必定是阮姐姐的安排，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倒不是因着别的。 只要秦子宣与阮姐姐当真是两情相悦，宋芙只有祝福的。 可想到上一世阮姐姐的凄惨下场，她心里便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无论此事是不是秦子宣算计，总归与他有关。 宋芙承认，这就是迁怒。 “阿芙。” 阮瑜温和的声音响起。 宋芙反应过来，知道阮瑜这是对秦子宣的维护。 她转头粲然一笑，在秦子宣出声之前先道：“秦公子，请坐。” 秦子宣顿了顿，轻轻颔首，方才坐下。 宋芙看向秦子宣，“秦公子，你年纪多大？家里资产几何？可还有亲眷？婚配了吗？” 宋芙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直将秦子宣和阮瑜都砸了个晕头转向。 秦子宣捏着筷子的手一僵。 阮瑜的面上多了一层绯色。 就连站在一边的孤烟与长河，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世子妃当真是…… “阿芙……” 阮瑜低低喊了一声，意欲制止。 “阮姐姐，我在问秦公子呢。”宋芙道：“你别急。” 阮瑜更羞了。 她，她哪里急了？ 秦子宣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世子妃，在下秦子宣，今年十九。” “家中父母俱已不在，只留下几亩薄田糊口。”顿了顿，说：“尚未婚配。” 他这话出口，敏锐察觉到阮瑜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他微垂眼睑，只做不知，压下心头的涩意。 “除此之外呢？”宋芙又问：“可有什么青梅竹马，表姐表妹之类的？” 因着宋修齐与柳氏的关系，宋芙实是听不得这样的关系。 “……不曾有青梅竹马，倒是姑母家中有一表妹。” 宋芙当即皱起了眉，面带疑惑，“你与你这表妹之间……” 秦子宣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无奈，“世子妃莫要误会，她已成婚。” 宋芙这才满意点头。 就是…… 她怎么觉得这位秦公子和阮姐姐看她的眼里都带着几分揶揄笑意呢？ 她哪句话问错了？ “阿芙。”宋芙提及“表妹”，让阮瑜少了方才的失落与羞涩，温和出声道：“先用膳吧。” 午膳之后。 秦子宣回他的竹林小屋继续读书。 宋芙准备离开，可离开之前还是拉着阮瑜进屋，认真地问她情况。 “阮姐姐。” “你当真分得清秦公子与表兄吗？” 阮瑜微怔，“阿芙，你怎么会这样问？” “你的眼神啊。”宋芙回答得理所应当，“阮姐姐，你看秦公子的眼神，与从前看表兄一模一样。” 她认真看着阮瑜，“阮姐姐，若你当真心悦秦公子，我定是支持你的，在我心里，你就与我亲姐姐一般。” “可你当真分清了吗？” 阮瑜微垂眼睑，意味不明道：“兴许，有时候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那无论对谁都不公平啊。”宋芙回答，“阮姐姐，秦公子不是表兄。” “你怎么如此断定？”阮瑜问。 宋芙顿了顿，说：“反正他不是。” 因为……她赶去藏锋谷时，亲眼看见江家人被悬于城墙，挫骨扬灰。 可她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真相，去戳阮姐姐的心？ 正是因为见过忠烈的外祖父一家被如此对待，见过那些被江家护在身后的百姓被舆论裹挟，愚昧无知的斥责辱骂江家。 她才非要还江家一个公道。 才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家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她为了大盛付出一切的亲人们，凭什么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 宋芙虽没说。 但阮瑜感受到她周身弥漫的悲伤气息。 她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宽慰道：“好好好，他不是，他不是。” 宋芙很快离开。 阮瑜将人送到门口，一转身便看见了身形单薄羸弱，站在照影壁旁的秦子宣。 他的身子骨当真孱弱。 纵是炎炎夏日，也穿得比常人略厚些，从脸到唇，都苍白无血色。 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阮瑜看着，心中微微泛酸，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阿争出身江家，纵然自幼习文，但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文人。 他文武双全，亦能提枪上马，百步穿杨。 只是他实在天资聪颖，于文一道光芒太盛，叫人忽略他的武艺。 微风徐徐。 阮瑜已然走到秦子宣面前，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秦公子……尚未婚配？” “连亲也不曾定过吗？” 她眼神执拗，定定地看着秦子宣的眼，似非要个答案不可。 秦子宣心知，她一向聪慧。 怕是早已发觉了端倪，只上次临江楼的事后方才在他面前点了一句。 许久，秦子宣轻轻叹息一声，说：“定过的。” “只是在下福薄，无缘与她相守，唯愿她……再遇良人，平安喜乐。”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真诚。 阮瑜眼圈红了，眼里隐有泪光闪动。 “不会。” 她喃喃，“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好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已见过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如何还能为旁人驻足。 秦子宣正欲离开的身影一顿，认真看着阮瑜说：“会，会有的。” “秦子宣。” 阮瑜忽然出声，咬着下唇许久，才鼓足勇气出声，“你愿意娶我吗？” 秦子宣不可置信的看着阮瑜。 又有一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阮小姐……” “你也看见了，二皇子欲娶我。”她看着秦子宣，“你希望我嫁给他吗？” 秦子宣皱眉，“阮小姐，他实非两人，此事我……”会帮你。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阮瑜道：“你若是不愿，那我便应下这门婚事……” “你疯了？”秦子宣情急之下，一把攥住阮瑜的皓腕，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生怕力气太大，她会觉得疼。 阮瑜的眼神落在被他攥住的手腕上，唇角微微上翘。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就是他！ 她摇头，“我很清醒。” 第192章 柳氏的报应 定王府。 宋芙刚回到王府，棋云便来报，“宋家那边传来消息，王嬷嬷应了。” 宋芙眉梢轻挑，“这么快。” 这才两日。 王嬷嬷身上的毒只又发作了一次。 不过也在她预料之中。 毕竟第一次毒发就说出了一切真相，第二次毒发可不得卖主求荣了嘛。 棋云的面上有些许不屑，点头道：“是呢，刚刚送来的消息。” 宋芙点头，“行，既然她如此上道，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她还问，世子妃您何时能给她解药。” 宋芙轻笑，“急什么？自是等柳氏发作之日。” 至于王嬷嬷会不会再痛一次……与她有什么关系？ 宋芙刚迈步往里走，管家便迎上前来，“世子妃，世子请您过去。” 宋芙面上笑意微收，抬脚朝书房走去。 自从程钰与她提过和离，并将与彭霜的关系公之于众之后，她在程钰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 一进书房，凉意扑面而来，驱散夏日的炎热。 程钰正坐在书桌后，握笔批注。 宋芙抬眸扫过，视线很快挪开，忽地动作一顿，快步走到程钰身边。 她朝着程钰面前的折子看去—— 却只看到陌生的字体。 不，不一样。 程钰微垂眼睑，心里隐约猜到宋芙为何会匆匆赶过来。 他方才握笔的姿势与影司使一样。 但他很早就有意识地将两个身份区别开来，写出来的字能做到没有关联。 宋芙也说不清她是怎么回事，就刚刚忽然想冲过来看看。 她定了定心，才问：“程钰，你找我？” “嗯。”程钰点头，示意她坐。 宋芙坐下，程钰才道：“今日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探寻'文先生'的消息。” “想来，此人应是文光。” 宋芙不假思索，“二皇子的人？” “应是如此。”程钰说：“我已让人盯住那些打探之人，此事你若收到消息，暂勿轻举妄动。” 宋芙立刻明白这是担心跟的人太多会打草惊蛇，点头道：“好。” 两人这边刚商量定。 外头就传来叩门的声音。 紧接着，剑影走了进来，“世子，世子妃，刚刚收到消息。” “宋家的柳夫人忽然浑身疼痛不止……” 说这话的时候，剑影下意识地看向宋芙，宋芙啧了一声，轻轻摇头叹息，“当真是不幸呀。” 程钰：“……” 他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宋家来人，说是想请世子妃和二夫人回宋家，瞧瞧柳夫人。” 因着宋芙的关系，定王府上下都称柳氏为“柳夫人”。 “这就去。”宋芙答应得很干脆。 宋茵那边心情正好，就忽然听到这样的噩耗，自是表情大变。 在瞧见宋芙也要上马车回宋家时，她一下就反应过来，“宋芙，是你！” “是你害我母亲！” 宋茵气得就想上前打宋芙，可刚有动作，就被侍女拦住。 宋芙慢悠悠道：“说话可得讲证据。” 宋茵恶狠狠地看着她的背影，“是你，一定是你。” 说话时，她觉得脸颊伤口处有些痒，想去挠一挠。 侍女忙拦住她，“二夫人，咱们上车吧，去看老夫人要紧。” 宋茵深吸一口气，只得将心里的不甘与愤怒都压下去。 等回了宋家，爹爹在，爹爹一定会收拾宋芙的。 这般想着，她抬手又要去挠伤口，可想到什么，停下动作。 “伤口怎么痒？” 侍女愣了下，才说：“奴婢听说伤口发痒应是在恢复呢。” “想必是那位大夫的医术极好，二夫人很快就会康复。” 听到这话，宋茵顿时笑开，一脸的满意，“还算他懂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宋家。 宋家的管家就在门口等着，看见宋芙下马车正要说话。 又看见程钰从马车上下来。 管家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客客气气地说：“世子妃，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管家的态度变化宋芙看得很清楚。 她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径直迈步往里走，“听说柳氏病了，还是先看病人吧。” 一点儿都不给管家面子。 柳氏所住的主院。 里里外外站满了侍女婆子等，还守着几位定王府的府卫，这是上次宋芙留下来保护两位嬷嬷的。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氏喊痛的声音。 “母亲！” 宋茵十分着急地跑进屋，看清屋内的情况顿时大怒，“放肆，放肆！” “你们在干什么？反了天了不成？竟敢将我母亲绑起来，还不快给我母亲松开！” 此刻的柳氏被床单层层束缚着，身体都动弹不得，额头上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瞧着甚是可怖。 她凄厉嘶哑的喊痛声如同锯子划拉一般，只是听着都教人头皮发麻。 宋茵看着柳氏如今的样子，只觉万分心疼。 “二小姐。”张妈妈忙上前，低声说：“夫人太疼了，疼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奴婢等只能将她绑起来，免得她伤了自己。” “夫人额上的伤口，就是她自己撞的。” 宋茵听了解释，这才作罢。 她眼圈泛红，一转头，就看见饶有兴致站在门边一脸欣赏姿态的宋芙。 “宋芙！” 宋芙转眸看她，眼神平静淡漠，“怎么？” 宋茵有些被这眼神吓到，到了嘴边的质问一时竟不敢再说。 她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去。 片刻后，她转头问张妈妈，“大夫呢？大夫怎么说？” 张妈妈忙道：“太医已经来过了，说，说是不知缘由。” “废物！”宋茵怒骂一声，焦急地走来走去，却不知该怎么做。 宋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此刻柳氏的惨样，心里却并无快意。 这就觉得痛了？ 这才刚刚开始。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 柳氏的痛苦才逐渐减弱，她的嗓音也变得嘶哑，浑身被汗水浸透，模样比起那日王嬷嬷还要惨些。 但她的眼神还是准确落在宋芙身上。 恐惧，害怕……情绪十分复杂。 宋芙缓缓上前。 走到柳氏面前，含笑看着她，“听说柳姨娘病了，可我瞧着，倒不像病。” “像报应。” 第193章 闹够了吗 “啊——” 柳氏瞪大眼睛，尖叫出声。 只她刚叫嚷了一个时辰，此刻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嘶哑。 刺耳极了。 宋芙这话并没有背着人说。 宋茵和张妈妈都在一边听着，此刻俱是瞳孔微缩。 有些被吓到。 报应？ 什么报应？ “你，你……” 柳氏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你，是你害我！” “是吗？” 宋芙漫不经心地问：“不知我为什么要害柳姨娘？” 柳氏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瞳孔微缩，而后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娘！” “夫人。” 宋茵和张妈妈忙出声，扶起地上的柳氏，在宋茵想要对宋芙动手之前。 宋芙已经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屋子里乱糟糟的场景，眼中尽是冷意。 这就承受不住了？ 未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宋芙离开主屋。 管家就候在一边，“世子妃，老爷有请。” 今日程钰虽也来了，但毕竟内院是女眷之地，他一个男子实是不好进来的。 便由宋修齐亲自接待。 宋芙脚步一转，迈步朝前院书房而去。 她到书房时。 程钰已经离开，只有宋修齐在。 “过来坐。”宋修齐与宋芙说话的声音一向是硬邦邦的，此刻也不例外。 对这一点，宋芙早已习惯。 从小就是如此。 宋修齐嫌弃她不如宋茵乖顺可爱，不如宋启是个男孩儿。 他们父女之间……当真是没什么情分。 但从前还算收敛。 自江家出事之后，宋修齐对她本就不和善的态度更是一落千丈。 宋芙大喇喇的在宋修齐对面坐下，抬眸看他，眼神平静。 “有事？” 宋修齐虽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宋芙这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恼怒。 茵茵就永远不会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道：“闹够了吗？” 宋芙都佩服宋修齐，总能轻易勾起她心中的怒火。 她看向宋修齐。 宋修齐道：“闹够了，就到此为止。” “我知道你不喜欢柳氏，可她毕竟是你的长辈，按理来说你该称她一声……” “宋大人。” 宋芙打断宋修齐的话，眼神森冷的看着宋修齐，“有些话还是想好了再说。” 她可不想听宋修齐说什么恶心她的话。 两人对视。 片刻后，宋修齐挪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难道你还真要她的命不成？” 为什么不呢？ 宋芙在心里反问，这话却没说出来，只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宋大人在说什么。” 宋修齐皱眉，紧盯着宋芙，却见她眼神平静镇定，并无半点心虚。 当真不是她？ 老实说，他不太信。 宋芙有动机，会医术，再加上这段时间宋家接连出事。 宋修齐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宋大人找我就为了这件事？”宋芙不等宋修齐回答，便又道：“如此看来，宋大人与柳姨娘当真是鹣鲽情深。” 宋芙的话里满是讽意。 宋修齐被说的心里有些恼怒，“你如今是连父亲都不愿叫了？” 当真是目无尊卑。 叫他说，就是被江家教坏了。 宋芙已然起身，微笑看他，“凡事多问自己配不配。” 宋修齐大怒。 可宋芙已然离开书房。 书房院中，程钰正安坐在轮椅上，幽邃的眸与她对视。 宋芙下意识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世子，你怎么在这？” 剑影欲言又止，自然是担心世子妃，担心宋修齐会欺负世子妃。 可在外听着，倒是他们想多了。 程钰淡淡道：“路过。” 宋芙失笑，“世子还挺会路过的。” 总从她身边路过……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宋芙的表情微僵了僵。 她忍不住转眸，又定定地看了程钰好一会儿。 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程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稍微活动了下身体，“怎么？” 宋芙收回脑中的思绪，摇了摇头。 她道：“我还要去见见柳姨娘，你……” “等你。”程钰回答得很快。 宋芙眉梢轻挑，点头道：“好。” 她走在前面，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跟上。 书房窗口。 宋修齐看着三人的背影，面上表情莫测。 之前程钰还说要与宋芙和离，可他瞧着程钰那维护宋芙的模样，哪有半分要和离的意思？ 况且他那日去陛下跟前告状，陛下也那般维护宋芙？ 陛下凭什么维护宋芙？必定是因为程钰。 既然如此，那程钰又为何提出和离？ …… 宋家主院。 宋芙再次回到主院，仍有大夫穿梭不停，但个个都对宋茵摇头。 表示无能为力，且没看出柳氏身上有什么问题。 宋茵急得不行，看到宋芙，只觉得眼睛都红了。 “宋芙，你还来做什么？” 宋芙一脸真诚地回答，“来看笑话啊。” 宋茵翻了个白眼，险些当场气晕过去，“来人，把她给我撵出去！” 宋茵话音落下，却没人敢动。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这位可是家里的大小姐。 宋芙失笑，“凭你也配？” 她发现宋家人的通病了。 都很没有自知之明。 宋茵气得眼睛都红了，怒斥道：“废物！别忘了现在是谁当家！” 现在宋家当家的自然是柳氏。 听到这话，下人们虽然不敢当真撵宋芙，却也都站在了宋茵身后，显然是不让宋芙进门的意思。 宋芙停下脚步。 “既然如此，我等着柳姨娘来寻我。” 宋芙说完，转身离开。 她多贴心啊，还想着上门来找柳姨娘，免得柳姨娘再多吃苦头。 可既然宋茵不要这样的好意，那她也没法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身后还传来宋茵的怒吼声，宋芙表情未变，离开主院。 程钰果真在旁等着。 “走啦，程钰。”宋芙声音轻快道。 程钰没说话，只看向宋芙身后。 却见张妈妈此刻正一路小跑出来，焦急道：“大小姐，大小姐！” “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去一见。” 张妈妈说的夫人自是柳氏。 宋芙头也不回，直接道：“没空。” 第194章 求大小姐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又不是狗。 张妈妈见宋芙当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顿时急了。 “大小姐！” 张妈妈已然小跑到宋芙面前，挡在宋芙前面，姿态谦卑恭顺极了。 她伸手还想拉宋芙的衣袖。 可刚伸出手，对上宋芙那满是冷意的眼，又讪讪地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大小姐。” 一道虚弱嘶哑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 这次是柳氏。 她被两个侍女扶着，走了出来，看着宋芙，“茵茵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大小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咳咳。” 柳氏的嗓子完全破了，此刻说话扯得嗓子生疼。 可她知道刚才宋茵那话将路堵死了。 若她不做出足够的姿态，宋芙怕是不会松口。 柳氏压下心里眼里的恨意，已然被扶着到了宋芙面前，态度十分谦卑地说：“还请大小姐为妾指一条明路。” 不得不说，不管柳氏心里怎么想，面上的姿态都做得足够好。 能屈能伸。 宋芙忽然觉得，柳氏能抓住宋修齐的心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相比之下，宋茵倒是要稚嫩得多。 柳氏微低着头，虚弱的身体被侍女扶着，还在轻轻颤抖。 她袖子底下的双手紧攥成拳，指甲铬在掌心，几乎刺破手掌。 但这疼痛对她来说竟也显得不算什么。 实在是方才那一个时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不仅深入骨髓，好似连灵魂都在疼。 疼就算了。 甚至连晕过去都是一种奢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生生地扛下这样的疼痛。 若是能好过些。 便是在宋芙面前低个头又算什么呢？ 那样的疼痛，她实在不想承受第二次。 见宋芙还没反应，柳氏微微屈膝，便就要跪下去。 这次和从前不一样。 从前是以退为进，惺惺作态，妄想拿捏宋芙，这次却是真心的，只想要一个能拯救自己的办法。 “柳姨娘。”宋芙笑看着她，“你不该跪我啊。” 柳氏心头一颤。 猛地抬眸看向宋芙。 不，不是错觉！ 她方才晕过去之前听到宋芙说的那句“报应”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她在做梦。 柳氏的心脏都好似要跳出来了。 宋芙，宋芙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知道了…… “柳姨娘。”宋芙继续说：“像你这样的症状，我倒是听我小舅舅提及过。” 柳氏眼里闪过一抹怀疑。 “还请大小姐解惑。” 宋芙故意犹豫了下，然后才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便告诉你吧。” “柳姨娘可听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这并非骇人之语，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有些人做了亏心事，便会得到报应，浑身疼痛不止，却不知缘由，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我方才才说，柳姨娘这模样，像报应呢。” 宋芙缓缓到来，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心中骇然。 这世上还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柳氏心中同样惊疑不定。 这样的事，她……闻所未闻。 “柳姨娘。” 宋芙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柳氏一抬眸，当即“啊”地尖叫出声。 却是宋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那张与江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脸几乎贴着她。 柳氏自是被吓得不轻。 宋芙就那么看着她，“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她…… 柳氏眼里闪过一抹恐惧，声音都有些发颤，“没，没有……” “大小姐。”张妈妈忙出声，“那夫人的情况该怎么治？”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想要治疗，自然是要知道柳姨娘做了什么亏心事……”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柳氏的头已经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做的亏心事？ 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告诉宋芙的。 张妈妈勉强笑了笑，说：“大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们夫人一向仁善，这其中必是有误会的。” “呵。” 宋芙笑了笑，站直身体，“爱信不信。” 这次，柳氏没再阻拦宋芙离开。 她看着宋芙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 有一个问题在脑中盘旋：宋芙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 虽然宋芙给出了关于“报应”二字的解释，但柳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若宋芙真的知道了，还会如此平静吗？ …… 刚走出没一段距离。 宋芙就听剑影低声问：“世子妃，您方才说的报应，是真的吗？” 宋芙挑眉，“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剑影顿时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这，那个……我，不是……” 宋芙连连点头，跟哄小孩儿似的，“那肯定是你一个朋友吧？你跟我说说，你这个朋友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帮你分析分析。” 剑影犹豫了下，低声说：“小时候偷看邻居家姐姐洗澡，不过什么也没看到！还被打了一顿。”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真情实感的懊恼。 宋芙哈哈笑出了声，“活该！” 剑影：“……” 程钰抬眸看了一眼剑影，沉声道：“世子妃骗你的。” 剑影长出一口气，“我就说嘛，这种事从前都没听过……” 说着，他想到方才他说的事，声音戛然而止，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要不是还得推自家世子，他高低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好半晌，他低声说：“世子，您怎么不早提醒属下？” 程钰没回答，只看着宋芙笑容开怀的模样，片刻后才道：“回去领赏。” 因着柳氏出事，宋芙和程钰并没有要等宋茵的意思。 径直上了马车便离了宋家。 马车平稳行驶。 宋芙的眼神不由地落在程钰身上。 自从他们之间提过和离一事之后，宋芙便没再怎么仔细打量程钰。 如今再看，竟也不觉得陌生。 反倒有种莫名的诡异的熟悉感。 忽的。 她伸出手，放在从她的方向看去的程钰脸的位置。 并未触碰程钰。 挡的是她的视线。 宋芙这忽然的动作叫程钰心跳的速度不由加速。 他下意识想阻拦。 却又出于某种诡异的心理和想法，按捺住是所有动作。 宋芙觉得一只手不够，又伸出另一只手。 这样上下一挡，只露出程钰的一双眼睛—— 第195章 程钰真可怜 砰！ 猛烈撞击的声音传来，马车随之剧烈摇晃。 马车晃动，宋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程钰下意识地伸手拉她—— 直接将人拉入怀里。 宋芙整个人被拉入他怀里，纤细的腰被他紧紧圈着。 她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正紧紧拽着程钰。 马车晃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宋芙也因此感受到了程钰身体的变化。 某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宋芙的耳尖有些发热。 倒不是她思想不纯。 实在是当初为程钰治疗的时候，她什么都看过了。 马车内的氛围一下变得尴尬，两人动作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宋芙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好在很快，外头就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呀哎呀，马不听话，程钰，你不会怪小爷吧？” 赵天赐。 宋芙和程钰听到了赵天赐的话，才好似忽然反应过来。 宋芙迅速起身，可她和程钰都忘了，她的腰还被程钰紧紧圈着。 因此刚起身，便又被拽了回来，坐回了程钰腿上。 不知是不是动作弧度过大，引得程钰闷哼一声，白皙的脸上泛起浅浅的潮红。 温度灼热，还有些铬人。 “放，放手。” 宋芙提醒一句。 程钰猛地松手，宋芙也迅速起身，坐到了距离程钰很远的位置。 而后她才长出一口气。 马车外的赵天赐没等到程钰的回答，当即道：“走！” 咻—— 砰。 “啊！”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还有人慌里慌张喊“小赵爷”的声音。 赵天赐的哀嚎声也很快响起，“痛痛痛！啊！小爷的屁股！” 宋芙只看到程钰出手，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刻忍不住撩起车帘看去—— 却见赵天赐此刻正没甚仪态地坐在地上，表情扭曲，鬼哭狼嚎。 他身边的那一群跟班此刻都围在他身边，跟哄小孩儿似的，一口一个小赵爷。 “程钰！” 赵天赐痛了好一会儿，气呼呼地站起身，“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程钰撩起车帘，朝站在马车边的赵天赐看去。 “手不听话，你不会生气吧。” 什，什么？ 赵天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没想到一向高冷的程钰会说出这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话。 手不听话？ “你就是故意的！”赵天赐气得跳脚。 他才不信程钰的鬼话。 程钰并不回话，只轻笑一声，看着赵天赐，那眼神好似已看穿一切。 赵天赐被看得有点心虚。 因为他就是故意的。 那天临江楼的事，他都听表兄说了，就是定王世子妃宋芙设计的。 宋芙一向不喜欢她妹妹，所以故意害宋茵。 他多无辜啊。 他从前虽然喜欢玩女人，但从来很有原则的，绝不睡有夫之妇。 都是宋芙，让他脏了！ 所以他在看到这是定王府的马车时，才会故意冲撞一下。 这样想着，赵天赐又觉得程钰也不容易，娶了宋芙那么个世子妃。 赵天赐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怜悯，摇了摇头，说：“算了，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儿上，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哼，咱们走！” 赵走就走，翻身上马，很快离开。 倒是他的那些跟班，都对着程钰扬起讨好的笑，然后才纷纷跟上赵天赐。 程钰：“……” 什么叫，他也不容易？ 马车继续前行，往定王府去。 虽然刚才的事被赵天赐的冲撞打了岔，但宋芙也没忘记。 只是她想着刚刚与程钰过分亲密的接触，让她一时有些坐立难安，再继续刚才的事似乎也不太好。 马车里变得十分安静。 程钰的眼神忍不住落在宋芙身上，心里有些期待。 期待宋芙继续刚才未完的事。 他从不曾在宋芙面前刻意地区分过两个身份之间的差别，但他做得太好了，再加上宋芙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所以当真没发现端倪。 宋芙并不知道程钰心里的想法，她此刻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马车就到了定王府。 宋芙动作利索地下了马车。 “世子，世子妃。”管家迎上前来，轻声说：“问心堂那边又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说的自然是程瑞。 “二公子还想用碎裂的瓷器伤害自己，被及时发现制止了。” 程瑞当初被程钰几乎弄废掉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 起码能下床了。 只是他的性格变得十分暴戾，尤其是那个病症发作的时候，那是当真会想去死。 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成为了那种止痛药的奴隶。 宋芙原要大步往前的脚步一顿，转头对管家说：“叫人盯住他。” “若他的情况逐渐好转，记得告诉我。” 这种止痛药，她从前只在神医的手札里见过，上面有描述过，若使用过当，有大毅力者，能凭借毅力扛过去。 能压下所有负面影响。 宋芙自然不是为了考验程瑞有没有大毅力。 她就是要毁掉程瑞，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已。 所以若程瑞当真有好转的迹象，她自是要继续下药。 “是，世子妃。”管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钰，见他没反应，忙恭敬应下宋芙的话。 程钰则是对着管家道：“不必再送东西去。”他说的自然是屋里的摆件等。 把那些好好的东西都拿去给程瑞砸，岂不可惜。 “是。”管家再次应下。 宋芙也就交代这么一句，正要快步离开，却见芳华苑的侍女匆匆走来。 “世子，霜姑娘想见您。” 侍女说这话时，程钰下意识地看向宋芙。 却见宋芙离开的动作一顿，而后走得更快了些，就好像没听见似的。 程钰心情复杂，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许久才转头对着侍女轻轻颔首。 剑影推着程钰往芳华苑去。 他刚进门，就看到披头散发坐在屋内的彭霜，几天不见，她整个人似乎更憔悴许多了很多。 她抬眸看向程钰，表情微有些复杂。 程钰微微蹙眉，“有事？” 彭霜点头，手落在已然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世子，我想好了，求世子成全。” 第196章 她来报仇了 明心院。 宋芙刚坐下，便想起什么，喊了一声，“江十八。” 下一秒。 一个黑衣暗卫落地，“大小姐，属下在。” 江十七和江十八便是小舅舅江靖留给她的暗卫。 原是江家培养的，在江家遭难后，为数不多还剩下的几个幸存者。 宋芙吩咐，“你去帮我寻个人。” 是夜。 宋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难以入眠时，才想到今天白天在马车上未完成的事。 她猛地坐起身。 表情微有些懊恼，她居然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 她就是觉得，程钰的眼睛和她见过的另一个人很像。 而且应该是她最近经常见到的人。 只是她就这么想象，一时还真想不出会是谁。 “唉。” 宋芙叹息一声，在床上辗转难眠。 …… 宋家，主院。 “啊！” “不要，不要过来！” “不是我，不是我害你……” 夜半时分，柳氏猛地从床上坐起，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好似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 “吵什么。”宋修齐有些不耐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张妈妈也端着烛台进门。 烛光驱散了黑暗，也让柳氏回过神来，她显然是做了噩梦。 此刻满身满脸的汗，脸色煞白，满脸惊悸，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夫君。” 她猛地抓住宋修齐的手臂，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她，她，她来找我了。” “她来找我复仇了……” “闭嘴。”宋修齐表情微变，怒喝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真的，夫君，是真的……真的是江——” 啪！ 宋修齐毫不犹豫，一巴掌打在柳氏的脸上，冷眼看着她，“现在清醒些了吗？” 柳氏的话戛然而止。 她被打得头都歪向一边，俯身趴在床上，整个人看着狼狈极了。 “啊。” 张妈妈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也在轻轻发颤。 她没想到只是来送个灯，却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老爷一向温和，如今竟，竟会对夫人动手…… 下一秒。 宋修齐冰冷阴鸷的眼神就落在张妈妈身上，“你可曾看见、听见什么？” 张妈妈双腿一软，立刻俯身跪在地上，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滚出去。” 张妈妈如获大赦，立刻连滚带爬地出了主屋。 屋内只剩宋修齐与柳氏。 柳氏也被打懵了，此刻正捂着脸俯身在床上轻轻啜泣。 夫君当着她身边人的面打她…… 这叫她日后还有什么威严？ 宋修齐的大掌落在她腰间，“好了，方才是为夫太过激动。” 柳氏被扶起来，便顺势靠在宋修齐的怀里啜泣，“夫君，妾怕……” 宋修齐的手轻轻拍着柳氏的背，眼里寒意闪烁，“怕什么？” “她活着都不能对你怎么样，死了又能如何？” “可是，可是妾今天白天那不知缘由的疼痛，大小姐说，说是报应……” 柳氏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注意到宋修齐的表情已经变得很难看。 “行了。” 宋修齐打断柳氏，径直起身道：“我看你是魇着了，你好生休息吧。” 说着，他便起身下床。 “夫君，你去哪？”柳氏下意识想拦住宋修齐。 宋修齐头也不回，穿着外裳就往外走，“我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 屋里再次变得安静。 纵然点着蜡烛，可柳氏左看右看，只打从心底里觉得发冷。 “来人。” 她喊了一声，张妈妈忙进了来，刚要出声，柳氏就道：“去叫奶娘过来。” 张妈妈脚步微顿，微垂的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却还是很快转身离开。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可夫人最信任的还是王嬷嬷。 很快，王嬷嬷就进了屋，看着自家夫人那惊魂未定的模样，王嬷嬷的眼里闪过心疼。 “奶娘。” 柳氏一把抓住她，“当初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的，对吧！” “当年的真相，宋芙不可能会知道的，是不是？” 柳氏紧紧抓着王嬷嬷的手，眼眸灼灼，非要求一个心安。 王嬷嬷垂下眼，肯定点头道：“是的，夫人放心。” “大小姐她……不会知道的。” 书房。 柳氏的话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宋芙说……那是报应？ 这种话骗骗柳氏就算了，他自然不会相信。 宋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又知道了多少？ “来人。” 宋修齐一声令下，门外的长随立刻推门进来，姿态恭敬，“老爷。” “明日请大夫来为夫人诊治。” 他可没忘记，宋芙跟着江靖学过医术，最近在京中更因为那一手医术而出了不少风头。 柳氏的情况，他更怀疑是宋芙动了什么手脚。 若真如此，那宋芙…… 宋修齐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 翌日。 宋芙一早便听棋雨说，宋家那边又寻了好些大夫，宫里的太医们都已尽数看过。 这显然是宋修齐去陛下面前求的恩典。 棋雨笑着说：“不过太医们都说了，柳姨娘的身子康健，没任何问题呢。” 宋芙笑了笑，对棋云说：“计划继续。” “是。”棋云点头应下。 又说：“世子妃，今日一早，二小姐回王府了。” 毕竟出事的是柳氏，宋启也因为被她让人揍，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 她还以为宋茵会在宋家多住些日子呢。 “随她。”宋芙想了想，说：“要是她在宋家，我的下一步计划还不好进行呢。” 棋云忍不住问：“世子妃，当真有用吗？老爷这些年来，一直都洁身自好……” 宋芙冷笑一声，“他从前是不敢，克制着这些年，习惯了。” 宋修齐，都城之中谁不称赞他是好男人？就因为他除了母亲一个妻子之外，只有柳氏一个妾室。 可当初，他向母亲提亲的时候分明承诺过，此生只母亲一人。 她放下这些念头，看向棋雨棋云，“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让她眼睁睁地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 “柳氏最在意的，就是宋修齐和她的一双儿女。” 第197章 请她做媒？ 宋芙这边刚定好下一步的计划，王府的管家便匆匆进了门。 “世子妃，宫里来人了。” “赵贵妃宣您进宫。”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世子妃，这……” “无妨。” 宋芙轻轻摇头，“为我更衣吧，迟早有这一天的。” 这位赵贵妃，便是二皇子的生母。 赵家原本出身贫寒，这位赵贵妃早年却与母亲有旧。 倒不是因为别的。 出身不好与长得极美这两点同时出现在赵贵妃身上，于她无疑是一场灾难。 英雄救美的故事里，母亲是那个英雄。 也是因此，赵贵妃与母亲成为好姐妹。 后来当今陛下还未登基时，有一次去江家，对赵贵妃一见钟情。 便将人迎入府中。 但赵贵妃与母亲仍是好友。 所以从小二皇子也时常去宋家与江家玩耍。 只是二皇子从小就身体不好，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她不乐意与他玩，所以接触算不得很多。 不过二皇子也一向都不喜欢她，总是挑她的刺，说什么她不配做姐姐之类的话。 那时她单纯，根本没多想。 如今想来。 二皇子与宋茵或许早就勾搭上了。 宋芙想这些时，棋雨棋云已然为收拾妥帖。 宋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走吧。” 宋芙上了马车，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因是赵贵妃宣召，宋芙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到了赵贵妃所住的景阳宫。 “世子妃来得当真是不巧，贵妃娘娘刚刚歇下，还请世子妃在此等候。” 景阳宫的宫女直截了当对宋芙道。 面上虽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下马威。 宋芙岂会不明白赵贵妃的意思？ 她抬眸看宫女，“无妨，那等贵妃娘娘醒了我再过来。” 说完，宋芙转身就要离开。 她心里还是很感谢程钰的，程钰受宠，在这宫中亦有住处。 她大可去那。 若是不知道二皇子就是幕后真凶，她兴许还能受些委屈，乖乖在这等着。 但知道二皇子禽兽不如的行为。 她是蠢了才会惯着赵家人。 宫女万万没想到宋芙这么干脆，说走就走，竟是连贵妃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她一下急了。 快步上前拦住宋芙，“世子妃！” “您若现在走了，一会儿贵妃娘娘醒来却寻不到您，该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 贵妃娘娘本就是要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 若是人走了，她怎么交差？ 宋芙停下脚步，抬眸看她，“你是说，这炎炎烈日，让我在外面站着？” “你好大的胆子！”宋芙的声音陡然严厉，“竟敢败坏贵妃娘娘的名声！” “都城中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最是仁善，怎么可能如此苛待我？” 宫女：“……” 她此刻已然汗流浃背，再没方才看笑话的轻松。 “娘娘，娘娘自然不会苛待世子妃……” 这种名声若是被坐实，那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是忌日。 她深吸一口气，道：“是世子妃误会了，奴婢是想请您去偏殿坐坐，用些茶水点心。” “贵妃娘娘近来失眠，好不容易午憩，奴婢等不敢轻扰。” 宫女都这般说了，若再闹着要离开，那便是宋芙不懂事。 宋芙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 没再说什么，颔首跟着侍女进了偏殿。 许是怕宋芙再做什么说什么，宫女这次还真没打诳语。 殿内上了茶水与点心。 主殿内。 宫女很快就将宋芙方才的话转述给身着单薄寝衣，坐在梳妆镜前的美丽女子。 二皇子已然及冠，可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赵贵妃。 她极美，是艳若桃李的那种带着成熟风韵的美。 眼波流转，便是女子也会羞涩地垂下眼眸。 任是谁瞧见，都不会觉得她的儿子已经及冠。 瞧着实在不像。 听宫女回禀完，赵贵妃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这般嚣张，当真是……” “跟她娘一样令人厌恶！” 赵贵妃并未掩饰她对宋芙的厌恶，此刻说话的声音极冷。 周围的宫女听到这话纷纷垂眸，不敢言语，连呼吸都变得轻盈。 好一会儿，大宫女才道：“娘娘，那可要现在见她？” 赵贵妃放下手里的象牙梳，眉眼懒懒道：“且让她等等吧。” 宋芙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茶都续了几盏，那大宫女才终于出现，一脸欢喜地笑着说：“世子妃请随奴婢来，贵妃娘娘已在等您。” 宋芙起身跟上。 宋芙已然记不清上一次来景阳宫是什么时候，但此刻再看。 景阳宫处处透着奢靡，宫内一应事物无不精巧细致。 而正懒懒靠在贵妃榻上的赵贵妃，无疑让宋芙恍惚间想到四个字。 金屋藏娇。 赵贵妃的容色确实值得。 只一个人再美，内心黑暗，那美便也显得流于表面。 “宋芙，见过贵妃娘娘。” 宋芙上前行礼。 “阿芙。”温柔的声音响起，“你与本宫客气什么？快快起身，过来坐。” 赵贵妃一双桃花眼正噙着笑意看宋芙。 宋芙抿唇，乖顺地微垂眼睑，走到赵贵妃身边坐下。 赵贵妃见她这样，心里的气微微舒畅了几分。 “阿芙可知，今日本宫寻你来，所为何事？” 宋芙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 “是为了二皇子的事。”赵贵妃并未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实不相瞒，本宫今日寻阿芙进宫，是有事想请阿芙帮忙。” 宋芙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 赵贵妃继续说：“阿芙，本宫与你母亲情同姐妹，你在本宫眼里也与二皇子一般，都是自家孩子。” “有些话，本宫便直说了。本宫知道，你与阮瑜关系很好。” “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三年，阮瑜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往前看。你与她关系莫逆，必定也不希望她沉湎于过去，对不对？” “本宫也是前些日子方知，二皇子对阮瑜有意。只是从前他从未想过戳破此事，但没想到……” “阿芙，这也算是缘分，本宫想请你在阮瑜面前为二皇子说些好话。” “便是江争在天有灵，也定然希望阮瑜能另觅良人。” 第198章 不、要、脸！ “……” 赵贵妃还絮絮叨叨了些什么，宋芙并未听得太清楚。 一直到最后，赵贵妃拉着她的手，笑看着她，问：“你说是吧？阿芙。” 宋芙的手泛着彻骨的凉。 她竟不知，人还能恬不知耻到如此地步。 二皇子做的事，她不相信赵贵妃不知道，但在知道的情况下。 她怎么还有脸说出“江争”二字？ 午夜梦回时，当真不会做噩梦吗？ “阿芙？” 许久没听到宋芙的回答，赵贵妃的表情微微沉了些，带了几分不喜。 宋芙这才回过神来。 她甚至有些想直接撕破眼前这人伪善的脸。 但她很快就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急什么？ 不能急。 她抬眸对赵贵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贵妃娘娘说的是，我自然是希望阮姐姐能幸福。” 可惜的是，二皇子可不是什么良人。 是虎穴财狼。 赵贵妃这才笑道：“这么说，那你是同意了？” “阿芙，此事若能成，本宫必是要重谢你的。” 赵贵妃加重了“重谢”二字，宋芙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呵呵一笑，再抬眸面上却没露什么端倪，“贵妃娘娘放心，宋芙一定尽力。” “好。”赵贵妃很是满意地点头，大言不惭道：“不枉费本宫疼你一场。” 宋芙险些笑出声。 赵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阿芙，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宋芙刚离开景阳宫，便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领着她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世子妃，您刚进宫，世子也进宫了呢。” “您可要等等世子？” 宋芙不假思索地摇头，“世子进宫想必是有要事，我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等程钰从养心殿出来，便得知自家世子妃已然先行出宫。 程钰一时无语。 “赵贵妃寻她何事？” 小太监低声将赵贵妃的目的说了。 程钰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看来，他还是太闲了。” 不过无妨。 他今日正好给他们添了一把火！ 很快。 陛下的一则旨意颁布。 二皇子在禁足期间，违抗圣令，擅自离府，罚俸禄一年，禁足半年。 同时卸任身上所有职务。 及冠之后，大皇子与二皇子便已开始上朝，接触政务。 上次禁足只是暂停职务，此次却是卸任，其中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赵贵妃和二皇子头痛的。 …… 砰！ 二皇子府。 二皇子恼怒之下，愤怒的砸了屋里的东西，“程钰！好一个程钰！” “早就该死的东西，竟也敢跟本殿作对！” 一向性子温和的二皇子，此刻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双眼泛红，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 书房外。 二皇子府的下人们都低垂着头，连呼吸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放轻。 半点动静都不敢有。 许久。 二皇子发泄够了，终于停手。 “来人。” 他想到什么，沉声喊道。 “殿下。” 很快便有人进门，恭敬地跪在地上。 二皇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还没找到文先生吗？” “尚，尚未。”这话说得颇有些艰难，“殿下，文先生是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 “不可能。” 二皇子说：“文先生曾说他有要紧之人在都城中，近些日子不会离京。” “那是不是……”下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再找！”二皇子一声令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宋芙离开皇宫之后，倒是没急着回定王府，而是调转马车，去了阮家。 赵贵妃和二皇子母子是完全不要脸的。 都让她去劝阮姐姐了，谁知道还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她自是要将这件事告诉阮姐姐，让阮姐姐的心里有个防备。 阮家。 宋芙着急忙慌地将事情说完之后，阮瑜的脸却是肉眼可见的缓缓变红。 宋芙：？？？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阮姐姐？”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阮瑜低着头，声音更低，“阿芙，你觉得……秦公子怎么样？” 什，什么？ 宋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各种思绪来回冲撞，她一时是真不知该作何表情。 一边是上一世的惨况。 一边是这一世察觉的端倪。 阮姐姐的娇羞与欢喜，二皇子与赵贵妃的步步紧逼…… “阿芙？” 阮瑜瞧见宋芙表情不对，忙上前扶住她，眼神关切，“阿芙，你怎么了？” “你是觉得他不好吗？若你当真这样觉得，我……” “不是。”宋芙回过神来，笑着打断阮瑜的话，“阮姐姐，我是为你开心。” “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她重生回来，不就是要改变这一切的吗？ 否则她重生的意义在何处？ 无论秦子宣究竟有没有问题，能让阮姐姐开心，就是他的造化。 况且有她在。 定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宋芙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她认真看着阮瑜，“阮姐姐，你决定好了的话。” “我只会为你开心。” 阮瑜定定看着宋芙的眼睛，看清她眼里的认真，这才长出一口气。 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阮瑜一把抱住宋芙，“阿芙，谢谢你。” 看着阮瑜的笑容，宋芙更觉得她的决定是对的。 “不过这件事只你们决定还不够。”宋芙拧眉思索，哪怕是冲着阮姐姐身后的阮姐，二皇子和赵贵妃都不会轻易放弃。 再则，阮家亦有此意。 上一世二人能成功成婚，怕是因为宋茵在临江楼的算计。 但毁了名声成就一门亲事是下下策。 “放心。”阮瑜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有法子让爹娘应下这门亲事。” “真的？”宋芙有点好奇。 阮瑜眼眸转了转，却是道：“不过这个法子……不能告诉你。” 宋芙：“……” 她一把抱住阮瑜，“阮姐姐，你跟我不是天下第一好了吗？” 阮瑜失笑，伸手点了点宋芙的鼻尖，“怎么会？我跟阿芙永远天下第一好。” 宋芙这才满意。 她拉着阮瑜一转身，却见程钰与秦子宣正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第199章 到底娶不娶 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尊贵无双。 一个站在轮椅边，气质清俊。 宋芙和阮瑜都不由微微红了脸，方才她们说的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尤其是阮瑜。 她低下头，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宋芙眸子微转，道：“程钰，我有话跟你说！” 她不由分说的上前推着程钰的轮椅就往一边走去，动作极快地带着人消失在了阮瑜和秦子宣的视线中。 原地只剩下阮瑜和秦子宣二人。 秦子宣犹豫了下，说：“程世子寻世子妃……” “你都听见了？”阮瑜瞧着秦子宣似乎想转移话题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火气，打断他的话。 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怎么看？我上次问你的事，你可想好了？” 她面带薄红，漆黑的眸定定看着秦子宣，眼中尽是执拗。 “阿芙今日来，是因为宫里的赵贵妃让她来劝我应下和二皇子的婚事。” 秦子宣微惊，有些错愕的抬眸。 见他有些失态，阮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所以，你的答案呢？” 娶她，还是不娶。 秦子宣喉咙滚动。 阮瑜继续说：“阿芙劝我，不要嫁给二皇子。” 她的话点到即止，理由蕴藏的信息旁人不理解，但她相信眼前人会知道。 宋芙与她关系莫逆，在她面前，便是江争也要退让。 连她选择秦子宣一个寒门举子，宋芙都没意见，为何会劝她别嫁二皇子？ 其中代表的意思，阮瑜相信眼前人稍一思索便能明白。 秦子宣本就苍白的面色果真愈发白了些，单薄羸弱的身体微微一颤，险些摔倒。 “磨磨唧唧的，真讨厌！” 墙角处，宋芙看着秦子宣的样子，皱着的眉眼里全是嫌弃。 程钰的轮椅就在她身边，也侧眸瞧了一眼阮瑜和秦子宣的方向。 忍不住道：“兴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苦衷？”宋芙冷声反问：“有什么苦衷那就说出来啊，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好。” “自己一个人硬撑，让喜欢的人伤心……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宋芙说到这，不由地想到了她自己。 当初，她是真心实意想跟程钰一起过下去的，造化弄人啊。 “……若，当真是不得已呢？” 程钰忍不住，又低声说了一句。 宋芙低头看他一眼，“你真奇怪。”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那边秦子宣终于是有了反应，他深深鞠了一躬，“若能得阮小姐为妻，我子宣此生之幸。” 阮瑜原本还有些忐忑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对着秦子宣扬起一个温和明媚的笑。 面上泛起薄红，认真看着秦子宣道：“你这般说，我便当真了。” 秦子宣话都出口，自然不会再反悔。 “子宣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他如何不想娶她？ 他只是害怕连累她而已。 可他深知她看似柔弱，实则刚烈的性子，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二皇子，进那火坑？ 墙角处。 宋芙松了一口气，她终于笑开，站直了身，“这才对嘛。” 宋芙推着轮椅很快离开，假装她刚刚没在偷听。 但阮瑜和秦子宣再出现时，两人的表情以及那时不时看向对方又含羞带怯收回的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宋芙立刻道：“阮姐姐，既然决定了那就早些定下此事，不到拜堂结束，此事都不能算尘埃落定。” 对那些没底线的，自然也不能以寻常心对待。 阮瑜点头，与秦子宣对视一眼，道：“好。” 因着程钰也来了阮家，回定王府的马车宋芙自然是与他一道。 她在马车上还忍不住感叹，“没想到阮姐姐这样快就定了亲事。” 她倒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感叹。 如她之前所言，阮姐姐能寻到良人，她比谁都开心。 “从前我还觉得，阮姐姐一定是我表嫂呢。” 程钰抬眸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她可以是。” “那怎么一样？”宋芙立刻瞪眼看程钰，“我怎么可能叫秦公子表兄？” “最多叫他姐夫。” 程钰：“……” 他沉默许久，道：“你开心就好。” …… 第二日。 秦子宣便请了媒人，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阮家提亲。 这件事一出，满都城哗然。 如宋修齐等人都已知道二皇子意欲求娶阮瑜，赵贵妃宣宋芙进宫更是专门为了此事。 都城中人自然都听到了风声，原本还将阮瑜放在儿媳妇备选人中的人家纷纷在名单上划掉“阮瑜”二字。 就算阮瑜哪哪都好，可她是二皇子与赵贵妃看中的人。 若在这个时候不长眼的上门提亲，可是会得罪二皇子与赵贵妃的。 赵贵妃这些年荣宠不衰，地位斐然，二皇子性格温和，身份尊贵。 再加上大皇子二皇子都已及冠，陛下却仍未册立太子。 都城之中谁人敢得罪二皇子与赵贵妃？在他们的虎口里抢人？ 偏偏还真有人！ 秦子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举子上门提亲也就罢了，阮家还真就收下了提亲礼。 这显然就是有意结成这门亲的意思。 一时间，都城中人都在讨论阮瑜。 阮瑜莫非是傻了不成？放着尊贵的二皇子妃不当，要去做一个举子夫人？ 听到这消息。 二皇子与赵贵妃自然又是生气的不行。 赵贵妃即刻便收拾了一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养心殿而去。 她曾与陛下提过这门亲事。 陛下当时并未表态。 此次她是来求陛下赐婚的。 阮瑜可以不喜欢她的儿子，但阮家……必须成为自家儿子的助力！ 那阮瑜，当真是不识好歹。 养心殿外。 赵贵妃直接便要进门，却被李宁海拦住，“贵妃娘娘请留步。” 赵贵妃脚步一顿，秀眉微蹙，有些不喜。 她深得陛下宠爱，往日进养心殿都是不需通报的，“本宫有要事求见陛下。” 李宁海轻声说：“贵妃娘娘，陛下如今正忙，吩咐过谁也不见。” 赵贵妃沉吟片刻，问：“谁在里面？” 李宁海老老实实地回答，“定王世子。” 第200章 得不到就毁掉 赵贵妃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喜，想了想，说：“无妨，本宫就在此等着陛下。” 李宁海面上表情微僵。 却还是很快吩咐人搬来桌椅，又命人送上茶水点心。 没多久。 程钰便出了养心殿。 “见过贵妃。”他对着赵贵妃认真点头行礼，毕竟他坐在轮椅上。 赵贵妃笑容温和，“阿钰不必客气。” 两人只是点头之交。 程钰离开之后，赵贵妃便迈步进了养心殿，她的表情一下变得生动极了。 “陛下。”赵贵妃身姿袅娜地走到皇帝身边，虽然已经年岁不小，但撒娇的模样瞧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皇帝看见赵贵妃，面上的表情也一下柔和，“娇娇。” 赵贵妃原本赵娇娇，饶是两人连儿子都二十岁了，私底下的称呼也仍很亲昵。 赵贵妃娇柔地靠在皇帝怀里，“陛下，臣妾今日来，是有事求您。” 皇帝身体微僵，很快道：“是为了阮家小姐的事？” 赵贵妃乖乖一笑，“陛下圣明。” “陛下，咱们的晟儿年岁已经不小了，您也该为他的亲事考虑考虑。” “再说了，那阮家姑娘本就是臣妾先瞧上的……”赵贵妃面露委屈，“她如此急着要定别家，难不成是瞧不上晟儿？” 皇帝心里对此事早有打算，但看着赵贵妃的模样，一颗心还是软了下去。 他揽着赵贵妃低声解释，“此事朕也问了，并非娇娇所想的这般。” “那阮家姑娘早前是定过亲的，心里头装着人，听说那姓秦的长的……”他没说得太明白，但意思到了。 “这种心里有人的姑娘，怎能许给咱们的晟儿？” 赵贵妃噘嘴，“可是……”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道：“乖，晟儿是咱们唯一的儿子，朕必定为他寻一个，如娇娇这般女子。” 赵贵妃：“……” 她瞧着皇帝显然已下定了决心，纵然心里有再多不满，此刻也只能勉强笑了笑。 回到景阳宫。 赵贵妃的表情立刻就沉了下来。 “娘娘。” 一个小太监上前，低声说：“殿下来了。” 话音落下，却见二皇子已然大步进殿，“母妃，此事父皇怎么说？” “都下去。” 赵贵妃沉声令下，殿内的下人们纷纷退下。 见此，二皇子心里已有猜测，“母妃，父皇他不准？” 赵贵妃沉着脸点头。 可看着自家儿子阴鸷的表情，她忙出言安慰，“晟儿别急，此事尚未成定数。” “我怎么不急？”二皇子反问：“母妃，父皇给老大定的林小姐家世比阮瑜更甚。” “到了我这，只是一个阮家都不行？” “父皇未免太偏心了！” “所有人都说，您是父皇的宠妃，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可只是疼爱有什么用？就跟小猫儿小狗儿一样！” “到了这种大事上，才能看到父皇的心里最要紧的人究竟是谁！” 二皇子愤愤不平。 赵贵妃本就难看的表情也更加难看，“所以晟儿，母妃早就与你说过，我们母子想要的东西。” “得自己争！” 母子俩对视一眼，皆是斗志昂扬。 好一会儿，赵贵妃才说：“不过你父皇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阮瑜这种心里装着人的女子，配不上你。” 在她眼里，二皇子就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儿。 能看上阮瑜，那是阮瑜走了狗屎运。 阮瑜如今的举动自然是给脸不要脸！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寒光，道：“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得不到的。 旁人也休想得到！ …… 养心殿。 李宁海低声在皇帝耳边说：“陛下，二皇子出宫了。”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表情复杂。 二皇子尚在禁足，悄悄进宫他作为皇帝自然知道，但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犹豫片刻，他问李宁海，“朕这样，是否会骄纵了他们？” 李宁海哪敢当真发表什么看法？ 他垂下眼道：“老奴只知道，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 “呵。”皇帝轻笑一声，抬眸看了一眼李宁海。 轻叹道：“娇娇性子要强，朕纵着些也无妨。” …… 几日后。 宋芙收到江十七的消息，她要的人……寻到了。 宋芙犹豫了下，并未选择在定王府见人。 她出了门，到了名下的一处商铺，见到了江十七寻的人。 一个长相极美的青楼女子。 这是硬性要求，至于其他的，宋芙自得亲自见见才放心。 她戴着斗笠，隐瞒了身份。 这女子果真极美，略显柔弱之外还带了几分才女气质，宋芙只看一眼，就很满意。 她看着女子，“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话，妾身锦书。” 不似青楼姑娘的名字，倒像大家闺秀。 似是察觉到宋芙的想法，锦书低声说：“妾身家中遭难前，父亲是个秀才。” 宋芙恍然。 “你可知我要你做什么？”宋芙问。 锦书沉默片刻，道：“若无姑娘相救，妾身已没了性命，无论姑娘有何差遣，妾身无有不从。” 看眼神和姿态，倒算得上聪明。 宋芙笑了，“此事若成，你日后便是自由身。” 锦书眼眸微亮。 当即跪下，给宋芙磕了个头，“但凭姑娘吩咐！” 宋芙离开茶楼。 棋云凑近宋芙，低声说：“世子妃，王嬷嬷的解药已经送过去了。” “听府中下人说，柳氏这几日没睡过一个整觉，夜里总是做噩梦，宋府上下人心惶惶，柳氏也没心思和精力管。” 宋芙点头，笑道：“还是我贴心，知道她没精力管，就给她送个帮手去。” 棋云和棋雨立刻道：“是，世子妃英明。” 棋雨面上有些不甘心，“世子妃，那王老太婆可也不无辜，当真就这么将解药给她了？” “我答应的事，自然要做到。”宋芙说：“不过，我也没说过，是永久性的解药呢。” 只能让王嬷嬷缓解一次的疼痛。 一次的舒缓，之后的疼痛会更加难捱，更加刻骨铭心。 她看向棋云，“别忘了送点她儿孙的物件过去提醒她。” “别死了。” 第201章 世子妃小心！ 棋云很快就将解药送了过去，顺便还带回来一个最新消息。 “世子妃，听说宋家那边现在正在打听大师。” 宋芙当真是没想到。 “大师？” “是啊。”棋云点头，“宋家人都怀疑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犯太岁呢。” 宋芙冷笑。 “自己作恶多端，怎的还有脸面怨怪旁人？” 不过宋家人一向都不要脸，能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要真是宋家人哪天正常了，她才应该担心。 宋芙眸子一转，道：“不过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我总该帮帮他们才是。” 宋芙看向棋云，一锤定音道：“我们就帮宋家人寻一个‘大师’吧。” 她眼里一抹笑意，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我还是太好了。” 棋云和棋雨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呢。” 宋芙做的事自然瞒不过程钰。 剑影一脸笑意的将宋芙的安排转告给程钰之后，程钰的眼里也多了笑意，“尽力配合她。” “是。”剑影心里暗道一声“就知道”，答应得很是迅速。 剑影说完此事，很快说起另一件事。 “世子，今日发现，二皇子的人似乎查到了武安侯府。” 二皇子在都城经营多年，手底下也并非全是废物。 但对程钰来说，二皇子的人查到武安侯府的速度还是比他预料之中的更快一些。 不过细想也是有迹可寻。 毕竟文光在武安侯府下过蛊，再加上当初失踪也的确与武安侯府有关系。 “传消息给侯爷，请他小心。” 程钰沉声吩咐。 “是。”剑影立刻转身去安排这两件事。 …… 宋家，主院。 这些时日柳氏几乎夜夜做梦，没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江明姝那死不瞑目的样子。 “啊——” 柳氏尖叫一声，猛地坐起了身。 这些时日来，她的身体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整个人都干瘪了下去。 原本丰润的身材也瘦得有些脱相。 “夫人。” 张妈妈听到声音，忙进了门，拿着手帕为柳氏擦去额头的汗。 耐着性子温声道：“夫人可是又做噩梦了？夫人不怕，奴婢在呢。” 柳氏攥着她的手臂，“奶娘呢？” 张妈妈面露犹豫和为难。 柳氏顿时急了，“奶娘呢？她难道出了什么事？” 奶娘可是她身边唯一知道她对江明姝做过那些事的人，是绝不能出事的。 尤其是不能被宋芙知道。 否则…… 柳氏的眼里闪过一抹惧意。 张妈妈不知其中的细节，心里对夫人信任王嬷嬷一事早有不满，此刻忍不住道：“夫人，奴婢觉得王嬷嬷她……近来有些奇怪。” 柳氏一怔，猛地打了个机灵，问：“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张妈妈原还有些心情忐忑，此刻听到这话就跟即将上战场的公鸡一般，斗志昂扬。 “夫人，近些时日但凡您身子不适，王嬷嬷总是不在您身边的。” “且她这些时日也精神恍惚，方才奴婢瞧见似乎有人给她送了什么东西，她拿着东西离开的时候差点摔倒呢。” 柳氏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夫人。” 来人正是王嬷嬷。 张妈妈立刻闭了嘴，恭敬地站在一边。 王嬷嬷进门，心里也觉得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多想。 她直接走到柳氏身边，语气慈爱，“夫人，您又做噩梦了？” “瞧您，身上都出了汗，怎的不换一身亵衣？若是着了凉更难受……” 王嬷嬷絮絮叨叨地，又起身从一边的衣柜里取出一件亵衣，伺候着柳氏更换了衣裳。 全程，张妈妈甚至连想要插手都插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柳氏原本心里的怀疑，在看到王嬷嬷这般贴心的照料与伺候之后，一颗心又落回了原地。 这可是她的奶娘，她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王嬷嬷照料着柳氏换了衣裳，这才说：“夫人，您让老奴寻的大师，老奴寻到了。” “这位大师可是有白半仙的称号，但凡说出口的话，便没有不灵验的。” “老奴也是多方打听，又花了重金，这才求到了白半仙面前……” 柳氏听着王嬷嬷的话，已然信了八分，她有些迫不及待的点头，道：“好，如今他人在何处？速速请他府上。” 若大师还是不行，她就让夫君去相国寺请大师来驱邪。 江明姝纵是再厉害，那也死了。 死了，就是邪物，是该被镇压的东西。 “是。”王嬷嬷答应一声，很快转身去安排。 —— 定王府。 棋雨快步进门，“世子妃，成了。” “王老太婆已经把白大师带进了宋家，有您提前告知他的消息，瞒过柳氏必不在话下。” 宋芙点头，“这般热闹，咱们不能去看岂不是很可惜？” 宋芙不仅自己去，还去了问心堂，准备带上宋茵。 可人刚到问心堂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打砸声。 “贱人，你这贱人！” 程瑞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又隐隐带着疯狂之意，他的身体已经休养得差不多。 “你们是傻了吗？赶紧拦住他！”这次是宋茵的声音。 宋芙遥遥一看，只见问心堂内鸡飞狗跳。 程瑞与宋茵两个主子就跟猴儿似的，在问心堂内上蹿下跳，你追我赶。 两人皆是模样狼狈，身上都带着伤。 至于问心堂内的下人则是木桩似的在一边站成一排，看好戏。 没嗑瓜子就是他们对“主子”唯一的尊重。 宋芙瞧着，竟觉得很有趣。 “姐，姐姐！” 宋茵看见宋芙，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三两步跑了过来。 宋芙第一次觉得，宋茵这个“姐”字喊得真情实感。 “呼，呼，呼……” 宋茵在宋芙身边站定，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喘着粗气。 程瑞的动作没停，他满是暴戾气息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直接朝着宋茵奔过来，“贱人，看打！” 倏地。 到了宋茵与宋芙面前，程瑞身体一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调转方向，直接朝着宋芙而去！ 第202章 影司使大人的真实身份！ 好似下一秒就要扎穿宋芙的胸膛，了结她的性命—— 棋雨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世子妃小心！” 这一幕看似忽然，宋芙心里却是早有防备。 毕竟程瑞中的毒只会让脾气更暴躁，整个人无法控制自己，就算变得蠢笨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而非短短时日就将人降智到如此程度。 她早已暗中提醒过棋云。 此刻自是不慌不忙。 可有人的速度比棋云更快。 砰！ 程瑞被人一脚踹出去—— 却是剑光。 宋芙下意识朝身后的方向看去，程钰正坐在轮椅上，剑影的双手正落在他肩上。 两人的姿态……看着很有些怪异，就像是剑影正靠在程钰身上一般。 而在她的眼神注视下，剑影就跟触了电似的，飞速收回了手，站直身体。 模样无辜。 宋芙：“……” “啊！” 尖叫出声的不是被踹出去的程瑞，而是站在宋芙身边的宋茵。 宋茵指着程瑞，“血，血……” 宋芙这才侧眸看去，只见程瑞被剑光一脚踹出去，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除此之外，他身下有沁出血来。 宋芙一惊。 别被踹死了吧！ “去看看他真的假的。”宋芙对棋云说：“小心。” “属下来！”剑影唰的一下窜上前，大义凛然地应下此事。 他的动作十分粗鲁。 拽着程瑞的手臂，就给翻了个面，众人这才看到，程瑞还活着，但吐了血。 尽管程瑞还睁着眼。 剑影还是负责任地探了探鼻息，而后点头，“还活着。” “嗬，嗬，嗬……” 众人都听到了程瑞明显加粗的呼吸声，显然也是被剑影的行为气得不轻。 宋芙点了点头，很配合地说：“看出来了。” 剑影露出一个笑，龇着一口大白牙，显得像村口的二傻子。 这人是真没心眼子哇。 也不怕彻底得罪死了程瑞。 “大夫呢？”程钰冰冷的声音响起，整个问心堂好似一下“活”了过来，纷纷有所动作。 很快就有大夫来为程瑞诊治，包扎。 “姐姐。” 宋茵怯怯的声音在宋芙身边响起，“程瑞他疯了，姐姐，你救救我。” 宋茵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听着可怜极了。 “姐姐，刚刚你也看到了，程瑞他打我，他不是个男人……” “姐姐，救救我。” 问心堂完全在程钰的控制之下，院子里的下人听不听话，宋茵能不能出门，全在程钰的掌控之下。 也是因此，程瑞和宋茵才会在问心堂里上演方才这样的一出大戏。 宋茵的手臂纤细，上面遍布着青紫色的痕迹，有新有旧。 宋茵毕竟是个娇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是学过君子六艺的程瑞的对手。 毕竟君子六艺里可包括了“射”“御”。 宋茵多数是被打的份儿。 宋芙垂眸看着，心里却无一丝怜悯。 “好啊。”她对宋茵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我可以做主，让程瑞与你和离，送你归家。” “我不要！” 宋茵立刻尖声反驳，脸上全是抗拒。 她要是与程瑞和离了，那定王府怎么办？她可是答应过二殿下，要为他得到定王府的支持。 想到这，她的眼神忍不住隐晦的从程钰身上扫过。 他怎么还不死？ 宋芙笑意微收，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毫无贵女形象，跌坐在地的宋茵。 “那可就没其他办法了呢。” “姐姐你……”宋茵刚开口，忽的对上宋芙的眼睛，好似一下反应了过来，眼里反而多了些怀疑与探究。 宋芙是单纯的不想帮她，还是知道了什么？ 否则怎么会那样问。 宋芙没给她深思的机会，道：“我来此是邀茵茵你一道回宋家的。” 回宋家？ 宋茵心里警铃大作。 宋芙忽然想回宋家，绝对没好事！ 宋茵稍一犹豫。 宋芙便道：“不回便算了……” “回！” 宋茵斩钉截铁道：“我回。” 她倒是要看看，宋芙究竟又要做什么。 宋茵哪知，宋芙纯粹是想请她看一场好戏。 马车早已备好。 宋芙自是不想与宋茵一道，所以命人准备了两辆马车。 可她刚上马车，就见剑影也推着程钰的轮椅上了马车。 宋芙微僵，有些诧异，“世子也去？” 程钰动作微顿，抬眸看她，“我不能去？” 宋芙：“……自然能。” “对了，方才还没谢谢剑光救我呢。”宋芙对着站在马车边的剑光粲然一笑，“多谢。” 剑光低下头，“世子，吩咐。” 宋芙转头看程钰，扯了扯唇角，“谢谢世子。” 马车门被关上。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宋家而去。 宋芙一心想着去看好戏，所以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希望母亲泉下有知，瞧见宋家人如今如此痛苦，心里能稍慰藉一些。 程钰的眼神忍不住落在宋芙身上。 可在宋芙转头看来时，他又很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宋芙许是不知。 方才他看见她险些被程瑞伤到，已然起身，想要直接冲过去—— 许是他愈发习惯了能自由行走，下意识的反应都与从前不再一样。 是剑影按住了他。 再加上剑光出手迅速，才让他克制住了出手的欲望与冲动。 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出他已经好转的事。 并非他想一直隐瞒。 只是他如今四面楚歌，许许多多的人都盼着他早日去死。 他若好起来，那就是砸这些人的盘子了。 程钰手里握着一卷书，眼眸微垂，眼神却并不聚焦，他在想事。 他对面的宋芙同样呆住。 此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程钰手握着书，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的下半张脸全被书挡住。 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及额头。 上次马车里的记忆陡然回溯脑中。 眼前这双眼逐渐和另一双眼重叠…… 好，好像真的，很像。 宋芙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脑中思绪纷杂，握成拳的掌心微微湿润。 她很紧张。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烈灼热。 程钰抬眸看过来—— 就只那么一眼，一个称呼不假思索的被宋芙喊了出来。 “影司使大人？” 第203章 我是你夫君 空气好似凝滞了。 扑通。 扑通。 扑通。 程钰能清楚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两人的眼神安静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芙自己都有些懵，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程钰没反驳。 他，他默认了？ 宋芙一时有些懵。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程钰，“你，你……” 从前与影司使交流的一幕幕此刻不断在宋芙脑中闪现回放，突如其来的信息太多，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见宋芙知道了真相，程钰一时竟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刻意隐瞒。 程钰看宋芙呆愣的模样，想出声说一句什么，可嘴唇翕动，一时竟不知该做怎么称呼。 作为程钰，他可以喊世子妃。 作为影司使，他都喊宋大夫。 如今不管怎么喊，似乎都有些怪怪的。 “此事我……”并非刻意隐瞒。 “停。”宋芙抬手打断程钰的话，心情颇为复杂，“让我静静，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程钰默默闭嘴。 宋芙先是认真回想了下从前与影司使的各种接触，心里多了些疑惑。 影司使和程钰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也是她与两人接触都不少，却始终没觉出端倪的原因。 这谁能想到？ 许久。 宋芙才终于抬眸，再次看向程钰，“程钰，你放心，此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程钰：？？？ 宋芙这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正常来说，不是该愤怒，该质问吗？ 这也是他心虚的原因。 宋芙见他不说话，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真的，我宋芙对天发誓，绝不将此事……” “宋芙。” 程钰打断她的话。 本就气质冰冷的他，如今愈发显得冰冷出尘，清冷的眸里好似映着山巅终年不化的霜雪。 就那般冷冷地看着宋芙，几乎咬牙切齿般问：“你就不生气吗？” 哈？ 宋芙有些错愕的抬眸，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车内的温度陡然下降。 宋芙挪动了下身子，抬眸看程钰，面上全是不解。 程钰觉得心里憋得慌。 看样子宋芙当真是一点半点都不在乎他。 他们如今可还是夫妻！ 程钰这般想着，忍不住起身，靠近了宋芙。 宋芙下意识想往一边让开，程钰的动作却更快一些，伸手抵在车壁，将她圈禁在一隅之地。 程钰身上的气息袭来，萦绕在宋芙身周，顿时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宋芙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她抬眸看程钰，喉咙滚动了下，“程，程钰，你……” “我瞒着你。”程钰看着宋芙的眼，看着眼前他日思夜想的人的脸。 喉咙滚动了下，眼神微黯，里面生起了浓浓的但宋芙不知是什么的火焰。 “你为什么不生气？” 程钰的声音如玉击石，冷而脆，吐字清晰，灼灼眸光好似要在宋芙脸上看出花儿来。 宋芙不假思索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程钰咬牙，伸手攫住宋芙的下颌，迫使她抬眸对他对视。 “我是你夫君。” 他一字一顿，语气无比认真。 宋芙皱眉，“我们是要和离的。”这是程钰亲自提的。 “若我说后悔了呢？”程钰的嘴第一次比他的脑子更快！ 话说出口，他就有些懊恼，嘴太快了。 但同时…… 他心里竟也不觉得后悔。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 他盯着宋芙的眼，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宋芙很蒙。 她实在没想到程钰会说出这样的话，面上的表情一时别提多复杂。 但她心跳的速度却不自觉的加快。 “程钰。” 她抬手用手背碰了碰程钰的额头，“也不烫啊。” 若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程钰看着宋芙略带着关心的眼，心情复杂，一时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好半晌。 就在他终于要开口时，外面传来棋雨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宋家到了。” 宋芙可没忘记今日是来看热闹的。 况且就算方才她骤然听到程钰的话，心里生出些许波澜。 但这波澜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别的且不提，如今定王府里可还有一个霜姑娘呢。 程钰与她提和离的时候字字句句可都没想过她是不是会伤心。 就算她不在意那些恶言。 彭霜的存在，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短暂的波澜之后，宋芙很快平静下来，她伸手推开程钰的手臂。 “程钰。” “方才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今日我发现的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可以放心。” 程钰呆愣着，宋芙没推动他的手臂。 她也不恼。 弯腰从他的手臂底下钻了出去，动作洒脱利落，从下马车到进宋家，她甚至连头都没回。 “世子……” 马车门再被打开，剑影站在马车边，“到宋家了。” 程钰收回思绪，只觉喉咙发堵，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宋芙下了马车。 宋茵的动作自然也不慢。 两人很顺利的进入宋家，刚进门宋茵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家……太乱了。 往日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庭院里此刻竟还有枯黄的落叶。 花坛里的盆栽枝丫肆意生长也没人修剪。 她都进门这半晌，也没人来接待伺候她，这哪里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宋家？ 一行人到了主院。 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神神道道的好似有人在做法的声音。 宋茵一下就看到了被王嬷嬷和张妈妈扶着的柳氏，她面露骇然，猛地上前几步，失声喊道：“母亲？” “嘘！” 柳氏见着女儿虽然欢喜，但第一反应却是让宋茵安静，“别打扰大师做法。” 宋茵：“……”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柳氏身边，“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在柳氏的警告眼神下，宋茵的声音还是老老实实低了许多。 柳氏还没说话，王嬷嬷就道：“回二小姐的话。” “近日家里连番出事，夫人忧心是冲撞了什么邪物，所以特意让老奴去寻了大师来驱邪。” 第204章 驱邪 宋茵蹙眉，她还是有理智的，此刻忙问：“母亲，你如今的情况应当是请大夫来瞧。” “这些人……” “茵茵！”柳氏当即蹙眉，出言呵斥，“不得对大师无礼！” 柳氏说着，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对大师鞠了一躬，说：“大师，小女无知，不知道大师的真本事，如有冒犯，还请大师不要与小女一般见识。” 宋茵自然不知道，这位大师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算出了许多柳氏的事。 有些事甚至只有柳氏本人和王嬷嬷才知道。 也是因此，柳氏自然对这位大师心悦诚服，她自然不知道，那些事都是王嬷嬷亲口说的。 那大师，也就是白半仙，半眯着眼瞧了宋茵一眼，立刻面色大变，连连后退几步。 好似见了鬼一般，“哎呀，哎呀哎呀不得了，不得了！” 白半仙动作弧度极大，柳氏本人也没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后退几步，离宋茵的距离远了些。 忙道：“半仙，如何？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半仙连连摇头，啧啧叹息，“这，这这这……” “这位女施主……” 白半仙凑近柳氏，自诩低声地说：“夫人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 柳氏面色大变。 “你胡说什么！”宋茵立刻跳脚，完全没想到这劳什子的“大师”还敢凭空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素来性子高傲，岂能容忍被人这样说？甚至还想对白半仙动手。 “按住她。”柳氏下意识命令。 一直到宋茵被人控制住，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茵茵。”柳氏立刻变了表情，苦口婆心道：“你别胡说，这位是大师！” “不能对大师不敬。” 柳氏虽是这般劝着，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靠近宋茵。 宋茵察觉到这一幕，自是更生气。 “娘！” 她气恼地跺脚。 白半仙眯着眼，掐指算了一通，对柳氏道：“夫人，您家中的变故……正是因这位小姐而起啊。” 白半仙侃侃而谈，“原本这位小姐是命里带福的，正是因为这位小姐，夫人您才能登堂入室……” 柳氏面色微变。 白半仙却半点都不避讳，继续说：“这些年您也一帆风顺，日子过得安逸舒适。” “可这位小姐……是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吧？还被人发现，这才将命里的福气转移了出去……” “啧啧，当真是可惜啊。” 白半仙说得院里的人都变了脸色，方才三言两语，可不就是把宋家的这点丑事说得差不多了吗？ 当初柳氏怀着大肚子进门，这件事虽过去了很多年，可宋家的老人却没人不记得。 宋茵的事更不必提，就在前些日子。 “来人！” 宋茵一声怒喝，指着白半仙道：“把这个骗子给我抓起来！” “茵茵！”柳氏立刻出声制止。 转而看向白半仙，客客气气地问：“大师，那该如何化解呢？” “这……”白半仙面露沉吟，一脸为难。 柳氏也是人精，自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客客气气地说：“大师放心，只要您能解了家里的困局，我必不会亏待了您。” 宋家别的没有，这点钱还是不缺。 白半仙眉眼微松，这才笑了起来，又开始与柳氏神神道道说起来。 总而言之，提了一堆要求。 什么贵要什么。 原本还表情镇定的柳氏听着白半仙的话，面上的笑容都逐渐维持不住。 宋芙全程都在，但她没有说话，就跟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幕。 白半仙自然是她帮柳氏寻的，不过这白半仙表现的倒是比她预料之中更好一些。 不错。 棋雨办事，她放心。 宋茵被白半仙气得不轻，再看柳氏那十分信服的样子，更加生气。 原本还不知该怎么办。 眼角的余光瞥见含笑站在一边，一副看热闹姿态的宋芙时，脑中灵光一闪，好似一下明白了什么。 宋芙！ 此事必定是宋芙的算计！ 若非如此，宋芙今日怎么会刚好要回宋家？还那么好心地带上她？ 这可是从前从不曾发生过的事。 宋茵当即就想翻脸。 可想到她这几日在问心堂过的日子，顿时又没了翻脸的勇气。 她不能离开定王府，她还需要宋芙救她。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笑，走到宋芙面前，“姐姐。” 宋芙眉梢轻挑，眼神落在宋茵身上，似笑非笑道：“茵茵有事？” “是不是担心柳姨娘的身体所以想回宋家来照顾？无妨，此事我……” “不，不是！”宋茵心里警铃大作，回答得极快。 她总觉得宋芙不安好心。 宋芙这么说，一定是想让她离开定王府！ 只要她一点头，宋芙回头将和离书送来，她就再也进不去定王府的大门。 宋茵话音刚落，就听那边白半仙的声音响起，“若想彻底破解，这位小姐至关重要！”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茵身上。 “什，什么？” 宋茵身体一僵。 白半仙含笑看着宋芙，一字一顿道：“需这位小姐的心头血。” 宋茵表情大变，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白半仙就是宋芙寻来，故意针对她的。 恨不能直接一刀杀了眼前人。 “母亲。”宋茵看向柳氏，“他就是个骗子！他是故意想害女儿……” 柳氏同样一脸的犹豫和纠结。 宋茵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舍得？ “大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代替吗？不拘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的。” 白半仙坚定地摇头，“夫人，解铃还须系铃人，驱邪同样是这个道理。” “如今家里的情况，夫人的病症，都因这位小姐将福气外泄所致。” “只有心头血，方能让这位小姐将本该属于夫人的福气还给夫人。” 白半仙说得头头是道。 宋芙在旁听着暗自咋舌，若非这人就是她找来的，她都快信了呢。 果然，做神棍这行也是需要天赋的，这种事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柳氏显然也信了，但还有些犹豫。 白半仙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夫人还需尽快抉择，若不能早日将福气收回，接下来对家里的影响会更甚！” “如今是夫人，接下来可就是老爷，是公子……” 第205章 她会找出真相的 柳氏的表情变了。 若是她自己也就算了，但还涉及宋修齐和宋启…… 她犹豫着问：“要，要多少？” “母亲？”宋茵表情大变。 柳氏一脸不忍，却是道：“茵茵，就当是为了母亲……” 宋茵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万万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母亲竟会因为一个骗子莫须有的几句话就要她的心头血。 宋茵脚步踉跄着退后几步，那可是心头血！ 白半仙慢悠悠出声，“若是寻常人来使这术法，最少半月。” “但我师门有一独门秘法。”他竖起三根手指，“只需连取三日心头血。” “这……”柳氏蹙眉，难掩眼里的担忧，“对茵茵的身体可有损伤？” 宋芙听着，险些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 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半仙摇头晃脑，“夫人这话问得不对，我从小姐身上取回的是本属于宋家的福气。” “这反而是降低小姐身上的压力和负担，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 柳氏面上的担忧和忐忑逐渐消失，已然信了九成。 她定了定心神，道：“大师，此事……” “母亲，他就是个骗子！” 宋茵终于忍不住，再次骂出了声。 白半仙冷笑一声，似也来了脾气，“既然小姐不相信我，那我也不必再此多说讨嫌！”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师。”柳氏忙出声，声音里难掩焦急，“大师留步。” 白半仙并未停下。 只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夫人，我虽可怜你的遭遇，但……看来是你我无缘。” 柳氏毕竟是豪门贵妇，虽然急，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 她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 张妈妈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拦住白半仙，笑着道：“大师，相逢即是有缘，怎么会没有缘分呢？” “我们夫人是十分相信您的，请您消消气，消消气。” “方才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大师您也累了，夫人一早就吩咐府中准备了丰盛的饭食。” “也不知合不合大师您的口味，还请大师赏脸品鉴……” “呵。”白半仙脾气不小，并没有给台阶就下，而是冷笑道：“我一个骗子，怎配吃府上的饭？” “告辞！” 白半仙是真生气了。 宋茵听到这话却很开心，立刻道：“娘，您听到了吧，他承认他是骗子……” “宋茵！”柳氏黑着脸，打断了宋茵的话，冷斥出声。 宋茵一怔。 就听柳氏道：“立刻向大师道歉！” “娘？”宋茵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 柳氏眼带警告，声音更沉，“立刻！” 宋芙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宋茵的牙齿紧咬着下唇，只觉得屈辱极了。 尤其是宋芙还在这。 更难堪。 白半仙适时的停下脚步，半眯着眼觑宋茵，老神在在的模样，赫然也是在等道歉。 半晌没听到声音，他轻轻摇头，迈步又要走。 柳氏再次出声，“宋茵，如今我与你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宋茵面色惨白，恨恨抬眸看白半仙，终于是一字一顿道：“对、不、起。” 那眼神与表情，全无半分道歉之意。 白半仙适可而止，没再紧抓着宋茵不放，被张妈妈客客气气地领着朝宋家准备的住处而去。 柳氏不知是怎么想的，全程无视了宋芙。 此刻见白半仙被安抚住，她对宋茵道：“茵茵，你跟我进来。” “我有事要与你说。” 宋茵不用想都知道柳氏想跟她聊什么，自是一脸的抗拒。 可那是她的母亲，有些要求她很难拒绝。 很快。 屋内就传来压低了声音的争执，显然两人的意见并不能达成一致。 看来柳氏和宋茵之间的母女情分，也不过如此。 宋芙稍听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 房门忽地被拉开。 宋茵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直接往外走去。 路过宋芙身边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 证明那人就是一个骗子。 宋芙含笑看她，鼓励道：“加油。” 老实讲，宋芙心里都有些担心宋茵的精神状态。 早上在定王府时还可怜兮兮的拉着她的裙摆求救。 这才多久？ 态度已经彻底变了。 翻书都没宋茵翻脸快。 宋芙的回答让宋茵表情扭曲，只觉宋芙这完全就是挑衅，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难消。 “好！” “你给我等着！” 宋茵直接朝外走去，甚至想要故意撞一下宋芙的身体。 可她近来的日子实在过得不是很好，小月子还没出就与二皇子厮混过几次，刚出小月子又被程瑞追着暴打。 她的“碰瓷”不仅没撞到宋芙，反而让她本人向后倒去—— “夫人！” 还好，她身后的侍女忙扶住了她，没让宋茵摔倒。 饶是如此，宋茵也觉十分丢人。 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侍女身上，“不长眼的东西！” 说完，气冲冲地离开。 侍女捂着脸低下头，眼里噙了泪也不敢掉落，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 好似被打已经成了习惯。 宋芙见此，给了身边的棋雨一个眼神。 棋雨心领神会，轻轻点了下头。 这场热闹结束。 宋芙自也离开了主院，她刚出门，就看到了程钰。 他就在主院一墙之隔的外面。 以他的耳力，想必方才院子里的热闹他没有错过。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迈步走到他面前，“热闹看完了，回府吗？” 程钰抬眸，“好。” 宋茵被柳氏以侍疾的名义留在宋家。 柳氏“病重”，在这个关头，算是安了宋茵的心，既让她不必被程瑞打，又不必担心定王府在这时送一份和离书或休书过来。 那必会被指指点点的。 宋芙带着棋云和程钰到了宋家门口时，棋雨才从后面匆匆赶来。 看到宋芙便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 宋芙到马车边，正要上马车。 就听一阵是马匹疾驰声传来，她循声看去，一眼呆住—— 一道清瘦隽秀的身影正骑在马上，表情从容，清澈的眼里满是坚定。 表兄！ 他真的……好像表兄啊。 第206章 阮瑜不见了！ 宋芙瞬间的恍惚很快被理智唤醒。 来人是秦子宣。 他勒马在宋芙面前，马的前蹄还没落地，他便已翻身下了马。 表情焦急地看着宋芙，问：“世子妃，阿瑜可在？” 阮姐姐？ 宋芙被问得有点懵，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道：“我今日不曾见过阮姐姐。” “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子宣本就有些苍白的表情更白了几分，声音有些艰难地说：“阿瑜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宋芙急了。 阮姐姐素来心细，心思缜密，再加上上次临江楼的事，阮姐姐只会比平常更小心谨慎。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 秦子宣言简意赅道：“今日我与阿瑜约在锦绣楼相见，可我多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她来。” “我担心她出事，立刻就寻去了阮家，这才知道……” “阿瑜她早就出门了。” 秦子宣喉咙滚动，吐字有些艰难。 他原是住在阮家的，但自从他上门提亲，便就从阮家搬了出去。 毕竟这门婚事被都城之中许多人盯着，又有得罪二皇子之嫌。 阮家没个长辈在。 若定了亲他还一直住在阮家，于阮瑜的名声不好，外面或许会传出难听的风言风语。 那自是秦子宣不愿看见发生的事。 宋芙一听，也慌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程钰。 毕竟这位可是影司使，在都城之中，若论消息灵通，夤夜司当仁不让。 “别急。” 程钰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似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宋芙原本狂躁的心也稍安定了些，“是，不能急。” 急也没用。 “阮姐姐最是有分寸，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失约，必定是出了什么情况。” 毕竟此处是宋家大门外，程钰不好直接变身影司使调查此事，便给了剑影一个眼神。 剑影秒懂，立刻转身去安排此事。 宋芙当即对管家道：“牵马来！” 管家是宋修齐的心腹，但此刻瞧见宋芙的表情，一时竟忘了此事。 下意识地就吩咐小厮去做。 马很快就到。 宋芙直接翻身上马，她要去阮家和锦绣楼之间的路上询问，是否有路人店家见过阮瑜！ 亦或者，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程钰，拜托了！” 宋芙认真看着程钰，轻轻点头，而后“驾”了一声，直接离去。 秦子宣也不遑多让，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 他虽不知宋芙为何要与程钰说“拜托”，但他敏锐觉得这件事与阮瑜有关系。 所以也很是客气地抱了抱拳，“劳烦。” 他正要离开，就听程钰意有所指道：“秦公子上马的动作倒是利落。” “有些像我一个熟人。” 秦子宣笑了笑，说：“能像世子的熟人，是在下的荣幸。” 说完，同样迅速跟上了宋芙。 程钰坐在轮椅上，看着两人御马相继离去的身影。 垂眸看了看轮椅。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轮椅如此刻般碍眼过！ 便是他刚刚残疾不能行走的时候，他也一潭死水般地接受了这件事。 “走吧。” 许久，程钰出声，上了马车。 宋芙很快到了阮家。 阮家人此刻也知道了阮瑜失踪的消息，个个都急得不行。 京中阮家只小姐一个主子，且不说小姐平日里待他们多和善。 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不希望小姐出事。 若小姐出了事，他们这些下人怕是也活不了了。 阮家的人十分心急，却不敢轻举妄动。 若将此事闹大，小姐的名声受损，他们同样负不起这个责。 此刻瞧见宋芙，阮家的下人们倒像都有了主心骨一般。 宋芙当仁不让，并没有推卸此事。 她看着管家，道：“将府中的人都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擅自出入！” 管家表情微变，“世子妃，您的意思是……” “不得不防。”宋芙表情冷静，“除此之外，再安排几个心腹随我一道，悄悄去寻。” “此事……先莫闹大。”宋芙做这样的决定，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夤夜司的信任。 流言如猛虎，亦能伤人。 若是能悄悄解决这件事，自然更好。 “是。”管家立刻答应下来，很快去安排这件事。 宋芙则是询问清楚了宋芙出门的时间，以及去锦绣楼的路线。 然后带着心腹们从阮家出发，一路往锦绣楼的方向问。 秦子宣亦在其中。 他的眼神时不时地扫过满脸焦急，正询问路边摊贩与店家的宋芙，眼里闪烁着莫测的情绪。 隐约间。 似乎有些骄傲。 方才宋芙做的那些安排，他并非不能做，只是论起在阮家下人心里的地位。 到底是宋芙更高。 “世子妃。” 宋芙正问着，一道声音传来。 她抬眸看去—— 来人赫然是影司使。 或者说，程钰。 程钰的呼吸微有些急促，他这一路都是奔波而来，片刻都不曾松懈。 看到他，宋芙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忙问：“影司使大人，您可有消息？” 听到这话，秦子宣也向两人靠近了些，眼里全是担心焦急。 程钰抿唇，轻轻颔首，道：“方才有人看见，阮家的马车匆忙出城了。” 出城？ 宋芙和秦子宣对视一眼，眼里都全是不解。 好端端的，阮姐姐出城做什么？ 程钰看见这一幕，眼神微暗，“咳”了一声，道：“走吧。” 宋芙和秦子宣立刻点头，“好！” 三人同时御马，朝着城外而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钰的马在中间。 将宋芙和秦子宣隔离开。 宋芙并未察觉，倒是秦子宣忍不住多看了程钰一眼。 眼里全是无语。 若非阮瑜的事迫在眉睫，他必定是要出言嘲笑几句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城门口。 早有夤夜司的人在此等着。 “司使大人，世子妃。” 张作看见程钰，忙上前抱拳行礼，“咱们有兄弟已经先去探路，请随属下来。” 宋芙轻轻颔首，正要出言道谢。 程钰已经出声，“走。” 出了城门，几人策马的速度更快了些，但越是往外走，宋芙的表情越是凝重。 这一路……越走越荒凉。 很快，就到了一处悬崖边！ 第207章 间接接吻？ 几人勒住马的缰绳，一阵沉默。 “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宋芙面色有些苍白，薄唇紧抿，不甘心的环视四周。 很快，她的眼神定住—— 程钰和秦子宣都很快注意到她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三人默契的翻身下马，动作出奇的一致。 悬崖边上的空地上赫然有一块碎裂的车板，上面露出半个阮家的徽记。 宋芙身体一颤。 险些没站稳。 一只有力的大掌伸出，扶住她的腰。 是程钰。 他一言不发，虽心有眷恋，却在宋芙站稳后收回了手。 被压在车板下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珍珠耳坠。 “是阮姐姐的。” 宋芙看着耳坠，一下红了眼。 她快步走到悬崖边，朝下看去—— 万丈悬崖，云雾缭绕，她只是站在高处低头看去，都一阵一阵地发晕。 “不，不可能……” 秦子宣面色惨白，一脸的不相信，喃喃自语着，“不可能的。” 除了不可置信之外，秦子宣还十分自责。 啪！ 他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眼中全是悔恨痛惜，“怪我，都怪我！” 靠近他，只会给阮瑜带去灾难。 都怪他太贪心了。 分明早已经下了决定，不能再靠近阮瑜，可阴差阳错被阮瑜救下之后，他还是从心底里生出了贪恋。 想要待在她身边久一些，更久一些。 这才会给阮瑜带来这些危险。 他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恨不能直接跳下去！ 可他不能。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还有很要紧的没有完成的事要做。 他也同样需要给阮瑜报仇。 就算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一死了之听起来固然可歌可颂，但那又何尝不是懦夫行为？ 活着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 “秦公子！” 张作上前，拉住秦子宣的手。 秦子宣转头，对着张作扯开一个凄惨的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宋芙则是完全呆住，此刻才反应过来。 她眼圈红红的，嘴唇颤动，面色惨白。 身侧传来熟悉的，带着安全感的气息，她抬眸看去，“我是在做梦吗？”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显得不那么真切。 程钰的心却是猛地颤了颤，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心疼。 他看向张作，道：“立刻让人去找！” 纵然是万丈悬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张作立刻答应，转身去安排此事。 程钰才低声对宋芙说：“定王府的人也会寻人。” “……谢谢。” 宋芙很认真的看着程钰，眼中全是感激。 定了定心神。 宋芙道：“阮姐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 很快。 夤夜司的人就送来了此处的舆图，程钰看了一眼，很快便确定了此地周围大致的环境。 道：“这悬崖虽高，但底下是河流，若马车当真落下，很有可能掉入河里。” “叫人沿河寻找，想必能寻到消息。” 这话一出，宋芙和秦子宣的眼睛都亮了，就跟溺水之人瞧见了陆地。 “对，一定是。”宋芙笃定点头。 秦子宣也连连点头。 原本都快崩溃的宋芙和秦子宣因为程钰的话很快就有了主心骨。 两人都积极地参与进了搜寻援救的讨论中。 将搜寻计划安排好之后，宋芙和秦子宣也没忘记另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调查幕后凶手。 当然，他们的心里都有怀疑。 此事怕是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唯独让秦子宣有些疑惑不解的是，二皇子为何没对他下手，反而冲着阮瑜。 毕竟比起阮瑜，对他一个寒门举子下手的代价显然更低。 宋芙今日先去了宋家，又在城中搜寻半日，如今一路疾驰而来，制定计划等。 等她抬眼，天都已经彻底黑了。 身侧燃烧的火堆带来温暖，有烤肉的香味传来。 宋芙侧眸看去。 坐在火堆边烤野鸡的正是程钰。 他修长如玉的手正捏着细木棍，木棍前段被削尖，上面正串着野鸡。 宋芙这才发现，程钰和影司使的共同点其实很多，很一目了然。 比如那修长如玉的手，比如那清晰利落的下颌线，高大宽厚的身板。 饶是他戴着面具。 她也清楚知道这人是程钰。 正想着。 程钰递过来一只烤野鸡，“尝尝。” 宋芙这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嗅着肉香味，胃早就忍不住了。 “谢谢。” 她接过烤鸡，吹了吹，才咬下一口。 只一口，她的眼睛便亮了。 好好吃。 她对着程钰竖起一个大拇指，虽然没说话，但吃的速度却肉眼可见的快了不少。 行动证明一切。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秦子宣也因为瞧见宋芙的吃相，而勉强吃下了些东西。 宋芙吃了一半，缓解了肚中的饥饿，这才瞧见程钰没吃。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影司使大人不吃吗？” 亏得她瞧见了程钰脸上的面具，没脱口而出程钰。 那就糗大了。 程钰摇头，还没说话，张作便道：“这里野鸡不好抓，城门此刻又已关了，大人将吃食都分给我们了。” 程钰蹙眉，瞪了张作一眼。 宋芙的动作则是一下僵住，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她犹豫了下，将手里剩下的半只鸡递给程钰，“如果影司使大人不嫌弃的话……” “吃饱了？”程钰答非所问，眸光灼灼看着宋芙，眼神好似能看穿一切。 “嗯。”宋芙点头。 又觉得方才的行为不合适，正要收回手。 忽地木棍被人抓住。 正是程钰。 他从宋芙手里接过烤鸡，漆黑的眸看着她，认真道：“不嫌弃。” 宋芙：“……” 就，还蛮尴尬的。 她只能竭力忽略这样的“意外”，低头认真想事，转移注意力。 可她的余光还是看见程钰拿着她吃过的烤鸡，吃得认真又细致。 最后一点儿都没剩下。 火光映衬下，宋芙的心跳不由的微微加速，只觉得耳尖似乎热得有些过分。 她脑中不由地闪过今日程钰说的那句话。 “若我说后悔了呢？” 后悔……什么呢？ 与她提和离吗？ 还是……与她成婚？ 第208章 未来夫君是个短命鬼？ 宋芙脑中思绪纷杂，心情更加复杂。 想到这。 宋芙索性起身，在周围走走。 坐在程钰的身边只会让她胡思乱想，而这显然是此刻很不可取的事。 阮姐姐尚且下落不明。 她怎能分心想那些？ 况且……她不喜欢回头。 她不是没有给过程钰机会的，她曾与他说，便是有什么艰难险阻，也该两个人做决定。 可程钰从没说过。 若非陛下不准，此刻他们早已和离。 宋芙垂眸，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头。 她身后。 程钰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眸光晦暗，表情复杂。 秦子宣看见他的表情，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就算勇敢一些，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他的考量，他作为一个失败者，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呢？ “不对！” 就在这时，宋芙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已经走出去百余步的宋芙猛地转身，一双若星子般的眼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格外璀璨。 “不对！马车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不对！” 程钰和秦子宣对视一眼，都敏锐觉得宋芙这个发现应该很重要。 两人立刻起身，快步跑到宋芙身边。 “怎么不对？” 秦子宣有些急切的询问。 宋芙指了指她的左右，说：“从这里开始到悬崖边，马车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变浅了！” “而这相邻的两处，是一样的泥土，这说明……” “马车变轻了。”程钰接过话茬，说出宋芙的答案。 宋芙点头，“只有这个可能。” “火把。” 她伸出手，张作忙将火把递到她手中，宋芙往侧边的方向找去。 “在这边。” 另一边，传来程钰的声音。 宋芙忙走过去，只见程钰的指腹上正撵着一小块布料。 宋芙长出一口气，“是阮姐姐的。” “是，是阿瑜的。”秦子宣也在一边连连点头，他也长出一口气，道：“这么说，阿瑜在马车掉落悬崖之前就已经跳下了马车。” 这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 若是掉落了悬崖，无疑是九死一生，除非发生奇迹。 但要是没有…… 哪怕是被人抓走，至少人没事。 “太，太好了！”宋芙万分激动，情急之下，一把拉住程钰的手，“太好了，太好了！阮姐姐没事！” 宋芙手掌温热，拉住程钰微带着凉意的手时，程钰一下怔住，忘了反应。 宋芙她…… 程钰这想法还没结束，就听身边传来张作着急的声音，“秦公子！” 程钰的手立刻被松开。 他垂眸，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心里只觉怅然若失。 宋芙已经转身。 张作并非无的放矢，他此刻正双手撑着秦子宣。 秦子宣身体软软的倒在他身上，看那样子，竟是晕了过去。 宋芙一时有点懵。 这…… 阮姐姐可能掉落悬崖的时候他没晕，如今得知阮姐姐可能获救，反而晕了？ 她虽不解，却还是很利索地指挥着，“把他放平在地上，我先把个脉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张作忙将人放平。 宋芙蹲下诊脉，随后心里的无奈更甚。 她轻轻摇头，对张作道：“张大哥，劳烦将他放到帐篷里吧。” 她语气轻松，听起来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张作便忍不住问：“世子妃，秦公子这是怎么了？” 宋芙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斟酌了下措辞，道：“秦子宣骤然听到阮姐姐出事的消息，整个人就跟弓弦一样绷得紧紧的。” “再加上这一下午他思虑过重，压力太大，弓弦愈发紧绷。骤然听到阮姐姐可能无恙的消息，他……开心地晕过去了。” “噗。” 张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芙摇摇头，说：“他的身子太弱了。” “想必从前应当是吃了大苦头的，已经伤及根本，随着年岁增长，他的身体会更差。” “而且他似乎……”宋芙说到这，猛地住嘴，对张作笑了笑，“此处风大，送他去帐篷里吧。” 免得明日他就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什么的。 张作叫人带着秦子宣离开。 听到宋芙的话，他们的动作倒也温柔了许多。 程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子宣的方向，然后才问：“他似乎怎样？”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说：“他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这倒是她第一次为秦子宣诊脉时，没诊断出来的东西。 如今想来，应当是那次他本就十分虚弱，所以她没发现。 若早知道，她肯定是不能同意阮姐姐和秦子宣这门亲事的。 程钰蹙眉，“便是你都无法？” 宋芙摇头，说：“秦子宣与你不一样，你这些年调养精细，虽然沉疴缠身多年，但并未伤及根本。” “秦子宣他……所有的身体器官都似有重伤，老实说，他能活到现在，平时还那般从容镇定，已然在我意料之外。” 这么想…… 她那个“毒药”还能就如她当初所言，起到了调养身体的作用。 宋芙想了想，又说：“从前是我不知，如今我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 她总不能看着阮姐姐成婚没两年便守寡吧？ 况且，她总觉得秦子宣偶尔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让她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他死去。 “嗯。”程钰点头，对宋芙这样的决定早有预料。 她一向如此。 哪怕身负血海深仇，但她遇到能帮的人仍会力所能及地帮助。 做事永远负责又仔细。 她灵魂的底色，便有浓墨重彩的良善。 “若有我能帮的，尽管直言。”程钰看着宋芙道。 宋芙抿唇，对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程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程钰表情一滞，嘴角轻抽了下。 转移话题道：“今晚月色不错。” 宋芙抬眸看了一眼，点头道：“真的哎。” 若无皎洁的明月，她也不会发现地上的痕迹的变化。 她索性寻了个地方坐下，仰头看明月。 程钰在她身侧坐下，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月色虽好，却不及她。 第209章 他真的超爱 初秋的山中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 宋芙刚觉得有些冷时，一件黑色的披风正落在她肩上。 清洌的雪松味瞬间将她包围。 宋芙侧眸看向程钰，还没开口，面前人已道：“山里冷。” 他说得理所应当，倒显得宋芙若拒绝是不知好歹。 她犹豫了下，还是取下披风，还给程钰，“这不合适。” 程钰身体微僵。 他侧眸看她，眸光灼灼，容不得她的话有任何迟疑或欺骗。 “若只是影司使，你还会拒绝吗？” 宋芙沉默了。 她的沉默显然是另一种答案。 “呵。” 程钰自嘲一笑，起身离开。 黑色的披风就那样被他落在地上。 宋芙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影司使和程钰这两个身份对她的态度来分析，她已然知道程钰应当是有什么苦衷。 但程钰不信任她。 在她已经救过他，并且表示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的情况下，仍是不信她。 努力地想要推开她。 既然如此…… 宋芙坐在原地没动。 没一会儿。 一道颀长的身影再次走了过来，将一件披风递给宋芙，“没穿过的。” 他说。 宋芙微怔，猛地抬眸，一时忘了反应。 皎皎月色下。 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纡尊降贵的弯下腰，修长如玉的手甩开披风，披在宋芙身上。 动作温柔地打结。 两人的距离实在有些近，哪怕是黑夜里，宋芙也能清楚看到男人的脸在眼前放大。 这般近距离地看，更显得他五官立体，模样清俊。他眼睑微垂，狭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鼻梁挺俏，薄唇微抿。 此刻为她系系带的模样认真极了。 宋芙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心跳也好似忘了跳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她的耳尖有些发烫。 时间不长，但对她来说却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程钰起身。 方才被挡住的月光骤然倾泻而下，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 宋芙的理智和心跳才终于回笼。 只是心跳的速度出乎她意料的快，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程钰。” 她忍不住出声，看向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程钰身形微顿。 缓缓转身看向宋芙，正要开口，忽听张作的声音响起，“影司使大人，世子妃，人寻到了！” 寻到了？ 这个时候能被寻到的只有一个人。 宋芙迅速起身，大步朝张作的方向走去，将程钰甩在了身后。 “张大哥，人找到了？在何处？” 张作连忙回答，“是段司使！” “段司使忙完南边的事，连夜赶路回京，在路上遇到了阮小姐。” “世子妃放心，段司使传来消息，阮小姐无恙。” “段哥哥！”宋芙惊喜出声，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 段成与她在边关相识，自也认识二表兄，虽不曾见过阮姐姐，却也听二表兄提过他那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妻。 正走到她身边的程钰脚步一顿，眼眸微沉。 他如今是当真有些后悔了。 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公爷陆长宁，一个才华斐然的读书人孟星河。 如今又来一个青梅竹马的段成…… 宋芙可不知道程钰心里的想法，开开心心问：“段哥哥和阮姐姐如今在哪？我这就去寻他们！” “正在距离此处十里之外官道的驿站里。”张作连忙回答。 宋芙点头，正要前往，忽地想到什么，往帐篷里看了一眼。 秦子宣还昏迷着呢。 “世子妃放心，我们会带着秦公子。”张作十分贴心地说。 宋芙长出一口气，“劳烦。” 宋芙说完，猛地转身—— 撞入一个满是雪松味的怀抱。 倒不是程钰站得太近，而是宋芙转身走得太急。 宋芙忙后退两步。 正要说什么，张作等人的声音却是更快响起，“大人放心，属下等什么都没看见！” 宋芙：？？？ 她转头看向张作。 张作又忙说：“世子妃也放心，属下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宋芙：“……” 她绕过程钰，直接离开。 这都什么人啊。 程钰没立刻跟上，而是顿了顿，看向张作，正要说什么。 就听张作一脸了然的道：“司使大人放心，此事属下定会保密。” 程钰微微蹙眉，“何事？” 张作笑得一脸恍然，“司使大人说的是，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他越是笃定，反叫程钰越是蹙眉，“说清楚。” 张作眨了眨眼，挤眉弄眼道：“大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咱们也懂的。” “再说那定王世子人都快死了，大人您莫急于一时……” 张作这般说着，整个人只觉愈发冷了。 程钰简直被气笑了。 他看着张作，“定王世子快死了，你这么开心？” 张作摇头，“那倒也不是，定王世子少年英雄，军功无数。只是比起他，属下自是站您这边。” “虽然您这种行为很不道德，但……” 程钰打断张作，面无表情道：“……当真是多谢你了。” 张作咧嘴一笑，“咱们自己人，大人何必这般客气？” 程钰：“……” 听不懂好赖话的傻子！ 他冷笑一声，直接道：“这么会说，那就罚你三日不准说话。” 张作错愕地瞪大眼，“大人……” “四日。”程钰眼带警告。 张作立刻抬手捂嘴，不敢再说，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家大人。 他这可是在给大人表忠心啊。 怎的大人竟还要罚他，呜呜呜…… 程钰对他眼里的委屈视若无睹，转身上马，朝着驿站的方向而去。 毕竟是夜里，宋芙的速度并不很快。 程钰很快就追上了她。 等两人抵达驿站时，驿站仍旧灯火通明。 宋芙刚进门，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阿芙！” 是阮瑜。 她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宋芙。 显然阮瑜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宋芙等人寻她的事，所以才这般激动。 宋芙同样紧紧抱住阮瑜。 好一会儿，两人松开，宋芙上下仔细打量阮瑜，瞧见她裸露出的手指，手腕上，甚至于脸上额角都有细小的划痕，眼睛一下就红了。 第210章 他死了 阮姐姐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阿芙。”阮瑜忙笑着安慰她，“我没事，你别担心。” 熟悉而轻快的声音传来，“阿芙，好久不见。” “段哥哥！”宋芙对段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今日之事多谢你。” “嗨，客气什么？”段成摆了摆手，说：“说来也巧，我一听阮小姐自报姓名，就觉得很巧。” “毕竟从前阿争可是……” 段成的话戛然而止，一脸尴尬。 屋内的氛围也变得有些诡异。 宋芙怕勾起阮瑜的伤心事，当即就想要转移话题，可还没等她发言。 阮瑜便已道：“阿争纵然不在我身边，亦能护着我。” “啊对对对。”段成长出一口气，连忙点头。 宋芙则是更心疼阮瑜。 阮瑜这才问：“秦公子呢？” 宋芙忙将秦子宣身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隐瞒了秦子宣如今的身体状况。 此处人多口杂，这种事阮姐姐必是要知道的，却不能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阮瑜闻言，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阿芙，你来得正好，帮我瞧瞧孤烟。”提到孤烟，阮瑜的眉间难掩担忧。 长河有些身手，所以主动引走了对阮瑜动手之人。 跳马车时，孤烟则是用尽全力护住了阮瑜，所以从那般快速的马车上跳下来，阮瑜才会只受了些轻伤。 但孤烟却被伤得不轻，如今还昏迷着。 宋芙一听，当即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孤烟被安置在二楼。 阮瑜领着宋芙上楼，楼下便只剩下了夤夜司的人。 段成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微微蹙眉，面带怀疑，“影司使？” 这也不像啊。 他作为夤夜司里的三位司使之一，自是见过影司使的。 眼前这位和他上次见的影司使，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势，都相差了一大截。 程钰抬眸看他，眼神微冷，“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这声音…… 段成眼神惊疑不定，随即抱拳，低声道：“是。” 他的耳力一向过人，听过的声音有过耳不忘之能，方才“影司使”说话的声音……是司正大人。 他虽不知司正大人为何要隐藏身份，但那都不是他该打听的事。 只是，司正大人方才是与阿芙一块儿来的？ 楼上。 阮瑜推门，宋芙进门便看见了被安置在床上的孤烟。 孤烟显然已经被简单清理过，只是屋内还是弥漫着血腥味。 阮瑜轻声说：“夤夜司的人为孤烟简单处理了伤口，用了金疮药，但他们此行并无懂医术之人。” “再加上又是深夜，周围并无村落人家，所以……” “阮姐姐，你别急。”宋芙安慰了一声，走到床边，开始为孤烟检查。 孤烟的情况比她预想的更严重一些。 浑身多处骨折，脸色苍白的模样瞧着也像失血过多。 宋芙这些话刚一说，阮瑜便道：“怎，怎么会？” “刚落地的时候，孤烟都好好的，她甚至还拉着我走了一段路。” 然后才忽然晕倒的。 宋芙轻轻拍了拍阮瑜的手背，道：“阮姐姐，有我在，孤烟会没事的。” 宋芙为孤烟处理好伤口。 这才与阮瑜出了门。 程钰和段成都在等着，几人坐定。 宋芙这才问：“阮姐姐，今日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怎会出城？” 阮瑜定了定心神，道：“车夫出了问题。” “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正说着，驿站外头再次传来喧闹声。 一道清瘦羸弱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看见阮瑜，眉眼微松。 “阿争？” 惊疑不定的声音骤然响起。 说话的人正是段成。 正往屋里走的秦子宣脚步微顿，先给了阮瑜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抬眸看向段成。 “大人误会了，在下秦子宣。” “秦子宣”三个字被他加重，因此显得格外郑重。 段成愣了下，旋即笑开，“是我看错眼了，不过秦公子你长得真像我一位故人啊，哈哈哈……” 秦子宣微微躬身，抱拳道：“当真是巧，不知大人的故人是何人？” 段成没犹豫，“他死了。” 秦子宣面露惋惜，“还真是不巧。” 段成没再说话。 秦子宣走到阮瑜面前，确定她没事，微松了一口气。 却仍是眼圈微红，“阮小姐，实在抱歉。” 阮瑜摇头，“此事与秦公子无关。” 宋芙正看着两人，忽觉手臂被撞了撞，她转眸看去。 撞她手臂的人正是段成。 段成看了眼宋芙，示意她看阮瑜和秦子宣，挤眉弄眼的。 宋芙点了点头，又看过去。 段成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还想再撞宋芙，忽觉得一道死亡凝视落了过来。 他顺势看去—— 是司正大人。 段成默默地收回了手，犹豫了下，低声问宋芙，“是我想的那样吗？” 宋芙肯定，“是你想的那样。” “这就是宿命啊。”段成感叹一句。 宋芙愣了愣，转头看他，“段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段成摇头。 宋芙当真是没听清，看段成不欲说，便也没再追问。 说起了另外的正事。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 段成看了看司正大人，又看了看那边的小情侣，一脸茫然。 他不清楚啊。 宋芙继续说：“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世子妃。”秦子宣温和的声音响起，“还请将此事交给我。” 他的声音温和，却很坚定，“受委屈的是阿瑜，我若不能亲自为她报仇，也配不上她。” 这……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点头，“成，那就给你这个机会。” 秦子宣认真道谢，“多谢世子妃。” 两人的对话叫阮瑜有些无奈，她说：“还有我。” “他对我动手，我自当反击。”她虽性子温柔，却不是柔弱的菟丝花。 秦子宣侧眸看她，眼神专注温柔，“我们一起。” “好。”阮瑜点头。 这一晚，阮瑜都没睡。 夤夜司早已有人去寻长河，却一直到天明才回来。 带回来的，还有长河的尸首。 第211章 私奔去 昨夜月色皎洁，今日一早却飘起了绵绵细雨。 细雨如丝，天空都阴沉沉灰蒙蒙的，好似要压下来一般。 驿站内格外安静。 夤夜司的人动作平稳地将抬着的担架放在驿站大堂。 上面盖着一件夤夜司成员人手一件的黑色披风。 披风将脸都盖住了，隐约能看清是个女子身形。 阮瑜一夜没睡。 听到夤夜司的人回来的消息便匆忙出门下楼，想要打听一下是否有寻到长河的消息。 宋芙就住阮瑜对门，自也听到了动静。 忙打开门跟在阮瑜身边。 “阮小姐。” 段成表情有些凝重，沉痛的声音里好似还带着一分敬意，“长河姑娘找到了。” 阮瑜立刻扬起一个笑，问：“人在哪呢？可有受伤？” 她的声音因着余光瞥见堂中的担架和黑色披风而有些轻轻发颤。 段成沉默了。 在场的夤夜司成员都将眼神落在了堂中的担架上。 阮瑜身体一软。 宋芙忙扶住她，没说话，眼里满是担忧。 阮瑜抓着宋芙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手背上青筋鼓起，身体轻轻颤抖。 她一步一步下了楼。 走到担架边时眼里已蓄满了眼泪，只眼底仍残存着一丝希望。 不是。 不会是长河。 她颤抖着伸出手，掀开黑色的披风。 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阮瑜的视线一下模糊。 宋芙扶着阮瑜，自然也看到了长河此刻的模样。 面色青白，气息全无，双眼却直勾勾的睁着。 ……死不瞑目。 她身上遍布刀伤剑伤，脸颊也被划了深可见骨的一刀。 阮瑜险些跪倒在地。 孤烟与长河，是从小与阮瑜一块长大的，她身边最能信任之人。 就像是宋芙身边的棋雨棋云一样。 情同姐妹，甚至比亲姐妹更亲近。 便是宋芙看着长河此刻的惨状，都只觉心头发寒，更别提阮瑜。 阮瑜就那么呆呆的跌坐在原地，眼泪无声的流，整个人像是怔住了一般。 “阮姐姐。” 宋芙担心她出事，忙喊了一声。 阮瑜却仍没反应，整个人好似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只呆呆流泪。 宋芙蹙着眉，扶着阮瑜，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低声喊，“阮姐姐，阮姐姐？” 孤烟还在昏迷着，长河直接没了…… 这一次，阮瑜是吃了大苦头。 若非两个侍女舍命相救，阮瑜怕是也已尸骨无存。 阮姐姐想来是受了大刺激，所以一时魇住了。 段成见着两人这样，抬手一挥，堂中夤夜司的人都迅速退了出去。 他则是往前走了几步，声音略显低沉道：“阮小姐，他们找到长河姑娘时，长河姑娘已然失血过多，回天乏术。” “只她回光返照时，说……” “来世还想陪在小姐身边。” “哇……” 话音落下，阮瑜爆哭出声。 她终于有了反应，从那种奇怪的状态挣脱。 宋芙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也是很沉重。 “怪我…都怪我……”阮瑜低低的，自责的声音响起。 她伸出手，缓缓的合上长河的眼睛。 哪怕身体都已经冰冷僵硬，长河也好似知道这是她亲爱的小姐一般，终是乖巧的闭上了眼。 程钰早已听到动静，一直安静待着。 秦子宣则完全是因为身体太虚弱，所以昨晚宋芙给他开了一副助眠的药，他这才没听到动静。 饶是如此，阮瑜的哭还是将他唤醒。 他匆匆下楼，瞧见这一幕，身形呆住。 他站在楼梯上，保持着下行的姿势，双手紧攥成拳，眼里闪过彻骨的恨意。 自然是对那幕后之人。 午时。 宋芙等人才赶回都城。 快要到城门口时，便见夤夜司的人匆匆赶来，回禀道：“司使大人，今日一早，都城之中便有传言。” “阮家小姐单纯好骗，被秦子宣哄骗着私奔了。” 说着，他还抬眸瞧了一眼阮瑜和秦子宣。 “秦公子的住处昨日夜里走了水，已然付之一炬。” 做戏做全套。 二皇子这是想死无对证啊。 阮瑜的眼里闪过刻骨铭心的恨意，她道：“他好狠的心！” 不仅是想要她的命，还要借此机会败坏她的名声。 杀了她，对想要阮家助力的二皇子没什么好处，但若是她与人私奔逃走，那则不会影响二皇子与阮家的接洽。 宋芙看向阮瑜，“阮姐姐……” “放心。”阮瑜对宋芙点头，“我不会乱来的。” 宋芙摇头，“不，就是要乱来。” 说罢。 宋芙看向秦子宣，“秦公子，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是否愿意配合。” 秦子宣没有犹豫，“世子妃请直言。” 宋芙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阮瑜立刻道：“阿芙，此事我也可以。” 秦子宣却是忙摇头，“阿瑜，我更合适。”女儿家的名声何其要紧？若让阮瑜去做。 她必会名声金毁。 “都城之中传开了阮姐姐与你私奔的谣言，为了阮姐姐的名声，她最好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从阮家出门，届时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我只怕城门口并不安全，会有那人的人在守着……” “不过这都简单。”宋芙说：“倒是秦公子你，若按计划行事，你便不能与我们同行，需得孤身一人进都城。” “但你也不必担心，我们离你不远，若你遇到危险，我们会及时发现。” 宋芙虽是这般说。 但阮瑜的眼里还是难掩担忧。 秦子宣给了阮瑜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对着宋芙点了点头，而后起身，直接在地上滚了起来。 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文书生，就跟撒泼的三岁稚童一般，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打滚。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有些滑稽。 可在场众人却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很快，秦子宣站起身，他一身泥土，身上还沾染了草屑。 “不够。” 宋芙上下打量了下，评价道：“不够惨。” 秦子宣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 一个挣扎求生一整夜的人，身上怎么可能半点伤口都没有？他立刻反应过来。 左右看了看，对段成说：“大人，借一下你的刀……” 第212章 二皇子杀情敌啦 “你不行！” 宋芙立刻出声，她伸手按住秦子宣的手，蹙眉看他，表情认真。 秦子宣的身体本就很差，如同一个漏风的筛子一般。 若再受伤什么的，怕是又要如上次被阮瑜救回来一样，卧床养两个月。 “野鸡。” 程钰清冷的声音响起，宋芙忙不迭点头，“不错，你身上可以涂抹野鸡血。” 夤夜司的人动手，自然是十分利落，很快就有人抓来野鸡。 “先别。”眼看着有人动作利索地就要杀鸡往秦子宣身上抹血，宋芙忙拦住他。 “先用水囊装鸡血，等进了城门再倒在身上。”顿了顿，她说：“最好从内衫开始倒，这样会有浸出来的感觉。” “若是现在就弄在衣裳上，怕是一会儿不好进都城。” 宋芙心思缜密，众人都听得连连点头，很快就定下了事情的策略。 全程。 程钰都只在一边看着，只偶尔查漏补缺般地提出一两个关键性意见。 很快，众人都按照计划分开。 秦子宣一个人单独走，宋芙等人则是迅速将阮瑜送回阮家。 果真如宋芙预料的那般。 城门口检查得十分严格。 饶是宋芙等人与夤夜司的人一道，依旧被城门看守的人拦下。 段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守城士兵，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夤夜司的马车都敢查。” 若是寻常时候，守城士兵早就让开道路，态度恭敬。 此刻却是道：“都城戒严，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二皇子很清楚。 阮瑜和宋芙关系好，宋芙近来与夤夜司走得很近。 段成冷笑一声，还真就让开了身体，冷眼看着守城士兵，“查，最好查出些什么！” 守城士兵打开马车门。 却只见里面正坐着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男子。 士兵眼神微缩，自然认得出来这是何人！ 夤夜司的影司使大人。 更要紧的是……入目还有一抹雪白，是女子的香肩。 他的角度只看得见女子的背影，女子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身子正软软地靠在影司使大人的身上…… 两人在做什么，不必多言。 “滚！” 低沉喑哑的呵斥声传来。 士兵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段成似笑非笑道：“怎么？还要查吗？” 士兵哪还敢说话？ 夤夜司最近做主的便是影司使大人，夤夜司司正不出现的情况下，影司使便是一把手。 最近正有传言，下一任夤夜司司正便是影司使呢。 士兵让到一边，姿态恭敬道：“小的冒犯，大人请。” “哼。”段成冷哼一声。 马车这才晃晃悠悠地进了城门。 马车里。 宋芙连忙整理好衣裳，微垂眼睑，迅速起身挪到一边，“一时情急。” 除了她之外。也没人合适做这种事。 反正…… 她和程钰之间也不是第一次。 再说，只漏个肩膀而已。 程钰微垂眼睑，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马车变得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好一会儿，宋芙才反应过来，忙道：“阮姐姐，出来吧。” 方才阮瑜正藏身于她巨大的裙摆之下，马车内光线昏暗，再加上她与程钰的刻意吸睛。 那士兵没瞧见裙摆的异样也属常理。 阮瑜的脸憋得通红，这才开始正常呼吸，她有些歉疚地看着宋芙，“阿芙，此事我……” 得知宋芙要被陌生的男子瞧见肩膀，阮瑜的心里是极为抗拒的。 况且这人还是夤夜司的影司使，而非宋芙的正经夫君程钰，不过宋芙说反正她与程钰正闹和离。 这才说服了阮瑜。 宋芙笑了笑，安慰道：“阮姐姐，没事！” 很快，马车到了阮家附近。 有段成和程钰这样的高手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阮瑜送回阮家，自然很简单。 与此同时。 都城门口，一个清瘦书生走着走着，身上的青衫忽然渐渐变红，好似有鲜血渗透出来。 “救，救命！” “救命啊。” 书生喊叫着。 “啊！” 周围人都尖叫着让开，但又想看热闹，所以围在书生周围，打算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里，有人慧眼如炬，“噫，这不是带着阮小姐私奔的书生秦子宣吗？我曾见过他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不是说私奔了吗？怎会在此？” “救命是什么意思啊？ “……” 人群中议论纷纷。 秦子宣适当地吐出一口血，“冤枉，冤枉啊！” “在下自小学习孔孟，又已请了媒人上阮家提亲，岂能做出带人私奔这样的事？” “是，是有人！” “有人亦想求娶阮小姐，可阮小姐选择了我，他方才恼羞成怒，故意害我！” 秦子宣掷地有声。 再加上他模样狼狈，瞧着受伤不轻，以及人群里有人做捧哏，自然有人相信他的话。 人群里有人默默点出那人的姓名，“不会是二皇子吧？听说二皇子前些时日也有意求娶阮家小姐呢。” “啊？所以说阮小姐选了穷书生，弃了二皇子？” “要不人家恼羞成怒，要害穷书生呢！” “……”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拥堵，早已无法分辨最开始是谁说出的“二皇子”三个字。 反正秦子宣没说。 “让开，让开！”很快，就有官兵前来，驱赶围观人群。 秦子宣见此，冷声道：“百姓们，若秦某人出事，必是被人灭口！！！” 为首的那官兵表情微僵，看着秦子宣的眼里闪烁着寒光与杀意。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响起，“阮家的马车来了！” 霎时间，众人让开一条道。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正有阮家的徽记。 马车在秦子宣身边停下，亦拦住了那些想要带走秦子宣的官兵。 马车门被打开。 一个神仙妃子般温和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正是阮瑜。 她看着秦子宣，秀眉微蹙，声音温和，“秦公子？你没事吧？” “是阮小姐！” “是啊，是阮小姐，阮小姐心善，上次在城门施粥时我曾见过她的。” “我也见过。” “……” 有人嘟囔出声，“这也不像是私奔的样子啊！” 第213章 她的唇很软 人群议论纷纷。 宋芙正在此时开口，“私奔？什么私奔？我姐姐乃是阮家大小姐，岂会做出私奔那种有辱家风之事？” “秦公子光明正大地请了媒人提亲，两家的婚事正在商洽之中，何须私奔？” 这话一出，周围人自然纷纷附和。 私奔的谣言自也不攻自破。 有宋芙和阮瑜的阻拦，那些匆匆赶来的巡城官兵此刻倒是变得很尴尬。 但他们很快就寻到了理由，厉声说：“此人污蔑二皇子殿下，罪不可赦，我们需得将此人带走审问。” 说着，那人便手一扬，“带走！” “且慢。”秦子宣吐了不少血，此刻面色苍白，说话却还掷地有声。 他看着官兵，“大人怕是误会了，我方才并未提及二皇子。” 他字字句句，全没提及二皇子。 说二皇子的，那可是围观人群，但此刻在这的百姓众多，早已分不清是谁说的。 巡城官兵再嚣张，也不可能将这么多人都抓走。 民愤且不提，监牢里也关不下这么多人。 百姓们纷纷出言力挺秦子宣，“是啊，他可没指名道姓。” 有官兵在，百姓们的话到底收敛了许多，没再说什么嘲讽之言，免得当真被抓走。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芙和阮瑜很快将秦子宣带走。 因着秦宅昨夜走水，化为飞灰，所以秦子宣再次被送到了阮家。 秦子宣身上并没受什么伤，只需洗掉身上的鸡血就好。 刚将秦子宣送到从前的院子，管家便匆匆来报，“大小姐，昨日有人想悄悄出府，现人已抓住。” 阮瑜已经听管家说了昨日宋芙的安排。 她递给宋芙一个感激的眼神，道：“阿芙，多亏你。” 虽然阿芙一直喊她阮姐姐，可在有些事上，她才是更被照顾的那一个。 宋芙轻轻摇头，“阮姐姐，这件事……” “我自己去吧。”阮瑜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 从昨晚的事之后，她好似一下长大了，她想，她应该学会单独面对这些事。 宋芙点头，肯定地看着她，“好。” 阮瑜随着管家离开。 一道身影落在她身边。 宋芙侧眸，微怔，“影……”她下意识地喊出一个字，又戛然而止。 顿了顿，问：“您怎么来了？” 程钰垂眸看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无奈，“你寻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芙：“……” 明白了，指责她过河拆桥。 她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想着您日理万机，一定很忙……” 程钰的眼神微微暗了几分。 在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前，宋芙对他是不用“您”字的。 无论程钰还是影司使。 “今日的事，当真是多谢您了。”宋芙认真道谢。 她的话被程钰打断，“就这一句吗？” 宋芙顿了顿，她的确有很多想跟程钰说的。 当初武安侯府的事，后来抓文光的事，她都可以清楚地知道，程钰的立场是与二皇子对立的。 而影司使，似乎还在查当初藏锋谷的事。 毕竟她上次可是在影司使的屋里瞧见了藏锋谷一案的卷宗。 她还想让江十八去偷卷宗来的，只是江十八一直忙着别的事，到现在都还没给她成功偷到。 但如今她知道，这两人其实是一个人。 是不是证明……程钰也在查藏锋谷的事？ 这并非没有可能。 程钰是三年前藏锋谷一战中唯一幸存之人。 程钰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应是有许多话想说。 他道：“回去聊。” “好。” 宋芙没有犹豫，点头应下。 宋芙与阮家的下人说了一声，便与程钰一道离开了阮家。 定王府。 自从收拾了问心堂的三人之后，定王府安静得让宋芙有些不适应。 两人直奔程钰的书房。 屏退下人，两人面对面坐下。 程钰烧水煮茶，屋内很快有茶香弥漫开。 初秋下午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正落在两人身上。 宋芙看着程钰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碧玉茶壶，为她斟茶。 只觉得这一幕美好得不像话。 她一抬眸。 他周身都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色微光，连被微风轻轻吹动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宋芙的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情愫。 她在看程钰。 程钰也在看她。 她着一身红色，衬得她肌肤雪白，墨发垂落，杏眼清澈，此刻眼里全是他。 若宋芙的心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被吹起涟漪。 那程钰的内心便是风起浪涌的大海，翻滚着，咆哮着，好似能淹灭一切，表面却还算平静。 宋芙被程钰的眼神看得耳尖发烫。 她眼神一转，下意识端起面前的茶杯，就要喝茶。 “啊。” 一声惊呼。 是宋芙。 她喝茶的动作太快太猛，甚至忘了这茶是滚烫的。 但有人记得。 比她茶杯更快碰到她嘴唇的，是程钰的手。 宋芙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程钰掌心，带着些许潮气。 程钰只觉得掌心有些痒，甚至连被滚烫的茶水泼到，都不觉得疼。 宋芙也是一愣，心跳砰砰加速。 两人对视，眼神又飞快别开，程钰的喉咙滚动了下，收回手。 宋芙忙放下茶杯，看见程钰的手背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 “你被烫到了。”宋芙蹙眉，她忙起身，“我去拿烫伤膏……” “屋里有。”程钰轻声说。 宋芙忙在他说的地方拿到了烫伤膏，走到程钰身边。 “别动！” 她动作轻柔地将烫伤膏涂抹在程钰的伤处，动作温柔认真。 一边涂，她一边道：“这件事都怪我，是我不好……” 程钰没说话。 只看着她，看着她的唇。 好想堵住她的嘴。 一定很软。 毕竟他刚刚也碰到了。 他手掌微蜷，掌心好似还残留着宋芙柔软唇瓣的触感。 “别动。” 宋芙拉住他的手，声音温柔。 程钰到底是没做什么僭越的事。 宋芙擦好药，长出一口气，再次回到她的位置坐下。 “程钰，谢谢你。” 宋芙出言道谢。 “刚刚……”宋芙心情有些复杂，都不知该怎么措辞。 程钰倒是漫不经心，“举手之劳。” 第214章 他信江家 宋芙脸微红。 还真是举手之劳。 就是…… 刚刚两人的接触让她此刻想想都还有些心中发热。 书房的气氛都好似平添了几分暧昧。 程钰真的是个好人。 而且他方才的行为……是怕她烫到自己吧。 他一直在看她，只有这样才能那般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 甚至宁可他自己受伤。 宋芙很难不多想。 她眼神也开始飘忽…… 一直到她余光瞥见书房一角的琴，原本有些急促的心跳骤然平息。 就好似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一定是想多了。 程钰是有心上人的，她还想这些，实在不应该，更不道德。 她亲眼瞧见了母亲的悲剧。 更不会去与别的女子争抢一个男人。 瞬间，宋芙的表情恢复平静，她冷静抬眸，看向程钰，“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程钰虽然不知道宋芙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但还是电话头，“好。” 宋芙直截了当地问：“你在查藏锋谷的事？” 程钰顿了顿，点头，“是。” “为什么？”宋芙灼灼看着他，眼神冷静，眼中带着审视。 程钰这次没犹豫，“我信江家。” 四个字。 说得宋芙眼眶一热。 她看到了程钰眼里的认真和笃定，一颗心也变得又酸又涨。 三年了。 足足三年了。 当年深受百姓爱戴的江家被当成过街老鼠辱骂斥责了三年。 这是第一个在她面前说相信江家的外人。 她压下心头的泪意，道：“就因为相信江家？” 程钰顿了顿，说：“三年前，我能成为藏锋谷一战中唯一的幸存者，是因为你的外祖父。” 什，什么？ 宋芙猛地抬眸，看向程钰。 这件事她不知道！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江家是无辜的？”宋芙猛然拔高了声音，语气带着质问！ 她一下变得激动，“那你为什么不曾站出来？” 宋芙是真的很激动，很生气，“陛下是你的亲舅舅，你是定王世子，身份尊贵！” “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为什么不说出事情真相？” 宋芙眼睛泛红，看着程钰的眼里甚至隐隐带了怨意。 面对宋芙的质问与怒斥，程钰低下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宋芙反问：“是我外祖父救了你，你呢？你当初在做什么？” 宋芙双手紧攥，终究还有一丝理智，还是相信程钰的人品。 “我虽在藏锋谷一战中活了下来，但身受重伤，被人追杀。” “等我回到京城时，此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陛下盖棺定论。” “我去求过陛下，向他解释此事，但……”程钰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当真虚伪。 他没有做成的事，竟还有脸在宋芙面前提及。 可他就是不想宋芙误会他。 “自那之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想要用证据还江家清白。” 程钰的话让宋芙渐渐冷静下来。 藏锋谷一战与二皇子有关，皇帝那般疼爱二皇子，便是知道江家无辜…… 怕是也不会为江家申冤。 毕竟那时候江家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但二皇子却还好好的。 宋芙想到这，只觉得从身到心都冷了下去。 甚至觉得有些无望。 若是连皇帝都要刻意遮掩此事，那就算他有证据，当真能翻案吗？ 毕竟当年的案子可是皇帝亲判，若是还江家清白，就意味着大盛最尊贵的皇帝陛下，要承认他自己的错误。 这难度何其大？ 就在这时，她手掌一暖。 垂眸看去—— 却是程钰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温暖正由此传来。 程钰好似看穿了她内心的惶恐与害怕一般，看着她眼神温和，声音笃定。 “别怕。” 宋芙心里的犹豫瞬间散去。 她当然不怕。 她很坚定。 哪怕没有程钰这一句话，她也能很快从那些惶恐里挣脱出来，再一往无前地继续探寻真相。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不怕。” 她要清白。 她要还江家清白。 无论前方是什么。 她看向程钰，眼神冷静，“所以这三年来，你可查到了什么？” 都已聊到这了。 程钰便也没再瞒着，转身从书架里取下一份卷宗。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藏锋谷案》。 宋芙微怔。 “这……” 程钰直接道：“你上次不就想看吗？” “但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他说：“记录得一塌糊涂，没什么有用信息。” 若非如此，他早就透露给宋芙了。 话虽如此。 宋芙还是拆开了卷宗，将这没什么用的卷宗看了一遍。 的确没什么有用信息，里面的口供随便一找，都是漏洞。 甚至还不如程瑞为她准备的指控程钰的卷宗来得有逻辑。 她表情难看，丢垃圾一般将卷宗丢在桌上，不可置信地说：“陛下就依据这些东西，判了江家叛国？” 程钰莫名有些羞愧。 陛下是他舅舅。 宋芙嘴唇翕动，“江家当年辅佐太宗皇帝登临帝位，江家上下十七个男儿打得只剩我曾祖父一人。” “这百年来，江家男儿战死沙场共计三十人，江家忠君爱国，护佑百姓，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得到这样的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 “阿芙。” 程钰看着宋芙激动又愤怒的样子，心里又愧疚又心疼。 “此事亦有我之过。” 宋芙冷静地推开他，抬眸看他，“所以世子娶我，是因为我外祖父？” 程钰蹙眉，“此事……” “世子不必解释。”宋芙道：“我都懂。” 如今想来，她就是被上一世宋茵的话骗了。 宋茵说程钰喜欢她，根本就是因为宋茵也不知内情。 程钰为她而死，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了江家！ 宋芙眼眶发热。 她到死，都被外祖父护佑着。 “宋芙。” 程钰双手按着宋芙的肩，认真看着她，“我娶你，并非全因为你外祖父。” “还有……”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传来。 程钰抬眸看去，若无天大的事，剑影绝不会这个时候打扰他。 果然，剑影的声音传来，“世子，夤夜司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宣影司使进宫！” 第215章 程钰被罚 程钰到嘴边的话被打断。 屋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也消弭殆尽。 宋芙微垂下眼，挣开程钰的手，含笑看着他，“世子快去吧。” 顿了顿，又说：“免得陛下生疑。” 她是聪明人。 得知影司使就是程钰之后很快就想明白。 程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司使？ 他必是司正。 只是他如今腿好了，反而不能以夤夜司司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宫。 他腿恢复一事，还瞒着陛下。 程钰微怔。 宋芙已经离开他的禁锢范围，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 转头看他，“世子，如今既已说开，那么日后……” “合作愉快。” 她轻轻点了下头，转头离开。 …… 二皇子府。 砰！ 书房里的东西被砸了一顿，就连博古架都被推倒，上面摆放各种精美瓷器摆件碎了一地。 “废物！” “全她娘的废物！” 二皇子一脚踹在面前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被踹的身形歪倒，又很快不倒翁似的跪好。 砰。 二皇子更气了，又是一脚过去。 “一个没用的女人你们都收拾不了，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还有那秦子宣，昨日分明出了城，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又让他进了城！”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殿养你们有何用？” 二皇子怒斥，表情狰狞，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想到如今外头的那些传言，都说他心狠手辣，容不得别人拒绝他。 本就如此！ 他乃身份尊贵的二皇子！ 区区阮瑜，他求娶她是看得起她，她竟也敢拒绝他？ 还偏偏抬出秦子宣这么个人，明目张胆的羞辱他。 他岂能忍？ 若不是怕影响与阮家的关系，他何须如此曲折？ 偏偏阮瑜和秦子宣还给脸不要脸，竟敢如此羞辱他。 还有宋芙那个贱人。 夤夜司的那劳什子软硬不吃的影司使。 全都该死！ 黑衣人被踹了好几脚，面色苍白，嘴角甚至沁出些许殷红。 但他仍是跪在地上，姿态恭敬的说：“属下失职，殿下恕罪！” 黑衣人的上半张脸常年戴着面具，一双黑眸不带任何私人情感，淡漠的不像是个人。 像一个杀戮机器。 无论二皇子如何斥责，辱骂他，他心里都不会生出半分怨言。 二皇子看着他，眼里的怒意退去些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次，你的解药没了。” 黑衣人的表情仍没变化，语气如古井般无波，“属下遵命。” “现在，去为本殿做一件事。”黑衣人看着他，“去，杀了宋芙。” “亲、手。” 二皇子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说话时，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黑衣人的表情和眼神。 “是。” 黑衣人没有犹豫，答应道。 “滚！” 黑衣人这才退下。 …… 皇宫。 “影司使”进了宫。 程钰进宫之前自然是细心伪装过的，他必须得保持跟剑影一致才行。 毕竟皇帝知道，影司使就是剑影。 养心殿。 程钰跪在冰冷的大殿上，皇帝已然批改了半个时辰的奏折。 仍旧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从小到大，程钰都是皇帝最宠爱最骄傲的外甥。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皇帝如此对待。 终于。 皇帝像是才想起他一般，纡尊降贵的抬眸看他。 眼神中喜怒不明，“影司使，你可知错？” 程钰跪在殿中，心知皇帝虽是询问，但他只能有一个回答。 “臣知错。” 他立刻老老实实的回答。 皇帝冷笑一声，“你错在何处？” 程钰：“……” “陛下说臣错，臣便是错了。” 程钰用剑影那有些憨的语气说。 他实诚的样子反而将陛下气笑。 陛下冷笑一声，“如此回答，看来你是不知错。” 程钰低着头，再次老老实实的说：“臣有错。” 皇帝对影司使是个怎样的人也很了解，此刻索性也没再想着让剑影自己发现问题。 直截了当道：“夤夜司之职责，是为了监察百官。而非让你公器私用，以权谋私。” 皇帝声音威严，眼神冷厉。 “你可明白？” 程钰明白了。 这话看似说给剑影听，实则是要让剑影转告给他。 陛下知道“影司使”就是剑影，自然也就知道若没有“程钰”的命令。 剑影绝不会擅作主张。 所以这话原本就是要告诉夤夜司司正程钰的。 “臣明白。”程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却还是再次回答。 皇帝这才点头。 “既知道，那便去自领二十鞭。”皇帝声音很冷，对剑影，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心软。 “都城之中的流言，朕不希望再听到。”皇帝继续说。 程钰无比清楚。 陛下这是在为二皇子撑腰。 从前夤夜司“公器私用”的时候，陛下从未指摘过什么，全都看在程钰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次涉及到了二皇子，陛下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臣，遵旨。”程钰跪下磕头。 养心殿外。 程钰被人按在长条凳上，宫廷侍卫手执长鞭，一下一下的打在程钰背上。 他黑色的衣裳很快就被沁出的鲜血染得更深。 今日下午。 陛下召集了不少朝廷官员议事。 朝廷官员来来往往，都能看到被鞭笞的“影司使”。 夤夜司的职责是监察百官，这便注定了他们不会与任何官员亲近，是陛下手里的一柄刀。 是顾臣。 在朝堂之上，唯一能仰仗的便是陛下的信任。 所以如今看到夤夜司的“影司使”被罚，朝廷官员无一不拍手称快。 毕竟谁也不想哪天夜里忽然就被夤夜司造访，然后被抄家什么的。 二十鞭对夤夜司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伤。 更多的是羞辱。 程钰出宫时。 身上隐隐散发着血腥味。 他身上的黑色衣裳已然被鞭子打破，有鲜血沁出。 宽大的夤夜司特制披风挡住了一切狼狈，却挡不住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宫中没有秘密。 影司使被惩罚这样的事，此刻早已传开。 因着程钰顶替的是剑影的身份，所以剑影不敢出现在宫门口。 “影大人。”段成忙上前扶住他。 程钰摆手，“即刻清除都城之中对二殿下不利的流言。” 第216章 想娶的一直是你 程钰声音不高。 段成立刻应下，“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夤夜司的动作自是很快。 段成一声吩咐下去，夤夜司的人纷纷出动，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都城便没人敢再议论二皇子之事。 效率奇高。 宋芙自然也听说了这样的消息。 彼时她因为担心，已再次赶到阮家。 暮色将近，阮瑜已经处理掉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下人。 正安排人为场合准备丧事。 她没有草率地将长河葬在城外，而是将人带回了都城。 而且，她想着总该让孤烟看看长河。 两人是姐妹。 姐姐稳重，妹妹跳脱。 听到外头的消息已经平静的消息，阮瑜的眼里闪过一道不甘，“这就是天家威严。” 她的语气难免带了几分讥诮。 但究竟是没说夤夜司。 夤夜司此次帮了她大忙，如今处理这些必定也是因为上头吩咐，没法子。 宋芙却是摇头，道：“这般强势镇压，未必就是好事。” 阮瑜侧眸。 正要说话，秦子宣也点头道：“百姓原本议论正热，若冷两日，再出个别的事转移视线，此事也就过去了。” “但这般强势镇压，是个人都会觉得有问题，反而更有损二皇子的形象。” 宋芙唇角微翘。 心知程钰必是故意的。 “小姐，小姐，孤烟醒了。” 屋内传来声音，几人匆忙起身，宋芙和阮瑜快步进屋，秦子宣毕竟是男子。 便只得在外等着。 “小姐……” 孤烟此刻面色苍白，整个人虚弱无比，可看见阮瑜，她还是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刚有动作就被阮瑜按住，“别动。” 阮瑜眼中含泪，“你受了伤，需得好好休息，别乱动。” 宋芙则是上前，仔细检查了下孤烟的情况。 随即道：“人醒了就好，接下来还需好好休养，我现在去开方子。” 说着，宋芙很快出了门。 她心知阮姐姐还有长河的事要与孤烟说，她呆在这不好。 她写好调养身体的方子，便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哭泣声。 她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停在了秦子宣身边。 秦子宣想到什么，转头看她，“刚刚听说，影司使被陛下罚了。” 什么？ 宋芙面色一变，猛地抬眸看秦子宣，“怎么会？” 她尚没收到这样的消息。 秦子宣微微颔首，道：“这消息是刚刚收到的。” 他语气略有些诡异，“清扫议论二皇子一事是影司使受罚后出宫安排的。” 时间！ 宋芙立刻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 也就是说，原本影司使受罚一事并未传出，但关于二皇子的议论被镇压之后，反而传出了这消息。 要么是陛下的警告。 要么……就是二皇子的报复。 宋芙更倾向于后者。 这些信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 她将手中的药方递给秦子宣，道：“秦公子，这是为孤烟调理身体的方子，烦请你一会儿帮我拿给阮姐姐。” “我有事，需得离开一趟！” “好。”秦子宣并未多问，直接点头应下。 宋芙匆匆离开。 出阮家时，天已泛黑。 她思忖片刻，对车夫道：“去夤夜司。” 在外人眼里，受伤的是影司使，可她知道，受伤的是程钰。 此刻的程钰，怕是还没回定王府。 夤夜司。 宋芙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便到了影司使处理公事的屋子。 烛光暖暖。 宋芙刚一进门，便敏锐嗅到了血腥味。 虽然很浅。 程钰戴着面具坐在椅子上，此刻抬眸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波澜。 薄唇轻抿，“夜色已深，怎来这了？”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说：“听说你……受伤了。” “呵。” 程钰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必如此委婉。” 被罚和受伤，还是有些区别。 宋芙抿唇，“是我连累了你，实在抱歉。” 她想了想，转身拉着房门，左右看了看。 程钰有些疑惑，却还是很快道：“放心，不会有人偷听。” 宋芙这才微松一口气。 “嘎吱”一声，将房门关上。 原本还算正常的氛围莫名多出些许旖旎。 程钰竖起耳朵，有些好奇宋芙想说什么。 宋芙深吸一口气，看着程钰道：“程钰，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想报答我外祖父。” “可是……你早已报答过了，所以你，你不必再为了报恩……” 程钰抬眸，眸光灼灼，“谁告诉你我只为报恩？” 什，什么？ 宋芙觉得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 不为报恩还为什么？ 程钰已然站起身，他比宋芙高了一个头。 此刻站在宋芙面前，压迫感十足。 甚至宋芙都有些被吓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今日就已说过，我娶你，并非全因你外祖父。” 宋芙敏锐捕捉到“并非全因”几个字。 那也就代表着，有一定的原因是因此。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道：“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过去了，我想说的就是……你更该考虑你自己。” 程钰蹙眉。 倏地，他脑中灵光一闪。 想到从前宋芙睡梦中嘟囔过的话。 她让他不要死。 她是在担心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程钰的眼里闪烁着疑惑。 从前他以为，是因为宋芙知晓了程瑞的阴谋，于心不忍，才在梦中这般提醒他。 可如今看来…… 好似并非如此。 宋芙已然从袖中取出一瓶伤药，“这是我调制的伤药，对你的伤应该有些用。你记得用，天色不早，我确实该离开了。” 她见程钰没接。 便将瓷瓶往他手里一放，便要收手离开。 “宋芙。”可程钰却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腕，“重要。” 宋芙一愣。 程钰拉着她手腕的手稍一用力，她便转了半个圈，被迫面对他。 他认真看着她的眼，说：“我娶你的原因，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的眼神认真得让人有些害怕。 宋芙咽了咽口水，想要挣开桎梏，手腕却反被程钰攥得更紧。 “我娶你。” “是因为我想要娶你。” “宋芙，我想娶的人一直是你。” 第217章 开个玩笑 周遭的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在宋芙眼中被虚化。 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人。 只剩下他那十分笃定的一句话。 “想娶的人一直是你。” 宋芙被迫微微扬头，直视程钰。 他的表情专注又认真，看着她的眼中一片坦诚。 可是…… 宋芙扯了扯唇角，道：“程钰，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一直想娶她。 然后爱上了彭霜？ 宋芙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起另一只手，冷静地掰开程钰攥着她手腕的手。 与程钰相比。 宋芙的力气实在算不得大。 但她还是很快就挣脱他的禁锢，得到了自由。 他没太用力。 他原以为，宋芙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 但是没有。 他那些腹稿都在轻飘飘的“玩笑”二字前，化为飞灰。 他嘴唇翕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宋芙，是在拒绝他吧。 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对他动过心，所以才会用“玩笑”二字拒绝他吧。 宋芙说“玩笑”二字时，眼神一直盯着程钰。 程钰松开了手。 宋芙的心便也缓缓沉了下去。 她退后半步，微微仰头，扬起一个体面的笑。 “时辰不早了，影司使大人。” “我该回去了。” 她看着程钰的眼睛，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程钰往前迈了半步，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终究还是没动。 宋芙出了程钰的屋子。 往外走的脚步越来越快。 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阿芙！” 清朗的少年声传来。 宋芙转头看去，来的正是段成。 段成快步走到宋芙身边，“阿芙，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是要去哪？” 段成都没想到。 他就是去了一趟江南办案，再回来时候宋芙就已经跟影司使大人的关系这般好了。 虽然宋芙第一次来夤夜司时，就好似得到了司正大人的青眼。 但这样的进展还是让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段哥哥。” 宋芙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不太高的情绪还是很难逃过段成的眼睛。 段成关切询问：“怎么了？不开心。” 宋芙摇头，“没事。” 段成见她兴致不高，就没再追问，只道：“你这是要去哪？我送你！” 段成虽刚回京。 可身处于消息最灵通的夤夜司。 他刚回京便已对都城之中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更是知道了定王世子要与宋芙和离的消息，这件事前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也没个定论。 但最近有消息传出。 定王世子那位爱妾，有了身孕。 想到这些…… 段成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从前定王世子就为了那女子要与宋芙和离。 如今那女子怀了身孕，定王世子必是又旧事重提，想到这，段成便觉心疼！ 这也就是如今。 若是江家出事前，便是定王世子又如何？怎敢如此羞辱江宋二家的掌上明珠？ “阿芙。” 段成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认真看着宋芙道：“有句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有句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段成说着，又觉词不达意，抬手挠了挠脑袋。 “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人看着好，未必就是好。有些事看着是坏事，也未必当真就是坏事……” “总而言之，阿芙。” “你还有我呢！” 段成一副好兄弟的姿态。 宋芙看着段成笨拙却真诚的样子，终是停下脚步，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眉眼弯弯，认真看着段成，点了点头道：“段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呼，那就好。”段成长出一口气，对着宋芙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你明白就好。” 宋芙还要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声，“段司使！” 有人喊段成。 “影司使请您过去一趟。” 段成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宋芙。他倒是不想去，但他刚从江南回来就遇到了阮瑜这件事。 忙活了一通，如今都还没正式地与司里汇报过江南这个案子的情况。 “段哥哥去忙吧。” 宋芙立刻道：“我只是回王府，段哥哥不必担心。” “好。”段成点头。 他还想再说什么，张作已经快步过来，含笑看着宋芙，做了个“请”的手势。 至于说话…… 他自然是不敢的。 影司使大人罚他四日不准说话，如今就在夤夜司里，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 张作也不敢这个时候不听话。 宋芙有些奇怪的看了张作一眼，从前张大人的话还是蛮多的，便是领着她去看个病人，也是一路喋喋不休。 今日倒是内敛。 好在张作身边的人很快解释，“段司使放心，影司使吩咐我等送世子妃回定王府。” 张作连连点头。 宋芙想了想，也没拒绝。 毕竟这次的事，二皇子肯定会很生气，那种不择手段的人指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呢。 宋芙可不想置自身于险境。 段成也放了心，当即转身朝里面走去。 张作等人则是一路护送宋芙回了定王府，一直安全将人送到，看着人进了王府。 张作等人方才离开。 “世子妃！” 棋雨棋云早在等着，此刻瞧见宋芙安然无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芙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世子妃，阮小姐那边……” 宋芙一边往里走，一边将这两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棋雨棋云听说长河出了事，两人的情绪也不可避免有些低落。 因着宋芙和阮瑜关系好。 她们与孤烟长河自也是相熟的，此刻骤然听闻这样的噩耗，都有些为长河难过。 “世子妃，奴婢想，想去送送长河。”棋云鼓起勇气，低声说。 宋芙点头，“自然。” “阮姐姐定了明日为长河下葬，明日我们一道去阮家，送送长河。” 棋雨棋云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两人又忙检查了宋芙的情况，确定宋芙一切安好，并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棋雨这才说起别的事，“世子妃，二小姐答应献出心头血了。” 第218章 霜姑娘的解释 宋芙往里走的脚步一顿，眉梢轻挑。 “这么快？” 柳氏果真手段不俗，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说服了宋茵？ 棋雨点头，道：“奴婢瞧着，原本昨日柳姨娘还有些将信将疑，不愿彻底得罪二小姐的。” “但昨晚宋启不知怎么回事，又哀嚎了半宿，今日一早，柳姨娘便单独与二小姐聊了许久。” “也不知柳姨娘是怎么说的，她再出门时，二小姐便同意了。” 宋芙点了点头。 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柳氏是有些手段的。”她说着，又问：“柳氏近来的规矩学得如何？” 棋雨忙点头，“柳姨娘学得很好，进展迅速，便是两位嬷嬷想挑刺都难。” 顿了顿，棋雨又说：“嬷嬷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柳姨娘幼时学过这些呢。” “她怎么可能学过？”棋云反驳。 “柳姨娘家境普通，家道中落，若非她不知廉耻……”棋云愤愤不平，后面的话到底没再说出来。 宋芙同样微微蹙眉，道：“许是天赋异禀吧。” 柳姨娘从爬上宋修齐床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江家查了个清清楚楚。 说话间，三人已经快走到明心院。 可远远地，就看见明心院外站着一群人。 为首之人一袭素衣，身姿袅娜，一头青丝柔顺垂落，手中拎着一盏灯笼。 秋日的夜里，她穿得实在有些单薄。 夜风吹动她的发丝与衣裳，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感，又像是夜里翩然欲去的精魅。 是彭霜。 宋芙脚步一顿，棋雨和棋云下意识地护卫在宋芙面前，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 三人还没说话，彭霜已经看了过来，显然是看到了她们。 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落在棋雨和棋云眼中，自是有些刺眼。 “世子妃。” 彭霜的声音与她的气质不符，清脆利落之外，还带着几分漠视一切的淡然。 “我想与您聊聊。”她与宋芙说话的态度算得上客气，说完还看了眼棋雨和棋云，补充着，“单独。” 棋雨和棋云同时皱眉。 可宋芙略一思索，却是点头道：“好。” 她迈步往明心院里走去，“进来吧。” “世子妃……”棋雨下意识出声阻拦，眉头微蹙，显然十分担心。 上次甜汤的事刚过去多久？ 她可还没忘呢。 世子妃险些就背锅了。 若是再让世子妃与彭霜单独相处，彭霜一旦出了什么事，磕着碰着什么的…… 世子妃如何说得清楚？ 棋雨甚至觉得，说不准彭霜就是有些这样的招数呢。 眼看着上位无望，便想要来谋害自家世子妃！ 彭霜像是知道两人的想法一般，道：“二位姑娘放心，我不会伤害世子妃。” 顿了顿，补充，“永远。” “我有些重要的事，一定要单独，亲自与世子妃说。” 彭霜看着宋芙，眼眸灼灼。 她眼中全是真诚，宋芙抿唇，往里走去，“进来吧。” 宋芙心意已决。 棋雨和棋云自然无法动摇，两人只得小心的守在屋子外头，想着但凡里面有些许动静，她们都能立刻知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必要护好世子妃。 屋内。 宋芙刚要让彭霜坐下，便听“咚”的一声，却是彭霜直接跪在了宋芙面前。 宋芙都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 彭霜挺着孕肚，跪地笔直，对着宋芙便要磕头。 宋芙迅速按住她。 彭霜还怀着孕呢，磕头自是不好磕。 “有什么话，起来说。”宋芙道。 彭霜跪着不动，倒没再坚持磕头。 宋芙又不方便太用力，担心会伤到彭霜。 “世子妃，我有罪。” 宋芙：“……” 彭霜深吸一口气，这才解释道：“我的身份，世子妃您已经知道。” “此刻我要说的是，我与定王世子之间，从来就是假的。” “我腹中的孩子，也并非世子的。” 彭霜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我不想因为我，再让世子妃您与世子之间闹误会，世子当初带我回府，本就是因为我彭家女的身份。” “世子妃，此事您当知道的。”这些话她上次与宋芙说过。 她的父亲背叛了江家军。 而他们一家人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死的只剩她一个。 她深知，她有罪，所以在宋芙面前她从来小心谨慎，不敢挺直腰杆说话。 因着父亲的临阵脱逃，江家军数万将士丧命于藏锋谷。 就算父亲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错了就是错了。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却还是点头，“我知道。” 她怎会不恨？ 可她恨的是彭霜的父亲。 事发时彭霜也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她又何尝不无辜？ 但若说要像对待其他将士遗孤那般对待彭霜，她同样做不到。 “那些时日我时常被害，便是因此。”彭霜低声说：“我与世子之间，从来清白。” “世子妃，您……” “是程钰让你来解释的？”宋芙问彭霜。 彭霜微怔。 宋芙没等她再说话，就道：“彭霜，我从前也觉得，我与程钰之间的阻碍兴许是你。” “但此刻听了你的解释我才知道，我与他之间的阻碍，并不仅仅是你。” 她并没有因为听到彭霜的解释就欣喜若狂。 更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清白而开心。 她和程钰之间，终究还是不够信任。 做队友可以。 但做夫妻……好像当真是不够。 “世子妃您误会了。”彭霜摇头说：“并非是世子让我来解释的。” 宋芙扯了扯唇角。 “那就更可笑了。” “这些话，他自己为何不与我解释呢？” 宋芙的诘问让彭霜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我只是觉得，世子待您……” “霜姑娘。” 宋芙打断彭霜的话，含笑看着她，“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宋芙直接下了逐客令，说话间，伸手拉彭霜起身。 彭霜仍不肯起，她紧咬着下唇，有些艰难的开口，“世子妃，今日我来寻您说这些的事您能不能……不要告诉世子？” 第219章 女人的直觉 宋芙伸手拉彭霜的手微顿。 垂眸看着眼前这跪着的，低眉顺眼的女子。 沉默良久。 彭霜有些不安的抬眸，眼神怯怯，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弱。 “可以。”宋芙的声音略有些怪异，“我答应你。” 彭霜似乎并没有听出宋芙声音里些许的异样，当即松了一口气。 “多谢世子妃，世子妃，您当真是个好人！” 宋芙：“……”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次伸手拉彭霜。 这次很顺利。 彭霜十分顺从的便起了身。 宋芙也没久留她，道：“时辰不早了，霜姑娘若无其他事，我便不久留了。” “妾身告退。”彭霜立刻识趣的答应，姿态袅娜的转身离开。 因着彭霜没带侍女来，宋芙便吩咐了人亲自将她送回芳华苑。 索性两个院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棋云很快便回来复命。 彼时宋芙已在屋中泡澡。 叩叩。 棋云轻轻叩门，低声说：“世子妃，霜姑娘已经送回去了。” 宋芙从水里冒出头来，“好。” 她起身，换好衣裳出了门。 棋雨早在一边侍奉，此刻忙拿着毛巾细细为宋芙擦发。 “叫人再查一下彭霜。” 宋芙对棋雨道。 棋雨微微蹙眉，有些担心，“世子妃，可是您发现了什么？还是她今日对您说了什么？” 棋雨和棋云都有些担心。 宋芙沉吟片刻，却是摇头，“不曾。” “只是……直觉。”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听到彭霜最后一句话，她便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的她，自是看谁都有问题。 就算她小人之心。 可再查一次，也没什么。 “是。”棋雨和棋云向来不干涉宋芙的决定，两人立刻应下，转身去安排此事。 翌日。 宋芙起的很早。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素衣。 棋雨和棋云同样如此。 阮瑜是想要好生操办此事的，但被孤烟拦住了。 如今阮瑜和秦子宣私奔之事刚刚消停，若此事阮瑜身边侍女出事的消息被传出去，外头会怎么想？ 好端端的，一个千金小姐身边的侍女怎么就丧了命？ 孤烟与长河乃是姐妹。 她这样说，阮瑜心痛的不能自己。 但要她就让长河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她也不愿意，所以便如许大山一般。 将她葬在了城外的庄子上。 孤烟拗不过阮瑜，便也提出要去。 她一身都是伤，行走间都觉疼痛难忍，但有宋芙在，阮瑜还是答应了此事。 再说，也是该让孤烟送长河一程。 城外庄子。 阮瑜听从宋芙的意见，特意选了一个山好水好风景好的。 几人一道为长河下了葬。 孤烟被棋云扶着，此刻站在墓前，定定的看了小土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奴婢……想单独与长河说几句话。” 阮瑜欣然应允。 与宋芙等人站的远了些。 确保能看见孤烟，但不会打扰到孤烟跟长河说话。 “阿芙。” 阮瑜看向宋芙，“我已写信给父亲，向他说明此事。” 对阮家来说，死一个侍女不算什么。 二皇子要针对秦子宣也不算什么。 但事情还关系到阮瑜的性命，阮氏女的名声，以及二皇子此人的品行。 她这封信最要紧的便是提醒父亲，提醒阮家这几个点。 若阮家当真与二皇子这样的人合作，那日后二皇子若当真…… 阮家又会是怎样的待遇？ 唇亡齿寒。 这个道理，不必她提醒，阮家人会懂。 宋芙点头，轻轻拍了拍阮瑜的肩膀，看着她饶是抹了好几层仍旧红肿的双眼。 “阮姐姐……” 阮瑜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放心，我挺得住。” 她不会让长河就这般白白丧命！ 午时。 一行人在庄子上用了饭，这才启程回都城。 因有前日的事，所以今日出城宋芙自是带上了定王府的府兵。 以确保安全。 一路顺利的回城。 宋芙先将阮瑜送回阮家，又吩咐下人准备了安神汤，瞧着阮瑜喝下安神汤后安然睡去，这才离开阮家。 今日的都城倒是风平浪静。 昨日关于二皇子的议论早已被彻底清楚压下，夤夜司的影司使被罚一事倒是闹得沸沸扬扬。 但这样大的事却没人敢议论。 夤夜司是什么地方？ 那在寻常人眼中，便是恶犬走狗，都城众人避之不及，岂敢轻易讨论？ 就怕惹祸上身。 …… 二皇子府。 二皇子自然知道了外面关于他的议论都已经被清除的消息。 他更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胆敢编排他的名声，甚至都还用不上母妃去父皇面前哭诉。 父皇便已出手惩治。 便是如日中天的夤夜司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二皇子，身份尊贵！ “来人。” 他一声令下，一道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单膝跪地，姿态恭敬。 二皇子看着他，眼神微沉。 “本殿吩咐你做的事，为何还没做到！”他说的自然是刺杀宋芙之事。 他纡尊降贵的蹲下身，直视眼前人的眼睛，“你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第220章 是他！ …… 二皇子府。 二皇子自然知道了外面关于他的议论都已经被清除的消息。 他更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胆敢编排他的名声，甚至都还用不上母妃去父皇面前哭诉。 父皇便已出手惩治。 便是如日中天的夤夜司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二皇子，身份尊贵！ “来人。” 他一声令下，一道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中，单膝跪地，姿态恭敬。 二皇子看着他，眼神微沉。 “本殿吩咐你做的事，为何还没做到！”他说的自然是刺杀宋芙之事。 他纡尊降贵的蹲下身，直视眼前人的眼睛，“你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面具黑衣男单膝跪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无波。 “属下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二皇子眉梢轻挑，“当真不知？” “属下不知。” 二皇子呵呵一笑，“告诉本殿，谁是你的主子？” “殿下。”黑衣面具男回答的毫不犹豫，声音里满是虔诚与尊敬。 二皇子面上浮现出满意之色。 这才起身，回到他位置上坐下，“文光的消息，寻到了吗？” 黑衣人没有犹豫，立刻说：“没有。” 二皇子蹙眉，“上次不是查到了武安侯府？” “不能确认。”黑衣人乖乖说。 “废物！”二皇子转头便是一脚踹在黑衣人身上。 于他而言，此人就是他的一条狗，还是最下贱的那种。 无论他怎么欺负辱骂，都会永远这般老实的跪在他脚下！ 想到此人的身份，他心中便只觉畅快。 黑衣人一如既往，任打任骂，绝不多言，面上更无丝毫怨怼，好似一个听不懂人话的木头人。 他跪在原地，“殿下息怒。” —— “那就去杀了宋芙。” 二皇子看着黑衣人，吩咐道：“只有她死了，本殿才会开心。” 黑衣人不曾犹豫，垂眸应下，“如殿下所愿。” 二皇子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 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下半张脸，直视着他的眼，“给你三日时间。” “你可莫要让本殿失望。” …… 宋芙可不知道有人那样强烈的盼着她死。 她刚从阮家出来，便被安平长公主府的人请去了长公主府。 因着长公主近些时日的身体愈发康健，宋芙便也不像从前那般，按时去为长公主看诊。 如今特意来请，想是有要事。 长公主府。 林嬷嬷亲自来请宋芙，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低声说：“世子妃。” “上次您给改良过方子之后，我这情况可比从前好多了。” 林嬷嬷的声音压的很低，戴着些许的难以启齿。 毕竟她说的是较为私密之事。 宋芙对她浅浅一笑，道：“嬷嬷觉得有效果便好。” 她声音平淡，并不过分居功自傲，这反而让林嬷嬷对宋芙的印象愈发的好。 如世子妃这般的人，谁人又能不喜欢呢？ 也难怪小公爷…… 林嬷嬷这般想着，已领着人进了长公主的院子。 瞧见宋芙。 长公主自是又热情的连连招手，“阿芙来了。” “此次你和阮家姑娘的事，本宫都听说了。”长公主素来是个利落性子，刚见面便直奔主题。 “你可安好？” 宋芙心里微暖，大大方方的在长公主面前转了一圈，软声道：“您瞧见了，我这好好的嘛。” 长公主含笑看着她，眼里不自觉染上几分宠溺，“那便好，那便好。” “阿芙，无论遇着何事，总要先保全你自己。”她爱怜的拍了拍宋芙的手背。 第221章 他中毒了 “哐当！” 一声巨响，马车也落在地上，宋芙和棋雨不可避免的向前跌去。 “世子妃小心。” 棋雨惊呼出声。 前方有棋云挡着，那刺客似是孤身一人，宋芙和棋雨抓着马车门，倒是勉强站稳。 棋云和黑衣人打的十分激烈。 宋芙和棋雨则是在马车前报团取暖，两人倒是想趁机离开，可但凡一有动作。 那黑衣人便会腾出空来丢出一个杀招。 哪怕是他自己受伤都无所谓。 就好像他是个不要命不怕疼的机器，只会往前冲锋。 宋芙只站在原地稍看了一会儿，便得出这个结论。 除此之外…… 她看着那黑衣人，心里还有些异样的想法。 好，好熟悉的感觉。 莫非这黑衣人曾刺杀过她？ 不，不应该。 宋芙摇了摇头。 “棋云，小心！” 棋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芙猛地回神，看见棋云的手臂被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划破，有鲜血喷洒而出。 棋云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 宋芙无暇再想其他，迅速便制定了一个策略。 这黑衣人的目的是她。 既然如此，那她便可以利用这点。 思及此，她迅速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那黑衣人果然腾出手来，对她出手想要拦她。 宋芙反应迅速，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就是她想的办法。 她能做的，只有让黑衣人无法全心全意的与棋云对打。 如此一来，自是能为棋云减轻压力。而且就算他再厉害，也难免有力所不及之时。 棋雨很快反应过来。 也学着宋芙的样子，分开往外跑。 黑衣人的目标不是棋雨，但若棋雨真跑出去，必定会叫援兵。 因此，黑衣人不得不一心三用。 刚才还占据上风的他也因此负了伤，一时陷入僵局。 似乎成了拼体力的局面。 谁先撑不住，谁先露怯，谁就会输。 宋芙和棋雨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些时日一直都有刻意的锻炼身体。 否则还真跑不动。 可渐渐的。 棋云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风。 砰！ 棋云被一脚踹开，正好砸在棋雨身上，两人被摔出去，砸在地上，当场昏了过去。 可棋云在被丢出去之前，也给了黑衣人一刀。 黑衣人持剑的右手鲜血淋漓，长剑也落了地。 只剩宋芙一人。 宋芙眼神微寒，双手在袖子底下攥成拳。 她有随身带些防身药粉的习惯，但面对这样的高手，必须要找好时机和角度。 “是谁让你来的？” “他给了你多少钱？我出三倍！” “……” 宋芙说话自然也是想转移眼前黑衣人的注意力。 可无论她说什么，黑衣人就跟听不见似的，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漆黑的眼神藏于面具之下，好似幽深的寒潭，除了杀意之外，看不见其他。 黑衣人速度很快。 不等宋芙再说话，已经到了她跟前。 伸手扼住她的脖颈。 五指收拢。 窒息感涌来。 宋芙没再犹豫，将手中的药粉直接对着黑衣人丢了出去！ 黑衣人下意识抬手格挡。 可宋芙的药粉又细又多，他猝不及防，自是吸入了不少。 宋芙已觉得脖颈疼得好似断裂一般，眼前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变得不清晰。 根本喘不上气。 她的手下意识地去抠黑衣人的手，可她连呼吸都无法，自然也没什么力气。 挣扎的力气软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她要死了吗？ 宋芙第一次觉得，死亡的感觉如此之近。 她的药粉丢得没问题，时机也没问题，只是这个黑衣人下手太狠了。 若换成正常人，此刻都该…… 砰。 宋芙软软的跌落在地。 她已经有些混沌的意识一喜。 必定是药粉生效了。 宋芙没敢大口呼吸，担心呼吸太急会让肺疼，她捂着连呼吸都疼痛的喉咙，抬眼朝前看去。 她那药粉能药倒十头牛，区区一个男人…… 他竟然没事！ 宋芙被这发现吓了一跳，心脏都几乎从胸膛里跳出来。 但很快，她放下心来。 黑衣人此刻捂着胸口，哪怕是戴着面具也能看出他此刻很痛苦。 他唇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渍，额头乃至于脖颈，青筋都好似在跳动。 眨眼间。 他下巴已经凝聚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可想而知，他此刻在忍受着怎样剧烈的疼痛。 宋芙看着看着，微微蹙眉。 这黑衣人的反应完全不对，并不是中了她那药粉该有的反应。 她那药粉只能让人昏迷，可不会让人这般痛苦。 除非…… 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芒，这黑衣人身上本来就不正常。 “你中毒了。” 宋芙出声。 她的声音嘶哑的过分，哪怕只说了几个字，也很快猛烈的咳嗽起来。 下一秒。 黑衣人满是杀意的眼神就再次落在了宋芙身上。 宋芙此刻不算太害怕。 她还有一些药粉，要是这人再敢对她动手，她就让这人再痛苦一些。 痛死倒算解脱。 那黑衣人倒是想动手。 但实在很难。 他朝宋芙的方向走了两步，脚步踉跄，好似下一秒就会摔倒。 宋芙心里微微一松，再次对黑衣人道：“你中毒了，我是大夫，我可以帮你。” “但你得告诉我，是谁要你杀我。” 她的话刚说完。 黑衣人身形一闪，踉踉跄跄地跳上了一边的墙头，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宋芙握紧手中的药粉，循声看去—— 在看清来人夤夜司的制服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芙！” 冲在最前面的不是旁人，正是段成。 段成看见宋芙受伤，顿时大惊，左右环视，确定贼人已经离开。 立刻道：“去搜！” 他人已经到了宋芙身边，“阿芙，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宋芙长出一口气，对着段成轻轻摇头，声音如锯子一般，嘶哑难听，“没事。” 她看向棋雨和棋云，扶着墙站起身。 段成想伸手扶她，手又很快收回。 如今的宋芙是有夫之妇的身份，若他当真扶了，害的是宋芙的名声。 他自然不敢僭越。 第222章 全身上下嘴最硬 宋芙快步走到棋雨和棋云身边。 检查了两人的情况，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两人只是昏过去，棋雨更只是受了一些擦伤，棋云身上倒是伤势不少，但都不致命。 有长河的教训在前，宋芙觉得能保住命，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瞧见宋芙的表情，段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忙说：“阿芙，你别太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搜寻，必要找出究竟是谁，胆敢对你动手！” 段成的眼里闪过一道凛冽寒光。 宋芙点了点头。 心里却不抱有太大希望。 那个黑衣人的身手实在矫健，哪怕忍受着那样剧烈的痛苦，也能比她更先知道有人来。 想来，若不是最开始因为她的药粉而引起的疼痛实在太突兀太猛烈。 她怕是都没命逃出生天。 段成等人若是再来得晚一些，那黑衣人必定已经适应疼痛，同样能要她的命。 如今再一复盘，她能活着，当真是侥幸。 劫后余生。 宋芙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有夤夜司的人在，自然动作利索地搞好马车，将棋雨和棋云安置上去。 宋芙这才想到。 今日来的是段成。 而平日夤夜司最先出动的向来是…… 宋芙的眼神下意识逡巡了一圈。 段成就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稍犹豫了下，说：“影司使今日不在夤夜司中。” 宋芙微囧，她的想法就这样明显吗？ 不过，程钰不在夤夜司？ 夤夜司的人将宋芙等人送回定王府，宋芙方知，程钰今日也不在王府。 而是作为定王世子的身份，被陛下宣进了宫。 得知这个消息，宋芙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这个时间。 前去追寻凶手的夤夜司成员也已回来复命。 没搜到人。 “阿芙。” 段成顿时有些羞愧地看着宋芙，“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继续追查，绝不放过此人！” 他掷地有声道。 段成说到便要做到，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继续去追查此事。 倒是直接将宋芙丢在了定王府门口。 宋芙倒也不觉得奇怪。 很快转身进门，去看棋雨和棋云的情况。 明心院里自有侍女帮着处理和照顾，宋芙为棋云包扎了伤口，上了药。 又给棋雨的伤口擦了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离开两人的房间。 可刚出门。 就险些跌入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熟悉的面具引入眼帘。 宋芙有些错愕的抬眸，满脸诧异。 程钰不是进宫了吗？ 怎么又出现在了定王府？ “你……” 她刚出声，面前人的眼神便已落在她青紫色的脖颈处，“你受伤了。” 他声音平静地陈述，却好似莫名带着一股杀意。 “我没事。”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程钰便已转身，“过来。”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宋芙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跟上去。 此处是明心院。 程钰自是领着宋芙回了主屋。 “坐。” 程钰直接反客为主，好似此处是他的屋子一般。 宋芙下意识乖乖坐下。 程钰从一边的药箱里取来药膏，眼神落在宋芙脖颈，“别动。” 他修长的手舀起清凉的药膏，擦在宋芙脖颈。 为了方便，宋芙仰起头，脖颈愈发显得修长，原本白皙细嫩的脖颈，上面此刻清晰地印出青紫色的指印。 那人是想掐死宋芙。 明白这一点，程钰眼中的杀意更甚。 程钰的动作称得上轻柔，他微垂眼睑，眼神专注。 宋芙看着他面上的恶鬼面具，感受着他此刻温柔的动作，一颗心也是上上下下。 十分复杂。 宋芙敏锐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必定会失控。 所以她微微转眸，出声问道：“世子，你怎么出宫了？” 此刻宫门应当已经落钥，想要这个时候出来，不简单。 再则，程钰戴着恶鬼面具，必不是以“定王世子”的身份出来。 难度更高。 “顺路。” 程钰顺口回答。 宋芙：“……”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程钰这样的回答，是个正常人都不能信吧。 皇宫到定王府，顺哪门子的路？ 这回答敷衍极了。 但偏偏他做的事又绝不敷衍。 没听到宋芙说话，程钰似也才反应过来，又出言找补。 “都城的一切都属于夤夜司管辖，有人胆敢在都城做这样的事，是在挑衅夤夜司。” “我不得不管。” 这样的解释话是多了，但可信度仍旧不高。 宋芙索性没再问了，只道：“那挺好。” 程钰细细的为宋芙的脖颈抹好药，这才收了动作，将药膏放在一边。 又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十分自然的递给宋芙。 “什么？” 宋芙看去，却是一个宝石手镯。 她伸出的手一下僵在半空，这手镯看着也挺贵重，她实是不好收。 “是暗器。”程钰说着。 在手镯某处按了一下，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短箭飚射出去！ 扎在一边的桌上，入木三分。 宋芙看着，眼睛一下就亮了，立刻接过手镯，研究起来。 程钰见此，微松了一口气，道：“这手镯里共藏着十二只短箭，发射的法子很简单，只需同时按住这两处。” “这虽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让你有一些自保之力。” “你先留着防身，若是短箭用了，便来寻我为你补充。” 宋芙很快就研究明白了该如何使用手镯。 但到了此刻，她反而有些犹豫，“这……” 程钰轻呵一声，道：“收着吧。” “就算是看着江老将军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外祖父啊。 “好。” 宋芙将手镯戴在手上，抬眸对程钰扬起一个浅淡而生疏的笑。 “多谢世子。” “我外祖父泉下有知，定会觉得欣慰。” 程钰没说话。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问：“将今日遇刺的情况仔细说一下，这更便于夤夜司寻到人。” 当然，两人都是聪明人。 都有猜测，今日是谁对宋芙下手。 不需过多思考，两人便已锁定了幕后真凶——二皇子。 宋芙仔细描述了黑衣刺客的情况。 最后才道：“说来奇怪，那黑衣人与棋云交手时，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第223章 是江家的人？ 在哪见过？ 程钰微微蹙眉，并没有忽略宋芙这一句话。 他的两个身份就是宋芙凭借这一份熟悉感发现的。 所以，宋芙或许当真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刺客！ 宋芙继续说：“他好像还中了毒。” “接触到能让人昏迷的药粉之后，没有昏迷，且疼痛难忍。” 宋芙说着，微微蹙眉，心里觉得稍有些奇怪。 那黑衣人身上必是有古怪的。 但要说是毒，也不尽然。 她脑中灵光一闪，道：“不是毒。” “是蛊！” “那人必定是二皇子的人。”宋芙说到‘二皇子’三个字的时候，还是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程钰立刻就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二皇子身边从前有文光在，蛊正是文光擅长的。 想要对人下蛊，自是十分简单。 不过如今文光已经被抓，二皇子此刻应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吧。 …… 二皇子府。 “来人！”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却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那般，跪在他身前。 人不在？ 二皇子皱眉，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很快，书房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殿下。” “进来。”二皇子一声令下。 管家小心地推门而入。 “文光可寻到了？”二皇子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问。 管家弯下腰，姿态恭敬，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回殿下，还没有消息。” 二皇子面色微沉。 到底是克制住了脾气，道：“武安侯府那边，可都探查清楚了？” 管家忙道：“武安侯府那边自从上次的事之后，防卫十分森严，咱们的人实在无法轻易靠近。” 二皇子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加快速度，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务必早日寻到文光！” 他声音森寒。 管家不敢犹豫，立刻道：“是，殿下。” …… 棋雨和棋云回王府时都是晕着的，棋云受伤更重。 却也先一步醒来。 棋雨毕竟没练过武，身体素质更差一些。 棋云醒来已是下半夜。 宋芙已经歇下。 可听侍女来报，她还是匆匆起身，披着外裳就到了棋雨棋云的屋子。 “世子妃！” 棋云激动出声，看见宋芙，只觉眼眶发热。 还好，还好世子妃没事。 否则她也不活了！ 宋芙忙快步走到她床边坐下，伸手抱住她，“安心，我无事。” 她声音轻柔地安抚叫棋云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宋芙简单将棋雨和棋云晕倒后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宋芙说的熟悉感。 棋云立刻说：“江家军！” “世子妃，那人原是江家军的人。” 什么？！ 宋芙表情一变，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认真，她一把攥住棋云的手，“你可确定？” 她的力气再大，对棋云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棋云面不改色，点头肯定道：“奴婢确定。” “世子妃，奴婢从小在江家习武，对江家的招式都有所了解。” “那人虽然好像做了一些改动，可都是基于江家的绝学而做的改动。” “江家这门绝学，只能师承，没有秘籍，能学的至少也是江家亲卫。” “若不是……奴婢的师傅原是准备传授奴婢这门绝学，提升奴婢为亲卫的。所以师傅曾在奴婢面前用过。” 因此，她才会记得。 宋芙的心因为棋云的话而沉了下去。 棋云话里的意思…… 她不敢深想。 这也就代表着，那黑衣人曾经至少也是江家亲卫…… “找到他。”宋芙眼神微寒，立刻道：“不计一切代价，找到他！” 她不相信江家亲卫会背叛江家。 在江家能成为亲卫的人，都是绝对忠诚的存在。 哪怕死，也不会背叛江家才是。 再加上今日那黑衣人的异样，宋芙猜测，兴许是二皇子通过文光，用“蛊”控制了黑衣人。 这才能将黑衣人留在身边使唤。 棋云立刻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知道了！” 宋芙看她一眼，却是轻轻摇头，“当务之急，你最要紧的事便是好好休息。” “这件事……我会与世子提一提。” 在这种大事上，她是相信程钰的。 不过今夜程钰以“影司使”的身份活动。 程钰并不在定王府，所以宋芙也没急着去书房寻人。 宋芙与棋云聊完，又安抚了她，便听外头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世子妃，不好了！” “二公子吐血了！” 问心堂那边被禁足，程钰今日又不在府中。 所以程瑞出事，下人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匆匆赶到明心院来问宋芙。 程瑞吐血？ 宋芙微微蹙眉，却还是道：“去瞧瞧。” 问心堂灯火通明。 宋芙刚到，白侧妃便疯婆子似的冲了过来，“宋芙！” 她表情扭曲狰狞，眼中全是恨意，对宋芙自是恨之入骨。 “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来，若是我瑞儿出什么事……” 白侧妃还没靠近宋芙，自然就被下人拦住。 宋芙垂眸，眼神冰冷淡漠的看着她，“若你想程瑞现在就死，大可继续骂。” 白侧妃一僵，表情变幻不定，“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你害了我瑞儿……” 宋芙停下脚步，看着白侧妃，“你不是知道吗？” “定王给世子传信，留程瑞一命。” 白侧妃眼里闪过一抹心虚，显然是如宋芙所言，知道此事。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白侧妃立刻反驳。 想着程瑞这几个月来生不如死的样子，白侧妃心里的怒火便无法控制的燃烧。 “爱信不信。”宋芙也不会与白侧妃解释。 “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去寻太医。”宋芙说完，转身就走。 反正程瑞就算吐血吐死了也与她无关，她又不怕什么。 “站住！”宋芙刚转身，白侧妃便立刻叫出了声。 宋芙轻嗤一声。 脚步没停。 “给他看看。”白侧妃喊出这句话，她只觉得屈辱。 宋芙脚步一顿，转头问她，“给谁看看？” “瑞儿。” 白侧妃心里恨极了宋芙，只觉得宋芙就是在羞辱她。 她此刻闭着眼，一脸崩溃地大喊，“给瑞儿看看。” “求你！” 第224章 丧心病狂的二皇子 宋芙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程瑞的屋子，因着他脾气暴躁，所以如今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 程瑞此刻正躺在床上，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吐血。 下人拿着毛巾擦都擦不干净。 程瑞面色青紫，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只看模样，痛苦极了。 宋芙瞧着，微微蹙眉。 程瑞这反应果然不对。 白侧妃跟着到了门边，看见宋芙站着一动不动，立刻着急地催促，“宋芙，你在做什么？” “还不赶紧为瑞儿看诊！” 宋芙上前，为程瑞诊脉，她的表情也随之更加凝重。 当真如她所料。 程瑞亦是中了蛊。 只怕同样是出自二皇子之手。 二皇子怕是疯了！ 他究竟对多少人下了蛊？ 蛊不像毒，有许多种蛊在未引发之前，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便是宿主本人也难。 宋芙略一思索便明白，只怕是近日文光出事，这些需要定期压制或者安抚的蛊少了文光提供的东西。 这才按捺不住。 而程瑞原本就身体不好，被她算计成这般，自然发作得也最快。 所以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多少与她有些关系。 不过她没有半点内疚便是。 只能说得活该。 “宋芙，怎么样？瑞儿到底怎么样？”白侧妃急得直跺脚，暗恨宋芙不出声。 “按住他。” 宋芙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随即，取出了她的银针。 她自然不是要救人。 只是暂时压制，让程瑞别现在死了就成。 毕竟定王都那般交代了，若程瑞现在就死了，程钰岂不是不好交差？ 再则，程瑞痛得还不够久。 至于暂时压制之后，程瑞会有多痛苦？ 与她何干？ 她还觉得这些痛苦都不够痛呢。 眼看宋芙终于有动作，白侧妃总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还要出声，宋芙未卜先知一般，瞪她一眼，“闭嘴！” 白侧妃一脸不甘，可看着宋芙手中闪烁着凛冽寒光的银针，还是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瑞儿的小命还捏在宋芙手里。 宋芙一顿忙活。 等结束时天已微亮。 而程瑞也终于安静下来，只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惨白，这些时日因着暴躁的脾气而瘦弱的身材愈发显得单薄。 若非他起伏的胸膛，微弱的呼吸，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 “好了？”白侧妃见宋芙收针，立刻凑上去问。 宋芙转眸看她一眼，道：“没有。” 白侧妃立刻沉下脸。 “只是暂时压制住。”宋芙意味深长的看着白侧妃，道：“具体情况，不如问问宋茵。” 宋芙没管白侧妃在想什么。 直接便要离开问心堂。 可刚有动作，就被白侧妃直接拦住，“不行，你不能走！” “瑞儿他……” “等侧妃问清楚情况再来寻我，也不迟。” 宋芙道：“不过需要尽快，否则怕是神仙也难救。” 问心堂的下人都不敢忤逆宋芙，她自然很顺利地便得以离开。 初秋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被这风一吹，宋芙只觉得脑子好似也清醒许多。 二皇子这样的行为当真是有些丧心病狂。 正走着。 不远处忽地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程钰。 轮椅缓缓被剑影推来。 程钰往她身后问心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等他问，宋芙便道：“是蛊。” 两人对视一眼，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是二皇子的手笔。 宋芙继续说：“我保了他一条命，但他会日日感受到蛊虫在他身体里流窜，啃食。” “若在他的某个器官被啃食干净之前，不能清除蛊虫……” “蛊虫会将他整个人吃干抹净，然后破体而出。” 宋芙说这话时，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快意。 似乎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程钰沉默片刻，道：“你熬了一宿？” 什，什么？ 宋芙一下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程钰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很恨程瑞。 哪怕是瞧见程瑞如此痛苦，她都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程钰没再问，只道：“回去休息。” 他面色微冷，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 宋芙想了想，说：“那你与我一道，我……” 她说到这，话戛然而止，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程钰的耳尖已然泛起绯色。 宋芙她……这是何意？ 还不等他答应，宋芙便已连忙出声解释，“我是意思是，你与我一起往明心院走。” “正好路上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 说完，宋芙长出一口气。 并且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她解释得这样快这样清楚，必定不会再造成什么误会。 程钰：“……可。” 两人一道往明心院走。 宋芙路上将昨晚棋云醒来之后说的那些话告知程钰。 然后才说：“此人十分重要，所以我想请世子您……” “好。”她的话还没说完，程钰便已答应。 宋芙微松一口气，又说：“陛下那边……” “无妨。”程钰不甚在意道。 陛下那日警告程钰，便是因为夤夜司对二皇子不利。 而此次要找的黑衣人，更是二皇子的人，若此事一旦被陛下知晓，怕是还会生气。 但夤夜司在都城的确手眼通天。 除了夤夜司，宋芙不知道还有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寻到那人。 宋芙看程钰的眼神有些歉疚。 说话间。 已然到了明心院。 宋芙在明心院门口站定，看着程钰道：“我的事已经说完了，我这就去休息。” “世子也快去忙你的事吧。” 宋芙十分贴心道。 程钰顿了顿，说：“好。” 另一边。 白侧妃听了宋芙的话，自然是上了心。 没办法。 她拿捏不了宋芙，难不成还拿捏不了一个宋芷？ 宋芷可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白侧妃立刻便遣人去宋家叫宋茵回定王府。 而宋家那边，宋茵的心头血尚未放到第三日，柳氏直接截下了这个消息，没有告知宋茵。 并让人回了定王府，说是思念女儿，还想再留两日。 白侧妃原本就担忧儿子心切，再听下人这样说，当场就炸了。 第225章 重新定义心疼 白侧妃当即就要闹着去宋家。 宋茵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忤逆她的意思！ 程钰很快就准许她领着定王府的府卫，直奔宋家而去—— 白侧妃这般嚣张，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都城之中不少人都关注着这边，全都是在看笑话。 宋芙是下午醒来之后才听说了这件事。 棋雨站在她身边低声禀报，“世子妃，白侧妃打上门去，柳氏原本还想说些好话呢。” “可白侧妃指着柳氏的鼻子就是一顿骂，将人骂得好生没脸。” 柳氏如今虽是正妻，但毕竟是妾室扶正，爬的还是自家表兄的床，实是都城之中的一大笑话。 给面子的自不会在柳氏面前提这些。 可白侧妃疯起来自然不会给什么面子，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宋芙听着棋雨的转述，都不由得暗自咋舌，“看来我从前骂柳氏还是骂得轻了。” 棋雨直接笑出了声，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无奈。 自家世子妃，当真是促狭。 她继续说：“王老太婆说，原本柳氏心疼二小姐，是想着今日晚些再取心头血的。” “可被白侧妃这么一闹，她也不能再等了，只能匆匆让人取了心头血，才将二小姐交给白侧妃。” 宋芙撇嘴。 心疼宋茵，所以晚些取血？ 这心疼还真是……可笑。 “二小姐刚看到白侧妃，直接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太医来瞧过，说是二小姐失血过多……” 棋雨说着，都不由得微微摇头。 她心里对宋茵自然没半分怜悯，只是觉得柳氏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可笑。 为着一个骗子几句话，就要取亲生女儿的心头血。 啧。 “王老太婆主动递来的消息？”宋芙想到什么，问。 棋雨眼里讥诮更甚，点了点头，说：“她说，希望能用这样的消息换一些止痛药。” 当初表现得对柳氏那般忠贞，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如今倒也开始卖主了。 “好啊。”宋芙眼里闪过一抹笑，说：“那就再给她一粒。” 只希望下次疼痛发作时，王嬷嬷还能承受得住。 棋雨立刻点头，“是。” 她很快又说起另一件事，“世子妃，长公主府那边递来消息。” “明日就是十五，长公主会进宫。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接您。” 进宫觐见皇后，流程繁琐，自是一早便要准备出门，进宫。 再者宋芙进宫一事还要瞒着外头的人，自是要更加小心。 明日长公主的车架自然不可能来定王府接。 原本商定的计划就是宋芙扮做侍女，明日一早随侍在长公主身侧，与她一道进宫。 宋芙点头。 她悄悄离开定王府一宿自是没任何问题。 棋雨犹豫了下，还是问：“世子妃，此事可要告知世子？” 宋芙恍然，犹豫了下，还是说：“说一声吧。” 就算她小人之心吧。 可若是皇后的身体当真出了问题，宋芙还是会怀疑此事与二皇子有关。 二皇子的野心昭然若揭。 那中宫所出的大皇子，自然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二皇子对皇后娘娘出手，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宋芙既下定了决心，洗漱收拾完毕，用了午膳便问：“世子可在府中？” “在的。”棋雨立刻点头。 宋芙这才往书房去。 她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进了书房。 一身素衣，身姿如扶风弱柳，正是彭霜。 她进了书房，又关上了房门。 姿态动作熟稔的好似这种事已做了千百次。 的确也是。 彭霜这些审计日是书房的常客，去的可比她勤多了。 宋芙的脚步微顿。 瞬间没了再去书房的心思。 虽然那日彭霜与她说什么，彭霜与程钰之间绝对的清白，什么都没做过。 可程钰对彭霜的信任不是假的。 彭霜可以自由的出入他的书房。 这在从前，只是她一个人的权利。 可如今看来…… 她宋芙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 她转身便走。 说不说的，也不是很要紧。 “世子妃……” 棋雨微微蹙眉，立刻担心的跟上宋芙。 宋芙道：“霜姑娘在书房，等世子有空的时候我在与他说这件事吧。” 棋雨见此，自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跟上宋芙的脚步。 宋芙很快带着棋雨出了定王府。 想了想，她说：“走，去慈幼院。” 她还没忘记要收的那几个学徒呢，这都已许久没去瞧了。 正好今日下午没别的事，可以去瞧瞧。 慈幼院。 宋芙到了便将那几个女孩子都召集起来，考校了孩子们一些问题。 她承认是有些时日没来，可便是之前因着天花被关着也有让人送东西过来。 可此次考校，孩子们的水平差距很大。 有的人一看就认真学了，甚至比她上次安排的学得更多。 也有不少明显是偷了懒。 第226章 果然是他！ 宋芙考校完，自是夸奖了几个女孩子。 然后道：“从今日起，你们随我一道回王府。” “我会亲自教导你们。” 一听这话，几个女孩子面露惊喜，而其余的女孩子们多数是真心为三人开心。 也有个别少数面露嫉妒。 一样米养百样人。 宋芙看得分明，却并不觉得意外。 人性如此。 她看着三人，问：“你们可愿意？” 有两个女孩子立刻大声说了愿意。 只有三个人里最为文静的女孩子稍微有些犹豫。 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我记得你，是叫华溪吧。”宋芙看着她，问：“你不愿意随我学习医术？” 华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认真地磕了个头，道：“回世子妃的话，华溪愿意的。” “只是，华溪能不能带妹妹一起？世子妃放心，华溪一定会很努力的！” “妹妹她也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医术了，只是她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这才落下了功课。” “世子妃……” 宋芙还没说话，一道小小的身影便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华溪身边。 “你起来！” “好端端的，你跪她做什么？” “这世上本就是人人平等……”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溪捂住了嘴。 —— 华溪面色苍白，额头似有汗珠滚落，她看着宋芙，身体都在发软。 “世子妃，世子妃恕罪，云儿她，她只是生病了……” 宋芙眼眸微眯，凝眸看着华云。 华溪和华云的年纪都不算小，一个十四，一个十三。 在慈幼院里也是能做些活的年纪。 只是当初长乐公主规定，慈幼院需得将人养到十六岁。 这才还留在慈幼院里。 “无妨。”宋芙唇角动了动，对华溪道：“既然你愿意带着，那便带着吧。” 这个华云，有些意思。 离开慈幼院，宋芙带着四人一道回了定王府。 刚进王府。 几个女孩子就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四处左看右看，只觉得哪都新鲜。 宋芙走在最前面，却是暗中观察几个女孩子的表情。 华溪最是沉稳，低眉垂眼的，并不四处乱看。 另外两个女孩子眼里虽有惊艳，却也是偷偷打量。 只有华云，看得大大方方，眼中全是惊叹与赞赏以及……丝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宋芙看得清楚。 她将四个女孩子安置在了明心院隔壁的小院子——红枫苑。 因着定王府没几个主子，所以偌大的王府自是显得十分空旷。 四人对宋芙这样的安排都有些受宠若惊。 宋芙将几人安置好。 出了院子，对棋雨道：“叫人盯着些华云。” 棋雨也觉得华云实有些大逆不道，规矩没学好的样子。 什么叫人人平等？ 世子妃天生就是更尊贵的。 她立刻道：“是。” 红枫苑内。 华溪此刻才终于有时间与华云说话，她拉着妹妹的手，满脸担忧。 “云云，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些话不能再说吗？” “你可知道……” “好了。”华云甩开华溪的手，环视屋子内部，道：“我心里有数着呢。” “我要是不那样说，那个女人能将我带来这里享福吗？” “云云！”华溪都快急疯了，“那是世子妃，是咱们未来的师傅，你不能这般不敬！” “什么敬不敬的？你烦不烦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人人平等你懂不懂？” “我将来不是要嫁皇帝就是要嫁王爷……” 华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华溪捂住了嘴。 华溪脸色苍白，“华云！” “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华云这才不情不愿地说：“行行行，我不说了行了吧。” 但她眼里的野心却半点都没减少。 这样的话很快就被传到宋芙耳中，彼时天色已晚。 宋芙正准备悄悄去长公主府。 听到棋雨转达的话，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第227章 殿下，随我走 七皇子黑亮的眼里全是淡然与冷意。 他没有理会宋芙伸出的手。 动作利索的起身，转身离开，全程没说一个字。 已是秋日。 可他仍穿着夏衫，走起路来空空荡荡的，越发显得他瘦小。 “咕咕~” 宋芙清楚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显然，不是她。 “等等。” 宋芙忙追了上去。 七皇子实在太矮小，她轻而易举便追到了他，将他拦下。 宋芙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绣帕，快速打开放在他面前。 帕子上放着几个是精致的点心。 这是早晨出门时，林嬷嬷担心她会饿，特意给她带上的小点心。 咕咚。 宋芙清楚听到了眼前小孩咽口水的声音。 她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与她对视片刻，猛然伸出黑瘦的手，一把抓住点心，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 整个人急得不行。 “殿下，慢些。”宋芙微微蹙眉。 林嬷嬷给她带了好几块点心，可七皇子狼吞虎咽的，很快便都被他塞进了嘴里。 可见是真的被饿狠了。 然后七皇子就因为塞的太快，而整个人都被噎到。 搞点本就很干，他又塞的太多，一下全堵住了嘴里喉咙里。 噎的七皇子直翻白眼。 宋芙见状，立刻道：“快，快吐出来。” 别给噎死了。 七皇子倒是听见了宋芙这样的话。 但他显然不舍得。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双手捧着放在嘴前。 将点心都吐回了手里。 嘴里的点心好不容易都咽下去之后，他又捧着双手凑到嘴边。 显然是要再次吃掉手里刚刚吐出来的点心。 宋芙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看这样子，七皇子是真的过的一点儿都不好。 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些…… 但她也曾听外祖父和舅舅们说过，行军打仗在外时，别说点心了，便是草皮树根都吃过。 江家的家训之一便是绝不可浪费食物。 所以宋芙看着，倒是没阻止。 等着七皇子仔仔细细的吃完了手中已经被嚼成渣的点心，宋芙拿着手帕，轻轻的将他手指擦拭干净。 然后问他，“殿下，你想每日都吃饱吗？” 七皇子抿唇。 声音坚定，“想。” 宋芙扬起一个笑，“我会帮殿下的。” 秋日上午的阳光明媚却不耀眼，此刻正落在宋芙的身上，映衬着她明媚的笑都发着辉光。 此刻的她，比灼灼耀阳更耀眼。 “秋雁。” “秋雁…”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来，宋芙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在喊她。 她今日是以侍女的声音进宫的，顶替的便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秋雁。 她想了想，主动伸手，牵住七皇子的手，“殿下，随我走。” 七皇子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可宋芙的手掌实在很温暖，他的手微微动了动，还是老老实实的任由宋芙握着。 宋芙牵着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来寻宋芙的正是安平长公主身边的另一个侍女，秋霜。 秋霜看见宋芙牵着一个孩子出现，吓了一跳。 “世子妃，这是……” 宋芙给了秋霜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答反问：“可是长公主叫我了？” “正是。”秋霜忙点头，“世子妃请随我来。” 宋芙牵着七皇子跟上。 凤仪宫。 因着宋芙要来为皇后诊治，所以凤仪宫内外自然都已清了人，如今剩下的只有皇后的心腹。 宋芙没贸然带着七皇子出现，毕竟眼下最要紧的可不是七皇子一事。 她将七皇子交给秋霜，叮嘱道：“秋霜姐姐，劳烦你准备些吃食。” 顿了顿，说：“其余的不必做。” 秋霜明白了宋芙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好。” 宋芙这才进了内室。 内室没有旁人。 只坐着安平长公主与皇后。 “阿芙。” 皇后声音温柔，含笑出声。 宋芙屈膝行礼，“阿芙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轻轻摇头，对她招手，“过来。” 宋芙走到皇后跟前，皇后笑的温柔和善，伸手拉着她的手，说：“今日这般，实是委屈你了。” 比起上次去的赵贵妃居住的景阳宫，皇后所住的凤仪宫则是简单许多。 不如那边奢华。 毕竟皇帝宠爱赵贵妃多年，对皇后只有对正妻的尊重。 宋芙摇头，道：“皇后娘娘，阿芙不觉得委屈。” 她坐在皇后身边的杌子上，伸手为皇后诊脉。 皇后和长公主都没说话。 宋芙的表情逐渐凝重。 好一会儿，才对着皇后轻轻点头。 皇后面色一白，表情不可谓不难看。 砰！ 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子，“狗胆包天！” 皇后近些日子本就虚弱了不少，此刻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被气得。 宋芙忙安抚，“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我能治。” 皇后娘娘听到宋芙这般冷静笃定的话，一颗心才终于落地。 她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感激。 她握住宋芙的手，“阿芙，此事多亏了你。”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为本宫瞧过，却没一人察出端倪。” 至于是真的查不出来还是…… 皇后不愿深想。 宋芙摇头，“只是此蛊难解，怕是需要些时日。” 顿了顿，又说：“娘娘也要吃些苦头。” 皇后早已听长公主吹嘘了好半晌宋芙的过人之处，此刻对宋芙自是全然的信任。 她道：“阿芙，本宫信你。” “你所用的法子，必是好的。”她性格虽温柔，却也不是软弱。 这些人都已要她的命了，她自然要反抗。 总不能还傻乎乎的将性命奉上吧？ 再说。 她还有一双儿女。 宋芙悬着的心微松，无论怎样的病症，最要紧的便是病人相信大夫。 她诚恳看着皇后，道：“娘娘相信我，我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皇后听着这话，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插入宋芙的发髻间。 宋芙并没有一昧拒绝。 有时候收下这些东西反而能让病人安心，她笑着道：“多谢娘娘赏赐。” 皇后果真更安心了些。 宋芙起身，走到一边就着纸笔写下药方，道：“娘娘先按这方子吃半个月。” “半个月后，我再为娘娘施针，引出蛊虫。” 第228章 心软的神 皇后扫了一眼方子，点头道：“都依阿芙所言。” 宋芙想了想，又说：“近些日子我也会偶尔进宫，瞧娘娘的情况。” 她自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动手脚。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的事可不少。 皇后连连点头，道：“好。” 正事说完。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说：“娘娘，方才我在外等着时，遇到了一个人。” 皇后和长公主同时看向宋芙，等着她的下文。 宋芙将方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皇后当即蹙眉，“竟还有这种事？” 皇后显然十分震惊，她看向身边的掌事姑姑。 凤仪宫的掌事姑姑立刻道：“娘娘，几位小殿下小公主的份例都是按月足额发放的。” “只是其他的殿下公主都有母妃教养，七皇子的母妃……早早没了。” 皇后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芙忙说：“娘娘，七皇子就在殿外，娘娘可要见见？” 皇后没有犹豫，“带他进来。” 很快。 秋霜便领着七皇子进了来。 看见七皇子那狼狈瘦弱的模样，皇后和长公主都震惊了。 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一位皇子！ 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儿子。 掌事姑姑同样震惊，沉默片刻，她低声与皇后说：“娘娘，奴婢没记错的话，七皇子今年应当十岁了……” “好个刁奴！”皇后怒道。 就七皇子这瘦弱单薄的样子，瞧着最多五六岁，如何像十岁的孩童？ “原本照料七皇子的刁奴，本宫看也不必留了。”她冷声吩咐。 掌事姑姑了然，立刻转身去安排。 皇后这才对着七皇子招了招手，“过来。” 七皇子眼神轻闪，抿唇走到皇后跟前，看着倒是柔顺乖巧。 皇后拉着他的手。 碰到的几乎全是骨头。 皇后本就心软和善，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此刻瞧着七皇子这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小七。” 她柔声问：“你以后可愿随本宫一同生活？” 七皇子沉默片刻，看着皇后娘娘，问：“我能每日都吃饱吗？” 皇后和长公主的眼眶都湿润了。 “能。”皇后毫不犹豫地回答。 七皇子也立刻点头，“我愿意。” 顿了顿，说：“我会干活。” 皇后一把将人抱入怀里，拍着他的背道：“傻孩子，不用你干活。” 宋芙看着这一幕，心情同样复杂。 无论如何，她心里还是为七皇子开心的，皇后向来仁善，跟着皇后，七皇子日后不必再担心被欺负。 况且…… 她也有别的考虑。 大皇子性格继承了皇后娘娘的温和，甚至是有些优柔寡断。 是个好人，却未必是个好帝王。 毕竟如今他就已被二皇子算计过数次。 二皇子直接排除。 再往下便是这位七皇子。 七皇子是真吃过苦的，哪怕没有那些考虑，她也想让七皇子能吃饱穿暖，得到他应有的待遇。 毕竟七皇子还是个孩子呢。 皇后很快就让人将七皇子带下去，洗漱收拾，整个凤仪宫都因此忙了起来。 长公主此刻也要带着宋芙出宫。 七皇子没再要求见宋芙。 他与宋芙只是萍水相逢，是宋芙瞧见他可怜，帮了他。 所以他们不应该过分亲近。 更要紧的是，他知道，他再卑贱也是皇子。 若与宋芙过分亲近，兴许会为她带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年在宫中，若非他足够谨慎，足够弱小。 早死了千百次。 他站在皇后为他准备的屋子里，看着宋芙站在长公主身侧离开。 宫内外的人都知道，皇后仁善。 他走投无路时也曾想过求助皇后，可他还没靠近凤仪宫。 就被人抓走了。 他不会忘记，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 是宋芙。 …… 宋芙扶着长公主的手，往宫外走去。 路上。 长公主欲言又止地看了宋芙好几次，到底是没说什么。 毕竟是在宫里。 隔墙有耳，不敢乱言。 一直到上了马车。 宋芙主动道：“殿下可是觉得阿芙今日莽撞了？” 她虽嫁给程钰一年，皇后是程钰的嫡亲舅母，可她与皇后的关系着实一般。 今日她是为皇后看诊去的，又提到了七皇子，难免有些挟恩以报的意思。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是莽撞了些，但皇后为人和善，想是不会与你计较。” “再说，小七也实在可怜。” 这一路走来，长公主已经自己想明白，不准备再与宋芙说什么了。 宋芙心里自是万分感动。 一把抱住长公主的手臂，“殿下，您真好。” 长公主无奈又好笑，轻轻捏了捏宋芙的鼻尖，“这就好了？” 宋芙连连点头，“殿下最好。” 她从小被宠着长大，惯是会撒娇的，如今这一面也就在阮瑜和长公主面前才能表露一二。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 宋芙又才如昨日一般，回了定王府。 人还没到明心院，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 白侧妃身边嬷嬷的声音尖锐高亢，“世子妃，世子妃呢？” “世子妃！” 宋芙顿时皱眉。 远远看去，白侧妃以及她身边的人已经将明心院的大门都堵了起来。 她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棋雨和棋云正拦在明心院外，没叫人轻易进门。 宋芙走过去，道：“找我？” 这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在后面！ 白侧妃以及她身边的人纷纷转身，看向宋芙。 “宋芙，跟我走！” 白侧妃一把拉住宋芙的手，转身就要往问心堂的方向走。 宋芙：“……” 她甩开白侧妃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跟白侧妃又不熟。 白侧妃深吸一口气，“宋茵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瑞儿还是很难受，你再去看看瑞儿！” 昨日她将宋茵带回王府，人直接是晕的，好不容易今早醒了，她一顿审讯折腾。 弄掉了宋茵半条命。 宋茵还是说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来找宋芙。 宋芙一定有办法。 白侧妃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只要你治好瑞儿，我愿意认错。” 第229章 命定的妻子 什么？ 宋芙都怀疑她听错了！ 只看白侧妃此刻那屈辱的表情，还以为是要她的命呢。 认错？ 好个认错。 她看这个错大可不必认，她实在是受不起。 宋芙觉得白侧妃对自我的认知显然不够清楚。 趁着说话的机会，棋雨和棋云已经钻过人群，跑到了宋芙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见宋芙不说话。 白侧妃皱起了眉，道：“你也知道王爷的意思，你也不想忤逆王爷吧？” 宋芙笑道：“自然不会。” 不等白侧妃展颜，她便再次出声询问：“程瑞要死了吗？” “你胡说什么！”白侧妃立刻怒视宋芙，“你敢诅咒瑞儿？” 宋芙轻嗤，“这不没死呢吗？” 她怎么算忤逆王爷了？ “再说，便是程瑞出了事，又不是我做的，怎么算是忤逆父王？” 宋芙诚心询问。 白侧妃听到这话，却是更生气。 只觉得宋芙这话是在威胁她。 她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是对瑞儿见死不救了？” 要是这样，可就别怪她书信一封，向定王告状。 定王就两个儿子。 程钰是个残废病秧子，迟早是要死的，程钰一死，瑞儿就是定王唯一的血脉子嗣。 定王必是要保瑞儿的。 白侧妃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宋芙抬眸看她一眼，道：“白侧妃说错了。” “不是见死不救，是我无能为力。” 两种说法，差别自也巨大。 至于究竟是哪一种可能，自是宋芙说了算。 白侧妃才不信宋芙这样的说辞。 可宋芙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白侧妃深吸一口气，问：“你究竟要怎样？” 要怎样，才能救她的儿子。 要怎样？ 宋芙心中冷笑，她自然是要程瑞一直这般痛苦下去。 白侧妃找上她，实在是找错了人。 宋芙抿唇浅浅一笑，“白侧妃实在是高看我了。” “有问我的功夫，还不如多问问程瑞和宋茵。” 白侧妃险些要了宋茵的命，宋茵都没松口，可见她许是真不知道。 但宋芙不信他们对此事没有猜测。 白侧妃还要再说，宋芙已经施施然进了明心院，道：“送客。” 有些事，还是自己去查去问更带劲。 她敢肯定，若她说出“二皇子”三个字，白侧妃以及程瑞等人反而会不相信。 会觉得此事是她算计。 她可没那么热心。 宋芙进了明心院，白侧妃倒是不甘心想闯。 可府中的下人都是护着宋芙的，她再闹实在也有些不像话。 最后无果，只得离开。 刚进明心院。 棋雨便道：“世子妃，华云姑娘她……” “怎么了？”宋芙见她欲言又止，主动询问。 “她今日一早便寻了府中下人打听王府的情况。” “得知世子的情况之后，她说什么……这就是她的男主角。” 棋雨紧皱着眉，这样的词汇她说得有些生涩艰难，甚至不太能理解。 宋芙同样皱眉。 棋雨指了指脑袋，忍不住问：“世子妃，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世子何等尊贵，岂会是什么……角？” 将世子比作下九流的戏子，若这话传出去，她怕是不要命了。 宋芙心中同样不解。 但还是肯定道：“她脑子没问题。” 她看过的。 而且听华云说话，虽然有些神神道道的，但条理逻辑都很清晰。 “那她……” 棋雨当真不知该说什么。 棋云又匆匆走进来，看了棋雨一眼，随即道：“世子妃，刚刚收到消息。” “华云看了一上午的医书，如今已经出了院子，正朝世子的书房去。” “她好大的胆子！”棋雨气恼跺脚。 华云十二岁，也已到了知事的年纪，打听了一上午世子的事，如今又去寻世子…… 怕是没什么好事。 “世子妃，奴婢这就去拦住她！”棋雨说着，就要往外走。 那小蹄子当真是不知好歹。 自家世子妃将她从慈幼院带出来，她却还不安分地往世子面前凑。 难不成还想攀附世子，做个姨娘妾室不成？ “去瞧瞧。”宋芙起身。 她倒是真有些好奇，华云去找程钰有什么事。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 宋芙领着人到书房外时。 华云已拦住了刚刚出书房的程钰。 看到华云时，宋芙只觉眼前一黑，那都什么跟什么？ 华云穿着一身鲜亮的红色衣裳，衬得她本就有些黑的皮肤更暗沉了点。 她的头上别着一朵朵红菊，色系倒是一致了，但头戴菊花这种操作…… 华云人不算瘦小。 她此刻站在程钰面前，微微昂着下巴，浑身上下透露着无与伦比又莫名其妙的自信。 “程钰，你好。” “认识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华云！” 宋芙：“……” 程钰：“……” 全场沉默。 宋芙料想华云出口的话会很炸裂，却没想到这么炸裂。 棋雨第一个反应过来，险些气死。 当即上前，怒斥道：“小蹄子，你说什么呢？我家世子妃的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棋雨直接上前就准备一巴掌甩在华云脸上，叫她好好清醒清醒。 华云自然不会傻乎乎挨打。 迅速避开，道：“棋雨姐姐，你急什么？世子和世子妃不是要和离了吗？” 棋雨气的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就算真和离了也轮不到你！凭你也配？你是个什么身份？” 如这般不懂礼数不分尊卑的小蹄子，她看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我什么身份？”华云一边闪烁，一边反驳，“我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人人平等，只要我与程钰真心相爱，我……” 程钰方才一直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此刻终于转向了华云。 他看着华云，薄唇轻抿，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华云发现程钰的眼神，立刻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自信笃定道：“程钰，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的。” 宋芙眉梢轻挑。 看着华云的眼里全是探究。 昨日她连最基础的药草都辨不清楚，今日就敢大言不惭说能治好程钰的腿？ “凭你？”棋雨冷笑。 “自然。”华云自信地拍着胸脯，“这是命运的安排。” 第230章 程钰的解释 命运的安排？ 宋芙蹙眉。 她还没说话，程钰已经看向华云，道：“当真？” 她眼神幽暗深邃，如漩涡一般，认真看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叫人沦陷其中。 哪怕程钰的眼里并无其他深意，可华云的脸还是红了。 她欲说还休地看了程钰一眼，扭捏地晃了晃身体。 却是肯定点头道：“是啊。” “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像这样帅气英俊却又身残疾的世子，必是手握美强惨剧本！ 而她—— 华云！ 就是从天而降，救赎他的女主角。 “你如何得知？”程钰声音淳厚，这询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华云已经沦陷其中，完全看不出程钰眼底的冷意。 只有剑影，看着华云的眼神如看傻子一般。 他见过不少傻子。 但能傻成这样的……倒也是少见。 “反正我就是知道。”华云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再次作祟，让她勇敢开口。 她甚至还朝着程钰的方向走了几步，可还没靠近程钰，就被剑影拦住。 华云微微噘嘴，跺了跺脚，小女儿姿态尽显。 只是配上她略显老气的穿搭，怎么看怎么显得有些滑稽。 剑影觉得，就算世子自戳双目，应当也不会看上眼前这姑娘。 华云说得似是而非，程钰的面色冷了下来，“那就想明白了再来与我说。” 他给了一边的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立刻上前，道：“华姑娘，请。” 这便是要带着她离开此处。 华云自是不愿，但拗不过婆子和侍女，她只得看了程钰一眼，说：“你现在这样对我，以后一定会追妻火葬场的！” 华云很快被人带走。 却不是宋芙原本为几个女孩子安排的红枫苑。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宋芙的眼神微闪。 “世子。” 她出声道：“华云是我带回来的人，世子如何待她，是否应先知会我一声？” 程钰点头，“世子妃言之有理。” “世子妃，过来。” 程钰喊了一声，剑影这才推着轮椅转身进了书房。 宋芙也正有事要与程钰说，见状自是跟了上去。 书房里，茶香袅袅，除此之外便是清苦的草药味。 倒是没有她预料中的，属于彭霜的气息。 剑影守在门外，宋芙与程钰相对而坐。 宋芙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世子想说什么？” “人人平等。” 程钰同样回答得干脆，他抬眸，看着宋芙，道：“这话，我母亲也说过。” 什么？ 宋芙微怔。 人与人岂可平等？ 她正是觉得华云说话奇奇怪怪的，再加上她都能重活一世，这世上未尝没有其他神异之事。 这才将人带回王府，却没想到…… 她试探猜测，“莫非这话是华云在慈幼院听说的？” 毕竟慈幼院就是长乐公主一手创办。 程钰摇头，“母亲幼时说过这话，后来被先帝责罚过之后，便再没提过。” “便是慈幼院的管事都未必知晓，我也是听曾伺候过母亲的人说的。” 宋芙顿时便明白了程钰今日的反应。 她就说，程钰几时脾性这样好了？有耐心听着一个黄毛丫头大放厥词。 “阿芙。”程钰望着她，“所以，我想从她身上印证一些事。” “请你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宋芙又是一怔。 程钰似乎还是第一次这般认真地请求征询一件事。 可想而知，长乐公主对程钰一定很重要。 她顿了顿，点头，“可以。” 程钰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 他这般认真，倒是让宋芙的要求有些不好提了，毕竟还涉及长乐公主的事。 倒是程钰主动道：“阿芙放心，此事我不会瞒你。” 宋芙抬眼，正对上他的眼。 程钰轻声说：“我母亲早慧，从小便很聪明，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作词。” “许是慧极必伤，母亲早早便离了世，但她临走之前曾说……” “她想回家了。” 程钰的声音算得上平静，但宋芙却从中听出了破碎感。 “母亲说，定王府不是她的家，公主府也不是，皇宫不是，大盛也不是……” “她的家不在这些地方，她的家在华国。” 也是因此，慈幼院的孤儿们，才统统姓华。 母亲走后，她翻遍史书，命人寻访了盛国周围，却都没寻到何处一个华国。 如今忽然遇到一个和母亲一样，说出“人人平等”这样话的华云。 程钰自然想问问。 或许……能寻到线索呢？ 宋芙大约明白了程钰的心情。 有长乐公主那般优秀的母亲，程钰必是十分敬仰的。 长乐公主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对程钰的刺激必定不小。 她倒是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程钰似看出她的想法，说：“已许多年了，我如今只是想知道。” “华国究竟在何处。” 宋芙立刻道：“一定会找到的。” 书房里的氛围有些悲伤。 宋芙为了缓解这种情绪，当即转移了话题，说起此次进宫为皇后娘娘看诊一事。 听闻皇后娘娘都中了招，程钰的眉头蹙起。 道：“他当真是疯了。” 宋芙犹豫了下，说：“如今我在想的事，皇后娘娘他都下手了，那陛下呢？” 程钰的心情一时更加复杂。 这个问题…… 他沉默片刻，道：“我让人再审审文光。” 哪怕文光不知道二皇子究竟对哪些人下了蛊，也必定清楚究竟给了二皇子多少蛊虫。 宋芙点头，“好。” 程钰继续说：“二皇子身边的黑衣人已有些眉目。” “那黑衣人的确是三年前出现在二皇子身边的，似乎不记得前尘往事，对二皇子言听计从，极为尊敬。” “且从出现之时，那人就戴着面具，从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宋芙当即道：“看来就是此人。” 此人也必与江家有关，否则怎么刚好是三年前出现？ “不过这几日，那人不曾在二皇子府出现，听说二皇子发了好大的脾气。” 宋芙一听这话，立刻道：“那咱们就在二皇子之前，找到他！” 程钰点头，“我已让人守在二皇子府周围，若有消息，必会第一时间传回。” 第231章 宋茵的姘头 话说到这。 两人都沉默下来，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 程钰才道：“所以你昨晚去长公主府，是为了今日入宫？” 宋芙理所应当地点头，“是。” 程钰蹙眉，“此事……”他也是有办法的。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芙就道：“这件事本想昨日就告诉你的。” “但昨日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霜姑娘进了书房，便没……打扰你们。” 程钰双眉紧锁。 下意识道：“昨日我不在府中。” 嗯？ 宋芙猛地抬眸，对上程钰的双眼。 他是认真的。 瞧见宋芙的反应，程钰福至心灵，道：“她进的也不是这间书房。” “是隔壁的屋子。” 程钰没解释为什么，只说了这样一句。 宋芙是相信的。 包括上次彭霜来寻她时说的那些与程钰之间完全清白的话，她都是相信的。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却没再多说什么。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宋芙起身，“既然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她想起什么，又转身同程钰说：“对了，世子。” 她的声音响起，让程钰将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程瑞身上也中了蛊……”宋芙简单将程瑞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道：“只怕如此一来，世子不好与王爷交差。” 程钰没有犹豫，直接说：“此事世子妃不必操心，一切行事皆随你心意。” 程瑞不管下场如何，都是他罪有应得。 程钰可不希望宋芙为了跟老头子交差而委屈自己。 再说了，那蛊是二皇子下的，又不是他们干的，老头子如何都怪不到他们身上。 宋芙点头，坦然道：“我本来也没想治。” 她就是提醒一句。 程瑞死得太早，实在可惜。 …… 问心堂。 白侧妃询问宋芙无果，无奈之下只能回了问心堂。 程瑞正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痛苦哀嚎，整个人看着可怜极了。 想到宋芙的话，白侧妃犹豫了下，还是进了屋。 “瑞儿。” 看见程瑞此刻狼狈的样子，便是白侧妃再疼爱儿子，此刻也别开了眼。 当真是辣眼睛。 程瑞痛得表情扭曲，当真是想死，“母妃。”他嗓音嘶哑地开口。 “救我，救救我……” 他不想死。 白侧妃如何不想救他？ 她坐下，道：“瑞儿，我已经去找过宋芙，她说她没办法，不肯救。” “她还说，瑞儿你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白侧妃蹙眉看着程瑞，“你究竟是得罪了谁？” 程瑞没好气道：“还能得罪谁？不是宋芙那贱人就是程钰那残废！” 他得罪最狠的就是他们。 一直想要他俩的命。 白侧妃忙问：“除了他们呢？” “还有，宋芙说宋茵那小贱人也知道！” 白侧妃的话说到这，程瑞的表情僵住了，一时连痛都忘了喊。 表情十分难看。 “瑞儿。”白侧妃忙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程瑞眼神闪烁不定。 好一会儿才说：“不，不会，不会的……” 白侧妃也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忙问：“莫非是宋茵那小贱人的姘头？” 从上次宋茵小产的事之后，她就知道是宋茵那小贱人不守妇道，不安分得很。 当初婚前就勾着自家瑞儿在问心堂的书房里乱来，果真婚后就不安于室，在外头勾搭男人。 一个千金小姐，竟比勾栏妓子的做派还要下贱。 她倒是想直接要了那小贱人的命。 将此事压下，全了程瑞的脸面。 可没想到，她刚提出这样的想法，程瑞却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 白侧妃当时显然被气死。 后来才想到，兴许宋茵如今勾搭的那姘头是个有些手腕与权势的。 她只是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谁，能比定王府更有权势。 但不管是谁，那人胆敢对程瑞下手…… 她都绝不会放过！ 白侧妃眼中寒光闪烁，出言追问：“瑞儿，告诉母妃，那人是谁！” “母妃与你父王都会给你做主的！” 白侧妃道：“实在不行，母妃便进宫去寻陛下，寻皇后……” 程瑞听着前面的话，已然有些心动。 可听到最后一句，便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直接浇灭。 宋茵的姘头是谁？ 二皇子！ 他哪敢闹出此事？ 但从前程瑞不曾往二皇子身上想过，如今被白侧妃这么一提醒，他的想法立刻变得活泛。 “瑞儿？” 白侧妃说了一通，瞧见程瑞若有所思的表情，心知瑞儿必是已有所怀疑。 忙道：“瑞儿，你不要怕，告诉母妃……” “母妃。”程瑞没好气地打断白侧妃的话，道：“这件事你别管了！” 白侧妃懵了。 下意识问：“我别管了？什么叫我别管了？” “瑞儿，你是母妃唯一的儿子，母妃难道会害你吗？”白侧妃甚至还觉得有点委屈。 “你不会是心里还念着宋茵那小贱人，想维护她吧？那贱人……” 程瑞听到“宋茵”二字就烦。 从前他觉得宋茵处处都好，如今再一细想，只觉得当初宋茵分明就是蓄意勾引他。 “母妃，你胡说什么呢。”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办法，宋茵……还有用呢！” 宋茵好歹是二皇子的人。 白侧妃蹙眉，有些担心。 程瑞已经道：“宋茵呢？我去看看她。” 白侧妃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她，她……” 程瑞大惊，“母妃，你不会杀了她吧？” “没有没有。”白侧妃连忙摆手，心里一阵心虚，怕是此刻宋茵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先前她狠狠地叫人折磨了宋茵一通，然后就将宋茵丢回了她的屋子。 连大夫都没请一个。 但这也不能怪她。 谁让宋茵那小贱人什么都不说的？ 嘎吱—— 宋茵的房门被打开。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烈得有些呛人。 宋茵被丢在床上，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程瑞面色大变。 直接不分尊卑地对白侧妃咆哮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动宋茵，不要动宋茵！” “你弄死了她只会害了我！！！” 第232章 离间 程瑞的脾气本就不太好，后来因为被宋芙算计的关系，脾气愈发暴躁。 如今恼怒之下，当着下人们的面便出言呵斥白侧妃。 着实是有些不分尊卑。 白侧妃虽然心里清楚程瑞是因为生病，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她忙出言解释，“不，不全是我。” “我将她从宋家接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程瑞没理白侧妃。 而是大喊出声，“大夫，大夫！” 很快。 大夫就为宋茵检查了情况。 宋茵倒是还没死。 但也仅限于此。 大夫站起身，道：“夫人气血两亏，身上外伤虽多，但都不致命。” “最重要的还是心口处的伤痕，夫人应是被放过几日的心头血，这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亏空。” “夫人本就体虚，此次亏损严重……”大夫有片刻的犹豫，然后道：“便是好好休养，怕是日后也会留下心口疼的旧疾。” 大夫一边说，一边瞧白侧妃和程瑞的反应。 瞧见两人都一脸无所谓，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程瑞道：“保她一条命。” 只要人活着，其他的事他不会在意。 …… 与此同时。 宋家。 那种熟悉的痛感又一次袭击了柳氏。 柳氏疼得哀嚎不已，恨不能以头抢地，直接撞死当场。 王嬷嬷陪在她身边，满目的心疼。 “夫人，夫人，老奴在呢。”王嬷嬷轻轻拍着柳氏的背，跟哄小孩子似的。 “奶娘，奶娘…痛……” 柳氏低声呢喃，靠在王嬷嬷怀里，言辞间全是依恋。 王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歉疚，更多的还有无奈。 此事可不能怪她。 她也是没有办法。 要怪就怪宋芙，都是宋芙心狠，她也不想这样对她看着长大的夫人的。 一宿过去。 柳氏痛完。 她整个人都十分没精神，表情还很难看，“杨半仙不是说只要让茵茵将福气还给宋家，宋家的情况便会好转吗？” 张妈妈在旁连声点头，语气有些诡异地说：“是啊。” “夫人，杨半仙可是王嬷嬷联络的。” 王嬷嬷心里一紧。 知道张妈妈这是故意在夫人面前给她上眼药，立刻就道：“杨半仙说的是情况会好转，但也没说立刻就会见效。” 柳氏有些将信将疑。 但想到为了杨半仙的法子而付出的代价。 她还是道：“奶娘说的是。” “奶娘，你去问问杨半仙，多久生效。”这样的疼痛，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王嬷嬷连忙点头，连声应是。 她一颗心实在比黄连更苦。 她知道这个法子注定是不会生效的，但她却不敢拆穿。 否则一切都无法解释。 若是和盘托出，她与一家人都活不了。 况且…… 王嬷嬷看着柳氏那疼痛难忍的样子，再想想她此次可是半点疼痛都不曾感觉到。 心里甚至还可耻地生出了几分庆幸。 她现在还想着，赶紧再说些宋家的情况给大小姐，换取下一次的解药。 她也不想痛。 王嬷嬷这般想着，到了杨半仙的住处才晓得，她想得还是浅了。 杨半仙失踪了！ 或者说……跑了。 杨半仙住处的细软金银，以及这些日子夫人给他的酬劳，全都被带走。 必是跑了。 王嬷嬷确认这一点，顿时如丧考妣，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什么？跑了？” 这样大的事自然瞒不过柳氏。 柳氏方才的希冀因为杨半仙的出逃而如泡影般幻灭。 她便是再蠢，此刻也知道她被算计了！ 砰。 刚转醒的王嬷嬷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夫人，夫人，老奴失职。” 王嬷嬷涕泪横流，“夫人恕罪，老奴也是被人蒙骗了……” 张妈妈见此，眼底闪过喜色，立刻道：“王嬷嬷，杨半仙可是你找出来的，是你信誓旦旦地说，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王嬷嬷哪敢辩驳什么？ 只一门心思地磕头认错。 柳氏心乱如麻。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杨半仙是骗人的。 而她为了一个骗子，要了女儿三日的心头血…… 她眼前一黑，险些也当场晕过去。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道：“去定王府！我要去见茵茵。” …… 此刻的宋茵还在定王府昏迷着呢。 柳氏过来，连门都没得进。 一大早，程钰便收到管家的消息，“世子，二公子正想法子要出门呢。” “让他去。”程钰道：“但别太轻易放行。” 程瑞正被关着紧闭，若轻而易举就离开了定王府，那便是再蠢也会觉得有问题。 “是。” 管家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 管家刚离开，剑影便跃了进来，“世子，刚刚收到消息，那面具男昨夜在二皇子府出现了！” 程钰抬眸，眼神变得锐利了些。 剑影立刻单膝跪地，作请罪状，道：“那人身手极好，应是发现了咱们的人，很快便走了。” “咱们的人追上去了，但没跟上。” “那人消失在了杏花巷那一段。” 剑影低着头，一脸的羞愧。 这样的战绩，着实是丢了夤夜司的脸。 杏花巷那一段是平民区，屋舍低矮，人口密度极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想在那样的地方寻一个人，难度着实不小。 “继续找。”程钰吩咐一声，才又道：“将世子妃请过来。” 既然有了线索，那就该告诉宋芙才是。 很快，宋芙便被请到了书房，听程钰一说，她的心情也是微微有些沉重。 “虽然我不曾为他把过脉，可我瞧他那日的样子，他身上蛊虫应是很不同寻常。” “若再不赶紧寻到他……我担心他会出意外。” 宋芙有些担忧。 那人与江家有关，说不定知晓三年前藏锋谷的细节和内幕。 若是就这么死了，便少了一条线索，实在可惜。 况且，若那人是被迫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她更不能见死不救。 程钰看出她的着急，道：“我会让人继续寻。” 宋芙点头，想了想，说：“我这边也会让人找。”她想着用江家军内部的法子找找。 兴许那人就上钩了呢？ 程钰点头。 话锋一转，又说：“我要去见见华云，世子妃一道吧。” 第233章 世子哥哥，你坏 程钰的话显然没有征求宋芙意见的意思。 昨日他将华云单独带走，又命侍女不经意地说起“长乐公主”，如今也到了验收昨日成果的时候。 宋芙当然也没想拒绝。 “好。” 她欣然应下，对于华云身上的特殊也很感兴趣。 昨日华云被管家带走，并没再送回红枫苑，而是被程钰的人安置在了另一个院子。 毕竟定王府极大，空置的院子更多。 当然，也命人去红枫苑那边说过，华云自觉是要去过好日子的，很是奚落了一番那三个跟着宋芙学医的女孩子。 就连对她的姐姐华溪，也是趾高气扬，一副很瞧不上的样子。 宋芙随着程钰到了如今华云居住的是墨竹居。 才知道并不是直接询问华云。 管家将华溪带了过来。 比起红枫苑，墨竹居显然要清幽许多。 如今正是秋日，红枫苑里的枫树红得更好看。 相比之下，秋日的竹林，多少显出几分孤寂冷清，偏偏华云住得很开心。 她一改昨日鲜亮的色彩。 换上了翠色的衣裳，素衣素簪，素面朝天。 行走间姿态很是端着。 一夜之间，整个人大变样。 宋芙只瞧了一眼，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昨日华云是当真喜欢那鲜亮颜色的衣裳，穿着虽略显嚣张，但好歹还有几分青春张扬的可爱。 今日这样，便只剩小孩偷穿大人衣裳的滑稽感。 剑影双眉紧拧，道：“不知道呀。” “原本还好好的，昨日被送来墨竹居，她原是不开心的。可后来听说是世子的意思，她立刻便提了不少要求。” “其中就包括这些颜色寡淡的衣裳。” 宋芙：“……” 她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瞧华云这般，倒像是在刻意迎合程钰的喜好一般。 是觉得程钰让她住这，就代表程钰喜欢性格清冷的女孩子？ 宋芙不由抬眸看了程钰一眼，后者眼皮一跳，立刻道：“此事我不知情。” 华溪已被人领着进了墨竹居。 几人也没再说话。 “云云！” 华溪昨儿担心了一整晚，此刻瞧见华云安好，顿时松了一口气。 连忙上前拉住华云的手。 华溪眼圈微红，“云云，你怎么样？世子找你所为何事？你……” “行了。”华云没好气地打断华溪的话，“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华溪被这样凶了，却也不生气。 只道：“爹娘走的时候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华云有些不耐的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吧。你看看我这胸前没有二两肉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照顾好了？” 华溪咬唇，低声说：“都是姐姐不好。” 一墙之隔外。 宋芙听的无语极了。 她先前怎的没看出来，这华溪还是个包子？ 看来她不光要教医术，还要教她们自强自立啊，好歹也算是她的徒弟，岂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 华溪继续说：“云云，你还是跟我回红枫苑住吧。我们一起跟着世子妃学医，世子妃心善……” “得了吧，我要是世子妃，我也可以心善！”华云大言不惭地说：“我可以比她还心善。” “你在胡说什么？”隔着一堵墙，宋芙都能感受到华溪有多急。 “世子妃教我们医术，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你怎可如此……如此诋毁世子妃。” 华溪都快急哭了。 “呵呵。”华云不屑的笑了，“华溪，你知不知道世子妃为什么会将我们带进王府？” “自是为了教我们医术……” “错！”华云言之凿凿，言辞笃定。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和那两个，都是因为我，才能被带进王府。” 此言一出，别说程钰华溪等人懵，就连宋芙本人都懵了。 程钰侧眸瞧了宋芙一眼。 宋芙连连摆手，表示不是。 华云才是那个添头！ 华云再次道：“而世子妃将我带进王府，是命中注定的事，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让我和世子相遇。” “我注定是要做世子妃的人。” 华云说的华溪恨不能捂住她的嘴。 这是在说什么疯话。 墙外。 程钰下意识低声解释，“我母亲不是这样的。” 宋芙嘴角轻抽，没有回答，也不知是信没信。 华云显然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再加上华溪又算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对她也实在不错。 华云便道：“华溪，你知道长乐公主吧。” 华溪压下心里各种情绪，点头道：“知道，慈幼院便是殿下所建。” “我和她有点关系。”华云的声音虽低，却还是清楚地传入了程钰等人的耳中。 想要听到的话听到了。 程钰也没再隐藏。 直接操纵轮椅出现，看向华云，“有何关系？” 程钰的忽然出现让华云吓了一跳。 但她面上很快就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粉色，她在害羞。 甚至因此忽略了走在程钰身边的宋芙。 华云撒娇道：“世子哥哥，你坏，你怎么偷听人家讲话啊。” 程钰：“……” 恶心。 华溪则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下，颤着声音道：“世子，世子妃。” 说话时，还伸手去拽华云的衣袖，想要拉妹妹一起跪下。 华云没好气地甩开华溪的手，可在看向程钰时，脸上又迅速扬起笑容。 变脸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程钰并未接茬华云华溪的话。 只看着华云，周身冷意涌动，眼里寒光闪烁。 “你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华云再蠢，也晓得有些话不能乱说。 此刻脸颊泛红，羞赧开口，“以后我与公主殿下，自然是婆媳关系。” 程钰：“……” 更恶心了。 他给了剑影一个眼神，道：“带走。” “世子，世子妃！”华溪猛地出声，双眼含泪地看着宋芙，“世子妃，华云她是疯了，自从她上次落水之后就脑子不正常，她，她都是胡说的。” 华溪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恕她胡言乱语的罪过。” 华溪的额头很快就红了。 华云却是一把推开华溪，“华溪你胡说什么呢！你脑子才不正常！” 第234章 长乐公主的遗物 华云轻哼一声，看华溪的眼里全是不满。 原本她之前还想着，等她将来当上了世子妃，当上了王妃…… 看在华溪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不错的人的情况下，还是会提携提携华溪的。 可华溪居然这样诅咒她。 那可就别怪她到时候不给华溪面子。 “世子哥哥。”华云对着程钰甜甜一笑，“你要带人家去哪里呀？” 华溪的阻挠显然没用。 剑影直接便将华云带走。 宋芙顿了顿，走到华溪面前。 华溪还在磕头，额头已经出了血。 “起来。” 宋芙声音清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华溪愣了一下，磕头的动作下意识停住，她双眼含泪看着宋芙，“世子妃，求您……” 宋芙犹豫片刻，说：“华溪，你当真没发现华云的异常吗？” 作为华云身边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姐姐。 就她第一次见“华云”，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华溪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华溪面色一白，嘴唇翕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世子妃是她的恩人，她不能隐瞒。 但云云是她的妹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宋芙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华溪。” “她当真还是你妹妹吗？” “我还记得上一次见华云时，她小小一个，眼睛却很亮。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整个人却干干净净。” “我没记错的话，她是所有人里，最快背出汤头歌的人。” 宋芙此话一出，华溪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抬眸看宋芙，声音颤抖，“您，您记得？” 宋芙点头，认真道：“记得。” 那十几个女孩子，她都一一记着的。 华溪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面带乞求地看着宋芙，“世子妃，您医术了得，心地善良。” “您能救救云云吗？” “我想要从前的云云回来……” 宋芙瞧她这样，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 “但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先将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 一直到了暗牢。 华云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她下意识地往程钰的方向靠，“世子哥哥，这是哪啊？云云害怕。” 程钰抬眸看她，眼神冰冷，“你与我母亲，究竟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华云终于反应过来。 程钰就是冲着这点来的。 她这才真的慌了，“没，没什么关系，我胡说的，都是我胡说的……” 程钰自不会信。 暗牢的门被剑影打开，华云直接被推了进去。 还不等剑影动手，华云瞧见墙上的刑具，便带着哭腔开口，“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呜呜呜……” 她低头之快，叫剑影和程钰都有些措手不及。 两人都是夤夜司的人，见惯了硬骨头。 如华云这般识时务的反而更少见。 剑影颇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双手环胸站在一边，道：“从实招来。” 华云哭哭啼啼的说：“我，我其实来自未来……” 宋芙到的时候，华云已交代的差不多。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我也不想穿到这落后的封建王朝啊，别人不是王妃贵妃就是千金小姐，偏我命苦是个孤儿……” “呜呜呜，小说根本不能信……” 华云哭得真情实感，宋芙和程钰面面相觑。 “行了。”程钰被哭得头疼，甚至有点想杀人。忍无可忍地打断华云。 “再帮我做一件事，我不仅放过你，还保你锦衣玉食。” 华云猛地抬眼，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小脸上却全是期待，“当真？” 程钰：“……当真。” “那我还想要一个帅哥，想谈甜甜的恋爱。” 程钰气笑了，“只要你做到我的要求。” 宋芙同样无语。 这什么人啊？ 脑子里只有恋爱？ “什么事？”华云干脆利落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子，又得寸进尺道：“能不能先出去？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书房。 华云已经被人带下去清洗，更换衣裳。 毕竟她那衣裳上全是鼻涕和眼泪。 程钰领着宋芙先到了书房。 她看着他从多宝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又打开锦盒的暗格，取出一封信。 信？ 宋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程钰拆开。 却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细若蚊蝇的诡异符号，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显然是一行一行地排列着。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是某种文字？ 宋芙第一反应有了这样的猜测。 而除了几页写着文字的信之外，还有好几张图纸，似弓弩似武器，却又有些不同。 旁边无一例外又这种诡异符号做了注解。 宋芙好歹是江家的外孙女，对于这些东西自是十分敏锐，立刻察觉了什么，道：“这些怎么像是……” “武器。”程钰薄唇轻启，说出宋芙没说出口的答案。 宋芙拿起其中一张纸，“这不是江家军从前用过的弩箭吗？” 程钰颔首，“江争很聪明。” 宋芙立刻明白过来，“是你给的图纸？” 然后二表兄凭借着图纸，将东西研究了出来，给江家军用上了…… 程钰点头，“这些都给江争看过，没研究出来的都是缺少关键信息。” 宋芙一时表情复杂。 如今看来，程钰与江家的羁绊，似乎比她以为的更深。 程钰用空白的纸，誊抄了上面的一段话，写在了空白的纸上。 “这些都是长乐殿下留下的？”宋芙问。 程钰的笔微顿，颔首，“是绝笔。” 信封上用大盛文字写着他的名。 所以，这封信是给他的。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长乐公主用了程钰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宋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华云既然亲自承认了兴许与长乐公主来自同一个地方，兴许会认识这文字。 但华云此人……单纯又过分自信，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笨。 程钰自然不能也不愿让华云看到完整的信，毕竟里面有那么多机密。 华云知道的太多，对她没好处。 宋芙顿了顿，问：“这些事，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程钰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想告诉你。” 第235章 必死无疑！ 宋芙一下愣住。 程钰的眼里好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烁，跳跃，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世子哥哥！” 撒娇声响起，华云已然收拾利落，快步进了书房。 她这次选了红色衣裳，瞧着倒是比先前那一身素衣自然合适了许多。 程钰微微蹙眉，看着她道：“叫我世子即可。” 世子哥哥什么的，听着当真恶心。 华云撇撇嘴，倒是想反驳，谁让程钰长得那么好看？ 可看着他漆黑的眼神，想到方才那一墙壁的刑具，她还是规规矩矩地重新喊了一声，“世子。” “过来。”程钰对她招了招手。 华云快步走过去，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东西。 她当即错愕出声，“英文？这是我老乡……我的意思是，世子的母亲留下的吗？” 程钰与宋芙对视一眼。 果真认识。 程钰并未回答华云的话，只道：“教我认这种文字。” 华云顿时有些尴尬，“这个……我水平也……”她的话还没说完，瞧见剑影手中微微出鞘的长剑。 立刻改口道：“没问题！” 爽快答应完，她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世子，我……这是不是也算老师？我的意思是夫子，夫子一般都要……” 程钰给了剑影一个眼神。 剑影双手鼓了鼓掌。 当即就有一个小厮端着托盘进了来，托盘上摆满了金元宝。 华云的视线定格在金元宝上，一刻也挪不开。 好，好多金子…… 剑影道：“只要你好好教我们世子，这些都是你的，甚至还能有更多。” “但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样……” 剑影腰间长剑出鞘，利落又帅气地挽了个剑花，对着华云露齿一笑。 眼神森然。 剑影自我感觉良好。 他这样定是凶狠极了，华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不得被吓死？ 这念头还没消失，就听华云“哇”了一声。 语气里全是赞叹。 剑影：？？？ 他转眸看去—— 只见华云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崇拜，“好帅啊！” “我想学。”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眼里带着如出一辙的无奈。 这小姑娘当真是……奇怪啊。 华云拍了拍胸脯，道：“放心，我一定好好教！” “那我不要这么多金子，换你教我刚刚那一招行不行？” 宋芙无语。 她如今已经知道华云的来历，一时却不知该怎么与华溪解释了。 按照华云所说，她也很无辜。 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个华云。 宋芙相信华云说的是真话。 毕竟华云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 思及此。 宋芙直接看向华云，“华溪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华云顿时面露纠结，双手揪着衣角。 低声嘟囔，“她对原来这个华云的确挺好的，也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后对我最好的人……” “我也不想骗她，可我也不想被人当做妖怪啊。” “既然现在我已经是世子的人……”她的话刚说到这，就收到程钰的警告，“慎言！” 什么叫他的人？ 华云连忙改口，“我现在是有人罩着的人，大不了我就把真相告诉她嘛。” “这件事我也很无辜啊，但看在她对我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不会不管她的。” 程钰冷声道：“不能说。” 几人都看向他。 “你的来历若泄露出一分半分，哪怕只是捕风捉影……” “你必死无疑。” 程钰说得万分笃定。 必……必死无疑？ 华云有点被这话吓到，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宋芙蹙眉，敏锐从程钰的态度里觉察出了什么。 她的心重重一跳。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只是转瞬即逝，她没能抓住。 “哇……”干嚎声响起，正是华云，她大喊出声，“我不想死！” …… 书房外。 华溪正眼巴巴地等着。 她额头上的伤已经潵上了金疮药，止住了血，但模样瞧着仍是十分狼狈。 “世子妃……” 华溪嗫嚅着上前一步。 宋芙对她轻轻颔首，道：“随我进来。” 宋芙领着人到了她上次犯天花时住的屋子，又命人打水，为华溪擦拭了脸上的血痂与血痕。 “世子妃，云云她……” “你放心。”宋芙声音温和，“她没事。” 华溪长出一口气，对着宋芙扬起一个笑，当即就要下跪道谢，“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 宋芙拉住她的手。 “华云的情况有些特殊，她……” “世子妃。”华溪垂下眼睑，“只要云云好好的，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 宋芙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华溪果真是个聪明女孩。 “行了，回去吧，好好学医。”宋芙拍了拍她的肩膀。 华溪行了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华溪刚走。 程钰便到了宋芙身边。 宋芙侧眸看他一眼，“世子哥哥……” 她的话戛然而止，面上一片绯红。 她当真是被华云影响了，脱口而出竟是这样的称呼。 程钰也是一愣。 他转头，定定地看着宋芙。 秋风将她身上自带的草药清香送入他鼻尖，她被风撩动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有点痒。 不只脸颊鼻尖的痒。 就连心脏都好似被无形的羽毛撩拨，泛着丝丝痒意。 奇怪。 这四个字从宋芙的嘴里说出来，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那个，我刚刚……”宋芙颇有些不自在地出言解释，可话刚出口，程钰便道：“我懂。” 宋芙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忍不住怀疑。 他当真懂了吗？ 程钰继续道：“想叫便叫。” 宋芙脸爆红。 她哪想叫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下午还要去一趟阮家，那个，我的意思是……我先走了。” 程钰颔首，自然而然道：“晚些我去接你。” “不用。”宋芙刚拒绝。 程钰就道：“若你再被刺杀算计，我如何向你外祖父交代？” 这个理由…… 的确说服了宋芙。 宋芙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点了点头，“那行，随便你。” 第236章 阮家的决定 宋芙出了书房便直奔阮家。 这几日她太忙了，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没告诉阮姐姐。 她今日便是特意要去说这件事的。 阮家。 长河没了，孤烟还在休养，来迎宋芙的是原本的二等丫鬟，雁归。 “世子妃，您来得正是时候。” 雁归看到宋芙，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 宋芙心里微微一突，忙问：“怎么了？可是阮姐姐出了什么事？” 雁归摇头，“奴婢不知，但大小姐一早收到了边关的来信，气得砸了不少东西……” 若不是宋芙早早命人递了话说下午要过来，她都要去请世子妃过来了。 宋芙蹙眉。 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究竟是发生了多严重的事，阮姐姐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阮姐姐的情绪素来稳定，就算上次在临江楼被宋茵算计，都不曾砸过东西。 宋芙加快了脚步，往阮瑜的房间走去。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阮瑜的房间。 宋芙进了门，屋子里显然已被收拾过，但看得出少了许多东西。 阮瑜坐在桌边，看背影生气又伤心。 宋芙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朝她走去，声音也轻轻的，“阮姐姐。” 阮瑜背对着她。 抬起袖子抹了抹脸，这才转过头来，红着眼扯开一个笑，“阿芙，你来了。” 阮瑜明明哭过，却还要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宋芙心里更加心疼。 她走到阮瑜面前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问：“阮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阮瑜欲言又止。 宋芙伸手抱住她，“阮姐姐不想说也没关系，阿芙陪着你。” 阮瑜回抱住宋芙，声音透着几分难过，“是母亲的信。” “母亲说，祖父并不准备放弃与二皇子的联姻。” 宋芙当即坐直身体，眉头紧蹙，表情十分难看。 阮瑜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这次嫁给二皇子的人不再是我，是阮瑾，她此刻已在来京的路上，不日将到。” 宋芙知道这个阮瑾。 阮家二叔的女儿。 阮瑾不同于阮姐姐的大气温和，反而是个十分掐尖要强之人。 但她也知道，阮瑜不会因此哭泣砸东西。 宋芙忙问：“可是又出了别的事？” 阮瑜声音透着失落与担忧，“祖父恼我，训斥了父亲，祖母重罚了母亲……”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宋芙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着实有些无奈。 阮瑜一家在阮家的地位实在有些尴尬。 阮伯父并非阮老夫人所出，而是庶出，但因着从前阮瑜与江争的婚事。 阮老爷子十分看重阮伯父，隐隐有将阮家交给阮伯父的意思。 但三年前江家出事之后，阮二叔作为嫡子，逐渐压下了阮伯父。 阮伯父一家渐渐被边缘化。 想到这些，宋芙便能猜到，这几年在边关，阮伯父一家的日子怕是不甚好过。 毕竟阮伯父从前与江家关系亲密，若非他有领军打仗的真本事，怕是日子会比现在更难过。 宋芙心情微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后，她选择转移话题，道：“阮姐姐。” “阮家非要结这门亲事，那你就该与伯父伯母想想后路了。” 阮瑜眼皮一跳，很迅速地领会了宋芙的意思。 “阿芙，你的意思是……” 宋芙轻轻摇头，示意阮瑜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 她相信阮瑜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阮瑜果真没心思再多想，转而细细思量起此事。 她虽对祖母与二房心有埋怨，可毕竟是一家子亲人…… 宋芙没催着阮瑜立刻给出结果。 又说：“阮姐姐，秦公子在吗？我有事找他。” 阮瑜垂眸，“他在府中。” 宋芙今日来此，就是为了秦子宣的身子。 她不能隐瞒这一点，让阮姐姐无知无觉地嫁给一个寿元无几的病秧子。 但她作为大夫，也不会私自泄露秦子宣的病情。 她准备先和秦子宣谈谈。 最好是秦子宣自己告诉阮姐姐。 那样就算阮姐姐还是决定嫁给秦子宣，她也不会阻挠，只会祝福。 当然，看在阮姐姐的面上，她也不会对秦子宣的身体视而不见。 她还是会尽力帮忙调养。 哪怕收效甚微。 宋芙刚一出现，秦子宣便猜到了她的来意。 问：“世子妃是为了我的病体而来？” 宋芙抬眼，“你晓得？” 如今方才十月，秦子宣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大氅。 雪白宽大的狐裘大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身体愈发单薄。 秦子宣颔首，“知道。” 宋芙蹙眉，“此事阮姐姐可知？” 秦子宣轻轻摇头，又缓缓点头。 在宋芙提出疑问之前，他解释道：“我不曾说过，但阿瑜甚是聪慧。” 且还十分了解他。 最后这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宋芙听到这样的回答，心情更加沉重了。 是啊。 阮姐姐那么聪明。 就秦子宣这破破烂烂的身体，阮姐姐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想到这。 宋芙不由的抬眼，有些怀疑地看了秦子宣一眼。 他与阮姐姐才认识多久，竟就这般默契？ 这人不仅长得像表兄，就连这些都还要学表兄，当真是可恶。 宋芙瞪了秦子宣一眼，“既然如此，那我日后也会负责治疗你，就算是为了阮姐姐，你也要多活一段时间。” 秦子宣看着宋芙，缓缓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眼底闪烁着隐晦的宠溺与纵容，“好。”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宋芙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让她浑身不适。 正要说什么。 外头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却是阮家的管家匆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高大男子。 夤夜司的影司使大人。 程钰？ 他的眼神径直落在宋芙身上，道：“发现那人的痕迹了。” 宋芙立刻起身，直接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才转头看秦子宣，“我明日再来看你。” 眼下还是那面具刺客的事最为要紧。 宋芙大步跟着程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管家说：“管家叔叔，烦请你与阮姐姐说一声。” “我眼下有极要紧的事要处理，明日再过来瞧她。” “让她千万宽心，我一直在的。” 第237章 黑衣刺客的身份！ 杏花巷。 上次面具刺客便是在这一段路失去了踪迹。 这次发现线索自然也是在这边。 宋芙和程钰翻身下马，张作正在旁边守着。 此刻忙上前道：“在一间久无人居住的宅子里发现了近几日活动过的痕迹。” “痕迹不多，此人很小心，极有可能正是那个身手了得的面具刺客。” 张作上次四日不能说话可算将她憋坏了。 刚满第四天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整天，现在的声音还有些哑。 宋芙与程钰跟在张作身后，七拐八绕地进了巷子。 走了没几步，宋芙觉得这里还有些眼熟。 说起来…… 孟星河就住在杏花巷。 很快，两人就到了空闲的宅子，宅子很破旧，蛛网遍布，四面漏风，若是下雨还能直接洗澡。 宋芙在宅子里走了一圈。 很快就发现些许端倪。 某处的墙壁上，有极其细小的白色粉末，她伸手蹭了蹭，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他必定来过这。” 宋芙笃定道，她指着墙壁处，道：“这些白色粉末，就是我上次洒在他身上的迷药。” 她撒的量很多，迷药本就是粉尘，所以难免沾染在那人身上。 兴许又因为他的逃难被带到了此处。 程钰对着宋芙轻轻颔首，随即吩咐，“向四处搜寻，务必找到他！” 他的声音不容置喙。 夤夜司的人很快四散离开，但毕竟上次被陛下警告过，所以此次来的只是程钰的心腹。 宋芙也没闲着。 她围着这破宅子走了一圈，却发现这宅子背后竟是孟星河家。 宋芙很快站定。 敲响了孟星河的家门。 叩叩叩。 她敲门的声音不低，里头却没人应答。 宋芙蹙眉，心里微有些担心。 孟星河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从前担心宋茵和程瑞会再对孟星河下手，所以叫人看着这附近。 但自从程瑞和宋茵都被软禁，她也就将人撤走了，毕竟她也不显得好似在监控孟星河一般。 宋芙一时有些犹豫。 又担心孟星河是真的出事了，又怕万一他若只是出一趟门，她想太多会尴尬。 就在这时。 程钰的声音响起，“上午有人瞧见他出了门。” 宋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就看见程钰此刻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许是因为戴着面具的关系，倒显得他眼里的情绪愈发强烈。 被这般看着，宋芙一时感觉有些些尴尬。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道：“毕竟两个宅子背靠背，兴许孟星河会知道什么呢？” 程钰淡淡地收回视线，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宋芙一时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 此时的定王府门口。 一身长衫的孟星河正在门口走来走去，他身后不远处的正街上还停着一辆马车。 他方才已与看门小厮说了，求见世子。 他自是记得，上次宋大夫说了，定王世子是她兄长。 他毕竟是男子，贸然上门要求见一个姑娘家，怕是会被人直接乱棒子打出门。 且传出去，对宋大夫的名声也不好。 很快。 看门小厮便小跑出来，对孟星河道：“你走吧，我家世子不在府中。” 孟星河轻轻叹息一声。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十分客气地呈给小厮，道：“烦请小哥将这封信交给世子。” 顿了顿，他自报家门，道：“在下杏花巷，孟星河。” 马车边的小厮此刻催促道：“公子，时辰不早，咱们该出发啦。” 孟星河看了看定王府的大门，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马车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 …… 杏花巷。 宋芙自然不知道孟星河去的正是定王府外，她听说孟星河只是正常出门。 便从他家门前离开，继续寻线索。 而很快。 夤夜司的人便寻到了最新的线索。 宋芙立刻收敛思绪，追了过去。 这次的线索更多。 路面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可见那人应是刚离开没多久。 “追！” 张作一声令下。 夤夜司的成员立刻四散离开。 “在这边！” 有一道声音响起，下一瞬，夤夜司的人立刻便朝着那边赶去—— 生怕此人逃脱。 宋芙立刻也赶了过去。 夤夜司的人已将那面具刺客围了起来。 几日不见，面具刺客整个人愈发狼狈，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露出皮肉的地方还可见伤痕。 瞧那样子，伤痕应是不曾做过处理的。 黑衣刺客一点儿都不犹豫，哪怕被这么多人围着，也是提剑就上。 黑衣此刻虽然厉害，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再加上他原本就受了伤，又还有程钰这个高手在。 “留他一命。” 宋芙一把抓住程钰的手，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乞求。 这个人的身份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程钰没有问原因，只是很肯定地对着宋芙点了下头，答应道：“好。” 程钰很快就冲了上去。 有程钰出手。 哪怕是黑衣此刻不要命的打法，也很快就被控制住。 倒是有两个夤夜司的人因此而受了伤，幸而伤势并不算严重。 程钰刚刚擒住黑衣刺客。 张作便要上前去揭他的面具。 “张大人！” 宋芙连忙出声，拦住张作。 张作吓了一跳，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宋芙，“世子妃，怎么啦？” 宋芙深吸一口气，道：“先别。” 这人既与江家有关，又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开面具？ 不是她不信任这些人，而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容不得泄露半丝讯息。 但她又不能说得那么直接，转而补充道：“此人情况有异，身上兴许带毒也未可知。” 这话很管用。 张作立刻收回手，双手还在身上拍了拍，生怕沾染上毒。 好一会儿，又才反应过来，忙上前道：“司使大人，还是让小的来吧，此人危险……” 程钰抬眸瞧了张作一眼，“不必。” 他看向周围人，眼神落在那两个伤员身上，道：“先去处理伤口，休假七日。” 随即才道：“都散了。” 宋芙闻言，心里对程钰还是有些佩服的。 程钰此人虽冷，但对他的下属却是不错 第238章 表兄没死！ 程钰刚刚那句宽慰的话分明硬邦邦的，可铁汉柔情有时候反而更管用。 看那两大头兵的样子，似乎下一秒都能哭出来。 张作很快领着人离开。 程钰已经将黑衣刺客直接打晕，等着人都散开了才看向宋芙，道：“随我来。” 宋芙也不知道程钰究竟是怎么绕的，七拐八拐之后，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定王府。 当然，此次带着黑衣刺客到了地牢。 对程钰来说，定王府才是他最放心的地方。 尤其此事，事涉二皇子。 地牢内。 黑衣刺客被剑影五花大绑起来，又仔细地检查了身上各处，确定他身上再没危险，就连自尽都做不到时，这才退后几步，候在一边。 他的黑色面具仍旧戴在上半张脸上。 宋芙随时可以揭开。 但此刻的她却有些紧张。 不管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总归与江家脱不了关系，只要一想到这一点。 宋芙便觉得无论这人是谁，她都无法接受。 她一步一步靠近黑衣人。 深吸一口气。 伸手摸到他的面具。 下一秒。 一双利剑似的漆黑眼眸睁开。 不是旁人。 正是眼前的黑衣刺客。 被打晕的他竟在有人碰到他面具时，强制醒来。 黑衣人立刻挣扎起来，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杀意。 随着他的挣扎，剑影用来束缚他的铁链也随之哗啦作响，剑影捆得很紧，可这人全不要命的模样。 不过眨眼间，手腕处便已经被铁链磨破了皮。 宋芙并没有犹豫。 眼神坚定，不顾他的抗议和挣扎，取下他脸上的黑色面具。 哐当！ 下一秒。 黑色面具直接从宋芙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宋芙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滚落。 面前的人脸上被面具覆盖的地方伤痕遍布，没有一块好肉。 可眉眼与五官，还是叫她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 “大表兄？” 是江照！ 与二表兄江争相比，江照更像是江家根正苗红的孩子。 江照从小便极有习武的天分。 亦是江家的嫡长子，江家军的少将军，江家这一代孩子的领头人。 是当之无愧的江家骄傲！ 他与江争二人，一武一文，几乎将同辈之人压得抬不起头，不过他早早就上了战场，多年镇守边关。 别说宋芙。 程钰和剑影同样也惊呆了。 两人都不敢相信，此刻那面目全非的男子，会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江家少将军。 宋芙现在有些怀疑人生。 她当初分明瞧见那城墙之上悬挂着的尸首，除了在都城的几个侄儿与小舅舅，其余人一个不落。 如今看来…… 其中不知还有多少猫腻。 更要紧的是，大表兄看她的眼神此刻是全然的陌生，就好似完全不认得她了一样。 程钰的心情同样沉重。 死去的江照竟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呆在二皇子的身边。 二皇子还吩咐江照刺杀宋芙。 他当真是疯了。 此刻的江照许是因为面具被取下的缘故，整个人已然发狂。 宋芙并未感慨太多，态度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抬手抹了抹眼泪，立刻就要给江照诊脉。 无论如何，她都会治好大表兄。 程钰在旁并没说话，只是对宋芙的所作所为表达了绝对支持的态度。 他曾受恩于江家，更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与江照江争二人互为知己。 只是定王府与江家都掌着军权，从小他们就知晓避嫌，并未在表面上过从甚密。 就连宋芙都不知道那些事。 宋芙这一给江照诊脉，才知道江照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了怎样的程度。 江照身中蛊毒。 身上伤痕遍布，内外伤都很严重，寻常人若是伤成他这样，不死也要脱层皮。 江照却还能打斗挣扎，俨然一个不晓得疼痛的死士。 宋芙诊脉完，细致妥帖地为江照处理了身上的外伤，等他忙完，这才发现原本昏暗潮湿的暗牢此刻已经大变样。 程钰显然也很双标。 在知道江照的身份之后，命人送来了最好的东西，床单被褥，衣食用具。 当然，这些都是剑影剑光亲自动手。 只有如此，他才放心。 暗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牢房，倒像闺房。 宋芙有些诧异地看向程钰。 程钰道：“外面不安全，只能委屈表兄了。” 他随着宋芙一道喊表兄。 宋芙心里略觉得有些怪异，却还是点了点头，“世子，谢谢你。” 江照此刻的情况在外头的确不合适。 宋芙又问：“文光那边问出什么了吗？表兄身体里的这种蛊……” “我不知道。” 她面色微有些白。 先前知道程钰身中蛊毒时，她是专门了解过蛊的。 但江照所中的这种，确实不在她的了解范围。 这也不代表二皇子更看重江照。 只是江照三年前才中蛊，程钰却已中了好多年。 程钰立刻道：“我亲自去一趟。” 他就要转身离开。 “程钰。” 宋芙叫住他，声音期待里又带着几分忐忑，“秦子宣他……” 既然大表兄都活着，那秦子宣会是她二表兄吗？ 秦子宣与江争有八分相似，又都是读书人，若非她因为上一世阮姐姐的死。 必定是会这样怀疑的。 程钰身形微顿。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宋芙。 宋芙见此，心里已有了答案，她只觉得心脏砰怦怦地跳动，心脏就跟被泡在醋缸里一般。 又酸又涩。 这么一想，阮姐姐那般义无反顾地要嫁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便显得合理多了。 阮姐姐她从未走出来过。 而二表兄，显然也无法拒绝阮姐姐。 她再一回想从前秦子宣对她的态度，方才知道，为何那么怪异。 换成旁人，第一次见面就被她下药怎么可能那么平静？ 宋芙松开程钰的衣袖，认真看着他，道：“我想见小舅舅。” 少年白头的小舅舅也该知道这一切。 大家一起为一件事奋斗，总比各自努力要来得好得多。 程钰点头，“好。” 程钰去审问文光。 宋芙想了想，也径直出了门，不顾夜色的阻拦，直奔阮家。 第239章 做不成夫妻，做兄弟 阮家。 宋芙进了门，一路奔向秦子宣所住的竹林小院。 砰！ 她双手推开院门。 夜色下。 她的发丝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呼吸微有些急促，一双眼却如星子一般。 直勾勾地盯着坐在烛光下的青年。 屋内燃着火盆，青年穿着单薄的青衫，坐在火盆边，单手握书，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如竹。 秦子宣微有些诧异的抬眸。 捏着书，不疾不徐地起身，微微垂眼，客气出声，“世子妃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宋芙直截了当道：“来找你。” 秦子宣心头一紧。 宋芙已经迈步进门，一边走一边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秦公子……” 宋芙这般反常的行为自然瞒不过阮瑜。 正准备歇下的阮瑜很快就听雁归汇报了这消息。 雁归见自家小姐没反应，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小姐，世子妃不会为难秦公子吧？” “阿芙不会。”阮瑜下意识回答，说这话没经过任何思考。 阿芙不是那样的人。 雁归立刻道：“奴婢失言。” 阮瑜沉默片刻，还是起身，道：“我去瞧瞧。” 说是瞧瞧。 阮瑜也只在院子里，并没有贸然闯入屋中。 宋芙从屋中出来。 瞧见的便是立于夜色中的温柔女子。 两人只对视一眼，阮瑜便知晓了宋芙今日来此的目的。 阿芙知道了。 宋芙只看阮瑜的表情也可以确定，果真如她先前猜测的那样，阮姐姐对此事早已知情。 就她是个笨蛋。 当初甚至还想了结了秦子宣。 幸好，幸好阮姐姐拦住了她。 秦子宣就跟在宋芙身后，面上还带着急切，他身上已披上了大氅。 阮瑜问：“要出门吗？” 宋芙点头，“阮姐姐……” 阮瑜轻轻摇头，侧身让了让。 她是孤身一人站在院中的，此刻道：“这一路上的人都被我屏退，马车在侧门等着。” 她说话时，眼神很是柔和地望着宋芙。 宋芙看向秦子宣，点了点头，率先往外走去。 秦子宣走到阮瑜身边，对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说：“我很快就回来。” 阮瑜点头，“好。” 定王府，暗牢。 宋芙领着秦子宣到了暗牢。 虽然江照已经被换到了床上，但仍旧是五花大绑，他整个人也还在昏迷着。 看见江照的惨状。 秦子宣本就单薄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兄长他……” 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宋芙这才将刚才在屋子里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江照这几年的现状，以及身体如今的情况。 秦子宣的眼里闪过杀意。 “所以，此事就是二皇子所为？” 宋芙点头。 又说：“二表兄，切勿冲动。” “当年此事便疑点重重，但因为事涉二皇子，所以皇帝草草结案，护住了二皇子。” “如今且不说我们证据不足，便是拿出全部的证据又如何？皇帝只会护着二皇子，压下此事。” 秦子宣，也就是江争闻言，几欲吐血。 相比起宋芙和程钰的信息互通有无，又有足够的势力调查，他一个书生，这些年又多数在养伤，刚进京不过几个月。 他知道的确实还不够多。 他紧咬牙关，眼里的恨意根本掩饰不住。 “他怎能，他怎能如此？” “江家军保家卫国，忠心耿耿，马革裹尸，他怎能为一己之私，包庇罪犯？” 这太黑暗了！ 天下之主，竟有如此私心。 宋芙心知这些消息过于震撼，怕是江争需要时日接受，但她更怕江争因此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便道：“二表兄，我们要还江家和江家军清白，不能让他们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 “你素来是我们这些人里最聪明的，接下来怎么做还需你出谋划策。” “此事我已通知了小舅舅，他不日将会抵京，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可好？” “二表兄放心，无论是你还是大表兄，我都会竭尽全力治好你们。” 宋芙的话让江争恢复了些许冷静。 他点头道：“好。” 他侧眸看向宋芙，眼神晦暗，有些颤抖地伸出手，落在她头上。 轻轻抚摸，满目疼惜。 这是他早就想对宋芙做的事。 他喉间微哽，“阿芙，这几年，你辛苦了。” 宋芙一个小姑娘，能将事情调查得这样明朗，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幸而这世上，并非全都是负心人。 宋芙眼眶一热。 她没掉眼泪。 反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说：“我不辛苦。” 比起二表兄没两年的寿数，比起大表兄失去记忆被幕后真凶当死士驱使的屈辱……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辛苦。 她甚至不敢想，若大表兄清醒，晓得他这些年的经历，该有多崩溃。 大表兄曾是那样骄傲的人。 两人正说着。 暗牢出入口方向传来脚步声。 宋芙和江争同时抬眸看去—— 进来的人是程钰和剑影。 程钰看着江争，眼神并无任何异样，反而是瞧见江争落在宋芙头上的手时，眸光微深。 “二表兄。” 宋芙轻声说：“程钰可信。” 江争眼神微沉，道：“你们不是都要和离了吗？” 这是他早就想质问程钰的话。 但一直没身份和立场。 如今既然摊牌，他自然要为自家小表妹做主。 他们这一代，就宋芙一个小姑娘，又是年纪最小的，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心尖尖上。 若是江家没出事…… 凭程钰从前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套麻袋打了百八十次了。 虽然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程钰：“……” 他还没说话，宋芙就道：“当不成夫妻，当兄弟也是好的。” 程钰脸色一黑，“谁要与你做兄弟！” “呵。”江争同样冷笑，上前一步，将宋芙护在身后。一双狐狸似的眼直接与程钰对视。 “阿芙，你是女子，要做也当做姐妹才是。” 程钰：“江、争。” 他脸色发黑，一字一顿，语带警告。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狗东西，分明知晓他的心思，却还故意说这种话。 他瞧着就是太久没挨揍，皮痒了。 第240章 把那小子变成死小子 “咳，咳咳。” 程钰这念头刚落下，便见对面的江争忽地捂嘴咳嗽起来。 因着咳嗽，他单薄的身板一颤一颤地，咳嗽得很是用力。好不容易咳完，呼吸都还有些沉重。 程钰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如今的江争…… 怕是根本挨不住他的拳头。 可是，本不该是这样的。 宋芙也有些担心，忙道：“这里太湿冷了，咱们去书房聊吧。” 若二表兄再在这多待一会儿，怕是要病倒了。 江争倒没犟，很顺从地跟着两人到了书房。 屋内燃了火盆。 江争坐在火盆边，宋芙和程钰则坐得稍远些，没办法，他们实在不冷。 “阿芙。” 江争看向宋芙，道：“我觉得有些冷，你能去为我准备一份姜汤吗？” 宋芙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这是要单独聊聊。 “好。”宋芙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应下。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 江争看着宋芙的背影，眼里带着一抹深思。 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凡阿芙对程钰有一丝半点的不信任，都会犹豫或者有其他表现。 但是没有。 这说明，阿芙很信任程钰，比他以为的还要信任。 看来他们之间，的确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她很信任你。” 江争直接道。 他知道，程钰那般聪慧的人，应当看得很清楚。 “为何要和离？” 他语气熟稔，并未因这三年的别离以及江家的事而与程钰生疏。 哪怕程钰是三年前藏锋谷唯一活下来的人。 哪怕程钰是那个公私不分，昏聩老皇帝嫡亲的外甥。 程钰知道，那些理由能骗外人，却骗不过江争。 江争从前就知他心思的。 他便也没再犹豫，直接将疑点说了出来。 江争很快就得到了结论，“所以，你怀疑你的身体情况，狗皇帝知情。” “他既不希望你死，又不希望你活得好。” 程钰沉默。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当着他的面叫“狗皇帝”是不是不太好？ 江争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冷笑一声，问：“怎么？有意见？” 程钰：“……” 面对舅兄，谁敢呢？ 只能委屈一下他家舅舅了。 江争没继续争辩，只道：“你是他唯一的外甥，他为什么这么做？” 程钰摇头，“不知道。” “兴许，是嫉妒呢。”江争随口道。 “他与长乐公主一母同胞，长乐公主却是天资聪明，样样出色。以一女子之身，将所有皇子都衬得黯然失色。” “听闻先帝最疼爱的便是长乐公主。” “若长乐公主是男子……” 江争轻轻摇头，一脸遗憾。 江争的话似随口感叹，可在程钰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真……是因此吗？ 江争已经将话说回了程钰和宋芙身上。 “你有此担心，倒是真为阿芙考虑。”他话头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可你是否想过，你这样做，会将阿芙置于何地？” “狗皇帝不想你活，你就当真去死吗？你不会反抗吗？程钰，你何时变得这般软弱了？” 江争的声音不算很高，却掷地有声，叫人振聋发聩。 程钰抿唇。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 他抬眸看着江争，道：“这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他面上微有些难堪，“她心里无我。” 既然心里无他，那比起与他过这样的困难模式，不如过更轻松的日子。 而且那时候他早已在查江家的案子，却不希望宋芙牵涉其中。 她只需等着，他查出来的真相大白便好。 心里无他？ 江争眉梢轻挑了下。 却没再说什么，只看着程钰的眼里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看来这日后，会很有意思。 …… 宋芙亲自去煮了姜汤，送到书房。 两人显然已经聊得差不多。 江争乖乖喝姜汤。 宋芙这才问程钰，“文光那边怎么说？” 江争闻言，忙一口气将姜汤喝光，也侧耳倾听。 程钰面露歉色，道：“他说他曾给了二皇子一对子母蛊的蛊王。” “这子母蛊王，确如江照所中的症状，子蛊的性命完全掌握在母蛊手中。” “若母蛊出事，中子蛊者必死。若想要引出子蛊，被母蛊感应到，中蛊者必死。” 宋芙听明白了。 “若想要引出子蛊，必须同时引出子母蛊？” 否则对子蛊而言，就是必死之局。 程钰颔首。 “母蛊在谁身上？”江争问出核心问题。 程钰摇头，“文光也不知，他只给了蛊虫，但他说，子蛊躁动，母蛊也会有所感应。” “多少会有些不安分。” 他这是想到宋芙所言，刺杀那日被撒了迷药的江照疼成那样，必是不正常。 怕是与蛊虫有关。 “此事我已让人在查。”程钰道。 宋芙和江争都点了点头。 事情聊完，时辰不早了，江争也要回阮家。 宋芙要亲自送他，江争没答应，只道：“时辰不早，阿芙，早些休息。” “兄长那……离不得你。” 宋芙这才没再坚持。 剑影亲自送江争离开。 宋芙看向程钰，再次道：“程钰，谢谢你。” 程钰微垂眼睑，想到方才与江争说的话，心里还微有些酸涩。 冷声道：“不必。” 翌日一早。 宋芙正用早膳，就看到程钰不请自来。 “世子用膳了吗？”宋芙礼貌询问：“可要吃些？” “不必。”程钰的声音多少有些硬邦邦的。 行吧。 宋芙有些好奇，“世子一早过来，可有要事？” 程钰定定看着她，“送信。” 今日一早，管家就将昨日孟星河那厮送来的信呈给他。 他拆开一看才发现，信封里还装着一封信。 外头那封信言辞诚恳的写了，请求他将信转交给他的“妹妹”宋大夫。 他倒是想直接不交。 可他实是清风朗月之人，做不来这样的事。 他给了剑影一个眼神。 剑影双手将信呈上。 孟星河的信。 宋芙坦坦荡荡的拆开信，看清里面的内容，面上不由的带了笑。 程钰瞧着，心里有点生气。 她当着他的面看别的男人的信也就罢了，竟还笑得这么开心？ 他迟早把那小子变成死小子！ 第241章 不如打直球 “咳。” 程钰轻咳一声，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昭示了他的心情并不很愉悦。 宋芙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将信折好。 一脸笑意的看向程钰，道：“原来孟公子不是孟家的孩子啊。” 程钰：？？？ 什么？ 宋芙解释，“孟公子说他前些时日被人寻上门，说是那户人家遗失在外的孩子，说的细节都与他养父母的情况对得上。” “只那户人家在外地，所以想接他过去一家人相聚，想来如今已在路上。” 程钰的表情立刻变得放松。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走的好。”他低声道。 宋芙没听清楚，忙问：“什么？” 程钰正色道：“这是好事。” 宋芙展颜一笑，“是啊，所以我才为他开心。” 宋芙话音刚落。 便见程钰已然操纵轮椅到了桌边，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晶小笼包，吃了起来。 宋芙一时有些懵。 他明明方才还说不必的。 所以她也没命人加东西，就那么一点儿…… 程钰速度倒是快，三下五除二将宋芙的早膳解决，对上她瞠目结舌的表情，才咳了一声，道：“摆膳。” 剑影难得机灵，立刻就转身去安排。 宋芙这才吃上了早饭。 早饭后。 程钰道：“走吧。” “去哪？”宋芙有些好奇。 程钰的轮椅被剑影推着往外，“二皇子府。” 既然蛊虫是二皇子下的，那身中母蛊之人也必与二皇子有关。此人既掌控着江照的生死，必是二皇子极其信任之人。 反正都要查探，正儿八经地上门自然也可以。 二皇子如今虽被禁足。 但程钰要去看他自然也是畅通无阻。 宋芙听到程钰的话，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二皇子府。 二皇子此刻心情极差。 用了三年的又无比顺手的狗失踪了！ 他倒不是担心江照出事。 更担心江照要是被人抓住，会对他不利。 他是让江照去刺杀宋芙，可这么多天过去，宋芙都还好好的。 “还没消息吗？” 二皇子问管家，眼里闪烁着寒光。 中年管家恭敬地低着头，耐着性子道：“暂时还没消息，但殿下莫要担心。” 管家的话意有所指，二皇子想到什么，眉眼微松。 “文光还没线索？”想起这人，也是一件烦心事，最近当真是哪哪都不顺。 管家低下头，“属下猜，多半文光是被擒了，动手之人应是武安侯无疑。”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不识好歹的东西！” 竟敢与他作对。 管家弯着腰没说话，但瞧那姿态，显然也十分认可这话。 “既然他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本殿不留情面！” 等着二皇子的情绪发泄过了。 管家才说：“殿下，定王府那边送了信过来，程瑞想见您。” 顿了顿，又说：“宋二姑娘也想见您。” 二皇子烦躁极了，直接摆了摆手，道：“本殿正在禁足，见什么见。” 他现在都不想听到“定王府”“宋”这些字。 听着烦。 管家正要退下。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下，定王世子与世子妃来了！” 二皇子拧眉，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他们来做什么？” 程钰那厮…… 都命悬一线这么久了，如今还没死。 思及此，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暗色，今日正是个机会。 “带他们去花园，本殿更个衣，稍后便到。” 管家立刻躬身道：“是。” 他退了出去，亲去迎接那两位贵客。 今天天气很好，秋日的暖阳高悬于天际，花园里是比屋里暖和许多。 二皇子虽是在府中禁足。 但一应待遇从没变过，甚至许是因为陛下心疼歉疚，待遇比从前更好。 二皇子府的花园里各种菊花争相斗艳，价值连城的名贵菊花跟路边野草似的被随意拜访着。 宋芙只瞧了一眼，眼里便忍不住闪过戾气。 程钰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转眸看向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眼里带着安抚。 宋芙自然知道分寸，不会当真在二皇子府的下人们面前表现得太明显。 她回了程钰一个浅浅的笑。 倒显得两人的互动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世子，世子妃。” 管家满是笑意的声音响起，中年管家快步上前，恭敬看着两人。 “殿下特命奴才来迎世子，世子妃。” “二位里面请。” 程钰轻轻颔首。 宋芙倒是多瞧了管家一眼，眉梢轻挑，道：“管家可是身子不适？” 管家微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世子妃慧眼，都是陈年顽疾。” —— 他便是说话，也不影响做事，客客气气地领着宋芙和程钰进门。 宋芙笑了笑，说：“若是信得过我，我或可为你瞧瞧。” 管家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奴才卑贱之躯，岂敢劳烦世子妃？” “奴才这都是陈年旧疾，已吃了药，多谢世子妃关心。” 管家一再推辞，宋芙笑了笑，没再坚持。 只她的眼神还若有似无的落在管家身上。 程钰自然发现了宋芙的不对劲，连带着眼神也从管家身上扫过。 这一看，眼里同样闪过一抹沉思。 管家走在两人的侧前方，感受到两人的眼神，在两人看不见的位置，表情冰冷。 如此看来，这夫妻俩来此，果真是不安好心。 “管家在二殿下身边许多年了吧。” 忽的，程钰出声。 管家心头微惊，含笑转过头对着两人点了点头，说：“世子说的是。” “二殿下刚一出生，奴才便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着，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了。” 宋芙敏锐注意到管家说这话时，面上的笑容倒与方才有些不同。 更真诚许多。 这说明这管家对二皇子是发自内心真的好。 绝无半分虚假。 正想着，管家已经领着两人到了花园中的一个亭子。 “世子，世子妃稍坐，殿下正在更衣，稍后便到。” 话音落下，已然有皇子府的侍女们送上茶水与点心。 很快，脚步声传来。 二皇子一身紫袍，面上笑容温和。 “阿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第242章 恶心恶心恶心 程钰抬眸看去，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轻轻颔首，道：“知你禁足无聊，来寻你手谈几局。” 借口！ 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二皇子面上的笑还是更加温和了些，一脸感动地说：“阿钰，有你这样的兄弟，实是我的幸运！” 程钰扯了扯唇，没说话。 二皇子又看向宋芙，轻轻颔首，“世子妃。” 宋芙起身颔首，“二殿下。” 二皇子温和的笑容此刻更添了几分憨厚，道：“世子妃何必这样客气？我与阿钰是嫡亲的表兄弟。” “世子妃叫我一声表兄便是。” 宋芙笑了笑，“二殿下说笑了。” 叫他表兄？ 他也配？ 当真是侮辱了“表兄”二字。 这人不只长得恶心，说话更叫人恶心！ 二皇子笑得无奈又包容，轻轻摇头道：“你们夫妻啊，就是太客气了些。” 说着，他已坐在程钰对面。 管家自是让人送来了棋盘与棋子。 两人一边下棋，二皇子一边说：“阿钰，早听说你如今身子愈发不好，当是我上门去瞧你才是。”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下程钰，面带期盼地问：“瞧你如今模样，倒似好转了？” 程钰抬眸瞧他，“是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 二皇子面色微僵，旋即笑得更加浮夸灿烂了些，“好，这是大好事！” “父皇可知晓了？若是父皇知晓，必定开心。” 程钰不紧不慢地落下一枚棋子，摇头道：“只是感觉。” “太医说我的身体并未好转，自然不好叨扰陛下。” 二皇子出言安慰道：“别想太多，会好的。” “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提。” 程钰笑了笑。 两人下了一会儿，宋芙正在想着该要说些什么，离开亭子的时候。 二皇子也一脸歉疚地开口了，“倒是本殿疏忽了世子妃，世子妃瞧本殿与阿钰下棋定会觉得无聊吧。”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世子妃逛逛园子？”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只是二皇子主动提及此事，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宋芙看向程钰。 见后者轻轻颔首，她这才道：“好。” 程钰这有剑影，她也带了棋雨和棋云，毕竟他们的光明正大来的二皇子府。 想必二皇子不会嚣张到当场下手。 况且她来之前就已与程钰等人都交代过，二皇子府的东西，无论茶水还是点心，都不能入口。 谁知道二皇子手里还有多少蛊虫？ 按照文光说的，他这些年陆陆续续地给了二皇子许多蛊虫，下给谁就连文光本人都不知道。 二皇子府危险着呢。 二皇子看向管家，“叫素月来，务必好好照料世子妃。” 很快。 便有一个瞧着便精明强干的侍女过来，走到宋芙面前屈膝，“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宋芙轻轻颔首，起身跟了上去。 二皇子乃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孩子，当初出宫立府时便大修过。 院子里自然处处精巧，无不奢华。 的确是风景如画。 素月一边走，一边介绍些二皇子府的景致。 宋芙也好似不经意一般问：“素月姑娘对府邸很是了解，想来也伺候二皇子有些年头了吧？” 素月眉眼低垂，道：“奴伺候殿下十年了。” 素月姿态虽恭谨，可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再加上方才在亭子处瞧二皇子的眼神。 宋芙猜测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她笑了笑，道：“说起来，从前二殿下也时常与我表兄，我妹妹一块玩，倒极少见姑娘随行。” 她说的自是宋茵。 单独说二皇子与一个女子一块玩自然不合适，所以她还提到了江照江争等人。 素月自嘲一笑，“世子妃抬举奴了，奴只是下人，殿下带不带奴，岂奴能左右的？” 她自然知晓眼前人的妹妹是谁。 尽管掩饰得很好，她眼里还是闪过敌意与鄙夷。 若不是那不知廉耻的小贱人，殿下出门怎可能不带她？ 分明是世家贵女，却比她这个奴才还要下贱许多，恬不知耻的爬上殿下的床便算了，竟还转头嫁与旁人…… 这些念头闪过，素月的表情不再如方才那般平静。 连带着对宋芙也多了几分抵触与敌意。 宋芙心知，这位素月姑娘能被安排来看着她，必是二皇子十分信任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刚才那位管家。 管家身上带着草药味，味道不算淡，起码她见第一面就嗅出来了。 这位素月姑娘身上…… “阿嚏！” 宋芙故意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尖。 棋雨会意，立刻道：“素月姑娘，我家世子妃嗅不得这样浓烈的香粉味。” 没错，素月身上全是香粉味。 宋芙都怀疑她出门前是不是往身上倒了一盒香粉，味道才这般浓烈。 第243章 王府出事 走来的人是管家。 素月身体一僵，立刻起身，慌张跪下。 “奴婢僭越。” 宋芙还能看到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因为疼痛，素月的身体似乎都在轻轻颤抖。 是真的很难受。 宋芙微微蹙眉，“起来，坐下，我为你瞧瞧。” 素月仍旧跪在地上，声音比刚才多了些坚定，“奴婢卑贱之躯，不敢劳烦世子妃。” 管家笑容有些森冷地看了素月一眼，道：“既是身子不适就该早些说，当真是脏了世子妃的眼。” “还不快滚下去！” 素月匆忙起身，退了下去。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心里对管家的话都有些不喜，但这毕竟是二皇子府的事，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世子妃。” 管家看向宋芙，倒是笑眯眯的，十分客气，“午膳已经准备好，请。” 宋芙轻轻颔首，隐晦地给了棋雨和棋云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颔首。 管家亲自领着宋芙往花厅的方向走，路上随口一般询问：“世子妃见谅，素月是二殿下身边用惯了的人。” “若她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世子妃见谅。” 宋芙笑了笑，说：“素月姑娘很热情。” 多说多错。 宋芙便点到即止，空出留白。 至于其他的，便让这管家自己想象吧！ 宋芙到花厅时，二皇子和程钰也刚好到。 午膳已经摆好，十分丰盛地摆了满满一桌。 二皇子笑道：“阿钰，世子妃，请坐。”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匆匆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王府出事了！” 来的正是定王府的小厮，此刻脸色苍白，一脸焦急，气喘吁吁。 程钰和宋芙都没有犹豫，立刻便与二皇子提出告辞。 二皇子挽留了下，却没拦住，便亲自将两人送出了二皇子府。 马车匆匆朝着定王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 宋芙与程钰互通今日在二皇子府发现的事。 “管家是个练家子。” 程钰率先道。 从前他倒不是不曾注意过，毕竟那管家那不轻易出门，倒是低调得可怕。 可今日上门去，他才发现那管家不只是个练家子，且瞧那样，怕是身手不俗。 二皇子的身边竟有如此高手。 宋芙也道：“他身上有浓烈的草药味。” 程钰点头，这一点宋芙在二皇子府出言试探时，他便已听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素月，她与二皇子的关系应当不一般。” “她今日倒很不对劲，但她说是来了小日子。” 宋芙说得坦然，程钰听着却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耳尖微红。 这等女子的私密事实在不好叫他知晓。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我觉得不太像，原想为她瞧瞧，管家倒是来得及时。” 她甚至都怀疑，管家并非那时才到。 程钰道：“你们前脚离开，后脚管家便借口备午膳，离开了。” 宋芙心里暗道，看来她的怀疑没错。 “那管家伺候他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怕是不少。”宋芙冷笑一声，在心里已为那管家判了死刑。 程钰点头。 等着宋芙说完情况，他才道：“今日二皇子借机试探了我的腿脚。” 表面上一口一个阿钰，背地里却是巴不得他早些死。 马车刚走没多久。 又停了下来。 这次上来的是棋云。 她方才趁着更衣的时间，在二皇子府里转了一圈。 此刻刚上马车就道：“世子妃，奴婢着人问了，素月的确是这几日的小日子不错。” “但她从前都不会如这次一般疼痛。” 疼痛不可怕。 但忽然的疼痛就不简单了。 素月身上就算不是大表兄身上的母蛊，也必定有鬼，否则管家不会出现的那般巧合。 …… 二皇子府。 “殿下。” 管家恭敬地侍奉在二皇子身边，“人都送走了。” 二皇子沉声嗯了一声，“事都办好了？” “是。”管家点头，“殿下放心。” 顿了顿，管家又说：“殿下，那人是不是当真落入了他们手中？” 二皇子眼神发沉，表情明灭不定，没有立刻回答。 “本殿今日测了，程钰的腿，还是废的。”二皇子这话说得十分自信。 “这说明宋芙和江家那余孽就算有办法为他治疗，延长寿命，却也救不了他必死的宿命！” “既然如此，本殿怕什么？” “就算本殿的那条狗当真落入他们手里，他们又能怎样？想到他们痛苦又无能狂怒的姿态，本殿倒是心情甚好。” 想到这。 他看向管家，道：“程瑞不是想见本殿吗？” “安排一下。” “他倒还有些用处。” …… 宋芙原本以为那嚷嚷着“王府出事了”的小厮是程钰安排的人。 可等回到了定王府才知道…… 是真的出事了。 出事的人是彭霜。 芳华苑。 下人们进进出出，虽然慌忙却不乱。 宋芙与程钰赶到时，便瞧见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院子里站满了大夫，瞧见宋芙和程钰，脸立刻就白了。 管家忙上前，低声汇报情况。 “世子，世子妃。” “今日霜姑娘想出院走走，可走到湖边的时候，忽然冲出来一个小厮，直接将霜姑娘撞进了湖中……” 管家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楚。 不等询问便又说：“那小厮冲撞霜姑娘的时候是直冲着肚子去的，霜姑娘刚落水，便见了红。” 这一招，当真粗暴。 “那小厮呢？” 宋芙蹙眉。 管家的头更低，“自尽了。” 程钰的表情更凝重难看些，他是在彭霜身边安排了人的。 他看向身侧的剑影。 剑影微一颔首，立刻去调查此事。 宋芙站在院中，听到里面传出的哀嚎，道：“我进去瞧瞧。” 她是大夫，听到彭霜的哀嚎，实在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程钰并未阻拦。 屋内血腥味更重。 彭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人已经昏迷过去。 “世子妃……” 屋内的人瞧见宋芙，纷纷行礼。 宋芙只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手指搭在彭霜的手腕上，轻轻叹息一声。 孩子保不住了。 第244章 一条船上的人 院中。 剑影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小伙儿。 小伙儿垂头丧气的，走到程钰面前便径直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世子责罚！” 此人便是程钰安排在彭霜身边的人。 他一脸自责，一个大小伙子却是眼圈泛红，天都塌了的模样。 “都怪属下没有保护好小主子，属下愿以死谢罪！” 小主子。 这几个字让程钰眸光微凝。 他没有直接问责。 而是问：“为何？” 这是他的人，他吩咐的事，他的人绝对会好好做。 能出这样大的纰漏，必是事出有因。 “事情发生前，属下听到了召集的暗号，所以……”他说这话都不是很有底气。 因为等他循着召集声赶过去时，什么都没有。 “你是意思是，有内奸？” 剑影瞪大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黑衣少年低下头，耷拉着脑袋，不敢多说。 剑影犹豫了下，还是看向程钰，说：“世子，属下还是相信这小子的。” 眼前这人是他一手培养的。 程钰瞧了剑影一眼。 剑影又立刻说：“当然，他办事不力，罚是一定要罚的。” “闭嘴。” 程钰看向剑影。 剑影立刻闭嘴。 程钰看向地上的人，道：“是该罚。” 黑衣少年的头更低了些，整个人别提多沮丧，但他并无不服。 无论是什么原因，小主子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世子能留他一命已是宽容。 程钰道：“剑十三护主不利，鞭笞一百。” 剑影面色大变。 却听程钰再次道：“剑影，你亲自动手。” …… 宋芙从彭霜的屋子里出来时，剑影与剑十三都已不在。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说：“孩子没保住。” 程钰嗯了一声。 面上倒没什么伤怀与惋惜。 原本这也不是他的孩子，再则……彭霜自己也已做出决定，放弃这个孩子。 只是…… 这孩子在世人眼中是他的孩子。 这幕后之人，的确是想对他的孩子下手。 程钰脑中闪过可能动手之人。 不多。 就那么几个。 但说来可笑，那些人却都是他的至亲。 彭霜腹中这个早已注定要没有的孩子，此刻无疑也充当了诱饵的作用。 他的暗卫里，竟有内奸。 若非他安排人将彭霜护得严严实实，使得那些人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暗卫里的内奸怕是绝不会此刻暴露。 幸而。 他身上的毒已经清，腿已好这件事，便是他的暗卫里知晓的也只有剑影与剑光兄弟二人。 宋芙又叹息一声，说：“彭霜如今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她身子骨本来就差，此次落水又伤了根本。” “怕是日后会落下咳疾。” 她已经尽量开药方为彭霜调养，可受过伤的再怎么恢复也不可能与从前一样。 程钰抿唇，沉默片刻道：“尽管开药，不拘什么药材。” 宋芙点头。 她就是这样做的。 两人刚离开芳华苑，管家便又迎了上来，低声说：“世子，世子妃，方才问心堂有一个小厮进了二公子的屋子。” “二公子此刻便出门了。” 这很显然，那小厮应是得了谁的吩咐，特意传信。 宋芙和程钰脑中的第一反应都是：二皇子。 果不其然。 前几次程瑞悄悄暗中出门，回来得都很快。 这次却足足到了夜里才回来。 但宋芙却无心关注他。 因为她等的人到了。 王府暗牢。 穿着黑色披风，带着黑色帽子的颀长人影缓缓取下头上的帽子。 一头银丝赫然呈现于众人眼前。 在这夜色里显得耀眼夺目，可他一张脸却极年轻，正是江靖。 “小舅舅。” 宋芙不是第一次瞧江靖这模样，可再看还是忍不住眼圈泛红，心里泛酸。 江靖拍了拍宋芙的头。 视线越过她，落在被束缚在床上昏迷的江照身上。 周身戾气与杀意涌动，表情难看又凝重。 他实在不敢想象，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侄儿江照。 他年岁本就小，与江照差不了两岁，从小他们算是一起长大。 说是叔侄，其实更像兄弟。 江靖虽生气，但心里却也庆幸，无论如何，人活着就是好事。 他立刻上前，为江照诊脉。 等着他收了手，宋芙才在一边说起文光以及子母蛊的事。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一起传来的还有咳嗽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来的却是江争。 程钰倒是没跟进来，而是对着宋芙轻轻颔首，转身离开暗牢。 显然，这是给他们叙旧的时间。 江靖看看江照，又看看江争，再看当初古灵精怪，如今已成熟稳重地成为主心骨的宋芙。 心情万分复杂。 成长了固然是好。 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虽然程钰给了叙旧的时间，但几人当真没怎么叙旧，这几年大家都不容易。 便是提及，也都只一句“没什么”。 不愿让亲人担心。 况且如今大仇未报。 几人互通了消息，宋芙便提及了她当初定下的那个法子。 二皇子谋害江家。 陛下能护住他，为他掩饰。 那若是二皇子再做出更大的祸事呢？ 对于宋芙这样的想法，江照和江争自无异议。 可片刻后，江争忍不住道：“那狗皇帝呢？难道就这样放过那狗皇帝？” “我不甘心。” 江争双手紧攥成拳，他是文人，读的便是忠君爱国的书。 可他还是不甘心。 “我也是。”宋芙说：“可是二表兄，我们得一步一步来。” “他有罪，但百姓是无辜的。” 所以对皇帝的复仇，计划必须更加周密谨慎，一个不慎若是闹得天下大乱，遭殃的还是百姓。 江靖沉默片刻，道：“父兄最在意的，便是天下太平。” 算着时间差不多的程钰走到外边，听到江家几人这样的话，身形微顿。 江争看向他，咳了一声，道：“既然听到了，就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人。” 他知道的比宋芙和江靖更多，倒不担心程钰会打小报告。 程钰抿唇，走了过来，表情微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陛下……的确有错。” 第245章 站队大皇子 翌日。 早朝时，素来不参与政事的武安侯忽然提及储君一事。 储君事关国本。 原本几位皇子年纪就不小了，立储一事也算老生常谈，时不时的就有人提。 对于此事，皇帝一直都没表态。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武安侯会在今日提及此事。 武安侯属于老牌勋贵，虽如今家中人丁单薄，但祖上与其他世家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属于“祖上阔过”。 当今这位武安侯更于先帝有救命之恩，被先帝亲赐丹书铁券。 他从前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如今当众站队大皇子，对大皇子的阵营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有他开口。 其余官员们也纷纷附议，朝中竟有接近半数官员都支持大皇子。 皇帝看着人数，眸光微沉。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并非全都是大皇子的人，还有一些原本就是老旧派，认为太子当立嫡长。 但心中还是难免生出几分不悦。 许久，他才道：“此事，再议。” 与此同时。 宋芙光明正大的递帖子进宫，求见皇后。 她自然是打着为皇后请安的名号。 若是在平时，二皇子还会怀疑皇后是不是怀疑了什么，但今日这个时机。 在许多人看来，这更像表态。 宋芙与武安侯夫人的关系好，这一点都城许多人都知晓。 武安侯今日站队太子，宋芙又求见皇后。 很难叫人不多想。 无论外头人怎么想，宋芙已然到了凤仪宫。 宋芙一看皇后的模样，悬着的心便微微放下，看状态皇后应当很听话，这段时间都乖乖喝了药。 “表嫂。” 一道声音传来，宋芙险些被吓到。 跑出来的人正是二公主。 她看着宋芙，面上满是关切，“母后的情况如何？” 宋芙下意识看向皇后。 却见后者对她轻轻摇头。 宋芙会意，道：“皇后娘娘身体已在好转，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二公主闻言，却没有真的放下心，反而面露怀疑，“当真？” 宋芙肯定点头。 “那我母后近日又是为何生病？” 宋芙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便会生病，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只是我身为女子，更通女子之症……” “好了。”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她含笑看着二公主，眼神温柔，“阿芙都这般说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话音落下。 皇后身边的姑姑又上前一步，走到二公主身边说：“公主殿下，妇人之症您实不便在场。” “七皇子昨儿正提及您呢，不如您去瞧瞧七皇子……” 二公子性子虽直率，可到底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听说是“妇人之症”，到底是被姑姑哄着出了门。 “阿芙，过来坐。” 皇后轻轻招手。 宋芙这才走过去，“娘娘。” “明熙她性子直率，却无恶意。”皇后拉着宋芙的手，轻声说。 明熙正是二公主的名字。 “原本我也没想告诉她此事，是她听说我近来不适，赶紧宫里，还想去请你来为我诊治……” 皇后失笑摇头，眉眼里满是温柔与宠溺，“我这才说，已请你为我瞧过。” 宋芙轻轻摇头，说：“二公主率性可爱，臣妇都明白。” 宋芙并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为皇后诊脉。 总而言之。 皇后如今的情况就是一切顺利，发展都在她预期内。 她正要用些辅助手段帮助皇后更好的排毒，却听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 “陛下驾到——” 闻言。 宋芙与皇后对视一眼，自然没有再提看诊一事。 与皇帝一起来的还有程钰。 剑影推着他的轮椅。 偏殿的二公主自也匆匆带着七皇子来了。 “参见陛下。” 众人皆是跪下行礼。 皇后上前，扶起皇后，牵着她的手往上座走。 同时道：“都起吧。” “朕听闻皇后近日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皇帝眼神温和，一脸关切的看着皇后。 皇后面上带着慈悲又温和的笑，闻言又要起身，“臣妾劳烦陛下挂念，已是好多了。” “那便好。”皇帝点了点头。 刚刚起身的宋芙此刻忍不住看向程钰，眼带询问。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来了？ “定王世子妃。” 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宋芙猛地抬眸朝着上方看去，“陛下，臣妇在。” 她回话时，双手在袖子里攥成拳。 纵然知晓克制，可胸膛里却好似还是有怒火在跳动。 就是眼前之人，袒护了谋害了江家军三万将士的罪魁祸首。 第246章 不可干政 皇后上前，扶起皇后，牵着她的手往上座走。 同时道：“都起吧。” “朕听闻皇后近日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皇帝眼神温和，一脸关切的看着皇后。 皇后面上带着慈悲又温和的笑，闻言又要起身，“臣妾劳烦陛下挂念，已是好多了。” “那便好。”皇帝点了点头。 刚刚起身的宋芙此刻忍不住看向程钰，眼带询问。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来了？ “定王世子妃。” 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宋芙猛地抬眸朝着上方看去，“陛下，臣妇在。” 她回话时，双手在袖子里攥成拳。 纵然知晓克制，可胸膛里却好似还是有怒火在跳动。 就是眼前之人，袒护了谋害了江家军三万将士的罪魁祸首。 —— 就因为那罪魁祸首是皇帝的儿子。 可皇帝的儿子是人，江家军的三万将士，哪一个没有父母呢？ “朕听闻你医术了得，你可为皇后瞧了？” 皇帝看着宋芙，面上带笑，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 宋芙垂下眼睑，收敛思绪，道：“回陛下的话，臣妇今日进宫正为此事。” “哦？”皇帝又是一笑，赞许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 这话自然恰当。 皇后是程钰嫡亲的舅母，自也是宋芙的舅母。 “那你说说，皇后身体如何？” 宋芙道：“今日天气骤凉，邪风入体，臣妇已开了药，皇后娘娘休养一阵便可。” 这话自然是胡说。 皇帝却没深究，反而看向皇后，关切道：“既是如此，皇后就该好好休养身体。” “后宫事宜，有赵贵妃看着也出不了什么错。” 皇后低眉顺眼道：“多谢陛下体恤。” 宋芙敏锐瞧见，二公主听到这话，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满脸的嫌弃。 她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身边的人拽了拽。 是七皇子。 几日时间显然没能让七皇子有太巨大的变化，只是整个人从一个乞丐一样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干净的小孩。 二公主被这一拽，错失说话时间，上首的皇帝便已再次开口。 “今日武安侯早朝时，请奏立明昀为太子，此事……皇后怎么看？” 此言一出。 满殿的人纷纷跪下。 皇后温和又难掩虚弱的声音响起，“陛下恕罪，后宫不可干政，臣妾不敢妄言。” —— “呵。” 皇帝轻笑一声，语气似透着几分无奈，伸手将皇后扶起来。 “皇后这是做什么？” “如今凤仪宫里都是自家人，立太子一事虽是国事，却也是家事。” “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皇后已然示弱，皇帝却不放过，似乎非要她说出个答案来。 于皇后而言。 这已是皇帝在表态。 跪在地上的皇后闭了闭眼，正要开口。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陛下，既然陛下说殿内都是自家人，臣妇是否也可斗胆说几句？”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殿中央。 说话的正是跪着的宋芙。 皇后的眼神微有些担心，皇帝眉梢轻挑，似来了兴致，“自然。” 第247章 那就自己拿 二皇子的确是急了。 他急匆匆地就进了赵贵妃所在的景阳宫。 与他的急躁相比，赵贵妃倒是镇定许多，此刻正软软地靠在贵妃榻上。 她身边的侍女正小心地为她染指甲。 “母妃，母妃……” 二皇子刚进殿，便急匆匆地喊了起来。 赵贵妃微微蹙眉，懒懒地抬眸瞧他一眼，“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说着，她侧眸看了殿中的宫女。 宫女极有脸色，沉默地退了出去。 “母妃。” 二皇子上前道：“今日早朝，武安侯那个老匹夫竟然上奏立明昀为太子……” “那老匹夫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二皇子眼里杀意一闪而逝。 “本宫知道。”赵贵妃抬眸看他一眼，道：“你急什么？你父皇不是未准吗？” 闻言，二皇子的心情这才稍好了些。 但他还是道：“父皇是未准，可父皇心里总归是向着老大的。” 他是当真不明白。 为什么母妃被父皇宠爱多年，连带着赵家都因此一跃成为都城的新贵。 可他在父皇跟前，却并没有多大殊荣。 赵贵妃眉梢轻挑，“谁说的？” 二皇子冷笑，“自然是我看出来的。” “母妃，明昀娶的是林家的女儿，可我呢？我想娶阮家的，父皇却不同意。” 赵贵妃抿紧唇。 “老大庸碌无能，毫无主见，任人唯亲……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父皇表面上疼我有什么用？心里还不是想将皇位传给老大。” 父皇是春夏秋冬都想着他了，一应待遇在兄弟里他的确算是最好的。 可那又如何？ 他只觉得他就像是一只狸奴，一条狗，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当真要紧的东西，譬如皇位，父皇给的还不是老大那个没用的窝囊废。 赵贵妃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她缓缓坐直身体，抬手在二皇子身上拍了拍，说：“无妨，晟儿。” “他不给我们，我们便自己拿。” 二皇子这才笑了。 他看着赵贵妃，道：“母妃，您最疼我了，您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赵贵妃点头，“自然。”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更盛，道：“母妃，如今六宫事务都是您在掌管。” “我想请您帮我安排一件事……” …… 定王府。 程钰刚回到定王府，就收到消息匆匆离开，看那瞬间变得凝重的表情，宋芙就能猜到事情怕是不简单。 但既然程钰没提，她便也没越界去问。 反正程钰也有他要做的事。 宋芙回了明心院。 又悄悄去了暗牢。 江争如今还顶着秦子宣的身份，自然不会时刻都在这边。 小舅舅在。 他正忙碌地为江照处理身上的伤。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一边处理一边道：“白日里阿照醒了一次，又挣扎出一身伤痕。” 小舅舅的话里难掩心疼，“今日瞧模样，像是蛊虫作祟，疼得不行。” 便是他将人弄晕了，又很快被痛醒。 如此反复。 小舅舅今日也是手段百出。 宋芙默默地走到小舅舅身边，蹲下身拧干热毛巾，擦去江照额头的汗。 她靠近江照，才瞧见他的呼吸有多微弱，他面色惨白，便连昏迷着都还皱着眉。 “阿芙。” 小舅舅低下头颅，声音难掩自责。 “我这个做舅舅的，当真是没用！” 若是他再厉害一些……就能治好江照，治好江争，不让他们承受如今这般非人的苦楚。 江照失去记忆，被人当做奴隶一般的训养了三年，做尽肮脏之事，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自然不必提。 江争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小舅舅作为神医弟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才秋末，江争就已需要火盆，离不开大氅，身体脆弱得就像漏风的筛子。 经不起半点风雨。 江争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过一遍。 为了变成秦子宣，他将从前属于“江争”的特征，都一一祛除。 宋芙转眸，看向小舅舅。 “是挺没用的。” 江靖：“……” 他面上表情微僵，看向宋芙，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芙怎么不按套路来？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他吗？ 好家伙，这直接往他心上扎刀子。 宋芙继续道：“到了这个时候，小舅舅你不想着如何报仇，竟然还有心情自责。” “不是没用是什么？” 江靖被说得哑口无言。 方才心里的那些自责也霎时消失了大半。 阿芙说的是，到了现在，自责是最无用的。 虽然，他还是觉得他有点没用。 小舅舅因着是不被陛下准许离开神医谷的，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去活动，毕竟他这一头白发也实在耀眼。 所以宋芙一边与他一道处理江照身上的伤口，一边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最后道：“想来明晟受到的刺激不轻，接下来兴许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等。” 明晟便是二皇子的名字。 江靖点了点头。 旋即又有些不甘心地问：“就没什么我能做的吗？” 宋芙指向江照。 “有啊，治好他。” 术业有专攻，这对小舅舅来说是绝对的专业对口。 江靖：“……” 他看着宋芙道：“阿芙，在医术一道上，你比我有天赋。” 这是他师傅，也就是神医说的。 他知道师傅那些年有多想收阿芙做弟子。 宋芙摇头，“小舅舅，很多时候只有天赋没用的。” “比起我，学医是你真正热爱的东西，你不只有天赋，你还付出了许多努力。” “当初武安侯夫人中的芳菲尽我不就解决不了吗？还是找得你。” “我和程钰已经在查明晟身边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被下了母蛊的人。” “到时候，还需要小舅舅你出手，来引出蛊虫。” 江靖听到这，顿时想到了什么，立刻眼带警告地看着宋芙。 “说起这个，宋芙，我可要警告你，日后不准轻易为了旁人伤害自己！” 江靖表情严肃。 宋芙只得点头，“好好好，我都听小舅舅的。” 江靖哼了两声，面带冷笑，显然不信。 第248章 阿芙，亲亲 宋芙也没办法。 她都是为了救人，逼不得已。 她幼时在神医谷时，曾出过一次事，神医倾尽全力救了她，用了神医谷世代传承的至宝。 自那以后，她的血也就有了些特殊的药力。 这也是她先前为程钰引出蛊虫时，用她的血做引的原因。 而上次让武安侯与武安侯夫人去神医谷时，她给的那个绝密小瓷瓶里，装着的也是她的血。 她相信程钰已经看出端倪。 毕竟那次程钰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手腕。 但程钰从不曾问过一句，更没有对外宣扬。 见江靖这样的表情，宋芙无言以对，只得沉默地处理伤口。 江靖看她这一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状态，气得翻了个白眼。 …… 书房。 程钰坐在房中，面前除了剑影剑光之外，还跪着剑十三与另外一个人。 剑九。 他的暗卫三十六个，除剑影剑光之外，全部用剑加数字命名。 而三年前的藏锋谷一战，他身边的暗卫几乎覆灭大半，如今许多都是新补上的。 但剑九，却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老人，是第一批跟在他身边的人，在他的暗卫里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 此刻剑九正跪在地上，抿唇不语。 程钰坐在轮椅上，就那么看着他。 书房里安静许久。 剑影忽地上前，一脚踹在剑九身上，声音暴怒，“为什么？” 剑九被踹得身体一歪，又很快跪好，仍是抿唇不言。 剑影双眼泛红，蹲在剑九面前，双手攥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质问：“老子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世子！” “为什么？” 剑影是重感情的人，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能托付性命的兄弟里有叛徒。 剑九这才看他，道：“背叛就是背叛，没有为什么。” “无论世子如何处置，属下心甘情愿。” “艹！” 剑影怒骂出声，动作利索地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剑，“我杀了你！”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 动手之人却是剑光。 剑光出手，挡下了剑影的剑。 “剑光，你让开！”剑影狂怒，“难道你还要包庇这个叛徒不成？” 剑光抿唇，却是抬眸看向程钰。 世子还没发话。 程钰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先带下去。” 至于怎么处理，他暂时还没想好。 “世子……” 剑影有些不甘。 剑光却已然听从命令，拎起剑九。 剑九很顺从，刚被拎着起身，又回头看程钰，道：“世子，是剑九对不住您。” 剑九早已被束缚住，自然也没了自尽的本事。 他被带走，书房内安静下来。 程钰看向剑影与剑十三，道：“去忙吧。” 他没问剑九幕后之人是谁。 能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并不多。 …… 宋芙与小舅舅一道处理了江照的伤势，便就离开了暗牢，回了明心院。 今天宫里宫外的跑了，也是挺累的。 她用过晚膳，洗漱之后便关灯歇下。 夜里。 宋芙忽然醒了。 屋里进了人。 宋芙身体紧绷。 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人已走到了她床边。 除了浓重的酒味之外，还有熟悉的草药气息。 “程钰？” 宋芙嗅到熟悉的味道，喊了一声。 她坐起身。 与此同时，程钰已坐在了她床边，听到她的声音，动作有些僵硬缓慢地抬眸看她。 他的眼睛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少了一贯的冰冷，此刻倒是湿漉漉的，如迷路的小鹿。 宋芙的心好似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下，而后跳动的速度不由加快。 程钰似是喝了许多酒，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酒气。 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所以呼吸尽数落在宋芙脸颊，她恍惚间只觉得她好似也醉了。 “阿芙。” 程钰出声。 声音好似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听得人耳朵都酥了。 宋芙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下。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直到触碰到程钰柔软而带着凉意的唇，她便觉得……她好似也醉了。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吻。 对彼此的唇都算得上熟悉。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这个吻从一开始便格外激烈。 呼吸变得急促，空气开始升温。 “阿芙，阿芙……” 程钰呢喃，叫着她的名字，抱着她的力气很紧，好似要将她揉入骨血中一般。 他的吻逐渐向下。 似乎男子在这种事上总能无师自通。 意乱情迷中，宋芙觉得肩头微凉，这才发现她的亵衣不知何时已然滑落。 程钰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握住她的肩。 宋芙的心情忽然有点紧张。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 她正犹豫要不要推开程钰。 却忽地身上一沉，她整个人被压倒在床上，然后……没了动静。 程钰的呼吸变得平静。 他醉了。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 费力地将程钰从她身上挪开，拉好衣裳，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宋芙想到刚刚的吻，起身走到桌边喝了一碗凉茶。 回到床上辗转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翌日，一早。 宋芙刚醒，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她整个人都好似被人揽在怀里，腰间一只大手。 她一睁眼，就看见程钰的俊脸。 睡着的他也是很好看的。 下一秒。 程钰也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 宋芙吓了一跳，脸顿时一红。 程钰看着宋芙，眼神微凝，而后眼神缓缓下移，眼神变得晦暗。 宋芙也顺着垂眸。 一时有些不解他在看什么。 她的亵衣可是穿得好好的。 宋芙自然没瞧见，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乃至于没被衣裳掩到的锁骨处，全是昨晚程钰留下的痕迹。 暧昧极了。 宋芙喉咙滚动了下，稍微有些心虚，毕竟昨晚程钰是喝醉了，她却是清醒的。 “咳。” 她轻咳一声，率先坐了起来，“那个……” 程钰同样起身。 他衣裳昨日被宋芙扒开，此刻一坐起来，胸肌腹肌赫然入目。 宋芙脸颊涨红，猛地抬手捂住眼。 美色误人啊。 程钰：“……” 他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拉着宋芙的手放下，看着她道：“阿芙。” “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第249章 没有野男人 什，什么。 宋芙懵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秋日的晨光从窗户洒落进来，好似为他覆上一层蒙蒙辉光。 他漆黑如墨的眸紧盯着她，眼里似带着期待与忐忑是。 耳尖泛红，薄唇紧抿，握着她手的大掌也无意识地收紧。 他好像……在紧张。 宋芙一时忘了回答。 她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在做梦吗？ 她的沉默，让程钰眼里的期待渐渐暗淡。 宋芙终于出声，“为什么？” 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眼神与表情却称得上冷静，“程钰，提和离的人是你。” “如今说不和离的也是你，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由你的心情与喜好决定吗？程钰，如果你非要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不好。” 她说完，直接起身，说：“昨夜你睡着了，我们没有圆房。” 顿了顿，又转头看他，“纵然昨夜我们圆房了，我的答案也不会变。” 她承认，她对程钰是有些心动，昨夜险些擦枪走火的意乱情迷，程钰是醉了，她却是清醒的。 所以程钰现在说这些话是为什么？ 是觉得两人已经圆房，所以想要对她负责吗？ 大可不必。 程钰坐在床上，许久没动。 他是聪明人。 他知道宋芙刚才的话不仅仅是要他说一句什么空话。 她说得对。 他们的关系里，他不曾尊重过她的意思。 她曾说过，若有什么苦衷，大家敞开了说共同度过，他选择缄默不言。 那到如今他想挽回宋芙时，自然也不能将那些事再当做理由。 那太无耻了。 但他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卑劣的窃喜，还好，还好陛下没准许他们和离。 宋芙的心情也是万分复杂，她走到窗边支起窗户。 秋日早晨的冷风吹进来，让她脸上心上的温度下降了些。 她看向程钰，道：“一会儿棋雨她们就要来了，你该走了。” 程钰：“……” 这怎么搞得他跟见不得人似的？ 但程钰也知道，他昨夜没来，若现在不悄悄离开反而大张旗鼓地从主院走，只会让人怀疑。 毕竟他轮椅没来。 宋芙一直到梳妆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程钰会觉得他们已经圆房。 实在是…… 她看着菱花镜里照出来的自己的模样。 脖颈锁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再往下……被掩藏在亵衣里，引人遐思。 只看这些痕迹，便可联想到昨夜有多狂野。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吓了一大跳，两人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别担心。” 宋芙抬眸看了两人一眼，道：“没有野男人。” 呼…… 宋芙听到了两人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旋即棋雨忍不住问：“世子妃，您与世子……可是圆房了？” 宋芙瞄她一眼。 棋雨脸蛋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眸里全是好奇。 她心情不甚好，懒散道：“不如你去问程钰？” 棋雨的脸顿时煞白，不敢再多言。 老老实实的按照宋芙的交代，用细腻的粉抹在脖颈上，遮去了暧昧的痕迹。 因着小舅舅在府中，所以早膳宋芙也选在了暗牢与小舅舅一道用。 正好也要看江照的情况。 她到的时候，程钰也刚好到。 夫妻俩在暗牢相遇，眼神在一瞬间的交错之后，默契的各自别开。 然后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江照所在的地方。 暗牢里烛火通明，江靖似乎才醒，此刻打着哈欠，“你们夫妻俩来得倒是早。” 宋芙微垂眼睑，沉默不言。 程钰咳了一声，道：“小舅舅。” 这一声倒是叫江靖清醒过来，这才想起眼前人已经与宋芙提了和离。 当即摆了摆手道：“世子注意言辞，你们都要和离了，我还算哪门子的小舅舅？” 很好。 这一句话顿时让暗牢里的氛围再次变得尴尬。 江靖有时候就是有一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睿智。 程钰心里苦。 但也没办法，这是他自己种的因，苦果自然该是他的，他咳了一声，没提和离的事。 只义正辞严地说：“一日是小舅舅，终身是小舅舅。” 从前他是不肯管与他一般年纪的江靖叫小舅舅的，毕竟小时候还一块儿玩耍过。 如今倒是叫得心甘情愿。 “呵呵。” 江靖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走到桌边坐下，“阿芙，快来用膳。” 宋芙坐下，瞧见小舅舅一脸的疲惫，顿时心里有了数。 “大表兄昨夜又发作了？” 她拧眉询问，声音有些沉重。 这很难看不出来，江靖眼底的黑眼圈都快有他眼睛大了。 “嗯。” 提及此事，江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他郁闷地捏起一个水晶饺丢进嘴里。 “阿照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阿芙，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江靖的话没说完，眼睛已是红了。 宋芙知道他担心什么，眼下必须尽快寻到母蛊在谁身上，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解决江照的危机。 顿了顿，宋芙又问：“小舅舅，若是用上那种药呢？你觉得是否能延缓大表兄的情况？” 此言一出，程钰与江靖的表情都变得十分难看。 只是宋芙看着自家小舅舅，并没有发现程钰的异样。 江靖沉默许久，才沉声道：“阿芙，那种药并非万能……” “小舅舅。”宋芙皱眉，“你只说有没有用。” “若是你也不知道，实在没法子的时候我们可以试试。” 江靖没办法，只得道：“应当有用，但用处不大，至多能延缓些时间，且……”对宋芙伤害巨大。 他说到这，看了一眼程钰的方向，又默默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程钰还在这，有些话不能说。 没错。 宋芙一开口，江靖知晓她说的是她的血。 宋芙已然长出一口气，“无妨，有用就好。” 叮—— 有些清脆的声音响起。 宋芙和江靖同时看过去。 却是程钰放下手里的筷子，一个从小教养极好的人，却在用膳时发出了声音。 可见心绪不平。 程钰沉着一张脸，道：“明晟身边的人已经调查清楚，嫌疑最重的便是那两人。” 第250章 无脑美人 程钰一开口，宋芙便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人。 二皇子府的管家与那位素月姑娘。 二皇子府除了这两人，其余不少人都在这些年陆续换过，只有这两人是陪伴他最久的。 宋芙的表情微有些凝重，道：“那两人几乎不出二皇子府。” 而想要去二皇子府抓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武艺高强之人…… 实在太难了。 二皇子府守卫森严，若是一个不慎，不仅会打草惊蛇，怕是还会触怒陛下，连累程钰。 毕竟程钰还是夤夜司的司正。 程钰点头，道：“直闯二皇子府肯定不行。” “我们只能……引蛇出洞。” 想法是这么个想法，可要做出具体的计划却没这样简单。 那管家呆在二皇子身边多年，必不可能是简单人物，而且这些时日江照的失踪必定已经引起二皇子的注意。 江照无缘无故不会刺杀宋芙，必是得了指使。 宋芙沉声道：“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二皇子已经知道，大表兄在我们手里。” “若是这样，难度只会更高。”江靖也有些头大。 程钰道：“若是如此，那只怕此刻他们正等着我们出手。” 在这种时候，以静制动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们没得选。 江照命在旦夕，若要救他，便必须要尽快动手。 毫无疑问，这是死局。 因着讨论了这件事，一顿早膳三人都用得心不在焉。 程钰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早膳后便很快离开。 宋芙则是要去一趟阮家。 一则，上次说好隔天去看阮瑜的，却被她耽搁至今。 二则，也是有今日这些消息要与二表兄互通。 可宋芙到了阮家才发现，今日的阮家格外热闹。 一架华丽的马车停在阮家门前，阮家的管家带着下人们候在两侧。 便连阮瑜与秦子宣，都亲自出门迎接。 宋芙微微蹙眉，动作利索地下了马车，走到阮瑜身边，“阮姐姐。” 阮瑜看着比前些日子憔悴不少，此刻对着宋芙轻轻颔首，低声道：“是阿瑾到了。” 阮瑾？ 宋芙都气笑了。 距离上次阮瑜说阮家决定换人嫁给二皇子才过去多久？阮瑾就到了都城？ 这么快的速度，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既然不是，那就只能证明一点，阮瑾早就起程往都城来了。 但这个消息阮姐姐却不知道。 宋芙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而马车上的阮瑾似乎终于摆够了排场，马车门终于被打开。 一个华丽美艳的姑娘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阮瑾一身红色明艳张扬，妆容精致，头上饰物精巧繁重，瞧着没有半分舟车劳顿的辛苦。 她聘聘婷婷的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手里捏着一柄玉骨扇，一笑起来，眼眸弯弯。 是极好看的。 “大姐姐。” 阮瑾上前，十分敷衍地行了一礼，又瞧了一眼宋芙，眼神懒懒，“宋姐姐。” “我在边城都听闻你即将和离的消息，不知几时和离啊？要我说，这女子就是当自尊自爱，既然人家都瞧不上你，何苦巴巴地不肯放手呢。” 阮瑾主打的就是一个胆大。 直接舞到正主面前。 阮瑜微微蹙眉，正要说话。 “几年不见，阮瑾妹妹……” 宋芙说到这，上下打量了下阮瑾。 阮瑾心里轻哼一声，却是微扬下巴，等着宋芙的夸赞，几年不见，她自是更美了！ 宋芙轻笑一声，将话说完，“怕是将脑子都换了美貌吧？” 阮瑜不禁莞尔，又强忍笑意，嗔了宋芙一眼。 阮瑾轻咬下唇，表情变幻不定，似乎在思考宋芙这究竟是夸她还是骂她。 好一会儿，阮瑾才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没瞎。” 宋芙：“……” 阮瑾说完，又看见站在阮瑜身边的另一个人。 这一看，她顿时花容失色。 “啊——江争！”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不是死了吗？” “娘亲，救命！” “……” 阮瑾接连退后几步，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将人耳朵震聋。 幸而她的侍女反应极快，将她扶住，才没叫阮瑾当众出丑。 “阿瑾！” 阮瑜蹙眉，出言指责，“你胡说什么？这位是秦公子。” 秦子宣抱拳作揖，“秦子宣见过阮二小姐。” 秦子宣的声音不同于江争。 阮瑾这才稍微恢复了镇定，上下打量秦子宣，然后道：“是，是有些区别。” “江争比你好看些。” 秦子宣：“……” 阮瑾总有叫人无语的能力。 阮瑜只得道：“先进屋吧。”再在外头待下去，怕是阮家这点事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一行人进了屋。 阮瑾坐下。 看了看阮瑜，又看看秦子宣，啧了一声。 “大姐姐，你就为了这么个人，舍弃二皇子妃的尊荣？” 阮瑜面颊微红。 “阿瑾，休要胡说！” 阮瑾轻哼一声，“我哪个字说错了吗？我可是听说这个秦公子一穷二白，家境贫寒就算了，身子还弱……” 阮瑾当着秦子宣的面，说出来的话也半点没掩饰她的嫌弃。 阮瑜已面有怒色，可不等阮瑜开口，她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也算你有自知之明，自知你配不上二殿下。” 她微扬下巴，姿态娇矜，“二殿下性情温和，身份尊贵，丰神俊朗，也只有我这样的第一美人才配得上。” 宋芙一时不知该不该骂。 多年不见，阮瑾依旧是脑子空空啊。 秦子宣话接得很及时，“二小姐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阿瑜并没有配不上二皇子。”秦子宣道：“阿瑜美貌温和，至纯至善，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阮瑾一愣，看了看她自己，又看了看阮瑜，不可置信地问秦子宣，“美貌？” 再美貌，能有她美貌？ 秦子宣点头，“于我眼中，世上女子我能瞧见的只有阿瑜。” 他不做比较。 因为世上这么多人，他只得看得见阮瑜。 阮瑾气笑了，“你瞎吧！” “阮瑾！” 阮瑜也起了身，一脸愤怒地看着阮瑾，“立刻向秦公子道歉！” 阮瑾翻了个白眼，“阮瑜你疯了吧！” 第251章 钓鱼 阮瑾的态度不可谓不嚣张，她素来就是被宠坏了的。 阮瑜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你说若是二皇子知道你嚣张跋扈，口出恶言，还会不会娶你？” 阮瑾面色一变，猛地起身，“你敢！” “阮瑜，我才是你妹妹，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我，你……” “道歉。”阮瑜油盐不进，再次重复她的要求。 宋芙觉得此刻的阮瑾就像个被气成球的小河豚。 “对不起。”阮瑾十分敷衍的对秦子宣说了一句话，然后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老实讲。 三人对阮瑾都算熟悉，所以阮瑾的种种反应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倒还不算离谱。 甚至有时候阮瑾还显得有几分可爱。 所以她刚走。 宋芙便摇头道：“跳火坑还跳这么开心……” 还挺可惜。 阮瑜也是眉头微皱，显然也有些担心，“怕是我说话她不会听。” 就阮瑾那性子。 阮瑜要是劝她别嫁二皇子，必会适得其反，闹的阮瑾非二皇子不嫁。 当然，这并不代表反其道而行之就会有效。 若是阮瑜说二皇子是个好人，阮瑾必会警告阮瑜少打二皇子的心思，然后美滋滋的觉得只有她才配做二皇子妃。 这就是阮瑾的性子。 宋芙道：“她能听才怪。” 秦子宣闻言，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若有所指道：“既然如此，就别给她机会。” 他说话时，与宋芙对视一眼。 兄妹俩默契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皇子大婚，怎么也要筹备个一年半载的，既然阮瑾这边的路子走不通。 那就早些解决二皇子。 阮瑜虽然不知道三年前事情的真相，但看这兄妹俩摩拳擦掌的样子，心里也能猜出一二。 她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心。 看着两人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有。” 宋芙一口应下，看向阮瑜，“阮姐姐，我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阮瑜微垂眼睑，认真道：“阿芙放心，我已给父兄去了信。” 她并不是愚孝之人。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好。” 她不想让阮瑜参与进复仇的事，但阮瑜也不能和二皇子扯上关系。 几人刚聊了几句，管家便又一脸难色的跑了过来，“大小姐，二小姐那边……” 阮瑾刚刚离开花厅，自然是去了她的院子。 阮瑜知道阮家将与二皇子的婚事换了人，便吩咐府中下人收拾阮瑾的住处。 可阮瑾来的实在太快，许多东西都尚未归置妥当。 今日又匆匆布置。 阮瑾对此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处处挑刺，什么都要最好的。 阮瑜听的一阵头疼，最后只道：“都依她。” 管家一脸沉重的出了门，于他而言，这绝不是一个好差事。 宋芙听的直皱眉，道：“阮姐姐，你莫要太惯着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阮瑾就是不能太顺着。 阮瑜轻轻摇头，道：“我等着她去告状。” 告状？ 宋芙看阮瑜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阮姐姐心里自由打算，便没再问。 第252章 世子妃孝顺 宋芙这话说的颇有些骄傲。 “呵。” 身侧有低笑声传来。 宋芙不用想就知道，是程钰。 他武功高强，对于宋芙和棋雨这样的碎碎念自然听得清楚。 宋芙转眸，瞧他一眼。 程钰是极识时务的，对上她的眼神，立刻认真道：“世子妃所言甚是。” 宋芙这才收回视线。 两人没再多聊，因为柳氏已经走了过来，再聊不方便。 “世子，世子妃。” 柳氏瞧着模样很有些憔悴，看起来近些时日吃了不少苦头。 服软示弱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练。 她身为长辈，此刻在定王府门前便要屈膝行礼。 都找上门了，竟还想着要坑宋芙。 她刚有动作。 就被棋云按住。 宋芙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氏，上下打量了下，“柳姨娘这是做什么？” 柳氏刚刚弯下的膝盖被棋云按住，此刻上也不行下也不行，身体僵硬着反而难受。 “大小姐。”她很快回过神来，僵着脸说：“求大小姐怜悯，让我见见茵茵。” 宋芙看向一边的管家。 管家连忙上前解释，“世子妃明鉴，并非属下不准，实是二夫人不愿见。” 宋芙眉梢轻挑，“柳姨娘可听见了？” 这话管家自然早就说过。 是柳氏不肯就这样离去，她上次为了虚无缥缈的运道之说，连着要了宋茵三日的心头血。 如今事情过去，知晓那根本就是骗她的，她顿时对宋茵充满了歉疚。 并且理所当然的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到了那骗子身上。 都是那骗子骗人，才害的她伤害了宋茵。 柳氏要哭不哭的看着宋芙，哀声道：“大小姐，你是王府世子妃，是王府的女主子。” 柳氏没直说，言辞间在暗示，管家的说辞是宋芙授意。 宋芙笑了。 她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不错。” “不过可不是让柳姨娘放的宋茵心头血啊。”宋芙面上笑容灿烂，“不是柳姨娘先抛弃的宋茵吗？” “怎的如今又这般惺惺作态？” 宋芙很是认真的询问。 柳氏表情僵住，眼神呆滞，一脸难堪。 宋芙会知道这件事不奇怪，毕竟上次那骗子说这些的时候，宋芙也在。 柳氏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身边的张妈妈忙扶住她。 宋芙说完，还是道：“柳姨娘随我进来吧。”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跟柳氏说。 柳氏顾不上别的，忙跟着进了定王府，一进王府，她便熟门熟路的要朝着问心堂的方向走去。 想要先去看宋茵。 “柳姨娘。”宋芙出声叫住她，“准你进府的人是我。” 而她叫她进府，可不是为了让她与宋茵叙旧的。 柳氏脚步一顿，往前的路被王府下人挡住。 柳氏微沉下脸，看着宋芙的眼里闪过阴鸷晦暗的光，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柔弱。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程钰，道：“世子，我家大小姐性子……自小如此，倒是辛苦世子了。” 阮瑜对宋芙温和一笑，卖了个关子，“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刚用过午膳。 阮家的门房便报，定王世子来接世子妃了。 阮瑜和秦子宣同时看向宋芙。 不过一个面带笑意，一个面色黑沉。 从前秦子宣在宋芙面前还需忍着真实想法，但如今身份暴露，便就没再掩饰。 平时看程钰也就算了。 但程钰以宋芙夫君身份出现时，他自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宋芙起身道：“阮姐姐，秦公子，我先告辞。” “我送你。” 宋芙没耽误。 上了马车就让启程。 速度快的程钰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样着急？ “世子妃，人果然出来了。”棋雨的声音响起，宋芙撩起车帘向着身后的阮家大门前看去。 果真一身红衣的阮瑾匆匆出门，此刻正气恼的跺脚，似乎与阮瑜争执什么。 程钰也凑了过来，问：“怕她？” “不是怕。”宋芙一本正经道：“是麻烦。” “呵。” 程钰低笑一声。 笑声喑哑，听的人耳朵一热。 尤其是……今早上程钰与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宋芙虽然拒绝了，可面对这个男人时，终究比从前多了几分不自在。 “咳。” 宋芙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看向程钰。 “世子过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程钰面上的笑意微敛，点头道：“钓鱼。” 宋芙迅速领会他的意思。 当即微微坐直身体，眼含期待的看着程钰，等着他的下文。 宋芙的眼神亮晶晶的。 程钰微怔。 很快回过神，道：“文光。” 文光在他们手里。 比起江照，二皇子怕是更担心文光的情况。 江照被蛊毒所控制，文光却没有。 少了文光，二皇子也就少了蛊毒来源。 “侯爷说，最近一直有人在武安侯府周围打探消息，应当都是二皇子的人，为的就是寻找文光。” 但是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武安侯就将侯府守卫的十分严密，便是二皇子的人各种想办法，都没能轻易探出消息。 “找了这些时日，也该给他们一些甜头了。” …… 宋芙被程钰接回定王府。 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了熟悉的马车。 宋家的马车。 宋芙一下恍然。 她这几日忙着表兄和皇后的事，倒是把宋家人给忘了。 宋家人被拦在王府外，没能进门。 看见程钰和宋芙的马车。 宋家马车上立刻下来一个人，正是柳氏。 一段时间不见。 柳氏再没了先前丰腴美艳的娇弱模样，她显然被宋芙的毒折磨的不轻。 身形瘦弱，面色蜡黄惨白。 此刻双眼含泪，盈盈看着宋芙时，也没了从前的弱柳扶风之态。 甚至还有点辣眼睛。 棋云低声在宋芙耳边说：“世子妃，您上次吩咐奴婢安排的人都已送到。” “如今老爷身边有了新人，柳姨娘在府中日子很是不好过。” 没错。 她先前就让棋云找人，然后送到宋修齐身边。 宋芙唇角微勾，“谁让我孝顺呢？” 程钰抬眸瞧她。 一脸骄傲，“世子妃极好，甚得我心。” 柳氏：“……” 她脸上的笑愈发勉强，实在说不出什么。 宋芙看向程钰，道：“世子还有要事，不如先去忙吧。” 程钰很快带着人离开。 柳氏只带了张妈妈一人进门，棋雨很上道的将人拉走，只留下棋云护卫在宋芙身侧。 这是要说悄悄话的节奏。 但宋芙没带柳氏去明心院。 主要是柳氏不配，进门怕是脏了她的明心院。 宋芙看着形销骨立，被疼痛折磨的不轻的柳氏，道：“柳姨娘近来时常头痛欲裂吧？” 柳氏微怔，瞬间变得激动，“你，是你！” 她气的胸口在不断起伏，气恼的看着宋芙，道：“是你害我！” 她说着，还想扑向宋芙—— 棋云上前一步，直接按住柳氏。 柳氏瞬间动弹不得，连带着她的激动此刻都显得有些滑稽。 “柳姨娘说什么呢。”宋芙嗔她一眼，“我怎么会害姨娘？” 柳氏自是不信。 仍旧凶神恶煞的瞪着宋芙，“是你，贱人，你竟敢害我！” 宋芙抿唇莞尔。 “没有证据的话，柳姨娘可莫要乱说。” “我今日寻你，可是为了救你哦。”宋芙巧笑嫣然的看着柳氏。 柳氏动作一滞，紧咬下唇，对宋芙这话表示很怀疑。 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都城内外，宫廷御医，能找的人她都找过了，上次还寻了神棍呢。 却没有一个人看出端倪。 现在想来，也只有神医谷的那个余孽，宋芙的小舅舅才有此本事！ 她素来是个理智的人。 很快便咽下屈辱，看着宋芙，“大小姐想要什么？” 不错。 上道。 宋芙对柳氏的反应很满意。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柳氏。 柳氏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接过，她面带怀疑的看着宋芙，等着下文。 她自然不信，宋芙给她的药是解药。 宋芙绝没这么好心。 “这里面的东西一旦服下，便会如你现在的情况一般。”宋芙说到这，柳氏险些将手中的东西摔了。 宋芙瞪她一眼，“抓牢些。” “这药只此一份，若是摔了可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哦。” 柳氏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药瓶，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做什么……” “不不不。”宋芙笑看着她，“不是我要做什么，是你要做什么。” 宋芙面上带笑，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柳氏，如旋涡一般，让人沉沦。 “只要柳姨娘你让我满意，兴许我可以救你呢。” 宋芙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过，这药只此一份，若是柳姨娘行差踏错，这日后……” 宋芙但笑不语，言尽于此，施施然转身离开。 柳氏稍一思索，很快便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她瞳孔瞪大，看着宋芙道：“他可是你父亲，你竟如此狠心？” 她此刻真觉心凉，连身子都轻轻颤抖起来。 看着宋芙的背影，她恍如看见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不。 又像是从地狱爬上来复仇的厉鬼。 宋芙，宋芙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253章 黏人的夫君 宋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氏。 面带诧异，“柳姨娘说什么呢。” 宋芙笑了笑，施施然离开。 柳氏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秋日下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却觉察不出丝毫温度。 柳氏在原地愣了片刻，很快转身离开定王府。 甚至连宋茵都没再去看。 看着她的背影。 棋雨忍不住问：“世子妃，柳氏若是将一切都说了呢？” 宋芙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道：“她不会有机会的。” 要不她费尽心思的为宋修齐寻几个妾室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离间这两人。 她大可直接给两人下毒药死两人。 但那太轻松了。 让他们无知无觉清清白白的死去，实在是对他们的恩赐。 他们怎么配呢？ 当晚。 便有宋家来人。 来的是张妈妈。 宋芙亲自见了她，却没想到张妈妈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大小姐，夫人命老奴问您一句。” “您今日所言可真？当真能有解药？” 宋芙愣了下，旋即笑开。 她当真没想到，柳氏比她预料的还要更狠些。 她原以为，柳氏多少要犹豫一下，或者寻大夫悄悄问问那药是什么，可有救。 毕竟宋修齐可是他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心上人。 可如今看来，柳氏直接越过了那些步骤，询问她解药的事。 看来…… 她的心还是不够狠啊。 “自然作数。” 宋芙唇角微勾。 第二日一早。 棋云便在宋芙耳边说：“世子妃，成了。” “昨夜柳氏温柔小意的请了宋大人到她屋里，将那药下在了酒里。” “宋大人如今已经中毒，头疼了一夜，今日早朝都没去。” 宋芙唇角微勾。 狗咬狗，真是精彩。 宋芙正想着要不要去宋家亲眼看看笑话呢，便听管家来报，宋家来人，说是宋修齐身子不适，请她这个女儿归家瞧瞧。 完全没提宋茵。 宋芙欣然应允。 机会都送到跟前了，她怎能不去？但她也知道，怕是宋家人没安好心。 她刚走到王府门前。 便见程钰刚好被剑影推着出来。 两人在王府门前碰到，对视一眼。 程钰理直气壮道：“听闻宋大人身子不适，我自当去瞧瞧。” 瞧笑话的瞧。 他知晓宋芙不喜欢宋修齐，自然不会讨嫌的上赶着喊什么岳父。 毕竟凭他的身份，喊岳父大人是给面子，不喊也很正常。 宋芙：“……” 程钰好像有些黏人了。 但他都这样说了，宋芙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道：“走吧。” 她虽然不怕宋修齐。 但有程钰在，事情无疑会简单一些。 两人同乘马车。 宋芙想了想，忽然对程钰道：“是我干的。” 程钰有些诧异的抬眸，看见她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定王府的事，没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宋芙愣了下，犹豫片刻，说：“你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呵。” 程钰轻笑一声，看着她。 “阿芙，你是不是忘了我另一个身份？” 夤夜司司正。 都城人尽皆知的心狠手辣之人，可止小儿夜啼。 比起他来，宋芙这点顶多就是小打小闹。 “若真要比这个，也当是我担心阿芙嫌我才是。”程钰这般道。 宋芙一下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好像有点过分暧昧了。 她咳了一声。 “程钰，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个好人。” 程钰点头，“我也不是。” “咱俩绝配。” 宋芙只觉她在对牛弹琴。 她无语的瞧了程钰一眼，闭嘴不再说话。 好在马车很快就到了宋家。 宋家的管家早就在门外等着，此刻连忙上前，“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瞧见程钰，管家的声音有些僵硬的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恭敬行礼，“见过定王世子。” 程钰懒懒掀起眼帘，嗯了一声，被人簇拥着进了宋家大门。 管家走到宋芙身边，低声说：“大小姐，老爷突发恶疾，身子不适，您快去瞧瞧老爷吧。” 宋芙迅速明白了宋修齐的意思。 这是要她给他治病？ 不怕治死他？ 宋芙想笑，可毕竟病的是她的生父，此处又有这么多下人瞧着。 她还是忍住了。 “可请了大夫？有病就得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个三长两短，宋家可怎么办啊？”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 管家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请了请了，已请了大夫。” “可大夫也不知道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您毕竟是随着神医学过一些时日医术的，又是神医所说的天赋极佳之人。” “若您能亲自为老爷瞧瞧，老爷必能转危为安！” 好大一顶高帽子啊。 宋芙心中冷笑。 都到了这个时候，宋修齐还不忘给她挖坑。 将她吹捧的这般厉害，若她无能为力，倒显得她不尽心似的。 宋芙正要说话，程钰已道：“世子妃更擅妇科，这一点都城人尽皆知。” 他看向剑影，道：“取我令牌，去请宫中太医。” 管家笑的有些勉强。 太医自是请了的。 宋修齐的身份，身体不适请个太医自是没问题。 剑影立刻吩咐人去请太医。 程钰和宋芙等人这才往宋修齐的屋子走去，去看他的情况。 宋修齐正在书房坐着。 此刻他的状况倒是还好，只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憔悴。 毕竟昨夜头疼了一晚上，憔悴是理所当然的。 见礼之后，宋芙为宋修齐诊脉。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没多久，宋芙收回手，“脉象正常，身体很健康。” 宋修齐自然知道。 今晨请来的大夫乃至于宫里的太医，都是这样说的。 可他昨晚的疼痛不是假象。 他现在回想起那样的疼痛都还心有余悸，身体忍不住发抖。 他灼灼盯着宋芙，眼里满是探究，“当真吗？” 宋芙当真是以为他不知道，前些时日柳氏也是这样的症状吗？ 昨日他去了柳氏那一趟，晚上就开始莫名疼痛。 而柳氏昨日白天，去了定王府，单独见过宋芙。 宋芙不闪不避，扬起一个笑，“当真呢。” 第254章 欺负老实人 宋修齐努力让他的表情显得温和，慈爱。 “阿芙。” “你是我女儿，我们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好可笑啊。 “是呢。” 宋芙点头，面上带笑，然后不为所动。 “从前那些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明事理，亏欠了你……” 宋芙打断宋修齐的话，认真看着他，“哦？哪里亏欠了我？” 宋修齐一噎。 又与宋芙说了几句好话，看宋芙仍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险些气炸。 好在这时，管家又匆匆来了。 身后还带着一群人。 不是别人，全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剑影让人传达了程钰的命令，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了。 而且这一路还大肆宣扬。 如今满都城都知道，定王府世子妃纯孝，因为父亲生病，所以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看诊。 这消息传到宋修齐耳朵里，他险些被气吐血。 如今太医正忙着为宋修齐看诊。 宋芙与程钰自然退到了院中。 棋雨低声回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世子妃，打听过了，一早宋大人不痛之后就去了一趟主院。” “柳姨娘没有认这件事，此刻被关起来了。” 宋芙这才知道，为何柳氏今日没出现。 她点了点头，“允诺她的东西，送过去吧。” 是解药。 但如王嬷嬷的解药那样，是一次性的解药。 至于以后怎么样…… 与她何干？ 很快。 书房里的太医们都陆陆续续出了门，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悦。 “世子，世子妃。” “宋大人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偏偏宋修齐非要说昨天就是很痛。 宋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宋家的管家客客气气地将太医们送走。 宋芙也要离开时。 再次被宋修齐叫住。 “阿芙。” 宋修齐看着她，道：“你休书一封，我去神医谷求医。” 宋芙身体一顿，杵在原地，眼神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宋修齐。 她就是在想。 眼前这人的脸皮怎么能这样厚。 众所周知。 神医游历四方，并不在神医谷，如今在神医谷的只有一个人。 神医的弟子，江家当年唯一的幸存者，江靖！ 三年前藏锋谷一案，消息刚传到京城，宋修齐作为江家女婿，第一个站出来痛骂江家，撇清关系。 如今出了事竟还有脸去求江家人？ 脸可真大。 “宋大人怕不是忘了，三年前是宋大人亲口说，与江家一刀两断。” 宋芙的眼神太过直白，宋修齐的面上有一闪而逝的难堪。 但他想到昨晚的疼痛，还是腰板挺直，理直气壮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忠于陛下！江家人有错在先，莫非我还要与他们沆瀣一气不成？” “呵。” 宋芙一声冷笑，眼里尽是讥诮。 宋修齐被这眼神刺激到，恼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身上流着的是宋家的血！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保住小命？” “宋芙，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 宋修齐不知是在说服宋芙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宋芙冷笑一声，“我宁可不是。” 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她是宋修齐的女儿。 宋修齐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恼怒，扬手便要一巴掌落在宋芙脸上。 宋芙反应迅速。 抬手挡住宋修齐甩过来的巴掌。 她甩开宋修齐的手。 眼带讥诮地看着他，“你去找江家人给你治，就不怕被治死吗？” “这不用你管。” 宋修齐对此很有自信。 江靖是江家人，他绝对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 他好歹曾经是江家女婿，对于江家人的性子自认还是很了解的。 宋芙气得眼睛都红了。 太，太不要脸了！ 宋修齐这般肯定，就是知道江靖的品行，知晓江家人个个正直。 因为江靖善良。 他便觉得懦弱可欺。 就在这时，她觉得掌心一暖。 她垂眸看去—— 却是手被程钰握住。 程钰看着宋修齐，道：“既如此，宋大人自便。” “时辰不早，本世子要带着世子妃回府。” 官大一级压死人。 宋芙说这话宋修齐自然不会准许，难保不会发生争执。 传出去于宋芙名声不好。 但这话是程钰说的。 宋修齐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笑着点头，“好。” 程钰与宋芙出了宋家。 宋芙面上的愤怒此刻都收了起来，一脸冷静。 她的确很生气。 但愤怒并没有也不会让她失去理智。 她就是要让宋修齐怀疑，这件事是她做的，就像她明明有更隐蔽的方式将毒药交给柳氏，却选择了那样大张旗鼓的方式一般。 只让柳氏和宋修齐的身体痛苦…… 不够。 完全不够。 除了身体，她还要他们的心和精神都备受煎熬。 马车刚刚起程没多久。 棋云便传来消息，“世子妃，咱们刚走，宋大人就去主院找柳氏了。” 宋芙唇角扬起笑。 他们原本不是很相爱吗？ 她偏要看她们相杀。 宋芙这般想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眼中满是期待。 她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有人紧盯着她。 她顺着视线看去—— 跌入程钰满是赞赏的眼里。 他坐在她对面，此刻单手托腮，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 被他的眼神这样看着。 宋芙心头一跳，一时忘了反应，心跳的速度不由加快。 程钰，真的很好看。 马车里的氛围都因此而有了些许变化，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世子。” 外头忽然传来剑影的声音，“有急报。” 马车内的氛围顿时消弭于无形，程钰冷声道：“进来。” 若是不急的事，剑影在外面就说了，此刻只说两个字，必定是这件事关系重大。 马车门被打开，剑影探进来半个脑袋，道：“世子，刚刚收到消息。” “前几日一个被放进武安侯府的探子，今日借口离府，将文光在武安侯府的消息传了出去。” 那人已经十分小心谨慎，却不知他们一群人早被盯着。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 很好，鱼儿上钩了。 第255章 骂轻了 宋家。 宋修齐的确很愤怒。 他怒气冲冲进了主院，主院早已被他下令封锁。 柳氏被关在屋中。 宋修齐一把扼住柳氏的脖颈，双眼猩红，“说！” “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 宋修齐虽是读书人，却也不是一个弱女子柳氏能抗衡的。 她此刻只能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宋修齐，“夫君……” “表兄……你，你不信我吗？” 她的眼泪落到宋修齐的手上，还是有些用。 砰。 她跌落在地，捂着喉咙大声地咳嗽起来。 “夫君，妾身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妾身前些日子的症状的确与夫君一样，可……若当真是妾身，为何亲自害夫君？” “昨日与大小姐相见，亦是为了茵茵的事。” 柳氏声音哀婉，哭起来的模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夫君，若是可以，妾身宁愿代替夫君受疼。” 她双眼泛红，一副为了宋修齐可以付出一切的模样。 宋修齐看着柳氏的眼里带了探究。 也不知是信了几分。 道：“既是如此，你便代替为夫，去神医谷求医。” 柳氏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抹惧意。 “神，神医谷……” 如今在神医谷的那个，可是江明姝的亲弟弟。 江明姝便是宋芙的母亲，宋修齐的原配发妻。 宋修齐颔首，“我会安排人，亲自护送照料你前往神医谷。” 他想到刚刚宋芙的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虽然他知道江家人坦率真诚，但……万一呢？ 不如先让柳氏去，他再安排人在旁记录治疗过程，需要什么汤药等。 若柳氏当真好了，再叫那大夫来治他。 按照柳氏前些日子的情况，隔几日便会疼一次。 那更要早治疗，早一日治，他便早一日好。 宋修齐一锤定音道：“即刻起程。” …… 柳氏出城，前往神医谷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宋芙。 宋芙听到这消息只想冷笑。 再听说随着柳氏一道出城的还有宋家的府医，她便明白了宋修齐的意思。 宋修齐。 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但她还是很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身在暗牢的小舅舅。 江靖闻言，也是一声冷笑。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是他对宋修齐的评价。 宋芙闻言，沉默了。 她还没有将母亲的事告诉小舅舅与二表兄。 若是说了，怕是小舅舅此刻便要提刀杀上门去，斩了那对狗男女。 她的沉默显然让江靖误会了。 江靖转头对她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道：“阿芙，勿要多想，长辈的事与你无关。” 宋芙有点想笑。 “小舅舅，不过比我年长五岁。” 还长辈呢。 江靖眉梢轻挑，“五岁怎么了？你就说是不是长辈。” 宋芙：“……” 这她倒是无法反驳。 只得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小舅舅骂得好，骂得太轻了。” 江靖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少说长辈的是非。” 宋芙心中一酸。 纵然三年前江家出事，宋修齐毅然决然地斩断关系，痛斥江家，落井下石。 可江家从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说过宋修齐的不是。 小舅舅三年前主动与她断了来往。 最后一封信说的是让她好好呆在宋家，宋家能护她周全。 与江家人的深情厚谊相比，宋修齐实在卑劣不堪。 宋芙鼻子泛酸，眼里很快便蓄满了泪水。 江靖一下急了。 “怎么了？阿芙，我就说一句怎的还哭上了？” “行行行，我日后再也不说你父亲半句不好，莫哭莫哭。” 江靖手忙脚乱的，是真有点慌。 打小江靖就怕她哭。 她一哭，他必遭殃。 宋芙抬起手背，抹掉眼泪，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小舅舅，你真好。” 江靖：“……” 江靖哭笑不得，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声。 宋芙没给他感叹其他的机会，终究还是透了一点口风。 “小舅舅，我并没有不准你骂宋家人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说：“母亲的事，兴许与宋家人有关。” 第256章 捉管家 江靖的表情变了！ 他眼神一厉，眼中杀意难掩，“阿芙，你查到了什么？” 不等宋芙回答，他又立刻道：“所以你才给他们下药！” 江靖说到这还有些懊恼。 他竟没察觉出这样的端倪。 他家阿芙是世上最乖的小孩，怎么可能无端端地对无辜之人下手？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果真如宋芙预料的那般，江靖直接就要去杀人。 “小舅舅。” 宋芙拦住他，“就这么杀了他们，未免太轻松了！” 她眼中恨意几乎凝为实质，“我要他们不好过，我要他们在忐忑不安里活着，我要他们想要的都失去。” 不将母亲受过的苦都再吃一遍，她如何能甘心？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解脱。” 江靖听到这，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外甥女。 沉默片刻后，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好。” “听你的。” 江靖说完，又歉疚地看着宋芙，眼睛泛红。 “阿芙，苦了你了。” 这些事，都压在宋芙一人肩上，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宋芙伸手抱住江靖。 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可是，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 她失去亲人时，小舅舅也失去了。 “小舅舅。” “还好有你在。” 暗牢外。 程钰的脚步一顿，然后默默地停在外面。 听着里面传来的有些压抑的哭声。 他现在再进去…… 实在不合适。 宋芙没想到江靖还挺能哭，她一句话，江靖把她衣裳都哭湿了。 她刚出暗牢，一眼就看到了程钰。 程钰的视线也落在她胸前。 鹅黄色的衣裳肩膀处洇湿一片…… 他眸光微凝，眼里闪过一抹暗色，四周的温度都好似随之降低。 有点冷。 宋芙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心虚，轻咳了一声，说：“那个……是小舅舅……” 程钰嗯了一声。 他知道。 要不他就进去砍人了。 不过……还是很碍眼。 程钰沉默片刻，对着正要去明心院换衣裳的宋芙又说了一句。 “下次可以让小舅舅靠在我身上哭。” —— 程钰加重了“小舅舅”三个字。 正往前走的宋芙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还好这里没别人。 不然这话传出去，小舅舅肯定会炸。 小舅舅是要面子的。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程钰，“好。” 宋芙前往明心院换衣裳，程钰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 宋芙蹙眉，看向他，“世子跟着我做什么？” 程钰道：“武安侯府有消息了。” 宋芙立刻来了兴趣，有些激动地看向程钰，“带我！” 程钰不可置否地看着她。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程钰来找她就是要带上她的意思。 否则何必在这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是钓鱼，此刻要去收网，那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武安侯府。 宋芙和程钰都做了伪装，悄悄离开侯府。 为了方便行动，宋芙换上男装，程钰则是一身黑衣，戴上了面具。 自然不是夤夜司那个。 那个恶鬼面具辨识度太高。 两人出府时，天色已经泛黑，两人很快便到了武安侯府。 “主子。” 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边，“外围的兄弟已安排好。” 程钰点头。 根据探子传出去的消息，文光被武安侯关押在侯府里一个废弃的院子。 那探子是因为发现每隔几日便有人往那送饭，这才发现被关的是文光本人。 程钰领着宋芙自然没有在那院子守着，而是在隔壁院子。 天色尚早。 宋芙和程钰就这么干等着，气氛略有些尴尬。 宋芙忍不住低声问：“确定今晚会来吗？” 程钰点头，“十之八九。” “程瑞身中蛊毒，找上明晟。” “明晟不会解蛊，但程瑞现在还有价值，他必不舍得程瑞死。” 若是程瑞死了，那谁来帮他掌控定王府？ “况且，文光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宋芙也点了点头，觉得程钰分析得甚是有道理。 说完，两人再次沉默，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夜色浓重，呼吸声就响在耳边，宋芙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比如那个夜晚她分明清醒却仍旧沉沦的吻。 她忍不住轻轻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人。 她的唇擦着程钰的脸颊而过。 两人同时僵住。 有暧昧无声滋生…… 就在这时。 程钰表情一变，几乎贴着宋芙耳朵低声说：“来了。” 他的呼吸尽数落在她耳廓，宋芙的脸一下爆红。 她没动。 只见一人身姿矫健，动作灵敏地从屋顶上起起落落，跳跃而来。 直奔“文光”所在的院子。 那人防备心甚重。 落在屋檐上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跃入院中。 他很是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地落入院中。 朝着关押文光的屋子走去。 嘎吱—— 开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也格外清晰。 黑衣人动作利落，迅速闪身进门，被打开了一半的门他并没有关上。 一眼就看到被关在屋里的人。 男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被铁链锁着坐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黑衣人快步走过去。 撩起凌乱的头发，朝男人的脸看去。 就在这时，露出脸的男人手中寒光一闪，匕首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的反应同样迅速。 黑衣人侧身避开，直接就往没关上的那扇门而去—— 中计了！ 黑衣人出了院子，才发现院子外早已围满了人。 黑衣人眼中厉芒一闪，气势汹汹地朝着一个方向杀去！ 砰！ 烟雾弹被他丢出。 黑衣人动作迅速的转身就跑。 有埋伏。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呆在这别动。” 程钰叮嘱了宋芙一句，直接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他自然是要拦住黑衣人。 黑衣人没想到此刻还能冒出个程咬金，只得挺身而上。 黑衣人的确有些本事。 能与程钰打得有来有回。 但那边的人很快就有了动作，回过神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群攻之下，黑衣人很快便落入下风，被人擒住。 黑衣人被人扣住，跪在地上。 剑影没有犹豫，一把扯开他脸上的黑色面巾。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落入众人眼中。 “放开，放开我！” 黑衣人还在挣扎，“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就是走错路了！” 黑衣人声音嘶哑，亦是全没听过的声音。 剑影揭下面巾之后又搜了他的身，什么都没发现，此刻已有些茫然地看向程钰。 那眼神仿佛在问：怎么办？ 不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人，不是二皇子府那个管家。 程钰没有回应剑影的眼神。 他紧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眼底满是探究。 这个人…… 不对劲。 宋芙没有贸然出现。 程钰的声音很快响起，“此人擅闯侯府，带下去。” 剑影立刻堵住了黑衣人的嘴，将人带走。 一直到他被带离，宋芙才从屋里出来，她看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 片刻，她蹲下身捡起被剑影丢到地上的面巾。 捏着面巾一角，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程钰见状蹙眉，“发现了什么？” “他身上的味道，与管家身上的类似，应是每日都要接触那管家，所以身上才能留下这么重的味道。” 但同时，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来的不是那个管家。 大表兄的事怎么办？ “是他。” 就在这时，程钰的声音响起。 “嗯？” 宋芙转头看他，眼里带着些疑惑，“什么？” 程钰道：“易容。” 他是从刚刚那黑衣人走路的姿势里看出来的，虽然看得出有些差别，但更像是故意做的障眼法。 “当真？” 宋芙瞪大眼，心情一下变好。 “嗯。”程钰点头，“待会儿你可去为他诊脉，看看母蛊是否在他体内。” 宋芙斗志昂扬，郑重点头，“好！” 黑衣人很快被五花大绑，戴上了黑色的头套，被捆得跟个蚕蛹似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宋芙走到他面前。 伸手落在男人的手腕上。 男人似有所察觉，极力挣扎。 剑影冷笑一声，“别动！”直接一个手刀将人打晕。 宋芙静下心来，仔细诊脉。 好一会儿，她才松手，看向程钰，“就是他！” 第257章 引蛊 宋芙和程钰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 事不宜迟。 既然已经确定此人的身份，确定母蛊就在他身上。 宋芙和晏江流便直接将人带着回了定王府暗牢。 趁着小舅舅还在，宋芙和江靖即刻便要准备为江照解毒。 江照原本就情况危急，在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刚将人带到暗牢，江靖已经睡下。 宋芙正要去叫人，却被程钰拦住，他咳了一声，道：“我去叫小舅舅。” 他声音流畅自然，“小舅舅”三个字喊得十分顺口。 宋芙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舅舅再亲近，那也是男子，男女七岁不同席，更遑论两人这般年岁。 她一时无语，却也没争什么，点了点头道：“好。” 程钰立刻朝着江靖住的地方走去。 宋芙则是停在了江照身边。 与江争不同。 大表兄已然成婚，育有三子，长子今年五岁，次子与三子乃是双胞胎，今年不过三岁。 三年前，藏锋谷的消息传来，江家被打上通敌叛国的名声。 大表嫂激动之下早产。 生下一对孩儿之后当晚便自缢殉情。 三个孩子都是小舅舅江靖在抚养，上次程瑞用小舅舅威胁他时，送来的那三个小玩意，便是三个孩子的东西。 大表兄与表嫂夫妻恩爱。 宋芙不敢想，若是大表兄醒来，该如何自处。 桩桩件件，怕是能将人逼疯。 “阿芙。”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钰和小舅舅已走了过来。 小舅舅脸上罕见地带了喜色，“找到母蛊了？” “嗯。” 宋芙收敛思绪，点头道。 她相信大表兄虽会痛苦，但更想亲手报仇。 江靖与宋芙对视，面上的表情都变得严肃。 不知是不是子母蛊的感应。 管家刚被带进来，两人哪怕都昏迷着，却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应。 隐隐有要醒来的趋势。 不过有程钰在旁边，所以他一人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又叫两人晕了过去。 只有两人的身体，在子母蛊的躁动之下，有些许不正常的起伏。 “开始吧。” 江靖和宋芙对视，同时点了点头。 因着江靖提出过治疗方法，所以需要的草药等早已备齐。 如今便可直接引出蛊虫。 宋芙与江靖一人管一个，同时在江照与管家的身上施针。 两人动作同步，十分默契。 饶是如此，两人的额头还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很难不紧张。 若有半分疏漏，管家不会有事，江照必死。 程钰在旁看着，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 两人皆中蛊已久，想要引出子母蛊，并不简单。 行事又要格外小心，所以速度便很慢。 但江靖的法子显然是有用的。 虽然很慢，可随着宋芙和江靖手中的银针一一扎入穴道。 还是能看到两人皮肤底下有明显的鼓包在逐渐往被划开了口子的掌心处挪去。 子蛊与母蛊的动作必须一致。 速度虽不快，却还算顺利。 可就在这时，母蛊忽然往回退去—— 而江照身体里的子蛊也立刻变得躁动，江照身体一颤，嘴角沁出血来！ —— 宋芙和江靖表情剧变。 出问题了！ 若不能及时解决，江照体内的子蛊躁动，江照活不了。 宋芙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的伸出左手，凑到管家的手腕上方，“动手。” 咻—— 匕首划过。 宋芙的手掌贴上管家的手掌。 伤口对着伤口。 那原本要往回的母蛊动作一顿，然后再次缓缓的朝着手掌心处游来。 宋芙的压力无疑更大。 一边要控制子蛊的速度，一边还要注意母蛊的速度。 显然眼前的情况下，母蛊与上次程钰所中的那个蛊不一样。 母蛊需要新的宿主。 比起管家，宋芙显然更有吸引力。 除了宋芙有压力，程钰也变得全神贯注，他必须盯好。 在母蛊从管家身体里出来，还没顺着伤口进入宋芙身体的瞬间。 斩杀母蛊。 否则一旦进入宋芙体内，怕是没办法再印出来。 没有人的鲜血会比宋芙的鲜血更有吸引力。 机会只有一次。 这一次，母蛊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些，宋芙的手掌时而抬起，时而贴近。 控制着母蛊的速度与子蛊一致。 终于。 母蛊与子蛊同时到了手腕处。 宋芙紧盯着那个鼓包。 等等。 再等等。 咻—— 一道锐光闪过。 两个蛊虫同时被切为两半，滚落在地，连带着掉落在地的还有一层掌心皮。 “阿芙！” 江靖与程钰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都很担心的看着宋芙。 因着宋芙与管家的手是贴在一起的，所以在母蛊钻出来的瞬间。 程钰直接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将管家的掌心皮削掉一层。 “我没事。” 宋芙对着两人笑了笑，用毛巾擦掉手掌的鲜血。 果然。 她白嫩的掌中只有最开始的那个伤口。 倒是管家。 似乎被程钰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疼醒了，此刻啊得痛呼出声。 不过没人理他。 程钰对着候在过道的剑影招了招手，“带去关押。” 管家便如同死狗一般，被剑影拎着离开。 几人都围到了江照身边。 江照仍旧昏迷着，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定还活着。 “成功了。” 江靖一时有些激动，转身便要抱住宋芙庆祝。 就在这时。 程钰挺身而出，将宋芙挡在身后。 江靖激动之下，把程钰抱了个满怀。 “太好了！阿芙，你太棒了！” 江靖激动的声音响起，说完他才发觉，他抱的是程钰。 程钰被他抱在怀里，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冷冰冰的。 江靖：“……” 他动作微僵，然后默默地松开了程钰。 程钰沉默片刻，对着江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露出他洁白的八颗牙齿。 “太好了。” 三个字说的都没什么情绪起伏。 江靖眼角轻抽，一时被程钰的操作搞的有些无语。 宋芙看的更加无语。 她瞧了两人一眼，默默的摊开掌心，给手掌上的伤口撒上金疮药。 程钰这会儿反应依旧迅速，拿起纱布便接过为她包扎的活儿。 眼里闪过一抹心疼，“我来。” 第258章 小舅舅建议回房再亲 宋芙停下动作，任由程钰包扎。 烛光摇曳，程钰微垂眼睑，眼神专注认真，他半张脸映着烛火，衬得他五官立体。 连素来清冷的眉眼都好似多了温和。 他动作十分小心细致。 纱布在宋芙的手掌缠了两圈之后打了个结，他这才放手。 他一抬眸。 两人的视线便正好对上。 宋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别开眼，莫名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眼里……好似有火。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脸颊耳朵都发热呢？ “咳，咳咳！” 江靖为江照包扎好伤口，就见程钰盯着自家外甥女，那眼神好似都要拉丝了，立刻咳嗽提醒。 他还在这呢。 这里是暗牢，不是他俩的新房！ 宋芙和程钰的眼神都落在江靖身上。 “那个，事情搞定了，你俩早些回去歇着。” 要亲也别当他的面亲。 宋芙定了定心神，走到江照身边，为大表兄诊脉。 见此，江靖面上也少了笑意与调侃，多了认真。 “我方才已经诊过，蛊虫虽已引出，但阿照的身体实在……” 江靖眼里难掩担心，“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宋芙认真诊了片刻，又放下了手。 小舅舅说得不错。 她顿了顿，说：“大表兄不能一直安置在定王府。” “此处人多眼杂，又必会一直被那边的人盯着，除此之外还有……”皇帝。 最后两个字宋芙没说，转而道：“定王府很危险，若一直待在暗牢，于大表兄恢复不利。” 她看向江靖，“小舅舅，要不将大表兄带回神医谷？” “神医谷有瘴气与机关，并非人人都能随意上去，而且安安他们也都在神医谷，让他们多陪大表兄说说话，兴许能有帮助。” 江靖没有迟疑，点头道：“可。” “何时启程？阿争还不知道这件事……” “明日一早出城。”程钰道：“此事我来安排。” 宋芙和江靖都点了点头。 柳氏白天便已启程往神医谷去，留给小舅舅的时间本就不多。 事情规划妥当，江靖便打了个哈欠对两人道：“天都快亮了，你俩也回去休息吧。” 宋芙和程钰离开暗牢。 宋芙侧眸看他，“那个管家……” “我明日亲审。”程钰道。 那管家待在二皇子身边这么多年，必定是个硬骨头，但也代表着他必定知道许多二皇子的秘密。 毫无疑问，是个突破口。 宋芙点了点头，“好，辛苦世子。” …… 翌日一早。 因着时辰太早，所以江争到底是没瞧见江照。 江靖与江照被程钰安排着，十分顺利地出了城门，朝着神医谷的方向去。 有程钰的人护卫在侧，宋芙没什么不放心的。 与此同时。 二皇子府炸了。 昨夜素月侍寝。 因此一早素月便拖着疲惫的身体伺候二皇子穿衣。 衣裳尚未穿完，二皇子便觉得不对。 往日里他醒来时，管家总是在他身边候着的，与他回禀府中各处的消息。 可今日…… “管家呢？” 二皇子立刻询问出声，眉头紧皱。 门外的小厮忙道：“回殿下，今日还不曾见过管家。” “什么？！” 二皇子的声音瞬间拔高，一把推开正在给她束腰带的素月。 快步走到门边，一脚踹在小厮身上，“那还不赶紧去找！” “没用的东西！” 小厮猝不及防，被踹了一个趔趄，踉跄地滚入院中。 却还是动作利索地再次跪下，“是，奴才这就去找。” 小厮匆匆转身离去。 “废物，废物！” 二皇子很是暴躁，眼里全是阴鸷。 别人都不知道管家昨日的行动，他却是知道的。 管家夜探武安侯府，去抓文光，若是顺利今明日一早就该向他复命才是。 便是不顺利，也会传讯给他。 除非…… 二皇子想到那个可能性，整个人愈发暴戾。 很快。 那小厮便又回来复命，“殿下，奴才刚刚去管家屋里查了，管家屋里没人！” 很快，又一人过来，“殿下，奴才问了门童，管家不曾出府。” “侧门以及各偏门都没有管家出入的记录。” 说着说着，小厮们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这不是见鬼了吗？ 管家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二皇子府失踪了…… 二皇子的表情愈发难看。 管家当真失踪了。 先是文光失踪，再是那条狗，再是管家…… “程、钰。” 他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两个字，眼里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 就在这时。 一个门童快速进门，战战兢兢地站在院中，低声说：“殿下。” “阮，阮家的信。” 听到“阮”这个字，二皇子便想到了阮瑜，想到了宋芙。 眼中杀意尽显。 可他到底还是很快收敛，深吸一口气，道：“阮家二小姐可是已经抵京？” 素月忙回，“回殿下，是。” 二皇子冷笑一声，“拟帖，邀阮二小姐一见。” …… 定王府。 送走江靖与江照，程钰和宋芙便回了定王府。 程钰还要去审问管家呢。 宋芙倒是没去，毕竟难免血腥。 她索性去检查了华溪等人的学医进度。 没有华云捣乱，几个女孩子都很认真很勤恳，进度也很喜人。 宋芙想了想，说：“医术不仅仅只是背诵药方，更多的还是要实践，多看多学，毕竟每个病患的情况不一样。” “便是同一种病症，开的药都有所不同。” “如今你们也算入了门，不如去我名下的一间医馆历练一二。” 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欢喜里又带着几分忐忑，却都十分顺从地道谢。 “多谢世子妃。” 宋芙又考校了几人一些问题，这才要离开。 她走了一段路，华溪便追了上来，“世子妃。” 华溪屈膝行礼，眼带忐忑，“敢问世子妃，云云这几日可好？” 宋芙微怔，华云这几日都没瞧华溪？ 华云在王府之内可是能自由行动的。 她看向棋雨。 棋雨立刻道：“华溪姑娘放心，华云姑娘一切都好。” 华溪松了一口气，面上虽有些失落，却还是道：“那便好。” “多谢世子妃。” 第259章 谁害死了江争 宋芙离开红枫苑。 下意识地就想往暗牢的方向走。 快走到暗牢时才反应过来，大表兄与小舅舅如今已经不在定王府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 剑影却先出现在她眼前，“世子妃，世子有请。” 程钰将宋芙约在书房相见。 宋芙坐了好一会儿，程钰才姗姗来迟，看那样子还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衣裳也与早晨送小舅舅和大表兄时的不一样。 被宋芙的眼神瞧着，程钰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那件衣裳脏了。” 宋芙很快便明白了意思。 程钰说过要亲自去审问二皇子的管家。 “世子辛苦了。” 宋芙说完，才问：“他怎么说？” 程钰表情凝重，轻轻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嗯？ 宋芙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 她不是不相信程钰。 程钰另外一个身份是夤夜司司正，审讯折磨人的手段自不必提。 在整个盛国都是顶尖的。 可那管家竟也能扛下来，并且什么都没说？ “倒是个硬骨头。” 宋芙蹙眉。 程钰点头，“他对明晟，甚为忠心。” “忠心是忠心，可惜忠心错了人。”对明晟再忠心呢？ 明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 程钰饮了一口茶。 他今日耗费这样多时间，亲自审问那管家，在他的严刑逼供之下，管家身上已经没一处好皮肉。 却依旧死咬着不开口。 甚至审讯期间但凡有点可能，都在寻求自尽。 是宁可死，宁可生不如死，吃尽苦头，也不肯出卖明晟。 宋芙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兴许可以换个方式。” 程钰唇角微翘。 重心只落在了宋芙所说的“我们”二字上，立刻道：“好。” 宋芙：“……” 她还没说呢。 她不理会程钰，只说正事，“既然管家不肯说，我们不如将他放回去。” “他来之前，必定与明晟通过气，如今他失踪一晚，明晟心里必已有所怀疑。” “我们和明晟是敌人，这一点他已心知肚明，也就不怕管家乱说什么。” 况且…… 管家被放回去之后，能否与明晟再如从前那般亲密无间，还尚未可知。 程钰自然瞬间就领悟了宋芙的意思。 离间计。 他点头，“世子妃高见。” 宋芙被夸得耳尖微红，一时也有些无奈，这也实在算不得什么高见吧？ “管家伤得重吗？”宋芙问程钰。 程钰没有犹豫，点头。 “那我可要为他治疗一番才是。”宋芙笑道：“治好他的内伤，让外伤更严重。” …… 阮家。 二皇子的帖子送到阮家，虽是给阮瑾的，可阮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阮瑾喜滋滋的便要收拾出门。 可在二门处便被阮瑜拦下。 阮瑾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红衣，妆容精致，赫然是美艳绝伦的人间富贵花。 看见阮瑜，她当即沉下脸。 “哼，堂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扬了扬手里金黑二色交织的帖子，“二殿下只邀了我一个人。” “我是不会带你去见二殿下的！” 阮瑜都被阮瑾这骄傲自得的话气笑了。 “你不能去。” 她直截了当道：“你一个女子，家中又无长辈，岂能独身一人前往二皇子府？” 虽然二皇子与阮家有要定亲之意，可毕竟尚未定亲。 此举实在唐突。 若是相邀，也该在外头相见才是。 “我怎么不能去了？”阮瑾轻哼一声，“阮瑜，当初你和你的秦公子还没定亲的时候可是孤男寡女都住在——” “闭嘴！”阮瑜气得脸颊涨红，怒斥打断阮瑾的话。 看着阮瑾的眼里还带着失望。 阮瑾是她的妹妹，竟当众这样说她。 若是这话传出去，她阮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只是她。 阮瑾乃至于阮家姑娘的名声都会受损，为人诟病。 阮瑾忽然被训斥，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却是委屈。 她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些，“你吼我做什么？我就要去怎么了？” “我将来就是要嫁给二皇子的！” “阮瑜，你少管我！” 阮瑾说完，一把推开阮瑜，迈步往外走去。 “拦住她。” 阮瑜一声令下。 阮瑜一声令下，侍女婆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敢！” 阮瑾微扬下巴，道：“你今日敢拦我，我即刻便书信给祖父，说你意欲阻挠我与二皇子的婚事！” 阮瑜不可置信地看着阮瑾，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阮瑾轻哼一声，面露得意。 她来京之前，母亲就说了，她什么都不必怕，“阮瑜，二皇子瞧不上你，你也不必嫉妒我吧。” “再说了，难道你就忘了江争吗？要不是江争死的早，这门亲事本就该……” 啪！ 阮瑾的脸挨了一巴掌。 阮瑜眼神冷漠，“你不配提他。” 这一巴掌让软禁直接跳脚，“我不配提他？我凭什么不配提他？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阮瑜，你现在做这深情姿态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江争也不会死得那么顺利……” 阮瑜的眼里染上杀意，一把攥住阮瑾的双肩，“你说什么？！” 阮瑜双眼泛红，脑子凌乱。 什么叫……因为她？ 什么叫……死得顺利？ 阮瑜双手用力攥着阮瑾的双肩，纤细的手背上泛起青筋，那眼神好似要吃人。 “你再说一次！” 阮瑾被吓傻了。 看着阮瑜此刻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恼怒之下都说了什么。 阮瑾眼神躲闪，“什，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你听错了。” 阮瑾想要挣开阮瑜的禁锢，却怎么都挣不脱，都快急哭了。 她不由地看向一边的侍女婆子，“你们都傻了吗？还不快帮忙！” 可阮瑜的侍女挡在两人身边，不让人轻易近身。 阮瑜什么都没理会，一字一顿地看着阮瑾，“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 “我都说了，我是胡说的！”阮瑾眼神闪烁，嘴却很硬，不肯承认刚刚说的话。 阮瑜双眼泛红。 她敢确定，她没听错！ 第260章 放虎归山 阮瑾死不承认，阮瑜没有证据，到底是拿她没有办法。 侍女婆子们自然不能真看着两位小姐在这扯头花，很快就分开了两人。 阮瑾被侍女护在身后，整个人都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 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她倒是没再要去二皇子府，毕竟她刚刚被阮瑜打了一巴掌，此刻脸颊红肿，甚是可怖。 阮瑜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一阵一阵地发凉。 她看向身边的侍女，雁归与孤烟。 “刚刚你们……都听到了，是不是？” 孤烟与雁归对视一眼，犹豫着开口，“小姐，您莫要多想，二小姐必是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您与江二公子自幼定亲，青梅竹马，您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孤烟别提多心疼了。 她是一直跟在阮瑜身边的人，自然亲眼瞧见，江争出事之后自家小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阮瑜抿唇，对于侍女的话不置可否。 最初的愤怒震惊之后，阮瑜很快就冷静下来。 阮瑾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胸大无脑。 若不是有人在阮瑾面前说过或者提过什么的，阮瑾是绝对不会想到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伤害她。 此事……有待调查。 阮瑜沉默着回了房。 上次阿芙与她说，离阮家二房远一些，离二皇子远一些。 可从阮瑾刚才的话里听来。 阮家似乎……并不清白。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孤烟的声音，“小姐，秦公子来了。” 阮瑜起身，走到门边。 秦子宣身上披着白狐裘的大氅，面色却比白狐毛更白。 他咳了一声，唇瓣染上浅浅的殷红，“阿瑜，我听说你与二小姐起了争执？” 他还听说，提到了“江争”。 阮瑜嗯了一声，并未隐瞒，她想了想，问：“可以告诉我，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这件事她一直没问过。 就是怕勾起江争的伤心事。 秦子宣略一沉默，道：“藏锋谷易守难攻，原就是天堑。” “原是不准备打那一仗的，可京中下令，必须进攻。还说以江家军为饵，会有援军包围藏锋谷，里外合攻……” 秦子宣顿了顿，声音涩哑，“可那一仗，没有援军。” “后来下令的主官拒不承认，又在营帐寻到了通敌叛国的书信。” 江家军全军覆没，还背上了叛国之名。 阮瑜听着，表情莫测。 什么会与她有关呢？ 书信么？ “阿瑜？” 秦子宣说完，见阮瑜一脸的若有所思，轻喊了一声。 阮瑜轻轻摇头，对秦子宣扯开一个浅浅的笑，“当初说好支援的援军是哪支？” 秦子宣摇头。 “此事只有父亲知晓。” 两人聊了几句，送走秦子宣，阮瑜走回到书桌边坐了好一会儿。 许久。 她才提笔写信。 有些事，她需要问问父兄。 …… 定王府。 宋芙为管家开了几副汤药，又命棋雨将华溪三人送去名下一个医馆，叫她们实践去。 忙完这些，暮色已至。 宋芙刚回到明心院，便见花厅外站着剑影。 程钰来了？ 宋芙迈步进门，却见程钰正坐在桌边，桌上还摆着丰盛的饭菜。 宋芙脚步一顿。 程钰抬眸，“过来。” 宋芙走到桌边坐下，问：“世子，你来此处，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程钰抬眸，“无事不能寻你吗？” 宋芙：“……” 又来了。 她沉默片刻，有些迟疑地说：“你不用这样。” 她自然看得出来，程钰是在跟她示好。 可这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更重要的是…… 她会心软。 她的抗拒很明显。 程钰微垂眼睑，卷翘的睫毛在脸颊落下剪影，轻轻颤动着，带了几分破碎感。 宋芙默默拿起筷子。 给程钰夹了一块小排，道：“用饭吧。” 程钰抬眼，眼睛如黑夜里的星辰一般，一下变得明亮。 他在演戏！ 宋芙明白这一点，在心里暗暗地唾弃自己一声。 宋芙啊宋芙，你当真是没出息。 第二日。 宋芙和程钰便收到消息。 阮瑾去了二皇子府。 倒是没待多久，可离开的时候颇为开怀。 没几日。 朝堂之上就多了阮家的折子，是请皇帝为二皇子解禁的折子。 皇帝本有些犹豫。 可随后又有几位大臣甚至是大皇子都帮着说情，二皇子的禁足很快便解了。 与此同时。 宋芙治疗的管家伤势也差不多达到了她的要求。 程钰将人带离定王府，直接丢到了一处。 不过一晚，就被二皇子的发现，带了回去。 二皇子府，书房。 二皇子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 管家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可二皇子方才已经让府医瞧过，这些伤都是皮外伤，看着恐怖，实则并没有伤及根本。 这个结果一出。 二皇子原本关心的表情顿时收敛了许多。 “这几日，你都去哪了？” 管家脸上的欢喜还没收敛，就对上了二皇子略有些怀疑的眼神。 他的表情忙收敛了些，恭恭敬敬地跪着道：“回殿下的话，属下这几日都被关起来了。” “武安侯府是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抓属下。”管家并不懂蛊，解蛊的时候他又全程昏迷。 虽然手掌被削掉了一层皮，但他第二天醒来时身上已经遍布各种伤痕。 所以他虽然有所怀疑，但还不确定与定王府有关。 “这几日，那人对属下用尽了刑罚，属下一个字都没说！” 他说着，磕了个头。 “当真？” 二皇子并未立刻相信，而是眼眸微眯，看着管家的眼里带着探究。 “殿下明鉴。”管家道：“属下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 “呵。” 二皇子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散漫，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手串。 “你一个字都没说，那些人为何放你回来？” 管家猛地抬眸。 心里咯噔一声，殿下这是疑上他了？ 他立刻便道：“殿下，兴许这就是那些人的目的！” “就是想要属下与殿下离心！” 二皇子闻言，表情缓和了几分，有些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下管家。 “你受伤颇重，好生养着，本殿这里……暂时不必你伺候。” 第261章 不巧，在等你 宋芙这几日颇有些躲着程钰的意思。 她每日早早出门，很晚才回府，除了进宫之外，还有的时间便是去长公主府陪陪长公主。 去武安侯府逗逗小侯爷，去阮家气一气阮瑾等。 生活倒也算多姿多彩。 与此同时，她还关注着神医谷那边的消息。 从京城到神医谷原是一日的路程，可因着江照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小舅舅与大表兄的速度慢了许多，一直到第二天才抵达神医谷。 那时柳氏人早已到了神医谷外。 但神医谷里有瘴气与迷阵，并非寻常人想进就能进的。 所以柳氏被迫，在神医谷外歇了两日，倒是她身边宋修齐安排的人，一直想方设法的给神医谷里的人递消息。 想要见到江靖。 对此…… 江靖完全不予理会。 他要忙着照料自家大侄儿，哪有时间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诊？ 便是他当真见了柳氏，做的第一件事也必定是给柳氏再加点料。 让柳氏更加痛苦。 柳氏许也有这样的怀疑，所以她并不热情，只是宋修齐态度坚决，她拗不过。 这些都是小舅舅在递来的消息上说的。 一大早。 宋芙又要出门。 她今日是去阮家的，她觉得阮姐姐这几日的兴致并不很高。 似乎有心事。 作为阮姐姐的好朋友，她就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多陪陪阮姐姐。 宋芙正要出门。 却在定王府大门处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程钰。 她脚步一顿，若非还记得她要出门，此刻怕是转身就要跑。 “过来。” 程钰抬眸瞧她一眼，不容拒绝的喊了一声。 他看着宋芙，险些被气笑。 见着他就跑，他很可怕吗？ 宋芙扬起一个大而敷衍的笑，“世子，好巧啊。” “不巧。”程钰道：“我专程在此处等你。” 宋芙：“……” 那当真是不巧了。 “世子，我要去阮家。”宋芙说。 程钰点头，“顺路。” 退无可退，宋芙只得上了马车，程钰紧随其后。马车虽然很宽敞，但宋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紧张。 “怕什么？” 程钰忽的凑近她，意味不明的询问一句。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 宋芙一抬眼，便看见程钰的薄唇…… 她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从前的吻，那夜的吻，以及……她脖颈锁骨间那些细密缠绵的痕迹。 程钰眼睁睁看着宋芙白皙的脸泛起一层诱人的浅粉。 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 美不胜收。 他不由愣了片刻。 车内的空气都好似一下凝滞，尴尬的气氛里又带着几分诡异的暧昧。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宋芙忽的反应过来，猛地别开眼。 程钰的唇落在她有些热的脸颊，宋芙猛地向后倒去。 眼神闪烁，“那个，世子，你今日去阮家是做什么？” “有正经事？” 程钰轻笑，嗯了一声，“有正经事。” 宋芙哦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马车一下安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好在很快马车就到了阮家。 宋芙率先下车。 阮家人对于宋芙的到来早已习惯，却没想到今日程钰也来了。 忙匆匆就去通报府中的主子。 阮瑜自然不用说。 宋芙和程钰刚进门，还瞧见了站在阮瑜身边的阮瑾。 阮瑾好奇的看向程钰。 在看到程钰脸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可惊艳落在他腿上又很快变成惋惜。 阮瑾她……一点都不曾掩饰。 瞧见阮瑾这样的眼神，宋芙心里忽的生出几分不悦。 “阮二小姐。” 宋芙冷冷出声，“看够了吗？” 这原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只是阮瑾的眼神太冒犯。 阮瑾这才收回视线，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的可惜。 宋芙：“……” 更气了。 她正要说话，程钰忽的握住她的手，“无妨。” 宋芙微微蹙眉。 程钰的眼底却带着淡淡的喜意。 他自残疾之后，阮瑾那样的眼神他不知道瞧了多少，甚至有许多人说过更难听的话。 当然，那些人没敢在他面前说出来。 他欢喜的是，宋芙在为他生气，宋芙在维护他。 对上他的眼神，宋芙心里的愤怒奇异的被抹平了。 心里还生出些许隐秘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些人并不知道，程钰的腿其实已经好了，但她知道。 程钰并没有在阮瑾身上浪费时间，他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直接看向阮瑜道：“秦公子呢？我今日寻他。” 宋芙这才知道，程钰说的“顺路”还真不是托词。 他是来找二表兄的。 阮瑜回过神，吩咐管家带程钰去秦子宣居住的院落。 程钰很快离开。 倒是阮瑾，此刻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又有些满意的点头。 她今天还是很好看啊。 可那定王世子竟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她从前也见过一些“道貌岸然”的人，在众人面前装的正人君子，实则忍不住偷偷看她。 定王世子……完全没有。 她倒也不是非要别人看她，只是……秦子宣这样，定王世子也这样…… 莫非他们都不喜欢美人不成？ 阮瑾这般想着，不自觉的将这句话也说出了口。 霎时。 宋芙和阮瑜的眼神都落在阮瑾身上。 两人的眼神看的阮瑾脸颊微红，想要辩驳，最后却是道：“看什么看。” 宋芙唇角轻动，“呵。” 她看向阮瑜，“阮姐姐，我们走吧。” 她都懒得和阮瑾说话。 美丽的皮囊固然重要，可皮囊终会老去，红颜终成枯骨。 因美丽而来的人，也会因美丽逝去而离开。 这道理很简单，却没人说与阮瑾听。 宋芙和阮瑜朝着阮瑜的院子走去。 进了书房。 宋芙才问：“阮姐姐，你有心事。是出了什么事吗？” 阮瑜轻轻摇头，正要说话。 叩叩。 敲门的声音传来。 孤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您的信。” 阮瑜有些激动，猛地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过信。 可原本激动的她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反倒是冷静下来。 她捏着信的手指泛白，薄唇抿成一条线。 “阿芙。” 她转头看了一眼宋芙，“我有些怕。” 第262章 阮瑜变了？ 这话没头没尾，宋芙不明白她在怕什么，烦第一时间就给了情绪价值。 她上前一步，一把将阮瑜抱住。 声音诚挚热烈，“阮姐姐，我在呢。” 阮瑜微垂下眼，面上的表情更复杂了些，若是寻常时候，宋芙说这样的话自然会让她觉得很有力量。 但此刻…… 阮瑜的心情愈发复杂。 宋芙抱了她一下，已然放开她，很是识趣道：“阮姐姐，我去一趟青竹园，为秦公子看诊。” 阮瑜嘴唇翕动，最后道：“好。” “辛苦阿芙。” 宋芙离开书房。 阮瑜这才取出信件，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爱女阿瑜亲启。 是父亲的字。 是她上次送信询问父亲之事的答案。 答案近在眼前。 阮瑜却一时不敢看。 她坐在桌前，盯了信封许久。 才缓缓的伸出手…… …… 宋芙虽是想给阮瑜留出看信的时间，但也是真的要去瞧瞧秦子宣的身体。 这几日气温骤降。 秦子宣的身体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青竹园。 宋芙一眼就看见剑影在外守着，她脚步一顿，心里对于程钰今日的目的已有猜测。 她正犹豫要不要进门。 剑影已朗声道：“世子妃来啦。” 没一会儿。 房门被打开，秦子宣站在门边，对她轻轻点头，是请她进门的意思。 宋芙迈步进门。 剑影在身后拉上房门，尽职尽责地守着。 屋内放了好几盆燃得正旺的炭火，对宋芙来说，甚至有些热。 程钰和秦子宣正坐在桌边，两人的面前还放着好几张纸。 宋芙一眼看去。 正是上次她曾见过的，长乐公主留下的遗物。 只与上次不同的是，那些看得人眼花缭乱的蚂蚁一般的字旁，有了写着大盛文字的注解。 宋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的眼神落在秦子宣身上。 纵然屋内温暖如夏，他身上仍旧披着大氅，唇色苍白，时不时地咳嗽一声。 秦子宣唇角微翘。 放下手里的图纸，对着宋芙的方向伸出手，“劳烦阿芙。” 宋芙快步走过去，坐下为他诊脉。 很快，她就皱起了眉，表情微有些难看。 “咳。” 秦子宣另一只手握拳，轻轻咳嗽一声，道：“阿芙，我无事。” 宋芙瞪他一眼，“我上次与你说的话，你都没听是吧！” 秦子宣睁着无辜的眼看宋芙，“我的身体我有数的。” 宋芙更气了。 “你有数？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想想阮姐姐吧！” “我上次就与你说，切不可劳累，你是不是又悄悄熬夜了？” 不等秦子宣回答，宋芙便道：“别想瞒我，我是大夫。” 秦子宣立刻软声道：“阿芙莫气，是为兄不好。” “从现在开始，为兄一定谨遵医嘱。” 宋芙冷笑。 看了一眼一边的图纸。 她不信。 江争拿到那些东西，怕是能开心的不眠不休，连看三天。 思及此，她的眼神不由落在了程钰身上。 程钰立刻道：“夫人说的是。” 什，什么？ 宋芙一懵。 他他他……叫她夫人？ 程钰继续道：“这些东西暂时还是由我保管……” “不可！”秦子宣有些激动的出声。 他刚刚才与程钰研究了一下那些图纸，如今正是兴致上头的时候。 若此刻将图纸拿走不让他看，那他还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怕是半夜都要去爬定王府的墙。 秦子宣立刻看向宋芙，保证道：“阿芙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这些东西还是留下吧。” “我保证。” 秦子宣眉飞色舞，眼里满是欢喜期待，眼巴巴的看着宋芙的样子像个可怜小狗。 宋芙有瞬间的恍惚。 好似瞧见了当初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天才少年。 她心软了。 “好。” 她终是点头，再次出言提醒，“不准再熬夜，便是白日里也不能一直盯着这些图纸。” 秦子宣连连说好。 带着些敷衍。 宋芙无奈，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纸笔重新写了一份调养身体的药方。 看来只能请阮姐姐多盯着些表兄。 阮姐姐的话，表兄定是愿意听的。 宋芙写完药方，便见秦子宣与程钰已开始激烈的讨论。 被她眼神一扫，两人的声音都低了些。 但激烈程度不减。 宋芙索性不再搭理两人，出门去找阮瑜。 可到阮瑜书房外，她却第一次被人拦下，“世子妃，小姐她……她说想一个人静静。” 孤烟的声音越说越低，一脸为难。 小姐吩咐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问了，可小姐说……便是世子妃来了，也不想见。 宋芙除了错愕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 她从小与阮姐姐相识，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便是她与二表兄江争之间，阮姐姐也多是偏向她的。 “世子妃，小姐她……”孤烟还想解释什么。 宋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道：“无妨，既然阮姐姐想静静，我便不打扰她。” 孤烟长出一口气。 宋芙却是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因为那封信？ 想到方才粗略一扫，瞥见信封上的“爱女”二字。 是阮伯父送来的信？ 是因着阮家的事？ 宋芙不明白原因，索性不再多想，道：“孤烟，你好好照顾阮姐姐，等阮姐姐心情好些，我再来瞧她。” 孤烟立刻屈身，“是。” 孤烟看着宋芙出了院子，这才快步走到书房门口，隔着门低声对屋内人道：“小姐，世子妃走了。” 屋内。 阮瑜坐在书桌前，手中是已经拆开的信。 她面色发白，呆呆坐在原地。 她此次传信，是想询问自家父亲，三年前答应会支援江家军的可是阮家统率的队伍。 父亲回信。 三年前江家军出事时，父亲因对祖父不敬，所以被祖父关了起来，足足一个月。 父亲说，因着此事不光彩，所以并未对外宣扬。 也因为此事，父亲一直对三年前的事心存歉疚。 这太巧了。 阮瑜不信巧合。 从前父亲与江家交好，祖父是极看重父亲的，怎么偏偏在那时候祖父罚了父亲？ 除非…… 祖父早就知道了什么。 第263章 有几分像他，是我的福气 阮瑜想到这样的可能，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不敢想。 若当真是如此，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宋芙和江争等人。 她怕是会直接羞愧而死！ 虽然如今她只是怀疑，但这件事她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宋芙只知道阮瑜今日的怪异与一封信有关。 却不知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但她离开书房也没闲着，直接按阮瑜的喜好去准备礼物了。 是要哄阮瑜开心的意思。 可一个时辰之后，宋芙再来，阮瑜仍旧将自己紧紧关在书房之中。 谁也不见，包括宋芙。 事情大发了！ 宋芙正犹豫是否要再做些什么时，外头的管家匆匆而来。 在书房外低声回禀，“大小姐，二殿下来了。” 这消息他已着人去通知二小姐。 “知道了。” 屋内安静许久，阮瑜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声音沉静冷漠，隐隐透出一丝厌恶。 料想是对于二皇子的厌恶。 嘎吱—— 下一秒。 书房的门被打开。 阮瑜的身影出现在宋芙的视线里。 宋芙的眼神落在阮瑜身上，眼带笑意，她的眼神与阮瑜的眼神对上。 阮瑜薄唇轻抿，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下一秒。 阮瑜又看过来，勉强扯开一个笑。 阮姐姐不对劲！ 宋芙的心里立刻道，而且情况比他预料的更严重。 那究竟是一封什么信？ 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二皇子已经上门，阮瑜合情合理都该去见。 “阮姐姐。” 宋芙喊了一声，快步走到阮瑜身边，一把挽住阮瑜的手臂。 宋芙都挽住了，阮瑜才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她的手。 手肘微动，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于是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走吧。” 宋芙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她倒是要看看，明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刚刚解除禁足，就匆匆来了阮家，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想娶阮家女儿吗？ 两人抵达前院时。 阮瑾已经到了。 此刻她脸上的笑比盛放的花更灿烂，正与一身紫衣的二皇子聊得热火朝天。 阮瑾花枝招展的，如开屏的孔雀。 “见过二殿下。” 宋芙和阮瑜上前行礼。 阮瑾的面上闪过一道不喜，似乎不满她与二皇子的交流被人打断。 二皇子轻轻颔首，带着探究的阴鸷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妃也在呢，怎不见阿钰？” 宋芙还没说话，阮瑾便率先开口，“殿下不知，世子一来便去了秦公子居住的青竹园。” “青竹园那边离这里远些。” 阮瑾说完，二皇子面上只余冷笑，眼中阴沉更甚。 “是吗？” 他随意敷衍。 阮瑾却是含羞带怯地连连点头，“是啊，殿下。” 话音才落。 外头有轮椅被推动的声音传来。 程钰到了。 紧接着，便是咳嗽的声音。 只听咳嗽的声音，便可以想象到咳嗽之人单薄瘦弱的身躯咳得有多用力。 阮瑜眉头微蹙，有些担心。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秦子宣披着厚重的狐裘，同时进了门。 待客的花厅里烧着银丝炭，温暖如春。 可与秦子宣的青竹园相比，还是冷了很多。 二皇子面上带笑，眼里却是一片寒霜，与程钰打过招呼之后，眼神落在秦子宣身上。 声音意味不明，“秦公子？” 两人曾见过。 先前宋茵算计阮瑜的时候，在临江楼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时二皇子并不将秦子宣放在眼里。 此刻他紧盯着秦子宣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本殿怎么觉得，看秦公子有些眼熟？” 宋芙抬眸。 眼神落在二皇子身上，眼里的冷光一闪而逝。 当真可笑。 二皇子算计谋害了江家，却连二表兄的模样都记不清。 虽然二表兄喜爱诗书，不常出门。 可从前二皇子也是时常往江家跑…… 秦子宣咳了一声，眼睑微垂，声音虚弱，“殿下忘了，草民与殿下在临江楼见过。” 二皇子顿时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恼怒。 秦子宣这什么意思？ 嘲讽吗？ 临江楼的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宋茵算计人不成，反被算计。 那也就罢了。 此刻这秦子宣旧事重提算怎么回事？ “殿下，您忘啦？” 阮瑾对着二皇子殷切出声，看着秦子宣的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笑。 “秦公子与江家那位二公子有八成相似呢。” 阮瑾语速很快，对着秦子宣道：“秦公子怕是不知道吧，江家那位二公子从前是堂姐的未婚夫呢。” 她来京城也有些日子，这几日冷眼瞧着阮瑜和秦子宣郎情妾意，感情甚好。 当然，两人一直都是恪守礼节的。 只是阮瑾看着阮瑜被人如此真心对待，她心里就不开心。 早些年阮瑜有江争那么个优秀的未婚夫，就足够让人嫉妒。 还好江争死得早。 可阮瑜竟还能遇到一个全心待她好的人……阮瑜姿色平平，凭什么？ 她此刻说这样的话就是提醒秦子宣：他只是一个替身！ 阮瑾的恶意太明显。 宋芙和阮瑜都沉下了脸。 二皇子却是看向秦子宣，眉梢轻挑，笑道：“是吗？” “咳咳。” 秦子宣轻轻咳嗽一声，脸颊越发苍白，在众人注视下抬眸看向阮瑜。 “能有几分像前辈，是子宣的福气。” 众人：“……” 宋芙强忍笑意。 前辈？ 好个前辈！ “秦子宣”是会说话的。 阮瑜脸颊微红，嗔了一眼秦子宣，却见后者看着她，一脸的甘之如饴。 阮瑜别开眼，只觉得没眼看。 “你不生气吗？” 阮瑾情急之下，忍不住嚷出了声，生怕旁人不知她用心险恶。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阮瑾身上，皆带着冷意。 便连二皇子都是如此。 阮瑾被看得有点紧张，急忙找补，“我，我的意思是……这未免有些委屈秦公子。” 秦子宣抬眸，声音微冷，“多谢二小姐为我思量。” “只是子宣并不委屈，能陪在大小姐身边，便是无名无分我也甘愿。” 秦子宣这话说得虔诚又真心。 卑微极了。 若非宋芙等人知道秦子宣的身份，怕都会被这话感动。 阮瑾无话可说，只落在阮瑜身上的眼神，隐隐带了几分嫉妒。 阮瑜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幸运，一连遇到两个对她如此深情的人。 屋内一下变得安静，气氛僵硬又尴尬。 二皇子静下心神，眼神落在秦子宣身上，眼里满是探究。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 江照都还活着，甚至被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狗。 那江争呢？ 二皇子仔细盯着江争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此人的确与江争相似度极高。 二皇子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沉。 秦子宣和江争的相似之处其实并没刻意掩藏，只是两人气质迥异。 秦子宣身体单薄瘦弱，一看就是病秧子。 江争从小天资聪颖，是所有人都知道且称赞的神童，意气风发。 两人的差别实在很大。 所以哪怕两人的长相很相似，但也并非每个人都会将秦子宣与江争联想到一起。 如今二皇子被提醒了，再看秦子宣，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不敢说与江争一模一样，至少也有八分相似。 屋内众人都觉得情况不对，作为被二皇子盯着的秦子宣，感觉最是明显。 二皇子此刻眼神如炬，眼中闪烁着凛冽寒光，好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秦子宣一脸坦然，面对二皇子探究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二皇子眼神微冷。 “江争乃是叛国逆贼，长得像他可并非什么福气，日后这话可不要再说。” 二皇子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秦子宣，不想错过他面上哪怕一瞬间的不对劲。 秦子宣微垂眼睑。 掩住眼里闪过的杀意。 二皇子继续道：“江家叛国谋逆，罪该万死……” 他是故意的。 他在试探，秦子宣会不会就是江争。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且两个人还都与同一个女子两心相许。 秦子宣还没反应。 宋芙的声音率先响起，“二殿下。”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如今江家都没了，二殿下还提这些做什么。” 宋芙声音发冷，面上带着怒意，情绪激动外露。 有她的对比，哪怕秦子宣有些许没掩饰好的异样，也会被遮掩下去。 二皇子转头看向宋芙，面上笑容温和，声音却透着冷意。 “世子妃急什么？本殿说得不对吗？” “二皇子说的是。”秦子宣的声音响起。 二皇子对上秦子宣的眼。 没瞧见丝毫的怨愤恼怒与不甘，倒似心悦诚服。 二皇子见此，心里的疑惑这才散去少许。 阮瑾见自己个儿被冷落，心中有些不快，今日二皇子可是为着她来的。 她忙道：“二殿下。” “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也值得您如此关注？” 阮瑾心中警铃大作。 二殿下这般关注秦子宣，不会是还想着阮瑜吧？ 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提到秦子宣。 二皇子顺着阮瑾的话收回视线，道：“日后总归也是连襟。” 阮瑾立刻羞红了脸，娇羞地看了二皇子一眼，“殿下…” 声音抑扬顿挫。 两个字拐了十八个弯。 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二皇子温和笑看着阮瑾，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虽说女人是蠢些好。 但也不能太蠢，太蠢的女人容易坏事。 因着时辰已经不早，所以众人也并未在阮家过多停留。 二皇子今日来，更像是昭示他与阮家的关系。 上次他当街与阮瑜说话，被拒绝得清楚明白，今日有阮瑾在，情形大不相同。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宋芙程钰和二皇子一道出了阮家大门。 临上马车前。 二皇子看向宋芙，忽地道：“世子妃。” “阮大小姐寻个这样的人做夫婿，你也没意见吗？” 二皇子言辞间鄙夷之意十分明显。 宋芙轻笑，“二殿下多虑了，只要阮姐姐开心，怎样都好。” 二皇子笑了笑，又与程钰道别，这才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他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管家……” 他出了声，才想起来，管家近些时日被他留在皇子府。 从前他是使唤江照与管家。 如今江照失踪，管家存疑，他一时竟觉得身边没了可用之人。 二皇子的马车率先离开。 宋芙这才看向程钰，“青竹园那边……” 程钰轻轻颔首，“都已收拾妥帖。” 今日秦子宣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二皇子势必会彻查他。 那些图纸留在青竹园绝不安全。 “原本今日秦公子是不准备去花厅的。”程钰说：“是阮二小姐，特意提及了他。” 所以阮家的管家才会专程遣人，去青竹园请秦子宣。 宋芙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想了想，又说：“这样也好，迟早都是要过明路的。” 程钰颔首，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 秦子宣非寻常人。 既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都城之中，必是已经准备周全。 便是有些许破绽，还有他在。 宋芙没回答，她的眼神落在被程钰拍过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程钰看她时，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她手上，自然也想到了刚刚的行为。 他落在自己膝上的手掌微蜷，眼睑微垂。 好在宋芙并未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下来。 马车里氛围有些尴尬。 …… 与此同时，阮家。 二皇子刚走，阮瑾便轻哼一声，转身进了门。 秦子宣的眼神则是落在阮瑜身上，他咳咳两声，面色苍白，笑容却温暖真挚。 阮瑜下意识上前一步，可又想到什么，猛地止步。 “外头冷，秦公子早些回去歇着吧。” 仍旧是关心的话，阮瑜此刻的语气却莫名有些冷硬。 秦子宣听得分明，心里也打了个问号。 阮瑜不对劲。 “阿瑜……” 他刚出声，阮瑜已经快速出声，“我还有事，秦公子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 说完匆匆转身。 可转身刚走两步，又忽地停下脚步，对管家道：“外头天寒，送秦公子回青竹园。” 管家点头应下，阮瑜这才匆匆离开，看背影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264章 妇唱夫随 秦子宣是敏锐的人，他看着阮瑜的背影，眼里带着几分不解与探究。 阿瑜必定出了什么事。 且此事怕是还与他有关，否则阿瑜对他的态度不会这般的……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能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秦子宣一时想不明白。 “公子。” 他身边的侍从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眼神语气全是担忧。 “您身子弱，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先回青竹园吧。” 这侍从本就是秦子宣的心腹，是他来了阮家之后特意安排的。 旁边的管家同样也是此意，一脸担忧为难的看着秦子宣，生怕没办法跟自家大小姐交代。 “嗯。” 秦子宣没有拒绝，轻轻点头，被侍从扶着往青竹园去。 天色已晚，风也更大了些，侍从为秦子宣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眼里全是担心。 今日吹了这样久的风，别回头公子又病了…… 秦子宣倒是没在意此事，他在想阮瑜的不对劲之处。 等回了青竹园，侍从面色大变。 “不好了，不好了，遭贼了公子！” 却见秦子宣和程钰离开时还摆放整齐的书房此刻已经一片凌乱。 书本卷轴散落一地。 满室狼藉。 秦子宣瞧着，眼神冰冷，他顿了顿，道：“去请管家过来。” 这是一个正常的问心无愧的人在面对贼人时该有的反应。 秦子宣心中庆幸，他的秘密与各种笔记从不留下，便是用纸笔复盘，也会在复盘完毕后亲自将那些东西焚毁。 “是。” 侍从立刻转身去请。 秦子宣咳了一声，拖着虚弱的身体进了书房，倒是没急着找什么。 而是到了火盆边坐下。 今日离开青竹园书房时，程钰带来的那些东西……他并未带走。 秦子宣唯一能担心一二的，便是那些图纸。 很快。 管家便带人匆匆而来。 瞧见青竹园书房的一片凌乱，也是大骇，立刻便着手处理，联系报官。 这件事闹得倒是大。 已经离去的宋芙和程钰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与此同时。 二皇子府。 二皇子看着前来汇报消息的侍卫，拧眉道：“当真都仔细搜过？” “回殿下的话，是的。” 侍卫低下头，“确实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二皇子眼眸微眯，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在书桌上，表情变换不定。 此人…… 要么是真与江争无关。 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不过，无论是哪个缘由，他都很生气。 他想到什么，对侍卫道：“叫管家进来。” 很快。 管家便赶来书房。 他的神色还隐隐有些激动。 自从上次他回皇子府，殿下便一直让他休息。说是休息，可他陪在殿下身边多年，岂会不明白殿下的心思？ 殿下是疑上他了。 如今，殿下终于又传他了。 “殿下。” 管家快步走到书房，跪下恭敬地行礼。 二皇子此刻面上扬起一个笑，起身亲自扶起管家，“管家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管家神色更加激动，看着二皇子的眼里竟隐约泛起泪光。 “殿下……”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二皇子一脸为难地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又是一声叹息。 “殿下可是有何为难之处？属下愿为殿下分忧！” 二皇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管家，此事，只有你能帮本殿。” “殿下请讲！”管家声音愈发激动，恨不能立刻以头抢地，以表忠心。 “住在阮家的那位秦子宣，去杀了他。” …… 秦子宣病了。 当晚，阮家的人便匆匆到了定王府请宋芙上门诊治。 事关自家表兄的身体，宋芙自然没有拒绝。 只是她没想到程钰也夤夜起身，要与她一道去阮家。 宋芙当即皱眉，低声说：“程钰，我是去看病的，你……” 程钰先一步开口道：“研究出图纸上的内容之前，他可不能出事。” 宋芙：“……” 借口。 程钰再次开口，“事不宜迟，走吧。” 他倒是率先上了马车。 宋芙无奈，只得随后跟上。 因着是临时被迫从床上爬起来，宋芙刚上马车便有些昏昏欲睡。 她的脑袋此刻也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 “别动。” 程钰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他伸出手，按着宋芙的脑袋，让她靠在他的肩膀。 “睡会儿。” 他声音有些低，却带着不容拒绝之意。 宋芙的头被迫靠在程钰的肩头，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满是安全感的气息。 不过三秒，宋芙还真就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 程钰听到她的呼吸声，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在这漆黑夜里也亮若星辰的眼落在宋芙身上。 瞧着她，如看稀世珍宝。 眼神温柔专注。 只可惜这一切睡着的宋芙毫无察觉。 马车速度不减，很快就到了阮家。 宋芙只觉得她刚刚睡着呢，就听到程钰温和的声音响起。 “夫人，醒醒，到了。” 宋芙恍惚间，只觉得听到了温和至极的声音，等她睁眼，看见的只有程钰。 她若有所思，深深看了程钰一眼，率先下了马车，直奔青竹园。 青竹园灯火通明。 “世子妃！” 瞧见宋芙，孤烟与雁归纷纷行礼，引着宋芙进门。 阮瑜正坐在秦子宣的床前。 宋芙一眼看去，便瞧见了秦子宣惨白的脸，他整个人似已经昏迷过去，一头一脸的汗。 阮瑜手中拿着毛巾，正不住地为他擦拭。 听到脚步声。 她忙转过头，看见宋芙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 “阿芙！” 此刻所有的想法都被阮瑜暂时搁置脑后，她眼圈泛红，一只手紧紧握着秦子宣的手。 “阮姐姐莫担心。” 宋芙安抚一句，人已走到秦子宣身边。 阮瑜很是识趣地退后半步，给宋芙让位置。 宋芙看着秦子宣此刻的状态，眉头紧皱，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秦子宣这明显是寒风侵体，被冻着了。 但他表面上却半点都没表现出来，身体不烫，反而是寒风侵入内腑，情况更加严重。 秦子宣的身体本就虚弱，比起残破单薄的身体，他的五脏六腑同样虚弱。 见她表情凝重。 站在一边的阮瑜眉头紧皱，一双手几乎将手中的绣帕拧烂。 但宋芙诊脉还未结束，她又不敢贸然出言打扰，就怕分了宋芙的心神。 许久。 宋芙才松开秦子宣的手。 “阿芙，怎样？” 阮瑜连忙询问，满目担心。 宋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阮姐姐放心。” 话虽如此，她的表情仍有些凝重。 她起身走到书桌边，写下一封药方，递给阮瑜，“阮姐姐，叫人按这药方煎药，务必要信得过的人。” “好。” 阮瑜立刻点头，转身领着孤烟与雁归去安排此事。 她亲自去才放心。 至于秦子宣这边，她知道宋芙与秦子宣的关系，自然晓得宋芙会尽力。 宋芙看向棋雨，“取我的针来。” 第265章 勾引二皇子？ 宋芙刚走两步，手腕忽地被人攥住，整个人也被迫停下脚步。 拉住她的人不是旁人。 正是程钰。 程钰低声道：“让他们多待一会儿。” 屋内。 阮瑜此刻正紧紧抓着秦子宣的手，双眼通红，眼里的泪珠在打滚。 秦子宣虚弱地扬起一个笑。 声音温和，抬手擦掉阮瑜眼角的泪，“莫哭。” “哭了可就不漂亮了。” 秦子宣的声音很低，说话也不甚连贯，若不是屋内足够安静，阮瑜怕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不漂亮就不漂亮。” 秦子宣无奈失笑。 “阿瑜。” 他低声说：“我的身子骨如今这般……咱们的婚期怕是要延后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这一病，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如今天气愈发寒冷，他怕是连下床都难。 想到这…… 秦子宣的心里只余无尽的自责。 他这残破身子，却还要拖累阿瑜…… 阮瑜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听到秦子宣说的话时，她心里心疼的同时，竟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推迟婚期，挺好的。 有些事的答案她还没寻到，她心里既恐惧又迫切地想知道。 担心事情会是真的。 又不希望事情的真的。 若三年前藏锋谷的案子真的与阮家也有关系，阮瑜都不敢想，她该如何面对阿争，阿芙。 那时的她，必是已没了活在这世上的颜面。 “阿瑜……” 秦子宣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阮瑜连忙收回思绪，低声说：“我在。” 秦子宣表情温和，眼神如夏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温柔美好。 “你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无论是何事，都可与我说的。” 秦子宣语速缓慢，反握住她的手，“有我在呢。” 纵然他身体残破至此，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阮瑜受委屈。 这话当真耳熟。 阮瑜眼眶微热。 却是连连摇头，“没，我没有。” 那些猜测，要她如何才能开口？ 哪怕只是可能性，都叫她变得这般畏首畏尾。 若非秦子宣今晚忽然急病，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秦子宣的。 阮瑜虽然否认了，但秦子宣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谎。 她心里必定有事。 且还与他有关。 这是秦子宣傍晚时的推测。 如今他生着病，若是卖些惨，必定能让阮瑜心疼，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但秦子宣却不愿叫她为难。 他轻轻叹息一声。 “阿瑜。”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着一个人承担，好吗？” 阮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她这辈子能遇到阿争这样的人，当真是上辈子积德，可是她…… 她胡乱地抹掉眼泪，答非所问道：“阿争，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好好休养身体。” “至于其他的事，你都不要多想，可好？” 秦子宣定定地看了阮瑜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好，我都听阿瑜的。” 阮瑜慌忙起身。 “那，我去叫阿芙进来，再为你瞧瞧。” 再与秦子宣单独待下去，她怕她会崩溃。 阮瑜没等秦子宣回答，便已往外走去，出了内室。 宋芙的手此刻还被程钰握着。 两人眼神对视，落在旁观者眼里倒似感情极好，在打情骂俏一般。 阮瑜看到的一瞬间，便忙背过了身。 宋芙：“……” 她和程钰当真什么都没做，怎的阮姐姐却一副看到了大秘密的模样。 “阮姐姐。” 宋芙一把甩开程钰的手，道：“我们什么都没干。” “嗯嗯。”阮瑜胡乱点了点头，瞧着却是敷衍极了，“那个，秦公子醒了。” 宋芙自然知道。 “好。” 她迈步进门，再去瞧秦子宣的情况。 比起刚才，秦子宣的情况倒是好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宋芙诊脉之后，道：“开的药要一天三顿按时吃，切记不可再吹风受凉。” 顿了顿，她略微压低了声音，说：“若你还想迎娶阮姐姐，还想看到大仇得报那日。” “你知道该怎么做！” 作为大夫，最讨厌的便是秦子宣这样的病人，分明身体情况不好，却还不遵医嘱。 若非这是她嫡亲的表兄，她一定不理他！ 在宋芙面前，秦子宣自是不敢有别的想法，表现得乖巧听话极了，“好，都听阿芙的。” 此刻外面天已泛起鱼肚白。 宋芙和程钰自然是被留在了阮家用早饭。 阮瑜却出乎意料地不在。 便连程钰都觉有些不对，问宋芙，“夫人，你与阮小姐吵架了？” “怎么可能？” 宋芙当即反驳，“我与世子吵架都不会与阮姐姐吵架。” “不过阮姐姐这几天是有点怪怪的。” 宋芙抬手，摩挲着下巴，微眯的眸里闪过沉思。 想了想，道：“兴许是阮姐姐太担心秦公子吧。” 这是宋芙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 她昨晚都没睡。 又全神贯注地为秦子宣针灸了那么许久，此刻当真是困得不行，随意吃几口饭，刚上回定王府的马车，便靠在程钰肩膀睡了过去。 许是有昨晚的经验。 今日的宋芙倒地颇为熟练。 宋芙睡得熟，便是回明心院，都是被程钰抱着回去的。 可宋芙这一觉睡得也不是很好。 临近中午。 她就被棋雨推醒了，“世子妃，世子妃，出事了！” 宋芙打着哈欠坐起了身，微微拧眉，声音还带着困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二小姐打了阮小姐！” 什么？ 宋芙一下就清醒了。 她动作利索地翻身下床，“她怎么敢？” 棋雨早知自家世子妃的反应，已经准备好了衣裳，此刻伺候着宋芙更衣。 “具体原因奴婢还不晓得，奴婢只听说了这件事便来禀告世子妃了。” 宋芙点头，赞道：“不亏是棋雨。” 随即又怒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阮瑾都不能动手打人。” 胆敢欺负阮姐姐！ 阮瑾给她等着。 宋芙骑上马，风风火火的就杀到了阮家。 可刚进门，还没等她训斥阮瑾以下犯下欺负阮姐姐呢。 阮瑾便已率先开口，“宋芙，你来得正好！” “阮瑜她竟然不知廉耻地勾搭二殿下！” 第266章 退婚！ 宋芙险些喷出来。 她看着阮瑾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般，“你疯了？” “我没疯！”阮瑾气得跺脚，一脸冷笑，“阮瑜不仅不知廉耻地勾引二殿下，还想和那病秧子退婚呢。” “你放屁！” 宋芙直接反驳，甚至都忘了计较自家表兄被叫“病秧子”这件事。 “哼。”阮瑾再次冷笑，“你不信是吧，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再说，你看看阮瑜……她敢否认吗？” 宋芙正要反驳的表情微僵。 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阮瑜。 正如阮瑾所说的那样，阮瑜的确没有出言反驳。 但她只愣了一瞬，就道：“关你什么事？” 阮瑾：？？？ 她满脑子问号，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那表情好似在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宋芙走到阮瑜身边，微扬下巴，道：“阮姐姐是你堂姐，长姐如母，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阮姐姐动手。” “立刻向阮姐姐道歉！” 宋芙的声音不容拒绝。 阮瑾眼睛都气红了，怒视宋芙，“你疯了吧！” 宋芙的眼神不容反驳和质疑，认真看着阮瑾，“我没疯。” “你若再不道歉，那我可就要对你动手了。” “到时打坏了你如花似玉的脸……” 阮瑾气得连连跺脚，转身就跑。 她不愿道歉，也不想被宋芙打。 但她知道，宋芙从前就很有些混不吝，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说打她就一定会打她。 阮瑾跑得极快，一溜烟儿便消失了。 宋芙这才看向沉默站在一边表情复杂的阮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道：“阮姐姐，此事……” 阮瑜快速出声，打断宋芙的话，“是真的！”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她都这样说了，阿芙必定会生气，必定会厌弃她吧。 那样也好，那样的话她就…… “真的就真的。”宋芙有些无所谓的声音响起。 什，什么？ 阮瑜猛地抬眸。 却见宋芙看着她，“阮姐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不可能瞧得上二皇子。” “你在蓄意接近他？” 宋芙问：“为什么？阮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很危险……” 阮瑜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呆愣愣地看着宋芙。 阿芙竟，这般相信她吗？ “没有。” 她微垂眼睑，“我，我就是……” “仰慕二皇子”几个字，阮瑜怎么都说不出口。 或许宋芙开口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说出来糊弄哄骗一下宋芙。 但宋芙都已看得那般透彻。 若她此刻再这样说，当真与小丑无异。 宋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只是不想再与秦公子成婚。”阮瑜垂下眼，低声说。 宋芙点头，“我支持你。” 阮瑜心里酝酿好的情绪都被宋芙三言两语打散得不成样子，她忍不住瞪了宋芙一眼。 “你怎么什么都支持我？” 宋芙眉梢轻挑，笑得有些骄傲，“那是自然，我和阮姐姐天下第一好。” “我自然是无条件且永远支持阮姐姐。” 阮瑜完全呆住。 宋芙的眼神真诚炽热，脸上带着明媚而灿烂的笑，但看得出来，她应该是没怎么睡好。 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明明没有睡好，却还是在听说她出事之后匆匆赶来…… 阮瑜微垂眼睑，道：“我说，我想退婚。” “好。”宋芙再次回答。 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可他……” 她可是要与秦子宣退婚。 而秦子宣的真实身份是江争，是阿芙的二表兄。 “阮姐姐。” “这从来都是你的自由。” “不管他是谁，我都支持你的。” 况且她觉得，若是阮姐姐真的退婚，自家表兄说不准反而会松一口气。 秦子宣如今的身体状况……说句不好听的，当真不晓得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若真退婚。 秦子宣还会觉得，终于不用连累阮姐姐年纪轻轻就成寡妇。 阮瑜被宋芙的话整得彻底没了脾气。 她方才的话本就带着点置气的意思，没想到宋芙一口一个支持她。 竟是半点都不劝她。 若非知道宋芙是怎样的人，她甚至都要怀疑宋芙是不是故意的了。 第267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屋内仍旧是只留下两人，却少了昨日的温情，只余尴尬。 阮瑜薄唇紧抿。 她低垂着眉眼，没说话，双手在袖子底下紧攥成拳，刚才的担心和庆幸，此刻竟都成了真。 但同时，又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悬着的心…… 终于可以死了。 秦子宣看向阮瑜。 两人彼此之间很了解对方，他只瞧着阮瑜的表情，便知方才阮瑾说的那些话并非无的放矢。 阿瑜是真的想要与他退婚。 秦子宣看着阮瑜，面上浮出浅浅的笑，温和又包容。 “阿瑜……” 他刚开口，阮瑜便急忙出声打断他的话，道：“刚刚阮瑾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秦子宣嗯了一声，面上笑容不减，“我知道。” 他知道阮瑜是个怎样的人。 屋内再次变得安静。 好一会儿，秦子宣咳嗽的声音响起。 原本垂着头的阮瑜立刻抬眸，担心地看了过去。 “阿瑜。” 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便准确被秦子宣捕捉到，“可否告知我缘由？” 他知晓这几日阮瑜心里藏着事。 原想着等她自己消化消化，等她想明白，必会对他托盘而出。 却没想到没等来坦白，倒是等来她要退婚的消息。 正如宋芙预料的那般。 若是平时阮瑜想要退婚，秦子宣纵然心里难过不舍，却更不愿拖累阮瑜。 但此刻情况明显不对。 当初阮瑜和“秦子宣”的婚事就是阮瑜坚持要定下的。 阿瑜素来是心志坚定之人，必是出了极要紧的事，她才会这般游移不定。 阮瑜一直在沉默。 她不知该说什么。 坦白吗？ 还是……编造一个谎言？ 她既说不出诋毁秦子宣的话，又害怕秦子宣知道真相会恨她，她不敢面对秦子宣有可能的怨恨的眼神。 阮瑜沉默越久，秦子宣便知道，这件事越大。 “此事与我有关？” 秦子宣问。 “可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叫阿瑜误会了？”秦子宣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咳的他单薄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不，不是。”阮瑜岂能容许本就无辜的秦子宣再从他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我不好。” 阮瑜看着秦子宣的眼睛，道：“都是我不好。” “是我配不上你。” 秦子宣听到这话，瞬间激动了，咳的脸色涨红，“胡，胡说！” 阮瑜想了想。 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秦子宣。 正是她父亲寄给她的那封回信，也是阮瑜态度变化的直接原因。 她这几日辗转难眠。 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于说出此事。 哪怕她被心上人厌恶。 她此举，也并非单纯只因为私情，更因为江家军那三万无辜枉死背负着骂名的将士们。 因为赤胆忠心的江家，不该被如此对待。 阮瑜抬眸看着秦子宣，表情复杂，薄唇轻抿，道：“看了信，你就明白了。” 信已拆封过。 秦子宣打开信。 一目十行的扫过里面的内容。 聪慧如他，自然同样迅速地明白了信上内容的不寻常。 他沉默了。 其实他心里并非没有过怀疑…… 阮瑜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她垂下眸，沉默地转身出了房。 没人出声拦她。 宋芙和程钰正在外间。 阮瑜出门，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沉默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径直离了院子。 宋芙面上的笑立刻收敛，下意识看向程钰，好似在问：怎么了？ 程钰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宋芙给了程钰一个眼神，然后转身追上阮瑜。 可她还没开口，阮瑜便转眸对她一笑，道：“阿芙，先去看看秦公子吧。” 宋芙进门时。 程钰已在屋内，秦子宣表情有些难看地拿着一封书信。 夫妻俩的眼神都落在了信上。 秦子宣下意识地攥紧。 片刻后又递给宋芙。 阿芙为了江家的案子，殚精竭虑，她有权知道。 “什么啊。” 宋芙看完，道：“此事与阮姐姐无关。” 纵然这件事阮家真的有参与。 也与阮姐姐没关系。 秦子宣何尝不知？ 他自然不会因为这封信迁怒阮瑜，他会去调查此事。 但有一点，在阮瑜将这封信给他时，他们便已心知肚明的事。 若阮家真的参与此事。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哪怕与阮瑜无关。 可她姓阮。 他们之间隔着三万条人命，隔着家破人亡。 …… 接下来几天。 阮瑜整日的呆在屋里，不曾出门，没有去瞧秦子宣。 宋芙上门为秦子宣复诊。 阮瑜也不见。 秦子宣也没再提及阮瑜。 但他对治疗之事却是愈发上心，从前喝药还会推诿抗拒，如今不管是多苦的药，都是一口闷。 …… 另一边。 二皇子府的管家蹲守了几日。 却始终没寻到对秦子宣下手的好机会。 二皇子终是不满，再次将人召到跟前，他阴鸷的眼神落在管家身上，眼底怀疑更甚。 “为何都这么长时间了，那病秧子还活着？” 他身边武艺高强的管家，竟连一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都解决不了吗？ 当真可笑。 管家跪在地上，心里有苦难言，“回殿下，属下实在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那青竹园日夜都有人看守着，且看守之人颇有些身手。” 二皇子微微坐直了身体，道：“那病秧子身份不简单？” 莫不当真是死里逃生的江争？ 管家低声说：“瞧那看守之人的路数，像，像是……阮家的人。” 砰！ 二皇子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掷了出去。 茶盏砸在管家头上。 然后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滚烫的茶水与茶叶洒了管家一脸一身。 被茶盏砸到的额头顷刻间有血丝流下。 姿态狼狈极了。 “殿下恕罪。”管家并不恼怒，反而恭恭敬敬地请罪。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许的后悔，毕竟管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实在很长。 可他是皇子。 怎么可能有错？ 他当即摆了摆手，很是不耐道：“滚出去！” 管家离开后。 二皇子看着桌上的阮家送来的阮瑜的帖子，微眯的眸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一边让人保护那病秧子。 一边对他示好。 有点意思。 第268章 你们夫妻真会玩 宋芙连着跑了阮家好几天。 次次程钰皆是同行。 当然，她诊脉之后，程钰与秦子宣总会密谈一会儿。她就负责坐在外间，很有点守门的意思。 又一日。 宋芙刚盯着秦子宣喝完药，程钰便定时进了门。 见状，宋芙忍不住吐槽一句。 “怎么感觉我就是个工具人，每日来阮家，就为了让你们俩幽会？” 话音刚落。 程钰和秦子宣的眼神同时落在宋芙身上。 两人的眼神都带着无奈。 程钰更是道：“夫人怎不觉得我每日来见秦公子，只为与夫人同行呢？” 宋芙微怔，当着秦子宣的面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脸颊微红。 她还没说话，秦子宣便道：“所以……我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一环吗？” “会玩。” 宋芙脸爆红。 很是不满地瞪着两人，“再胡说，我就去煮一碗黄连给你！” 秦子宣眼里染上笑意，却还是乖乖闭嘴。 宋芙这才出门，顺便将房门给两人关上。 就在这时。 棋雨匆匆从外面进来，表情微有些复杂，低声说：“世子妃，奴婢……刚刚听到一个消息。” “何事？”宋芙问。 “阮小姐今日出门了，是，是去赴二皇子的约。”棋雨道：“二皇子邀阮小姐去看梅花。” 棋雨说完，又觉得说得似乎不太清楚，忙补充道：“阮瑜小姐！” 宋芙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阮瑜的打算。 现在想想，那日阮瑾说阮姐姐“勾引”二皇子时，阮姐姐就并未反对。 她是绝不相信阮姐姐会移情别恋二皇子的。 二皇子比起她家二表兄，当真是差远了。 阮姐姐这么做，必定是察觉了什么，蓄意接近二皇子。 她素来就知。 阮姐姐聪慧非常。 可二皇子很危险！ 宋芙想到这，立刻就要往外走。 刚走两步，她忽地想到什么，转身一把推开了秦子宣的房门，看着秦子宣道：“阮姐姐今日去见二皇子了。” 原本侧卧着的秦子宣一个激动，猛地坐了起来。 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危险！” 二皇子就是一条毒蛇。 阮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咳。” 秦子宣顾不上单薄的身体，当即就要下床去寻阮瑜。 “别动。” 宋芙看着秦子宣，道：“我把此事告诉你，只是觉得你该知道，可没有让你去寻阮姐姐的意思。” “他们约在二皇子府，你便是去了也进不得门。” “你在家等着，我会把阮姐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说完，宋芙转身就走。 程钰立刻跟上。 宋芙自然要等程钰，要是没程钰，她怕是也进不去二皇子府。 两人乘坐马车。 程钰看着坐立难安的宋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太担心。” “今日阮小姐既光明正大出门赴约，想必他也不敢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对阮小姐做什么。” 宋芙心里总有些不安，可听到这话还是只得点头，“但愿如此！” “阮姐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 她的手被程钰握住。 鬼使神差地，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宋芙一下变得安定。 这种变化，就连宋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到了如今，她已经非常信任程钰。 因着宋芙担心，所以马车的速度很快。 很快就到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 他素来是被皇帝宠爱的，所以在二皇子府里有着京城最好看的梅花林。 今日二皇子便是邀请阮瑜来府上赏梅。 梅林。 二皇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看着一身青色衣裳，心不在焉走在身边的阮瑜，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心里很清楚，阮瑜接近他必定另有所图。 虽然他如今还不知道阮瑜想要图谋什么，但这人不是送上门来了么？ 他在阮瑜看不到的地方，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正要打开时，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素月的声音响起。 “殿下，定王世子与定王世子妃来访。”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又默默地将已经拿出来的瓷瓶收回袖中。 “请进来。” 毕竟来的是程钰，哪怕他怀疑程钰和宋芙是为了阮瑜而来。 他也不能让人在外等久。 毕竟他一向都是性子温和，与人为善的二皇子。 程钰和宋芙进来得很快。 宋芙第一时间看向阮瑜，瞧见她安然站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不知吹的是什么风，阿钰你竟来我府上了。” 二皇子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程钰的眼神落在满园盛放的红梅上，道：“知道二殿下府中梅花开得好，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二皇子笑着说：“阿钰，你说这样的话实在见外，咱两什么关系？我府上你随时能来。再说……能被阿钰看上，是这些梅花的福气。” “殿下客气。” 程钰轻轻颔首。 宋芙此刻已经看向阮瑜，语气带着惊讶，“阮姐姐也在？” 阮瑜的表情有些复杂，却还是嗯了一声，“是。” 几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被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难免有些滑稽。 但没人笑。 因着程钰和宋芙的到来，二皇子原本想做的事自然没做成。 阮瑜想要打探的事也没了机会。 大家真就单纯赏雪。 一直到离开二皇子府。 宋芙直接就上了阮瑜的马车。 刚上马车便双手环胸，一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阮瑜。 “阿……”阮瑜下意识地想喊“阿芙”，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 “阮姐姐。”宋芙主动开口，认真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二皇子比你想象的更危险，你不要再去以身犯险。” 宋芙的表情十分严肃。 阮瑜微垂眼帘，道：“你误会了，我不是……” “别骗我。”宋芙直接打断阮瑜的话。 阮瑜沉默。 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三年前的事，与他有关，是吧。” 这是她从此次阮家非要与二皇子结亲这件事上看出来的。 宋芙点头，“没错，所以他很危险。” 阮瑜眼神更加坚定，“我意已决。” 第269章 放狠话 宋芙皱眉，自然是一脸的不赞同，“阮姐姐！” 阮瑜垂眸，不看宋芙，逃避之意十分明显。 从今日阮瑜的所作所为，宋芙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想接近二皇子，图谋报复。 可二皇子没那么蠢。 且不提长河之事，便是这次阮瑜忽然态度大变，只怕二皇子心里就已有所怀疑。 宋芙深吸一口气，道：“阮姐姐，你不要胡来。” 阮瑜没说话。 面上的表情却也没变化，一副不听劝的模样。 宋芙索性不再说话，马车回到阮家之后，她不顾阮瑜的反对，直接将人拽到了秦子宣的屋里。 她则是气呼呼的出门。 当真是不叫人省心。 砰！ 宋芙将身后的门重重关上，整个人就跟门卫似的站在外面。 反正里面不聊清楚，她不准人出来。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过来。 他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笑。 两人还没说话呢，青竹园外面就传来喧闹声。 来的是阮瑾。 阮瑾怒气冲冲地往院子里闯，一边走一边叫嚷，“阮瑜呢？让阮瑜给我滚出来！” 瞧着倒像是要杀人一般。 看见宋芙和程钰。 阮瑾往里走的脚步一顿，表情微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宋芙淡淡抬眸看她，“不在。” “你胡说！”阮瑾抬手指向一边的孤烟与雁归，“她们都在这，阮瑜怎么可能不在？” 宋芙眉梢轻挑，“哟，还挺聪明。” 阮瑾险些被这话气死。 她看向宋芙身后紧闭的房门，冷笑一声道：“她……” 阮瑾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宋芙直接打断，“劝你想好再说。” 说着，宋芙状似无意地转了转她的手腕，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阮瑾敢说，她就敢揍。 没什么好怕的。 阮瑾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恨恨地看着宋芙。 “这里是阮家，你猖狂什么？”阮瑾色厉内荏地喊完，眸子一转，似想到什么，冷笑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离开。 宋芙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 阮瑾要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没多久。 身后的房门传来开门的声响。 没开动。 宋芙在外拽着呢。 阮瑜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阿芙，我与你保证，今日之事没有下次。” 宋芙喜笑颜开，连忙开门。 她看了看阮瑜，又瞧瞧秦子宣的方向，倒没瞧出什么。 她只问：“阮姐姐说话当真？” “当真。”阮瑜颔首，神色郑重。 宋芙信她，这才侧身，让阮瑜能出门来，一边三言两语将刚刚阮瑾的说了一遍。 阮瑜轻嘲一笑，“无妨，她至多就是写信给祖母，叫祖母训我。” 从前，她是祖母最骄傲最疼惜的孙女儿。 从三年前江家出事之后，最得祖母疼爱的便成了阮瑾。 当真有些可笑。 时辰不早。 既然阮瑜这里的事解决，宋芙和程钰便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想到秦子宣和阮瑜。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原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也都彼此有情意……偏生造化弄人。 江家出事，阮姐姐痴心等待三年。 三年后重聚，更名换姓再次订立婚约，却又突然闹出三年前的事许与阮家有关的事。 程钰听出她叹息里的惆怅，知晓她是在为何事烦心。 道：“此事阮家长房应当不知情。” 这几年阮家长房受尽冷落便是证明。 当年他自是上过战场，晓得阮瑜的父亲与兄长是怎样的人。 宋芙轻轻摇头，没有就此事继续发表看法。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阮瑜不知情，阮伯父应当也没参与。 可阮瑜的道德感太强。 因着她姓阮，因着那三万将士，因着江家满门，她过不去心里的坎。 秦子宣同样如此。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已让人暗中前往阮家驻地，探寻线索。”程钰对宋芙道。 宋芙有些诧异的抬眸。 顿了顿，说：“我也让江十七去了。” 只能说……很默契。 但就是行动之前都没想着要跟对方商量一下。 程钰很快道：“我会传讯，命人配合江十七的行动。” 宋芙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程钰，谢谢你。” 程钰转眸看她，黑暗的马车里他的眼睛却亮。 “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他加重了“夫妻”二字，意在提醒宋芙，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芙微微垂眼，清楚地听到了心跳声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她上次说的话程钰应当不至于就这样忘了。 他记性没那么差。 那从现在的姿态来看便是……程钰在向她示好。 也是。 仔细回想，这段时日无论她去哪，程钰总跟在身边，示好的态度十分明显。 宋芙顿了顿，抬眸看程钰，道：“程钰，你……” 不等她说完，程钰已然抢白道：“我已经让人透了一些线索给明晟。” 只有急了才会出错。 说起正事，宋芙立刻放下了心里那些胡思乱想，认真点头道：“辛苦世子。” 程钰心里发苦。 她叫他不是世子便是程钰。 再不像从前那般娇娇软软地喊他夫君。 马车很快就到了定王府。 刚下马车，两人便听下人来报，问心堂出事了！ 宋芙和程钰倒也没耽误，直接往问心堂而去。 问心堂一片忙乱。 管家忙凑上前来，低声禀报，“世子，世子妃。” “是二公子，二公子方才忽然晕过去了。” 管家话音刚落。 白侧妃的人已然瞧见了宋芙。 白侧妃眼睛一亮，立刻就带人赶了过来，一把抓住宋芙的手腕就要将人往屋里带。 “快，快去看看瑞儿，看看瑞儿是怎么回事！” 宋芙倒没抗拒。 随着白侧妃一道进了门，只瞧一眼程瑞，她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正如她上次所说，虽然上次保住了程瑞一条命。 但那蛊虫却是留在了程瑞身体里，日日啃噬，从五脏六腑开始，一直到将他整个人吃干净。 如今晕过去，自是因为一个器官已经被啃噬得差不多。 不过说来这蛊虫也是有些神异之处的。 若不将整个人啃噬干净，这人是死不了的。 第270章 程钰怎么还没死？ “你别站着不动啊，你快去看看瑞儿究竟怎么回事！” 白侧妃推了推宋芙，一脸着急，“要是瑞儿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白侧妃。”宋芙这次没动，只转眸看向白侧妃，道：“上次我说过的话，白侧妃是忘了？” 白侧妃面色一僵，她，她自然没忘。 上次宋芙就说，程瑞的情况可以问宋茵，她倒是问了，那小贱人不肯说，被她打得半死。 她全都是为了瑞儿好。 却没想到瑞儿清醒之后反而训斥了她一顿，不准她再对宋茵做什么。 那时她便猜到，宋茵的“姘头”怕是来头不小。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 白侧妃直接道：“那些事容后再说，你先为瑞儿诊治！” “呵。” 宋芙轻笑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事，我……无能为力。” “你……”白侧妃刚要说话，宋芙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发青，抽搐颤抖的程瑞。 “白侧妃放心，程瑞今日死不了。” 白侧妃：？？？ 这说的是人话吗？ 偏偏宋芙说得无比认真，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白侧妃还要说话，宋芙眸子一转，又道：“不过，这次我倒是瞧出了些许端倪。” 白侧妃立刻来了精神，拧紧了手中绣帕，等着宋芙的下文。 宋芙打量了下程瑞，道：“他这……倒似中蛊。” “这种蛊，以血肉为生，会在体内日夜不休地啃噬脏腑，一直到将整个人吃干抹净。” 宋芙说完，安慰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白侧妃，说：“听闻这种蛊在将饲主啃噬干净之前，是不会让饲主死的。” “所以，我说他今日死不了。” 白侧妃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你……” 白侧妃惊疑不定，看了看宋芙，又看看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程瑞。 “那你还不快救他！” “侧妃没听清楚吗？”宋芙反问：“我只是在古籍中听过这种蛊而已，并不会治疗。” “蛊毒一术，早已失传已久。怕是只有下蛊之人，方才知晓解法。” 白侧妃并没有盲目相信宋芙的话。 宋芙这话，挑拨之意十分明显。 可无论宋芙知不知道解法，宋芙咬死了不知，她也没办法。 宋芙没想到，白侧妃到了如今竟还不知道程瑞幕后之人是谁。 不过也是。 白侧妃爱子心切，若一时过激，闹到了赵贵妃跟前，反会坏事。 想到这，宋芙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瞧见程瑞死不了，宋芙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问心堂。 刚出问心堂，宋芙便看向棋雨，道：“白侧妃爱子心切，我实在不忍心她被蒙在鼓里，自然是要把真相告诉她。” “奴婢明白！” 棋雨眼神轻闪，立刻转身去安排此事。 …… 二皇子府。 程钰特意放出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二皇子耳中。 书房。 二皇子听着管家说完，事关三年前藏锋谷一案的事，一颗心沉了下去。 “当真？” 二皇子眼神冷沉，眼中杀意难掩。 管家低着头，道：“殿下明鉴，此事似与定王府有关。” “程、钰！” 二皇子咬牙喊出这个名字，“他竟敢与本殿作对！” 管家低下头，犹豫许久，才低声说：“如此看来，江……” 他刚说一个字，就收到二皇子警告的眼神，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条狗应当已经被他们抓住。” 说的是江照。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三年前的事做得绝算不上多缜密。 若非父皇疼他，为他遮掩，三年前程钰后来回京之后便会将此事闹开。 他决不允许三年前的旧事再被闹开。 程钰，一个三年前就该死的人，竟然敢屡屡坏他好事！ 二皇子忽地想到什么，抬眸问：“程钰为何还没死？” “他是不是已经被治好了？” 这个怀疑二皇子心里早就有了，也试探过程钰几次，却一直没得个结果。 从春日里便一直说程钰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如今眼看都要过年，程钰还活蹦乱跳的。 一日比一日精神。 想到这。 二皇子的眼神立刻落在管家身上，上下打量，眸里带着沉思。 “若是宋芙能治好程钰，那……那条狗呢？” 管家眼皮一跳。 二皇子当即站起了身，表情冷凝道：“不行，不能再等了。” “备车，本殿要进宫！” 二皇子话音刚落。 外头便传来小厮的声音，“殿下，定王府白侧妃来访。” 白侧妃？ 二皇子皱紧了眉，沉吟片刻，却还是道：“请进来。” 白侧妃一路被人领着到了花厅。 她眼圈红红。 刚见到二皇子就道：“二殿下，我有要紧事，要与殿下说。” 二皇子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给了管家一个眼神，当即屏退了众人。 花厅内了旁人，白侧妃才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殿下放瑞儿一马。” 提及程瑞。 二皇子眼神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本殿不明白侧妃的意思。” “殿下明白的。” 白侧妃说：“殿下，瑞儿体内的蛊虫如今已经开始啃噬他的脏腑，若再这样下去，他必会性命不保！” “请您看在瑞儿为您效忠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咣！ 二皇子面色微变，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白侧妃此言何意？本殿怎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白侧妃猛地抬眸，“这么说，殿下是不肯放过瑞儿了？” 二皇子：“……” 他也心里苦。 他虽给程瑞下了蛊，但也没想过现在就要了程瑞的命。 偏生文光被武安侯掳走，如今连人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他自然无法救人！ 见二皇子沉默。 白侧妃咬咬牙，心里也发了狠。 “殿下，我是个母亲，我只有瑞儿这么一个孩子。”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 二皇子抬眸，晦暗的眸看着白侧妃，语气冰冷，“侧妃是在威胁本殿？” 白侧妃抿紧唇，“殿下可以这样认为。”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可以霍出一切的！” 第271章 自寻死路 白侧妃认真看着二皇子，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程瑞就是她的命！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退让之意。 该死的。 程瑞竟敢出卖他，将他的存在告诉白侧妃…… 白侧妃竟敢直接上门来威胁他！ 二皇子心里的杀意已经在翻涌沸腾，若非眼前人好歹是定王侧妃，他会让这人走不出二皇子府。 二皇子面上笑了笑，只得出言安抚，“侧妃的话，本殿记住了。” “侧妃放心，本殿向你承诺，二公子不会有事。” 二皇子微笑看着白侧妃。 白侧妃轻哼一声，微扬下巴，表情微有些倨傲，对着二皇子伸出手。 “解药。” 夜长梦多。 白侧妃觉得最保险的方式自然是二皇子现在就将解药给她，她去给程瑞服下。 至于会不会得罪二皇子？ 笑话！ 陛下又不只二皇子一个儿子。 但定王府可就程瑞一个继承人，至于程钰，在她眼里早已是个死人。 定王府手握军权，二皇子若想得定王府的支持，那该哄着捧着瑞儿才是。 竟还敢对瑞儿下手。 二皇子面色微僵，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解药不便于携带，侧妃放心，待本殿准备好，会亲自上门。” 白侧妃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坦然道：“本殿有把柄在侧妃手中，自然不会食言。” 白侧妃点了点头，觉得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既然如此，我就信二殿下一次。” “只是二殿下，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等太久。否则……” 白侧妃冷冷一笑，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侧妃慢走。” 二皇子的声音很是客气，可看着白侧妃的背影，眼里却满是杀意。 小厮将白侧妃引出了府。 二皇子看向候在一边的管家，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管家立刻点头，“殿下放心。” 放心？ 他就是不放心。 二皇子心里有些烦躁，与江照那条好用的狗比起来，管家还是太无能了些。 要是江照出手，肯定不会有意外。 他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去吧。” …… 二皇子虽然被白侧妃打扰，但也没有改变进宫的行程。 恰巧的是，宋芙今日也进宫为皇后复诊。 宋芙这边刚为皇后瞧完。 就见皇后宫中的姑姑走了进来，低声说：“皇后娘娘，二皇子来与您请安了。” 宋芙和程钰自然将皇后中蛊之事的幕后黑手告知了皇后。 皇后也才知道二皇子竟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的二皇子温和谦逊，十分尊重仰慕大皇子，对她这个皇后也是毕恭毕敬。 因此皇后虽然不大喜欢嚣张跋扈的赵贵妃，但对二皇子当真是视如己出。 此刻听到这消息，却只想冷笑。 也是。 歹竹难出好笋。 二皇子从小被赵贵妃抚养长大，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厌恶，道：“便说本宫身子不适。” 她实不想见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掌事姑姑犹豫着说：“大殿下也在。” 皇后皱眉，觉得头有点痛。 二皇子的真实面目她知道，但却没有告诉一双儿女。 她的一双儿女都是一根筋，直肠子，实在不似二皇子那般会装会演。 从前她是担心说了之后两个孩子会表现的太明显，引起二皇子的怀疑。 可如今想来…… 她或许应该直接说。 免得她那蠢儿子再被明晟那条毒蛇利用。 这些念头自脑中闪过。 皇后还是对着掌事姑姑点了点头，道：“请进来吧。” 她从前将明晟视如己出，两个皇子都一般对待。 这会儿也不好忽然大变。 掌事姑姑颔首应是，退了出去。 宋芙则是将她的工具都收了起来，安静坐在皇后身侧。 殿中的侍女开窗通风，燃了熏香，将殿内浅淡的草药味遮了下去。 大皇子二皇子很快便跟在掌事姑姑身后进了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 两人同时出声。 宋芙也注意到，二皇子在大皇子身后半步，平日里细节做的当真是好。 所以皇后一直没觉出端倪。 “免礼，赐座。” 皇后声音淡淡，眼神从二皇子身上扫过，瞧见他一脸儒慕，面容温和，更觉心惊。 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了得。 昀儿怎么斗得过？ 大皇子和二皇子坐下，眼神又落在宋芙身上。 “世子妃也在。” 大皇子笑容温和，二皇子则是面露担忧道：“母后，儿臣听闻您今日身子不适，可请世子妃为您瞧过？” “母后久在深宫许是不知，世子妃医术甚是了得。” 大皇子闻言却是蹙眉，“阿晟，你说什么呢！” “世子妃又不是医女！” 虽然皇后身份尊贵，但这样的话难免有折辱之意。 二皇子见皇后和宋芙都不说话，眼底有了些许怀疑。 面上却做出愧疚与懊恼之色，“皇兄说的是，是臣弟疏忽。” “臣弟只是担心母后，还请世子妃勿怪。” 宋芙垂眸笑了笑，道：“殿下客气。” 却没再多说。 二皇子眼底的怀疑之色更浓，尽管他垂着眼睑，努力掩饰。 可宋芙和皇后早知他的真面目，他那些自以为细微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出两人的慧眼。 越看，皇后便越是烦躁。 没一会儿，她便问二皇子，“进宫来可曾向你母妃请安了？” 二皇子摇头，道：“不曾，儿臣想着先向母后请安。” 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皇后的心境却与从前再不一样。 她沉下脸，道：“你乃赵贵妃所出，她是你的生母，抚育你多年，你更该敬她。” “你禁足几月，初次进宫，还是速去看看赵贵妃吧。” “她必已是十分思念你。” 皇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偏偏理由充足，叫二皇子无法反驳。 “是。” 二皇子抱拳鞠躬，正要退出去时，下意识地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刚想说什么。 却见皇后端起手边的茶盏，他没了开口的时机，便对着二皇子笑了笑。 二皇子这才退了出去。 刚离开凤仪宫。 二皇子转头看向身后高大巍峨的宫殿，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第272章 宋芙，留不得了 二皇子一路直奔赵贵妃宫中。 到了赵贵妃面前，他脸上原本温润的笑容立刻收敛，眼神阴鸷，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几分。 赵贵妃倚靠在贵妃榻上，宫女正在为她梳理长发。 她长发如瀑，柔顺垂下，宫女细细地将手中的香膏一点一点抹在长发上。 看见二皇子怒气冲冲的样子。 赵贵妃懒懒坐起，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出去。 她这才对着二皇子招了招手，“怎么了？谁惹你生这样大的气？” 二皇子走到赵贵妃身边蹲下。 “母妃，我对凤仪宫做的事，也许被发现了……” 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他心里的确有很不好的预感。 皇后的态度倒没什么变化。 更要紧的是宋芙的存在。 “宋芙最近是否经常入宫？”二皇子问：“她师承江靖，是神医一脉，医术了得。” 赵贵妃挑眉，“她？” “晟儿，你是不是误会了？那丫头虽有天赋，却不思进取……” 赵贵妃轻轻摇头，言辞间对宋芙的医术很看不上。 二皇子立刻将宋芙治疗长公主和武安侯夫人的事一说。 赵贵妃这才道：“她最近的确进宫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去凤仪宫。” “那就是了。”二皇子声音发寒，他又将白侧妃今天前往二皇子府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此事必与她脱不了干系！” 赵贵妃微微坐直了身体，微眯的眸里闪过杀意。 若当真如此，那宋芙可就……留不得了。 “晟儿莫急。” 赵贵妃道：“在外面动不得她，可她既然入宫……” “母妃会为你处理好这些事。” 二皇子烦躁的情绪被安抚。 想了想，又说：“母妃，最近以武安侯为首的一群人正疯狂拥立明昀当太子……” 他怎能不急？ “他们请奏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你父皇，你父皇不想立他，谁说都没用。” 赵贵妃话音刚落。 二皇子便道：“母妃，父皇……他是什么意思？” 赵贵妃微微皱眉。 她也不知。 但她还是对二皇子笑了笑，说：“有母妃在，晟儿你安心便是。” …… 二皇子离开凤仪宫之后，宋芙也并没有在凤仪宫久待。 很快便离开了凤仪宫。 她刚离开凤仪宫没多久，便见一个陌生的宫女走过来，低着头恭敬道：“世子妃，世子吩咐奴婢来此接您，请随奴婢来。” 今日程钰自然也是进宫了的。 宋芙来给皇后请安，程钰则是去养心殿面圣。 宋芙不疑有他。 当即点了点头，道：“劳烦姑娘。” 宋芙跟在宫女身后，可走了一段路她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这路怎么还越走越偏了？ 正在宋芙想问什么情况时，宫女已经领着宋芙到了一处宫殿。 “世子妃。” “世子说有要事与您商量，请您在殿中等他。” 宫女领着宋芙到大殿门前。 宋芙对于这宫女已然心生警惕。 所以虽然跟在宫女身边，但始终保持着防备之心。 眼看着她迈步进了门，那宫女却是悄悄地往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宫女就要动作迅速地锁上宫殿的门。 宋芙的速度更快一些。 快速退出去，一脚踹在宫女身上，宫女直接跌入殿中。 砰！ 宋芙将殿门拉上，拿起宫女原本准备的锁，直接将殿门锁上。 想算计她？ 没门！ 在里面待着吧！ 砰砰砰！ 拍门的声音传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座宫殿的殿门沉重，哪怕是这样近的距离，里面拍门的声音宋芙都听得不是很真切。 宋芙拍了拍手，转身便要离开，可刚转身，便瞧见殿门前的路中央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七殿下？” 宋芙微怔。 七皇子明景有些不自然，他慌忙出声解释，“世子妃，我，我不是想跟踪你，我就是……” “殿下是来救我的吧。”宋芙接过他的话，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七皇子长出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芙正要说什么。 七皇子表情微变，忙上前，拉住宋芙的手便往殿前的花坛冲去。 “嘘。” 七皇子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漆黑如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目露警惕地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宋芙反应迅速。 学着七皇子的样子蹲下身，保持安静。 却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正拎着一个桶走了过来。 两人看见店门已被锁好，微微松了一口气。 “奇怪，九月人呢？” “谁知道？她一向瞧不上咱们。” “那倒是。” “……” 两人说着，拎着木桶直接走到了侧边一扇小窗前。 将木桶对准小窗。 宋芙眯起眼眸看去—— 只见有什么扭动挣扎的东西，顺着小窗爬了进去。 是毒蛇！ 宋芙看清那些东西，脸色难看得可怕。 这是有人蓄谋已久，想要害她。 两个小太监倒完东西，很快便离开了。 “是赵贵妃。” 七皇子的声音响起。 他瘦弱地抓着宋芙的手微微用力，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是赵贵妃的人。” 他曾见过的。 宋芙点了点头，倒并没有多意外，确认那个宫女对她不怀好意时，她便猜测是赵贵妃。 七皇子又指了指被锁上的宫殿，道：“世子妃，她是凤仪宫的。” 宋芙立刻明白，这是赵贵妃的一箭双雕之计。 这一路来，两人还是遇到了侍女的。 若她在这里出了事，定王府追究起来，便会有宫女出来指认是皇后宫中的侍女带她来的这。 既除了她，又让定王府与皇后敌对。 宋芙很快收回思绪，看向七皇子，有些诧异问：“殿下怎么知道刚有人来？” 七皇子被宋芙诧异的眼神看得耳尖微微泛红，低下头，“听，听到的。” 宋芙立刻竖起大拇指，“七殿下真厉害。” 七皇子的耳朵更红了些，“我，我……” 他极少被夸，很不适应。 “不，不厉害。”七皇子结结巴巴地说完。 他耳力这么好，是为了提前避开人，免得被打。 思及此。 七皇子抬眸看宋芙，抿唇扬起一个极浅的笑。 他不会忘记，是世子妃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273章 殿下可爱 这还是宋芙第一次看到七皇子笑。 他从前被人欺凌，整个人可怜之余还带了几分阴郁。 尤其是一双漆黑幽邃的眸，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符。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虽浅，但眸子黑亮，嘴角还浮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有点甜。 宋芙的眼神让七皇子有点紧张。 七皇子缓缓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正要低下头。 “殿下笑起来好可爱啊。” 宋芙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啊？ 七皇子有点懵，可，可爱？ 他看着宋芙的眼里带了几分茫然，眼神湿漉漉的，看得宋芙心都软了。 七皇子这些时日在凤仪宫的伙食应当很好，原本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上此刻也长了肉。 小脸看起来肉嘟嘟的。 宋芙手痒！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七皇子的脸，轻轻一拉，让他露出笑模样。 “殿下应该多笑笑呢。” 宋芙很是真诚地说。 如七皇子这般年纪的小孩儿，就该活泼开朗无忧无虑嘛。 七皇子：“……” 他被迫看着宋芙。 她的手捏着他的脸，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些温暖。 宋芙过了手瘾，很快放开了七皇子。 七皇子沉默片刻，缓缓抬眸，对着宋芙扬起一个笑。 笑容有些僵硬。 但宋芙却觉得更可爱了。 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对，就是这样，非常非常非常可爱。” 宋芙在这逗小孩儿。 另一边。 程钰从养心殿离开之后便直奔凤仪宫，去接宋芙。 可抵达凤仪宫，才知宋芙已经离开。 程钰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朝着宫门口方向而去。 到了宫门口，瞧见定王府的马车仍在等着。 程钰离宫的动作微顿，给了身边的剑影一个眼神。 剑影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跟在程钰身边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凑到看守宫门的禁卫军身边。 没一会儿。 剑影便回到了程钰身边，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世子，世子妃尚未出宫。” 程钰面色微沉。 宋芙极少进宫，在皇宫里可不熟，除了凤仪宫，她还能去哪？ 而且以往几次两人进宫，宋芙都是在凤仪宫等着他去接的。 “去凤仪宫。” 程钰直接道。 无论宋芙现在在哪，她都是从凤仪宫离开的。 程钰刚将宋芙不见的消息告诉皇后。 凤仪宫上下就慌乱起来。 很快，便有人站出来，说瞧见凤仪宫的宫女九月带着宋芙往什么方向走。 一路走一路问。 很快，就到了蓬莱殿前。 一行人以皇后为首，大皇子与程钰分列两侧，一眼便看到了蓬莱殿被锁上的大门。 几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剑影立刻上前，刚走到殿门前，表情微变，指了指被锁起来的大门，道：“世子，里面没动静。” 但蓬莱殿好端端的，却被锁起来，其中必有古怪。 世子妃……不会出事了吧？ 这是所有人脑中同时冒出来的念头。 大皇子下意识地看向程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阿钰，别太担心。” 皇后正要吩咐人去开门，便听一道声音传来。 “陛下到——” 所有人都转身，避让到两侧，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随着皇帝一起来的还有赵贵妃，皇帝伸手，扶住皇后。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阿芙那丫头在您宫里不见了？” 赵贵妃语调慵懒，言辞间对皇后倒没什么尊敬之意。 她在后宫被独宠多年，平日也是这般不将皇后看在眼里的。 程钰抬眸。 眼神落在赵贵妃身上。 消息倒是灵通，来得这般快。 皇帝已然看向皇后，问：“皇后，是怎么回事？” 第274章 造谣我死了？ 皇后微垂眼睑，很是和善地将宋芙失踪的事说了一遍。 “天啦。” 赵贵妃惊呼出声，她十分浮夸地伸手挡在嘴前，“皇后娘娘，阿芙那丫头是任性了些，纵然她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你训斥两句也就算了……” 赵贵妃轻轻摇头，挽着皇帝的手臂，“莫不是，皇后娘娘因着臣妾厌上了阿芙？” 这话并非没来由的。 赵贵妃当年被皇帝瞧中，迎回宫中，便是在江家。 赵贵妃出身贫寒，一个贫寒女子的美貌很多时候都会带去灾难。 赵贵妃便是如此。 江明姝恰巧路过，救下赵贵妃，两个女孩子因此结缘，成为好友。 后来皇帝在江家偶然瞧见赵贵妃，一见倾心，迎回宫中。 皇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眉头微蹙。 皇后抬眸看赵贵妃，表情不怒自威，仪态万千。 “赵贵妃慎言。” 皇后语带警告。 她从前是不将赵贵妃看在眼中的，她只需要好好的做好这个皇后。 可知晓赵贵妃和二皇子胆大包天地谋算他，还百般利用陷害大皇子。 她自不能忍。 “陛下。” 程钰打断几人的嘴仗，直接道：“先开殿门吧。” 他收回视线时，眼神从赵贵妃身上扫过。 赵贵妃在蓄意拖延时间。 今日之事，与赵贵妃脱不了干系。 “阿钰说得不错。” 皇帝表情微沉，当即道：“先开殿门！” 皇帝话音落下，他的御前侍卫便上前，手中长剑出鞘，砍在殿门外的锁上。 砰。 砰。 砰。 长刀砍在铁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隐约能瞧见迸溅的火花。 哐当。 终于，铁锁落地。 砰！ 御前侍卫一脚踹开殿门。 所有人都朝着殿中看了过去—— “啊！” 有尖叫声响起。 “有，有人！” “不会是世子妃吧？” “她，她怎么不动啊……” 御前侍卫拧眉，迈步走进去，便见女子衣裳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嘶嘶……” 只见趴在殿中的女子衣袖底下钻出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护驾！”御前侍卫立刻护到了皇帝身前。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毒蛇从女子的衣裳底下钻出来。 御前侍卫当即道：“这些都是毒蛇！剧毒。” 赵贵妃一听，立刻扑到皇帝怀里，“陛下……” “皇后娘娘对臣妾有什么不满冲着臣妾来就是了，何必针对阿芙呢？” “阿芙是江姐姐唯一的女儿，陛下，臣妾怎么跟江姐姐交代啊……” 赵贵妃伏在皇帝身上嘤嘤啜泣，瞧着我见犹怜。 但无论是皇后还是程钰，却都只觉无语。 偏偏皇帝似乎很吃这一套，抬手拍着赵贵妃的背，低声安慰，“爱妃安心，此事怪不得你。” 皇后和程钰都没急着说话，倒是大皇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今日世子妃仿佛并不是穿的这颜色的衣裳……” 只是赵贵妃演得太入戏，并没有听到大皇子的嘟囔。 倒是二皇子明晟，往蓬莱殿中一看，表情微变。 他今日在凤仪宫是见过宋芙的。 “母妃。” 他压低了声音，刚出声，另一道清亮明澈的声音却更快响起。 “听说有人造谣我死了？”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是宋芙！ 赵贵妃的表情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宋芙继续道：“马上就过年了，多不吉利啊。” 说完，她乖乖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让贵妃娘娘担心了，阿芙还活着呢。” 赵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她反应迅速，立刻抬手抹掉眼泪，扬起一个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本宫只是太担心你了。” 宋芙扯了扯嘴角，“多谢贵妃娘娘呢。” “不过贵妃娘娘当真厉害，都不用往里看就觉得里面的人是我呢。” 皇帝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 他连殿内是什么情况都没看清，就听赵贵妃哭。 他第一反应便是安慰，也当真以为宋芙出了事，为此心情还很不悦。 此刻宋芙好端端地站在众人面前，便显得赵贵妃刚刚的表现…… 二皇子立刻道：“母妃是关心则乱，还请世子妃勿怪。” 宋芙皮笑肉不笑。 她走到程钰身边，抬眸朝殿中看去—— 自然也瞧见了此刻正在往四周爬的五彩斑斓的毒蛇。 她面色微沉，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赵贵妃必定提前在蓬莱殿里做了什么手脚，让这些毒蛇直奔着这小宫女去！ 一般情况下，殿内空旷，这么多毒蛇不可能都拥挤在一个人身上。 赵贵妃要的是她的命！ “阿芙。” 皇后转眸看她，当真是松了一口气，“你无事便好。” 宋芙对皇后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锐芒，走到御前侍卫长面前伸出手，“借刀一用。” 侍卫长微微蹙眉。 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宋芙。 谁让他与定王世子有些交情呢？ 却见宋芙拿着长刀，阔步走到蓬莱殿前。 长刀直接砍下，将其中一条毒蛇一刀两断。 “啊！” 有胆小的人尖叫出声。 赵贵妃更往皇帝的怀里缩了缩，一脸的害怕。 偏偏宋芙这个时候还抬眸对她扬起一个笑，道：“贵妃娘娘不必担心。” “你瞧，它死了。”她指着地上的死蛇道。 赵贵妃别开眼，表情难看。 宋芙这绝对是在威胁恐吓她！ 紧接着。 宋芙一刀又一刀，一刀一条蛇。 侍卫长的脸紫了，他的爱刀……脏了！ 他立刻看向属下们，没好气道：“还不赶紧动手！” 很快，侍卫们纷纷出手，毒蛇被砍杀了一地！ 就在这时，侍卫回禀，“陛下，娘娘，此人乃是凤仪宫的侍女，九月。” “人已没气了。” 赵贵妃此刻倒没贸然开口。 死的是九月，已经很不对劲，宋芙……没那么简单。 思及此，她给了身边的宫女一个眼神。 她身边的宫女立刻反应过来，低下头悄悄隐入人群，离开此地。 既然宋芙没事。 那有些该处理的人便要趁早处理。 留不得。 皇帝看向皇后，沉声问：“你宫里的人？” 皇后立刻道：“陛下恕罪，臣妾实不知是怎么回事。” 九月一直是在凤仪宫外殿伺候的，算是边缘人物。 皇帝顿了顿，转眸看向程钰，道：“阿钰，想来此事是有什么误会。”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他知道，程钰是个聪明人，想来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而他的意思是，就此揭过。 程钰抬眸，不卑不亢地看向皇帝，他都明白，可正因为明白，他心里方觉好笑。 他这位舅舅心里根本没那么在意他，甚至对他是防备且忌惮的，却又表现得很疼宠他的样子。 “皇舅舅。” 程钰极少这样喊，此刻却带着点故意，“今日之事，并非误会二字可以解释。” 他明白皇帝想护着谁。 可正因为明白，他才更不该退缩！ 他也有想护着的人。 皇帝闻言，面色微沉，“阿钰……” “陛下。”宋芙此时出声，“臣妇有话要说。”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不耐，“讲。” “方才臣妇离开凤仪宫时，这个侍女找上臣妇，说是世子有要事寻臣妇，让臣妇跟着她去一个地方等她。” “她将臣妇领到此处，臣妇觉得情况不对，趁她不备悄悄跑了……” 宋芙的话刚说到这，赵贵妃便猛地抬眸，一脸惊愕地捂着嘴，“阿芙，那殿门不会是被你锁上的吧？” “这……那……岂非是你害了她？” “贵妃娘娘怎么会这样想？”宋芙一脸诧异地看向赵贵妃，“臣妇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又哪里准备的锁呢？” “再说了，臣妇胆子小得很，实在不敢害人的。” 宋芙的话叫在场众人嘴角轻抽，都有些无语。 她？ 胆子小？ 宋芙刚刚那一刀一条蛇的凶悍模样，他们可都还没忘呢！ 不过第一句倒是不错。 这锁需得提前准备。 宋芙继续说：“不过臣妇跑走的时候，倒是瞧见两个小太监拎着桶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来……” 在赵贵妃紧张的眼神下。 她扬起一个笑，“臣妇觉得他们有问题，所以叫人盯着他们呢。” “如今看来……他们必定知道什么，不如将他们叫来问问。” 宋芙说完，瞧见赵贵妃的脸霎时白了。 皇帝面色微沉，略一犹豫，皇后的声音已经响起，“可。” “带他们上来。” 皇帝拧眉，“皇后……” 皇后转眸看去，眼神不避不让，背脊挺直：“陛下，此乃后宫之事。” “臣妾作为后宫之主，不可坐视不理。” 第275章 世子妃脑残粉 皇后素来是恭敬柔顺的，性子更是出了名的温和。 身为一国之母，她对赵贵妃也是屡次退让，从不仗着身份为难人。 此刻忽的强势起来，连皇帝都微微怔了下。 宋芙倒是觉得皇后还是温柔。 要是换成她，高低直接说“闭嘴”二字。 随着皇帝这一愣怔，凤仪宫的人已经转身去提人。 等皇帝反应过来，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 赵贵妃的表情很有些难看，此刻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 话音落下。 皇帝看向皇后的眼里也带了几分不悦。 两人半点没掩饰，皇后轻而易举就看出两人的想法，一时只觉心里发凉。 她一直以为，这些年只要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可。 身为皇后，她不奢求皇帝的宠与爱。 只要夫妻之间能有几分情分，能做一个被皇帝敬重的皇后，那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 是她想的太多。 皇帝对她并无什么敬重，否则怎会放任赵贵妃挑衅她多年？ 她的好性，落在他们眼里却全然是软弱。 皇后悬于袖子底下的手攥紧，微垂的眸里闪过一抹坚定。 她再也不能似以前那般了。 她必须要立起来。 便是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一双儿女，为身后的家族。 二皇子如今为着太子之位，便要她的性命，若当真成了太子，他们哪还有活路？ 皇后心中思绪纷杂，因此对于皇帝略带着不悦的眼神并没有如从前一般，温顺回应。 反倒是抬眸看向赵贵妃，道：“本宫是皇后，自然需整肃后宫。” “本宫与陛下说话，赵贵妃贸然插嘴，瞧着倒似规矩没学好。” 贵妃贵妃，再得宠也是个妾。 赵贵妃表情微变。 下意识的看向皇帝，委委屈屈道：“陛下，臣妾是不是惹皇后娘娘不开心了啊？都是臣妾不好……” 茶香四溢。 宋芙微微拧眉，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 皇帝忍不住微微皱眉。 只觉得今日的皇后实在有些怪。 但他更多的还是心疼赵贵妃，此刻抬手拍了拍赵贵妃的手背，对皇后道。 “皇后，你知道贵妃出身普通，何必为难她？” 皇帝话音落下，赵贵妃的表情先僵住了。 她这些年一个劲儿的拉拔赵家，就是希望娘家能争点气，让她不至再被人嘲讽出身。 皇帝这话当真是直戳她的心窝肺管子。 若是换成旁人，赵贵妃早让人拖出去拔掉舌头了，偏偏此人是皇帝。 皇后轻呵了一声。 正在这时。 凤仪宫的人终是将那两个小太监带来了。 宋芙在有人询问之前便先开口道：“不错，我瞧见的就是他们。” 两个小太监的嘴此刻被人堵着，只能跪在地上，脸色煞白，身体在不断打颤。 两人心里都清楚：事情办砸了！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此刻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奴婢瞧着，这两人怎么像是贵妃宫中的人？” 赵贵妃抬眸，冰冷的眼神落在掌事姑姑身上。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所以她很快就变了表情，委委屈屈的开口，“陛下，臣妾冤枉！” 赵贵妃轻轻拽了拽皇帝的衣袖，娇声道：“陛下明鉴，阿芙乃是江姐姐唯一的女儿。” “当年臣妾能与陛下结缘……”赵贵妃的脸适时的微微泛红，“也多亏了江姐姐。” “臣妾心里对江姐姐只有感激的份儿，怎么会害阿芙？那不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吗？” 赵贵妃的儿子都已经及冠，但她此刻仍旧做小女儿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皇帝面前撒娇。 身为贵妃，身为皇子之母，这自然不体面不端庄。 但这招对皇帝却很管用。 宋芙都清楚看见，赵贵妃撒娇之后，皇帝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爱妃说的是。” 宋芙：“……” 当真是色令智昏。 中年人的爱情，比年轻人更热烈啊。 不过赵贵妃能被皇帝宠爱这么多年，可见是几把刷子的。 赵贵妃继续说：“陛下，便是退一万步说，若臣妾当真要对阿芙不利，难道就这么愚蠢的非要用自己宫里的人吗？” “这必是有人在陷害，陛下，您要还臣妾清白啊。” 宋芙再次别开眼。 一下撞入程钰幽邃的眸里。 与她的眼神对上，程钰触电似的，猛然别开眼。 这反应让宋芙后知后觉的产生了一个怀疑：程钰刚刚……不会一直在偷偷看她吧？ 要不心虚什么？ 不等宋芙想明白，程钰已经出声，“赵贵妃此言差矣。” “若非世子妃正巧撞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往此处来，便无人晓得这二人来过，自然也就没人联想到贵妃身上。” 赵贵妃面色微冷，扯了扯唇角，“是啊，既无人能证明，难道世子妃说的话便一定是真的吗？” 反应很快嘛。 宋芙心里道。 她刚要开口，程钰的声音更快一步，“不错。” “我定王府的世子妃，从不打诳语。” 程钰说的笃定，言之凿凿，宋芙心里感动的同时还有那么点心虚。 当然，她很快就变得理直气壮。 因为她仔细想想，觉得被她骗的那些都不能称之为人。 那她也就等于没骗人。 很合理。 所以对于程钰的话，宋芙重重的点了下头，“我家世子说的是，我从不骗人。” 她加重了“人”这个字的读音。 皇帝被几人吵的头疼，看向地上跪着的被塞住嘴的两个奴才。 眼中寒光凛凛，“先听这两个狗奴才怎么说。” 他说话时，还不忘握住了赵贵妃的手，回护之意十分明显。 皇后只瞧一眼，心里便了然。 果不其然。 因着与两个小太监一起带来的还有他们装过蛇的木桶，里面的痕迹十分明显，两人逃脱不得。 便都一口咬死，此事是受了九月的指使。 九月既是凤仪宫的人，如今又死无对证，事情的矛头便指向了皇后。 对皇后十分不利。 皇帝看向皇后，“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后背脊挺直，“臣妾问心无愧，此事与臣妾无关。” 第276章 世子年少轻狂 皇帝表情变幻莫测。 赵贵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忍不住出声，“陛下……” 她刚出声，皇帝便侧眸看她一眼，眸光沉沉。 赵贵妃有些被吓到，下意识闭嘴。 皇帝才又看向皇后，道：“朕相信皇后。” “阿钰。”皇帝对程钰道：“你舅母为人素来温和宽厚，你也是知道的，她绝做不出害人性命之事。” “但你放心，此事朕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芙笑了笑，说：“陛下，臣妇倒是无妨，臣妇只是担心此事若传出去，会损了皇家威严。” 她如今可是定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是朝廷命妇。 朝廷命妇在皇宫之中险些遇到危险……这谁听了不发怵？ 皇帝眼神落在宋芙身上，眸光沉沉。 宋芙又说：“但臣妇相信皇后娘娘宽厚温和，绝不会害臣妇。” “而且赵贵妃刚刚的话说得不错，若是皇后当真要害我，何必出动凤仪宫的人？毕竟可是有不少人瞧见，是九月领着臣妇往这边来。” 宋芙这话说服力自然更足。 皇帝沉默片刻，道：“世子妃想如何？” 宋芙朗声道：“臣妇想亲自彻查此事。” “臣妇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害我。” 程钰适时道：“请陛下成全。” 皇帝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微眯的眸里闪过一道晦暗难明的光。 “阿钰啊，朕看你们夫妻和睦，妇唱夫随，怎的前些日子还闹和离？” 好问题。 宋芙都有点尴尬。 程钰倒是不疾不徐，低声道：“臣……年少轻狂。”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当即朗声笑了起来，看向宋芙，“朕准你亲查此事。” 皇帝很快离开。 赵贵妃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宋芙皇后等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等着人都离开之后。 皇后才走到宋芙身边，道：“你也瞧见了，此事……你查不出什么的。” 皇帝对赵贵妃的维护之意太明显。 哪怕所有人都瞧得出，此事与赵贵妃有关，可皇宫之中真正做主的还是陛下。 他要维护的人，谁都动不得。 宋芙仰头对皇后笑了笑，说：“皇后放心，我本也不指望因为这点事就能有什么成果。” 别说她没事。 便是她死了，皇帝难道就舍得动赵贵妃？ 不可能。 她走到宫女九月身边，看向剑影，“剑影，借一下你的剑，我给她翻个身。” 她担心九月身上还藏着毒蛇，用工具比上手更保险些。 剑影拒绝不得。 可想到刚刚自家世子妃拿着侍卫长的爱刀一刀一条毒蛇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按住怀里的宝剑。 “属下来。” 他大义凛然地走过去，没按照宋芙所想的那样，用长剑翻身。 而是亲自用手翻。 他可以脏。 他的宝贝剑不能！ 宋芙顿时高看了剑影一眼，这才将视线落在九月身上。 九月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已经泛起紫黑色，一张脸也是同样的眼神。 一看便知，是中毒而死。 而她身上也不只一个蛇咬的牙印，那些蛇都咬了九月！ 宋芙拎起九月的袖子，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微微皱眉。 她嗅到了草药的味道。 九月身上有那种蛇类嗅到了便会发狂的药味，想必也是因此，她才会死的这么凄惨。 当然，味道已经很淡。 若不是宋芙嗅觉灵敏，怕是都嗅不出来。 宋芙在做这些的时候剑影跟在她身边，做出防备的姿态。 自然是随时警惕着是不是还有漏网之蛇。 他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世子妃。 宋芙起身，在殿中仔细搜寻起来…… 程钰坐在轮椅上。 大皇子扶着皇后站在一边，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大皇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母后，宫中一向和睦，究竟是何人竟会对世子妃动手？” 皇后听到这话，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到底是她对昀儿保护的太好了，竟叫他堂堂一国皇子，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昀儿，你为何觉得宫中和睦？” 大皇子略有些茫然，“母后何出此言？儿臣哪里说错了吗？” “母后身为一国之母，宽厚温和，堪为天下表率。” “赵母妃性子虽娇蛮了些，但与母妃素来相处和睦，其他母妃们更不必说。” “再则，儿臣与皇弟皇妹们也一向融洽……” 皇后顿了顿，直接道：“若母后告诉你，今日之事就是赵贵妃与明晟所为呢？” “怎么可能？”大皇子下意识反驳，“赵母妃与阿晟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瞧见皇后的表情实在难看，大皇子的尾调才僵硬的扬了扬。 皇后听到这话，表情已经很是难看，“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她现在不想看到这蠢儿子！ 程钰听到大皇子的话，表情也是相当复杂，大皇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心软，性子优柔寡断。 心软不是坏事。 可若要为储君，那就是致命的缺点。 大皇子被皇后下了逐客令，姿态强硬的送走。 皇后心情沉重的叹息一声，看了看程钰，道：“阿钰，本宫从前是不是错了？” 她从没教过大皇子防备旁人，勾心斗角。 程钰轻轻摇头，道：“皇后没错，是有些人太狡猾。” 皇后教的没错，但显然被赵贵妃和二皇子钻了空子。 “皇后，世子。” 就在这时，宋芙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却见她已从殿中走了出来。 “我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九月死于蛇毒。” 时间已经不早。 宋芙和程钰没再随皇后一道去凤仪宫，而是直接从蓬莱殿准备出门。 刚与皇后分开。 程钰便直接问宋芙，“发现了什么？” 宋芙下意识看向剑影，却见后者连连摇头。 宋芙这才道：“世子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程钰在心里回答，却没说出来。 宋芙倒也不卖关子，从腰间取下荷包，递给程钰。 程钰接过，打开。 却见荷包里放着一小粒粉红色的药丸，带着点奇异的味道。 “这是？” “让那些毒蛇躁动，咬死九月的东西。” 当然，本来这是要用在她身上的。 第277章 他是故意的 丝丝缕缕的异香传来，叫人嗅着恶心的同时，心里还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狂躁。 程钰并没有凑得太近。 很快便将荷包收好，还给宋芙，道：“蓬莱殿周围蛇虫鼠蚁活跃，此物是否对其他虫子也有效？” 宋芙赞道：“世子观察入微，的确如此。” “除了让它们躁动之外，这异味还有吸引他们的功效。想来应该是文光用来抓捕毒物的东西。” 赵贵妃和二皇子用它来害人倒也熟练。 文光为了讨好二皇子，倒也下了血本，什么都肯献出来给他。 宋芙眸子一转，道：“程钰，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丢去二皇子府或是赵贵妃宫里……会怎样？” 大家如今也就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宋芙是一点儿都不怕撕破脸。 程钰问她：“可否交由我来安排？” 比起宋芙，他做这些事自然更加方便。 宋芙微微蹙眉，“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程钰坦然看她，“我做了什么吗？” 宋芙了然。 装傻。 反正又抓不住证据。 她很是大方地将手里的荷包递给程钰，“成，那就给你一个机会。” 程钰很是认真道：“多谢。” 他可不是在说反话，而是真心这样想。 赵贵妃和二皇子在皇宫里对定王府的人动手，他作为定王府世子，自然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 若不是宋芙提出这样报复。 他也必定会在事后做些什么。 宋芙闻言，一时失语，好一会儿才道：“让你做脏活儿，你还谢谢我……” “呵。” 程钰轻嘲一笑，道：“这算什么脏活？” 比起他在夤夜司为皇帝做的那些事，这最多就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宋芙显然也想到了夤夜司，顿时沉默。 …… 叩叩。 就在这时，马车门被敲响。 紧接着，剑影从车门外的车辕处探进来半个脑袋，道：“世子，世子妃，刚刚收到消息。” “宋大人进宫面圣，向陛下求了一道旨意。” 宋芙顿时皱眉，“什么旨意？” 第六感告诉她，此事或许与她有关，否则剑影刚才的眼神不会重点落在她身上。 “求神医谷为柳夫人治疗。” 剑影道。 宋修齐还是急了。 柳氏已经去了神医谷好几日，但知晓宋修齐和柳氏的所作所为，江靖会给他们治疗才有鬼。 所以柳氏一直在神医谷外等着，根本进不去。 连带着在京城的宋修齐也迟迟寻不到解决办法，一直到昨日，第二次疼痛袭击，他终是忍不住了。 但就算如此，宋修齐还是没提他自己，打定了主意要让柳氏做试验。 他则是更信任那个他安排的大夫，准备让大夫“偷师”。 宋芙立刻便明白过来宋修齐心里的算盘，心里只觉好笑，冷笑道：“那当真是要祝他好运了。” 作为一个大夫，她自然晓得大夫想整治一个人……多的是手段。 小舅舅不叫柳氏吃够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不姓宋。 想到这，宋芙决定稍后给小舅舅去封信。 稍微悠着点，别把柳氏玩儿死了。 柳氏要是吃的苦头太过，把宋修齐吓到了怎么办？她可还想让柳氏吃过的苦，让宋修齐再吃一次。 当然了。 等苦头都吃完之后，让这两人再发现……苦全白吃了。 想想就有趣。 就在这时。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剑影往外看了一眼，飞快道：“世子，世子妃，是宋大人。” 宋芙撩起车帘，朝旁边看去。 果真是宋修齐。 他此刻也正好撩起车帘，略有些阴鸷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几日不见，宋修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原就不胖，此刻更瘦的有些脱相。 倒显出几分尖酸刻薄来。 “世子妃好手段。” 宋修齐意有所指的声音响起，说着，也瞧见了程钰的半个侧脸。 他当即来了劲，道：“连自家人都能下手，世子可要小心。” 这话说的…… 宋芙还真有那么点心虚。 毕竟她从前可没少给程钰“加料”。 程钰抬手，修长如玉的手将车帘撩起的更高了些，轻轻颔首，“多谢宋大人提醒。” “几日不见，宋大人憔悴了不少。” 宋修齐表情微僵，只觉程钰这完全是在嘲讽他。 “噗！” 宋芙直接笑出了声。 宋修齐冷笑一声，道：“陛下已经下令，命神医谷中人为柳氏医治。” 宋修齐看着宋芙的眼里略带着几分得意与骄傲，好似在说：失算了吧。 宋芙立刻明白了，这人是来炫耀的。 她眉眼弯弯，笑道：“是吗？” “那祝柳姨娘早日康复。” 宋芙笑的越是灿烂，宋修齐的心里越是没底。 但他今日来送宋芙面前说这些也是故意的。 他肯定，宋芙和江靖之间暗中有来往，应该是江家内部的方式。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更没寻到线索，他此刻来刺激宋芙，就是想要通过盯着宋芙，从她身上发现些什么。 最近他时常做梦，总梦到三年前的事。 他心里有些慌乱的同时，做了一个决定：斩草除根！ 宋修齐眼里闪过暗芒，对着宋芙道：“等此事了，我会上奏陛下，为柳氏请封诰命……” 宋芙的眼神微变。 看着宋修齐的眼里带了毫不掩饰是杀意！ 诰命？ 柳氏也配？ 但很快，她就笑了。 别说柳氏的诰命了，就是宋修齐的官位，她也迟早给撸掉。 且让他得意一会。 宋芙放下车帘，直接对外道：“走！” 定王府的马车直接离开。 宋修齐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定王府马车内。 宋芙并没有宋修齐想象中的生气，反而笃定道：“他是故意的。” 程钰颔首，他也看出来了。 “他就不怕你恼羞成怒，直接要了柳氏的命？” “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宋芙想到这，面色微变，“兴许，这还真是他想要的呢。” 如今神医谷是奉皇命为柳氏医治，柳氏若当真出了什么事，那神医谷必定要承担陛下的怒火。 宋芙冷笑，丝毫没有掩饰对宋修齐的鄙夷，“阴险！” 第278章 世子妃不会有好下场 回到定王府。 宋芙还是给小舅舅去了一封信，说的便是今日这事。 在信的最后着重交代了小舅舅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修齐阴险狡诈，如今又是朝廷重臣，得陛下宠信，更是二皇子一党，说不准就会悄悄对神医谷下手，暗害小舅舅。 宋芙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封信，又询问了大表兄的情况，同时说了二表兄的情况，这才将信交给暗卫江十七。 宋芙这里刚刚忙完，外头棋雨便走了进来，神色有些诡异，“世子妃，华云姑娘来了。” 自从上次华云与程钰达成一致之后，她在定王府里的地位就有了变化。 作为世子的“夫子”，她不仅身边有下人伺候，还有足够丰厚的束修，精美的衣裳与吃食。 当然，她没有自由，不得离开定王府。 从前些日子华云的表现来看，她很满意。 “请进。”宋芙道。 棋雨犹豫了下，低声提醒，“世子妃，华云姑娘最近与芳华苑走得很近。” 宋芙点了点头，倒没多想。 芳华苑的彭霜最近在坐小月子，华云又不能出府，若是合得来一起聊天解闷也是好的。 正想着，华云已走了进来。 一段时间不见，华云变化极大，当真是金钱养人。 如今的华云俨然一个笑容灿烂性格开朗的明媚小姑娘。 “世子妃。” 华云声音明朗，言行举止虽不拘小节了些，倒也显得落落大方。 可一开口，宋芙便知道她本质没变。 “世子妃，你听我一句劝，早日与世子和离吧！” 宋芙的表情一下变得一言难尽。 棋雨更是皱眉，怒视华云，“你胡说什么呢！” 她本就因为上次的事儿不大喜欢华云，如今华云一来就说这样的话，更叫她生气。 “棋雨姐姐，你别急啊。”华云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苦口婆心地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世子妃好。” “世子妃，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跟世子真的不合适。” 宋芙倒不生气，反而耐着性子问：“为何这样说？” “芳华苑的霜姑娘，跟世子连孩子都有了！世子妃，难道你还要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吗？” “你相信我，你就是他们之间感情游戏的一环！现在都已经到了流产这步了，接下来就该是世子追妻火葬场，而世子妃……” 华云看着宋芙，一脸怜悯地轻轻摇头，“世子妃你这个原配正妻，反正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宋芙还没说话，棋雨快气炸了，“你再胡说！” 棋雨扬手一巴掌直接打在华云脸上。 “白眼狼，我家世子妃也是你能咒的？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慈幼院带出来的！” “滚，你立刻就给我滚出去！” 宋芙虽然看得出来，华云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很明显的恶意。 但在华云和棋雨之间，她自然觉得棋雨的情绪更重要，所以并未出言阻拦。 只等着棋雨命人将华云撵出去之后才道：“好了，棋雨，莫生气了。” “生气伤身。” 话是这样说，但棋雨还是生气，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世子妃，这人当真是白眼狼，半点不记您的恩情。” 宋芙只得附和，“是，棋雨说的是，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棋雨见宋芙这样，生气又无奈，“世子妃，您就是脾气太好了！” 若换成旁人，华云说方才这些话试试？ 便是不打杀了她，也要去半条命的。 一个住在定王府的客人，竟敢对王府的女主人说这种话。 不知礼数的玩意儿。 …… 华云被撵出明心院，同样有些不能理解，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什么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就这样的坏脾气，活该被抛弃呢！” 她说着，人朝着芳华苑的方向而去…… …… 宋芙被华云打扰了下，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去一趟阮家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下午索性在药房里弄她的药。 临近傍晚。 剑影推着程钰到了明心院。 刚一进明心院，两人便都发现棋雨的面色不大好看。 程钰给了剑影一个眼神。 却发现他还没说话呢，剑影便已凑到了棋雨身边。 程钰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进了门。 宋芙匆匆从药房过来，衣着简单，身上还带着药味，面色倒是正常。 “程钰，你怎么来了？” 她第一句话便这样问。 程钰半点都不恼，问：“二皇子府，去不去？” 宋芙的眼睛一下亮了。 看热闹，她喜欢。 “去！” 她当即朗声道，立刻就要去关门，可路过程钰身边时，手腕被他攥住。 宋芙走得太快，被迫停下脚步，踉跄着退后两步，跌入程钰怀里！ 宋芙愣了一下，飞速起身，身体有些僵硬，“拽，拽我做什么。” “……先用膳。”程钰沉默三秒，才记起他原本要说的话。 宋芙哦了一声，好似也才反应过来一般。 因着刚刚短暂的触碰，屋里的情绪到底有些尴尬。 一直到晚膳上来，宋芙才恢复了正常。 她今日弄了一下午的药，这会儿要出门，自然要更衣。 棋雨伺候着宋芙去内室更衣，剑影便凑到自家世子耳边，低声说了下午华云过来说的那些话。 宋芙没臭脸。 此刻程钰的脸却是臭得彻底。 他眼里闪过一道寒芒，看来他还是对华云太宽容了。 才会让她还有时间到他的世子妃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冷声道：“既然她不喜欢自由，先软禁起来。” 等他学完了她所说的那些单词。 他就将她送离定王府。 当然，他答应过华云的事不会忘记，给她足够的钱，让他和英俊的男子成婚。 但是……华云也永远不能再出现在阿芙面前，再有机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 剑影点头，立刻便要转身去安排。 “等等。” 程钰忽地再次出声，叫住了要离开的剑影，犹豫了下，还是问：“听了那些话，世子妃是何反应？” “这……” 剑影的眼神一下变得闪烁，犹犹豫豫，半不出一个字。 最后道：“世子，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第279章 二皇子好快 呵。 程钰气笑了。 他瞧了剑影一眼，只觉这人碍眼得很，冷声道：“还不去办事！” 剑影一噎，“是。” 他默默转身离开，低声嘟囔，分明刚刚就是世子叫他停下的…… 剑影刚离开，宋芙已经换好衣裳出了内室。 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头发高高挽起，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整个人显得飒爽又干练，只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便是塞了不少东西。 “程钰，我准备好了。” 宋芙在程钰面前转了一圈，眼神又落在他身上。 程钰本就是一身黑衣。 “关门。” 他道。 宋芙立刻快步走到门边，给了外面的棋雨和棋云一个眼神。 两人同时点头，道：“世子妃放心。” 宋芙这才关上了房门，她刚转身，便见程钰已经从轮椅上站起身。 天已彻底黑了。 宋芙和程钰也没耽误时间，两人轻车熟路地悄悄离开了定王府。 直奔二皇子府。 眼看着快要到二皇子府，宋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问：“程钰，二皇子府那个管家武功不错。” “你带我去会不会被他发现？” 程钰言简意赅道：“不会，他不在府中。” 被他的人引开了。 管家这些时日在二皇子府中不怎么被信任，他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程钰只需稍丢出一点线索，管家便被引开。 他可以确保今晚管家都回不来。 宋芙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程钰揽着宋芙，趁着夜色在二皇子府的屋檐上跳跃。 今夜无星无月，是做坏……咳，替天行道的最好时机。 很快。 两人就落到了二皇子书房的屋顶之上。 书房里亮着灯。 两人动作很轻，可刚蹲下，就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响起。 宋芙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完全没注意到此刻程钰发黑的表情。 宋芙仔细听了听。 已经听出了些东西。 是女子的喘息低吟，听着似痛苦似欢愉…… 下一秒。 宋芙只觉耳朵一热。 却是程钰抬起双手，放在她耳朵两侧，不想让她再听。 宋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书房里发生的事，俏脸一下通红。 这这这…… 当真是不能随便翻别人家屋子。 宋芙正想着，只觉得腰间一紧，却是程钰放下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个起跳，落到了另一个屋檐上。 饶是如此，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是变得有些尴尬。 “咳。” 宋芙轻咳一声，默默的坐的离程钰远了点。 程钰：“……” 他瞧了宋芙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冬夜里的冷风一吹，将些许旖旎尽数吹散。 宋芙原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 没多久，便见不远处的书房有了动静。 却是小厮送了水进去。 宋芙长出一口气，道：“还，还挺快的哈。” 程钰一时无语。 自家世子妃当着他的面这般评价别的男子，怎么听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憋了许久，他还是默默地说了一句，“我与他不一样。” 这是尊严问题。 宋芙不解，“什么不一样？” 程钰当即被噎住。 这叫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他没这么快吧？ 片刻，他道：“以后你便知道了。” 宋芙蹙眉，她还要再想，程钰没给她这样的机会，直接道：“你在此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把东西丢过去。” 他说的自然是那药丸子。 “好。”宋芙先点头，又问：“我不能一道去吗？” 程钰拒绝的很干脆，“明晟在沐浴。” 宋芙顿时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道：“那你快去吧。” 程钰一个起跳离开，很快消失在书房，宋芙则是乖乖坐在屋檐上等他。 程钰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接下来，便是等那药丸子生效。 两人倒也没等太久。 二皇子虽召幸了侍女，但显然是没有将留在书房过夜的，要水时宋芙便已瞧见素月离开。 此刻屋里应当只剩下他一个人。 事情发生的比宋芙预料的更快。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时，程钰刚刚落到宋芙身边。 他看着书房的方向，道：“帮了他一点小忙。” 毕竟这里是二皇子府，毒蛇毒虫并没有那么多，因此这点小忙他自是要帮的。 他提前安排了一些，保证速度不慢。 宋芙闻言，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程钰，你真是善解人意。” 程钰垂眸，“夫人教的好。” 宋芙：“……” 这么说的话，她可就没话说了。 “来人！来人！”二皇子的尖叫声响起。 嘎吱。 紧接着，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白花花的人冲了出来—— 宋芙只觉眼前一黑。 程钰的大掌已经速度更快的挡在她眼前。 但宋芙还是能听到二皇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二皇子的尖叫还是很管用的，二皇子府上下很快就被惊动，紧急来书房除虫。 只是那毒蛇出现时，二皇子还在沐浴。 那毒蛇直接往他浴桶里爬。 二皇子被吓的不轻，直接从浴桶里跳了出来，身无寸缕，实在狼狈。 二皇子府的小厮侍卫们，都瞧见了自家殿下的……身体。 若是平日里，管家第一时间便是寻来衣裳为殿下蔽体，可今日管家不在，一时竟没人反应过来。 “衣裳，还不去给本殿取衣裳！” 二皇子怒吼着，才终于有小厮递上衣裳。 他忙披上，这才稍微有了些体面。 这也就算了。 偏偏此刻都还有蛇虫鼠蚁往二皇子的方向爬，小厮侍卫们只得将他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二皇子看着忽然冒出来的蛇虫鼠蚁，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是报复。 “管家呢？” 他环视一圈，不见管家，立刻沉声问。 但这问题显然没人能回答他，管家的行踪自然是无需向这些小厮侍卫们报备的。 “回殿下，属下等不知道管家去了哪。”二皇子的侍卫长只得这般回答。 二皇子表情十分难看。 偏偏在今日，管家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出了这样的事？ 当然，他也清楚，这会儿发生的事，必定是程钰与宋芙的报复！ 第280章 卑劣的程钰 程钰带着宋芙已经离开，二皇子便是搜府也没用。 两人今晚本也就是出一口恶气。 都城街道上。 “哈哈哈……” 宋芙虽然没看到刚刚二皇子有多狼狈，但只要想到刚刚那一幕，心情便很好，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钰就走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底带着几分纵容。 “很开心？” 他忽然出声。 “开心啊。” 宋芙回答的理所当然，转眸对他粲然一笑，再次肯定道：“很开心。” 程钰……是在为她撑腰吧？ 宋芙自然明白这是好意，而且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 她走了几步，侧眸看他，“程钰，谢谢你。” 她表情认真，又黑又亮的眸噙着笑意，一笑起来眉眼生辉，程钰的心都好似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下。 每次看到宋芙，他还是为她心动。 他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翻涌的波涛，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分内之事。” 他夫人被欺负。 他为人夫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她眼神没挪开。 程钰抬眸，与她视线交错，这安静的好似只剩两人的夜晚，暗处好似有暧昧在疯狂滋生。 就连空气在这个时候都好似停止了流动。 冷风袭来，宋芙打了个机灵，一下回过神来，眼神闪躲。 “回府吧。” “嗯。”程钰回过神来，对着宋芙伸出手。 宋芙缓缓的伸出手，将手放在程钰手上。 夜色已晚。 天黑之前王府上下都晓得世子今晚宿在明心院，所以回到明心院之后，两人仍是同室而居。 宋芙还没说话。 程钰便熟门熟路的去翻柜子，要寻被褥。 “程钰。” 宋芙见此，主动道：“地上凉，睡床吧。” 程钰动作一顿。 宋芙已经率先上床，睡在了里面那半张床，背对着程钰的方向。 很快。 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程钰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两人是分开盖被子的。 两人本就没点灯，此刻安静下来，夜色里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 两人都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睡不着？” 忽的，程钰的声音响起。 宋芙一惊，嗯了一声，“有……一点。” 主要还是不太习惯身边多了个人，这床沾染着宋芙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草药香。 但此刻又夹杂了些属于程钰的气息，强势袭来，搅乱一池春水。 忽的，身后传来响动。 宋芙心中一惊，正怀疑程钰是不是想做什么……便听他道：“我睡地上……” “程钰。” 宋芙忙跟着起身，抓住程钰的手臂，“不行。” 说完，宋芙觉得她的话说的有点不对，又很快找补道：“你刚刚恢复没多久，不能受凉。” “要是你的身体再出什么事，到时还得麻烦我……” 宋芙这话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程钰垂眸。 她的手一直抓着他，没松开。 “好。”他点头，乖顺的躺下，鼻尖全是属于宋芙的气息…… 就好似将她拥在怀里一般。 这让他觉得，他似乎有些……卑劣。 宋芙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是她第二日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不只程钰。 连她的被褥都被带走。 宋芙有些懵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才喊了棋雨进门。 “被褥呢？”宋芙问。 棋雨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那就是程钰带走的。 宋芙嘴角轻抽，在棋雨的照料下起身洗漱。 棋雨今日心情不错，凑在宋芙身边笑着说：“世子妃，奴婢一早便听说，昨儿世子让剑影去训了华姑娘，命她不准在您跟前乱说。” “这会儿还将人禁足了呢。” 棋雨只觉开心极了，“世子这是为您撑腰呢。” 宋芙看她一眼，“你很开心？” “自然。”棋雨点头，“谁让她昨天在您这乱说话的，奴婢现在想想还生气呢。” 宋芙失笑摇头，却没说什么。 诚然，华云说那些话兴许是没什么坏心。 可华云若不能改掉口误遮掩的习惯，九条命都不够她死的。 如今程钰不让华云离开定王府，一是为了将华云掌控在手里，二也是保护。 宋芙用过早膳。 棋雨又生气了，“世子妃，那华云被世子软禁了，如今正在骂您呢。” “她嚷嚷着要见您。” 王府不大，华云闹的这点儿动静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棋雨耳中。 宋芙放下筷子，嗯了一声，道：“去瞧瞧吧。” ……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二皇子只会使用那个药丸子，却并不会解，所以昨儿个折腾了半宿。 临近天亮，他才终于能歇会儿。 就算如此，二皇子也睡的很不踏实。 就连梦中都是蛇虫鼠蚁，所以醒的也很早。 他带着一身起床气刚刚起床，便看见跪在院中的管家。 他冷笑一声，“还知道回来？” 管家跪的笔直，“殿下恕罪，属下知错，只是昨晚属下得知了关于文光的消息，所以……” “得知了文光的消息？”二皇子直接打断管家的话，他从书房中走出，一步步走到管家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你为何没告知本殿？” 管家表情微僵，他自然是因为知道殿下近来对他的不信任，所以想在殿下面前证明自己。 “属下知错。” 管家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二皇子没睡好，眼底一片青黑，看着管家跪在地上的样子，心中更是戾意横生。 “白叔。” 二管家喊出小时候的称呼。 管家跪在地上，身体轻颤了下，“殿下恕罪！” 二皇子恍若未闻，看着他道：“本殿待你不薄吧？” “殿下待属下极好，属下心中只有感激。”管家立刻回答，“为了殿下，属下万死不辞。” 他仰头，看着二皇子的眼里满是虔诚。 他绝对没有说谎。 可二皇子只冷笑一声，“那就证明给本殿看。” 二皇子说着。 从袖子里丢出一个瓷瓶，仍在管家面前，“吃掉它，向本殿证明你的忠心。” 管家低头一看便知道，瓷瓶里是蛊虫。 他没有犹豫，拿起瓷瓶，仰头一口吃掉，伏跪于地。 第281章 二皇子出手了 宋芙不紧不慢地赶到华云居住的院子。 人还没靠近呢。 就听到了华云叫嚷的声音，“世子妃，我要见世子妃！” “世子妃你有本事你出来啊！你就会告状算什么本事！”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 吵得人耳朵疼。 宋芙都听得没脾气了，她走到院门外，“开门。” 王府的府卫正看着院门。 此刻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原本暴躁地在跳脚的华云看到宋芙，到了嘴边的话一噎，双手环胸，怒气冲冲道：“世子妃，昨天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带告状的？” “现在好了，世子把我关起来了，你满意了吧！” 华云语速很快，一脸的埋怨，“你赶紧跟世子说说，放我出去！” 宋芙觉得她就多余过来。 华云喜欢吵那就吵吧。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 “不过就算你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我以后再也不会提醒你了！” “你……” 宋芙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何笃定我没有好下场？” 华云一愣，“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小说？”宋芙蹙眉。 “就是话本。”华云道。 宋芙：“……” 她还真以为华云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又觉得华云这性子实在不像。 现在看来，她的感觉没错。 “我没告状。”宋芙看着华云道。 华云一脸不信，“那……” “此处是定王府，你觉得有什么事能瞒过定王世子吗？”宋芙真心反问。 华云表情一僵，一脸懊恼，“可恶，我竟然把这个忘了！” “可，可我是真的为了你好啊。”华云有点郁闷，“世子妃，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那你能不能……”华云的话说到这，声音猛地僵住，很快道：“没，没事了。” “世子妃慢走，我不打扰你了。” 宋芙眉梢轻挑，总觉得华云那乱转的眼珠子似乎是在思量什么主意。 但她今日要去为二表兄复诊，确实没时间在华云这耽误。 可她刚走没多久。 棋雨就送来最新消息，“世子妃，奴婢刚刚听到华姑娘在……在请府卫，将她被软禁一事告知霜姑娘。” “说是要请霜姑娘为她向世子求情。” 棋雨一脸诡异。 华云姑娘这脑回路，当真是与一般人不大一样。 宋芙垂眸，“随她。” 宋芙坐在马车上，往阮家的方向走去，路过京畿衙门的时候，瞧见衙门外围了一群人。 还有凄厉的哭声传来，似是闹出了什么大事。 宋芙蹙眉，给了棋云一个眼神。 棋云了然，下了马车消失在人群里，宋芙的马车并未停下，仍旧往阮家去。 宋芙刚到阮家。 棋云便匆忙赶到，“世子妃，出事了！” “今日一早，有农户带着民女到了京畿衙门，指控武安侯府的亲戚，仗势欺人，强占民女。” 冲着武安侯府去的。 为了文光。 宋芙迅速反应过来。 “如今是什么情况？”宋芙忙问。 棋云忙道：“那家亲戚在京畿衙门门口供认不讳，信誓旦旦地攀扯武安侯府。” “说他有武安侯撑腰，惹了众怒。” 宋芙面色微沉。 若是如此，那武安侯府势必会被牵扯进来，二皇子那边倒有些本事。 连武安侯府的亲戚都能策反。 宋芙自然不相信武安侯会纵容家族亲眷做这样的事，所以此事必是二皇子的算计。 果不其然，棋云继续说：“事情闹得很大，那民女当场自尽，此事已经上达天听。” “听闻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宋芙问：“谁查？” 棋云顿了顿，道：“二皇子主动请缨，陛下准了。” 好歹毒的手段。 此事本就是二皇子算计，他再来做这个主审官，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将此事栽赃到武安侯身上。 就如三年前那般。 “此事世子可知了？” 棋云忙点头，“想来是知道了，奴婢在京畿衙门瞧见了剑影。” “好。”宋芙点头。 定了定心神，迈步进了阮家。 那边的事急归急，可她都已到了阮家，自然还是先瞧瞧江争的情况。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 阮瑜就一直避着宋芙，宋芙次次来都要带些东西，阮瑜总避而不见。 宋芙照例将带给阮瑜的东西交给管家，便直奔江争居住的青竹园。 江争的情况实在不乐观。 如今冬日里整日的缠绵病榻，休养身体，可身体的情况却也没什么好转。 病恹恹的。 宋芙离开阮家，便直奔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侯府管家瞧见宋芙眼前一亮，“世子妃，您来了。” “夫人吩咐过，您来了不必通报，请。” 宋芙颔首，迈步往侯府里走去。 “现下是怎样情况？”宋芙问。 管家皱着脸，一脸苦色，道：“那厮一口咬定此事是侯爷纵容，又对罪行供认不讳，摆明是想要拉咱家侯爷下水！” “黑了心肝烂了肺的东西，侯爷一向待族里人不薄，可他们竟如此污蔑攀扯侯爷……” 管家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瞧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清者自清。”宋芙只得出言安慰，“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管家连声说是。 又道：“幸好此事是二殿下主审，二殿下性子温和宽厚，必定会还侯爷清白。” 宋芙脚步微顿，心里对二皇子的不屑更上了一个层次。 就那玩意儿？ 说话间，宋芙已经到了内院。 她被许嬷嬷领着进了门，武安侯夫人温和美貌的脸上一脸焦急，眼圈发红。 瞧见宋芙忙上前几步，“阿芙，你来了。” “如今可怎么办？那些人根本就是污蔑，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宋芙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道：“姨母安心，我知道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此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侯爷必会安然无恙，姨母，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急。” 侯夫人眼圈微红，说：“侯爷一早便被人带走，到如今却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 第282章 还要三年前的事重演吗？ 侯夫人顿了顿，给了许嬷嬷一个眼神。 许嬷嬷领着屋子里的人出去之后，侯夫人才凑在宋芙耳边低声说：“阿芙。” “我听侯爷说，二殿下不是个良善之辈，此事他主动请缨审查，是否与他有关？” 侯夫人只是有些着急，有些担心丈夫，却从不是花瓶。 宋芙点头，“姨母，我也是如此怀疑的。” 侯夫人立刻道：“那当务之急，便是先换掉他这主审官，否则……” 侯夫人有些急切地抓着宋芙的手臂。 宋芙给了侯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姨母放心，此事程钰会做的。” 侯夫人对上宋芙笃定的双眼，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有你们夫妻二人，我也能安心许多。” 宋芙微窘，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事实上，她与程钰并未商量过这件事该如何安排，但她就是相信程钰会这样做。 最后，她只得干巴巴地安慰一句，“姨母莫要担心，眼下您最要紧的，便是守好侯府。” “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侯夫人立刻道：“阿芙放心。” “他们要的东西，早已不在侯府里。” …… 正如宋芙所言，程钰得知此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皇宫，养心殿。 程钰被剑影推着进殿，他道：“陛下，武安侯一案由二皇子主审，并不合适。” 他相当直接。 啪嗒。 皇帝心情不甚美妙地将手中的笔丢在御案上，看向程钰，“阿钰，此话怎讲？” “老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一向以老大为榜样，性子温和，不争不抢。” “此次好不容易主动请缨想做点事，莫非朕还不准？” 程钰听着皇帝对二皇子的评价，心里只想冷笑。 别说字了，便是标点符号都没一个准的！ “二殿下有上进心自然是好事。”程钰道：“可是陛下，前些时日武安侯刚刚进言，请立大皇子为太子。” “此次二皇子主审此案，若罚得太重，难免会叫人以为二皇子是蓄意报复……” “程钰！”皇帝皱眉，有些愤怒地打断程钰的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老二是你说的这种人吗？” 程钰眼神不闪不避，与皇帝对视。 那表情好似在说：正是。 皇帝更气了。 “阿钰。”他放软了语气，有些无奈地出声。 程钰道：“陛下，您心里清楚。” 程钰不仅仅是定王世子，还是夤夜司司正，夤夜司便如其名，在夜色中出没。 探听的便是秘闻消息，有督查百官之责。 他这么与皇帝说，意思很明显。 皇帝微微怔了怔，“此事……当真与他有关？” 他心情颇有些复杂。 程钰道：“是。” 皇帝一下变得意兴阑珊，坐在龙椅上，拧眉沉思，表情复杂。 一个是侯爷。 一个是亲子。 他会怎么选，程钰甚至都不需要想就知道。 他的心微微下沉。 最后抬眸道：“陛下。” “您还要让三年前的事重演吗？” 砰！ 皇帝抬手便拿起御案上的奏折砸了过来，奏折落在程钰脚边，并未砸到他。 可见盛怒之下，皇帝终究是收了力道。 皇帝被程钰的话气得不轻。 可沉默许久，还是道：“既如此，朕便如你所愿。” “你与老二一道审理此案。” 顿了顿，皇帝又叮嘱，“阿钰，点到即止。” 他可以还武安侯清白与真相，但是……仅限于此。 程钰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微垂眼睑，遮住眼里的嘲讽，“是，陛下。” 他正要离开。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等等。” “你方才所说，三年前的事……可还有谁知道？”说到后半句话，皇帝的声音里已带了杀意。 程钰面不改色，“无人。” 皇帝眼眸微眯，“定王世子妃也不知？” “不知。”程钰再次回答。 皇帝深深地看了程钰好一会儿，才道：“去忙吧。” 离开养心殿。 程钰半点没耽误时间，直奔京畿衙门，他自然是担心二皇子趁着这个时间差，先定了武安侯的罪。 京畿衙门。 程钰到的时候，二皇子正要下令去搜查武安侯府。 “且慢。” 程钰声音响起，他被剑影推着进了衙门。 二皇子看见程钰，面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面皮轻轻抽动了下，“阿钰，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京畿衙门，本殿在审理案件，你先退下，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说着，二皇子便要一拍惊堂木。 “二殿下。” 程钰的声音再次响起，“程钰来此处，正是为了此案。” 二皇子面色微沉，先入为主道：“阿钰，本殿知晓你与武安侯关系亲近，但此事事关重大，本殿乃是皇子，食百姓之俸禄，便不能徇私枉法。” 二皇子说得大义凛然。 一番话引得围观百姓看向程钰的眼神都带了不满。 “殿下此言，便有失偏颇。”程钰道：“我来此处，正是奉陛下之命，与殿下一道审理此案！” 二皇子面色微僵，扯了扯嘴角道：“那看来是不用了，案犯已招……” “二殿下。”程钰不容置喙道：“此案还有许多疑点，尚需查清。” 二皇子眼眸微眯，“这么说，定王世子是要维护武安侯了？” 程钰摇头，“二殿下，我有人证。” …… 武安侯府。 宋芙和侯夫人刚刚听说程钰已经得了陛下的命令，一道审理此案。 便听侯府管家匆匆进门，道：“夫人，世子妃，不好了，有官兵把侯府围起来了！” 宋芙和侯夫人对视一眼，纷纷皱眉，当即往外走去。 武安侯府原就是上过战场的，府中养了府兵，只是武安侯府的府兵多数都是上过战场负伤退下来的残兵。 与将武安侯府围起来的二皇子府府卫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宋芙一眼看出，为首之人正是二皇子府的管家，以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长。 好巧不巧。 这位指挥长正是二皇子母家，赵家的旁支。 两人并肩站在侯府门前，此刻大手一挥，道：“有人密告武安侯府通敌叛国，奉二殿下之命，彻查武安侯府。” “进去搜！” 第283章 凭你也配？ 通敌叛国？ 宋芙听到这四个字，一张脸便冷的可怕。 三年过去了，二皇子竟还没点新招数吗？ 当初用这招算计江家，如今又照搬用在武安侯府身上。 眼看着二皇子的人就要闯入武安侯府，宋芙与侯夫人不需交流，同时上前一步。 “谁敢！” 倒不是武安侯府心虚。 而是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心里都清楚，若当真让他们就此进门，那“通敌叛国”这四个字便会与武安侯府绑在一起。 再则，这些人手脚可未必干净。 若是这些人进来时就带着“证据”，然后在找出来，武安侯府便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 这样的事，二皇子绝对做得出来。 管家面色黑沉，表情阴鸷。 “世子妃，侯夫人。” 管家对着右上方抱了抱拳，道：“二殿下奉陛下之命，彻查此事，你们这是抗旨不尊吗？” 这两人抗旨不尊，若是真出了事……管家的眼里闪过杀意。 宋芙冷哼一声，道：“事情究竟如何，凭你空口白牙的说？” “武安侯乃是太宗皇帝亲自敕封，世袭罔替，岂是你说搜查就搜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便是要查，那也该是拿了陛下的圣旨，由金吾卫或禁卫军搜查。 区区皇子府的府兵，也配？ “正是。” 侯夫人也上前一步，站在宋芙身边，道：“武安侯府有太宗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你们胆敢搜查试试！” “若要搜查，去请了圣旨来！” 她相信夫君没有叛国。 管家眼神一闪，落在宋芙身上，冷笑道：“武安侯夫人，二殿下可也是为了武安侯好。” “武安侯府历代为国尽忠，铁骨铮铮。但夫人是否忘了……您身边这位，可是叛贼江家的外孙女！” “我们入府搜查，也是为了还武安侯清白，以免武安侯府历代英灵蒙羞！” 宋芙面色冷沉。 她双拳紧攥，胸膛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这话无疑是在挑拨离间。 叛贼江家。 这四个字威名赫赫。 三年时间过去，但提及三年前藏锋谷的惨案，众人还是难免唏嘘。 但说来可笑。 这些年一直侮辱咒骂江家的，反而不是江家军将士的亲眷，更多的是百姓。 正如此刻。 周围的百姓乃至于武安侯府的不少府卫，眼神都忍不住落在宋芙身上。 带了点防备与怀疑。 宋芙微垂眼睑。 就在这时。 宋芙忽觉掌心一暖。 她侧眸看去，却是侯夫人握住了她的手，侯夫人抬眸看向管家。 “江家的事与阿芙何干？武安侯府的清名也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污蔑的！” 侯夫人并没有被管家的话语挑唆。 眼看着说不通。 管家也就不准备再打口水仗，直接道：“武安侯府抗旨不遵，拿下！” 话音落下。 他身后的人立刻出动，朝着武安侯府冲去。 棋云动作利索，冲到前面，将宋芙与侯夫人护在身后。 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战到一起，一道厉呵声传来。 “住手！” 只见一人策马而来，一身大红色衣裳在空中翻飞。 来人表情严肃，五官明艳，手中握着一块金牌，“陛下金牌在此，见金牌如见陛下，本公主看谁还敢动！” 金牌在眼光的照耀下，晃眼的厉害，倒也没人敢细瞧，纷纷跪下，“参见陛下。” 马儿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马儿“吁”了一声，在管家跟前停下。 来人正是二公主明熙！ “父皇有令，你们速速退开！” 二公主翻身下马，不疾不徐的走到宋芙与侯夫人身边，看着管家的眼里难掩厌恶。 管家此刻起身，表情变幻不定，“二公主，属下等是奉二殿下之命，彻查武安侯府通敌叛国一事。” 他加重了“通敌叛国”四个字，自然是在提醒二公主，参与进此事的代价。 二公主抬眸，锐利的眼神落在管家身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二皇兄的招牌？” “滚！” 二公主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这是朝野上下尽知的事。 毕竟皇后与大皇子都脾气温和，二公主却是个呛人小辣椒。 管家表情扭曲。 他自二皇子出生，便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这些年也算体面。 今日却是一再被人骂，已经让他觉得十分丢脸。 “二公主，属下等可以离开。”管家看着二公主，道：“但请二公主再给属下瞧瞧，陛下的金牌。” 二公主便是大皇子一伙，武安侯前些时日公开支持大皇子，谁知道那金牌是真是假？ 今日这个机会可是仔细筹谋算计出来的，若错过，下次可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 “呵。” 二公主冷笑，“你一个奴才，也配看本公主父皇的金牌？” 管家扯了扯面皮，道：“既是如此，二公主请恕属下等，不能退下。” 他道：“进去搜。” “你敢！”二公主满脸怒容，手中长鞭一甩，直接朝着管家而去—— 管家一手攥住长鞭，冷笑道：“二公主，假传圣旨是个什么罪名，不必属下告诉您吧。” 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自远处而来，直奔管家后心。 破风声传来。 管家反应迅速，一个侧身，避开箭矢。 箭矢重重扎入背后武安侯府的大门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管家更是立刻转身看去，“什么人？！” 却见众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露出的一条道上，一辆马车正匆匆而来。 马车两侧，有两个骑着马的人。 其中一人正是武安侯！ 管家瞳孔微缩，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侧骑着马的二皇子。 只见二皇子表情难看，瞧见武安侯府外这情况，没好气道：“还不快滚过来！” “且慢。” 武安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他看着管家的眼里已带了杀意。 “此人羞辱我夫人，定王世子妃，竟还敢对公主殿下出手……实在罪大恶极！” 二皇子已输了一局，此刻自不肯再认输，冷声道：“武安侯，他也只是为了公事。” “武安侯此刻却要以权势压人，怕是不妥吧。” 第284章 出口恶气 二皇子说着，给了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倒也聪明，快步走到二皇子身边，寻求庇护之意十分明显。 二皇子继续道：“再说，方才武安侯那一箭，可是朝着他的性命而去——” “那又如何？”武安侯冷笑反问：“二殿下也知晓，我武安侯府历代为国尽忠，战死者不计其数！” “此子竟敢以通敌叛国污蔑侯府……于本侯而言，死不足惜！” 武安侯刚得很。 他这话虽是在说管家，但眼神却是一点儿都不避让地看着二皇子。 这话倒不像是对胆大包天的管家说的，而是对二皇子说的。 毕竟管家奉的就是二皇子的命令。 二皇子表情十分难看，轻轻扯了扯嘴角，道：“武安侯好大的威风。” 此刻二皇子似再也维持不了往日里温和的人设，语气也不甚客气。 武安侯轻哼一声。 心知今日是动不得这管家。 毕竟正如二皇子所言，他虽然过分，方才却是为了“公事”。 若此刻他再以权势压人，不成体统。 他当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向侯府门口，不顾众人在场，一把将眼圈泛红的侯夫人拥入怀中。 “皎皎，是为夫不好，叫你担心了。” 侯夫人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嗅到武安侯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她也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芙见此，默默站得离两人远了些。 她的眼神越过二皇子与管家，看向马车方向。 剑影已推着程钰的轮椅下了马车，她看过去时，程钰也正看着她。 两人遥遥对视，带着几分难言的默契。 正在这时。 二公主忽然开口，“二皇兄，他羞辱武安侯夫人和定王世子妃可以说是为了公事。” “那欺负我呢？” 二公主从腰间取出金牌，呈给众人看。 管家抬眸看去，瞳孔微缩！ 周围人都已纷纷下跪，“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真的皇帝金牌。 “我已经告诉他，这是父皇的金牌，叫他速速退去。可他明知这是金牌在我手中，却还敢以下犯下。” “二皇兄，这可是对父皇不敬啊。” 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公主，此刻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被算计了！ 那金牌从一开始就是真的，二公主却故意让他以为是假的。 二皇子面色发沉，看向二公主，“二皇妹，你想如何处置？” 二公主语气轻飘飘的，“杀了吧。” “不可。” 二皇子下意识道。 闻言，宋芙与程钰等人的眼神都落在二皇子身上。 看来这管家对二皇子来说，还真有些要紧。 “殿下……” 管家一脸感动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黑着脸，道：“二皇妹，你一个女孩子，满口喊打喊杀的，实在不好。” “既然我的管家冒犯了父皇，那究竟如何罚他也该由父皇决定，就不劳二皇妹操心了。” 说完，二皇子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管家立刻带着府卫跟上。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都不见得多好看。 二皇子这般嚣张，说到底还是仗着皇帝的宠爱。 二皇子离开。 武安侯府的清白被证明，武安侯和侯夫人腻歪结束。 武安侯转身看向众人，道：“进府说。” 武安侯刚坐下，便道：“今日之事，多亏了阿钰。” “若非阿钰来得及时……”他冷笑一声，道：“怕是就要屈打成招了。” 闻言，侯夫人立刻焦急地上下查看武安侯的情况，“夫君，你可有受伤？” “咳。” 武安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忙按住侯夫人，道：“没事没事，我没事，还好阿钰来得及时。” 侯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钰轻轻颔首，道：“侯爷客气。” 侯夫人这才道：“还有阿芙和二公主，今日之事，不胜感激。” 护住了武安侯府的百年清誉。 宋芙给了侯夫人一个安抚的笑，道：“姨母客气。” 说完，她微微一顿。 武安侯和侯夫人倒都友善的笑了起来，看着宋芙和程钰的眼里带了几分调侃。 好似在调侃两人如今是愈发默契。 宋芙微窘。 比她更尴尬的却是二公主。 二公主沉默地坐在一边饮茶，也不说话，她是不知该怎样面对武安侯！ 今日该拿着金牌而来的人本不该是她。 而是大皇子。 可大皇子想到此刻在所有人眼里，武安侯是支持他的人，为了避嫌，他不肯来。 二公主当时就在，她担心出事，这才夺了金牌匆匆赶来。 武安侯府虽没事。 可她还是因着大皇子的态度而有些尴尬内疚。 武安侯都不甚在意。 他觉得这样正好，他上奏请立大皇子，原也不是真的支持大皇子。 如今这般，反倒叫他没了心理负担。 他含笑看着二公主，道：“今日二公主施以援手，侯府会记得这份恩情。” 他说的是“二公主”，而非大皇子。 他想其中意思很明显。 二公主抿抿唇，轻轻摇头，“侯爷，此事我不敢居功。” “是钰表兄命人送来消息，我不过都是按钰表兄的计划行事，而且……” 武安侯笑了笑，说：“公主不必自谦，我都懂。” 二公主嘴唇动了动，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公主没坐太久，很快便离开了。 她人走了。 武安侯才对着程钰轻轻摇头，道：“阿钰，看来有人，辜负了你的期许。” 程钰既算无遗策，又怎会不知道大皇子是怎样的人？ 性格温吞和善，甚至优柔寡断，十分在意旁人的看法。 若非程钰为大皇子考虑，做这件事的第一选择便就该寻其他人，而非大皇子。 程钰没深聊这件事，只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之事不成，必有下次。” 武安侯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下次？” “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从上次的事，我就不想忍他了。”只是程钰说小打小闹对二皇子没什么用。 想到这，武安侯看了程钰一眼，道：“这次你可别再拦我。” “小打小闹纵是没用，但至少我心里痛快！” 程钰正要说话。 武安侯府的管家匆匆进来，道：“侯爷，宫里来人了。” “陛下宣您入宫。” 第285章 定王即将回京？ 屋内霎时变得安静。 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在此刻来人。 所有人都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武安侯本就难看的表情更黑了一个度。 “陛下此举……当真是叫人寒心。” “侯爷。” 侯夫人不赞同地拧眉出声。 倒不是这话说得不对，而是祸从口出，哪怕此刻只他们四人在这，也需小心谨慎。 不是怕四个人里有人告密。 只怕话说成习惯了，会放松警惕，若哪次不自觉这样说了，便是大祸临头。 武安侯很是听话，立刻闭嘴。 道：“既如此，我先入宫面圣。” 话是这样说，但他可没半分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武安侯入宫。 宋芙和程钰便也没在侯府久留。 只是离开之前，侯夫人拉着宋芙的手，低声说：“阿芙，今日那人的话你莫放在心上。”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他更清楚。” 宋芙对侯夫人扬起一个笑，“姨母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他是在放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管家的话，只会让她更有斗志。 更确定，她不能让那些污糟的名声落在江家头上。 瞧见宋芙表情认真，侯夫人便也微微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宋芙和程钰上了马车。 马车缓慢行驶。 程钰看向她，低声道：“抱歉。” 他声音诚挚，眼里的歉意没有掩饰。 宋芙微怔，面露不解。 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 程钰并未解释，鬼使神差的，宋芙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认真看着程钰，道：“与你无关的。” 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 程钰这个在皇帝面前最受宠爱的外甥……也就那样。 “这件事你愿意帮忙，我与……家中上下，都是感激你的。” 程钰此刻却是立即道：“是我分内之事。” 且不提江老将军待他的好。 他更是江家的外孙女婿，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宋芙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默默别开眼，心中的情绪微有些复杂。 程钰见状，微垂眼睑，提及正事：“今日他们的计划没能成功，没找到文光，有些事想必是按捺不住。” 二皇子此次这么着急，不就是被白侧妃逼的吗？ 宋芙立刻反应过来，“白侧妃！” 程钰颔首，又道：“我已命人暗中保护他们。” 可不能现在就死。 宋芙立刻道：“倒也不必保护得太严密，总让叫他们有点危机感才好。”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嗯了一声，“都听夫人的。” 宋芙：“……” 顿了顿，程钰又道：“速度需加快些。” “嗯？”宋芙有些不解。 “昨日收到信，年底述职，定王即将回京。”程钰声音淡漠，提及定王这个父亲，更无半分亲近之意。 好似那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连句“父王”都没叫。 宋芙皱紧了眉。 心里也难免有点紧张。 事情的发展已经与前世不再一样。 前世的这个时候，定王可是没有回京的，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就回来了？ 是为了白侧妃与程瑞？ 她仔细想想，最大的变化就在这二人身上。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白侧妃与程瑞春风得意，程瑞已然在朝中谋了一官半职，与两位皇子交好，前程似锦。 这一世却截然相反。 所以……定王急了？ 宋芙表情变幻不定，犹豫许久，才问：“定王……是个什么态度？” 她与程钰大婚时，定王便不曾回京。 她对这位鼎鼎大名的定王，当真是无甚了解。 程钰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诮，道：“你不必理会他。” “一切有我。” 他自会应付。 这话听得宋芙安全感满满，“好。” …… 二皇子府。 “废物！” 二皇子表情狰狞，一脚踹在管家身上。 如今的管家像极了从前被控制着的江照，跪在地上任由二皇子发泄愤怒。 “属下办事不力，甘愿领罚。但请殿下不要气坏了身子。” 管家恭恭敬敬地出声。 二皇子冷笑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本殿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你连门都没能进得去！” “本殿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还有那该死的宋芙，明熙……全都是贱人，竟敢与本殿作对！” 二皇子表情扭曲，眼神阴鸷。 没人晓得，在外一向温和的他，私底下脾气却极为乖张暴戾。 许是在外需的戴着面具遮掩的缘故，他这些年脾气越来越怪。 “殿下恕罪。” 管家跪在地上，道：“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必定会解决了这些人。” 管家眼里闪过寒光。 凡是让殿下生气不开心的…… 统统该死！ “呵。” 二皇子冷笑一声，正要说话。 外头忽然传来素月的声音，“殿下，贵妃娘娘来了。” 屋内霎时一静。 很快，书房的门被打开，一道戴着帷帽的身影走了进来。 宽大的披风挡住妇人姣好的身材，进了门，她才取下帷帽，露出的正是赵贵妃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赵贵妃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管家。 她的眼神不着痕迹的从他身上扫过，微微蹙眉，最后落在二皇子身上。 “晟儿。” 她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对管家道：“还不快滚出去！” “属下告退。” 管家忙恭恭敬敬的起身。 关门之时，他的眼神从赵贵妃身上扫过，又飞快收回，垂眸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赵贵妃与二皇子二人。 赵贵妃这才道：“晟儿，母妃与你说过，白管家自你出生便跟在你身边，你待他客气些。” “母妃。”二皇子皱眉，不满道：“若非他办事不利，我怎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赵贵妃不赞同的眼神。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成成成，都听母妃的。” “我往后对他客气些。” 赵贵妃这才点头，而后道：“今日之事我听说了，你父皇很生气。你将别的事都先放在一边，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进宫与你父皇赔罪。” “晟儿，你父皇是天下之主，只要他护着你，便没人能寻你的麻烦。” “你可明白？” 第286章 赵贵妃的信徒 二皇子自然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道：“是，母妃！” 赵贵妃点头，又叮嘱了二皇子一些入宫面圣，怎么哄皇帝开心的法子。 随即上下打量二皇子，道：“去换身衣裳。” 二皇子很快听从命令去换衣裳。 他刚走。 书房的门被敲响，却见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进了门，托盘上放着茶盏。 正是管家。 管家已然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整个人也似重新梳洗过，瞧着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他端着茶盏送到赵贵妃身边，恭敬地弯腰，姿态谦卑语气虔诚，“贵妃娘娘请用茶。” 赵贵妃侧眸，美目流转，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被她的眼神扫到，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忽的。 赵贵妃莞尔一笑。 管家顿觉得尴尬与窘迫。 “贵妃娘娘……”他讷讷出声，忍不住抬眸瞧了赵贵妃一眼，眼里满是儒慕。 瞧着眼前的女子，如同在看信奉的神只。 “白大哥。” 赵贵妃声音婉转柔媚，听得人身子酥软。 管家忙低下头，“贵妃娘娘叫我白木便好。”他，他哪里敢当贵妃娘娘一声“大哥”？ 贵妃娘娘是天上月，皎皎不染纤尘。 他却是地上的泥！ 他能被月光的光辉照到，已然是毕生之幸。 “白木哥哥。”赵贵妃轻轻叹息一声，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歉疚，“多谢你保护晟儿这么多年。” “晟儿不懂事，让白木哥哥受委屈了。” 白管家连连摇头，“贵妃娘娘言重了，我不觉得委屈！” 他的声音无比虔诚。 “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白木之幸。” 赵贵妃这才笑开，又说：“白木哥哥，我方才已经训过晟儿了，必会叫他待你尊敬一些。” 白管家的表情愈发感动虔诚。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赵贵妃，手忍不住上前了半寸。 但也只是半寸，又很快停下收回，如信徒一般虔诚跪在地上，亲吻赵贵妃的脚背。 “为了贵妃娘娘，我肝脑涂地。” …… 赵贵妃是悄悄出的宫，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与二皇子一道进宫。 二皇子抵达养心殿前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武安侯。 两人远远瞧见对方，表情都不甚好看。 武安侯黑着一张脸，嘴角还带着冷笑。 二皇子却是表情温和，两人逐渐靠近，两人同时出声。 “侯爷。” “二殿下。” 两人视线交错，眼中好似有火石电光闪烁。 二皇子见武安侯表情难看，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明知故问道：“侯爷来见父皇？” 这厮故意的！ 武安侯冷冷一笑，“是啊。” 他半点没掩饰他对二皇子的不喜欢，但也没再说什么，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养心殿中。 皇帝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他却并不生气，反而还颇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道：“武安侯这脾气啊……” 武安侯素来脾气耿直，因着今日之事对二皇子黑脸不算什么。 若是武安侯忽然因为他的话而对二皇子有了好态度，那才奇怪。 李宁海等着皇帝感叹完，才低声道：“陛下，二殿下在外求见。” 皇帝面上笑容微沉，道：“叫他等着！” 李宁海垂眼，“是，陛下。” 可没过多久，李宁海便再次禀告，“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轻轻皱眉，“朕记得她近日身子不适……”他略一沉吟，道：“叫他们进来吧。” …… 武安侯刚出宫不久。 宋芙和程钰便收到了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皇帝宣武安侯进宫正是为了二皇子的事。 简而言之。 就是为二皇子擦屁股。 安抚武安侯的情绪，叫他莫要与二皇子一个“孩子”计较，话里话外，全是维护。 宋芙听到这些消息，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她忍不住道：“在二殿下面前，陛下倒当真是慈父。” 程钰顿了顿，说：“他至多是，子凭母贵。” 他看得出来，陛下最疼二皇子，但暂时并没有要将皇位交给二皇子的意思。 当然，也没有给大皇子的意思。 宋芙闻言，冷笑，“没想到陛下还是个痴情人。” 赵贵妃入宫多年，一直荣宠不断，连带着赵家都从当初的泥腿子变成如今都城炙手可热的勋贵。 爱屋及乌不错。 可为了一己私欲，寒了忠臣的心…… 那就是错。 …… 二皇子动作很快。 当晚，定王府便来了刺客。 此刻目标明显，直奔程瑞的问心堂与白侧妃的院子。 程钰早有防备，所以此刻并未得手。 但白侧妃与程瑞母子还是被吓得不轻，整个定王府都被惊动了。 宋芙和程钰赶到的时候，白侧妃正被嬷嬷护着，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往日里什么体面此刻都没了，她脸色煞白，身体还因为害怕在颤抖。 看见宋芙和程钰，她立刻往嬷嬷的身后缩了缩，指着两人道：“是，是你们……” “是你们是不是！” “是你们想要我和瑞儿的命！程钰，你——” “大夫。”程钰冷声打断白侧妃的胡言乱语，道：“白侧妃想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了，竟这般胡言乱语。” 立刻便有大夫上前为白侧妃与程瑞诊治。 又开了两剂安神汤。 白侧妃这才安静了些。 因是从睡梦中惊醒，白侧妃衣衫不整，实是有些不体面。所以很快便进了内室。 但她想到那此刻寒光凛冽的刀，心里便止不住害怕，整个屋子里点满了蜡烛，被照得亮若白昼。 宋芙进门。 白侧妃防备的眼神立刻看过来，“你……” “白侧妃。”宋芙打断她的话，道：“你当真觉得，今晚对你和程瑞动手的人，是我与世子吗？” “除了你们——” 白侧妃下意识的反驳，可刚开口，声音便戛然而止，表情变幻不定。 没了方才的自信。 看来是想到了什么。 宋芙唇角微勾，想到了就好。 她友善提醒，“白侧妃，世子允诺过父王，不会让程瑞死。上次没动手，如今父王即将归京，更不可能动手。” “不如白侧妃好好想想，近日你还得罪了谁。” 第287章 二皇子的底牌？ 宋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就差直接将幕后黑手的大名告诉白侧妃。 白侧妃立刻明白过来。 “他，他……是他！” 她一脸恍然，面上还有余悸，猛地伸手抓住宋芙的手臂。 “你知道，你知道是他，是不是！” 否则刚刚宋芙的意有所指不会那般明显。 “救我，救瑞儿。”白侧妃抓着宋芙，倒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 “你们答应过王爷要保护我们周全……” 宋芙含笑看着白侧妃，问：“是谁？” 白侧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知道宋芙知道。 但宋芙非要装作不知道，她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 白侧妃定定的看着宋芙，却只瞧见宋芙含笑的双眼，她抓着宋芙手臂的手不自觉微微松开。 宋芙这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想必白侧妃应该看的出来，二皇子可是真想要她与程瑞的性命。 为了自保，为了保护儿子，白侧妃绝不会坐以待毙。 宋芙来看白侧妃，程钰自是去了问心堂瞧程瑞。 当然，也是给程瑞一个真相。 毕竟都被人害成这样，总不能还蒙在鼓中。 第二日，一早。 白侧妃便带着怒意去了二皇子府。 宋芙叫人跟在白侧妃身后，就是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不过二皇子还是有些本事的，白侧妃怒气冲冲的进了二皇子府的门。 待了没多久便又离开，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 对此。 宋芙有些疑惑。 无论二皇子多巧舌如簧，但程瑞如今的情况是白侧妃看在眼中的。 程瑞这样，都是二皇子害的。 若二皇子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措施，让程瑞的情况好转，白侧妃都不该会信才是。 二皇子手中还有底牌？ 宋芙这般想着，就听棋云道：“世子妃，白侧妃刚回王府，便去了问心堂。” “然后将所有人都撵了出来，不过看白侧妃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 宋芙蹙眉。 若是如此，那倒有些偏离她原本的计划了。 不过程瑞的蛊虫已经有些失控，上次他出事便是已经开始啃噬他的脏腑。 便是文光亲自出手，怕都风险极大。 二皇子竟还有如此底牌？ 宋芙的表情微有些凝重。 不只是她。 这个消息自然也瞒不过程钰。 程钰似乎想的比宋芙更多些，表情也更难看，他沉声道：“剑光。” 一道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正是寡言少语的剑光。 “盯紧程瑞。”程钰言简意赅，声音冷的可怕。 剑光没有片刻犹豫，抱拳道：“是！”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剑光如出现时一般，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剑影轻轻叩门，道：“世子，华云姑娘来了。” 程钰现在还在跟着华云“学习”。 他微垂下眼，冷声道：“进来。” …… 没两日。 都城之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有人一纸诉状，将赵国公家告上了公堂。 赵国公家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的母家。 而被状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国公本人。 告状之人状告赵国公收受贿赂，欺男霸女，强纳平民妻子为妾，逼死其一家四口！ 此事一出，京城哗然。 京城之中人尽皆知，皇帝宠爱赵贵妃，连带着赵国公一家也是都城之中炙手可热的权贵。 攀附者不计其数。 赵国公府的小公爷赵天赐更是都城第一纨绔。 没有底蕴，全凭陛下宠爱，便得了这样名副其实的称呼，可见陛下盛宠。 若是此人拿着诉状去京兆府告状，衙门怕也没胆子收他的状纸。 但此人也是运气好。 恰好求到了当朝首辅钟江的车架前。 这位钟首辅说来也是奇人，钟江出身寒微，却才华横溢，如今已近天命，却仍旧孑然一身。 莫说妻妾，听说整个钟府上下，连个侍女也无。 一心为国尽忠，尽心尽力辅佐皇帝，是当之无愧的能臣，权臣。 这个案子既被钟首辅撞上，怕是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宋芙一听这消息，便猜此事怕是与武安侯有关，毕竟武安侯府的事刚过去没几日。 赵家这便出事了。 武安侯当真是说报复就报复。 倒也难怪二皇子想拉拢武安侯，武安侯府这些年虽一直低调。 但暗中的影响力仍旧不可小觑。 赵国公此等劣迹，宋芙便不曾知道什么消息。 宋芙在脑中将这些信息一一筛过，看向棋雨，“世子可在府中？” 棋雨忙摇头，“世子妃，宫里一早来人，宣了世子入宫。” 宋芙冷笑，“怕不是什么好事！” 养心殿。 程钰垂眸安静坐在轮椅上。 倒是皇帝，在殿中神色焦急的走来走去，看着便是心情很烦躁的模样。 殿外传来脚步声，却是李宁海迈着小碎步匆匆进门，一脸焦急之色。 “陛下，景阳宫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三次了。” 皇帝原本就紧皱的眉顿时更皱了些。 他没好气的问：“钟江人呢？” 李宁海立刻道：“回陛下的话，钟大人说，此事事关赵家，陛下您最好避嫌。” “他必定会查清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李宁海的声音越说越低，不敢再说。 这样胆大包天的话，也就钟大人一个人敢说。 “混账，混账玩意！”皇帝冷哼一声，言辞间对钟江十分不满。 “传朕旨意，叫他立刻进宫来回话！”皇帝没好气道：“连朕的话都不听，他是想造反不成？” 李宁海立刻躬着身子回答，“回陛下的话，钟大人说兹事体大，已闹的都城皆知，已有学子们游街示众，抗议赵国公……” “他必是要彻查此事，给天下人，给无辜百姓们一个交代。” “便，便是陛下有何不满……待此事了，他任由陛下发落。” 砰！ 皇帝气得拿起桌上的奏折便砸在地上，“混账东西！” 见此。 程钰才慢悠悠的出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程钰，道：“此事，你怎么看？” 程钰掌管夤夜司。 这种事，他应当清楚。 程钰垂眸，道：“陛下，赵家不在夤夜司的监控范围之内。” 第288章 程钰，好手段 夤夜司直属于陛下，有监察百官之责，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尖刀。 赵家既有国公之位，自然也在夤夜司的监察范围之内。 但皇帝宠爱赵贵妃。 从前夤夜司倒也发现赵家有些问题，自然是告诉了皇帝。 皇帝当时便下了命令，叫夤夜司不必再监察赵家。 程钰这般提醒之后，皇帝自然也想到了从前的话，当即皱眉，心情微有些沉重。 沉默片刻，他道：“阿钰，赵家之事……你觉得有几分真？” 程钰抿唇，“臣不敢妄言。”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心情沉重。 他正是因为怀疑，所以刚刚才会对钟江接下这个案子，并要彻查一事如此生气。 皇帝沉默。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陛下，景阳宫刚刚传来消息。” “贵妃娘娘吐血了！” 皇帝猛地转身，面上难掩焦急，他不再犹豫，转头看向程钰。 “阿钰，此事你去跟钟江谈，让他……留几分颜面。” 程钰抬眸，眼底闪过一抹不解。 他与钟首辅素来没什么来往，陛下这话倒是带着几分笃定，似乎料定去他去便能成一般。 “去吧。” 皇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完便转身大步出了养心殿，看方向应当是去景阳宫。 程钰嘴角轻扯。 对剑影道：“出宫。” 离了养心殿，剑影才低声问：“世子，咱们去找钟大人吗？” “陛下之命，你敢不从？” 程钰出宫，直接朝着京兆府而去，不管他劝还是不劝，皇帝既然有了吩咐，他总要去一趟。 京兆府。 正如李宁海所言。 此事闹得很大，京城之中的文人学子们都被惊动，正闹着要一个说法。 程钰抵达之时，京兆府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刚要命剑影去开路。 便见一个小厮到了马车边，低声道：“定王世子，我家大人有请。” 小厮说着，手中的玉佩一闪而逝，玉佩上赫然一个“钟”字。 程钰眼眸微眯，沉默片刻，点头道：“带路。” 小厮领着程钰和剑影，七拐八绕地，进了京兆府旁的一间茶楼。 小厮停在包厢门口，伸手做“请”状，“世子请进。” 剑影推开门。 推着程钰的轮椅进了门。 茶楼里坐着一个人。 此人长相丰神俊朗，一身绯色官袍，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气势骇人。 正是首辅，钟江。 这三年，程钰是不上朝的，所以与首辅钟江只在宫中设宴时见过。 钟首辅与皇帝是同龄人，但整个人瞧着却要年轻不少。 他此刻抬眸，双目炯炯，落在程钰身上，“是陛下让世子来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这么多年，竟是半点长进也无。” 程钰蹙眉。 他觉得，钟首辅这话……像是在说皇帝。 这些年，皇帝与首辅可是朝堂内外所有人都称颂的君臣。从这句话来看，两人的关系比他预料的似乎更亲近些。 只是，钟首辅这话当着他的面说。 是否有些不合适？ 程钰还没想明白，钟江已经丢过来一份卷宗，“看看。” 程钰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这卷宗上记录的，全是赵国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堪称罄竹难书！ 此事毕竟是他与武安侯合作，以武安侯为首，夤夜司查到的证据和消息为辅。 但此刻他粗略一扫，上面所记录的证据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抬眸，瞧了钟首辅一眼。 钟首辅道：“赵国公仗着宫中的赵贵妃，这些年大肆敛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死不足惜。” 他看向程钰，“世子以为呢？” 程钰并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而是道：“听闻赵贵妃今日已晕了三次，甚至还吐了血。” 钟首辅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两人对视，不必多说什么，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世子，不送。” 钟首辅很快出声。 程钰被剑影推着出了茶楼，却没有离开，而是光明正大地让人开了路。 想要进入京兆府旁听案件。 却没能进得去。 此事很快传开，原本还想打探案件情况的都城各家也纷纷偃旗息鼓。 毕竟钟首辅连定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同样与程钰一般被拦在京兆府外的，还有二皇子。 出事的是赵家。 二皇子自然是坐不住了。 看着面色难看的二皇子，程钰看向他，道：“二皇子不必担心，钟大人必会秉公执法。” 这是嘲笑！ 二皇子的表情顿时更难看。 就是因为钟江这厮会秉公执法，他才更担心更生气。 赵家清不清白，他还不清楚吗？ 他忽地转眸，看向程钰，眼底全是阴鸷，“阿钰，好手段。” …… 这个案子证据确凿，钟江主导，审问的时候有许多文人学子旁听。 案情清晰明朗。 赵国公以及赵家直接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身上的罪孽根本就洗不清。 但究竟怎么处置赵国公，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而钟江将此事闹的这样大，摆明了就是不让皇帝包庇赵家。 毕竟朝臣百姓们都知道赵家的罪行，皇帝再包庇，世人会如何想他？ 这一点。 皇帝清楚，钟江清楚，朝臣们都清楚。 按照审讯出来的东西，皇帝直接下令，斩了赵国公，那必是天下归心，百姓们必会称颂他是个明君。 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命李宁海亲自传来消息，认下了赵国公的罪名，却并未立刻裁决，而是先将赵国公打入天牢。 因着皇帝已经承认了赵国公的罪名。 钟江总不能当着李宁海的面砍了赵国公，李宁海便顺利将赵国公带走。 二皇子见状，冷笑一声，看着程钰已经不再掩饰。 “程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看见了？父皇的心意，才是这世上最要紧之事。” 就算赵家罪名被坐实了又如何？ 只要父皇不松口。 赵家便仍有转圜的余地。 程钰不言，只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失望。 二皇子得意洋洋的离开。 剑影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世子，刚刚收到消息。” “赵贵妃被诊出了身孕。” 第289章 程钰干脏活 “今日赵贵妃受到刺激，吐血晕了过去，请太医一瞧才知道。” “太医说，赵贵妃身子弱，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孕相不是很好。需得小心仔细地养着，不能再受刺激。” 程钰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 难怪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皇帝却还是要冒着这样的风险，非要保住赵国公一条命。 哪怕只是暂时。 他眼眸微冷。 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来，程钰抬眸看去—— 正对上首辅钟江看过来的眼神。 只一眼，程钰便确定。 钟江也知道了赵贵妃怀孕一事，想到了与他所想一样的事。 “世子……” 剑影低低地喊了程钰一声。 程钰收回视线，“回吧。” 可刚到马车边，程钰和剑影便瞧见站在马车边的人。 棋雨。 “世子妃来了？” 剑影忙问。 话音刚落，马车门便被打开，露出宋芙的脸，“是啊。” 宋芙的眼神落在程钰脸上，他看着便兴致不高，心情不好的样子。 宋芙了然。 被打击了嘛，能理解的。 她直接招呼，“快上马车。”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上了马车，还顺手关上了马车门。 宋芙一早就来了。 所以是亲眼看见李宁海将赵国公带走的。 她沉默片刻。 抬手拍了拍程钰的肩膀，“别想太多。” 程钰身体微僵。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宋芙是在……安慰他？ 其实他心里早有了这样的预期，所以此刻倒也算不得多失望。 不过…… 宋芙都好心好意出言安慰，他好像是该配合一些。 宋芙见他不说话。 原本放在程钰肩膀上的手一时不知要不要收回，她手指微蜷，犹豫许久，才说出第二句话。 “都好几次了，你还没习惯吗？” 程钰：“……” 宋芙这安慰，绝了。 他轻笑一声，抬眸看宋芙，道：“夫人说的是，习惯了。” 他不等宋芙再说话，便将赵贵妃怀孕之事，以及太医的说辞说了。 这才是皇帝下定决心要保赵国公的原因。 宋芙蹙眉。 “这么巧？”她不信。 赵国公不出事的时候不怀孕，一出事便怀孕了。 “嗯。”程钰点头，“陛下信就行。” 正如二皇子方才所言的那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程钰在心里想的是，二皇子是不是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宋芙和程钰一时陷入沉默。 而两人也清楚地听到，马车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议论这件事。 所有人都在说：赵国公该死。 就在这时。 马车门被敲响。 剑影推开车门，探进去个脑袋，面色难看地将刚刚收到的消息递给程钰。 “世子。” “刚刚收到密令，陛下命夤夜司清扫都城中的流言。” 话音落下。 宋芙和程钰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当然，程钰倒不惊诧，反而有种心里大石头落了地的感觉。 既然皇帝已经下了决定，保全赵国公，这样的脏活儿自然要有人干。 从皇帝将夤夜司交到他手中开始。 他就得干这些脏活儿。 。 “知道了。” 程钰点头，声音淡漠，透着冷意。 剑影面上难掩愤怒，“世子……” “去做。”程钰对剑影道。 剑影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闷声道：“是。” “程钰！” 宋芙蹙眉，看着他，“你可以拒绝的。” 大盛言论算的上自由，更别提赵国公的恶行罄竹难书，在他的罪行都被审判，昭告天下之后。 不能杀了姓赵的，还不能骂他出口恶气吗？ 过完年便是春闱。 如今抵京参见明年春闱的学子已经众多，白日里便有学子们在游行抗议，请求严惩赵国公。 如今赵国公被带走。 学子们的愤怒已然达到顶峰。 宋芙刚刚便瞧见已经有人牵头，带着人往宫门口方向去了。 程钰若是去做这件事，他以及夤夜司必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背负骂名。 若是从前，她高低也会跟着骂几句。 但知晓那人是程钰之后，她更清楚，程钰不是那样的人。 程钰并未解释太多，只对宋芙道：“这件事总会有人做。” 宋芙立刻明白了程钰的意思。 若程钰不做这件事，那就会有别的人做这件事。 但至少程钰来做，他能掌控此事。 宋芙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道：“程钰，你真是个好人。” 程钰：“……” “你先回王府。” 他需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好。”宋芙点头，倒也没扭捏，程钰离开之后，她乘坐马车回了定王府。 管家正在王府门口等着她。 瞧见她忙迎上前来，手中还拿着一封黑底烫金的拜帖。 “世子妃，这是荣王府送来的拜帖，您请过目。” 宋芙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接过拜帖。 荣王乃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弟，先帝的亲侄儿，当年先帝登基，上一任老荣王便领着一家亲眷去了封地。 “荣王府要回京？” 宋芙有些好奇。 果真，事情的发展再一次与上一世不再一样，上一世可没有荣王府回京的事。 “是。” 管家笑着点头，“听闻是荣王妃二十年前失踪的公子被寻到了，此次荣王与王妃专程带着公子回京，给陛下请安。” “找到了？”宋芙有些诧异地扬眉，“这倒的确是喜事。” “是啊。”管家道：“荣王与王妃只这位公子一个嫡子，这位公子将来……自是贵不可言。” “只是小公子在外流落多年，仍未定亲，怕是王爷王妃此次带人进京，亦有定一门亲事的意思。” 管家的声音并不高，低低与宋芙分析这些情况。 宋芙立刻明白过来。 只觉得手中的拜帖也变得烫手起来。 管家这是在提醒她。 定王府云英未嫁的女儿只有一位。 程宜。 不过这几个月程宜倒是乖巧得很，无论白侧妃与问心堂那边怎么闹腾。 程宜都乖乖地呆在飞烟阁被禁足。 瞧着倒像是当真转性了。 宋芙嗯了一声，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她命棋雨将拜帖收下，人也已进了二门。 管家停在门边，没再跟着。 棋雨这才低声说：“世子妃，荣王府不会真有此意吧？” 第290章 程瑞好了？ 若是程宜当真与荣王府未来的小王爷定亲，那白侧妃和问心堂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原本这些人就作得很，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不定得多闹腾呢。 “若荣王府有些脑子，就不会选程宜。”宋芙冷静道。 棋雨微怔，“为什么？” 宋芙笑了笑，却没解释得太仔细。 荣王府是皇家宗室，定王府既有尊荣，又有兵权，又只有程宜这么一个女儿。 如今皇帝如今对膝下的几位继承人都不满意。 这个时候两家王府定亲……怕是皇帝要睡不着了。 先帝时期，夺嫡之事同样惨烈，而荣王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封王避让，绝非没有脑子之辈。 如今这位荣王是老荣王的嫡子，被荣王亲自教养，想来不会办蠢事。 不过宋芙想了想，还是问：“飞烟阁那边情况如何？” 棋雨立刻回答，“听教导丹阳郡主规矩的嬷嬷说，丹阳郡主最近脾气甚好，规矩也学得好。” “白侧妃和问心堂那边的事，她可知道？” 棋雨拧眉思索片刻，道：“应当是知道的，这些事奴婢等人从未刻意封锁过消息。” 那必是知道。 但程宜这几个月，一直都安分守己，别说像从前一样闹事，便是连递一句话出来为白侧妃和程瑞求情都没有。 倒似长脑子了。 宋芙道：“我倒希望她聪明一些。” 老做一些蠢事，她也会很烦恼，“不过也不可太过松懈，叫人盯着她些。” 便算她小人之心吧。 可她更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今多些防备，若程宜当真不安分，她才更好应对。 “是。” 棋雨再次应下。 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世子妃。” “奴婢听在问心堂伺候的人说，二公子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再喊痛了，瞧着倒似已经痊愈了一般。” 宋芙眼眸轻闪。 距离上次白侧妃从二皇子府回来已经过了好几日，她一直叫人盯着问心堂。 盯着程瑞的情况。 她思忖片刻，道：“只听说没有用，我还是得亲自看看方能知道。” 最好是亲自诊脉，那才更确定。 “不过这世上也有不少虎狼之药，激发人的潜能，让人看着像是好转，实则都是透支生命力。” “一旦爆发，人只会死得更快，不过这种药也并没有那么好找，而且……” 她觉得白侧妃应该没那么轻易相信二皇子才是。 因此，她心里有一个猜测。 “而且什么？世子妃。”棋雨有些好奇地问。 宋芙摇头，“等我看过他就明白了。” “此事不急。” 宋芙问：“外面情况如何？” 她问得理所当然，棋雨忙道：“奴婢立刻去打听。” 说完，棋雨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宋芙，道：“世子妃，您是在担心世子吗？” 宋芙微怔。 不等她回答，棋雨已经快步转身离开。 她，担心程钰？ 好像……确实是。 原本她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此刻被棋雨戳穿，她再一想方才对程钰的安慰。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 宋芙的心情微有些复杂与沉重。 棋雨回来得很快，她带回来的消息让宋芙没心思再多想。 “世子妃，刚刚打听清楚了。” 棋雨的表情有些难看，说：“夤夜司有人伤到了其中一个学子，事情被闹得更大了。” 宋芙蹙眉。 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程钰是聪明人，他接下这个脏活儿，就是想要将事情掌握在可控范围内。 更不可能不知道若真伤了人，事情会闹得更严重。 甚至，矛盾会转移。 果不其然，棋雨道：“如今那些学子们都开始骂夤夜司，倒是没几个骂赵家人了。” 宋芙心情沉重。 她想了想，道：“棋雨，你即刻去做些事。” “另外，备马车，我要出门。” 棋雨忙点头，然后问：“世子妃，您去哪？” 安平长公主府。 自从长公主的情况趋于稳定，宋芙便没再像之前一样来得那么勤。 毕竟她也忙了很多。 可宋芙还是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长公主。 长公主含笑看着宋芙，嗔道：“阿芙，本宫还以为你将本宫忘了呢。” 一句话，尽显两人之间关系的亲近。 宋芙从善如流地笑了笑，哄道：“阿芙岂敢？长公主您英明睿智，阿芙见之难忘。” 长公主被哄得眉开眼笑，伸手点了点宋芙的鼻尖，道：“油嘴滑舌。”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皮猴儿。”长公主面带宠溺，含笑道：“与本宫还拐弯抹角的不成？” 宋芙听着长公主这样的话，一颗心都暖暖的，当即也不再卖关子。 道：“长公主，阿芙今日来，确实有事相求。” 长公主表情认真了些，颔首道：“说。” 宋芙斟酌了下措辞，道：“是为着外头流言之事，我知道小公爷如今正在国子监念书。” “拜在了国子监谢太傅名下，我想请小公爷，为我引荐一番。” 长公主微微蹙眉，很快反应过来，“是为了夤夜司？” 她虽已年迈，可对外面的事都很清楚。 夤夜司那位影司使曾与宋芙有些来往，她晓得。当初她就觉得那影司使瞧阿芙的眼神不对劲。 如今看来…… 她家那傻孙儿怕是当真没机会了。 宋芙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长公主，我承认我是有些私心，可如今外头人人都将矛头对准夤夜司，全然忘了游行的初心是为了讨伐赵家。”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句僭越的话，夤夜司之人……好端端的，为何非要伤人呢？” 而夤夜司听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长公主面色微沉，轻轻摇头，低低叹息一声，道：“愈发不像话了。” 她并未指名道姓，但宋芙知道她在说谁。 “阿芙，方才的话，在外不准乱说。”长公主叮嘱了宋芙一句，这才看向林嬷嬷，道：“去将此意转达给长宁，让他去国子监寻谢太傅。” 宋芙立刻明白，长公主这是允诺了要帮她的意思。 她知道，找长公主只能算是曲线救国，但她实在没法子。 她找不到别的人。 她感激地看着安平长公主，道：“长公主，您真好。” 第291章 夫人担心我？ 长公主点了点她的鼻子，“现在知道本宫好了？要真觉得本宫好，得闲时便多来瞧瞧本宫。” 宋芙顿时面露羞赧，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很快，林嬷嬷便回来，一脸的为难之色，低声道：“长公主，小公爷他……” 林嬷嬷不必说完，长公主已经黑了脸，“他跑了？” 此次的事闹得很大，京城里的学子们纷纷游行表态，陆长宁也不例外。 长公主不想他掺和进这样的事里，便命人将陆长宁关在家里。 可现在看来……人显然没关住。 林嬷嬷低下头，没敢回答。 长公主黑着脸，对林嬷嬷道：“既如此，你取本宫的帖子，亲自去一趟国子监，寻谢太傅。” 林嬷嬷立刻道：“是。” 林嬷嬷很快转身去忙这件事。 宋芙倒是觉得有点尴尬，还有点对不住小公爷。毕竟要不是她上门，这件事也不会…… 长公主瞧她一眼，轻轻叹息一声，“本宫就知道。” 宋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公主何等睿智，岂会不知道陆长宁的脾性？长公主对这件事也是支持的，只是成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长公主这才心情复杂，难以抉择而已。 宋芙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长公主面前，道：“长公主，想必小公爷也知道您心软。” 长公主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才放下看着宋芙道：“你啊。” 宋芙模样乖巧地笑了笑。 她陪着长公主闲聊没多久。 林嬷嬷便回了府，与她同行的还有陆长宁身边的贴身小厮。 见此。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她看向林嬷嬷，问：“你遇到长宁了？” 要不陆长宁身边的小厮怎么会跟着一块回来？ 但是…… 若陆长宁当真遇到林嬷嬷，那必会知道阿芙来了长公主府，她知晓陆长宁待宋芙的心思。 便是如此，陆长宁竟也没回来？ 林嬷嬷立刻回答，“回长公主的话，老奴的确遇到了小公爷。” 陆长宁的小厮适时接过话，道：“回长公主的话，小公爷吩咐属下来与您和世子妃回话。” “小公爷说，请长公主与世子妃莫要担心，谢太傅早已受人所托，会将重心转移回来。” “如今小公爷还在忙着，等他忙完便会立刻回府。” 长公主诧异的同时，还有些许无语。 这小厮回话时句句不离宋芙，可见陆长宁这话怕原就是说给宋芙听的，她倒成了那个添头。 她原本以为陆长宁就是爱凑热闹。 可宋芙好不容易来一次。 陆长宁却选择在外游行奔波，也没有立刻赶回公主府，可见那小子是认真的。 担心的同时，长公主还有些许欣慰。 她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小厮行了一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长公主看向宋芙，问：“现在可放心了？” 宋芙点头，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是谁比她的速度更快，提前托付谢太傅此事？ 能与谢太傅有此交情，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宋芙有些日子没来给长公主请安，今天既来了，便想着多陪长公主一会儿。 但没多久，她就收到最新消息。 夤夜司办事不力。 夤夜司的影司使被陛下罚了。 宋芙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咬下唇，表情难看。 影司使，那不就是程钰！ 长公主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眸轻闪，叹息一声道：“阿芙，若你有事便先去忙吧。” 宋芙轻咬下唇，犹豫片刻，点了下头，“长公主，阿芙改日再来瞧您。” “好。” 长公主笑了笑。 看着宋芙的背影，林嬷嬷忍不住低声道：“长公主，老奴怎么觉得……”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很明白。 宋芙如今可还是有夫之妇，与定王世子尚未和离呢，怎好如此关心旁的男子？ 长公主抬眸看她一眼，道：“老顽固。” “这世上多的是男子三心二意，三妻四妾，怎么？男子能做，女子却不能？” 林嬷嬷一脸无奈。 从前自家公主殿下便是这样想的，只是老国公人极好，与公主殿下夫妻和美。 才让这想法只是一个想法。 “长公主，您明知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担心，此事若被有心人知晓……”会对世子妃不好。 长公主笑了笑，说：“你放心，阿芙这丫头，心里有数。” 宋芙快步离开长公主府。 她直接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夤夜司。” 程钰是尽职尽责的人，事情没处理完，他应当不会离开夤夜司。 宋芙算是夤夜司的常客，从前还为夤夜司的人看过诊，远远的，她就瞧见夤夜司外围有许多人。 宋芙刚一蹙眉。 棋雨便解释道：“世子妃，今日夤夜司抓回来不少学子，里面还有几个名气颇大的，引得众学子十分不满。” “陛下为平众怒，罚了影司使大人，还命夤夜司将学子们都放了。” 如此一来，陛下倒成了好人，赵国公的事倒被压了热度。 受伤的只有夤夜司和影司使。 宋芙恍惚间甚至觉得，难怪夤夜司的名声这般难听，从前这样的事不知还发生过多少次。 “走后门。” 宋芙顿了顿，果断道。 马车很快带着宋芙到了后门，夤夜司的后门隐蔽，并非人人都知晓。 宋芙很是顺利地从后门进了夤夜司，直奔影司使处理公务的地方。 一路畅通无阻。 宋芙推开门。 就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戴着面具的程钰。 两人四目相对。 周遭都变得寂静无声，连时间都好似停止了流动。 许久。 宋芙才猛地进门，将房门关上，看着他道：“我听说你被罚了，严重吗？疼不疼？” 她刚一进门，便嗅到了封闭房间内弥漫的淡淡血腥味。 她快步上前，直接就要去扒程钰的衣裳。 动作太生猛，程钰下意识抬手拦住，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夫人。” 宋芙一脸的不容拒绝，“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程钰眸光微沉，攥着宋芙的手微紧了些，嗓音低沉，“夫人这是……在担心我？” 第292章 自己脱 担，担心他？ 宋芙动作一僵，脸颊有些发热。 甚至连程钰喊出的“夫人”这个称呼，都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她轻咬下唇，矢口否认，“你想多了，我是大夫！” “你毕竟是我的病人，我总不能不管你。” 程钰微垂眼睑，整个人瞧着有些失落，“既不是担心我，夫人也不必看了，免得脏了你的眼。” “程钰！” 宋芙怒道。 程钰仍旧垂着头。 宋芙挣开程钰的手，转身就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停下。 转身气势汹汹的走到程钰身边，“对，没错，我就是在担心你。” “你满意了吗？” 她眼圈微红，胸膛因为情绪的不平静而起伏。 程钰二话不说，立刻宽衣解带。 但不过一瞬，他就皱起了眉，“嘶”了一声，像是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似的。 宋芙抬眸。 瞧见他被鲜血染得更黑的衣裳，心里翻涌的情绪立刻被压了下去，“别动，我来。” 她上前一步，拽着程钰的衣襟。 纤细修长的手指解开他的腰带，两人的距离极近，他身上的气息强势将她笼在其中，哪怕是血腥味也不能将其完全掩盖。 宋芙原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但此刻手却莫名地有些颤抖。 就连动作也慢了许多。 她，她有点紧张。 接连几次，都没能成功取下他的腰带，倒是这半天的摸索，叫眼前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很疼吗？” 宋芙抬眸，却瞧见程钰一张脸有些红，额头甚至沁出细密的汗珠。 看样子是疼得不行。 她当即就要转身，“我叫剑影来帮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的男人猛地一拽，她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 因着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宋芙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 “你，你……” 宋芙怒视程钰，脸又羞又红，“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你不要脸！” 宋芙挣扎了下，没睁开。 她瞪着程钰，“放开！” 程钰垂眸，这才松开她，“抱歉。” 身体正常反应，他没法控制。 宋芙从程钰怀里挣开，迅速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两人都没说话，屋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宋芙才犹犹豫豫地问：“你，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药了！” 程钰老实回答，“要。” “你自己脱。”宋芙声音十分干脆。 程钰这次倒是老实，龇牙咧嘴地将衣裳脱下。 宋芙瞧他一眼，默默地别开眼，程钰疼就疼吧，她不看就不会心疼。 “好了。” 没多久，程钰的声音响起。 宋芙才转眸看去，一眼就瞧见他被鞭打过的鲜血淋漓的背。 她眼圈微红，忍不住道：“他怎么能罚你？” 程钰如今在皇帝眼里，应该是“命悬一线”的残废……等等，宋芙猛地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你是你？” 这话说得跟谜语似的。 程钰却是点头，道：“不知。” 在皇帝眼里，影司使是剪影。所以他罚的也不是自家的外甥程钰，而是外甥身边的一个侍卫。 但显然。 程钰并不是一个会让属下背锅的人，当时他就是“影司使”，所以就连惩罚他也选择亲自领受。 而不是他办事，让剑影受罚。 宋芙沉默。 从袖子里取出金疮药，为程钰擦拭处理背上的鞭伤。 瞧着他背上新旧伤疤交错，宋芙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笨蛋。” 她声音虽低，却还是清楚传入程钰耳中。 程钰听到这话，唇角微微扬起，道：“嗯，夫人骂的是。” 宋芙擦药的动作忍不住重了些。 程钰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身体也稳稳的，没有丝毫颤抖。 宋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明刚刚他只是脱个衣裳，就表现得疼得不行，怎么现在她都用棉纱戳他伤口了。 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宋芙当即黑了脸。 她又戳了戳，冷笑问：“怎么？现在不疼吗？” 程钰表情微怔。 他刚刚忘记演了。 他反应倒也迅速，很快嗯了一声，说：“习惯了。” 宋芙擦药的动作不自觉又轻了许多。 虽然知晓刚才程钰喊痛怕是故意的，但此刻瞧着他背上新旧遍布的伤痕，到底是生不起什么气。 她默默地为他擦完药，道：“好了。” “今日有学子受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宋芙没指名道姓，但她说的是谁，程钰心知肚明。 “嗯。” 程钰点头，承认宋芙的猜测，道：“是他的人。” 宋芙早有怀疑，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惊。 皇帝是疯了吗？ 为了赵贵妃，非要护着一个恶行累累的赵国公，为此不惜伤害无辜的学子，惩罚程钰，让整个夤夜司背负骂名！ …… 皇宫，景阳宫。 从今日一早皇帝进了景阳宫，便一直没再出来，几个指令都是从景阳宫当着赵贵妃的面发出。 此刻赵贵妃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背后靠着软枕，小脸苍白，一向明艳的脸此刻带着几分病态的美。 她双眉蹙起，眼中含泪。 “陛下……” 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哥哥当真是冤枉的。” “陛下，是不是有人见不得臣妾得您疼爱，所以故意害哥哥害赵家？” 皇帝坐在床边，手握着赵贵妃的手，眼里满是疼惜与怜爱。 他只觉得他的赵贵妃都快要碎了。 这叫他如何说得出赵国公的确犯了错这样的话？ 赵贵妃如此单纯，这一切都怪赵国公。 是赵国公辜负了赵贵妃的期待。 赵国公该死！ 皇帝心中埋怨赵国公，却还是低声哄着赵贵妃，道：“娇娇，你如今怀着身孕，莫想这么多。” “太医说你身子弱，需得静心休养，赵家的事……你不必理会。” 赵贵妃拉着皇帝的手紧了紧，“陛下，您英明神武，您还哥哥一个清白好不好？” 她眸光盈盈，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 皇帝只觉得一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他拍了拍赵贵妃的手背，低声道：“娇娇放心，赵国公不会有事。” 第293章 与全世界作对 赵贵妃听到这样的话，皱着的眉眼才舒展开，对着皇帝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握着皇帝的手也紧了紧，软声道：“陛下真好。” 皇帝被她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再听着她撒娇的话，顿时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娇娇。” 他将人揽入怀里，道：“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赵贵妃感动极了，“陛下，您待娇娇真好。” 皇帝的另一只手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接下来你就安心养胎，为朕再生一个如娇娇一般漂亮伶俐的小公主。” “娇娇，朕向你保证，她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赵贵妃微垂着眸，听到这话面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她就再次扬起笑，羞赧地看着皇帝，“陛下……” 正在这时。 外头传来李宁海的声音，“陛下。” 皇帝面色微沉。 他早就交代李宁海处理赵国公的事。 李宁海跟在他身边多年，是有分寸的人，若无要紧的事，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压下心里的不悦。 “娇娇，你先喝药。”他柔声对赵贵妃说了一句，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还不忘吩咐一边伺候的宫女，“伺候贵妃喝药。” 喝的自然是安胎药。 毕竟赵贵妃受了打击，胎象不稳，有小产的迹象。 。 皇帝出了内室，看向候在外面的李宁海，皱眉问道：“何事？” 李宁海弓着腰，忙说：“回陛下。” “那些文人学子又聚到皇宫门口了。” 皇帝当即皱眉，很是不满，“怎么回事？” 李宁海忙解释，“奴才打听到，谢太傅的几个弟子做了牵头人，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赵国公身上。” 夤夜司原本就臭名昭着，是千夫所指的对象。 用来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最好不过。 皇帝也是这样安排的。 为了保险，那些文人学子里自然也有他安排的人，激化矛盾嘛。 但那些挑拨的人身份都很一般。 与名扬天下的谢太傅的弟子们比起来，实在差了很大一截。 “谢邵！” 皇帝面色黑沉，喊出谢太傅的名字，“谢家也要参与此事吗？” 这话李宁海哪敢回答？ 只得低下了头。 “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皇帝怒道。 这个李宁海倒是知道，他忙说：“回陛下的话，那些人只要一个要求。” “请求陛下您严惩赵国公。” 最后这句话李宁海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低了几分。 “放肆！” 皇帝冷笑一声，眸光微闪，最后道：“宣谢邵。” 顿了顿，又说：“钟江在哪？” 李宁海忙说：“钟大人还在养心殿外。” 不用多说，钟江那厮也必定没安好心。 皇帝想到这，一时觉得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回禀道：“陛下，皇后娘娘与大皇子来了。” 皇帝蹙眉，“他们来做什么？” …… 很快。 皇宫内便传出消息。 皇后触怒陛下，被罚禁足三月。 大皇子顶撞陛下，回皇子府闭门思过！ 此事一出，京城哗然。 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当然，大家心里也各有猜测。 皇后与大皇子能在这个时候触怒陛下，并被如此训斥的……想必也只有一件事。 消息很快传出宫外。 宋芙和程钰自然也迅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如此一对比。 宋芙竟觉得程钰挨这一顿打倒也没什么，毕竟皇帝眼看着是为了哄赵贵妃开心，什么都不顾念了。 宋芙给程钰上了药，在夤夜司便没其他事。 程钰却还要忙。 如今这情况，宫里随时会传来消息，程钰需得在此等着。 宋芙便先行离开。 这件事如今已闹的满城皆知，她还是去瞧瞧江争那边的情况。 免得江争想不开。 宋芙刚到阮家，便听管家说，大小姐与二小姐吵起来了。 她脚步一转，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阮瑜的院子而去。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阮瑾的声音。 “阮瑜，你有病吧！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敢拦我！” 阮瑾显然是气得不行，连喊话的声音都有些变音。 宋芙一进门，便瞧见阮瑾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现在就要出去！阮瑜，你马上叫他们让开！” 相比之下，阮瑜淡定的可怕。 她就坐在太师椅上，此刻还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浅饮一口，这才看向阮瑾，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今日非要出门，意欲何为？” 阮瑾眼神闪烁了下，最后冷哼道：“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 “阮瑜，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凭什么管我？” 她在心虚。 宋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瑾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二皇子，做二皇子妃。 如今出事的正是二皇子的母家赵家。 阮瑾必定是想此刻站出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挣一挣表现。 所以阮姐姐才会拦住她，不让她出门。 若阮瑾当真做出什么事，丢人的可是整个阮家。 咣。 阮瑜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抬眸看阮瑾，道：“今日这门，你出不去。” “你死了这条心吧。” 阮瑜这话一出口，阮瑾顿时炸了。 她说的话立刻变得难听起来，“阮瑜，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嫉妒我与二殿下要好！你自己未婚夫死了，你就——” 啪！ 宋芙可不惯着她，上前就是一巴掌。 都是将门儿女，再温柔的性子也带着豪爽与不羁，宋芙可没有什么动手有失体面的想法。 动手是粗鲁了些，但够爽！ 阮瑾的脸被打的歪向一边，白皙的脸迅速变得红肿，她捂着脸，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恼怒。 “你——” 第294章 他是有作用的 宋芙的语速更快些，“你再口无遮拦，我就将你的嘴用针缝起来！” 她眼里有寒光闪烁，“不信你可以试试！” 二表兄是活着。 但发生过的事是真的。 阮瑾刚刚的话，就是戳阮姐姐的心窝子。 都是一家子姐妹，阮瑾自然知道戳哪儿疼。 阮瑾与宋芙对视，一时还真有点被吓到。 最后她看向阮瑜，气得跺脚，“阮瑜，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 。 “呵。” 宋芙闻言，冷笑一声，道：“没出息。” 阮瑾气得直跺脚。 却见阮瑜老神在在的坐在一边，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气得跺跺脚，“阮瑜，你，你给我等着！” 阮瑜眼神坦然，全无半分担心与惧怕，“好，我等着。” 阮瑾丢了脸，又不敢对宋芙怎样，只得大步离开，瞧那样子，怕又是去告状。 宋芙蹙眉，正要再次出声，却被阮瑜叫住，“阿芙。” 宋芙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阮瑜，“阮姐姐？” “随她去吧。”阮瑜道：“昨日我收到母亲的信。” “她已与父亲商定，年后便分府别居。” 这便是要分家了。 宋芙顿了顿，说：“挺好的。” 阮瑜点头，“所以我希望阮瑾这些时日能安分些，待分了家，我必不会再管她。” 当初分家之事，有宋芙的建议。 所以虽然近些日子阮瑜因为心里别扭而一直与宋芙保持了距离，但此刻还是主动分享了这件事。 也算有始有终。 宋芙还想说什么，阮瑜已经转移了话题，“你是去青竹园吧。” “我便不留你了。”阮瑜声音温柔，又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宋芙顿了顿，点头道：“好。” 青竹园。 江争的屋子里温暖的像是盛夏，宋芙一进门，便觉得有些热。 江争正坐在书桌后提笔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她，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笑，咳嗽了声，“阿芙。” 宋芙见他这样，蹙眉，“我说过，你……” “需得静养。”江争含笑接过话茬。 宋芙更生气了，没好气道：“知道你还……” “不听话。”江争接话接的极准。 如此三言两语，倒是将宋芙心里的火气都撩拨了起来。 “秦子宣！” 宋芙愤怒的喊出他的名字，“你若再这般不遵医嘱，我可真就不管你了！” 这自然是威胁。 但江争仍是含笑看着宋芙，显然是一点儿都没将这样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甚至还招了招手，“阿芙，过来看。” 宋芙轻哼一声，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垂眸一瞧。 江争手中拿着的是一封回信，是别人写给他的。 而他方才提笔写的，正是又一封信。 信的内容倒无关紧要。 只是信件的右下角落着一个私印。 “是你找的谢太傅？”宋芙的声音微微压低了几分。 江争颔首，道：“你知道了？” “嗯。”宋芙点头，表情微有些复杂，她还真没想到，找谢太傅的竟然是自家二表兄。 可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 江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第295章 做个好姐姐 定王府管家的效率自然是很高的。 没多久便将宋芙想要的消息都打探清楚。 “回世子妃的话，属下命人一路跟着宋尚书，他进宫了……” “至于宋启，今日一早便被宋尚书命人从国子监叫回了家，如今正被关在宋家。” 宋修齐进宫是告状去的！ 她就知道，宋修齐上门来，绝对不安好心。 现在看来，宋修齐今天来定王府，就是来挖坑的。 从三年前宋修齐毫不犹豫的江家落井下石，就可以看出宋修齐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彻头彻尾的真小人。 如今她与宋修齐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程钰又几次在宋修齐的面前维护她，应是早已叫宋修齐夙夜难眠，恨不能除之后快。 毕竟定王府世子的身份，还真不是宋修齐平时能得罪的起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要算计着。 她都能想象宋修齐在皇帝面前的嘴脸。 无非是说什么，皇帝素日里疼爱程钰，但如今程钰竟都不愿站出来维护皇帝，为皇帝分忧等。 宋芙这般想着，只觉想笑。 若宋修齐当真这般大义凛然，那他为何不自己站出去？还将宋启关在屋里？ 宋芙看向管家，“好歹我与宋启姐弟一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关在院子里？自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将方才宋尚书与我说的那些话，都传到我那好弟弟耳朵里去。这样好的立功机会，他怎能错过？” 管家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作为程钰的心腹，他没有犹豫，立刻道：“是。” 宋芙将这一切都安排好，正要回明心院，却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再次交代管家。 “对了，看好问心堂。” 程钰代表定王府的意思，问心堂的程瑞又何尝不是？ 若是那蠢东西为了二皇子站出来表态，到时候承受骂名的可是定王府。 到那时候，程钰也不可能站出来说程瑞的言辞与定王府无关，那是在打皇帝的脸。 “是。” 管家神情微凛，立刻答应。 翌日，天还没亮，宋芙就被棋雨叫醒。 宋芙坐起身，黑着脸看向棋雨，声音还带着点委屈，道：“你最好有事。” 打搅她的好梦。 棋雨连忙说：“世子妃，刚刚收到消息，二公子准备悄悄离开王府，被咱们的人拦下了。” 宋芙都气笑了。 她原本只是防备一手，倒不想那蠢东西真要做蠢事。 那二皇子都那般算计程瑞了，程瑞还要上赶着去当狗吗？ “叫他滚回去。” 宋芙道：“他非要走的话，打断他的狗腿！” 说完，宋芙又倒了回去。 “是。”棋雨立刻转身离开。 宋芙的瞌睡原就不是很多，这会儿被吵醒便有些睡不着了，她翻了个身，在犹豫是再躺会儿还是起来的时候。 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隐约间，能听到女子哭闹的声音，“让开，让开！” “我要进去！” “滚开……” 声音很熟悉。 宋茵。 宋芙抬手揉了揉额头，棋雨已经快步进门，“世子妃，二夫人寻死觅活的非要来见您。” “没拦住。” “无妨。”宋芙深吸一口气，起身更衣。 出了门宋芙才知道，为什么棋雨等人没拦住宋茵。 宋茵手中紧握着一把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寒冬日的清晨寒风肆虐。 宋芙披着狐裘大氅，一出门都被冻得哆嗦了下。 宋茵却穿着单薄，纤细修长的脖颈扬着，被风吹得通红。 一段时间不见。 宋茵整个人大变样。 原本她清瘦单薄的身体如今愈发削瘦憔悴，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 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眼里带着盈盈泪意，看着宋芙。 毫无疑问，宋茵是在威胁。 宋芙看着她，眼神冰冷淡漠，没有丝毫怜悯与动容。 两人眼神对视。 许久。 宋茵才颤着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话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以定王府二夫人的身份，质问为什么定王府不站在二皇子那边吗？ 未免太荒唐了。 宋芙明白她的意思，却偏偏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她故意的。 宋茵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单薄的身体更气得颤了颤，“你……” “为什么拦住程瑞，不让他出门！” 宋茵最后是这样问的。 宋芙笑了。 道：“他尚在禁足，当然不能出门。” “可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宋芙反问：“程二夫人，有些话，你想清楚再说。” 程瑞的脸面威胁不到宋茵。 但宋茵会为二皇子考虑。 “姐姐。” 宋茵上前一步，楚楚可怜地看着宋芙，“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 “姐姐，我知道错了，从前是茵茵做得不对，你不要与我生气好不好？” 宋芙都不由得心中佩服，宋茵的脸皮是真的厚。 当初两人之间都闹得那么难看了，今天宋茵还能在她面前服软。 当真是能屈能伸。 不过很可惜，她记性很好，当初的事，一点儿都没忘。 她垂眸看着宋茵，轻轻摇头，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宋茵的脖颈更扬了些，剪刀刺入皮肤，一缕鲜血流下…… 宋茵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问：“姐姐，你就不怕背上逼死亲妹妹的罪名吗？” 宋芙笑了。 “你当真是想多了。” “这府中上下，都是我的人，你自戕于此，我只需对外宣称你缠绵病榻，不治身亡，与我有何干系？” “你该不会指望着你那个要你心头血的母亲为你做主吧？我怕她只会心虚……” “宋茵。” “你实在不必来我面前威胁我。” “你若想死的话，最好死远些。” 啪嗒。 宋茵看出宋芙说这话时的认真，手中的剪刀一下掉落在地。 下一瞬。 宋茵身边伺候的侍女婆子们纷纷上前，塞汤婆子的塞汤婆子，披大氅的披大氅。 将她紧紧护在中间。 又匆匆离去。 一出闹剧，闹起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宋芙看着一行人远处的身影，摇了摇头，客观评价道：“没出息！” 第296章 夫人太爱我 棋雨犹豫了下，问：“世子妃，需要请大夫吗？” “请。”宋芙道：“怎么不请呢？” “现在就死了多可惜。” 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受得多。 她就是大夫，自然知道如今宋茵的身体底子有多差。 宋茵原不是小骨架的女孩子，但她为了能纤瘦好看，吃得极少，时常饿肚子。 身体原就不如寻常康健。 更别提先前又小产伤身，小产还没出月子就被柳氏要了心头血…… 也就是如今年轻，尚且瞧得过去。 再不好好调养着，若年岁再大些，怕是各种不适都要找上门来，到时只能落得个缠绵病榻的宿命。 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犹嫌不够宋茵痛苦的呢。 想到宋茵缠绵病榻，然后看着二皇子失去一切……她早膳都不由得多用了些。 她刚用完早膳。 剑影便推着程钰进门，看到她第一句话便是，“随我走。” 宋芙起身跟上去，好奇地问：“去哪？” 程钰一顿，表情有些诡异地看向她，“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嗯？ 嗯嗯？ 宋芙心头一跳，“不会是我家的好弟弟站出来为君分忧了吧？” “呵。” 程钰都笑了。 他抬眸看向宋芙，低声道：“做得不错。” “带你去瞧热闹。” 宋芙立刻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小跑起来。 她速度快了还不满意。 转头看向程钰，招了招手，道：“你也快些啊。” 程钰：“……” 还不等他说话，剑影推着轮椅的速度便猛地加快，便是程钰都险些被吓到，顿时黑了脸。 剑影快速推着程钰往前，好似要跑起来一般。 宋芙的速度自然更快，两人像是在赛跑。 棋雨无奈，只得小跑跟了上去，“世子妃，您等等我。” 一边的管家都看傻了，看着剑影的眼里带了几分同情，要不说剑影经常被世子罚呢。 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启“为君分忧”的地方就在宫门口。 毕竟昨日那些学子都堵在宫门口呢。 此刻。 宋启正站在宫门前，与众学子对峙。 宋芙和程钰赶到的时候，宋启义正辞严道：“你们不要再逼陛下了！虽然赵国公做错了，但陛下之命不可违抗！” “……”他一阵洋洋洒洒的发言之后，总结道：“你们算什么东西，竟也敢逼迫陛下？” 宋芙：“……”干得漂亮！ 宋启当真的超常发挥啊。 别说那些原本就义愤填膺的学子百姓们了，便是她听了，都想揍宋启一顿。 她正欣赏着。 只觉身边程钰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诡异。 宋芙收回视线，看他，“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程钰摇头，“没有。” “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让人对他说了什么。” 自寻死路也不是这么个寻法。 “世子，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宋芙顿时黑了脸，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弟弟？” 程钰：“……” 他转移话题，示意宋芙看另一个方向，“宋尚书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宋芙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乐了。 宋修齐此刻的情况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恨不能当场晕过去！ 要不说宋启有前途呢？ 他时间也选得好，如今正是上朝的时间，满朝文武都在宫门口。 宋芙眼睁睁地看着原本与宋修齐离得很近的大臣此刻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宋修齐当真是很崩溃。 他分明都将宋启关在家里了，怎么这个逆子竟还这般大言不惭……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那边的学子百姓们都已经炸了。 个个撸起袖子，就要去揍宋启。 不少百姓的烂菜叶臭鸡蛋都直接砸到了宋启身上。 见状。 宋修齐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一场闹剧。 宋启被人揍得遍体鳞伤，到底是留了一条命，被宋家的下人抬走。 但宋启的话无疑是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怒火。 对此，皇宫里的皇帝也很不快。 虽然他是天下之主，但赵国公一家犯罪的证据确凿，无法洗白。 他原本是想转移文人与百姓们的注意力，冷处理此事。 时间长了，那些人自然不会再记得这件事。 但没想到，今日一早，宋启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早朝时。 百官自然顺理成章地说起此事，以钟江为首的半数官员都在请求严惩赵国公。 皇帝看着跪了一殿的大臣，冷声道：“既无事，退朝！” 说完，他径直起身离开。 摆明了不愿惩罚赵国公。 皇帝甩袖离开之后，对跟在他身边的李宁海道：“宋修齐呢？” “叫他滚来见朕！” 说什么为他分忧，就是这般为他分忧的？ 好，当真是好！ 李宁海忙道：“陛下，宋大人在养心殿等您。” 养心殿。 皇帝刚进去，便瞧见宋修齐早已稳稳地跪在了殿中，听到脚步声猛地开始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犬子急于为君分忧，言行虽鲁莽蠢笨了些，但出发点却是好的。求陛下看在犬子尚且年幼的份上，饶他一次。” 宋修齐就宋启一个独子，哪怕他做出这样荒唐的事，也不得不往好的方向找补，并为他求情。 “呵。” 皇帝冷笑一声，看着宋修齐的眼里全是冷光，“朕岂敢怪罪？” 宋修齐忙又磕头，“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宋修齐。”皇帝冷眼看着宋修齐，“你宋家起的事，你宋家自己平。” “此事你若处理不好，便脱了你这身官服吧！” 。 一场热闹看完，宋芙心情大好。 她看向程钰，道：“好啦，热闹看完了，走吧。” 程钰知道此事是宋芙所为，自然也知道昨晚宋修齐办的事。 他看着宋芙的背影，眼底闪过浅浅的笑。 所以…… 阿芙这么做就是为了他吧。 为了护着他，甚至不惜对宋家出手，阿芙必定是极在意他！ 在阿芙心里，他果真是最要紧的。 程钰这么想着，唇角扬起。 至于宋芙与宋家原本就有矛盾一事，被程钰选择性地忽略了。 宋芙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朝程钰看来。 却只瞧见他心情大好的样子。 她当即皱眉。 却听程钰道：“夫人，你的心意，我都知晓。” 第297章 诛心 什，什么？ 宋芙愣住，没明白程钰的意思。 她的心意？她什么心意？ 不等她多想。 一个人已经先走了进来，“世子。” “急。” 是剑光。 他惜字如金，话虽说的不多，但程钰很迅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钰下意识看向宋芙。 宋芙倒也反应迅速，当即点头道：“我自己回府，你去忙吧。” 既是剑光亲自出现，而不是其他侍卫来报，说明此事应是极要紧或极私密之事。 “好。” 程钰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点了点头，很快离开。 宋芙又坐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瞧见戴着恶鬼面具的“影司使”到了宫门前。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一般。 骑在马上的“影司使”遥遥朝着宋芙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错。 宋芙微微颔首。 “影司使”入了宫，宋芙没急着离开，反而是坐在窗边喝茶，一直到棋雨的声音响起。 “世子妃，宋大人出来了。” 宋芙转身看去。 果不其然。 宋修齐刚从宫里出来，此刻刚上马车，显然是要回宋家。 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 宋芙只瞧了一眼便就收回了视线，道：“宋家那边都解决干净了？” “是。”棋雨点头，“世子妃放心。” “管家说都已经解决好了。” 宋芙问的自然是将那些话传入宋启耳中的人。 宋修齐腾出手来，必定会彻查此事，她不怕宋修齐知道真相，只是也不愿凭白折进去几个人。 “好。” 宋芙点头，“走。” “世子妃，去哪？”棋雨有些好奇，却是动作利落的跟了上去。 宋芙笑道：“宋家遇到这样大的事，我作为宋家的女儿，怎能不去瞧瞧呢？” 宋芙一马当先。 下楼没走几步，正好挡在宋家的马车前。 宋家的车夫是认识宋芙的，忙拽住缰绳，停下马车。 还不等马车里的宋修齐出声，车夫已经先喊了一声，“大小姐。” 听到声音，宋修齐便懂了。 马车门被打开。 宋芙看见了安然坐在马车中的宋修齐。 宋修齐也没掩饰，一双黑沉沉的眸紧盯着宋芙，脸色比锅底还黑。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怀疑，这件事是被谁算计。 亦或者就是宋启那小子太蠢，所以才做出这样的蠢事。 那此刻他已经没了怀疑。 是宋芙。 一定是宋芙。 他气的简直想杀人，宋芙不仅干了这件事，要害宋家。 甚至还这般大张旗鼓的来他面前！ “是你！”他恶狠狠道。 宋芙眉梢轻挑，“父亲在说什么？” 宋修齐冷笑一声，看着宋芙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宋芙，你好样儿的！” 宋芙笑了。 “父亲可不要这般夸我，我不敢居功。” “这一切，都是父亲教的好，女儿不过是有样学样。” 宋修齐险些被气吐血。 宋芙这是诛心之言。 但仔细一想，这话还真没说错，今日宋启说的那些话，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昨日去宋芙面前说的话。 难怪他早晨听着便觉耳熟。 不等宋修齐再说话，宋芙便已侧身让开，“父亲想必还有急事，我就不耽误父亲时间了。” 宋修齐一下被宋芙这话说的没脾气。 原本他刚刚想要训斥宋芙，想要让车夫直接上前，现在话都被宋芙说完了。 他老脸涨红。 宋芙语速极快，再次出声，“父亲这么生气做什么？生气伤身，父亲可小心别被气死了。” 宋芙的话扎心极了。 但宋修齐再听到这话，倒真没那么生气了。 他到底是在朝多年，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纵然这些年真本事没增加多少。 但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学到一些。 宋修齐眸光沉沉的看着宋芙，“女儿放心，为父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等着看你，日后又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宋芙丝毫不惧。 她面上笑容灿烂，“我也很期待。” “对了，父亲。” “我听说做了亏心事的人，晚上会睡不好。父亲晚上睡的可还好？” 宋修齐表情微僵。 他近来的确睡的不怎么好。 是宋芙做的？ 不错了，宋芙和她那个该死的小舅舅一样，擅长医术。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悄给他下了什么手段！ 宋修齐脑中想着这些，面上却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道：“为父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睡得好。” 说完，他直接对车夫道：“走！” 宋芙看着他的马车离去，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棋雨低声问：“世子妃，宋大人睡不好当真是因为……” “想什么呢。”宋芙瞧她一眼。 道：“哪用得着我动手？” 宋修齐每隔几日夜里便会疼痛不止，再加上柳氏的情况，以及与他撕破脸的她…… 如此种种。 宋修齐睡得好才怪。 宋芙坦坦荡荡道：“我是关心他。” 宋修齐一路上心中都在打鼓，考虑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要不要再请太医为他瞧瞧。 但想到他每隔几日便要疼痛的病症太医们都诊治不出缘由，他又放下了这个心思。 便是不提这个。 也还有今日一早宋启干的蠢事正等着他处理，他若这个时候请太医，陛下会怎么想？ 宋修齐一路惴惴不安的回了宋家，第一时间就朝着宋启的院子而去。 “哎哟，哎哟……” 宋修齐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宋启的呼痛声。 他黑了脸，大步进门，道：“你还有脸喊痛？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办了什么蠢事？！” 宋启闻言，立刻委屈的抬眸看向宋修齐，“父亲怎能这样说儿子？” “父亲，我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分忧？ 宋修齐当真是被气笑了。 他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宋芙那个死丫头都没当真，宋启这个蠢东西竟然当真了。 宋修齐正在气头上呢。 宋启又问：“父亲，陛下可夸儿子了？” “儿子此次可是大大的给您长脸……” “蠢货！”宋修齐险些被气晕倒，忍不住怒骂出声，“就因为你今日办的蠢事，我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你现在就告诉我，是谁在你耳边说了那些话？” 宋启一下愣住，“怎，怎么会呢？” 第298章 二皇子大出血 宋芙虽然没叫人盯着宋家，但宋启的话还是传到了她耳中。 宋芙险些没笑出声。 报应。 这都是报应。 棋雨一脸的一言难尽，忍不住低声说：“世子妃，奴婢记得大公子前几年还聪明伶俐的，怎么到了如今……” 却是愈发蠢笨了？ “聪明伶俐？未必见得。”宋芙摇头，“从前他只是在我母亲面前装得乖巧。” “如今想来，都是些小聪明。母亲在时，他的课业一向不错，可母亲走后，他不只成绩一落千丈，连那笔字也变了。” “倒是他身边书童的字，写得与从前的他一模一样。” “从前宋启虽是在弄虚作假，糊弄我母亲，但好歹自己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如今这几年正是学东西的时候，却被柳氏惯坏了。” 至于宋修齐？ 他一心钻营，眼中只有前程与钱财。 再加上从前母亲能干，一个人将府中上下打理得妥帖稳当，丝毫不需要宋修齐操心。 这几年变成柳氏。 柳氏一味地在宋修齐面前撒娇扮乖，表现得一切都好，这些时日柳氏不在府中。 许多问题才暴露出来。 宋芙说完，看向棋雨，“那几位那边，都交代了？” 棋雨屈身行礼，“世子妃放心，一切顺利。” 宋芙点了点头。 道：“走，回府。” 她还忙着呢。 宋家的事解决完了，定王府里也还有事在等着她。 宋芙说的自然是程瑞的事。 这几日问心堂那边都说程瑞已经好了，宋芙原想等着与程钰一道去瞧的。 可现在看来程钰显然没这个时间。 宋芙回了定王府，便直奔问心堂。 问心堂里里外外都换了人，宋芙一路自然畅通无阻，一直到她走到程瑞面前。 程瑞才知道她人来了。 看着她，程瑞的脸当即便黑了，满眼满脸地防备。 “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瑞冷笑，“看我死没死？当真是让你失望了！” 宋芙直言不讳，“确实挺失望的。” 说着，给了棋云一个眼神，道：“按住他。” 程瑞转身就想跑。 可棋云动作利落，飞快上前，一把将他按住。 程瑞立刻慌了，“宋芙，你敢！” “宋芙，这里是定王府，我是定王府二公子！我父王就要回京，你敢动我？” 宋芙瞪他一眼，“聒噪。” 棋云立刻明白过来，拽起程瑞的手，就将他的是手臂塞进了他嘴里。 终于安静。 但程瑞的表情却更加惶恐，那眼神那情形，倒似宋芙下一秒就会一刀了结了他一般。 宋芙倒也没那么猖狂。 她只是上前为程瑞诊脉。 当然，她一进门，看着程瑞眼神清明，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心里便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宋芙的手指搭在程瑞的手腕上，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见此。 宋芙还没说话，程瑞的脸也白了白，没敢再动。 没多久。 宋芙放下了手。 宋芙才没心情回答他，表情凝重地上下打量着他，犹豫片刻。 对着棋云伸出手，“刀。” 寒光微闪。 程瑞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他虽是个男人，此刻却被棋云压制得死死的。 这让他害怕的同时，更觉屈辱。 偏偏他的胳膊还横在嘴里，便是想要辱骂就骂不出口，只能双眼血红的死死盯着宋芙。 宋芙速度很快。 在他指尖一戳。 鲜血冒了出来。 程瑞看傻了。 没，没杀他。 但此刻他的身体却是一个激灵，轻轻颤抖了几下…… 棋云立刻一脸嫌弃地挪了挪。 程瑞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宋芙的动作也是一顿，默默退后几步。 当真是没出息。 宋芙嫌弃归嫌弃，倒没忘了正事。 她用手指蹭了蹭程瑞指尖冒出来的血，放进嘴里尝了尝。 她放开程瑞的手，抿唇看着他的表情愈发严肃。 “走吧。”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直接往外走去。 她这样，倒叫程瑞心里没底了。 宋芙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憎恨宋芙，却不得不承认，宋芙的医术是真的很好。 “宋芙！你什么意思宋芙！” 程瑞忍着屈辱追问。 宋芙压根没搭理他，直接往问心堂外走去。 棋云也终于放开了程瑞，与棋雨快步跟了上去。 “宋芙，宋芙！”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程瑞的声音，宋芙脚步没停，程瑞的声音愈发小了，毕竟他刚刚都被吓失禁了，此刻也着实没脸追上来。 宋芙出了问心堂的门，对身边的棋雨道：“吩咐门房那边，若是世子回来，叫他来找我。” “是。” 棋雨先答应一声，然后才问：“世子妃，二公子的病情很严重吗？” 宋芙摇头，“不是。” “他是太好了。” “啊？”棋雨瞪大眼。 宋芙不欲多言，“去吧。” 程钰一直到下午才回定王府。 听说宋芙寻他便匆匆赶到了明心院。 “夫人。” 如今程钰喊这么个称呼已经喊得十分顺口，甚至还带着那么点骄傲的意味。 宋芙瞧他一眼，皱眉正要说话。 程钰已经转移话题，“夫人寻我，可是为了程瑞的事？” 宋芙的注意力被转移，点了点头，道：“程瑞已经好了。” 程钰皱眉，“好了？” “完全康复。”宋芙说。 “二皇子手里还有如文光一般的蛊师？”这是程钰的第一反应。 宋芙摇头，“不是。” “你可知道，九转逍遥丸？”宋芙问程钰。 “知道。”程钰的表情十分凝重，“九转逍遥丸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是神医贡献给先皇的。” “我记得神医曾说，百年内只此一炉，那一炉共有三枚丹药。” “但这丹药应该已经没了！” 这毕竟是属于皇室的东西，用在了什么地方程钰自然清楚。 “先帝曾服用过一枚，先皇后病重也曾服用过一枚，还有一枚……” 程钰沉默。 宋芙心里清楚，传闻中，先帝赐给长乐公主一枚！ 程钰抬眸看宋芙，“会不会是……” “不会。”宋芙摇头，“我很确定，就是九转逍遥丸。” 说完，两人对视。 三枚九转逍遥丸都有其去处，那这一枚……又是从何处来的？ 第299章 吃自己的醋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两人都清楚，其中必有猫腻。 宋芙沉吟片刻，道：“我传信问问小舅舅。” 程钰没说话，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轮椅的扶手，面色发黑，周身戾气翻涌。 程钰虽然没否认宋芙的提议，但看他此刻的模样，显然是心里已有疑虑。 此事怕是与长公主有关。 宋芙犹豫片刻，抬手拍了拍程钰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安慰。 宋芙走到桌边，提笔给小舅舅江靖写了一封信。 信中还没忘用暗语询问江照的情况。 接下来两日，程钰更忙了，早出晚归的。 京城里关于要求严惩赵国公之事不仅没有如皇帝所期盼的那般，平静冷却，反而愈演愈烈。 百官纷纷上奏，请求严惩赵国公。 皇帝僵持着不肯。 整个京城都好似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两日后。 宋芙收到江靖的回信。 她在心中询问关于九转逍遥丸有没有第四枚的事，得到了江靖否定的回答。 当初九转逍遥丸便是在宫中炼制的，自是做不得假。 宋芙看到回信，心情颇有些复杂，没有犹豫，她便将这件事告知了程钰。 程钰听到消息，匆匆赶回定王府，脸上甚至还带着恶鬼面具。 瞧见宋芙的表情，他心里便有了底。 但还是仔细看了回信。 屋内的温度都随之降低，程钰周身寒意萦绕，他看向宋芙，眼里染上猩红，双拳紧攥，宋芙甚至能听到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先皇后缠绵病榻之时，我亲眼看见她服食了九转逍遥丸。” “在服用之后，她的身体也的确明显好转。” 宋芙心陡然下沉。 果然啊。 先帝更不必提，他是第一个服用此丸的人。 所以，二皇子此次给程瑞的“解药”，就是原本属于已过世长乐公主的那枚九转逍遥丸。 宋芙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听闻长公主是郁郁寡欢，缠绵病榻而亡。 当时程钰尚且年幼，随着定王征战在外，父子俩匆匆赶回都城，却连长乐公主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若是有九转逍遥丸，兴许……能见上呢？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程钰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疲惫。 “好。”宋芙点头，有些担心的看了程钰一眼，犹豫的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了一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快步走到程钰身边，抓住他的手，“程钰，我就在外面，我……我会陪着你。” 说完，她正要松开程钰的手。 却猛地被抱住！ 程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头落在她脖颈间，力气很大，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拥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宋芙被他抱在怀里，并没有反抗。 犹豫片刻，同样紧紧抱住他。 温和的声音在程钰耳边响起，“程钰，长乐公主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会一直守护你的。” “她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也不希望看见你过的不开心。” “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们一定要往前看！” 宋芙说着，完全没注意到抱着她的高大男子身形微僵。 “嗯。” 程钰闷闷的声音响起，“这些话……” 宋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些话是一个对我很要紧很要紧的人告诉我的，我希望这些话，也能宽慰到你。” 那个陪着她度过最艰难时刻的少年…… 很要紧很要紧吗？ 程钰薄唇微抿，忍不住问出了声，“有多要紧？” 宋芙的唇角微微上扬，正要回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程钰方才询问的语气似乎……带着点酸意？ 她咳了一声，微收敛了些，“是我的恩人。” 程钰眼眸微眯，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第300章 荣王世子是他？ 宋芙被他这眼神看着，稍有点心虚，说：“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说到后半句，她的声音有些怅然。 程瑞和宋茵虽然告诉她，孟星河就是那个人。 但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知道，孟星河不是。 “你心悦他？”程钰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有些后悔。 他必是今日受到的刺激有些大了，所以说话都不过脑子，竟能问出这样的话。 他立刻找补，“你不用……”回答。 他害怕那答案他无法接受。 “你胡说什么！”宋芙立刻瞪他，贝齿咬着下唇，波光潋滟的眸里带着羞恼与愤怒。 “我与他素未谋面，他是真正的君子，我对他心里只有感谢，绝无其他意思！” 宋芙掷地有声，脸颊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 程钰：“……” 他算是明白了。 这个问题宋芙怎么回答，他都不会开心。 话都说到这，宋芙索性继续说：“从前我对程瑞那么好，就是因为宋茵和程瑞告诉我，程瑞是我的恩人。” 程钰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程瑞，当真是找死！ “不过后来我知道，他不是，所以对他的态度才会大变。”宋芙说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程钰的手指微蜷。 那个少年是他！ 是程钰！ 他在心里疯狂叫嚣，可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寻他了。” 他知道，若宋芙知晓他就是那个人，那他追求宋芙的进度必定会迅速前进一大截。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犹豫别扭了。 他不想要恩情，他想要她为他动心。 他正想着，宋芙已出声，“随缘吧，有缘自会再见。” 程钰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才问：“所以，夫人是在担心我，是不是？” 这个拥抱便是最好的证明。 宋芙脸颊一红，猛地从程钰的怀里挣脱出来，“自作多情！”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可手腕被程钰拽住，他轻轻用力，宋芙便又落入他怀里。 她手抵在他胸前，只得仰头看他。 两人紧贴在一起，心跳的频率似乎也在这一刻同步，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与彼此的心跳声。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宋芙忽的反应过来，别过头。 程钰的唇只落在她脸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柔，触之即离。 屋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是管家的声音响起，“世子，世子妃。” “荣王妃与荣王府小公子来访！” 。 宋芙和程钰迅速分开，各自退后几步，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宋芙同手同脚的往书房外走去，“就来，就来……” 好险，刚刚差点亲上了！ 但其实……她心里好像也不是很抗拒。 宋芙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都没注意管家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即将抵达花厅。 宋芙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向管家，“拜帖上不是还得几日吗？怎么今日便来了？” 管家身形微顿，然后第二次解释道：“说是提前抵达京城，便想着先来王府拜会。” 第301章 我等她和离 荣王妃能说出这话，显然已是为了孟星河什么要求什么门槛都不要了。 只要儿子快乐。 闻言。 孟星河的表情不仅没有放松些，反而更加僵硬，在荣王妃关切的目光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荣王妃皱眉。 她并非蠢人，孟星河的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而这变化是…… 荣王妃瞳孔微缩，险险住口，没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宣之于口。 隔墙有耳。 况且这里还是定王府。 荣王妃抬手拍了拍孟星河的肩，沉声道：“回去再说。” 孟星河有点自责，“母妃，此事……” 荣王妃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讲，她略略平复了下情绪，这才出了偏厅，朝着花厅正厅而去。 白侧妃早早收敛了狰狞的表情，只微沉着一张脸。 宋芙坐在一边，敏锐察觉到荣王妃态度的变化。 荣王妃刚一进门，眼神便从她身上扫过，带了几分打量。 当然，也带着几分不悦。 宋芙看的分明，倒也没说什么，她能理解。 荣王妃收回视线，走到方才的位置坐下。 白侧妃板着一张脸，想问又拉不下脸，便等着荣王妃主动开口解释。 荣王妃却是好似什么都没说过一般，绝口不提，反而看向宋芙，“这位便是定王府的世子妃吧？” 宋芙起身，行了一礼，“宋芙见过荣王妃。” 她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澄净，落落大方，荣王妃的眼底闪过一抹惋惜。 白侧妃见此，皱起了眉，对荣王妃的态度很是不喜。 可还不等她开口，一个侍女便走了进来，屈身行礼，而后道：“侧妃恕罪，郡主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来见客。” 这人正是程宜身边的侍女。 白侧妃面上表情一僵，手握成拳，险些没被气死。 这话自是托词。 摆明了程宜不想来见荣王妃，更不想与荣王府成这门亲事。 白侧妃生气，荣王妃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看着白侧妃，道：“既然郡主身体不适，便也不好叨扰。” 白侧妃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道：“那方才所提之事……” 荣王妃轻轻摇头，一脸体谅，“待郡主身子大好再议也不迟。” 白侧妃面色一沉。 荣王妃这是要出尔反尔了？ 她忍不住看向宋芙，眼里有恨意一闪而逝。 宋芙！ 都怪宋芙！ 今日闹这一出，荣王妃也觉尴尬，她很快起身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刚刚抵京，宅邸中还有许多庶务需要处理，实在不便久留。” “改日再来王府拜会。” 侍女扶着她起身，往外走去。 白侧妃脸色难看的体面话都说不出来，宋芙只得起身，客套的挽留了几句。 而后送着荣王妃与孟星河出门。 荣王妃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眼底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最后还是道：“承蒙世子妃照拂，我心中十分感激。” 她并未说的太明白。 毕竟宋芙一个已婚妇人帮了孟星河一个外男，这般大喇喇的说出去，也实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第302章 举手之劳 宋芙轻轻摇头，云淡风轻道：“王妃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这话不是谦虚。 当初她帮孟星河，只因宋茵和程瑞说他是当年那少年。 后来纵然猜出他不是，想的也是随手救一无辜可怜人，哪里晓得他竟是荣王府失踪多年的公子？ 荣王妃瞧得出她这话发自真心，心中更觉惋惜。 星河的眼光总是不差的，只是……可惜了。 她定了定心，道：“此事是荣王府欠了世子妃，若世子妃有用得上荣王府的地方，尽管开口。” 荣王妃的语气很郑重，同时还带着些复杂。 若不是知晓此人救过星河，她怕是会心生怨怼。 宋芙坦然笑道：“王妃的话，我记下了。” 她承了这这份恩情。 荣王妃微松了一口气，她更怕宋芙拒绝！ 孟星河低垂着头，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宋芙身上，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他没有见过的宋芙。 “夫人。” 几人走到花园中时，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剑影正推着轮椅而来，出声的正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剑眉星目，面若冠玉，一身金丝银线做底的黑色锦袍穿在他身上，在这阳光下闪烁着熠熠辉光。 便是宋芙都看的一怔。 这，这……孔雀开屏不过如此！ 众人愣怔间，程钰已经被推到了宋芙身边，“王妃。” 几人寒暄打过招呼，程钰随着宋芙一道，将荣王妃与孟星河送出了王府。 只是这一段时间里，孟星河的脸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味杂陈。 这……不就是宋大夫口中的“哥哥”吗？ 马车上。 荣王妃轻轻拍了拍孟星河的肩，道：“是世子妃？” 这话没头没脑，孟星河一脸苦涩，“母妃，实在抱歉，我……” 他不知道。 “眼光不错。”荣王妃先赞了一句，才道：“放下吧。” 今日那定王世子忽然出现，明摆着是宣誓主权。 “可是……”孟星河自是不甘。 他早早就对她上了心。 “你可曾想过，今日之事若是被定王世子知晓，世子妃该如何自处？” 别的男子堂而皇之的上门向有夫之妇提亲？ 若那夫婿是个小心眼些的，怕是那女子再无好日子可过。 “他们本就要和离。”孟星河想到前些时日的京中传言，立刻来了精神，道：“母妃，我等她和离！” 和离？ 荣王妃眉梢轻挑，心中暗暗摇头。 她看未必见得。 定王府。 宋芙看向程钰，“程钰，你怎么来了？” 方才在书房时还戴着面具，可见“定王世子”今日不在府中，怕是匆匆赶回来的。 “还……”宋芙上下打量程钰，斟酌措辞。 不得不说，这样打扮过的程钰，实在好看。 毕竟他断腿之前，可是都城之中公认所有女孩子最想嫁的夫婿第一名。 程钰抬眸看她，幽幽道：“再不回来，夫人都要被撬走了。” 宋芙微窘，“你胡说什么？” 她究竟是有点心虚，所以又下意识的补了一句，“此事我并不知情。” 第303章 论罪当诛 以退为进。 宋芙脑中冒出这四个字。 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便听定王的声音响起，“宜儿是本王女儿，本王岂会不管？” 白侧妃与程宜脸上的笑都还没露出来呢，便听定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门婚事不成。” 白侧妃面上有些挂不住，“王爷，您怎这样说？您是觉得宜儿不配吗？” 程宜面上委屈，“父王不疼宜儿了。” 定王征战沙场多年，虽是铁汉，亦有柔情。 他子嗣不多，在程宜这个唯一的女儿面前，多是慈父。 “莫要胡说。”定王蹙眉，“本王听闻，你并不喜荣王府的公子。” 白侧妃表情微僵。 王爷都知道？那她刚刚的哭诉…… 她立刻道：“那还不是因为被伤了脸面。”那荣王府公子虽流落在外多年，却是荣王府唯一嫡子。 此次回京，荣王多半是要上奏，请立世子的。 程宜若嫁过去，日后便是世子妃，王妃，这都城再没更好的亲事。 程宜轻咬下唇，“父王……” 定王沉声道：“宜儿的婚事，我自会放在心上，我会挑一个宜儿喜欢的。” 白侧妃握紧双拳。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还不是觉得荣王府门第太高，宜儿不配？ 正说着，程瑞与宋茵姗姗来迟。 程瑞的表情不甚好看，宋茵则更像提线木偶一般，跟在他身边。 定王抬眸瞧了两人一眼，眼神重点落在宋茵身上，漆黑的眸里带着不悦。 宋茵有点被这样的眼神吓到，立刻低下了头，降低存在感。 一阵寒暄之后。 定王让众人都退下，而后看着程钰道：“阿钰留下。” 众人表情各异，却无人敢反抗定王，纷纷退了出去。 宋芙正要转身离开，手却被程钰攥紧，她的脚步被迫一顿，她停下脚步，弯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程钰转眸看她，眼神郑重，“好。” 他这才松了手。 宋芙离了花厅，却见白侧妃等人也都没急着离开，都在花厅外的院中，此刻不知在低声密谋着什么。 瞧见她出来。 三双眼睛同时落在她身上，紧接着又轻哼一声，各自挪开视线。 宋芙眉梢轻挑。 倒不吝啬的对几人扬起一个笑，这反叫几人的表情更难看些。 很快。 身后传来轮椅的响动。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程钰身上，各带着探究，好奇定王单独与程钰说了什么。 可程钰黑着一张脸，根本猜不出什么。 他对着宋芙轻轻颔首，道：“走吧。” 两人在白侧妃等人的注视下离开，一路走到了明心院。 宋芙正想跟成语说不用送了，却见剑影已推着程钰进了院门，直奔主屋而去。 “程钰……” 她眼皮一跳，连忙出声。 程钰停下，抬眼看她，道：“定王在府中，我们不适合分房而居。” 顿了顿，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强迫为难你。” 宋芙下意识回答，“我自然信你！” 还不等她将话说完，程钰已经道：“信我便好。” 程钰直接被剑影推进了主屋。 宋芙再想说什么，也晚了。 天色已晚，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暖意融融。 虽然程钰主动提出打地铺。 但必定是冬日，地上寒凉，两人早已同床共枕过，宋芙倒没那么矫情。 两人和衣而卧，同榻而眠。 鼻尖嗅到属于对方的气息，心里倒生出几分莫名的习以为常来。 宋芙很快睡着。 黑夜中，程钰动作轻轻的侧身，视线落在已经熟睡的宋芙身上，瞧见她安心恬淡的睡颜，他的眼神逐渐柔和。 外头寒风呼啸，近在咫尺却是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他心甚安。 翌日，宋芙难得起晚。 意识刚复苏她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她好像……睡觉又不安分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她呼吸一滞，却没有要苏醒的意思，只是因为紧张，睫毛轻颤个不停。 “醒了？”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芙指尖微蜷，心知她是瞒不过去，这才缓缓睁开眼…… 一眼便跌入一双幽邃的眸里。 程钰的脸近在咫尺，宋芙与他对视，心跳的频率有些快。 好半晌，程钰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摸够了吗？”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她忘了收回她触碰在程钰身上的手！她触电似的，迅速收回。 可动作太快，反倒是不知碰到了程钰何处，只听他闷哼一声，紧盯着宋芙的眸里好似有火焰燃烧。 宋芙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却被程钰一把抱住。 “程钰！”宋芙有点急，此刻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别动。”他沉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让他抱一会儿就好。 宋芙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暂停。 好一会儿，程钰才松开她，宋芙的脸憋的有些红。 她现在想想…… 程钰打地铺也挺好，挺有必要的。 。 原本朝中就在因赵国公一事而僵持着，无论是都城中的学子还是朝堂上的官员，不争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显然是不肯罢休。 皇帝的压力也愈发的大。 他再是帝王，到了如今也需慎重考虑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的意思。 早朝之后，皇帝特意将定王留下。 养心殿。 皇帝看向定王，“王爷，赵家之事是钟首辅一手查办促成，此事你怎么看？” 定王微垂眼睑，恭声道：“回陛下，臣虽刚入京，对此事却也有所耳闻。” “既陛下问到，臣便斗胆说几句。” 皇帝眼中多了期待，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了翘，等着定王为他说“公道话”。 定王掷地有声道：“此事证据确凿，赵家上下仗着陛下宠爱便任性妄为，既挑衅国法，又辜负了陛下厚爱。” “论罪，当诛！” 什，什么？ 皇帝猛地抬眸，看着定王的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定王竟会与钟江同一立场？ 对上他震惊的表情，定王却是表情坚定，两人眼神对视也没丝毫退让之意。 皇帝面色难看，道：“朕知晓了。” “王爷先退下吧。” 第304章 贵妃不适 定王自无异议，躬身抱拳，“是。” 他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皇帝。 “陛下，兹事体大，民间怨声四起。臣昨日出宫时便听闻有学子已因太久水米未尽晕了过去。” “为了陛下的名声，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臣告退。” 定王说完就走。 只留下身后皇帝表情难看。 砰！ 他抓起桌上的折子便往地上一砸。 那些贱民，竟敢如此逼他！ 他可是皇帝！ 但是…… 他表情变幻不定，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李宁海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些许焦急，道：“陛下，景阳宫来报，贵妃娘娘腹痛不止……” 李宁海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已直接出了养心殿，“摆驾景阳宫！” 。 定王府。 临近中午，宫中便来了人，宣宋芙进宫。 幸而宋芙当时还在王府。 她正要进宫，程钰不由分说，跟着上了宫里派来接宋芙的马车。 “早朝后，陛下留了定王说话……没多久，赵贵妃便腹痛不止。” “太医们都没瞧出什么，皇后向陛下举荐了你。” 程钰言简意赅地将今日事情的始末都说给宋芙听，他的呼吸还微有些急促，语气微沉。 他是刚赶回王府。 对于皇后的擅作主张，他心里稍有微词。 皇后必是怀疑赵贵妃是不是真的怀孕，所以才极力举荐宋芙，但此举无疑会陷宋芙于危险之中。 宋芙眼神轻闪，道：“这是个机会。” 无论是上次的怀孕，还是这次的腹痛，都太巧了。 程钰自然晓得。 事情都已经发生，再多说也无益，他只握住她的手，道：“我与夫人一道。” 马车路过宫门口。 宋芙瞧见了遥遥坐了一地的学子百姓们。 禁卫军守在皇宫门口，各个手中拿着武器，做防备状，两方胶着。 马车进了宫门，直接疾驰于宫道之上。 这是平日里没有的殊荣，今日皇帝特准，可见对赵贵妃的看重与担心。 “陛下，定王世子与世子妃到了！” 瞧见马车，李宁海便匆匆进门，回禀陛下。 宋芙与程钰刚一进宫，便瞧见景阳宫殿中满满当当跪了一地的太医。 皇后安然坐于殿中，皇帝则是刚匆匆从内殿出来，想来刚刚应该是陪在赵贵妃身边。 见着宋芙，他直接道：“快，快给贵妃瞧瞧。” “是。” 宋芙倒也不扭捏，很快跟着景阳宫的宫女进了内殿。 赵贵妃正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一头青丝柔顺垂着，纵然是虚弱憔悴至此，仍旧难掩姝色。 她秀眉微蹙，叫人瞧着便下意识想替她抚平忧愁。 “阿芙。” 她声音柔柔，勉强对着宋芙扬起一个浅笑，“要劳烦你了。” 宋芙轻轻颔首，“贵妃客气。” 她挽起袖子，走到床榻边的凳子上坐下，赵贵妃已然伸出纤纤皓腕，美眸盯着宋芙。 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色彩。 她倒是想看看，宋芙这次会怎么选。 宋芙的手落在赵贵妃手腕上，不过片刻，便皱了眉。 赵贵妃根本没怀孕。 从脉象上看，她应当是服用了一种可以让人假孕的药物，造成了怀孕的假象。 如今药效尚未过去，不至于这么早“小产”。 赵贵妃之所以等不及想来是因为今日早朝后定王与皇帝说的那些话。 这些太医不管是真没办法还是假没办法，此刻都不敢站出来。 “阿芙，如何？”赵贵妃抬眸看她，声音柔弱，表情柔弱，眼底却有暗芒闪烁。 闻言，皇帝也看了过来。 宋芙松开赵贵妃的手，站起身对皇帝道：“陛下，贵妃娘娘……” 皇帝面上的焦急都掩饰不住，“如何？” “贵妃身子本就弱，想来这些时日应是没有歇好，忧思过重，母体不安，腹中孩儿亦是能感应到的。” “如此下去，对贵妃与府中胎儿都很不好。” 皇帝与贵妃同时皱眉，只是心中的想法却是天差地别。 赵贵妃拿捏不准宋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没有发现她身体的异样还是另有图谋。 皇帝正要说话，宋芙继续道：“若想保住贵妃腹中孩儿……” 她面露沉吟，一脸为难。 皇帝皱眉，“当如何？你且只说便是！朕会不计代价，保住贵妃腹中孩儿！” 甚至，他还有些期盼宋芙的答案。 等着宋芙给他一个保住赵家的借口。 却听宋芙道：“臣妇医术有限，只能暂时保贵妃与腹中孩儿安全。”她表情凝重，面上还稍带着几分自责，“若想保贵妃与胎儿顺利至生产，怕是……” 她再次犹豫。 “什么？”皇帝追问。 “怕是需要神医出手。”宋芙缓缓出声。 皇帝面色稍霁。 这话不需宋芙来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有好几个都这样说。 “朕已命人尽全力寻找神医，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尽全力保住贵妃与腹中胎儿。” “臣妇必会尽力。” 说完，宋芙看向赵贵妃，道：“也请贵妃娘放宽心，莫要想得太多。” 赵贵妃眸光沉沉，紧盯着宋芙的双眼，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宋芙究竟想做什么？ 这不仅是赵贵妃的疑虑，皇后心中同样做此想法，她略有些担心地看着宋芙。 赵贵妃怀孕……竟是真的？ “请陛下暂避，臣妇需要给贵妃针灸，稳定心神。”宋芙话音落下，赵贵妃下意识的伸手专注皇帝的衣袖。 抗拒之意十分明显。 宋芙必定不安好心！ 皇帝安抚的拍了拍赵贵妃的手背，拧眉道：“贵妃有孕不过两月，便要针灸了？” 宋芙不紧不慢道：“贵妃忧思过甚，身体里气血淤堵，臣妇此次针灸是想帮助贵妃疏散郁气，这于腹中胎儿只有好处。” 宋芙说的有理有据，赵贵妃看向皇帝，“陛下……” “莫怕。”皇帝哄着，“朕陪着娇娇。” 说完，又拧眉威严的看向宋芙，道：“若贵妃有个什么好歹，朕唯你是问！” “纵然你是定王府世子妃，那也无用，你可明白？” 第305章 请贵妃宽衣 明白。 丑话先说在前头嘛。 宋芙点头，掷地有声道：“回陛下，臣妇明白。” “陛下……”赵贵妃轻咬着下唇，一脸的委屈。 她自是不相信宋芙！ 皇后抬眸看过来，率先开口，“既是为了贵妃和腹中皇嗣好，贵妃何必如此抗拒？” “莫不是……贵妃的身体没有不适？” 这话便显得有些诛心了。 皇帝微微蹙眉，看向赵贵妃。 赵贵妃面色微僵，心知已无退路，毕竟身体不适又是她自己说的。 她含泪看着皇帝，低声撒娇，“陛下，臣妾怕疼。”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娇娇辛苦了。” 赵贵妃只得勉强笑了笑，靠在皇帝怀中，娇声道：“为了陛下，臣妾不辛苦。” 宋芙：“……” 赵贵妃能得皇帝宠爱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一边的皇后，却见皇后微垂眼睑，面上没一丝波澜。 瞧着倒似早已习惯。 “陛下，贵妃，臣妇还要做些准备，稍后便来为贵妃针灸。” 皇帝摆摆手，“去吧。” 宋芙刚出内殿，程钰的眼神便看了过来，眼底带着关心。 毕竟身体不适的人是赵贵妃，程钰作为外男不好进内殿。 宋芙瞧见程钰关切的眼神，对着他轻轻点头，示意他安心。 程钰：“……” 宋芙别有所图！ 程钰拧眉，心中暗自揣测宋芙此举意欲何为。 帝后也从殿里走了出来，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皇帝看着宋芙道：“万事以贵妃为先。” 他表情严肃，语气郑重，可见对赵贵妃的看重。 “是。” 宋芙轻轻颔首，转身进了内室，去给赵贵妃针灸。 她刚进门，赵贵妃的眼神便看了过来，少了先前的柔弱无助，眼里满是探究，好似要将宋芙整个人看穿一般。 宋芙面不改色，从容走到床边，“请贵妃宽衣。” 赵贵妃以及她身边的侍女都没动。 “阿芙。” 赵贵妃看着宋芙道：“本宫感觉很好，不需要针灸。” “你觉得呢？” 让宋芙针灸，她怎么放心？ 谁知道宋芙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宋芙表情冷静，闻言道：“贵妃身体气血两虚，针灸最好。若是贵妃不愿针灸，臣妇这便去回禀陛下。” 赵贵妃眸光微沉。 宋芙这便是不肯配合的意思了？ 针灸之事刚刚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赵贵妃自然不能再说不针灸。 她看着宋芙，眼底隐有威胁之色，“阿芙，你可想好了？” 宋芙垂眸，再次道：“请贵妃宽衣。” 她可是来帮赵贵妃的。 一副假孕的药，太低级了。 她针灸之后，可稳定赵贵妃的脉象，让其如盘走珠，呈喜脉之象。 至于怀胎十月之后生不出孩子……想必赵贵妃只会比她更急。 她原也可以不针灸，直接开药。 但她开的药物赵贵妃必不会吃，毕竟赵贵妃身体情况究竟如何，赵贵妃自己心里清楚。 赵贵妃定定地看了宋芙一会儿，面色微冷，到底还是吩咐宫女，“宽衣。” 宋芙在给赵贵妃针灸时，周边站着好几个宫女，宋芙暗猜旁边应还有医女，但没太放在心上。 半个时辰后。 宋芙一一收针。 赵贵妃看向站得离宋芙最近的青衣女子，却见对方几不可查地轻轻点头。 宋芙没做手脚？ 赵贵妃心中满是疑虑，她被宫女扶着起身，甚至还真觉得身体松快了些。 难道是宋芙的医术很差，根本就没发现她是服用了假孕药，而是当真为她保胎？ 想到这，赵贵妃的心才微微放松了些。 只觉得宋芙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宋芙起身，“贵妃，臣妇告退。” 赵贵妃颔首。 宋芙刚出内室，皇帝便看了过来，“贵妃的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臣妇已尽力。”宋芙回答。 皇帝微松一口气，直接越过宋芙，进了内殿，显然是去瞧赵贵妃此刻的情况。 宋芙与程钰自是在外头等着。 没一会儿，里面便有侍女出来，当着宋芙的面对跪在地上的那些太医道：“陛下宣诸位给娘娘请脉。” 宋芙垂眸站在一边，好似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太医们鱼贯而入，许久，才一一从内殿出来。 皇帝紧随其后，紧皱着的眉放松了些，看向宋芙，道：“接下来这段时日，便由你照料贵妃与腹中皇嗣！” “务必尽心尽力，待来日皇嗣平安生产，朕必有重赏！” 皇帝心情不错。 “是。”宋芙答应，心里却暗暗觉得皇帝多少有点儿抠门。 重赏注定与她无缘，毕竟根本就没孩子。 顿了顿，宋芙还是又提醒了一句，道：“陛下，臣妇纵是尽力，也至多只能保贵妃腹中皇嗣一个月。” “皇嗣若想安然生产，需得神医出手。” 程钰的眸里闪过一道暗光。 他明白宋芙想做什么了。 “朕知道。”皇帝沉声道：“你尽力便是。” 说着，他又看向程钰，道：“阿钰，此事便由你负责，务必在一个月之内让神医抵达都城！” “臣遵旨。”程钰立刻接下。 离开景阳宫。 宋芙便被请去了凤仪宫。 “阿芙，今日之事……”皇后心里稍有些歉意，她今日提及宋芙，也是实在被赵贵妃气到。 当时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原想将此事打马虎过去，可皇帝却不肯罢休，非要叫了宋芙进宫。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宋芙倒也不怪皇后，一来这的确是给她创造了机会。 二来，就算皇后不提，也不能确保皇帝不会想起她。 皇后瞧见宋芙面上的认真，表情微松，又问：“赵贵妃当真有孕？” 竟就这样巧？ 宋芙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临近年关，冬日里下了雪，梅园的梅花虽美，娘娘体弱，切不可贪恋美景。” 皇后眼神轻闪，明白了宋芙的提醒。 梅园就在景阳宫方向。 宋芙这是提醒她，少往景阳宫方向凑，远离赵贵妃。 皇后颔首，“本宫知道了，劳你费心。” “阿钰还在外头等你，本宫便不多留你了。春枝，送世子妃出去。” 第306章 给霜姑娘一个名分？ 宋芙随着侍女刚出凤仪宫，便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程钰。 她快步走到程钰身边，“怎么在这等我？冷不冷？” 瞧她这样，程钰面上闪过无奈，低声道：“你今日太冒险了。” 程钰都懂。 宋芙的心情莫名好了些，道：“值得。” 没错，她要小舅舅光明正大地回京！ 赵贵妃能利用皇帝对她的看重，死命地保赵国公，她自然也能利用这份看重，让皇帝准许小舅舅回京。 毕竟在寻不到神医的情况下，小舅舅可是神医唯一的弟子。 更别说，程钰还是负责寻找神医的人。 宋芙看向程钰，“世子觉得呢？” 程钰眼底闪过无奈，道：“你我夫妻一体。” 有些话也不必赘述。 宋芙抿抿唇，压下了微微加速的心跳，别开眼不瞧程钰。 只是两人一道出宫时，宋芙的手不慎碰到程钰的手，而她犹豫了一秒。 没有挣开。 。 景阳宫。 皇帝离开之后，赵贵妃便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青衣女子，拧眉道：“当真什么都没瞧出来？” 虽然刚刚太医们都诊过脉，说胎像暂稳，证明宋芙的针灸是有效果的。 可赵贵妃还是觉得奇怪。 青衣女子顿了顿，“奴婢为娘娘诊脉。” 她的手刚搭上赵贵妃的脉，便变了脸。 赵贵妃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如何？”宋芙那贱人若真敢对她动手，她即刻便能回禀陛下，除了那祸害！ 青衣女子跪在地上，表情变换不定，语气颇有些艰难的出声，“娘娘。” “您，您如今是喜脉。” 若在平时，这自然是好事。 可贵妃的假孕药就是出自她手，再加上贵妃前几日刚换洗过，再加上近日陛下怜惜贵妃体弱，便是歇在景阳宫也不曾行周公之礼。 贵妃娘娘是不可能有孕的。 也就是说，宋芙动的手脚在此处。 赵贵妃面色冷沉，自然也反应过来，此刻看着青衣女子的眼里尽是不满。 “她当着你的面动的手脚，你竟看不出来？” “没用的废物！” 青衣女子跪在地上，自然不敢反驳。 赵贵妃表情变幻不定，沉吟许久道：“就凭她，也敢利用本宫！” 她看向青衣女子，道：“若本宫即刻小产了呢？” 宋芙刚为她治疗完，她就小产，帝王之怒，宋芙怕是承受不起。 青衣女子立刻道：“可脉象仍在，太医院的太医们方才都曾为娘娘诊脉，只需一诊，便会察出端倪。” 而赵贵妃若失了孩子，皇帝心痛之下，必会让太医诊脉。 这不可能躲得过去。 赵贵妃冷笑，“如你所言，本宫还要为她掣肘了？” “你立刻想法子解决此事。” 青衣女子忙道：“奴婢遵旨。” 。 宋芙和程钰刚出宫门。 便见宫门口多了个定王府的小厮，此刻正一脸焦急。 不等宋芙和程钰问，小厮便急忙开口道：“世子，世子妃，不好了！” “王府门前来了个少年，自称是霜姑娘的弟弟，说是来讨要说法！”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 宋芙的手下意识的往回一缩，从程钰的手中挣开。 程钰只觉掌中一空，侧眸看了宋芙一眼。 却见宋芙轻咬下唇，道：“先去看看情况吧。” 说着，她率先上了马车。 远远的，便瞧见定王府门前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人，热闹极了。 马车上带着定王府的徽记，所以并未从正门走。 只远远的绕了一圈叫宋芙和程钰瞧瞧情况，马车便就绕到了侧门。 管家早早收到消息，快速的赶到侧门，此刻忙迎上前，“世子，您终于回来了，此事当如何处置？” 程钰眼中尽是寒光。 他掌管夤夜司，做的便是打探消息的营生，这都城中便属夤夜司的消息最灵通。 可彭霜的弟弟还活着，已经到了都城的消息，他却不知。 “此事彭霜可知道了？” 自从上次彭霜失去了孩子，便一直在芳华苑坐月子养身体，这些时日都不曾出过院子，存在感极低。 这也让宋芙和程钰近些时日都忽略了她。 管家正要说话，却听一道声音传来，“还请世子，世子妃恕罪。”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来人一身素衣，身形单薄，长发如瀑，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被侍女扶着走来。 她眉心微蹙，带着三分病容，正是彭霜。 彭霜被侍女扶着，抬眸看程钰，眼神怯怯，“世子，舍弟彭震还活着的消息妾先前当真不知。” “还请世子看在妾的面上，饶他一次。” 说着，她便要屈身跪下。 还不等宋芙和程钰说话，另一道声音便响起，“世子，世子妃。” “霜姑娘刚刚小产不久，好歹是世子的孩子，世子怎能忍心让她下跪？” 是白侧妃！ 白侧妃的身边还站着定王。 白侧妃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扶着彭霜，没叫她跪下。 白侧妃继续说：“王爷，当初世子刚带着霜姑娘回王府时，妾身就提过要给霜姑娘一个名分，可是……” 她抬眸瞧了宋芙一眼，意有所指。 “好歹是伺候过世子的人，到了如今，人家闹上门来了……咱们王府都跟着丢了脸面。” “王爷。”白侧妃轻轻拽了拽定王的袖子，道：“事到如今，可不能再任由此事发展下去，要不王府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白侧妃看向彭霜，问：“彭氏，我且问你，你可愿做世子的妾？” 宋芙蹙眉。 程钰直截了当的看向白侧妃，道：“白侧妃，手别伸的太长。” 否则，他不介意直接砍掉。 白侧妃委委屈屈的看向定王，“王爷，妾身也是为了世子好。” 定王在旁看着，终是出声，“她出身虽低了些，但你若喜欢，收在房里便是，这名分……” “定王。”程钰看向定王，眼神冷沉，直接打断他的话，道：“这是我的事。” 定王看着他，皱紧眉头，比起生气更多的像是无奈，“我是你父亲。” “呵。”程钰嗤笑一声，表情冰冷，“那又如何？” “我的事，你少管。” 第307章 宋芙，你没有心 院中一片安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钰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定王。 别说下人们，就是白侧妃都惊呆了，但她反应十分迅速，面带嗔怪，一副长辈的姿态，“世子，你怎么能这样与王爷说话？” “王爷也是关心你……” 程钰冷冷瞧她一眼，“你也少管。” “……” 宋芙在旁瞧着，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说，程钰……战斗力还是不错。 院中陷入僵局，没人再敢说话。 程钰与定王父子对峙，谁也不肯让谁，好似下一秒就会打起来一般。 宋芙咳了一声，轻轻拽了拽程钰的袖子，道：“世子……” 程钰这才收回视线，表情柔和了些，区别对待很是明显。 定王瞧见这一幕，微微一怔。 他抿紧唇。 在白侧妃期待的眼神下，沉默的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白侧妃懵了，“王爷……” 定王脚步微顿，旋即转头看向程钰，道：“处理完来书房。” 显然是有话要与程钰聊。 程钰抿唇不言。 党定王离开之后，白侧妃究竟是没舍得离开，但她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嚣张。 就默默站在一边，她倒是要看看，程钰和宋芙怎么处理这件事。 程钰表情有些凝重，眼里带着沉思。 若彭震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穷小子，自然不能对定王府造成什么威胁。 但方才定王府的马车从前门绕那一圈，他也瞧见了站在定王府门外的多是文人学子。 而站在人群最前方，叫的最大声的那个，同样一袭青衫，着学子服。 如今都城之中文人学子正在抗议赵国公。 “彭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纠集了数名学子，来定王府门前闹事。 原是他设计针对赵国公，如今他倒也成了被算计的一员。 这个时候，程钰和定王府反而不能对“彭震”做什么。 “世子……” 霜姑娘怯怯的声音响起，“妾可去劝说他，向他解释……” “解释什么？”程钰问。 当初他带着彭霜回定王府，都城许多人都知晓，这一点无可辩驳。 霜姑娘表情讷讷，一时说不出话。 无非是解释她与程钰之间并无关系，但她先前小产过，证明她非清白之身，若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那…… 宋芙见状，微微蹙眉。 她扯了扯程钰的衣袖，示意他单聊。 两人到了一边。 程钰看向宋芙，眼带探寻，似在问她有何高见。 不知怎的，对上他的视线，宋芙下意识的别开眼，声音有些不自在的道：“程钰，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认下此事，正好也看看那些人……” “认下此事？” 程钰一字一顿，看着宋芙，目光森寒，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他直勾勾的盯着宋芙，眼神好似要洞穿她的灵魂。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宋芙没来由的心虚。 “宋芙。” 程钰似气笑了，眼神没有丝毫温度，“你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宋芙：“……” 她沉默了。 可程钰却不肯就此罢休。 他从轮椅上站起身，攥着宋芙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 宋芙下意识的别开眼，心情有些复杂。 “说话。” 程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在质问。 宋芙轻咬下唇，“这的确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她的语速到底是慢了下来。 程钰攥着她肩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手指却到底没舍得用力捏她的肩。 他定定的看着宋芙。 许久，松开了手，“宋芙。” “你没有心。” 第308章 伤程钰的心 宋芙嘴唇翕动，看着程钰正要说什么，程钰已经松开手，坐回轮椅上。 “进来。” 他冷声开口。 门外的剑影一个机灵，快速进门，察觉到屋里的低气压，剑影的动作下意识的放缓。 一时不知该怎么动作。 “出去。”程钰瞧见了呆瓜似的剑影一眼，冷声开口。 “是！”剑影也动作迅速，直接就往外走。 程钰：“……” “滚进来。”他再次开口，只觉气场全无，强忍着怒意，一字一顿对剑影道：“推我出去。” 外头有人，他自然不能走出去。 剑影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走到程钰身边，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往外走。 程钰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心里决定：他不要再跟宋芙说话！ 宋芙看着程钰的背影，轻咬下唇，心情复杂。 刚刚她说的的确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可是……她心里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异样与难过。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 但若是不这样做，程钰必定会被那些文人学子攻击，辱骂。 那也是她不愿意看见发生的事。 剑影推着程钰的轮椅出了门，一路上都没敢说话，而外面的人一瞧，便知世子和世子妃怕是闹了不愉快。 一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 剑影才低声说：“世子，都打听清楚了。” “那人的确是彭震，已经在白马书院念了三年的书，听说品学兼优，人缘也好。” 剑影顿了顿，声音又带了几分不解，“所以……他三年前就已经获救，去了白马书院。” “三年前？”程钰蹙眉。 江家是三年前出事，彭家是三年前从继承逃走，彭霜在黑风寨受了三年的苦。 而她的弟弟却在江南的白马书院念了三年的书？ “是。”剑影立刻点头，道：“世子，其中怕是有诈！” 程钰抬眸瞧了剑影一眼。 这话……实在用不着剑影说。 另一边。 棋雨和棋云在剑影和程钰离开之后匆忙进了屋内，瞧见有些魂不守舍的宋芙，忙关切地走了过去。 “世子妃！” 棋雨有些担心地看着宋芙，“您与世子吵架了吗？” 宋芙抬眸对着棋雨一笑，安抚道：“没有，就是……” 虽是笑着，可宋芙的笑容却十分勉强。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看出此事的不寻常。 “世子妃，是不是世子他，他想认下此事？”棋雨轻咬下唇，眼里闪过一抹不甘与愤怒！ 宋芙微怔，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不，不是……” “他没想认下此事，是我说……” 宋芙的声音逐渐变低。 棋雨瞪大眼睛，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世子妃，您糊涂！” “您这样说，不是伤世子的心吗？” 棋云在旁边默默点头。 宋芙低下头，小声辩解，“我这也是为他好……” 棋雨气的叹了一声，声音幽幽，“世子妃，你不会看不出来世子对您的心意吧？” 宋芙猛的抬眸看棋雨，瞪大了眼。 棋雨看出来了？ 棋雨一脸无语，“世子妃，奴婢长了眼睛的。这些时日，无论您在哪，世子都跟着，而且世子看您的眼神……” “实在有些明显。” 旁人也就算了，但她是世子妃的身边人，自是能察觉出端倪。 宋芙轻咬下唇。 当真那么明显吗？ 那程钰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顿了顿，她看向棋雨，“程钰现在在哪？” 棋雨心弦稍松，“奴婢这就去打听。” 很快，棋雨便又回了来，表情有些复杂，“世子妃，世子妃出府了。” 出府了？ 宋芙微微蹙眉，“彭震还在外面闹吗？” 棋雨点头，“是。” 所以，虽然她说了那样的话，但程钰也没有要用最简便的方式解决一切的意思。 宋芙的心里不争气地有了点儿窃喜，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此事不宜拖得太久，须得早日破局。 当初程钰将彭霜带回定王府，这消息都城之中知道的人不少。 如今被人逼上门来，哪怕程钰和彭霜之间完全清白，但无论是定王府还是彭霜，站出去解释都不会有什么可信度。 反而会被人以为是推卸责任。 宋芙这般想着，微微蹙眉，心不在焉地朝王府大门边走去，准备再去看看情况。 可刚走没多久。 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一路小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管家。 “世子妃。” 管家拦住宋芙，面上的表情有些为难，“世子妃，世子爷……请您不要去前门。” 宋芙脚步一顿，皱眉看着管家，“什么？”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要禁我的足？”宋芙声音微冷，反问道。 管家连连摇头，“不，不是，世子绝无此意！” “世子是说，此事不必世子妃您操心。” 管家在心里默默道：原话其实是不用世子妃管。 但他不敢说啊。 只能用这样更委婉的措辞。 宋芙一噎，都气不起来，更多的是心虚。 看来程钰是真生气了。 有管家拦着，宋芙倒没非要去前门，她刚转身，便见一个侍卫快步走来。 “世子妃，王爷有请。” 宋芙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她轻轻颔首，道：“烦请带路。” 定王书房。 比起程钰的书房，定王的书房瞧着更森冷肃穆许多，屋中十分宽敞，墙上悬着各式兵器。 定王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座上，此刻抬眸看她，眼神如电，“知道我寻你来，所为何事吗？” 公爹寻儿媳妇单独说话，的确是稀罕事。 书房门窗洞开，小厮侍卫就在不远处守着，宋芙略一思索，便道：“是为了彭家姐弟的事？” 定王点头，颔首道：“不错。” “阿钰待你的心思你应当心里清楚，那你呢？”定王看着宋芙，直入主题道：“你待他之心，也是如此吗？” “我看不见的。”定王自问自答。 他是过来人，看心上人该是怎样的眼神，他很清楚。 宋芙不是。 “既然如此，你凭何接受他这样的付出？”定王看着宋芙的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满。 宋芙看着定王。 就刚刚这些话，很难想象程钰与定王之间的父子关系很差劲。 定王倒似当真有几分爱子之心。 “怎么？”定王蹙眉，眼底闪过不悦。 宋芙收回思绪，“王爷希望我怎么做呢？” “去王府大门，昭告众人，给那女子一个名分。”定王直接道：“你与阿钰夫妻一体，你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宋芙直截了当道：“王爷恕罪，此事我虽可为，却不能为。” 定王声音微沉，看宋芙的眼里带了不满，“你不愿意？” “宋氏。”定王眸光黑沉，表情严肃，“你可知善妒乃女子大忌，更是七出之条！” 他身为父亲，完全有权利叫程钰休弃妒妇。 当然，程钰会不会听他暂时还没考虑。 宋芙摇头，“王爷，此事非我善妒，而是世子自己不愿意。” “他是为了你才不愿意。”定王打断宋芙的话，“此事只要你点头，一切好办。” 程钰不喜欢那姑娘也无妨，反正如今也是养在府中，给口饭吃便是。 定王府不差那一双筷子。 又不是非要程钰与她谈情说爱，宠着她。 只要一个名分，一切便都能平静，他不信这么简单的事程钰会想不到。 “王爷错了。”宋芙摇头，“世子是为我，却不只是为我……” 再说，她刚刚还因为提这件事惹怒了程钰。 要是她敢现在站出去，当众给彭霜一个名分，那……她不敢想程钰会如何。 定王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 宋芙刚被定王身边的侍卫请走，管家就立刻变了脸色，当即让小厮从侧门出去，去找世子。 管家急得不行。 心里暗暗祈祷王爷和世子妃可千万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否则…… 管家在定王的书房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没等多久，便听有小跑的声音传来。 他忙转头看去—— 只见剑影推着世子的轮椅一路小跑，轮椅的轮子转动得都快冒烟。 这一幕看着颇有些滑稽。 若非程钰臂力惊人，紧攥着轮椅的扶手，怕是整个人都要飞出去！ “世子……” 管家喊了一声，剑影的动作不停，直接推着轮椅闯入了书房！ 因着书房门窗大开，所以也算一路畅通无阻。 剑影直接推着程钰的轮椅进了书房，停到宋芙身边，因着惯性，程钰险些直接摔到宋芙身上。 程钰稳稳坐定，先是上下打量了下宋芙，确定她安然无恙，心弦微松。 这才看向定王，眼神冰冷，声音更冷，“我说过。” “我的事，你少管。” 第309章 程钰，我错了 程钰护在宋芙身边，与定王对峙，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他看着定王的眼神冰冷淡漠，隐有敌视。 “程钰……” 宋芙刚开口，便被定王打断，“我是你父亲。” 她察觉到定王看过来的眼神，嘴唇微动，又默默闭嘴。 “呵。” 程钰冷笑一声，声音森冷，“没有下次。” 说完，他牵着宋芙的手往外去。剑影这个时候反应倒是迅速，连忙上前推程钰的轮椅。 刚出院子。 程钰便松开了拉着宋芙的手，面色微黑，“他让人叫你你便来？” 他还在生气，这话虽是训斥，可话里难掩关切。 宋芙也不生气，眼睫轻眨，“王爷是公爹。” 程钰气笑了，“你都不将我当成夫君，竟还将他当成公爹？” 搞笑呢。 宋芙一顿，有些不自在的说：“王爷就是寻我聊聊天。” “与他有什么好聊的？”程钰姿态十分抗拒，言语间难掩厌恶与鄙夷。 宋芙乖乖应声，“好，下次不聊了。” 程钰：“……” 他有些诧异地转头瞧了宋芙一眼。 这么听话？ 他还以为宋芙必定要与他争执几句。 对上他的眼神，宋芙扬起一个乖巧的示好的笑，低声说：“程钰，我为我刚刚的建议向你道歉。” 程钰：“嗯？” 宋芙开窍了？ 瞧见宋芙这老老实实的模样，他心里很难不升起期待。 宋芙继续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事指手画脚，你别生气……” “就这？”程钰直接打断宋芙的话，气得他现在能直接杀两个人！ 宋芙茫然抬眼，“你不就是为这个事生气吗？” 程钰气笑了。 他以为他今天的话都说得那样明白了，宋芙应该会懂。 可到了现在，竟还是觉得她不该对他指手画脚？ 他又不是蠢东西，自然知道那建议于他是最简便的方式。但他不能接受的是，那话是从宋芙嘴里说出来！ “宋芙。” 程钰攥着宋芙的手腕，抬眸看她的眼里隐隐泛着红，“于你而言，我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根本不要紧。是吗？” 既然她不懂。 那他就说得再直白一些！ 程钰的眼像旋涡一般，带着吸引力，让宋芙挪不开眼。 她的心跳乱了。 扑通扑通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逃避。 但挣不开。 程钰牢牢攥着她的手腕，像钢筋铁骨一般，她挣不开。只得被迫与她对视。 “程钰，你何必问我这些？”宋芙反问：“当初人不是你亲自领回来的吗？” “你纵容她出入你的书房，与她夜夜笙歌，为了她要与我和离，不给她名分是觉得妾室侮辱了她。” “当初她罹患天花，你不惧危险照顾她三天……”宋芙说着，眼睛也红了。 虽然彭霜与她说过，彭霜与程钰之间是假的，但这桩桩件件，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程钰微怔，攥着宋芙手腕的手不自觉地力道微松。 宋芙这才终于得了自由，她快速退后几步，看着程钰的表情，一时心里又不争气地生出几分悔意。 第310章 程钰解释，他超爱 程钰不是生气，更多的是心疼歉疚与自责。 宋芙所言，桩桩件件，的确是他所为。并且他上次向宋芙表明心迹的时候还不曾解释过……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传来，匆匆赶来的人正是管家。 “世子，世子妃，散了。” “外面的人散了。” 管家的声音难掩喜意，“外面闹事的人散了！” 宋芙闻言，下意识看向程钰。 程钰表情镇定，显然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刚刚出府一趟，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此情此况，宋芙和程钰面上都没甚表情，便显得管家脸上的笑有些滑稽。 管家是机灵人，默默往后退。 宋芙也正准备悄悄离开，却被程钰叫住，“宋芙。” “随我来。” 宋芙脚步一顿，只得迈步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书房。 剑影识趣的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就守在书房外。 程钰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影站在宋芙面前，迫使宋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砰。 她背抵到了墙上。 哪怕程钰还一个字都没说，但宋芙已经被他的气势吓到，“你，你想做什么？” 程钰看着宋芙，认真道：“我想，请你听我解释。” 什么？ 宋芙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钰道：“阿芙，我与彭霜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与她只是合作关系……” 程钰的语速不慢，话却说得有些艰难。 显然他并没有什么与人解释的习惯，但能看出他此刻脑子转得飞快。 “你知道的，我中蛊之事非比寻常，我残废多年，就连宫里送来的东西都……” “此事是我想当然，不曾询问你的意思，考虑你的意见，便想用和离将你摘出去。” 程钰微压低了点声音，声音歉疚，道：“所以采用了一些偏激的手段。” 程钰在很认真地解释，宋芙轻咬下唇，垂下眼睑，心情有些复杂。 她并非没有这样猜测过。 但此刻听着程钰解释，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的落了地。 “至于照料了染上天花的霜姑娘三日，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他照料的从来不是彭霜。 是宋芙。 但这话程钰没说，他觉得若此刻说出来，难免有些挟恩图报之意。 照料宋芙是他的决定，她甚至都不知情，自然与她无关。 “当初的事，是我不对。”程钰紧盯着宋芙的眼，表情诚挚地做出总结。 宋芙面上平静，心里却有点发慌。 程钰此刻解释这些……意欲何为。 可她张口问的却是，“那你照顾的是谁？” 程钰：“……” 他看着宋芙。 宋芙：？？？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食指指向她自己，不确定问：“我？” 仔细想想，那三天她的确在昏迷。 而她刚醒，彭霜也醒了。 后来她探脉象，发现彭霜并没有患过天花的痕迹。 程钰抿唇，点了点头，“嗯。” 宋芙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样，有一瞬间甚至停止了跳动。 随后心脏再次跳动，速度快得可怕。 所以…… 上一世宋茵说的话就是真的。 “你暗恋我？” 程钰垂眸，耳尖发热，“我以为是……明恋。”他上次就表明过心意。 “不不不。”宋芙的脸也有点热，“我的意思是之前，很久之前，我救你之前。” 比那更早！ 程钰在心里下意识道，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不是谁送的毒药都喝。” 她送的，他喝了。 若换成别人，如今坟头草都七尺高了。 宋芙想到从前的事，心中微窘，下意识解释道：“我那时候以为是你害了江家！” “我知道。”程钰点头。 宋芙又低声嘟囔，“不过你那个时候也太笨了……” 连放了慢性毒药的药都喝。 他笨？ 程钰下意识反驳，“我只是……” “只是什么？”宋芙看他，眉梢轻扬。 程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道：“我笨。” 屋内的安静稍显尴尬。 但氛围却比刚才轻松许多，宋芙只觉得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好。 宋芙的心情带着些说不出来的明媚，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你怎么做到的？” 自然不是认下此事。 程钰下意识在心里回答，倒也没说出口惹眼前人炸毛，只道：“想解决他，只要知道他要什么便可。” “他三年前便入学白马书院，这些年更不曾打听过黑风寨的消息，自然不是为了亲情。” 程钰这话说得颇为残忍，却又很真实。 “他闹这一出，原就是为了跟定王府攀上关系，只要他达成目的，自然不会再闹。” 连自家嫡亲的姐姐都不在意，在意别人的概率极小，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宋芙也反应迅速，“你许了他什么？” 程钰抬眸瞧她一眼，道：“不要紧。” 倒也是，与程钰的名声相比，的确是不要紧。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彭震如此行径，终究还是叫人咋舌。 两人说着，书房外传来动静。 从前能自由出入书房的霜姑娘如今被剑影拦在外面，但她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彭霜求见世子。” 书房外，彭霜的声音掷地有声，少了素日的虚弱。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 彭霜必定是为了彭震的事而来。 “让她进来。” 程钰一声令下，又坐回了轮椅上。 宋芙瞧见这一幕，眼神轻闪，这也就代表着，彭霜不知道程钰已好。 剑影推开书房的门。 彭霜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眼圈微红，速度也不慢。 瞧着不像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虚弱。 “世子。”彭霜屈了屈身，问：“世子，震儿他……” “他很好。”程钰直接道。 “那他？”怎么会离开？ 彭霜不解，她担心彭震的行为会惹怒世子，实则在事情发生时便悄悄给弟弟递了话。 可他不肯走，直说要给她一个交代。 “剑影。” 程钰一声令下，剑影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彭霜。 彭霜犹豫了下，接过，等到看清纸的内容，面色煞白。 她手一松。 手中的纸飘落在地，宋芙扫了一眼，的确是一份交易。 无外乎是，若此次春闱彭震不中，程钰许他一份前程。 彭霜身体轻颤，整个人瞧着虚弱可怜，破碎感满满。 宋芙看着都有点心疼。 好半晌，彭霜才缓过来，道：“彭霜告退。” 她倒没再自称“妾”。 只是她的背影瞧着多少有些落寞。 宋芙这正想着，忽地管家又匆匆小跑进来，“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长公主府的小公爷，受伤了！” 什么？ 宋芙当即快步往外走，不需程钰开口，剑影也忙推动自家世子的轮椅。 “怎么回事？”宋芙的语气有些焦急。 安平长公主只陆长宁那么一个宝贝孙子，若他出了什么事…… 怕是长公主也活不下去了。 管家一边快步跟在宋芙身边往外走，一边低声解释道：“回世子妃的话，今日不知怎的，在宫门前又爆发了冲突。” “小公爷也在请求陛下严惩赵国公的学子之中，两方混战，小公爷受了伤。” “如今人已送回长公主府，听说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看着甚是骇人。” 还是为了赵家这点事。 宋芙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火，“备马了吗？” “备好了。”管家连忙回答。 宋芙速度极快，可程钰是坐着轮椅的，自然不能如她一般骑马去长公主府。 他必须坐马车。 他坐在马车上，瞧着宋芙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心情同样复杂。 她……待谁都很好啊。 “程钰。” 宋芙的声音打断程钰的思绪，他眼神聚焦，正对上她的眼。 “我先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程钰心中的乌云骤然被驱散，阳光洒落下来，“好。” 她待别人好又如何？ 总归他才是家。 宋芙一路疾驰，抵达长公主府时，公主府上下已经乱成一团。 就在宫门外出的事，自然瞒不过宫里头。 太医被派了过来，都城中各家也都盯着长公主府的消息。 宋芙不知道小公爷的院子，但跟着来往的下人也能轻松寻到。 她已是长公主府的常客，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她刚进院子，便瞧见陆长宁身边的小厮正红着眼在院子里转圈圈，看到她顿时眼前一亮，“世子妃，您来了！” 宋芙连忙上前，左右瞧了瞧，询问道：“小公爷情况如何？长公主呢？” 陆长宁出了事，长公主怎可能不在这？ 小厮忙说：“不知是谁竟带了刀，小公爷身中两刀，流了好多血。” “长公主瞧见小公爷浑身是血的被送过来，当场晕厥了。” 难怪长公主府上下乱成一团，原是到了如今，竟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太医可到了？怎么说？”宋芙沉声问。 “到了到了。”小厮连忙点头，“太医说，小公爷失血过多，怕是……世子妃，您神医妙手，求您快为小公爷看看吧。” 不等小厮话说完，宋芙已经迈步进门！ 瞧见她，原本聚集在屋内的太医们都下意识让开。宋芙走到床边，便瞧见躺在床上的陆长宁赤着上身，胸腹两处伤口。 虽已止了血，但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第311章 陆长宁，危危危！ 宋芙没有犹豫，立刻上前为陆长宁诊脉。 他胸腹上的伤口已经缝合。 大的血虽被止住，但仍旧有少量的血在沁出来。 站在一边的太医们此刻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神色各异。 有的紧张，有的忐忑，有的皱眉，有的鄙夷…… 宋芙诊了一段时间的脉之后，表情微变。 直接拿起一边的剪刀便要去剪陆长宁被缝合起来的伤口。 “世子妃，你这是做什么？”立刻有人出声制止，“伤口刚刚缝合，你现在拆开是想害小公爷吗？” 宋芙的动作微顿，指着陆长宁的伤口道：“难道你们没看见，缝合之后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吗？” 虽然流出来的血不多，但颜色鲜红，源源不断。 “这……”质问之人停顿片刻，道：“小公爷伤口太深，这很正常。” 他身边有几人皆跟着点头。 “对小公爷动手之人下手狠毒，小公爷的内脏怕是受了伤，如这般只缝合皮肉，不管内腑的伤势……” “缝也是白缝！” 若是再耽误些时间，内脏大出血，那才是神仙难救。 宋芙这话颇有些不给面子。 问话之人面上闪过一抹难堪，眼看着宋芙再次拿起剪刀，他立刻道：“世子妃，若你一意孤行，小公爷有什么好歹，你能负责吗？” “我能负责！”宋芙掷地有声，又转眸看他，“若再耽误我的治疗，小公爷出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那人眼神轻闪，有些讪讪。 “吵什么？”一道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大殿下，二殿下。”众人齐声行礼，却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终于到了。 那人不等宋芙开口，便率先道：“回大皇子的话，下官等已经缝合好了小公爷的伤口，可世子妃一来，二话不说便要拆开伤口。” 这话说的还颇有些委屈。 摆明了是当面告状。 大皇子闻言皱眉，看向宋芙，斟酌了下措辞，道：“世子妃，本殿知你医术高明。” “可伤口既已缝合好，当真有再拆开的必要吗？” 人命当前。 宋芙瞧见被缝合的伤口处浸出来的血逐渐增多，心知不能再等。 当即道：“必须拆，陆长宁伤及内脏，若不及时给内脏止血，他必死无疑！” “松墨。”她对外喊了一生，陆长宁的小厮立刻进门，宋芙吩咐，“请所有人都出去！” 顿了顿，又看向太医方向，“留下两个人帮我。” 松墨略一犹豫，侧身让了让，对着大皇子二皇子道：“大殿下，二殿下，请。” 他身为小公爷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更知道小公爷的心思。 若小公爷醒着，必会相信世子妃的。 大皇子皱眉，看了看松墨又看看宋芙和陆长宁的方向，一时犹豫不决。 倒是二皇子，大步转头出了门。 宋芙虽然该死，但医术的确不错。 此次陆长宁虽为了针对赵家而出事，但二皇子还是不希望陆长宁出事。 若此次陆长宁真死了，安平长公主平怕是更不会放过赵家。 成国公陆家与安平长公主的人脉，都将成为他的敌人。 这哪是要陆长宁的命？ 要的他的命！ 二皇子都出去了，大皇子到底是跟了出去，其他的太医则是以方才针对宋芙之人为首，纷纷出门。 最后只留下两个面嫩些的年轻太医。 两人对视，都有些紧张，“世子妃，我们……” 宋芙直接道：“关门，洗手，过来帮忙。” 两个年轻太医迅速进入状态，连声道：“哦哦哦好。” “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们去……”宋芙对着两个年轻太医交代一阵之后。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 宋芙冷声道：“去！” 很快，外面再次传来喧闹声，无非是对宋芙安排两个年轻太医做的事存疑。 但宋芙并不受打扰，她听到了程钰的声音。 有他在，她安心。 她动作利索的割破自己的手腕，悬于陆长宁嘴前。 她的血液里有天下数种至宝，对于陆长宁这样纯粹受伤的情况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却也能稳定他的状况。 她看着原本呼吸在迅速变得微弱的陆长宁呼吸逐渐平稳，这才拿起纱布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开始拆线。 院中。 众人听了两个年轻太医转述的宋芙的话，自然是心有疑虑。 尤其是那几个太医，更是叫的厉害。 太医们脸色有些难看，此刻面面相觑，“这什么输血之法，闻所未闻！” “呵。”程钰抬眸瞧他们，“那便是你们无知了。” “输血之法，是神医所创。”程钰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实际上神医也的确为人输过血。 只是此术略显邪异，神医并未推广开。 听到“神医”二字，太医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当今的定王世子妃曾在神医门下学习过一段时日？ 又一太医道：“世子，人身体里的血液何其要紧？若是将血都输给旁人，那……” 岂非要人命去填？ 这听起来就是不是什么正经手段，叫人毛骨悚然。 那俩年轻太医忙道：“世子妃的意思是，多寻些人，只要滴血能溶，便是血型相同。” “损失些血顶多损耗些元气，却不会要人性命。” 这一解释，那几位太医再没话可说。 “我，我来！”松墨早已凑到了两位年轻太医跟前，此刻第一个出声，“我愿将血都献给小公爷。” 宋芙想的不错，有程钰在，自然一切无恙。 很快，两个年轻太医便将按照她所言的方法处理过的血液送了进来。 宋芙这边刚为陆长宁输上血。 长公主院那边也终于传来消息，安平长公主醒了！ 所有人都在院中焦急的等着。 宋芙处理好陆长宁内脏上的伤口，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又精准利落的将他的伤口缝合好。 两个年轻太医在旁瞧着，眼都看直了。 世子妃年纪轻轻，还是一女子，可纤细的手指缝合伤口时宛若在跳舞一般。 灵动娴熟。 “好了。”宋芙打好最后一个结，用剪子将多余的羊肠剪断。 两个太医振奋道：“世子妃，小公爷无恙了？” 宋芙顿了顿，道：“尽人事，听天命。” 但她方才若是不据理力争，拆开伤口，这会儿陆长宁指定是归西了。 第312章 程钰，你生气啦？ 嘎吱。 宋芙拉开紧闭的房门，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院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阿芙！” “世子妃！” “小公爷怎么样？” “……” 宋芙脚步微顿，只觉得这些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抬手扶住门框，面色也有些白。 “阿芙？” 长公主面色苍白，满眼担心，站在最前方。 宋芙的晕乎劲儿稍缓，给了长公主一个安抚的笑，“长公主，别担心。” 长公主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阿芙，辛苦你了。” “快，快世子妃去休息！” 宋芙被人扶着，一眼便看到了程钰紧皱的眉头。 顺着他的视线…… 她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许是刚刚忙着救治陆长宁，她随意用缠绕的手腕此刻再次沁出血来。 宋芙被长公主府的人带去休息。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小公爷若有什么状况立刻叫我。” 客房。 宋芙进门，程钰紧随其后。 他薄唇紧抿，看着她手腕的眼里染着寒意。 “我……” “别动。”程钰打断宋芙的话，按住她的手，沉着脸扯开纱布。 周身冷意缭绕，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宋芙没敢再说话，乖乖的任由程钰扯开纱布，看着她手腕上自己割开的伤口。 他动作轻柔的撒上金疮药。 “嘶。”宋芙倒吸一口凉气，金疮药与伤口接触，自然是有点疼的。 程钰动作微顿，撒药的动作更小心了些，嘴上却道：“现在知道疼了？” 他瞧那伤口倒是割的利落。 为了陆长宁，她倒舍得对自己下手。 “嗯。”宋芙声音莫名有点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程钰，你生气啦？” 程钰的动作一顿，“我有何资格生气？” 果然，生气了。 宋芙在心里暗道。 她想了想，低声说：“人命关天，若是小公爷出了事，长公主她……我当时没别的办法。” 程钰自然知道。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疼。 他抿唇。 拿起一边的干净纱布，动作轻柔的为宋芙包扎，最后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扎了一个蝴蝶结。 长公主府的人送来参汤，道宋芙此次救人累着了，喝点参汤补充气血。 宋芙正要接过汤碗，另一只手却更快些。 修长如玉的手接过汤碗，拿起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勺，喂到宋芙嘴边。 宋芙一怔，脸颊微红，耳尖有些热，“我，我可以……”自己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程钰不容反驳的眼神。 她默默的张开嘴，乖乖的喝完一勺的参汤。 有点甜。 一碗参汤下肚，宋芙倒是恢复了不少力气。 宋芙正想与程钰说点什么，外面传来林嬷嬷的声音，“世子，世子妃。” “长公主来了。” 宋芙忙起身。 林嬷嬷扶着长公主进了门。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若有吩咐，也该是我们过去。”宋芙瞧着长公主的模样，面上难掩担心。 长公主手中杵着拐杖，闻言轻轻摆了摆手，道：“阿芙，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说着，长公主抬眸瞧了程钰一眼。 程钰垂眸，正要离开，宋芙忙道：“长公主是想说小公爷受伤之事另有蹊跷吧。” “当着程钰的面说也无妨，他能帮上忙的。” 长公主顿了顿，颔首道：“长宁年轻，又没身手，我拦不住他，便吩咐了两人贴身护着他。” “可出事之时，那两人都被人蓄意拦住。此事，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孙儿。” 第313章 宋芙害人？ 今日的事接连不断地发生，赶来长公主府时就已是下午，宋芙长时间的救治小公爷，天早已黑了。 宋芙今日当真是身心俱疲，她原是想好好歇会儿的，却不料这匕首也大有玄机。 尽管已经很累，但她还是有些睡不着。 从赵贵妃到彭震，再到如今的小公爷…… 今日看了陆长宁伤口的太医众多，宋芙不确定是否也有其他人看出伤口的端倪。 她方才没将伤口的线索告知长公主，原本是因为不太确定匕首上是否能发现线索，想着不要分散长公主的注意力。 却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惊喜。 宋芙心中稍有些犹豫，她看向程钰，有些不确定地问：“长公主会想多吗？” 她与长公主的感情虽好，可长公主心中却是分得很清楚的。 宋芙是宋芙，江家是江家。 再则，三年前江家如日中天，拥有这种匕首的精锐数百，别说长公主，便是宋芙自己都不确定江家人是否无辜。 程钰沉吟片刻，道：“你且放心，此事交给我。” 叩叩。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世子，那边在催了。” 必是夤夜司那边。 陆长宁被刺，陛下震怒，定是会传召程钰，让他带领夤夜司彻查此事。 此处毕竟是长公主府，若程钰留下，暴露的危险太大。 “我安排人盯着太医们，若有异常，定不会错过。”程钰说很快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宋芙独自一人躺在长公主特意让人收拾过的柔软的床上，又叹了一声。 环境安静下来，她的困意倒是很快袭来。 宋芙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可刚睡了没多久，宋芙便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 “世子妃，世子妃！” “世子妃……”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好似在宋芙耳边响起。 宋芙猛的睁开眼，凑到床边的除了棋雨还有长公主府的侍女。 “世子妃！” 瞧见宋芙醒了，侍女长出一口气，连忙道：“您总算醒了世子妃。” 宋芙原本就是和衣躺下的，连被子都盖了一半，幸而屋内燃着银丝炭，倒是不冷。 她坐起身，精神了些，“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连忙说：“小公爷烧起来了。” 意料之中。 宋芙在心里这般回答，但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棋雨伸出手。 棋雨秒懂，一脸心疼扶着自家世子妃的手，拖着宋芙下了床。宋芙显然没睡够，此刻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她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尖深嗅一口。 薄荷叶的清凉味道从鼻腔传入脑中，宋芙一下清醒不少，“走，去看看。” 宋芙一马当先。 刚出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叫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霎时清醒。 陆长宁的屋子显然已被收拾过，屋内的血腥味散去，但药草的味道仍有残留。 下午还惨白得没有血色的陆长宁此刻就跟煮熟了虾子一样，浑身上下都红彤彤的。 烧得很厉害。 宋芙忙上前，查看陆长宁的情况。 就在此时。 长公主院子的待客厅中。 一个白天和宋芙呛声的太医此刻正看着长公主，面带急切道：“长公主，还请您速速阻止定王府世子妃，不能叫她再害小公爷！” 宋芙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她此刻正拧眉认真的为陆长宁退烧。 陆长宁会烧起来是正常情况，宋芙该用在他身上的药都已用了，两次用药之间间隔时间不能太短，否则对身体会有伤害。 至于针灸…… 她倒是能，但陆长宁此刻的身体实在经受不起这样的摧残。 所以宋芙用的是最原始的退热法子。 给他冷敷，一直到他身上的温度慢慢的降了下去，呼吸也恢复平稳。 陆长宁此刻的情况实在也不怎么好，原本就还没脱离危险期，若是这个时候再恶化…… 宋芙担心这一点，所以没再回去休息。 就在屋里坐着。 但她原本就没睡够，枯坐着实在很容易犯困。 宋芙无奈，只得随意从陆长宁屋里的书架上摸了一本书，可看着看着，她单手撑着桌沿，头一点一点的。 好似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棋雨心疼极了，低声说：“世子妃，您眯一会儿，若是小公爷再烧起来，我马上喊您。” “……嗯。”宋芙应了一声，直接趴在了桌上。 长公主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棋雨和屋内的侍女瞧见长公主，连忙就要行礼，却被长公主拦住。 长公主走到桌边，垂眸看着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宋芙，眼底闪过一抹柔软。 她是公主府的主人，自然知道宋芙此刻会在这里的原因。 长公主没打扰宋芙，又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陆长宁，眼中满是疼惜。 “走吧。” 许久，她才出声，示意林嬷嬷扶她出门。 出了门，长公主才自言自语一般的对林嬷嬷道：“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更相信阿芙。” 林嬷嬷心弦微松，“长公主说的是，老奴也觉得世子妃是好人。” 话虽如此，可长公主眼里还是闪过一道锐光，道：“但伤害长宁之事，还要继续查。” “那匕首也是线索！” 林嬷嬷应了一声是，才有些犹豫的说：“长公主，世子妃她……会不会当真没发现那伤口的奇怪之处？她毕竟年轻……” 长公主轻轻摇头，道：“都不要紧。” 无论在这件事上，宋芙有没有私心，但在救治陆长宁性命之事上，她绝对相信宋芙。 就算宋芙有私心，她也能理解，不会心生怨怼。 幸而后半夜，陆长宁没再烧起来，宋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趴在桌上的她起身打了个哈欠。 却见棋雨正靠在她身边，而原本伺候陆长宁的侍女已经换了个人，瞧见她醒来，忙看过来。 “嘘。” 侍女正要打招呼，宋芙示意她不必。 她没叫醒棋雨，而是走到床边看陆长宁，她稍一诊脉，心弦微松。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若是顺利，今天小公爷应该就能醒来。” 侍女闻言大喜。 宋芙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 可刚出门，便见二皇子正领着禁卫军站在院中，此刻抬眸看她，“小公爷遇刺一案由本殿主审。” “世子妃，请吧。” 第314章 相信她 宋芙脚步微顿，停在原地，眉头微皱，看着二皇子的眼里还带着几分不解，“二殿下这是何意？” 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皇帝竟又交给二皇子调查。 二皇子眼里的恶意并没怎么掩饰，他甚至还带着点终于抓住宋芙小辫子的得意。 “世子妃何必明知故问？”二皇子眉梢轻挑，说话云山雾罩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芙一听这话便明白了。 二皇子在诈她。 “二皇子。”宋芙并没有动，而是坦然看着二皇子道：“小公爷还在昏迷，情况随时可能恶化，身为他的大夫，我不能跟你走。” “若是此案有什么需要我作证，或者描述的细节，我必知无不言。” “是吗？”二皇子面色微沉，“知无不言？本殿看未必见得。” “带走！” 二皇子不欲与宋芙多说，直接一声令下。 可还不等他身边的禁卫军上前，另一道更威严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 长公主正被林嬷嬷扶着一步步走过来。 “长公主。” 二皇子的表情微变，再次变得温润谦和，他微微鞠躬，行了一礼，“我是为调查长宁遇刺之事来的。” “根本太医提供的线索，我发现长宁身上的刀口不同寻常。请人画出之后……” 二皇子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一字一顿道：“刺伤长宁的匕首正是三年前叛贼江家所特制的款式。” “而那款式，全天下只此一份。” “世子妃，你自诩医术高人一等，你可别告诉本殿，太医们都察觉出来的事，你没发现。” 二皇子说时，宋芙一直关注着长公主的表情，瞧见长公主并没震怒，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宋芙正要说话，便听长公主道：“既然发现了线索，二皇子不去捉拿凶手，倒来抓救我孙儿性命之人？” “荒唐。” 二皇子面色微僵，道：“长公主，定王世子妃可是叛贼江家的外孙女，她此次蓄意隐瞒此事，其中必有问题！” “若非心虚，何必隐瞒？” “谁说她隐瞒了？”长公主再次反问：“昨夜阿芙便已将此事告知本宫。” “二皇子，我孙儿尚未苏醒，仍在危险期，阿芙是长宁的救命大夫，你这般为难她……是要与我成国公府与长公主府作对吗？” 这话二皇子可不敢接。 两人对视，最后二皇子落入下风，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既是如此，本殿就不叨扰了。” “走。” 他一甩袖子，带着人很快离开。 “长公主。”宋芙这才有些犹豫的看向长公主，“此事……”她并非故意要隐瞒。 “不必解释。”长公主打断宋芙的话道：“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 用人不疑。 若她当真怀疑宋芙，自然也不会再让宋芙治陆长宁。 宋芙一脸动容，“长公主，您真好。” 长公主面上闪过无奈，旋即嗔道：“怎么？在你眼里，本宫就是那种人云亦云的糊涂人？” 宋芙讪讪，连忙夸赞，“那自然不能，长公主英明神武，是阿芙最敬佩之人。” 开了这样的玩笑，长公主和宋芙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松快不少。 第315章 陪着长宁哥哥 棋雨下意识的挡在宋芙面前，以免丹阳郡主伤害到自家世子妃。 可程宜这次倒是很懂。 与宋芙保持了合适的距离，然后停下，眼巴巴的看着宋芙，态度与从前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长嫂，我知道你医术了得，你一定会全心救治长宁哥哥的对不对？” “长宁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宜说着，迈步就要往屋里闯。 松墨下意识的想拦，却被程宜一把推开，“滚开！” 程宜毕竟是郡主，身份尊贵，松墨不敢做的太过分，更不敢与她有什么肢体接触。 这一下直接就被程宜闯进了屋。 倒是他，被程宜推的一个趔趄，还是棋云动作利索的上前，扶住他，才没叫他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长宁哥哥！” 屋内传来程宜的声音，宋芙担心她会坏事，连忙追进了屋。 好在程宜并没靠近陆长宁的床，只站在屋中，双手捂嘴，眼中含泪，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陆长宁。 听到宋芙的脚步声。 她猛地转头，一把抓住宋芙的手臂，“你不是神医弟子吗？你不是医术了得吗？为什么长宁哥哥他……” 声音里似还带着几分责怪。 宋芙想笑。 怪她？ 程宜哪来的立场？ 程宜表情变幻，攥着宋芙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最后忍辱负重一般道：“长嫂，从前是宜儿错了，可求求你，一定治好长宁哥哥！” 宋芙微微蹙眉，伸手坚定的拂开程宜攥着她的手臂。 “我救他是因为他是陆长宁，与你无关。” 程宜不要自视太高！ “还有，你在这里这般吵闹会影响小公爷。”宋芙侧身让了让，道：“去外面。” “我不。”程宜一口拒绝，反而走到了床边。 她双眼含泪，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伸手拉住陆长宁的手，一副死心塌地的表情，“我要在这里陪着长宁哥哥。” “我要长宁哥哥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宋芙：“……” 别说她了，便是此刻已经到了门边的松墨，表情都十分难看。 若是小公爷醒来第一个看见丹阳郡主，定会训他！ 松墨求助的看向宋芙，“世子妃……” “棋云。” 宋芙一声令下，棋云道了声“是”即刻上前。 程宜见状，握着陆长宁手的力气更大了些，“滚开！你们都滚开！我要陪着长宁哥哥！” 棋云上前，直接在程宜身上一个穴道点了一下。 程宜便觉双手微麻，直接被棋云拎了起来。 “棋云，放手！宋芙，你敢这么对我！” 程宜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亲亲热热喊“长嫂”，此刻又变成了满是愤怒与怨气的“宋芙。”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丢出去。”宋芙说着，上前整理了下被程宜拽的有些凌乱的被子，又要将陆长宁的手塞回被子里去。 可下一秒。 她的手腕就被攥住。 是陆长宁的手，力道虽然不大，但这代表着…… 宋芙抬眸朝他的脸看去，“小公爷，你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正要离开的松墨快步过来，程宜也不甘示弱，挣脱棋云。 冲到床边，一把推开宋芙。 整个人几乎扑到陆长宁身上，声音焦急激动，“长宁哥哥，你醒了？” “呃……” 低低的痛呼声响起。 宋芙和松墨瞧见程宜的举动，面色就已大变。 程宜怕是压到陆长宁的伤口了。 果不其然，陆长宁的面色更白了些，额头隐有汗珠沁出，宋芙拽着程宜的手，一把将她甩开！ 砰。 程宜一个踉跄，姿态狼狈的摔倒在地。 “宋芙，你——” 程宜还要再说，宋芙声音冰冷，“滚出去！” 宋芙一把掀开陆长宁的被子，果见伤口被程宜压到，包扎的纱布此刻已经有血沁出。 程宜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此刻脸色苍白，神色无措，“我，我不知道，我……” 松墨红着眼看她，“请郡主移步！” 程宜抿唇，有些心虚的往外走，“我，我真的不知道……凶什么嘛。” 宋芙此刻全没心思听程宜再说什么，她动作利索的拆开陆长宁胸前的纱布。 看着沁出血渍的伤口，表情凝重的上药止血。 “宋，宋大夫……” 声音虚弱，是陆长宁。 “别说话。”宋芙声音沉稳，倒是比刚才要温和许多，她垂眸专心处理陆长宁的伤口。 陆长宁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她表情温和，满脸认真，动作利落又精准。 她……好像在发光。 陆长宁只觉得他心跳的速度好似在不受控制的加快。 宋芙刚处理完，一抬眸就对上陆长宁落在她身上的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她顿了顿，权当什么都没发现，道：“止住血了便好。” “松墨，命人去告诉长公主，小公爷醒了。” 松墨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应是，然后快速转身跑开。 宋芙这才看向陆长宁，“可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适？” 陆长宁轻轻摇头，低声说：“让宋大夫，担心了。” 他私心里不想叫她世子妃，想叫她宋大夫。 宋芙摇头，道：“长公主担心坏了。” 陆长宁面上闪过一抹愧色，声音虚弱，“是，是我不好……” 宋芙没再说话。 长公主来的很快，一路匆匆，进门时呼吸都还有些急促。 瞧见陆长宁果真醒了，长公主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被林嬷嬷扶着到了床前。 嘴唇颤动，看着陆长宁欲言又止，脸上表情变换不定。 最后只变成一句，“醒了，醒了就好。” 只要人没事，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宋芙起身，与林嬷嬷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出去，给祖孙俩留出叙旧的时间。 刚一出院子。 林嬷嬷的眼神便落在了院中的程宜身上，再没了先前的温和。 不愧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的老嬷嬷，她一个眼神看去，程宜都有些被吓到。 “林嬷嬷，舅祖母她……” 程宜的话还没说完，林嬷嬷便冷声开口，“来人，带郡主下去休息。” “稍后长公主要亲自与丹阳郡主……聊聊。” 第316章 给哥哥陪葬！ 林嬷嬷话音落下，立刻便有人上前，“丹阳郡主，请。” 程宜自然不肯，下意识地看向宋芙，眼带求助。 宋芙视若无睹。 程宜面色惨白，可在林嬷嬷的眼神注视下，她只得跟着侍女往陆长宁院中的待客厅走去。 没多久。 长公主便从屋内走了出来，陆长宁毕竟刚醒，整个人都还很虚弱。 长公主心疼孙儿，自然想让他多歇会儿。 刚出门，林嬷嬷便上前扶着她的手。 林嬷嬷看了一眼花厅方向，道：“长公主，丹阳郡主在花厅。” “她先放着。”长公主沉声道：“你速去寻一个叫宋山青的学子，此人这几日与长宁关系不错。” 提到那人，长公主的眼里闪过杀意。 林嬷嬷和宋芙都敏锐觉察出情况不对，宋芙忙道：“二皇子，二皇子将昨日与小公爷一道的文人学子都抓了起来！”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速去！” 林嬷嬷立刻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林嬷嬷快步离开。 长公主这才看向宋芙，出言解释道：“长宁说，对他动手之人便是这个宋山青。” 说完正事，长公主又拉着宋芙的手，“阿芙，你又救了长宁一次。” 宋芙摇头，“长公主言重了。” 林嬷嬷去安排正事，长公主这才去了花厅，见程宜。 宋芙没去。 没多久，程宜便捂着脸从花厅里哭着跑了出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跑出了院子。 没多久。 林嬷嬷便面色难看地回了来，与她一道的还有二皇子和夤夜司的影司使！ 影司使戴着恶鬼面具，周身寒意涌动，宋芙与他对视一眼，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二皇子的表情同样很难看。 “姑祖母。”他看着长公主，问：“长宁当真亲口说，动手之人是宋山青？” 长公主蹙眉，眉头微皱，“二殿下这是何意？” “凶手呢？”这话是对着林嬷嬷问的。 二皇子嘴唇翕动，面色微有些白，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昨夜……宋山青在狱中暴毙。” 砰！ 长公主手中的拐杖猛地抬起砸了一下地面，昭示着她的愤怒。 二皇子连忙道：“这定是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二皇子。”长公主打断他的话，“杀人凶手在你的监管之下，暴毙，这话你自己信吗？” “那宋山青出身贫寒，从前与我成国公府无任何交集，好端端的怎可能对长宁下手？背后必有人指使。” “这线索，就断在你手中！” 长公主说话毫不客气，就差直接说二皇子没本事了。 二皇子面色隐有些难看，但此事的确是他监管不力，他道：“姑祖母，我已命人去搜查宋山青的住处……” “昨夜暴毙，此刻才去？”长公主都气笑了，“二皇子有时间来抓救我孙儿性命的阿芙，倒没时间去搜查凶手的屋舍。” “好，当真是好啊。” 长公主看向林嬷嬷，道：“备车，我要进宫。” “姑祖母。”二皇子面色一白，猛地伸手抓住长公主的手臂。 长公主没说话，只眸光沉沉地看着二皇子，在这样的眼神威慑下，二皇子讪讪地收回了手。 此事都不必长公主亲自进宫，便很快传开。 原本二皇子负责主查此事，直接将众多文人学子都抓起来，都城中许多人都颇有微词。 更别提如今刺杀陆长宁的凶手还在二皇子的看管下暴毙。 都城中的舆论愈演愈烈。 已经传成了陆长宁遇刺其实是二皇子和赵家指使，为的就是杀一杀他们这些要严惩赵家之人的锐气。 杀一儆百！ 这流言一传开。 原本就闹得厉害的文人学子们闹得更凶了些，朝堂之上，以钟江为首的官员们也在不断上奏，请求陛下严惩赵家。 长公主亲自进宫，要为自家孙儿讨一个公道。 下午。 皇帝终是下旨，严惩赵家。 赵国公斩首示众，赵天赐以及赵家女眷，流放岭南。 。 砰！ 景阳宫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赵贵妃将殿中价值不菲的物件们都砸了个干干净净。 “贱人，贱人！” 赵贵妃想到赵国公被斩首，便愤怒极了。 宫女内侍们都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个时候的赵贵妃，谁都不敢惹怒她。 赵贵妃发了好一会儿的脾气，殿内已经一片狼藉，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问：“陛下呢？” 宫女忙跪着上前，颤着声音回答，“回娘娘的话，陛下还，还在养心殿……” 养心殿？ 赵贵妃的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陛下是自觉对不住她，所以没敢过来吧！ “即刻去回禀陛下，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赵贵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她自然知道，此次皇帝会下这样的决定还与陆长宁和安平长公主那个老妖婆有关。 赵贵妃完全忽略了，此次办事不力的人是二皇子。 皇帝是在二皇子与赵国公之间选择了赵国公，压下二皇子办事不力之事。 她心里只将所有的怨恨都怪在了安平长公主与那些逼迫皇帝的人身上。 既然他们非要她哥哥死。 那她就让人给哥哥陪葬！ 赵贵妃身体不适，皇帝自然担心，再说他也明白，这是赵贵妃在示好。 等他赶到景阳宫时，殿内已经全然换了一套陈设。 皇帝匆匆赶到赵贵妃面前，拉着她的手，眼神柔和，“娇娇，朕听说你身子不适？” 赵贵妃靠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泛红，眼睫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轻轻颤动，若雨后的娇花，惹人怜惜。 “陛下……” 赵贵妃声音娇怯，“臣妾日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愧色，“娇娇。” “臣妾知道陛下的无奈，臣妾只是……”赵贵妃说着，伏在皇帝身上嘤嘤啜泣起来。 殿中的宫女适时上前，禀告道：“陛下，娘娘听闻赵国公的消息，心中哀恸不已，方才还见了红。” 皇帝面色大变，立刻道：“即刻宣定王世子妃入宫为贵妃诊治！” 赵贵妃适时道：“可世子妃她……” 皇帝直接道：“不管她在做什么，都必须即刻进宫！” “娇娇，你与皇儿才是最要紧的。” 第317章 借机生事 赵贵妃动了胎气，皇帝命令宋芙即刻进宫，宋芙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安平长公主府。 宋芙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这是赵贵妃在借机生事。 毕竟赵贵妃连孩子都没有，动哪门子的胎气？ 这消息与安平长公主几乎是前后脚回的公主府。 李宁海就领着人站在院中，面上带笑，不卑不亢道：“世子妃，请吧。” “李公公稍等，我交代几句小公爷的伤情。”宋芙自然不能拒绝，她与李宁海说了一声，便转身进屋。 长公主就在屋内。 听到李宁海的来意，她自然生气。 可这是皇帝的命令，她不能让宋芙抗旨不尊。 宋芙表情沉静，道：“长公主，小公爷如今刚刚度过危险期，但还需要时刻注意警惕。” “稍后我会让人带一位大夫过来，有他照看小公爷，我很放心。” 她说的自然是赵大夫。 说这话时，她看向棋云。 棋云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长公主没想到这个时候宋芙第一时间做的竟是交代陆长宁的情况，心情一下十分复杂。 “阿芙。” 她拉着宋芙的手，“此次你进宫……” 怕是免不了被赵贵妃为难。 “长公主放心。”宋芙宽慰她一句，两人还想再说，外头再次传来李宁海的声音。 “世子妃，贵妃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如今都等着您呢。” 若再耽误，当真出了个什么事，大家都得遭殃！ 宋芙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起身出门，颔首道：“走吧。” 事急从权。 李宁海出宫接宋芙的马车直接将她带到了景阳宫外。 宋芙人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赵贵妃喊痛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皇帝着急怒斥她为何还没到的声音。 宋芙脚步微顿，只觉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天造地设！ “陛下，娘娘，世子妃到了。” 李宁海的声音打断宋芙的思绪，宋芙垂眸迈步进门，正要行礼。 皇帝已经摆手，“免礼免礼，你速速为贵妃诊治！” “是。” 宋芙上前，走到赵贵妃的床边，为她诊脉。 果不其然。 赵贵妃的脉象极为康健，根本就没有任何“胎动”迹象，有些怒极攻心倒是真的。 宋芙抬眸不着痕迹的扫了赵贵妃一眼。 面色惨白是因为涂了脂粉。 赵贵妃懒懒靠在床上，落在宋芙身上的眼里闪过明晃晃的恶意。 “世子妃，本宫情况如何？” 皇帝也忙看了过来。 宋芙顺着赵贵妃的话道：“回贵妃的话，想来娘娘是忽闻噩耗，怒极攻心，所以胎像不稳。” 赵贵妃：“……” 宋芙煞有其事的继续说：“贵妃身子孱弱，这一胎本就不稳，臣妇只怕……” 她轻轻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赵贵妃眼眸微眯，看着宋芙的眼底带着探究。 “竖子！”皇帝却是怒骂一声，一时倒也听不出究竟是在骂谁。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务必保住贵妃腹中的龙裔！”皇帝语气森寒。 宋芙微垂眼睑，“臣妇尽力。” “只是搜寻神医之事更需加快，臣妇医术浅薄，实在是有心无力。” 皇帝对宋芙的话虽心有不满，却也只得点头道：“你尽力便是。” 宋芙道：“臣妇这就为贵妃开副药。” 说着，她起身便要去书桌前写药方。 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唉，若是有九转逍遥丸便好了……” “站住！” 皇帝猛然加重的声音传来，宋芙猛地停下脚步，似被吓了一跳。 皇帝紧眯着眸，看着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宋芙略一犹豫，“臣妇这就为贵妃开副药？” “下一句。” 宋芙顺着这话接茬道：“若是有九转逍遥丸……”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没错过皇帝眼里一闪而过的喜色。 这证明，那一枚九转逍遥丸的存在，皇帝是知情的。 “若是有九转逍遥丸又如何？”皇帝追问，眼中迸出亮光。 宋芙忙道：“九转逍遥丸乃是神医用尽天下至宝炼制而成，百年内只出得三枚，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若是能得九转逍遥丸，自然可保贵妃与龙胎无恙，顺利生产。” “好！”皇帝大喜，旋即又有些不满，“这种消息，世子妃下次当早些说才是。” 皇帝快步走到赵贵妃身边，说：“娇娇，你速速将九转逍遥丸取出服下，如此便可无恙。” 宋芙：“……” 她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暗自咋舌。 九转逍遥丸相当于多一条命，皇帝竟将其赠与了赵贵妃。 他真的超爱！ 可赵贵妃闻言，面上的表情却是一僵，旋即垂下眼睑道：“陛下。” “臣妾知晓九转逍遥丸的要紧，所以在晟儿及冠之日，将其当做礼物赠与了晟儿。” “九转逍遥丸是陛下赐与臣妾的，由臣妾赠与晟儿，更代表了臣妾与陛下爱子之心。” 皇帝微微皱眉，但听赵贵妃说完，还是舒展了眉。 “娇娇所言甚是，但如今娇娇需要，晟儿作为人子，自当献出此药。” 不等赵贵妃再说，皇帝已经交代李宁海，“你速去二皇子府，命二皇子带着九转逍遥丸进宫。” 赵贵妃闻言，抬眸看着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善。 但她想到她的安排，心弦微松。 无妨，都值得。 毕竟宋芙也不知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若是九转逍遥丸能让她身体恢复如初，也不算浪费。 二皇子来的比皇帝预料中慢些。 皇帝已经等得很着急，倒是宋芙，不紧不慢地就在旁边坐着。 等着看好戏。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二皇子刚进门，便忙行礼。随即双手奉上一个瓷瓶，道：“九转逍遥丸在此。” 第318章 看，小丑！ 皇帝神色稍霁。 李宁海双手接过瓷瓶，奉送到皇帝与赵贵妃面前。 皇帝亲自倒出药丸，正要递给赵贵妃服下。 此时宋芙终于幽幽出声，“陛下且慢！” 二皇子这才发现殿中还有一个宋芙，他顿时瞳孔微缩，眼里闪过心虚。 “陛下，贵妃身娇体弱，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还是由臣妇先行检查吧。” 皇帝还没说话，二皇子炸了，“世子妃这是何意？莫不是以为本殿会害母妃？” 。 这…… 宋芙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道：“一切由陛下决断。” 瞧见皇帝面上的犹豫与眼中的怀疑。 二皇子鼻尖沁出汗珠，心知他刚才急了。 知子莫若母。 二皇子表现的太明显，赵贵妃很难不看出端倪，她当即捂着胸口，眉心微蹙，娇声娇气道：“陛下，臣妾难受……” 原本皇帝就是将信将疑，此刻瞧见赵贵妃这病若西子的模样，心疼更甚。 当即道：“世子妃说的不错，入口之物，是该好好检查。” “父皇！”二皇子骤然失声。 嫌疑更重。 皇帝抬眸瞧他，眼神微凉，掷地有声道：“查！” 瓷瓶很快就被送到宋芙面前，宋芙自然知道这是假的，但她还是装模作样的认真检查一番。 然后道：“回陛下，这……并非九转逍遥丸。” “只是最普通的糖丸。” 咚！ 二皇子立刻跪下，“父皇，请父皇恕罪！” 事已至此，二皇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道：“……九转逍遥丸已于前些时日被定王府上的白侧妃求走，救了二公子程瑞性命。” 二皇子胡乱编造了一通前因后果，听的宋芙只想笑。 “孽障！”皇帝看着二皇子的眼里全是冷意，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就好似在说：程瑞算什么东西，也配用这种神药？ 二皇子心里自也这样想，但他没办法，他心里苦。 “陛下。”赵贵妃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纤细的手轻轻拽了拽皇帝的袖子，“晟儿也是心软，好歹是一条性命。” “陛下就不要怪罪他了，好不好？” 皇帝自然不忍心向赵贵妃发火，神色缓和了些。 宋芙轻飘飘出声拱火，“二皇子救人乃是好心，可今日实不该用糖丸作假啊。” “若是贵妃当真以为服下的九转逍遥丸，怕是……” 是啊。 皇帝想到那个可能，若是所有人都以为赵贵妃服下了“九转逍遥丸”，那怕是不出几日，娇娇和龙胎都要出事！ 砰！ 皇帝抬脚，一脚踹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踉跄倒地，顾不上怨恨宋芙，连忙跪地求饶，“父皇，儿臣知错……” “陛下……”赵贵妃蹙眉，也想出声求情，可盛怒之下的皇帝哪听得进去？ 眼看着皇帝就要严惩二皇子。 赵贵妃捂着肚子“哎哟”一声，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顾不上责骂二皇子。 他忙走到赵贵妃身边，关切看着她，“娇娇，哪里觉得不舒服？” “世子妃，快过来看看！” 第319章 大皇子的提议 林嬷嬷表情大变，似被吓到，连忙道：“长公主！慎言。” 慎言？ 长公主眼里闪过冷光，到底是没再说话，转头看向陆长宁紧闭的房门。 她只要长宁好好的。 只要长宁没事，她可以什么都不管。 但这一次……是真的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赵大夫是有几把刷子的，在他的努力下，陆长宁虽然有些危险，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 “呼……” 刚出门，赵大夫便长出一口气，“长公主放心，小公爷无恙。” “只是小公爷如今本就身体虚弱，照顾他更要细心妥帖。” 顿了顿，又提醒了一句，“小公爷身边万莫离了人才好。” 长公主闻言，眼中暗光一闪。 她是聪明人，在陆长宁的事情上更是格外关注与敏锐。 陆长宁的伤原本是宋芙亲自处理的，自然不该有什么问题，但偏偏宋芙刚进宫没多久，陆长宁这里便吐了血。 这也太巧了。 她当即给了身边的林嬷嬷一个眼神。 林嬷嬷秒懂，对着赵大夫道：“赵大夫，这边请。” 赵大夫轻轻颔首。 长公主则是进了陆长宁的屋子。 陆长宁中午时已经清醒，此刻却是又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没多久，林嬷嬷便走了进来，低声说：“长公主，赵大夫说……” “小公爷这次的吐血不寻常。” 这便够了。 长公主眼底寒光闪烁，她伸手拉住陆长宁的手，“长宁，祖母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 。 皇宫。 宋芙自然不知道陆长宁又出了事，她如今已经被带到了景阳宫的偏殿。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就要住在这，照料赵贵妃的身子。 景阳宫正殿。 大皇子听闻赵贵妃身子不适，特来探望，可他刚到就看见跪在地上的二皇子。 他忙走到二皇子身边询问，“阿晟，你怎的跪在此处？可是何处惹怒了父皇？” 二皇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皇兄不必管我。” 大皇子犹豫了下，最后拍了拍二皇子的肩，道：“皇弟放心，我待会儿会向父皇为你求情的。” 大皇子说完，起身往前，斯斯文文的说：“听闻赵母妃身子不适，我特来探望。” 二皇子：“……” 蠢东西！ 大皇子很快被请进了殿，“儿臣见过父皇，赵母妃。” 皇帝心情不佳，连心爱的二皇子都被罚了，他看大皇子自然更是哪哪都不顺眼。 若非娇娇非要说来者是客，他是绝不会让人来打扰娇娇休息的。 “你来做什么？” 皇帝没好气问。 大皇子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听闻赵母妃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皇帝没好气道：“看也看了，回去吧，别打扰你赵母妃休息。” 大皇子也不恼。 想了想，又说：“父皇，儿臣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那就……” “陛下。”赵贵妃眼中精光暗闪，轻轻拽了拽皇帝的衣袖。 皇帝这才收敛到了嘴边的话，对大皇子道：“说来听听。” 第320章 团聚 大皇子略一犹豫，道：“儿臣听说赵母妃情况危急，需神医出手。” “神医踪迹难寻，可神医不是有一名弟子在神医谷吗？” 赵贵妃眼底带着看热闹的笑话，嘴上却急忙出言阻止，“大皇子！那人怎么能行？”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提醒皇帝那人的身份，让皇帝训斥惩罚大皇子。 皇帝从前是真没想起来，毕竟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此刻被两人提醒，也想到了那人的身份。 江家人。 皇帝面色微沉，表情变换不定，却没有第一时间出言训斥大皇子。 “陛下……” 赵贵妃眼里看笑话的神色微淡，看着皇帝的眼里多了点担心。 “娇娇。”皇帝以为赵贵妃是担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与皇儿的安全，比什么都要紧。” 他很快就下了决心，看向大皇子道：“既然此事是你提出来，那便由你去安排。” “你即刻启程，前往神医谷，宣神医弟子入宫为贵妃诊治。” “儿臣遵命！”大皇子即刻领命。 转身离开之前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向皇帝，“父皇，赵母妃，二皇弟可是哪里惹怒了父皇？他……” 皇帝面色一沉，“不必为他求情。” “速去。” 大皇子只得转身大步离开。 宋芙就在景阳宫的偏殿，自然很快就知道了皇帝命令大皇子去神医谷接江靖一事。 这原是就是她算计中的事，她早早的便去信与江靖商议过。 为的便是让江靖能提前安排好大表兄和三个侄儿。 不过事情的进展倒是比她预料的更快一些。 而且竟是大皇子提及的小舅舅。 是程钰的预谋还是恰巧？ 宋芙正想着，外面传来响动，却是皇帝身边的李宁海走到了跪着的二皇子身边。 宋芙站在门边朝那边看去—— 李宁海态度很是客气，“二殿下，请您先出宫回皇子府吧。” 顿了顿，又道：“近几日还是暂时不要入宫的好。” 陛下原话是，赵贵妃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想见这竖子！ 李宁海作为太监总管，自然不敢这样转达，所以美化了措辞。 “二殿下，请。” 二皇子岂会不懂李宁海的意思？ 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眼底寒光闪烁，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沉默的起身。 一抬眸，便瞧见靠在门边看笑话的宋芙。 二皇子面上的难堪之色更甚，离开的速度更快了些。 二皇子府。 砰。 二皇子刚进书房，便将书房内的东西都咋了一地。 转而对立在一边的管家道：“明昀奉命去神医谷接江家余孽入京，本殿命你，即刻前往神医谷！” 江家余孽？ 管家心头微颤，小心翼翼的问：“殿下，陛下好端端的，怎会同意江家余孽入京？” 当初可是陛下亲口说的，江家余孽此生不得离开神医谷半步。 若有违抗，杀无赦！ 二皇子下意识道：“自然是为我母妃看诊。” 管家猛地上前一步，表情略有些急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第321章 叛国余孽不得入内 爷孙俩争执间，马车到了宫门口，一行人被内侍官引着，径直朝景阳宫而去。 宋芙早早得了消息，就在景阳宫外等着。 远远地，宋芙就看见了小舅舅那一头显眼的白发。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但宋芙还是眼眶一热，快步迎上前去。 “小舅舅……” 她刚喊了一声。 李宁海的声音便传了来，“世子，世子妃。” “陛下传小神医进殿。” 李宁海的态度尚算客气，却是全然不给宋芙和江靖叙旧说话的时间。 江靖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随着李宁海一道进了内殿。 宋芙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 正要与程钰说话，便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子安见过小姑姑。” 子安？江子安？ 宋芙立刻垂眸，看向面前的小萝卜头，虽三年未见，她却只觉亲近。 江子安长的与年轻时的江照一般无二。 “小姑姑？”小小的江子安歪了歪脑袋，宋芙这才回过神来。 她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好久不见，小安安。” 不远处。 一道藏于假山后的小小身影，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姿态亲昵，僵在原地。 。 “陛下，娘娘，小神医到了。” 李宁海声音恭敬。 皇帝正陪在赵贵妃身边，闻言抬眸看去，微微一愣。 他自是见过江家这位小神医的，三年前这位小神医年少英才，意气风发。 三年不见，竟已少年白头。 “草民给陛下，娘娘请安。”江靖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看不出半分从前的模样与锋芒。 “免礼。”皇帝出声，“过来为贵妃瞧瞧。” “是。”江靖恭敬起身，低眉顺眼的走到赵贵妃床前，为其诊脉。 三年时间，好似将他周身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 赵贵妃看着眼前人，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江神医……” 她特意加重了“江”字，意在提醒皇帝，这人的身份。 可她刚开口，江靖便道：“请贵妃娘娘保持安静，草民诊断的方可更准确。” 赵贵妃下意识看向皇帝，眼带委屈。 皇帝轻轻拍了拍赵贵妃的手背。 没多久，江靖收回了手，低声说起赵贵妃如今的状况。 用词与宋芙所言有些差异，但不大。 皇帝看向候在一边的李宁海，眼带询问，后者当即颔首，确认江靖与宋芙没有叙旧，没提前通气。 皇帝表情凝重，“你可能治？” 江靖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才似下了大决心一般，道：“草民必会尽力。” “若你能保贵妃与皇嗣无恙，朕必有重赏！” 宋芙毕竟是定王府的世子妃，身份尊贵，因着江靖到来，她便被准许离宫。 江靖则被留在宫中。 江靖看着江子安蹦蹦跳跳地跟着宋芙和程钰离宫，他叮嘱道：“务必听你小姑姑的话，否则……” “知道啦。”江子安拉长了尾音，老气横秋道：“啰嗦。” 江靖险些被气个仰倒，却只能干生气。 宋芙牵着江子安的手上了马车，这一下午她已一一询问了小家伙这几年在神医谷的生活。 江子安吐字清晰，条理分明，这些年小舅舅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却还将人养得极好。 “安安，小姑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宋芙看向程钰，道：“今日我便不回定王府了，我带着安安住外面。” 定王府有白侧妃程宜等人，难免闹事。 “阿芙……”程钰微微蹙眉，却还是点头，“好。” 。 程钰的马车停在定王府门前。 她还没下马车，便听一道声音响起，“宋芙，这里的定王府，不是你宋家。” “你搞搞清楚，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回家！” 声音嚣张尖锐，带着满满的恶意！ 不是程宜又是何人？ 程钰原还以为程宜被关禁闭这几个月学乖了，如今看来当真是本性难移。 定王刚一回京，程宜立刻变得嚣张。 “程宜！” 冰冷的声音响起，程钰被剑影推着下了马车，他周身隐有杀意，“定王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阿芙果真是有先见之明。 程宜有些被吓到，却没退后，“长兄训我做什么？莫非是要为了这个叛国余孽，训我这个亲妹妹吗？” 宋芙害她至此，她就是要宋芙不好过，只要能让宋芙不开心，那她就开心！ “便是长兄训我，我也要说。” “我定王府历代忠良，为国为民，那种叛国余孽，决不能踏入我定王府半步！” 程宜说的大义凛然。 程钰却只冷笑一声道：“你想多了，并没有什么余孽。” 程宜微怔。 没有？ 她收到传信，江家那小崽子和宋芙上了定王府的马车…… 剑影甚至还贴心的打开了马车门，里面空空如也，再无旁人。 “不，不可能……”程宜喃喃。 程钰直接冷眼看着她，道：“看来你这几个月的规矩，学的实在不怎么好。” 听到“规矩”，程宜便瞳孔微颤。 程钰已再次开口，“那就呆在飞烟阁，好好学学规矩，无本世子的准许，不得离开飞烟阁半步。” 禁足，又是禁足！ “我不要！”程宜喊了一声，直接往王府内跑去，程钰不必猜都知道，她必定去与定王告状。 “世子……” 剑影有些担心的出声。 程钰道：“随她。” 半个时辰后，程钰收到消息，程宜被禁足在飞烟阁。 对于这些，宋芙自然不知道。 她也不关心。 江家在都城中已没住处，她名下却有许多宅子，她挑了一处宽阔的宅子，领着江子安住了进去。 江子安是第一次进京。 一路上左看右看，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此刻进了宅子，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宋芙的袖子，低声问：“小姑姑，日后能接老二和老三来京城吗？”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期待。 宋芙心软得一塌糊涂，动容道：“自然。” 她正感动着呢。 就听江子安叉腰哈哈笑了起来，“那到时候也要他们一起上学堂！” 宋芙：“……” 她白感动了。 她伸手捏了捏江子安的脸颊，道：“瞧你这小花脸，快去洗漱收拾一下，一会儿小姑姑带你去见个人。” 第322章 长公主的心事 景阳宫。 “人没事？” 赵贵妃声音森寒，询问跪在地上的宫女。 宫女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声音有些发颤，“回娘娘的话，是，是……” “废物！” 赵贵妃拿起手边的茶杯便朝宫女丢去—— “啊！” 滚烫的茶水洒了宫女一脸，她的脸瞬间就泛了一片红，她尖叫出声。 啪。 可紧接着，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在她脸上。 “鬼叫什么？是故意吓娘娘吗？” 赵贵妃身边的贴身姑姑翠桃动手利落。 宫女不敢再喊痛，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滚出去。” 赵贵妃的声音响起，宫女如获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主殿。 翠桃走到赵贵妃身边，抬手为她按摩。 赵贵妃的眉头舒展了些，道：“尾巴都清扫干净了？没死便没死，要紧的是不能让那老虔婆找到证据。” 翠桃低声说：“娘娘放心，都清扫干净了。” “嗯。”赵贵妃点了点头。 又问：“天赐呢？” 赵天赐可是哥哥唯一的儿子，哥哥死了，天赐必须保住！ “回娘娘，天牢那边都打点好了，那些人必不会委屈了赵公子。” 至于流放岭南？ 又不是即刻便流放。 先让赵天赐在天牢里待些日子，等大家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她稍一求情，赵天赐必会无恙。 “看好天赐。”赵贵妃又叮嘱了一句，“别叫他死了。” 。 宋芙出宫，江靖留在宫中照料赵贵妃的身体，可他毕竟是男子，自然不可能如宋芙一般就住在景阳宫。 他被安排在了另一个殿宇。 他与太医商讨完药方，刚离开景阳宫不远，忽地听到一道低低的哭泣声。 江靖拧眉，顺着哭声走过去。 却见一个小宫女正抱膝靠在假山边哭，哭声很是压抑。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能看到烫伤的痕迹。 “咳。” 江靖退后几步，轻咳一声。 那哭声立刻止住，那边再没了任何响动。 好一会儿，江靖才听到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是，是谁？” 他垂眸，往前迈了几步，道：“打扰了。” 小宫女看到一头白发也是有点吓到，她下意识就想跑，却听江靖说：“姑娘放心，我并无恶意，也不会将今日看到的事说出去。”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地上，紧接着他退后几步，道：“这里面是烫伤药，对姑娘或许有用。” “女孩子留疤，总是不好看的。” 江靖说完，便轻轻颔首，转身离开。 他，他…… 小宫女看着男人宽厚高大的背影，眼眸闪烁，“谢，谢谢你。” 江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带着几分潇洒风流。 小宫女这才上前，捡起地上的瓷瓶，握紧放到胸前。 他是好人。 。 宋芙带江子安去的不是别处，正是阮家。 小舅舅入京之事，江争是提前知道的，但江子安的到来却是个惊喜！ 可宋芙刚带着江子安到青竹园门口，便瞧见江争已在门口等着。 他身体仍旧单薄清瘦，取暖的衣裳几乎将他压垮，可他面上却带着浅笑，眼中漾着期待。 几人都没说话，一直到进了门。 宋芙才蹲下身，轻轻推了推江子安，道：“去给你二叔磕头。” 二叔？ 江子安从小便听说，他二叔死得可惨了。 他想归想，人还是老老实实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头也磕得响亮实诚，“子安见过二叔叔。” 江争眼睛泛红，眼里已有晶莹翻涌。 “起，快起来，咳。” 江争咳嗽着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没见面时，原以为会有说不完的话，如今真见着了，却是相顾无言，无语凝噎。 看到在意的人还活着，便已是这世上最好的事。 宋芙没待多久便带着江子安离开了阮家。 她还想着要去长公主府看看。 今日刚与程钰见面，她就听说了昨日陆长宁又陷入危险之事，因着事情太多，具体情况她还不了解。 需要亲自去看看才更清楚。 长公主本就厌恶江家，宋芙便没带江子安，而是孤身一人去了长公主府。 江子安这边有她安排的暗卫，还有程钰留下的人，安全不必担心。 宋芙到了长公主府第一时间便瞧了陆长宁的情况。 有赵大夫在，他自然没什么事。 只是身体因为三次伤害更虚弱了些，需要更小心谨慎的照顾，需要更长的恢复时间。 这话长公主已听赵大夫说过，尚算能接受。 宋芙又为长公主请了平安脉。 “长公主，您身体本就弱，近日又休息不足，失眠多梦，忧思过重……” 宋芙语带不赞同，道：“从前我叮嘱您的，想来您是都忘了。” 经过她精心的调理，长公主的身体原已在逐渐好转，可这次长公主内心负担过重，累得身体也疲惫不堪。 再这样下去，迟早出大事。 “您可是在担心小公爷？您放心，小公爷遇刺一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必会追查到底。” “倒是您，必得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 宋芙这话可谓苦口婆心。 长公主却是轻轻摇头，道：“只说对了一半。” “本宫的心事，并不全是担心长宁，还有……” “长公主。”林嬷嬷的声音有些急，似乎在阻止长公主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轻轻摇头，道：“本宫听说，皇帝为着九转逍遥丸惩罚了老二。” 宋芙颔首。 沉默片刻，看向长公主，道：“我听程钰说，三枚逍遥丸皆有去处，那这一枚……” 长公主苍老却矍铄的眼与宋芙对上，“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果真是长乐公主的！ 宋芙的心微沉，“为何？” 便是长乐公主不愿服用，那逍遥丸是先帝所赐，也该属于程钰！ 长公主声音沉重，道：“当年长乐病重，先帝赐下逍遥丸，那已是最后一枚逍遥丸。” “先皇后便亲自从长乐手里要走了这枚逍遥丸。” 虽然等她知道此事的时候，长乐已是弥留之际，但她还是没有揭发先皇后。 这是她的一个心结。 第323章 你们是在生小宝宝吗？ 宋芙心情复杂，思绪百转，一时无言。 忽地，她转眸时瞧见了林嬷嬷的表情：如释重负。 宋芙微微蹙眉，心生疑窦，等她认真看过去时，林嬷嬷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好似刚刚一切都只是宋芙的错觉。 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年本宫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长乐已是弥留之际。本宫……” 长公主的声音微有些哽咽，带着后悔与自责。 宋芙收回思绪，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做个安静的听众。 “都过去了……”宋芙的声音微有些低。 长公主说完这些陈年旧事，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可宋芙作为大夫，自然瞧得出。 长公主心里还有事。 只是长公主显然不愿意说，宋芙也不便追问，她给长公主开了个调养的药膳方子。 又道：“天气好的时候长公主您多去外面走走，瞧瞧新的景色，对您也好。” 离开长公主的院子，宋芙又想起方才林嬷嬷的表情。 她很确定，她没看错。 长公主说出这样的陈年往事，林嬷嬷却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因为长公主的心里还藏着更大的秘密与心事？ 家里还有江子安，宋芙没在长公主府多待，很快便回了现在住的宅子。 天色渐晚。 宋芙刚进门，就见厅中的两双眼睛看了过来。 程钰！ 他正与江子安下棋，此刻指尖还捏着一枚黑棋。 看见她，两人的脸上同时扬起笑，江子安一下从椅子上蹦下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袖子扫过棋盘。 棋盘上被他搅得一塌糊涂。 小家伙如释重负，朗声道：“小姑姑小姑姑，你终于回来啦！” “我和小姑父都在等你回家吃饭呢。” 江子安身后，程钰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勾。 宋芙有那么瞬间的恍惚。 她不由地想到，若她与程钰有了孩子，会不会也…… 等等！ 她猛地打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耳尖发热，她在想什么啊。 “小姑姑？” 江子安又喊了一声，宋芙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快速从程钰身上收回，胡乱对着江子安嗯了几声。 “其实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宋芙轻声道。 “那不行！”江子安拒绝得斩钉截铁，“一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饭的。” 宋芙失笑，表情变得温和，吩咐管家准备晚膳。 “棋雨，带安安去洗手。”宋芙交代一声，棋雨很快带着江子安出了门。 花厅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人，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宋芙沉吟片刻，道：“吃了饭，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程钰抬眸，“好。” 有江子安在，晚饭是不可能冷场的，小家伙提及在神医谷的开心事，提及江靖的黑历史，宋芙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江子安备受鼓舞，说得有些上头。 “小姑父，我听小爷爷说我小姑姑从小可顽皮了，十三岁就缠着小爷爷带她去青楼……唔唔唔……” 江子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芙强势捂住了嘴。 宋芙的表情有些僵硬，抬眸对程钰一笑，“胡说，他胡说的……” 江子安还在“呜呜”地挣扎，可宋芙的力气也不小，硬是没叫他挣脱。 宋芙还抽空瞪了江子安一眼，眼带警告。 同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江靖，这人怎么嘴上没个把风的？什么都说！ 程钰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却还是对宋芙点头道：“嗯，我知道。” 宋芙长出一口气，松开江子安。 不等江子安说话，程钰已经再次开口，“江老将军将阿芙和小舅舅抓回去的时候，我就在场。” 宋芙：“……” 毁灭吧！ 宋芙一下僵住，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偏偏此刻的江子安还不老实，发出灵魂质问：“小姑姑，小姑父，青楼是干什么的呀？” “……” 花厅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宋芙和程钰同时出声，“吃饭。” 江子安立刻捂嘴，不敢再问，乖乖吃饭。 因着时辰已经不在，饭后江子安便被下人带下去洗漱准备休憩。 程钰则是等着宋芙的下文。 宋芙想了想，吩咐所有人都退下，这才说起今日长公主说的那些话。 宋芙心知，这件事一定会伤害到程钰。 但他必须知道。 可意料之外的，程钰竟表现得很平静，他道：“从小，先皇后就不喜欢我母亲，也不是喜欢我。” 他又不是蠢人，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身为一个母亲，要走能救女儿命的药，只为了给健康的儿子留一个保障…… 程钰闭了闭眼，两侧的手紧攥成拳。 看他这样，宋芙有些心疼。 她的手缓缓伸出，落在程钰的手背上，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拉入一个怀抱里！ 是程钰。 他紧紧抱着她，头埋在她肩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拥进骨血里一样。 这个猛烈的甚至让人有些窒息的拥抱，却不带任何的情欲。 宋芙只察觉到了他的脆弱。 她没有挣脱程钰，而是反手拥抱住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必说。 此时此刻，她在就很好。 “啊呀！”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江子安的声音猛然响起，惊扰了拥抱的两人！ 宋芙和程钰忙放开彼此，朝着发出声音的门口看去—— 却见已经洗漱过的江子安此刻正站在门口，双手捂着眼睛，可食指与无名指之间却张开一个巨大的缝。 掩耳盗铃的很明显。 “小姑姑，小姑父，你们是在生小宝宝吗？” “那能不能生个小妹妹啊？老二老三都是男孩，子安喜欢妹妹。” 什，什么？ “胡说什么！”宋芙脸颊通红，瞪了江子安一眼，“这都谁教你的？” 江子安一脸委屈，“我没胡说啊。” “小爷爷说的，不能随便和女孩子亲亲抱抱，男孩子和女孩子抱抱就会生出小宝宝……” 宋芙一个头两个大，原本还觉得小舅舅把人教得很好，现在看来…… 屁！ 等大表兄醒了，她一定要告状！ 她正想着，身边却忽地响起一道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安安放心。” “小姑父一定努力，给你生个妹妹。” 第324章 钓成翘嘴 “程钰！” 宋芙恼怒出声，“你胡说什么！” 程钰一脸无辜地与她对视，面上的悲伤都被收了起来。对视一眼，宋芙没来由地心软。 她别开视线，上前牵着江子安的手，“走，小姑姑送你回房休息。” 江子安被她牵着往外走，走到门边时还转过头对着程钰竖了竖小拳头。 用唇语道：小姑父，加油哦！ 宋芙自然瞧见了这样的小动作，更黑了脸，“走了！” 可她脑中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她若是与程钰生了个女儿，会是什么样的？ 宋芙红了脸，将所有的思绪甩出脑海。 被牵着的江子安此刻却是微微蹙眉，他怎么觉得自家小姑姑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宋芙将人送到房间，让他睡下之后才退出了屋，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可一进门。 就瞧见倚在烛光下看书的程钰。 此刻的他换了一身衣裳，斜倚在贵妃榻上，场景美好得不像话。 宋芙脚步一滞，“你怎么在这？” 程钰已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妇唱夫随。” 宋芙：“……别闹。” 程钰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他待她，从来都很认真。 宋芙别开眼，终究还是默许了程钰的行为，只是道：“我住隔壁去！” 翌日。 宋芙刚醒，便听院子里有动静。 她起身，走到窗边，一眼便看见院子里正拿着一柄小剑在比划的江子安！ 程钰坐在轮椅上，时不时地出声指点江子安的动作，再由剑影帮忙纠正。 冬日清晨的曦光洒落下来，盎然生辉。 宋芙的唇角微微上翘。 这一幕，当真美好。 一家人刚用过早膳，管家便来报，定王来了！ 宋芙下意识看向程钰，却见后者也蹙眉。 无论心中怎么想，宋芙还是起身亲自出去迎接，毕竟是她公爹，她该敬着。 定王进门，直截了当道：“宋氏，你娘家的亲戚既然来了都城，断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 “收拾收拾，即刻搬去王府。” “呵。”一道冷笑声响起，正是程钰，“可不敢去。” 他相信昨日定王府外的场面宋芙虽没亲眼所见，却早已知道，否则她不会有那样的先见之明。 定王面色微黑，道：“你是定王府世子，你不敢？” 宋芙眼看父子俩似又要吵起来，道：“多谢父王好意，但却不必。” “此处并非我的宅子，是我小舅舅的，只是他近几日在宫中，我在此照看着子安。” 定王虽是行伍之人，却并非笨蛋，一听宋芙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家日后要扎根都城，自然需要宅子，而非客居定王府。 定王点了点头，“既如此，有什么能帮的无需客气。” 他认这门亲戚。 宋芙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动容，“多谢父王。” 定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正事便离开了江家。 他走之后，宋芙才凑到程钰身边，轻声说：“父王是希望你搬回王府去住呢。” 程钰微垂眼睑，没说话。 他到底还是没急着搬回定王府，就在江家住了下来。 与此同时。 二皇子府，书房。 管家白术模样狼狈，浑身是伤地跪在地上，书房内一片狼藉。 二皇子眼眸微眯，眼神狠厉地看着管家，“你的意思是，你带着那么多好手，连神医谷都没能进去？” 管家的头更低了些，“是属下无用，还请殿下降罪。” 二皇子冷笑一声，道：“你确实没用！” “废物！” 管家没有辩驳，只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忽地，他身体里有疼痛袭来。 他的手捏着拳，手背上青筋鼓起，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滴答滴答地滴在地板上。 他紧咬下唇，脸色苍白而扭曲，终是忍不住，整个人翻倒在地上，扭曲打滚。 疼！ 当真疼！ 许久，地板已经被他的汗浸湿，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一般，汗津津的。 疼痛才终于停止。 二皇子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滚吧。” “属下告退。” 管家恭恭敬敬地退下。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离开书房之前，问了一句，“殿下，贵妃娘娘她……如何了？” 二皇子猛地抬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一步一步走到管家面前，正要说话，门外传来素月压低的声音，“殿下，娘娘来了。” 母妃来了？ 二皇子立刻将管家抛到一边，“母妃在哪？” “花厅。”素月立刻回答，顿了顿，又说：“娘娘还指名要见管家。” 二皇子脚步一顿，停下脚步，侧眸看向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的管家，出言警告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管家立刻收回思绪，恭敬道：“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二皇子嗯了一生，这才有些嫌弃的上下打量狼狈的管家，道：“去收拾一下。” 。 江家。 宋芙坐在厅中，表情凝重的看着面前桌上的书册，看的十分认真。 江子安双手托腮，坐在一边，眉头紧皱，小小的脸上全是苦恼。 “小姑姑。” 他可怜兮兮的出声，“能不能……” “不能。”宋芙直接冷声回答。 江子安：“……” 他抱紧了怀里的木头小剑，再次低声说：“小爷爷说了，我有习武的天赋。” 宋芙毫不犹豫的说：“你小爷爷自己都没习武天赋，还能点评你了？” “小姑父也这么说。” 宋芙头也不抬，翻看着手中为江子安挑选的夫子的资料，随口道：“他骗小孩。” 说完，宋芙觉得有点不对劲，缓缓抬眸，却见程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门口。 宋芙：“……” 她沉默片刻，直接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程钰，你来的正好，我正在给小安安挑选夫子，你来帮我选选。” 她说的理所当然。 江子安等着自家小姑父生气。 却见他家小姑父唇角微勾，一脸甘之如饴的点头，“好，就来。” 瞧，阿芙使唤他使唤的多顺口啊！ 阿芙从来不这样使唤别人，独独这样使唤他。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阿芙将他当成亲亲夫君？ 第325章 修罗场 “小姑父，天下最好的小姑父……” 江子安眼巴巴地看着程钰，眼带乞求。 他就希望自家小姑父能懂他的意思，劝劝小姑姑，别让他上学堂。 程钰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给了江子安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精准地从桌上的册子里中选出一份，放在最上方。 宋芙瞧了一眼，眉梢轻挑。 陈关。 原也是她比较看好的人选之一，才华横溢，人品贵重，灵活而知变通。 三年前春闱高中探花，却在入仕之前不知怎的得罪了赵天赐那位京中第一纨绔，被人打断了腿。 落下病根，至今跛足，因而与仕途无缘。 不过宋芙想想，便是这位陈探花没跛足，只得罪了赵家这一点，他也绝入不了仕。 “就他。” 宋芙指着册子。 程钰掌管夤夜司，对这些人的消息与底细知晓的会更清楚。 他既点名此人，那此人必是最好的选择。 江子安眉眼耷拉下来，重重的叹息一声，“唉！” 宋芙深谙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道理，转头看向江子安，道：“放心，不会马上就上学，得年后呢。” 如今只是她这定下了，陈关那边还没接触过呢。 江子安的眼睛一下亮了，但没开心一会儿，毕竟该上学还是得上学。 痛苦虽迟但必到。 “行了，去玩儿吧。”宋芙对着江子安摆了摆手。 江子安很快跟着仆从出了门，屋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人。 宋芙这才问：“刺杀小公爷之事可有眉目？” 程钰摇头，表情有些凝重，道：“宋山青从小父母双亡，与长兄相依为命。” “而他长兄，正于三年前葬身于藏锋谷。” 所以宋山青拿得出那样的特制匕首，似乎也有了原因。 但宋芙还是摇头，道：“江家军有明确军令，匕首是绝对不可能留给家人的。” “再说，这种特制匕首民间禁用，他长兄若是江家军之人，更不可能知法犯法。” 程钰颔首。 他曾与江家军共同奋战过，自然知道江家军的规矩与章程，宋芙所言，句句属实。 “除此之外，宋山青便是在白马书院念书，他是有才华的，但三年前春闱前骤闻藏锋谷噩耗，考场失利落榜。” “原定今年再考，可……” 程钰没再继续说，后面的事宋芙都知道了。 可宋山青在这个时候忽然拿着江家军特有的匕首刺了陆长宁，然后被二皇子的人带走，暴毙于牢中。 宋芙想到这，猛地起身，“他的尸首可发现了什么？” 程钰：“仵作已查验过，他是中毒而亡。” “而当晚狱卒递给他的晚饭中，找到了致死的毒药。那狱卒也已审问过，确信无辜。” 宋芙蹙眉，“他周围牢房的人可有出事受伤的？” “没有。”程钰很清楚。 因为宋山青暴毙之后，原本被二皇子关押着的那些人便直接移交到了夤夜司手中。 他亲自去查探过情况。 “所以，狱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精准地将唯一一个有毒的馒头递给了宋山青？” 这不合理！ 宋芙所说的这些，程钰并非没有想到，他心里亦有别的猜测。 “今日正要去宋山青的住处。”程钰抬眸看向宋芙，问：“一起去吗？” “去！” 宋芙立刻回答。 程钰眉梢轻扬，“陆长宁的事，阿芙就这般上心？” 他眸色黑沉，隐约泛着几分危险的气息，宋芙的心跳都好似漏掉一拍。 而后很是无语地看着程钰，道：“想什么呢？” “这不仅事关小公爷，还与江家有关。” 程钰动作微顿，唇角微微上翘，“马车已备好，走吧。” 宋芙颔首跟上。 两人刚走到江家门前，便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门前停下。 宋芙还有些懵，程钰看着马车上的徽记已经微黑了脸。 是荣王府的马车。 果不其然，马车门被打开，马车尚未听闻，一道锦衣人影便已从车上跃了下来。 正是孟星河。 不过如今的他已改回了皇姓，明。 明星河仍旧是书生气质，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端庄矜贵，再加上他斯文儒雅，愈发显得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是难寻的如玉公子！ “宋大夫！” 明星河声音清朗，眉眼弯弯，难掩喜悦地喊了宋芙一声之后，才笑意微敛，看向程钰，“世子也在啊。” 那语气，别提多嫌弃。 程钰气笑了！ 他在宋芙出声之前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了人，这里哪有宋大夫？只有本世子的世子妃。” 程钰在宣誓主权！ 明星河立刻蹙眉，对程钰的话似很不满，出言反驳道：“定王世子，你怎能如此说？” “宋大夫虽是你的世子妃，但更是她自己！你这般说，是将她视作你的所有物吗？” 程钰冷笑，牙尖嘴利！ 他面不改色地反驳道：“你误会了，本世子只是在提醒某些不知分寸的人。” “阿芙已经有了本世子！” 他微微扬了扬下颌，眉眼带着骄傲。 明星河眼睫轻眨，往宋芙的方向挪了挪，道：“宋大夫，世子是不是误会了？” “我没有旁的意思，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程钰双手紧攥，恨不能一巴掌将眼前这个碍眼的男人打飞出去！ “朋，友？”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复述这两个字，漆黑的眸紧盯着宋芙。 明星河同样看着宋芙，浅棕色的眸清澈温柔，面上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两人同时盯着宋芙，谁也不肯相让。 宋芙只觉背后一凉，头皮有些发麻。 这都什么事啊！ “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嘛。”宋芙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呵。” 程钰冷笑一声，“剑影，走！” “咱们可不要打扰了世子妃与她的朋友叙旧。” 他加重了“朋友”二字，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剑影动作迅速，道了声是，立刻推着程钰往马车边走。 程钰：“……” 蠢东西！ 但剑影都推了，他也不好再回去，只能瞪了剑影一眼，低声道：“扣你三月工钱。” 剑影：？？？ 他哪错了？ 第326章 找你的朋友去吧 明星河听到宋芙的话，唇角微微扬起，笑容温和，“宋大夫，我……”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芙便打断他，道：“明公子，我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你若寻我有什么事的话，回头我再去寻你，可好？” 宋芙的声音有些急，眼神看向程钰和剑影的方向。 程钰都上马车了！ 明星河慧眼如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放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攥紧。 可抬眸时面上却带着笑，只是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要碎掉了一般。 便是宋芙，心里都生出几分歉疚，“那个……” “好。”明星河温和的声音响起。 宋芙长出一口气，明星河笑容温柔地看着她，说：“宋大夫有事便先去忙吧，我都没关系的。” “只要宋大夫有空，我随时都可以。” 宋芙心里的歉疚更甚，她忙道：“此事是我不好，改日向你赔罪。” 马车中。 程钰看着这一幕，双手攥紧，眼中尽是冷光，“不要脸。” 跟他玩这些招数？ 剑影在旁，单手托腮，道：“世子，您别说，咱们世子妃还真是招人喜欢呀。” “您可得努力……”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钰已经再次道：“叩你三年月钱。” 不会说话，学会闭嘴也是一种美德。 剑影哀嚎一声，道：“世子，我下半辈子的月钱都被您扣光了。” 程钰：“还有下辈子。” 他正说着，却见宋芙已经和孟星河道别，转身快步朝马车这边走来。 他猛地放下车帘，冷声道：“走！” “不等世子妃啦？”剑影有些奇怪地问。 程钰：“……” 他还要再说，宋芙已经三两步到了马车边，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 马车这才启程，剑影在外赶马车。 车厢内只有宋芙和程钰两人！ 程钰正等着宋芙解释，却见宋芙上了马车便陷入沉思，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终是出声，道：“宋大夫怎么来了？” 宋芙抬眸，一脸的理所当然，“去宋山青家啊。” “怎么？宋大夫的朋友不能带宋大夫去吗？” 宋芙便是个木头，此刻也听出了程钰的言外之意。 程钰吃醋了！ 她一时汗颜，道：“程钰，你别这么小气……” 程钰：？？？ “我小气？”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置信，素来冷静自持的程钰，罕见的如此失态。 宋芙立刻也反应过来，她的话说得不对，她忙说：“程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宋大夫不必解释。”程钰打断宋芙的话，“我自是不如宋大夫的‘朋友’大气。” “既然如此，宋大夫还是去寻你的‘朋友’吧。” 又是“朋友”，每次提到这两个字就刻意加重语气，生怕宋芙听不出他在生气一般。 “停车。” 程钰对外一声令下，马车很快停下。 说完，程钰心里有暗自后悔。 若是宋芙当真下了马车……他是不是要想想怎么圆回来？ 程钰正这样想着，就听宋芙道：“朋友和夫君，我不该选夫君吗？” 宋芙说完，就要下马车。 可刚有动作，手腕就被人攥住，程钰稍一用力，便将宋芙拉到了跟前。 宋芙与他对视，正要说话，程钰率先道：“到了。” 到了？ 宋芙朝外看去，果然已经到了。 她动了动被程钰攥着的手，却反被攥得更紧了些，“阿芙，我……” 宋芙反握了握他的手，“不是到了吗？” 程钰这才反应过来！ 宋芙不是生气。 他微松了口气，默默松开抓着宋芙的手，嗯了一声，欲盖弥彰地重复道：“到了。” 宋芙率先下了马车，程钰则稍晚一些。 等他下马车时，已戴上了恶鬼面具，换了一件衣裳，身着披风，英姿飒飒！ 桐花巷。 程钰三人刚在巷子口站定，正要往里走。 却见一个青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大喊一声，“夤夜司的人来啦！” 巷子里所有人身影微僵，下一瞬，所有人做鸟兽散。 短短几息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巷子里已空无一人。 宋芙眉梢轻挑，给了程钰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世子好威风。” 程钰：“……”这真不像夸奖。 他率先迈步往里走去，宋芙和剑影随即跟上。 剑影介绍情况道：“宋山青，京城人氏，三年前春闱失利后离开京城，前往白马书院求学。” “上个月刚刚回京，回京之后便住回了桐花巷的家中。” 说话间，三人已在桐花巷一处宅子前停下。 “白马书院……”宋芙道：“我怎么觉得好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程钰默默提醒，“彭震。” 宋芙恍然，“我就说。” 剑影推开院门，院中的情况并不像宋芙以为的那样荒芜枯寂，反倒干净整洁。 院子似常年有人打理，院中没有杂草，地面也很平稳。 “他不在京城中这三年，有人替他照看宅子？”宋芙问。 剑影点头，“宋山青和其兄长宋水清从小是孤儿，多受周围邻居照拂，后来宋水清加入江家军，周围人待他们更好。” 剑影的声音稍低，“只是三年前之后……周围不少人的态度就变了。不过也有没变的，就是宋山青的邻居。” “宋山青在白马书院求学这三年，就是他的邻居在替他照顾院子。” “世子，世子妃，我已经命人来此处宅子看过。但宋山青刚回京不久，也没住几日，里面没什么证据。” 剑影正说着。 程钰已经转身看向院门口方向。 宋芙后知后觉，一道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气质有些阴郁，一身布丁布衣的青年男子正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声音微有些沙哑，看着几人很是不客气。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两人都第一时间认出了眼前人。 毕竟今日他们才看过他的资料。 三年前高中探花却绝了仕途的……陈关！ 他怎么会在这？ 剑影上前一步，“夤夜司查案。” 第327章 呵，狗官 夤夜司？ 陈关的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他还没说话，宋芙已经上前一步，“陈夫子……” 陈关：？？？ 他冷笑一声，眼里染上嘲弄，只当宋芙此言是在讥讽他。 他哪里是什么夫子？ 宋芙实是心急了。 她看到陈关就下意识地想到了今早刚定下来的，要聘请陈关为江子安夫子之事，“陈夫子”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可实际上…… 三年前陈关得罪了赵家人，不说前程，便是做些账房文书之类的活，都没人敢请，生怕因此得罪了赵家。 这三年来，陈关只能做些粗活。 所以一身粗布衣裳，气质虽有些阴郁，但身形却实不算单薄，甚至称得上健硕。 当然了，他能出现在宋芙为江子安挑选夫子的名单上，并且送来资料，自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份资料是江争准备的。 陈关既在名单上，必定有那样的实力和水准，这一点，宋芙坚信不疑。 宋芙咳了一声，道：“陈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陈关面无表情，狭长的桃花眼懒懒掀起，扫了宋芙一眼，道：“与你何干？” “大胆！”剑影立刻出声训斥，“夤夜司查案，你不配合？” “呵。” 陈关一声冷笑，直接便要转身离开。 正在此时，宋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来此，是为了宋山青的事。” “你与他是邻居，他不在京城这三年你也替他打扫院子。难道你就不关心他的死有何隐情吗？” 陈关动作一顿，停下脚步。 可下一秒，他继续要迈步往前。 “陈关！” 宋芙喊他，人却没答应，径直走到对面，打开了院门而后关上。 宋芙：“……” 真难搞啊！ 就这么个人，要想让他点头当江子安的夫子，也是难事一件！ 二表兄给名单的时候怎么就没给个攻略呢？告诉她怎么说服这位陈公子。 宋芙只觉头大。 陈关，看起来与宋山青关系匪浅，这人是一定要去找的，但不必急于一时。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两人心里的想法倒是一致。 先仔细查查宋山青的宅子，说不准就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桐花巷的宅子并不大，除开不大的院子外，只有一间正房，两间东厢房，一间西厢房并厨房。 宋芙和程钰直奔东厢房。 两人一人进了一间房。 宋芙推开门，屋内陈设简洁，物件看着都是陈年旧物，但保存得很好！ 宋芙立刻意识到，这也许是已逝的宋水清先前住过的屋子。 尽管推测出这一点，宋芙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翻找的动作算得上小心细致，没有胡乱砸扔东西。 翻找之后又会将东西放回原位。 不过宋水清屋子里的东西实在简单，宋芙很快就翻得差不多了。 她打开衣柜，微微一怔。 只见衣柜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军装，正是隶属于江家军的。 军装上似还有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宋芙还能隐隐嗅到皂角的香味。 宋芙下意识伸手…… 一道声音传来，“别碰它！” 第328章 小姑父吃醋啦！ 宋芙动作一顿，转眸看去—— 刚刚回家的陈关，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正站在宋水清的房间外。 他无视宋芙的眼神，跛着脚一深一浅地迈步进门，走到衣柜边，抱起那身军装。 直接便要离开。 “那是江家军的军服。”宋芙的声音响起。 陈关往外走的脚步一顿，随即道：“你看错了，不是。” 江家军已经是公认的叛国贼，若传出去他私藏军服，他没好果子吃。 严重些的，小命休矣。 所以他不能也不会承认。 上次那些那搜查宋山青屋子的人就没认出来，将这屋子里的东西弄得满地都是。 他前几日才清洗过这套军服，刚刚回到家之后忽然想起来，匆忙过来取。 这套军服已经很脆弱，经不起再多浣洗几次了。 “我不会认错。”宋芙道。 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衣裳，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陈关转身。 本就阴郁的气质愈发多了几分阴沉，黑漆漆的透着几分诡谲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隐有杀意！ “江老将军是我外祖父。” 陈关眼眸微眯，忽地呵了一声，道：“宋狗官的女儿。” 宋芙：“……” 骂得好！ 就是别跟她扯上关系最好。 宋芙沉默片刻，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陈关哑然，他上下打量了下宋芙，呵了一声，“一丘之貉。”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陈关。”宋芙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宋山青的事，你当真不知吗？” 陈关：“无可奉告。” 宋芙问：“他是自杀的吗？” 陈关正要往前的身形一僵，似乎没想到宋芙会这样问。 “是谁让他这么做的，他文采斐然，转年便是春闱，他会有很好的前程……” “呵。”陈关冷笑着打断了宋芙的话，“宋大小姐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的事。” “说这样的话，大小姐自己相信吗？” 宋芙沉默片刻，道：“并非人人都是赵家。” “宋大小姐。”陈关不想再与宋芙多说，直接道：“我与你不一样。” “我还要去干活挣钱，实在没闲心陪你玩耍，告辞。” 陈关身体一歪一歪地出了门。 宋芙看向已经从宋山青屋子里出来，走到她身边站定的程钰，道：“看来我们要是不能拿出证据或者线索，陈关是不会开口的。” 就从陈关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一定知道什么。 宋芙只颓废了一瞬，就对程钰道：“影司使大人，务必要让人保护好陈关。” 他们能发现陈关，那幕后之人呢？ 程钰颔首，“嗯。” 他给了剑影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安排。 宋山青的宅子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宋芙和程钰很快便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上，宋芙才开口道：“此事出手的不是我们，不是小舅舅和二表兄。” “应当也不是赵贵妃和二皇子。” “暗中还潜藏着一伙人。” “小公爷向来与人为善，长公主多年避世，结仇的可能性不高。” “而小公爷受伤，直接导致了赵国公被处罚，所以幕后之人极大概率是冲着二皇子，亦或赵家去的。” 宋芙一五一十地分析。 程钰在旁点头，道：“皇后与大皇子呢？” 宋芙一怔。 她竟将这一份势力忘了。 “有可能。”宋芙客观分析道：“只是大皇子为人优柔寡断，一向疼爱二皇子，与小公爷关系也不错。” “他会这么做吗？”宋芙不太信，而且伤了小公爷，惩罚了赵国公，还将矛头指向江家…… 一箭三雕！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同样的神采，两人似在心里做了同一个决定。 “今日我们发现了线索。” 宋芙颔首，赞同程钰这话，“此事需要保密，可万万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程钰眼里闪过笑意。 这种与人默契十足的感觉，当真不错。 马车即将抵达江家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宋芙心中觉得有点奇怪，正想问是不是有什么热闹呢，就听剑影的声音传来。 “世子，世子妃，荣王府的马车还在。” 程钰：“……” 他顿时黑了脸。 这明星河怎么没完没了，阴魂不散的？ 宋芙也觉有些奇怪，下了马车，果见荣王府的马车还停在早晨来的时候。 她正想着，剑影已推着程钰进了门。 宋芙有些担心两人直接打起来，啊不，应该说是明星河单方面被殴打，她快步跟了上去。 刚到花厅，就听到江子安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宋芙看去，只见明星河正坐在花厅中，江子安在他旁边，小脸上满是敬仰。 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反倒是看到宋芙和程钰回来，面上的喜色减少了几分。 宋芙：“……” 她略过江子安，对着明星河歉意地笑了笑，“明公子，子安顽劣，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你见谅。” “子安很可爱。”明星河起身，笑得温和，“宋大夫，你终于回来啦。” 他声音里的雀跃难以掩饰，听得程钰心中火气蹭蹭往上冒。 装什么装！ 都是男人，谁不懂谁啊！ 明星河的热情让宋芙稍有些尴尬，她咳了一声，起身道：“嗯，抱歉，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明星河笑着摇头，“我无事的。” 程钰听着两人有来有往，出言打断，“还没恭喜明公子。” “荣王已经上奏，请陛下册封明公子为荣王府世子，想必旨意不日便会下来。” 此次荣王一家回京，正是为了册封世子一事。 对此，皇帝是不可能拒绝的。 若非这几日陛下为赵家和赵贵妃的事烦心，这样的旨意早就下来了。 宋芙闻言，忙道：“恭喜恭喜！” 明星河抿唇笑了笑，倒没说什么。 他并不在意这些荣华富贵，最初只想配得上她。 可终究…… 他抬眸看着宋芙，道：“册封之日，还请宋大夫务必赏光。” 他诚恳道：“当初若非宋大夫施以援手，我怕是早已死了，宋大夫于我有大恩，我铭感五内。” 明星河这样郑重的语气，倒是让宋芙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当初会救下明星河，也不是无缘无故发善心。 “明公子实在不必客气。”宋芙认真道：“就算是旁人，我也一样会救的。” 明星河轻轻摇头，“但偏偏是我。” 程钰牙都酸倒了。 “孽缘。” 他直接道。 宋芙和明星河还没说话，江子安的声音便猛地响起，“小姑父小姑父，你是不是吃醋啦？” 程钰顿时黑了脸。 破小孩，说得真准。 “胡说。”程钰自然不承认。 江子安瞪大了眼睛，“明叔叔喜欢小姑姑唉，你也不吃醋吗？” “你别胡说！”宋芙瞪了江子安一眼，觉得上学堂只是迫在眉睫，不能等年后了！ 容她收拾收拾，明天就打包送去！ 江子安噘嘴，反驳道：“我才没有胡说，我看得出来。” “明叔叔今天看起来是在陪我，可是句句不离小姑姑，分明就是喜欢小姑姑嘛。” “……” 江子安三言两语，让这屋内一片沉默，宋芙只觉尴尬极了。 上次提亲之事那么明显，她自然知道明星河的心意。 程钰冷笑一声，道：“不要脸。” 明星河微垂眼睑，莫名带了几分柔弱，“世子，你千万不要误会宋大夫。” “宋大夫，都怪我不好，我与安安提及你，实是因为心存感激……” 程钰：“……” 宋芙：“……” 又来了。 宋芙顿了顿，直接看着明星河道：“明公子，借一步说话。” 明星河抿唇，还是道：“好。” 宋芙没理身后的程钰和江子安，率先出了花厅，明星河紧随其后。 宋芙一直到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这才停下脚步。 她坦诚的看着明星河，道：“明公子，你待我的心思，我知道。” 明星河猛地抬眸，眼神闪烁颤动，整个人都很紧张。 宋芙表情冷静，声音沉稳，“首先，我很感谢你的喜欢和认可，这至少证明，我不是一个太差劲的人。” “你自然不是。”明星河急忙出声，“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他唯一想娶的姑娘！ 宋芙并不因这话而动容，而是道：“请听我说完。” “明公子，我已成婚，是有夫之妇，你的喜欢，我受之有愧。” “不，宋大夫你……” 宋芙直接打断明星河的话，近乎残忍的开口，“最要紧的是，我不喜欢你。” “我……我……”明星河瞬间脸色煞白，眼里原本希冀的光瞬间晦暗，好似失去了所有光彩。 “可是，你与程钰不是要和离了吗？”明星河小心而期待地看着宋芙，“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啪嗒。 突兀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方向响起，似是假山的落石。 宋芙朝那边瞧了一眼，虽什么都没瞧见，却已经知道谁在那边，她眼里闪过一抹极浅的笑。 明星河看得分明。 他也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有多可笑。 就从今日程钰这处处在意宋芙的样子，哪有半点要和离的意思？ 和离什么的，就是个笑话！ 第329章 少儿不宜 “……抱歉。” 明星河声音讷讷，“让你觉得困扰，我很抱歉。” 他以为……他有机会的。 宋芙心弦稍松，这种话她从前与陆长宁就说过一次，如今再说倒也算是有经验。 “明公子……”宋芙还要再说。 明星河已经连连退后几步，道：“宋大夫，我，我……” 他说着，又指了指身后。 “我并不打扰了我，告辞。”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 刚走两步，明星河甚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扑腾着颇有些滑稽的站直身体，又很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宋芙一样，扯开一个大大的笑，“没，没事，我没事。” “地滑，哈哈……” 说着，转过头离开的速度更快了点。 只看那背影，搞笑里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可爱。 明星河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手捂着胸口，脚步踉跄的离开江家，上了马车。 “公子……” 小厮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明星河面色煞白，嘴唇颤动，“走。” 小厮吩咐车夫启程，明星河则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 荣王府的马车宽敞舒适，荣王妃为了让他坐的舒服些，一切都用最好的。 但明星河此刻坐在其中，却一点都不开心。 他刚刚落荒而逃不是觉得失了颜面，也不是觉得没面子。 就是…… 他害怕听到宋芙接下来的话。 上次提亲之事后，母亲就与他苦口婆心的说过这些大道理。 他听的懂，都明白。 但他没办法，他没办法控制他的心。 所以他只能堵住耳朵，不听那些声音。 从前是他相岔了，他以为程钰和宋大夫即将和离，但既然知道他们不和离。 那他就要改变策略。 他会在背后看着她，默默的陪着她，将她装在心里。 只是现在，他心里还有点无法面对。 。 江家，花园。 宋芙看着明星河的背影离开，好一会儿才看了一眼方才发出响动的地方，“出来。” 一阵沉默之后，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宋芙视线中。 宋芙蹙眉。 不等她再开口，便有轮椅转动的声音。 程钰。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肩并肩，同时看着宋芙。 宋芙冷着一张脸，“有意思吗？” 江子安道：“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程钰默默补充半句，“世上最好的姑娘。” 宋芙：“……” 她要杀人！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趁手的武器。 很快，瞧见程钰腰间的长笛，她眼睛一亮，直接朝他快步走过去。 “你们两个——啊！” 宋芙劈手就要去拿长笛，却因为走的太快，不慎踩到了石头，整个人朝前扑去！ 直接扑到程钰怀里。 “啊！” 江子安尖叫一声，下一瞬，他整个人就腾空飞起，却是被剑影直接抱走，“小孩不能看。” 宋芙听到剑影的话，脸颊涨红，当即就要从程钰怀里起来。 腰却被他扣住。 程钰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的更近了些，好似下一秒两人就能亲上。 宋芙抬眸，与他对视，只觉喉咙发紧，心跳的速度陡然加快。 “阿芙。” 程钰的声音响起，“从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 “对不起。” 就算明星河是他的情敌，但他也必须承认，情敌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宋芙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她坦率真诚，敢作敢当，就如她刚刚与明星河说的那些话一样。 有什么说什么，给了他这个夫君万分的安全感。 这是从前的他没有做到的。 宋芙眼神颤动，一边被程钰拘在怀里，一边悄悄伸手去摸长笛。 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事情就过去了，她今日必须要好好教训他…… “嗯哼！” 宋芙的思绪还没落下，便听身下的程钰一声闷哼。 他的脸迅速变红，额角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看着宋芙的眼里满是无奈。 低声道：“阿芙，这么急吗？” “急，急得很！”宋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并没有多想，再次伸手拽了拽长笛！ 拽不动！ 这长笛……好像比她刚瞧见的粗…… 宋芙这才反应过来，脸颊迅速涨红，连忙就要起身！ 可她的腰还被程钰紧扣着，此刻哪起得来？ 表情原本就有些痛苦的程钰再被宋芙这一折腾，简直当场没了半条命！ “阿芙……” 他眼里带着熊熊燃烧的火，好似下一秒就能将宋芙焚烧殆尽。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别动。” 宋芙同样脸颊涨红，急得浑身是汗，听到程钰这话，呆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你，你……你不要脸。”宋芙忍不住道。 程钰：“……” 他很是无奈的看着宋芙，道：“阿芙，是你先动手的。” “我只是正常反应。”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低，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宋芙耳畔，她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她紧靠在程钰身上，鼻尖嗅到的全是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宋芙不知怎的，只觉得身体没来由的有些发软无力。 这种感觉怪怪的，似曾相识…… 她愣怔间，某一个漆黑夜晚的回忆浮上脑海，她的脸更红了。 下一瞬。 她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唇感受到柔软冰凉的触感。 是程钰的吻。 宋芙下意识的回应了这个吻，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阿芙。” 许久，程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隐忍嘶哑，他已经松开扣着她腰肢的手。 转而变成了扶着。 宋芙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脚步匆匆，就跟身后有坏人在追她一般。 程钰自然没做也不可能做什么，毕竟是青天白日在花园里。 这是程钰对宋芙的尊重。 宋芙刚走没几步，便瞧见蹲在不远处往这看的江子安和剑影！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亲了就算了，居然还被这小崽子看见了？ 她想死！ 宋芙还没说话，剑影和江子安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宋芙：“……” 她看着江子安道：“明天，明天你就开始上课！” 第330章 做个交易吧 宋芙想得很美好，但要上课却不是她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夫子还没搞定呢。 宋芙越过众人，找到管家。 “拜师礼都准备好了吗？”宋芙问。 管家立刻恭敬道：“回世子妃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一下，我即刻就去桐花巷，为安安寻夫子。”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宋芙刚要上马车，就看到了在马车里安然坐着的程钰！ 宋芙身体一僵，方才亲吻的画面闪现于脑中。 宋芙反应迅速，当即下了马，对着江家门前的管家道：“马呢？牵我的马来！” 一行人前往桐花巷。 程钰与江子安坐在马车上，宋芙却是骑着马走在前边。 程钰撩起车帘，朝着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看去。 宋芙已经换了一一身衣裳，脊背挺直，仪态极好。骑在马上的模样看着还带着几分英气。 “嘿嘿，小姑父，我小姑姑好看吧？” 江子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程钰收回视线，垂眸瞧他一眼，道：“是啊，最好看。” “小姑姑！” 下一秒，江子安猛地出声，“我小姑父他……唔唔唔。” 江子安的话还没能说完，便被程钰捂住了嘴。 程钰按住江子安，对着宋芙的方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轻颔首。 宋芙蹙眉，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马车内。 程钰给了江子安一个警告的眼神，道：“安静。” 江子安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程钰这才松开他，瞧见小家伙耷拉着眉眼坐了回去。 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好似一下失去了光彩，程钰究竟于心不忍。 他咳了一声，道：“若是你听你小姑姑的话，乖乖上学。” “那我这个小姑父也可以继续指点你。” 程钰不嫌话长，很是认真地提了他“小姑父”的身份。 “当真？” 江子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江子安立刻接话。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很快就到了桐花巷，因为不便进去，就在巷子口停下。 一天之内，来了两次马车，桐花巷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不知是不是上午的“影司使”太引人注目，此刻倒是没人认出宋芙。 宋芙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 看着江子安正要出言警告，就见小家伙一脸开开心心地说：“小姑姑，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宋芙：“……”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宋芙颔首，“下来吧，随我去见夫子。” 宋芙领着人，轻车熟路地走到宋山青宅子的对面，敲响了陈关的家门。 叩叩叩。 很快，便听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门被人打开，陈关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宋芙，直接就要关门。 “等等。” 宋芙伸手挡住门。 陈关推了推，没推动，因为剑影已经上前。 陈关放下手，看向宋芙，“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误会了。”宋芙道：“我今日来寻陈公子，不为宋山青的事。” 陈关蹙眉。 宋芙拎着江子安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陈关面前，“我的侄儿，江子安，刚刚抵达京城，我想为他聘陈公子为启蒙夫子。” 陈关嗤笑，懒懒掀了掀眼帘，“你疯了？” “你说什么呢！”剑影这可就不干了，怎么能骂他家世子妃？ 陈关连看都没看剑影一眼。 直接道：“不教。” 说着，他再次要关门，剑影没听到指令，自然不能轻易让他关门。 陈关皱眉，眼神落在宋芙身上，“宋大小姐这是要强买强卖吗？” 那必然不能。 这种事怎么强买强卖？ “陈公子误会了。”宋芙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做夫子的。” “呵。” 谁信？ 陈关虽然没说，但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宋芙对着江子安招了招手，江子安连忙上前，对着陈关鞠了一躬，朗声道：“夫子好。” “我不是你的夫子。”陈关表情冷，眼神和语气更冷。 看着宋芙的眼里更带了点不齿。 好似在说，她竟连一个小孩子都利用。 宋芙明白，陈关是认为他们是为了宋山青的案子才来的。 江子安站直了身体，听到这话有些无措。尽管他平时再机灵，也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宋芙的衣袖。 宋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剑影，带子安出去玩吧。” “是，世子妃。”剑影道。 江子安很快跟着剑影出门，屋内只剩下陈关和程钰宋芙三人。 陈关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暗带打量，像在思索什么。 宋芙道：“陈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当真是来聘请你做夫子的。” “是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谁？”陈关眼眸微眯，“这么眼瞎。” 宋芙毫不犹豫道：“他叫秦子宣。” 秦子宣？ 陈关眼里闪过茫然，旋即只当宋芙是在无的放矢，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会教。” “现在，请离开。否则……” 陈关的话说到这，一顿。 否则怎么样呢？ 他可以报官，状告这些人私闯民宅，可官官相护，连杀人之事都能被掩下，更何况这些？ 宋芙正等着陈关的下文，程钰已然出声。 “陈关，京城人氏，从小便定了娃娃亲。”程钰顿了顿，道：“未婚妻正是宋山青与宋水清的堂妹，宋莲轻。” 程钰的话说到这，陈关的眼里已有杀意闪过！ “你与莲轻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定你高中便要成婚。” “可三年前，藏锋谷之事时，莲轻姑娘在一次出行时被赵天赐瞧中，以你相威胁，带回了赵家。” “后来你得知此事，大动肝火，直接闯入赵家，却被赵家人打断腿，留下残疾。” 陈关双手紧攥成拳，宋芙甚至能听到他骨节嘎吱作响的声音！ 他脖颈额间的青筋鼓起，双目赤红。 提着拳头就朝程钰打来，“那又如何？你想怎样？你们还想对我做什么？” “尽管来啊！” 程钰抬手，握住陈关砸过来的拳头，道：“莲轻姑娘还活着。” 第331章 断子绝孙针 什，什么？ 陈关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钰，“你，你说什么？” 他喉咙滚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钰，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程钰再次开口，“宋莲轻还活着。” 此次赵家出了事，赵家上下所有人都被打入天牢，如今以赵天赐为首的人都还在天牢里关着呢。 程钰看过资料。 “呵。”陈关眼里的恨意刻骨铭心，道：“休想骗我。” 莲轻被赵天赐带走，他自然不愿善罢甘休，当初断了腿也没放弃要救莲轻。 但不出一个月，却听赵国公府的侍女说，莲轻人已经没了。 若非心里还有为莲轻报仇这一个信念，他也早已活不下去。 事到如今，这人还想骗他吗？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程钰再次开口。 “当真？”陈关很诚实地反问。 宋芙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情况，但还是很快道：“这种事怎么骗你？宋姑娘是不是还活着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你嫌弃她？” “怎么可能？”陈关迅速否认，他怎么可能会嫌弃莲轻？ 陈关并非没脑子的人，他虽然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去见宋莲轻。但还是很理智地看向两人，“你们想要什么？” 配合他们调查宋山青的事？ 还是给刚刚那小孩当夫子？ 只要他们真的能带他去见莲轻，他都答应。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道：“给江子安一个机会，看看他是否够资格成为你的弟子。” 陈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 他顿了顿，道：“你可以直接让我收下他。” 宋芙笑了笑，说：“这种事，总要两相情愿才好，我希望陈探花收下他是真心实意地将他当成弟子，而非是交易或应付。” 宋芙眉梢轻扬，“再说，我对他有信心。” 若是江子安都不会，宋芙也不会将他送来自取其辱了。 “好。” 陈关点头，看向程钰，“我什么时候能见莲轻？” “现在。”程钰道。 陈关开心得险些跳起来，他直接就要往外走，可刚迈步又想到什么，猛地回屋。 “等，等我一下。” 这个气质有些阴郁的青年，第一次露出急切与无措。 砰！ 房门被关上，陈关将宋芙和程钰留在院中。 宋芙这才看向程钰，“你是什么时候调查出这些的？先前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程钰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道：“原本准备在来的马车上说的。” 宋芙：“……” 她迅速转移话题，“宋姑娘她……怎么样？” 程钰说宋莲轻还活着，她自然不会怀疑，只是有些担心那个无辜的姑娘。 程钰抿唇，道：“不太好。” 宋芙冷笑，“那赵他从不强迫别人……” 提及此人，程钰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道：“他的确从不强迫别人。” “他都是以那些女子的软肋相要挟，让她们主动献身。” 宋芙一怔，周身寒意翻涌，她冷笑一声，道：“那一会儿，我可是要送他一份大礼！” 程瑞同款断子绝孙针了解一下。 程钰立刻反应过来宋芙的“大礼”指的是什么，只觉得腿间微微有些发凉。 但他转念一想，阿芙并不曾对他如何，可见心里有他。 两人正想着。 陈关已经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读书人常穿的长衫。 长衫看着很新，但款式已经过时，再加上陈关这三年做体力活，整个人都健壮了不只一圈。 穿在他身上实在有些小了，略显几分滑稽。 但宋芙看着，却只觉心中微酸。 她捧场道：“这是莲轻姑娘做的？” 陈关脸上扬起笑，“嗯。” “她说让我放榜之日穿的！” 只是还没等到放榜之日，宋莲轻就被人抓走，陈关抿唇，道：“我想穿给她看。” 说着，陈关走到一边，从水井里打出水，仔仔细细的洗了脸，擦拭了手指。 擦着擦着，他的动作慢了些。 他从前是读书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干了三年的体力活，骨节明显粗大了些，也不如从前白皙…… “走吧。”宋芙瞧见他情绪的低落，转移话题道。 天牢。 程钰来天牢自然是畅通无阻。 他提前就让人将赵天赐后院的那些姬妾分开来关。 宋莲轻更是被他单独提到了一个地方，方便与陈关见面。 程钰和宋芙并没进去。 两人在门口停下，对着陈关道：“莲轻姑娘在里面。” 许是近乡情怯。 来天牢这一路陈关急不可耐，但真到了牢房门前，他一时有些不敢进门。 他低着头，整理了身上已经很平整的衣裳，又理了理头发，这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进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压抑的哭声。 宋芙听着有些不忍，走得离牢房远了些。 程钰跟上来，正要说话，就听宋芙问他，“赵天赐在哪？” 她现在就要去替天行道！ 程钰指了一个方向。 宋芙迈步朝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程钰，“你不拦我？” 程钰抬眸，“为何要拦？” 好问题。 宋芙道：“我擅医术，若我找了赵天赐茬之后他就不能人道了，那肯定会被人怀疑。” “还有之前程瑞的事……” 宋芙总结道：“会很麻烦。” 程钰抬眸瞧她，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纵容，道：“无妨。” “有我。” 他兜得住。 宋芙一怔，轻咬下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低下头，道：“算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程钰越是这样，她反而越不想给他惹麻烦。 “阿芙。” 程钰抬眸看她，眼神认真，“想做就做。” “我希望你开心。” 他不希望宋芙这样懂事，这样知分寸，他宁可她任性一些，只要她开心就好。 宋芙眼中眸光闪动，快步走到程钰面前，俯身抱住他。 程钰伸手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醇厚带着疼惜，“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就像从前，被江家上下捧在掌心中的时候那样。 他偏过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区区小事，我兜得住。” 他会为她撑腰，永远。 第332章 找到线索 宋芙到底是没冲动的直接去对赵天赐下手，她直接去太明显。 她选择在饭食里加了点料。 她的目标也很明显，加在了最丰盛的那一份里面，毕竟赵天赐是赵家的宝贝，是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 赵家上下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自然不会让他吃苦。 最好的东西，必定是他吃。 她已经成长了，做不到如从前那般想做就做不计代价的恣意。 却也热血未凉。 宋芙搞定这件事，再回到宋莲轻与陈关所在的地方时，里面的哭声已经停止。 她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被打开。 陈关原本簇新的衣裳此刻已经有点皱巴，胸口位置湿了一大片，像是眼泪。 他刚出门，看到宋芙和程钰第一时间就跪了下去。 “世子，世子妃，我要怎样才能救莲轻。” “只要你们开口，我万死不辞！” 他掷地有声，看着两人的眼里全是坚定。 宋芙和程钰没说话，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陈关。 陈关立刻反应过来，道：“三年前，山青科举落榜，又因为大哥的事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 “他和我都不相信……那件事。”毕竟是在天牢，陈关用“那件事”代指了“江家叛国”。 “他一心想找到证据翻案，可我们只是小人物，哪里能找到什么人？” “我当时想的是，等我日后做了官，必要再查这件事。可是……”他自嘲一笑。 他根本没了那样的机会。 “没两天，山青找到我，跟我说他有办法了，他一定会还此事一个公道，他还让我照顾好莲轻，然后他就消失了。” “这三年来，山青一直都没有与我联系过，一直到上个月，他忽然回京。” “我问过山青他这几年的情况，他什么都没说。一直到成国公府小公爷出事的前夜……有个黑衣人夜里来过宋家。” “那时已经亥时，我听到桐花巷里的狗叫，看见有人进了他家。” “不过……”陈关犹豫了下，还是说：“山青酒后曾与我说过，小公爷是很好的人，他，他最开始应该没想要小公爷的性命。” “他曾与我说，小公爷是很好的人。” 陈关将事情的发展经过，前因后果说得很明白。 “我虽然没看清楚那黑衣人的脸，但他敲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个黑色的印记。” 陈关的话说到这，戛然而止，看着程钰，意思很明显。 程钰自然上道，颔首，“我明白。” 他救出宋莲轻，陈关将那个印记告诉他。 这是个交易。 陈关长出一口气，对着两人就要磕头，“谢谢，谢谢！” 他是读书人，深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只要他们能救出莲轻，他愿意磕这个头！ 宋芙的动作更快一些，连忙上前拦住他。 “你将来可是要做我侄儿夫子的人，怎么能跟我们磕头？快起来吧。” 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陈关又不是嫌疑人，实在不必跪着。 程钰看向陈关，“今晚，人会送到。” 宋莲轻毕竟是犯人家眷，他倒是可以直接将人带走，但可能会留下后患。 陈关激动得不能自已，又恋恋不舍地与宋莲轻告了别，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天牢。 程钰叫人盯住天牢，他已安排好了计划。 一行人回到桐花巷。 就看到剑影正被一群孩子围着，江子安赫然在其中，被周围人拥簇着。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让剑影“表演”。 偏偏剑影还乐在其中，玩儿得很是开心。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都没打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玩儿的比小孩子还开心的剑影。 “他多大了？”宋芙问。 程钰面不改色，“三岁。” “世子，世子妃！”习武之人，还是很敏锐的，剑影很快就发现了宋芙和程钰，直接一个起跳，从小孩子们头顶上掠过，落到了自家世子面前。 “哇！好厉害好厉害！”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我要学，我要学！” “……” 身后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一个个地已经转过身鼓起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剑影。 在自家世子面前，剑影脸一红，对着小孩子们摆了摆手，“去去去，改天再玩。” 说完，乖乖走到程钰身后开始推轮椅。 倒是站在一边的陈关，此刻抬眸瞧了剑影一眼，眼中闪过莫测的情绪。 刚回到陈家。 陈关便走到书桌前，动作利索地画下一个符号，递给程钰。 “这就是那人手背上的印记。”陈关道。 程钰没接，抬眸看他。 陈关道：“你有这样的侍卫，想必是个好人。” 程钰微怔，这才接过，他垂眸瞧了一眼，微微蹙眉。 这个印记…… 剑影探头过来，同样面色大变，莫说两人，这个印记宋芙同样认识。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北、荣。” 陈关愣住，面露骇然，“什么？” 北荣？ 那可是敌国！ 他下意识地为宋山青辩解，“不，山青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其中必有误会！” 宋芙冷声打断他的话，“是与不是，我们必会查清楚！” 她恨二皇子，恨皇帝，同样也恨北荣！ 陈关顿了顿，识趣的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宋芙的情绪才稍平静了些，她看着陈关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们不会反悔。” 如今天色已经渐晚。 宋芙没心思用饭，剑影便去酒楼里打包了一桌饭菜送来。 宋芙勉强吃了几口。 一直到了戌时。 陈家门口传来响动，很快，一个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进了门。 “莲轻！” 陈关立刻迎上去。 他打开麻袋，露出的果然是宋莲轻的脸。 “莲轻，莲轻……”陈关看着昏迷不醒的宋莲轻，猛地抬眸。 黑衣人，也就是剑光，立刻看向剑影。 剑影领会到他的意思，道：“宋姑娘一直哭闹，未免被发现，剑光只能打晕了她。” “你放心，宋姑娘很快会醒。” 陈关：“……” 这黑衣人他……说话了吗？ 他没多想，抱着宋莲轻就进了屋，将人安置好，这才出了院子。 看向江子安，道：“随我来。” 这便是要考校江子安了。 宋芙有点紧张，拽住了旁边程钰的手臂。 好在很快，两人出了来，江子安一脸笑容，陈关道：“人我收下。” 第333章 天牢失火 宋芙眉梢轻挑。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陈关咳了一声，道：“子安很不错。” 言外之意，他没有放水。 江子安微扬下巴，表情略有些骄傲，同时看向程钰，似在求证。 程钰轻轻颔首，表示肯定。 江子安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些。 倒是陈关，面上的表情又带了几分犹豫。宋芙心领神会，道：“宋姑娘身体不好，还需休养。” “这几日先让子安来这学习吧。” 反正要学！ 免得小小年纪不学好。 陈关长出一口气，感激道：“多谢世子妃。” 事情既已商定，宋芙和程钰便带着江子安离开了陈家。 江子安年纪小。 在回城的马车上很快睡着，马车里便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个清醒人，马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宋芙才道：“宋山青这三年，当真一直在白马书院吗？” 白马书院在江南，并不靠近北地。 程钰抿唇，道：“我让人去查。” 若是不在白马书院，又以白马书院学子的身份来京城参加考试，白马书院有问题。 若是在白马书院，又能与北荣的人联系上，同样不简单。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来京城之后才被白马书院的人找上，但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白马书院必查！ 宋芙沉吟片刻，又提醒道：“彭震也是白马书院的吧。” “是。”程钰颔首，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正事说完，马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问：“今日查到的事，要告诉长公主吗？” 事关陆长宁，长公主也在调查这件事，宋芙是愿意沟通的。 但她同样也很在意程钰的看法，所以多问一句。 程钰看了宋芙一眼，黑暗的马车中，她眼里的担心很明显。 他的心情陡然好转。 “随你。” 他是理智的人，事关长公主，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对事情的发展只会有好处。 毕竟长公主和成国公府只有陆长宁一根独苗，将他看的跟眼珠子一般。 程钰这话有些听不出喜怒。 宋芙侧眸，仔细的打量了下程钰的表情，看到他平和的眼睛，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好。” “那明日我去一趟长公主府。” 正好也要看看陆长宁的恢复情况，而且，直觉告诉她…… 长公主那个掩藏的更深的秘密，怕是也与长乐公主有些关系。 否则那日长公主与她说的不会是长乐公主与九转逍遥丸的事。 正在这时。 宋芙听到远处传来喧闹声。 她撩起车帘看去—— 只见今日下午去过的天牢方向燃起冲天的火光，宋芙下意识的拽了拽程钰的衣袖。 “程钰，程钰，走水了！” 程钰瞧了一眼，“嗯。” 他的反应倒是平静。 宋芙觉得有点不对，忽的想到什么，看向程钰，道：“这件事你是不是知情？” 程钰顿了顿，说：“我做的。” 宋芙：“……” “不只是为了救宋莲轻吧。” 程钰这人，一步三算，必定不会这样简单。 程钰眉梢轻挑，“阿芙不妨猜猜。” 宋芙略一斟酌，道：“挑拨？” 程钰目露赞许，“知我者，阿芙也。” 。 天牢失火，火势熊熊，这么大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去。 很快，众人便都知道了情况。 此次失火，前段时间刚刚被关进天牢的赵家人里有人直接被烧死了。 受伤的人更多。 便是那位京城第一纨绔的赵天赐赵公子，也受了伤。 程钰将宋芙和江子安送回江家之后，很快戴着面具离开了江家。 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夤夜司的影司使怎能不在场？ 天牢。 程钰赶到的时候，二皇子先到了。 毕竟天牢里关着赵天赐以及即将行刑的赵国公。 此刻大火已经扑灭，只还有浓浓的黑烟升腾着，赵天赐被众星捧月一般的护卫在众人中间。 救火处的人顿了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天赐的方向。 赵天赐手臂被烧伤，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哎哟哎哟。 二皇子则是大发雷霆，训斥天牢的官员小吏，“你们是怎么回事？天牢重地，怎能失火？” “一群玩忽职守的东西！” “来人，今日值班的人，仗五十，赶出去，永不录用！” 二皇子声音极冷，看着这些人的眼里都带着杀意。 “且慢！” 就在这时，程钰冰冷的声音响起。 二皇子抬眸瞧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程钰，眼神表情俱冷，“怎么？夤夜司的手伸的这么长？” 影司使反唇相讥，“二皇子同样无权处理此事。” “你——”二皇子被气得不轻，正要反驳，便听影司使又道：“或者，二殿下只是想泄私愤？” 二皇子被戳中心事，表情更加难看。 看着影司使的眼里闪过明显的杀意。 影司使看的分明，却并不在意，转而看向一边救火处的人，“失火的原因可找到了？” 救火处的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闻言看了看影司使，又看了看暴怒的二皇子。 沉默片刻，道：“找到了。” “说！”二皇子的眼中带着森寒杀意，“究竟是谁？如此玩忽职守，本殿必要禀告父皇，严惩不贷！” 说话间，二皇子的眼神从一边的牢头狱卒们身上扫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牢头狱卒们面面相觑，个个瑟瑟发抖的低下了头。 害怕啊。 救火处的人下意识的瞧了瞧被众人围着的赵天赐的方向。 道：“经过勘察，导致失火的是赵家人所在的牢房。” 二皇子：“……” 他一下愣住，这显得他刚刚的姿态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呵。” 影司使可不会放弃这个嘲笑的机会，对着皇宫的方向摆了摆手，对二皇子道：“二殿下，请。” 二皇子：“……” 早晚有一天，他要收拾夤夜司的这群狗东西！ 赵家在天牢的“待遇”二皇子心知肚明，尽管此刻心里还有疑惑，也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问。 只得转移话题，道：“天牢失火，这些犯人怎么办？尤其还有受伤的，不如……” 二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影司使便慢悠悠的接话，“不劳烦二殿下操心。” “夤夜司的牢房关得下。” 第334章 宁死也不呆在这 二皇子眼神一沉，抬眸看向程钰，道：“这么说，影司使是摆明了要与本殿作对？” 他语气森寒，威胁之意很明显。 “影司使，此事与你无关，今日你权当没来过，当本殿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威逼利诱。 影司使唇角微勾，道：“二殿下抬举。” 不等二皇子表情放松，露出笑来，影司使便又道：“不过夤夜司直属于陛下。” “二殿下这些话，不妨与陛下去说。” 二皇子面色一沉，“这么说，影司使不肯给本殿这个面子了！” 影司使看着二皇子，眼中并无退让之意。 两人对峙，眼神里好似有电光火石在闪烁，周围的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连累，丢了小命。 许久，二皇子怒极反笑。 他看着影司使，道：“好，好样的。” “既然如此，影司使可要看好这些犯人，若是再出现今日之事……” 影司使勾唇看着二皇子，“此事便不劳二殿下费心了。” 说完，他大手一挥，对着一边的夤夜司众人道：“将人带走！” 一直到这个时候，因为手臂受伤哎呦哎哟不停的赵天赐才终于反应过来。 当即道：“不，我不要去夤夜司！” 他说这话时看着二皇子，“表哥，你说好带我……” “闭嘴！”二皇子额头青筋直跳。 他是答应了要带赵天赐去二皇子府住，但这种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蠢东西！ 赵天赐被骂，顿时有些委屈，可看到站在二皇子身边的戴着恶鬼面具的夤夜司的人。 还是心里对夤夜司的害怕占据了上风，“我不要，我不要去夤夜司。” “够了。”二皇子打断赵天赐的话，道：“夤夜司绝对安全，你放心吧。” 他这话，同样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在他给了赵天赐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赵天赐终于安分，哭哭啼啼地被夤夜司的人带走。 影司使留到最后，看着二皇子道：“二殿下，告辞。” 二皇子站在原地，看着夤夜司众人远去，表情难看极了。 许久，他也一甩袖子离开。 程钰自然不会也没有必要为难赵天赐。 倒是赵天赐，进了夤夜司的牢房里被吓得不轻。 夤夜司地牢里的墙壁上，地缝里，似乎都还有干涸的血迹。 血腥味浓重，赵天赐刚一进来便捏紧了鼻子。 他出生时赵贵妃便已经入宫，成为了皇帝宠妃，他从小被所有人捧着长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在天牢时，有二皇子和赵贵妃照应，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他所在的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 哪像现在？ 因为是深夜，似乎还能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 偏偏就在这时，他还听到有人在嘤嘤啜泣，他没好气道：“哭什么哭，小爷我还没死呢！哭丧啊你！” 正在哭的人是个年轻姑娘，应是赵天赐的妾室，此刻抹着眼泪道：“莲轻，莲轻没了……” “没了就没了，晦气东西！”赵天赐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瞧着甚至都不记得莲轻是谁！ “你要是再哭，你也下去陪她吧！”赵天赐训完，却见一只老鼠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脚背上。 “啊！”他尖叫一声，当场跳了起来。 赵天赐害怕得只哇乱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宁可死也不要待在这里！” “父亲，母亲，姑母，救命啊！” “……” 赵天赐这边喊得起劲，他的动静自然很快就传到了程钰耳中。 对此，程钰只道：“让他喊。” 赵天赐不喊，那他反而要着急了。 他道：“赵川是在赵天赐隔壁吧。” 剑影颔首，“是的。” 顿了顿，剑影又说：“刚刚赵川联系了一个暗子，让他传信给二皇子。” “说是要见赵贵妃一面。” 程钰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这便是他要的。 “传。” 。 翌日，景阳宫。 赵贵妃收到二皇子递来的信，再得知昨晚的事之后，气得砸了些东西。 待她平静下来，才对身边的宫女道：“即刻去请陛下，就说本宫晕倒了。” “是。”宫女立刻离开，这种事景阳宫上下做起来都已经得心应手。 赵贵妃又看向其他的宫女，道：“过来为本宫上妆。” 不得不说，江靖不愧是神医的弟子，实在有些本事。 几日的调养下来，她觉得身体都轻快了许多，皮肤白里透红，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一丝病容。 这个时候，便要多抹些脂粉，反正从前也是这样做的。 宫女为赵贵妃抹胭脂，可没一会儿，她的手一顿，面色骇然，“娘，娘娘……” 赵贵妃蹙眉，没好气道：“怎么了？” “啊！”她一转眸，瞧见菱花镜中自己的脸，同样也吓了一大跳。 就见刚刚抹上胭脂的地方，此刻一片红！ 瞧着像是起疹子了！ “太医，立刻叫太医！”赵贵妃慌了，她最得意最宝贝的便是她这张脸！ 宫女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又传来赵贵妃的声音，“江靖，传江靖。” 此事必与江靖有关。 江靖很快就到，瞧见赵贵妃脸上的疹子，笑道：“贵妃娘娘不必担忧，想来是您近来所服用的调养身体的药与脂粉相冲。” “只需清洗了便好。” 赵贵妃闻言，将信将疑，立刻清洗了脸。 脸上的疹子立刻就消了下去！ 江靖故意的！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赵贵妃刚要与江靖算账，便听外面传来太监的唱和声。 “陛下驾到——” 赵贵妃面色微僵，来不及收拾，便起身接驾。 皇帝听闻赵贵妃晕倒，急匆匆地放下正在商议要事的一众大臣，匆匆赶来。 可一进殿，却瞧见赵贵妃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皇帝脚步微顿，微微蹙眉。 出于对赵贵妃的疼爱，他还是道：“娇娇，朕听闻你身子不适？” 赵贵妃还没说话。 江靖便在一边幽幽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刚刚为娘娘请过平安脉。” “娘娘一切安好。” “……” 殿内安静极了！ 第335章 赵贵妃求情 “咳。” 皇帝轻咳一声，道：“退下吧。” 哪怕知道赵贵妃是故意的，他还是选择了包容。 江靖也被人按着带了下去。 “陛下……” 赵贵妃抬眼，轻咬下唇，眼神欲说还休。 这是她常用的手段。 只是往常的她病弱西子，我见犹怜，此刻的赵贵妃面色红润，皇帝瞧着倒也觉得十分可爱。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道：“娇娇，昨夜天牢失火的事朕已知晓。” “他们人都没事，如今已经转移到夤夜司。” “夤夜司那边必不会再出任何事，娇娇尽管放心。” 他怎会不知赵贵妃心里想什么？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赵贵妃便是如此。她娇声道：“可是陛下，臣妾听说天赐被烧伤了。” 她眼圈微红，是真的有点心疼，“您也知道，天赐从小就是被娇惯这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赵天赐深得赵贵妃疼爱，也算是在皇帝跟前长大的，尤其赵天赐实在算不得聪明。 这让皇帝对他愈发多几分偏爱，将他视为子侄，此刻再看赵贵妃这样，心里更生怜惜。 “娇娇，朕已传令夤夜司，安排了太医为天赐治伤。” “等天牢修缮好，将他们转回天牢，然后便让他们离开天牢，改名换姓。” “这些朕应允你的事，朕都记得。” 皇帝当真是耐着性子哄赵贵妃，毕竟他因为下令惩罚赵家这件事，而觉得十分对不起他心爱的赵贵妃。 赵贵妃闻言，软软的靠在皇帝怀里，低声道：“陛下，您待臣妾好，臣妾心里都明白。” “可马上就是过年了，合家团聚的日子，臣妾想到兄长与天赐……” 她潸然泪下。 皇帝连忙伸手为她抹掉眼泪。 赵贵妃又说：“陛下，夤夜司直属于您，听从您的调令，不如现在就让天赐改名换姓吧……” “不行。”皇帝拒绝的十分干脆，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 在赵家这件事上，程钰的态度很明显。 他敢断定，他便是这样吩咐了，程钰也必定不会遵从。 赵贵妃表情微僵，似没想到皇帝会拒绝的这般干脆，“陛下……” “此事莫要再提。”皇帝沉着脸，表情严肃。 赵贵妃有些被吓到，轻咬下唇，好一会儿才道：“那，臣妾想去看看兄长与天赐。” 。 夤夜司。 一早，程钰与宋芙将江子安送去了桐花巷陈关处，然后两人才分开。 宋芙去长公主府，程钰乔装来夤夜司。 他正在处理文书。 段成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老大，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见姓赵的犯人。” 说着，段成压低了点声音，“二皇子也在，属下大胆猜测，马车里的贵人说不准是贵妃娘娘……” 程钰抬眸瞧他一眼。 自从江南回来，段成对他的态度就一天比一天恭敬，他就知道，他的身份是瞒不过这个耳力特殊之人的。 他点头道：“猜的不错。” 段成：？？？ 这算夸他吗？ 他想了想，又问：“那让见吗？” 段成问的很认真。 就算是宫里来的贵妃又如何？这里是夤夜司！若是司正大人不发话，夤夜司的人同样能将他们拦在外头。 程钰合上手中的折子，道：“贵妃亲自来了，这面子自然要给。” “好勒，老大！”段成立刻明白程钰的意思，对着程钰行了一个二指礼，转身离开，“我这就去放行。” 很快。 赵贵妃便带着二皇子踏入了夤夜司地牢。 段成十分热情的在前面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贵妃娘娘，二殿下，人就在前面啦。” “贵妃娘娘您放心，咱们给赵家人安排的那是夤夜司里最上等的牢房！” 赵贵妃手里捏着帕子，捂着鼻子，脸上的嫌弃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牢房里的血腥味熏的她想吐！ 二皇子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两人什么时候来过这样污糟的地方？ 只觉都无处下脚。 很快，段成便将赵贵妃和二皇子引到了最里面，比起外面，这里更潮湿，血腥味更浓。 气味恶心的赵贵妃当场反胃，呕吐起来。 二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段成，道：“这就是你说的，最好的牢房？” “是啊！” 段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这里潮湿，必定不会如天牢一般起火！” “我们老大说了，昨夜天牢失火，很不寻常，必是有人要害赵家人。” “在这里头，安全！” 赵贵妃和二皇子对视一眼，脸都青了。 偏偏这段成说的掷地有声，条理清晰，倒似当真为了赵家人好。 赵天赐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一直到天明，那些老鼠都缩回了各自的洞穴里，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下。 此刻听到说话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好似有蚊子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是谁吵吵？小爷我……” 赵天赐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赵贵妃，当即眼眶一热，面上的凶狠立刻退去。 踉跄着扑到栏杆边，双手抓住栏杆，声音一秒哽咽，委屈得不行，“姑母，呜呜呜，姑母，你终于来了。” “救救我，姑母……” “我要离开这里，这里好可怕……” 赵天赐哭着喊着，那手就想去抓赵贵妃。 赵贵妃下意识的退后半步，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道：“好，好，你莫急，此事姑母知道了。” 她给了二皇子一个眼神，迈步往里走去。 昔日被京城人人捧着的赵国公此刻正在里面等着她，赵国公前些时日虽身处天牢，但仍旧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油光满面，大腹便便。 一直到昨夜来了夤夜司，才显出几分狼狈。 看见赵贵妃，赵国公道：“贵妃娘娘，我有话与你说。” 他要私底下交流。 对此，段成自然满足，立刻就为两人寻了个安静的牢房。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程钰就在一墙之隔的暗室。 赵国公看着赵贵妃，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妹妹，赵家就天赐这么一个男丁。” “他必须活着。” 第336章 讨夫人欢心 赵贵妃面露难色，“哥哥，如今本宫与晟儿都被所有人盯着。” “尤其是钟江那些人……” 赵贵妃的话还没说完，赵国公便道：“这些理由，我不想听！”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赵国公从前虽出身平凡，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爷，也并非什么都没学到。 当初赵贵妃骤然成为陛下宠妃，赵家跟着鸡犬升天，他飘然忘乎所以，纵欲过度伤了身子。 只留下赵天赐一根独苗。 赵天赐是赵家唯一的香火，绝对绝对不能出事！ 赵贵妃抿唇，道：“哥哥，这些年本宫待天赐如何，你也清楚。他是赵家唯一的独苗，本宫怎可能弃他于不顾？” “陛下已经允诺本宫，待天牢修葺好，将天赐转入天牢之后就……” “我等不了。”赵国公的脾气显然不是很好，再次打断了赵贵妃的话。 “昨日之事，绝非意外，有人想要我儿性命！” “我听说，钟江那厮已在上奏，尽快斩我。妹妹，我等不了那么久。” 赵贵妃心里自是感念赵国公，所以这些年会给他那么多尊荣，听到这话也鼻尖一酸，“哥哥，本宫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他成功的！” 赵国公对此已经不抱希望。 当初赵贵妃就是这样说的，最后陛下还不是降罪于他？ 他摇了摇头，道：“罪证确凿，我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娇娇，在我死之前，我要看到天赐平安！”赵国公死死盯着赵贵妃，“我知道你能做到，只有你能做到。” 两人心知肚明，以钟江为首之人正在上奏，要求年前斩杀赵国公。 而再有半个月便是年关，天牢必不可能半个月内修葺好。 要从夤夜司将赵天赐捞走…… 太难了！ “哥哥……” 赵贵妃刚开口，赵国公两眼含泪，双膝一软，跪下道：“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出事，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赵贵妃心头发酸。 赵国公又道：“只要贵妃娘娘能保全我儿，我必会守口如瓶，不会吐出半个对娘娘与殿下不利的话！” 赵贵妃顿时清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这是在威胁她！ 赵贵妃离开夤夜司时，表情很有些难看。 段成依旧大大咧咧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夤夜司的大门，这才转身回了程钰的办公间。 “老大，您都听见啦？” 程钰抬眸瞧他一眼，段成咳了一声，摩拳擦掌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等。” 程钰的声音依旧很冷。 段成奥了一声，在程钰明显赶人的眼神注视下，默默的往外走。 可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凑到程钰身边，低声问：“老大，您在阿芙……啊不，您夫人面前也这么冷漠少言的吗？” 显然，程钰在听到“阿芙”二字时，像是要直接刀了段成。 段成立刻识趣的转变了称呼，没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程钰眼神冰冷，抬眸瞧他，“与你何干？” 段成自找了个没趣，讪讪一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没，没，没关系。” 说着，段成转身就往外走。 只是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这么冷冰冰的，阿芙妹妹真可怜……” “站住！” 程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段成身形一僵，心里暗道：要死要死要死！ 老大的武功这么高，他不该悄悄说的…… 可程钰已经出声，段成还真不敢就这么跑了，他身体僵硬，一点一点的转过身。 对着程钰扬起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老，老大，还有事吗？” 程钰转动着手中的毛笔，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你刚刚说……” 段成立刻道：“老大，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你这样冷冰冰的，阿芙妹妹，啊不是，您夫人一定特别喜欢……” 段成一边说一边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这张嘴！ 真该死啊！ 段成只觉腿有些软，犹豫要不要先给自家老大跪一个，兴许能被罚的轻些。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老大竟然没生气！ 段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听程钰平铺直叙不带一丝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 “那你觉得，女孩子……喜欢怎样的？” 段成直接就是一个大实话，“那指定不是老大你这种冷冰冰的！” “我的意思是说……” 他匆忙找补，却见程钰并未打断他，只微微抿唇看着他，那表情眼神甚至称得上认真。 段成顿了顿，也收敛了面上嘻嘻哈哈的神色，道：“说起这个，我可就有经验了……” 。 长公主府。 宋芙一早便到了长公主府，瞧过陆长宁的情况，确定在赵大夫的照料下，陆长宁恢复的很不错。 有赵大夫在，她也不必太操心。 事实上宋芙都没想到，程钰能让赵大夫一直待在长公主府。 宋芙又为长公主调养了身体，提及了宋山青之事，当然，她选择性的隐瞒了宋莲轻与陈关的事。 长公主得知此事与北荣有关，自是气得不轻。 等宋芙忙完这些，陪着长公主用过午膳，长公主府的门房便来报。 说是定王世子来了。 宋芙出了长公主府的门，走向已经被剑影推下马车，正坐在轮椅上等着她的程钰。 “程钰，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说下午一起去接子安吗？” “嗯。”程钰颔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的锦盒，递到宋芙面前。 “什么？”宋芙有些好奇。 程钰微垂眼睑，声音带着奇异的温和，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偶然瞧见，觉得很适合你。” 宋芙将信将疑的接过盒子。 却在里头看到一支簪子！ 她微微一怔，又看了看盒子，夤夜司在城北，而这家店铺却是城南的……这叫偶然？ 她堪破不说破，对程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程钰心弦稍松，如释重负，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喜欢便好。”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宋芙忽的在他面前蹲下身。 她眨着黑亮的眼看他，“我自己簪不好，你可以帮我吗？” 第337章 和夫君没有秘密 程钰一下僵住。 自然可以！ 他人还没说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宋芙蹲在他面前，比坐在轮椅上的他位置稍低一些，所以看他的时候微微仰着头。 她眉眼带笑，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程钰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在模糊，淡化，所有喧闹声都再听不见。 整个世界都只剩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姑娘。 紧接着。 便是“砰砰，砰砰”的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好一会儿没听到程钰的回答，宋芙微微歪了歪头，“程钰？” 所有的感官再次回归到程钰本身。 “好。” 他伸出手去拿簪子。 白玉通透，簪子的尾端缀着错落盛开的海棠花！ 海棠花栩栩如生，花瓣的红由浅及深。 程钰动作小心，表情认真的甚至透出几分凝重，捏着簪子便往宋芙发间别去。 便是他给皇帝写奏折都没这样用心谨慎。 玉簪斜入发间，黑鸦鸦的发间多了一抹亮色，衬得宋芙愈发明艳动人。 程钰的动作并不快。 将簪子仔细别好，他才缓缓收回手。 宋芙抬手摸了摸玉簪的位置，确定稳稳当当之后，又抬眸冲程钰粲然一笑。 “好看吗？” 程钰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翘，“好看。”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宋芙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她顿了顿，起身俯身拥抱了下程钰，“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谢谢你，程钰。” 宋芙身上清新浓郁的草药味道瞬间涌入程钰鼻尖，程钰正犹豫要不要伸手抱她…… 宋芙已经站直了身体。 程钰只得放下蠢蠢欲动的手。 两人就这样呆愣在长公主府外，瞧着有些滑稽可爱！ 正在宋芙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时。 一辆眼熟的马车驶了过来，从马车上的徽记可以看出——是荣王府的马车。 听到响动，宋芙和程钰都看了过去。 程钰蹙眉。 不会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小子吧？ 马车在两人不远处停下，不过此次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位侍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秀美妇人从马车上下了来。 正是荣王妃。 见状。 程钰和宋芙都往荣王妃的方向而去，毕竟是长辈，见面了自然要行礼。 “给荣王妃请安。”两人异口同声道。 荣王妃秀眉微蹙，眉间带着一点轻愁，听到两人的行礼勉强扬起一个笑。 “世子，世子妃不必多礼。” 荣王妃直奔主题，道：“今日来此，实是有要事寻世子妃。”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轻轻颔首。 两人是在安平长公主府门前被寻到的，这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原本荣王妃来了此处是该进门向安平长公主请安的，可长公主刚刚午憩，不便叨扰。 荣王妃便是问了句安，这才请宋芙与程钰到了不远处的一间茶楼。 茶楼包厢中。 荣王妃深吸一口气，对程钰道：“世子，不知可否与世子妃单独聊几句？” 程钰闻言，微微颔首，正要出门。 轮椅的扶手却被宋芙按住。 宋芙看向荣王妃，道：“王妃有话不妨直言，我与我夫君之间没甚秘密。” 第338章 世子妃，小心 荣王妃微怔。 宋芙这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今日来此，自然是为了明星河而来，所以要单独与宋芙聊，也是为了宋芙好。 毕竟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当面听自家夫人被别的男子倾慕之类的事吧？ 若是因为她今日的话连累的宋芙程钰之间夫妻失和，倒非她所愿。 因此，荣王妃稍有些犹豫。 宋芙主动道：“王妃今日寻我，可是为了明公子之事？” 宋芙都说得这样明白，荣王妃便知，宋芙是当真笃定程钰不在意！ 荣王妃一时不知宋芙究竟是太自信，还是太年轻。 但她并没多想，点头道：“世子妃所言甚是。” 顿了顿，荣王妃道：“世子妃，我今日来此的确是有些问题想问你，若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请世子，世子妃看在我一番爱子之心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宋芙颔首，“王妃请说。” 荣王妃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些，“世子妃搬入江家的第二日，可是与星河说了什么？” 宋芙没有犹豫，道：“我拒了他。” 荣王妃：“……”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钰。 程钰没说话，倒也没黑脸，只是安静地坐在宋芙身边，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她这才道：“我猜到了。” “此事，我原是该谢谢世子妃的。”荣王妃轻轻叹息一声。 年少慕艾，这本是人之常情。 偏偏明星河眼神儿不好，瞧中的好姑娘已经成婚。这种事，若不加以克制……那便是灾难。 尤其是对女子！ 若是传出去，男子顶多被说一声风流，女子却要名声尽毁。 上次在定王府提亲之时，明星河忽然反口就已是反常。只是她心疼儿子，终是遂他的意愿。 她顿了顿，道：“快刀斩乱麻，对星河，对世子妃都好。” 顿了顿，荣王妃又说：“虽然前些时日，世子与世子妃要和离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满都城皆知。” “但星河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他是读书人，知晓祖宗礼法。” 荣王妃这话说得原本有些愤怒的程钰顿时偃旗息鼓。 虽然明星河很可恶！ 但此事罪过的确在他。 是他没有如今日阿芙信任他一般信任阿芙，因着眼前的困难非要和离。 自以为是的对阿芙好。 荣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原上次星河就与我说过，他会一直等，在此之前，绝不越界，不给世子妃带来任何困扰。” 此言一出，宋芙和程钰都皱了眉。 明星河既能说出如此清醒的言论，那为何那日会…… “但世子妃搬入江家的那日，他收到了一封神秘信件。”荣王妃表情微有些凝重，道：“小厮说，他看完信便烧了。” “信上的内容不得而知，但第二日他就赶到了江家。” 荣王妃轻轻摇头，道：“他倒是不曾与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江家回去后便将他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肯见。” “那封信还是我这两日觉得他情况不对，才询问小厮得知。” 荣王妃说完，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看向宋芙，道：“世子妃，万事小心。” 宋芙诚恳道谢，“多谢王妃提醒。” 荣王妃刚刚的一番话，既是解释了明星河的不对劲，也是提醒宋芙。 背后怕是有人在针对她。 无论荣王妃此次的提醒有没有私心，宋芙心里都很感激。 荣王妃摇头，道：“世子妃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自然希望世子妃安然无恙。” 顿了顿，她又说：“况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宋芙闻弦音而知雅意，“与明公子有关？” 她方才就有怀疑，若只是为提醒她，荣王妃何必那样着急，直接到长公主府门前拦她？ 荣王妃颔首，“我想请世子妃……劝解他一番。” 荣王妃似是担心宋芙和程钰误会，语气微有些急的解释道：“自从上次他回家，便闭门不出，也不让我与他父亲进门。” “我，我实在有些担心。”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唯一的儿子，她恨不能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送到明星河面前。 宋芙下意识看向程钰。 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她想，若是那次在孟家门口，她不说程钰是她“哥哥”，而是“夫君”。 现在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程钰心里自然不快！ 自家的珍宝被旁人觊觎，但他心里更知道，孟星河固然不道德，也有他自己犯蠢！ 他瞧见宋芙的表情，道：“想去就去。” “谁让明公子是你的‘朋友’呢？” 毫无疑问的，“朋友”二字的语气又被刻意加重，整个茶楼包厢里都泛着一股子酸味。 宋芙：“……” 她咳了一声，道：“夫君真好。” 程钰唇角上翘，心里还生出几分歉疚。 他刚刚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于阴阳怪气了？ 荣王妃在旁看的分明，心里微有些好笑的同时，更为明星河默哀。 看来她家那傻小子，是彻底没机会了…… 既然已经应允了荣王妃，此刻也有时间，宋芙和程钰便直接随着荣王妃一道往荣王府去。 这还是宋芙第一次来荣王府。 荣王一家在藩地住了多年，多年没回都城，因此荣王府是前一个月重新修葺过。 荣王妃领着两人进门，解释道：“修整的有些匆忙，让两位见笑了。” 管家迎上前来。 荣王妃问：“王爷可在府中？” 毕竟程钰是男子，还是荣王出面接待更好。 管家面露难色，低声道：“回王妃的话，王爷不在。” 荣王妃蹙眉，“王爷去了何处？” 管家低着头，“王妃恕罪，属下不知。” 毕竟有客人在，荣王妃自然也不可能发脾气，只得道：“世子与大公子乃是好友，此次是来探望大公子的。” 她这话自是说给周围下人听的，莫叫他们胡乱传闲话。 程钰：“……” 与明星河做好友？ 他都不想说话。 荣王妃亲自领着两人到了明星河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 宋芙和程钰就感受到了荣王府对明星河的重视，这院子装的极为奢靡！ 且与外面的随意简单相比，这里明显更用心。 似是察觉出宋芙和程钰的诧异。 荣王妃笑容温柔，眉眼难掩幸福，就连声音也多了些下意识的依赖与嗔怪。 “这些都是星河他父亲亲自命人督办的。” “他父亲虽不善言辞，其实很在意他，这么多年也一直……” 荣王妃说到这，似觉说的有些太多，轻笑着摇了摇头，道：“走吧，书房就在前面。” “星河这些天一直都呆在书房里。” 荣王妃将明星河院中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这才看向宋芙，道：“世子妃，劳烦。” 宋芙沉默片刻，道：“王妃，此事……”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记下世子妃这份恩情。”荣王妃十分上道的接话。 宋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书房门边。 抬手扣了扣门。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明公子。” 宋芙刚出声，便听里面“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打开一个缝…… 宋芙一眼瞧见了开门的人，正是明星河，只是此刻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乱糟糟的。 宋芙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正要迈步进门—— 砰！ 房门在她面前被猛的关上。 宋芙：“……” 她一下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朝院子大门方向程钰与荣王妃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 “明公子。” 宋芙再次出声，“我能与你聊聊吗？” “宋大夫。”明星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等我一会儿。” 没多久。 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宋芙错愕的发现明星河整个人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拾了一番，身上穿着干净崭新的长衫，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此刻也梳理的整整齐齐。 明星河面上扬起一个笑，打开书房的门，侧身道：“宋大夫，请。” 宋芙颔首，迈步进门。 明星河跟在她旁边同样回了来，并没有关书房的门。 “宋大夫请坐。” 宋芙坐下，正犹豫要怎么开口，便听明星河主动道：“是我母亲请宋大夫来的吧？” 宋芙大大方方点头，道：“王妃很担心你。” 明星河抿唇，“宋大夫放心，我没什么事，这几日闭门不出只是在看书。” 嗯？ 宋芙有些诧异。 明星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当然，宋大夫的拒绝也的确是让我有些失落，但我已经想开了。” “那日之事，是我冲动了，希望宋大夫不要怪我。” 顿了顿，又问：“程世子他可有因此……” “没有。”宋芙摇头。 明星河松了一口气，似如释重负，又似终于死心。 他最后展颜道：“今日劳烦宋大夫跑一趟，但请放心，我会与母亲说明白。” 宋芙看出明星河这话说的真心，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如此甚好。” 顿了顿，她又看向明星河，“我认识的明公子一向冷静沉着，不是冲动之人。” 明星河没隐瞒，“我收到一封信。” 第339章 那就做朋友吧 宋芙提前知道此事，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是不想让明星河觉得有被荣王妃监视看管，这会儿她正想着要不要适当的露出一些惊讶。 就见明星河已经认真的看着她，道：“宋大夫，我只问你一句话。” “程钰他对你好吗？”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宋芙却是坦然点头。 明星河微微抿唇，转移了话题，道：“信上说了什么已不要紧……” “明公子。”宋芙打断明星河的话，认真看着他，“信上的内容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那封信使得明公子激动之下，不管不顾的冲到江家说了那些话……” “明公子不妨想想，若是那些话传出去，我会如何。” “此人意在针对我，我想我有权知道信上的内容。” 她想不通。 明星河如今显然已经想开，不会再冲动行事，竟也还不愿意将信上的内容告诉她。 不过这也更证明，那封信有猫腻！ 明星河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隐瞒。” “那信上说……” “三年前藏锋谷一战，系程钰的算计。”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看着宋芙的眼里还带着担心。 他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一张纸，“这是随信一道送来的证据。” “宋大夫，这件事……” 明星河的话还没说完，宋芙就道：“不是他。” “什么？”明星河微怔。 宋芙接过“证据”，抬眸认真与明星河对视，“不是程钰。” “这份证据是伪造的。” 而且这个手段…… 明晟！ 宋芙的脑中闪过这两个字，但同时又有些疑惑。 当初明晟与程瑞就这么骗过她，他们应该也很清楚，这个谎言早已被她识破。 如今又用同样的手段欺骗明星河吗？ 明星河看到宋芙眼里的信任，心情微有些复杂，低声解释，“这份证据我求证过，确有此事。” 这样的事，宋芙也做过。 宋芙沉默片刻，道：“这样的证据我从前也收到过，也是因此与程钰产生了不少误会。” “明公子，谢谢你为我考虑。但我确定，当真与他无关。” 明星河这才明白过来，想到了前些时候“和离”谣言。 “明公子。” 宋芙对着明星河笑了笑，表情疏离客气，“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我先行一步。” 宋芙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宋大夫。”身后再次传来明星河的声音，“你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吗？” 宋芙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他，似在问什么话。 明星河看着她，“我们是朋友，是吗？” “自然。”宋芙点头，说的坦然。 明星河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是朋友。 但也只能是朋友。 “我送你。”明星河扬起一个笑，出声道。 他将宋芙送出书房。 荣王妃见他终于出门，激动的捂住了嘴，眼圈泛红，一脸动容。 明星河见状，心生愧疚，连忙道：“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第340章 狗急跳墙 荣王妃连连摇头，嗔他一眼，道：“母子之间，哪里用得上说这样的话？” 她所求不多，只要唯一的儿子明星河平安就好。 母子俩叙话。 宋芙自然而然地走到程钰身边，两人对视，她微微颔首。 荣王妃是体面人，哪怕是再激动也不会忽略了客人。 她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看着宋芙与程钰的眼里全是感激，“世子，世子妃，今日当真是多谢你们。” “你们都是好人，若不嫌弃的话，不妨留下一道用晚膳。” 明星河也看过来。 “王妃盛情，本不该拒绝，只是我们夫妻俩还要去接孩子。” 饶是明星河已经死心，听到这带着明显的宣示主权意味的话，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接江子安就接江子安吧。 非要说什么接孩子！ 程钰出言拒绝，宋芙自也在旁边跟着点头，道：“正是。” “改日若有时间，定当上门拜访。” 荣王妃没多留，毕竟她也担心明星河看着这夫妻俩琴瑟和鸣，心里不好受。 于是便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出门。 正在两人即将离开荣王府的时候，一个锦袍中年男人迈着大步进了门。 宋芙还是第一次看到荣王！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明星河认祖归宗那样顺利了。 因为明星河与荣王的长相有八分相似。 只是明星河气质更偏文雅，荣王则是自带上位者独有的矜贵。 荣王看到两人，停下脚步，眼神落在宋芙身上，带着打量！ “程钰见过荣王。” 程钰握住宋芙的手，打断荣王的思绪，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荣王的面色稍霁，颔首，“程世子。” “王爷。”荣王妃出了声，一脸欢喜道：“星河已经从书房出来了。” 荣王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快步从宋芙与程钰身边走过，满脸心疼地将荣王妃揽入怀中，“当真吗？王妃，此事苦了你了。” 荣王妃一脸动容，轻轻摇头，“王爷说什么话呢，不辛苦。” “说起来还要多谢定王世子与世子妃。” 荣王再看向宋芙与程钰，立刻就变了脸色连声道谢，高高在上的王爷却对王妃言听计从。 一阵寒暄之后，宋芙和程钰没有打扰荣王一家三口。 刚出府门。 棋雨忍不住低声感叹，“荣王与王妃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寻找明公子，当真是爱子心切。” “如今总算一家团聚，也算是苦尽甘来。” 说着，棋雨又有些骄傲，“不过，这一切咱们世子妃功不可没！” 闻言。 宋芙脚步一顿，明白了她心里些许不对劲的缘由。 棋雨这话说得没错。 若非她出手，明星河早已丧命，如今又哪里来这样合家团聚的幸福时刻？ 正因为她可以说是荣王府的大恩人。 荣王刚刚的态度才显得不对劲。 面对她这个恩人，荣王竟不是感激，而是不喜与审视！ 尽管那眼神一闪而逝，宋芙还是看得分明。 “阿芙？” 刚被推上马车的程钰瞧她站在马车边一动不动，喊了一声。 宋芙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出手…… 程钰没有丝毫犹豫，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 宋芙便借力上了马车。 一边的棋雨错愕的瞪大了眼。 世子妃上马车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扶过？ 如今看来，世子到底是不一样。 宋芙也是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在发呆，就是下意识的伸手。 她咳了一声，稍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程钰的手里挣脱出来。 却没成功。 程钰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些。 宋芙：“……” 她抬眸瞧了程钰一眼，到底还是没再挣扎，转而说起正事，“那封信上是伪造的证据。” “伪造的是三年前藏锋谷……” 宋芙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实际上也不必，她一开口，程钰便明白了。 “看来在明公子眼里，我竟是如此小人。” 程钰此言一出，宋芙顿觉尴尬。 这话怎么像在点她？ 她顿时沉默了……不敢说话，心虚。 程钰顿了顿，又说：“想来，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芙已经矢口否认，“怎么会？” “都是那些臭不要脸的背后算计，与你无关的。” 宋芙骂的自然是明晟与程瑞等人。 程钰唇角微勾，对宋芙这话很满意，“夫人说的是。” “都是那些人不要脸。” 说到这，程钰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背后那些人这么算计他……且等着！ 宋芙脸颊微红，继续说：“不过我觉得此次的事，不像二皇子的手笔。” 同样的事做两次，那就没意思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人…… 她想到什么，眼睛微亮，抬眸看程钰，道：“世子不是想让赵家与二皇子反目吗？” “我有个法子或可推波助澜一把。” “不过，需要世子帮些忙。” 程钰看向宋芙，“愿为夫人效劳。” 两人说话时，马车一路朝着桐花巷而去，是夫妻俩去接孩子…… 与此同时。 被宋芙与程钰惦记着的二皇子也已经焦头烂额。 那日赵国公威胁了赵贵妃，这件事自然也瞒不过二皇子。 二皇子与赵贵妃都清楚，想要在夤夜司将赵天赐救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二皇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督促工部，加紧修葺天牢。 虽已临近年关，但二皇子下了命令，工部的人自然不敢耽误。 接连几日，昼夜赶工，想要在年前将天牢修葺出来。 为表对此事的看重，二皇子每日亲自前往天牢查看进度。 这天他刚看过情况，心情还算不错，按照如今的进度，在年前勉强修葺好一部分没多大问题。 “殿下。” 二皇子刚进府，素月便迎了上来，“殿下。” “宋二姑娘来了。” 宋茵？ 二皇子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瞬间的恍惚，他都已许久没想起此人了。 他微微蹙眉，“她来做什么？” 素月恭敬跟在二皇子身边，道：“宋二姑娘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与您说。” “奴婢不敢拦。” 人都已经来了，二皇子抿紧唇，大步朝着书房而去。 他刚进门。 便觉软玉温香扑了过来。 纤细的身影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殿下。” “妾好想你。” 二皇子动作微顿，伸手拥住她，面上表情温和，“茵茵，你怎么来了？” 宋茵从他怀里仰起头，双眼含泪的看他，“殿下是不想妾来吗？久不见殿下，妾心中甚是思念。” 她前几个月吃了大苦头，如今总算养回来一些。 还是因为程瑞恢复了理智，这才请了大夫给她治疗，让她养身子！ 只是比起从前，她如今还是更瘦，也更虚弱了些。 “怎会？”二皇子在她臀部捏了捏，大掌熟悉的在她身上游走，“本殿是心疼茵茵。” 两人久不见面。 宋茵很快就被撩拨的情动，身体软成一滩水似的，靠在二皇子怀里。 “素月说，茵茵今日过来是有要紧事？”二皇子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宋茵声音破碎，连忙开口，“是，是的。” “定王与程钰已经被钟江说服，准备联合上奏，请求陛下早日将赵国公处斩。” “还说，陛下的态度已有动摇……” 宋茵说到这，二皇子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 “此话当真？”二皇子沉着一张脸，紧盯着宋茵。 宋茵点头，道：“妾亲眼所见钟首辅与定王密聊，事关赵国公，妾不敢耽误。” 二皇子眼神冰冷，却还是对宋茵扬起一个浅浅的笑，道：“茵茵真乖。” “乖女孩，值得被奖励。” …… 半个时辰后。 宋茵被素月领着，悄悄离开！ 书房内。 二皇子的表情难看的想杀人！ 这些人，就非要逼他是吗？ 这些年赵国公大肆敛财，但上次夤夜司抄家时却没有发现那么多的财宝。 对于那些东西的去处，朝堂之上多的是人揣测，只是没有证据。 上次赵国公已经出现威胁，若他当真反口…… 二皇子不敢深思！ 不过，他也不会盲目相信宋茵的话，父皇的态度究竟如何，他确定他母妃才是最了解的。 再加上那毕竟是他亲舅舅，他虽然不会贸然行事，但做一些防范……也很有必要。 “来人！” 二皇子对着外面喊了一声，管家白术很快进了来，“殿下。” 二皇子嗯了一声，道：“你联系在夤夜司的暗子，做好准备。” 准备？ 管家瞳孔微缩，立刻就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 犹豫片刻，他还是道：“殿下，此等安排是否需要先请示贵妃？” 二皇子眼神一冷，看着管家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杀意，出言警告道：“既然在本殿身边做事，就该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管家立刻跪下，“殿下恕罪，属下绝无二心。” “只是国公爷与贵妃娘娘兄妹情深，此事……” 砰！ 管家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二皇子踹了一脚。 “本殿做事还用不着你提醒！”二皇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管家，袖子底下的双拳攥紧！ “白术，本殿不希望母妃知道此事，懂吗？” 第341章 阮家分家 二皇子话里威胁之意很明显。 白管家自然不敢违逆，当即恭恭敬敬道：“是，殿下。” 事情交代完毕，二皇子满意颔首，现在便是要去求证宋茵方才那些话。 若父皇态度当真变了，那夤夜司的暗子势在必行。 他往外走去，同时冷声道：“备车。” 。 “世子，世子妃。”剑影得了消息进门，道：“二夫人从二皇子府出来了。” 剑影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微有些复杂。 尽管他不喜欢程瑞，可二夫人这样的行为还是……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二皇子已经准备马车，入宫去了。” 宋芙看向程钰。 程钰对她轻轻颔首。 说话间，两人的马车已在阮家门前停稳。 今日是阮瑜亲自传信，让两人过来。 宋芙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赶来，毕竟阮瑜这些时日都避着她，她想着阮姐姐也冷静了这么长时间，找个机会好好聊聊。 却一直不得闲。 此次阮瑜亲自下帖，宋芙自然不会推辞。 阮家的管家已在门口守着，见到宋芙立刻扬起一个笑，做“请”的手势，“世子，世子妃请。” 宋芙和程钰一起进门。 却见整个阮家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许多人行色匆匆，瞧着乱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宋芙问了一句。 管家忙道：“世子妃，待您见了大小姐，便明白了。” 看来这就是阮姐姐让她今天过来的原因了。 宋芙颔首，又吩咐道：“既如此，你带世子去见秦公子吧。” “是。”管家心下微松，立刻亲自领着程钰去青竹园见秦子宣。 毕竟对宋芙来说，阮家跟自家也差不多。 宋芙轻车熟路的进了阮瑜的院子。 “阮姐姐。” 她从容的迈步进门，一眼便看见了阮瑜，一段时间不见，阮姐姐瘦了不少。 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憔悴。 宋芙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些心疼，“阮姐姐。”她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又喊了一声。 阮瑜抬眸，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阿芙，你来了。” “过来坐。” 阮姐姐是想开了吧！ 宋芙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生雀跃，一下变得开心。 走到阮瑜身边坐下，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阮瑜瞧她，眼里闪过笑意。 将面前的一封信往宋芙的方向推了推，道：“今日一早刚收到的信。” 信？ 宋芙接过，有些诧异的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她的眉眼立刻舒展，欢喜道：“当真分家了？” “嗯。”阮瑜颔首，“祖父已经做主，将我父亲这一支分了出来。” “这座宅子分给我们一房，其余的……”阮瑜笑了笑，没再多说。 只是摇了摇头。 宋芙立刻明白，其余的怕是没大房什么事。 这个分法，是宋芙和阮瑜早就有所预料的，但当真发生，宋芙的心里难免还是生出几分不忿。 反倒是阮瑜出声安抚，“无妨，能分家就很好了。” 宋芙一想也是，当即点头，“阮姐姐说的是。” 第342章 撵出家门！ “阮瑜！”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惊天的怒吼声，嗓音尖锐，一听就是阮瑾的声音。 听声音，阮瑾像是愤怒到了极致，什么体面都顾不上了！ 很快，阮瑾就冲破阮瑜侍女的阻拦，姿态强硬地冲进了屋中。 坐在一边的宋芙自然是全不被她放在眼中，她只恶狠狠的看着阮瑜。 “这里是阮家的宅子，你凭什么要将我赶出去？” “该走的人是你！” 阮瑾双手叉腰，微扬着下巴看阮瑜，一副刁蛮模样！ 相比之下，阮瑜却十分镇定，她抬眸看阮瑾，“你没收到信吗？” “阮家已经分家，这处宅子归大房所有。” “凭什么？”阮瑾自然收到了，但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这处宅子是阮家在都城之中最大最宽阔的宅子，凭什么要搬走的人是她？ 她不答应！ 阮瑜眼神发冷，“凭这是祖父的决定。” 阮瑾若想赖着她，可以。 但此处的宅子是大房的，若阮瑾在这里闹出个什么事，父母兄长怕是也要负责。 父母兄长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容许阮瑾这样的危险存在离他们太近。 既然分家了，那就分得彻底些。 阮瑜表情冷静，可看着阮瑾的眼里却全是不容拒绝。 “这个家，你搬也得搬。” “不搬，也得搬。” 绝无选择的余地。 阮瑜一向性格温和，这还是第一次态度如此强势。 阮瑾对上她的眼神，都被吓了一跳，心里打了个突。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一脸不服输道：“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阮瑜慢悠悠地坐下，一副不疾不徐拭目以待的模样。 阮瑾在这与阮瑜杠上。 但外面收拾行李的人动作却没停，孤烟亲自指挥，一再提醒下人们动作小心，莫要磕着碰着阮瑾的东西。 看这姿态，是一定要尽快将阮瑾从这宅子里搬出去。 阮瑾听着外面的声音，脸色变幻不定，愈发难看。 “阮瑜，你一定要做得这样绝？” 分家就分家，阮瑾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被阮瑜这样撵出去…… 她觉得丢人。 除此之外，还有不甘。 她自己可以走，阮瑜想要赶她走……那却不行！ 阮瑜丝毫没有退让地与她对视，含笑不语。 “好，你给我等着！”阮瑾恶狠狠地瞪了阮瑜一眼，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阮瑾气呼呼的出门，看着阮家忙碌的人，更气了。 她看向一边的侍女，道：“让你去送的消息，你都送了吗？” 侍女忙道：“回二小姐的话，已经去送了。” “只是二殿下恰好不在府中，进宫去了。二皇子府的人已经让人去皇宫门口守着，若是二殿下出宫，必第一时间告知他。” 侍女说得详细，阮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阮瑜的屋子，眼神泛冷。 “等我将来……我必要她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阮瑾说完，大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宋芙微松了一口气。 “阮姐姐……”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阮瑜，心里却明白阮瑜为什么非要闹得这样难堪。 为了与阮瑾撇清干系！ 阮瑾与二皇子婚事已定，阮家是板上钉钉的二皇子党。 如今闹得越难看，将来二皇子或阮家出事的时候，阮伯父和阮姐姐等人才更安全。 只是瞧阮瑾的样子，心里怕是恨上阮姐姐了，在二皇子彻底倒台之前，阮瑾怕是不会安分！ 必会想方设法的为难阮姐姐。 阮瑜似知道宋芙在想什么一般，对她温和一笑，“不必担心。” 宋芙看着她的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下意识的捉住阮瑜的手。 阮姐姐今日就怪怪的！ 对她虽然很温和，但明显少了几分从前的亲昵，带着距离感。 “阮姐姐。”宋芙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 阮瑜心头一跳。 没想到宋芙这样敏锐。 她心里的确有些其他的想法，今日将宋芙叫过来，也并非是放下了心里的歉疚。 只是分家这件事她曾与宋芙提过，将人叫来，也算是有始有终，有个交代。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意思。 她微笑道：“没有，阿芙不要多想。” “只是接下来府里怕是有些忙，我便不留阿芙……” “阮瑜！”宋芙站起身，“你休想赶我走！” 阮瑜回京这几个月，她来阮家的日子比去宋家的日子还多。 阮家什么状况她要避嫌过？ “既然你非要与我撇清干系，那今日我就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宋芙摩拳擦掌，正要大发神威，就听外面传来孤烟的声音。 “世子妃，大小姐。” “二皇子殿下来了。” 宋芙的话被打断，她看向阮瑜，“阮姐姐，你想赶我走，晚了。” 阮瑜无语。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同时朝外面走去。 。 阮家门前。 二皇子被扶着下了马车，就看到已经迎出来的阮瑾，他一脸温和的出声，“阮二小姐。” 阮瑾显然是精心装扮过，本就容色无双的她更显好看，此刻的她双眼泛红，看着二皇子的眼里全是委屈。 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眼神。 二皇子自然也不行。 他当即上前一步，关切询问：“二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阮瑾正要说话，却忽的面色微变。 而后又往二皇子的方向凑了凑。 二皇子眼底闪过一抹鄙夷，长的好看是好看，却半点都不矜持。 大庭广众之下竟就对他投怀送抱！ 这样的女子就算长得再好看，终究上不得台面，又岂能做她的皇子妃？做个侧妃美妾倒是不错。 这样想着，二皇子正要顺势将人拥入怀着，好生宽慰几句。 但不过一秒，阮瑾已经迅速后退。 与他保持了距离。 连带看着二皇子的眼里也少了些委屈，当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二皇子的手触了个空。 他讪讪收回，抬手摸了摸鼻子，压下心里闪过的不满，耐着性子看阮瑾。 嗓音温和，“二小姐，若是有什么委屈不妨与本殿说说。” 阮瑾垂下眼睑，表情有些难看。 正在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阮瑜与宋芙慈已走了出来。 “参见二殿下。” 两人同时出声，吸走二皇子的注意力。 阮瑾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忙又退后两步，离二皇子远了些。 “……” 场面有瞬间的安静，带着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大家都是聪明人。 宋芙与阮瑜都长了眼，将阮瑾这自以为“微小”的动作看的分明。 只有阮瑾这个笨蛋，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二皇子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恼怒，请他来的人是阮瑾，如今对他避之不及的又是阮瑾。 阮瑾这是什么意思？ 羞辱他吗？ 阮家……呵！ 二皇子生气归生气，面上却还得装出一份温文尔雅的姿态。 “世子妃，大小姐客气。” 在场无人说话。 阮瑜终究是冷着一张脸出声，“不知今日二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分家在即，她可没有要请人进门的意思。 再说，阮瑾也真是的，“靠山”都请来了，怎么竟不发飙反而还避了避？ 二皇子看向阮瑾，笑道：“是二小姐命人传消息与本殿。”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阮瑾身上。 阮瑾表情变换不定，到了这个时候，她再不说话便太不合适了。 偏偏阮瑾就是这么个性子！ 她抿唇不言，轻咬着下唇站在原地，这副姿态虽不讨喜。 但凭借着阮瑾得天独厚的美貌，瞧着仍是让人生不起气。 便是二皇子瞧着，心里都是一软。 阮瑜虽然不知道阮瑾为什么忽然态度变化这样大，但还是道。 “那想必是为了阮家分家一事。” “分家？”二皇子的注意力立刻从阮瑾身上挪开，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阮家要分家？” 阮家这是什么意思？ “正是。”二皇子的眼神很有压迫力，阮瑜却丝毫不惧，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 “祖父已经做主，将阮家分家。祖父与祖母随二叔住，这座宅子归属大房。” “所以即日起，阿瑾便要搬出去。” 阮瑜声音沉稳轻柔却不失力度，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二皇子听的，也是说给都城所有人听的。 二皇子眸光沉沉，表情十分难看的看着阮瑜！ 阮家，好一个阮家！ 这是铁了心的要与他撇清干系啊。 先前他要求娶阮瑜时，阮瑜便百般推拒，最后更是搞出了个秦子宣做挡箭牌。 如今他与阮瑾定亲，阮家大房直接分家。 “再有即日便是过年，阮大小姐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分家？” 哪怕是等过完年开春呢？ 阮瑜这迫不及待想要撇清关系的模样……瞧着当真是碍眼得很！ 阮瑜丝毫不惧，面带微笑，与其对视，“二殿下说笑了，分家是祖父的意思，我只是遵从祖父的命令。” 她这话可没骗人。 父亲在来信上就说祖父有言，即刻分家，不得耽误！ “二叔也是此意。” “时辰不早，东西也已收拾完毕，我这……便不留阿瑾与二殿下了。” 第343章 送她的大礼 逐客令！ 阮瑜这话一点儿都不客气，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阮瑾和二皇子留。 二皇子便是“脾气再好”，此刻也沉了脸。 他不是脸皮厚的人，更受不得这样的屈辱！ 从小到大他金尊玉贵的长大，几时被人这样堵在门外过？ 他看着阮瑜，“大小姐好大的威风。” 他与阮瑾婚事已定，如今已是未婚夫妻，他插手阮家的事倒也不算越界。 再加上他二皇子的身份，多少是要给他面子的。 但阮瑜却并不退让。 只微笑看着他，“祖父有命，我等小辈不得不从。” 说是分家，其实是相当于将阮家大房扫地出门！ 二皇子面色冷沉。 “大小姐倒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不知阮老将军知晓大小姐在这样凛冽冬日里将二小姐赶出门去，会如何心疼。”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也落在了阮瑾身上，心底生出些许不满。 分明是阮瑾让人请他来的，到现在却不说话。 阮瑜面不改色，丝毫不惧，“这不是有二皇子心疼吗？” 她又看向阮瑾，“还是说，阿瑾你想忤逆祖父？” 阮瑾这才回过神来。 她表情变幻不定，轻咬下唇看着阮瑜，“你当真要如何绝情？” 管家从门内走出来，道：“大小姐，二小姐，东西都装好了。” 言外之意，现在人就能走了。 阮瑜侧身让了让，“请吧。” 阮瑾袖子一甩，最后道：“走！” “阮瑜，你可莫要后悔！” 阮瑾转身离开，二皇子的眼神从宋芙与阮瑜身上扫过，最后也跟着离开。 两人的马车带着装满了阮瑾物件的车队缓缓离开。 宋芙凑到阮瑜身边低声说：“阮姐姐，他们定是恨上你了。” 阮瑜轻轻颔首表示知道，却不怎么当回事，“不怕。” 随着二皇子和阮瑾等人的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阮家分家的消息，也将随着这些人传遍都城。 阮瑾沉默的坐在马车上，她身边的侍女见她兴致不高，忍不住问：“二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 不是说好请二殿下过来撑腰的吗？ 阮瑾抿唇，道：“二皇子的身上有女子的脂粉香。” 她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因着爱美的关系，她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方才二皇子只一靠近，她就嗅到了他身上脂粉的香气。 味道很浅，但经久不散。 可见那女子应当与二皇子关系匪浅，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侍女被这话吓了一跳，很快认真分析起来，“二殿下今日不是入宫了吗？兴许是贵妃娘娘身上的味道……” “不是。”阮瑾斩钉截铁道：“那必是年轻姑娘才会用的。” 侍女忙说：“可都城素来传闻，二殿下洁身自好，府中连个妾室都无的。” 阮瑾抿唇，看向侍女，“这件事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狐狸精，竟敢染指她的未婚夫！ 侍女这才明白为何方才二小姐态度大变，原是有了更要紧的事。 想了想，她又问：“那大小姐那边？” 阮瑾眼里闪过冷光，“她？我可是为她留了一份大礼！” 阮家。 宋芙看向阮瑜，表情郑重，眼神认真，“阮姐姐，我们聊聊。” 宋芙一脸固执，阮瑜心知再躲避不得，只得道：“好。” 宋芙这才长出一口气，拽着阮瑜的手臂就往屋里走。 屏退所有下人，两人相对而坐。 “阮姐姐，你是不是因为觉得三年前的事或许与阮伯伯有关，因而觉得无颜面对我……们，所以才刻意与我们疏远？” 阮瑜微垂眼睑，眼睫轻轻颤动。 虽然没说话，但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宋芙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且不说这件事本就是你的怀疑。” “就算这件事当真与阮家有关，我们也都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你无关！” 宋芙眸子一转，说起另一件事，“阮姐姐，我曾做过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我为了报仇，刻意疏远你……”宋芙的话刚说到这，阮瑜便抓住了她的手。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似觉得宋芙这样的行为很不可取。 宋芙说的自然就是上辈子她做过的事，最后总结道：“反正，我很后悔。” “阮姐姐，你可不要等失去了我再来后悔啊。” 宋芙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她拿起其中一杯，看着阮瑜。 阮瑜沉默许久。 终于还是拿起另一杯酒。 砰。 两人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而后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等等！” 酒刚入口，宋芙就觉得情况不对。 她猛地将杯中的酒吐了出来！第一时间去阻拦阮瑜。 可惜，晚了。 阮瑜已经一口闷，此刻听到宋芙一惊一乍的声音，还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怎么了？” 宋芙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阮姐姐，这酒有问题。” 她正要起身为阮瑜诊脉，阮瑜已经明白宋芙为什么说酒有问题！ 她此刻已经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浑身开始发热发烫。 “阮姐姐！” 宋芙面色大变。 其实不止阮瑜，便是此刻的她身体都有些不对劲，哪怕只是刚刚沾染到些许的酒液。 可见这酒里下了多重的药。 “阿芙。”阮瑜白皙的肌肤泛起粉色，表情扭曲，难掩痛苦。 就连“阿芙”二字都喊的不是那么利索。 她另一只手无意识的去扯衣襟，“救我……好热……” 宋芙定了定心神，为她诊脉，随机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而只是这么短短一瞬的时间，阮瑜的衣领已经被她无意识的扯开，纤细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上都泛起一层诱人的浅粉。 宋芙表情凝重，对外喊道：“来人！” 原就守在门外的孤烟很快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况面色大变。 “去青竹园请世子过来。” 宋芙沉声道。 孤烟闻言，有瞬间的犹豫，“世子妃，小姐她……” “不想你家小姐出事就立刻去！”宋芙一声令下，孤烟不敢再耽误，立刻转身请人。 宋芙又喊其他人，“雁归，准备冷水！” “棋云，用布条将阮姐姐的手捆起来，免得她伤到自己！” 第344章 夫人主动亲亲 几人虽是不解，但都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 听闻阮瑾出事，程钰与秦子宣过来的很快，程钰知晓分寸，秦子宣却是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闯。 却被宋芙拦下。 “你不能进去。” 秦子宣虽固执，但身体实在不怎么好，所以宋芙一伸手便将人拦下。 秦子宣表情难看，可不等他说话，宋芙便已看向程钰，道：“阮姐姐出事，此事复杂，我一个人不行。” “我要小舅舅。” 宋芙一脸恳求，“程钰，求你……” “我去将人带出宫。”不等宋芙的话说完，程钰便斩钉截铁道：“别急，等我。” 两人眼神对视。 宋芙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慌乱的心一下安定。 但另一种旖旎的思绪却不受控制的浮现于脑中，让她心里生出些许冲动。 这冲动来的又急又猛，不给宋芙任何的反应时间。 时间紧急。 宋芙忽的上前，一把抱住程钰，在他唇角重重落下一个吻。 声音也不微微泛软，“夫君，我等你。” 程钰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好似被点了定身穴道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呆愣愣的看着宋芙。 她，她……主动亲了他？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程钰心跳的速度极快，眸光灼灼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好似带了火一般，要将眼前人灼烧殆尽。 宋芙的脸泛着不自觉的红，眸光盈盈，水波潋滟。 就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程钰心里所有的旖旎想法都被冲了个干干净净，他一把抓着宋芙的手，紧张又担心的看着她。 “你也中药了？” 此言一出，原本因为宋芙的行为而低下头别过眼的众人又纷纷看了过来，看着宋芙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担心。 宋芙摇头，眼眸亮晶晶的，“我没有。” 她挣开程钰的手，弯腰看着他，“我很清醒。” 程钰的心情一下变好，他唇角微微上扬，“阿芙，等我。” 程钰很快离开。 秦子宣这才看向宋芙，问：“阿芙，阿瑜怎么样了？” 宋芙收回思绪，道：“阮姐姐中的是一种烈性药，此药药性凶猛，一旦中药，甚至全无。” “人会变成只有本能的动物，原是西南地区某个隐秘族群的迷药，轻易不可得。” “要解此药，我一个人不行，需小舅舅帮忙。” 顿了顿，宋芙表情十分难看的出声，道：“此药最狠毒之处在于，若是以男子做解药，那日后便会染上此症……” “纵然是再贞烈的女子，也会变成只是男欢女爱的行尸走肉。” 什么？ 秦子宣表情难看至极。 宋芙道：“小舅舅来之前，阮姐姐需先泡在冷水里，你进去不太合适。” “雁归和棋云都有武艺在身，有她们陪着阮姐姐，你不必太担心。” 秦子宣双拳紧攥，阴沉着一张脸。 他想杀人！ 竟有人敢对阮瑜下这样的毒手！ 他不敢想，若是宋芙今日不在这会如何。 不！ 便是宋芙今日在这也没用，她一个人无法治疗。 “阿芙。” 秦子宣猛地看向宋芙，“救她，一定要救她！” 宋芙给了秦子宣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我知道，你放心。” 说着，宋芙开始检查酒壶和酒杯。 很快，她就确定问题并不出在酒身上。 而是酒杯！ 酒杯上被涂抹了一层这种药，宋芙表情难看的说出这件事，看向孤烟，“查。” 孤烟方才自然将宋芙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一张脸煞白。 “大小姐的屋子，一向是只有奴婢与雁归能进，今日府中事多，定是有人趁着奴婢等人不在，悄悄溜进来……” 孤烟说着，匆匆往外走，“奴婢这就去查。” 交代完事，宋芙迈步朝内室而去。 秦子宣不方便看阮姐姐的情况，她却是要在旁边盯着的。 阮瑜被棋云用布条捆绑的严严实实，整个人丢在冰冷的水桶中。 两人按照宋芙的吩咐，一左一右按住阮瑜。 阮瑜表情狰狞而痛苦，看向宋芙，眼神迷离，眼角有清泪流下。 变了音的求饶声像是低吟，“阿芙，杀，杀了我，杀了我……” 好痛苦！ 宋芙的眼睛一下红了，她吸了吸鼻子，走到浴桶前蹲下。 “阮姐姐，再忍一忍。” “很快，很快了。” 不只她，旁边的雁归与棋云同样红了眼。 “阿芙，求你……”阮瑜此刻几乎已经被折磨的失了理智。 “给我……阿争，我要阿争……” “不，不要，杀了我吧……” 阮瑜太痛苦了，宋芙不忍再听。 这药药性凶猛，便是于她都有些影响，要知道，她可是没喝，只沾唇便吐了。 再加上她体质特殊，寻常的药对她都没什么作用！ 可见此药凶猛。 宋芙虽然不忍，却还得指挥着雁归和棋云为阮瑜换水。 就在换了第三次水时。 外面终于传来剑影激动的声音，“来了，小神医来了！” 终于来了！ 宋芙立刻朝外迎去，就看到剑影扛着一个人，飞快朝屋里而来。 宋芙：“……” 剑影一路飞奔，速度极快，到了屋中才将小舅舅放下。 江靖刚刚站定，宋芙便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小舅舅，十万火急！” 江靖：“……” 一直到了阮瑜的床前，江靖都还是晕晕乎乎的，但他瞧着阮瑜的模样，表情很快变得严肃！ “烈女醉？” 他表情难看极了。 宋芙颔首，“小舅舅，快！” 屋外。 剑影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去接自家世子。 毕竟他家世子如今可还是个“残废”呢，只能坐在轮椅上。 秦子宣则是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一脸焦急的在屋外走来走去。 心急如焚。 没多久，剑影推着程钰进了门，在程钰身边，还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 为首之人正是二公主明熙！ 明熙的面色有些苍白，一路走来，左手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血。 程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二公主明熙，皱眉道：“太医，为二公主包扎。” 第345章 程钰生气 程钰声音落下，紧随其后的太医顿时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为二公主包扎。 这次二公主倒是没再拒绝。 她只看着紧闭的房门，声音焦急，“阿瑜怎么样了？” 原本焦急走来走去的秦子宣听到这话，不知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安抚二公主。 “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接下来，所有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的看着紧闭的房门，等着里面的情况。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却只觉度日如年。 刚刚走来走去的还只是秦子宣。 如今二公主也加入其中。 两人你走过来，我走过去，程钰看的眼都花了。 他倒是想说点什么，可两人都是出于担心，他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终于…… 就在冬日的阳光彻底消散之前，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怎么样！”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看向开门的宋芙，二公主和秦子宣还往屋子探了探头。 想要看清楚阮瑜如今的状况。 与他们相比，程钰看着宋芙的眼里则带着全然的担心。 宋芙的面上难掩疲惫。 听到众人的询问，她面上扬起一个浅浅的笑，点头道：“人已经没事了，就是力竭，需要休息。” 众人长出一口气。 宋芙侧身让开，道：“可以进去看看阮姐姐。” 秦子宣一马当先，那冲锋在前的样子半点看不出平日里病殃殃的模样。 二公主紧随其后，不遑多让。 倒是宋芙的身边很快就空了出来。 程钰自然不会争抢着要进门，他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 准确的说…… 是宋芙的手腕上。 宋芙下意识的将手腕往回缩了缩，对着程钰扬起一个笑。 程钰：“……” “过来。” 他声音微沉，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好。 宋芙没有半点耽误和犹豫，连忙上前，小心开口，“程钰……” 程钰抬眸瞧她一眼，薄唇紧抿，面色发黑。 宋芙伸出手，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程钰？你……生气啦？” 此言一出，程钰更是觉得胸口发堵。 这叫什么话？ 宋芙蹲下身，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却还是眼眸亮晶晶的耐着性子说：“程钰，夫君，不要生气嘛。” 程钰不是生气。 他是心疼。 每次为了别人，宋芙都不顾念她自己的身体，她手腕上的伤疤刚刚结痂，今日又为了阮瑜…… 他也不是觉得不应该。 他紧抿唇，动作却很轻柔的拉起阮瑜，道：“我不是生气。” 再说，他怎么忍心让刚刚累了那么久的宋芙再这样哄他？ 他拉着宋芙坐下。 从一边取过方才太医为二公主包扎的医药箱，低着头沉默的为她手腕上的伤口撒药。 若当真要生气，他也是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程钰垂眸认真上药，动作轻柔细致，甚至还很贴心的往她伤口上吹了吹。 宋芙看着她，唇角微微上翘。 她发自内心的出声，“程钰，你真好。” 程钰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江靖从屋内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他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的笑意。 第346章 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眼看着程钰已经包扎好。 江靖眼里的笑意这才敛去，咳了一声，板着脸看向宋芙。 “阿芙，你过来。”江靖表情严肃。 江靖忽然出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宋芙很快拘谨起身，“小舅舅……” 江靖直接将宋芙拽到了隔壁房间。 双手环胸，表情严肃地看着她，“程钰知道多少？” 江靖不必说得太明白，宋芙就明白他的意思。 小舅舅问的她放血的事。 宋芙老老实实回答，“他没说过，但估计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江靖被气得不轻，伸出手指接连点着宋芙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从前与你怎么说的你都忘了？你不要命啦？你可知道若这消息传出去，你……” 江靖一甩袖子，在屋内走来走去。 宋芙哪敢说话？ 乖乖低着头站在一边，任由江靖斥责她。 好半晌才低低辩解一句，“小舅舅，他是好人。” 这句话直接让刚刚怒火已经有所平息的江靖再次上头。 他听着这话，就像是自家宝贝着养大的小白菜护着拱她的猪！ “他是好人？那我就是坏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 眼看着江靖进入狂暴状态，宋芙忙说：“可今日情况紧急，我不能看着阮姐姐出事不管。” 此言一出，江靖沉默。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阮瑜是江争的未婚妻，又与宋芙关系莫逆，无论如何，宋芙都是必会出手的。 他顿了顿，道：“无论如何，你日后决不能再轻易如此。” 他的怒火收敛消弭，看着宋芙的眼里难掩心疼。 “阿芙，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江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程钰的声音，“小舅舅所言甚是。” 江靖：？？？ 他猛地朝外看去，“你偷听我们说话？” 程钰一脸惭愧，道：“小舅舅误会了，不是偷听。” 他就在门外，光明正大地听到了。 江靖皱眉，正要再说什么。 程钰又预判似的开口，道：“小舅舅放心，周围的人都已被遣散。” 方才的消息，是绝不会也不能流传出去的。 江靖这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程钰的眼里多了几分满意。 还算他上道。 见状，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转移了话题，“小舅舅，那你今日还要回宫吗？” 江靖摇头，“今日不必回宫。” 说着，他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二公主怎么样了？” 啊？ 宋芙有些错愕的抬眸，“二公主怎么了吗？” 江靖表情凝重，还带着几分敬佩，道：“今日陛下原是不想放我出宫的，二公主用刀划伤了自己，陛下这才准许。” 宋芙微怔。 这她还真没注意。 刚刚她从屋里出来，所有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程钰身上…… 她忙转身，“我去看看二公主的情况。” 宋芙回到原先的屋子，二公主已经从屋里出了来，此刻面色还有些苍白。 宋芙快步上前，检查她手臂的包扎情况。 二公主倒任她施为，还在旁道：“表嫂……” 宋芙抬眸问她，“痛不痛？” 二公主微垂眼睑。 宋芙是第一个问她痛不痛的人，她沉默片刻，摇头，“不痛的。” 毕竟阮瑜自己都还没虚弱，再加上她特意藏着，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二公主很快转移话题。 “表嫂，好端端的，阿瑜怎么会忽然出事？” 说起正事，宋芙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周身寒意涌动，眼里闪过杀意，道：“孤烟已去调查。” 但她心里已经有所怀疑。 今天的阮家乱七八糟的，自然给了某些人下手的可乘之机。 阮瑾！ 这是宋芙的第一反应。 “烈女醉”，药如其名，便是再贞烈的女子都扛不过。 而这种药原产自西南，阮家如今镇守西北，但早年是曾去西南打过仗的。 有这样的药便很合理。 不过如今暂时还没证据，一切都要等孤烟的调查结果。 天色转眼就黑了。 阮家的管家命人送上了一桌丰盛的晚饭，且不说宋芙和江靖累到了。 此刻阮家还有几位尊贵的客人呢。 宋芙是真饿了，一点儿都没客气，坐下就吃。 等着肚子填饱得差不多，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子安！” 江子安还在陈关家呢，她今日忙着救人，忘了去接！ 程钰闻言，抬眸道：“我已经让人将他接回家了。” 宋芙长出一口气，给了程钰一个笑。 江靖则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将孩子交给阿芙，当真靠谱吗？这般想着，他发自内心地想着。 还好是个男孩。 活着就行。 宋芙用过饭后，再次进了阮瑜的屋子，将秦子宣叫出来用饭。 阮瑜刚刚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些力气。 看见宋芙，她眼里全是感激，“阿芙，今日多亏你。” 她此刻细想，心里都还有些余悸。 这些时日她与宋芙逐渐疏远的消息，她身边人都清楚。 若非她本着事事都要有交代的想法，今日给宋芙下了帖子，那此刻的她是如何？ 她所中之药的效果她已经知道，要是今天宋芙不在，她必会难以自控，寻来秦子宣。 那之后…… 阮瑜不敢深思！ 她只觉得浑身发凉。 宋芙上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阮姐姐，别怕。” “都过去了。” 阮瑜勉强对着宋芙挤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二公主此刻也走了进来。 阮瑜显然已经知道了她自伤争取江靖之事，眼圈一下就红了，眼神落在二公主的左手臂处。 二公主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笑道：“没事。” 她认真道：“你人没事就好。” 至于旁的，都不要紧。 阮瑜心中动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却是孤烟走了进来，她紧抿着唇，一脸的愤怒，“小姐。” “已经问清楚了！” 外面几个男子不好进阮瑜的闺房，阮瑜也休息得差不多，所以选择起床更衣。 一行人在外间坐定。 “怎么回事？”阮瑜沉声问孤烟。 她的声音仍有些虚弱，气势却是不输，有些泛白的唇抿成一条线。 那个人最好不要被她抓住证据。 否则…… 孤烟道：“有婆子看见，下午的时候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进过您的屋子。” 今日事忙，她安排统筹收拾二小姐的东西，所以未能一直守在大小姐身边。 却没想到，竟就给了二小姐这样的可乘之机。 阮瑾！ 阮瑜眼眸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当即起身，道：“带上人，随我去那边。” 她是脾气好，可不代表她是软柿子！阮瑾性子掐尖要强，原也没什么。 但她竟无耻下作到使用这样的手段，那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讲情面！ 尤其是为了她，阿芙辛苦许久，程钰进宫请小神医，二公主为此负伤…… 她受些委屈没所谓，她却不能容许身边人因她而受委屈。 阮瑜看向正要跟上的宋芙等人，道：“我自己去。” 她与阮瑾同样姓阮，她做点什么，旁人只当是阮家的事。 可若是宋芙等人也去了，那就难免有仗势欺人之嫌。 阮瑜自是舍不得宋芙等人被人这样议论。 “今日天也晚了，大家为了我的事，都辛苦了。” “等明日我做东，好好招待感谢大家。”阮瑜说着，对着众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宋芙和二公主自然忙开口让阮瑜不要这样说。 在阮瑜的坚持下，宋芙等人到底是没跟着进阮家二房如今的宅子，只在宅子外看着。 这热闹错过，岂不可惜？ 很快。 阮瑾刚刚搬进去的装修一新的宅子里便传来打砸哭闹的声音。 阮瑾嗓音尖锐，“阮瑜，你疯了吗？” 阮瑜被孤烟与雁归扶着，看着阮瑾的眼里全是冷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阮瑾眼神微闪，一时心虚。 但她也想不通，阮瑜怎么会没事！那种药，别说女子了，便是男子也是扛不住的！ 难道阮瑜没喝？ 没喝她怎么会知道？还打上门来？ 阮瑾脑中思绪纷杂，反应却是一点不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瑜冷笑，“你知道不知道，不要紧！” “要紧的是……” 阮瑜说着，从雁归手里接过长剑，不顾阮瑾的哭闹，直接在她左手臂上划了一道！ “啊！” 阮瑾尖叫一声，花容失色，“阮瑜，你个贱人，你敢这样对我，你……” “阮瑾。”阮瑜的眼神冰冷的叫阮瑾的尖叫声都咽了回去，连哭喊声都停了。 阮瑜一字一顿道：“这还只是利息。” 阮家二房的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此刻竟连阻拦都不敢。 阮瑾想骂人，可话到了嘴边，却不敢。 她怕了。 她怕阮瑜当真不管不顾地杀了她。 她不想死！ 阮瑜带来的人将阮家二房一顿打砸，等她带着人出门时，身后的宅子已经被砸得稀巴烂！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 她性子温和，情绪一向稳定，倒是容易叫人忘了，她也是出自将门阮家。 她刚出门，便见一队人马匆匆赶来。 为首之人正是刚接到消息的二皇子。 第347章 可以亲你吗 见到二皇子的人来。 宋芙等人也没愣着，纷纷上前，站到了阮瑜身侧。 两方人马形成对峙之势。 二皇子停下脚步，面上素来温和的笑容此刻已经尽数收敛，表情冷寒，“阮大小姐未免欺人太甚！” “凛冽冬日，仗着阮老将军的信将二小姐一个纤弱女子赶出家门，这便罢了。” “如今竟还带着这许多人马打上门来……这便是阮家的教养吗？” 二皇子身板挺直，只觉得他在这一番话说得棒极了！ “呵。” 阮瑜冷笑一声，抬眼看二皇子，“去报官吧。” 什，什么？ 二皇子一整个愣住，呆呆地看着阮瑜，完全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报官？ 阮家这位大小姐是疯了吗？ 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内里有些什么龌蹉，也多数为了体面与名声忍了。 都是私底下处置。 如阮瑜这般大张旗鼓打上门来，一通打砸的，已是例外。 更别提报官。 那不是笑话吗？ 偏偏阮瑜说得很认真，似担心二皇子没听懂一般，还继续道：“二皇子若是对我的所作所为不满，那便去报官吧。” “我愿意与阮瑾对簿公堂！” 她才不怕！ 事到如今，二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阮瑾做了什么。 否则阮瑜岂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二皇子眸光一转，对阮瑜道：“大小姐既愿意对簿公堂，那便去吧！” “本殿倒想问问，这样上门打砸是何道理？” 阮瑜的态度都这么强势了，却选择私底下泄愤，要么是没有证据，要么是有别的顾忌。 既然如此，阮瑜敢用“报官”来堵他的嘴，就别怪他同样这样做。 两人眼神对视，谁也不让谁。 就在宋芙要出声时。 里面传来阮瑾有些着急的不行，“不要，我不要报官。” 阮瑜笑了。 二皇子表情僵住。 这蠢货！ 阮瑾已经被人扶着出了来，她避开阮瑜等人的眼神，看向二皇子。 屈了屈身，道：“殿下，这毕竟是阮家的家事，还是不要报官的好……” 二皇子被气笑了。 他看着阮瑾，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怀疑，为了得到阮家的支持，娶这么一个蠢货回家，当真划算吗？ 阮瑾刚刚这话，无疑是让二皇子下不来台。 尤其二皇子此刻还是在为阮瑾撑腰！ 宋芙扶着阮瑜的手臂，此刻也笑了，“二殿下，看来阮瑾自己不想追究呢。” “倒显得您多管闲事了。” 宋芙就差直说“狗拿耗子”几个字了。 二皇子面皮微微抽动，脸色难看得很。 不等二皇子和阮瑾再说什么，宋芙已经出声道：“阮姐姐，咱们回家吧。” 一行人很快离开。 马车上。 宋芙想到刚刚二皇子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道：“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阮瑜愤怒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二公主明熙同样在旁幸灾乐祸道：“娶这么一个皇子妃，怎么不算他的福气呢？” 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二公主顿了顿，又有些担心地看着阮瑜，道：“不过这样一来，阿瑜你怕是将我二皇兄得罪了个彻底。” 二公主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道：“世人都说我二皇兄性子宽厚，为人温和，乃谦谦君子。” “可他……” 二公主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想说，又觉得背后说人不好。 “我知道。”阮瑜温声开口，避免了二公主的为难，“实则他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二公主长出一口气，虽然没说话，但在黑暗的马车里默默地点了下头。 总结得很不错。 “我担心他日后怕是不会放过你。”二皇子微微蹙眉。 阮瑜摇头，“我不怕。” 宋芙则是在旁道：“早就得罪了。” 二公主转念一想，道：“也是。” 无论是上次临江楼，还是后来非要与秦子宣订婚，京城里关于二皇子的那些流言…… 桩桩件件，早已将人得罪了彻底。 宋芙与阮瑜对视一眼，借着扬起的窗外折射进来的些许微光，两人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两人的眼里都带着坚定。 二皇子报复她们？ 呵！ 正好，她们也不会放过他！ 马车回到阮家，二公主借口宫门已落锁，不肯回宫，非要住在阮家。 程钰直接将人丢下，带着宋芙便调转马车头，往江家而去。 程钰动作利索，连江靖都一同丢在了阮家，美其名曰照顾受伤的二公主。 只剩两人。 程钰理所当然地选择与宋芙同乘。 马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先是交错，而后逐渐同频。 宋芙僵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掌心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许久。 她才听到程钰有些低沉的声音，“还疼吗？” 宋芙迅速反应过来，他问的手腕。 她犹豫了下，老老实实的回答，“有点。” 怎么可能不疼？ 她可是在手腕上划拉了一道口子，而且前几日为救治陆长宁时划拉的伤口都还没好全。 伤上加伤，更疼。 忽的。 她的手被程钰准确捉住。 程钰握着她的手，微微俯身。 呼…… 宋芙听到他吹气的声音。 带着暖意的呼吸从她伤口吹过，暖暖的，痒痒的。 她手指微蜷，忍不住道：“程钰……” “叫夫君。” 程钰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夫君。”宋芙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旋即她又觉得，她兴许当真是今日沾染了“烈女醉”的关系，否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嗯。”程钰喉咙滚动，最后千言万语都变成这一个字。 忽的。 马车不知怎么回事，颠簸了一下。 宋芙一下跌入程钰怀里，程钰将人抱了个满怀！ 马车很快平稳行驶。 可程钰没松手，宋芙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哪怕穿着冬日的衣裳，此刻两人也好似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在这黑夜里，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都被放大。 程钰嗅到属于宋芙身上独特的草药气息，叫人闻着都很安心。 他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好久，低声问：“阿芙。” “嗯？”宋芙下意识仰头。 程钰声音涩哑，一字一顿问：“我，可以亲你吗？” 第348章 抱着夫人睡 宋芙的动作比脑子更快。 几乎是程钰话音刚落，她便仰头，亲了过去—— 用行动代替回答。 可以。 程钰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过转瞬便占据了主动权。 宋芙自也不服输，两人在这件事上也较起劲来。 许久。 一个漫长而热情的吻才终于结束。 宋芙几乎是一滩水似的软倒在程钰怀里，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 马车内狭窄空间里满是暧昧气息。 此时此刻，两人才反应过来，马车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了。可赶车的剑影却没有叫他们。 思及此，宋芙俏脸一红。 那剑影不是知道了？ 她的脸啊！ 程钰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忍不住低头又在她唇上啄了啄，低声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真？”宋芙微微睁大眼，眼里略有怀疑。 虽说剑影是很呆，但有这么呆吗？ “嗯。”程钰道：“他不敢知道。” 宋芙：“……” 两人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下了马车。 假装无事发生。 因着两人回来的时间已经较晚，所以江子安已经睡下。 宋芙回到院中，洗漱之后躺在床上。 正在这时。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 宋芙蹙眉，问了一声。 门外很快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程钰！ 宋芙轻咬下唇，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开门。 程钰穿着一身亵衣，站在门外。 宋芙见状，忙将人拽进了门，“这么冷的天，你只穿这么点？” 砰。 房门关上。 宋芙才后知后觉。 大晚上的，她将一个男人拽进了屋里，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 但是…… 脑中闪过某些事，宋芙的脸颊开始发热，心跳的速度也微微加快。 她退后两步，一时都忘了想说什么。 程钰将她的慌张与无措全都看在眼中。 当即道：“夫人放心。” “我不会乱来。” 宋芙的脸更红，顿时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与程钰是夫妻，如今也已是心意相通，便是发生些什么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 她还是紧张。 “阿芙。”程钰看着她，“我会等你。” 他们都成婚一年多了，他都不曾对她怎样，他还怕再等些日子吗？ “我只是想陪着你。” 程钰说得认真又坦诚。 宋芙有些紧张的心倒是变得安定，她眼神飘忽了下，转身朝里走去。 程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宋芙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才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时辰不早了，你不睡吗？” 程钰眼睛微亮，立刻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来了。” 他忙迈步跟上，再无往日的沉稳从容。 宋芙默默地躺到了里面，与程钰保持了些距离。 两人都一动不动，谁都没有说话。 屋内烛火摇曳。 “程，夫君。”宋芙的声音低低的，“你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吧？” 程钰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说的是他从前打着为她好的旗号，非要和离之事。 他的手从他的被子里钻出，钻进了宋芙的被子，握住她的手。 他侧身看她，眼神认真笃定，“阿芙，从前是我做得不对，枉顾了你的意愿，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 “我日后必会改过，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宋芙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她唇角微勾，眼带笑意，“看你表现喽。” 。 二皇子府。 今晚的二皇子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他今日从皇宫里出来便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宋茵今日与他说的话是真的。 父皇的态度当真已经松动，再犹豫是否要年前处决舅舅。 而如今距离过年，只剩十日。 他当时正烦着呢，就被阮瑾叫去阮家门口受了一次气。 晚上又来一次！ 只是一天时间，阮瑾竟叫让他丢了两次脸。 这也让他气得连在一边哭的梨花带雨的阮瑾都没搭理，直接便回了二皇子府。 “来人。” 许久，他对外喊了一声。 很快，管家白术推门而入，恭敬垂首，“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阮瑾对阮瑜做了什么。”他从小时常去江家，自然知道江争的这位未婚妻是个什么性子。 在江争眼里，阮瑜就是天上月，高不可攀，哪哪都好。 阮瑜的确很好。 性格素来稳重，能叫她这般不管不顾的打上阮家二房，甚至伤了阮瑾！ 可就这样了，阮瑾那掐尖要强的性子竟还选择委曲求全…… 可见此时严重。 “是。”管家并未质疑，当即应声。 “等等。”二皇子又出声叫住管家，道：“夤夜司暗牢那边，你去通知了吗？” 管家身体微僵，忙道：“回殿下的话，属下已经通知。” 二皇子颔首，道：“如父皇态度有变，即刻下手，不得耽误！” 他表情凝重，声音严肃。 “此事重大，关系本殿与母妃的安危。”二皇子看着管家，眼眸眯起，“白术，你可知轻重？” 白术表情一凛，立刻道：“属下知道。” “属下必会严密监控此事，保证殿下与娘娘的安全！” 二皇子自也察觉到他态度前后的变化，抬眸瞧他一眼，心中冷嗤。 摆了摆手，“行，下去吧。” 管家很快离开，二皇子坐在书桌后，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好久，他才低声喃喃，“舅舅啊舅舅，此事你可不能怪我。” “要怪，你就怪程钰，怪钟江，怪陆长宁，怪我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他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谁让赵国公非要让他立刻救赵天赐？ 夤夜司被经营的如同铁通一般，他能安插那一枚暗子都已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下个药还行。 要从夤夜司将赵天赐一个大活人带出来？ 绝无可能。 否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非要赵国公的性命。 不过他也是有良心的。 他日后必定会完成对舅舅的允诺，将赵天赐救出，让他过完安稳富贵的下半生。 如此。 舅舅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349章 夫君，早 翌日一早。 宋芙醒来时，毫无意外的到了程钰怀里。 她背对着程钰，后背隔着两层轻薄的蚕丝亵衣，紧贴着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一夜好眠。 宋芙微微动了动身子，可下一秒，便觉腰肢一紧，整个人被身后的程钰拉了回去。 宋芙耳尖微热，嗓音微哑，“夫君，早。” 程钰紧抱着她，侵略意味十足。 好似下一秒便能将她吃干抹净一般！ “早。”程钰的声音比她更哑些，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 宋芙的身体轻微颤栗起来，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可程钰是习武之人，他的力道又怎是宋芙能挣脱的？ 反倒是宋芙这样轻微的挣扎，使得层层床幔之下的狭小空间里，温度不断上升。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力度之大好似要将门板敲破一般。 “小姑姑，小姑父！起床啦，太阳晒屁屁啦！”江子安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芙和程钰的动作同时僵住。 原本又羞涩又紧张的宋芙闻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程钰。 程钰面色微黑。 有些不甘心的俯身，在她唇边啄了啄，这才起身。 他没忘记，他许诺过江子安，只要江子安跟着陈关上学，他就每日指点他习武。 眼看着江子安又开始拍门。 程钰声音发沉，“来了。” 很快，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程钰的轮椅与江子安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走远。 宋芙躺在床上，忽的笑出了声。 她鼻尖还能嗅到属于程钰身上的味道，同样的草药气息，里面还夹杂着清冽的雪松味道。 叫她闻着便很安心。 宋芙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快起身。 刚一出门，就见程钰正在指点江子安，小家伙手里拿着木剑，动作稚嫩却标准，一板一眼的，倒很像那么回事。 宋芙虽不会武，但从小看表兄们以及江家军的将士们的晨练，眼力还是有的。 她看着看着，面上的笑意微收。 走到程钰身边，道：“这是江家的绝学……” “嗯。”程钰颔首，理所当然道：“他姓江。”自然就该学江家绝学。 宋芙想了想，对程钰道：“严厉点。” 程钰欣然应下，“好。” 晨练之后。 江子安手脚酸软，几乎没了用早饭的力气，整个人再没早上敲门时的活力，怏怏的靠在椅子上。 “小姑父，今日怎么这么累呀？” 他记得昨日没这么累的。 程钰慢条斯理的喝粥，闻言眉梢轻挑，“是吗？” 累点好。 不累怎么长记性？ 最终，江子安是在小厮的伺候下，用了早饭。然后才被宋芙和程钰一起送去桐花巷。 三人同进同出，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 将江子安送到桐花巷之后，宋芙自然是朝阮家而去。 程钰将人送到阮家门前，这才道：“今日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待我忙完，便来接你。” 宋芙粲然一笑，伸手抱了抱他，道：“好。” 眼看她要抽身离开，程钰咳了一声。 第350章 拿回她的东西 再加上三年前宋修齐“大义灭亲”，也实被许多人诟病。 事情或许没做错，但难免显得有些凉薄。 再则，江家可是有不少故交的，这些人自然瞧不上见风使舵的宋修齐。 江靖看着地契，立刻便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他刚接过地契，正要出门，便见阮家的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神医，门外来了宋尚书府中的人，说是接您去宋家。” 宋芙和江靖对视一眼，皆是冷笑一声。 “当真是迫不及待。”江靖道。 他迈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就来。” 宋芙立刻跟上。 阮瑜倒也想跟上，却被宋芙拦住，与秦子宣一道留在了阮家。 至于二公主…… 纯粹是她没拦住。 来接人的是宋家的管家，看到江靖，管家立刻含笑作揖，“舅老爷……” “呵。”江靖冷笑一声，“可不敢当，走吧。” 管家也不恼，还客客气气的喊了宋芙一声“大小姐”。 一行人很快到了宋家。 宋修齐在表面文章上做的倒是到位，他并非不想让那个跟着柳氏一道去神医谷治疗的大夫给他治疗。 实在是越治疗，越难受。 无奈，他只得求上了陛下。 “阿靖……” 宋修齐含笑看着江靖，刚如从前那般开口喊人，江靖便眉梢挑起，眼带讥诮的看着他。“你谁？” 宋修齐表情微僵。 没想到江靖居然这样不给面子。 宋修齐好歹已经官至尚书，在宋家门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下了脸面，他的表情也沉了几分。 实在有些装不下去！ 江靖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罪臣之后，人人喊打的东西，竟也敢在他面前摆脸色。 偏偏宋修齐有求于人，担心江靖会在诊治他的时候故意为难。 只得压下心里的愤怒。 表情有些扭曲的扬起一个笑，“三年不见，阿靖连姐夫也不认识了吗？” “恶心。” 江靖丝毫没掩饰他的嫌弃。 从前宋修齐在他们家人面前表演的多好啊，可一朝江家出事，他们方知此人的嘴脸有多恶心，有多可恶。 当真是面目狰狞！ 分明是江家女婿，却在江家落难之时，踩着江家的骨血，扶摇而上。 宋修齐面色微沉。 被接连下了脸面，他也不想再与江靖多言，直接道：“既然如此，咱们进入正题吧。” “今日陛下命小神医来为本官解毒。”宋修齐侧身让了让，“请。” 江靖站在原地没动，直接道：“治疗你，可以。” “但不是在此处！” 宋修齐蹙眉，面露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靖从袖中取出地契，展示在宋修齐等人面前，道：“这座宅子不是你宋尚书的东西。” “还请尔等，速速搬离！” 地契！ 宋修齐瞳孔微缩，立刻看向站在江靖身边的宋芙，“你——” 宋芙对上他的眼神，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模样倒似在说，不必客气。 宋修齐双拳紧攥，看着江靖的眼里闪烁着寒光，“当真要做的这样绝？” 第351章 夫君是最重要的人 宋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而欺负她的“别人”面色却是更难看了些。 程钰虽是坐着，气场却十分强大，他视线落在宋修齐身上，眼神睥睨，尽是冷意。 宋修齐讪讪地放下扬起的手。 宋启也被刚刚宋芙的一个巴掌打蒙了，此刻捂着脸站在一边，一言不敢发。 饶是再丢脸，此刻宋修齐也只得阴沉着脸让府中的下人开始收拾东西。 至于搬去何处？ 他自是有宅子的。 只是丢人！ 宋家这边还没搬出去呢，消息已经传遍都城。 对此，有人沉默，有人看笑话，有人觉得痛快，也有人颇有微词。 毕竟江家还有“污名”，江靖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嚣张。 对此，江靖和宋芙一概不在意。 不得不说，宋家人搬起家来动作还是很利落的。 况且还有棋雨和棋云在旁监督，但凡是江明姝陪嫁单子上的东西，全部留下。 这么一算，又扣下了许多东西。 宋修齐自觉今日丢脸已经丢得够多，不想再与江靖宋芙等人掰扯这些小东西。 愤怒地率先去了新宅子。 倒也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只是比起如今宽阔的宅子，倒是小了许多。若再往远处，宋修齐自然还有大寨子，但身为正二品尚书，他住得太远同样丢人！ 宋修齐不在意。 柳氏和宋启却是看得眼睛都红了。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倒叫柳氏忘了她原本的出身。 宋启更是。 从前江明姝将他当成亲生子一般对待，吃穿用度皆是极好的。 便是江明姝已经离世三年，她准备的东西宋启都仍在使用。 此刻看着那些都已用习惯了的东西被留在身后的大宅子里，宋启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们都清楚，虽然出面的人是江靖，但真正的主使却是宋芙。 两人看向宋芙，眼睛泛红，那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大小姐当真要做得这么狠？” 柳氏双拳紧攥，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宋芙一脸诧异地看向柳氏，“这就狠啦？” 这才哪到哪？ 她玩不死柳氏！ 柳氏一噎，没想到宋芙竟会说这样的话。 宋启同样眼神阴鸷，看了看宋芙，又看看程钰，道：“姐夫，长姐待我们都如此凉薄，您就不担心吗？” 程钰也抬眸，面上多了诧异，认真地问宋启，“你觉得你配与我比？” 宋启一滞。 偏偏宋芙此刻还道：“那自然是不能与夫君比较的。” “在我心里，夫君是这世上最要紧的人。”之一。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程钰唇角微翘，显然宋芙这话极大地取悦了他。 程钰看向宋启，眉梢轻挑，“听见了吗？” 自不量力的东西！ 宋启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倒。 就在这时。 宋芙忽地走到宋启面前，正在宋启以为又要被打下意识逃避的时候，却觉得后颈一痛。 却是宋芙一把拽住了他脖颈上挂着的一根绳索。 上面缀着一个三角形的平安符，瞧着有了些年头。 宋启面色大变，“你做什么……啊！” 宋启话音未落，宋芙已经用力，直接将他脖颈上挂着的平安符拽了下来。 宋启痛叫一声。 伸手就要抢平安符，可刚有反抗的意思，就被剑影直接按住。 宋启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宋芙，“还给我！” 宋芙攥紧手中的平安符，看着他的眼里带着讥诮，“我母亲求来的平安符，你不配。” “你胡说！”宋启立刻反驳，“这分明是我娘给我求的！”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江明姝再好，终究不是他亲生母亲。 只有娘亲才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柳氏求得？ “呵。”宋芙冷笑一声，看向柳氏，“这是你求的？” 柳氏眼神闪烁，对上宋芙的眼神，一时不敢反驳。 她的迟疑自然也引起了宋启的注意。 宋启缓缓转头，看向柳氏，就瞧见了他娘心虚的模样。 “娘？” 宋启声音涩哑？ 宋芙道：“宋启，你九岁那年突发急症，我母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照顾在你身边。” “你醒了，她却倒下了。” “等她身体好了，便步行九百九十九梯攀登至灵隐寺求了两个平安符。” 说着，宋芙从脖子里翻出与宋启身上拽下的一模一样的平安符，“你一个，我一个。” 宋启瞳孔地震，他挣扎着上前，想要看清宋芙手里的平安符。 的确……一模一样。 宋芙早过了愤怒的时候，她只是很平静地在陈述这件事。 “不过，你配不上我母亲的一番疼爱。” 宋启已经彻底呆住，忘了反应。 怎，怎么会？ 宋芙将平安符收好，已经收回视线，不再看宋启。 许久，宋启才缓慢而僵硬地转头看向柳氏，“真的吗？” 柳氏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是真的。 谁让江明姝自己生不出儿子，便要抢她的儿子？ “阿启，我……”柳氏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宋启却已经垂下眼，似不想再听柳氏解释。 砰！ 就在这时，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原本挂在大门上的“宋府”二字的牌匾此刻已落了地，重重的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你们怎么敢？” 柳氏顿时来了精神。 宋芙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迈步踩过地上的牌匾。 漆黑的木板上印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她十分不走心地道：“哎呀，脚滑。” 若这牌匾上是“尚书府”，那她自是不能踩的。 可惜不是。 咚。 “长姐。” 伴随着膝盖跪地的声音，宋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我……”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宋芙冷笑一声，声音冰冷。 “别瞎喊。” “我可没你这样的弟弟。” 柳氏看着宋启的模样，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忙快步上前扶起宋启。 “启儿，快，快起来，你跪她做什么？” 柳氏去拽宋启。 宋启被拽了起来，只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宋芙，似乎很不甘心。 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他知道，若是他早知道这平安符是嫡母为他求来的…… 第352章 他会一辈子待宋芙好 宋芙和江靖成功的将宋家人赶走，江靖便也要去为宋修齐治疗身体。 江靖随着宋家的管家离开。 宋芙原是不放心的想跟上，却被江靖拦住。 江靖看着侄女道：“你放心，我此次入京是为赵贵妃治疗，没人敢动我。” 就算给宋修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他。 宋芙听到这话，方才放下了心。 江靖随着宋家的管家离开，柳氏也拽着宋启走了。 宋芙才迈步进了家门。 她出嫁这一年来，她不常回来。 因为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但她与母亲这么多年生活的记忆，的的确确都在这宅院之中。 下人们离开收拾东西的时候显然十分匆忙，院子里一片狼藉。 棋雨和棋云忙跟上，道：“世子妃放心，奴婢们盯着的，夫人的院子没人动。” “奴婢等也按照您的吩咐，拦下了夫人的牌位，安置在正院。” 宋芙颔首，没多做停留，直接朝着主院而去。 院里倒是一切如旧，看着没什么变化。 宋芙进了屋内。 江明珠的牌位正安然放在正中，瞧着像是仔细擦拭过。 宋芙接过棋雨递过来的香，正要跪下给母亲上香，忽觉身边多了一道阴影。 她侧眸看去。 只见程钰已经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同样接过三柱香点燃。 跪在了她身侧的蒲团上。 而此时，棋雨等人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夫君？” 宋芙诧异出声，程钰却是理所当然，“我身份女婿，给岳母大人上香理所应当。” 倒也是。 宋芙没再说话，恭恭敬敬的叩首，将香插入香炉里。 “母亲。” 她看着江明姝的牌位道：“女儿带着程钰来看您了。” “程钰他很好，您放心。” 宋芙说着，眼圈不由得泛红。 程钰同样表情认真，跪在宋芙身侧，看着上方的牌位道：“岳母大人请放心。” “小婿在此立誓，此生待阿芙始终如一，绝无二心！” 程钰的话虽不多，声音却很坚定，叫人听着心里安心。 程钰说完，又看向宋芙，道：“我去外面等你，你陪岳母大人说说话。” 宋芙感念他的体贴，轻轻颔首。 程钰出门之后，宋芙才道：“母亲，女儿已经知道谋害是谁害了您，害了江家。” “您等着，再过不久，女儿就能为您报仇，为江家昭雪。” 宋芙说这些的时候，除了往火盆里丢纸钱之外，还将先前从宋启脖颈上拽下来的平安符也丢了进去。 宋芙没再里面待多久，等她再出来时，只眼圈微红，面上却也没了在屋里时的软弱。 程钰见此，悬着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气。 宋芙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棋雨，“安排些人来，将这宅院收拾整理干净！” “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我不想再看见。” 棋雨立刻道：“是。” 一行人出了门，将宅院锁了起来。 刚出门。 剑影便凑到程钰耳边道：“主子，那边动手了。” 程钰眼神一凛，忙看向宋芙。 还不等他说话，宋芙便体贴道：“夫君有事便先去忙。” 程钰没矫情。 夤夜司那边的事很要紧，他今日赶来宋家，已是有些不顾大局。 程钰很快离开。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前，宋芙忽然出声，“夫君等等。” 程钰抬眸看她。 却见宋芙猛地上前，弯腰抱了抱他，用气声在他耳边低声道：“夫君。” “早些回家，我等你。” 。 定王府世子妃仗着叛贼之后的江靖，在年关将宋家一家人都撵出府的消息也迅速在京城流传开来。 事情发生不过半日。 消息已经传的都城人尽皆知。 虽然这件事是江靖站出来做的，但流言却还是尖锐指向宋芙。 可见背后之人的险恶用心。 就是针对宋芙。 棋雨听到这些话，自是气得不轻。 “世子妃，此事……” 棋雨的话还没说完，宋芙便道：“棋雨棋云，你们一个去武安侯府，一个去荣王府，帮我带话给侯夫人和荣王妃。” 棋雨眼睛一亮，立刻道：“世子妃，可是请她们出面，为此事澄清？” 无论是武安侯夫人还是荣王妃，在都城之中都是颇有身份与声望之人。 有她们出面作保，料想关于此事的流言必定能平息一些。 宋芙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书信一封，你们分别帮我送去。” 棋雨忙问：“世子妃，那您呢？” 宋芙笑，“我去见长公主。” 。 与此同时。 程钰更换行装，很快赶到夤夜司。 夤夜司里众人行色匆匆，如临大敌。 可在瞧见带着恶鬼面具的程钰之后，便是再忙也在他路过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喊一声“司使大人”。 程钰目不斜视，径直往前。 段成从前面冒出来，凑到程钰身边道：“老大，计划一切顺利。” 程钰颔首，直接下了暗牢。 潮湿的血腥气息迎面而来，程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大步进了门。 刚进去，便听到了熟悉的赵天赐的嚎叫。 只是比起前几日，如今的他嗓音嘶哑了许多，似是没什么力气了。 随着程钰走近，就连那点子嘶哑的嚎叫都立刻停止。 程钰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再往里走。 刚刚经历过刺杀的赵国公此刻已经被单独关押，正是上次赵国公与赵贵妃单独待过的那间。 赵国公刚刚催吐过，此刻躺在冷硬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小床上，气若游丝。 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小时候…… 嘎吱—— 牢门被打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程钰有些沙哑的声音全是冷意，“你差点死了。” “嗬……嗬……”赵国公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落在程钰身上。 他怀疑是夤夜司的人动的手脚。 就为了让他说出些什么。 比如对赵贵妃和二皇子不利的言论。 他绝不会上当！ 他与妹妹感情深厚，妹妹怎会如此待他？ 程钰看着他道：“夤夜司若想逼供，不必费这周章。” 程钰一针见血道：“你儿子在夤夜司手中。” 第353章 家里有人等 赵国公表情微僵，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的话说得很对。 他的命根子，他唯一的儿子赵天赐，正被关在夤夜司。 忽地。 赵国公想到什么，笃定地看着影司使道：“你不敢。” 赵贵妃和二皇子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呵。” 影司使的低笑声里满是嘲弄，“没有夤夜司不敢的事。” 这话里带着强大的自信。 两人视线相接。 赵国公被影司使眼里的狠厉吓到。 他，他真的敢！ “啪啪。” 影司使抬手轻鼓了下掌。 段成立刻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上前，赵国公只觉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他险些呕吐。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影司使便已经撕开他手臂上的衣裳。 将手肘展示在赵国公眼前。 赵国公清楚看到，眼前人的手肘内部上有一个青色的刻上去的印记。 是二皇子府的暗子！ 赵国公眼睛瞪得极大，瞬间便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此人浑身血淋淋的，衣裳都被打破了，碎裂的衣裳黏在血肉淋漓的皮肤上，可见已是受了刑。 “说。” 段成声音发冷，面色黑沉，再没了平时的明朗与阳光，“你受何人指使？” “二，二殿下……” 暗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疼得他眼前发黑，整个人几乎晕过去，偏偏又晕不过去，只能硬生生地承受这样的疼痛。 这也是夤夜司独有的手段之一。 “为何。”段成继续问。 “白，白管家说，说……陛下态度有变……即刻，动手。” 暗子的声音发虚，偶尔几个字几乎是气声。 幸而牢房内十分安静，所以这些话也清楚地传入赵国公耳中。 “嗬…嗬…” 牢房内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正是赵国公。 影司使挥了挥手，段成拎起暗子，转身离开。 他这才看向苍白的脸已经被气得通红的赵国公，道：“以钟江为首的百官近几日正联合上奏，请求陛下早日处决你。” “陛下已经动摇。” 赵国公立刻领会了什么叫“陛下态度有变”。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低声喃喃，“怎，怎么会……怎会如此……” 妹妹怎么可能这样对他？他们兄妹从小一块长大，情分极深。 他上次虽是威胁了妹妹，但也是情急之下的恼怒之语。 他怎么可能当真出卖妹妹？ 赵国公眼里蓄满了泪，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影司使再下一剂猛药，“此次你没死，你认为他们会对赵天赐动手吗？” 若是从前，赵国公必笃信不会。 但此刻的他当真有些拿不准。 赵国公只觉得很痛苦。 连妹妹与外甥都靠不住，难道夤夜司这些心狠手辣的活阎王便靠得住吗？ 他想到这些年的付出，想到这些年背负的骂名，想到唯一的儿子不确定的未来…… 影司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机会只有一次。” “你若不想说……呵。” 影司使说完，转身便朝着牢房门边而去。 同时他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 就在他即将离开牢房那一刻，他身后传来赵国公气若游丝的声音，“等等……” 影司使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躺在破旧小床上的赵国公。 赵国公眼睛泛红，“我有一本账册，上面清楚记录了这些年送入二皇子府与景阳宫的东西。” 他一字一顿道：“我要我儿平安。” 半个时辰后。 影司使从暗牢里走出来。 段成与剑影即刻迎上前去，“老大，都搞定了？” “嗯。”程钰颔首，侧眸看向段成，“接下来的事，你全权负责。” “不可传出一丝风声。” 段成神色一凛，立刻道：“老大放心！” 说完，他又匆忙跟上程钰的脚步，道：“老大，您今日怎么这么急啊？” 为了让赵国公早日开口，连药都用上了。 赵国公毕竟身居高位这么多年，这些年又干了许多坏事，纵使受到的打击很大，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交代。 程钰让人提前使了些手段。 让赵国公的意志没那么坚定。 重重压力之下，赵国公方才开口。 若是赵国公清醒的时候，绝没这样轻易。 程钰闻言，语调微扬，声音也不免多了几分轻快与宠溺，“家中有人等。” 段成猛地停下脚步。 落在自家老大身上的眼神难免带了几分哀怨。 程钰倒是头也没回，甚至还催促了一句，“去办事吧。” 段成：“……” 。 长公主府。 宋芙派遣棋雨和棋云分别去了荣王府与武安侯府，她则是亲自到了长公主府。 一路畅通无阻，她十分顺利地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刚被领着进门，便瞧见林嬷嬷面上的表情有些愤愤，似在与长公主说着什么。 瞧见她来，立刻安静。 “阿芙。” 长公主对着宋芙招了招手，道：“今日外头的事本宫都听说了。” “此事可要本宫出面？” 宋芙闻言，心里暗道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 她摇头道：“长公主，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我想请您，千万不要站出来为我说话。” 长公主还没说话，林嬷嬷已微微皱眉，面露急色。 “你可想好了？”长公主略一沉吟，看着宋芙的眼里带着几分关切，“外头那些传言本宫已略有耳闻，实是……不堪入耳。” 宋芙点头，“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咱们不仅不能澄清，还要添一把火呢！” 长公主看宋芙表情笃定，心知她心里自有一杆秤，便也不再多言。 只道：“阿芙，尽管去做。” 宋芙于她，于成国公府有大恩。 只要宋芙不是造反，她必会力挺。 宋芙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当初救长公主，初心并不为着今日。 长公主这样的支持与疼爱，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她忍不住上前抱住长公主，声音带了几分撒娇，“长公主，您真好。” 娇软的小姑娘靠在她怀里。 长公主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眉眼里满是慈爱，“阿芙，你与本宫说这些，便是生分了。” “在本宫心里，你与孙女无异。” 可惜，也只能是孙女喽。 第354章 真羡慕程钰啊 长公主近日因着陆长宁的事，精力实有些不济。 宋芙瞧她精神不是很好，便帮着按摩了一会儿，宋芙手法虽生疏，却知道如何才更让长公主舒服。 瞧着长公主来了倦意，宋芙便也很识趣地出了门。 朝着陆长宁的院子而去。 毕竟也曾是她的病人，去瞧瞧也没什么。 松墨禀报之后，领着她进了屋。 经过几日的休养，陆长宁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此刻他正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瞧见宋芙来。 他扬起一个有些虚弱的笑。 “世子妃。”陆长宁示意松墨上茶，“此次多谢你救了我。” 认真想想，他好似还没与恩人道过谢。 “事情我都听松墨说了，若非世子妃，我怕是……” 宋芙出言宽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便不要再提。” 陆长宁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表情有些惭愧，“经过此次的事我才知道，从前的我有多天真。” 他此次受伤，苏醒过来时，他几乎认不出自家祖母。 不过几日时间，祖母就仿佛苍老了十来岁。 宋芙看着陆长宁，一时陷入沉默。 从前天真率性的小公爷，经过此事好似一下变得成熟。 眼里少了从前的不知天高地厚，更多了几分坚定。 宋芙沉默片刻，道：“小公爷这般想，长公主定会觉得很欣慰。” 陆长宁顿了顿，抬眸问宋芙，“世子妃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宋芙摇头，“赵家作恶多端，罪不可赦，小公爷此次是为民请命，实是正义之举。” 宋芙由衷称赞。 听到宋芙的话，陆长宁的眼睛亮了几分，随后又道：“可是此次的事……” 此次的事他做得很失败，还累得祖母为他担忧。 宋芙听出陆长宁的迷茫，认真道：“此次之事错不在小公爷。” “错在那些用心险恶的歹毒之人，他们妄图利用小公爷，达成某些目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公爷要做的，便是在遵循本心做事时更多一份谨慎小心。” “只有保全自己，方可做更多的事，不是吗？” 宋芙莞尔一笑，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十分入耳。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陆长宁此刻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坚定。 有种拨开云雾得见青天的通透之感。 他这几日都在想此事，但又不知与谁聊，祖母为了他的事殚精竭虑，他怎好因这些事打扰？ “多谢世子妃。” 陆长宁郑重道谢，“因我的事，叫世子妃费心了。” 不仅要治疗他身体的伤，连他的迷茫也能指点迷津。 一时，陆长宁又有些自惭形秽。 分明宋芙的年纪比他小，却似比他更成熟些。 宋芙笑了笑，轻轻摇头。 犹豫片刻，陆长宁又问：“世子妃，宋山青他……如何了？” 他清楚看到，用匕首对他动手的人是宋山青，自然也记得，宋山青面上的挣扎，痛苦与歉疚。 初时，陆长宁的确是很生气，还觉得被背叛。 可这几日冷静下来，他终究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兴许……宋山青有什么苦衷呢。 宋芙下意识看向伺候在一边的松墨，松墨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宋芙便清楚，怕是长公主的吩咐。 可她沉默片刻还是道：“你昏迷时，宋山青便被二皇子的人抓走，当夜暴毙于牢中。” “什么？嘶！” 陆长宁一时情急，不慎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他死了？” 他还想着等他好了，一定要去质问宋山青，为何对他动手呢！ 分明就在动手的前一日，他们还在把酒言欢…… 宋芙再次点头，道：“小公爷，此事与你无关，你莫想太多。” “他是自尽的。” 陆长宁再次震惊，一时语塞。 “为什么？” 他不懂。 “此事尚在调查，若事情有进展，我便让人来告知小公爷。” 陆长宁回过神来，表情严肃着道谢，“多谢世子妃！” 与安平长公主的隐瞒不同，宋芙并没有将陆长宁当成小孩。 这些事本就与陆长宁有关，他自然有资格知道。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 “小公爷，世子妃，定王世子来了。说是来接世子妃归家。” 宋芙闻言，面上泛起浅浅的笑，笑容里肉眼可见的羞涩与甜蜜。 她当即站起身，已是有些着急的往外走，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在外等她的人。 “小公爷，那我先走啦。”宋芙语调上扬，声音轻快欣喜。 陆长宁压下心里微微翻涌的酸涩，含笑道：“好。” 他正要让松墨送送宋芙，宋芙已然大步出了门。 松墨都跟不上。 他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宋芙方才的表现太明显了。 她与程钰……怕是不会和离了。 “唉。” 他轻轻叹息一声，“真羡慕程钰啊。” 被他羡慕的程钰此刻正在长公主府外，翘首以盼。 一道亮丽的黄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程钰的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宋芙亦然。 她的眼神第一时间就落在程钰身上。 而后脚步放缓，下意识的抬手整理了下刚刚因为疾行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然后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刻意，耳尖微热地放下手。 宋芙刚迈步出门。 便觉好似有什么东西眼前飘落，她定睛一看，眼眸亮起来。 “夫君，下雪啦！” 天已渐暗，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宋芙快步走到程钰身边，“快上马车。” 两人在马车内坐定。 宋芙撩起一角车帘，朝外看去，道：“京城可是难得下一回雪呢。” 程钰不扫她的兴，只伸出一只手接替她的手撩着车帘。 另一只手又捉住宋芙的手。 宋芙身体微僵。 程钰咳了一声，道：“你手太凉，我给你暖暖。” 宋芙面颊有些热，奥了一声，看着窗外唇角高高扬起。 被程钰握着的手不老实的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然后被他握得更紧。 宋芙抬眸瞪他。 却觉得视线一暗，是程钰撩着车帘的手已然放下。 程钰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好似就在她唇边响起。 “阿芙，下次见我不必用跑的。” “我会一直等你。” 第355章 注意节制 宋芙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只觉热意升腾，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烧熟一般。 她从小野惯了，自然不讲究那么多规矩，所以才听到程钰来接她时，她出门便一路小跑。 想早些见到程钰。 到了影壁后才放缓了脚步，显得矜持了些。 她原本程钰不会发现的，可是…… 宋芙的想法忽地被一个亲吻打断，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程钰的气息强势袭来，将她裹挟笼罩。 宋芙有些无力地伸手拽着程钰的衣襟，两人呼吸交缠，吻也逐渐加深。 马车在江家门前停下。 宋芙和程钰微红着脸，游戏不自在地下了马车。 因下了雪，棋雨早早取了大氅，此刻忙上前给宋芙披上。 “世子妃，您的脸怎么这样红？”棋雨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不会是病了吧？” 霎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落在宋芙身上。 宋芙的脸更红了。 “不，不是。”宋芙连忙说了一句，迈着大步往门里走。 程钰咳了一声，示意剑影急忙跟上。 江靖已经治完宋修齐，回了来，此刻正与江子安坐在花厅里往外看。 他是想去门外等小姑姑小姑父的，就跟从前在神医谷里等小爷爷一样。 却被拦住了。 毕竟今日下了雪，江靖担心冻着这孩子。 看见宋芙和程钰，江子安激动招呼，“小姑姑，小姑父！” 一家人打过招呼，这才开始用晚膳。 江靖率先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回宫，阿芙，外面的事都交给你了。” 说着，江靖的眼神落在江子安身上，道：“尤其是这小子，看好他！” 江子安闻言，不满地对着江靖龇了下牙。 江靖抬手便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没大没小的！” 看着虽凶，力气却是不重。 宋芙笑着出声道：“小舅舅放心，安安可乖了。” 江靖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似觉得宋芙在开玩笑一般。 用过晚饭后，江靖催促着江子安离开。 只剩几个大人时，他才蹙眉，有些关切地看着宋芙，“可都准备好了？” 宋芙没有犹豫，镇定地颔首，“小舅舅，不必担心。” 这样的安慰显然没有什么用，江靖怎么可能不担心？ “阿芙。”江靖看着宋芙的眼里带着些歉疚，“此事原是我们该做的，到头来却是你……” 宋芙失笑，“哪就该谁做了？小舅舅，我们的目标一致。” “明日一早你还要进宫呢，早些休息。”宋芙提醒道：“宫里那边同样是凶险万分。” 他们都清楚，若是有机会，赵贵妃必会除江靖而后快！ 江靖在宫中，同样是在走钢丝。 江靖点头，“放心。” 江靖起身，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眉梢轻挑，眼神流转。 直看的宋芙的脸又开始发热。 他才道：“注意节制。” 什，什么？ 宋芙的脸瞬间爆红，迅速领会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但也因此，她才更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解释，“小舅舅，我们不是……” 她的话都没说完，江靖已经转身离开，“好啦好啦，你们小夫妻的事不必与我说。” 宋芙气的跺了跺脚。 故意的，小舅舅一定是故意的！ 宋芙下意识看向程钰，却对上他带着笑意又略显无辜的眼。 宋芙瞪他一眼，嗔怒道：“都怪你！” 程钰一脸的纵容，连声道：“夫人说的是，都怪我。” 顿了顿，又说：“情难自抑，是为夫之错。” 没办法，他就是忍不住，看到宋芙就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深深亲吻。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却一直克制，到现在食髓知味，犹嫌不够。 宋芙：“……” 程钰的话说的她脸又红了，更红了。 她气恼的跺了跺脚，迈着大步朝房间走去，一副不想搭理程钰的模样。 在她背后，程钰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上翘，眼里盈满笑意。 怎么办？ 他家阿芙好可爱。 比起这边的一切和谐，宋家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柳氏被安置到院子里，眉眼紧皱，一脸嫌弃。 此处地段虽不错，但这座宅子却太小，正屋还不如从前她院中的暖阁大。 “这些都是什么啊？”她嫌弃的看着红木桌子，“这些是人能用的吗？” 从前她用的可都是黄花梨的家具，都用习惯了自瞧不上这普通的红木。 张妈妈和王嬷嬷在旁一脸无措，便是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好一会儿，王嬷嬷才道：“夫人，要不您还是去瞧瞧公子吧。” “老奴觉得他今日似有些不对……” 听到这，柳氏嫌弃的表情一顿，低声嘟囔，“净不让我省心。” 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心虚，脚步一转，朝着宋启的院子而去。 不就是一块平安符吗？ 她心里这般想着，已瞧见了呆呆坐在椅子上的宋启。 一向脊背挺直的他此刻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压垮了一般，微微佝偻着背。 心疼占据上风。 柳氏迈步走到宋启身边，柔声喊他，“阿启……” 宋启没什么反应。 柳氏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委屈，“阿启，你是在怪娘吗？” 宋启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柳氏，一时无言。 柳氏抬起绣帕，擦拭眼角，“那平安符虽然是她给你求的，在这件事上我是骗了你。” “可我也是害怕啊……” “江明姝她自己生不出儿子，便想要抢你，我……” 宋启忍不住出声辩驳，“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柳氏一僵，这次是真有些伤心了，同时心里也更加憎恨江明姝。 死了都不安生！ 她哭着道：“阿启，难道我会害你吗？你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啊……” 柳氏正哭着，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柳氏闻言，下意识的往宋启的方向一偏，心里生出惧意。 宋修齐，宋修齐他疯了！ “阿启……”柳氏看向儿子，想要唯一的儿子出面为她说话。 若是平时，宋启许能发现端倪。 但此刻的他心事重重，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反而背过身不看柳氏。 “娘还是去见父亲吧。” 第356章 服软？ 柳氏表情一僵。 管家就在旁边站着，她不能做的太明显。 管家面上带笑，侧身让了让，道：“夫人，请。” 柳氏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书房。 刚出门，管家的表情就微沉了下来。 他侧眸看向柳氏，眼底暗藏警告，道：“夫人应该知道，有些事老爷不希望公子知道。” 柳氏袖子底下的手指微蜷。 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自从上一次宋修齐开始疼痛之后，便疑上了她。 如此一回想，前些时日在神医谷的日子，竟是她过的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柳氏跟在管家身后，往外走去。 刚出宋启的院子，便听管家对院子外的看守道：“老爷吩咐了，日后夫人不可来打扰公子念书。” 柳氏面色大变，忙道：“我是阿启的母亲！” 管家面无表情，“夫人，这是老爷的意思。” …… 翌日。 宋芙起身时，程钰已在指点江子安习武。 江靖吊儿郎当的坐在一边看着，分明不会武，却还不甘寂寞的非要指点几句。 看着碍眼得很。 偏生他是长辈，便是程钰也要给几分薄面，不好说什么。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天地一片雪白。 可三人热热闹闹的声音却为这寂寥雪白的天地增添了人气儿。 哪怕此刻很冷，宋芙却觉得心里是暖的。 她含笑看了一会儿，眼瞧着时辰差不多，才吩咐棋雨等人准备早膳。 用过早膳，管家便走了进来，“世子，世子妃，二公主来了。” 二公主今日前来，自是来接江靖入宫的。 宋芙等人忙将江靖送出门。 因着天气寒冷，再加上宫中催得急，便没让受伤的二公主下马车。 直将江靖打包送走。 宋芙和程钰也不得闲，还要将江子安送去陈关家。 想着那日只有一面之缘的宋莲轻，宋芙多问了几句陈关她的状况。 提及宋莲轻。 陈关的眼里下意识的闪过一抹浅笑，而后面上又有些为难。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犹豫片刻，陈关屈膝就要给宋芙跪下。 宋芙：“……” 她一时有些无语，却是下意识避开。 “有什么话陈夫子直接便成，不必如此客气。” 棋云上前，按住陈关的手臂，没教他当真跪下。 陈关看出宋芙这话的真心，这才道：“我听说世子妃您跟着小神医学过医，医术很好……” “所以我想斗胆请您……” 听到陈关的话，宋芙的表情有些无奈。 就这？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她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陈夫子不必这样吞吞吐吐的。” 陈关瞧着宋芙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有要帮忙的意思，顿时大喜。 而后又有些不自在的说：“世子妃身份尊贵……” 他哪敢随便僭越？将世子妃当成医女对待？ 也就是这几日莲轻的状况实在不对，他接连请来的大夫连莲轻的身都近不得。 原他也在犹豫，要不要斗胆求宋芙帮忙了…… 只是宋芙身份尊贵，又帮了他大忙，若他再提要求，他觉得不大好。 宋芙已然迈步进屋，道：“病人在大夫面前分什么尊卑？陈夫子与我说说，宋姑娘是怎样的情况。” 陈关道：“莲轻她，见不得旁的男子。”说到这，他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 江子安也就是年纪还小，否则宋莲轻怕是也见不得。 程钰与剑影停下脚步，对宋芙轻轻颔首，“我在马车上等你。” “好。” 宋芙点头。 陈关继续说：“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莲莲她……”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压低了声音道：“她时常伤害自己。” 宋芙的心沉了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外，陈关动作温柔的敲了敲门，像是怕吓到里面的人一般。 温声道：“莲莲，是我。” 陈关的声音温柔的宋芙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是那个气质阴郁，随时看着像要杀人的陈关吗？ 紧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紧闭的房门被小心的打开一条缝。 小兔子一般的女孩子眨着眼，看见陈关，扬起一个浅浅的笑，“陈关哥哥。” 喊完人，又瞧见了陈关身侧的宋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陈关对着宋莲轻扬起一个安抚的笑，道：“莲莲别怕，这是世子妃，就是她救了我们。” “她来瞧瞧你。” 宋莲轻闻言，勉强对着宋芙扬起一个笑，笑容僵硬里透着些许乖巧。 她侧身让了让，声音怯怯，“世子妃，请进。” 宋芙迈步进门。 屋内燃着炭火，炭的品相一般，有些许烟气升腾。 火盆边的桌上还放着阵线篮，缝了一半的蓝色男装正搁置其上。 显然，那应该是陈关的衣裳。 察觉到宋芙的眼神，宋莲轻轻咬了下唇角。 宋芙对她一扬起一个友善的笑，走到桌边，赞道：“宋姑娘的针线活真不错。” 宋芙赞的很真心。 针线活这种东西，当真不是谁都会的。 她就不会…… 宋莲轻听出宋芙赞许话语里的真诚，脸颊微红，笑容面前而羞涩。 宋芙笑着问她，“宋姑娘可以教教我怎么做衣裳吗？” “我也想做一件衣裳，送给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宋芙脸颊微红，和缓的声音让宋莲轻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平静。 宋莲轻轻咬着唇，犹豫着点头，“好。” 宋芙并没有直接说要给宋莲轻看病，因为她瞧出来了。 这姑娘脆弱的像是要碎掉了一般，若是直接说给她治病看诊，怕是会刺激到宋莲轻。 一切都需要慢慢来。 宋芙与宋莲轻在屋内开始讨论女工针线。 宋芙学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请教一些她不知道的问题，屋内的氛围逐渐变得融洽，宋莲轻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微微大了些。 门外，陈关听到里面安安静静，没传出什么动静，长出了一口气。 马车里。 程钰索性从马车里的抽屉中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剑影在马车里放了一盆银丝炭取暖。 没多久。 剑影从远处回来，进了马车之后随手就关上车门。 程钰抬眸瞧他。 剑影从胸前取出一个账本，双手捧着送到程钰面前，“世子，东西拿到了。” 第357章 为人夫君的本分 程钰接过账本，打开扫了几眼。 看清楚里面记载的东西，他的表情冷得可怕。 这些年赵国公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竟是大半部分都送到了赵贵妃与二皇子手中。 程钰随手翻了翻，将账册递给剑影，冷声道：“查！” 这账册上记录单的东西除开真金白银，其余皆是稀世珍宝。 这些东西的来源必要查清楚。 “是。”剑影当即应下。 …… 屋内。 宋芙在女红上实不擅长，只能看着宋莲的表演，时不时地夸奖几句，直将原本有些害羞的女孩子夸得脸颊红红。 如同喝了酒一般。 两人的关系也迅速拉近。 宋莲轻指点的很有耐心，倒叫宋芙有些不好意思。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程钰还在外面马车里等着，宋芙便提出了告辞。 她道：“宋姑娘，日后我还能来寻你吗？请你指点我做衣裳。” 宋莲轻眼眸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又说：“不，不是指点。” 宋芙莞尔，“好。” 宋莲轻将宋芙送到门边，她单手扶着门，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门。 刚离开宋莲轻的视线，陈关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来，急切询问：“世子妃，莲莲她怎么样？” 宋芙轻轻摇头。 陈关面色瞬间惨白，“您，您也没办法吗？那小神医呢？我听说小神医他入了京……” “不是。”宋芙打断陈关的联想，掷地有声道：“宋姑娘的身体很健康。” 陈关好似一瞬间从地狱飞升到了天堂，他眼睛还红彤彤的，“当真？” 宋芙颔首，表情却没放松，面色反而更凝重些，“自是真的。” “宋姑娘的问题出在心上。” 这也是神医曾提出过的，他曾说治病救人，不仅要治身体，有时候还要治心灵。 宋芙从前不明就里，如今看见宋莲轻才晓得是怎么回事。 “宋姑娘应该是因为从前的经历，所以才抗拒男子。”宋芙道：“陈夫子能做的，只能多陪陪她，多看着她。” “若是身体出了毛病，几剂药下去，药到病除。” “可她这心上的问题……”宋芙表情微有些凝重，“实在没有立竿见影的法子。” “我回去写一份治疗章程，并配上一些安神舒心的汤药，稍后让人给你送来。” 宋芙考量得十分周全。 在做大夫这件事上，她从来都是很认真的。 陈关听得一阵感动，当即深深作揖，“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 瞧那样子，若不是今日下跪被棋云拦下，说不准现在就要跪下磕十个八个头表示一下。 宋芙有些无奈，又宽慰了陈夫子几句，这才终于得以上了马车。 宋芙看见程钰，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夫君是不是等久了？” 程钰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面前的姑娘道：“不久。” “这是为人夫君的本分。” 宋芙唇角微翘。 很懂嘛。 宋芙咳了一声，道：“世子爷很有经验嘛。” 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程钰有些无奈，凑近她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为夫聪明，无师自通。” 马车回到江家，可还没停呢，就听外面传来剑影的声音，“世子，世子妃。” “王府来人了。” 定王府？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都觉有些奇怪。 莫不是定王又来了？ 马车刚才停下，管家便迎上前来，“世子，世子妃，丹阳郡主来了。” 程宜？ 宋芙一下皱眉，难掩嫌弃道：“她怎么来了？” 晦气！ “属下不知。”管家忙道。 丹阳郡主十分嚣张，一进门便嚷嚷着要见世子与世子妃，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 毕竟是郡主，是大小姐的小姑子，他总不能当真将人拦在门外。 宋芙放慢脚步，走在程钰的轮椅身边，问：“她人在哪？” “在暖阁。” 宋芙心知，程宜来必定没什么好事，但还是脚步一转，朝着暖阁的方向而去—— 宋芙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程宜满是嫌弃的声音，“都这么久了人怎么还没回来？” “还不赶紧去催！” “故意的，宋芙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跟本郡主这摆架子！” “……” 宋芙脚步一顿，已经不想进门，她现在还真像摆摆架子，晾一晾程宜。 “郡主！” 不过程宜的侍女率先瞧见了宋芙和程钰，忙拔高声音喊了一声，又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世子妃。” 人回来了？ 程宜立刻闭嘴。 宋芙与程钰进了暖阁，面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程宜起身，讪讪喊人，“长兄，长嫂。” 宋芙眉梢轻挑，“郡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若非必要，程宜绝不会来这。 程宜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最后变成一个笑，“我自然是思念兄嫂……” 宋芙：“……” 想吐！ “郡主还是直说吧。”宋芙直接打断程宜的话。 这种假惺惺的话，她就是脑子坏了也不会信。 程宜表情一僵，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再过几日便是过年，我来请兄嫂回王府。” 她袖子底下的双拳紧攥，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宋芙含笑摇头，道：“郡主，我母亲是江家女儿，我身上亦有江家血脉，实在不好踏足王府。” 程宜觉得宋芙这话好似一个无形的巴掌，重重地甩在她的脸上。 故意的！ 宋芙绝对是故意的！ 程宜气得想杀人，最后却也只“忍辱负重”道：“长嫂，丹阳从前不懂事，胡乱说话，还请你不要与我计较。” “你是定王府的世子妃，你的侄儿自然也是定王府的侄儿，自然也该一起回王府过年的。” 第358章 阿芙，你在玩火 程宜捏着鼻子说出这些话，心里恨死了宋芙。 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宋芙竟还不肯给这个脸面？ 顿了顿，程宜又说：“长兄毕竟是王府世子，父王难得回京过年，若是长兄不能承欢膝下，岂不是叫外面的人议论长兄不孝顺？” 哟？ 还会威胁了？ 宋芙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程宜。 一段时日不见，长脑子了？ 她还没说话，程钰便已经力挺自家夫人，在旁语调凉凉地开口，“妄议我？” “谁敢？” 程宜气的眼睛都红了。 “长兄！”她看着程钰的眼里带着些委屈，从前长兄分明是很疼爱她的。 对此，程钰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宋芙挺直腰板，端起茶盏，道：“郡主还是请回吧。” “管家，送客。” 此言一出，程宜便是再不愿走，也只得起身。 她深深的看了宋芙一眼，眼里的难以掩饰的恶意，最终还是随着管家离开。 宋芙。 该死的宋芙！ 程宜恨恨离开。 宋芙侧眸看向程钰，语调轻扬，“夫君当真不回王府过年吗？” 反正她是不会去，但程钰要去她也不会拦着。 程钰抬眸瞧她，反问：“夫人是在撵我？” “若夫人也撵我，那为夫便无家可归了。”那定王府对他来说，可从不是家。 这话带着几分委屈，宋芙心中一软，忙道：“怎会？” 不得不说，程宜刚刚的话说得有点对。 她的确担心外面的人议论程钰。 夫妻俩闲聊几句，剑影已得了消息进门，“世子，世子妃，打探清楚了。” “今晨王爷发了脾气，命令郡主务必将世子与世子妃迎回王府。” 宋芙表情不变。 猜到了。 程钰的眼里闪过一抹讥诮，却并未多言。 送走程宜，程钰尚有事要处理，很快便带着剑影离开。 宋芙则是仔细的书写了为宋莲轻治疗的章程，又准备了一些药丸之类的，才命棋云亲自送去桐花巷。 她则是带着棋雨出了门。 去她名下嫁妆的铺子里挑选衣料。 她今日与宋莲轻说想做衣裳可不是假话，布料她自然有，可都在定王府里锁着呢。 江家这宅子刚搬进来，倒没那些东西。 而且她想保密！ 她挑选了衣料之后直接就去了桐花巷陈家，冬日里天黑得快，今日这一通忙碌也到了接江子安回府的时辰。 程钰今日比较忙，所以提早便说了今日要辛苦宋芙一个人接江子安。 这倒也方便了宋芙行事。 宋芙做贼似的将布料带进宋莲轻的屋子，又叮嘱陈关务必保密，便要准备离开。 “世子妃。” 宋莲轻出声叫住她，提醒道：“你可知道尺寸？” 尺寸？ 宋芙的眼神有瞬间的飘忽，“那个……我明天带来。” 程钰有专门为他做衣裳的绣娘，她大可直接去要尺寸，但那难免会被程钰知道。 而她不想。 是夜。 用过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宋芙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神时不时落到程钰身上。 趁他睡着！ 宋芙很快定下这个策略。 程钰觉得自家夫人今日瞧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但还不等他看个分明，宋芙已侧过了身，背对着他睡下。 程钰在她身侧躺下。 手自然而然的不老实。 宋芙被他吻得昏昏沉沉，七荤八素时，陡然想到这是一个量尺寸的好时机。 她索性两双手丈量程钰的身材尺寸。 无可避免地，一双手撩拔似的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阿芙。” 结束一个吻，程钰的眼神危险极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这样，我会受不了。” 便是宋芙对上这样的眼神都有些被吓到，这眼神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宋芙的手顿时僵在他身上，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量尺寸。 她真没撩拨。 程钰的额头上噙着细密的汗，已经忍到了极致。 宋芙作为大夫，自然晓得憋得狠了不是什么好事，她轻咬下唇，犹豫了下，双手勾住程钰的脖颈。 仰头吻了上去，眼睛也缓缓闭上。 她与程钰本就是夫妻。 早该圆房的。 此次程钰也与她一道给母亲上了香，两人心意相通，有些事本就该自然而然地发生…… 程钰看出宋芙的默许。 他的心在狂跳，喉咙滚动，低声喃喃，“阿芙……” 宋芙的脸红得跟熟透了个地苹果一般，此刻紧闭着眼，睫毛轻颤，整个人显然紧张得不行。 程钰缓缓印下一个吻。 带着怜惜与爱重。 他沙哑的声音在宋芙耳畔响起，“再等等，阿芙，今日不合适。” 啊？ 宋芙有些诧异的睁大眼。 下一秒，却觉得手被程钰的大掌握住，他牵着她的手，朝着被褥底下探去…… 他很想彻底拥有宋芙。 但今日还不是时候。 半个时辰后。 宋芙双手发麻，酸软无力地躺在床上。 程钰仔细清洗擦拭了她的手，这才再次躺下，将她拥入怀中。 一边为她按摩手掌。 程钰得到满足，此刻低声哄着宋芙，“是我不好，辛苦夫人了。” 宋芙抬眸瞪他，却反而又被亲了亲。 幸而宋芙刚才那一阵摸索，倒是将她想要的尺寸都拿到了，她放下了心，很快睡着。 程钰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亮的惊人。 他不由的将怀里人拥的更紧了些。 阿芙已经愿意与他做真正的夫妻，那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 翌日。 宋芙一早起来，只觉得双手还有些发软。 就连用早膳时拿着筷子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想到昨晚的事，她不由得脸红。 就这样，今日她还怎么跟宋莲轻学习做衣裳？ “小姑姑，你手怎么啦？”江子安这几日被练的有些狠，挥剑的次数太多，双手亦是发软。 他好奇问：“小姑父也让你练习挥剑了吗？” 宋芙：“……” 她老脸微红，瞪向程钰。 程钰唇角微翘，夹起一块饺子送到宋芙唇边。 宋芙恶狠狠的张嘴，一口将饺子咬下，如同在嚼程钰一般，咬牙切齿的。 一直到将饺子咽下，她才对江子安道：“快吃饭，一会儿上课迟到了。” “奥。” 江子安乖乖答应，想了想，又说：“小姑父，小姑姑是女孩子。” “你别太严厉了。” “好。”程钰答应下来，对江子安道：“小姑父一定会注意。” 宋芙：“……” 她从“注意”二字联想到了上次小舅舅的提醒。 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小舅舅要提醒“注意节制”了。 因为程钰他……简直不是人。 第359章 往死里打！ 宋芙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桐花巷。 就算做不了衣裳，也还要为宋莲轻诊治。 况且距离过年也不剩几日了，她想在年前将衣裳做好，在新年时送给程钰。 因她是第一次做衣裳。 所以在宋莲轻的建议下，特意选择做更为简单也更为隐蔽的亵衣。 毕竟她那歪七八扭的针脚做了外衣，程钰若穿出去……实在丢人。 桐花巷。 宋芙正认真跟着宋莲轻学习。 同样是针。 她捏着绣花针与捏着治病救人的银针感觉完全不一样。 为着方便程钰休憩。 剑影着人将陈关家隔壁的屋子买了下来，已然收拾翻整过，此刻程钰正坐在里面批阅文书，并等待宋芙。 当真是一副妇唱夫随的姿态。 宋芙去哪他去哪。 程钰这几日看得最多的便是赵国公交代的账册，想从上面分析出更多东西。 夫妻俩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小日子的姿态，可是急坏了不少人。 同时，都城之中关于宋芙的流言也是尘嚣甚上。 毕竟那日江靖与宋芙将宋家人撵出原本的宅子之后，都城中便有人议论宋芙不孝…… 宋芙对此听之任之，甚至还请了与她交好的长公主，武安侯夫人以及荣王妃等人不要出面为她说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流言声势更猛。 宋家人成了最无辜最清白之人，宋芙则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临江楼。 “那宋家当真是可怜，养出那么一个白眼狼！要我说啊，这种不恭顺的女子就该被浸猪笼！” “你们可别忘了，她有哪家的血脉！” “嘶……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 许多人喝了点酒，说话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说着，又有人提及陈年往事。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初那宋尚书在乡下原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可那江家女仗势欺人，非要嫁给宋尚书……” “啧啧，活生生拆散了这一桩姻缘。” “那江家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那江家女更是面目可憎，凶神恶煞，苛待下人……” “你胡说！”一道暴喝声响起。 紧接着，二楼一个包厢的窗户被打开，一个暴怒的年轻人满脸通红，手中的酒杯掷向说话那人。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宋启。 宋启应是喝了酒，此刻满脸怒容的看着堂中众人，“胡说什么？你们知道什么？” “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宋启眼睛通红，里面盛满怒气，此刻半点都瞧不出贵公子的气度！ 那说话之人被砸了个正着，陶瓷的酒杯砸在他额角，有鲜血流出。 他顿时也来了火气，“你他娘的疯了？这么维护一个女的，怎么？她是你姘头？” 宋启疯了！ 这些人怎么说长姐他无所谓，但决不能这样说母亲。 他当即便要翻窗，去揍这人。 却被身边的小厮拦住。 小厮吓了个半死，生怕自家公子出一点半点的意外。 宋启被小厮拽住，只眼神猩红的看着那说话之人，愤怒的声音拔高到近乎破音，“打！” “给我往死里打！” 那说话之人此刻倒被宋启吓到，一时僵在原地。 周围人也怕当真闹出人命，忙催他离开。 那人脚步踉跄，忙转身就要朝外跑去。 “啊——”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刚转身，便觉得膝盖弯一痛，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宋启带来的小厮已经扑了上来。 小厮们七手八脚的将说话之人摁住，宋启双眼发红，提起拳头就往那人身上砸。 周围人见状，忙上前就要拉开两人，但宋启下手极狠，不过一会儿的时间。 出言不逊的男人已经被打的馒头满脸的血，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 宋启好不容易被拉开，周围一片安静。 “杀人啦！” “杀人啦！” 忽然尖锐的声音响起，传遍了整条街道。 …… 桐花巷，宋芙刚在宋莲轻的指点下，将布料裁好，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是棋雨的声音响起，“世子妃，出事了。” 宋芙还没开口，宋莲轻便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声音软软的，“世子妃先驱忙吧。” 宋芙心里清楚，棋雨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才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因此也没耽误。 对着宋莲轻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门。 “宋启在临江楼将一个口出狂言的文人给打了个半死。”棋雨一开口便是大消息。 宋芙眉梢轻挑。 棋雨将被打之人说的话低声复述了一遍，宋芙的表情立刻阴沉的像是要杀人。 说她也就罢了，那人竟还敢妄议母亲。 她冷笑道：“宋启还算个人。” 不过宋芙倒也没有因此而要高看宋启一眼的意思，这原本就是他该做的。 棋雨略低下头，道：“世子妃，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那狂徒的情况……” “世子妃。” 棋雨话音未落，旁边墙头上忽的响起剑影的声音。 宋芙和棋雨同时看去—— 只见剑影扒在墙，露出个脑袋，“世子请您过来一下。” 宋芙：“……好。”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剑影刚刚扒过的墙头。 宋芙迈步出了陈家，进了隔壁的门。 两家从外面看几乎差不多，可进了门方知差别有多大。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隔壁已经修整收拾的如同王府分院，原本的三间屋舍被打通成一间。 一侧摆了寝具容人小憩，一侧设立了书房茶室…… 程钰正在书房里。 宋芙刚一进门。 程钰便递给她一个小册子。 宋芙有些疑惑的打开，却见册子上清楚记载了一个人的身份以及……他与人接触的过程。 此人受柳氏身边的张妈妈指使，在都城各处散播谣言。 “柳氏？” 宋芙冷笑一声，不必多想便明白这是谁的手笔。 忽的想到什么，宋芙抬眸看程钰，“所以，宋启是你专程引过去的？” 否则怎会那样巧。 程钰动作从容的为宋芙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宋芙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心里对于程钰没回答的话已经有了答案。 程钰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为她出气！ 第360章 状告宋家 “夫君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程钰这般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宋芙心里自是感动，这话也带着几分嗔怪撒娇的意思。 若她知道，自然也一道想法子，不让程钰一个人为她的事操心。 程钰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 “原是准备昨晚说的……” 书房内一片安静。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自不必说。 显然是原定的计划被打乱。 宋芙面颊微红，侧过脸，两人一时无言。 “咳。”到底还是程钰心里素质更强大，很快低咳一声，道：“阿芙，此事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 宋芙闻言，轻轻摇头，“没有，此事不怪夫君。” 这是她的事。 虽然程钰没有提前告知她，但出发点是为了她好，而且两人是夫妻。 便是她自己来处理，也未必会比程钰做得更好。 不过，宋芙话锋一转，还是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夫君……” “必会提前请示夫人。”程钰立刻道。 宋芙唇角微翘。 程钰这话让她心情颇好。 她捏着手中的册子，眉梢轻扬，“所以，夫君喊我过来，是要请我看戏吗？” 程钰对着她伸出手，“阿芙可愿？” 宋芙将手搭在他掌中，“不胜荣幸。” …… 宋启浑身是血地被送回宋家时，宋家上下都被吓得不轻。 柳氏更是双腿一软，只觉天都要塌了。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若是出了点什么事…… 好在一番检查之后，得知宋启只是手上有些伤，瞧着像是打人打出来的。 除此之外，身上没其他伤势。 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看着躺在床上，浑身酒气，满脸通红的宋启，她又忍不住抬手轻轻在他身上拍了下。 不省心的东西！ 到底是舍不得拍重了。 她再转眸，看着小厮们的表情可就不怎么好了，“说！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为何会打起来？” 小厮们哪还敢隐瞒？当即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柳氏听懵了。 宋启打人，是为了维护江明姝那个贱人？ 她双手紧攥成拳，放在身侧，面上是无法掩饰的愤怒。 “贱人！” 她一巴掌拍在一边的桌上，目眦欲裂。 人都死了三年了，还不安生！ 就在这时，张妈妈便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难看的可怕。 张妈妈快步走到柳氏耳边，低声说：“夫人，出事了！” “今日小公子打的那人正是您吩咐奴婢联系的人，听说小公子打断了那人一只手……” 什么？ 柳氏只觉天雷滚滚。 她有些呆愣愣的侧眸看向急得额头都冒了汗珠的张妈妈，“你说什么？” 张妈妈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宋启打的还是她安排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阴沉得可怕，语气不屑道：“他们要钱是吧？要多少钱，给他们！” “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废物！” 张妈妈的身体缩瑟了下，整个身体几乎都贴伏于地面，身体不断颤抖，声音也在发颤。 “他，他们……报官了。” “什么？” 柳氏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报官？报什么官？他们疯了吗？” 那群贱民。 不就是想要钱吗？ 张妈妈跪在地上，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她喘息的声音。 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完了…… 京畿衙门。 几个年轻人抬着一个担架，正放在京畿衙门外，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男子。 担架旁边正有几个女子哭喊着，声音嘶哑，哭得十分伤心。 “尚书大人仗势欺人，纵容其子殴打我儿，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苦命地儿啊！你可是要考状元的啊！” “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 哭喊的人声音尖锐，喊出来的话听着条理清晰，声声入耳。 周围的人都驻足看了过来。 虽然这妇人说什么要“考状元”这样的话听着很可笑，但噱头十足。 刚刚经过赵家的事，都城中寒门学子对高门权贵的不满之心尚未平息。 前两日议论宋芙和宋家之事时，不少人还觉得没什么代入感。 此刻瞧着衣裳普通，身着布衣的平民百姓，一下就联想到了自身，情绪很容易就被挑拨。 所有人都在衙门紧闭的大门外叫嚣：“升堂！升堂！升堂！” 声声震天。 那妇人条理清晰的话语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大人！” “我儿今日在临江楼大放厥词胡言乱语，全是因为收受了尚书夫人的银钱，四处散播谣言！” “此事全是受宋尚书的夫人，那个妾室上位的柳姨娘指使！还请大人做主啊！” “……”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对于被打那人的行为很是看不上，但又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巧妙又搞笑。 一时舍不得离开，都想将这件事弄清楚明白。 人群里有人大声道：“那岂不是当娘的雇的人被当儿子的打了？” “那当儿子的听到这些都能怒而打人，可见那些话不实！” “妾室上位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 一时间，京畿衙门外热闹得跟菜市场一般。 程钰与宋芙的马车停在一边的巷子口，两人冷眼瞧着衙门外这一场闹剧。 宋芙眼神发冷，瞧着担架上那生死不知的男子，眼里没一丝一毫的怜悯。 哪怕是受雇于柳氏，那男子也同样不是个好东西。 她放下帘子，看着紧闭的衙门，“夫君，这位陈大人……会升堂吗？” 程钰唇角微勾，“他是聪明人。” 另一个巷子口，刚悄悄乘坐马车到了京畿衙门查探情况的柳氏听到外面那些人议论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倒。 这些贱民竟敢！ 她手撑着车壁，闪烁的眼神缓缓转动，落到了张妈妈身上。 不只是她。 京畿衙门的陈大人此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宋家人是在搞笑吗？ 就在这时，他的心腹匆匆进门，“大人，外面发现定王府的马车。” “定王世子身边的侍卫亲自赶车。” 马车内是何人，不言而喻！ 陈大人深吸一口气，表情迅速变得坚定，冷声道：“开门，升堂！” 第361章 柳姨娘，惊喜吗 果然是聪明人。 宋芙看着京畿衙门的大门被打开，有捕快出来大声通传：“升堂！” 比起宋芙和程钰的赞许。 柳氏瞧见这一幕，本就深受打击的她更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马车内。 怎么敢！ 这些人怎么敢的？ 她可是尚书夫人！ 她忽地想到什么，当即对身边人道：“去，去找茵茵，茵茵有办法！” 张妈妈闻言，面上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夫人，上次您可是取了二小姐的心头血……” 发生了那样的事，便是再深的母女情分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二小姐便是有法子，又当真会为了此事奔走吗？ 柳氏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但她很快就道：“我是她娘。” “她若是想更进一步，我便不能出事。” 到了这个时候，能护着她的只有宋茵。 张妈妈当即便要赶去定王府，可她刚起身就被拦住，柳氏看着她表情不定，道：“让王嬷嬷去。” 对上自家夫人的眼神，张妈妈的心颤了颤，明白了什么…… 此次出面为夫人联系那些人的，是她。 …… 京畿衙门内。 陈大人已经升堂，开始审理此案。 而方才那在衙门外说话便条理清晰的妇人此刻跪在衙门中央，吐字清晰，掷地有声地将方才在外面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简而言之。 宋尚书的夫人柳氏让奴仆联系了今日挨打的那学子，花钱请他在各处酒楼茶肆散播关于宋家大小姐与宋尚书原配夫人的各种言论。 但没想到恰好被宋尚书之子听见，尚书之子愤怒之下，将人打了个半死。 实在滑稽。 陈大人早已听闻了事情的始末，但此刻再听还是觉得可笑。 他咳了一声，看着殿中人，问：“你们控诉尚书夫人，可有证据？” “有的！”妇人立刻道：“两天前，就在宋家后院，一个穿着靛色衣裳的妈妈悄悄见了我儿。” 紧接着，妇人清楚地将张妈妈那日的穿着一一说出，又道：“那妈妈那日头上还别一支银簪！” “她亲口说的，奉她家夫人之命！” 有备而来。 陈大人脑中闪过这四个字，但想到定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去宋家传人。” 他对捕快吩咐。 同时又问妇人，“既那人寻的是你儿，你又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妇人理直气壮道：“自是民妇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大人有所不知，我儿才华斐然，前程似锦，这不马上就要春闱了，我总让他在家里温书。” “可他总不听总不听，所以他每次悄悄出门民妇都跟在后面。” 陈大人：“……” “既是你亲眼所见，你为何不阻止他？” 妇人再次道：“人家给钱啦！” “我家穷，既有这钱，为何不挣？” 好有道理！ 陈大人一时竟无法反驳。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围观人群里忽地有人大声起哄询问：“那如今你岂不是正好能讹钱，怎的还来告官了？” 那妇人冷笑一声，“我儿是要考状元，做大官的！” “他们打断了我儿的手，让我儿无法参加春闱，这怎么赔？我听说他家儿子明年也要参加春闱……” “休想！” 京畿衙门外，马车中。 宋芙与程钰就在外面听着妇人的控诉，听到这，她转头看向程钰，道：“夫君，让人帮我传几句话给柳氏。” 嗯？ 程钰微有些不解。 宋芙道：“三年前，宋修齐便能大义灭亲，焉知今日他不会再灭一次？” “若是从前，我还真不确定，但经过这段时间……”宋芙笑了笑。 自从柳氏选择给宋修齐下药之后，宋修齐对柳氏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柳氏不再闹出什么事，看在宋启宋茵的面子上，看在从前两人的“真感情”上，宋修齐不会动她。 但此次柳氏被告上府衙，这无疑是十分丢人的事。 哪怕柳氏撇清干系，将一切推到张妈妈身上，那也要有人信。 与其如此，宋修齐还不如直接舍弃柳氏。 况且纵是宋修齐做出了舍弃柳氏的行为，柳氏怕也不会鱼死网破。 她有宋启宋茵。 女子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与束缚。 程钰反应过来，“你想保她？” 保柳氏？ 宋芙轻嗤一声，摇头道：“不，是让她加把劲。” 若是柳氏单方面的被宋修齐背刺，那可就没意思了。 打起来，才有趣。 程钰迅速领会了宋芙的意思，撩起车帘指向一个方向，道：“人已经来了。” 宋芙顺着视线去，便见目之所及处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只从外观看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既然人来了，那她就亲自去。 宋芙欣然下了马车，朝着那边走去。 “夫人。”张妈妈悄悄打量时瞧见这一幕，忙道：“大小姐，大小姐她过来了……” 宋芙！ 她在这！ 柳氏忽的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又变。 宋芙在马车外停下。 “柳姨娘。” 宋芙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马车帘子被撩起一角，柳氏眼神凶狠的看着宋芙，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不是！” “是你故意算计我！”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那群贱民怎么敢来状告她？她可是尚书夫人！ 宋芙面上带笑，“这份礼物，柳姨娘还喜欢吗？” “贱人！”柳氏表情狰狞，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体面，嗓音尖锐的怒斥出声。 宋芙面上的笑容收敛，眼眸幽深的看着柳氏，“柳姨娘这么说话，可就不礼貌了。” 柳氏有些被这样的眼神吓到。 可下一秒，宋芙的表情再次变化，脸上扬起笑，“不过谁让我心善呢。” “柳姨娘，我此刻过来，是来祝贺你的。” 提醒她？ 柳氏直觉没有好事。 宋芙笑道：“我听说，宋家那几位妾室，已有两位诊出了身孕呢。” 什么？ 柳氏下意识出言否认，“不可能！” 她早就暗中给那些女子下了药…… 她这样想着，对上宋芙了然的好似已看穿一切的眼神，“柳姨娘，惊喜吗？” 第362章 宋修齐杀妻 惊喜？？？ 柳氏只想杀人！ “你，你……”她看着面上一脸灿烂笑容的宋芙，手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几乎要晕过去。 但很快。 柳氏就回过神来，她道：“那些女人是你安排的！” 她回去就告诉宋修齐，宋修齐必会将那些女人都打发了…… 宋芙自然看得出柳氏心里的想法，丝毫不惧地开口，“柳姨娘，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这些话，等你平安回了宋家再说吧。” “对了，柳姨娘你说，要是你出了事……宋启会怎样？” “你休想动我的启儿！”柳氏立刻拔高了声音，比起刚刚得知宋修齐之事时愤怒多了。 “呀。” “这不是被状告的尚书夫人吗？” 宋芙的声音恰好传入刚从经济大门里迈步出来要去宋家传人的捕快们耳中。 霎时。 那边众人都看了过来，眼神落在简朴的马车上。 柳氏避无可避。 与张氏一道被带入了京畿衙门。 有妇人控诉，再加上张妈妈当真做过这样的事，事情很快无可推脱。 张妈妈一脸生无可恋地跪在地上，只觉遍体生寒。 她知道。 到了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她顶下所有的罪名，保全夫人。 那样的话，至少夫人会善待她的家人。 可是…… 张妈妈想到刚刚看到的东西，闭了闭眼，跪在殿中对着上首的陈大人道：“大人明鉴。” “奴婢的确是奉了夫人的命令，买通此人，散播谣言……” “张氏！”柳氏嗓音尖锐，喊出了声，看着张妈妈的眼里遍布杀意，“你在胡说什么！” 此刻的柳氏隐有些癫狂，再没了贵妇的体面姿态。 当即便要对张妈妈动手。 但她很快被人拦住。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有人喊。 “宋家人来了！” 柳氏心里一惊，立刻惊喜又期待地朝着外边看去—— 表兄。 必是表兄来了！ 她就知道，她与表兄多年夫妻，为表兄生儿育女，表兄绝不会置她于不顾。 可入目，却不见宋修齐。 御马而来的人是宋家的管家，管家翻身下马，快步进门。 对着高居上首的陈大人抱了抱拳，道：“大人，我家尚书大人说了，今日之事，请务必不要看他的面子。” “一切秉公处置！” “我家大人自觉约束后宅无力，此刻已亲去皇宫向陛下请罪。” 说完，管家的眼神落在柳氏身上，眼神淡漠。 柳氏僵在原地，只觉遍体生寒。 宋修齐没来。 来的是管家。 而管家的腰间别着一块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符的玉佩。 柳氏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宋启所有之物。 威胁！ 这是对她的威胁！ 宋修齐要舍弃她！ 忽地，宋芙刚刚的话浮现于她的脑中。 她想说的话也要等平安回了宋家再说…… 宋芙早就猜到，早就猜到夫君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才是宋芙想要的。 管家并没有与柳氏说什么，只是在柳氏面前停了一会儿，确定柳氏看清楚他身上悬着的玉佩。 他才准备转身离开。 做到这一步，便足够了。 就在这时，原本呆愣在殿中的柳氏忽然道：“宋修齐，我要见宋修齐！” 柳氏的声音因为太激动而沙哑，甚至有点破音。 管家一怔，似没想到柳氏居然还会“反抗”，而且还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管家微微蹙眉，“夫人……” “让他来见我！”柳氏直接打断管家的话，微微泛红的眼里暗藏威胁。 要是宋修齐不来，她可不知道她究竟会说些什么。 管家读懂了柳氏的威胁。 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他刚刚的话没有说谎，宋修齐此刻已经入宫。 而刚刚张妈妈已经清楚指控了柳氏，他也代表大人表态，要求秉公处置！ 管家顿了顿，道：“夫人，老爷已经入宫请罪。” “不如老奴请公子过来吧。” 威胁，又是威胁。 柳氏冷笑一声，“怎么？他又要像三年前对江明姝那个贱人一样，舍弃我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精彩！ 管家面色大变，当即看向上首的陈大人，道：“陈大人，不怕您笑话。” “我家夫人其实有些失心疯，前些时日前往神医谷，也是为了治疗此症。” “此次所有的事我们宋家都认，但还请陈大人准许我将夫人带回府中诊治。” 只是散播谣言而已，说出去不好听，又不至于收押柳氏，更不会要她性命。 管家的话说到这，陈大人也不好再阻拦。 而随着管家话音落下，外面冲进来一队家丁，姿态强势地将围观人群推开。 就要带着柳氏离开。 但此刻柳氏却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连管家的话语都听得不甚清楚。 只觉得管家表情狰狞，好似下一秒就会如从前一般协助着宋修齐对她动手。 她猛地伸手，一把推开靠近她的人。 嗓音尖锐道：“宋修齐，你厚颜无耻，你敢舍弃我！” “宋修齐，你当初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引诱江明姝！” “又在娶了她之后哄骗了我！江家一出事你就撇清干系，你厚颜无耻！” “……” 周遭安静的可怕。 便是管家一时都忘了反应。 而就在他反应过来，表情狰狞地想要去捂住柳氏的嘴时，他只觉膝盖弯一痛，整个人朝前扑去—— 直接将柳氏压到身下！ “啊！” 周围有尖叫声，嬉闹声，各种看热闹看好戏的声音响起。 柳氏被这么一扑。 才好似回过神来……想到她刚刚喊出口的话，她甚至都忘了反应，就那么呆呆地倒在地上。 而管家的第一反应，是去捂她的嘴！ 这就让两人此刻的姿态滑稽里透着几分荒诞。 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 周围人自是议论纷纷。 陈大人心里叹息一声，黑着脸沉声道：“将他们拉开！成何体统！” 柳氏这才清醒，猛地推开管家，反手便是一巴掌。 管家倒也没躲。 只是面色阴沉沉地看着柳氏，“夫人，您又犯病了。” 旋即，他又看向上首，“陈大人，您也瞧见了，我家夫人病得很重，还请准许我带她前去就医。” 就在此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大人，奴婢有冤！” “奴婢要状告尚书宋修齐，杀妻！” 第363章 误会？ 寂静！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妇人正站在京畿衙门大门口！ 妇人衣裳破旧，被烧的几乎毁容，叫周围人只看了一眼便纷纷挪开视线。 宋家的管家表情十分难看。 他虽然不知道此刻说话的是什么人，但心里清楚，老爷这是被人算计了！ 柳氏的表情同样大变，懵里还带着心虚。 因为她清楚，这件事是真的…… 那脸被烧伤的妇人一步步进门，走到衙门中央跪下，“奴婢琴文，我家主子正是狼心狗肺宋修齐的发妻，江家大小姐！” “大人，奴婢要状告宋修齐，在三年前江家出事之后，伙同柳氏谋害我家夫人性命。” “更是在我家夫人过身之后，将我们这些原本伺候夫人的人尽数驱赶，悄悄灭口！” 妇人声泪俱下，声音带着哽咽却仍吐字清晰，声声泣血。 “胡说八道！” 宋家的管家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反驳。 柳氏也同样反应过来，怒斥琴文，“你胡说什么！” “胡说？”琴文冷眼瞧着对面两人，“三年前的清明节，我去夫人坟前祭奠，却起了大火，你们猜我当时看见了谁？” 琴文说这话时，眼神紧盯着管家。 三年前…… 管家瞳孔微缩，顿时有些心虚。 但他掩饰的极好。 转头看向上首的陈大人，道：“陈大人，此人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命官，罪不容赦！” “还请陈大人速速处置了此人！” 管家这带着颐指气使的话已让陈大人心里生出些许不满。 怎么？他还要眼前这人教他做事不成？ 但此人背后毕竟是宋修齐，陈大人究竟没翻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处置？你想怎么处置？”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锦衣女子站在门边，她眼神冰冷，满脸寒霜。 正是宋芙！ 宋芙冰冷的眼神落在宋家的管家与柳氏身上，“如三年前一样杀人灭口吗？” 管家心跳如鼓，掌心已被汗水浸湿。 有备而来，这明显的有备而来。 可无论他心里多心虚，嘴上仍是道：“大小姐可莫要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误会老爷。” 跪在地上的琴文此刻猛地出声，“大小姐明鉴，奴婢没有说谎！” 琴文看向宋芙，双眼含泪，“大小姐，夫人被奸人所害，您一定要为夫人做主啊！” 说着，琴文对着宋芙猛地磕起头来。 宋芙忙上前几步，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琴文姑姑，您真的是琴文姑姑！” 宋芙此言一出，无异于承认了琴文的身份。 这一下琴文方才的话可信度便大大增加。 琴文连声道：“大小姐，是奴婢，真的是奴婢。” “这几年奴婢东躲西藏，始终不敢露头，奴婢有罪，奴婢愧对夫人……” 琴文说着，又要哭出声来。 眼看着确认了身份，管家呆愣愣的站在一边，面色煞白。 出事了。 出大事了！ 陈大人也麻了。 就那么做在堂上，面无表情。 他就知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与他无关。 神仙打架，他就是那遭殃的小鬼…… 第364章 审讯 不过定王府的世子妃原本谋划的，比他预料的更大一些啊。 这一切自然是宋芙早就算计好的。 琴文不是她辛苦找到的，而是当初许伯伯留下线索的指向。 三年前，是同样去坟前祭奠母亲的许伯伯救下了琴文。 只是这几年她一直撑不起事，许伯伯也担心她出事，才一直隐瞒着她。 宋芙眼眶微热，心情沉重。 “琴文姑姑。” 宋芙问：“我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知道。 她这是要让琴文说出来，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 就在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有身穿甲胄手持利刃的府卫整齐利落地闯入了京畿衙门。 将所有人团团围起来。 紧接着，宋修齐的身影出现于众人眼前。 宋修齐冰冷的眼神扫过围观的众人，最后落在殿中，着重落在了宋芙身上。 眼底有杀意一闪而逝。 “胡言乱语。”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将这造谣污蔑本官的贱婢抓起来！” 嚣张！ 宋修齐十分嚣张！ 宋芙丝毫不惧地与宋修齐对视，护在琴文面前。 那些侍卫显然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直接便要上前抓人…… “咳。” 一道咳嗽声响起。 眼看着宋修齐带来的府卫就要抓住琴文，京畿衙门的捕快们上前几步，挡在眼前。 宋修齐面色微寒，抬眸看陈大人，“陈大人这是不给本官与二殿下面子了？” 他加重了“二殿下”三个字。 实是因为他今日带来的府卫是二皇子府的。 这代表了二皇子的意思。 陈大人面色也不大好，出声提醒，“宋尚书，这里是京畿衙门。”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掺和进这样的事里。 可他还年轻。 年轻人嘛，总是有几分正义之心在。 宋修齐皮笑肉不笑，“是，给陈大人添麻烦了。” 谁也不让谁。 夜长梦多。 宋修齐不想耽误，直接一挥手便要让人直接越过捕快们抓人。 “宋大人好大的威风！” 就在此时，京畿衙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 是武安侯！ 宋修齐皱眉。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见武安侯忽地退后半步，侧身让到一边，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王爷。” 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于众人视线中。 男人虽是一身常服，仍旧难掩周身的杀伐锐气，他迈步进门，好似有千军万马迎面而来。 定王！ 宋修齐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他怎么来了？ 宋修齐的笑僵在了脸上。 别说他，便是宋芙都没想到定王会来，她提早只联系了武安侯。 但不管怎样，来了就是好事，且看着还像为她撑腰的。 宋芙立刻乖巧喊人，“父王，姨父！” 二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眼里皆闪过无奈与笑意。 尤其是武安侯。 宋芙早就喊他夫人为姨母，却还是第一次喊他姨父。 “嗯。”两人同时颔首，为宋芙撑腰的姿态十分明显。 此刻毫无疑问是宋芙占据了上风，但她心里却没什么喜色，她能占据上风不是因为她有冤情，而是因为她的权势更盛。 这实在有些讽刺。 原本宋芙预料的是武安侯与宋修齐僵持，等待程钰那边的回应。 但眼下定王一出现。 毫无疑问，审讯继续。 定王看着一边脸色难看的宋修齐，道：“既然宋大人说是污蔑，那便坐下一起听听吧。” “若当真是污蔑，也好还宋大人清白。” 宋修齐的表情有些扭曲，到底还是坐下。 他垂眸看着跪在殿中的琴文，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 程钰已进了宫。 养心殿。 李宁海手拿拂尘，快步进殿，低声道：“陛下，定王世子在殿外求见。” 皇帝虽一直待在宫里，但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根本瞒不过他。 而目前都城里发生最大的事，便是有人状告宋修齐杀妻之事。 都不必见程钰，他就知道程钰的来意。 他面色微黑，心情不悦。 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宣。” 随着皇帝声音落下，程钰很快被推着进了殿。 不等程钰干口，皇帝便道：“阿钰来了？” “过来，陪朕对弈一局。” 程钰迅速领会了皇帝的意思，这是不想让他说出某些话。 但程钰没有过去，也没有迟疑，当即抱拳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面色微沉，眼眸微垂，“不急。”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程钰怎能不急？宋芙以及京畿衙门那边还在等着他，“陛下……” “程钰！”皇帝忽地拔高了声音，喊出了他的全名，声音带着警告之意。 程钰沉默片刻，再次道：“宋修齐利用户部尚书之职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谋杀发妻后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 京畿衙门，定王，武安侯，宋修齐等人纷纷坐下。 审讯继续。 陈大人坐在上首，只觉手中的惊堂木都烫手的紧。 犹豫许久。 他还是从心地看向定王，客气道：“王爷，要不……”还是您来吧。 他害怕！ 定王抬眸瞧他一眼，道：“陈大人，你继续审讯，便当我们不存在。” 陈大人：“……” 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下，到底咳了一声。 手中惊堂木一拍，再看向堂中的琴文时，表情变得严肃。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虽然他知道了，但他还是要考虑到定王等人“不知情”，再问一次是很有必要的。 琴文抬手抹掉眼泪，跪在堂中，沙哑的声音沉重坚定，“奴婢琴文，乃是尚书宋修齐的原配发妻身边的贴身侍女。” “奴婢要状告尚书宋修齐，谋害发妻！” 宋修齐面色难看，眼皮轻抽，“胡言乱语！” “咳。”陈大人轻咳一声。 随即又看向琴文道：“宋大人是朝廷命官，你可知污蔑朝廷明官是何罪名？” 琴文跪在地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奴婢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陈大人的表情微严肃了些，终于问：“你可有证据？” 宋修齐稍自信了些。 证据？ 不可能有证据的。 他根本就没有对江明姝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当初那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念头尚未落下。 他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证人。” 众人立刻看去—— 此刻施施然走到堂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芙！ 宋修齐瞳孔微缩。 贱人！ 这贱人！ 他攥着桌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手背上青筋鼓起，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森然寒意。 “阿芙。” 宋修齐再次出声，语带警告，“你不要听这个贱婢胡说。” “我是你父亲！” 他若出了事，宋芙能讨到好？ 若没有宋氏女的身份，宋芙当真以为她能得到并且坐稳定王府世子妃的身份？ 宋芙无视了宋修齐言语间的威胁。 抬手拍了拍。 很快，棋云便带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嬷嬷？！” 柳氏错愕出声，怎么都没想到被带进来的“人证”竟是从小将她奶大的奶娘。 她瞬间面色煞白。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王嬷嬷却清清楚楚。 不只是她。 宋修齐的心也沉了下去。 面对柳氏和宋修齐好似要杀人的眼神，王嬷嬷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堂中跪下。 她，她没办法啊…… 她不想死。 而且她还有儿子孙子…… 她早已经背叛了夫人，早就没有退路。 她跪在堂中，道：“奴婢王氏，见过各位大人。” “王嬷嬷。”柳氏嗓音尖锐，想说什么，定王森冷的眼神一抬，落在她身上。 “安静。” 定王征战沙场多年，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周身的杀意与煞气此刻丝毫没有掩饰，尽数冲击向柳氏。 柳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没半分体面可言。 因着定王这一声，宋修齐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只得保持安静。 定王这才看向堂中的王嬷嬷，“你说。” “照实说。” 王嬷嬷咽了咽口水，“那，那是三年前……” “三年前，藏锋谷事发，江家叛国……夫人说，这，这是她的好机会……” “咻——” 一支利箭从衙门外射来，直奔堂中的王嬷嬷。 定王眼眸森寒，武安侯稍慢一步，但同样有动作。 两人一个随手掷出腰间玉佩，一个直接起身，挡下那支箭！棋云动作利落，直接追了出去—— “啊！” 可下一秒，尖锐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是王嬷嬷！ 众人立刻回眸，发出尖叫的人正是跪在堂中的王嬷嬷。 王嬷嬷此刻瘫软在地，地面逐渐被浸湿，一团可疑的水迹缓缓晕开…… 她被吓得失禁了！ 砰！ 下一秒，定王毫不犹豫的起身，一脚将手持长剑的柳氏踹开。 却是柳氏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意欲对跪在堂中的王嬷嬷出手。 而衙门外射来的箭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柳氏手中的长剑却没伤到王嬷嬷。 被宋芙拦下来了！ 情急之下，宋芙直接挡在了王嬷嬷面前，而柳氏从上往下刺的长剑扎破了她的大腿。 此刻正有鲜血迅速沁出…… “世子妃！” 所有人都关切的看向宋芙，倒是想关心她，可又因着受伤的位置特殊，不好上前查看。 “大夫！大夫呢！”定王怒吼，此刻当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眼神锐利看向宋修齐，“宋大人，好样儿的！” 第365章 世子妃受伤！ 定王心里的真的在骂娘。 当着他的面，儿媳妇被人伤成这样，他要如何……交代？ 宋修齐的确被定王这样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 但他很快就定了定心神，对着定王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要杀了王嬷嬷的人又不是他。 不过…… 他微垂眼睑，眼神从王嬷嬷身上扫过。 竟然没死。 宋芙被所有人围了起来，众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将她团团围住。 “世子妃！” 刚刚追出大门便被王嬷嬷的尖叫声吸引回来的棋云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十分自责。 都是她不好！ 她的职责原本就是保护好世子妃，是她疏忽…… 伤口很深，柳氏原就是冲着要王嬷嬷性命去的。 宋芙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沁出，场面看着可怖极了。 宋芙的面色迅速变得苍白。 “证人。” 宋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但表情与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坚定。 棋云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已经浑身乏力，整个人如一坨烂肉一般软倒在地上。 但想到宋芙的提醒，棋云还是迅速让人将王嬷嬷围起来，保护好。 世子妃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这老太婆出事，她可不能让世子妃白白受伤。 宋芙交代完，抬眸对所有关切看着她的人道：“没事，我没事。” 宋芙的眼神越过众人，落在同样因为震惊而起了身的陈大人身上，道：“陈大人，抱歉弄脏了您的公堂。” “还请继续审讯。” 陈大人：“……” 他一下愣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定王府的世子妃……果然非一般人。 陈大人略有些迟疑，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宋芙受伤的地方。 宋芙面色唇色惨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定定地看着陈大人。 陈大人一时竟被这样的眼神震住。 当即坐了回去，手中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审讯继续！” 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王嬷嬷身上。 至于方才被定王一脚踹开，而后生死不知的柳氏，此刻早已被人控制起来，羁押在一边，无人在意。 宋芙被扶着退到一边，她直接从身上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看这姿态，是一定要等审讯结束。 见状，定王与陈大人等人的想法迅速变得一致：尽快结束审讯。 王嬷嬷此刻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说！” 陈大人惊堂木再拍，厉声呵道。 王嬷嬷被吓得不轻，身体一颤，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 “取水来！” 陈大人丝毫没有客气。 世子妃都伤成那样了，一个罪犯也不必在意什么了！ 哗啦啦！ 冰冷的水对准王嬷嬷被泼了过去。 王嬷嬷身体一个哆嗦，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身体幻化按睁开眼。 审讯继续。 很快，在陈大人的讯问下。 王嬷嬷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颤抖的声音响起，“夫人，是夫人！” “夫人害死了先夫人……夫人害死了先夫人……” 王嬷嬷哆哆嗦嗦的出声，“夫人说，这一切都是先夫人抢了她的……只要先夫人死了就好了……” “先夫人死了，就一切都好了……” 第366章 她最重要！ 宋芙面色唇色惨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定定地看着陈大人。 陈大人一时竟被这样的眼神震住。 当即坐了回去，手中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审讯继续！” 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王嬷嬷身上。 至于方才被定王一脚踹开，而后生死不知的柳氏，此刻早已被人控制起来，羁押在一边，无人在意。 宋芙被扶着退到一边，她直接从身上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看这姿态，是一定要等审讯结束。 见状，定王与陈大人等人的想法迅速变得一致：尽快结束审讯。 王嬷嬷此刻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说！” 陈大人惊堂木再拍，厉声呵道。 王嬷嬷被吓得不轻，身体一颤，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 “取水来！” 陈大人丝毫没有客气。 世子妃都伤成那样了，一个罪犯也不必在意什么了！ 哗啦啦！ 冰冷的水对准王嬷嬷被泼了过去。 王嬷嬷身体一个哆嗦，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身体幻化按睁开眼。 审讯继续。 很快，在陈大人的讯问下。 王嬷嬷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颤抖的声音响起，“夫人，是夫人！” “夫人害死了先夫人……夫人害死了先夫人……” 王嬷嬷哆哆嗦嗦的出声，“夫人说，这一切都是先夫人抢了她的……只要先夫人死了就好了……” “先夫人死了，就一切都好了……” 王嬷嬷声音发颤，但衙门内外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衙门外响起一道不可置信的质问。 是宋启！ 刚刚冲到京畿衙门的他便听到了柳氏身边奶娘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只觉五雷轰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嬷嬷，“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宋启当场便要直接闯入，却被京畿衙门的衙役拦住。 宋芙对于王嬷嬷的话也很不满意。 她看着王嬷嬷，“还有呢？还有谁。” 王嬷嬷对上宋芙的眼睛，好似这才想到什么，可正要开口…… 嘴角却先沁出一抹红。 下一秒，她便大口大口的呕起血来…… 宋芙面色大变，顾不得身上的伤迅速起身，直接扑到王嬷嬷身边，为她诊脉。 但不过瞬息，王嬷嬷的呼吸便已逐渐微弱。 王嬷嬷嘴唇颤动，似乎想说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 只能眼神定定的看向一个方向，一直到呼吸断绝，都没能闭上眼！ 宋芙顺着她死不瞑目的方向看去—— 宋修齐正安然坐着。 对上宋芙的眼神，他唇角微微上翘，笑容略显得意。 宋芙眼睛泛红，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宋修齐。 宋修齐竟当着她的面，弄死了证人王嬷嬷。 她双拳紧攥，眼睛猩红，恨不能直接冲上去一刀砍了宋修齐！ “怎么回事？”陈大人等人也是惊疑不定，当即便要叫仵作。 宋芙任由棋云棋雨将她扶起，声音沉稳冰冷的可怕，“砒霜。” “刚刚那盆泼下来的冷水里掺杂了巨量砒霜。” 第367章 咬他 江家。 宋芙已经被程钰抱着进门，放在床上。 赵大夫早已被从长公主府接过来，此刻正为宋芙处理伤口。 虽已早早用了金疮药止血，但柳氏下手狠辣，伤口极深。 宋芙的大腿处赫然一个血洞！ 白皙的肌肤上突兀一个狰狞伤口，看着很是骇人。 赵大夫坐在床尾，额头沁出汗珠，正小心地为宋芙处理腿上的伤。 宋芙今日在京畿衙门虽然面临剧痛也没皱眉头，但怎么可能不痛？ 她只是强忍着而已！ 尤其是此时赵大夫需要先为她的伤口消毒，再上药包扎…… 宋芙疼得表情扭曲，本就一片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她紧紧攥着程钰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致手背上青筋鼓起，痛呼声从她嘴里溢出。 眼角沁出泪花。 痛，痛死了。 程钰看着她这样，心疼不已，恨不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 “阿芙。”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手中的毛巾轻柔地擦去宋芙脸上的汗珠。 宋芙紧咬着下唇，唇瓣被牙齿咬破，染上些许殷红。 下一瞬。 修长白皙的手腕被塞入宋芙嘴中。 是程钰的手。 疼痛中，宋芙睁开迷蒙的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却只看到了他鼓励的眼神。 “痛就咬我，别忍着。” 程钰低低的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不能代替她承受这样的疼痛，能与她一起痛也好。 程钰如此待她，宋芙怎舍得咬他？ 下一秒。 她便因疼痛而用力，牙齿咬住了程钰的手腕！ 程钰面不改色，只眼里满是心疼。 与此同时。 定王世子站起来了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都城中流传。 定王赶到江家时，安平长公主也刚好抵达。 定王匆匆进门，瞧见长公主时脚步微顿，客气地喊人，“姑母。” 安平长公主正被林嬷嬷扶着，抬眸瞧了定王一眼，又懒懒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态度堪称冷淡。 定王也不恼，似早习以为常一般，一脸的淡然。 长公主快步往前，走到门边，着急问：“怎么样？阿芙怎么样了？” 棋雨和棋云正在帮忙，此刻守在外面的人是剑影。 闻言忙道：“伤得不轻。” 定王：“……” 他瞧了自家儿子身边这个侍卫一眼。 本就担心的安平长公主听到剑影的话，险些没晕过去。 定王忙道：“姑母放心，伤得虽然不轻，但宋氏伤口处理得及时。” “又有赵大夫在里面，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安平长公主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闻言道：“伤不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着急。” 顿了顿，又道：“本宫听说阿芙受伤时你便在场？” “当真是好样儿的！” 定王：“……” 安平长公主三言两句，说得定王面红耳赤，只觉羞愧。 “姑母……” 定王刚要出声解释，便见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满脸都是汗的赵大夫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大夫。”安平长公主忙问：“阿芙情况如何？” 这位赵大夫的医术长公主心里有数，毕竟这些时日陆长宁都是他在照料。 赵大夫忙道：“长公主放心，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 “世子妃止血做得很及时，不过伤口创面过大，还是流了不少血，再加上伤在大腿上，世子妃接下来需得安心静养。” 长公主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不等她再问什么，屋内传来程钰的声音，“姑祖母。” “您可以进来瞧瞧阿芙。” 林嬷嬷扶着长公主进门。 长公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程钰，一身黑色锦衣，长身玉立，气宇轩昂。 一如三年前。 不，甚至比起三年前更多了点成熟可靠。 长公主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但并未过多停留，很快看向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宋芙。 宋芙瞧着应是失血过多，连嘴唇都因干涸而起了皮，神色憔悴虚弱。 长公主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上前几步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住宋芙的手，“阿芙，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但宋芙却因为被关心而觉心里暖暖的。 她挤出一个笑，“长公主，让您担心了。” 宋芙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绵软，有气无力的，听着更叫人心疼。 长公主眼眶微热，“既知我会担心，你便该护好自己。” 许是因着长公主当真将宋芙当成了自家孙女一般看待，倒比从前更心疼了些。 “是阿芙不好。” 宋芙乖乖说。 长公主更是心疼不已，若不是宋芙此刻躺在床上，她必要将人搂进怀里，好生怜爱一番。 “胡说。” 长公主嗔她一眼，“阿芙最好。” 长公主陪着宋芙说了几句话，瞧着宋芙累得不行，她便也没过多叨扰，想着让宋芙好好休息。 冬日风雪大，长公主并没有在江家久留，很快就离开了江家。 程钰亲自将长公主送到门边。 目送长公主上了马车之后，程钰看向了一边的定王。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定王咳了一声，上下扫视了下程钰，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程钰语调平静，道了：“今天。” “今天？”定王微拔高了些声音，带着几分不信。 旋即想到什么，有些无奈，这小子说今天还真没说错，从前一直坐在轮椅上。 虽然可能是装的。 他耐着性子问：“我的意思是，你的腿什么时候康复的？” 程钰抬眸瞧他，道：“与你无关。” 说完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阿钰！” 定王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陛下一定会询问此事。” “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定王的意思很明显。 他问这些，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好奇，更因为程钰这般忽然的，没有铺垫地站起来之后会面临的事。 程钰原本想说，与定王无关。 可忽地反应过来定王问的这句话，他往里走的脚步一顿。 旋即转过头看向定王，薄唇微抿，眼神莫测，世人皆道他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外甥。 按照正常逻辑。 他双腿恢复，疼爱他的皇帝舅舅只会开心。 定王却问了这样的问题。 程钰紧盯着定王，“你知道些什么？” 第368章 狗改不了吃屎 定王的表情微有些复杂。 他正要说话，忽地江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父子俩只看一眼便认出，来的是宫里的人。 为首之人正是李宁海。 李宁海一脸笑意，走到两人面前，道：“见过定王爷，见过世子。” “恭喜世子双腿恢复！” “世子爷，陛下宣您入宫呢。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李宁海一脸的笑容，可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都是不容拒绝的。 意料之中。 程钰一如从前，表情冷淡地轻轻颔首，道：“阿芙受伤，我再交代两句。” “您请便。” 对于这一点李宁海倒显得很大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程钰刚一进屋，便对上了宋芙关切担心的眼神。 “宫里来人了。” 宋芙人虽然躺在床上，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程钰颔首，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他拉着宋芙的手放到唇边，低头轻轻吻了下，“我很快就回来。” 他都已经恢复，皇帝绝不会对他做什么。 话虽如此。 宋芙的面上仍难掩担心，她反手捉住程钰的手，“夫君……” “乖。” 程钰低头，凑到她耳边说起只有两个人能听的悄悄话。 “晚上回来让你牵个够。” 话音刚落，宋芙就跟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了拽着程钰的手。 程钰起身，为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李宁海已经在外等着，此刻笑着伸手，道：“世子爷，请。” 程钰迈步往外走去，路过定王身边时脚步微顿。 定王明白程钰的意思。 无外乎是照顾好宋氏。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道：“我……” 可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程钰已经越过他，“剑影，看好世子妃。” 定王张了张嘴，没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嘴里。 看着程钰的背影，定王表情复杂，还有些懊恼。 今日之事全都怪他。 宋芙是当着他的面被人伤成那样，搞得程钰这小子现在对他是完全不信任！ 与此同时。 二皇子府。 “好，好个程钰。”二皇子一脸寒霜，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本殿竟是被他欺瞒了这样久！” 他从前多次试探程钰，程钰却都稳稳坐在轮椅上。 如今看来，当初就是他试探错了方向。 他不该对程钰动手。 该对宋芙动手！ “程钰，程钰就是故意在跟本殿作对！”二皇子说着说着，一巴掌拍在书桌上。 宋修齐今日去京畿衙门可是带了他府中的府兵，代表了他的意思。 原以为是万无一失。 没想到程钰那厮竟入了宫…… “为何程钰入宫，本殿没收到消息？”二皇子锐利的眼神落在管家白术身上。 若是他早收到消息，他早便进宫拦人。 岂会让程钰得逞？ 管家沉默片刻，低垂着头道：“属下不敢打扰您。” 毕竟按时候自家二殿下可是在…… 啪！ 二皇子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管家脸上，“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管家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又面不改色地转回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连半点气恼和怨怼也无。 好似无论二皇子怎么对他，他都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 又有脚步声传来。 素月的声音传来，“殿下，宋二姑娘又来了。” “正哭着要求见您。” “不见。”二皇子想也没想地回答。 此刻宋茵找他有什么事，他不用想都知道。 无外乎是为了宋家的事。 宋修齐都被夤夜司的人抓了，他再见宋茵有什么用？ 门外，素月道了一声是，正要转身离开。 忽地，二皇子又想到什么，“等等。” 他眼里闪过一抹冷意，道：“程钰入宫了是吧？” 管家和素月同时抬眸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唇角微勾，“让宋茵进来。” …… 江家。 宋芙原以为程钰很快就会回来，可一直到天色渐黑，程钰都还没有回来。 宋芙下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但因着疼痛，睡得并不安稳。 “世子妃。” 棋雨端着托盘进了门，眼圈红红的看着宋芙，道：“您吃些东西吧。” 宋芙有些无奈地看着侍女，第不知多少次重复，“好了，我真的没事。” 宋芙说着，接过棋雨手中的碗。 她也是真有些饿了。 她吃了两口才道：“夫君还没回来吗？” 她心里清楚。 皇宫对程钰来说可算不得安全。 棋雨摇头，“世子还没回来。” 顿了顿，又说：“刚刚定王府那边来了人，不知与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已经离开了。” 宋芙颔首，倒不是太意外。 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阿芙！” 一道满是急切与担忧的声音响起，却是阮瑜脚步踉跄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阮瑜眼圈发红，手脚都有些发软。 看见宋芙躺在床上的模样，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原就因为上次泡冷水的事身子弱了许多，这些时日都在屋里好好休养。 今日听到宋芙受伤，什么都顾不上，便直接跑了过来。 宋芙将手中的碗递给棋雨，对着阮瑜扬起一个安抚的笑。 “阮姐姐，我没事。” 阮瑜被扶着到床边坐下，她拉着宋芙的手，“我都听说了，你休要骗我。” 她小心地撩起被子，瞧了一眼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大腿。 纤细的玉手当即捂住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阮姐姐。” 宋芙拉了拉阮瑜的手。 阮瑜自然听说了宋芙是为了个婆子主动挡剑，心里气得不行。 但此刻瞧着宋芙的模样，更多的还是心疼。 “你傻不傻。”她伸手点了点宋芙的额头，就连这样的动作也格外温柔。 宋芙正要说话。 外头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管家的声音传来，“世子妃。” “宋家的二小姐和大公子来了。” “这会儿他们在府门外跪下了，说是想见您一面！” 阮瑜面色一冷，语气不善，“他们来做什么？” 她就不信这姐弟俩来还能有好事！ 管家犹豫了下，还是说：“宋二小姐与宋公子说……” “说…说是求世子妃饶过宋尚书与柳氏，他们愿意代替父母受过……” 第369章 让他们滚 “让他们滚！” 女子的怒喝声响起。 却不是宋芙，而是性子素来温和的阮瑜。 阮瑜当真是被管家这话气得不轻。 今日在京畿衙门审理此案时，围观的百姓不少，再加上宋芙与程钰的刻意宣扬。 “宋尚书与继室谋杀正妻”一事还是流传很广的，更别提宋启今日还亲去了现场。 亲眼看见柳氏是如何伤害宋芙的。 如今宋芙还躺在床上，那姐弟俩竟还有脸面上门为柳氏和宋修齐求情？ 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吧？ 厚颜无耻，不知所谓！ 阮瑜愤怒的对着管家说完，又看向宋芙，低声安慰道：“阿芙，你不必理会他们。” 顿了顿，又道：“我去打发了他们……” 阮瑜的手被宋芙拉住，“阮姐姐。” 阮瑜被迫停下脚步，垂眸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孩，眼里满是疼惜。 宋芙平静陈述，“你不能去。” 阮瑜顿了顿，薄唇抿紧，表情稍有些复杂。 她不用多想都知道，宋芙这话全然是为她考虑，“可是……” 阮瑜垂眸看宋芙。 程钰不在，阿芙伤成这样，她若不去谁去？ 若当真任由那姐弟俩在外跪着，怕是流言会对阿芙不利。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件事里阿芙是全然无辜的角色。 宋芙表情淡淡，对一边的棋雨道：“传消息出去。” “我听说此事，当场吐血，晕过去了。” 管家在外候着，她说话的声音却实在高不了，需得棋雨传话。 棋雨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当即屈身行礼道：“是！” 人都晕了，那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既然外面的姐弟俩爱跪，那就跪着吧。 江家门外。 宋茵已经拽着木楞楞的好似已经失了灵魂的宋启跪着。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表演。 终于，大门处传来脚步声，宋茵甚至是有些期待的看过去—— 却见江家的管家大步走到门边，一脸的焦急道：“快，快去请大夫。” “世子妃昏迷不醒！” 说完，竟是瞧也没瞧跪在门外的姐弟俩，径直转身便要进门。 昏迷不醒？ 放屁！ 宋茵十分确定，程钰就是在宋芙苏醒之后才入宫的。 眼看着管家的身影便要消失，宋茵猛然出声，“长姐还是不肯见我们吗？” 她跪着往前挪动了点，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让我见见长姐吧。” “长姐从前最疼我和阿启……” 管家垂眸觑她一眼，表情淡漠道：“这位夫人，我家世子妃尚且昏迷着。” “有什么话等世子妃醒来再说吧。” 说完，不等宋茵再说话，快步进门消失。 他可不提什么不要跪了之类的话。 继续跪着吧！ 他从前可就是江家的人，对于谋害了江家姑娘的罪魁祸首，他不曾直接动手便已是最大的仁慈。 宋茵倒想再说点什么，可管家动作利落的如同练家子，直接进了门，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阴鸷的正要出声。 一直都沉默寡言的宋启忽然出声，“姐姐，我们回去吧。” 什，什么？ 宋茵一下没反应过来，蹙眉看向宋启，“你说什么？” 宋启动作僵硬的缓缓转头，看向宋茵，道：“我们回去吧。” 他没有脸面为父亲和娘求情。 宋茵定定的看了宋启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面色立刻变得难看。 “宋启，你是准备不要爹娘了？” 宋茵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讥诮与嘲讽。 宋启沉默片刻，才道：“我没有。” 他迟疑了！ 宋茵一噎，旋即冷笑道：“你别忘了，爹娘从前最疼的就是你。” 宋启侧眸看她，缓缓出声，“长姐今日挡了娘刺向王嬷嬷的剑，伤得很重。” 那血留了一地，将她的衣裙浸染成一片鲜红。 “活该。” 宋茵毫不犹豫的轻嗤一声，道：“王嬷嬷那种背主的奴才本就该死！” 顿了顿，她又道：“我倒觉得，宋芙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害娘。” 她不是…… 宋启下意识的在心里否认了一句，可瞧着宋茵扭曲的表情，到底是没说出口。 但宋启的沉默仍旧让宋茵起疑。 宋茵立刻敏锐的侧眸看向宋启，语带质问：“你怎么回事？” 从前的宋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沉默，只会出言附和她！ 自从上次心头血的事之后，宋茵与柳氏便断了联系，所以她还不清楚那“平安符”的事。 否则宋茵也不会这样怀疑和震惊。 正如宋茵所预料的那样，宋茵和宋启在江家给宋芙下跪的事迅速在京城里传开。 而不少原本同情宋芙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有了别的想法。 “宋尚书毕竟是宋芙的父亲。” “宋尚书素来正直，说不准是被柳氏迷惑了呢。” “再说那江家可是叛贼，那江氏也不见得无辜。” “……” 宋芙刚用“晕倒”打发宋茵和宋启没一会儿，这些言论便传入宋芙耳中，都不需要宋芙去打听。 “岂有此理！” 宋芙还没生气呢，阮瑜已经气得不轻，恨不能亲自出去，与那些长舌之人好生说道。 一群没脑子的玩意儿！ “阮姐姐。”宋芙有些无奈的看了阮瑜一眼，阮瑜心疼她，立刻便收敛了表情。 宋芙这才示意棋雨继续说。 “世子妃，剑影说，二小姐来这之前曾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二小姐前脚刚离开二皇子府，二皇子便进了宫……” 这意思不要太明显。 宋茵此举怕是受二皇子指使。 “外头那些流言亦有二皇子府的人在推波助澜。” 听到这些话，宋芙眼里多了冷意，道：“告诉剑影，去传个消息。” “……” 不过片刻，棋雨眼睛亮晶晶的快步转身出了门。 阮瑜坐在一边，表情微有些复杂，似乎想笑又不便笑。 宋芙抬眸瞧她，模样乖巧腼腆，“阮姐姐，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 “怎会？”阮瑜立刻反问一句，旋即终是忍不住笑开。 “我也想瞧瞧接下来这热闹呢。” 阮瑜眉梢轻扬，眼里满是期待，伸手轻轻点了点宋芙的额头，“偏你主意多。” 第370章 后院失火 宋芙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笑里似还带着几分骄傲。 显然是毫不客气的将阮瑜的话当成了夸赞。 阮瑜见状，忍俊不禁。 先前所有的愤怒和担忧都尽数消散，心情已然变好。 很快，脚步声传来。 棋雨走了进来，对着宋芙轻轻颔首，并道：“世子妃，剑影去安排了。” 宋芙颔首，看向窗外。 “夫君还没回来吗？”对于这个问题，宋芙心里已有答案，却还是多问了一句。 棋雨心里亦在担心，只是不想让本就受伤的宋芙太操心。 但自家世子妃都问了，她还是连忙回道：“还没有。” 宋芙闻言，微微蹙眉，眼神难掩担心。 阮瑜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宋芙的手背，出言安抚道：“阿芙，别太担心。” “程世子是进宫，必不会有事。” 这话宋芙自然相信。 她轻轻颔首，心里知道程钰大概率不会有事，但是…… 她更担心的皇帝的态度。 而且今日二皇子在那个时候进宫，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方才让剑影去做的事，亦有逼迫二皇子之意。 宋芙今日已很疲惫，此刻亦有困倦之感，但又因为腿上的疼痛以及担忧程钰而睡不着。 阮瑜便坐在一边陪她闲聊。 两个小姐妹之间再没因为上次的猜测而生出的隔阂。 阮瑜自觉上次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是该想的通透明白些。 她不能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否则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以两人再聊天，阮瑜心里只有开心和愉快。 没多久，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很快，棋雨走了进来，面带喜色，“世子妃，阮小姐，人来了！” 江家门前。 宋茵还在跪着，她的身子本就单薄羸弱，经过小产以及心头血之后更是瘦了一大圈。 此刻顶着凛冽的寒风在年关跪在大街上，倒的确叫人瞧着便觉心软。 再加上被二皇子推波助澜的言论，此刻还真有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对着紧闭大门的江家指指点点。 有不少人都觉得宋芙当真是有些狠心了，毕竟宋家二小姐和这位公子总归是无辜的。 就在这时。 一辆马车匆匆驶来。 宋茵和宋启同时朝着那边看去—— 马车来的匆忙，还不等宋茵瞧明白是哪家的马车，便见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从马车上下了来。 正是阮瑾！ 阮瑾来之前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一身红色绣着金线的衣裳美艳华贵，更衬得本就好看的她肌肤胜雪，整个人张扬又美艳。 看见阮瑾，宋茵瞳孔微缩，双拳下意识的攥紧，眼里闪过一抹嫉妒。 她自然认得这人。 阮瑾。 阮家二房的女儿。 二皇子的未婚妻。 她求而不得的身份…… 啪！ 宋茵一个念头还没落下，便见阮瑾大步走到她面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巴掌干脆，利落，直将宋芙的脸打的歪向一边。 宋茵愣了愣。 她当即起身，就要还手，却被阮瑾的侍女按住！ 啪！ 阮瑾又是一巴掌甩在宋茵的脸上。 阮瑾的力气算不得多大，巴掌落在宋茵的脸上并不曾留下指印，只叫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 “阮瑾！” 宋茵恶狠狠的喊出眼前女子的名字，“你疯了吗？” 阮瑾冷眼瞧她，眼里带着看穿一切的犀利，道：“是我该警告你。” “安分些！” 若来之前她还有怀疑，此刻靠近宋茵，嗅到她身上的气息，她便确定了。 宋茵就是那个与二皇子相处很久的年轻女子。 阮瑾的声音不高，却也绝对不低，她嘲讽的话语清晰的传入宋茵耳中。 “轻浮浪荡的贱东西！” 阮瑾言语鄙薄，她在边关长大，说话素来难听。 更别提面对宋茵这么个“贱人”了。 宋茵一听阮瑾这话，当场炸了，她竭力挣扎，却挣不脱桎梏。 这让她心里的怒火更甚，就连说话也开始不过脑子，道：“我轻浮浪荡？” “阮瑾，你既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你动我一个试试——” 啪！ 阮瑾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 她看宋茵的眼神便像在看笑话，“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 她冷声吩咐侍女，“扒光这小贱人的衣服！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她不是离不得男人吗？我今日就满足她！” 阮瑾原本就是带着怒火而来，此刻再被宋茵激怒，自然也不顾后果起来。 听到这些话，一边的宋启终于反应过来。 他忙起身，挡在宋茵面前，“放开我姐姐！” “呵。”阮瑾冷笑一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怎么？又一个你的奸夫？” 奸，奸夫？ 宋茵和宋启同时蒙了一下，然后同时炸了！ “小贱人你胡说什么！”宋茵怒骂。 宋启脸颊涨红，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这位小姐，休要胡言！我们的亲姐弟！” “再说……” 宋启的话还没说完，阮瑾便嗤笑道：“原来你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许是太过愤怒。 宋茵挣扎一下还真挣脱了侍女的禁锢，直接扑向阮瑾！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撕扯了起来，全无半点千金小姐该有的教养和体面！ 阮瑾的侍女都惊呆了，随后连忙上前想要分开两人。 一张脸涨的通红的宋启一下倒是愣在原地，不好上前帮忙！ 男女有别。 阮瑾和宋茵打起架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便是阮瑾带来的侍女婆子一时都分不开两人。 两人很快撕扯的发髻散开，衣裳凌乱。 好不容易将两人拉开。 阮瑾的侍女迅速送上披风，将自家小姐裹的严严实实的。 宋茵却没这样的待遇，只是恶狠狠的看着阮瑾，道：“你完了！” 她今日来此，可是二殿下的安排。 阮瑾破坏了二殿下的计谋，她完蛋了！ “姐姐！” 宋启终于反应过来，忙脱下披风披在宋茵身上，将人护在身后，看着阮瑾的眼里全是怒意。 阮瑾看着宋启，满是恶意的出声，“你不知道吗？” “宋茵到处爬男人床。” 第371章 哦豁，砸自己脚了哦 皇宫。 养心殿。 程钰在皇帝的要求下陪着他用了晚膳，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二皇子进了皇宫。 二皇子的来意很简单。 就是留住程钰。 二皇子甚至都没太掩饰，拉着大皇子到了养心殿之后便是对着程钰一阵吹嘘埋怨。 明明白白的当着程钰的面给皇帝上眼药。 程钰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今日皇帝的兴致并不高，哪怕面上一直带笑，说的也都是为他开心恭喜他的话。 但程钰能清晰看出皇帝眼底的冷意。 对此，程钰心知肚明。 他可没忘记，他前面三年身体一直不好，便有他这位皇帝舅舅的手笔。 而今日皇帝也没少试探。 只是对于今日的局面程钰心里早有预料，所以应对起来丝毫不慌乱。 皇帝没寻到什么错处。 但显然，皇帝对于他的隐瞒是很不满的。 所以在明知二皇子故意拖延程钰时间时，皇帝选择了纵容。 比起皇帝与二皇子的各种心思，大皇子倒是真心为程钰觉得开心。 几人下棋。 一局结束。 程钰输给皇帝半子，他道：“臣甘拜下风。” “陛下，时辰不早，臣妻今日受伤，还在等臣归家……” 二皇子不会无缘无故拖延他时间。 他这么做必是想暗中对宋芙做什么。 程钰这话还没说完，便被二皇子打断，“阿钰，你急什么？你便是归家又怎样？你又不是大夫。” “再说，你的腿早就恢复健康，你却瞒着我们，当真是不厚道！” “莫不是你担心我们会害你不成？” 这话听着像玩笑话，却正戳中皇帝的心思。 皇帝的眼神也随之落在程钰身上，面上带笑，眼底却暗藏试探。 程钰一脸认真，“二殿下误会了。” “微臣一直在治疗，前些时日稍有些进展，不曾告诉陛下也是不想陛下为臣担心。” 程钰道：“在这之前，微臣也没抱什么期望。” “今日看见臣妻受伤，这才……”他微垂眼睑，面色微赧，耳尖泛红。 害羞了！ 二皇子原是开玩笑的语气，程钰却回答的十分认真。 他眼底闪过一道微芒，旋即笑了，“都是自家兄弟，随便问问，阿钰你何必这么紧张。” “就是。”大皇子也笑，“阿钰你啊，就是太客气了。” 说着，大皇子又似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更盛，“阿钰你这分明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既如此在意世子妃，从前还闹和离？” 程钰抬手握拳，轻咳了声，言简意赅道：“我身体有缺，不愿耽误她。” 事已至此。 他与宋芙之间有情已瞒不了。 宋芙也避不开。 那再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所以……” 他正要顺势提出离开，二皇子再次笑道：“阿钰与世子妃的感情当真是羡煞旁人。” “下棋，下棋。” 他继续摆弄棋盘。 大皇子瞧见程钰是真担心宋芙，正要出声为程钰说话。 二皇子已经道：“父皇，此次便允儿臣与阿钰来一局吧。” 皇帝笑看了二皇子一眼，道：“可。” 皇帝都发话了，人自然走不成。 程钰微垂眼睑，遮住眼里的寒光，只得再次坐下，继续下棋。 没多久。 却见李宁海大步进门，先瞧了二皇子一眼才道：“陛下，二殿下府上的人来了，说有要紧事必须立刻禀告二殿下。” 要紧事？ “来的是谁？”二皇子手中捏着一枚黑色棋子，表情微有些难看。 李宁海忙道：“白管家。” 出事了！ 二皇子的表情立刻变的难看，别人不知道，但白术却是知道他今日进宫是有要事的。 因而若无极其要紧的事，白术绝不会选择打扰他。 李宁海正要说点什么，程钰已然出声，“二殿下，该你落子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 不下完这局，不能走。 方才二皇子阻拦他，如今被他阻拦……很合理。 二皇子正欲落下的手僵在空中，表情十分难看。 故意的，程钰一定是故意的。 两人对视。 二皇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个时候离开，他就输了。再说，他就不信今日能出什么事。 总不能是天塌了吧？ 许是因为心里装了事，接下来的时间二皇子落子都心不在焉的，很快便被程钰杀了个落花流水。 以至二皇子回过神来，还想再做点什么时，已回天乏术。 看着棋盘上七零八落的黑子，二皇子的面皮狠狠抽动了下。 甚至想再来一局！ 下棋他的确从没赢过程钰，但也从没有哪次被杀的这样片甲不留。 还是程钰道：“二殿下有要事，还是去处理吧。” “陛下，臣亦告退。” 程钰这是要跟着二皇子一块儿出宫。 皇帝也不好再拦，见状，大皇子也提出告辞。 三人一道出宫。 大皇子走在中间，程钰与二皇子走在两侧。 大皇子的眼神时不时落在程钰身上，然后笑，“真好。” 程钰自然看的出来，大皇子是真心在为他欢喜，原本冷硬的眉眼也松缓了些。 一边的二皇子不由撇嘴。 真好？ 好个屁。 就在这时，几人身边随侍的人都急忙上前，各自凑到自家主子面前，低声说些什么。 “殿下。”二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只觉两腿战战，声音都在发颤。 “阮二小姐去江家门外，把宋二小姐打了！” 与此同时。 大皇子和程钰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两人同时看向二皇子。 大皇子微微皱眉，面带担忧。 程钰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眼里带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好似在说：哦豁。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哦！ 二皇子眼神发冷，一甩袖子，大步往前！ “阿晟……”大皇子连忙关切出声，可二皇子就跟没听到似的，脚步根本没停。 大皇子蹙眉，看向程钰，“阿钰，我们也快跟上去吧，我担心阿晟出事。” “阮二小姐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第372章 二殿下，你凶我？ 江家。 什，什么？ 宋启愣住，对着阮瑾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 便是眼前说话的人是女子，他都忍不住想要动手。 宋启绝不允许，有人当着他的面这样污蔑姐姐！ “你要是再敢胡说——” 阮瑾面带讥诮的打断宋启的话，“我胡说？” “一个与人私通的贱人，需要我编排？” 忽的，宋启想到了宋茵从前与程瑞之间的事，的确是在定王府被当场捉奸，然后才定下了这门亲事…… 宋启哑然。 他想反驳，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阮瑾面带讥诮的看着他。 宋启的脸涨红，只觉得一张脸越来越烫，整个人就跟置身于蒸笼中一般。 他反驳不了。 而这一切，自然也被棋雨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宋芙。 宋芙和阮瑜听的一愣一愣的。 阮瑾就是宋芙让人找来的，她从前就知道阮瑾是个没脑子的，与宋茵更算“情敌”。 但她也没想到阮瑾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 当街就与宋茵撕了起来，将宋茵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相比之下……宋芙从前的所作所为实在算得上温和。 她真善良啊。 宋芙不由得在心里这般感叹。 阮瑜也全当听笑话。 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虽然阮家如今已经分家，但阮瑾闹出这样的事，于阮瑜也绝非好事。 若是从前，阮瑜还会替阮瑾担心一下，阻挠一下她。 但经过上次的事，阮瑜对阮瑾已经彻底死心。 “世子妃。” 棋雨送来最新消息，“二皇子和世子已经出宫，此刻正赶过来。” “唉。”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她受伤的腿，道：“可惜我还‘昏迷’着，不能现场看这个热闹了。” 一定很精彩！ 江家门前。 二皇子出宫便骑上马，于夜色中策马奔驰。 远远的，他便听到了阮瑜与宋茵那尖锐的嗓音。 “扒！给本小姐扒光这贱人的衣裳！” “你敢动我？！” 随后还有宋启的声音，“放开我姐姐！” “……” 只听这些喧闹，二皇子便觉得头都要炸了。 “你们在干什么！” 二皇子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那边两人似被吓到，然后迅速分开，同时抬眸看向二皇子。 “二殿下～” 阮瑾率先开口，声音好似拐了十八个弯，冲着二皇子委屈道：“您要为我我做主啊！” “宋茵这小贱人，她欺负我！” 宋茵没说话，只轻咬下唇，眼圈泛红，楚楚可怜的看着二皇子。 若是平常，二皇子必定心疼。 但此刻宋茵被拽的衣裳发髻凌乱，脸更因为巴掌而显得有些红肿…… 实在没什么美感。 阮瑾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心里更恨。 这小贱人！ “二殿下。”阮瑾忍不住出声，将二皇子的注意力拉回来。 二皇子眼里全是冷光，瞧了阮瑾一眼，竭尽全力才没骂出“蠢货”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阮二小姐，今日所为，便是你阮家的家教吗？” 阮瑾一僵。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皇子，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 她眼里迅速积蓄了泪水，此刻的模样瞧着倒真有些可怜了。 可惜，二皇子正因为计划被阮瑾破坏而生气，自然没心思怜惜。 “二殿下，你凶我？” 阮瑾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她看了看二皇子，又看了看一边的宋茵。 颤颤的伸出手指向宋茵，“你当真与这个她——” “胡说什么！”二皇子只觉得他快要气死，立刻出声打断。 宋茵是有夫之妇，上次更与赵天赐在临江楼闹过那样的事，怎能与他扯上关系？ 二皇子义正辞严道：“阮二小姐，本殿不知你是听信了谁的话，误会本殿与程二夫人。” “但本殿与程二夫人之间清清白白！” 他加重了“程二夫人”四个字，提醒之意十分明显。 他一出现便说阮瑾，正是因为他们之间未婚夫妻的关系。 可惜阮瑾这个蠢货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才没误会！ 阮瑾在心里这样道，分明就是她亲自发现的…… 可这话正要出口的她对上二皇子那双黑沉沉的眸，下意识的将这话咽了回去。 二皇子上前。 看向宋茵，客客气气道：“程二夫人。” “今日之事是阮二小姐被人误导，生了误会，冲动行事。” “还请程二夫人原谅则个。” 二皇子声音温和，态度温和，鞠躬作揖，瞧着便是一谦谦君子。 宋茵眼中噙泪，看着二皇子。 她怎舍得他为难？ 只是看着他为了别的女子，这般作态，她心里又心疼又泛酸。 “二殿下……” 她声音怯怯，正要说话，眼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宋启。 宋启冷眼看着二皇子，道：“阮二小姐今日如此行事，污蔑我姐姐清白，二皇子觉得一句‘误会’便足够了吗？” “阿启……” 宋茵听到宋启这般质问，下意识的便想要维护二皇子。 “姐姐！”宋启同样不赞同的打断宋茵的话，“你可知今日之事流传开来，你往后要如何做人？” 宋启年纪虽然不大，但知道人言可畏。 瞧见宋启的反应，二皇子反而微松了一口气。 总算有个正常人了。 他眉眼微松，耐着性子道：“宋公子，今日之事当真是误会。” “本殿必会查清误会，还程二夫人清白。” 说完，又侧眸看向被他护在身侧的阮瑾，面色微冷。 “阮二小姐，请向程二夫人道歉。” 阮瑾要炸了。 气炸了。 让她向这个爬到她未婚夫床上的贱人道歉？ 她宁可死！ 果真是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别人家的妻子就是香。 “我不。” 阮瑾别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宋启冷笑，“既如此，那我便只有报官还我姐姐清白了！” “你——”阮瑾猛地转头看向宋启。 分明刚刚他还没话反驳了的。 她们心知肚明，他怎敢报官？ 宋启也是瞧见二皇子的姿态才想明白，有些事他不喜欢被戳穿，二皇子同样不希望！ 比他更不希望！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二皇子看向阮瑾，“阮二小姐，道歉！” “你护着她？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未婚妻！” 第373章 二皇子的威胁 阮瑾一副遭遇背叛的姿态，看得二皇子脑门上青筋直跳。 从前他就觉得阮瑾蠢，如今看来，阮瑾比他预料的还要更愚蠢！ 竟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看着阮瑾再次重申，“阮二小姐，今日之事的确是误会，具体情况本殿稍后与你解释。” “请你先向程二夫人道歉。” 事不过三。 这已经是二皇子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他希望阮瑾可以识趣些，不要逼他。 阮瑾自觉她是看出来了。 二皇子这是铁了心的要护着宋茵！ 她紧咬下唇，面上带着委屈与倔强。 仍是不肯。 阮瑾落在宋茵身上的眼里，满是憎恨与恶意。 对此，宋茵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往身后缩了缩，又瞧了瞧二皇子。 像在诉说委屈一般。 阮瑾气炸。 就在她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些内幕时。 二皇子上前几步，走到了她身边。 他微微弯腰，表情温和，凑到阮瑾耳边，低声说：“阮二小姐。” “你也不想你对阮大小姐做的事被所有人知道吧？” 什，什么？ 阮瑾浑身僵住，如坠冰窖，她不可置信地缓缓侧眸看向二皇子。 他，他怎么知道？ 二皇子的面上带着温和的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此刻与阮瑾对视的眼里带着森冷的寒意。 这是威胁！ 阮瑾的表情很是难看，她一时连呼吸都忘了，就那么看着二皇子。 眼里全是恐惧。 见她如此，二皇子缓缓笑了，他胜券在握地看着阮瑾。 嗓音温和，“阮二小姐，道歉吧。” 他虽是在笑，却笑得阮瑾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只觉遍体生寒。 二皇子，二皇子他…… 随着二皇子声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阮瑾。 “阮二小姐。”二皇子慢悠悠地出声提醒。 阮瑾已顾不上争风吃醋，猛地抬眸看向宋茵。 大声道：“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走没两步就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二皇子。 眼里带着恐惧。 那眼神好似在说：她可以走了吗？ 二皇子面上含笑，对于阮瑾的“乖巧”很是满意。 他微微颔首。 阮瑾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就跟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她一般。 程钰和大皇子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来闹事的阮二小姐就跟被鬼追似的，跑得飞快。 大皇子还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阮家的马车离开的背影。 “阿晟，没事吧？” 二皇子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嗓音温和，“没事。” “就是一场误会。” 大皇子立刻松了一口气，笑道：“是误会就好。” 此刻宋茵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被宋启护在身后。 但她的眼神仍悄悄往二皇子身上看。 宋启冷眼看着二皇子，道：“二殿下，这样的事希望没有下次！” 宋启的声音不甚客气，二皇子眼里闪过冷意。 可不等他开口，宋启身后的宋茵便道：“阿启！你怎能这样与二殿下说话？” “此事与二殿下毫无关系……” “闭嘴！”宋启要被气死了，顾不上还有人在场，转身对着宋茵怒斥出声。 他姐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流言蜚语还没过去呢，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二皇子…… 是嫌弃流言蜚语被澄清得太快吗？ 宋启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自家姐姐与二皇子之间断了，不要再往来。 二皇子虽然对宋启的态度不喜，但心里早有这样的想法和打算。 当即道：“请宋公子放心，今日之事必不会再重演。” 宋启冷声道：“最好如此！” 随后，他不顾宋茵的反对，将宋茵带走。 今日的事被阮瑾这么一闹腾，倒是让所有人都忘了，宋茵和宋启原是来求宋芙的。 宋启和宋茵离开，今日之事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但大皇子和程钰还在一边虎视眈眈，二皇子自然不可能再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他只看了一眼被宋启拽着往前走却频频回望的宋茵。 面上扬起一个无奈的笑。 倒显得他很委屈。 可把宋茵心疼坏了。 大皇子没有多想，还在感叹二皇子运气不好，热情建议从宫中拨两个嬷嬷去教阮瑾规矩。 程钰则是将二皇子与宋茵的眉眼官司全程看在眼中。 不堪入目。 宋家的马车远去，程钰收回视线，看着两位皇子道：“阿芙还昏迷着，我就不留两位殿下了。” 二皇子倒是想进去瞧瞧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大皇子已经连忙出声。 “行行行，我们就不打扰阿钰你了。” 说完，大皇子直接就要带着二皇子离开。 一边走一边叮嘱，“阿钰，照顾好世子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大家都是兄弟，千万别客气。” 程钰客气的道谢，随即送两人离开，他则是转身快步进了门。 “阿芙！” 程钰脚步匆匆，快步进门，就看见宋芙躺着，床边还坐着一个阮瑜。 两人正在听棋雨说着什么，面上都带着笑。 “夫君。” 瞧见他，宋芙的眉眼愈发舒展了些，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看见他就开心。 阮瑜见状，很是识趣地起身，一边往外退去一边道：“时辰不早，我便先离开了。” “阿芙，我明日再来瞧你。”说完，阮瑜迅速出了门，没给宋芙挽留的机会。 摆明了是要将时间留给宋芙和程钰两人。 棋雨等人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人。 “夫君。” 宋芙又喊了一声，程钰已走到床边。 “没事吧？”宋芙关切询问今日之事。 程钰看着宋芙，眼里同样带着无法克制的笑。 “我没事。” 程钰声音温和，在床边坐下，自然地伸手抓住宋芙的手。 赞许道：“阿芙今日做得真棒，若非阿芙，我怕是还要再在宫中留些时辰。” 宋芙心里早有怀疑，此刻忍不住冷笑道：“二皇子如今倒是愈发嚣张了！” 办起事来，半点都不掩饰…… 说到这，宋芙说：“他手里怕是有阮瑾的把柄。” 否则阮瑾那无脑又嚣张的性子，能在那么乖乖听话之后又迅速逃之夭夭？ 那必不能够！ 就从阮瑾今日的言行便能看出，在她心里早已经将二皇子明晟当成了囊中之物。 不过这也没错，毕竟两人是未婚夫妻。 但正因如此，阮瑾最后离开的速度以及她忽然变脸才显得突兀。 程钰是亲眼瞧见阮瑾离开时姿态的。 闻言点了点头，道：“怕是阮瑜的事。” 阮瑾对阮瑜做的事实在算不得多周密，阮瑜那么轻松就查出来，又当着二皇子的面闹了一通。 二皇子怎可能不追查？ 这一查，有些事情便也无所遁形。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对阮瑾没有丝毫同情道：“她也算是把自己玩儿死了。” 就凭这个把柄。 二皇子还不知要怎样利用阮家呢。 宋芙没再继续追究这件事，转而问：“夤夜司那边怎么样了？” 她问的自然不是夤夜司。 而是今日被夤夜司带走的宋修齐！ 程钰心知肚明。 很快道：“人被关起来了，明日我便去审。” “可好？” 夤夜司将宋修齐抓起来时，他已经因为宋芙受伤的事而方寸大乱，便将此事耽误了。 今天一则是已经晚了，二来是他私心里想陪着宋芙。 被程钰亮晶晶的眼眸这样盯着，宋芙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宋芙没有说话，但却握住了程钰的手，用行动回答。 宋芙本就已经十分疲惫，此刻看到程钰平安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有程钰陪在身边，宋芙很快睡着。 纵是睡着，宋芙的面上也难掩疲惫。 程钰看她熟睡，轻轻掀起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瞧见她腿上的纱布上沁出血迹。 他眼睛微微泛红，除了心疼之外更还有愤怒。 外面传来脚步声。 剑影低低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世子，王爷过来了。” 现在过来？ 程钰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放下被子，悄无声息地起身出了门。 剑影立刻迎上来，低声说：“世子，王爷本来是准备一直在这护着世子妃的，可王府那边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 程钰直接打断剑影的话，直接问重点。 “消息是直接传到王爷耳中的，具体传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是从白侧妃院里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为了白侧妃一句话，定王选择离开受伤的阿芙。 而且今日阿芙也是当着他的面受的伤。 程钰此刻心里只觉得庆幸。 幸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定王，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 “世子。”剑影低声问：“王爷就在外面，见吗？” “让他——” 程钰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一顿，转而起身沉默地往外走去。 剑影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定王正在花厅等着，一向稳如泰山的他此刻罕见地失了态。 在厅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皱。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定王立刻朝外看去，而后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激动，想要收回视线，保持冷静。 但已经晚了。 一脸寒霜迈步进门的正是程钰。 程钰周身的杀意与冷意丝毫没有掩饰，定王只看一眼都知道，程钰心情不好。 程钰大步进门，直接走到主位坐下，一个字都没说。 厅内安静得可怕，程钰甚至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起茶来。 “咳。” 定王咳嗽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今日之事……” “白侧妃死了？” 程钰声音凉凉，直接打断定王的话。 定王一怔，下意识道：“没有啊。” 回答完，定王就看见了程钰冰冷而讥诮的眼神。 定王瞬间明白了程钰的意思。 他一时有些无奈，出声解释道：“我今日当真有要事，实在是……” “何事。”程钰声音冰冷，再次出声。 定王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程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离开，背影带着决绝之意。 “阿钰……” 定王眼带无奈，又喊了一声，程钰这次却根本没停，显然不想再听他说。 “阿钰！” 定王又喊了一声，程钰依旧没停，只传来他冰冷淡漠的声音，“送客！” 不必江家管家出手，剑影已经走到门边，“王爷，请。” 一点面子都不给。 定王一脸无奈，“今天的事……” 定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再看着剑影那愚蠢的很清澈的模样，他默默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起身离开。 剑影送走定王回到主院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家世子并没有陪在世子妃身边，而是坐在院中。 听到他的脚步声，程钰抬眸瞧他一眼，而后再次默不作声的起身往外走。 剑影愣了一下，快速跟上，“世子，你去哪？” “夤夜司。” 程钰的声音传来，他人已经大步出了门。 夤夜司？ 剑影有些疑惑，世子不是说明日再去夤夜司审问吗？ 虽然身上有伤，但宋芙也是一夜好眠，等她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 窗外的院中一如从前，传来程钰和江子安习武的声音。 不过宋芙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起身出去看。 宋芙喊来棋雨，吩咐她推开窗，外面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许是知道宋芙醒了，那边两人挪到了宋芙窗外，让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宋芙一抬眸，就对上程钰缱绻的眼神，江子安则是眼睛红红的看着宋芙。 训练结束，江子安第一时间冲到了宋芙床边，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家小姑姑。 “小姑姑……” 江子安停在床边，想靠近又担心会碰到宋芙，弄疼她。 这会儿的他尤为乖巧，十分贴心的看着宋芙，“你疼不疼？” “安安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江子安贴心又乖巧，宋芙扬起一个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安安，小姑姑不疼了。” “真的吗？” 江子安有些疑惑。 “真的。”宋芙笑，“你小姑父给我吹过了。” 说这话时，宋芙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眼底染着笑。 程钰别开眼，耳尖带着薄红，唇角却微微上翘。 第374章 最相信夫君了 江子安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真的？” “该去陈家了。” 程钰直接打断江子安的话，“走吧，让剑影送你过去。” 提到陈家，宋芙才想起来宋莲轻。 眼下这情况，她显然没办法再去陈家“治疗”宋莲轻。 “棋雨，你也去一趟。”宋芙交代，“跟宋姑娘说一声。” 剑影和棋雨很快带着江子安离开，屋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 宋芙看向程钰，微微蹙眉，眼神了然，眼神关切。 程钰昨晚明显没睡好，虽然精神，可眼里难掩疲惫。 都不必她开口，程钰便主动道：“昨夜去了夤夜司。” 宋芙立刻精神了，同时还带了些心疼，“不是说今日再去……” 程钰摩挲了下宋芙的手，没说话。 “宋尚书什么都不肯说。”程钰说话的声音平静，可话语里却潜藏着冰冷，“无论是岳母大人的事，还是他贪赃之事。” 宋修齐一问三不知。 他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也就是在宋芙的面前，尽力保持了足够的温和。 夤夜司手里是有铁证的，否则也不会成功的让皇帝点头，拿下宋修齐。 可面对夤夜司的审讯，宋修齐却一个字都不说，哪怕是如山的铁证被甩在宋修齐面前。 他也绝不承认。 在夤夜司敢做此态度的，宋修齐还是头一个。 宋芙听到这话，立刻担心的看向宋修齐，“那此事……” 程钰给了宋芙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道：“宋修齐不可怕，是他背后的人。” 宋修齐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很清楚。而宋修齐敢在如山铁证面前依旧不吐口，仰仗的便是他背后之人。 “我可以。”程钰对宋芙道。 宋芙仰头对程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当然，我相信夫君。” 宋芙绝对信赖，程钰眉眼微松，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 就在这时。 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世子，世子妃，宋公子来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一个人来的。” 宋启？一个人？ “不见。”宋芙直接道。 她现在可不想见到宋家的任何一个人。 管家又道：“世子妃，宋公子说，若您不见，便转告您几句话。” “程二夫人那边请您放心，宋公子会约束好，不会再让人过来闹。” 宋芙轻嗤一声，眼里闪过一抹不屑。 宋启当真是不了解宋茵，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这样的话。 不过便是宋茵过来闹，她也不怕，昨日的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芙对管家道：“若宋家人下次再来，连这样的话也不必传给我听。” 她实在不想听！ “是！” 管家立刻应了一声，声音颇有些振奋。 宋芙不想听，江家的管家又何尝想听？ 他能在这个江府做管家，便是因为他曾是江家旧人。 除了宋芙，江家这边的人不会对任何一个宋家人有好印象。 没将人直接打出去就不错了，若非宋启百般哀求，这个话他才不会传呢！ 江家门前。 宋启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瞧见江家大门里再有人出来。 他便知道，宋芙不想见他。 怕是还说了些难听话。 所以江家的下人连话都懒得给他递一句。 许久，宋启确定不会再有人出来，才黯然转身。 心里失落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轻松。 不见也好…不见也好。 若当真见面，他还不知要怎样面对。 此刻的宋启恍若游魂，倒不全是因为宋芙的话，还因为他昨晚一宿没睡。 宋修齐和柳氏忽然出声，还被指控谋杀江明姝。 宋家上下如今乱成一团。 宋启自然是想要救出两人，昨晚从江家门前离开之后便是前往与宋修齐交好的叔伯家。 想要求助。 但他不仅没得到帮助，甚至连不少人家的门都没进得去。 他刚走出街道，街角处停着的一辆马车的帘子便被掀起。 “呵。” 冷笑声响起，“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吧！”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宋茵。 宋茵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宋启，“宋启，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姐姐。” “你不顾我的脸面，去讨好宋芙，得了好吗？” 宋启停下脚步，抬眸看宋茵，旋即皱眉，“谁让你来这的？” 宋茵没想到宋启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当即反驳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启表情一沉，眼神冷的可怕，“姐姐，昨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宋启眸光灼灼，看着宋茵。 宋茵一时竟有些被这样的眼神吓到。 恍惚间，好似看到了父亲。 但也只是一瞬。 宋茵很快恼羞成怒，她正想说什么，宋启已经对车夫吩咐，“送夫人回去。” 宋茵乘坐的是定王府的马车。 但车夫还真狠听宋启话的准备离开。 “宋启！” 宋茵恼羞成怒。 宋启却是越过她，直接对一边伺候她的人道：“这样的事没有下次。” “停车！停车！” 宋茵在马车上疯狂喊叫，但却没有用，马车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宋茵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她来找什么宋启啊。 她应该去见二殿下的！ 昨天辜负了二殿下的期盼，她心里一直就忐忑不安，接连让人送了几个消息给二殿下。 却都没有任何回复。 她原想的是见过宋启，便去二皇子府的。 “宋启！” 宋茵还在喊着，“宋启！停车！” 在她这样的叫嚣下，马车还真停下了，宋茵略显得意。 却见宋启眼神冰冷的站在一边看着打开车门就要下马车的她。 宋茵动作一顿。 宋启眼带警告，“你要是现在离开，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 宋启声音笃定，宋茵的确有一些被吓到。 但她想到二皇子，想到昨天在阮瑾面前二皇子的维护…… 她的犹豫很快褪去，变成坚定，义无反顾的下了马车。 看着宋茵的背影，宋启停在原地，表情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 二皇子府。 如今赵家出事，宋修齐被抓，程钰站起来…… 桩桩件件，二皇子昨晚辗转难眠，发了好大的火。 一直到天快亮，二皇子才终于睡着一会儿。 这期间，对于宋茵让人送来的消息，二皇子都只有一个字：滚。 他实在不想跟宋茵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多说什么。 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人，不值得他费心。 二皇子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刚刚苏醒，管家白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宋二小姐来了。” 管家知道的不少，所以哪怕宋茵已经成婚，他的称呼仍旧是“宋二小姐”。 “不见。”二皇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日后她的消息，不必再告知本殿。” “是。”管家立刻答应，仔细听还能听出声音里带着些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二皇子想到什么，道：“备车，进宫。” 二皇子直接进了宫，没理会等在二皇子府外的宋茵。 宋茵二皇子府不远处的茶楼里一直等，无论问多少次，二皇子府的管家和下人都有一个回答。 二殿下不在府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茵便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二殿下怕是真的不想见他。 就因为他昨天办事不力吗？ 可昨日之事分明不能怪她，分明全都是因为阮瑾！ 想到这，宋茵起身往外走。 一直到阮家门前。 宋茵清楚的看到了停在此处的二皇子府的马车。 宋茵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阮瑾。 那个贱人！ 阮家。 此刻阮瑾也很不好受，对于二皇子的来访，她只想逃避。 昨日二皇子的话将她吓得不轻，让她只是想想都觉心里发寒。 二皇子饮了茶，看着此刻拘谨又害怕的坐在一边的阮瑾，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花厅内除了两人便只剩下阮瑾的心腹侍女。 此刻一片沉默。 二皇子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这才道：“阮二小姐放心。” “我们既是未婚夫妻，昨日的事，本殿便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二皇子自认为这话说的足够清楚。 可阮瑾却是诧异又震惊的看着他：“你还要跟我做未婚夫妻？” 二皇子：“……” 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几分高深莫测瞬间破碎。 他！最！恨！蠢！货！ 但不管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二皇子面上还是带着笑，“自然。” 阮瑾面色一白。 心里在疯狂尖叫：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从前她觉得二皇子温文尔雅，昨天之后才知道，他就是个笑面虎。 不！ 是个变态！ 阮瑾没多少心机，抗拒就那么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 二皇子笑了。 他眉梢轻挑，看着阮瑾道：“怎么？二小姐不想嫁给本殿吗？” 当然！ 阮瑾的心里立刻就给出了答案，但她却不敢说，甚至不敢表现出来。 当然，阮瑾的不敢表现落在二皇子眼中便是清清楚楚的一览无余。 “嗯？” 二皇子上前，一步步走到阮瑾面前。 阮瑾下意识的后退。 可她本就坐在椅子上，退无可退，整个人怯怯的缩在椅子上。 二皇子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伸手攫住阮瑾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这场景瞧着实在惹人遐思。 “没，没有……” 阮瑾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响起，她被吓的花容失色，小脸惨白，连连摇头。 说着违心的话。 对于她的表现，二皇子很满意。 他唇角微微上翘，“那就好。” 如果和一个聪明人，聊到这是已经足够，但鉴于阮瑾先前的表现。 二皇子决定说的再明白点。 “咱们未婚夫妻之间的事，本殿不希望阮家人知晓。” “二小姐明白吗？” 阮瑾明白了，这就是怕她告状嘛。 不过…… 这倒是给了阮瑾灵感。 阮瑾眼神转动，既然二皇子害怕这一点，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二小姐。”二皇子都被气笑了。 只觉得这位阮二小姐实在有些可笑。 “本殿不是在与你商量。” “本殿是在通知你。” 愚蠢的女人。 分明有把柄攥在他手里，竟还敢妄图谈条件！ 这也是二皇子“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阮家这边与阮瑾聊一次的原因。 因为阮瑾实在是没有脑子。 阮瑾看出二皇子眼里的威胁，想到二皇子的话，默默的将威胁的心思收了回去。 最后变成吞吞吐吐的两个字，“好，好的…” 与阮瑾达成共识，二皇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阮家。 阮家不远处。 宋茵眼睁睁的看着二皇子从阮家走出来，上了马车，心情颇好的离开。 她双拳紧攥，表情十分难看，指甲硌在掌心，她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她表情扭曲，眼里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 却不是针对二皇子，而是针对阮家。 阮瑾！ 给她等着！ 阮家。 二皇子离开之后，阮瑾浑身无力的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十分难看。 好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忙看向身侧的侍女，有些着急的问：“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真的要嫁给他吗？” 只是想一想这样的未来，她都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太可怕了！ 侍女忙上前扶着自家小姐，一脸的忧心忡忡，“小姐。” “你没事吧？” 阮瑾手脚发软，颤颤的抬手示意侍女扶她，“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很明显不像。 侍女连忙上前扶着自家小姐，“小姐，那怎么办啊。” 她看着二皇子也害怕。 刚才都没敢上前护着自家小姐。 “我哪知道！”阮瑾声音难掩恼怒，忽的，她想到什么。 “阮瑜，都怪阮瑜！” “原本这门亲事就是要定给阮瑜的，她肯定是知道二皇子是个变态，所以才故意破坏了这门亲事！” “都是她害我！” 阮瑾越说越气，仿佛已经看见了阮瑜算计这一切的模样。 侍女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小姐，大小姐她……”她曾劝过小姐，这门亲事有问题的。 可侍女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阮瑾打断，“闭嘴！” “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的奴才！” “阮瑜她明知道有问题，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她就是故意的。” 阮瑜！ 给她等着！ 第375章 夫君喂药 江家。 宋芙正与程钰商量此次审讯宋修齐的事。 两人都清楚，宋修齐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就是因为有皇帝在背后撑腰。 宋芙自然相信程钰能做到，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她轻轻扯了扯程钰的手，道：“夫君，我昨晚没睡好。” “你能不能陪我睡会儿。”宋芙看着程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对上宋芙这样的眼神，程钰自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更何况程钰心里清楚，昨晚没睡好的不是她。 是他。 阿芙是在心疼他。 程钰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翘，心情极佳。 若非爱他，阿芙怎会这样将他放在心上？ 程钰很快脱去外裳，在宋芙身边和衣躺下。 说实话，此刻屋内的味道并不算好闻。 草药味夹杂着伤口的血腥味，对程钰这样五感敏锐的人来说，气味十分浓郁。 可程钰刚躺下没一会儿，呼吸就逐渐变得均匀。 他很快睡着。 宋芙侧眸看他，唇角微微上翘，闲着没事，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他卷翘狭长的浓密睫毛。 宋芙的手刚要触到他的睫毛，手就被捉住。 他顿时心虚，朝着程钰看去—— 他睡的正好，完全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刚才的行为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宋芙还没将手挣脱出来呢，程钰的手已经落在她身上。 然后稍稍用力，在睡梦中朝着她的方向靠了靠，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宋芙全程乖乖躺着，一动也不动，等着程钰终于安静下来，她垂眸看着他落在她身上的手。 唇角微微上翘。 程钰一觉睡得很好。 一直到棋雨将午膳要喝的药送进屋，他才睁开了眼。 纵使刚睁眼，可他的眼神却分外清明。 随后他缓缓坐起身。 纵他身上穿着衣裳，可棋雨还是垂下了头，眼睛只瞧着地上。 将药放在宋芙的床边道：“世子妃，您的药。” “退下吧。”程钰道。 棋雨很快离开。 程钰则是起身，摸了摸药碗，汤药的温度刚好能入口。 程钰端起药碗，送到宋芙面前，温声道：“喝药。” 宋芙自己就是做大夫的，对于喝药从没什么抗拒。 都是一口闷。 但此刻被程钰这样看着，她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没来由的委屈。 “苦。” 她声音低低的。 不等她说第二句话，程钰已经端起药碗先喝了一口。 宋芙瞪大眼睛！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程钰的脸便已贴了过来。 随后，唇齿相依。 宋芙感受到汤药被渡过来。 有点甜。 一碗药被喂到凉，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宋芙的唇有些肿，此刻格外水润。 宋芙瞪了程钰一眼，却没再说话。 程钰这人…… 这念头还没落下，程钰便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 低声道：“一会儿我还得去夤夜司。”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宋芙的眼神瞬间收敛，点头道：“好。” 程钰陪着宋芙一道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用过午膳，宋芙稍微小睡了一会儿。 便听棋雨来报，安平长公主，武安侯夫人与荣王妃一道来了。 第376章 宋修齐生疑？ 显然，都是来瞧宋芙的。 昨儿安平长公主来过，今天又来，可见是真的将宋芙当成自家晚辈疼爱。 很快，三人进了屋。 瞧见素来神采奕奕的宋芙罕见的虚弱，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忍。 一番关心之后，瞧出荣王妃似有话想跟宋芙说，长公主与武安侯夫人便选择了先行离开。 屋内空下来，荣王妃才松了一口气，满脸歉疚的看着宋芙。 “阿芙，昨日之事实在抱歉。” “我……” 她已经跟荣王说好了，让荣王与武安侯一道去京畿衙门为宋芙撑腰的。 荣王答应的好好的。 可事发时却不知去了哪。 若非昨日定王也去了京畿衙门，怕是事情会更糟。 宋芙笑了笑，摇头道：“王妃不必抱歉。” 昨日本就是她请人帮忙。 纵使荣王妃应承了却没做到，宋芙也不能心生怨怼。 只是昨日之事也让更看清了一些事。 不要将指望放在别人身上。 宋芙这般善解人意，荣王妃愈发无地自容，她的脸有些红，“我实在是……” 羞愧。 宋芙再次摇头，又安抚了几句，这才将荣王妃送走。 荣王妃刚离开，棋雨便道：“世子妃，听说昨日荣王妃与荣王发生了好大的争执。” “必是为了您的事。” 她瞧着荣王妃今日的态度，是当真觉得抱歉。 棋雨低声嘟囔，“也不知道荣王爷是怎么回事，分明与王妃感情那样好，却能忘了王妃的交代呢。” 宋芙微怔， 脑中忽的闪过什么，抬眸问棋雨，“可知荣王昨日去了何处？” 棋雨摇头，只道：“昨日王妃的人也没找到荣王呢。” “世子妃，可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宋芙沉默片刻，道：“去打听一下，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顿了顿，又说：“若是没消息，可以问问剑影。” 此刻的剑影代表的就是“夤夜司”。 棋雨从宋芙这样的话语里听出世子妃对这件事的重视，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 “是！世子妃。” 棋雨表情严肃，很快转身离开去调查此事。 另一边。 荣王妃回到荣王府，第一件事便是问：“王爷呢？” 管家忙上前道：“回王妃的话，王爷不在府中。” 荣王妃当即皱起了眉，“不在府中？” 又不在府中。 荣王妃想着今日宋芙的善解人意，心里愈发觉得羞愧。 皱眉吩咐道：“立刻让人去将王爷寻回来！” 管家犹豫了下，还是说：“王妃，属下等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荣王妃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寒，“那还不去找？” “便是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要寻到王爷！” 荣王妃素来温和，此刻罕见发怒倒是将管家吓得不轻。 “是。” 管家连忙答应，随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听见了吗？还不赶紧去寻王爷！” 见状，荣王妃才迈步往里走，只是脸上仍带着寒霜。 荣王妃刚离开，管家便对着其中一个小厮招手，压低声音交代，“快去，请王爷回府。” …… 夤夜司。 程钰戴上恶鬼面具，进了地牢，很快便看见了被关在牢狱之中的宋修齐。 宋修齐安然禅坐，倒不像是进了夤夜司，像在家里的小佛堂。 程钰走到宋修齐的牢房前。 宋修齐才缓缓睁眼，看着程钰的眼里没有一点惧怕，眼里满是自信与笃定。 似乎笃定夤夜司拿他没有办法，必会放他出去。 比赵国公自信得多。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但较量已在无声中进行。 就在宋修齐准备要说点什么时。 “影司使”已经越过他，往里面走去。 宋修齐一怔，不是找他的？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觉得就该如此！ 他身后可是有陛下，难道夤夜司还真敢对他做什么？ 夤夜司是陛下手里的一柄剑。 做剑就该有做剑的自觉。 若想忤逆主人，那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思及此，宋修齐冷冷一笑。 程钰今日来夤夜司自然是为了宋修齐而来。 但瞧见刚刚宋修齐的态度，他心里清楚，若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或者攻破宋修齐的心防。 宋修齐什么都不会说。 所以他很快越过宋修齐，往里面走。 “账本的事查的如何？”程钰侧眸问跟在身边的剑影。 剑影忙道：“一切顺利。” “不过有些人许是已经收到风声，线索断了不少。” 程钰蹙眉。 剑影继续道：“江南那边段司使已经亲自带人过去，要想彻底查清情况，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程钰颔首，声音沉稳道：“传信给他，尽力去做，时间我会拖延。” 此刻拖延的时间不是别的，是赵国公被斩首的时间。 “是。” 剑影立刻答应。 程钰与剑影在里面呆了一会儿，瞧了赵天赐与赵国公，这才离开地牢。 走的时候连瞧都没瞧宋修齐一眼。 这幅满不在意的姿态倒是叫宋修齐的心里咯噔一声。 夤夜司这是什么意思？ 昨晚还连夜审讯呢，此刻就问都不问了？ 未知从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宋修齐看着程钰与剑影两人的背影，表情复杂。 旋即，他眉头皱起。 两人身着黑衣，身上披着披风，但那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总觉得仿佛在哪见过。 宋修齐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程钰自然察觉得出来。 宋修齐不是蠢货。 有些事情迟早能想明白。 而他要做的，便是在此之前将宋修齐的罪名坐实。 让他辩无可辩。 程钰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道：“去京畿衙门！” 京畿衙门那边关着一个人：柳氏。 身为宋修齐的枕边人，与宋修齐联合谋杀江明姝之人。 柳氏必定知道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只要柳氏开口指认，一样可以。 剑影虽不算聪明，但知道的消息够多，够了解自家世子。 所以很快道：“世子，一早京畿衙门那边传来消息。” “柳氏还在昏迷之中。” 程钰蹙眉。 自然知道柳氏会昏迷是因为昨日伤了宋芙之后被定王踹的。 他沉默片刻，声音冷沉，“联系老赵。” “不必治疗，人不死便可。” 只要该问的话问了，想要的答案得到了。 柳氏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若不是柳氏还有用，他一定亲自一点一点的了结她的生命。 “是。” 剑影立刻转身去安排此事。 而程钰也没有急着回江家，虽然他很想回江家陪着宋芙。 但理智告诉他，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夤夜司堆积了很多公文不说，他还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而原本钟江等人就是请求皇帝在过年之前斩杀赵国公。 如今距离过年只剩八天，再怎么拖延时间，时间也有限。 程钰处理完夤夜司堆积的公文。 剑影已经从京畿衙门赶了回来，“大人，老赵去京畿衙门看过了。” “柳氏被踹的太严重，命悬一线，想让她醒过来……难度不低。” 剑影的声音越来越低。 两人此刻都觉得，兴许这就是宋修齐自信的底气。 “让他尽全力。”程钰说着，直接往外走去。 剑影忙跟上，大人，这是去哪？ “钟府。” …… 定王府。 定王刚回到王府，他的心情很不美妙。 柳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当着他的面伤了宋芙…… 他只是想想，都觉得没办法跟程钰交代。 “唉。” 定王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管家匆匆从府门口追上定王，低声道：“王爷。” “刚刚收到消息，世子往钟府去了……” “什么？”定王当即眉头紧皱，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好端端的，他去钟府做什么？” “晦气！” 定王的言谈间，极是瞧不上钟江。 管家闻言，低着头没敢说话。 定王嘟囔了几句，面上的嫌弃稍稍收敛了些。 他正要说什么，忽的听到熟悉的带着尖锐刻薄的声音。 “这么好的机会，宋芙竟然没直接死！真的太可惜了！” 定王停下脚步，管家也猛地跟着停下。 这说话之人的声音他们都听的出来。 丹阳郡主，程宜。 定王表情莫测。 就听程宜的声音再次响起，“宋芙要是死了，父王必定不会再让我去请他们回来了。” “长兄都是被宋芙那小贱人带坏了，他从前对我是很好的。” “……” 程宜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瞧见定王一直没有反应，管家顿了顿，压低声音喊道：“王爷？” 定王这才收回思绪，表情莫测道：“让人去告诉程宜。” “不必去请世子与世子妃回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府不见得是什么好选择。 “是。” 管家虽是不解，却不敢询问，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 直到此时。 定王才终于感叹似的出声。 “养不熟的，永远都养不熟……” 他眼里闪过一道寒芒，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一个侍女出现在他面前。 只看见她，定王的表情就冷了几分。 侍女走到定王跟前，“王爷，侧妃身子不适，请您去瞧瞧呢。” 定王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厌恶。 却还是道：“带路。” 第377章 还要他喂药吗 江家。 送走荣王妃等人之后，宋芙安静地休息了一天。 待到傍晚时，身体倒是舒畅了许多，人也精神了。 程钰还没回来。 宋芙看了看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安安还没回来吗？” 棋雨往外看了看，正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声音。 “小姑姑！” 江子安轻快的声音传进来，随后一个小小的人影欢快的奔进来。 又在宋芙的床边停下，没有贸然触碰受伤的小姑姑。 宋芙看着江子安，眉眼舒展开。 “安安回来啦。” “嗯！”江子安重重点头，倒没急着关心宋芙，而是有些神神秘秘的说：“小姑姑，我带了个人回来。” 什么？ 宋芙微怔。 带了个人？ 宋芙有些诧异，“什么人？” 江子安往外看去，“快进来吧！” 宋芙闻言，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形单薄，带着斗笠的女子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前。 “莲轻？” 宋芙一眼就认出门边的人是谁。 宋莲轻。 宋芙微微坐直了身体，面上带着诧异。 听到宋芙的话，门边的女子身体微僵，缓缓抬手掀开纱帘，眸光楚楚的朝着宋芙看去。 的确是宋莲轻。 宋莲轻小脸苍白，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勉强对宋芙扬起一个笑。 “世子妃。” 她声音低低的，但屋内很安静，所以还是清楚被宋芙听见。 宋芙的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莲轻，你怎么来了？” 宋莲轻下意识的往身侧看。 可身侧没人。 宋芙的房间，陈关自是不好进的。 宋莲轻纤细的手紧抓着门框，因为用力，手背上骨节分明。 “来，来看看你。” 宋莲轻缓步挪进门，显然因为来到了陌生的环境而有些不习惯。 她的步伐虽然缓慢，但还算坚定，一步步进了门。 面对宋莲轻，棋雨等人的动作都更温和小心了些。 宋莲轻在宋芙床边坐下，担心的眼神落在宋芙的腿上，“世子妃，你……” “我没事。”宋芙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有些歉意地看着宋莲轻，“就是我先前答应你还有请求你的事……” “我，我过来吧。”宋莲轻的声音虽然低，却带着坚定。 “我答应要教会世子妃的。” 宋芙心里一暖，万没想到宋莲轻能做到这一步，心里着实有些感动。 她有些不忍。 但想到走出来对宋莲轻的情况兴许有帮助。 她便笑道：“好，那接下来几天，就要麻烦莲轻了。” 宋莲轻被宋芙的眼神看得脸颊微红。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她虽然有点害怕人。 但如果是世子妃，她好像……也可以。 这一路走来，江子安提前屏退所有的小厮，连管家也叫避开。 而宋莲轻的脸色这么苍白，是因为在过来的马车上难免听到路边的声音。 宋芙原还想着，接下来几日让华云去照看宋莲轻呢。 如今倒也不必了。 因着天色已晚，所以宋莲轻并没有在江家待太久，很快便跟陈关离开了。 宋莲轻和陈关前脚刚走，后脚程钰终于回府。 他一身冷霜，周身带着凛冽冬日的寒意。 进了门，程钰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宋芙，而是先在炭盆边温暖了身体，这才脱下大氅走到床边。 在一边写课业的江子安长出一口气，脆声道：“小姑父，你终于回来啦！” “我都饿了，咱们快开饭吧。” 江子安的话说得宋芙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 宋芙咳了一声，看他，“陈夫子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吗？” 江子安委屈，“早就做完了……” “小姑父，你不回来，小姑姑都不让吃饭。”江子安揉着肚子，一脸委屈。 宋芙还没说话，程钰便心情颇好地扬起唇角，道：“马上开饭，你先去洗手。” 江子安很快被侍女带下去。 宋芙则是看向程钰，解释道：“不是，不要听他胡说……” 她分明询问了江子安，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的。 江子安很果断的拒绝了！ 显然却在程钰面前说这样的话…… “阿芙，抱歉。”程钰打断宋芙的话，灼灼眸光看着她，“是我回来晚了。” 宋芙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钰继续道：“往后我一定早些回家。” “陪阿芙用饭。” 什，什么嘛。 宋芙觉得她的脸有点热，头微微偏向一边。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心里却很开心。 江子安，倒是真的人小鬼大！ 分明人小小一只，心里的想法却还不少。 程钰只觉得这样小脸红红的宋芙格外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可还不等他做什么，外面就传来江子安的声音，“吃饭啦吃饭啦！” 江子安一阵风似的跑进屋，便瞧见自家小姑姑与小姑父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有点怪怪的。 江子安是个敏锐的小家伙，他狐疑的眼神在宋芙和程钰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最后被程钰打断，“好了，吃饭！” 因着宋芙的伤，原本在花厅的晚饭被摆到了床边。 一顿饭结束。 不等江子安再说什么，程钰便让人将小家伙送走。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程钰这才将今日的正事都与宋芙提了一下。 最后又问：“阿芙，你怀疑荣王？” 宋芙颔首，道：“心里有些怀疑，但还拿不准，所以……” 程钰颔首，“此事我已经交代给剑影，他会配合棋雨。” 宋芙嗯了一声，长出一口气，“希望是我想错了。” 程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芙抬眸，冲程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想了想，又说：“夫君，那日在衙门时，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此事怪不得定王爷，你莫要迁怒他。” 宋芙自是听说了昨晚程钰将定王直接撵出去的事。 至于昨日定王离开，宋芙同样也能理解。 她就是个儿媳妇而已。 在自家妻子与儿媳妇儿之间，那必定是选择自家妻子。 听到宋芙这话。 程钰的眉眼多了冷意。 也就是宋芙，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他早就翻脸了！ 他伸手握住宋芙的手，轻轻摩挲着，温声道：“阿芙，该喝药了。”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第378章 夫君的吻很甜 什，什么？ 宋芙的脸爆红，想到今天早上程钰的“喂药”，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她忍不住瞪了程钰一眼，迅速道：“自己喝，我自己喝。” 宋芙的话让程钰轻轻叹息一声，“那好吧。” 宋芙无视了他话语里的失望，接过药，捏着鼻子仰头一饮而尽。 苦！ 比早晨时苦了不只一点半点。 宋芙小脸皱起，却见眼前忽的多了一个小碟子。 碟子上摆着几枚蜜饯。 拿着蜜饯的人正是程钰。 宋芙唇角微翘，却是道：“小孩子吃了药才吃这个呢。” 程钰捏起一颗蜜饯见缝插针的塞入宋芙嘴里。 “嗯。” “阿芙在我眼里就是小朋友。” 宋芙微微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程钰下意识的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今天的程钰是怎么了？ 莫不是烧糊涂了？ 竟这样会说话。 程钰：“……” 这不是段成那小子说的嘛，女孩子都喜欢谦谦有礼的温和君子，都喜欢时不时的小礼物和小惊喜。 还有无条件的维护与信任。 程钰瞧出宋芙的震惊，表情有些无奈。 他伸手捉住宋芙的手，握在掌中，“甜吗？” 宋芙垂眸，“一般……”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她的唇被人堵住！ 一个吻结束。 程钰看着眸光潋滟，气息微喘的宋芙，声音喑哑，“现在呢？” 宋芙的心跳都随之漏了一拍。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甜。” 宋芙如今洗澡不方便，便想让棋雨棋云帮她擦擦身体。 但这个活儿被程钰强势接过。 擦洗身体的时间难免因此变长。 宋芙双手泛酸，忍不住瞪程钰，“我还伤着呢。” 一点儿都不注意节制！ 程钰眉眼带着餍足，捉住宋芙的手动作轻柔的开始按摩。 宋芙稍感受了下，有些诧异的看向程钰。 今天的按摩效果当真不错！ 程钰谦虚道：“学了一点。” 宋芙是被按摩着睡着的，第二日醒来时，她的手已经不再像上次一样，酸软的什么都拿不住。 用过早膳，宋芙便催促程钰早些出门。 “莲轻今日会过来。” 程钰立刻明白。 宋莲轻见不得除了陈关之外任何男子，小孩儿除外。 程钰原也是要出门的，但被宋芙“赶”着出门，感受完全不一样。 程钰侧眸看向宋芙，“为了宋姑娘，阿芙要撵我走？” 言外之意，他在宋芙心里的地位不如宋莲轻？ 宋芙哭笑不得。 伸手轻轻推了推程钰，却只推到他坚硬的胸膛。 人没推动！ 倒像在欲拒还迎。 “夫君。” 宋芙的声音软了几分，她抬手勾住程钰的脖颈。 将男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然后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夫君，快去忙吧。” 程钰唇角止不住的上翘，忍不住凑近宋芙，在她唇角又亲了亲。 这才低声道：“我会准时回来。” “好。”宋芙唇角微翘，目送程钰离开。 程钰这边刚走，那边棋雨便进门，“世子妃，府中包括管家在内的所有男子都已屏退。” 宋芙颔首。 棋雨又说：“今日一早，剑影传来消息说，荣王的行踪查到了。” 哦？ 宋芙抬眸，看着棋雨，等待下文。 棋雨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卷起来的纸张。 “这就是剑影送来的，荣王进京之后的行踪。” 棋雨微蹙着眉，面上有几分不解。 她从这些行踪上，并没有发现荣王的任何不对劲。 但她没有贸然出声干扰世子妃的判断。 宋芙一一翻阅过这些纸张，同样微微蹙眉。 “从行踪上看，荣王一切正常，就是爱听戏了些。” 行踪上显示，荣王不在王府的时候，多数去一个叫“欢喜楼”的地方听戏。 棋雨点头，“欢喜楼如今的戏班子也是前不久刚到京城，原也是荣王封地里的。” “许是因此，荣王才经常去听戏。” “等等。”宋芙沉着脸，打断棋雨的话，“欢喜楼里的戏班子是荣王封地的？” “可知是何时进的京？” 宋芙一边问，一边翻找手中的记录，很快便看到上面的记载。 十月初。 也就比荣王与荣王妃等人早了一个月。 宋芙握着手中的纸，手指微微用力。 棋雨没打扰自家世子妃思考。 没一会儿，宋芙便回了神，吩咐道：“即刻去查那戏班子的情况，将里面所有人的资料都打探清楚。” “是！” 棋雨没有多问为什么，立刻转身就去安排。 世子妃这么做，那必定有世子妃的道理。 她只需要遵从就行。 宋芙又看了看手中的行程记录，表情微有些复杂。 因为荣王如今已是一个闲散王爷，所以夤夜司那边并没有太多人手关注他。 虽有调查，但不够详细。 宋芙这边正看着，外头来报，宋莲轻来了。 今日的江家对宋莲轻来说虽是陌生的地方，却一路畅通无阻。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跟在棋云身后，一路进了宋芙的屋子。 宋芙瞧见宋莲轻手里的包袱，顿时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所有人都下去。” 便是棋云都是被她支走了。 没人最好。 宋莲轻领会了宋芙的意思，将怀里的小包袱抱得更紧。 一直到屋内再没旁人，这才抱着小包袱走到宋芙床边坐下。 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宋芙道：“世子妃，我把你准备的东西带来了。” 宋芙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多谢莲轻。” 宋莲轻抿唇浅笑，打开包袱。 只见里面赫然是宋芙准备用来给程钰做衣裳的布料。 宋芙一边与宋莲轻聊天，缓解她的症状，一边跟着宋莲轻学习做衣裳。 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下午。 宋芙与宋莲轻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小歇一会儿。 外面传来棋云的声音，“世子妃，二公主与阮小姐来了。” 是来瞧她的。 宋芙下意识的开始收布料，同时又有些担心的看向宋莲轻。 她这还没收完。 那边二公主已经风风火火的迈进了门。 “表嫂，听说你受伤——” 二公主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因为宋芙慌乱而掉在地上的布料，眉梢轻挑。 第379章 要宋修齐不得好死 宋芙：“……” 她连忙将掉在地上的布料捡起来，塞进被子里。 然后抬眸对着二公主扬起一个笑，假装无事发生。 饶是如此，二公主的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宋芙被这样的眼神看的脸红，只觉手足无措，十分心虚。 “阿芙。” 阮瑜温和的声音传进来，宋芙已经将裁出雏形的布料收好，心跳的速度还有些快。 瞧见两人进门，坐在一边的宋莲轻被吓得不轻，小脸苍白的起身，怯怯的站到一边。 见此情形，二公主和阮瑜都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 宋芙定了定心神，解释道：“二公主，阮姐姐，这是我的朋友。” “莲轻，跟我同姓呢。” 宋莲轻听到宋芙的话，眼睛一下就亮了，眸光灼灼的看着宋芙。 朋友？ 她还没来的及做其他反应，二公主和阮瑜已经温和看向她。 “宋姑娘。” 两人都很客气，宋莲轻的紧张一下缓解了许多，拽着衣角的手微微松了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有宋芙在，再加上阮瑜和二公主都是性子极好的人，四个女孩儿相处的很愉快。 相比之下，程钰那边就没这么顺利了。 夤夜司。 剑影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李宁海。 李宁海面上带笑，态度客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司正大人。” 李宁海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夤夜司的司正便是定王府世子的人。 “今日便是第二日，既宋大人是被人诬告，您也该按照与陛下的约定，释放宋大人。” 诬告？ 剑影在旁边都快气笑了。 各种证据俱全，都指向宋修齐，这叫诬告？ 只是陛下不希望也不准许世子继续查下去！ 因为那些证据继续查下去，最终的真相怕是会叫天下臣民失望。 所以世子只能从柳氏那边入手。 李宁海就跟知道程钰与剑影心里的想法一般，唇畔笑意更深。 “司正大人，这是您与陛下的约定。” 李宁海微加重了声音，提醒之意十分明显。 程钰这才抬眸。 漆黑如墨的眼落在李宁海身上，“李公公。” “案犯待够时辰，若确定无罪，我会亲自送他出夤夜司。” 他加重了“时辰”二字。 此刻与前日宋修齐被抓的时间中间还差着一个时辰。 李宁海似有些无奈的看着程钰，“世子，这是何必呢？” 程钰微垂眼睑，没有说话。 李宁海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世子当真想好了？” 冒着让陛下更不悦的风险，也要多留宋修齐一个时辰。 “说好两日便是两日。”程钰道：“这是夤夜司的规矩。” 他心里无比清楚。 从他非要抓宋修齐时，便已触怒了陛下。 后来他又突然的站了起来。 陛下怕是已容不得他。 但该做的事，他必须做！ 李宁海看出程钰的坚决，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他随身伺候陛下多年，也算是看着定王世子长大。 瞧见程钰如此执拗，心里生出几分惋惜。 却又觉得，这才是定王世子。 才是长乐公主的儿子。 李宁海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程钰眸光沉沉。 剑影低声吐槽，“睁眼说瞎话！” 程钰瞧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剑光快速从外面走进来，“世子，柳氏醒了！” 程钰闻言，没有片刻停留，快步朝京畿衙门而去。 柳氏作为宋修齐的枕边人，她的证词至关重要。 不过如何让柳氏开口也是个问题。 人最怕的就是冷静。 柳氏若在气头上，不考虑后果那便好说。 一旦冷静下来，柳氏作为母亲，总是要为宋茵和宋启考虑。 宋修齐获罪，对那两人没有好处。 程钰一边往那边赶去，一边思忖如何审问柳氏。 京畿衙门。 柳氏被夤夜司的人层层看守起来，陈大人却不敢说什么。 若非柳氏的身体不便移动，程钰早已命人将她带回夤夜司。 程钰刚进门。 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柳氏。 柳氏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人却如程钰要求的那般醒着。 她看着程钰，在他出声之前开口，“我知道你要什么。” “我有两个要求。” 柳氏十分虚弱，语速很慢，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只屋内十分安静，再加上程钰耳力极佳，所以程钰听的清楚。 瞬间，他就沉了脸。 眼神如刀一般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恍若未觉，道：“一，保我一双儿女。” “二，我要宋修齐，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一边说一边“嗬…嗬…”喘粗气。 好似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第二个要求完全在程钰意料之外。 但他还是道：“可。” 柳氏又急喘了几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随后，她声音更轻的对程钰说了什么。 夤夜司。 宋修齐透过牢房唯一的小窗，估算着此刻的时辰。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他心里难掩激动。 就算夤夜司这群鹰犬抓住了证据又如何？ 他有人护着！ 只要他还有用，便不会出事。 等他平安出去，无论是柳氏还是宋芙…… 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畅想。 他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走来的人正是戴着恶鬼面具的夤夜司影司使。 宋修齐呵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起身，无视夤夜司的人，低头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下身上的囚衣。 然后才缓缓抬眸，面上带着骄傲又得意的笑。 看着以“影司使”为首的夤夜司众人道：“开门吧。” 就算是号称“无所不能”的夤夜司又怎样？ 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的来开门送他离开夤夜司？ “影司使”看着面前一脸自信的宋修齐。 面具之下的脸逐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便是隔着面具也能瞧出他的开心。 “影司使”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冰冷稳重，多了几分得意张扬。 “开门？” “宋大人，你想什么呢？” “今日这夤夜司，你怕是出不得了。” 第380章 宋修齐去死吧！ 皇宫。 养心殿。 李宁海表情有些诡异的快步走进门，低声回禀道：“陛下，定王世子求见。” 听到“定王世子”四个字，皇帝下意识的便皱起眉，难掩不悦。 可沉默片刻他还是道：“宣。” 程钰进殿时，皇帝面上的不悦已经尽数收敛。 表情温和，含笑看着程钰，像极了从前那个“疼爱”外甥的舅舅。 “阿钰。” 皇帝笑道：“宋修齐可放了？” 程钰毕恭毕敬的行礼，挑不出半点毛病的道：“陛下。” “宋修齐暂时还不能放。” 此言一出，皇帝面上温和的表情顿时收敛。 眸光沉沉的看着程钰。 “怎么？” “你是要抗旨吗？” “臣不敢。”程钰双手奉上一本册子，“陛下请看。” 李宁海即刻上前，从程钰的手里接过册子，双手奉着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皱眉，不明白程钰这是何意。 但他还是伸手接过册子，面带狐疑的翻开。 随后，皇帝的面色迅速变黑。 周身冷意涌动，愤怒的似要杀人。 “这些都是真的？” 程钰听出皇帝声音里压抑的愤怒。 他点头道：“回陛下，千真万确。” “此账册是柳氏亲口指认。” “另，柳氏还指认宋修齐谋杀正妻。” 砰！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表情十分愤怒。 李宁海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跪下，“陛下息怒！” 皇帝没理会李宁海，只沉吟片刻，对程钰道：“宋修齐谋杀正妻，罪不容诛，即刻下狱。” 皇帝声音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浓浓的杀意！ 这让李宁海的心都颤了颤，不知道那册子里究竟记载了什么，竟能让先前还要护着宋大人的陛下改变心意。 不过他只跪在地上，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 陛下的心思，不是他可以揣摩的。 皇帝沉吟片刻，再次吩咐，“宋氏，抄家，抄家之事你亲自带队。” 皇帝说话时看着程钰，眼里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臣领旨。” 程钰答应下来，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就这么两句话，这一对君臣便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李宁海不懂，也不敢问。 只是程钰离开以后，皇帝看向李宁海沉声开口，“夤夜司那边，你亲自去一趟。” “宋修齐坏了嗓子，你去瞧瞧。” 李宁海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哪里是去瞧坏了嗓子的宋修齐？ 他就是去做这事儿的。 陛下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宋修齐，那宋修齐曾经为陛下做的那些事，就永远不能有宣之于口的那天。 从前陛下是为了宋大人要堵定王世子的嘴，如今形势翻转，确是宋修齐要被堵嘴了。 “是。” 李宁海立刻答应，“陛下厚爱，宋大人必会感激涕零。” “呵。” 皇帝冷笑一声。 宋修齐狗胆包天，死有余辜。 李宁海离开之后，皇帝又翻看手中的账册，越看越生气。 宋修齐为他做些事，从中谋取些好处他并不在意。 可他没想到，宋修齐竟比他想象的更加贪心，连他的东西都敢私吞。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 宋家被抄家了，夤夜司动的手。 为了此事，甚至连夤夜司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夤夜司司正大人都亲自出动。 所有人都清楚，夤夜司出动就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宋家。 宋芙与宋茵已经出嫁，原本在外走动的宋启听到消息匆匆赶回家时。 只看见宋家已经被夤夜司的人翻得不成样子…… 夤夜司的人站在门口，直接将宋启拦下。 并没有要抓宋启的意思。 宋启从前就是个娇生惯养被惯坏的贵公子，这两日看透了人情冷暖。 倒是变得成熟不少。 他沉默许久，还是放下身段凑上前询问一个夤夜司之人，“大人。” “我父亲他……” 这人倒也没觉得被冒犯，咧嘴一笑，“宋修齐谋杀正妻，柳氏亲口指认，证据确凿。” “陛下震怒，宋修齐收监等候处罚，宋家抄家，财产尽数充入国库。” 宋启听的身体一颤，险些摔倒。 夤夜司之人还顺手扶了他一把，道：“你别担心，陛下不曾迁怒你。” 宋启：“……”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嘴唇翕动了下，只能保持沉默，眼睁睁的看着夤夜司的人将整个宋家连花花草草都拔了个干净。 夤夜司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随后，夤夜司众人才离开宋家，并用封条将大门封了起来。 一门之隔。 宋启却再进不去宋家。 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紧闭的大门，整个人就跟木桩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江家。 阮瑜和二公主还没走，同样也听到了宋家被抄家的消息。 两人同时看向宋芙。 却见她一脸的如释重负，脸上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 阮瑜和二公主对视一眼，也都松了一口气。 但趁着宋莲轻去喝药的时间。 阮瑜有些担心的看着宋芙，“阿芙，此事可会对你造成影响？” 无论如何，宋芙都姓宋，都是宋修齐的女儿。 “不会。” 宋芙笃定道。 就算会影响她，她也心甘情愿。 程钰带着人抄家结束，回到夤夜司时，剑影便迎上前来，低声道：“大人。” “宋修齐哑了。” 程钰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似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颔首往里走，声音平淡，“都说了？” 剑影唇角上翘，语气略带骄傲，“自然！” 程钰侧眸瞧了剑影一眼。 若是人类有尾巴的话，估计剑影的尾巴此刻已经上天了。 剑影被自家主子眼神一撇，下意识的收敛了些。 程钰这才道：“李宁海做的？” “主子英明。”剑影立刻夸赞。 程钰：“……” 两人说话间，程钰已经率先下了地牢，刚进入地牢便听到了痛苦的呜咽声。 先前还老神在在的宋修齐此刻满脸痛苦，嘴巴开开合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修齐……哑了！ 而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敢相信，对他下手的人竟然是李宁海。 陛下最信任的大太监。 第381章 宋启想死？随他 陛下怎么可能舍弃他？ 怎么可能？ 正这样想着，宋修齐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停下。 他停止呜咽，努力保持体面。 只是因为先前的痛苦挣扎，他前两日刻意维持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 原本白色的亵衣也因为在地上打滚而染上脏污，血渍，甚至还沾着草屑…… 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对比眼前气势迫人，仍旧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的影司使。 宋修齐方才的自信就是个笑话。 但他毕竟为官多年，迅速便调整过来，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只能用一双满是怨愤的眼看着影司使。 仿佛在问：为什么。 好端端的，为什么陛下会忽然舍弃他！ 一定是夤夜司的人做了什么。 但他想不通的是……夤夜司的人为何要这样针对他。 程钰看着宋修齐在地上打滚，眼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只要想到今日拿到的那本账册。 他心里便只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他没有解答宋修齐的疑惑，只道：“这一局。” “我赢了。” 而很显然，宋修齐已经没机会。 程钰转身离开。 仍能听到身后传来宋修齐“呜呜呜”的声音。 是宋修齐不甘的嚎叫，但他既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他刚离开暗牢。 便有夤夜司的人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宋启在外头，说想求见大人。” “不见。” 程钰没有犹豫，直接否决。 宋修齐，必死无疑！ 谁也救不了他。 这是他对阿芙的承诺。 夤夜司外。 宋启从得知被抄家，便一路走到了此处，鼓起勇气，提出了想要求见夤夜司影司使的要求。 但这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到天色变黑。 夤夜司的大门关闭，隐约能从上方瞧见点点灯火。 宋启不敢闯入，也不想离开，纵是离开他也不知道要去何处。 宋家没了。 父亲的故旧亲朋，从前还敷衍着他，如今怕是连门都不会让他再进。 冬日的夜里冷风飒飒。 宋启穿得并不算单薄，却也有些撑不住这样的寒风。 而没多久，他更觉得有些凉意。 他动作迟钝的缓缓抬眸。 下雨了。 绵绵密密的小雨如水雾一般洒落下来，很快浸湿他的衣裳。 …… 程钰早已离开夤夜司。 因着宋芙受伤，宋莲轻白日里来江家。 宋芙便提议让陈关索性也来江家教学江子安。 江家各方面条件无疑更好，又能陪着宋莲轻，陈关实在没理由拒绝。 宋芙又留着两日用了晚饭。 陈关这才驱赶马车与宋莲轻一道回家。 两人前脚刚走，程钰后脚就进了门。 宋芙立刻抬眸看去—— 眼神亮晶晶的，表情难掩动容，她声音轻快，满是期盼，“夫君！” 程钰被她喊得心头一软。 脱下大氅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夫人。” 宋芙伸手紧紧抱着程钰的腰，仰头看面前的男人，“今日之事，夫君辛苦了。” 她虽人受了伤。 外头的情况却也知道。 皇帝对宋修齐的维护她看得分明，想要做成此事，程钰必在其中花了大力气。 “笨。” 程钰屈指，轻敲了下宋芙的额头。 “夫妻之间，说什么傻话。”他做这些，自是他心甘情愿，且不求任何回报的。 退一万步讲。 便是不因宋芙，他知道了真相也会去做。 江老将军待他极好，他岂会坐视不理？ 宋芙轻轻摇头，认真看着程钰道：“不一样的。” 不管程钰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都万分感激他。 程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夫人若真心感激为夫，那今晚……” 程钰的话还没说完，宋芙的脸已经通红，她眼睛微微睁大，轻咬下唇，瞪了他一眼。 程钰唇角微勾，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完，“那今晚夫人乖乖喝药，早些好起来。” “夫人方才在想什么？” 程钰眉梢轻挑，眼神带着些好奇。 宋芙：“……” 故意的，程钰绝对是故意的！ 宋芙有些被气到，忍不住又瞪了程钰一眼。 两人用过晚膳。 程钰照例为宋芙擦拭身体，小夫妻之间闹了一番之后，正要歇下。 外头却传来脚步声。 “世子，世子妃。” 剑影的声音传来，“刚刚收到消息，宋启晕倒在夤夜司外了。” “……” 屋内一片沉默。 纵是听到这件事，宋芙的面上仍旧没有丝毫动容。 “他想死，随他。” 宋启是柳氏与宋修齐的孩子，是娘亲曾当成亲生孩子般看待的人。 只要宋启安分，宋芙不会报复他。 但也绝不会管他。 “是。” 外面很快传来剑影的声音，旋即脚步声远离。 宋芙神色如常，往程钰的怀里蹭了蹭，“夫君，歇息吧。” “嗯。” 程钰的手拂过宋芙的发丝，垂眸看着怀里的姑娘，眼里全是心疼。 …… 定王府。 这消息是夤夜司送的，自然也送到了定王府宋茵耳中。 宋茵并没有立刻做什么，而是先打听了江家那边。 得知宋芙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宋茵怒了。 “宋芙当真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可置信的问。 她早该知道的，宋芙从前的好姐姐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偏偏宋启那个蠢东西还为了宋芙威胁她！ 被宋茵派去江家门外打探情况的小厮低着头道：“回二夫人的话，没有。” “江家那边各个门都已经落锁，灯都灭了。” 宋茵的表情有些扭曲。 “贱人！” 听到她的怒斥，屋内侍女和厅外小厮的头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 宋茵深吸一口气。 “让人去把宋启接走。” 她当然也是不想管的，她更希望是宋芙管。 可宋芙不管。 她总不能真的看着宋启冻死。 “是。”小厮转身离开，脚步飞快。 宋茵表情冷寒，正要转身回屋，忽地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微微皱眉，瞧了一眼程瑞屋子的方向。 “他又开始了？” 侍女的头低下去，道：“回夫人的话，……是。” 宋茵眼里闪过厌恶，“恶心！” 第382章 赐他们和离？ 宋芙说不管就是真的不管。 她靠在程钰怀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很快便进入梦乡。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睡得极好。 听到她喊人，棋雨棋云伺候她梳洗，因着昨儿下了雨。 程钰和江子安习武的场地转到了室内，便没在这边院子。 没听到两人的声音，宋芙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棋雨一边为她梳妆，一边道：“世子妃，昨晚是程二夫人那边安排了人去接的宋公子。” “嗯。” 宋芙嗯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去就去吧。 那说明宋启命不该绝。 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世子妃，外头来了人，说是宋启宋公子高热不退，所以要请世子妃去瞧瞧。” 管家也是斟酌不定，这才寻到了宋芙跟前。 饶是昨晚宋芙已经表态，不会管宋启。 可在世人眼中，世子妃与宋启仍旧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昨儿夜深，事情闹得不大。 可如今外头喧闹非常，要是事情传出去，于世子妃名声有碍。 棋雨怒了，忍不住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世子妃还伤着呢，就要去为他看诊？” 况且世子妃腿上的伤可是宋启他娘亲手所刺！ 饶是没见到人，宋芙也知道这件事必是宋茵的主意。 想到上次宋启说什么宋茵不会再来闹事，宋芙便想笑。 幸而她也从未相信过这话。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小跑声，“来了！人来了！” “有人将宋启公子放到大门外了！” “宋公子现在还发着高热，昏迷不醒……”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闹出人命。 “宋茵是疯了吗？”棋雨都被震惊了，再也顾不上尊不尊敬的，直呼了宋茵的大名。 “宋启可是她亲弟弟，外面还下着雨呢！她就这么将人送过来？” 这是要宋启去死啊！ 棋雨和棋云对视一眼，都觉得格外心凉，宋茵不仅要宋启去死。 还要将这事丢到世子妃头上。 “世子妃……” 棋雨有些担心的出声。 宋芙声音淡淡，“找两个人，将他丢去慈幼院。” “他尚未年满十六。” 长乐公主当初创办慈幼院，收养被人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孩子。 年满十六方可离开。 宋启去了还能住几个月。 “是。”棋雨正要转身去安排此时，程钰正从外面走进来，道：“阿芙，此事我来安排。” 若是棋雨出面联络，难免叫人顺藤摸瓜，查到宋芙身上。 不若他出面。 宋芙仰头看他，“好，劳烦夫君。” 程钰只交代一声，剑影便很快去将此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为了避让宋莲轻，程钰用过早膳之后便离开了主院。 陛下今日宣他进宫。 程钰到了宫门口，远远便瞧见身材高大的定王。 定王显然在等他。 程钰微微蹙眉，薄唇紧抿，无视定王便要往里走。 定王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气馁，咳了一声同样往里走。 “阿钰，可是陛下宣你入宫？” “陛下也宣了为父。” 程钰往里走的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里走，程钰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已在思索。 皇帝今日意欲何为？ 养心殿。 程钰到底是让定王先进门一步，他紧随其后，父子俩同时行礼。 皇帝从奏折里抬眸看向父子二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落在程钰身上的眼神更带着赞许。 “王爷与阿钰都来了。” “坐。” 此刻的皇帝比起帝王，更像一个慈爱的长辈。 可程钰非但没有因此放松，心里反而更多了些警惕。 “多谢陛下。” 定王与程钰都没有飘飘然，父子俩都是一样的谨慎恭敬。 先道谢，而后才坐下。 皇帝笑看着两人，道：“别紧张，今日宣王爷与阿钰入宫不为公事。” “是私事。” 皇帝说完，看向程钰，面上的笑意微收，“阿钰，朕听说你如今还住在外头？” “王爷回京述职，年后便要重返边关，为了盛国，你们父子俩能相处的时间不多。”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似有所感，“盛国亏欠王爷良多。” 定王不苟言笑。 此刻亦严肃道：“陛下言重，此乃臣职责所在。” 程钰坐在一边，微垂眼睑，遮住眼里的讥讽。 “阿钰。” 皇帝的声音响起。 程钰抬眸，眼里所有情绪都已被遮掩得干干净净，“臣在。” “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听朕的，今日便搬回王府去。你可是王府世子，哪有长久住在外头的道理？” “陛下。”程钰直接道：“恕臣不能从命。” 听到这话，定王面上也多了愠色，“有本事你永远别回去！” 程钰同样冷哼，正要说话。 却被皇帝的声音打断，“王爷！” “说什么胡话呢？” 定王见状，到底是没再继续，给了皇帝这个面子。 皇帝又看向程钰，“阿钰，你也少说两句。” 定王与程钰都安静下来，但父子俩显然有些不对分。 皇帝的唇角几不可查的往上翘了翘，又很快收敛。 “行，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不多说。”皇帝这才像进入正题一般的，看向程钰。 “阿钰，你从前不是想要与宋氏和离吗？” “从前是朕想岔了，没准允此事，如今宋修齐获罪，她已是罪臣之女，实在配不上你，更不配做定王府的世子妃。” “朕今日便下旨，赐你们和离。” 皇帝越说，表情越是严肃。 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程钰心跳如擂鼓，便是他千万般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 但他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向皇帝。 “陛下！” 程钰走到殿中跪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是故意的。 都城人人皆知，此次程钰就是因为宋芙受伤，方才站了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帝又说这样的话。 皇帝皱眉，眸光沉沉看着跪在地上的程钰，“阿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宋氏这样的世子妃，只会成为你的污点！” 只从这样的话听来，皇帝全是为了程钰好。 程钰仍是跪在地上，“臣无惧。” 他知道皇帝想要什么。 他的软肋。 无妨，那就让皇帝看见。 反正也瞒不过，不如大大方方的。 这样一来，阿芙虽被置身于危险之中，但只要他与皇帝表面还维持着和平。 阿芙便是安全的。 皇帝垂眸，定定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叹息了一声。 而后转眸看向定王，“王爷以为呢？” 第383章 程钰，可惜了 皇帝眼眸微眯。 看着定王，等待回答。 定王瞧了程钰一眼，这才道：“陛下，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时，臣就不曾说什么。” “如今亦然。” 他都听程钰的。 听到这话，程钰的眉头微微舒展，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定王察觉到程钰的小动作，心里一时有些酸涩。 皇帝眉梢轻挑，眼里闪过一抹满意。 最后道：“既阿钰与王爷都无此意，此事便先作罢。”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宋氏连亲生兄弟的性命都能枉顾，为人实在凉薄。” “你若不愿和离，那便降为侧室。” “阿钰，你的正妻将来会是定王妃，朕此次必得为你挑个好的。” 皇帝自顾自地说话，似已经做了决定，完全没注意程钰的表情已经大变。 或者纵是看见了也不在意。 这就是他的目的。 “陛下。”程钰出声，沉声道：“臣曾在母亲面前发过誓，此生只娶一妻！” 他掷地有声。 皇帝蹙眉，十分不满，却因为程钰提到了“长乐公主”而踟蹰。 旁边的李宁海适时出声，笑着道：“世子说笑，早前老奴便听说世子收了一位霜姑娘在府中。” “收留。”程钰纠正道：“臣与霜姑娘之间清清白白，陛下明鉴。” 皇帝面色微沉，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钰，“你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朕吗？” 此刻的他，完全展露出了作为皇帝的威严。 哪怕刚刚说着都是一家人的人同样是他。 程钰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似不会屈服般道：“臣曾许诺，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还请陛下体谅。” 发誓？ 那自然是没发过的。 但长乐公主早已仙逝，自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程钰这话落在皇帝耳中，难免有些威胁之意。 倒显得他这个皇帝非要做些什么，那便是要程钰的性命一般。 就在这时。 定王出声道：“陛下，此事臣亦知道。” “臣知道陛下是为了阿钰好，但他有许诺在前，这便是他的命了。” 定王的话给了皇帝台阶。 皇帝面上的表情和缓了些，“那便如此吧。” 今日皇帝请两人进宫主要便是为了这件事，事情说完，倒也没多留两人。 等着二人离开。 皇帝面上的表情才和缓了许多。 “看来阿钰倒是极看重这宋氏。”竟为了区区一个宋氏，接连抗旨。 皇帝感叹的语气略有些松快。 李宁海躬身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陛下心情不错。 “你说……他是当真看重宋氏，还是瞧出了朕的意思？” 李宁海斟酌了下，说：“奴才眼拙，倒觉得世子待世子妃极为体贴。” 皇帝面上笑意微收，“若他当真这般看重宋氏，几个月前又为何要闹和离？” 顿了顿，皇帝又说：“太医瞧过，他的腿已经大好，可治疗这么长时间，他一个字也不曾与朕透露。” 皇帝方才的好心情尽数消散，眼里尽是郁色。 他略带着几分惋惜地叹道：“可惜了……” 程钰与定王一道离开养心殿，如来时一般朝外走去。 只是这次，程钰的心情比来时更复杂了些。 一直走到宫门口。 程钰走到他的马边，才看向定王，“为何？” 为何在养心殿帮他与宋芙说话。 他今日会那般冲动的“顶撞”皇帝，自然是早已经算计好的。 他原是想着用受罚来抚平这一切，叫皇帝放下此事。 却没想到，定王会出声。 定王的眼神一直都随着程钰而动，听到这样的问题倒也没思考太久。 “如果可以，阿钰，我希望你开心。” 定王说完，翻身上马，率先离开。 倒是程钰，看着定王的背影愣了许久。 江家。 程钰人虽没回来，但平安离宫的消息却传到了宋芙耳中。 听棋雨说完，宋芙的唇角微微上翘，心情愉悦。 宋莲轻瞧了宋芙一眼，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声音里带着羡慕，“世子妃与世子感情真好。” “世子妃这衣裳是做给世子的吧。” 她做衣裳做得多，只粗略一扫便能瞧出大概。 世子妃给的尺寸与世子的身材差不多。 宋芙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倒是被宋莲轻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却还是坦然道：“嗯，是给他做的。”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看向宋莲轻，单手托腮，眸里全是笑意，“莲轻的衣裳不也是做给陈夫子的吗？” 宋莲轻面上表情一僵，笑容收敛了些，轻轻摇头道：“我和陈关哥哥……不是那样的。” 她轻咬下唇，眼角有清泪滚落，整个人就好似雨后的残荷，摇摇欲坠，随时会碎掉。 宋芙心头一凛。 表情缓和许多，面上不动声色，一颗心却高高提起。 “我，我配不上陈关哥哥……” 宋莲轻的声音里全是对自己的嫌弃！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宋莲轻，她只是一个被人欺负凌辱的残花败柳。 “我早就不干净了……” 宋芙瞧着宋莲轻的表情似有抓狂的状态，猛地伸出手，抓着宋莲轻的手。 声音轻柔却带着万分的笃定，“不是的莲轻。” “错的不是你。” 宋莲轻显然是听进去了，状态稍稳定了些，她眼里噙满泪水，可怜又无助的看着宋芙。 “世子妃。”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宋莲轻是真的茫然。 宋芙瞧她这样，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也多了泪意。 她一把抱住宋莲轻。 “对不起，对不起莲轻。” “是我们发现的晚了，是我们来晚了。” 这一刻，她想要杀掉赵天赐的心，达到了顶峰！ 赵天赐该死！！！ 第384章 赵天赐废了 宋莲轻的情绪今日得到了释放，趴在宋芙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她的身子原就十分虚弱，如今更是快要哭晕过去。 若非宋芙是个大夫，怕是当真没法。 饶是有宋芙在旁安慰，并且让人及时送上甜汤参汤等补气补水的东西。 宋莲轻哭够时，眼睛仍旧肿得不成样子。 宋芙又命棋雨送上冰来，用厚帕子裹着，为她敷眼。 宋芙动作温柔，虽然仍躺在床上下不得床，但事事亲力亲为。 宋莲轻微垂眼睑，整个人还因为哭的时间太长而一抽一抽的，倒是终于显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娇憨可爱。 “世子妃。” 宋莲轻的声音有些哑，“不怪你，不怪你们的。” “是你们救了我，我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是好人。” 比起她的悲惨，她更在意的…… “世子妃。” 宋莲轻双膝一软，跪在宋芙床前，“我想求您一件事。” “我，我，我可以联络在赵家的姐妹，一起控告他。”宋莲轻没指名道姓，可宋芙知道“他”是谁。 赵天赐！ 宋莲轻还在乱七八糟地说：“世子妃，我，我这不是威胁，就算您不答应，我也愿意的……我……” 宋芙当即蹙眉，连忙示意棋雨棋云将人拉起来，温和出声，“莲轻，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言便是。” 她与宋莲轻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已经知道这个姑娘是怎样的人。 宋莲轻低着头，道：“世子妃能不能，在您伤好之后……为陈关哥哥看看腿？” 宋莲轻眸光盈盈，眼里全是恳求。 宋芙没有犹豫，“好。” 宋莲轻还在稀里糊涂地说着什么，猛地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芙。 世子妃刚刚……说什么？ 宋芙重申，“好。” “等我休养些时日，便为陈夫子瞧瞧，到时候我还可以请我的小舅舅一起。” 宋莲轻当即便要跪下向宋芙磕头。 还好有棋雨棋云一直在旁边盯着，没叫她当真跪下磕头。 “谢谢，谢谢世子妃，谢谢世子妃……”宋莲轻重复着这句话，眼睛又红了。 只是今日哭得实在太惨，所以此刻便是想哭也再没眼泪可流。 宋芙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做衣裳，咱们还在做衣裳呢！” 宋莲轻噗嗤一下笑出声。 再次坐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认真看向宋芙。 “世子妃，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我愿意作证。” 只要能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宋芙仔细瞧了宋莲轻面上的表情并无其他异样，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摸了摸宋莲轻的头，“莲轻，相信我。” “他会得到应有的代价！” 夤夜司。 赵天赐正在哀嚎。 “太医！我要太医！” “太医呢！” “姑母！救命啊！” “爹……爹……你儿子要死了啊爹……” “……”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话都被赵天赐喊了一遍。 要知道。 赵天赐被关进来已经一段时日，原本刁蛮嚣张的脾气早已被吓得乖巧许多。 这几日都安安分分的。 如此刻这般闹腾反而少见。 以至整个夤夜司都被惊动。 程钰和剑影刚回到夤夜司，便瞧见向来寡言肃穆的夤夜司此刻罕见的……乱！ 夤夜司成员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程钰当即皱眉。 剑影正要去询问是出了什么事，便见张作已经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大人，不得了了。” “刚刚赵天赐闹起来了，嚷嚷着要请太医。”张作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他不行了，啊哈哈哈！” 张作的声音没有丝毫压低。 周围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 夤夜司消息虽灵通，但终究是刚成立不超过三年，调查到的消息都是有轻重缓急的。 此次赵天赐被抓，他们才知道赵天赐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个个都义愤填膺！ 如今得知赵天赐那厮的作案工具废了，他们自然觉得畅快。 程钰还算能理解。 因为不只他们，便是他也想让赵天赐付出代价。 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道：“事都忙完了？” 瞬间。 所有的笑声都停住。 所有人迅速作鸟兽散，不过眨眼时间，原本站满了人的院子变得十分空旷。 只剩站在程钰身边的张作。 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断地在心里怒骂那些家伙不仗义。 张作最后勉强扯了扯唇角，道：“大，大人，属下也要忙……” 说完，迅速离开。 等着人都走完。 程钰才没掩饰他眼里的笑意，眉眼都弯了起来。 不用想他也知道。 肯定是阿芙干的。 上次她就想这么做来着。 他夫人真棒。 程钰正想着，却见眼前多了一个人。 正是去而复返的张作。 张作僵在原地，此刻抬手揉了揉眼，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 司正大人……笑了？ 这这这！ 他一定是看错了！ 张作猛的眨眼，确定眼前的人面上再次覆满寒霜，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下。 长出一口气。 对嘛。 这才是他们夤夜司的大人。 “有事？” 程钰凉凉出声，看着张作的眼神略有些危险。 张作立刻收回所有思绪，连忙道：“大人，属下是想问，要不要给赵天赐请太医？” 赵天赐虽是罪犯，但身份特殊。 他们虽然很不想请，但又怕大人在陛下面前为难。 “他是罪犯。” “不死就行。” 程钰言简意赅，什么时候罪犯还需要请太医了？ 张作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声音都振奋许多，“是！” 程钰这边刚到书房。 剑影便又跟了上来，道：“主子，赵老头要见您。” 程钰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为了赵天赐的事。 果不其然。 刚见面。 赵国公便理直气壮道：“影司使，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才是！” “你说过要保我儿平安！” 赵国公的意思很明显：无论如何，夤夜司都要治好赵天赐。 程钰看向赵国公，表情镇定，眼神平静，“赵天赐还活着。” 赵国公：“……”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他要的是不死吗？ 他要的分明是平安富贵！ “你想耍赖？”赵国公怒视程钰，“影司使，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 “你问我要账本的事，陛下不知道吧！” 夤夜司可是陛下手里的刀！ 刀若有朝一日能伤主，那便再无存在的必要。 赵国公老神在在，似胜券在握的模样，“影司使。” “你们夤夜司，还没一手遮天呢！” 就在这时。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剑影快步走到程钰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主子，江南那边出事了！” 第385章 段司使失踪！ 剑影声音极低。 可赵国公的面上却全是自信，好似对于此刻会通报来的消息早有预料。 程钰用余光觑了赵国公一眼，便直接起身出了暗牢。 赵国公见此，微微蹙眉。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可又想到了什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相信。 程钰会回来找他的，哼！ 程钰出了门，这才道：“说。” 江南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剑影忙道：“主子，段司使失踪了！” 江南一向富庶，赵家自然不会错过，所以此次赵国公上交的账本里，大头便是来自江南。 程钰便吩咐段成领着夤夜司的心腹，暗中前往江南调查此事。 程钰蹙眉，“昨日的信中，他刚到江南。” 刚到江南，人便失踪了。 程钰可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江南那边早已知道这件事，原就设了圈套等着段成。 “是。”剑影颔首，整个人亦有些着急，道：“主子，属下即刻带人前往江南……” “不可。” 程钰都没听完，就打断了剑影的话。 虽然剑影不太聪明，但这并不是他拒绝的缘由。 剑影很急。 但既然自家主子拒绝了，那就一定有主子的原因，他倒是没急着问，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程钰。 程钰眼中暗芒闪烁。 就在这时。 张作从外面走进来，微微皱眉，低声道：“大人，外头来了太医。” “是赵贵妃的人亲自送来的。” 显然，赵天赐不行的消息传到了赵贵妃耳中，赵贵妃直接安排了太医过来。 “让他们进去。”程钰没阻止。 就算他阻止，赵贵妃也必定能让太医进去。 “是。”张作眼瞧着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只能转身去安排此事。 大人都开口了，他自然只能照办。 不过没多久。 被赵贵妃派来的太医就垂头丧气地离了夤夜司。 笑容没有消失，转移到了张作的脸上。 张作丝毫没掩饰他脸上的笑，客客气气地将太医们送到了夤夜司门口。 道：“太医们辛苦了，好走不送。” 老实讲，在太医们眼里，夤夜司的人笑起来可比不笑的时候要可怕得多。 太医们两腿颤颤，逃也似的离开了夤夜司。 看着他们的背影，张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心情十分不错地去向大人回禀。 “大人，您是没瞧见，太医们说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赵天赐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哈哈哈估计他爹死了他都没那么伤心！” 张作快言快语，还扮出了赵天赐的表情。 如今整个暗牢里，都是赵天赐鬼哭狼嚎的哭声。 程钰凉凉瞧了张作一眼。 张作脸上的笑瞬间收敛，努力睁大眼睛，做出无辜的模样。 “这事没完。”程钰道。 太医们没瞧出端倪，还有其他人呢，如今小神医江靖可是就在景阳宫里住着。 只要赵贵妃去皇帝面前撒撒娇，想必皇帝不会不准。 张作似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脸色臭的跟吃了屎一样。 他忍不住道：“大人，那小神医颇有些手段。” “要不直接把他……” 张作的话还没说完。 程钰和剑影的眼神便都落到了他身上。 剑影的表情有些复杂。 论起作死，他觉得他不如张作！ 张作被两人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咳了一声，忙将话说完，“绑起来，威胁一下！” “他毕竟是世子妃的小舅舅，咱们也不能杀了他吧。” 张作不知道程钰的身份，但宋芙先前救了夤夜司中毒的兄弟，他心里甚是感激。 剑影瞪大眼，“你还想杀了小神医？” 找死呀！ 杀？ 张作连连摆手，“那没有那没有，就是威胁一下，让他不要治好赵天赐。” 剑影看着张作，一脸嫌弃，“你好坏。” 张作：？？？ 若他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夤夜司的人！ 夤夜司在都城中原就是人人畏惧的存在，而夤夜司的兄弟们哪个手里没沾血？ 眼前人更是一个杀神！ 竟说他好坏？ 张作险些被气吐血。 “好了。”程钰打断两人的争执，看着张作道：“此事休要再提。” 江靖是宋芙的舅舅，那也是他的舅舅！ “去忙吧。”打发走了张作，程钰才看向剑影，“人可送去了？” 剑影迅速领会了程钰的意思，“回主子的话，人已送去。” 程钰颔首，看向窗外，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复杂。 “今夜怕是有雪。” …… 江家。 能被程钰和剑影刻意提及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今日被送到江家，送到宋芙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状告宋修齐时出堂作证的侍女——琴文。 哭累的宋莲轻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宋芙让人带她去暖阁休憩。 这才让棋雨将琴文带进来。 刚看见来人，宋芙便红了眼圈，“琴文姑姑！” 她声音有些哽咽。 三年不见，琴文从当初那个在江明姝身边活泼伶俐，办事周到的一等侍女，变成了一个容貌尽毁，身形佝偻，苍老又憔悴的人。 她脸上虽带着面纱，又留了长长的头发在脸颊，遮挡伤疤。 可宋芙还是能瞧见她脸上的烧伤痕迹。 琴文快步上前，跪在床边，眼圈泛红的看着宋芙，“小小姐！” 宋芙早前虽让人寻到了琴文的存在，让人按照许伯伯留下的地址将琴文接到了都城。 她甚至都还没机会得见。 如今看着，心里酸涩极了。 “琴文姑姑，您受苦了。” 琴文连忙摇头，“小小姐莫这样说，奴婢不苦。” “如今大仇得报，奴婢心里只觉痛快！” 琴文的眼里全是快意！ 她说完，又看着宋芙道：“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必也会开心的！” 第386章 他要离京？ 她的小姐可不是深闺怨妇！ 小姐自有她的骄傲。 宋芙闻言，潸然泪下。 她哄宋莲轻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可如今到她自己，她也控制不了这没用的眼泪。 宋芙和琴文故人得见，哭了一场。 随后宋芙才问：“琴文姑姑，日后您……” “小小姐。”不等她的话说完，琴文便打断她，跪在床边声音哽咽却坚定，“奴婢有一事相求。” 宋芙忙将人扶起来，“琴文姑姑，你说。” “奴婢知道小小姐将老宅子收了回来，小姐的牌位就安置在那边。” “求小小姐准许奴婢，去老宅子伺候小姐。” “好。”宋芙很快点头，道：“琴文姑姑也不必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再拨几个人照顾您……” 她是真心地想要将琴文当成长辈一般奉养到老的。 琴文脸上的烧伤太严重，便是她都无计可施。 琴文摇头，“小小姐好意，奴婢心领，却是不必了。” “奴婢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小小姐您也要保重身体，小姐在天上看着您呢。” “您若是不甘心，小姐也会伤心的。” 宋芙拗不过琴文，只得答应。 而琴文做事利索，半点也不拖泥带水，当即便去了老宅子那边。 因着见了琴文，宋芙的情绪有些低落。 棋雨和棋云的眼睛也红红的。 但细心的棋雨还是很努力地活跃气氛，她红着眼凑到宋芙跟前，神神秘秘道：“世子妃，您知道吗？” “奴婢刚刚收到消息，赵天赐他不行了！” “今日赵贵妃还派了太医去夤夜司为赵天赐看诊，却什么都没诊出来。” 意料之中！ 宋芙的眼里没有丝毫诧异，只唇角翘了翘，道：“活该。” 只看宋芙的表情，棋雨和棋云就明白了什么。 棋雨开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担心，“世子妃，此次赵天赐的情况与上次程瑞的情况有些类似，会不会有人怀疑您？” 比如定王府的白侧妃与程瑞等人。 毕竟上次的事他们就怀疑是世子妃所为呢。 宋芙不甚在意道：“怀疑就怀疑吧，又没有证据。” “不过，赵贵妃既然能让太医去，说不准也会让小舅舅去。” 宋芙微微蹙眉，只觉得这件事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哪，又说不出来。 “啊？” 棋雨和棋云同时出声，“那怎么办？” 宋芙瞧了两人一眼，好笑道：“小舅舅来也没用。” “他治不了。” 宋芙可没吹牛，她对赵天赐可比对程瑞下手狠多了。 要知道，程瑞就算是服用了“九转逍遥丸”，全身的生机都被激活，该不行还是不行。 她担心的是小舅舅治不好赵天赐，会不会被赵贵妃为难。 正想着，外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是宋芙的暗卫。 正是当初小舅舅给她的那几个。 宋芙给了棋云一个眼神，棋云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出门。 没一会儿，棋云便带着一摞资料进了门。 “世子妃，是关于荣王常去的那个戏班子的情况。” 宋芙接过，简略翻看起来，因为她心里早有怀疑，所以很快就锁定了范围。 戏班子的班主，罗夫人。 一个带着两个孩子不曾婚嫁的女子，她的长子今年及冠，名叫罗明栩，也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小女儿今年十五，名叫罗明杳。 都随罗夫人姓，可去掉罗……那便是明。 宋芙心里早有怀疑，所以一多想起来，很顺理成章地就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说起来…… 眀星河也是今年及冠，不比罗明栩大几个月。 宋芙将东西放在一边，心里明白了为何上次荣王人会没到京畿衙门。 宋芙已经看透了人的阴暗面，若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此刻知道了荣王背后这一面，便忍不住不多想。 就在这个时候。 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程钰回家自然是不必通报的。 他此时让人先说一声的原因也很简单，担心宋莲轻在，会吓到她。 宋芙给了棋雨一个眼神，而后道：“请世子进来。” 程钰提前回来，必是有正事。 棋雨则会负责拦住宋莲轻，让她继续休息。 门口方向很快传来脚步声。 程钰的身影出现在宋芙视线中，尽管程钰做一定的掩饰，可他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宋芙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关切询问：“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程钰走到宋芙床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段成在江南失踪了。” 他知晓，段成与阿芙是故旧。 宋芙面色微变，眼里果真多了担心，“失踪？” 程钰颔首，随后又道：“消息今日刚送到，江南那边怕是出了变故。” 程钰喉咙滚动，尚未开口，宋芙便瞧出端倪，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阿芙。” 程钰的话说得有些艰难，却很坚定，“我要亲自去一趟。” 宋芙抿唇，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腿。 这是她第一次后悔挡剑，若不然，她就可以跟着程钰一块儿去了。 “什么时候出发？”宋芙问。 她虽然舍不得程钰，但同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段成出事！ “越快越好。”程钰回答。 他晚一些去，段成可能危险一分。 “程钰。” 宋芙看着他，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那你快去快回，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好。”程钰与她对视，表情郑重。 宋芙扑到他怀里，“程钰，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与我成为真正的夫妻。” 程钰将人紧抱在怀中，声音里染着笑意，“好。” 他们都知道，此行必定危险。 程钰得了宋芙的允准，说走就走，当日下午便带着剑影一道离了都城。 他有预感。 江南那边有他要的东西。 对于夤夜司的调查，江南那边反应越大，越证明其中有问题。 段成失踪，刻不容缓，便是再有几日就是过年。 程钰也没有耽误一时半刻。 棋雨和棋云看着自家世子妃满脸担心，做什么都没精神的模样，都有些担心。 棋雨忍不住道：“世子妃。” “您这般担心世子，怎么不叫他留下呢？世子那般在意您，必会为您留下的。” 宋芙笑了笑，说：“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留他。” 她懂他。 所以更知道他要什么。 她又怎么忍心阻止？ 宋芙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人笑道：“好了，去瞧瞧莲轻，她怎么样了？” 棋雨和棋云转身离开，去暖阁瞧宋莲轻。 宋芙则是看向窗外。 已有零星的雪花从天飘落，纷纷扬扬。 宋芙看向南边的方向，在心里默默道：阿钰，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第387章 二皇子心善 程钰离京。 这件事并不太好解释。 毕竟出事的是夤夜司的人，而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少。 所以宋芙和江家需要暂时瞒下此事。 当然，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久，知道江南那边内情的人只要发现程钰不在，便会将两个身份联系起来。 但能瞒一天是一天。 索性喜欢在外奔波的素来都是“影司使”，定王世子是不怎么喜欢出门的。 从前出门不是入宫便是去各家府邸接她。 如今宋芙伤了腿，只能呆在家里，程钰不出门也理所应当。 索性江家上下仆从不多，都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 “江十七，江十八。” 宋芙对着窗户喊了一声，下一秒，两个身影不知从何处飘下，落在她面前。 宋芙沉声吩咐，“即刻守好江家，不准任何可疑人员出入。” 程钰不在府中的消息，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多拖一天，他就更安全一天。 “是。” 江十七和江十八同时应声，随即消失在宋芙的视线中。 两人刚走。 棋雨和棋云便带着已经休息好的宋莲轻回了屋子。 接下来几日。 一切都如从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 宋芙原本还想深入调查一下荣王和那个罗夫人的事，也因为程钰的离开而暂时被抛到了一边。 不过这几日倒是比宋芙预料的还要更风平浪静。 宋芙整日跟着宋莲轻学习刺绣。 一件寝衣就快要大功告成。 她原是想在寝衣的右下角绣一朵小小的芙蓉花，可因为太复杂，最后只能简化成一个“芙”字。 宋芙拎起衣裳，仔细打量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便又放下，准备再做最后的处理，便收针。 忽地。 宋芙只觉指尖一痛。 却是她手里的绣花针不慎刺破了她的手指，指尖沁出殷红的鲜血。 “世子妃！” 宋莲轻注意到这一点，表情微变，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关切地看向宋芙。 宋芙放下染上浅浅血渍的寝衣，微微摇头，压下心里的不安，“我没事。” 她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下手指。 只是被针扎一下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宋芙因此，心里多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南边的方向。 …… 二皇子府。 二皇子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中传来的密信。 信上说：在江南发现了疑似夤夜司之人。 二皇子屈指轻敲桌面，表情变幻不定。 段成已是夤夜司的司使之一。 他失踪，夤夜司再派人去会派谁？不是影司使，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司正。 忽地，二皇子直接起身。 他对着候在一边的管家白术道：“本殿听说，本殿那表弟受了些伤，不能人道了？” “回殿下的话，是的。”管家虽然不知道二皇子想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回答。 二皇子已然起身，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道：“本殿作为他的表兄，自不能坐视不理。” “合该亲自去瞧瞧他才是。” 白管家没敢多问，立刻跟上，随侍在二皇子身侧，“二殿下顾惜兄弟，实在仁善。” 夤夜司一向不是寻常人愿意去的地方。 但二皇子非要进门，夤夜司的人也拦不住。 二皇子刚进入正院，张作便迎上前来，“二殿下莅临，夤夜司实是蓬荜生辉！” 不等二皇子开口，张作便将二皇子往地牢的方向领。 “二殿下是来瞧赵公子的吧？” “请随我来。” “您是不知道，赵公子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您呢。” “……” 第388章 影司使在京？ 张作一向是个话多的，此刻絮絮叨叨起来，说个没完。 二皇子听着，忍不住皱眉，看着张作的眼里多不喜。 这人上辈子是鸭子吗？ 叫个没完。 吵的他头疼。 二皇子面上的温和表情都快要维持不住，表情有瞬间的扭曲，然后直接打断张作的话。 “影司使呢？” 张作的眼神闪烁飘忽了下，道：“回殿下的话，司使大人在忙呢！” 有问题！ 二皇子将张作的微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更自信了些。 怕是离开夤夜司，前往江南的就是影司使。 若是这样的话…… 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脚步一转，直接朝着夤夜司里走去。 张作连忙拦他，“二殿下，地牢在这边。”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瞧了张作一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道：“本殿既然来了，自然要见一见影司使。” “赵天赐虽是本殿的表弟，但毕竟是罪犯，本殿贸然见他实在不妥。” “身为皇子，本殿更不能知法犯法，还是知会影司使一声更好。” 张作眼里闪过一抹焦急，快速的走到二皇子面前，伸手便要挡他。 “二殿下……” 他刚伸手呢，白管家便义不容辞的上前，用身体挡住张作。 同时道：“张大人，二殿下你也敢拦？” “若是没轻没重的伤到了二殿下，陛下问责你该当如何？” 张作：“……” 他眼见拦不住，只得再次道：“二殿下，司使大人当真在忙！” 可争执间，三人已经到了影司使素来处理公务的书房门外。 砰！ 二皇子直接推开书房的门。 旋即，脸上的自信僵在了脸上。 只见书房里的桌案后，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裳，戴着恶鬼面具的人。 此刻男人抬眸，冰冷而带着杀意的眼神落在二皇子身上。 声音冰冷而不悦，“有事？” 张作在一边无辜道：“大人，属下拦了，没拦住。” 二皇子一时语塞。 他与影司使之间可没什么私交。 而只看着眼前男人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冰冷的语气，二皇子就知道，眼前人必是影司使！ 白管家适时上前，微微鞠躬道：“影司使大人见谅，我家殿下听闻赵公子出事，想来探望。” “又觉得既来了，还是应当知会大人一声。” 白管家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了台阶，二皇子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别的不说，白管家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 影司使定定的看了二皇子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请便。” 此刻的二皇子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若影司使还在夤夜司，那他的计划…… 、 “多谢。” 二皇子深深看了影司使一眼，这才皱着眉转身离开，他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凝重。 影司使还在都城。 那去江南的人是谁？ 夤夜司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正？ 这般想着，二皇子随着张作一道，下了地牢，刚进入地牢，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属于赵天赐的嚎叫声。 就跟杀猪一般，实在有些难听。 已经连着叫了好几天的赵天赐声音完全嘶哑，听的二皇子直皱眉。 不过地牢里的人倒像是都已经习惯了一般，个个面无表情。 二皇子：“……” 他给了身边的白管家一个眼神。 白管家清了清嗓子，当即出声，“赵公子！” 嗯嗯？ 赵天赐被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迅速看向白管家的方向。 “表兄！呜呜表兄！” 赵天赐几乎快哭出来了，“你终于来了表兄！” 赵天赐的声音就如公鸭一般，实在难听极了，二皇子听得难受极了。 可面上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面上带着温和笑容上前，“嗯。” “天赐，你最近如何？” 赵天赐委屈极了，眼巴巴的看着二皇子，道：“不好，很不好。” “表兄，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赵天赐嚣张惯了，此刻就连说这样的话也半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霎时，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二皇子：“……” 蠢货！ 他在心里怒骂一声，面上却没表现丝毫，反而温和怜悯的看着赵天赐。 “天赐，你受苦了。” 赵天赐听到这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眼圈红红的看着二皇子。 只觉得表兄懂他。 这世上，唯有表兄懂他。 “表兄，你知道就好。”赵天赐一点儿都不客气的说：“你既知道我受苦了，那就快些救我出去吧！” 赵天赐的声音比刚才更高了些。 二皇子再次无语。 这种事是能这么大声说的吗？ 是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暴戾的心情，勉强对着赵天赐挤出一抹笑，低声道：“天赐，慎言。”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都要依照律法行事。” 他说这话时，不忘对赵天赐眨眼，示意他这只是权宜之计。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明白二皇子的意思。 偏偏赵天赐不是。 赵天赐见状，反而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表兄，你从前分明——” “闭嘴！” 二皇子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赵天赐的话。 赵天赐被吓了一跳，却是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嘴，委委屈屈的看着二皇子。 “表兄，你凶我？” 谢昭离开慈宁宫，回到坤宁宫时，文清浅等人已经离开。 毕竟这些女孩子们能参加考试，都有家人的支持，等着为她们庆祝的人还有不少。 宋芙是在等谢昭。 她已经知道了慈宁宫那边发生的事，知晓谢昭回来的会很快。 “娘娘……” 谢昭刚开口，就瞧见了宋芙不赞同的眼神。 她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表嫂。” 宋芙的眉眼这才松缓。 她对着春柳招了招手，春柳端着一个托盘奉到谢昭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心打造的玉牌，以及一个同色的小印。 玉牌上雕刻有精细的图案，日出东方，日光昭昭。 谢昭微怔，自然瞧得出这是专程赠予她的，她拿起玉佩，瞧见另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 谢昭又拿起小印，只见下面刻着“谢昭”二字。 是特意雕刻的私印！ 宋芙笑着解释，“这是贺礼。” “望阿昭不要嫌弃才是。” 宋芙用了最好的和田玉，玉质通透，色泽饱满，触手温润。 谢昭攥紧手中玉佩，眼圈微红，感激的看着宋芙，“多谢表嫂，我很喜欢。” 宋芙笑了，“喜欢就好。” “私印是今日姑娘们人人都有的，玉牌只你独有。”宋芙又道：“好了，我也不留你了。” “谢大人与谢晖都在宫门口等着你。” 她说的谢大人指的是谢曜。 谢昭这才告退。 照说，谢家这一代有谢曜在朝，谢昭便是考取了功名也无法入仕。 这也是当初苗氏针对宋云依的原因。 只是先帝前几年昏聩，提拔了不少只会溜须拍马之人。 后又两次早饭，朝堂实在人才凋零。 因此宋芙与晏江流早已议论过此事，决定更改这一规定，只要是正经通过科考拿到功名的，都可入仕。 这也是宋芙仍坚持张钧科考的原因。 宋芙思及此，抬手捏了捏眉心。 “秋枳。” 宋芙问：“一灯大师的行踪可确定了？” 秋枳连忙上前，道：“回娘娘的话，一灯大师在明华寺。” “不过奴婢听说，再有几日一灯大师便要离开都城，往南方去。” 明华寺原是名不见经传的寺庙，但因着谢太后喜欢去，香火也算鼎盛，所以此次一灯大师来都城，便去了明华寺。 宋芙道：“好，即刻准备车架，本宫要去拜会一灯大师。” 与此同时。 宗人府那边也传出消息。 逆王之子晏百川因为遇到贼人袭杀，腿受了伤。 太医诊断之后说是日后怕是会不良于行。 第389章 夤夜司被盯上？ 阮家。 阮瑜刚刚收到棋云悄悄递过来的信，第一时间便赶去了青竹园。 因着江争的身体问题，他轻易是不能出屋的。 自从上次阮瑜中药之事后，两人之间没了疙瘩，又跟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子宣。” 阮瑜深知隔墙有耳的消息，所以明知道秦子宣就是江争，可哪怕是无人之时，她仍是喊“子宣”。 秦子宣正在忙活他面前的东西，阮瑜瞧了一眼，只知道这应该是程钰送来的东西。 江争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眸冲阮瑜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阿瑜，你来了。” “嗯。”阮瑜走到江争面前，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他，“阿芙叫人送来的。” 这话略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宋芙叫人送来的？ 江争伸手接过，刚看清里面的内容，便微微皱起了眉。 阮瑜见状，关切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江争颔首，顺手将手中的信件丢到一边的火盆里。 火舌迅速吞噬了信件。 “无妨。”江争不是信不过阮瑜，只是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 想了想，江争道：“阿瑜，我……” 江争的话还没说完，阮瑜已经主动开口，“阿争，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直说。” 她表情真诚。 江争心里原本的犹豫迅速散去，长出一口气道：“好。” “我确有一事相求。” …… 江家。 宋芙将第二封信也送了出去，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南方，心里暗暗感叹。 也不知道程钰此时如何了。 翌日。 小神医江靖出宫，前往夤夜司为赵天赐看诊。 这自然是赵贵妃求来的。 再加上小神医说了，赵贵妃如今身体康健，暂时无恙。 再加上马上过年，这才得了离宫的准许。 腊月二十九。 京城格外热闹，因着明日就是过年，辛苦了一年，到了年底总要买些好东西。 江靖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看着街道上繁华的景象，唇角微微上翘。 旋即，眼底又涌起冷意。 眼神有些许的恍惚。 好似看见了繁华的街道上一个扎着双髻的红衣小女孩正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小糖人。 正侧眸含笑看着身后的三个男孩，三个男孩一个笑容肆意，一个硬朗高大，一个满是书生气。 唯一相同的是，三个男孩儿看着女孩的眼里都暗藏宠溺。 三人手里捏满了糖人以及各种玩具吃食。 小女孩儿声音清脆甜美，此刻还在细数，“这个是外祖父，大舅舅，二舅舅……” 江靖下意识地伸出手。 眼前的画面却一下好似烟雾一般幻灭。 物是人非。 江靖收回了轻颤的指尖，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寒冷与恨意。 街道逐渐变得安静。 很快，马车在夤夜司门前停下。 在外迎接的人仍是张作，张作此刻的态度可就没有那日对二皇子那般热情了。 板着一张脸，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下江靖，“随我来吧。” 要不是大人不准许，他指定要把这文文弱弱的小神医绑起来！ 江靖：“……”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敏锐察觉到眼前这人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 江靖微微颔首，倒没选择惹麻烦，而是跟在张作身后朝着里面走去。 地牢里。 江靖为赵天赐诊脉，查看了原因，皱眉许久缓缓道：“治不了。” 哦？ 张作的表情立刻大变，眼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 赵天赐则是怒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怎么可能治不了？你——” 江靖懒懒抬眸，打断张作的话，“你要是能治，你就自己治吧。” “反正我治不了。” 江靖这态度落在赵天赐眼里，无疑是带着挑衅的，赵天赐一下就怒了。 当即扬手，竟是嚣张的想要打人！ 江靖还没准备还手呢。 赵天赐的手已经先被另一人攥住，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板着一张脸想揍江靖一顿的张作。 张作攥住赵天赐的手，眼带警告，“干什么？想打人啊？” 张作甩开赵天赐的手，这才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对江靖道：“小神医，这边请。” 江靖又瞧了张作一眼。 “多谢。” 他率先迈步出了门，张作随后跟上，命令狱卒将赵天赐的牢房锁好。 张作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到夤夜司门口，送上了江家来接江靖的马车。 临走之前，江靖看着张作道：“这位大人，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瞧着，夤夜司的这人……脑子指定有点问题。 江家这边一早便得了江靖今日要出宫的消息，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 不过为了不让二皇子的人看出问题，并没有安排人去夤夜司接人。 江靖很快就到了宋芙居住的院子。 宋芙休养了十来日，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江靖刚瞧见坐在轮椅上的宋芙，眼睛一下就红了。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 一个小人儿便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小爷爷！” 江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正是这两日被宋芙放了假的江子安。 宋芙见状，才对着江靖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喊人道：“小舅舅。” 江靖迅速反应过来，宋芙是故意的。 有江子安这么个活宝在，大家倒也顾不上悲伤。 江靖先是陪着江子安聊了几句，玩了一会儿，才让人将小家伙带走。 刚刚伤感的情绪被江子安那么一打岔，此刻倒也没再酝酿出来。 江靖才看着宋芙道：“你这丫头，是想吓死谁？” 宋芙乖乖听着，一点儿都不反驳。 江靖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训斥的话。 从小就这样！ 从小他就拿阿芙没有办法。 他很是无奈地看了宋芙一眼，然后才说起正事，“我今日前往夤夜司，发现了些不对劲。” “夤夜司……好似被人盯上了。” 天可怜见，夤夜司素来是京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盯上。 宋芙表情凝重地颔首，“是明晟的人。” 江靖迅速，“为了赵家。” 第390章 让他忙起来 他也正是有这样的怀疑，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毕竟他如今可不知道程钰与夤夜司的关系。 宋芙点头，“怕是这几日那边的人就会动手。” “那可是夤夜司！”江靖有些疑惑，“他敢对夤夜司动手？” 他倒不是觉得二皇子没这么胆子。 毕竟他在皇宫里这些时日，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晰地明白：皇帝究竟有多宠爱赵贵妃。 只是夤夜司可不是好欺负的。 宋芙道：“夤夜司有一部分人手不在都城。” 顿了顿，又说：“影司使也不在。” 江靖正要问宋芙是如何知道的，忽地想到什么，瞪大双眼。 宋芙轻轻点头，“此事我已告知二表兄。” “小舅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江靖点头，对于宋芙的话十分赞同。 赵家人作恶多端，若是当真被二皇子的人带走，那日后便是天高任鸟飞。 到时候人跑了，责任却是夤夜司来担。 “我想想……”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棋雨走进来，低声道：“世子妃，程二夫人悄悄出府了。” 说完，棋雨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看方向，是去二皇子府。” 程二夫人，自然是宋茵。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芙唇角微微上翘，江靖却是皱眉，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宋茵？” 他从前就不喜欢宋茵。 毕竟柳氏与宋修齐做的那些事实在很恶心人，可不管是江明姝，还是江家人，都想着稚子无辜。 看在宋芙的面子上，江家人对宋茵虽比不上宋芙，但也从未薄待过。 从前得知宋茵与程瑞一道算计宋芙，江靖心里便已恨死了此人。 如今听着…… 怎么倒像是宋茵和二皇子还有联系？ 从前他还觉得宋茵怕是被程瑞蒙蔽，可如今看来……那宋茵怕就不是个好东西！ 宋芙颔首。 没有犹豫，直接道：“宋茵是明晟的人。” 江靖面色一寒，眼里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她、该、死！” 便是对二皇子，江靖纵然愤怒生气，想要杀人，情绪都没这样激动。 江家是真心对宋茵好过。 宋芙端起茶杯，送到江靖面前，安抚小舅舅的情绪。 江靖的表情稍缓和了些。 看着宋芙镇定自若的表情，反应过来，“此事与你有关？” 宋芙颔首，端起她的茶杯，浅饮一口，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让二皇子忙起来。” 说完，宋芙又道：“消息送过去了吗？” 棋雨立刻颔首，道：“棋云已经去送消息了。” 二皇子府。 二皇子听到管家的来报，顿时黑了脸，“不是说了吗？她的消息不必再通传给本殿。” 阮瑾不聪明，宋茵也没好到哪去。 那日在江家门前两人闹起来的事已经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便是阮家那边都来信询问此事。 程钰已经康复，他想要等程钰死掉，通过宋茵和程瑞兵不血刃地拿下定王府的计策已经进行不下去。 再加上定王还在都城…… 他这个时候再与宋茵纠缠不清，实不划算。 管家自然知道自家殿下的吩咐。 可他的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低声道：“殿下。” “二小姐说，您要是不肯见她的话，她就去阮家找阮二小姐。” 砰！ 二皇子闻言，一巴掌拍在一边的桌上，表情发冷，眼神阴鸷，“她敢！” 贱人！ 如今竟还威胁上她了。 管家的头更低了下去，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 二皇子冰冷的声音才响起，“让她进来！” 二皇子府外。 宋茵听到二皇子府的下人传来的话，且侧身请她进入。 宋茵原本就难看的表情顿时更难看许多。 她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眼中尽是寒霜。 二皇子不见她。 但她提及阮瑾，二皇子却又肯见她了。 那个女人难道比她还好，比她更爱二殿下吗？ 宋茵的心里有妒火在熊熊燃烧，恨不能立刻将在阮家的阮瑾烧成灰烬！ “二小姐，请。” 二皇子府的下人又喊了一声，宋茵这才拢了拢身上厚重的兜帽与披风，迈步朝二皇子府里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 阮将军府。 一个侍女匆匆进门，凑到正在梳妆镜前描眉画眼的阮瑾面前。 低声道：“小姐，奴婢刚刚收到消息，那个不要脸的又悄悄去二皇子府了！” 阮瑾攥着簪子的手下意识握紧，她的表情也有瞬间的扭曲。 愤怒，她自然是十分愤怒。 可想到那天二皇子在她耳边的威胁，阮瑾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恐惧。 二皇子就是个疯子！ “小姐。” 侍女又低声道：“您与二殿下这还没成婚呢，他就……”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那不要脸的可是有夫之妇！” 侍女的埋怨声让阮瑾心里的怒火也随之愈发旺盛。 “可是他……” 阮瑾想到二皇子的威胁，有些犹豫。 侍女道：“小姐，您糊涂啊。” “二皇子知道您做的事，您不也知道他与那不要脸的女人的私情吗？” “他能威胁您，您可也拿捏着他的把柄呢。” 阮瑾一愣。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哦！ 她竟忘了。 她眼神闪烁，看向侍女，“你的意思是，我也能威胁他。” 侍女点头，“自然！” 阮瑾笑了，唇角微微上翘。 “为我收拾。” “去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 二皇子正在应付宋茵。 如今的他对于宋茵的投怀送抱都如柳下惠一般，没了任何反应。 此刻的宋茵对他而言，就是麻烦。 宋茵试探了二皇子的心思，一颗心更沉了下去。 从前二皇子都会主动亲近她的！ 他们之间第一次，可是二皇子引诱的她！ 可如今，有了阮瑾，便弃她如敝履。 阮瑾，这一切都怪阮瑾！ 宋茵正在心里痛骂阮瑾，二皇子已开口道：“茵茵，这个时候，你实在不该来寻本殿。” “上次的事，本殿维护了你，已叫都城流言四起。这个时候我们合该避嫌。” 宋茵垂下眉眼。 声音都透着满满的委屈，“殿下，都怪茵茵。” “可是茵茵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茵茵想见您，想光明正大地陪在您身边。” 二皇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厌烦。 他动作温柔却强硬地拂开宋茵的手臂，“茵茵，本殿知道，委屈你了。” “委屈你再等等，会有这一天的。” 宋茵正要说什么，外头忽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管家的声音响起。 “殿下，阮二小姐来了。” 第391章 宋茵的挑衅 阮瑾来了？ 屋内一片安静。 二皇子只觉得头大，他可不相信真有这么巧的事，两个本就起了龌蹉的女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天上门。 宋茵看着二皇子的表情则是更委屈了些。 “二殿下……” 她声音细弱，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听得人心里一颤，叫人忍不住心疼。 二皇子只觉得脑门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宋茵道：“茵茵，你跟她不一样，你一向是最善解人意的。” “你不会让本殿为难，是不是？” 方才还对宋茵避之不及的二皇子此刻伸出了手，手触碰到宋茵的脸颊，轻轻摩挲。 宋茵微垂下眼。 遮住眼里的不甘与怨恨。 她懂事。 所以她就活该被舍弃吗？ 宋茵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二皇子，“殿下，茵茵舍不得让您为难，可是……茵茵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被她一抱，二皇子的身体微微僵硬。 到底是没将人推开。 阮瑾还在前面等着…… 二皇子担心那个蠢货又不管不顾的闹出什么事。 忙问宋茵，“哦？茵茵有何事？” 宋茵顿了顿，道：“明日便是过年，我父亲被抓，母亲也在京畿衙门。” “殿下，茵茵知道父亲已经被定罪，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 “可母亲是无辜的，母亲身上还有重伤，茵茵想求殿下恩准，将母亲从京畿衙门接出来。” “一起过年，也好为受伤的母亲治疗……” 被二皇子如炬的眼神看着，宋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殿下……” 她只能在二皇子身上轻轻蹭了蹭。 就在这时。 外面又传来管家的声音，“殿下，阮二小姐已在等您。” 二皇子心里清楚。 必定是阮瑾那边催促了，管家才会来这样提醒他。 他垂眸看仍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宋茵，眼底全是冷意。 “好。”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宋茵的背，低声道：“此事，本殿必会帮忙。” “乖。” “先回去吧。” 宋茵这才乖巧柔顺地应声，“都听殿下的。” 宋茵说完，往门口方向走去，走到门边时又转头看二皇子，面上是柔弱乖巧的笑。 眼神若有似无的从二皇子身上白色狐裘大衣的领口上扫过。 那里正染着一抹薄红。 是宋茵口脂的颜色。 阮瑾还在等着，二皇子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快速地就朝着花厅方向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客座的女子。 雍容华贵，容貌美艳，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更衬的肤白如雪。 她纤细袖长的手指端着茶盏。 这一幕好看的二皇子都有瞬间的恍惚。 可阮瑾一抬眸。 二皇子眼里瞬间的惊艳便迅速退去，只余冷静。 “阮二小姐。” 二皇子声音温和，眼底却带着冷色，“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阮瑾微扬下颌，一眼便瞧见了那白色狐裘上的浅红。 这是挑衅！ 她眼底闪过一个厌恶。 “二殿下这是忙完了？”阮瑾冷笑，随后道：“二殿下下次来见我之前，还是先换一套衣裳吧！” 恶心！ 阮瑾对于二皇子这样的行为十分看不上，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且不说她有把柄在二皇子手里。 她也曾悄悄打听过自家娘亲的意思，她想要与二皇子退婚，家里绝不会准许。 阮瑾不开心。 二皇子同样。 他一垂眸，便明白了阮瑾的意有所指，心里同样明镜儿似的。 这是宋茵的小把戏。 但他明白归明白，却不代表他会容许阮瑾僭越。 “阮二小姐。” 二皇子懒懒抬眸，再次出声，“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还没进门，便让人盯着二皇子府。 宋茵前脚刚进门，后脚阮瑾就到了。 宋茵被这话气得不轻。 她的手伸得太长？ 她气恼地起身，看着二皇子道：“怎么？二殿下能做，还怕人说吗？” “看来上次的警告，阮二小姐是没放在心上。”二皇子声音凉凉，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 阮瑾冷笑一声，丝毫不惧。 “二皇子，我是不清白，你呢？” “你与那贱人的事……” 阮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子的眼神吓到，声音逐渐变低，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好，好吓人。 那眼神……就像是要杀了她一样！ 好，好样儿的。 二皇子倒不生气，面上反而还缓缓扬起一个笑。 “阮二小姐。”他声音森寒，“你的警告，本殿记住了。” 阮瑾心里很虚。 可想到她手里攥着二皇子的把柄，再加上最近刚刚听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服输的扬起下巴。 心里再虚，也不服输！ 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管家犹豫的声音在外响起，似想说什么又不便开口。 二皇子正在气头上。 没好气道：“说！” “二小姐失踪了。” 阮瑾和宋茵都是二小姐，但此刻阮瑾就在屋内，管家嘴里的“二小姐”自然是另一人。 失踪了？ 阮瑾不由冷笑。 二皇子的眼神则是瞬间落在阮瑾身上，眼底暗藏怀疑。 “阮瑾。” “适可而止。” 二皇子声音发冷。 他的确是想要甩掉宋茵不假，但不是现在。 阮瑾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二皇子的意思，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是我干的？” 二皇子眼神发冷，不可置否。 “好！” 阮瑾气得一把推开二皇子，“就是我干的！” “你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说完，阮瑾就迅速往外走。 二皇子脑门上青筋直跳，“阮瑾！” 他正要让人将阮瑾拦下，却听外面又传来下人的声音，“殿下，阮小将军来了，说是来接二小姐。” 阮瑾眼睛一亮。 腰板一下挺直，就跟有了靠山一般。 一定是哥哥来了！ 第392章 宋茵失踪 阮瑾快步往外走。 二皇子不仅不能再阻拦，反而还要跟着一道往外走。 阮家的人来了。 他不能不见。 最后，二皇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阮瑾上了阮家的马车，被身材颀长，一身武将气息的阮小将军带走。 他看着阮家的马车，眼里全是寒意。 好一会儿，他才对身边的管家道：“立刻让人去找！” 管家犹豫了下，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殿下，此事当真是阮二小姐所为吗？” 二皇子表情变换不定。 “阮瑾没这个脑子，但阮家人不一定。” 阮瑾虽蠢笨。 但她的兄长却是这一代的豪杰。 而且…… 来的太巧了！ 不管宋茵失踪是怎么回事，他都必须要将人找到。 此人能在宋茵刚离开二皇子府便将人带走，就已经证明那人对他与宋茵的关系怕不是一无所知。 这种威胁。 他不容许存在。 顿了顿，二皇子又道：“传信给程瑞，让他带人寻找。” “务必将此事隐瞒过去。” 宋茵失踪，绝不能与二皇子府扯上关系。 “是。” 管家立刻转身去安排。 与此同时。 这消息也送到了江家。 正是午饭时候。 小神医有些好奇的看着宋芙，“阿芙，你怎么确定二皇子一定会寻找失踪的宋茵？我看他可不像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 宋芙唇角轻勾，“宋茵刚离开二皇子府就失踪，他自然会害怕。” “他不是为了宋茵，是为了他自己！” 江靖一脸恍然，迅速明白过来。 “这才合理。” 若是二皇子对宋茵当真是什么真爱……那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宋茵嫁给程瑞？ 在宋芙等人的眼里。 宋茵于二皇子，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能被利用的工具。 江靖顿了顿，又问：“阿芙，你确定二皇子不会查到什么端倪吗？” “若是被他查到，那程钰的事怕是也瞒不住……” 宋芙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江靖，“小舅舅，谁与你说，宋茵失踪是我动的手了？” 江靖彻底愣住，“不是吗？” 宋芙唇角上翘，“自然不是。” “那是谁？” 江靖下意识追问，好奇的同时心里还有点担心。 他自然知道宋芙在都城中认识不少人，想要做成一件事有的是办法。 但那些与宋芙有联系的人，可不都会让二皇子联想到吗？ 毕竟二皇子可不是蠢货。 宋芙却是卖起了关子，对着江靖俏皮的眨了下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世子妃。” 棋雨迈步进了门，表情微有些复杂的出声，“刚刚阮家的阮小将军让人送来了年礼。” 宋芙垂下眼睑，没有犹豫道：“不收。” 此刻送来年礼的这位阮小将军是阮家二房的，阮瑾的嫡亲兄长。 一个性格爽朗，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 但…… 他是二房的。 而在猜测三年前江家的惨案兴许与阮家二房有关的情况下，宋芙不想收这份年礼。 “是。” 棋雨立刻转身去安排。 江靖冷笑一声，道：“可惜了！” 好好一个年轻人，偏偏姓阮。 阮家的事只是一个插曲，宋芙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阮小将军今天出现，的确是她与阮瑜提前商议好的。 毕竟阮瑾……她们实在不放心。 若是在阮瑾这边出了纰漏，被二皇子发现端倪了那才不妙。 不过阮小将军倒很配合，对于阮瑜的暗示并未多问。 十分配合的按时前往二皇子府接走阮瑾。 “世子妃。” 棋云的声音传来，“二皇子府的人去了定王府。” “二公子那边已经安排人出去寻找二夫人。” 宋芙习以为常。 江靖则是听的三观尽碎。 明知道宋茵和二皇子不清不楚，程瑞却还要帮忙隐瞒。 这当真是……刺激！ 三个人里，就没一个好东西少。 可想了想，江靖又道：“就算宋茵失踪，也不影响二皇子其他的谋算吧？” “投鼠忌器。”宋芙道。 二皇子是个容易想很多的人，这样的人惯会小题大做，捕风捉影。 她只要开个头，剩下的事二皇子会自己想完。 果不其然。 二十九这日，一切平安。 大年三十一早。 宋茵仍没被找到。 宋芙却已没再关注那边。 今天是过年。 一大早，江家上下就忙碌起来。 宋芙被棋雨棋云伺候着梳洗一新，然后放到了从前程钰坐的轮椅上。 江靖与管家则是上上下下的到处指挥，江子安则是陪在宋芙身边说话逗趣儿。 刚用过早膳。 阮瑜与秦子宣便来了江家。 因着阮家已经分家，阮瑜与宋芙关系好全京城皆知。 所以两家一起过年，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对江靖宋芙江争几人来说，自是意义非凡。 对宋芙而言，这个年唯一的遗憾，就是程钰不在身边。 忙活了一个下午。 江家所有人早早在饭厅坐下，因着几人里只有江靖能喝酒，索性他也陪着喝果汁。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儿齐齐将手中的杯子举起来，再丰盛的席面上方碰了碰。 只这简单的动作，都叫几人红了眼。 从前……是比这要热闹无数倍的。 与此同时。 江南某处，一间宅子里。 一身黑衣的程钰正坐在此处。 “主子。” 剑影一个闪身，落入宅子里，表情有些激动。 他刚落入院中，便瞧见自家主子手里握着的东西。 一瞧便是女子的东西。 忍不住笑道：“主子是不是想夫人啦！” 出来之前程钰就曾叮嘱过，此次在外不可称世子，所以剑影十分聪明的喊了“主子”与“夫人”。 程钰：“……” 他还没说话，剑影又道：“您要是想了您就给夫人写封信呗。” “再说了，今天是过年呢！夫人必定也想您想得不要不要的。” 程钰忍不住问剑影，“你很懂？” 长了快二十年，话都没跟姑娘家说过几句，倒是教导起他来了。 剑影一脸的理所应当，“主子，您这话说的。” “属下是不懂，可属下会看啊！”他指了指双眼，微扬着下巴十分骄傲。 程钰都被气笑了，一时无言。 不过想到剑影刚刚说的，阿芙想他想得不要不要的…… 程钰的唇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 “咳。” 他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要说什么？” 剑影迅速反应过来，说起正事表情也严肃许多，“主子，属下查到老段他们是在哪失踪的了！” 程钰亦是表情一凛，当即起身道：“事不宜迟，走！” 第393章 为他养老送终 年夜饭后。 宋芙回房间小憩。 她刚回屋，屋里已经有人在等着。 一身黑衣，高高大大，气质冷沉，如一柄没有出鞘的利剑。 正是剑光！ “世子妃。” 瞧见宋芙进门，他单膝下跪，人喊的倒利索，却没了下文。 “起来吧。”今日宋芙喝的虽是果饮，可心情太好，连声音也带了几分慵懒。 剑光这才起身。 然后沉默的站在一边，纵然眉眼低垂，也自带生人勿进的气质。 十分高冷！ 屋内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宋芙才主动道：“你可有收到世子的信？” 反正她没收到。 但她想着程钰此行不可对外宣扬，所以可能不便给她书信，纵是思念又担心，却也没别的法子。 剑光板着一张脸，“没。” 随后，又是沉默。 好在宋芙早知道剑光是怎样的人，知道这家伙素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再次主动出声，“可知道世子何时能回京？” “不知。” 剑光回答的很快，问什么回答什么。 宋芙：“……” 她沉思片刻，抬眸看向剑光，“我有一事交代你。” 宋芙低声说完，却听剑光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是。” 这反应倒是让宋芙一愣。 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有些狐疑，不由多问了一句，“你听清了吗？” “嗯。”剑光郑重点头，想了想，又多解释了一句，“世子说，听世子妃的。” 宋芙心情复杂，这才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是。”随后，剑光消失于房中。 宋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时日她还能为程钰拖延。 可明日呢？ 按照惯例，明日一早程钰要入宫向帝后请安。 剑光虽然气质身形与程钰类似，但在夤夜司假扮一下就算，总不能明日还戴着面具进宫吧？ 到时，二皇子就算是再愚蠢，也会发现不对劲。 该怎么办？ 若实在不行…… “小姑姑！”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江子安的声音，江子安清脆的声音打断宋芙的思绪。 宋芙放下心里纷杂的想法，朝着门口看去。 江子安今日穿了一身红色衣裳，小脸圆圆，眼睛亮亮，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喜庆。 他嗓音清脆，道：“小姑姑，小爷爷让我来叫你！” “叶子牌就等你啦！” 宋芙失笑。 今年过年，大家自要守岁，几个病号再加上索性也无聊，便张罗着打叶子牌。 宋芙，江靖，阮瑜，江争，倒也刚好能凑一桌。 “好，就来。” 宋芙知道，江靖让小家伙来正是不希望她多想。 她放下心里纷杂的思绪，起身往外走去。 花厅暖阁里烧着地龙。 小炭炉上煮着果茶花茶，此刻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带着果子与花的香气。 三人都已准备好。 瞧见宋芙忙招了招手，“阿芙快来。” 宋芙嘴里噙着笑，走到桌边坐下，道：“来了来了。” 因是过年，几人也没叫下人们伺候。 江子安自个儿在旁边玩，添茶倒水玩儿的不亦乐乎。 江靖瞧了一眼，忍不住赞道：“安安可以啊，现在能做这么多事了？” 江子安一脸骄傲，“小爷爷，我天天给老师倒茶呢。” 江靖：“……” 他语气微有些酸，“你小子还挺尊师重道。” 他将这臭小子养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这待遇呢。 江子安立刻给江靖也满上，骄傲的拍了拍胸脯，“老师说了，也要孝顺小爷爷。” “小爷爷。” “等你老了，我一定会为你养老送终的！” 噗—— 江靖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 养老送终？ 天可怜见，他尚且不到而立之年！ 他嘴角轻轻抽了下，皮笑肉不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安安了。” 江子安甜甜一笑，“小爷爷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芙和阮瑜江争等人对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靖见状，默默低下头看牌，决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顺手丢出一张牌。 坐在他下首的江争顺势将牌一翻，冷静道：“胡。” 与此同时。 二皇子刚刚结束今日的年夜饭，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宫中停留，匆匆忙忙地就出了府。 宋茵还没寻到！ 他刚出宫门。 早已在此等候的白管家便上前询问：“殿下，今日可要按计划动手？” 二皇子眉头紧皱，似在沉吟，好一会儿才问：“人可找到了？” 白管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尚未。” 二皇子：“……” “江南那边可有最新消息传来？”他又问。 白管家摇头，“没有。” 二皇子想了想，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 影司使纵然不在京城，却也不是蠢货，想必早就料到此事…… 等等！ 二皇子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拧眉看向白管家，“宋茵失踪之事，可与程钰宋芙有关？” 影司使是不在进城。 可那夫妻俩还在。 他们可是盟友。 白管家摇头，“回殿下的话，并未查到此事与那边有任何联系。” 二皇子眼眸微眯，“所以……他们什么都没做？” 这不对劲！ 宋芙和程钰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才对！ “继续查。”二皇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今日席面上那几杯酒让他的脑子都有些不灵光。 连思绪都变慢了许多。 “是。”白管家扶着二皇子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二皇子府而去。 今日风雪甚大。 二皇子的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他以手撑头，支颐在马车内的小桌上，酒意上来便有些昏昏欲睡。 忽的。 马车猛然停下。 二皇子的睡意被惊醒，她睁开眼，眼里闪过明显的不悦。 还不等他发火，外头就传来管家的声音。 “殿下，是宋二小姐。” 第394章 劫狱！ 宋茵？ 马车门被打开，二皇子探出半个身体，朝外看去—— 只见马车前方正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子，她双手环胸，鼻尖被冻得通红。 一双小鹿般的眼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如看神只。 “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颤意，又娇又软，清楚地传入二皇子耳中。 “茵茵还以为，再也看不见殿下了。” 二皇子坐在马车上，单手支颐，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茵。 “殿下……” 宋茵声音怯怯。 二皇子看着宋茵，眼底全是冷光。 此刻天已快黑，路上人烟稀少，可这里……是朱雀大街！ 他冷声道：“来人，送程二夫人回定王府。” “殿下。”宋茵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阮瑾，是阮瑾要……” “闭嘴！” 二皇子直接打断宋茵的话，看着她的眼里全是警告。 随即看向白管家，不容置喙道：“送二夫人回定王府！” …… 江家。 棋云进门，微压低了些声音道：“世子妃，方才程二夫人在朱雀大街拦下了二皇子的车架。” “不过二皇子并没有让人上车，而是让人将二夫人送回了定王府。” 宋芙随手丢出一张牌，嗯了一声。 江靖忍不住看向宋芙，“阿芙，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绑架了宋茵？” “胡。” 江争的声音响起，他修长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推翻了牌。 随即对江靖道：“没有人。” 阮瑜补充，“是她自己。” 江靖顿了顿，眼神来回扫视三人，带着几分不确定，“你们都知道？” 三人的表情不置可否。 江靖：“……” 这显得他不是很聪明。 他捏着手里的钱，犹豫片刻，还是问：“这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对吧。” “……” 回应他的是沉默。 这一晚一家人打牌到很晚，江争，阮瑜，宋芙三人轮流胡牌。 江靖输了一晚上。 其中又以阮瑜赢得最多。 倒不是阮瑜最聪明最算无遗策，实是旁边有人会给她喂牌的江争。 到后面，便是江靖都瞧出了不对。 狐疑的眼神在江争和阮瑜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忍不住道：“再输，棺材本都输没了。” 江争嘴角噙着笑，温声道：“不怕，有子安。” 有江子安为他养老送终呢。 正趴在一边小桌上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小家伙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忙抬起头，含糊不清道：“有我有我。” 夜色渐深。 除夕夜盛国虽有守岁的传统，但真正能熬一整晚的毕竟是少数。 所以纵使因为过年而没有宵禁，到了下半夜都城之中依旧不剩什么人。 大雪飘扬，很快就垫起了厚厚一层。 安静的夜色里。 有“嘎吱”声响起。 是有人踩在雪上的声音，不过声音很低，转瞬即逝。 一群黑衣人在大雪纷飞的夜色里穿行，井然有序地直奔一个方向。 而他们留下的脚印，又很快被身后落下的雪花掩盖，没再留下任何痕迹。 越是靠近目的地，这些人的速度越慢，相应地，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远远的，只见一座孤独黑暗的宅邸，如黑夜中择人而噬的巨兽。 夤夜司！ 因是过年，夤夜司里大部分人也都放假回了家，夤夜司里一片安静。 黑衣人里为首之人举起的手往前一挥，“上！” 这些人个个手里握着长刀，在这不算黑暗的夜里反射着铮亮的光。 众人接连落在夤夜司的院中，轻车熟路的朝着地牢方向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 可正因如此，为首的黑衣人皱了眉。 今日来的人极多！ 所有人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莫不是有诈？ 为首的黑衣人沉默片刻，对着其中一部分道：“先进去一半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被指到的人很迅速的往里跑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惊呼声。 出事了？ 黑衣人首领心头一凛。 “大人，您快来看！” 里头传来黑衣人的声音，领头者愣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领头者也惊呆了。 只见偌大的夤夜司地牢里……空无一人！ “人，人呢？” 领头者彻底愣住，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 从进入夤夜司到现在，就没有遇到一个夤夜司的人。 所以…… 夤夜司的人竟是早就已经转移？ 连带着将所有的罪犯都带走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全场鸦雀无声，好久，才有人不确定的低声询问：“头儿，现在怎么办？” 砰！ 领头者一拳砸在墙上，额头青筋鼓起。 怎么办？ 他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放哨之人的声音，“头儿，有人往这边来了。” 有人来了？ 领头者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往外走，“撤退！” 他是不怕与夤夜司的人打起来，但前提是能达成目的。 若人没带回去，还跟夤夜司的人起了冲突，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划算。 有领头者一声令下，所有人黑衣人井然有序的如潮水般退出去…… 二皇子府。 书房的灯还亮着。 叩叩。 敲门声响起，白管家姿态恭敬的迈步进了门，“殿下，刚刚传来消息……” “失败了。” 二皇子猛地抬眸，眼里闪过一道锐芒，“什么意思？” “夤夜司内空无一人。”白管家立刻说。 空无一人？ 二皇子皱紧眉头，“连夤夜司的人也没看见？” 管家摇头。 “你仔细说一遍。”二皇子喝了一口面前的浓茶，拧着眉对管家道。 等听到管家说，进入了地牢，确定里面没人，便听到夤夜司有人回去时…… 二皇子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蠢货！” 他丝毫没收敛脾气，对着管家怒目而视，“你们被骗了！” “夤夜司里那么多罪犯，若是转移，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二皇子反问管家，他可是一直叫人盯着夤夜司的。 管家微愣，他就说他回来的路上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却又没想通。 如今被二皇子一提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二皇子冷声道：“那些人刚好那个时候出现也是算计好的。” 为的就是给管家等人紧迫感，让他们尽快撤离…… 想到这，二皇子道：“他们必定还在地牢之中！” 二皇子更气了。 他的人，竟然被这样简单的小把戏瞒过了！ 愚不可及！ 管家当即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殿下，属下这就带人，再去一趟夤夜司！” 第395章 他回来了！ 白管家当即便要起身往外走。 “等等。” 白管家微怔，而后又老老实实的停在原地，等着二皇子 二皇子眼眸微眯，看着面前的管家，眼底带着怀疑。 白管家好歹是混迹江湖的人，平时可没有这么蠢笨，没道理想不到这点。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竟错过了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线索与消息，甚至还莽撞的提出再回去一次。 哪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夤夜司能转移罪犯，那必是早有猜测与防备。 再者如今天都快亮了。 再去夤夜司，找死吗？ 昨夜那么好的机会，竟就这样被硬生生的耽误错过了。 愚不可及！ “白术。” 二皇子声音冷冷。 白管家被叫的一愣，旋即才回过神来，立刻收敛纷杂的思绪，低下头，“属下在。” “自去领罚。”二皇子说完，又道：“明日再去，若再出纰漏……” 白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跪下，掷地有声道：“请殿下放心。” “属下必不负殿下所望！” …… 江家。 转移罪犯之事自是宋芙安排的，宋芙昨日与剑光说的便是这件事。 一家人结束牌局。 宋芙刚回到屋子便听说了今日当真有人妄图劫夤夜司的监狱，却白跑了一趟的消息。 棋云绘声绘色的说完。 然后道：“世子妃英明！” 宋芙轻轻摇头，却并不很看好，“今晚的危机是过去了，但这件事还没完。” 只要夤夜司空虚一日，二皇子那边便会有这样的打算和机会。 棋云面上的笑也稍收敛了些。 “世子妃，那怎么办啊？” 宋芙也是头大。 怎么办？ 她也想知道。 且不说今晚，初一白天怎么办她都没想好。 棋雨上前为宋芙按摩太阳穴，同时嗔了棋云一眼。 “世子妃，您还受着伤呢，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 宋芙颔首。 她实有些睡不着，可总要有更好的精神劲来面对明天的事。 宋芙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还真叫她睡了一会儿。 等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棋雨，几时……”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她是在做梦吗？ 宋芙眨了眨眼。 人没消失。 她定定看着眼前人。 “阿芙。” 程钰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是我。” “我回来了。” 宋芙愣了三秒，而后直接扑到他怀里。 纵使宋芙这样的行为算得上莽撞，可程钰依旧稳稳坐着，身体都不曾晃动半分。 宋芙什么都没说，就紧紧抱着他。 经过这样的分别，她方才明白思念的滋味，这几日她虽没表现出来，可夜夜难眠。 每天睡着之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程钰，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程钰。 “程钰！” 宋芙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好想你啊。”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想你。” 宋芙没掩饰她的思念，说完之后将埋在程钰胸前的头抬起来。 双手托住程钰的脸颊，直接吻了过去！ 宋芙十分主动。 好似要通过这个吻宣泄这些时日的思念。 程钰何尝不想宋芙？ 他夤夜赶路，跑死了两匹马，才在昨日傍晚出发，今日一早抵达都城。 他刚进门，便瞧见睡着仍旧皱着眉头的宋芙，舍不得叨扰。 可就跟心有灵犀似的。 他刚坐下，宋芙便睁开了眼！ 此刻两人也顾不得程钰这一路风尘仆仆，脏不脏的。 这个吻前所未有的激烈。 一直到宋芙快喘不过气来，两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彼此。 宋芙的唇肿了起来，嘴里有淡淡的铁锈味。 她的嘴被亲破了。 “阿芙。” 程钰低声呢喃，喊着她的名字，“我先去沐浴。” 他身上脏。 这话很正常，可宋芙却听的红了脸，她微低下头，眼睫轻闪，嗯了一声。 程钰又凑近她，在她额头吻了吻，这才要起身去沐浴。 可刚起身，手就被拉住。 是宋芙。 程钰乖乖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明白她心里所有的担忧与不安。 温声道：“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宋芙这才松开了拉着程钰的手。 她确定的。 程钰虽然去沐浴了，可他的气息仍旧残留着。 不过一会儿，程钰便沐浴完毕，穿着亵衣进了内室。 几日时间不见。 程钰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显得憔悴了些，面上有难掩的疲惫，只一双眼睛明亮极了。 此刻正灼灼盯着宋芙。 宋芙往床里面缩了缩，道：“夫君昨晚是不是没睡？时辰还早，先睡会儿吧。” 瞧程钰没精神的样子，宋芙心疼。 “嗯。” 无需宋芙邀请，程钰干脆利落的上了床，直接将宋芙抱住。 宋芙身体轻颤了下，却是没有挣扎，任由程钰抱着。 随后…… 程钰的手开始不安分。 两人早已有了除最后一步之外的肌肤之亲，所以程钰只稍一撩拨。 宋芙便已微喘，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浅浅的红。 她伸出有些发软的手按住程钰捣乱的手，嗓音沙哑，“夫君别闹。” “睡觉。” 这话倒不像阻止，似欲拒还迎。 “阿芙。” 程钰几乎将宋芙整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里，呼吸喷洒在宋芙的耳畔，叫她的身体不由的颤抖。 程钰早知宋芙的敏感点，更知道如何拿捏她。 他愈发凑近，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垂。 宋芙整个人如一滩水似的融化在程钰怀里，哪里还说的出什么拒绝的话？ 程钰的吻从嘴唇一路往下，在宋芙身上留下爱的印痕。 宋芙也从一开始些许的抗拒，到最后沉沦其中…… 第396章 宋芙主动，程钰身份暴露？ 两人原本是计划好好休息睡一觉，毕竟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可小别胜新婚，热恋的小夫妻分别几日刚一见面，便如天雷勾动地火。 若非宋芙腿上的伤还没好，程钰怕是都要忘掉他内心最初的想法和安排。 直接要了宋芙！ 一直到午时。 屋内弥漫着暧昧旖旎的气息，沙哑的低吟声才终于结束。 宋芙脸颊带着潮红，靠在程钰精壮的胸膛上，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日光。 语气带了几分绝望，“这下，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了……” 虽然两人这算不上白日宣…… 但也差不多了！ 眉眼带着餍足的程钰此刻心满意足，心情极好，不由地低笑一声，“此事都怪我。” “本来就是！” 宋芙瞪了程钰一眼，轻轻拍了他一下，“都怪你！” 程钰顺势握住她的手，为她按摩放松。 他喉咙滚动了下，声音略低了些，“阿芙，早点好起来。” 他快要等不及了。 宋芙的脸一下红透，到底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转移话题，“江南一行可还顺利吗？” 说起正事，程钰的表情微严肃了些，“顺利。” 若不顺利，他也不能这么快便回了京。 “阿芙。” “东西我都拿到了。”如今已是新年，那盛国上下也该有个新气象。 宋芙眼眸一弯，看着程钰的眼里全是笑意，“夫君真厉害！” 程钰没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他从没觉得他的自制力这样不堪一击，更从没想过，宋芙的一句话夸赞竟让他如此有成就感与满足感。 他的唇角止不住上翘。 宋芙没问程钰有没有受伤，因为她刚刚已经“检查”过。 程钰很好。 她想了想，说起昨日二皇子安排人劫持夤夜司之事。 二皇子原本可以提早几日就动手的，但前头有程钰留下的障眼法，后面又有宋茵和阮瑾之事…… 都拖延了一下二皇子计划进行的时间。 宋芙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可程钰还是迅速确定宋芙做了些什么。 同样称赞道：“夫人真厉害。” 宋芙抿唇。 夫妻俩对视，眼中似只能看见彼此，面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有些傻气的笑。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棋雨明显带着些不好意思的声音传来。 “世子妃，该起了。” 宋芙俏脸一红，把头往被子里一埋，做鸵鸟状。 程钰眼里闪过一抹笑，对外应了一声。 好在程钰还是很靠谱的，将宋芙以及他自己都收拾了一通，连床榻都已收拾干净。 此刻程钰起身，穿好衣裳，这才吩咐棋雨等人进来。 纵使屋内已经开了窗，可仍残留些许旖旎气息。 更别提棋雨棋云瞧见宋芙满身的痕迹，两人的头都恨不能埋进地里。 等宋芙和程钰收拾好，一齐到了花厅暖阁时，江家上下所有人都已在等着。 宋芙低着头，坐在轮椅上，恨不能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江靖和江争毕竟的男子，阮瑜又是闺阁在室女，倒是没人打趣宋芙。 这让宋芙微松了一口气。 江家人还贴心地为晚起的宋芙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宋芙从进门就没开口，低头默默吃饭。 眼看着两人吃得差不多。 江争才问起正事，听到“一切顺利”，江争与江靖都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 江家的管家领着人匆匆进了来。 “世子，世子妃。” “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宣老爷入宫！” 这里是江家，江家的老爷自然是江靖。 管家的身后还跟着宫里来的公公，此刻不容拒绝地看着江靖。 “小神医，请吧。” 宫里的人亲自来接，江靖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当即起身。 程钰道：“正好，本世子与世子妃也要入宫向陛下皇后请安。” 程钰并非在与公公商量，公公自也不敢阻拦。 程钰与宋芙便也一道跟着江靖朝宫中而去。 只是几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江靖敢出宫，自然是肯定赵贵妃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不知此次赵贵妃“身体不适”，又是准备了怎样的坑等着江靖去跳。 江靖乘坐宫中的马车。 宋芙和程钰则是单独乘坐一辆，赶车的人是剑影。 宋芙这才道：“今日的事不对劲。” 程钰颔首。 剑影从马车外探进来半个脑袋，低声道：“听说原本赵贵妃是没事的，今日二皇子入宫请安之后，赵贵妃忽然就不适了。” 显然，剑影已经从夤夜司那边得到了最新消息。 宋芙和程钰都迅速领会。 看来赵贵妃“身体不适”，是二皇子授意。 除此之外，暂没别的消息。 程钰给了宋芙一个安抚的眼神，道：“别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他在。 因着赵贵妃身体不适，所以便是请安的程钰宋芙，也直接随着江靖一道往景阳宫去。 远远的，就看到景阳宫里外十分热闹，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个个表情严肃。 除了皇帝之外，后宫其余人都来了。 “表兄，表嫂！” 二公主明熙嗓音清脆的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皇子们都看过来。 程钰与宋芙清楚看到，二皇子在看到程钰时，瞳孔微缩，似不可置信。 宋芙与程钰若有所思。 二皇子的失态只是一闪而逝，他脸上迅速扬起一个温和的笑，“阿钰，世子妃，你们来了。” 这夫妻俩，从前坐轮椅的是程钰。 如今程钰站起来，轮到宋芙坐轮椅。 瞧着倒实有几分滑稽。 不等几人寒暄，李宁海已忙对江靖道：“小神医，陛下与娘娘在里面等你。” 江靖颔首，迈步进门。 皇后娘娘正坐于殿中，宋芙与程钰这才上前请安。 皇后微微颔首，态度温和，眼神着重落在宋芙身上。 “阿芙的伤可好些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与本宫说。” 宋芙连声道谢。 同时，她也瞧见了站在皇后身边的小小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似在……暗示什么？ 宋芙思忖片刻，寻了个更衣的理由暂时离开片刻。 刚到僻静处，便听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宋芙视线中。 “姐姐。”七皇子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宋芙，眼睛格外明亮。 “七殿下。” 宋芙坐在轮椅上，无法行礼，只得扬起一个温和明媚的笑。 七皇子微怔了下，轻咳了一声，道：“二皇兄已经知道定王世子就是夤夜司司正。” 第397章 贵妃中毒？ 宋芙一怔。 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二皇子看见程钰出现时会是那样的表情。 在二皇子眼里，程钰如今应该在江南才是。 宋芙看着七皇子，诚恳道谢，“多谢七皇子提醒。” 她没问早些时候连饭都没得吃的七皇子是怎么知道这样私消息的，只是诚恳道了谢。 七皇子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连忙说：“姐姐不用说谢谢的。” 说完，他忽的转身离开。 宋芙才后知后觉听到脚步声。 有人来了。 而这显然也是七皇子迅速从此地离开的原因。 七皇子的听力当真敏锐。 “阿芙。” 程钰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还跟着景阳宫的奴仆。 他走到宋芙身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七皇子离开的方向，却没说什么。 只主动推着宋芙的轮椅，“外面风大。” 宋芙身上搭着厚实的毛毯，手中还握着汤婆子，闻言有些好笑。 但此时不是笑的时候。 宋芙抬手握住程钰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划过，似勾勒了什么。 程钰迅速领会了宋芙的意思，薄唇抿紧，眼底的神情有些凝重。 砰！ 正在这时，景阳宫正殿方向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宋芙和程钰都没再耽误时间，匆匆往那边去。 刚到就听到了皇帝暴躁的声音，“你说什么？是有人给贵妃下毒？” “何人如此大胆？” “查！” 皇帝声音森寒，眼神落在了刚推着宋芙入殿的程钰身上。 他正欲开口，就见二皇子上前一步，主动请缨道：“父皇，事关母妃，此事不如让儿臣来查！” 皇帝紧盯着二皇子，沉默片刻，到底点头，“既你有心，那此事便由你彻查！” “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皇子语气森然，话语里的愤怒与杀意丝毫没有掩饰。 在这宫中，竟然有人妄图对赵贵妃下药。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有不相信。 谁会这样做？ 谁不知道赵贵妃深得皇帝宠爱，虽只是贵妃，但从前连皇后都要避妻锋芒。 “儿臣领命！” 二皇子单膝跪地，应下此事，当即便要离开。 皇帝又看向江靖，“贵妃身体如何？” 至于赵贵妃腹中的孩子，他倒是没多问，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但他的娇娇可不能出事。 江靖声音清朗，“请陛下放心，幸而救治及时，下的药量也不算太大。” “贵妃娘娘与腹中龙胎无恙。” 宋芙余光瞥见正往外走的二皇子听到江靖的话，离开的身形一顿。 宋芙微怔，正要侧眸看去—— 二皇子已经转过身，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父皇，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母妃没事。” 皇帝的心情也明显愉快了许多，他眉目舒展几分，点了点头，也道：“贵妃无事便好。” 而后道：“但下毒之人仍不可放过！” “你速去查清此事。” 说完，皇帝便转身朝着内室而去，一看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去安抚陪伴赵贵妃。 可刚走了两步，皇帝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 看向皇后，“朕欲册封贵妃为皇贵妃。” 第398章 凶手是大皇子？ 皇帝显然没有要与皇后商量的意思，这话是陈述句。 说完，皇帝便进了内室。 殿中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皇后的面上甚至都没什么表情，似是早已习惯。 她就当没听见皇帝的话一般，镇定自若的抬眸看向江靖。 “小神医，今日之事辛苦你了。” “赵贵妃这胎极为要紧，接下来还需你好生照看，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比起皇帝想要将赵贵妃晋升为皇贵妃之类的，她更担心的是赵贵妃中毒一事。 好端端的…… 怎么会中毒？ 她很确定，她可没有下手。 如今她只担心是个阴谋。 江靖当即上前，恭敬道：“皇后娘娘放心，草民必会尽力保全贵妃娘娘与龙胎。” 皇后颔首。 又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朝内殿走去，毕竟人都来了，还是要关怀赵贵妃几句的。 面子上的事，总要做好。 江靖则是在一边写好了药方，将其递给景阳宫的掌事宫女。 并道：“针对此次贵妃娘娘的情况，我对药方做了调整。” “这上面的黄芪，白术，菟丝子虽是常见药，但贵妃娘娘体虚，这些药都得我亲自检查过放可入药。” 江靖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掌事宫女听得十分认真，闻言连连点头。 而宋芙也抬眸看向了江靖，只见他一边说，一边还微微点头。 宋芙微微蹙眉。 很快，皇后便从内殿出来，欲要离开景阳宫。 宋芙和程钰也得跟着离开。 江靖已经进了景阳宫，无论出入何处都有人跟着，更不可能在私底下与宋芙等人说什么。 但他还是将宋芙送到景阳宫门口。 叮嘱道：“阿芙，接下来几个月我都要在宫中看顾贵妃娘娘与龙胎。” “子安的事便交给你了。” “《三字经》他虽还没背完，但务必要督促，在这个月内背完。” 宋芙深深看了江靖一眼，点头道：“小舅舅放心。” “我都明白的。” 江靖这才笑了。 宋芙和程钰离开景阳宫，面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她此刻倒想说什么，可二公主与七皇子就在旁边，倒不便说出口。 而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大皇子瞧见程钰亲自推着宋芙，二皇子与七皇子一左一右的并肩而行。 想了想，也放缓了脚步，与四人一道。 因着赵贵妃受宠，景阳宫离皇帝的养心殿极近，与皇后的凤仪宫自也很近。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凤仪宫。 皇后刚一进宫，便给了身边的大宫女一个眼神。 大宫女立刻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众人坐下。 大皇子才感叹似的出声，“也不知道是谁，竟对赵母妃下手！” “当真可恶！” 大皇子一脸愤慨，“若让本殿知道，必不会放过此人！” 一时间，殿中无言。 皇后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二公主直接翻了个白眼，七皇子则是默默低下了头。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无奈。 破案了。 动手之人，绝不可能是大皇子！ 可就在这时。 凤仪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小宫女从外跑了进来，“皇后娘娘，二皇子带来了好多禁卫军！” 话音未落，二皇子已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二皇兄，你这是何意？”二公主愤怒的站起身，双目喷火，愤怒的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对着皇后抱了抱拳，朗声道：“母后，儿臣查到母妃中毒一事，与大皇兄有关。” “特来请大皇兄协同查案。” 第399章 二皇子的拉拢 此言一出。 殿中一片寂静。 皇帝显然是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若在继续辩解，只会更触怒他。 而程钰的解释也会让他更加确信程钰与大皇子结党营私。 这不是小罪名。 若是从前不良于行的程钰便也罢了。 偏偏如今的程钰已恢复健康，更是定王府的世子，皇帝原本就已对他生疑。 程钰终也只能理智的闭嘴。 不过程钰的阻拦终究也让皇帝稍微恢复了些冷静，他冷眼瞧着大皇子。 “从即日起禁足皇子府，无诏不得出，没事，更不必再进宫。” “滚！” 皇帝背过身，不愿再看大皇子一眼。 这禁足更没有规定时限，多久能出来，能不能出来都是未知数。 皇后听到这话，身体轻颤，脸色煞白。 二公主扶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发紧，大皇子妃更是浑身瘫软，只得由身后的侍女扶着。 但所有人都没敢再求情。 大皇子抬眸看了皇帝一眼，似还想说什么，却只看见皇帝的背影。 皇帝已经进了内殿，显然又去陪赵贵妃了。 大皇子这才站起身，有些失魂落魄的朝外走去—— 见状，皇后等人也只得跟上。 大皇子被罚紧闭，不得再宫中久留，大皇子妃自也要陪在身边，夫妻俩黯然神伤的离了宫。 二公主扶着皇后回凤仪宫。 宋芙和程钰有些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凤仪宫内。 皇后垂头丧气的将殿中所有人都挥退了出去，“本宫说了多少次，本宫说了多少次……” 她无数次的提醒大皇子，大皇子妃。 务必要离景阳宫远一些。 “母后！” 二公主蹙眉，满目担忧，“此事跟您没关系，是皇兄他……” 二公主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毕竟那是她亲哥哥。 而且现在还被禁足了。 宋芙想了想，出言宽慰道：“皇后娘娘，想必经此一事，大皇子必会有所成长。” “表嫂说的是。”二公主忙开口。 “皇后娘娘，倒是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此番大皇子必是被陷害的。” “他还等着您找出证据，还他清白呢。” 皇帝今日在气头上，听不进解释，可等冷静下来了，总会听的。 哪怕是看在皇后以及皇后母家的面子上。 皇后听到这话，眼神立刻落在程钰身上，“阿钰，你从小就聪慧，此事……” 程钰并不推诿，反而坦然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必会尽力。” 皇后闻言，长出一口气，勉强扬起一个笑。 “那此事便劳烦你了，阿钰。” 程钰没再说什么，便是皇后不提，这件事他也是要查的。 让二皇子那么得意？ 不可能！ 经过今日的闹剧，皇后已经十分疲惫，没一会儿便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众人离开坤宁宫。 二公主一边走一边还回头去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为着大皇兄的事，母妃当真是操碎了心。” “表兄，此事全仰仗你了。” 二公主说着，对程钰鞠了一躬，站在她旁边的七皇子有样学样，姿态乖巧极了。 程钰摇头，道：“二公主不必客气。” 在二公主与七皇子的目送下，宋芙与程钰离了凤仪宫，朝宫外而去。 可刚离开凤仪宫没多久。 便在宫道上瞧见一个熟悉的人。 似在等他们。 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 程钰推着宋芙的轮椅，速度并不因此变慢，从容不迫的上前，“二殿下。” 二皇子看着两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阿钰。” “你与本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必如此生分？本殿记得从前，咱们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程钰微垂眼睑，嗓音平静，“殿下也说了，那是从前。” “幼时难免不懂事。” 二皇子眼神微沉，“可本殿瞧着，阿钰你待大皇兄仍如从前一般。” “阿钰，有时候……选择很重要。” 二皇子这话称得上直接。 他就是在大喇喇的提醒程钰，选择支持大皇子，不如选择支持他。 “毕竟本殿可比大皇兄要更了解你。”二皇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程钰，这话无疑是在隐晦提醒，他知道程钰的秘密。 想必说的便是夤夜司的身份。 “你觉得呢？阿钰。” 二皇子将问题抛给程钰，眸光灼灼的盯着他，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般。 “咳，咳咳！” 就在这时，宋芙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脸颊涨红。 “阿芙！” 程钰立刻关切的弯腰，温声询问：“可有不适吗？” 宋芙可怜兮兮的看着程钰，声音委屈，“夫君，我腿疼。” 程钰当即看向二皇子，道：“二殿下，阿芙腿疼，臣先行一步！” 说完，他直接将宋芙打横抱起来，快步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第400章 赵贵妃真怀了 至于轮椅，自会有人送到。 二皇子站在原地，眼眸微眯，看着两人的背影，眼里闪烁着寒光与杀意！ 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都这般纡尊降贵，亲自拉拢，可程钰和宋芙竟有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搪塞敷衍他。 谁家好人腿疼第一反应是咳嗽？ 二皇子双拳攥紧。 既然这两人立场如此坚定，那就不要怪他狠心！ 二皇子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 程钰如何会察觉不到？他只是懒得理会。 倒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宋芙，忽的侧头，看向二皇子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个笑。 虽然在笑，但笑容却全是冷意。 二皇子微怔，一时心里竟没来由的有点发慌。 可等他再看去，宋芙早已收回视线，就好似刚刚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饶是如此，二皇子的心情仍是沉重了不少。 走过长长的甬道，离开二皇子的视线。 宋芙才抬眸对程钰道：“他怕了！” 程钰对此很赞同，他道：“他既已经知晓我的身份，那我今日出现，必在他意料之外。” 方才在景阳宫时，宋芙在程钰掌心里里比划的，便是他身份暴露之事。 “不过……”程钰话锋一转，道：“我不相信他。” 便是二皇子真心实意的拉拢他，他都不可能会有半分犹豫，更别提今日的二皇子只是虚假的试探。 宋芙笑，“我也不相信他。” 她与二皇子之间。 没有和解，只有生死！ 一直到离开皇宫，上了马车。 宋芙才道：“赵贵妃当真有孕了。” 嗯？ 程钰一怔，猛地抬眸看向宋芙，表情有些骇然，“当初不是说……” “是方才小舅舅告诉我的，小舅舅刻意提及那几味安胎的药，便是告诉我，赵贵妃当真有了身孕。” “而《三字经》……”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程钰便心领神会，“不满三月，两个月？” 宋芙点头，“的确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宋芙又说：“今日小舅舅说，贵妃腹中孩儿保住了的时候，二皇子的反应似不太对。” 她微微蹙眉，她能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自是因为她心里怨恨二皇子。 所以时刻注意着他。 “赵贵妃中毒一事，必是赵贵妃与二皇子自导自演，而那橘子里的药，也的确是堕胎所用……” 程钰道：“最开始赵贵妃是服用了假孕药，而在你诊断时候脉象变了。” “他们是不是以为，一切都是你的算计，赵贵妃根本就没有孩子，所以才会下那么重的药？” 毕竟赵贵妃根本没孩子，吃点堕胎药也没什么了。 还能将二皇子最大的竞争对手拉下水。 宋芙抿唇。 这样倒也说得通。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若是这样，听说孩子还在时，二皇子为何会失态？” 这说不通！ 程钰瞧见宋芙眉头紧锁的模样，伸手抚平她的眉，低声道：“阿芙，我会让人盯着。” 宋芙点头，想了想，抓着程钰的手道：“多叫人看着小舅舅这边。” “我担心他。” 第401章 夫君嫌弃她？ 二皇子之心，路人皆知。 宋芙忍不住道：“皇帝当真不知今日的真相吗？” 大皇子是怎样的性子，他们都清楚，皇帝这个做父亲的会不清楚吗？ 此言一出，屋内沉默了。 倒不是宋芙悲观，实在是宋芙对皇帝有了刻板印象。 “呵。” 江争冷笑一声，赞同道：“阿芙说的有理。” 程钰抿唇，倒也没为皇帝出言辩解什么。 没法解释。 他只道：“该查还是要查。”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一直到管家吩咐人送上晚膳，众人落座，气氛才活络了些。 阮瑜笑道：“今日都是不好的消息，那我说个好消息吧。” “我父亲母亲和兄长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元宵节之前便能抵京。” 说这话时，阮瑜忍不住看了身边的江争一眼。 两人先前便定了亲，这件事如今京城上下也都知道，此次阮瑜的父母兄长来京，想必两人的婚期也将提上日程。 毕竟阮瑜和江争的年纪都不小了。 再加上江争的身体又不太好…… 阮瑜的眼神很明显，宋芙忍不住侧眸看程钰，眉梢轻挑。 程钰明白她的意思。 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宋芙的手，捏了捏。 江争只有一瞬的迟疑，便不闪不避的对上阮瑜的眼神，眼里漾着浅浅的笑。 原是阮瑜开的头。 可与江争对视之后，她的脸却是一下红了，眸光潋滟，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宋芙等着两人害羞够了，才笑着说：“阮姐姐，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伯父伯母了。” 阮瑜咳了一声，点头道：“他们此番也在信上说，甚是想念阿芙呢。” 晚膳后。 阮瑜和江争还是上了马车，回阮家去。 因着京城中风声鹤唳，虽然距离不远，但程钰还是吩咐了剑影亲自护送。 剑影回江家时。 宋芙与程钰已经回了房间。 程钰正给宋芙腿上的伤上药。 宋芙躺在床上，她白皙的大腿上此刻一个又大又难看的疤痕，看着可怖极了。 宋芙的眼神不由的落在程钰身上，盯着他的表情。 程钰只眉眼低垂，眼神专注的上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宋芙轻咬下唇，忍不住低声问：“是不是很难看？” 程钰动作微顿，抬眸瞧宋芙，“是有一点。” 宋芙瞪大眼，“你，你……” 她倒没有伤心，就是有点生气！虽然这话是她问的，可是…… 按理来说，程钰应该说不难看嘛。 程钰失笑，低头在她腿上吻了吻。 宋芙的眼睛瞪的更大，脸一下红透了。 程钰低沉的声音响起，“但我喜不喜欢，夫人应当很清楚。” 这话意有所指。 宋芙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她的腿。 程钰太，太，太…… 她刚有动作，小腿便被程钰捉住。 她的小腿白皙修长，笔直纤细，正好被程钰的大掌捉住。 宋芙衣服完整，裙摆却因为上药而凌乱摆着，白皙的小腿被程钰握住。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显得旖旎。 程钰稍稍用力，却并非将宋芙往他怀里拉，反而整个人倾身而上。 第402章 大皇子府失火 宋芙抵达大皇子府的时候，大皇子府的火已经被灭了。 除了程钰之外，二公主二皇子等人都来了。 此刻所有人都围在大皇子府内。 火势汹汹。 整个大皇子府被烧了大半。 宋芙被大皇子府的下人领着进门，却没看见大皇子。 大皇子妃正坐在一边，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 二公主则是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低声安慰。 “表嫂，你来了。” 二公主对着宋芙勉强扬起一个笑，随后，领着宋芙进了内室。 表情十分凝重。 宋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火是从书房起的。”二公主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又不好说什么。 还是大皇子妃温声道：“今日殿下受了委屈，心里烦闷。” “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借酒浇愁。” “夜里不知怎么回事，许是打翻了烛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书房里有酒，还有书……实在很好烧。 宋芙一时无言。 好一个借酒浇愁。 她顿了顿，问：“大皇子可还安好？”她问的就是受伤没。 大皇子妃闻言，又落下泪来。 “书房外从来都是有仆役看守的，可今日那仆役偷懒……” “殿下原就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跑，受伤不轻。” 宋芙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只得出声安慰，“皇子妃放心，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 大皇子妃捏着绣帕擦了擦眼泪，眼圈红红的。 比起大皇子身上的伤，她如今还担心另一件事。 今日陛下才惩罚了大皇子，大皇子就借酒浇愁。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闹的这样大，传入父皇耳中…… 他会怎么想！ 这件事必定是瞒不过人的，若是皇帝一个不满，便能治大皇子一个“大不敬”的罪。 如今父皇还在气头上…… 大皇子妃看向二公主，眼里还带着些无奈，“皇妹，我当真劝了殿下！” 可大皇子不听她的。 她也没有法子。 二公主怎会不明白？ 她轻轻拍了拍大皇子妃的手臂，低声道：“皇嫂，我都懂。” 宋芙等着大皇子妃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这才笃定道：“此事没这么简单。” 二公主与大皇子妃同时抬眸看向宋芙。 二公主的面上没有任何诧异，显然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大皇子妃顿了顿，才道：“世子妃，你的意思是……” “可是……” 宋芙瞧见大皇子妃此刻的表现，才真切明白大皇子妃是个怎样的性子。 与大皇子如出一辙的软弱，还带着点天真。 忽觉心累。 二公主低声道：“表兄已在着手调查此事。” 就在这时。 大皇子府的管家匆匆而来，道：“世子，您要寻的人找到了！” 二公主忙低声解释，“事发后，原本今夜应当看守书房的仆役失踪了。” “表兄在寻的人正是他。” 这人很要紧。 宋芙和二公主等人立刻出了内室，就听管家表情有些为难的说。 “那人，那人……许是酒醉后，溺死在了府中的荷花池里。” 管家能这样说，自不是无的放矢。 那人被发现且捞起来之后，浑身酒意浓重，一看便是喝多了。 程钰面色难看，快步朝外走去。 宋芙与二公主的眼神则是几乎同时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第403章 全部死掉 二皇子都已“大义凛然”地离开。 程钰等人也不便再久留。 只能在李宁海的注视下，离开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拉着二公主的手泪眼连连，不肯放手。 二公主只得低声哄着，“皇嫂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这话，大皇子妃才稍松了一口气。 终于松开二公主的手。 府外，二皇子已上了马车。 李宁海就那么跟在二公主身边，看样子是立刻便要将人带回宫。 就在这时，有人策马疾驰而来。 正是剑影。 虽是在夜色中，可程钰还是一眼便看出剑影身上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面色一冷，表情十分难看，周身杀意萦绕。 “世子。” 剑影快马停在了程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有人袭击夤夜司。” “抓住了不少人。” 宋芙就在程钰怀里，所以这话也听得分明。 夫妻俩十分默契地看向二皇子的马车。 调虎离山。 趁其不备。 今日大皇子府失火，将都城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再加上如今程钰在京，没人会觉得二皇子会在今日动手。 但他偏偏就选在这个时候。 可惜。 踢到铁板了。 似是察觉到夫妻俩的眼神，刚刚被人扶上马车的二皇子顺着视线看了过来。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他，瞧见程钰与宋芙的眼神时，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可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程钰已经抱着宋芙上了马车。 几辆马车从大皇子府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 可马车还没到江家。 程钰便已悄悄从马车上离开。 夤夜司那边刚抓到了人，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需要前去审讯。 再者。 夤夜司那边的防卫也需要加强。 可不能再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夤夜司的主意。 宋芙并不拦他。 只为他整理了下衣裳，温声叮嘱，“夫君小心。” 程钰的眼中尽是柔情，伸手握住宋芙的手，嗯了一声，又亲了亲她。 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车。 剑影则是被留下，亲自护送宋芙回江家，随后再赶去夤夜司。 夤夜司。 程钰看着被关起来的刺客们，那眼神几乎就能杀人。 这些人个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 张作上前，抱了抱拳，回禀道：“大人，这些都是死士，寻到机会便要自尽。” 夤夜司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和死士打交道了，有的法子应对。 可就在这个时候。 面前的死士们齐刷刷的眼睛瞪大，身体颤了颤，最后软软倒下。 不过须臾便没了气息。 就在程钰面前！ 张作面色大变，“怎么会……” 他当即便要伸手去触碰，试探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刚伸出手—— “咻——” 便听一道声音响起，似有什么从眼前死士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直奔张作！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歘”地一声。 长刀出鞘，月光折射其上，寒光凛冽。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砰。 张作也是直接跌坐在地，在这寒冷的夜里，浑身冒出冷汗。 “别碰他们！” 第404章 乖乖等夫君 另一边。 正朝着江家驶去的马车忽然停下。 坐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的宋芙一下清醒，心中暗自戒备。 “世子妃。” 剑影的声音传进来，旋即他人也探进来半个脑袋，“刚刚收到消息，咱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夤夜司。” 宋芙心头一凛，忙问：“夤夜司出事了？夫君他……” 剑影忙道：“世子妃放心，世子没事。” 宋芙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去。”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夤夜司疾驰而去，速度快得像要飞起来一般。 宋芙被颠簸得不行，心里不由得再次想念她双腿健全的日子。 那时候她能自己骑马。 马车虽然颠簸，但速度也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夤夜司。 宋芙被棋云棋雨扶着下了马车。 剑影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恶鬼面具。 刚一进夤夜司，宋芙便觉出几分不对。 夤夜司内一片狼藉，似被人洗劫过一般。 “世子妃！” 一道难掩激动的熟悉声音传来，宋芙循着视线看去—— 只见快步走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张作。 张作苦着一张脸，瞧见宋芙如看见了救世主一般，“您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宋芙也看见了随后走出来的程钰。 两人对视，轻轻颔首。 宋芙问：“出了何事？” “有人中蛊。”程钰言简意赅。 张作闻言，浑身不自在地抖动了下，诧异地瞧了自家大人一眼。 却不想只是这个微小的动作。 程钰锐利又带着警惕的眼神便落在他身上，“脱！” 那虫子动作灵敏，又善于隐藏。 张作瞪大眼。 却下意识地开始脱衣裳。 宋芙：“……” 她正要说什么，程钰已经走到她面前，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往里走去。 至于张作这边，自有人监督。 张作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这…… 世子妃可是已经成婚了啊。 自家大人这这这……是不是不太道德？ 对于张作心里的想法，宋芙和程钰自然是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在意。 刚一进去，宋芙便听见了“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一眼看去，只见地上躺了好几个夤夜司的成员。 而不远处，还有更多，早没了气息！ “蛊虫呢？” 宋芙问。 程钰一挥手，立刻便有人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铺着一张白色的布，上面放着被一分为二的虫子尸体。 “纸笔。” 宋芙只瞧一眼，心里便有了数，从容不迫的出声。 就像早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立刻有人奉上纸笔！ 宋芙眉梢轻挑，瞧了程钰一眼，随即落笔开始书写，很快便停了笔。 纸上多了一张药方。 宋芙将药方拿起，递给程钰，道：“夫……” “咳。” 刚开了个口，宋芙便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将下意识喊出口的“夫君”二字咽了回去。 “按这个方子抓药，用沸水煮开，将所有人丢进去泡，速度要快。” 此事自不需要程钰亲自去做，他将方子递给身边人。 宋芙这才出言解释。 “这种蛊虫性子火爆，会在人体内产卵，以血肉为食，迅速生长。” “这些人虽只是受伤，但体内已有虫卵，必须要将这些虫卵全部杀干净。” 顿了顿，她又看向一边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 沉声道：“这些人……” 不能留。 宋芙不必说完，程钰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声音笃定，不容置疑，“烧掉。” “大人！” 旁边的夤夜司成员闻言红了眼，这些人都是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啊。 宋芙能理解这种感受。 却还是道：“若是不想他们被虫子蛀空，便早些烧掉，给他们一个体面。”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残忍。 但很管用。 原本还一脸痛苦的夤夜司成员们终于没再犹豫，很迅速地倒了桐油，起了火。 连带着他们这些接触过虫子的人，都将身上的衣裳等脱了下来，另寻了个地方烧掉。 夤夜司的人动手，速度自然很快。 需要的药很快准备好，木桶被安置在屋内。 宋芙让人将受伤的人丢进桶里泡着，“先泡到明日早晨，明早我再来看。”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 程钰看向宋芙，道：“我让人送你回府。” 他这边还有事要忙。 二皇子胆敢如此算计他，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芙摇头，“时辰不早了，我还是留在夤夜司，看着伤者比较好。” 而且…… 宋芙瞧了程钰一眼，她想陪着他。 程钰沉默片刻，颔首道：“随我来。” 他将人带到他的书房。 宋芙不是第一次来，书房与上次相比没什么区别。 很快，便有人送来干净的被褥。 程钰亲自动手，在书房内的软榻上铺好，抱着人上了软榻，低声哄人，“今日劳你过来，已十分辛苦。” “你先休息，若那边有什么情况，我即刻告知你。” 说着，他低头亲亲吻了吻宋芙的额头，便要起身离开。 宋芙伸手，拉住程钰的手，“夫君。” 宋芙微微噘嘴，声音带着些许不满，“你与我这般客气，是将我当成外人吗？” “若是如此……” “没有。”程钰连忙出声解释，“是为夫失言，为夫知错，还请夫人原谅。” 这一天程钰没怎么休息，倒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宋芙心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会真的生气？ 她此刻故意这样说，也是希望程钰紧绷的心情能有片刻的放松。 想了想，她道：“这种蛊虫并非二皇子那个半吊子能完全掌控的，看来文光被抓之后，他身边还有新的蛊师。” “夫君或可从这方面下手。” 因着程钰当初便是中蛊，宋芙深入地研究过蛊虫，所以今日面对夤夜司这些中蛊之人才能如此淡然从容地面对。 程钰颔首，“多谢夫人。” 宋芙说完正事，没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抱了抱他，乖巧道：“夫君去忙吧。” “我会乖乖在这里等着夫君。” 程钰心头一软，伸手捏了捏宋芙的脸，“好。” 他这才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回头瞧了宋芙一眼，唇角微翘，然后合上房门。 程钰临走之前，还从书架上取了几本医书以及游记，放在宋芙触手便能拿到的小桌上。 宋芙伸手拿过一本，翻看了起来。 她原以为她今日许是会睡不着。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进入了梦乡，等她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宋芙刚睁开眼。 便瞧见了趴在她软榻边的程钰。 他正睡着，微弱的天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他身上，好似为他覆上一层蒙蒙辉光。 他是极好看的。 睫毛卷翘，五官立体，唇……看起来就好亲。 宋芙因着她脑子里闪过的想法而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倏地。 她的双眼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里。 程钰醒了。 “咳！” 宋芙一惊，一时被自己呛到，咳嗽出声，咳的她面上泛起绯色薄红。 程钰自然坐起，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夫人，早。” 宋芙眼睫闪动，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夫君，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程钰摇头，道：“这个时辰，我也该起了。” 今日，可是有大戏开场。 宋芙洗漱完毕，去瞧了还在泡的夤夜司成员。 最后让人又烧了一锅水，继续再泡。 刚一出门。 便见程钰已在等着她，“今日我有些忙，让人送你回府。” 宋芙抬眸瞧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累赘？” 程钰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当即反问：“怎会？” 但他也明白宋芙的意思。 她想去！ 两人对视，宋芙抿紧唇，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片刻后，程钰败下阵来，只得道：“让剑影和棋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宋芙粲然一笑，“好。” 说变脸就变脸。 程钰一时无言，只得轻轻叹息一声，“先用早膳。” 大年初二。 上午。 咚！ 咚！ 咚！ 有击鼓的声音响起！ 声音震耳。 整个京城都因这声音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默契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在盛国，若有重大冤屈者，可敲响登闻鼓。 敲登闻鼓者，仗一百，若能坚持下来，所受冤屈便可上达天听，直接告状到皇帝面前。 宋芙和程钰此刻正在马车中安坐。 听到这声音，两人同时看向皇宫方向。 “开始了。”程钰道。 宋芙有些好奇，“夫君，为何是今日？” 第405章 状告二皇子 “大年初二，赵贵妃生辰。” 程钰道：“陛下有意在今日封王。” 原本能被封王的就只有两位成年皇子，可昨日大皇子获罪，此次封王必没有他。 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被封王？ 宋芙瞪大眼。 难怪程钰会选在今日。 这个消息她可还完全不知道。 但只是想想，宋芙便红了眼。 凭什么？ 赵家刚刚获了那样的大罪，赵国公连性命都要没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帝竟还要给二皇子封王？ 他别太爱了！ 似知道宋芙心里的想法一般，程钰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正是因为赵家获罪。” 安抚！ 宋芙恍然。 皇帝今日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二皇子封王，是为了安抚赵贵妃与二皇子。 不过这母子俩里，更重要的应该还是赵贵妃。 宋芙早知道，皇帝昏庸。 但此刻还是被震的不行。 “如此行径，对得起那些无辜百姓吗？”赵国公敛财，敛的财富大部分都进了赵贵妃与二皇子的口袋。 程钰伸手，轻轻将宋芙揽入怀中，侧眸看她，“阿芙，都准备好了吗？” 她将手搭在程钰递过来的掌心中，眼神无比坚定，“夫君，走吧。” 夫妻二人同时起身，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若不亲自去盯着，他还担心皇帝会打马虎眼，将此事糊弄过去呢。 登闻鼓声传遍京城。 家家户户都有人朝着皇宫方向看去—— 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竟在大年初二这一日敲响了登闻鼓。 程钰和宋芙赶到的时候，登闻鼓还在响。 而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不过众人此刻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那敲登闻鼓的人。 大年初二，寒风凛冽。 可敲鼓的男子一身单薄衣裳，整个人十分憔悴，双手握着鼓槌，一下一下地砸在登闻鼓上。 宋芙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有瞬间的恍惚。 登闻鼓…… 她也敲过的。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就在这时，男子的声音响起，“草民齐名，是江南县令之子！” “二皇子指使赵家，在江南搜刮百姓，贪污钱财，将所有罪责推到我父亲身上，罪不可赦！” “求陛下明鉴，还我父亲与无辜之人清白！严惩国贼！！！” “……”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四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正在敲登闻鼓的人。 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他疯了！ 那可是二皇子！ 他怎么敢？哪里来的胆子？ 齐名气质尚算儒雅，能看出从前应当是读书人，此刻模样狼狈，眼神却格外坚定。 他重复起方才的话。 可紧闭的宫门方向，没有任何动静…… 景阳宫。 从昨儿开始，皇帝就没离开景阳宫，此刻他与赵贵妃自然也听到了那登闻鼓声。 皇帝一早醒来，原本心情极好。 此刻却是一脸寒霜，就跟要杀人似的。 李宁海听了小太监的传话，此刻都站在宫殿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门。 外头那些话…… 他是真不敢与陛下讲。 “滚进来！” 里头传来皇帝的声音，李宁海心知躲不过，只得忙迈着小碎步跑了进去。 不等皇帝询问，便忙将外头齐名在说的那些话，修饰一番，说了出来。 李宁海已经说得十分委婉，声音也越说越低，可景阳宫内的氛围还是瞬间冷凝。 低沉压抑的可怕。 砰！ 皇帝直接将手边的茶盏丢了出去，茶杯砸在铺设了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的地板上。 茶水迸溅，安然无恙的咕噜噜滚了几圈，最后在李宁海脚边停下。 李宁海低垂着头，此刻慌忙跪下，匍匐于地毯之上，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的，皇帝都快被气死了。 “怎么敢！他怎么敢！” 按照大盛律法，只要有人能撑过登闻鼓的刑罚，朝廷便必须受理此案。 皇帝亲自审理，三司协同审理。 程钰！ 皇帝的脑中闪过程钰的模样，眼里尽是凛冽寒光。 事到如今，若说此事与程钰无关，他不信！ “呜呜，陛下……” 赵贵妃的嘤嘤啜泣传来。 皇帝只觉得脑门儿一突一突的，循声看去—— 只见赵贵妃身着单衣，赤着一双脚踩在波斯地毯上，此刻正双眼泛红的看着他。 “娇娇！” 皇帝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满脸心疼地将人打横抱起。 “你身子娇弱，怎能赤脚踩在地上？” 赵贵妃伸手勾住皇帝的脖颈，眼圈红红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陛下。” “您信臣妾，信晟儿，晟儿他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赵贵妃纤细的小手揪着皇帝胸前的衣裳，眼巴巴抬眸瞧他。 瞧着如娇弱的菟丝花一般，只能依附于皇帝。 “朕信，朕自然相信！” 皇帝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赵贵妃，抱着她进了内室，将人放在床上。 低声哄着，“娇娇放心，此事朕会处理好。” “朕必不会让人污蔑了你与晟儿的清白。” 皇帝低头，在赵贵妃的额头亲了亲，“乖，嗯？” 赵贵妃蓄满泪珠的眼里全是信任，听到这话乖乖点头，“臣妾信陛下。” “陛下说过，会永远保护臣妾的。” 皇帝唇角扯开温和的笑，伸手捏了捏赵贵妃的琼鼻，随后才起身离开。 雷厉风行地往外走，要去处理此事！ 而皇帝刚转身。 赵贵妃面上所有的娇柔与软弱瞬间消失，她面色发黑，冷着一张脸。 “来人。” 随着她声音落下，有宫女走了进来，恭敬屈身，“娘娘。” 赵贵妃美艳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眼里闪过嗜血的寒光与杀意。 “本宫听闻，敲了登闻鼓还要受仗刑一百？” 宫女低下头，“是。” 赵贵妃抬起手，手指纤细，指甲上的丹蔻鲜红如血，她声音凉凉，慢悠悠道：“本宫不希望，受完仗刑他还活着。” “明白吗？” 第406章 他，还活着 宫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宋芙抿唇看着仍在敲击的齐名，他此时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敲鼓的动作迟钝缓慢。 每一下都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阿芙。” 程钰握住她的手，暖意从掌心传来，唤回宋芙的思绪。 四年前，宋芙敲击登闻鼓。 程钰也是知道的。 宋芙也受了刑罚，但她没有证据。 便是二皇子当初针对藏锋谷与江家有许多疏漏，可事情闹开之后有皇帝为他扫尾。 事情做得干干净净。 宋芙侧眸，有些勉强地对程钰扬起一个笑，轻轻摇头，“我无事。” 就在这时。 首辅钟江抵达。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这位最为正直的首辅身上。 钟江也没有让人失望。 很快上前，朗声求见陛下。 有钟江带头，皇后的母家自然也没再犹豫，迅速上前，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朝中的大半文臣此刻都上了前。 剑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凑到程钰与宋芙身边低声说：“世子，世子妃。” “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在景阳宫里生了好大的气。” 宋芙闻言，看着程钰的眼里多了几分担心。 皇帝不是蠢人，必定能猜到此事与程钰有关…… “无妨。” 程钰说着，也走上前去，与钟江等人站在一处。 文臣有钟江首辅带头。 武将这边，定王率先上前。 几乎同时上前的便是武安侯，随后……除了二皇子一党的，满朝文武都上了前。 与此同时。 围观的文人学子与百姓们也都纷纷出声，请求彻查此事。 终于。 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接下来，齐名要面对的便是仗责一百。 寻常这么多板子打下去，不死也要落下残废，更别提宋芙严重怀疑，赵贵妃与二皇子会在其中动手脚。 行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有人都看着齐名被人押着，趴在了条案上。 有侍卫拿着长板分立两侧。 啪！ 啪！ 啪！ 打板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传入众人耳中。 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看热闹的心思。 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心酸。 阮瑜与江争不知何时也来了，此刻正在宋芙身边。 “咳。” 江争咳嗽一声，语气怜悯，“从何时起，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竟这样难了？” 此次赵国公贪污之事，牵连出了颇多人。 而齐名的父亲正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人之一。 宋芙薄唇紧抿，闻言没有说话。 阮瑜却是瞧了宋芙一眼。 显然，她知道四年前的事。 犹豫片刻，她低声道：“至少这次，有这么多人都站在齐名这边。” “我们胜算很大。” 齐名的手里有足够的证据。 那些从江南搜刮而来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如今都还有许多正摆放在奢华至极的二皇子府，以及赵贵妃的景阳宫中。 阮瑜说得很在理。 可无论是江争还是宋芙，都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眼神同样凝重的盯着齐名。 此刻的齐名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整个人都似昏了过去。 可板子还在继续。 “一百了！已经一百了！”有人看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嘶哑地喊出了声。 “停下，停下！” “一百了，一百了！” “……” 在百姓的喧闹声下，打人的侍卫讪讪放下了举起的板子。 齐名趴在条凳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齐名身上，全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是谁率先出声，“不，不会死了吧？” 随后喧闹声响起，原本安静的街道瞬间沸腾。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不会吧？” “……” 就连宋芙都有点紧张，不自觉的握住了阮瑜的手，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散了散了。” 就在这时，有人开始驱赶人群。 人都死了，这状自然也就告不成了！ 话虽如此说，但围观的人群却还不舍得就这样离开。 “求……求……” 就在这时，紧盯着齐名的宋芙瞧见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头缓慢却坚定的抬起来。 “求……陛下……做主……” 注意着齐名的自然不只宋芙一个，所有的喧闹逐渐平息，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齐名身上。 有人开心，有人惶恐，但没有人敢上前。 齐名的动作十分缓慢，一点一点的从条凳上站了起来，血肉模糊的后背随着他的动作。 有滴答滴答的鲜血滴落在地。 “二皇子指使赵家，在江南搜刮百姓，贪污钱财，谋财害命，罪不可赦。” “求陛下明鉴。” 齐名的声音虚弱，却一如开始的坚定，他脚步趔趄，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大开的宫门而去。 “求陛下，明鉴。” “求陛下，明鉴。” “……” 他一遍遍重复。 因为虚弱，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但这句话却愈发响亮。 因为围观的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开始重复这句话。 声音震天。 响彻在宫门口，清楚的穿越重重宫墙，传入养心殿的皇帝耳中。 养心殿内。 到了此刻，皇帝反而没有那么失态与生气。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闭了闭眼，“李宁海。” “朕是不是做错了？” 这话李宁海哪敢接？ 李宁海当即跪在地上，万分恭敬地开口，“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您是不会有错的。” “呵。” 皇帝轻嗤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最后道：“他要公道？” “那朕便给他一个公道！” 宫门大开。 在所有人的声援下，陛下已经准备亲自审理此事。 “棋云。” 宋芙当即道：“推我过去！” 她是大夫。 虽然齐名之事提前有程钰的安排，确保齐名不会真的死在赵贵妃与二皇子等人的手里。 但齐名身上的那些伤都做不得假。 必须要尽快处理。 棋云没有耽误，知道自家世子妃的决定，忙推着宋芙便上前。 有定王和钟江首辅等人在，自然也没叫别的太医接近齐名。 宋芙给齐名的伤口洒了金疮药，确保不会继续流血。 又给齐名喂了几颗吊命的药。 齐名深深的看宋芙一眼，动作缓慢的便要鞠躬。 “别动。”宋芙蹙眉道：“牵扯到伤口便不好了。” “等齐公子出来，再同我道谢吧。”宋芙对着齐名微微颔首，随后挪动轮椅让路。 与此同时。 里面也传来唱和声，“宣，齐名觐见！” 第407章 皇帝维护 景阳宫。 “什么？” 赵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宫女，“没死？” 她全然没有在皇帝面前时虚弱的姿态，此刻表情扭曲，眼里的恶意丝毫没有掩饰。 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回，回娘娘的话……是……是……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心口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十分狼狈的向后倒去。 踉跄狼狈的摔倒在地。 但除了最开始惊呼之外，她甚至都不敢再喊痛，十分迅速的起身又伏跪到地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小宫女在地上连连磕头。 “废物！” 赵贵妃犹嫌不够，眼神阴鸷的看着地上的宫女，“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本宫留着你有何用？” 就在这时。 赵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瞧了一眼地上的小宫女，从容的迈步进了门，低声哄人，“娘娘莫急。” 掌事宫女丁香端着茶杯奉送到赵贵妃面前。 低声道：“娘娘，万事有陛下呢。方才陛下还命李公公传话来，让娘娘安心。” 赵贵妃眉头微松，接过茶杯。 是啊。 她有陛下呢。 此案闹得极大。 如今皇帝主审，三司协同审查。 大殿之上。 皇帝高坐上首，只此刻单手支颐，眉眼惫懒，整个人都显得很漫不经心。 朝中大臣尽皆在此。 所有人都瞧着血人一般的齐名被人扶着进了殿。 崔佑显然是有备而来。 都不需要过多审问，桩桩件件，证据证人都确凿无比。 崔佑手里更还有一本账册。 上面清楚记录了赵国公受贿之事，以及各种孤品珍品，尽数流入了二皇子府与景阳宫。 越是审问，众人便越是沉默。 这桩桩件件，实在抵赖不得。 罪名罄竹难书。 最后，钟江看向上首的皇帝，道：“陛下，此案证据确凿，二皇子与赵贵妃……” “钟首辅。” 皇帝直接出声打断钟江的话，道：“朕已经亲自询问过赵贵妃与老二。” “他们并不知情。” “此事全都是赵国公一人所为！”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陛下！” 皇帝这话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之意已经十分明显，齐名听到这话，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本就跪着的他此刻全然不顾宋芙的叮嘱，当堂磕起头来，“陛下！” “陛下！”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天下之主堂而皇之的维护犯罪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寒窗十多年，遍读圣贤书。 此刻却寻不出一个词，一句话。 齐名声音悲怆。 众人瞧着无不为之动容。 “陛下。” 钟江再次开口，“此次前往江南灭口之人，正是二皇子的门客！他亲口指认，前往江南灭口乃是二皇子指使！” 证据都确凿如此，皇帝竟还要维护二皇子。 便是自觉早已看透皇帝的钟江，此刻都只觉心里一阵阵发寒。 “父皇明鉴。” 就在这时，二皇子匆匆从殿外走进来，直接跪在殿中，“儿臣御下不严，实在失职，但儿臣绝不敢僭越律法，还请父皇还儿臣清白！” 第408章 彻底失望 清白？ 宋芙听到这话，只想笑。 二皇子还有这种东西？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二皇子话音刚落，齐名的眼神便落在了他身上，眼神嗜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对上这样的眼神，二皇子则是老老实实的跪着。 甚至还温和一笑，“你放心，父皇英明神武，必会为你做主。” 齐名的双眼更红。 这是挑衅！ 这是嘲讽！ 他无比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仇人，但他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 他双拳紧攥，身体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 这也让他背后的伤口沁出更多的血。 “嗯。”皇帝出声，道：“此事证据确凿，赵国公赵全收受贿赂，谋财害命，利用二皇子，罪无可赦。” “判，斩立决。” 皇帝声音轻飘飘的，完全认可了这桩案子，却将所有人的一切都推到了赵家人身上。 所有人听到这话，心都沉了下去。 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皇帝倒似更生气一般，当即起身，一甩袖子离开此地。 见状。 二皇子动作利索的站起身，无视了齐名，眼神越过众人，直接看向了程钰—— 他知道。 是程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二皇子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赢了。 忽的，程钰面色大变，直接朝着二皇子冲去！ 二皇子愣了一下，微微蹙眉。 程钰疯了？ “二殿下小心！”有人出声提醒。 二皇子被程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却见快速冲出来的程钰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砰！ 二皇子姿态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 程钰并不是冲着他去的，此刻的程钰手里还多了一个人，正是齐名。 二皇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程钰不是想要袭击他。 是齐名！ “抓起来！”二皇子指着齐名，一声令下，“此人竟敢袭击本殿！” “二殿下误会了。”程钰出声，声音凉凉，“此人只是没站稳，晕倒了。” 二皇子眼眸微眯，还要说话。 武安侯哈哈一笑，“是啊二殿下，我也看到了，的确是晕倒了。” 二皇子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好，好样儿的。” 他深深看了程钰与被他扶着的齐名一眼，转身离开。 宋芙虽没能去殿上，但对于此案的审问情况却十分清楚。 老实讲，皇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她早已对皇帝不抱任何希望，她现在有些担心程钰和齐名。 终于。 宋芙瞧见程钰走出来，身后的剑影抱着齐名，瞧着生死不知。 宋芙面色一白，忙问：“他……” “晕了。”程钰忙出声，担心宋芙会被吓到。 宋芙长出一口气，倒也没心情感慨其他，只道：“那快走吧，他需要治疗。” 要不真死了。 “阿钰。”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芙和程钰转身看去——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他面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显得得意，他居高临下的瞧了一眼被剑影抱着的齐名。 “可要本殿安排太医？” 程钰面无表情，“不必了。” 说完，转身就走。 二皇子看着几人的背影，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景阳宫内。 在皇帝的示意下，赵贵妃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皇帝对此案的宣判。 她心情大好，当即起身去迎皇帝，脸上的笑在瞧见皇帝时，又迅速收敛，只余乖巧与信赖。 她靠在他怀里，“陛下，您真好。” 皇帝伸手将娇软的赵贵妃揽入怀中，龙心大悦。 “他想要公道吗？这就是朕给他的公道！” 他是皇帝。 他就是公道。 赵贵妃满眼儒慕，“陛下是最英明神武的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侧眸看赵娇娇，许诺道：“有朕在，必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朕的娇娇。” …… 江家。 宋芙亲自为齐名处理了伤口。 他的后背血肉模糊，从腰到大腿，没有一块好肉，此刻只能趴在床上，连带着床褥都被鲜血染红。 将齐名带回江家，对江家来说是存在一定风险的，但事到如今，宋芙也顾不上那么多。 将齐名放在别处，并不安全。 齐名身上伤势严重，宋芙耐着性子处理了许久，等她起身时，已是下午。 “世子呢？”宋芙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程钰没在旁边陪着她。 棋雨表情有些难看，低声说：“方才宫里来人了……” 宫里？ 宋芙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推我出去。” 宋芙刚出门，就瞧见垂头坐在院子里的程钰。 今日天气不好，下午的光线格外昏暗，黑云压城，好似要将天地倾覆。 程钰坐在院中，一身黑衣，周身气质阴沉低落，看的宋芙心头一紧，有很不好的预感。 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宋芙挥退棋雨，操纵着轮椅到了程钰身边。 “夫君。”宋芙出声，手搭在程钰的手背上，“出了什么事？” “方才宫里来人传令，今晚在宫中设宴，为赵贵妃庆生。”程钰说起这话，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宋芙的手下意识收紧。 故意的！ 皇帝绝对是故意的！ 就如程钰特意选在今天一般，皇帝也是故意在明日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之后，还要为赵贵妃举办寿宴。 皇帝在宣判：这一局，他赢了。 甚至还特意让人来通知程钰，晚上务必要入宫赴宴。 今日这一出，如今显得滑稽又可笑。 “夫君……”宋芙看着程钰的眼里带着担心。 “无妨。”程钰侧眸看着宋芙，道：“这本就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 只是他心里多少有些感慨而已。 从他们决定在今日敲响登闻鼓时便知道，皇帝必定会护着二皇子与赵贵妃。 而他们的目的，如今也已达成。 让所有人知道：皇帝有多昏庸！ 上次赵家的事就已经让不少人对皇帝失望，如今这次证据确凿，皇帝却仍维护到底，会让更多人失望。 这就是程钰与宋芙的目的。 “嗯。”宋芙点头，又瞧了一眼身后的屋舍。 这一点，在齐名状告之前，便与他透过底，说大概率不会成。 可齐名还是选择了告状。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 管家亦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世子，世子妃。” “阮小姐与秦公子到了。” 齐名在这院子里休息，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 很快，一行人聚在了花厅暖阁，但谁都没有先说话。 砰！ “咳，咳咳！” 江争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一张脸涨红，单薄瘦弱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阿争！” 阮瑜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喊出了江争的名字，她自然的伸手轻轻拍着江争的背。 而后动作微僵。 宋芙的眼神从程钰身上扫过，夫妻俩十分默契，都当做没有听到。 宋芙还贴心的送了一盏茶。 江争被阮瑜拍顺了气，接过茶盏润了润唇。 这才冷笑道：“亡国之兆！” 此言一出，满室沉默。 江争不是鲁莽之人，自然知道哪怕是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也不能随便说这样的话。 此刻当真是被气到了。 但也没人阻止他，江争又没说错。 虽然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但皇帝的行为还是难免让他们生气。 归根结底，只有四个字：热血未凉。 哪怕他们被伤害，被背叛，早早的便明白了皇帝是一个心性凉薄之人。 还是会为他人的蒙冤而不平。 只是冷静下来之后，宋芙还是出言提醒，“这样的话，日后切不可再说。” 江争明白宋芙的意思，轻轻点头道：“我知道。” 这种话但凡是传出去一个字半个字，都足以叫他死无全尸，甚至还会连累身边人。 江争定了定心神，眼神落在程钰身上，“你也看见了，这条路走不通。” “既然如此，那……” 不必等他说完，程钰便点了头，“我明白。” …… 临近傍晚。 宋芙等人聊完正事，正要准备收拾一下进宫参与赵贵妃的生辰宴，毕竟今日下午皇帝都亲自从宫中传了令。 程钰与宋芙是一定要去的。 可有人来的更快一步。 “世子，世子妃，二皇子殿下来了。” “二殿下说是来接世子与世子妃一道入宫，为贵妃娘娘庆生。” 暖阁一下变得安静。 小人得志！ 二皇子的来意不要明显。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芙和程钰反而不生气了。 程钰欣然起身，朝外走去。 宋芙则是先去更衣。 等她收拾完毕，被人推着到了江家门前时，二皇子正满脸笑容的与程钰说着什么。 程钰面无表情，倒是听着。 瞧见宋芙，二皇子当即笑看了过来，“世子妃来的正好。” “方才本殿与阿钰还提到你呢。” 准没好事。 宋芙在心里这般想着，却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道：“殿下与夫君提到我什么？” 二皇子的眼神越过宋芙，落在她身后的江家大门上。 笑容温和，声音却显得意味深长，“江家能有今日，不容易啊。” 宋芙面色微沉。 二皇子恍若未觉，继续道：“既来之不易，便要珍惜，可不能因小失大。” “世子妃以为呢？” 第409章 荣王妃病了？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 宋芙面上带笑，“江家能有今日……的确不容易。” 二皇子对江家做的事，她都还清楚记得呢。 绝不会忘！ 二皇子听到这话，唇角微勾，笑道：“本殿就知道，世子妃是聪明人。” 话虽如此说，多但二皇子脸上的笑意仍不达眼底。 宋芙也只笑了笑，却没解释。 “时辰不早，启程吧。” 宋芙话音落下，程钰便颔首，推着宋芙的轮椅上了马车，而后她也自然而然地坐了进去。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今日排场极大，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要携带家眷参加。 宋芙和程钰到的时候宫殿已经十分热闹。 不过夫妻两人刚到殿中，程钰便被小太监拦下，“世子爷，陛下有请。” 宋芙闻言，立刻有些担心地看向程钰。 秋后算账来了！ 程钰倒是表情镇定，抬手轻轻拍了拍宋芙的手背，跟着太监离开，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程钰离开，宋芙则是被宫女领着进殿。 “姐姐，好久不见。” 迎面走来一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子，她对着宫女微微颔首，便要接过轮椅的操控权，“我来吧。” 来人正是宋茵。 小宫女闻言，有些迟疑地瞧了宋芙一眼。 宋芙抬眸瞧了宋茵一眼，眼神淡漠，语气冰冷，“你谁？” 什，什么？ 宋茵早知道她如今与宋芙关系不好。 可宋芙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气得不轻，“你……” “劳烦推我过去。”宋芙直接无视宋茵，对着小宫女客气道。 小宫女忙低下头，就要推着宋芙往那边去。 “站住！” 宋茵愤怒地冲到轮椅前面，“宋芙，你——” “阿芙。”一道微微拔高的温和女声传来，打断了宋茵不礼貌不体面的话。 气质沉静从容的美貌妇人缓步走来，正是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越过宋茵，含笑看着宋芙，“我等你许久了，你怎的才来？” “姨母。”宋芙看着武安侯夫人，乖乖喊人，再没方才在宋茵面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武安侯夫人不需要做什么。 她只走到宋芙身后，宋茵便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等着武安侯夫人将宋芙推走，宋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十分恼怒。 忍不住对着宋芙的背影道：“你当真不管宋启了吗？” “他就要被赶出慈幼院了！”宋茵的声音到底也没敢太大。 此处全是人，她丢不起这个人。 宋芙连脸都没回，就跟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眼神都没有片刻的游移。 “多谢姨母。” 宋芙知道武安侯夫人是特意为她解围。 “说什么呢。”武安侯夫人嗔了宋芙一眼，“既叫我一声姨母。又何须这样客气？” 要说谢，也是她谢宋芙。 “世子呢？”武安侯夫人打趣道：“他怎舍得留你一个人？” 宋芙面上笑意微收，低声道：“养心殿。” 武安侯夫人眼里也多了一抹担心，“今日之事……唉。” 就连说这样的话，两人都不敢大声。 此处全是人，场合也不合适。 宋芙转移话题，道：“今日荣王妃不曾来吗？”她也是在荣王妃进京之后才晓得。 原来荣王妃与武安侯夫人还是闺中密友。 武安侯夫人微微蹙眉，道：“她病了。” 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 但宋芙想到荣王府的复杂情况，心里不由地开始阴谋论。 “阿芙？” 武安侯夫人喊了一声，想了想，又说：“我过两日要去王府瞧她，阿芙可要一起？” “好。”宋芙欣然应下，“到时姨母喊我。” 武安侯夫人也点头，“好。” 一直到宴会开始之前，程钰才到了大殿，他坐到宋芙身边时，浑身的冷意已经有所收敛。 宋芙有些担心的看着程钰。 程钰给了宋芙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无事。” 他侧头，凑在宋芙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阮泽进了夤夜司。” 阮泽，阮瑾的嫡亲兄长。 阮家二房的长子。 不必程钰详细解释，宋芙已经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了制衡程钰，也是为了扶持二皇子。 阮泽是二皇子的大舅子，天然属于二皇子一方。 皇帝再没掩饰他的偏爱。 正在这时，宋芙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是熟人。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泛着蜜色的男子正站在人群之中，眼神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正是阮泽！ 对上宋芙的视线，阮泽没有丝毫心虚，反而还微微颔首示意，算打招呼。 宋芙挪开视线，并没有回应。 “哥！” 阮瑾就站在阮泽身边，此刻冷笑一声，道：“早就跟你说了，人家如今可是定王世子妃，才瞧不上咱们呢！” “你非要热脸去贴人家的冷……” “阿瑾。”阮泽声音淡淡，凉凉扫了阮瑾一眼，后者脖子一缩，下意识闭嘴。 当然，阮瑾面上的表情有些不甘。 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就会凶我。” 阮泽垂眸瞧了阮瑾一眼，没有说话，眼眸微垂，表情淡漠地坐下。 宋芙收回思绪便没再看阮泽。 很快，殿外便传来响动，有太监的唱和声响起，“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 众人纷纷起身，姿态恭敬。 随后，众人就看到皇帝走在最前方，原本与他并肩的应该是皇后。 但此次却还多了个赵贵妃。 皇帝牵着赵贵妃的手，一步步往上走，倒是皇后，独自一人走在旁边。 除此之外。 宋芙还瞧见皇后的面色似不太好，饶是上了妆，整个人亦显得有些憔悴。 此次大皇子出了这样的事，还在那被烧毁大半的皇子府里禁足思过，皇帝却十分张扬地大肆为赵贵妃庆生。 宋芙完全能理解。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怕是皇后昨晚都没睡。 皇帝的心情倒是很好，很快便让众人起身，让大家尽情宴饮。 今日既是为了赵贵妃的生辰，自然有送生辰礼的环节，尤其是二皇子等晚辈，纷纷送上礼物。 到了最后。 皇帝笑看向赵贵妃，道：“娇娇爱妃，朕今日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说完，他看向李宁海。 李宁海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上前一步道：“赵贵妃接旨！” 赵贵妃微有些诧异，却还是上前跪下接旨。 李宁海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贵妃赵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性行温良，诞育皇嗣有功，今册封为皇贵妃，钦此。” 众人反应各异，殿中一片沉默。 赵贵妃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此刻喜不自胜道：“多谢陛下，臣妾接旨。” 她伸出双手，接过李宁海手中的圣旨。 下一秒，皇帝便已含笑看着她，伸出大掌。 赵贵妃娇羞地将手放在皇帝的大掌之上，被皇帝一拉，整个人便顺势起身。 他揽着赵贵妃，看向殿中众人。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 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皇帝金口玉言，自不可能更改。 便是心里有再多意见，此刻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忤逆。 只是不少大臣们嘴上不说，心却是早已经沉了下去。 如今的陛下…… 唉！ 当然，这么想的只是部分人，更多人此刻在欢天喜地地恭喜皇贵妃。 “姐姐。”宋茵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侧眸看向宋芙，声音不低，“你怎么不笑啊？你不为皇贵妃娘娘开心吗？”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宋芙身上。 定王府的位置本就在前方，因此连带着上首的皇帝与赵皇贵妃等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 眸光灼灼地看着宋芙，眼神似在质问。 宋芙恍若未觉，连余光都没瞧宋茵一眼，端起面前的饮子喝了一口。 “阿芙。” 皇贵妃出声，声音带着些冷意，“程二夫人在与你说话呢。” “啊？” 宋芙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瞧了宋茵一眼，又看向皇贵妃，一脸无辜道：“皇贵妃，臣妇实在没听到。” “你——” 宋茵自然被这话气得不轻。 皇贵妃也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宋芙，笑道：“是吗？可本宫都听见了。” 她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宋芙仍旧是一脸茫然。 有人笑着解释，“世子妃，刚刚而二夫人的确是喊了您‘姐姐’呢。” 宋芙这才恍然，而后便是一脸歉意地看向皇贵妃，“贵妃娘娘明鉴，臣妇实在无法再将害我母亲的凶手之女当成姐妹。” 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宋芙如此毫不留情地点出来，还是第一次。 这无疑是宋芙将宋茵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宋茵眼圈一红，当即便掉起眼泪，她原本就是瘦弱单薄的姑娘，最近身体不好，整个人愈发有病西施的气质。 美人落泪，自然是我见犹怜。 不少人心里都暗自觉得，宋芙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宋芙却只懒懒抬眸看了宋茵一眼，语带嫌弃，“皇贵妃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 “晦气！” 宋茵的泪珠僵在脸上，模样颇有些滑稽，但她却顾不上别的，只忙转头看最上首的皇贵妃。 她，她绝没有故意讨晦气的意思…… 皇贵妃原本也是在看笑话的，但被宋芙那么一说，倒也当真觉得有些晦气，再看宋茵的眼神便不再友善。 咚。 宋茵双腿一软，连忙跪在殿中，手忙脚乱地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皇贵妃恕罪……” 没用的东西，看到她就烦。 皇贵妃一直就是很不喜欢宋茵的，觉得这姑娘心眼子太多，又惯会勾搭。 她知道宋茵和二皇子的事，心里却只觉得是宋茵不守妇道，引诱了二皇子。 宋茵针对宋芙她倒会给点面子。 可这么轻易就被宋芙拿捏……着实是太没用了些。 不过皇贵妃还是努力维持了表面的温和，没将嫌恶表现得太明显。 倒是皇帝听到宋芙的话，瞧着宋茵的眼里更多了些不悦。 “晦气！” 同样的话，这次却出自皇帝之口。 宋茵只觉得身体发软，险些摔倒在地，眼睛控制不住地又红了。 若非用尽全力克制着，她下一瞬就能哭出来。 被皇帝这样训斥，宋茵无疑丢尽了脸面，偏偏她此刻还不能离开。 倒是宋芙，似完美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正安然坐着。 宋茵告罪回到她的位置坐下，却没忍住看向一边的宋芙。 眼里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 宋芙！ 都怪宋芙！ 对于宋茵的眼神，宋芙完全没放在心上，甚至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 不过有了这教训，宴会后半段宋茵倒是乖了，没再找事。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 宋芙与程钰回到江家，洗漱完毕正要休息时。 宋芙倒罕见的有些扭捏。 她坐在床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程钰，双手放在背后，期期艾艾出声，“夫君……” 宋芙这表情实在罕见，程钰一下都精神不少。 他走到床边坐下，含笑看着宋芙，“阿芙有话要说？” 宋芙抿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程钰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很给宋芙面子。 宋芙深吸一口气。 缓缓地将放在身后的手挪了出来，脸也随之变红。 程钰瞧见一抹温润而有光泽的墨色。 他双眼微微瞪大，诧异又震惊地看着宋芙，“给我做的？” 宋芙被问得有些恼怒，下意识的想要将衣裳又收回去。 整个人却一下被抱住。 程钰环抱着她，手已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连带着被她紧紧抓着的亵衣亦是。 “是阿芙亲自给我做的？” 程钰取出亵衣一瞧，心里便明白了什么。 宋芙抿紧唇，低着头道：“是，是有些粗糙，但是……” “没有。”程钰认真地看着宋芙，真诚道：“我觉得很好，我非常喜欢。” “阿芙，从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 程钰珍而重之地将墨色的亵衣抱在怀里。 礼物被如此郑重认真地对待，宋芙心里的羞赧退去，唇角微微勾起。 她头脑一热，当即拍着胸脯道：“那日后我为夫君做！” 第410章 帮夫君换衣裳 嘴快了！ 宋芙的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 倒不是不愿意为程钰做，就是她的手艺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她是跟着宋莲轻学的。 可在宋莲轻手里十分听话的针线到她手里却非常难驯服。 宋莲轻一晚上就能做一件里衣。 她却做了七八日。 针线蹩脚，走线如蜈蚣…… 可还不等宋芙找补，程钰便已垂眸看她，“不，不用。” 他握住宋芙的手，仔细瞧了瞧她的指头，“被扎的时候疼不疼？” “我……”宋芙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却没能成功。 程钰紧紧握着她的手，道：“阿芙，你能为我做一件衣裳，我已经很开心。你是我的妻子，不是绣娘。” 以后都让宋芙为他做衣裳。 想想是很好，可他怎么舍得？ 若宋芙擅长此道便也罢了，偏偏她根本就不会。 于他而言，这份心意更重要。 晏江流说的十分认真郑重，宋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变得安定而平静。 “奥，知道了。” 宋芙抿唇，低下头，“那这件衣裳……” “不如夫人帮我换？” 宋芙一怔，“现在？” 程钰说得理所当然，“总要试试合不合身。” 宋芙奥了一声，“……好。” 肯定合身的。 她在心里这般道，衣裳的尺寸可是她亲手量的。 不过这一晚到了最后，宋芙也没测出衣裳到底合不合身，她睡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累！ 翌日。 宋芙不可避免地又起迟了。 今日初三，宋芙预定今天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拜年。 所有礼品都早已准备好。 用过早膳洗漱一番便出了门，担心江子安一人在家无聊，宋芙将小家伙送去了陈关那。 宋芙的马车刚到长公主府外。 就瞧见已经有熟悉的马车正在候着，是定王府的马车，宋芙这才恍然想起。 因着白侧妃的娘家并不在京中，所以白侧妃每年都是来长公主府。 宋芙被其余扶着下了马车。 长公主府的管家便迎上前来，含笑道：“世子，世子妃，里面请。” “站住！”满是愤怒的尖锐声音响起。 程宜怒气冲冲地打开马车门，从停着的马车上走了进来，“刚才你不是说舅祖母不在府中！” 管家面不改色，面上闪过恍然，“许是我记错了。” 程宜：“……” 她表情有瞬间的扭曲，想发怒，可瞧了瞧长公主府大门上悬着的牌匾，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 “那烦请你向舅祖母通禀一声，我与母亲来拜年。” 程宜面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倒真有那么点可怜。 可管家的眼里却没有丝毫动容，“郡主请回吧。” 宋芙与程钰倒也没说什么，甚至连瞧都没瞧程宜与定王府的马车一眼，在管家的带领下迈步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程宜表情扭曲，只觉万分屈辱。 当即捂着脸转头回了马车，声音呜咽道：“我早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 坐在马车上的正是白侧妃。 第411章 定王有苦衷？ 白侧妃表情倒是从容，瞧了程宜一眼，“别急。” 程宜红着眼，“丢死人了，我丢死人了！宋芙那小贱人一定在背后笑话我……” 自从发现陆长宁对宋芙另眼相看，原本就不喜欢宋芙的程宜更是恨上了她。 “好了。” 白侧妃微微皱眉，将手中的绣帕递给程宜，“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今日这长公主府，你必进的！” 白侧妃言辞笃定。 程宜脸上的眼泪这才止住，可怜兮兮地抬眸看白侧妃，“当真吗？” 白侧妃亲自为程宜擦眼泪，“母妃几时骗过你？” “宜儿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母妃必会帮你得到！”说这话时，白侧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 长公主已在暖阁等着宋芙和程钰。 陆长宁当初伤得很重，可经过两个月的休养，整个人倒也恢复了不少。 整个人虽消瘦了几分，但瞧着还算精神。 瞧见宋芙被推着进门，陆长宁的眼里难掩关心，但看清轮椅是程钰亲自在推，陆长宁眼里的关心又迅速掩藏下去。 只克制又客气地轻轻点头，彼此见礼之后，方才坐下。 此刻的陆长宁罕见的敏锐。 若说从前他还觉得，他是有机会的，但此刻瞧着两人的模样。 他就知道：他彻底没机会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有些泛酸，话也没说几句。 只一抬眸瞧见宋芙眉眼间的笑。 他又觉得：挺好的。 几人才刚聊没多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管家的表情有些凝重，上前道：“殿下。” “定王爷来了，正带着侧妃与郡主在公主府外。” 暖阁内陷入沉默。 长公主黑了脸，直接道：“本宫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长公主显然不准备给定王面子，直截了当地拒绝。 若只是定王来那便算了。 偏偏还想带着白侧妃一道进来？ 没门。 她绝不会再让白侧妃母女踏入她的长公主府一步。 “是。” 管家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这毕竟是长公主府的事，宋芙与程钰都没说什么，两人端起茶盏，各自喝茶。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长公主原本不错的心情都因此被破坏，没好气地骂了定王一句。 对此。 程钰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骂吧，随便骂。 长公主府外。 听到管家的回禀，定王倒没什么意见，直接道：“行了，走吧。” 他正要转身离开，白侧妃的声音响起，“王爷。” 定王脚步一顿，转头看白侧妃，微微蹙眉。 白侧妃眼神丝毫不惧，就那么看着定王，道：“既然舅母身子不适，妾身与宜儿更该亲自去瞧瞧。” “王爷以为呢？” 定王闻言，沉默许久。 随即走到长公主府的管家身边，低声与管家说了什么。 管家面色微变，行了一礼再次迈步进门，匆匆去回禀。 白侧妃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上翘，“妾就知道，王爷待妾一向是最好的。” 暖阁内。 不知林嬷嬷低声与长公主说了什么。 虽然长公主面色发冷，但还是点头允准定王与白侧妃，程宜三人进了长公主府。 原本有些安静的暖阁瞬间变得热闹。 长公主冷着一张脸，看着进来的一家三口，满脸不悦，眼里难掩嘲讽。 白侧妃面上带着温婉的笑，乖巧恭敬地行礼。 “舅母。” 程宜第一眼瞧的却是安坐在一边的陆长宁，纵是上次她哭着离开了长公主府，可如今再瞧陆长宁，还是粉面含春，满眼孺慕。 “宜儿给就祖母请安。” “长宁哥哥好。” 长公主神色淡淡地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别说这母女俩，连带定王她都没有理会。 不过安平长公主辈分高，便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不喜，也没人敢说什么。 程宜还有些不好意思。 白侧妃倒是神色自若，安然坐着，眼神落在了程钰与宋芙身上。 她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世子与世子妃的气性儿未免也太大了些，竟连过年都不肯回定王府了吗？” 她心里倒是希望这夫妻俩最好不只过年，日后都不要再回定王府。 但话却不能这样说。 “便是世子与世子妃心里有气，也该瞧着王爷的面子……” “够了。”安平长公主直接出声打断白侧妃的话，“这里是长公主府。” “你既想来瞧本宫，如今瞧了，便离开吧。” “送客！” 她是一点儿都不想瞧见这人。 白侧妃面上笑容一僵，转头一脸委屈地看向定王，“王爷……” 当着程钰与宋芙的面。 定王面色微黑，看着白侧妃的眼里带了点不喜与警告，“够了。” 白侧妃抿唇，正要说什么。 却被定王眼里的冰冷与警告吓到，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今日这一场，着实像个闹剧。 定王与白侧妃并没有在长公主府久留，眼看着刚进门便被迫要离开。 程宜的眼神落到宋芙身上，忍不住道：“长兄与长嫂不走吗？” 闻言。 宋芙与程钰夫妻俩又十分默契地端起手边的茶盏。 不仅没回答，还装作没听见。 程宜还要说什么，长公主府的管家已经道：“丹阳郡主，请。” 长公主下了命令，府中的下人自然不敢违逆，已全然是驱赶的姿态。 程宜双眼通红，又瞧了陆长宁一眼。 陆长宁没看她。 程宜红着眼，快步走了出去。 暖阁内再次安静下来。 宋芙和程钰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告辞离开。 刚出门，宋芙便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之事不对劲？” 程钰略一思量，很快便明白过来。 今日定王对白侧妃的态度不对。 最开始时，长公主不准白侧妃与程宜进门，是定王来了，与长公主说了什么话，长公主才准人进门。 看起来，定王对白侧妃是很纵容。 可方才的“警告”也做不得假。 定王与白侧妃之间似乎…… “阿芙。” 宋芙的思绪被程钰的声音打断，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程钰表情冰冷淡漠，“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瞧见程钰眼里的抗拒，宋芙没再继续，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倒是回定王府的马车上，程宜一直在哭。 因着是在路上，所以哭的声音刻意压制了。 但定王与白侧妃就在马车上，自然听得分明。 定王只觉得脑门儿一突一突的，心烦极了，“停车。” 马车立刻停下，就连程宜的哭声都下意识地停了，眼里噙着泪珠，瞧着定王的模样有些可怜。 定王没瞧两人，只起身迈步下了马车。 “父王……” 程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定王却没停。 等着他下了马车。 程宜更没忍住，哭得更大声了些，“母妃，父王他，他……” 她是真觉得委屈。 从她上次将宋芙拦在定王府外之后，父王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 “母妃，父王他真的不疼我了……” 白侧妃将人拥入怀中，眼里全是疼惜，“乖，有母妃在呢，母妃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被白侧妃安抚着，程宜的哭声才逐渐小了下来。 白侧妃将女儿拥在怀中，眸里尽是凛冽寒光。 大年初四。 宋芙便接到武安侯夫人一同去荣王府的邀请。 而同日，过年的三日休沐已过，程钰需要去上值。 宋芙与程钰说了一声，便准备了些礼品坐上了武安侯府的马车。 武安侯夫人亲自来接她一道。 马车上。 武安侯夫人与宋芙难免聊起荣王妃的事。 武安侯夫人道：“这些年荣王妃的身子一直就不大好，当初她生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后来没多久，星河那孩子便丢了……” 武安侯夫人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原本以为如今孩子找到了，她也算苦尽甘来，可没想到……” 武安侯夫人说着，眼神落在宋芙身上，“阿芙，我有个不情之请……” 武安侯夫人不必说完，宋芙便已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轻轻点头，“姨母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 荣王府。 武安侯夫人与定王府世子妃登门，自然很顺利地进了门。 明星河亲自来接。 一段时日不见，明星河看着憔悴了不少，想来也是为了荣王妃生病的事焦头烂额。 但与武安侯夫人见礼之后，明星河还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宋芙，问：“世子妃的伤势可好些了？” “当日之事，实在……” 宋芙笑道：“往事已矣，世子不必太放在心上。” 宋芙的声音一如从前，淡漠客气。 明星河亲自将两人往前。 宋芙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王爷今日不在府中吗？” 明星河并没有多想，嗯了一声，道：“父王近日都比较忙，世子妃是寻父王有事吗？” 宋芙摇头道：“没，无事，就是询问一句。” “从前便听说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想必王妃此次生病，王爷定是心急如焚。” 明星河闻言，微微蹙眉。 他正要说什么，却已到了主院，荣王妃身边的侍女迎上前来，“侯夫人，世子妃。” “王妃有请。” 武安侯夫人和宋芙跟在侍女身后进了主院。 明星河则是皱着眉在原地站了许久。 第412章 荣王的异常 宋芙和武安侯夫人跟着侍女一道进了荣王妃的内室。 荣王妃正靠在软榻上，整个人看着颇有些憔悴。 她唇色苍白，努力扯开一个笑，看向两人，“皎皎，阿芙，你们来了。” “快坐。” 宋芙和武安侯夫人云皎皎分别坐下。 “琼华。” 云皎皎喊了荣王妃的闺名，看着她的眼里难掩担心，“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病倒了？” “咳，咳咳。” 荣王妃蔺琼华咳了两声，有些无奈道：“老毛病了，身子不争气……还劳烦你与阿芙来瞧我。” 说话间，侍女已经送上茶水点心，随后在荣王妃的吩咐下退了出去。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荣王妃便多次咳嗽。 瞧得武安侯夫人连连蹙眉。 好一会儿才道：“琼华，阿芙师从神医，是最好的大夫，从前阿芙就帮我许多次。” “不如请阿芙也帮你瞧瞧，兴许能有法子呢？” 前些年荣王妃虽不在京中，可两个人作为闺中密友也时常有信件往来，哪怕荣王妃不肯说自己身子不适惹人担心。 云皎皎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这……”荣王妃略一犹豫，又咳嗽了几声。 她自然不是不信任宋芙。 明星河当初能活下来，就全仰仗了宋芙。 宋芙笑了笑，道：“若王妃信得过，阿芙愿意一试。” 武安侯夫人也道：“瞧瞧又没什么。” “我知你是王妃，这些年必是瞧过无数大夫，可照我说……那些大夫都比不上阿芙。” 武安侯夫人对宋芙十分自信。 此言一出，倒是说得宋芙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咳。”荣王妃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侍女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温声道：“王妃，您该喝药了。” 侍女将瓷碗放到荣王妃面前。 荣王妃不由皱眉，似是喝药喝怕了，轻轻叹息一声。 “王妃，这可是王爷亲自为您寻来的药方，世子也叮嘱了您一定要喝药的。” 侍女低声提醒，说话时双手捧着药碗，奉到荣王妃面前。 荣王妃听到这样的话，面上带了无奈的笑，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接碗。 “啊！” 却听一声惊呼，却是药碗不知怎的被打翻了。 此刻黑乎乎的药汁尽数洒在了荣王妃身上，整个人弄得十分狼狈。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侍女连忙跪下请罪，声音可怜，听着倒像是要哭了一般。 宋芙和武安侯夫人也被吓了一跳。 此刻的荣王妃十分狼狈。 “无妨。”她性子温和，轻飘飘地饶过了侍女。 侍女忙才起身，“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 荣王妃十分歉意地看向宋芙与武安侯夫人，“当真是抱歉，我这……” “没事。”武安侯夫人笑道：“你且去吧，我又不是外人，自个儿坐便行。” 荣王妃这才被扶着离开。 暖阁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门口方向侍立着两个小侍女，以防客人有什么吩咐却寻不到人。 宋芙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微垂的眸里似有暗光闪烁。 武安侯夫人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但毕竟是在人家府上，便也不好说什么。 荣王妃这一去更衣要些时辰。 那药汁尽数洒在她身上，幸而温度适宜，人没烫着。 但难免要沐浴更衣。 等荣王妃沐浴更衣，再梳妆打扮了过来……这时间实在有些长。 但宋芙和武安侯夫人还是决定等，并没有现在就要离开的意思，既然来了，总要将事情做成了再走。 荣王妃也知道有客人在等。 所以速度很快。 半个时辰后，她便被人扶着再次到了暖阁。 刚一坐下，武安侯夫人便继续先前的话题，还不等荣王妃答应呢，便有一道硬朗的男声传来。 “武安侯夫人是好意，但却是不必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荣王。 荣王瞧着似是刚从外头回来，周身还带着冬日凛冽的寒风。 他快步走到荣王妃身边，引得荣王妃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荣王看向武安侯夫人与宋芙。 “王妃这是老毛病了，从前大夫就说过，好生养着便成。” “此次犯病，想来是京城太过寒冷所致。”荣王揽着荣王妃，“等过了元宵，咱们便回封地去。” 此次来京城。 一是为了给明星河请封世子。 二是因为明星河要参加会试。 所以荣王妃听到这话，摇了摇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的身子无碍，等开春暖和了便好。” 荣王一脸无奈地看着荣王妃，“王妃，听话！” 当着武安侯夫人与宋芙的面。 荣王妃眉间多了些羞赧，却还是固执道：“王爷，妾身的身体，妾身知道的。” 被这么一打岔，宋芙为荣王妃诊脉的事便被耽误。 两人也没能再待多久。 因为荣王很快就下了逐客令。 荣王妃是病人，武安侯夫人和宋芙也不好过多打扰，只得暂时先离开荣王府。 明星河亲自送两人离开。 到了王府门前，明星河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道：“世子妃，我母妃的身体……” 不提这个还好。 一提武安侯夫人难免生气。 为着荣王妃的事，她提前与宋芙通气，已然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荣王妃。 可荣王开口便是用不着。 她忍不住道：“此事，世子还是先与王爷商量好吧。” 明星河愣了一下，忙歉意地拱手。 宋芙对着明星河轻轻点头，随着武安侯夫人一道上了马车，在荣王府门前，她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便多说。 武安侯夫人有点生气，还有些愧疚。 刚上马车便拉着宋芙的手道：“阿芙，今日的事，实是我对不住你。” 宋芙轻笑着摇头，“姨母不必如此客气。” 顿了顿，宋芙又才说：“姨母有没有觉得，荣王有些不对？” 第413章 能信任的人，只有她！ 宋芙会这么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武安侯夫人是可信的，又与荣王妃关系好，荣王的问题……武安侯夫人去与荣王妃说，或许更好。 她上去就跟人家恩爱夫妻说：你夫君有问题。 这……似乎不太礼貌。 武安侯夫人知晓宋芙的为人，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 闻言还真皱了皱眉，“原本我没觉得，可你这么说……还真是。” “琼华都病了，他大年初三还要离府，这……” 她设身处地地代入自己想想。 若是她病了，武安侯必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事事亲力亲为的。 宋芙心弦微松，能沟通就好。 她道：“不仅如此。” “今日荣王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浑身带着冷意，直接就到了王妃身边。” “王妃可是个病人，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都那样了，荣王也没露出什么关心的表情，只盯着她。 眼里带着的是不喜与警惕。 如上次一样。 “这……”武安侯夫人略一斟酌，“许是他太粗心？毕竟是男子……” “荣王今日回府之前沐浴过。”宋芙又说。 武安侯夫人瞪大眼，“你怎知道？” “荣王回府时，头发还有些湿润，身上带着皂角的气息。方才我们出来时，荣王府的下人刚卸了马车，将马牵去后院，可见荣王是刚刚回府便去了主院。” “既如此，那就没有在王府沐浴的时间，必是在府外。” 味道并不算重，但她鼻子灵。 她的话说到这，已经十分明白。 一个男人，在妻子病重时出门，回家之前还特意沐浴更衣…… 武安侯夫人原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被宋芙这么一提醒，再想到荣王方才竟还不想让宋芙为荣王妃诊治…… 武安侯夫人心头一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呼之欲出。 她下意识地抓住宋芙的手，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意，“阿芙，你的意思是……” 宋芙轻轻摇头，“一切都只是怀疑。” “姨母，你与荣王妃交好，这些话你去提醒或许更合适。” 宋芙并不是比武安侯夫人更细心许多。 她只是带着问题的答案去找问题，所以才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武安侯夫人心乱如麻。 这些话是宋芙说的……她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只是这种事她要怎么提醒？ “我想想。”武安侯夫人很快下定了决心，她与琼华是好友，说是一定要说的。 只是她要想想怎么说。 宋芙斟酌片刻，道：“若姨母要说的话，最好也避开方才那个侍女。” “她也有问题？”武安侯夫人大惊。 宋芙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武安侯夫人迅速领会。 是啊。 正要诊脉的时候，那侍女就打翻了药碗。 太巧了。 武安侯夫人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虽然一开始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阿芙，此事我会提醒琼华，多谢你。” 她是当真感激宋芙。 宋芙轻轻摇头，道：“姨母不必客气，我与荣王妃也算有缘。” 不管怎么说。 荣王府也是一股助力。 哪怕不考虑这些，同为女子，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荣王妃被算计。 甚至再阴谋论一些…… 当初荣王世子明星河的丢失，当真是意外吗？ 武安侯府的马车将宋芙送到了桐花巷。 因着时辰还早。 所以宋芙来这边接江子安，顺便也想着给陈关看看腿，她现在虽然还坐在轮椅上，但伤口已经在恢复。 比之前好多了。 对于宋芙的到来，陈关和宋莲轻自然十分欢迎。 宋莲轻比起从前大有进步，不再只一味地呆在屋子里。 听宋芙说来为陈关瞧腿，宋莲轻大喜。 陈关则是整个人都愣了。 “为我？” 高大的汉子一下僵在原地，表情十分复杂，最后却是道：“多谢世子妃好意。” “但这腿……我不治！” 最后三个字，陈关说得掷地有声。 说完，陈关转身便要离开。 可刚转身，她就被人拉住。 是宋莲轻。 “陈关哥哥。” 宋莲轻的力气不大，却很有效。 陈关停下脚步，没再往前，只表情仍旧固执。 宋莲轻眼圈红红，表情难掩委屈，“陈关哥哥……” “莲莲。”陈关转头看宋莲轻，“我就这样，挺好的。” “不好。”宋莲轻抿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同样固执，“陈关哥哥要治好腿，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她一直都记得。 陈关哥哥的梦想就是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陈关哥哥一定会是。 陈关的面上一僵，眼里闪过讥诮与痛苦，却还是耐着性子同宋莲轻道：“莲莲，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事。”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些是少不更事的陈关想做的事。 而他想做的，只有护佑莲莲余生安乐。 况且…… 陈关态度坚决，宋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让宋莲轻想办法说服陈关。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宋芙便接了江子安离开陈家。 临走之前。 宋芙还是安抚明显在生气的宋莲轻，道：“莲轻，你与陈夫子好好谈。” “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失言。” 只要宋莲轻能说服陈关，她就会为陈关看腿。 宋莲轻感动得泪眼汪汪，连连点头，“多谢世子妃。” 马车上。 江子安忍不住问：“小姑姑，为什么夫子他不愿意看腿？” “我不知道。”宋芙没与江子安说什么猜测，只诚恳道：“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你夫子。” 江子安连连摇头，“我不敢。” “夫子好凶的。” 宋芙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芙又问起江子安课业的事，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到了江家门前。 刚下马车，管家便迎了上来。 “世子妃。” “荣王世子来了，此刻正在暖阁等您。” 明星河？ 宋芙应了一声，迈步进门，朝着暖阁而去。 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不断踱步的声音，应是明星河在暖阁里走来走去。 他很急？ 宋芙迈步进门，心里也有些担心和疑惑。 莫不是荣王妃出了什么事？ “世子。” 听到宋芙的脚步声，明星河忙转过身，如看到救星一般，眼睛都亮了。 “世子妃！”明星河忙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帕子，递给宋芙。 “世子妃，这是我母妃每日的药渣，我今日才发现，每次煎药之后，这些药渣都会被处理掉。” “这些是我悄悄找出来的，我想请世子妃帮我看看。” 明星河抿紧唇，“都城之中，我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 第414章 夫君吃醋啦 从看到药渣的时候，宋芙给了棋雨眼神，让她将下人屏退。 此刻只有棋云在暖阁外守着。 暖阁里只有宋芙和明星河两人。 明星河眼眸灼灼的看着宋芙，眼里全是信任。 他原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又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是一个很细心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只怕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明星河的心里本就有了怀疑，今日再被宋芙这么一点…… 心里的那些怀疑便被连成了线。 这才找上了门。 “好。”宋芙没有犹豫，很快点头。 明星河全程紧盯着宋芙的表情，整个人都很担心，想要从宋芙的脸上看出药渣的情况。 宋芙仔细检查了药渣，眉头微皱。 明星河的心随之提了起来，整个人都忐忑又紧张，“世子妃……” 宋芙这才放下药渣，“从这药渣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明星河眉头紧皱。 看不出问题？ 那为什么要将药渣掩埋？ 宋芙道：“今日我瞧荣王妃的情况，的确是多年沉疴，若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切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她今日也就望了，且荣王妃的面上还施了妆容，遮掩了原本的气色。 哪能看的清楚？ 明星河抿唇，思忖片刻，郑重道：“世子妃，此事我会想办法，到时候还请您帮忙。” 宋芙点头，没有推辞和犹豫，“好。” 说完正事。 暖阁内安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眼看着时辰不早，明星河虽有些犹豫和不舍，却还是准备起身告辞。 “世子。” 宋芙想了想，还是对着明星河道：“既你心里起了怀疑，想必会调查此事。” “务必小心。” 宋芙低声叮嘱，眼里似带着其他意味。 明星河微怔，鬼使神差的，明白了宋芙的言外之意。 他郑重点头，抱拳微微鞠躬，“多谢世子妃提醒。” 宋芙将明星河送出暖阁。 便瞧见正站在暖阁外廊檐下，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 程钰正看着两人的方向。 哪怕是与明星河见礼时，程钰的眼神也是落在宋芙身上的。 莫名其妙的，宋芙从里面瞧出了几分委屈。 瞧见两人的眼神对视，明星河往外走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在棋云的带领下离开了江家。 宋芙原本是十分坦然的，但对上程钰的眼神，没来由的便有点心虚。 她咳了一声，“夫君几时回来的？” “可是为夫回来的不是时候？”程钰答非所问，这话问的宋芙更是背后微凉。 这…… 一定是吃醋了吧。 “不是不是。”宋芙连连摆手，“回来的正是时候。” “嗯？”程钰眉梢轻挑，“正是时候啊。” 宋芙：“……” 她刚刚的话一定是说错了！ 宋芙倒是想上前去跟程钰好好说，可她尚坐在轮椅上，根本靠近不得。 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程钰，“夫君，外面冷。” 程钰动作微顿，看着宋芙的眼里多了无奈，最后却也只能上前，将人拦腰抱起，往暖阁里走。 “可用膳了？” 他问。 宋芙耳尖微红，唇角微翘，人老老实实的勾着他的脖颈，“没有，在等夫君。” 程钰倒不是不信任宋芙，哪怕他没听，他也大致能猜到明星河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夫妻俩人坐下。 不等程钰问，宋芙便主动道：“荣王世子今日来是为了荣王妃的病。” 说完，宋芙详细的叙述了今日在荣王府发生的事。 不必宋芙分析，程钰便已能在心里猜个七七八八，他点了点头，最后评价道：“还不算太笨。” 显然，这话说的必定是明星河。 对此……宋芙完全没有要替明星河说话的意思，毕竟男人吃起醋来……也蛮可怕。 随后，宋芙又提及了陈关拒绝治腿的事。 程钰道：“三年前，他得罪了赵家之后，他的名字在吏部那边上了黑名单。” “无论他再怎么考，考多少次，都不可能有任何成绩。” 况且赵家如今虽然倒了，但还有赵贵妃与二皇子在。 只要他们在，陈关便没有前程可言。 那治不治腿有什么相干。 宋芙微怔，她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她犹豫了一下，“那……” 就这样放任这件事吗？ 程钰就像是知道宋芙心里的想法一般，侧眸认真看着她道：“这一切都会改变。” 他没多说什么，言辞却十分笃定。 宋芙与他对视，唇角微微上扬，“嗯，我知道。” 那不仅仅是程钰要做的事，也是她要做的事。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一直。 宋芙想了想，又问：“夫君，你在夤夜司情况如何？”她问的自然是阮泽。 今日是阮泽第一天到夤夜司上职。 夤夜司的司正仍旧是程钰。 只是夤夜司从前有三位司正，除了段成，剑影，便是二皇子的人李正明。 后来李正明出事，被程钰的人藏了起来，现在尚未恢复，此次阮泽便是顶替了李正明的缺。 成为夤夜司的三位司使之一。 程钰想了想，评价道：“他是来做事的。” 纵然立场有所偏向，做事情却还讲究良心，一切按照律法来。 宋芙微微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不错。” 程钰颔首，“且再看吧。” 不管阮泽为人如何正直，他天然属于二皇子一方。 宋芙点了点头，夫妻俩交流完今天的事，用过晚膳，程钰又很负责任的盯了江子安的功课，这才回到房间。 眼看着已要歇下。 棋雨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 “世子，世子妃，定王府送了帖子过来。” 嗯？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到底还是让棋雨进了门。 棋雨双手奉上帖子。 宋芙翻开瞧了瞧，是白侧妃下的请帖，她欲在定王府设宴，邀请都城中的官眷贵妇赴宴。 当然，宴会还拉上了定王的大旗。 说是定王不日即将离京，此次也是为定王送行，宴会就定在初六。 定王府的宴会。 宋芙看着手里的帖子，嗤笑一声。 她随手将帖子放在一边，道：“看来，她又要唱一出大戏了。” 只是不知，这次的主角是谁。 第415章 白侧妃设宴 棋雨在旁解释道：“管家命人打探过，此次定王府的帖子发的极多。” “连在病中的荣王妃都送了请帖去。” 宋芙点头。 请帖自然是要送的，不管荣王妃去不去，那都代表了一种态度。 只是白侧妃送给宋芙和程钰的请帖……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两人如今虽住在外面，但仍是定王府的世子与世子妃。 原本就是主人家。 “世子妃，那咱们去吗？”棋雨问。 若是去的话，那一应赴宴的衣裳与首饰便都该准备起来。 宋芙思忖片刻，道：“去，怎么不去？” “白侧妃戏台子都搭好了，不去岂不可惜？” 她倒是要看看，白侧妃此次又要玩什么把戏。 而且…… 她觉得这次可能也是个机会。 她与程钰这些时日虽然住在江家，但对定王府的掌控却是没少的。 今日在荣王府想要给荣王妃看诊被拒，想要再去荣王府做这件事，必定也会被荣王阻止。 若只是阻止倒也还好。 就怕荣王恼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当真伤到了荣王妃那就不好了。 果然。 接下来两日，荣王府那边没再有任何消息传来。 武安侯夫人和明星河那边也同样安静。 宋芙想了想，让人给明星河送了消息过去，看看能不能初六在定王府见。 除此之外，宋芙还吩咐棋云，往那边戏班子送了点消息。 与此同时。 这两日夤夜司也暗中查出了初一当晚大皇子府失火的原因。 并非大皇子所为。 程钰欲进宫将此事告诉皇帝，进了宫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显然皇帝还在生程钰的气。 程钰只得上了折子，为大皇子正名，可奏折递上去就像是泥牛入海，再没有半点消息。 对此，程钰也没有办法。 他私底下将真相告知了皇后与二公主，至于要不要将此事闹大，迫使皇帝还大皇子清白。 由皇后与二公主决定。 因着如此一来，必定会让大皇子彻底被皇帝厌弃，甚至还可能会有危险。 皇后和二公主到底没有声张。 只去景阳宫求皇帝。 却同样没见到皇帝的人。 听景阳宫的宫女说，因着赵国公的事，皇贵妃十分伤心，所以陛下陪伴在侧。 但很快宫里的消息就安静了。 因为皇后因此病倒，不过还好只是小风寒。 转眼，到了初六。 宋芙和程钰抵达定王府时不算早，已有客人到了。 王府的下人连忙迎上前来，“世子，世子妃。” 原本在府门外待客的白侧妃，宋茵以及程宜都看了过来。 白侧妃倒是没有犹豫，从善如流的上前，笑着道：“世子与世子妃回来了。” 宋芙随手将手中的请柬丢给管家。 管家有些慌张的连忙接住。 “侧妃都亲自给我们夫妻下了请帖，我们自然要到的。”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 这里……可是王府啊。 只要不出意外，将来这定王府自然是由世子继承的，哪里轮得着白侧妃给世子与世子妃下请柬？ 白侧妃面色微僵。 她下个请柬，就是为了气宋芙与程钰，哪里想到他们竟真的会来？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笑道：“误会，这定是误会。” “必是底下人疏忽，这里原就是世子与世子妃的家，哪里轮得到我下帖子？” 宋芙笑了笑，被程钰推着轮椅进了门。 看着两人的背影，白侧妃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只盼着，今日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有了宋芙事前的提醒，荣王妃今日自然来了，陪她一道来的便是明星河。 刚一见面。 明星河就表情复杂的说：“听说今日来定王府，他极力反对，最后拗不过才点头同意的。” “原本他也想一起来，只临出门时收到了一封信，便匆匆离开。” 果然啊。 宋芙没提那封信有她的手笔，只点了点头道：“你可与王妃通过气了？” “嗯。” 明星河点头，“武安侯夫人也传信给我母妃。” 他说这话时，眼眸灼灼的看着宋芙，虽没说的太明白，但那意思就是：是她提醒的。 宋芙点头，“王妃可信了？” 听到这话，明星河面上的表情更复杂，犹豫片刻还是道：“信了。” 就是母妃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他的心里才更难受。 明星河侧身让了让，“劳烦世子妃。” 宋芙被推着进门，暖阁里正坐着荣王妃。 荣王妃身体不适，定王府这边自然是十分妥帖的各种照顾。 再加上宋芙特意安排，此刻供荣王妃休憩的暖阁里没有旁人。 宋芙没与荣王妃过多寒暄，只道了一声，“王妃得罪了。” 旋即，便开始为荣王妃诊脉。 越是诊断，宋芙的眉头便越是皱起，整个人都十分心惊。 沉吟片刻，宋芙道：“王妃的身体里是早年便留下的旧疾，瞧着倒像是大伤了一次元气之后，并没有恢复好。” “是生产世子的时候？”宋芙迅速反应过来。 荣王妃点了点头，看着宋芙的眼里全是赞赏，“世子妃果然聪颖。” “当初生产星河的时候，胎大难产，我足足生了三日才生下来。” 荣王妃因着生病，说话的语速很慢，但更有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那次生产，我大出血，幸而我陪嫁的嫁妆里有千年人参，吊住了我一口气。” “侥幸活了下来。” 宋芙闻言，又忍不住蹙眉，“可便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只要后面好好养着……” 荣王府应当有这个条件才是。 荣王妃闻言，眼里已蓄满了泪，没有多说，只道：“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这才留下了旧疾。” 说着，荣王妃咳嗽起来。 宋芙忙抬手拍了拍荣王妃的背，低声安慰，“如今王妃寻回了世子，这是大喜事。” “您还要为世子撑着呢。” 荣王妃闻言，又咳了一声，眼圈泛红，表情有些痛苦。 她稍微舒缓了一会儿，还是看着宋芙道：“所以我的身子……有问题。” 宋芙坦然点头，“是。” 荣王妃眼里最后一丝亮光熄灭，“是他！” 第416章 废物就是废物 是荣王。 宋芙自动帮荣王妃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 能在荣王妃身边做了这么多年手脚，却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只有她的枕边人。 宋芙有些担心的看向荣王妃，正在考虑要不要出于人道主义安慰一下病人。 就见荣王妃的情绪已经迅速调整。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冷静的甚至有些冷漠。 “阿芙说的是。”荣王妃道：“我不能倒下。” 她若是倒下了，星河怎么办？ 她与荣王多年夫妻恩爱，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也很想哭，可哭是最没用的事。 “阿芙。” 荣王妃看着宋芙，“我的身体……便拜托你了。” 宋芙轻轻颔首，心里对荣王妃生出几分敬意，“王妃放心。” 二十余年，荣王妃瞧着还算康健，但内里已被掏空，宋芙能做的只能开些调养的药方，慢慢调养，好生养着。 除此之外，宋芙还写了一些药膳方子。 宋芙与荣王妃并没有谈论多久。 她离开之后，到底还是听到了身后屋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明星河就在门外守着。 宋芙侧眸看了看他，道：“世子记得多关注王妃的情绪，切不可太过伤怀。” 明星河点头抱拳，“多谢世子妃提醒。” 宋芙这才离开。 “世子妃，刚刚收到消息，安平长公主与小公爷也来了。”棋雨迎上前来，表情略有些怪异。 宋芙挑眉。 “奴婢打听了，是白老夫人亲自去请了长公主。” 白侧妃的母亲，是安平长公主已逝夫君的妹妹。 宋芙恍然，安平长公主纵然恼了白侧妃，白老夫人的面子却到底要顾及一二。 从前白家不在京中，如今看来是不知何时回京了。 “推我去前院吧。” 长公主人来了，她自然是要去拜见。 宋芙刚进门，便瞧见坐在上首的长公主，还不等她说话。 便听一道温和慈爱的声音响起，“想必这就是世子妃吧。” “老身对世子妃早有耳闻，如今终于得见，世子妃果真与传闻中一样。” 说话的老夫人坐在长公主身边，看着慈眉善目，十分温和。 老年版的白侧妃。 宋芙先与长公主见了礼，这才看向白老夫人，好奇问：“老夫人，不知我传闻中是怎样？” 白老夫人：“……” 睚眦必报，阴险狡诈，水性杨花…… 她脑中迅速闪过白侧妃与她说的这些词，但话自然不能这样说。 “自然是夸世子妃品行高洁，美貌聪慧。”白老夫人笑着道。 宋芙面上也带着笑，眉梢轻挑。 行啊，是块老姜。 宋芙正要说话，旁边的长公主已然点头道：“这话夸的倒是不错。” 此言一出，莫说白老夫人无言以对，便是宋芙本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长公主谬赞……” “本宫句句实言。”长公主笃定道：“阿芙，你的优点远不止这些。” “在本宫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宋芙脸红的同时，也注意到白老夫人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有长公主带头，又有武安侯夫人在这，接下来几乎成了宋芙夸夸大会。 饶是宋芙脸皮再厚，此刻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宋芙摆脱了众人，出了暖阁透气。 冷风一吹，倒将被夸的晕乎乎的她吹的清醒了许多，她这才想起什么，侧眸问棋雨，“程宜呢？” 就连宋茵都在里面，程宜却不在？ 看在白老夫人的面子上，安平长公主今日待亲自给长公主下药的白嫣然的态度都算得上温和。 更别提比起白嫣然来说十分无辜的程宜。 程宜是无辜的。 只要她今日借着白老夫人的情分撒撒娇，说说软话，与长公主的关系兴许就缓过来了。 到底程宜是长公主亲自看着长大的姑娘。 棋雨微怔，“可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宋芙想了想，点头，“去吧。” 哪怕是她多心，但多打听总比不打听的好。 棋雨得了吩咐，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棋雨刚离开，宋芙便察觉到有一道满是怨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抬眸看去—— 正对上一双满是恶意的眼。 程瑞。 程瑞从二皇子那得了九转逍遥丸，身体大好，但曾经受过的伤痛还是永久的留在了他身体里。 包括他不能人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程瑞已经认定此事是宋芙所为。 ‘贱人。’ 程瑞用口型如此骂到。 宋芙眉梢轻挑，眼神意味不明的落在程瑞的下半身，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什么都不必说。 程瑞已然表情大变，面色瞬间漆黑一片，整个人都变得焦躁。 贱人贱人贱人！ 他要宋芙死！ 宋芙却没再理会他，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 程瑞以前就是个废物，现在似乎更废了。 不过…… 宋芙刚调转轮椅，又似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一眼程瑞的方向。 不是看程瑞。 而是看程瑞身边那个小厮。 那小厮倒是……格外清秀。 “阿芙。” 身后传来武安侯夫人的声音，宋芙当即转身，对上武安侯夫人满是担忧与关切的脸。 武安侯夫人不必多说，宋芙都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对着武安侯夫人安抚一笑，“姨母放心。” 武安侯夫人见此，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至于详细的事，自然等日后寻到机会再聊，这里人多眼杂，并非细聊的地方。 正在这时。 身后的暖阁再次传来喧闹声。 宋芙和武安侯夫人都看过去，只见白老夫人正扶着安平长公主从里面走出来。 一边走一边笑道：“劳烦长嫂了，还陪我去瞧宜儿。” 而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不少贵妇。 去看程宜？ 宋芙当即皱眉，左右张望，却不见去打探消息的棋雨回来。 宋芙沉吟片刻，看向武安侯夫人，“姨母，我想请你的侍女帮我给夫君传一句话。” 第417章 程宜疯了 武安侯夫人也是人精，虽然不知道宋芙为何好端端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宋芙与武安侯夫人的侍女交代完毕，与武安侯夫人一道十分默契的跟上了长公主等人的人群。 一路直朝着飞烟阁而去。 很快。 一行人就到了飞烟阁。 远远的就看见程宜身边的侍女守在飞烟阁外，瞧见一行人过来，神色慌张的往院里跑。 宋芙瞧着，心微沉了下去。 这表演的……太浮夸了。 但凡是个人都看的出有问题。 武安侯夫人见状，轻轻拍了拍宋芙的手背，低声道：“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宋芙轻轻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 前面的夫人们表情都变得诡异，想说点什么，又碍于主人家在这，不好议论。 只是个个都是深谙内宅之事的人精。 此刻心里已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站住！” 白侧妃表情一冷，立刻呵住那侍女。 被这么一训，那侍女还真就不跑了，当即双膝一软，转身跪在了地上。 白侧妃上前，皱眉看着侍女，“你跑什么？” 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都伏在地上，“奴，奴婢……” “宜儿呢？” 白侧妃打断侍女的话。 侍女忙道：“郡主，郡主在休息……” 白侧妃迈步就要往屋里走，侍女胆大包天的忙伸手拉住她，“侧，侧妃！” “郡主身子不适，正在休息，方才叮嘱了不准人打扰……” “让开！”白侧妃一把甩开侍女，给了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侍女连忙上前，便要去开飞烟阁的门。 长公主面带寒霜的站在原地，她侧眸瞧了一眼身边的林嬷嬷。 林嬷嬷表情微变，似想到了什么，对着长公主轻轻摇头。 白老夫人则是挽着长公主的手臂，面上仍带着温和慈爱的笑，“长嫂。” “宜儿这孩子从小就娇气，从小在你跟前长大，倒是辛苦你了。” 长公主表情十分难看，只侧眸冷冷瞧了白老夫人一眼，并没说话。 而此时，白侧妃的侍女已经推开了飞烟阁的门。 “啊——” 尖叫声响起。 众人立刻看了过去，倒是有不少人都想探头去看，却又不敢。 毕竟那可是郡主。 “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何事？”白侧妃说着，快步往前，一脸焦急的模样。 与她一道快步往前的，还有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 林嬷嬷快步到了门边，朝里看了一眼，却是皱起了眉。 白侧妃此刻也僵在门前。 白老夫人与长公主倒是急的不行，可两人的身份与辈分在这，又不好上前。 就在这时。 林嬷嬷转头看了过来，眉眼放松，对着安平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安平长公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等白侧妃说话，林嬷嬷便道：“回长公主，并没有任何事。” “丹阳郡主已经睡下。” 林嬷嬷的话自然还是有信服力的，原本还以为能吃上大瓜的夫人们此刻难掩失望。 长公主一口气刚松懈，便瞧见白侧妃脸上的不可置信与失落。 呵！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 她拂开白老夫人挽着她的手臂，道：“既然程宜睡着，那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说完，她伸手示意已经匆匆过来的林嬷嬷扶住她，直接转身离开了飞烟阁。 “长嫂……” 白老夫人喊了一声，安平长公主却根本没理会她，只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飞烟阁……当真是怕脏了她的脚！ 她之所以没说定王府，还是瞧在了宋芙的面上，不舍得将宋芙一道骂了。 白老夫人看了看安平长公主的背影，又看了看表情有些难看的白侧妃，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犹豫了好一会儿…… 终于还是转身去追安平长公主。 “长嫂，你等等我。” 白侧妃在程宜的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忽的想到什么，迈步进门。 直接在屋子里各个地方搜寻起来，倒像是要找出什么人一般。 这一幕看的她身边的侍女都有些骇然，“侧妃……” “闭嘴！”白侧妃眼神阴鸷的瞪了一眼侍女。 怎么会不在？ 她明明算计好了……人怎么会不在？ 宋芙并没有理会飞烟阁的闹剧，在长公主离开之后，看热闹的夫人们也纷纷离开。 宋芙和武安侯夫人也跟着离开。 刚离开飞烟阁没多远，宋芙便瞧见了站在花园里的程钰。 武安侯夫人一脸了然的笑了笑，迅速离开。 程钰走到宋芙身边，“阿芙心细，若非你提醒，今日怕是真要着了道。” 他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将事情说清楚。 “是小公爷？” 宋芙确认般问。 程钰颔首，“是。” “剑影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中了药。”顿了顿，程钰道：“我让剑影把人丢去冰水里了。” 至于生病什么的…… 病着吧。 谁让陆长宁那厮竟相信是宋芙寻他，这才眼巴巴的赶来，然后被人算计。 蠢东西。 是该长点教训。 冰水？ 宋芙都听的浑身一冷，但她并没有防备这一招，身上自然也没带什么解药之类的。 也只能如此了。 宋芙顿了顿，“白侧妃是疯了吗？” 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使出这样的昏招，甚至还带了那么多夫人去。 若方才当真抓到了程宜与小公爷…… 于小公爷而言，只是风流韵事。 于程宜而言，那便是名声尽毁，便是今日勒令不准将此事传扬开来，可知情人也不算少。 程钰轻轻摇头，“不是她疯了。” “是她们母女疯了。”程钰的话语里带了几分失望，正如程宜从前所言。 他从前是真的将程宜当成妹妹疼爱过的。 后来也是在知道程宜是完全将他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之后，才冷心冷情。 他冷声道：“剑影去的时候，程宜是清醒的。” 宋芙骇然，“她真的疯了！” 宋芙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纵然不喜欢程宜，可程宜这样的行为举止也实在……太不自爱了些。 程宜是谁？ 盛国唯一的异姓王定王唯一的女儿，堂堂的丹阳郡主。 身份尊贵，却如此……自甘下贱。 程钰是蹲着与宋芙说话的，此刻他伸手，轻轻的将人拥入怀中。 “阿芙。” “你救了她。” 宋芙摇头，“我不是为了她，她自甘堕落，可小公爷是无辜的。” 第418章 白侧妃被打 宋芙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却全是真话。 在这件事上，程宜知道与不知道，是两个概念。 “我明白。” 程钰点头，并没有因为宋芙说是为了陆长宁就如何。 “咳。” 就在这时，有咳嗽声响起。 宋芙和程钰被吓了一跳，忙分开。 虽然两人是夫妻，但这毕竟是在花园里，大庭广众之下终究还是…… 程钰看清咳嗽的人，顿时冷笑一声，面色一下黑了。 是定王。 定王顿了顿，道：“听说飞烟阁出了事？” 这毕竟是在定王府发生的，宋芙想了想，还是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定王。 定王的脸黑了。 浑身的杀意冷气在嗖嗖的往外冒。 宋芙下意识的扯了扯腿上盖着的毛毯。 程钰见状，自然是上前半步，将宋芙护在身后，看着定王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冷漠道：“信不信，随你。” 爱信不信，但气势不要伤到他家阿芙。 程钰的话好似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将定王浇了个透心凉。 他顿了顿，在程钰推着宋芙即将离开之前道：“我信。” 程钰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而后头也不回。 两人刚走没几步，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剑影，“世子，世子妃。” “刚刚属下抄近路过来，发现棋雨姑娘被人打晕了丢在花丛里。” 宋芙大惊，“人没事吧？” 剑影忙说：“世子妃放心，棋雨姑娘人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我已经将棋雨姑娘送去了明心堂，嘱咐小丫头好生照顾。” “多谢。”宋芙的表情稍缓和了些，只眼里依旧遍布寒霜。 这必定是白侧妃的人做的！ 她就说棋雨去打探消息怎的能去这样久，原是遭了毒手。 程钰低声安慰，“幸而人没事。” 听到这话，宋芙更生气。 若是人有事的话，她要白侧妃偿命！ 说完棋雨的事，剑影又道：“小公爷中药不多，泡了冷水之后已经清醒过来，如今换了衣裳去前院了。” 宋芙和程钰赶到前院时，安平长公主已然起身告辞，她被林嬷嬷扶着，身后还跟着陆长宁。 祖孙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白老夫人与白侧妃一个劲儿的想要将人拦住。 前几个月，安平长公主厌弃了白侧妃的消息，整个都城都知道。 如今安平长公主好不容易愿意再来一次定王府，赴白侧妃的宴席。 这便是破冰的征兆。 若是放任长公主就这么气呼呼的离开，都城之中人人都能猜出有问题了…… “长嫂……” 白老夫人又喊了一声，安平长公主终于停下了脚步。 还不等白老夫人露出喜色，就见长公主的眼神越过众人，落在了宋芙与程钰身上。 安平长公主对着宋芙与程钰轻轻点头。 白老夫人与白侧妃的眼神也顺着长公主的眼神看见了宋芙与程钰。 霎时间，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很难看。 长公主只是轻轻颔首，便又收回视线，眼神落在白老夫人身上。 眼神如炬，好似能洞穿一切，“今日之事，你知情吗？” 白老夫人面色微变，却是道：“长嫂，今日……” 不等她说完，长公主已经不想再听，直接道：“走！” “长嫂！”白老夫人又喊一声，却再没用。 今日之事纵然最初白老夫人不知情，但事到了如今，显然是坚定的站到了白嫣然那边。 那就这样吧。 她对这个小姑子，已算仁至义尽。 安平长公主态度强硬的在这个时候离开，再加上先前在飞烟阁闹出来的事…… 今日来赴宴的人精们都已经察觉出端倪。 偏偏就在这时，武安侯夫人也上前请辞，明星河带着荣王妃离开。 有了这几个人带头，很快宾客们纷纷离开……出了这样的事，白侧妃也没心思挽留。 她好似要杀人一般的眼神落到了宋芙与程钰身上。 是他们，必定是他们…… “白嫣然。” 定王森冷的声音响起，“跟本王来一趟书房。” 霎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白老夫人亦是面色一变，忙出声道：“女婿……” “来人。” 定王喊人，“送白老夫人回府。” 一个侧妃的母亲，管他叫哪门子的女婿？ 定王府的管家立刻上前，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人，请。” 定王摆明了不给面子，白老夫人也是要脸的人。 但想到女儿，她还是立在原地，道：“王爷，嫣然纵然有些糊涂的地方，但她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操持王府……” “白老夫人。” 定王打断白老夫人的话，“这是王府的事。” 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一个白家人置喙！ “还是说，白老夫人想让定王府与白家人坐下来，好好分说一下白嫣然的所作所为？” 今日定王此举，是半点面子都没给白侧妃留。 白老夫人闻言大惊，不敢再久留，只能担心的看了一眼白侧妃。 白侧妃就那么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对于白老夫人关切的眼神都没有半点反应。 无奈，白老夫人只能离开。 程宜如今还在晕着，程瑞也不知去了何处，自然没人再与白侧妃说话求情。 “随我来。” 定王瞧了白侧妃一眼，便要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躲什么？”白侧妃冷笑一声，讥诮的看着定王，“很见不得人吗？” 此言一出。 院中所有的下人都自发的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不敢多听半个字。 有些事听了……会丢命的。 正要离开的宋芙和程钰闻言一顿。 定王气炸了。 他看着白侧妃，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程宜是你亲生的女儿！” 白侧妃梗着脖子，“正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这么做！” “我是在帮她！”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宋芙和程钰都被吓了一跳。 动手的人是定王。 他一巴掌力气极大，白侧妃的脸迅速红肿，嘴角有血丝流下。 全场安静。 宋芙和程钰一时都忘了离开。 定王与白侧妃显然也忽视了他们俩还在。 白侧妃侧抬起头，冷笑看着定王，“恼羞成怒了？” 第419章 宋修齐，去死 定王的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呵，呵呵，呵呵呵……”白侧妃一脸嘲讽的笑出了声。 “来人！” 定王怒喝一声，院子外很快便有管家带着几个在定王书房伺候的婆子小厮过来。 定王看着白侧妃的眼里是森然寒意，“白侧妃犯了失心疯，即日起禁足院中，没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她。” “程定邦……” 白侧妃还要再说，便有手脚利落的婆子上前，眼疾手快的堵住了白侧妃的嘴，将她迅速带离。 很快，院中只剩下了定王与宋芙程钰三人。 定王似觉得头痛非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抬眸瞧见宋芙与程钰时。 手下意识的往身后收了收，嘴唇翕动似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宋芙与程钰也没久留，很快离开。 宋芙让棋云去明心院叫上棋雨，回来的时候便听说飞烟阁也被定王让人围上了。 很显然，从今日起程宜便也要被禁足。 至于白侧妃与程宜会怎么闹，宋芙和程钰便管不着了，他们离开了定王府。 今日之事察觉出端倪的人不少，但毕竟没有真的发生，再加上两边一家是定王府，一边是安平长公主府以及成国公府。 都城之中自然没人敢乱说。 这件事倒没掀起什么波澜。 而宋芙今日为荣王妃看诊的目的也已达成，倒也还算满意。 不过想了想，宋芙在马车上还是与程钰提及了今日程瑞的古怪。 程钰顿了顿，表情有些诡异的看了宋芙一眼。 低低叹息道：“这件事原是不准备是告诉你的，可谁想到我的阿芙竟如此聪慧。” 宋芙闻言，瞪大眼睛，更来了兴致，“什么？” 程钰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宋芙的眼睛迅速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当真？这这这……” 程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从前不告诉你，是怕说出来脏了你的耳。” 程瑞本就不是个良善之辈，他怎么会不叫人盯着？就算是住到了江家，依旧有人盯着程瑞。 宋芙啧了一声，眼眸却亮晶晶的，道：“精彩！” 程钰：“……” “阿芙。” 他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 宋芙咳了一下，眨眨眼，撩起车帘准备透透风。 该死的程瑞。 因为提到他，她觉得这个马车都不干净了。 可刚撩起车帘，宋芙的表情便微微一僵，她瞧见了一个熟人。 宋启。 宋启是过年前被送去慈幼院的，他尚未年满十六岁。 但过完年，他就十六了。 年满十六的人是不能再住在慈幼院的，宋启如今就是这样的情况。 但有一技之长的人除外，宋启好歹是念了这么多年书的，若是他能放下脸面，在慈幼院谋一个“夫子”当当也并非不行。 不过宋启怎么选的，宋芙并不知道。 她没关注没打听没问。 许是因为宋芙的眼神太明显，宋启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宋启转头过来，对上宋芙的眼神，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似觉得十分窘迫。 但下一秒，宋启又抬头看了过来…… 似想说什么。 但已经晚了，宋芙已经放下了车帘，那眼神就好似刚刚看见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全不在意。 “怎么了？”程钰坐在另一边，没瞧见宋启，只觉得宋芙的表情似有轻微的异样，便问了一句。 宋芙笑着摇头，“没什么。” 刚回江家，管家便迎上前来，说是长公主府送来了许多礼品。 很显然，这些都是为了道谢。 宋芙轻轻点头，吩咐管家将这些东西记好，收归库房。 随后，管家又低声道：“世子妃，方才有天牢的人来，说是……宋家那位想见您。” 宋修齐。 宋芙迅速就弄清楚了，想见她的人是谁。 她微微皱眉，心里对皇帝有些不满，分明皇帝已经判处了宋修齐与赵国公死刑。 但一直到了现在，却都还没砍头。 实在磨蹭。 程钰闻言，忙道：“陛下定了问斩的日期，初八。柳氏则是过了十五与赵家人一道流放。” 那就是后日了。 宋芙闻言，只觉得心中大快，忍不住笑道：“终于要死了。” 这…… 周围人自然不敢应声。 宋芙想了想，道：“既然他要见我，那我就去送他一程。” 终于要死了。 翌日。 宋芙用过早膳便精心装扮，妆容精致，衣裳华丽，过年都没穿的这样喜庆。 她刚要出门，就听管家来说：“世子妃，宋公子在外面，已站了一个时辰了。” 宋芙刚被棋雨推着出门。 宋启便迈着略有些迟缓的脚步过了来，低声道：“世，世子妃……” 他倒没再叫什么长姐之类的，许也是觉得自己不配，不过宋芙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抬眸冷静的看宋启，“有事？” 宋启双腿一软，跪在宋芙面前，低垂着头道：“昨，昨日贴了榜，父亲明日午时问斩。” “求世子妃准许，我去送他一程。” 说着，宋启在地上磕了个头。 “滚。”宋芙声音平静冰冷，没有一丝的同情与怜悯。 去送宋修齐一程？ 临终之际，他也配有真心人在身边送他？ 娘亲孤零零的死在院中的时候，她都没能抵达，宋修齐凭什么能？ “求您……” 宋启再次低声道。 他去求了许多人，可没有定王府世子与世子妃的应允，根本没有人敢答应他。 宋芙明白宋启的心思。 宋修齐对他来说，到底也算个好父亲，纵然有千错万错，可如今都快死了。 但是……凭什么？ 她凭什么成全？ “宋启，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宋芙颇有些真诚的问他，“我母亲离世的时候，你可有送她一程？” 宋启闻言，面色瞬间惨白。 宋芙讥诮一笑，收回落在宋启身上的眼神，对棋雨道：“走吧。” 棋雨顿了顿，鄙夷的瞧了宋启一眼，“呸！” 她吐了口唾沫在旁边地上，这才不屑的推着宋芙的轮椅往前。 多瞧这种人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宋芙很快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离开这条街道，宋启仍旧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砰！ 江家的大门在他眼前关上。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第420章 宋修齐疯了？ 夤夜司。 赵国公与宋修齐的问斩之期已定，犯人们临死之前的要求多半能被满足。 而宋修齐二女一子里，他最后提出想见的竟是宋芙。 这一点，宋芙是完全没想到。 且不提程钰是夤夜司的老大，纵然没有他，宋芙在夤夜司亦是受人敬仰尊敬的神医。 她一路进入夤夜司，几乎所有的夤夜司成员看见她都会出言打一声招呼。 而随着宋芙往里走，棋雨推着轮椅的动作也逐渐放缓。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来人身着夤夜司制服，腰间佩着一柄长刀，随着他的靠近，周围人都下意识的安静。 男人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怀念。 不是别人，正是阮泽。 阮家二房的阮瑾模样美艳，阮泽身为嫡亲的兄长自然也不遑多让。 他嘴唇翕动，最后还是启唇，“世子妃。” 因着年纪的关系，他从小也是时常与阮瑜宋芙一道玩的，倒是阮瑾，因为年纪小一些，性子刁蛮又爱美，甚至与他们一道。 是故人。 但宋芙却只十分冷静的微微颔首，“阮司使。” 阮泽抿紧唇，脚步微顿。 从前小时候宋芙都是叫他泽哥哥的。 阮泽顿了顿，道：“我刚回京，事情比较多，一直想上门拜访……” 他已去过阮家大房那边见阮瑜。 可从前待他亲昵的阮瑜如今待他却生疏的不行，阮泽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司使客气。”宋芙面上带着客套但疏离的笑，“但实在不必来。” 阮泽面色微白。 宋芙这是一点儿体面都不顾，也是，从上次他送了年礼却被宋芙直接让人退回，便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世子妃。”阮泽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再次出声，“前些时日阿瑾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阮司使。”宋芙再次打断阮泽的话，淡漠的眼里带了些许嘲讽。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阮瑾的所作所为，也绝非一句道歉可以过去。” “此事原是与阮司使无关，若阮司使当真要往自己身上揽……呵。” 宋芙轻嘲一声，“阮司使不妨先调查清楚，阮瑾究竟做了何事。” 说完，宋芙便对着棋雨示意，不再与阮泽浪费什么时间，直接往暗牢的方向走。 张作也很靠谱，笑道：“世子妃，您请！” 宋芙缓缓离开，阮泽却站在原地许久没动，他的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从阿瑜的态度，阿芙今的这些话。 他猜测，阮瑾与她们的龌蹉绝不仅仅只是阿瑾与他提的那样，拌了几句嘴。 这背后…… 阮泽不敢深想，但他停顿片刻，还是叫来心腹。 “立刻去查，当初二小姐与大小姐和世子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顿了顿，又补充，“切勿声张。” 对此，宋芙自然不知情，她也不在意。 她下了暗牢，阴冷与潮湿瞬间涌来，幸而提早棋雨便准备了厚厚的狐裘与毛毯。 此刻还给宋芙的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生怕冷到自家世子妃。 棋雨推着宋芙，跟在张作身后，很快便到了宋修齐的牢房前。 宋修齐正坐在稻草上，此刻的他再没了刚进夤夜司时的稳健与自信。 显然在夤夜司这些时日他过的并不好。 身材干瘦，整个人比起从前好似老了几十岁，从一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限的尚书大人，便成了在夤夜司里饱受凌辱与折磨的阶下囚。 甚至宋修齐整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呆滞。 “世子妃。”张作抱拳，“您且聊着，属下告退。” 宋修齐已不能说话，所以夤夜司的人给了他纸笔，随着张作离开，他看向宋芙，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想说什么。 宋芙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淡漠的眼神落在宋修齐身上。 这些时日，她可没有放任宋修齐在夤夜司的地牢里过好日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安排了人昼夜不停的在宋修齐耳边说关于他的事，他引以为傲的事业是如何被算计摧毁。 与他心意相通，青梅竹马的表妹为何背叛他。 他效忠的皇帝是如何舍弃他。 说从前那些仰慕他，尊敬他的文人学子，如今用着怎样恶毒难听的言辞辱骂他。 讲他的家族是如何除了他的名，将他们一族赶出宋家。 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明晟，是如何一夕之间崩塌，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就是故意折磨宋修齐，用当初他们对待母亲的方式。 如今看来这个手段还是颇有成效，否则性子坚毅如宋修奇不会是如今的姿态。 不过想想也是，越在意什么，什么便能伤宋修齐越深。 而宋修齐最在意的，无非就是前途，名声。 除此之外，什么都要靠边站。 所以在宋芙这样诛心的攻击之下，宋修齐已经隐约有点疯癫。 “你终于要死了。”宋芙冷声道。 宋修齐呜呜咽咽了半天，好似终于想起他已不能说话。 他连忙拿起纸笔，颤抖着手开始写字。 他辛苦练字多年，一笔好字为文人称颂，可如今却只写得出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明姝……” 宋芙看清纸上的内容，心里怒火升腾，原本以为大仇得报，心绪再也不会被宋修齐牵动。 可他此刻做出的姿态还是让她恶心，反胃，想吐。 “宋修齐，你敢！” 若非推还伤着，宋芙此刻必是要站起来的。 “你有什么资格再提她的名字！” 宋芙双眸猩红，直接道：“打断他的手！” 贱东西！ 到了此时此刻，还想攀污她娘？ 听到宋芙的话，宋修齐的手更抖了些，连忙不断的在纸上写。 “明姝。” “我错了。” “明姝。” “我错了。” “……” 不断重复，一直重复。 咔嚓。 一直到牢房的门被打开，被叫来的张作亲手踩断了宋修齐的腕骨。 宋修齐连喊痛都喊不出来，单薄瘦弱的身体因为疼痛颤抖着。 可他的嘴唇颤动，那口型仍似在喊：明姝…… 第421章 宋芙干的 仿佛死到临头，终于想起了江明姝的好一般。 可看见这一幕，宋芙只觉得恶心。 她冷眼看着倒在地上，有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的宋修齐，道：“我娘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宋修齐，你别以为死了就解脱了。” “到了阴曹地府，你必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且等着吧。” “你害过的那些人，都在等你。” 她都能死而复生，又怎知阴曹地府不是真的呢？ “宋修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条狗。” “不，说你是狗，都侮辱了狗。” 宋芙说完，看向棋雨，道：“走吧。” 轮椅渐渐离开。 而瘫软在稻草上的宋修齐仍旧看着宋芙的背影，嘴里不停的喊着：明姝，明姝…… 对此，宋芙不会有一丝心软。 她很确定，宋修齐不是后悔愣了，而是疯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后悔了又如何？他的后悔，就像夏日里的棉袄，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视线逐渐清晰。 宋芙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地牢外的高大身影，他脸上戴着面具，落在她身上的眸里却带着暖光。 “世子妃。” 程钰客客气气的叫人，好似与宋芙不熟一般。 瞧见程钰，宋芙的心情没来由的便明媚许多，她对着程钰展颜。 “司使大人。” 两人虽没多说，但张作在一边瞧着，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旁人都插不进去的感觉。 他的表情顿时又变得复杂，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人与世子妃多般配啊。 可惜…… 从前还能盼着定王世子早登极乐，成全了自家大人与世子妃。 如今那世子倒是好全了。 宋芙没发现张作的不对劲，倒是程钰，凉凉的扫了张作一眼。 眼带警告。 张作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收敛所有思绪，低垂着眉眼领路。 宋芙并未在夤夜司久留，很快便离开了夤夜司。 程钰自是舍不得。 就站在夤夜司的大门前，如同望妻石一般，目送宋芙走远。 宋芙的马车刚离开没多久，就被下人拦住，说是长公主请她过府。 宋芙自没拒绝，马车当即便调转方向，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到了长公主府外。 宋芙又瞧见了熟悉的车架。 定王府的？ 白侧妃与程宜如今还在禁足…… 宋芙正想着，便瞧见了站在长公主府大门前的定王。 定王穿着倒是单薄，站在长公主府门前颇有些请罪的意思。 这让被长公主府管家领着进门的宋芙动作顿了顿，到底还是喊了一声，“父王。” “咳。” 被自家儿媳妇瞧见，定王还是有些许羞赧的，但他到底脸皮比较厚，很快就镇定下来。 “长公主请你过来的？” “快进去吧，莫让长公主久等。” 宋芙微微颔首，这才示意棋雨推着轮椅进了长公主府。 似是担心宋芙多想，管家一边往里走还一边解释道：“世子妃，并非是长公主让定王爷在此站着的。” “实是定王爷他……不肯走。” 当然，安平长公主因为生气，也是不肯见定王的。 宋芙颔首，表示理解。 此事本就是定王府的人做的不对，定王自己非要来请罪，宋芙才不会帮他说话。 想了想，宋芙问：“小公爷可还好？” 昨日他在定王府可是泡了冷水的。 管家微微蹙眉，面上带着担忧，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公爷昨日回来发了热，幸而并无大碍。” 否则，定王今日来必是要被长公主府的人用大棒子撵出去的。 宋芙也同样松了一口气，道：“无事便好。” 原本陆长宁上次就才受伤恢复没多久，此次又泡冷水…… 管家笑了笑，道：“世子妃心善，多谢世子妃关心。” 管家心里可是清楚。 定王府的白侧妃与丹阳郡主昨日要算计他家小公爷，正是世子与世子妃救了小公爷。 否则…… 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真闹出些什么，怕是长公主府如今要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宋芙很快被领着进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正在饮茶看书，瞧见宋芙来，眉眼都笑开了，连忙将人招到跟前，满目的疼惜与慈爱。 “阿芙，昨日之事当真是多谢你。” 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宋芙的手背，“若不是你，怕是……” 她不敢想！ 程宜刁蛮自私，又有白侧妃那么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亲娘。 娶了那样的女子，怕是长宁日后一辈子都毁了。 宋芙轻轻摇头。 她虽是定王府的一员，但她可不会将自己与白侧妃混为一谈。 只道：“小公爷没事就好。” 另外…… 宋芙昨日听到定王与白侧妃的争执，心里也有了点别的猜测。 宋芙犹豫了下还是问：“长公主，阿芙也有些事想问。” 长公主动作微顿，“你想问白嫣然的事？” 她是聪明人。 宋芙点头，没有一点说长辈坏话的不好意思，直接道：“白侧妃心思深沉，实在算不得多聪慧，与我母妃长乐公主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当初她与父王之事……”宋芙略一沉吟，看向长公主。 这次白侧妃能使用这样的手段，那从前呢？ 是不是已经使过，并且成功了？ 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长公主顿了顿，道：“此事从前本宫也不知情，但经过昨日之事……本宫亦是有所怀疑。” “当初……” “白侧妃是十八年前五月入的定王府。” 宋芙立刻明白，“程瑞是十八年前十月出生的。” 也就是说，白侧妃入府之前，便有了四到五个月的身孕。 果然。 宋芙的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长公主低着头，歉声道：“当年本宫相信了白嫣然的鬼话，认为是他们有情意在先，却被长乐拆散……并未深查此事。” 宋芙抿唇，却知道这件事与长公主没什么关系。 长公主得知此事时，白侧妃已经算计定王成功，不入定王府是不会罢休的。 她轻轻摇头，道：“长公主不必自责，都过去了。” 再说。 程瑞是定王被白侧妃算计，那程宜呢？ 她问清此事，只是希望心里面有个数。 第422章 狱中自尽 宋芙离开长公主府时，定王还在长公主府外站着，看那姿态，倒的的确确是来认错的。 不过她觉得……没什么用。 从前白嫣然给长公主下药，虽罪不可赦，但下药的剂量到底是没想要长公主的命。 此次白侧妃与程宜可是冲着陆长宁去的，偏偏在长公主心里，陆长宁比她自己更重要。 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父王。” 宋芙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道：“父王，外面天寒地冻，您早些回府吧。” 宋芙言尽于此，她总不能在外头陪着定王等着吧。 那岂不是绑架长公主。 说完，宋芙便要准备离开，可她刚转身，身后便传来定王的声音，“宋氏。” 临街一处亭子。 亭子四面垂着白色西纱，用以挡风，透光性极好。 此刻宋芙与定王便在亭子中央。 下人们远远站着，既听不见主子们在聊什么，又可以清楚看到主子们在做什么。 宋芙与定王毕竟的公爹与儿媳，身份上多少是要避嫌。 亭子内茶香袅袅，宋芙素手烹茶，她将煮好的茶推到定王面前。 定王倒无心在意宋芙的茶煮的有多好，他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察觉到宋芙推过来的茶，定王也没多想，端起茶盏便一饮而尽。 ……烫！ 宋芙正要提醒，却已是晚了，定王已经一口饮下，动作虽是一顿，但也没失态。 宋芙便也没再说话，只端起她面前的茶盏浅啜一口。 “父王寻我有何事？” 此时已是下午，再过一会儿程钰该下值了。 “昨日之事，多亏了你们。”定王道：“若非你与阿钰，事情怕是无法收场。” 宋芙抿唇笑了笑，“父王过奖。” “白氏……我会将她一直软禁，不会再放她出来，至于程宜，我亦想为她寻一个简单质朴的人家，早早嫁出去。” “若能离了白氏，兴许……” 宋芙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说话。 将程宜嫁出去？ 没得祸害了别人家，但这话她可不好说，索性便不说。 就是不知哪家倒霉蛋会被定王挑中。 宋芙的沉默显然代表了她的意思，定王迅速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也有些许尴尬。 但很快又道：“十三我便要离京。” “你与阿钰在京中，务必小心，若遇到任何事，都可给我来信。” 至于白侧妃与程宜，他会亲自留人看着。 “多谢父王关心。”宋芙客气道谢，声音礼貌但生疏。 而后便是沉默。 就在这时，有刻意拔高的声音传来，“世子！” 宋芙与定王同时侧眸看去—— 来的正是程钰。 程钰沉着一张脸，越过守在周围的下人们，直接进了亭子。 然后直接无视了定王，眼神落在宋芙身上，“阿芙，回家了。” 定王的眼神从程钰出现，便一直盯着他，却被无视了个彻底。 宋芙对着定王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被程钰推着离开。 她不知道定王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但他从未对程钰坦言过，那便是有苦衷，也是他自寻的。 她是程钰的发妻，自然以程钰的想法为重，才不会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贸然劝说程钰与定王缓和关系。 就像她自己一样。 若程钰劝她放过宋修齐，那她能炸！ 目送着两人离开，定王身边的长随忍不住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王爷，当年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定王警告的看了一眼，“闭嘴！” 有些事能说，有些事……绝不能说。 宋芙被程钰推着上了马车。 他才道：“怎的半点防人之心也无，谁叫你都去！” 他说的自然是定王。 宋芙对他展颜一笑，选择顺毛捋，“夫君教训的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去。” 说的很好，但程钰不信。 他家阿芙素来都是有自己想法的，此刻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哄哄他。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瞧着眼前面色红润，眼眸如星的小姑娘对他粲然笑着，程钰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熨帖舒坦。 连带着看整个世界都顺眼起来。 程钰心情变好，宋芙这才凑到他身边，低声将今日定王跟她说的两件事说了一下。 程钰嗯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宋芙想了想，又道：“我今日问了长公主，长公主说今日之事，怕是十八年前的事重现。” 只是那一次没有她与程钰。 所以…… “我知道。”程钰直接点头。 嗯？ 宋芙有些诧异的抬眸，眼睛微微瞪大，程钰知道？ 程钰伸手捏了捏宋芙的鼻子，“你忘了，夤夜司是做什么的？” 宋芙恍然！ 夤夜司在都城手眼通天，纵是十八年前的旧事，程钰想要查到也并非难事。 程钰伸手揉了揉宋芙的头，眼里带着无奈。 他知道的还有更多，只是都是前尘旧事，有些他不便于与宋芙说。 但此刻既然提到这件事。 程钰想了想，还是对宋芙低声道：“当初定王与母亲并非两情相悦，而是先太后赐婚。” 提到“先太后”，程钰的言辞里难掩冷意。 毕竟就上次九转逍遥丸的事情来看，长乐公主虽然是先太后所出。 但先太后对于这个女儿实在是…… 以至于程钰对这个嫡亲的外祖母也没甚感情。 宋芙听到这话，抿紧了唇。 定王当真不喜欢长乐公主吗？可她瞧着定王对程钰……似乎挺关心的。 “事情都过去了。”程钰再次伸手揉了揉宋芙的头。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江家门前。 就在这时。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紧接着剑影的声音响起，“世子，世子妃！” “刚刚夤夜司传来消息，宋修齐妄图在狱中自尽！” 第423章 迟来的神情比草贱 宋芙和程钰的动作同时一顿，同时拧紧眉朝着剑影看去。 自尽？ 那可是夤夜司，宋修齐在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可以自尽的工具，如何自尽？ 再者，狱中是有狱卒巡逻的。 宋修齐今日又被废了手。 剑影顿了顿，补充道：“未遂。” 宋芙：“……” 害得她白担心了。 她自然不是担心宋修齐，只是担心宋修齐就这么死了，明日岂非错过全京城百姓的谩骂？ 错过她安排的臭鸡蛋与烂菜叶…… 那才当真是亏大了。 “说清楚。”程钰没好气道，看着剑影的眼里带了点警告。 剑影忙道：“就在世子妃离开后不久，宋修齐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开始用头撞墙。” “那力道当真是冲着寻死去的，不过他刚撞了两下，便被夤夜司的人拦下了。” “现在人已经绑了起来，只等着明日问斩！” 顿了顿，剑影又微微压低了些声音说：“宋修齐的头撞在墙上，撞出血之后，他似乎是想在墙上写字。” “写的是……” “明姝，我错了。” 剑影的声音逐渐变缓，压低，表情很有些复杂。 “呵。” 宋芙却只冷笑一声，道：“迟来的神情比草贱！” “这种事我听着都觉恶心！” 写她娘的名字，宋修齐不配！ 就在几人进了江家之后。 江家大门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宋启。 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宋启双拳紧攥，脸色发白，表情扭曲。 父亲…… 长姐当真就那么恨父亲吗？ 可宋启想到这些时日他在慈幼院听到的关于宋修齐的议论，也多是苛责与辱骂。 他甚至……都没敢说他是宋修齐的儿子。 这般想着，宋启魂不守舍地转身，却下意识地朝着慈幼院的方向而去。 宋家出事，人人都厌弃他。 就连他嫡亲的二姐姐，都不肯对他施以援手，不愿管他。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慈幼院还愿意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 宋启刚走到慈幼院大门边，正要迈步进门，却被人拦住。 几个年轻人站在门边，此刻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敌视。 宋启脚步一顿，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出，出事了。 “你是宋老贼的儿子？”为首的年轻人问。 宋启嘴唇翕动，想辩解却又不知怎么解释，父亲做的事已经昭告天下，明日便将问斩。 但……他难道要否认自己的出身吗？ 他的迟疑已经算是答案，不需要他再说什么，年轻人便大手一挥，道：“他就是，给我打！” 几个年轻人顿时拥了过来，拳脚无情地落在宋启身上。 宋启被打得整个人蜷缩在地，双手紧紧抱头，像是一只煮熟的毫无反抗能力的虾。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年轻人才终于散了，“别打死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起，慈幼院的大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宋启一动不动地躺在慈幼院外的地上，依稀能听到慈幼院里传来的热闹的动静。 许久许久。 宋启才终于挪动了僵硬的身体，缓慢地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慈幼院的方向。 是了。 他在慈幼院里住了几日，每日慈幼院里都很热闹。 尽管很穷，但氛围极好。 可惜……他回不去了。 就着清冷的月光，宋芙缩瑟着双手环胸，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宋启。” “有人想见你。” 宋启缓缓转身，只见身后的夜色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他眼眸微眯，“谁？” 黑衣人咧嘴一笑，看不清楚面容，但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 “能帮你的人。” …… 翌日。 便是赵国公与宋修齐被问斩的日子。 整个都城都很热闹。 无论是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的赵国公，还是借着妻子上位最后却杀妻的宋修齐，都让人恨得足足的。 今日他们被砍头，都城的热闹程度不亚于新年那日。 宋芙和程钰早早地便定好了茶楼的包厢，正对着砍头的菜场口。 除了他们二人，阮瑜与江争也来了。 今日宋修齐被砍头，相当于是为江明姝报仇，江争这个做侄儿的自然不会错过。 剑影在外道：“世子，世子妃，犯人已经从夤夜司出发，被押送着往这边来了。” 不必多想，这一路上无论的赵国公还是宋修齐，都将被千夫所指，万人辱骂。 只是想想，宋芙都觉得心情颇好。 “来了来了。” 稍坐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宋芙走到包厢的窗户边，朝外看去—— 果不其然。 两辆囚车缓缓而来，此刻沿途的百姓们各种辱骂的声音伴随着臭鸡蛋烂菜叶，直接朝着两人丢过去。 看守的士兵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的远离了两人，生怕被牵连。 此刻的两人已经看不出人形。 宋启就站在人群中，眼神越过众人，落在囚车中的宋修齐身上。 但宋修齐却跟看不到他似的，只表情呆滞，眼神呆滞，任由那些菜叶子臭鸡蛋砸到他身上。 宋启瞧见他的嘴唇在不断张合，他仔细瞧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姝，我错了。 很快，赵国公与宋修齐被送上砍头台，两人都被绑好。 宋芙下意识的握紧了程钰的手，侧眸瞧他一眼。 程钰轻轻颔首，示意他放心。 他在周围安排了足够的人手，确保绝不会有人能劫法场。 宋芙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看着时辰将至，她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 终于，监斩官一声令下，“时辰到，斩！” “我要亲眼看着。”宋芙的声音同时响起，程钰刚刚抬起的想要挡在她眼前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宋芙亲眼看着，两个刽子手手里绑着红色系带的大刀用尽全力砍下。 轻而易举的砍断了两人的脖颈。 两人的脑袋扬起，又咕噜咕噜的在地面滚了几圈，宋修齐的眼睛瞪大，似死不瞑目一般。 正对着宋芙的方向。 “死了。” 宋芙道：“他终于死了！” 他早就该死了！ “阿芙。”程钰与江争的声音同时响起，“恭喜你，大仇得报。” 宋芙展颜，端起面前的茶杯举起，与另外三人碰了一杯，“痛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声，有沙哑的声音厉呵，“你在做什么！” 宋芙等人蹙眉，朝着外面看去。 却见一个女子此刻手里正拿着菜刀，冲到了刑场上，一刀又一刀的砍在宋修齐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有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女子的衣裳。 而怒喝的人正是宋启。 宋启快步冲过去，并大声制止，“他都已经死了！” 第424章 听阿芙的 “琴文姑姑！” 棋雨震惊的声音响起，宋芙等人都没耽误，当即便下了茶楼朝刑场去。 棋云在宋芙的示意下，速度更快些，直接从窗户一跃而下。 宋芙赶到时，棋云已经护在琴文身前。 宋启到底也没想着做什么，只是护着宋修齐的尸体，不想让他死后仍旧遭受侮辱而已。 “琴文姑姑。” 宋芙喊了一声，琴文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宋芙身上，“小小姐……” 琴文的衣裳乃至于手脚脸上，全都沾染了宋修齐的血，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 “报仇了……” “奴婢为小姐报仇了……” 琴文喃喃。 周围一片沉默，一时没人说话，就连宋启连上的愤怒都僵住了。 此刻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的，是的。”宋芙无视了宋启，眼神只落在琴文身上，语气温和，带着安抚之意，“为娘亲报仇了。” “琴文姑姑，我们走吧。” 棋云上前，扶着琴文，一行人往外走去，将宋启以及被砍的稀巴烂的宋修齐尸体丢在了身后。 宋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还不等他做什么，尚未离开的围观人群已经看了过来，吆喝道：“这里有个维护狗官的！” “打他！” “……” 一时间，原本给宋修齐和赵国公准备的却没丢完的菜叶子与臭鸡蛋，尽数砸到了宋启的身上。 对此，宋芙隐约听到了些许动静，但全没理会。 她与江争阮瑜告别，带着琴文姑姑回了如今的住处，琴文去洗漱更衣。 宋芙则是进了主院，给江明姝上了一炷香。 她跪在蒲团上。 “娘。” “宋修齐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柳氏。” “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等太久。” 想要他们的小命简单，想要他们生不如死才难，宋芙这些时日命人关照着宋修齐，自然也没有厚此薄彼。 柳氏在京畿衙门那边，同样不好过。 回江家的路上。 宋芙才对程钰道：“今天不见二皇子，看来赵家与二皇子是彻底放弃了赵国公。”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道：“流放路上。” 赵国公死咬着牙关扛下一切，哪怕铁证如山，都不愿承认收受贿赂之事与二皇子和赵贵妃有关。 再加上皇帝的维护。 这件事到底还是没牵扯到二皇子与赵贵妃。 赵贵妃与二皇子会在流放路上动手，劫走赵家人，原就是他们早已想到的。 今日之事只是让他们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程钰安抚的拍了拍宋芙的手背，道：“我会让人做好防范。” 话是这样说，但两人的心里都有些没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一路前往岭南，山高水远。 二皇子的人随时都可以动手，便是这一路防范严密，到了岭南同样可以动手。 毕竟程钰总不能一直安排人盯着赵家人。 宋芙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二皇子与赵贵妃忙起来。” 忙起来就没心思管赵家那边的事了。 程钰颔首，“听阿芙的。” 第425章 二皇子失心疯了？ 宫女没有丝毫犹豫，当场身体一软，整个人十分狼狈的跪在地上。 “七，七皇子，奴，奴婢……” 宫女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跪在地上的她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奴婢不知道七皇子在说什么。” 七皇子站在宫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若不然，我请二皇兄来问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宫女连连磕头。 七皇子自然不会真的去告诉二皇子，他只是再次看着宫女，“所以……” “究竟说了什么？” 宫女离开假山，回到景阳宫时，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但远远的瞧见景阳宫上下一片热闹，她一下就清醒了。 怎，怎么回事？ “找！” 景阳宫太监总管的声音传来，“二殿下吩咐，今日各宫殿不知所踪没有人证的人尽数都呈上去。” “你们再想想，还有谁不在！” 二皇子……在找她！ 宫女迅速反应过来，小脸煞白。 她原本以为今日在假山没被二皇子发现，算是逃过一劫，却没想到…… 二皇子还有这一手。 怎么办？ 宫女正进退两难，便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公公，青菱到现在也没回来！” 完了！ 宫女的心骤然下沉，险些站不稳。 她若是现在走出去，无法解释她下午去了哪，若是不走出去…… 二皇子必定不会放过她。 她死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青菱姑娘，随我来。” 嗯？ 宫女愣了一下，可听清说话之人的声音，整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下。 看着眼前的眼里带着仰慕与信赖。 “小神医。” 上次她被人欺负，就是小神医私底下给了她药。而，而且…… 小神医记得她的名字？ 江靖对着宫女轻轻点头，眉眼温和，景阳宫明亮的烛光遥遥传来，温和落在他眉眼，将他整个人衬得恍若神只。 青菱一时看呆了。 江靖垂眸瞧了面前呆愣愣的小宫女一眼，面上表情仍旧温和，手里却拿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地上。 不算清脆的声响依旧吸引了不少人。 “谁！谁在那边？” “……” 有喧闹声与脚步声传来。 江靖垂眸瞧了一眼一脸慌张与不安的小宫女，低声道：“得罪了。” 说完，不等青菱反应过来，他便大手一伸，将人拥入怀中。 “啊！” 青菱低呼一声，又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嘴，她只觉得浓烈草药气息将她笼罩，熏的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是谁！” 景阳宫的大太监带着人走了过来，众人瞧见是小神医江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小神医的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 “青菱？” 随着宫女的声音落下，被江靖挡在身后的一脸羞涩的宫女露出半张脸。 正是青菱。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很快，这件事就被捅到了皇贵妃面前。 青菱跪在地上，小神医站在一边，皇贵妃勉强打起精神，瞧着两人。 眼中暗芒微闪。 笑道：“既然小神医喜欢，那青菱你自今日起便到小神医身边伺候吧。” 她便是将人指过去—— 青菱也还是她的人。 倒是江靖多了个被她捏在手里的软肋…… 江靖率先离开，青菱又被留下叮嘱了几句，到了晚上，她只得抱着本就不多的行礼，到了小神医的房门外。 青菱踌躇犹豫的站在原地。 如今景阳宫的人都以为小神医对她生了情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小神医是为了救她。 她若是就这样进门…… 怕是会坏了小神医的清誉！ 嘎吱—— 就在青菱犹豫是不是要离开时，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江靖许是刚沐浴四，换了一身衣裳，此刻浑身还弥漫着水汽，头发有些湿润的披散着…… 青菱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的收回视线。 “青菱姑娘，怎么不进来。”江靖侧身让了让，表情温和，眉眼带笑。 青菱的心微颤，“小神医……” 江靖微微颔首，微微凑近她，略压低了些声音，“再不进来，旁人该怀疑了。” 青菱的脸又红了。 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进了门。 是夜。 青菱躺在屋内的床上，她缓缓的翻了个身，侧眸看向在地上打地铺的小神医。 许久，她才终于出声。 “小神医，你，你睡了吗？” “奴婢有件事……想跟您说。” …… 七皇子与青菱告别之后，表情有些凝重严肃的回了凤仪宫。 他虽然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要对皇贵妃腹中的龙裔动手，毕竟那可是他亲的弟弟妹妹。 但不妨碍他明白。 此事非同小可！ 负责照料皇贵妃与龙胎的是小神医江靖。 小神医是宋姐姐的亲舅舅。 若是皇贵妃以及腹中的龙胎出了什么事，那小神医必定脱不了干系。 七皇子想明白这些……表情愈发凝重。 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翌日一早。 宋芙看着手里分别送出来的两封纸条，表情微有些凝重。 纸条上只有一个讯息：二皇子要害皇贵妃腹中龙嗣。 第426章 荣王的警告 宋芙皱起了眉。 她上次除夕夜二皇子与皇贵妃陷害大皇子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 可当时又觉得兴许两人是不知道赵贵妃怀孕为真，这才当真让皇贵妃吃了能致使小产的药。 现在得到确定。 二皇子早就知道皇贵妃怀孕之事为真，但他将此事瞒住，没告诉皇贵妃。 甚至还要谋杀那个孩子。 为什么？ 这很不合理。 宋芙沉吟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程钰，“宫中多年未有新的孩子出生，此次皇贵妃有孕，陛下龙颜大悦。”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助力，没有什么威胁才是。” 宋芙认真分析。 就算皇贵妃此次生下一个皇子，那与二皇子也相差了二十年，不会对二皇子造成任何威胁。 况且皇贵妃身体孱弱是真，若强行小产，必会伤身。 宋芙分析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莫不是二皇子失心疯了？” 程钰听到最后的结论，险些没崩住。 若是二皇子当真是失心疯，那反倒还简单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 宋芙笑了，“皇贵妃身怀有孕这样的喜事，她本人怎能不知情？” 二皇子做这样的小动作，却还要瞒着皇贵妃，想必其中有些猫腻。 他们也算是合理利用。 程钰颔首，点头表示明白，“此事我来安排。” 这消息是江靖送来的，若他从前没说，此刻刻意点出，反倒像是不打自招。 他来安排，更为妥当。 旋即，他拿起两张纸条，看着上面不一样的字迹，眉梢轻扬。 一份是江靖悄悄送来的。 另一份…… 是七皇子。 程钰倒没多问，只又将纸条送还给宋芙。 宋芙将纸条丢入火盆里，火舌迅速将纸条吞噬，什么都没留下。 刚聊完正事，用过早膳，宋芙和程钰便准备着要出门赴宴。 年初这段时间。 都城中各家都在设宴招待亲友宾客，但因着今年皇贵妃的事，都城中的宴席都是小办。 多数是请些亲近人家。 寻常人家宋芙可以不去，但今日设宴的是武安侯府，她自是必到。 刚到武安侯府，武安侯夫人便笑着迎上前来，“阿芙，你可算来了。” 武安侯夫人说话时，给了宋芙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宋芙瞬间了然。 今日荣王妃来了。 武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头与她闲话，“阿芙果真妙手，她近日好多了。” 宋芙笑了笑，正要说话，便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宋芙被棋雨推着往前，半点都没有阻碍的看了回去—— 那眼神来自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宋芙见过他。 荣王！ 宋芙的心里刚打了个突，便见荣王迈步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侯夫人。” 荣王与武安侯夫人打招呼，眼神却是落在宋芙身上，客客气气的说：“王妃近日的情况……不大好。” “本王知道世子妃师从神医，医术了得，又有悲悯之心，所以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二。” 这…… 武安侯夫人下意识的看向宋芙，眼底暗藏担心，抢在宋芙开口之前道：“有什么话，不妨一道说吧。” 她现在看荣王，就觉得这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怎么放心让还坐在轮椅上的宋芙与荣王单独相处？ 荣王顿了顿，略有些为难的说：“本王倒是没什么，只是此事毕竟涉及王妃的病情……” 荣王一副为荣王妃考虑的模样。 到底是涉及荣王妃的私事，宋芙给了武安侯夫人一个放心的眼神，道：“劳烦姨母准备一个清净之地。” 武安侯夫人刚要说话。 荣王便看向武安侯夫人，虽没说话，但气势骇人。 武安侯夫人只得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好。” 武安侯夫人亲自吩咐，地方自然很快就准备好。 暖阁内只有宋芙与荣王。 棋雨棋云等都在门口候着，暖阁的门敞开着，虽是为了荣王妃的病情，但毕竟男女有别。 “世子妃。” 荣王率先出声，看向宋芙，眸光灼灼的看着宋芙，眼底深处带着试探警告与怀疑。 “上次之言，实属唐突冒犯，但实在是这些年王妃瞧了无数大夫。” “本王也是不想……再让她抱有希望又失望。”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数测递给宋芙，“这是这些年王妃的脉案，还请世子妃瞧瞧。” 第427章 下药 药？！ 宋芙一愣，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荣王妃说出来的竟是这样的话。 她抬眸瞧去—— 只见荣王妃表情坚定，眼神清亮，纵是听到了刚刚荣王那样的话，她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冷静得不像话！ “世子妃。” 荣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可是觉得我冷心冷情？” 毕竟这么多年，荣王与荣王妃夫妻恩爱的传闻一直都有，世人都说荣王待她情深。 便是明星河失踪，她也伤了身子再难剩余，荣王也全然不曾纳妾。 宋芙坚定摇头，“没有。” “我是敬佩王妃。” 荣王妃一愣。 她抬眸虽看得出宋芙这话说得十分真心，却也还是有些疑惑，“敬佩我？” “嗯。” 宋芙点头，“当断则断，这话说来简单，却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王妃心志坚定，阿芙佩服。” 这种事若是换成旁人，软弱些的蒙上眼睛，捂住耳朵。 气性大些的怕也设法和离，逃离魔窟。 而荣王妃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但宋芙不得不说，她的确很敬佩。 荣王妃笑了笑，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些都是与我星河应得的，世子妃……请你帮我。” 荣王妃轻咬下唇，眼神真诚。 她当然也可以找外人，只是她这些年接触的大夫，怕是都与荣王有牵连，否则这么多年怎无一个大夫告诉她，她的药有问题？ 再则，她也担心外面的人医术不精。 她能相信的人，只有宋芙。 这话有点耳熟…… 宋芙这般想着，却是对着荣王妃点了点头，问：“王妃有什么要求？” 荣王妃心里显然早有了想法，此刻问：“可有那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又不能说话的那种？” “当然，他不能死。” 荣王毕竟是皇族宗室，就这么死容易留下痕迹，又便宜了他。 宋芙想了想，颔首，“可。” “但王妃一定要格外仔细。” 荣王妃笑了笑，“在他心里，我就是个蠢货，他纵使不信我，也不会过多防备我。” 顿了顿，荣王妃又诚恳道：“世子妃放心，便是我的计划被他识破，我也绝不会提及世子妃。” 对于宋芙，她心里只有感激。 否则只怕是到了如今，她还是个蒙在鼓里的蠢货。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王妃，待我准备好药，会想法转交给你。” 她没提武安侯夫人或明星河。 方才荣王妃支开明星河，很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至于武安侯夫人，她虽可信，但兹事体大，牵扯进来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好。” 荣王妃点头，又咳嗽着道谢，“多谢世子妃。” 两人说完正事，宋芙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而她刚走没多久。 荣王便在明星河的带领下，匆匆进了荣王妃休憩的暖阁。 荣王微皱着眉，面上全是担忧，“王妃可是身子又觉不适了？” “早说你的身子不便出门，你偏要来，如今自个儿难受了吧。” “既是身子不适，那我们就早些回去，也让你好生休息。” 荣王的言辞间带着些许宠溺，荣王妃却只听得心里反胃。 早点回去？ 早点回去这男人可也不曾在府中陪着她！ 第428章 程钰到底行不行 景阳宫。 皇贵妃刚喝完今天的安胎药，素手将白净的瓷碗放在托盘上。 便有宫女从殿外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皇贵妃眼神轻闪，对着送药的宫女轻轻挥手，示意人退下。 很快，殿中便只剩两人。 “说。” 皇贵妃面色微沉，声音极冷。 宫女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万分恭敬道：“娘娘，奴婢查了。” “昨日来为娘娘诊脉的太医姓王，他的身份并无什么疑点，祖上三代都是在太医院任职的。” “至于海太医……” 宫女的声音逐渐低了些，“奴婢没查到什么，但，但……” “说！” 皇贵妃眼神一厉，声音亦是尖锐许多。 宫女身子一颤，断断续续道：“奴婢只查到，海太医近来与二殿下走的较近。” “三日前，二殿下让人彻查宫中酉时不在各自宫殿中的宫人。” “三日前的酉时初，正是海太医离开景阳宫的时辰，而海太医一直等到二殿下请安结束，才与二殿下一道出宫。” “……” 宫女事无巨细的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若海太医当真有问题，兴许与二皇子有关。 皇贵妃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下意识道：“不可能。” 好端端的，晟儿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宫女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她正是因为调查到这些，回答的时候才那般小心忐忑。 生怕一个不仔细，就触怒了皇贵妃娘娘，小命难保。 莫说皇贵妃娘娘不信，便是她也不相信，所以她没敢说任何主观猜测，只能客观的描述她调查到的所有事。 至于娘娘信不信，那是娘娘的事。 沉吟片刻。 皇贵妃对宫女道：“前几日江靖不是瞧中了一个宫女吗？” 贴身宫女立刻回答，“回娘娘的话，正是，那宫女名叫青菱。娘娘仁慈，将青菱赐予了小神医。” “去将她叫来。”皇贵妃声音淡淡，“本宫既成全了她，如今也该她为本宫做些事了。” …… 江家。 本就已暮色四合，宋芙与程钰的这个吻，颇有些天雷勾动地火的意思，一发不可收拾。 棋雨等原本在外伺候的人，听到里面隐约的动静，都不由的离的更远了些。 一个吻，从轮椅边亲到了床榻之上。 两人才气喘吁吁的松开彼此，只瞧着对方的眼神，都好似在拉丝。 天时地利人和。 就在宋芙以为一切都要顺其自然，进行下去时，程钰又在关键时刻停下。 宋芙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看着程钰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不解。 怎么回事？ 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下一秒。 程钰便俯身亲在她眼睫，带着些痒意，宋芙睫毛轻颤，缓缓闭上了眼。 “不早了，睡吧。” 程钰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呼吸灼热，那眼神分明像是恨不能立刻将眼前人吃干抹净，吞入腹中。 却又强行忍下了。 宋芙：“……” 她倒不至于怀疑程钰不行，毕竟程钰真的……挺行的。 “……嗯。” 宋芙虽然不解，但毕竟程钰都这么说了，让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太主动…… 她做不到！ 她今天已经够主动的。 此刻想到程钰刚刚的话，只想躲进被子里……憋死自己。 宋芙就这么背对着程钰，逐渐平复了急促的心跳，到底也没过多久，她便睡着了。 而在她身后，程钰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日。 宋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但她刚醒就听到了程钰教导江子安的声音，今天的声音……似乎有点特别。 听着总像是带着一股子怨气？ 第429章 定王老了 宋芙起身，走路的速度虽然还有些慢，但也算能下地。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去—— 江子安与程钰又到了老地方习武。 她单手撑在窗沿，含笑朝着两人看去，眉眼格外温和。 那边两人自然也瞧见了她，江子安看过来，咧嘴一笑。还没开口呢，脑袋上就被轻轻拍了一下，“专心！” 旋即，程钰自己看了过来。 他微微蹙眉，眼里带着关切，似在嫌弃宋芙一大早穿的太单薄了。 宋芙抿唇一笑。 放下窗子，转身更衣。 等她洗漱完毕，那边两人的晨练也已结束，各自换了衣裳便是早膳时间。 随着程钰进门。 棋雨和棋云都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程钰干脆利落的脱了衣裳，到了屏风后面的水桶里。 宋芙放下描眉的笔，瞧了一眼程钰的方向，犹豫了还是道：“夫君，今日……十三。” 十三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只是此次定王离开京城，再度前往北境镇守边关的日子。 宋芙话音落下，听到屏风后面有瞬间的安静。 宋芙想了想，直接道：“去看一眼吧，再见不知还要多久。” 定王并非每年都能回来述职的，而是三年一次，所以她与程钰成婚一年多将近两年，从前都不曾看到过定王。 程钰与定王的情况终究与她不一样。 程钰没说话，宋芙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早膳之后，宋芙与程钰架着马车朝城门口方向而去—— 今日到城门口的人很多，许多人都来送定王。 江家的马车在一堆马车里并不显得很出挑，但马车刚到没一会儿，宋芙和程钰便敏锐察觉到有人的眼神准确落在了他们身上。 两人同时顺着视线看回去。 正是定王。 他骑在高头大马身上，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气势骇人！ 可程钰瞧着，眼神却有瞬间的恍然与飘忽。 宋芙亦是敏锐瞧见了定王的头盔下没掩得住的鬓间白发，虽然不多，但真实存在。 定王瞧见两人，脸上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用口型道：来啦！ 他抬手对着两人的方向挥了挥，旋即才转身，扬起马鞭一打。 “驾”地一声，骏马载着定王，疾驰离去。 马匹溅起阵阵烟尘，叫人很快就看不清定王离京的队伍。 宋芙伸手握住程钰的手，一直到连烟尘都再瞧不见，她才道：“夫君，走吧，该回了。” 程钰这才收回视线。 “世子，世子妃。” 就在这时，定王府的管家迎上前来，面上带笑，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一封信，“这是王爷吩咐属下交给世子的信。” “王爷吩咐了，等他出城之后再将信交给世子。” 程钰沉默片刻，到底是伸手接过信。 管家立刻识趣退下。 宋芙和程钰刚坐回马车里，就听外面有议论声响起。 “不是听说王爷定的辰时出发吗？这都巳时了。” “王爷的事，你少管！” “……” 喧闹声伴随着车架骨碌碌行驶的声音，宋芙与程钰在马车里都很安静。 但此刻两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定王是在等他。 等程钰。 马车内一片安静，程钰到底是拆开了定王写的信，只看着信中的内容时，又忍不住皱了眉。 宋芙瞧着他的表情，略微有些担心。 程钰将信递给宋芙。 宋芙接过一瞧，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白侧妃会被定王一直关着禁闭，程瑞和程宜兄妹俩他不会再管，无论程钰怎么处置，只留着那两人的性命即可。 最后还说，无论如何，定王的爵位与定王府，都是程钰的。 宋芙不由蹙眉。 前几日定王的打算还是将程宜远远嫁出去呢。 怎的这才几日，就改变了想法？ 莫不是定王府又出了什么事？ 似察觉到宋芙的疑惑，程钰瞧了一眼，道：“前两日程宜在王府闹了自杀。” 啊？ 宋芙诧异抬眸，一脸震惊。 这件事她可完全不知道。 “定王为程宜择定了一个小将，是军中的人，家境一般，但人品贵重，能明辨是非。想必日后能博出一番前程。” “定王此次便想带着程宜一道前往北境，让两人在北境成婚。不过……” 程宜闹自杀了。 宋芙恍然。 从一开始，定王对程宜还是心存期待的，不想让她与白侧妃一样。 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精心为程宜选定了一个未来夫婿。 可程宜闹了自杀之后，定王便彻底对她失望。 此次留给程钰的叮嘱，也就是留她一命，除此之外，再无别话。 “那她？” “没了半条命，如今还在府中休养，这件事被瞒下来了。”程钰言简意赅。 宋芙点头，这种事算得上丑闻，瞒下很正常。 第430章 无能为力 此次来荣王府，待遇与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今日荣王才出事，但荣王妃在王府显然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喧闹声。 很快，王妃的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王妃，二皇子殿下来了。” 宋芙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咳咳。”王妃咳了声，声音虚弱的对外道：“告诉世子。” “让世子带二殿下去看……咳咳……王爷。” 很快，外面的侍女离开。 王妃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她早几日便开始服用宋芙开的药方，虽不至于立竿见影，但也卓有成效。 此刻前院想来很是热闹。 毕竟荣王府出事已成定局，宋芙和程钰倒也没坐多久，她刚陪着荣王妃聊了几句，便有下人来请。 说是请定王世子妃去前院。 宋芙这才离开。 她刚到前院，便瞧见了立于院中的几人。 一身黑衣衣裳气质高冷的程钰，一身浅紫色衣裳尽显贵气的二皇子。 还有一身青衣斯文儒雅的明星河。 三个人各自站了个方向，似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一般。 宋芙动作都没些许停顿，从容不迫的迈步进门，朝着程钰的方向而去。 除开几人，院中还有许多太医。 瞧那样子，二皇子应也带来了不少大夫，倒是对荣王很关心的样子。 “世子妃。” 二皇子率先开口，抱拳含笑道：“听闻世子妃也来了王府，不知客服劳烦世子妃，为荣王瞧瞧。” “世子妃神医妙手，本殿素来是知道的。” 一个大高帽戴下来，堵了宋芙拒绝的后路。 宋芙抿唇笑道：“二殿下当真心善，如此关心荣王。若能为王爷尽些绵薄之力，我自然是愿意的。” 荣王的亲儿子还站在一边呢，倒是二皇子出言请她出手。 二皇子面上的表情微僵，却不表态，只侧身作揖，“请。” 宋芙颔首，动作缓慢的迈步进了门。 二皇子……还真是脸皮够厚的。 宋芙进了门，这才瞧见躺在床榻上的荣王，他瞪着大眼睛，口歪眼邪，嘴角似有涎水流出。 身体在轻轻颤抖，眼里全是不甘与愤怒，嘴里“啊啊”个不停，似在表达什么，却没人能听懂。 他旁边有侍女一直在小心伺候着，为他擦拭嘴角的涎水，可这样的行为无疑更激怒了他。 荣王嘴角的涎水便愈发的不受控制。 宋芙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笑意。 活该！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宋芙的动作却没有片刻停顿，她上前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开始认真为荣王检查。 许久。 她才起身，眼神越过二皇子，落在明星河身上，轻轻摇头。 “当真是抱歉，荣王世子，荣王的情况……我无能为力。” “荣王这是中风，原就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只能悉心照料好生调养着。” “若时日长了，兴许能有好转。” 宋芙说的很是认真，却与其他大夫说的相差无几。 二皇子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闻言眼眸微眯道：“便是世子妃也没什么法子吗？” 宋芙还没说话，程钰已然已然上前将人护在身后，声音微沉，“二殿下。” “阿芙是我定王府的世子妃，不是你府上的大夫。” “若是二殿下信不过本世子的世子妃所言，不妨去请信得过的大夫。” 言外之意，轮不到二皇子在这说三道四，提出质疑！ 宋芙本也能反驳。 但听到程钰的话，还是唇角微微上翘，乖乖呆在了程钰身后。 被保护……也挺好的。 二皇子面上的笑容微僵，但仍竭力保持着平静，道：“阿钰误会了，本殿并无此意。” 程钰表情淡漠。 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作为主人家的明星河此刻才出声打圆场道：“多谢二殿下关心家父。” “多谢世子妃仗义出手，星河感激不尽。” 二皇子含笑颔首，只道明星河客气了，程钰则是微微颔首，与明星河提出告辞。 荣王府如今正乱着，的确不便在这久待。 宋芙刚回到江家，便被告知，宋莲轻有事寻她。 宋芙心思一转，便猜是为了陈关的腿，倒也没犹豫，被棋雨搀扶着便去了给陈关与宋莲轻在江家安排的院子。 宋莲轻正在做女工。 瞧见宋芙，俏脸一红，下意识的将东西往身后一藏。 隐约间，宋芙瞧见一抹浅淡的青绿，倒也没多问，只关切道：“莲轻，你寻我？” 宋莲轻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上翘，俏脸通红，说话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世子妃，我……” 宋芙心里虽有猜测，却仍眼带鼓励的看着她。 宋莲轻深吸一口气，最后道：“陈关哥哥他，答应了。” “求世子妃……” 宋芙终于接话，“原就是上次说好的，说什么求不求的？” “既是如此，那事不宜迟，今日陈夫子下了课，我便为他诊治！” 宋莲轻脸上当即扬起灿烂明媚的笑，连忙就要跪下向宋芙道谢。 宋芙忙拉着她。 这一碰到人才发现，几日不见，宋莲轻瘦了一大圈，原本受伤已经养出了一些肉，现在又瘦了回去。 宋芙当即皱眉，关切的多问了句，“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可没忘记，宋莲轻现在还是她的病人。 而宋莲轻的情况较为复杂，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痊愈的。 宋莲轻身体微僵，低垂着眉眼，很是心虚的说：“没，没什么……” 有问题的太明显了。 但瞧着宋莲轻的状态尚算不错，宋芙倒也没再追问。 她回了主院，将此事与程钰说了一声，同时还要准备一些药材之类。 宋芙已经应下的事，程钰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看着宋芙的眼里带着心疼，“辛苦我家阿芙了。” 陈关下课，回到江家为他与宋莲轻准备的院子时，宋芙已在等着他。 看见宋芙，陈关往前迈的脚步微顿。 但只是一瞬，陈关的表情便再度恢复正常，从容往前，“世子妃。” 比起他，宋芙身边的宋莲轻脸上则是全然的期待。 瞧见陈关的表情，宋芙立刻明白，宋莲轻分明状态不错，整个人却瘦了一圈……怕是与陈关博弈的结果。 进了门。 宋芙让陈关坐下，她则要为陈关检查伤腿，便听陈关看向宋莲轻。 道：“莲莲，忽然想起我有一本晚上要看的书落在了子安院中，可不可以去帮我取一下？” 宋莲轻轻咬下唇，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头，“好。” 她有点害怕。 可陈关哥哥都为了她，愿意请世子妃诊治了，她去帮忙取个东西……也，也是应该的。 陈关确定宋莲轻真的离开之后，第一时间便看向宋芙，表情认真道：“世子妃，陈某有个不情之请。” “待会儿莲莲回来，还请世子妃与莲莲说……我的腿治不好。” 最后几个字，陈关的语调沉重了些，却透着坚决。 宋芙没说话，眸光沉沉看着眼前人，“为何？” 陈关沉默片刻，道：“世子妃，莲莲于我而言，不是妹妹。” “她是我心爱的女子，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陈关说的无比诚恳，“从前之事她虽不说，但心里……却认为都是她自己的错。” “如今我这般，正好。” 陈关没说的太明白，宋芙却已经明白，陈关是担心他恢复健康，宋莲轻会觉得她配不上他。 “你也这样想？”宋芙眉梢轻扬，问陈关。 陈关没有犹豫，连忙摇头，“不是！在我心里，莲莲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 宋芙点头，“既如此，那你该说服的是莲轻，努力去做配得上她的人。” 宋芙顿了顿，又说：“四年前的事……陈夫人也不希望再发生在别人身上吧？” “我想莲轻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才会请我帮你看腿，陈夫子，你是真正有才华能干实事的人。” 便是现在暂无出头之日，将来，庙堂之高，必有他一席之地！ 陈关抿唇。 他心里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他寒窗苦读二十载！ 为的便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实现他的抱负！ 便是四年前的事，将他整个人击垮，打入尘埃，可他在这几年里，仍旧做不到远离书本。 “陈夫子，现在没有前路，将来却未可知。”宋芙点到即止。 却无疑是给了陈关希望。 “当，当真吗？”他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意，似不敢相信一般。 “当真。”宋芙肯定点头。 陈关的眼睛亮了些，但仍还有些犹豫，显然现在考虑的便全是宋莲轻。 宋芙道：“先看看腿吧，便是能治，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陈关最终犹豫着点了点头。 此次他会点头答应看诊，也是因为宋莲轻那丫头绝食了好几日闹来的。 不管能不能治…… 都是要看的。 他微垂下眼，声音轻颤，“劳烦，世子妃。” 宋芙笑了笑，开始为陈关检查腿的情况。 做起正事来，宋芙的表情格外凝重。 反倒是陈关。 他这几年并非没有看过大夫，但都是男大夫，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这般查看他的脚和腿…… 陈关只能在心里暗想，还好他方才听了莲莲的安排，用香胰子洗了脚。 应该……不会有味道吧。 各种纷杂思绪，让陈关对他腿脚的情况本身，都少了些关注。 反正这么几年，结果一直都不好。 “有得治。” 所以，宋芙的声音响起时，陈关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听清。 只从容镇定的收回脚，“辛苦世子妃了，此事……” 他的脚正要放入鞋里，忽然动作一顿，缓缓抬眸看宋芙，“什么？” 他耳朵不好，幻听了？ 宋芙表情镇定，从容看着陈关，“六成把握。” 宋芙的话向来不会说的太满，“毕竟事发已经三年，所以……”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陈关发红眼睛里的泪意。 “我……” 对上宋芙的眼睛，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手忙脚乱的抬手抹掉眼泪。 “抱歉，世子妃，我……” 他再度语塞。 宋芙友善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越早治疗，肯定对你本人越好。” “只是你当初被打断的腿骨已经重新长合，如今跛脚是因为骨头有些歪了。” “若是想要治疗的话，需要先在从前受伤的地方再次断腿，将这几年长出来的东西做一定的清理。让骨头重新长到一起。” 宋芙的表情逐渐凝重，十分认真的看着陈关，“这会很痛，痛苦比之当初断腿更甚。” “而且断腿之人也有讲究，需要对力道有精准的掌控。” 若真要治，宋芙觉得程钰应该能胜任此事，所以暂且按下不表。 “这并非一件小事，陈夫子，你当好好考虑。” 随着宋芙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安静。 没人说话。 门口传来急促轻快的脚步声，宋芙和陈关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是去为陈关取东西的宋莲轻回来了。 宋莲轻故意微有些急促，这一路应该是小跑着来回的。 此刻她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两人道，“世子妃，陈关哥哥，怎么样？” 她的眼里全是期待！ 陈关抿唇，一时没有说话，宋芙的眼神则是落在陈关身上。 她方才虽然没有答应陈关的要求，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枉顾陈关的意愿。 两人的沉默显然让宋莲轻有了别的想法，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表情有些无措的看着两人。 最后压低了声音说：“没……没关系……就算是……” “能治。” 陈关温和出声，给宋莲轻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真？” 宋莲轻立刻眉开眼笑，整个人都开心的好像要跳起来一般。 “嗯。” 陈关的眉眼舒展，再次肯定道：“就是有些麻烦……” “治！” 宋莲轻道：“只要能治好，咱们一定要治的！” “世子妃，拜托您了！” 宋莲轻整个人都好似一下活了过来，神采飞扬的。 陈关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里面难掩疼惜与纵容，最后道：“都听莲莲的。” 眼看着宋莲轻就要开始与宋芙商议何时开始，陈关果断打断，“世子妃。” “方案可否改日再议？今日……我有事需要先与莲莲商定。” 第431章 皇贵妃的警告 宋芙秒懂，无需陈关说得太明白。 愿意沟通便是好事。 她当即颔首，给了宋莲轻一个安心的眼神，正要离开，却听陈关又道：“另外，此事还要请世子妃做个见证。” 宋芙：“……” 也行！ 她再次颔首，却是默默地退后几步，寻了个位置坐下。 宋莲轻有些不解，眼下还有什么事比治腿更要紧？ “陈关哥哥……”宋莲轻嗓音软软地喊了一句。 “咕咚！”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正是陈关，他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宋莲轻。此刻深吸一口气，道：“莲莲。” “你能否当着世子妃的面应允我，便是我治好了腿之后，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嫁给他！ 永远在一起！ 可宋莲轻刚被从赵家解救出来没多久，她的心理仍旧脆弱，他也担心这样贸然地会唐突了她。 所以才用了这个较为委婉的说辞。 可宋莲轻面上表情微僵，眼神飘忽闪烁，四处乱看，就是不与陈关对视。 她在心虚！ 陈关的一颗心沉了下来，他抿紧唇，紧盯着宋莲轻。 “陈关哥哥。” 宋莲轻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没，没有人可以永远陪着另一个人的……” “你可以。”陈关道。 宋莲轻轻咬下唇，贝齿将唇瓣咬得发白，她一张小脸上亦全是慌张，整个人看着都快哭了。 陈关看得心疼不已。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样逼迫莲莲。 可是…… 莲莲的闪躲正说明她有离开他的意思，这是他绝不能接收的事！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他逼莲莲。 “若是莲莲不愿意的话。”陈关的声音多了几分黯然，“那我宁可不治。” “只要我还是跛子，莲莲就会在我身边。” “对不对？” 宋芙一眼看出，陈关说的虽是真心话，但明明白白有卖惨的意思。 “不，不可以！” 宋莲轻却是有些急了，“陈关哥哥要治腿！” 若非因为她，陈关哥哥也不会跛脚…… “好啊。”陈关点头，“只要莲莲当着世子妃的面答应，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他了解宋莲轻。 宋莲轻喜欢世子妃，看重世子妃，她自己承诺，兴许会说谎。 但在世子妃面前，宋莲轻不会。 “我，我……” 宋莲轻茫然无措地抬眼，瞧见陈关脸上的认真，她的心狠狠一颤，明白陈关说得出做得到。 “……好。” 宋莲轻的声音很轻，却是清楚落入两人耳中。 陈关展颜。 宋芙心知，陈关是在逼迫宋莲轻，但她心里更多的，还是造化弄人的无奈。 若非三年前的赵家…… 陈关与宋莲轻原本就该是很幸福的一对。 宋莲轻点了头，整个人都跟泄了一口气一般，“只要陈关哥哥治腿，我就永远都不会离开陈关哥哥。” 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其实……她也不想离开陈关哥哥。 下一瞬。 宋莲轻就被陈关抱了个满怀！ 宋莲轻一下怔住，整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很快，小脸通红，眼神飘忽。 她轻轻伸手推了推陈关，“陈关哥哥……” 世子妃在！ 陈关此刻哪会在意那么多？他紧紧抱着宋莲轻，似要将人嵌入骨血一般。 真好。 宋芙没打搅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点想念程钰。 “世子还没回来吗？”宋芙询问棋雨。 最近几日程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日都忙得不行，时常看不到人。 棋雨低垂下眉眼，“是呢。” 与此同时。 景阳宫。 皇贵妃坐在殿中，她的贴身宫女领着一个年轻的小宫女走了进来，正是前几日因与小神医江靖私会，而被她赐给江靖的侍女，青菱。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青菱刚一进殿便慌忙跪下，低垂着头全程不敢抬头，看着倒是软弱可欺。 皇贵妃没说话。 她慢条斯理地伸手，拿起一边的茶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 片刻后又不疾不徐地放下。 茶杯落在桌面，发出的声音不算多大，在这安静的落针可闻的环境里仍十分清晰。 压迫感十足。 “青菱？” 皇贵妃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奴婢在。”青菱跪在地上，不仅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此刻回答的声音战战兢兢的。 “紧张什么？”皇贵妃轻笑一声，“本宫寻你过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皇贵妃说完，没等到回答。 她微微蹙眉，略有些不悦的看去—— 却见青菱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红茶交代你的事，你可都做好了？”红茶便是皇贵妃赵娇娇身边最信任的宫女。 “回娘娘的话，是，是的。” “江靖怎么说？”皇贵妃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眼底到底带了几分忐忑。 青菱低垂着眉，轻轻道：“小，小神医说……娘娘确已有孕，两，两个多月……” 青菱都快哭了。 这些哪里是她能知道的？这不是要她的小命吗？ 她便是不近身伺候，却也知道皇贵妃对外宣称的孕期已近四月！ 砰！ 茶杯被掷到她身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青菱却不敢喊痛。 幸而冬日里穿得厚，想来应当不至于烫伤。 “滚出去！” 皇贵妃声音极冷。 听到这话，青菱如获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刚离开正殿，青菱就看到候在一边的红茶，红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警告道：“今日你没来过正殿，明白吗？” 青菱秒懂，“奴婢明白。” 红茶看着青菱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而进了正殿，面上的冷笑迅速收敛，变成关心。 皇贵妃仍坐在上位，表情很有些难看。 她并非没有怀过孕，所以这两个月来，她对自己的情况心里已有所怀疑。 所以上次才会问海太医。 出于对海太医的信任，她没有怀疑什么，若非周太医说破…… “好大的胆子！” 她声音森寒，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自然是针对海太医。 “娘娘息怒。”红茶忙低声劝着，“周太医说，您如今需得保持心情愉悦，对您与小皇子更好。” 皇贵妃抬眸。 “姓海的敢背叛本宫，就要准备承受代价。”皇贵妃美艳的眸里尽是冰冷杀意，“不必做得太干净，懂？” “是。” 红茶没有犹豫，当即应声。 她明白皇贵妃娘娘此举，就是要让海太医知道，他以及他的家人是为何而没。 同样，也是对其他人乃至于……二殿下的警告。 海太医全家的性命都掌握在皇贵妃娘娘手中，他怎敢背叛？ 红茶领命离开。 皇贵妃心里仍旧心绪难平。 要对她府中孩儿下手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儿子！ 何其讽刺！ 这还只是一个没出生的孩子，能碍着明晟什么事？ 况且……周太医都说，她身子弱，若是不慎小产，对身体伤害极大，轻则折损寿数，重则…… 周太医都能看出来的事，她不信海太医那个老油条看不出来！ 只要看出来，必不敢瞒着明晟。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晟仍要用她腹中的孩子做筏子，甚至还瞒下这个孩子的存在。 明晟是想做什么？ 要她这个母亲的命吗？ …… 江家。 陈关与宋莲轻达成一致，宋芙便也准备着要给陈关治疗。 不过因着今天时辰已晚，不如白日里来的方便，再加上断腿宋芙还需要与程钰商量。 便暂时将开始治疗的时间定在明日。 宋芙便也没再打扰两人，很快回了主院。 但一直到天色彻底黑了，程钰才裹挟着一身风寒，风尘仆仆的回了家。 “夫君。” 宋芙虽有些好奇，但也没问人去了哪。 只将明日请他帮忙为陈关治腿的事说了一下，表情还有些忐忑。 程钰自然没有意见，开口便是，“阿芙做主便是，为夫唯夫人命是从！” 宋芙抿唇，嗔了程钰一眼，心里却蛮受用。 翌日，一早。 江家刚用过早膳，宋芙与程钰正要去陈关与宋莲轻居住的院子，为陈关治腿。 剑影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世子，世子妃。皇贵妃昨晚果然对海家下手了。” “不过咱们的人已经先将那些人转移，皇贵妃的人扑了个空。” 他们可是蹲了好几天。 不过皇贵妃的动作倒是比世子预料的更慢一些。 “嗯。” 程钰颔首，“此事可传到二皇子耳中了？” 剑影忙回答，“世子放心，一早那海老头就去二皇子府了。” “盯着此事。”程钰交代一声，并没有耽误时间，与宋芙一道去为陈关治腿。 远远的，就看到焦急的在院子外走来走去的宋莲轻。 看见程钰…… 宋莲轻的脸顿时一白，下意识的就想逃跑！ 可转身跑了几步，她才想起什么似的，极为缓慢与艰难的缓缓转身，纤细单薄的身子都因为下意识的恐惧而轻轻颤抖。 却还是努力强撑着没走。 这副小可怜的模样看的宋芙心疼极了。 宋芙忙加快脚步，握住宋莲轻的手，“莲轻……” 还不等她说完，宋莲轻便努力扬起一个笑，声音轻颤，瑟缩道：“我，我，不怕。” “世子，是是是好人。” 宋莲轻都快碎了！ “嗯。” 宋芙虽然看的心疼，但没有贸然阻止，这对宋莲轻来说显然是进步。 她想为陈关治腿的同时，她也在努力自救。 许是程钰“好人”的身份太明显，宋莲轻到底是控制住了害怕，没有避开。 “走吧。” 宋芙拉着宋莲轻的手往里走，“世子是来帮忙治疗陈夫子的。” 宋莲轻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我我知知，知道。” 比起在外等着的宋莲轻，陈关瞧着却更冷静些。 但也仅是瞧着而已。 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连宋芙等人到了书房外都不晓得。 等他反应过来，看到宋莲轻，宋芙以及程钰三人一同走来，顿时有些震惊。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给了宋莲轻一个赞赏的眼神。 “莲莲，我不会让你失望。” 莲莲为他如此付出，他还有什么资格逃避？ 陈关镇定下来，表情从容的看着宋芙与程钰，深深作揖，“拜托世子与世子妃了。” 另一边。 海太医一早便发现，家里都空了！ 他被吓得不轻，但很快就发现：这是皇贵妃娘娘的警告。 海太医没办法，也顾不上多想，直接便朝着二皇子府去了。 二皇子府。 听完海太医的话，二皇子的表情有些难看。 海太医被母妃警告了，第一时间往他这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母妃，海太医与他有牵扯？ 蠢货！ 海太医似全然没有发现二皇子的眼神，跪在地上哀求，“殿下，臣有罪，可臣的家眷都是无辜的。” “殿下！” 海太医涕泗横流，“求殿下救救他们。” 二皇子却只觉得心烦。 海太医还在哭诉，“殿下，当初您便许诺过……若皇贵妃娘娘迁怒臣的家眷，您会保下他们……” “你是在怪本殿？”二皇子眼眸微眯，声音发寒。 海太医哭声一滞，怯懦道：“臣，臣不敢。” 可他能怎么办呢？ 一边是皇贵妃，一边是二皇子，无论是谁捏死他的家人都如捏死一直蚂蚁…… 他能怎么办？ 二皇子声音稍缓，“海太医，本殿说过的事，本殿自会做到。” “你且回去等消息。” 他对外道：“备车，进宫。” 海太医心里一喜，完全没注意到二皇子阴沉的表情，只连连磕头道谢，“多谢二殿下，多谢二殿下。” 二皇子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海太医被人送出府，目送着二皇子的马车离开，他没急着离开，而是就在二皇子府外来回踱步。 景阳宫门口。 二皇子如往日一般，正要直接迈步进殿，却被殿外的太监拦了下来。 太监低着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声音虽低却很坚定，“二殿下请回吧，娘娘说了，今日不想见人。” 二皇子脚步一顿，面色更难看了些。 他当场就想发怒。 可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客气道：“劳烦通报一声，本殿寻母妃有要紧的事。” 太监不敢动，低着头重复道：“二殿下请回。” 第432章 二皇子喜欢跪？ 景阳宫内。 红茶垂着头快步进门，低声禀告，“娘娘，二殿下在外跪下了。” 皇贵妃姿态慵懒的侧身躺在殿中的软榻上，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落在她的小腹上。 听到这话，并不为所动。 只看着恭敬站在殿中的年轻太医，嗓音慵懒，“周太医？” “臣在。”周太医的声音毕恭毕敬。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该效忠谁，你心里可有数？” 周太医动作利索，十分上道的当场下跪，“臣唯皇贵妃娘娘是从！” 周太医掷地有声道。 皇贵妃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希望你能记得今日所言。” “记不住也无妨，呵……”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起来吧。” 得了皇贵妃的准许，周太医又姿态恭敬的磕了个头，道了声谢方才起身。 皇贵妃这才看向红茶，面色不复方才的放松，“让他回去！” 她现在不想见他。 红茶忙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然让人这样说了，可二殿下不肯回去。” “只说其中必有误会，要当面与娘娘您解释。” 解释？ 皇贵妃现在不想听！ 她微微合眼，做休息状，不必她再说什么，红茶已然明白了娘娘的意思。 红茶亲自走到景阳宫外，十分客气的对跪在殿外的二皇子道：“殿下，娘娘午憩了。” 二皇子正要说话，便听不远处有动静传来，却是皇帝的仪仗到了。 红茶以及景阳宫的下人们忙迎上前去。 二皇子就跪在景阳宫大门前，皇帝自然一眼就瞧见了。 走到二皇子身边时，皇帝脚步微顿，垂眸看他，“这是怎么了？” 不等红茶开口，二皇子便主动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与母妃生了误会，所以……” 皇帝抬手打断二皇子的话，毫不留情的道：“既然如此，你就跪在此地，等你母妃消气吧。” 说完，皇帝头也不回的直接迈步进了景阳宫。 景阳宫的下人们自都跟了上去，只留二皇子一人孤零零的跪在景阳宫大门外。 他抬眸，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帝的背影，眼神晦暗。 他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 又是这样，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从小，他就是父皇几个孩子里，最受宠的那个。 但只要他惹了母妃不开心，素来对他和颜悦色的父皇便会毫不犹豫的翻脸！ 在父皇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母妃。 …… 江家。 “哼！” 压抑而痛苦的闷哼声响起，却是程钰按照宋芙在陈关腿上画出来的位置。 干脆利落的打断了陈关的腿脚。 饶是这般突兀的断腿之痛，陈关也只是闷哼一声。 宋芙看着陈关扭曲的表情，额头乱跳的青筋以及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 都能想到有多痛。 陈关，真汉子。 宋莲轻瞧着，泪眼汪汪，双刺客小手正拿着拧干的湿毛巾为陈关擦拭脸上的汗珠。 满目满眼的心疼。 宋芙没给陈关适应疼痛的时间，因为这疼一时半会儿也缓解不了。 她直接道：“我现在开始正骨。” 宋芙看着虽年轻，但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带着强大的自信，听的人心头一震，下意识便会选择相信她。 就算是疼的表情扭曲，陈关此刻还是道：“劳烦，世子妃。” 为了防止陈关乱动，程钰自发的帮忙按住陈关，虽然宋莲轻能见外男的情况有所缓解。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再刺激她，便只能程钰与棋云顶上。 痛自然是真痛，饶是被两人按住，再加上陈关强大的自制力，他仍是痛的姿态扭曲，忍不住想要挣扎躲避。 但无论程钰还是棋云，都是从小练起的。 陈关虽然这三年在做体力活，浑身肌肉壮硕，但与这两人显然不能比。 全程被按的死死的。 等一切结束，已是下午。 陈关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恍若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不只他，程钰宋芙棋云等人亦是出了一身的汗。 陈关此刻躺在床上，如死鱼一般，感受着腿上的疼痛，眼角有眼泪滚落。 开始治疗之前，宋芙询问了陈关的意见，询问他是否要用麻沸散。 神医毕竟是神医，除开当初宋芙给程瑞用过的会上瘾的那种，亦有正常的麻沸散。 只要剂量控制的好，便可做止痛之用。 是陈关自己拒绝了。 他说要亲自感受疼痛，记住这种疼痛，好叫他永远不忘今日初心。 宋芙将宋莲轻叫出来，让小厮帮陈关擦了身体，更换了衣裳。 侍女收拾干净床褥，宋莲轻才再次进了陈关的房间。 宋芙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这段时间，陈夫子便好好养伤。” 宋莲轻忙说：“世子妃，我会照顾好陈关哥哥的。” “好。”宋芙笑着颔首，又道：“我会按时过来换药，子安那边……” “我可以。”陈关面色虽还白着，却还是言辞笃定的接话。 “世子妃，子安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请您相信，我不会耽误他。” 陈关眼神诚恳。 宋芙收回到了嘴边的话，笑道：“我也正是此意呢。” “子安自然是要继续麻烦陈夫子。” 陈关微松了一口气，忙道：“请世子妃放心。” 宋芙与程钰并未在此处久留，两人也累的不轻，衣裳也都被汗湿。 在这凛冽冬日，若不及时更换容易染病。 两人刚离开院子，早在外守着的剑影便迎上前来。 眉飞色舞的道：“世子，世子妃。” “二皇子如今还跪在景阳宫大门前呢。” 第433章 替罪羊 剑影将今日在景阳宫大门前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然后摇头道：“旁人都是母凭子贵，到了二皇子这，陛下可是事事以皇贵妃为先呢。” 是啊。 宋芙在心里感叹一声，随后与程钰对视。 只是一眼，两人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皇帝这般重视皇贵妃。 若非皇后这些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没什么错处可拿捏，再加上皇后背后有靠山。 怕是皇后之位都早已易主。 二皇子在皇贵妃面前要让步，但于这之外呢？ 那可是皇帝最心爱女人为他生的儿子。 从前皇帝为二皇子做的那些事，便足以证明宠爱。 “世子，世子妃。”剑影出声问：“可要属下去寻那海老头？” “如今他还在二皇子府外等消息呢。” “不必。” 程钰直接道：“先让他急上几日。” “不尝到被舍弃的滋味，怎会知道哪个是正确选择？” 海太医虽是没有选择，但在皇贵妃的迫使下，也不显得多无辜。 况且就这般主动找上门去……太急了。 “夫君说的是。”宋芙笑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已然预料到了海太医的“下场”。 两人便是说话时，脚步也都没停，直接朝着主院而去。 刚走没几步，便瞧见正蹦蹦跳跳往这边来的江子安。 “小姑姑，小姑父！” 江子安声音清脆，跟着陈关学了一段时间进步还是很显着的。 此刻乖乖的给两人作揖，倒也像模像样的。 瞧着煞是可爱。 宋芙眉眼弯弯，瞧见小家伙只觉得心情都愉悦许多。 “安安这是去哪？” 江子安一本正经道：“小姑姑，我听说今日是您为夫子治疗腿疾的日子。” “我想去瞧瞧夫子。” 瞬间，宋芙心中感慨万千。 这小孩儿……长大了！ 她伸手揉了揉江子安的脑袋，“行啊，我家安安长大了。” “去吧，但要记得，不可一直叨扰夫子，陈夫子需要休息。” 江子安连忙道：“是，小姑姑！” 江子安应下之后，这才迈步朝着陈关的院子而去。 宋芙与程钰回到院子，沐浴更衣，已到了晚膳时间。 用过晚膳，剑影又送来宫中的最新消息：二皇子进景阳宫了。 程钰与宋芙对视一眼。 皇贵妃倒是比他们想象中要软的更快。 程钰对剑影道：“可以去寻海太医了。” 景阳宫。 皇帝陪着皇贵妃用过晚膳，方才离开。 而皇帝离开之后，皇贵妃才准许二皇子入殿。 二皇子在景阳宫外跪了一日，此刻双腿发软，脚步虚浮，身形踉跄。 “儿臣给母妃请安。” 二皇子恭敬行礼，言辞与神色间都没有对皇贵妃的哪怕一丝不满。 皇贵妃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二皇子开口。 二皇子也没犹豫，当场便跪了下去，“母妃明鉴！” “儿臣那日与海太医同行只是儿臣关心母妃，询问了他几句母妃的情况，绝无窥探母妃隐私之意！” 顿了顿，二皇子甚至还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那日，也是海太医主动等儿臣的。” 这倒没错，海太医比他先离开景阳宫。 只是等着他的事，是他授意而已！ “母妃……” “晟儿。”皇贵妃打断二皇子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不知本宫有孕？” 二皇子立刻错愕抬眸，整个人都显得很惊喜，“母妃您有身孕了？” 跪在地上的二皇子挪动着膝盖往前，仰头满目期待的看着皇贵妃，“那岂不是说，儿臣马上便要有一位小皇弟或者小皇妹了？” 皇贵妃眼眸微眯，“晟儿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都好！”二皇子一口回答，“老大就有妹妹，儿臣也希望也能有个嫡亲的手足。” 母子俩对视。 片刻后，皇贵妃道：“晟儿怎的还跪在地上？倒是母妃疏忽了，快起来吧。” 二皇子对着皇贵妃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多谢母妃。” 他刚起身。 皇贵妃便道：“既然此事都是海太医所为。” “他那样的背主之奴，晟儿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二皇子十分上道：“儿臣愿为母妃分忧。” 皇贵妃面上扬起笑，“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晟儿了。” “斩草除根的道理，想必不用母妃再与晟儿说吧。” 二皇子闻言心里稍有些诧异，海家之人不是都被母妃处置了吗？ 怎的还这样提醒他？ 是在提醒他，不要对海老头手下留情放过他？ 二皇子若有所思，当即颔首道：“儿臣明白！” 二皇子刚一离开景阳宫，面上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消失，只余一脸寒霜。 他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了宫。 二皇子府的人在宫门口等了一日，此刻忙迎上前来。 “海太医在何处？” 二皇子直截了当的问，事到如今，海太医……必须死！ 小厮忙道：“下午的时候海太医还在皇子府周围呢，想必此刻也在。”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右手横着从脖颈处一划，“去解决了他。” “做的干净些。” 小厮微愣，迅速低下头道：“是！” 小厮在二皇子的示意下，率先回了二皇子府，将此事告知管家白术。 白术没有犹豫，立刻将府中的小厮都散了出去，寻找海太医。 至于找到人之后……自然是通知他。 他会亲自动手。 二皇子府周围迅速变得热闹，但小厮们穿梭来往，竟没寻到人。 “奇怪了。” 有人嘟囔，“下午不是还瞧见人就在这附近吗？” “要是找不到人可怎么跟管家交代啊？” “……” 有小厮讨论埋怨的声音响起，墙角处，一个老头儿正捂着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正是小厮们寻找的海太医。 海太医在二皇子府外等了一日，一整日水米未进，整个人已经显得十分虚弱。 就在这时。 有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海太医遥遥看了一眼，便确定是二皇子的马车。 马车在二皇子府门前停下。 二皇子被人扶着下了马车，他的声音清楚传入海太医耳中，“都解决了？” “殿下恕罪。”二皇子府的管家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人不见了。” 砰！ 二皇子一脚踹在管家的身上，语气阴鸷，“不见了还不赶紧去找？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 藏在暗处的海太医此刻连眼神都不敢再往那边看，收回了视线。 那个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二殿下要舍他！ 舍他就算了，从他被皇贵妃胁迫着效力的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了。 可牵连他的家人做什么？ 皇子府门口的二皇子踹了管家一脚之后仍不解气。 再次道：“这个人必须找到，不计任何代价！” “你们没用，便去夤夜司寻人！”夤夜司有阮泽。 “是。”眼看着管家要起身离开。 “等等。”二皇子忽然叫住他，随手指了管家身后的小厮，道：“你去。” 此刻，他信不过管家！ 第434章 你喜欢他？ 管家猛的抬眸，看向二皇子，似不敢相信一般。 二皇子眼眸微眯，“怎么？” 有意见？ 还是……心虚？ 二皇子眼里的审视太明显，管家缓缓低下了头。 饶是如此。 二皇子仍旧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管家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白管家。” 二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说……能找到吗？” 白管家没有犹豫，立刻道：“请殿下放心，属下必会尽力！” 白管家说的很认真，只是这样的话显然没什么用。 二皇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既如此，本殿便等白管家的好消息。” 说完，二皇子直接起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白管家这才抬头，愣愣的看着二皇子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 愣怔是短暂的。 白管家没时间多想，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带着二皇子府的家丁和小厮继续找人。 被塞在二皇子府大门侧边角落里的海太医听到刚刚的那些话，只觉得天都塌了。 为了区区一个他。 二殿下竟还要出动夤夜司！ 他何德何能？ 夤夜司个个都的能人，听闻夤夜司还驯养了猎狗…… 若是夤夜司的人来了，他怕是很快就会被找到！ 但偏偏此刻的他进不得退不得，四周都是二皇子府的家丁和小厮。 他但凡闹出点动静，都是自投罗网。 况且就算离开此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皇贵妃对他家人动手，二皇子要他的命…… 海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母子二人，用他的性命，达成一致。 就在这时。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想活吗？” 声音虽轻，但出现的太忽然，也着实有些吓人。 海太医的心猛地一跳，险些当场尖叫出声。 就算他身后人反应迅速，可被吓到的海太医还是难免闹出了些动静！ “什么人！” 二皇子府那边的小厮听到动静，当即朝这边来，手里高举着灯笼。 灯笼越来越近。 海太医心脏都好似要跳出来，却是还遵从本能的说了一个字，“活！” 想活！ 提着灯笼的人已经走到了方才发出响动的地方。 “发现什么了？”旁边有人问。 提着灯笼的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走吧。” 江家。 剑影心情极好的回到江家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他兴致勃勃的便要去与世子汇报此事。 可刚走到主院外，就被剑光拦下。 剑影抬手推开面前的长剑，道：“我有事回禀世子！” 剑光面不改色，“明日。” “不行……”剑影刚开口，剑光未出鞘的长剑再次抬起，挡在剑影面前。 “睡了。”剑光言简意赅，眼神坚定，不容置喙。 若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便也罢了，区区小事，如何能搅扰世子与世子妃的安眠？ 剑影忍不住撇嘴，嘟囔出声，“从前都不是这样的，从前我就是……” 想什么时候找世子都可以的。 只是剑影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剑光的眼神变得危险。 剑影这才识趣的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因着剑光的阻拦，宋芙和晏江流倒是第二日才知道了最新消息。 昨晚二皇子联系了夤夜司，夤夜司阮司使出动，还带来了猎犬。 最后……一无所获。 听闻二皇子因为这件事气得不轻。 二皇子府的灯亮了一整夜。 宋芙权当看了笑话，最后看向程钰，道：“夫君。” “夤夜司直属于陛下，一切听从陛下与你的号令，阮司使未经你的允许，擅调夤夜司的人……” 宋芙觉得她可不是在挑拨离间，夤夜司有夤夜司的规矩。 阮泽坏了规矩，程钰这个司正便是教训他，理所应当。 “阿芙说的在理。” 程钰迅速给予肯定，话锋一转，确是道：“不过今日，暂先放过他。” 嗯？ 放过阮泽？ 宋芙看着程钰面上的表情，只觉得没这么简单。 程钰看向剑影，叮嘱道：“昨日随阮泽一道擅离职守的名单都记下了？” 剑影一脸自信，胸有成竹道：“都记下了，一个不落。” 程钰颔首，“今明两日有心思浮动者，也都记下。” 宋芙了然，“夫君是想趁机分清哪些是阮泽的人？” 阮泽虽是空降，但毕竟是司使，出身阮家，背靠二皇子，从前追随李正明的那些人，此刻自然是绝大部分都投了他。 “是也不是。” 程钰道：“阿芙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若当真是忘了，怕是阿争要伤心了。” 宋芙顿时心虚，她还真的忘了！ 此刻听程钰说起二表兄她才反应过来：今日是阮家大房抵京的日子。 此次阮家大房抵京，一是因为分家，二是为了阮瑜与秦子宣的婚事。 秦子宣就是江争。 虽然他不能用江争的身份，但宋芙和程钰还是自觉应该为江争撑起来。 作为江争的“娘家人”。 宋芙反应迅速，一把抱住程钰的手臂，撒娇道：“夫君人最好了，必会替我保密的。” 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程钰，程钰走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只稍微犹豫一瞬。 一个温热的吻便落在他脸颊。 程钰一怔。 棋雨棋云迅速低下头。 剑影愣了一下，忙别开眼，心里忽然觉得，昨日剑光拦住他，是对的。 城门口。 宋芙和程钰也随着阮瑜和秦子宣到了此处迎接。 这除了表明对阮家的重视，也是为秦子宣撑腰撑脸面。 众人是掐着时辰来的，所以刚等了没多久，便见阮家的马车缓缓驶来。 因为是全家都搬来都城，所以是个车队，但所有人都一眼看到为首之人。 阮宇。 阮家大房的长子，阮瑜的嫡亲兄长。 “阿瑜！阿芙！” 远远的，阮宇就对着两人挥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宋芙见状，脸上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对着阮宇挥手，“宇哥哥！” “……” 一道有些危险的眼神落到了宋芙身上，宋芙在瞬间的心虚之后，认真对程钰说：“夫君，你不了解宇哥哥，你了解他的话，你也会喜欢他的。” 程钰脸色更黑，一句话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所以……” “你喜欢他？” 第435章 怎么不叫钰哥哥 这问题着实危险。 宋芙却一点儿都不心虚，坦然回应，“我也喜欢夫君。” “只是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程钰自然相信宋芙，方才的问话只是因为听到宋芙的话所致。 此刻宋芙解释的这样认真，倒是让程钰心里有些内疚，觉得是他太较真了。 夫妻俩说话间，阮家的车队已经近了。 阮宇冲在最前面，此刻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快步走到阮瑜面前，伸手便要抱阮瑜！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阮瑜的时候，他又跟想起什么似的，用清澈纯真的眼看着阮瑜，连忙道：“哎呀哎呀，阿瑜，我现在不能随便抱你啦！” “这里是京城，我不喜欢京城。” 听了阮瑜说话，程钰才明白，宋芙为何会在他面前坦然的说喜欢阮宇。 阮宇虽然看着人高马大，还会骑马，但说话做事五一不带着稚气。 大眼睛清澈纯净，不染纤尘。 阮宇他……似乎停留在了孩童阶段。 “你就是阿芙的夫君？” 程钰思索间，一张放大的脸已经到了他眼前。 忽扇忽扇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好奇。 程钰收回思绪，认真道：“你说的没错，我正是阿芙的夫君。” 阮宇上下打量了下程钰，退后才道：“勉强配得上我家阿芙。” “你日后可要好好待阿芙，不然……我揍你哦！” “阿宇！”温柔的低斥声响起，已然停下的马车里缓缓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妻。 中年男人英姿神武，周身带着寒意与煞气，温和的眼神落在阮瑜与宋芙身上。 中年妇人则是表情温和，眉眼带笑，方才带着几分训斥意味的话正是出自她口。 “父亲，母亲。” “阮伯父，阮伯母。”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中年男女含笑看着小辈，尤其是宋芙。 两人的眼神都隐有些激动。 “阿芙。” “长大了。” 两人上次见宋芙，已经是四年前。 宋芙对着两人客气行礼，简单见礼之后，两人的眼神方才落在秦子宣身上。 只看一眼，两人便有些失神。 “小争争！” 阮宇的声音更快响起，他快步走到秦子宣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脸上全是欢喜。 阮将军与阮夫人的表情微变，虽然两人都因此有些失神。 但此刻阮夫人还是坚决道：“阿宇，他不是阿争！” 不管是不是，都必须不是。 秦子宣也上前一步道：“阮公子想是认错人了，在下秦子宣。” “不！” 阮宇固执的看着秦子宣，“你就是小争争！” 秦子宣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叫人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 “哥哥。” 阮瑜出声，“你当真认错了。” 阮宇这才将信将疑。 不过他就算有疑惑，此刻也只能憋在心里。 “伯父，伯母！”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 匆匆翻身下马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阮家二房的长子，阮泽。 阮泽额头上还有薄汗，他本是想早些来的，可临时遇到些事，来晚了。 看见他，阮将军与阮夫人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阮泽都是一个好孩子。 刚要说话，一道刁蛮的声音传来，“这么急做什么？赶着投胎吗？” 霎时间，在场众人的面色都冷了下来。 “阮瑾！” 阮泽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阮瑾撇撇嘴，到底没再说话。 “伯父，伯母，抱歉，阿瑾她……” 阮将军抬手打断了阮泽的话，“阿泽，不必解释，伯父伯母都明白。” 阮瑾的性子，他们清楚的很。 “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阮将军拍了拍阮泽的肩膀，随即转身上了马车。 阮夫人乃至于宋芙等人自然紧随其后。 阮泽被留在最后。 看着所有人都上了马车离开，阮瑾才看向阮泽，冷哼一声，“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了吧。” 阮瑾险些被阮泽的眼神吓到，话虽说完了，但声音却老实的低了许多。 阮泽冷冷看了阮瑾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马车上。 阮宇与阮宇秦子宣一辆马车，他此刻正眸光灼灼的盯着秦子宣。 眉头紧皱，整个人都显得万分苦恼，“你明明就是小争争啊。” “小争争，你为什么说你不是小争争啊？” “妹妹，他……” “哥哥。”阮瑜温柔出声，耐着性子，看着阮宇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他不是阿争。” “可是……”阮宇还要争执，对上阮瑜的眼睛，片刻后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好吧，他不是就不是……” 。 “阮大公子他……”程钰斟酌着出声，宋芙道:“从小，宇哥哥是非常聪明的。” “他天赋奇高，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可十岁那年一场高烧，这才……” 烧坏了脑子。 让他的智商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因着阮家久不在京中，所以这样的消息知道的人还不是很多。 便连程钰也从未关注过，因为阮将军阮夫人将阮宇保护的极好。 程钰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幽怨的看向宋芙。 “你都不曾唤过我钰哥哥。”他声音幽幽，马车内似有酸味弥漫。 宋芙顿了顿，俏脸微红。 这么喊都是从小开始喊的，习惯了所以现在见了面脱口而出。 哪里就能十八岁了还突然管人叫“哥哥”的？ “阿芙…” 程钰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幽邃的眸里清晰倒映了她的模样。 眼眸似水，面颊微红…… “叫我。” 程钰的声音听起来似在引诱她一般。 宋芙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似有什么到了嘴边，只她一张口便会倾泻而出。 她轻咬下唇，又羞又恼的瞪他一眼，“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唇。 他的吻凶猛而强势，像是在惩罚她一样。 宋芙愣了一下，很快便热烈回应起这个吻。 谁怕谁！ 可等这个吻结束，她就后悔了。 嘴都肿了……下马车怎么见人？ 要知道，刚刚上马车的时候可还没肿。 宋芙捂脸，瞪了程钰一眼，程钰一脸无辜，“阿芙刚刚热情的我险些招架不住。” 第436章 定婚期 “程钰！” 宋芙是真的恼了，气呼呼的瞪他一眼。 程钰立刻求饶。 可还不能他说话，宋芙便直接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宋芙红肿艳丽的唇自然引起了心细之人的注意。 还不等有人问，宋芙便没好气道：“被狗咬了！” 阮瑜与秦子宣对视一眼，都抿唇笑了。 阮宇却是猛地一跳，一脸关切道：“狗？狗在哪？” “阿芙不要怕！我打狗，保护你！” 阮宇说着，就要往马车上爬。 与正要下马车的程钰撞了个正着。 “阿芙夫君。” 阮宇看着程钰，问：“有狗咬了阿芙，打死狗！” “……”众人无语。 程钰的眼神则是落在了宋芙身上，眉梢轻扬。 宋芙别开眼。 “哥哥。” 阮瑜忍着笑意喊了一声阮宇，“走了。” “狗……”阮宇仍旧对狗恋恋不忘。 “狗……”秦子宣看了程钰一眼，道：“程世子会处理的。” 阮瑜和秦子宣一左一右，拉着阮宇进了阮家大门。 宋芙当即就要跟上。 程钰加快速度，拉住她的手腕，“阿芙……” 宋芙才不理他。 却觉得程钰忽然欺身凑近，低沉的声音极低，在她耳边响起。 “汪。” 什，什么！ 宋芙往前走的动作一顿，动作十分缓慢的缓缓转身，对上程钰的双眼。 她是不是……听错了？ 但看着程钰的双眼，她确定：没听错。 鬼使神差的，她从程钰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可怜。 他在卖惨！ 宋芙很清楚这一点，可心里还是心软了。 宋芙人没说话，脚步却诚实的放缓。 程钰眼睛一亮，直接顺杆爬，顺势握住了宋芙的手，与她一道往里走。 宋芙挣扎了下，没挣脱，索性听之任之。 看见俩人并肩进门，所有人都只露出会心一笑，都没多说什么。 到了阮家，江子安与阮宇倒是以很快的速度玩到了一起。 甚至隐有以江子安为首的意思。 几人坐定，自然很快就聊到了阮瑜和秦子宣的婚事。 阮夫人和阮将军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一致，“这件事我们没意见。” 有些事不必说的太明白，他们也不蠢。 阮瑜表情动容。 与秦子宣同时起身，跪在了暖阁中，直接便开始磕头。 “多谢父亲，母亲。” “多谢伯父，伯母。” 阮将军与阮夫人同时上前，扶起两个孩子。 “快起来。” 阮将军看着秦子宣单薄羸弱的身体，眼圈微热，一个为难的字都没说。 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和缓温柔许多。 若是……唉！ 阮将军在心里叹息一声，对阮瑜道：“爹爹尊重你的决定。” 随后又对着两人道：“好好过日子！”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宋芙义正辞严道：“阮伯父放心，他必会全心全意爱护阮姐姐。” “绝不让阮姐姐受任何委屈！” 这话，她敢打包票！ 阮将军和阮夫人对视一笑，态度和煦，他们自然相信！ 阮将军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们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初八吧。” 日子很近。 但该走的流程已经走完，婚事准备起来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顿了顿，阮将军看向秦子宣和阮瑜，难得温和的询问：“婚后……仍住在阮家？” 第437章 洞房花烛 秦子宣和阮瑜对视一眼，他道：“都听阮伯父的。” 他时日无多。 等他离开这个世界，阮瑜还是要回阮家的，既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待在阮家。 只是一个对视。 阮瑜似明白了秦子宣的言外之意，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咳。” 秦子宣咳了一声，侧眸与阮瑜对视，眉眼里染着笑意。 阮将军见此，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哈哈哈，既如此，还叫什么伯父？” 该改口了！ 秦子宣从善如流的喊了二老“岳父岳母”。 阮将军与阮夫人自是开心，阮瑜羞红了脸。 比起这边的其乐融融，二皇子府称得上愁云惨淡。 砰！ 二皇子将手边的茶杯猛地投掷出去，声音森寒，“还没找到？” 他问的自然是海太医。 “回殿下的话，还…未寻到。”管家低下头，声音逐渐变低。 “废物！” 二皇子怒斥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问：“阮泽呢？” 管家忙道：“今日阮家抵京，阮司使应是去了城门处。” 二皇子冷笑一声。 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阮司使。” 阮泽迈步进门，“二殿下。” 二皇子冷冷抬眸瞧他一眼，“还是没找到？” 阮泽抱拳，“回殿下的话，没找到。” “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二皇子眼眸眯起，看着阮泽的眼里尽是寒霜。 阮泽蹙眉，抬眸看向二皇子，“殿下此言何意？” 二皇子的语气绝算不上好，阮泽同样也有些生气。 这质问的好没道理！ 他为了帮二皇子寻人，可是连夤夜司的人和猎犬都出动了。 如今二皇子这是在怀疑他？ 想到这，阮泽的一颗心沉了几分。 二皇子虽然生气，到底理智还是在的，此刻很快反应过来。 深吸一口气，道：“本殿只是太急了。” “人……还是要继续找。” “此人心思叵测，妄图谋害我母妃与腹中皇嗣，决不能留！”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若是寻到，不必听他狡辩，杀无赦！” 阮泽并非蠢货，自然能明白这话违和在何处。 但他沉默片刻，还是道：“是，二殿下。” 阮泽转身离开，继续去寻人。 二皇子则是看向管家，“人不见了。” “你说本殿如今要怎么与母妃交代？” “属下不敢妄言。”管家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说！” 二皇子声音一厉。 管家沉吟片刻，这才道：“殿下与娘娘和盘托出，属下觉得娘娘必能理解殿……” 砰！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二皇子当胸踹了一脚。 二皇子的眼神落在管家身上，有杀意一闪而逝。 管家被踹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踹，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又老老实实的跪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滚。” 二皇子一声令下，管家当即起身，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离开了书房。 与此同时。 景阳宫。 红茶快步进门，低声同皇贵妃道：“娘娘，刚刚宫外送来消息。” “海太医失踪了。”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迅速收敛，意味不明的轻呵一声。 “看来，本宫的好儿子，是彻底将本宫当成傻子啊。” 红茶低下头，哪敢多说？ … 宋芙和程钰从阮家离开，已是用过晚膳。 等回到江家，宋芙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江家今日……格外喜庆？ 尤其是回到主屋，宋芙瞧见整个院子都被装扮一新，到处挂着红花红绸。 “这……” 宋芙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看向程钰。 程钰却是对她伸出手，“阿芙，我们成婚时我欠你的，今天都补给你。” 他们成婚自然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拜堂成亲。 但也仅限于此。 入了洞房之后的流程，两人都略过了。 “夫君，这……” 程钰牵着她的手进门，棋雨棋云笑着将她拉去一边，为她更衣装扮。 等她出来时，程钰已经换好衣裳，一身红衣，衬得他俊美如天神一般。 可他的眼神只紧盯着她，眼里全是惊艳。 棋雨棋云等人跑的飞快，还十分贴心的关上了门。 屋内燃烧着一对龙凤囍烛，暖光融融，宋芙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都看呆了。 “夫人。” 程钰递给她一杯酒，“该饮合卺酒了。” 宋芙只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程钰说什么就做什么。 一杯合卺酒下肚，宋芙本就红的脸上更飞起红霞。 她看着程钰的眼里都似萦绕了蒙蒙水光。 “阿芙。” 程钰声音喑哑，拥着她走到床边。 无需多言。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宋芙直到今日方知，程钰从前的悬崖勒马是为什么。 宋芙伸手，勾住程钰的脖颈，纵容自己陷入沉沦。 “程钰。” 她红着眼喊了声痛，眼里雾气升腾。 程钰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睫，动作适当的轻柔。 “阿芙。” “我永远属于你。” 第438章 阿芙，我爱你 沉沦起伏间，宋芙清楚听到程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抬眸朝身上的男人看去—— 程钰的额头上有细密晶莹的汗，一双眼因染上情欲而更显深邃，好似深不可测的旋涡一般，择人而噬。 她正攀着男人的臂膀，能清楚感受到他手臂上肌肉的形状。 “程钰……” 她呢喃出他的名字，短短两个字，也似染上无尽的情思。 “阿芙，阿芙。”他呢喃着回应，喑哑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 她就像狂风骤雨里的一叶扁舟，紧紧拥着程钰，随他而动…… “阿芙。” “我爱你。” 一夜旖旎。 程钰早就垂涎欲滴，此刻自是食髓知味，全然不知节制。 事情发展到后面，宋芙已没什么记忆。 只是第二日她在所难免的起迟了。 浑身就跟散架了一般，稍动一动都疼，宋芙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程钰。 “阿芙。” 她刚有动作，程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比起疲惫极了的宋芙，他倒是神清气爽。 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心情极佳。 宋芙瞪他。 程钰一脸歉意，“抱歉，阿芙，昨晚都是我不好。” 他自制力向来惊人，却总在面对宋芙时失控。 从前他总想着，要饮了合卺酒，夫妻共结发，再与阿芙顺理成章地成为真夫妻，倒也一直忍了下来。 可昨日……实在没忍住。 事情都已发生，昨晚之事究竟也是她点头并期待着的。 宋芙倒也没真的生气。 她看向程钰，“程钰，我饿了。” 程钰大喜，连忙送上丰盛的膳食，而后十分贴心地坐在床边亲手喂宋芙。 宋芙作为大夫，自然是有消除身上淤青的药，她原是想自己擦，却没争过程钰。 好在程钰此次眼里的欲望虽都要凝为实质，却也克制着没再对宋芙做什么。 昨晚的事整个江家上下都知道，毕竟那些布置可不是程钰一个人搞定的。 宋芙索性破罐子破摔，在房内休憩了一天。 身上的淤青倒是消得很快，就是整个人疲乏得很，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又瞌睡着睡下。 程钰正想陪着自家亲亲夫人多睡会儿呢，却被剑影叫住。 “世子，今日一早，二皇子入宫了。” 正要转身进门的程钰脚步一顿，眉梢轻扬，“这么快？” 剑影嗯了一声。 程钰想了想，道：“按计划行事。” 景阳宫。 二皇子刚一进殿，人便跪下了，“儿臣特来向母妃请罪。” “儿臣无能，让海太医逃了！” 二皇子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副听凭处罚的姿态。 皇贵妃倒没急着处罚他，只是也抬眸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语调也漫不经心的，“本宫倒不知，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海太医为她所用这么多年…… 如今倒是有了逃出她手掌心的本事！ 从前的皇贵妃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但如今知道二皇子伙同海太医，隐瞒她腹中龙嗣的存在。 甚至想要对这个孩子下手之后…… 皇贵妃连带着看二皇子的眼神都多了些怀疑。 二皇子也在蹙眉沉思此事，十分赞同道：“儿臣也觉得他没这样的本事。” “此事怕是与程钰有关！” 第439章 母子相疑 二皇子虽然还没证据，但已经在心中认定，此事是程钰所为。 程钰。 一定是他！ 二皇子在心里思忖着程钰在这件事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全然没注意到皇贵妃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皇贵妃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出声，“哦？是吗？” 二皇子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正要信誓旦旦的出言解释时，皇贵妃忽的抬眸看他。 “阿晟。” “除夕那些橘子里的东西，是你亲自准备的吧。” 二皇子表情微僵，当即双膝一软跪在皇贵妃面前，“母妃明鉴，那些东西都是海太医给儿臣的。” “如今看来，海太医怕是很早就已是程钰的人。” 二皇子信誓旦旦，心里料想此事皇贵妃就算心存疑虑，也不可能去与程钰求证。 “当真吗？”皇贵妃盯着二皇子的双眼。 二皇子有些被猛然拔高的声音吓到，下意识的抬了下眼，对上皇贵妃的眼神，旋即眸光闪烁。 他心虚了！ 二皇子的闪烁动摇只是一瞬，却也清楚被皇贵妃看在眼中。 不等皇贵妃再说什么，二皇子便已仰头用有些委屈可怜的眼神看她，“母妃是在怀疑儿臣吗？” 皇贵妃笑了，“怎会？” 她没再多说，十分自然的切换了话题，道：“今日便是天赐流放的日子……” 二皇子从善如流，“母妃放心，一切儿臣都已准备就绪！必能保表弟无虞。” 皇贵妃点了点头，道：“阿晟。” “莫要再让本宫失望。” 二皇子背后一紧，声音沉了几分，“是，母妃！” 正月十七。 赵家人以及柳氏流放的日子，整个京城都很热闹。 宋芙昨儿休息了一日，擦了药，今日已经彻底恢复，身上没再有任何不适。 今日流放这样的大事，两人自都不会错过，一早便准备了马车，亲自到了城门口方向。 出乎宋芙意料的。 宋茵也来了。 定王府上下如今都被禁足，宋茵倒成了唯一一个自由的主子。 远远的，瞧见宋芙和程钰，宋茵便没掩饰她眼里的仇恨。 对上她的眼神，宋芙唇角高高扬起，眉毛上挑，似在挑衅。 宋茵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但很快便冷笑一声，别过眼去。 宋芙收回视线，低声同程钰道：“看来宋茵和二皇子的联系还没断。” 宋茵这么能忍，就很不对劲。 程钰颔首，大氅底下的手忍不住落在了宋芙柔软的腰上，轻轻摩挲。 宋芙的耳尖微红，侧眸瞪他一眼，低斥道：“痒！” 程钰指尖微蜷，有些讪讪的收回手。 没办法。 他就是想离阿芙近一点，更近一点…… “来了来了！” 有喧闹声响起，要流放的人终于从夤夜司一路走到了城门口。 远远看去—— 那些人身上此刻已经沾满了烂菜叶，臭鸡蛋……臭气熏天，看着狼狈极了。 不过最狼狈的，除了赵天赐，便是柳氏。 一些时日不见，柳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着瘦骨嶙峋，原本养护的极好的青丝如今也成了枯草，身形佝偻着缓缓往前挪动。 唾骂斥责声不断传来，可柳氏还是固执的抬头四处张望搜寻，像在找人。 看到宋茵时，柳氏的眼睛一下亮了！ 她下意识的便要往前，嘴唇翕动，“茵茵！” 可她的脚腕上还锁着铁链，此刻挪动的太快，脚下一个趔趄…… 直接栽倒在地！ “娘！” 宋茵终是不忍心，还是喊出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可嗅到柳氏身上的味道，又猛地停下脚步。 只推了一把身边的侍女，让人去扶人。 “茵茵。” 柳氏被扶起来，看着宋茵，不过片刻便又开始张望，“你弟弟呢？” 宋茵面上些许的动容瞬间消弭。 柳氏却似没看到一般，只殷切的看着宋茵，道：“茵茵，你与阿启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们要互相扶持，互相信任……” “不要为娘报仇。” “好好的，你们好好的……” 第440章 二选一 柳氏说着说着，眼神游移，看到了不远处眉眼含笑的宋芙。 柳氏瞳孔微缩，眼里闪过明显的惧意。 “放，放过他们……” 柳氏说话时直勾勾地看着宋芙，显然这话是对宋芙说的。 事到如今，她终于从情爱里走了出来，想到了一双儿女。 “求你。” 柳氏眼巴巴地看着宋芙，原本晦暗无光的眼里好似一下有了光。 柳氏吃够了苦头，此刻模样瞧着还真有些可怜。 但宋芙看着，心里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心软。 柳氏与宋修齐谋杀了她的母亲。 在她面前演什么母女情深？ 自寻死路。 不过宋芙也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她刚抬起手，程钰便自然而然地牵住，扶着她下了马车。 宋芙动作微顿，诧异的侧眸瞧了程钰一眼。 更无语的是棋雨，这原是她的活儿…… 宋芙没在意这些细节，一步步走到柳氏面前，柳氏心里还是害怕的，下意识的想要护住女儿。 这才发现女儿离她的距离似过远了些。 “柳姨娘爱子之心，当真令我感动。”宋芙适时停下脚步，免得被臭着。 宋芙声音温和，柳氏却是表情大变，如临大敌。 宋芙慢悠悠继续道：“我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好歹与柳姨娘相识一场，我便给柳姨娘一个机会。” “宋茵和宋启，我可以放过一个。”宋芙含笑看着柳氏，“你，选谁？” 柳氏嘴唇颤动，似乎完全没想到宋芙会说这样的话，“不，不……” “都不选？”宋芙眉梢轻挑，自然不会给柳氏第三个选择。 “不，不是！”柳氏急切出声，看了看宋芙，又看向身边的宋茵，整个人不知怎的，竟显得有些呆呆愣愣的。 宋茵薄唇微抿，没有说话，同样盯着柳氏。 “不，不要……”柳氏想要跪下求情，可她双膝刚软，宋芙便笑吟吟道：“我数三声，不回答的话。” “我只好一视同仁，都不放过。” “三。” “一……” “阿启！”宋芙直接越过二，一的尾音还没结束，柳氏便大喊出了宋启的名字。 柳氏不敢再看一边的宋茵，只眼巴巴的看着宋芙，似求证般道：“放了阿启。” “当然。” 宋芙笑道，余光已落在宋茵身上。 宋茵的表情虽平静，可面色却比方才白了些，悬于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昭示着她的内心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柳氏得了宋芙肯定的回答，长出一口气，这才小心地看向宋茵，“茵茵……” 宋茵没理会她，转身便走。 “茵茵！” 柳氏又喊了一声，身形一个趔趄，宋茵却连头都没回，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柳氏潸然泪下。 “哭什么呢？”宋芙道：“这不是柳姨娘自己做的选择吗？” 宋芙说完，对着程钰轻轻颔首。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押送流放犯人的士兵此刻开始招呼着人群上路。 目送流放犯人远去，宋芙侧眸看向程钰。 不等她开口，程钰便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宋芙正要说话，忽地察觉到有视线遥遥落在她身上。 她立刻顺着视线看去—— 只见城墙角落处，闪过一抹青色的衣角。 第441章 流放队伍被劫 虽没看清那人是谁，但宋芙心里已有猜测。 她表情平静的收回视线，不曾多瞧一眼。 宋茵已经上了定王府的马车，直接便要离开，她现在心里真有点害怕。 柳氏在宋芙的面前选择了宋启。 宋芙一定会说到做到，针对她的！ 该死。 他们都该死！ 宋茵心里怒骂宋芙，脚下速度却飞快，一刻都没多待。 翌日。 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回都城：流放队伍被劫！ 此次流放的主犯赵天赐与柳氏不知所踪。 这件事应是发生在夜里，半点都没消息传开，等押送队伍发现此事，已是第二日一早。 离京不过五十里！ 就发现了此等骇人听闻的事。 皇帝震怒！ 无论这是何人所为，这样的行径都无疑是在挑衅朝廷。 一大早，程钰与阮泽就被召到了养心殿前。 养心殿内。 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人，跪在殿中的二皇子明晟。 “父皇明鉴。” “此事儿臣当真不知！” 二皇子一脸诚恳地看着皇帝，这句话说得无比真诚，他真没说谎。 他真不知道…… 他的确有这样的安排，但便是再嚣张也不会在刚刚离京不过五十里的地方做这种事。 思忖片刻，二皇子道：“父皇，儿臣怀疑此事……兴许与阿钰有关。” 皇帝蹙眉。 二皇子道：“父皇有所不知，定王府世子妃宋芙的侄儿，江子安的夫子，便与赵家有仇。” “至于柳氏……更与宋芙有怨。” “儿臣猜测，兴许是阿钰为了讨宋芙欢心，做了糊涂事！” 二皇子的话说到最后，声音难掩沉痛，好似已经确定此事是程钰所为，他则是为程钰的“堕落”痛心。 皇帝垂眸，定定的看二皇子许久。 好似不经意般问：“你原计划在何时动手？” “自然是……”二皇子下意识开口，刚说三个字猛地反应过来，低下头颅，“父皇明鉴！” “儿臣绝无此意！” 他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完全没想到皇帝竟会跟他玩这一手。 他俯身跪着，察觉到皇帝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只觉得十分紧张。 许久，他才听到皇帝的声音，“起来吧。” 很快，程钰与阮泽被一同宣入殿中，二皇子的眼神瞬间落在程钰身上。 眼眸眯起，没有掩饰眼里的探究，同时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程钰和阮泽行礼。 皇帝直接问：“赵天赐与柳氏丢了。” 他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你们怎么看？” 显然，皇帝等的是程钰的回答。 程钰没有犹豫，“陛下，夤夜司定会彻查此案，找出此案的幕后真凶。” 二皇子闻言，一颗心微沉。 程钰这般笃定的言辞，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皇帝同样定定地看了程钰许久，这才挪开视线，看向阮泽，“你呢？” 阮泽道：“臣必会尽力，寻到犯人，找到真凶。” “好。”皇帝摆手，“去吧。” 眼看着三人都要离开，皇帝又道：“老二留下。” 二皇子立刻停下脚步。 等程钰和阮泽离开，二皇子就听皇帝道：“此事突然，先瞒着你母妃，她身子弱，受不得刺激。” 提及皇贵妃，皇帝的语气与眼神不自觉地柔和。 二皇子表情微僵，眼里闪过一抹异样，还是很快道：“儿臣遵旨。” 程钰离开养心殿，表情微有些严肃的快步往宫外方向走。 他上次不曾好好瞧陛下。 方才被皇帝盯着，这才发现这些时日来，皇帝的变化……颇大！ 皇帝似圆润了些，面色微有些潮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气虚。 程钰心里想着事，连阮泽在喊他都没听到，一直到阮泽喊了三声，程钰才终于回过神来。 瞧了阮泽一眼，“何事？” 阮泽左右张望，确定四周无人，这才看向程钰道：“司正。” “此事可与阿芙有关？” 程钰抬眸，冷冷瞧他，薄唇轻启，“无关。” 因为都是他干的。 阮泽顿了顿，似并不相信，还道：“还请司正多注意些，若与阿芙有关，还是早做准备。” “此事……我必会追查到底。” 程钰与阮泽对视，眼神没有丝毫的闪烁与退让，“随你。” …… 外面的消息宋芙自也听到了，她送程钰出门进宫之后，便到了陈关与宋莲轻暂住的院子，为陈关换药。 刚换好药。 宋芙便被宋莲轻拉到了房间。 宋莲轻的脸红扑扑的，眼里闪烁着雀跃与欢喜，“世子妃，我，我……” 宋芙眉眼带笑，眼带鼓励，“莲轻想跟我说什么？大胆说。” 宋莲轻咬住下唇，转身拿起桌上的锦盒，递给宋芙，眼巴巴的看着她。 宋芙很惊讶，“送给我的？” 宋莲轻猛地点头，“嗯！嗯！” “世子妃……不要嫌弃。”宋莲轻的脸通红，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宋芙大大方方的接过锦盒，展颜笑道：“怎会嫌弃？” 她打开锦盒，瞧见里面鲜艳的颜色，道：“我很喜欢，谢谢莲轻！” 宋芙这样直白的表示让宋莲轻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些。 “喜……喜欢就好。” “若不合适，我都可以改。” 宋莲轻鼓足勇气，说话也越发利索，她还是第一次送除了自家哥哥与陈关哥哥之外的人礼物。 幸好，幸好世子妃喜欢。 “好！”宋芙点头，“回去我就试试，不过我想以我们莲轻的女工，必定十分合身。” 宋莲轻被夸的头顶都好似要冒烟了，小脸红扑扑的，跟吃醉了酒一般。 宋芙还欲再说什么。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棋雨匆匆走到门边，“世子妃，荣王府来人。” “荣王妃与世子有十分要紧的事，请您立刻去一趟荣王府！” 宋芙点头应下，旋即看向宋莲轻。 宋莲轻退后一步，示意宋芙可以去忙。 宋芙快步往外走，顺便将锦盒交到棋雨手中，道：“让人送去我的屋中。” 她则是往江家门前的方向而去。 前几日荣王才刚刚中风，如今荣王府是荣王妃与明星河做主。 这般急匆匆地让人来寻她，必是发生了大事！ 第442章 荣王的情人 宋芙担心是有急事，亦或者是荣王妃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直接策马前往荣王府。 荣王府门前。 宋芙动作利索的翻身下马，身上的披风随之扬起，她昂首阔步往大门方向走，动作姿态飒爽利落。 很有将门骄女的风范！ 宋芙刚携着冷风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从王府内快步走出来的明星河。 瞧见她，明星河往前的动作微顿。 宋芙却是神情自若，“明世子是要出门吗？” “啊，不，不是。” 明星河才似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出言否认，他顿了顿，没说今日来做什么。 只侧身让了让，做出“请”的手势，道：“世子妃，请。” 宋芙颔首，迈步往里走去。 她瞧了明星河一眼，见他似没有多说的意思，便也没问。 直接到了荣王妃的屋子。 荣王妃之前情况不容乐观，虽然在暗中喝宋芙开的药，但毕竟中毒多年，毒入骨髓，并非那么快就能将所有的毒素都清除。 所以荣王妃此刻瞧着仍是有些虚弱憔悴。 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瞧见宋芙来，荣王妃屏退了屋内所有伺候的下人，待到屋内安静下来。 这才道：“阿芙，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告知你。” “王妃请讲。”宋芙作洗耳恭听状。 荣王妃看向明星河，有让他出去的意思，可还没开口，明星河便用通透而看穿一切的眼神道：“母亲，我都知道。” 荣王妃眼里闪过一道不忍。 但到底还是道：“明荣中风后，我询问了他身边的亲信。” “二十年前，星河的丢失并非意外。” 荣王妃这话说的有些艰难。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与亲生子分离多年，却全是因着她的枕边人。 那可是荣王的亲生儿子啊！ 他竟也下得去这样的手。 虽然对这样的情况包括宋芙在内的几人都早有猜测，但真的确认时，还是难免心惊！ 虎毒尚且不食子。 荣王……禽兽不如。 荣王妃说话时一直关注着明星河的表情，瞧见他一脸从容与镇定，荣王妃心里更加心疼他。 倒是明星河，瞧见母亲的担心，抬手轻轻拍了拍荣王妃的手背，安抚的意思十分明显。 荣王妃这才深吸一口气，道：“当时明荣还不曾与戏院那女子相遇。” “而他之所以会对星河下手……用管家的话来说，是收到了一封信！” 说着，荣王妃从枕头下方取出一封信，递给宋芙。 这是荣王府的家事与丑闻，荣王妃却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这便是投桃报李。 宋芙帮了她与明星河，她心中感念，会力挺宋芙。 无论宋芙要做什么！ 宋芙抿唇，心知荣王妃既能将信递给她，必是发现了什么。 她接过信封，缓缓拆开。 刚一瞧见信，便蹙起眉。 很明显，这封信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女子在信中诉了情肠，字字句句都在吊着荣王。 言辞间更有诱导荣王之意。 宋芙心里生出几分熟悉感，只觉得这字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看完信，道：“没有署名。” 第443章 怀疑对象 虽然没有署名，但写信之人在信中表现的与荣王十分亲近。 一封二十年前的，被保存的极好的信。 可见荣王与这寄信之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而这人在信中通过诱导的方式，表明了对荣王刚刚出生的孩子的嫉妒与不喜。 荣王妃瞧宋芙没说什么，忍不住问道：“世子妃不曾见过类似的字迹吗？” 宋芙这才道：“我瞧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荣王妃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旋即才轻轻摇头道：“想不起来也无妨，但日后世子妃若想起来，还请务必告知我。” 此人虽不曾亲自对她儿子下手，但字句里的诱导之意十分明显。 亦是她的仇人！ “好。” 宋芙欣然点头，将这字迹深深记在心里。 荣王妃继续道：“除此之外，荣王私底下还与二皇子有联系。” “他暗中站队二皇子，这些年往二皇子府送了不少好东西，同样也做了不少脏事。” “我派人去戏院那边的时候还发现，二皇子府也有人盯着戏院那边。” 荣王妃开口便是王炸！ 当初在京畿衙门那次，荣王人没去，宋芙便心里猜测荣王有二心。 从前还以为是为了戏院那边的人，如今看来……似乎远没这样简单。 从前二十年，荣王与荣王妃一直都在封地，荣王妃为着明星河丢失的事，病了二十来年。 若是荣王一个狠心，直接要了荣王妃的命，那荣王妃的娘家也是鞭长莫及。 但他偏偏没有。 留了荣王妃二十年，外头的孩子都不小了，也不曾接回去。 此次来了京城，才忽然想对荣王妃下手…… 为什么？ 宋芙整理了下时间线，眼皮微跳，道：“荣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队二皇子，给他送东西的？” 荣王妃顿了顿，语调艰涩道：“三年前。” “这些年，他一直都有在收集积攒各种宝贝，还专程存放于一个库房里。” “我一直到以为，他是给星河准备的，可是此次清点库房方知，他在三年前便将那些东西都给了二皇子。” “倒像是这些年都是为他准备的……” 荣王妃的话戛然而止！ 她同样眼皮一跳，猛地抬眸看向宋芙。 宋芙薄唇轻抿，道：“此人在信中与荣王关系亲近，为了她的三言两语，荣王能对亲生子下手，可见荣王心里多在意她。” “这样在意的情况下，此人与荣王却没有相守，那就是此人身份特殊，荣王无法与其相守。” 凭借着荣王的权势，想要却得不到的女人……不多。 宋芙与荣王妃对视一眼，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但心里显然都已有了猜测。 宋芙顿了顿，道：“我想设法试探此事，确认真假。” 荣王妃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些，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明星河心细如发，用帕子轻轻擦去她额上的汗珠。 “母亲，莫怕。” 他出声安慰，声音沉稳。 荣王妃原本还有几分忐忑的心一下安静下来，对着明星河轻轻点头，“好，母亲不怕。” 与此同时。 景阳宫。 小神医江靖例行公事为皇贵妃诊了平安脉之后便要离开。 可就在离开正殿之前，他看了一眼一边摆着的花束，道：“皇贵妃，这盆花还是离您远一些好。” 嗯？ 皇贵妃猛地抬眸，“这花有问题？” 江靖摇头，“这花没问题，但这花与您在服用的一剂药相克。” 皇贵妃顿时沉下脸，挥手示意江靖退下。 等到江靖离开，她才看向一边的宫女。 宫女立刻跪下，道：“娘娘，这花……是二殿下亲自送来的！” 第444章 他只要阿芙 景阳宫。 周太医看了看面前的花，又看了看手中的药方，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道：“娘娘，这盆花确不适合放在您的房中。” 皇贵妃仍旧坐在先前的位置，只是姿势稍有些改变，此刻眼眸微眯。 “近期安胎药方可有更改？” 她如今真怀着孩子，安胎药自是要喝，她喝的安胎药是小神医江靖开的药方，给周太医瞧过。 周太医忙道：“稍有些更改，但与这盆花相克的乃是安胎药的主药，一直不曾改过。” “这二者相克，对人的危害并不大，只是娘娘您身子弱……若是接触时间过长，怕是……” 周太医的话不必说的太明白，皇贵妃也能明白。 皇贵妃面上的表情沉了下去。 挥了挥手，一边的宫女忙将花抱了出去，红茶则是打开殿中的窗子散味。 周太医又为皇贵妃请了平安脉，这才退了下去。 皇贵妃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忽的出声，“你觉得，此事当真是他所为吗？” 殿中只余红茶。 红茶闻言，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言。” 皇贵妃垂眸，眼神落在红茶身上，语气沉沉，“说。” 红茶低垂着头，“二殿下是娘娘您的孩子，一向孝顺娘娘。” 皇贵妃眼睫微闪。 是啊。 阿晟一向懂事听话，怎的如今不顾念她的身体，也非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 皇贵妃忽的想到什么，眸光微凝，落在小腹上的手一紧，手指微蜷。 阿晟……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荣王府。 宋芙还没离开荣王府，程钰便已来接她。 两人刚上马车，宋芙便将方才荣王府的消息告知了程钰。 程钰一听便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他的眼神看向了皇宫方向，眉头紧蹙，“你怀疑是……那位？” “嗯。” 宋芙一点儿都没掩饰的点头，“咱们得想个法子，试探一番。” “好。” 程钰自无不允。 顿了顿，又道：“若当真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他要对那孩子下手。”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眼神并无变化，显然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说出来。 毕竟这种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两人刚聊完，外头便传来剑影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瞧着像是二皇子的人。” 宋芙眉梢轻挑，看向程钰，“他这是赖上你了。” “倒贴，我不要。”程钰伸手将宋芙拥入怀中，声音低沉，“我只要阿芙。” 宋芙耳尖微热，嗔了程钰一眼。 程钰瞧着，只觉得他家夫人是在撒娇，搂着她的力道忍不住更紧了些。 他家阿芙怎能如此可爱？ 让他爱不释手，时时刻刻想拥在怀中。 宋芙眼看着程钰要闹腾，伸手推了推他，“别闹。” “人你可都安排好了？” 程钰点头， “柳氏我已让人送去神医谷，至于赵天赐……阿芙不是要用他治病吗？” “人已在暗牢等着了。” 宋芙展颜笑了，脆声道：“多谢夫君。” 她一笑，程钰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阿芙笑起来，更可爱了。 宋芙和程钰刚回到江家，剑光便迎上前来，郑重的点了下头。 表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宋芙转身去了陈关和宋莲轻所在的院子。 宋莲轻得知消息，飞快的迎了出来，但如今两人毕竟是长住，宋芙只能保证他们这院子以及周围不会有别的男子。 所以宋莲轻最近都只待在院中，不出院子。 “世子妃。” 宋莲轻看着宋芙，面上就忍不住带笑。 宋芙对她伸出手，道：“莲轻，今日正巧，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嗯？” 宋莲轻有些错愕的抬眸，然后慌忙摆手，“世子妃，我，我不用礼物的……” “是早就准备的，不如先去看看，嗯？” 宋莲轻轻咬下唇，稍迟疑了下，还是将手搭在了宋芙的掌中。 夜色渐至。 宋莲轻随着宋芙一步步走入暗牢，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握着宋芙的手紧了紧，掌中出了细密的汗。 “世子妃……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她话音刚落，暗牢里便猛地传出一道呜咽嘶哑的声音，“是谁！是谁敢绑架小爷！” “知道小爷是谁吗？知趣的快放了小爷！” 宋莲轻脚步一僵。 那声音虽嘶哑，但她却一下就听出了是谁！ 她表情扭曲，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痛苦，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与尖叫，“啊！” “不，不要……” 可她忘了手里还牵着宋芙，她这一跑，扯的宋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宋芙的摔倒让宋莲轻稍微清醒了些，她僵在原地，泫然欲泣的看着宋芙，整个人好似要碎掉一般。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莲轻。” 宋芙握着她的手，温和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就是礼物。” 第445章 赵天赐，去死 “啊！” “贱人！你敢！” “……” “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 “不，不要……” “……” 宋芙人没进去，就站在暗牢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清楚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以及赵天赐的态度变化。 赵天赐，不过如此。 里面的动静逐渐安静，紧接着里面有呜咽的声音传来，哭声越来越大，听着宋莲轻的情绪似已经崩溃。 宋芙这才起身，迈步走入暗牢。 宋莲轻双手还握着一柄匕首，此刻正模样狼狈的坐在地上，正放肆哭着。 她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染红，四周都是喷溅的血液，瞧着触目惊心。 除了宋莲轻的哭声之外，还有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我……” 赵天赐艰难的看向宋芙的方向，宋芙却没理会她，径直走向宋莲轻。 “莲轻，是我。” 此刻宋莲轻的状况不太对，宋芙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提醒了一句。 宋莲轻似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手中匕首“哐当”一下掉落在地。 她泪眼朦胧的抬眸看着宋芙，手里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渍。 宋芙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住，“没事了。” 嗅到熟悉的草药气息，宋莲轻似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同样紧紧抱住宋芙。 “世子妃，呜呜……世子妃！” 宋芙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了，没事了。” 宋芙说着，便想要将宋莲轻拉出去，至于还在苟延残喘的赵天赐，她没管。 这里的情况自会有人善后。 可宋芙没管，宋莲轻却是自己反应了过来，她挣开了宋芙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径直走到赵天赐面前。 “不，不要……” 在赵天赐绝望的眼神中，宋莲轻的匕首直接插入他的左胸。 匕首尽数没入！ 赵天赐双眼发直，逐渐失去焦距，原本就微弱的气息一下彻底没了。 宋芙看的一愣，正要上前拉起宋莲轻，却见宋莲轻又拔出匕首，对着他的右胸同样来了一下！ 宋芙：“……” 人都死了啊，她很确定。 不过……莲轻开心就好。 赵天赐彻底断了气，宋芙带着宋莲轻回了院子，院中早已准备好了热水。 宋莲轻沐浴出来，便瞧见烛光下坐在暖阁炕上的宋芙。 “世，世子妃。” 宋莲轻低垂着头，似想解释方才的事，“刚刚我……” 宋芙抬眸看她，眼里难掩关切，“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赵天赐该死。 但宋莲轻怕是第一次杀人，宋芙还是很担心她心里会生出负担。 宋莲轻没有犹豫，直接跪在宋芙面前，“多谢世子妃。” 宋芙忙上前，将她扶起来，瞧见宋莲轻眼里虽有些余悸，但更多的是放松与释然。 她心弦微松，看来这剂药是用对了。 “莲轻。” “往事已矣，如今你已经亲自报仇，陈夫子也在治疗腿疾。” “咱们往前看。” 宋芙的话无疑是给了宋莲轻一颗定心丸。 宋莲轻感激的看着宋芙，“世子妃的话，莲轻都记住了。” 宋芙安抚好宋莲轻，这才准备回主院去。 可刚离开院子，便瞧见不远处站着的颀长人影，男人一身黑衣，披着大氅，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寒风肆虐，可瞧见他，宋芙却只觉温暖。 “夫君。” 她声音清脆，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而后直接扑入他怀中。 程钰的大氅敞开又合拢，将宋芙圈在怀中。 她仰头看程钰，眉眼温和，“夫君怎么来了？” 程钰回答的理所当然，“接你。” 他的手紧紧圈着她，拥着她往两人的院子方向去，烛光拉长了两人紧靠在一起的影子。 “可都安排好了？” 宋芙的声音响起。 程钰很快笃定道：“阿芙放心。” 翌日。 朱雀大街上，尖锐高亢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啊！” “死人啦！” 这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一具尸体被丢在了朱雀大街的正道上。 这件事的一影响十分恶劣。 而死者的身份也很快就查了出来。 正是于流放第一日就失踪的前京城第一纨绔：赵天赐！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都沸腾了。 原本流放队伍被劫的事，皇帝还能瞒着皇贵妃，但如今事就发生在京城。 皇贵妃赵娇娇一早便得知了此事。 景阳宫。 整个殿内一片狼藉，显然皇贵妃又发了脾气，二皇子跪在地上，“母妃息怒。” “息怒？” 皇贵妃一只手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只手扶着椅子，冷笑道：“上次你是怎么对本宫说的？” “你说一切你都已安排好，这就是你的安排？” 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太足，二皇子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母妃恕罪，儿臣办事不力，还请母妃责罚。” 二皇子低垂着头，心中思绪纷杂。 皇贵妃看着他的眼里尽是冷意。 说这样的话，是当真以为她不会责罚吗？ “天赐被劫，这样的大事你竟也敢瞒着本宫。”皇贵妃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二皇子面前。 二皇子立刻道：“母妃，这是父皇吩咐——” 啪！ 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皇贵妃便扬手一巴掌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二皇子的头被打的歪向一边，解释的话也一下卡住，他袖子底下的双拳紧攥，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 最后只道：“儿臣知错。” 皇贵妃已经发过一次脾气，此刻身心俱疲，甚至都没力气再说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 “是谁做的。”她盯着二皇子，沉声问。 二皇子没有犹豫，“程钰，宋芙。一定是他们！” 虽然他没有证据。 皇贵妃眼里闪过一道寒芒，“有证据吗？” 二皇子沉默。 皇贵妃看着他，道：“你有。” 她语气笃定，似在暗指什么。 二皇子迅速反应过来，猛地抬眸看向皇贵妃，“儿臣明白了。” 皇贵妃对他挥了挥手，“去安排吧。” 二皇子立刻起身，姿态恭敬告辞离开，缓缓退了出去。 皇贵妃这才看向一边的宫女红茶，道：“去请陛下。” “就说本宫得知天赐的事，腹痛不止。” 第446章 皇帝不能生？ 江家。 “世子，世子妃。” 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姿态恭敬地将手中的一封信呈给两人。 宋芙接过拆开，与程钰一块儿看，看清信上的内容，两人对视一眼。 宋芙将信收好，丢入屋内的火盆里。 程钰看向剑影，“盯着二皇子府。”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皇贵妃与二皇子若想做点什么，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皇贵妃在皇宫里，要盯自然只能盯着二皇子府。 “是。” 剑影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宋芙和程钰两人，宋芙这才道：“看来当初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刚才那封信，是周太医送来的，上面只写了一件事。 皇贵妃要求周太医准备一副落胎药，要是伤害最小的那种。 今日一早赵天赐的死传开之后刚传出来的消息。 皇贵妃的身体不适合落胎，且孩子在她腹中尚算安全，虽然宋芙一直在说她身体很虚，但只要精心保着，孩子能保住。 这样的话周太医也已告知皇贵妃。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贵妃还是要打掉这个孩子，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孩子有问题！ “所以……二皇子也知道这一点！” 原本那日还只是怀疑，今日却是可以确定，宋芙顿了顿，又问：“二皇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若皇贵妃当真…… 那这种事自然也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 尤其会瞒着二皇子。 程钰顿了顿，道：“宫中有十来年不曾有龙嗣的消息传出了吧？” 当今陛下尚且未到天命之年，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 这些年虽对皇贵妃宠爱有加，但后宫也并非空置，但自七皇子之后…… 的确再无消息。 朝臣们以陛下子嗣不丰的理由上谏，恳请陛下大选过两次，新选的后妃不少，却也没一人诞育皇嗣。 甚至是连好消息都没传出。 所以此次皇贵妃身怀有孕，皇帝才这般重视与开心。 宋芙迅速领会了程钰的意思，有些错愕的抬眸，“夫君，你的意思是二皇子他……” 一定是二皇子。 程钰的表情微有些凝重，“只是猜测。” 若想知道皇帝的具体身体情况，需要为他诊脉，但皇帝有御用的太医。 别说她，便是江靖，都不曾能摸到皇帝的脉象。 否则早该有消息传出才是。 宋芙紧皱着眉，“看来得想个法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喧闹声，管家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世子，世子妃。” “夤夜司的人来了！” 宋芙看向程钰，眉梢轻挑。 夫妻俩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带着夤夜司成员站在江家门前的阮泽。 阮泽一身黑衣，风尘仆仆，整个人都难掩疲惫。 他刚收到消息，从几十里外赶回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此刻都默默低下了头，显然是不敢看程钰。 阮泽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在宋芙面上停顿了瞬，沉声道：“奉旨搜查。” 他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可见来此搜查是皇帝的旨意。 他抬手一挥，道：“搜！” 程钰的眼神从夤夜司众人身上扫过，被他眼神看到的人都不自觉惭愧的低下头。 有种背叛了自家老大的感觉。 程钰却没说什么，只握着宋芙的手，侧身让开。 阮泽的眼神似不经意间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扫过，沉默片刻才开口，“陛下宣定王世子，世子妃入宫觐见。” 阮泽说完，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世子，世子妃。” “请。” 第447章 皇帝晕倒了 阮泽的表情绝算不上友善。 宋芙和程钰心里更清楚：此次进宫绝没好事。 皇贵妃与二皇子已经忍无可忍，被赵天赐的事刺激的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们。 宋芙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看向阮泽。 “阮司使。” 宋芙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阮泽刚抬起的脚又落下，看向宋芙，等着她的下文。 宋芙道：“我记得幼时阮司使曾说过，若是做官，定要做为民请命的好官。” “不知如今，是否初心仍在？” 提及过往，阮泽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怀念，但转瞬即逝，眼神迅速坚定。 “真相。”他道：“我要的是真相。” 宋芙笑了，“希望阮司使能说到做到，不忘此心。” 说完，她侧身对着程钰伸出手，“夫君，我们走吧。” 皇宫。 宋芙和程钰进了宫，被内侍领着到了景阳宫外，候着。 正月里寒风肆虐，皇宫里像是格外冷许多。 幸而宋芙与程钰穿的足够厚，纵是寒风肆虐，也影响不到两人什么。 二公主与七皇子听说消息，匆匆赶来，同样被拦在景阳宫外。 就在这时。 二皇子匆匆从外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些东西，从程钰与宋芙身边路过时，脚步微顿，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 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得意。 “二皇兄怎的此刻才来？”二公主也敏锐觉出不对，凑近宋芙，低声问了一句。 皇贵妃出事，二皇子身为皇贵妃的孩子，怎么都不该这个时候才来。 除非…… 他另有图谋！ 二公主的眉头紧皱，眼里难掩担心。 砰！ 很快，景阳宫里便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皇帝的声音传来。 “让程钰滚进来！” 很快，李宁海便亲自从景阳宫里迈着小碎步走出来，态度仍算的上客气，“世子，陛下有请。” 二公主立刻道：“我也要见父皇。” 她声音不低。 里面很快就传来皇帝的冷哼声，“既如此，那就一起滚进来！” 四人同时迈步，跟在李宁海身后进了景阳宫正殿。 进了殿中，隐约能听到内殿传来的女子痛吟声，应是皇贵妃。 皇帝坐在上座，二皇子立在他身侧。 四人同时跪下行礼，毕竟皇帝一看便在盛怒中。 皇帝并不叫起，只眸光沉沉的看着程钰，“程钰，你可知错？” 程钰停直背脊，目光坦然的看向皇帝。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呵！”皇帝冷笑一声，显然认为程钰在装傻，更气了！ 他拿起手边的东西便丢了过去，卷宗文书劈头盖脸的砸在程钰头上。 宋芙袖子底下的双拳攥紧，自是万分心疼程钰。 二公主也错愕出声，“父皇！” 程钰倒是不紧不慢的捡起地上的卷宗，只扫了一眼便瞧出，这都是些伪证。 事情的确是这些事。 但这些证据……全是假的。 他跪在地上，一脸的坦然，“陛下明鉴，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臣绝没有劫持流放队伍，更不曾对罪犯赵天赐动手。” 程钰太坦然。 皇帝用探究的眼神盯了程钰好一会儿，正要说什么时，内殿的痛呼声忽然高亢。 “陛下！娇娇好痛啊！” 皇帝再顾不上外面的事，猛然起身，快步就朝着内殿走去，神色间全是对皇贵妃的担心。 站在最上首的二皇子垂眸看着跪在殿中的人，唇角微微上翘，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对程钰道：你输了。 可就在这时，内殿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是李宁海的声音响起。 “陛下，陛下！” “来人！宣太医！陛下晕倒了！” 景阳宫内外一阵喧闹。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急色，立刻扬声道：“来人，将程钰等人关入天牢，等候父皇发落！” 他急了！ 随着二皇子话音落下，还真有侍卫要上前抓人。 二公主猛然起身，正要说话，殿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本宫看谁敢动手！”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跪下行礼，“给皇后请安。” 来的正是皇后。 自从除夕大皇子被拘禁，大皇子府又走水之后，皇后一直身子不好。 二皇子便也没太关注。 可如今方才发现，皇后神采奕奕，面上无一丝病容！ 二皇子心头一惊，直觉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但事已至此，他还是据理力争。 “母后，这是父皇的意思。母后是要忤逆父皇吗？” 第448章 举报二皇子 “二皇兄。”二公主立刻反驳，“刚才我就一直在这，父皇可不曾这样吩咐过。” “二皇兄这是假传父皇旨意吗？” 二公主说完，不等二皇子再说什么，便急忙道：“母后，方才李总管说父皇晕倒了。” “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父皇吧！” 皇后颔首，直接领着人便要往内殿闯。 “这里是景阳宫！”二皇子自是要拦，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后锐利的眼神便落在他身上。 “陛下晕倒，你将本宫拦在外面，你们母子是意欲谋反吗？” 皇后有备而来，二皇子拦不住，皇后领着一行人直接闯入内殿。 进了内殿这才发现，皇帝还倒在地上。 而床榻之上的皇贵妃此刻也不知怎么，倒是安静下来，连痛呼声都没了。 “陛下！” 皇后惊呼一声，立刻上前，吩咐李宁海以及景阳宫的宫人们将皇帝安置好。 “太医呢？”皇后怒问。 原本候在殿外的太医立刻接连进了来，皇后环视一圈，“小神医呢？宣小神医！” 二皇子瞳孔微缩，“不可！” 他反应太大，所有人都看向他。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道：“母后……” “放肆！”皇后直接打断二皇子的话，温和了一辈子的她此刻气场全开。 “你父皇都晕倒了，如今尚不知是何情况，你竟不准大夫为他看诊？” “老二，你是何居心？” 皇后直接无视二皇子，一声令下，“即刻为陛下看诊。” “若陛下醒来责怪，自有本宫担着。” 江靖已经按照皇后的吩咐，越过二皇子到了皇帝身边，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搭在皇帝手腕上。 二皇子什么也顾不上，径直快步走过去，“本殿看谁敢！” 他说这话时，眼神不由地看向皇贵妃的床榻。 这个时候母妃怎的不出声？ “二殿下。” 程钰上前，拦住二皇子，在他的桎梏之下，二皇子完全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小神医江靖的手搭在了皇帝手腕上。 二皇子双肩一沉，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他的表现被宋芙和程钰等人看在眼中。 有问题。 江靖的手搭在皇帝手腕上，眉头皱起。 “小神医，陛下如何？”皇后询问。 江靖这才收回手，“回皇后的话，陛下情绪过于激动，气血横冲，这才导致晕倒。” “陛下此次龙体并无大碍，但日后需得注意。” 皇后闻言，眉眼舒展开，“这便好。” 宋芙则是一直暗中盯着二皇子的表情，便是江靖说完，二皇子紧皱着的眉也不曾松开。 “娇娇，娇娇……” 江靖放了皇帝的指尖血之后，皇帝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人还未彻底清醒，便已先喊起了皇贵妃的小名，显然十分担心皇贵妃。 “陛下！” 皇后上前几步，沉稳端庄的声音唤醒了皇帝的理智。 皇帝面上的担忧与焦急瞬间收敛，“皇贵妃如何？她腹中孩子如何？” “回陛下话。” 就在这时，周太医迅速回答，“皇贵妃与腹中龙嗣一切平安，皇贵妃只是喝了安神汤，睡过去了。” 二皇子猛然抬眸，看向周太医。 阴谋！ 这一切都是阴谋！ 最近皇贵妃的胎一直都是周太医在看，皇帝自然认识，听到这话微微颔首。 这才看向皇后，“皇后怎来了？” 他的眼神扫过程钰，眼里尽是寒芒，皇贵妃没事，可该算的账他还是要算！ 皇后坦然道：“本宫收到线报，有人意欲对陛下不轨，特来护驾。” “荒唐。”皇帝冷嗤一声，“这里是景阳宫！” 程钰上前一步，“陛下，是臣给皇后娘娘递的消息。” “你好大的胆子！”皇子坐了起来，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仍是不怒自威。 程钰单膝跪地，“陛下明鉴，陛下今日在景阳宫晕倒便不是常事。” “二殿下意欲阻止太医为陛下看诊，若非皇后娘娘来的及时，怕是……” 皇帝皱紧眉头，看向二皇子，心里稍有些怀疑。 二皇子立刻跪在地上解释，“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江靖乃是罪臣之后，岂有资格为父皇看诊？” 这话……也有点道理。 皇帝一向是有专门的太医负责他的身体，他的身体状况是任何人都不能探听的。 “事情紧急，自然以陛下的身体为上。”程钰可是一点儿不怕。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问二皇子，“再说，二皇子不让别的太医看陛下的身体，当真是因为你说的原因吗？” 二皇子喉咙滚动，“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陛下，臣想请您见一个人。” 程钰有信心，皇帝会见。 说到底，皇帝在意的是利益。 若是别人与二皇子的利益起了冲突，皇帝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二皇子那边。 可那个与二皇子有利益冲突的成了他自己呢？ “父皇！”二皇子猛然出声，眼神忍不住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皇贵妃。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母妃怎么还不醒？ 而他急切的模样，落在皇帝的眼里，更似证明了什么。 皇帝沉吟片刻，沉声道：“传。” 二皇子心头一紧。 程钰却已对外道：“进来吧。” 很快，一个众人都熟悉的人缓缓走了进来，看见来人，二皇子瞳孔微缩！ “罪臣海兴参见陛下。” 来人十分的沧桑与憔悴，直接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磕头行了个大礼。 皇帝自然认识他，“海太医。” 从前都是海太医在照料皇贵妃的身体，许多年，最近才换成周太医。 “父皇！”二皇子立刻出声，“此人胆大妄为，意欲谋害母妃，被母妃发现后赶出了宫，定是此人因而心生怨怼……” “陛下！”海兴猛然拔高声音，声音悲怆，教听者伤心。 “陛下明鉴！” “臣照料皇贵妃的身体多年，臣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皇贵妃娘娘手中，这些年臣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 “臣此次被陷害，全是因为二皇子指使臣……谋害陛下与皇贵妃娘娘腹中皇嗣！” 第449章 真相，禁足 “你胡说什么！” 二皇子一下就炸了，直接就要朝着海太医冲去—— “听他说。” 皇帝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人上前拦住二皇子。 “父皇！”二皇子错愕抬眸，看向皇帝，眼里难掩受伤，“父皇是不相信儿臣吗？” 皇帝抬眸瞧他一眼，“坐下。” 二皇子表情一僵，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坐下。 所有人都看向跪在殿中的海太医海兴，等着他的下文。 海太医道：“那日，臣为皇贵妃诊过平安脉之后，二殿下找上了臣。” “他吩咐臣……对皇贵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动手……” “放肆！”二皇子忍无可忍，再次出言打断，“海兴，你可知污蔑本殿是何罪名？” 海兴身体一颤，似被吓到。 但很快就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日，还碰上了七殿下！” 七皇子明景闻言，第一反应看向二皇子，面上带着几分惶恐，嘴唇翕动了下，似想说又不敢开口。 戏很多！ 二皇子气得不轻。 皇帝自是将这一幕都看在眼中，语气更沉了些，看向七皇子，“说实话。” 七皇子这才低下头，老老实实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想起那日，的确是在御花园中瞧见了二皇兄与海太医。” “至于二皇兄与海太医在聊什么……儿臣当真不知。” 七皇子没说假话。 “那时本殿分明是在询问你母妃的身体情况！”海太医说的虽然没错，但七皇子自然不可能承认。 程钰没再让两人继续扯皮，而是上前一步，呈上一份证据，“陛下请看。” 皇帝皱眉，接过卷宗。 上面是关于除夕橘子有毒之事的调查，橘子从送入大皇子府，一直到进入凤仪宫与景阳宫，都是不曾分开的。 更甚至…… 两筐橘子还是景阳宫先挑的，剩下一筐才送去了凤仪宫。 这些东西从前皇帝是没兴趣看的，他不在意真相。但如今…… 他忽的抬眸，看向海兴。 “除夕景阳宫中的橘子，也是你动的手？” 海太医愣了一下，旋即猛地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罪臣知错，罪臣知错！” “二殿下以罪臣全家性命做要挟，罪臣实在没办法，求陛下恕罪！” 二皇子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没血色，他脸上冒出涔涔冷汗，身体发软发虚。 但还是强撑着道：“父皇，儿臣不曾做过。儿臣怎会害母妃？还请父皇明鉴！” “罪臣愿以性命起誓，方才所说无半句假话！”海兴说着，猛然起身。 砰！ 却是他一下撞在了殿中的柱子上，当场倒下。 江靖立刻冲过去，但很快就对着众人轻轻摇头，“没气了。” 海太医是真心存了死志的。 只有程钰与宋芙知道，方才二皇子辩解时，海太医朝他们的方向瞧了一眼，眼里满是乞求。 而程钰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会好生安置海太医的家人。 海太医得了他的许诺，知道他绝无任何活命的可能，这才当场寻死。 毕竟现在不死，落入皇帝手中，还不知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李宁海挥挥手，海太医的尸体便被小太监们拖了下去。 二皇子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解释，“父皇，他污蔑儿臣！” 就在这时，江靖深吸一口气，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上前一步道：“陛下，草民有要紧事禀告陛下！” 二皇子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死了！ 他呆愣愣的转眸，眼神从程钰，宋芙乃至于皇后，江靖等人身上扫过。 如何还不明白今日是一场大棋？ 皇帝蹙眉看着江靖，“有话直言。” 江靖姿态恭敬的跪在地上，“事关龙体安康，请陛下屏退左右。” 满室寂静。 皇后率先起身，领着众人出了内室。 二皇子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刚一出内殿便用阴鸷的眼神看着众人，“你们……好算计！”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唇角微翘，“二殿下过奖了。” 砰！ 很快，内殿便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紧接着，李宁海便匆匆从内殿走了出来，直接去吩咐小太监宣太医过来。 宋芙和程钰心里已有猜测，此刻却是做出不解状，演的十分自然。 毕竟事关皇帝的尊严，知道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因着事关皇帝的身体，众人虽不解，也没人敢向李宁海打探，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一番忙碌之后。 内里传出皇帝的声音，“二皇子明晟，即日起禁足二皇子府，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呵。”二皇子冷笑一声，轻蔑的眼神从程钰和宋芙身上扫过，带着满满的挑衅意味。 随后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宋芙握着程钰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心里自然是有不甘，他们设计了这么一出大戏。 皇帝竟也只是禁足二皇子！ 不等他们多说，李宁海再次从内殿走了出来，表情难看道：“皇后娘娘，陛下有旨，诸位请先回吧。” 皇帝盛怒，自然没人敢触眉头。 皇后担心的瞧了一眼内室，“陛下这边，辛苦李公公了。”说完，这才带着人离开。 内室。 江靖与众太医跪了一地，此刻大气都不敢出，殿中的氛围压抑的可怕。 李宁海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默默的站到了皇帝身边。 “唔……” 床上的皇贵妃发出嘤咛声，显然有醒来的迹象。 “滚出去。” 皇帝声音平静，话语里却难掩杀意。 众人不敢有片刻的停留，立刻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陛下……” 皇贵妃显然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陛下……” 她瞧见脸色发沉，周身杀意翻涌的皇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顾不上想太多。 只按照原定的计划，捂着小腹，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帝。 “陛下，孩子……咱们的孩子……” 皇帝一步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皇贵妃。 “陛下。” 皇贵妃楚楚可怜的抬眸，瞧着我见犹怜。 心里想着，陛下怎还不哄她，是太生气了吗？ 皇帝伸手，攫住皇贵妃的下颌，让她的头更仰了些，他眼中满是寒光。 “孩子，还好好的。” 第450章 彻查二皇子 什，什么…… 皇贵妃一下愣愣地看着皇帝，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孩子还好好的？怎么会还好好的？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空无一人。 皇贵妃心里莫名心慌，下意识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眸光沉沉地盯着眼前这张看了二十年，仍旧眉眼如初的脸，“皇贵妃。” “你可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皇贵妃心里一颤，眼神闪烁了下，却是道：“陛下，您把娇娇弄疼了。” 她声音娇娇怯怯，往常只要她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便是天上的星子皇帝也会允给她。 但今日皇帝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只重复道：“朕在问你话。” 皇贵妃眼睫轻颤，脸上勉强扬起一个笑，“没，没有。” “臣妾的一切都属于陛下，臣妾对陛下，不敢有任何隐瞒。” 皇贵妃的话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变形，因为皇帝捏着她下颌的手在用力。 痛！ 她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瞧着皇帝的表情却不敢喊痛。 “当真吗？”皇帝定定地看了皇贵妃好一会儿，看到的只有娇弱和可怜。 皇贵妃眼也不眨，“当真。” 皇帝忽地松开手，准备转身离开。 皇贵妃心里一紧，有种即将失去很重要东西的预感，下意识地伸出手拉着皇帝的衣袖，“陛下……” 皇帝动作一顿，到底是停下脚步，他垂眸瞧着坐在床上的娇弱女子。 “朕这些年，待你如何？” 皇帝的声音称得上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却暗藏疯感！ 就像是海啸将至的海平面，看似平静，实则下方波涛暗涌，只需一个引子，便能毁天灭地！ 皇贵妃立刻道：“陛下待臣妾自然是极好的，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依靠……啊！” 皇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忽地脖颈被攥住！ 皇帝宽大的手掌扼住她的脖颈，五指收拢，皇贵妃被迫仰起头，连空气都呼吸不上，白皙的脸迅速变得青紫。 “陛下……” 皇贵妃眼角有泪珠滚落，她眼睛红红的看着皇帝，模样别提多可怜。 皇帝眉眼全是暴戾，眼角有掩饰不住的杀意。 “那你怎么敢。” 怎么敢背叛他？ 皇帝的话没说完，皇贵妃纤弱的手抓着他的大手，想要拨开他的手。 却是徒劳无功。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呼吸几乎停止！ 砰！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松开了她。 皇贵妃几乎晕厥，整个人脱力一下倒在床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皇帝定定地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这才转身出了内殿。 李宁海就在殿外守着，此刻头也不敢抬，就默默候在一边。 皇帝脚步微顿，“皇贵妃小产。” “景阳宫上下照顾不周，尽数杖毙。” …… 宋芙和程钰刚出宫，便听说了皇帝对景阳宫的处罚。 宋芙一下愣住，呆呆地看向程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堂堂皇帝，被皇贵妃戴了绿帽子，甚至连孩子都弄出来了，竟还能如此平静？ 宋芙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对皇贵妃当真是真爱。” 都这样了，还护着呢。 她的话语里带了几分嘲讽，更多的还有不甘！ 也不知那赵娇娇究竟是做了什么，竟能让皇帝到了这样的地步，还留她一命。 只是一碗落胎药，打掉了皇贵妃腹中的孩子，再禁足景阳宫。 二皇子则是禁足二皇子府。 程钰的手落在宋芙手背上，出言安慰道：“未必见得。” “爱之深，方才恨之切。” “陛下是个骄傲的人，他此时没对皇贵妃动手，未必是因为舍不得。” 就在这时。 马车忽地停下，紧接着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世子，陛下有请。” 宋芙抓着程钰的手一紧。 程钰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撩起车帘，李宁海亲自来请。 显然，程钰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拍了拍宋芙的手背，给了她已个安心的眼神，道：“阿芙，你先回去，我去面圣。” 李宁海就在外面看着，宋芙自然不能说什么，当即点头道：“好。” “我在家里等夫君。” 他们都有预料，程钰此去会面临什么。 养心殿。 程钰抵达养心殿的时候，阮泽刚从里面退出来，两人瞧见对方，脚步同时一顿。 程钰十分客气，“阮司使。” “世子。”阮泽同时出声。 两人皆是轻轻点头，随后阮泽候在一边，程钰则是在李宁海的带领下进殿。 程钰进入养心殿时。 皇帝正坐在龙椅上，他单手支颐撑着额角，周身透着疲惫。 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般。 就连程钰进门，他都没有觉察。 “臣参见陛下。” 程钰主动出声，皇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眸看眼前人。 “今日之事，你知晓多少。” 皇帝的眼神好似要将程钰整个人看穿一般，程钰也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地跪下。 “陛下恕罪。” “二皇子居心叵测之事，臣也是前几日方知，海太医他……” 程钰说话时，皇帝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许久。 皇帝才道：“阿钰。” “你是朕唯一的外甥，朕一向信你。如今，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皇帝的声音难掩疲惫。 事到如今，他才惊觉唯一能信任的，竟只有程钰一个。 “臣听凭陛下吩咐。”程钰自没有推辞。 皇帝的眼里难掩杀意，他刚要开口，便听外头传来凄厉的女声。 “陛下！” “陛下！您见见娇娇吧！” “陛下，陛下……” “……” 养心殿外传来皇贵妃的哭喊声音，凄厉哀婉，只听着都教人不由心软。 也不知被下了禁足令的她是如何在刚刚小产的情况下一路到了养心殿。 原本表情就很难看的皇帝在听到皇贵妃的声音之后，表情更难看了些。 他没再犹豫，声音冰冷，对着程钰道：“彻查二皇子府。” 顿了顿，又补充道：“此事，阮司使与李宁海会协助你。” “阿钰，不要让朕失望。” 第451章 再逼一把 程钰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他立刻恭敬道：“臣领旨。” 程钰应完，这才转身离开。 养心殿外还有皇贵妃的哭喊求饶声，只听着都教人心生不忍，可程钰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随着他出殿。 养心殿的大门打开。 “陛下……” 皇贵妃几乎立刻朝着殿内看来，声音哀怨凄婉，“我是娇娇啊……陛下！” “陛下，您看看娇娇好不好？” “……” 皇贵妃全然不在意她如今已身居高位，更不在意程钰和站在一边的阮泽。 整个人都好似只看得见皇帝。 程钰瞧了皇贵妃一眼。 她脸上流着泪，面色苍白，整个人却难掩美感，想必来之前必是精心梳妆了一番。 倒是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有清晰的五指印。 程钰收回视线，正要与阮泽一道离开。 就听皇贵妃决绝凄婉的声音响起，“既然陛下不肯见娇娇，那娇娇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一死！” 说完，皇贵妃便直接朝着养心殿旁的柱子撞去—— “皇贵妃！” 有宫人的惊呼声响起，更有宫女与嬷嬷急忙去拦。 程钰见状，猛地侧身让到一边。 真撞了，血可别溅到他身上。 他瞧着皇贵妃这次倒是真有些决心，撞过去的冲劲儿并不小。 只是此处这么多宫女与嬷嬷，自然不会真让她出事。 “皇贵妃娘娘晕倒了！” 有宫女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 养心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皇帝神情疲惫，看着皇贵妃的双眼微红，眼里终究是难掩担心。他面色黑沉，可急促匆忙的脚步却做不得假。 他是真正将赵娇娇放在心上的。 所以饶是赵娇娇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心里终究一时无法放下这么多年对她的疼爱。 宠爱赵娇娇，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与本能。 程钰见状，默默的转身离开。 阮泽跟上。 一直到了宫门口，阮泽才看向程钰，道：“你准备怎么做？” 程钰眉梢轻挑，看向他，“你决定了？” 阮泽抿唇，眼里闪烁着挣扎与痛苦，最后还是道：“我只要真相。” 程钰瞧着阮泽都多了几分钦佩。 二皇子府。 二皇子被软禁起来，整个二皇子府都被禁军以及夤夜司的人牢牢监控。 这次与以往不同。 别说人了，便是苍蝇都飞不出去。 程钰与阮泽抵达二皇子府，立刻便有夤夜司的人迎上前来，“司正，阮司使。” 段成抱了抱拳，道：“今日二皇子刚被送回府，就在里面发脾气。” 他撇撇嘴，言辞间带着几分不屑，“不知砸坏了多少东西。” 他倒不是瞧不起二皇子，是瞧不上这样的行为。 他是真正苦过的，就二皇子每次生气时砸的那些东西……都够多少百姓吃穿？ 不过段成并未多言，又对着二皇子府外努了努嘴，声音微微压低了些，“程二夫人早就来了，就在那边的马车上。” 程钰与阮泽同时朝那边看了一眼—— 宋茵？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上面的人虽没露面，但身份对夤夜司的人来说绝不是秘密。 两人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没太在意宋茵。 两人迈步进了二皇子府，程钰一招手，夤夜司的人也都跟上。 “陛下有令，彻查二皇子府。” 程钰说话时，二皇子已经匆匆走出来，他表情难看，眼里好似有燃烧的火焰。 “程钰。”他罕见连名带姓的喊程钰，撕破了从前的伪装，“你可想好了？” 既是陛下的命令，二皇子自然阻拦不得。 他此刻问的自然是程钰的态度。 程钰冷冷瞧了二皇子一眼，薄唇轻启，冷声道：“搜！” 早已撕破脸，他自不会在虚与委蛇。 夤夜司的人从二皇子两侧迅速进入，显然是不给二皇子这个面子。 二皇子眼神冰冷，“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本殿作对。程钰，你不会以为父皇当真会对本殿动手吧？” 二皇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是他的父亲，又深爱着他的生母，就算他们母子做了一些错事……那又如何？ 就像是四年前…… 无论如何，父皇也不会因此要他性命。 二皇子唇角勾起冷笑，“来日方长。” 程钰掀起眼帘，看着二皇子，“希望二殿下能有来日。”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面上无半分惧色。 二皇子面色一僵，心脏都漏掉一拍，然后迅速跳动，掌心微微湿润，背后沁出冷汗。 什，什么意思？ 程钰要杀了他？ 不，程钰不敢…… 各种思绪在二皇子脑中纷杂，程钰却没再多言，只迈步往里走去，并朗声道：“搜的仔细些。” 二皇子侧头看向程钰，眼底是翻涌的杀意。 该死。 程钰该死！ …… 皇宫。 皇帝到底是放心不下皇贵妃，亲自将人送回了景阳宫。 他正要离开。 忽的袖子被人拉住，皇贵妃虚弱娇柔的声音响起，“陛下……” “陛下，娇娇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您生气了？只要陛下说，娇娇都改。” 皇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楚楚可怜。 皇帝闻言，面色一沉，就要甩开她的手，但皇贵妃却是双手一下抱住他的腰。 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陛下不要走，娇娇不要陛下走。” 皇帝身形一僵，没回头，声音有些发涩，“那人是谁。” 此言一出，他明显感觉到皇贵妃的身体微微一僵，旋即扯了扯唇角，“什，什么人啊？” “娇娇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皇贵妃说这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陛下，您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话，误会娇娇……” 误会？ 不会。 皇帝很清楚，就算江靖敢欺骗他，但那些太医院的太医……绝不敢！ 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最信任的太医，竟早就背叛了他。 呵！ 明晟。 他的好儿子！ 皇帝转身，再次扼住赵娇娇的喉咙，手里的动作却下意识的留了力。 皇贵妃含泪喊他，一脸的甘之如饴，“陛下既不信臣妾。” “那就杀了臣妾吧。” 第452章 程钰的暗示 皇帝身体微僵，掐着皇贵妃脖颈的手微顿。 皇贵妃仍旧泪眼盈盈，眼眸灼灼地看着皇帝，好似为了他做什么都愿意！ 甚至还缓缓闭上了眼，将脖颈往皇帝的手里送了送。 砰。 皇帝猛然一甩。 皇贵妃有些狼狈地摔在床上，等她抬头时，皇帝已经大步转身离开。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她赌赢了。 皇帝舍不得杀她。 她赤着脚下地，走在凌乱的殿中，正要追出去。 就听外头传来皇帝冰冷的声音，“若皇贵妃再离开景阳宫一次……你们的脑袋也不必留着了。” …… 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内内外外都被夤夜司的人搜过，程钰与二皇子已然撕破了脸，自然一点脸面都没留。 二皇子府用掘地三尺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夤夜司的人搜寻之后，还要将二皇子府的人都带回夤夜司审问。 这时二皇子心里才终于有些慌了。 他立刻抬眸看向一边的阮泽，却见阮泽低垂着头，根本没与他对视。 “带走。” 程钰一声令下。 二皇子府以管家为首的下人们，全都被夤夜司的人带出了府。 二皇子阻止不了，警告又威严的眼神从某些人身上扫过。 至于管家。 他反而不担心。 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但管家白术绝对不会。 临走之际。 程钰看着二皇子，道：“对了，忘记告诉二殿下了，皇贵妃今日小产，如今被禁足在景阳宫。” 程钰的话带着几分其他意味。 他话音落下，敏锐察觉到有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闪即逝。 他反应迅速地顺着视线看回去，却只瞧见二皇子府的下人们有序离开。 二皇子身形一僵，表情有些难看。 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但很快，他又在心里自我安慰。 还好，只是被禁足。 这说明父皇还没有狠下心，那就还有希望。 程钰带着夤夜司的人离开。 二皇子府外仍有禁卫军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出入！ 二皇子站在府门边，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中思绪纷杂。 不由的想起了刚才程钰的话。 程钰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次竟是完全不避讳地与他撕破脸，明昀那边到底许给他什么好处？ 还是说…… 二皇子眼皮一跳！ 不由得想到了四年前的事，程钰和宋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是知道程钰有多在意宋芙的。 若是知道了四年前的事，程钰或许当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选择站在明昀那边。 哪怕明昀是个蠢货！ 可是…… 若程钰知道四年前的事，当知道父皇的态度，因着母妃的关系，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 等等！ 二皇子忽然想到什么，只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都冷汗涔涔。 从始至终，父皇在意的人都是母妃，对他一直都是爱屋及乌的疼爱。 他是父皇的孩子，自然享受这一切。 可他……若不是呢？ 这就是程钰的谋算！ 就如程钰方才对他说“希望有来日”一样，程钰是真真正正的，要置他于死地！ 不！ 他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被程钰污蔑。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第453章 钓鱼执法 江家。 宋芙从皇宫离开，便一直让人打听着二皇子府那边的消息。 与她一起等着的，还有阮瑜和江争。 “世子妃。” 棋雨从外面走进来，面上带笑，“刚刚收到消息，二皇子府的所有人都被夤夜司带走调查。” “二皇子已被软禁在府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宋芙和阮瑜江争对视一眼，三人的面上都带了笑。 宋芙举起面前的茶杯，与两人碰了一杯，“很好，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走。” 江争颔首。 他是聪明人，难免想的多些，“他并非蠢人，之后亦不可掉以轻心。” 他说的自然是二皇子。 阮瑜接话道：“不蠢，但也不算聪明。” “当初的事他本就做的漏洞百出，若非……”阮瑜顿了片刻，道：“况且如今情势紧急，他怕是没时间细想。” 她想说的是谁，众人都清楚。 宋芙点头，“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没有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 阮瑜深以为然，正要补充点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侧眸，对上了江争正看向她的双眼。 “阿争？”阮瑜本就温和的眉眼更多了些柔软，欲说还休，再有半月，便是两人的大婚。 江争瞧着她的眉眼，喉咙滚动了下，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原是想说，阿瑜当真了解二皇子。 但此刻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好看。” 阮瑜瞬间耳尖脸颊都泛起浅浅的粉，唇角却止不住微微上翘，她羞赧的低下头。 因而也没有瞧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江争微僵的表情。 宋芙有些笑不出来。 江争咽下去的，可不只是原本的话。 空气里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几乎闻不到，但宋芙嗅觉灵敏，自小对这些味道就十分敏感。 但她还是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主打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瑜抬眸瞪了宋芙一眼，满是娇嗔之意，落在江争眼中，只觉得这样的未婚妻更可爱。 “对了。” 阮瑜想到什么，面上的羞赧退去，认真道：“……大堂兄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自然是阮泽。 今日阮泽带着夤夜司的人来搜查江家，他们都知道，当时还很担心呢。 毕竟细查一下，宋芙和程钰接触过陈关与宋莲轻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而陈关与宋莲轻，都与赵天赐有仇。 虽然这两人都只是小人物，一般人不会关注到，但这两人如今都住在江家。 在原本就怀疑程钰的时候，这两人无疑能成为证据，但阮泽什么都没做。 除非，阮泽早已与程钰暗中达成了什么合作。 宋芙对着阮瑜轻轻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兄长。” 阮泽与他们合作，一是为着本心，二是为着阮瑾。 阮瑜和江争迅速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也是。 阮泽可不是阮瑾那样糊涂的人，自然看得出来二皇子不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阮家二房与二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支持二皇子，自然想促成阮家与二皇子的婚事，这样若二皇子得登大宝，阮瑾就是皇后。 但于阮泽而言，他更在意的不是家族的地位，而是阮瑾的终身幸福。 别的不说，阮泽的确是个好兄长。 阮瑜沉默片刻，道：“二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二皇子出事的消息……可要拦截？” “不用。” 宋芙直接道：“不仅不要拦，甚至还要帮他一把。” 阮瑜也是聪明人，迅速就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钓鱼执法，一网打尽。 参与过四年前案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这些细节宋芙与程钰早已有了默契，此刻只开个头，阮瑜和江争便也有了数。 今日江家没事，阮瑜和江争便也没准备在江家久待。 毕竟再有半月就是两人的大婚，需要筹备的东西还不少。 聊的差不多了。 宋芙在阮瑜眸光灼灼的注视下，为江争诊脉。 江争眼帘微垂，阮瑜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缓，一直到宋芙收回手，她才问：“阿芙，如何？” 宋芙给了阮瑜一个放心的眼神，“情况很稳定。” 阮瑜长出一口气。 宋芙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最近天冷，半个月后大婚当日怕是很劳累，所以我新做了强身健体的药丸。” “棋雨，你带阮姐姐去取一下，详细说一下注意事项。” 阮瑜微怔，瞧了宋芙三秒。 宋芙一脸坦然。 “好。”阮瑜起身，随着棋雨转身离开。 “咳！” 江争忍了又忍，一直到阮瑜走远，这才终于咳出了声。 他苍白的唇角有殷红的血渍，脸色也泛起病态的潮红，他接过宋芙递去的手帕，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等着江争咳完，宋芙又忙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表兄！”她紧皱着眉，难掩担心。 江争饮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热水，温和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阿芙，难为你了。” 宋芙照料江争的身体，可谓是尽心尽力，用尽手段。 但江争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并非宋芙医术不精，实是江争的身体底子早已被掏空，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若非宋芙这半年来小心照料，江争怕是连这个冬日都熬不过。 宋芙眉头紧蹙，眼里全是担心，“表兄，报仇之日就在眼前，你总要亲眼见证吧。” 江争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亲眼见证。” “只是阿瑜这边……” 宋芙轻咬下唇，还是道：“我明白。” 江争的命运已经注定，所以他想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给阮瑜留下一些快乐。 不想让阮瑜过分担心。 担心也没用！ 江争又咳了几声，将一杯热水都饮尽，将嘴里的血腥味都压了回去。 这才好受了些。 宋芙道：“表兄，我方才与阮姐姐说的话都是真的，这次的药丸当真有强身健体之效……” “阿芙。”江争打断宋芙的话，“你能不能做出那种，有回光返照之效的药？” “做不出来！”宋芙想也没想，直接否认。 这种药药性凶猛，绝不适合江争。 江争温和的双眸看着自家表妹，“阿芙，算我求你。” 第454章 男人最好的嫁妆 程钰将二皇子府的人都带到夤夜司，接下来自然是审问。 所有人里，最被二皇子信任的自然是管家。 但程钰却没有先审问管家，而是让将所有人单独关押起来，逐一审问其他人。 那管家他心里有数。 上次就曾被抓到过，对二皇子极为忠心，宁肯死也不会出卖。 若没有好的时机，程钰不会审问他。 程钰将除了管家之外的所有人审讯完，已是深夜。 “叫人盯着管家。” 程钰吩咐道：“他不能睡。” 除了等待时机之外，他还要创造一些条件，比如熬着管家。 没睡觉，自然就会犯困，精神恍惚，头脑不清醒，容易犯错。 若是这些还不够，他也不会吝啬宋芙的药。 宋芙原本就在医术上极有天赋，这一年来又一刻不停地学习，医术进步极大，各种药丸也准备了一大堆。 想到宋芙。 程钰原本冷冽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温和。 交代完，他便准备离开夤夜司。 程钰回到江家时，瞧见宋芙药房还亮着灯，而一向会到门口迎接他的宋芙，今日呆在药房…… 程钰快速且无声的走到药房外。 问守在一边的棋雨，“世子妃今日心情不好？” 棋雨同样皱着眉，闻言立刻点头，“回世子的话，今日阮小姐与秦公子离开之后，世子妃就将自己关在了药房。” 顿了顿，低声道：“连晚饭都没用。” 程钰脚步一顿，微有些自责。 阿芙心情不好，若他在府中，她多少会吃些。 都怪他太忙。 “去准备一些好克化的食物。”程钰低声交代。 “是。”棋雨转身离开。 程钰这才抬手敲了敲门，不等宋芙回答便道：“阿芙，是我。” “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后。 嘎吱—— 药房的门被打开。 各种药味迎面涌来，程钰却是面无表情，因着他只看得见眼前的人。 蜡烛燃烧在宋芙的身后，因背着光，所以他不太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看得见她一双灼灼明眸。 眼里好似有细碎的星辰闪烁，看得他心头一软，只想吻住她的双眼。 “阿芙。” 程钰原本就温和的声音更温和了些，他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他不必问。 他就明白了阿芙在担心什么。 无非是江争的身体。 他将人揽在怀中，道：“前些时日送去那些图纸，阿芙可还记得？” “嗯。”宋芙点着头看向程钰，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钰道：“表兄都已拆开破译，想必过些时日，阿芙就能看到里面的大多数面世。” “这些东西能做出来，表兄居功至伟。” 宋芙迅速明白了程钰的意思。 江争生命的长度虽然有限，但他已经在这长度之上，尽力的开拓宽度。 江争很成功！ 宋芙双眼微红，“程钰，我害怕……” 她害怕江争等不到沉冤得雪的日子！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程钰还是被宋芙的话惊到，江争的情况竟如此严重？ 他握着宋芙的手紧了紧，道：“那我们加快速度，好不好？” 第455章 只信程钰 皇帝宠爱皇贵妃多年，后宫除了皇后因着身份地位能与之抗衡之外，再没能扶起来的。 皇贵妃与二皇子禁足。 此刻养心殿四周都已在皇后掌控之中。 程钰和宋芙被二公主领着进了养心殿。 小神医江靖正在为皇帝诊脉。 因是深夜，皇后穿的较为简单，面上难掩疲惫，对着两人招了招手，“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 宋芙和程钰同时行礼，皇后轻轻颔首，“坐。” 随后才看向江靖，问：“小神医，陛下情况如何？” 看这样子，是不准备隐瞒宋芙和程钰。 江靖收回手，对着皇后姿态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今日在景阳宫本就因怒急攻心昏迷了一次，龙体已经抱恙。” “若是陛下好生休息，不再动怒，按理不会再晕。” 江靖顿了顿，道：“草民怀疑，陛下……并非正常晕倒。” 江靖压低了声音。 而殿中人听到这话，个个表情凝重，这可不是小事！ 有人敢在皇宫对皇帝动手？ “彻查此事！”皇后声音极冷，吩咐下去。 然后才担心的问：“陛下何时才会苏醒？” 江靖沉默片刻，道：“草民必当尽力。” 皇后的表情更凝重了些。 就在这时，李宁海上前，“皇后娘娘，夜色已深，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陛下这里，有老奴在。” 皇后缓缓抬起疲惫的脸，眼神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公公这是要教本宫做事？” 李宁海立刻跪下道：“娘娘明鉴，奴才不敢！” “只是如今陛下昏迷，宫中一应事务还需娘娘定夺，奴才是担心娘娘。” 巧言令色。 皇后心里做出了判断，但面上却当真缓和了些。 “本宫身体不重要，陛下的身体更要紧。” “母后。” 二公主上前，挽着皇后的手臂道：“李公公说的也有道理，您先去歇着吧。” “儿臣在这里陪着父皇，若是父皇醒了儿臣一定第一时间禀告您。” 七皇子见状，也忙变态，请皇后快去休息，他会在这一同陪着。 众人都这般劝说，皇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养心殿。 刚一转身，皇后的嘴角便扯开一个有些讥讽的笑。 她就是客气客气，当然不会真的守在这里。 听江靖的话，皇帝今天怕是醒不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浪费时间？ 皇后刚走。 李宁海的眼神便落在了程钰身上，瞧着程钰的眼里带着些他看不懂的意味。 “世子爷。” 李宁海客气的看着程钰，道：“还请世子爷移步，陛下有些话，吩咐老奴转告世子。” 程钰迈步随着李宁海去了偏殿。 殿中除了二公主七皇子，宋芙江靖之外便只剩了几个小太监。 “表嫂。” 二公主对着宋芙笑了笑，“坐会儿吧。” “今日请表嫂进宫，原是母后的意思，母后知晓你医术高超，想请你为父皇瞧瞧。” “可……” 二公主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可李宁海挡在皇帝跟前，死活不答应，并说这是皇帝的意思。 最后考虑到宋芙日后的处境，皇后才没再坚持。 这也是宋芙进了宫，却没什么事的原因。 宋芙了然点头。 皇帝是担心她诊出他无法生育，这才下令的吧。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 第456章 程钰的软肋 偏殿。 程钰和李宁海刚刚站定。 李宁海便郑重看着程钰，“世子，陛下昏迷之前有密旨留下。” 程钰了然。 看来这密旨还与他有关。 他当即跪下，姿态恭敬的准备听皇帝留下的密旨。 李宁海见状，这才道：“陛下有令，若他有任何意外，御林军听从世子吩咐。” 李宁海传令完毕，语气微软，“世子，陛下最信任的便是您。” 程钰微垂的眼眸里闪过讽刺，语气仍旧恭敬，“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这是不信皇后啊。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这一点，程钰才更觉得可笑。 他自然不会当真以为皇帝只信任他，只不过他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又知他为人正直，必不会纵容有人谋逆犯上。 皇帝要的是他在皇帝昏迷，皇贵妃与二皇子失势的紧要关头，稳固住朝堂与后宫。 究其根本，还是“制衡”二字。 程钰和李宁海回到正殿时，小神医江靖还在与一边的太医商议皇帝的情况。 皇帝仍昏迷着。 李宁海尽职尽责的守到了皇帝身边。 程钰却不能一直在这守着，他看向宋芙，尚未开口。 李宁海便笑着道：“世子，您这几日怕是有的忙。” “不妨让世子妃住在宫中，正好与二公主作伴。” 李宁海声音温和，似在与程钰商量，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退让。 显然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程钰眼眸微眯，看向李宁海，没有开口。 宋芙倒是主动道：“好，夫君去忙吧。”她给了程钰一个安抚的眼神。 程钰这才收回视线，“好。” 他刚转身，一张脸上已全是寒霜，眼里有杀意一闪而逝。 欺人太甚！ 他自然知道皇帝不是真的信任他，无非就是利用而已。 但千不该万不该，皇帝不该动到宋芙身上去。 皇帝提前嘱咐李宁海将宋芙留在宫中，用意不言而喻。 皇帝的意思太明显，甚至可以说是丝毫没有遮掩。 二公主等人自然都察觉得出来。 宋芙一直陪着二公主，等到天色大亮，皇后再一次过来，两人与七皇子才得以离开。 刚出养心殿。 二公主便歉意的看着宋芙，“表嫂……” 宋芙抬手拍了拍二公主的手背，安抚道：“无妨。” 她都明白。 最要紧的是，这些都与二公主无关，实在不必二公主与她说什么。 二公主抿抿唇，眼里仍带着歉意。 昨儿一宿没睡，连晚饭都没能吃上几口，宋芙回到居住的殿宇，用了早饭之后便歇下了。 程钰出宫之后，自是前往夤夜司继续审问。 上了马车。 他才对剑影吩咐，“陛下昏迷，与皇贵妃有关。” “二皇子身为人子，岂能不知？” 剑影迅速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当即眼前微亮，压低声音道：“属下这就将消息送到二皇子耳中！” 程钰颔首，“做的干净些。” “是。”剑影立刻应声。 程钰刚到夤夜司，便瞧见了阮泽的身影一闪而逝。 有事寻他？ 程钰微蹙的眸里闪过一道暗芒，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夤夜司的某个偏僻无人处。 此处于两人来说算得上是老地方，两人各自站在一个方向，中间有转角遮挡。 从其他的任何方向看来，都只能看到其中一人。 “何事？” 程钰言简意赅。 阮泽沉默片刻，面色发黑，表情凝重道：“阮家传了信来。” “让我设法给那位传信。” “不必担心，一切顺利。” 阮泽的声音愈发沉重，这样的消息实在让他开心不起来。 阮家…… 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一切顺利？ 这四个字听的程钰眉头紧皱，二皇子以及他最大的靠山皇贵妃都被软禁。 阮家竟还能传出这样的信息？ 阮家究竟做了什么？ 程钰的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 “阮家……”阮泽沉吟片刻，似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程钰了然，“从前的许诺仍旧作数。” 他与阮泽达成合作，自然是承诺了阮泽一些事，比如事后追责时，不会追究阮家的无辜人员。 “我信你。” 阮泽的声音响起，但整个人却不见得有多开心。 相信程钰的人品归相信，但也不妨碍他为阮家的未来担忧。 顿了顿，他道：“这个消息，我可以不传，让那位着急，兴许能做出一些糊涂事……” “不。” 程钰却有不同的意见，他思忖片刻，道：“这消息要传。” “立刻就去。” 阮泽蹙眉，虽然有些不解，但听着程钰话语里的笃定。 最终还是点头，“好。” “我这便去。” 第457章 打起来了 顿了顿，他道：“这个消息，我可以不传，让那位着急，兴许能做出一些糊涂事……” 二皇子府。 如今二皇子府被夤夜司和禁卫军看守着，作为夤夜司司使之一的阮泽想要进入，自然十分简单。 阮泽随意寻了个借口进入二皇子府。 很轻易的便与二皇子对上了话。 阮泽说完收到的信，只见二皇子的脸上并无丝毫诧异。 他心中一凛。 二皇子早就知道！ 这才是程钰让他立刻过来传信的原因。 若他不来，那日后他再说什么，怕是二皇子都不会相信。 便是此刻…… 阮泽正想着，就见二皇子抬眸瞧他，声音平静，眼底带着阴影，“你来晚了。” 果然！ 已经疑上他了。 阮泽微垂眼睑，大脑迅速运转，想要寻一个借口。 “夤夜司有事耽误了。”阮泽并没有思索太久，不过几瞬便如此道。 二皇子追问：“什么事。” 阮泽道：“陛下昨夜昏迷，程钰想借此机会针对殿下。”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为了个女人，他当真是昏了头了。” 阮泽听到这话，悬着的心微微松懈，二皇子如此说话，已是信了大半。 “盯好程钰。”二皇子交代阮泽，“必要时候……” 他眼里闪过厉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是。” 阮泽低头应声，随后才转身离开，他表情凝重，察觉到身后的眼神，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他虽在传话，但并不知道阮家究竟为二皇子做了什么。 可显然，阮家与二皇子都知道。 二皇子穿着宽松的衣裳，披头散发，瞧着很不体面。 但周身气质天成，不怒自威。 他看着阮泽的背影，眼里尽是寒芒闪烁。 。 宋芙醒来已临近午时，睁眼瞧见陌生的环境，她还愣了一下。 随后才回国神来，这是在宫中。 “世子妃。” 棋雨听到声音，快步走进来，伺候着宋芙起身。 宋芙尚未梳洗完毕，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表嫂！” 却是二公主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她轻咬着下唇，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父皇醒了，说是要见你。” 这个时候醒了？ 还要见她？ 宋芙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道：“好。” 宋芙迅速收拾之后，与二公主一道前往养心殿。 可两人刚到养心殿外，便被小太监拦住，“公主，世子妃留步。” “陛下吩咐，谁也不见！” 正要说什么，便见以钟江首辅为首的一应重臣联袂而来，个个表情严肃的进了养心殿。 宋芙和二公主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出大事了！ 二公主拉着宋芙退后几步，在一边等着，没一会儿又见程钰与武安侯等武将入宫。 程钰进殿之前，与宋芙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李宁海在旁虎视眈眈，他自然说不了什么，便迈步进了养心殿。 很快，宋芙和二公主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怒喝与咆哮声。 “表嫂。”二公主道：“父皇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时间见你，我们先回去吧。” 宋芙颔首。 刚离开养心殿没多远，棋雨便凑近宋芙，低声在她耳边道：“世子妃。” “方才收到消息，北荣大举进攻，边境起了战事！” 什么？！ 宋芙的表情瞬间凝重，明白了方才为何会有那样大的阵仗。 四年前，江家军大胜之际被坑杀于藏锋谷，盛国全面战败。 幸而定王及时支援，再加上江家之前打的北荣连连败退。 两国便也因此签订盟约，休战至今。 但所有人都知道，两国再起战事是一定的，只是看北荣什么时候按捺不住。 宋芙的眼里闪过锐芒，语带讥诮，“可真巧啊。” 第458章 窃国？ 宋芙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里的怒火与躁动，轻轻摇头，“无事。” 话是这样说，但她的表情还十分难看。 她算是明白为何皇帝会现在苏醒了，想必是程钰提早得到了消息。 所以想让皇帝亲眼见证。 亲眼见证他疼爱至极的儿子，是如何联合外人，背叛他，背叛盛国。 宋芙虽然没说，但二公主却瞧得出她心情不好。 二公主没再多问，只挽住了宋芙的手臂，表示默默的陪伴。 宋芙察觉到二公主的关切，心中怒意消减了些。 北荣撕毁盟约，对大盛出手，这是国家大事，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北荣此次来势汹汹，想必养心殿那边很快就能商议出结果。 宋芙想到这，心里有些为程钰担心。 北荣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个个骁勇善战，从大盛立国之初，江家与北荣便是对手。 可以说，江家是最了解北荣的。 定王主要的功绩是在西南，所以对北荣并不算多了解。 四年前也是因着江家留下了良好的基础，此次北荣来犯……怕不是好相与的。 此事必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只不知二皇子许诺了多少土地城池！ 更要紧的是，二皇子太天真了。 北荣个个如狼似虎，若当真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拿下大盛的城池，那怎可能因为与二皇子的三言两语便停下进攻的步伐？ 愚蠢至极！ 宋芙在心里怒骂二皇子明晟。 果不其然。 两人在养心殿外待着没多久，七皇子便寻了来，七皇子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难掩担心。 “皇姐，世子妃，母妃让我来寻你们。” 凤仪宫。 皇后单手支颐，撑在桌上，表情很是难看。 她直接道：“本宫收到消息，北荣入侵，前线败退。” “什么？！”二公主猛然起身，一脸的震惊与错愕，“怎么会？” 皇后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看着她镇定的表情，“阿芙，你已知晓？” 宋芙轻轻颔首，“刚刚听说。” 皇后恼怒道：“北荣狼子野心，本宫一直都知道，但竟然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 如今正在针对二皇子和皇贵妃的关键时期，皇帝疼宠那女人这么多年，若是给他太多时间，兴许皇帝就心软了。 所以皇后想的一直都是趁热打铁，趁着皇帝在气头上，将罪名定下！ 尽早除了那祸患。 可如今战事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正是同心对抗外敌之时。 赵家虽然出事，但皇贵妃与二皇子在朝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若这个时候非要对他们动手，怕是会朝堂不稳。 偏偏这母子俩做的事，关系到皇室秘闻，关系到皇帝的颜面，绝对不可能公开。 宋芙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是啊，皇后娘娘，偏偏在这个时候。” “就跟算计好了一样。” 皇后一怔。 二公主猛然出声道：“表嫂，你的意思是此事……有内贼？” 这可是窃国！ 宋芙微垂眼睑，并没否认。 二公主一脸震惊，“他疯了吗？” 第459章 出征 宋芙心领神会，迅速明白了皇后的暗示。 皇后娘娘这是意欲将此事交给她与程钰来做，但又不说的太明白，至于怎么理解领会，便是她与程钰的事。 便是其中真出了什么问题，亦与皇后无关。 见宋芙不语。 皇后又道：“熙儿，景儿，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要与阿芙说。” 这…… 二公主和七皇子都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宋芙。 却在皇后的眼神注视下，不得不行礼退了出去。 “阿芙。” 殿内空无一人，皇后看着宋芙，道：“你是聪明人，必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此事。” “四年前的事……是不是也与老二有关？” 皇后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似已经确定了一般。 宋芙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皇后娘娘不信四年前的事是江家所为？” “自然。”皇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本宫一直都信，只是……本宫这些年在宫中颇为艰难，没能为江家说得上话。” 皇后说这话时，与宋芙对视的双眼没有丝毫闪躲，语气里满是歉疚。 宋芙心中生出几分感动，她深深作揖，“多谢娘娘。” 皇后眼神一沉，“所以当年的事……砰！”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孽障！他怎敢！” 宋芙这才道：“此次边疆不稳，便是寻到证据……也无用。”宋芙说话的声音渐低。 皇后面色微变，“什么意思？” 忽的，她想到什么，露出恍然的神色，而后刚才因为愤怒而站起来的身体好似一下失去了支撑。 有些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是他……” 那孽障犯下如此大罪，除了那人，还有谁能掩下这一切？ 疯了！ 都疯了！ 宋芙站在殿中，没有说话。 皇后许久才回过神来，蹙眉看着宋芙，“此事……” 她说话时，再没了方才的力道，整个人好似一下没了精气神。 能怎么办呢？ 那人是天下之主。 宋芙想了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娘娘以为，这宫中发生的事，有什么能瞒过那位吗？”她暗指的是从前皇后中蛊一事。 皇后病得不寻常，皇帝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宋芙继续道：“还有过年时橘子的事，知子莫若父，大皇子的为人连我都知道，更遑论……” 宋芙点到即止，却听的皇后如醍醐灌顶一般。 皇后迅速在心里确定一件事：皇帝都知道，他就是默许了！ 她眼神轻闪，片刻后眼里闪过一抹坚毅。 沉声道：“本宫明白了。” 两人刚刚聊完，外面便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定王世子来了。” 皇后与宋芙对视一眼，沉声道：“请。” 很快，程钰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二公主与七皇子自然也趁此机会一同进殿。 几人的眼神都自然而然的落在宋芙身上，似想确认她的安危一般。 “臣参见皇后。” 程钰行礼，言简意赅道：“陛下特准臣接阿芙出宫归家。” 宋芙顿时蹙眉。 皇帝有这么好心？ 皇后听出程钰的言外之意，并未多留两人，很快便让两人离开凤仪宫。 刚离开凤仪宫，宋芙便拉住了程钰的手，“夫君……” 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程钰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芙，我即将出征。” 她就知道！ 宋芙轻咬下唇，表情很有些难看，她握紧程钰的手，纵然担心，却也说不出不要去的话。 北荣狼子野心，对大盛虎视眈眈多年，此次有这样好的机会必不会善罢甘休。 打起仗来，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程钰自然明白宋芙心里的想法，反握着宋芙的手。 宋芙心中恼怒，却无处发泄，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变成一句话，“何时走？” 程钰的话语里满是不舍，颇有些艰难的出声，“明日一早。” 宋芙抿唇，面色有些难看，“非得是你吗？” 偌大一个国家…… “你此去，必是危险重重。”她能放心才怪。 且不提北荣个个来势汹汹，意欲夺取大盛山河，更要紧的……盛国还有内奸！ 程钰看着宋芙道：“有阿芙在京中，我方才放心。” 宋芙轻咬下唇，眼神倔强的看着程钰。 程钰这是不让她跟着。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宫门口，剑影等人也听到了消息，虽颇有些担心，但此刻都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默默驱赶马车，朝江家去。 上了马车。 程钰方才将宋芙拥入怀中，声音里满是歉疚，“阿芙，委屈你了。” 宋芙还能说什么？ 她纵然有些委屈，那也与程钰无关，如何轮得到程钰来表达歉意？ 只……此去前线，危机重重。 宋芙扑进程钰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你放心，京城有我。” 有她在，必不会给二皇子任何机会。 程钰听得这话，又想起一事，道：“此事与阮家二房有关。” “此次联络北荣的信件，正是阮家二房送出。” 宋芙的眼里闪过凛冽寒光，点头示意道：“好，我知道了。” 她会防着阮家二房。 如今的她可不是孤身一人，有荣王府，有武安侯府等，长公主府乃至于成国公府。 这些都是她的助力。 程钰又道：“此次武安侯负责押送粮草，有他在，我放心。” 不等宋芙问，他又说：“这是陛下的安排。” 宋芙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急了。” 当初纵容二皇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果然，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若不是考虑到边疆的百姓，宋芙当真想让整个大盛一起完蛋算了！ 但狗皇帝不配。 那等昏君，怎配大盛为他陪葬？ 宋芙深吸一口气，叮嘱程钰，“夫君，你万事须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宋芙声音温软，低声叮嘱。 程钰忽的出声，低头凑近她，“阿芙，我想吻你。” 第460章 他要上战场！ 程钰不是在询问宋芙的意见。 不等宋芙回答，他便已俯身吻住宋芙，两唇相接，两人的身体已经十分熟悉对方。 宋芙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已然抬手勾住程钰的脖颈，回应起这个吻。 等这个漫长而满是爱意的吻结束，马车早已在江家外停了好久。 宋芙第一次没因这种事而脸红，反而是恋恋不舍的看着程钰。 她红唇潋滟，被亲的微微发肿，眸光水润，眼里全是不舍。 程钰：“……” 没亲够！ 但他到底忍住了，再亲宋芙娇嫩的唇怕是要破皮。 他喉咙滚动了下，将欲望都压回心底，抬手为宋芙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与衣衫。 宋芙就乖乖坐着，程钰手掌温暖，动作轻柔，宋芙只觉说不出的惬意与舒适。 让她舒服的想眯起眼。 “世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剑影的声音，“武安侯，荣王世子，成国公府小公爷都来了。” “请几位客人到书房稍坐。” 程钰先应了一声，而后才恋恋不舍的看着宋芙，低头在她唇角又啄了啄。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往里去，宋芙和程钰也没有再耽误时间，这才下了马车。 书房。 侍从们刚刚上好茶，宋芙和程钰便进了门。 书房内三人顿时一齐看向两人，面上都难掩担心与关切。 武安侯身为长辈还坐得住，明星河与陆长宁此刻都站起了身。 “世子，世子妃。” 两人同时出声，眉眼难掩担心，“我们听闻陛下册封世子为定北大将军，即将北上与北荣作战……” 程钰点头，“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 “这么匆忙？”陆长宁错愕出声，有些担心的眼神下意识落在宋芙身上。 明星河也有些震惊，但他想的更多些，“前线紧急，刻不容缓。” 程钰直接将此次北荣忽然进攻大盛的原因告知众人，大家都是盟友，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几人皆是义愤填膺，在这样的情况下，程钰倒显得分外冷静。 他冷静道：“此次我去往前线，京城只怕不会平静。” “京城这边，还要诸位盯着。” 程钰说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的窘迫与不好意思。 虽然这里三人有两人都算是他的情敌，但他并不将这两人放在心上。 没人比他更爱阿芙。 他更有自信，阿芙的视线不会在旁人身上停驻。 武安侯此次要押送粮草，不能长留京中自不必提。 陆长宁和明星河没有犹豫，迅速点头，异口同声道：“世子放心。” 他们心有私情，却并非只有私情。 几人又商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等送走三人，已经入夜。 宋芙和程钰夫妻将三人送到江家大门边，转身才瞧见站在院中一处烛台边的小小身影。 是江子安。 宋芙眉眼微软，面上的担忧也收敛了些，她快步走到侄儿身边，“安安，你怎么来了？” “小姑姑。”江子安先喊了宋芙一声，而后眼神越过她，落在程钰身上。 表情微有些复杂，“小姑父，我听说……北荣打来了，您要出征？” 江子安早慧，又是江家的孩子，生来就背负了血海深仇，知道的比寻常同龄小孩更多。 程钰上前几步，蹲在江子安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是的。”他肯定回答。 江子安立刻道：“我也要去！”他随着程钰练了几个月的武，吃食上更是营养丰富，个子猛然窜了一截。 此刻虽才六岁，却已到了程钰胸前的位置，瞧着还真有些小大人的气势。 他双手紧攥成拳，唇紧抿着，掷地有声道：“我要上战场！” 宋芙和程钰沉默了。 江子安小小年纪，是一定不能上战场的，只是…… 江子安双膝一软，便要跪下，“小姑姑，小姑父，求你们！” 宋芙和程钰同时伸手，一个扶左手，一个扶右手，迅速将人拉了起来。 “安安。”宋芙微微蹙眉，“你的想法小姑姑都明白，可你还小……” “小姑姑，我不小了。”江子安执拗道：“我听小爷爷说，爹爹像我这个年纪，就已经入伍。” “你爹从小就在边关长大，况且他这个年纪也只是做些后勤工作……” “我也想。”江子安说。 宋芙与他对视。 她怎会不明白江子安的心思？ 复仇！ 两人对视片刻，宋芙看向程钰，夫妻对视一眼，她这才点头，“可以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子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小姑姑请说。” 只要他能去，别说一件事，十件事都行！ 宋芙道：“去了前线，你一切都要听从你小姑父的吩咐。” 江子安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 只要他能去。 宋芙与江子安说定，这才让小家伙先回房。 前线纵然危险，接下来的京城也绝不平静，既然江子安想去前线，那就去吧。 夫妻俩用过简单的晚饭，回到房间。 程钰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长眼的打扰夫妻二人。 沐浴之后，宋芙道：“夫君，早些睡吧。” 明日还要赶路。 程钰却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床榻走去，垂眸落在她身上的眼里满是欲火。 他嗓音喑哑，“无妨。” “我这一去，阿芙，你可会想我？” 不等宋芙回答，他的吻已经落了下去，细密缠绵，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宋芙遵从本心，勾住他的脖颈，热烈的回应他的爱抚。 良辰美景，春宵苦短。 两人刚刚圆房没几日，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再加上离别近在眼前。 自是抵死缠绵。 一直到天边泛起微光，两人才拥着彼此，小憩了一会儿。 宋芙觉得刚没睡一会儿，便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她挣扎着起了身，虽觉浑身酸软疲乏，却不肯松开抱着程钰的手。 程钰颇有些无奈，低声哄着，“阿芙，你再睡会儿……” “不。” 宋芙固执起身，“我送你。” 两人都没睡好，瞧着有几分憔悴。 宋芙不顾程钰的阻拦，一直将一大一小两人送到城门口，这才停下脚步。 看着两人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此处迎接。” 第461章 开始想他 宋芙话音刚落，下一秒便被重重抱住，江子安有些哽咽的声音全是不舍，“小姑姑……” 他舍不得小姑姑！ 程钰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眼神微微泛酸。 他也想抱。 宋芙并未察觉到他的眼神，只低头伸手摸了摸江子安的头，道：“安安若是舍不得我，不如还是留下。” “刷”地一下。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江子安便从她怀里钻了出去，快步退后站到了程钰身边。 一副生怕宋芙反悔的模样。 宋芙心觉好笑。 江子安的眼神在宋芙和程钰身上转来转去，最后道：“小姑父，你没有不舍得小姑姑吗？” “我都很舍不得。” 程钰：“……”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江子安的眼里带着……鼓励？ 程钰没有过多犹豫，伸手将宋芙抱住，坦然大方的承认，“嗯，我我舍不得。” 他很舍不得。 来送程钰的不只她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宋芙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抱都已经抱了，她索性压下羞涩。 低声在程钰耳边呢喃，“我等你回来。” 出发在即，两人纵然心有不舍，却也没有拥抱太长时间。 默契地松开对方。 宋芙抬手为程钰整理了下衣襟，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挤出一个笑看着他。 她在无声地说：走吧。 程钰没再犹豫，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拽了拽缰绳，转头出了城门朝着北边而去。 是该走了。 “启程！” 随着程钰一声令下，此次随行的将士们跟在他身后，朝北边奔赴而去。 程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并没有回头。 他只怕回头多瞧了一眼，便不舍得走了。 宋芙一直站在原地，直至看不见大军的踪影，冬日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驱散清晨的寒冷湿意。 “阿芙。”阮瑜走到宋芙身边，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回吧。” 宋芙昨晚本就没睡好，十分疲惫，此刻点了点头，方才转身上了马车。 宋芙回到江家。 只觉得原本热闹的家一下变得冷清，让她心里没来由的生出许多失落。 待她回到主屋，嗅到属于程钰的气息，可屋内却只剩她一个人时，那种失落的感觉更甚。 宋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纷杂的各种想法，更衣休息。 等她醒来时，已是下午。 一觉醒来，宋芙只觉神清气爽。 棋雨棋云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世子妃可醒了，阮小姐和秦公子等你许久了呢。” 宋芙微怔，当即蹙眉，“怎的不叫醒我？” “阮小姐和秦公子不准。”棋雨立刻回答。 宋芙迅速收拾好，快步朝暖阁去。 阮瑜与秦子宣正在对弈，屋内的氛围莫名带着些紧张。 宋芙提着裙子进门，“阮姐姐，秦公子。” 隔墙有耳，如今万事都要小心为上，她的称呼自然也要谨慎许多，待打过招呼，将下人都屏退。 宋芙这才看向秦子宣，低声解释，“安安的事……” 安安毕竟还小，她越过江争和江靖直接将人送上战场，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秦子宣却是摇头，“这些事阿芙不必解释，你可全权做主。” 他只认准一点：宋芙不会害江子安。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芙的决定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江子安好的。 宋芙心里一暖，没再解释。 阮瑜起身，“阿芙……”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日一早，我父亲收到的信。” 嗯？ 宋芙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猜到什么。 她迟疑了一瞬，接过信。 “没拆开过？”信上的漆封还在。 阮瑜点头，“嗯。” “父亲的意思是，让阿芙你来拆，无论里面是怎样的答案，都算是个交代。” “若他拆了……这封信未必还能送出来。” 宋芙迅速明白阮瑜的意思。 这封信里写的怕是此次北荣进犯是否与阮家有关的消息。 阮伯父是怕在里面看到了肯定的消息。 阮家如今虽然分家了，可要亲手将亲生父亲与弟弟的罪证交出去，他怕是也做不到。 阮瑜歉疚的看着宋芙，“阿芙，抱歉……” 宋芙连忙摇头，“阮姐姐说什么呢？阮伯父的意思我与表兄都明白。” 送这封信既是给她和程钰一个交代，也是在向江争表态。毕竟阮瑜和江争成婚在即，阮父自然在意女儿的幸福。 江争握住了阮瑜的手，他明白，一切都与阿瑜无关。 瞧见两人深情对视，宋芙在欣喜的同时还有一点想程钰。 羡慕倒是不羡慕。 她有程钰。 宋芙小心地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听到动静，阮瑜和江争都看了过来，眸光灼灼的看着宋芙。虽然他们早就知道答案，但心里还是紧张。 宋芙看清信纸上的内容，一颗心落了回去。 有关！ 宋芙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旋即在阮瑜和江争的示意下，将信纸递给两人看。 几人都有一种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的感觉。 若是从前的阮瑜，此刻必定已经开始自责，但被江争和宋芙开导过的，已经钻过一次死胡同的阮瑜则好接受许多。 几人对视一眼，脑中都很默契地闪过一个词：证据。 既然阮家二房做了这样的事，那就必定会留下证据，除了通敌之外，必还有与二皇子往来的信件。 至于阮家二房会不会毁灭这些信件…… 宋芙等人都倾向于不会。 这些信件就是底牌，是软肋，是把柄，在关键时刻能保命。 宋芙看出两人的欲言又止，直接道：“调查证据的事交给我，你们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准备你们的大婚。” “阿芙……” 阮瑜蹙眉，心生担忧，“还是我来吧。” 宋芙眉梢轻扬，“阮姐姐是不信我吗？” 阮瑜连声说不是。 “那不就得了？”宋芙笑着拉起阮瑜与江争的手，将两人的手搭在一处。 “对我来说，这场迟到了四年的大婚，才是你们最该重视的事。” 秦子宣察觉到他的掌心被塞了一个小瓷瓶，迅速明白了宋芙的意思，捉住阮瑜正欲逃离的手。 “好，都听阿芙的。” 第462章 与二皇子交锋 时辰不早，正事说完，阮瑜和江争也没有久待，很快便离开江家回了阮家。 宋芙送两人离开。 她塞在江争手里的瓷瓶不是别的，正是上次江争向她索要的服下之后有回光返照之效的药丸。 这种药说白了就是用猛烈的药效激发人体内的潜能，一旦药效过去，人会更虚弱。 便是身体健康的人都不能随便吃，更遑论江争？ 宋芙拗不过江争，只得在原配方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与调整。 让这药对人体的损伤降低。 但很有限！ 送走两人，宋芙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 原本彻查二皇子府的事，是程钰在负责，但此次程钰离京前往前线，事情便落到了阮泽与李宁海的身上。 阮泽如今明面上还是二皇子那边的人，便是查到的证据也不能由他出面。 李宁海，伺候在皇帝身边多年，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总管。最擅长揣摩皇帝的意思。 他的态度，便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想法。 而在彻查二皇子府这件事上，李宁海的态度并不算多积极。 就连对给皇帝戴了绿帽子的皇贵妃，李宁海的态度也隐有纵容，否则上次皇贵妃怎能闹到养心殿前去？ 不过…… 那李宁海也并非全无软肋。 昨晚程钰说，皇帝的重心似在那个“奸夫”身上。不得不说，皇帝对皇贵妃当真是真爱。 思及此，宋芙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程钰离京两日。 都城中井然有序，似什么都没发生，北边的战火丝毫没影响京城的繁荣。 但宋芙却明白，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迅速飘落在宋芙身边，正是当初江靖给她的暗卫，江十七。 江十七一身黑衣，单膝跪地，“世子妃。” “刚刚收到消息，这两日有人在神医谷周围探查，在搜寻进入神医谷的路。” “人手众多，死伤不少，却都没有退缩。” 可见那些人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进入神医谷，为此不计代价。 神医谷的神医云游四海，至今未归。 小神医江靖则是在皇宫之中，这都是没有隐瞒的消息，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就很明显：是冲着江子安的两个不到四岁的弟弟去的。 宋芙眼里闪过暗芒，“一切按计划行事。” 阻拦是一定要阻拦的，否则那些人怕是不肯再投入，会猜测人已被转移走。 宋芙说完，又叮嘱，“注意分寸，别连累了兄弟们的性命。” 受伤可以，毕竟是演戏嘛，真一点更能迷惑敌人，但她不希望有人因此而死。 “是！”江十七应下，而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江子安的两个弟弟乃至于江照，柳氏，都早已被转移，如今的神医谷早已是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下。 宋芙吐出一口浊气。 棋雨忙道：“世子妃，咱们可要让人去瞧瞧两位小公子？” 宋芙摇头，“这个时候不能动。” 谁知道有没有人盯着她？ 宋芙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准备马车，去长公主府。” 长公主喜欢宋芙，自然对她的到来十分欢喜，刚一见面便亲昵地拉住她的手。 眉眼温和眼神慈爱地看着她。 宋芙先为安平长公主诊过平安脉，又陪着长公主聊了一会儿，正在她斟酌着要如何说正事时。 长公主笑得一脸了然道：“阿芙若再不说今日来此何事，本宫可要午憩了。” 宋芙面露羞赧，“什么都瞒不过长公主。” 长公主嗔她一眼，伸手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妮子，如今是与本宫生疏了不成？你只管说。” 只要她能做到的，她绝不推诿。 宋芙这才缓缓开口，“长公主，我是想问问，关于李大监的事。” 李宁海是太监总管，所以称大监。 长公主闻言，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但在宋芙开口之前，她就道：“李宁海，他这个人啊……” “……” 长公主娓娓道来。 宋芙认真听着，心弦稍松，长公主果然知道。 待长公主说完，宋芙心里已经有了底，正犹豫要不要解释原因。 便听长公主道：“今日只当闲聊。” 宋芙瞬间了然，她要做什么不必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出言阻拦，便已证明了她的态度。 去做就是。 “是。”宋芙点头应下，对长公主扬起一个乖巧的笑。 已接近午时。 宋芙索性留下陪长公主用午饭。 陆长宁也在。 不过三四日不见，宋芙觉得陆长宁整个人似乎又瘦了一圈，瞧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她都看得出来，长公主更是。 长公主看着孙儿的眼里全是心疼，午饭虽就三人，却准备得十分丰盛。 长公主一个劲儿地让人给陆长宁多布菜，让他多吃些。 可陆长宁近来的胃口反倒不如从前，原本上次受伤之后他身子就很虚弱，如今更有形销骨立之感。 陆长宁用过午饭后也没有过多停留，礼貌的和宋芙道别之后便朝着外院书房的方向去。 宋芙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长公主忙问：“阿芙，可是长宁有什么问题？” 宋芙收回视线，低声：“小公爷一切都好，就是压力太大。这人应当松弛有度，便如弓弦，若是一直紧绷着也是不行。”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道：“当初长宁万分抵触本宫给他安排的路，一心只想习武上战场。” “后来出了赵家那事，他方才真正上了道。” “前几日听说北荣来犯，他便将自个儿关在了房中，夜以继日地读书。” 长公主从前希望陆长宁读书，如今人真开始读书了，她心里又难免担心。 宋芙想了想，道：“小公爷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不若长公主您寻些他喜欢的事叫他放松一下，他伤重初愈，若不知节制与休息，就怕日后身体留下毛病。” 长公主被这话吓得不轻。 连连点头表示会考虑这样的安排，“阿芙，你说的话本宫都记在心里了。” 宋芙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长公主府，宋芙没叫车夫回江家，而是道：“入宫去。” 事不宜迟。 她一刻都等不了，现在就要动手。 第463章 李宁海的软肋 皇帝虽然苏醒，但身体十分虚弱，按照小神医江靖与太医们的说法，需得卧床休息，不能太操心劳力。 所以皇后吩咐，些许小事便不必叨扰皇帝。 如宋芙这等命妇进宫，原消息也是传到凤仪宫，她自然很顺利的便进了宫。 凤仪宫。 宋芙刚到，二公主也来了。 二公主听说宋芙进宫，自然急忙过来，两人算是一道进了宫殿。 已是下午。 凤仪宫内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 宋芙与是二公主刚进门，便有宫女上前为两人脱下大氅，请两人进殿。 皇后的气色瞧着很是不错，眼神明亮有神，脸颊红润。 皇后有些无奈的眼神从二公主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宋芙身上，“阿芙，今日怎的入宫来了？” 宋芙诚恳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入宫臣妇是想见见小舅舅。” 她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安安从前是小舅舅在照顾，这才到我身边几个月，就随着世子一道出征……” “我实在有些不好面对小舅舅，犹豫踟蹰了几天，这才敢来。” 皇后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沉默片刻，没有就此事追问。只是道：“想见你小舅舅，怕是不太方便。” “陛下苏醒，小神医被留在养心殿照料陛下的身体，便是本宫都不能随意出入。” 皇帝没醒来之前，她还能在养心殿侍疾。 皇帝醒来之后，直接下令不需要她侍疾，当然，理由也很好找，她一惯就身子弱。 不过说的再好听，皇后也知道其中的本质。 皇帝不信任她。 而江靖以及那几个太医，都被留在了养心殿，没有人可以随意接触。 宋芙眉眼微垂，面上带着几分失落，“这样啊……” 可很快，她又想到什么似的，“那可否请人将此事转告我小舅舅？安安的事不小，我总要对他有个交代。” 二公主接话道：“那怕是只有找李大监。” 李宁海如今才是贴身照料皇帝的人，告诉他，自然也相当于将话告知皇帝。 宋芙点头道：“那也可以的。” 皇后深深看了宋芙一眼，随即温声道：“既如此，白露，你带着世子妃去见李宁海。” “母后。”二公主一把挽住宋芙的手臂，娇嗔道：“儿臣与表嫂一向关系和睦，此事不如交由儿臣去做吧。” 皇后有些无奈的眼神落到二公主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纵容与无奈，“好。” 二公主立刻与皇后行礼告退，挽着宋芙的手臂出了凤仪宫。 李宁海很好找，就在养心殿。 二公主与定王府的世子妃亲自来寻，李宁海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当然，这也是经过皇帝同意的。 李宁海带着一脸慈悲的笑出了养心殿的正殿，客气的对着二公主与宋芙作揖，“二公主，世子妃。” “不知二位寻老奴，有何要事？” 宋芙方才在皇后面前说的话虽然是编的，但逻辑上还是说得通，此刻自是如方才一般，将事情的起因说了一遍。 然后在旁人注意不到的方向，悄悄的给李宁海塞了个大大的荷包。 是贿赂。 李宁海心里对于宋芙这样的行径有些嗤之以鼻，面上的笑容却是不减，他瞧也没瞧宋芙递过来的东西，客气推脱道：“世子妃不必这样客气。” “这只是小事一桩，老奴必定带到。” 这不是什么大事，李宁海便先应承了下来，想着回头去问问陛下，若是陛下不让转告，那他就不说。 反正世子妃见不到小神医，也不会知道他到底说没说。 他是陛下身边的人，难道世子妃还能来质问他不成？ 可就算听到这样的话，宋芙也没有收回荷包的意思，仍旧是眉眼弯弯的看着李宁海。 “李大监，你一定要收下。” 宋芙语气加重，似带着些别的意思。 李宁海微微蹙眉，低头瞧了一眼荷包，面色微微一变，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第464章 二皇子身世存疑？ 翌日。 宋芙刚起，正心情不错的等着反馈呢。 便见棋雨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世子妃，阮家来人，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能让人来请她的阮家就一个。 宋芙没有犹豫，很迅速的让人准备了马车，直奔阮家。 阮家果真出事了，阮家上下十分热闹。 宋芙直接被管家领到了主院，她刚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啜泣声。 宋芙立刻加快脚步。 “母亲。”阮瑜温和的声音传来，她耐着性子哄人，“您莫哭了，父亲必会无事……” 宋芙站在门边，一时不知到底要不要进门。 阮伯母好歹是长辈。 反而是阮伯母先瞧见了宋芙，原本只是哭的眼睛红，此刻脸也红了，忙用手帕擦拭了眼泪。 有些哽咽的声音响起，“阿芙，你来了。” “快进来坐，当真是让你……见笑了。” 阮伯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似羞赧极了。 宋芙倒是维持了面上的平静，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伯母，阮姐姐。” 阮伯母很快起身，“你们聊。” 她要去洗漱一番，宋芙到底是客人，在客人做此姿态，实是不体面。 阮伯母转身离开，宋芙的眼神这才落在阮姐姐身上。 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何事？ 阮瑜面上也难掩担心，低声道：“今日，父亲离京，回了阮家驻地。” 宋芙蹙眉，“这……” “父亲说是为了我的婚事去告知祖父祖母，可是……”阮瑜欲言又止，与宋芙对视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中。 阮将军不是蠢人。 便是他没拆信，通过这几日阮瑜和江争的表现也能猜出一些，但偏偏是今日？ 宋芙顿时有些紧张，不由的怀疑前线是不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她暂时压下这个想法，关切询问：“伯母也得知了此事？” 否则不该哭成这样才是。 阮瑜想了想，道：“父亲母亲恩爱多年，心有灵犀，父亲应当不会将这样危险的事告知母亲。” “但母亲必定有所猜测与怀疑。” 阮家人都不笨。 就连阮宇，也是遭了暗算，心智才会停留在年少时期。 宋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道：“阮姐姐你放心，我会传信给那边的人，叫他们暗中护着阮伯父。” 阮瑜心弦稍松，立刻感激道：“阿芙，多谢你。” 宋芙轻轻摇头，“这只是小事。” 给完情绪价值，宋芙才问及刚刚的想法，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或是阮家二房又通敌了？ 阮瑜抿唇，双拳紧攥，整个人的气质都瞬间变冷。 她对着宋芙摇头道：“与前线无关，是哥哥的事。” “宇哥哥？”宋芙大惊。 阮瑜真心将宋芙当成自己人，自然也没有隐瞒，道：“父亲的暗子递信来，说是哥哥当年出事……许与二房有关。” 什，什么？！ 宋芙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阮家二房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连通敌叛国的事都敢干，更何况只是害侄儿呢？ 在知道阮家二房的行径之后，她就隐约有这样的猜测与想法，只是没有证据。 毕竟从前的阮宇称得上是天纵之才，便是阮泽……亦是拍马难及。 阮泽比阮宇年长些，从小阮泽便极聪明，但阮宇出生不过几年，阮泽的光芒便被盖了过去。 越想越合理…… 阮瑜低声道：“这话暂时别告知我母亲，她不知情。” 只她与父亲还有阿争知道。 宋芙了然点头。 下午，她便呆在阮家，与阮瑜一道陪着阮伯母，陪她聊天叙话，围炉煮茶。 在宋芙的带动下，阮伯母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好。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皇帝坐在龙床上批阅奏折。 对皇帝来说，这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当然，若是二皇子与皇贵妃没出事，他必定不是这样的态度，可如今嘛…… 皇帝皱着眉甩开又一个弹劾二皇子的奏折，只觉得脑门儿一突一突的疼痛。 又是为了这些事！ “李宁海。”皇帝喊了一声，李宁海立刻端着一盏茶，迈着小碎步出现。 “陛下，奴才在。” 皇帝接过李宁海准备的参茶，浅饮一口，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连怒火都消散了些。 这才道：“早前吩咐你调查的事，如今还没有结果吗？” “程钰不在京中，你便不做事了吗？” 皇帝的语气绝算不上友好，他抛却了不怒自威的深沉，用拔高的音量昭示他的愤怒。 李宁海动作利索的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说完，李宁海又犹犹豫豫道：“老奴……的确有些线索。” 皇帝动作微顿，声音十分冰冷，“说！” 有了线索却不主动禀报，他倒是想听听，是怎样的线索。 李宁海低垂下头，“经过老奴的查证，二殿下府中的那位管家……似有些不对。” 皇帝一怔，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李宁海没给皇帝缓冲的时间，继续道：“审问二皇子府下人时，有人没扛住严刑，招了。” “说是在二皇子府中曾亲眼瞧见那位管家……亲，亲吻皇贵妃娘娘的……脚背。” 砰！ 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陛下！”李宁海忙担忧抬头，却瞧见那茶盏在皇帝手中被硬生生捏碎！ 天可怜见，虚弱的连床都下不了的皇帝竟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李宁海只能认为这是爱情的力量。 皇帝的手被碎裂的瓷片扎伤，有鲜血低落在明黄的衾被上，他眼神阴沉，周身氤氲着杀意，咬牙切齿道：“继、续、说。” 李宁海不敢耽误，忙继续道：“听那些人说，皇贵妃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去一趟二皇子府。” “便是二殿下当初被禁足的时候也不例外，而每次去，都会私底下与那位管家交谈。” “老奴还查到，那管家是皇贵妃娘娘入宫前的旧识，两人从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砰！ 皇帝一把将手中的碎瓷片砸了出来。 噼里啪啦的，直接对着李宁海砸来，李宁海自不敢躲，只得硬生生的承受这一切。 “贱人——噗！” 皇帝咬牙切齿的喊出两个字之后，便“噗”地一声直接吐出血来！ 李宁海大惊，顾不上被碎瓷片割出的伤势，连忙起身一边扶着皇帝一边大喊太医。 很快，小神医江靖与几位太医便迅速出现。 李宁海被挤到一边。 他站在人群之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被碎瓷片割开伤口的血，淡漠的眼神落在龙床之上。 陛下如此待他，可不能怪他不忠啊。 第465章 二皇子生父？ 凤仪宫。 皇帝如今虽已命心腹将养心殿严加看管起来，但皇帝吐血，小神医与太医们紧急救治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凤仪宫。 皇后听到宫女的话，眸光微凝。 昨日宋芙方才进宫见了李宁海，今日皇帝就吐了血…… 她虽没有证据，却敏锐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但……那又如何？ 昨日她就觉得宋芙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她没有追问，而是默许，就已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看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便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景阳宫那边如何？” 她身为皇后，这些年自认待皇贵妃赵娇娇不薄。 纵使皇贵妃仗着皇帝的宠爱，在宫中万分嚣张，皇后心里纵是不喜，却也谈不上多恨她。 她是皇后，却不是皇帝的心上人。 皇帝有自己的私心，她能理解，纵然皇帝时常忽略她所生的大皇子，更疼爱二皇子。 皇后也不曾心生怨怼。 但今年过年发生的事，改变了她的看法。 赵娇娇和二皇子对大皇子出手了，甚至还想要大皇子的命！这是皇后绝不容许的发生的事。 赵娇娇不仁。 那也不要怪她这个皇后不义。 后宫之中，多的是磋磨人的手段。 宫女听到这话，立刻道：“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已安排下去。” 皇后颔首，“看好些，别让她死了。” 起码在完成她的计划之前，赵娇娇不能死。 “是。”宫女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此事。 …… 江家。 宋芙陪着阮伯母，在阮家用过晚饭之后方才离开。 刚回到江家，管家便送上消息，“世子妃，有消息传来，一切顺利。” 宋芙迅速领会，这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李宁海的动作很迅速嘛。 皇宫。 在小神医与各位太医齐心协力的救治下，皇帝自然没有出事。 只是皇帝瞧着更虚弱了些。 喝过药之后，皇帝将所有下人屏退，只留下李宁海。眸光沉沉的看着他，“那人呢？” 李宁海脸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听到这话连忙跪下，姿态谦卑恭敬道：“回陛下的话。” “奴才查明此事，立刻让人将那管家严加看管起来，准备将此事禀明陛下。” “可才刚走，便听说那原本安然呆在夤夜司暗牢中的管家……不知怎的，自尽了。” “奴才这才……” 李宁海的声音越说越低，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皇帝顺着李宁海的话自然而然的得出了结论：那管家自尽，是为了保全赵娇娇！ 皇帝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眼中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李宁海犹豫着，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陛下，此事可要告知二殿下？” “毕竟那管家从二殿下出生便一直陪在二殿下身边，二殿下出宫建府之后更一直担任二皇子府的管家……” 皇帝又想吐血！ 他忽然想起来，当初二皇子出宫建府时，他曾想指派人亲去照料，却被皇贵妃拒绝了。 还有，他曾偶然听见过皇贵妃赵娇娇交代二皇子，要对管家好些…… 从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今只觉处处都是问题。 贱人，贱人！ 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 更让他觉得耻辱的是，赵娇娇看上了谁不好，偏偏看上的是个奴才。 耻辱，奇耻大辱！ 脑中零碎的思绪此刻被一条无形的线穿连起来，皇帝细思恐极，越想越觉得这其中问题大。 李宁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养心殿安静的只能听到皇帝急促的呼吸声。 李宁海没有贸然出声，一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关心皇帝，二也是不敢。 他怕被迁怒。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小太监却是没敢贸然进来，而是候在养心殿外。 “陛下，景阳宫传来消息，皇贵妃病了……” “滚！” 皇帝怒喝一声，此刻的他正在气头上，心里对疼宠了数年的赵娇娇再没一点怜惜。 第466章 给皇贵妃的礼物 李宁海亲自出宫，秘密去了一趟夤夜司，又去了二皇子府，接二皇子入宫。 这件事虽做的隐蔽，但宋芙却很清楚。 李宁海亲自让人递了消息到江家，及时表明了他的态度，生怕宋芙消息不灵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二皇子府。 无论陛下心里是何种态度，李宁海的态度都算的上恭敬客气。 他微笑候在一边，做出“请”的手势，“二殿下，请吧。” 陛下有旨。 二皇子不入宫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请他入宫？ 二皇子表情变幻不定，要是在释放大皇子之前，他必定不疑有他，可现在…… 他只觉身体发僵，实在抬不动脚。 “二殿下？”李宁海瞧人一直不动，又喊了一声。 二皇子面色很是难看，十分勉强的扯开一个笑，“李大监，父皇寻我所为何事？” “父皇可是查明真相，原谅我了？” 李宁海面上表情不变，“殿下说笑了，陛下的心意岂是老奴可以揣摩的？” “殿下还是抓紧入宫吧，万不可让陛下久等了。” 狗奴才！ 二皇子在心里怒骂一声，对李宁海十分看不上，若不是他如今还没准备好…… 他即刻便能翻脸！ 他表情再三变幻，最后到底是一脸视死如归的迈步上了皇宫的马车。 二皇子原以为是父皇要见他。 但没有。 李宁海直接将他带到了景阳宫。 看到景阳宫的那一刻，二皇子有瞬间的恍惚，脑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还是景阳宫吗？ 母妃从前深受父皇宠爱，整个景阳宫都是无比奢华的，而如今呢？不过几日时间…… 就清冷的像是冷宫。 从仍新的痕迹可以看出，变故才发生没几日，这更让二皇子痛心与警惕。 是趁着父皇病重，皇后蓄意报复？还是说……父皇当真厌弃了母妃…… 李宁海对景阳宫如今的境况没有半分诧异，伸手作揖，“殿下，请吧。” 二皇子没有迈步进去，沉声道：“本殿要见父皇！” 若是前者，他不能进去，而是必须要将景阳宫的事告诉父皇，解救母妃于水火之中。 若是后者，他更不能进去。 他不愿为人鱼肉！ 李宁海面上温和的假笑收敛了些，眼神不容置疑，“二殿下，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二皇子信。 李宁海是父皇最信任的人，李宁海不敢在这样的事欺瞒他。 可这……更说明了事！ 是不是，是不是程钰和宋芙已经动了手？二皇子脑中思绪百转千回，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在景阳宫前。 李宁海倒也没有用强，只道：“二殿下先进去看看皇贵妃吧。” “待陛下用了药，会来景阳宫用膳。” 有戏？ 二皇子心头微喜，心里的警惕这才放松几分，“烦请大监代本殿向父皇请安。” 眼看着二皇子转身进了景阳宫，李宁海这才给了站在景阳宫殿门前的禁卫军一个眼神。 “盯好了，不准任何人出来，都仔细你们的脑袋。” 李宁海说完，便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李宁海唇角微微上翘，脚步却没半分停顿。 养心殿。 李宁海复命之后，又着重在皇帝面前描述了二皇子对于陛下命令的迟疑，推诿与怀疑。 听的皇帝连连冷笑。 待他用了药，这才在李宁海的伺候下，乘坐龙撵往景阳宫而去。 第467章 大皇子再遇刺 皇贵妃再尊贵，那也是依靠着皇帝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当然，宋芙与二公主说这些倒也并不是赞同和支持皇贵妃的所作所为。 只是单纯的陈述一个事实。 二公主深以为然的点头，屋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宋芙美眸一转，转移话题道：“后来呢？” 二公主立刻道：“父皇下旨，皇贵妃冲撞父皇，是为不敬，贬为最末等的才人。” “二哥也被留在景阳宫，父皇说是让他陪着赵才人。景阳宫里现在除了他们母子，一个人都没有……” 二公主出宫时便天色已晚，此刻闲聊完天已暗了下来。 她在宫外尚没建立公主府，索性住在了江家。 翌日。 早膳时，二公主又聊起最新消息，她表情略有些怪异的说：“表嫂，今日一早我收到消息。” “说是赵才人疯了。” 这消息宋芙也收到了，但她此刻还是适当的表现出了惊异与错愕，“可是当真？” 二公主摇头，“不知道。” “不过发生了昨日那样的事，她疯了也很正常吧？”虽然她们悄悄替换了那顿饭的材料。 但赵娇娇与二皇子却不知道。 二公主不由思忖，若换成她……咦！只是想想都恶心想吐。 是吗？ 虽然二公主说的很有道理，但宋芙的心里仍是将信将疑。 赵娇娇这些年仗着皇帝的疼爱，可没少做缺德事，二皇子做的那些事，皇帝不知道，赵娇娇还能不清楚吗？ 当初赵娇娇还意欲在宫中害她。 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会因此疯掉？ 宋芙正思忖着，就听外头传来极快的脚步声，“二公主，二公主！” 两人看去—— 棋云与一个神色焦急的侍卫大步进了门。 二公主当即起身，“你是大皇兄府上的人？” 来人正是大皇子府上的侍卫，他一脸的慌张，直接跪在屋中，“还请二公主与世子妃随属下去一趟大皇子府。” 二公主蹙眉，“出了何事？” 侍卫犹豫了一瞬，这才开口，“殿下昨夜遇刺，如今尚在昏迷！还请世子妃救命！” 事关紧要。 二公主也看向宋芙，眼里带着乞求，“表嫂……” 宋芙表情凝重，对着两人轻轻颔首，道：“容我拿上药箱。” 二公主心弦微松，“好，劳烦表嫂。” 宋芙刚离开暖阁，到了药房，棋云便十分迅速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世子妃，这才那侍卫来之前，有人射到大门上的。” 她当时听到管家的传信，刚取下箭矢与纸张，大皇子府的侍卫便骑马赶到。 棋云瞄了一眼，方才给宋芙使了眼色。 当然，去救大皇子，药箱也是一定要拿的。 宋芙接过纸张，打开瞧了一眼，只见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明昀和程钰，只能活一个。” 宋芙：“……” 就这？ 她看着甚至都有些想笑！ 就这么光秃秃的一张纸，这威胁……当真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可以确定，这次事件的幕后之人。 必定是二皇子。 宋芙只瞧了一眼，便将纸张丢到一边，亲自拿了架子上的各种药材放入药箱里。 这才将药箱递给棋云，转身往外走去。 管家已经备好了马，二公主与侍卫正在等着，几人骑上马便径直前往大皇子府。 速度极快。 一行人刚到大皇子府，便瞧见大皇子府被禁卫军们围的如铁桶一般。 “二公主，世子妃，里面请。” 大皇子府的管家忙迎上前来，“皇后娘娘来了，正在里面等着二位。” 宋芙和二公主对视一眼，动作利索的翻身下马，快步往大皇子府中走去。 两人直接被领到主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嘤嘤啜泣。 不用进门都知道，必是大皇子妃。 “行了。” 皇后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传来，“行了，别哭了，昀儿还好好的呢。” 当真是晦气。 宋芙脚步一顿，一时不知该不该进门，碰到这样的场景总是不太好。 也不知出身将门世家的大皇子妃怎的性子就这么怯懦软弱。 “母后！” 二公主一边出声喊人，一边给了宋芙一个眼神。 宋芙瞬间明白，默默放缓脚步。 随着屋内安静下来，宋芙才迈步进了门，“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大皇子妃。” 屋中几个女人的眼神都落在宋芙身上。 皇后忙道：“阿芙，想来事情你也听说了，昀儿便要拜托你了。” 宋芙既来了，便不准备推辞，受伤的人是大皇子，此事显然也容不得她推辞。 “臣妇必定尽力。”宋芙语气郑重，说完之后便迈步进了内室。 屋内除了大皇子与侍从之外，还有宫里来的太医。 大皇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他身上的外伤显然已被处理过。 瞧见宋芙来，其中一个太医甚至长出了一口气，有种看到了救星的既视感。 “世子妃，您来了。” “大皇子被箭矢射中，箭矢偏离了心脏一寸，倒不算致命。可……箭上有毒！” 宋芙看出来了。 她嗯了一声，快步上前为大皇子查看伤势。 她很快就辨别了大皇子所中之毒，表情变得十分凝重，“是牵机引。”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有太医低声道：“牵机引可是传说中的奇毒，据传此毒无解！” 牵机引的确是奇毒，且此毒发作极快，宋芙只瞧大皇子的样子便知道，他中毒已经有些时辰。 若早些叫她来，她并非没有办法。 现在嘛…… 宋芙只一伸手，棋云便十分有眼色的将银针递过来。 宋芙顾不上其他，捏着银针，稳准狠的对着大皇子扎了几针！ 别的且不说，先抑制一下毒素的蔓延。 宋芙这一手让围观的太医们都看呆了，世子妃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这才刚瞧多久，便直接动针…… 宋芙几针落下，对棋云道：“看好大皇子。” 她则是起身出了内室，去与皇后娘娘回禀情况，如今她也没把握，自然是要询问病人家属的意见。 瞧见宋芙这么快出来，皇后几人的表情都变了。 “表嫂！”二公主上前一步，道：“请你一定要救我皇兄！” 宋芙给了二公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皇后道：“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 很快，屋内所有的下人都退下。 宋芙这才道：“大皇子所中之毒名为‘牵机引’，此毒极为少见，能让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大皇子身上的毒……已经蔓延至脏腑，臣妇并无完全把握拔除。” 皇后面色大变，双手下意识的攥紧扶手，却还勉强维持着体面，“几成把握？” 她信宋芙。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道：“不到三成。” 皇后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可比这更快的是低低的啜泣声，大皇子妃又哭了。 “怎，怎么会……”二公主亦是眼睛泛红，忽的她想到什么，忙问：“小神医，那若是小神医与表嫂你一同救人呢？” 宋芙轻轻摇头，道：“此刻往宫中递消息，再请小舅舅来大皇子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大皇子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江靖如今需要时刻守在皇帝身边，想要将人带出宫怕是难于登天。 皇帝不会准许。 宋芙在心里叹息一声，继续道：“此毒越拖的久，便越难拔除，若是再拖下去……” 皇后忽然问：“若是刚中毒阿芙你便在，那可能治好？” 这…… 宋芙正犹豫要怎么回答，二公主已然道：“母后，当务之急是先请表嫂救皇兄！” 救不救，答案很明显。 救了至少还有把握，若不救那便是等死。 皇后看向宋芙，“阿芙，拜托你了。” “臣妇遵旨，娘娘放心，臣妇会尽最大努力。”宋芙说完，再次转身朝内室去。 啪！ 宋芙刚走没几步，便听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你做的好事！” 皇后的声音里满是愠怒，她的怒火并非冲着宋芙，而是大皇子妃，“若昀儿有个什么好歹，你也别想活！” 大皇子妃慌里慌张的跪下，抽噎哭泣，“母后恕罪，母后恕罪，都是儿臣的错。” “可是儿臣也不知道啊……” 啜泣声与求饶声从身后传来，宋芙却是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救人。 有各位太医做帮手，宋芙如虎添翼，动作行云流水。 半个时辰后。 宋芙看着大皇子十个指尖缓缓滴出来的黑色血液，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大皇子的呼吸也逐渐平稳，当然，仍旧很微弱，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瞧见宋芙收手，诸位太医立刻看向宋芙，“世子妃，大皇子这……” 他们都已经尽力，但皇家可不讲究这些，皇家只看结果。 如今的结果便是：大皇子仍昏迷不醒，他们自然都担心项上人头。 宋芙沉声道：“此事我会回禀皇后娘娘。” 众太医皆长出一口气。 宋芙洗手之后，才出了内室。 大皇子妃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可见皇后刚才那一巴掌有多重。 包括宋芙在内的所有大夫都迅速低下头。 “阿芙，如何？”皇后焦急等待了许久，看到宋芙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询问。 焦急的眸里染着希冀。 “回娘娘的话，大皇子体内的毒素已经清理了大半，剩下的毒素并不好清理。” “毒素侵入心脉，接下来一段时日大皇子怕是会处于昏迷之中。至于何时苏醒……臣妇尚不能确定。” 这就是她说的另七成把握。 三成是彻底治愈，七成是陷入昏迷，至于大皇子的性命，她能保住。 皇后拧眉，“不确定什么时候苏醒？” 宋芙颔首，“大皇子可能明日便醒来，也可能下个月，明年亦或者……再也醒不过来。” 宋芙的声音越说越低，吐字都似很艰难，到底是将意思说清楚了。 饶是皇后坐在椅子上，此刻也忍不住身体一颤。 “母后！” 二公主连忙上前扶住皇后，皇后稍稍稳住身形，好似一瞬间憔悴了好多岁。 到最后，皇后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叹息：“还活着…活着就好……” “阿芙，辛苦你了。”皇后相信宋芙已经尽力，心中只有感激。 二公主主动请缨，送宋芙离开，对此皇后并没有意见。 一直到宋芙离开，大皇子妃还是跪在地上的。 如今局势多变，宫里正是多事之秋。 纵然大皇子伤成如今这样，皇后也不可能在宫外多待，此刻确定大皇子性命无虞，皇后便也要准备回宫。 回宫之前，皇后也有些要交代的，皇后将身边最信任的掌事姑姑留在大皇子府，负责照料大皇子。 听到皇后这样的安排，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妃脸色苍白，满目震惊的抬眸，“母后……” 皇后冷眼瞧她，“至于你，禁足院中，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离开。” 大皇子妃身体一软，跌坐在地，哭的伤心极了。 大皇子出了这样的事，二公主自然心情不佳，她挽着宋芙的手一路往外走。 低声道：“大皇兄分明是今日凌晨中了箭，可皇嫂却只想到府医。” “一直到今晨宫门打开，皇子府的人才入宫将此事告知母后，母后方才命人去请你。” 从刚刚皇后与大皇子妃的对话里，宋芙大概听出了这一点。 大皇子妃这举动……实在有些不聪明，也难怪皇后生气。 若是早几个时辰，想必大皇子还真可能无恙。 棋雨忍不住道：“便是大皇子妃情急之下没想到，府中的下人也无一人想到吗？” 那可是大皇子！ 他出了事，夜叩宫门怎么了？ 二公主面色愤愤，道：“自然有人提出，却被皇嫂否了！” 宋芙：“……” 皇后需要宽慰，大皇子又昏迷不醒，二公主便只将宋芙送到大皇子府门口。 “表嫂，今日辛苦你了，我改日再去寻你。” 宋芙也晓得二公主要忙这些，点头应下，“好。” 二公主目送宋芙上了马，疾驰离去。 二公主刚一转身，便听“咻——”地一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侍卫的声音，“刺客！有刺客！” 大皇子府前一阵慌乱。 有人护卫在二公主周围，有人迅速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箭矢并未伤到人，而是牢牢的钉在了大皇子府的大门上。 与箭矢一道被射来的，还有一张纸！ 二公主蹙眉，伸手去拿，侍卫立刻出声，“殿下小心！” 侍卫取下纸，确定无事时候恭敬的将纸递给二公主，并不敢多瞧。 二公主接过，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东西。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宋芙没尽力救人，是故意害大皇子昏迷不醒。 二公主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嗤之以鼻。 挑拨离间。 这种手段当真是粗浅卑劣，可笑至极。 不过这送信之人……消息倒很灵通，表嫂的诊治都才结束没多久，这人便已知道皇兄的状况，还要写信，射箭…… 倒是忙的很。 更要紧的是……大皇子府不干净。 二公主的眼里闪过一道锐芒，对着身边的亲信招招手，“将大皇子府中如今的名单统计一份给我。” 第468章 报复 二公主虽是女子，但素来心有城府，敢想敢干，就这一点上，比起大皇子强上许多。 她吩咐完此事，便将纸张塞入袖中，迈步进了大皇子府。 此事她自然不信，但也要与母后提上一句，以免再被这幕后之人钻了空子。 二公主进门时，皇后已经交代好大皇子府中的一应事物。 二公主亲自扶着皇后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一直到了马车上。 二公主才提及了方才收到箭矢一事，还不等她表态，皇后便道：“阿芙不是这样的人。” 二公主心头微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嫂为人正直坦率，很有医德，儿臣也信她。” 皇后拍了拍二公主的手，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昨晚对大皇子射箭之人尚未寻到，大皇子受伤这事十分严重，自然也瞒不过人。 想必如今京中都已知道。 二皇子禁足，大皇子受伤，如今都城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心思浮动。 皇后回了皇宫，第一件事便先去了景阳宫。 二皇子与赵娇娇还被禁足在景阳宫。 二公主扶着皇后进门时，赵娇娇头发凌乱，衣裳破旧，整个人锁在墙角，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双眼呆滞无神。 整个人都如乞丐一般，瞧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二皇子倒还正常，只是整个人也有些深色恍惚，连皇后进门都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儿臣给皇后请安。”二皇子这话都说的慢吞吞的。 皇后冰冷的眸紧盯着他。 可二皇子却跟没有察觉一般，姿态恭敬的作揖，皇后不松口，他便直接起身。 “来人。” 皇后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小太监上前，将二皇子按住，有人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二皇子直接跪下。 二皇子抬眸，面上只有愤怒并无慌张，“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虽被禁足，亦是当朝皇子，皇后是要滥用私刑吗？” 皇后冷眼瞧他，“明晟，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二皇子一脸茫然，似什么都不知情一般，“儿臣不知，请皇后明示。” “对本宫不敬，本宫罚你跪在此处，你有意见？” 二皇子说的不错，如今他虽出身存疑，但这一点被皇帝掩藏的很好，她只能当做不知此事。 而她没有证据，不能私自对二皇子动刑，她的身后不只有她自己，还有她的儿女，她的母族。 二皇子语塞。 皇后是长辈，是皇后，如今他身陷囹圄，这些小刑罚自然没人为他说话。 眼看着皇后瞧着二皇子嚣张的态度更生气，二公主又劝慰了皇后几句。 皇后这才离开。 她虽不能直接对二皇子做什么，但二皇子敢动她的儿子，便等着她的报复！ 临走之前，她再转头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皇子，眼神发寒。 二皇子察觉到她的视线，丝毫不惧的抬眸与皇后对视，唇角微微上翘，似有些得意。 该死！ 皇后在心里怒骂一声，被二公主扶着离开。 没一会儿，景阳宫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二皇子抬眸看去—— 却见来的是个小小少年。 明景。 从前他从不曾放在眼里的人，但自从明景住进了凤仪宫，整个人变化巨大。 如今少了从前的乞丐模样，倒当真像个皇子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二皇子的眼里闪过一抹鄙夷，自是没将这小东西放在眼里。 明景瞧的分明，却也不恼。 对着一边看守景阳宫的奴才道：“我记得从前景阳宫就时常有蛇出没，如今春来雪融，你们可都盯仔细些。” 威胁！ 二皇子迅速领会明景的意思，这就是威胁与报复！ “小人得志！” 他低斥一声，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看着明景道：“我若是你，绝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待他上位，今日之耻他必不会放过！ 明景笑了笑，“二皇兄在说什么？我这是在关心你与赵才人。” 二皇子：“……” 明景又吩咐侍卫，“你们可要看好二皇兄，母后罚他跪到明日一早，那便一刻钟都不能少。” 侍卫连声说是。 七皇子这才顶着二皇子满是怨恨的眼神离开。 他就是在报复！ 是夜。 景阳宫内。 赵才人缩在角落，两天没吃饭的她此刻已经饿的有些神思恍惚。 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嘶嘶”的声音，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 她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 只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游弋而来！ 第469章 成婚，打败仗 听到“皇后”二字，棋云的眼里闪过些许疑惑，但她并没有多问，世子妃怎么交代她就怎么做。 离开定王府，宋芙自然也没忘记允诺白侧妃的事，使人给夤夜司递了个消息，直接由段成出面，将程瑞放了。 毕竟阮泽如今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不好越过二皇子行事。 没几日，进了二月。 在程钰的来信中，他已经抵达战场。 宋芙一早起来，便忍不住往北边看去，也不知此刻程钰在做什么，两军是否已经开战。 比程钰前线战报来的更快的，是秦子宣与阮瑜的婚事。 如今阮伯父身上已没了职务，下一辈中阮宇心智停留在十岁，阮家只希望他一辈子都如现在这样快快乐乐。 阮瑜才华横溢，却是女子。 秦子宣更是多智近妖，却又身体不好，没多少日子…… 所以这场婚事的宾客并不多，当然，阮家和秦子宣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尽全力准备。 宋芙一大早就到了阮家。 彼时阮瑜正在梳妆，她坐在梳妆镜前，心绪究竟复杂。 纵是笑着，眉眼亦带着几分愁绪，喜是因为今日成婚，愁是因为今日成婚，阮伯父却不在京中。 近来，阮伯母整个人都憔悴不少，今日女儿成婚，她只得强打起精神，看着女儿的眼里满是怜爱与疼惜。 她拉着阮瑜的手，眉眼温和，“阿瑜，此事是我与你父亲对不住你……” “娘。”阮瑜打断阮伯母的话，“咱们一家人，没什么对不住的。” 若说遗憾，必是有些的，但她更知道父亲此行，是为家亦是为国。 此行危机重重。 二叔心狠手辣，祖父偏听偏信，若叫他们知晓父亲此行的真正目的，父亲危矣！ 阮瑜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又怎会责怪？ 阮伯母听到这话，心弦稍松，可想到女儿成婚，做父亲的却不在身边。 到底为自家女儿委屈，不由潸然泪下。 阮瑜倒是连忙出声安抚阮伯母，宋芙忙上前劝着，让两人莫要再哭，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阮伯母倒也听劝，很快擦了眼泪，看着喜娘为女儿上妆。 因着秦子宣是入赘，所以此次迎亲是从阮家开始，在城中绕一圈之后又回到阮家拜堂。 日后夫妻两个仍是住在阮家。 陛下病重，婚事并未大半，只几户交好的人家过来。 宋芙亲眼瞧着秦子宣与阮瑜一道，拜了堂，成了夫妻。 今日的秦子宣倒是少了平日的羸弱，身形虽仍削瘦，气色却还算不错，眼角眉梢俱带着喜意，眼神格外明亮。 宋芙站在人群里，看着身穿喜服的两人拜堂，一时间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忽的。 她察觉到身边多了一道阴影，有熟悉的气息传过来。 她侧眸瞧了一眼，微微颔首，“阮大人。” 在她身边站定的不是旁人，阮泽。 阮家早已决裂分家，但阮瑜大婚，纵是旁人不来，阮泽也是要来的。 今日阮瑾就没来，阮泽是独自前来的。 他看向堂中两人，沉吟许久，道：“抱歉。” 第470章 造反 程钰战败，皇帝不仅没有下旨责罚，还即刻下令阮将军率兵增援。 其中问题，只有宋芙等人才清楚。 在世人看来，皇帝实在宽宥。 因而宋芙跪在宫门前，并非请求皇帝下旨增援北境，而是想请皇帝允准离京，前往北境。 对于这一点，朝中许多人都同情宋芙，感念定王世子夫妻当真是伉俪情深。 但没人敢开口。 大家都是人精。 宋芙昨夜从武安侯府出来，便直驱马车到了宫门外，一直跪到现在。 她整个人已然有些深思恍惚。 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担忧的声音响起，“表嫂！” 是二公主。 二公主瞧着宋芙周身都覆上了一身霜雪的模样，心疼不已，忙伸手扶她。 “表嫂，你先起来，表兄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安然无恙的。” 二公主心里原也没什么底，但这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十分坚定。 她的手碰触到宋芙，只觉冰冷沁骨，叫她的手微微一颤。 “求陛下，准我去北境寻我夫君……” 宋芙说完，身子软软倒下。 二公主立刻道：“快，快送表嫂回府！” 二公主即刻也要跟上，却被人叫住，“殿下，您该侍奉皇后服药了。” 二公主只得满目担忧地看着宋芙的马车远去…… 宋芙回江家的路上，正好遇到阮瑜等人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江家。 江家上下一片忙乱，匆匆为宋芙请了大夫。 很快江家便有消息传出。 定王府世子妃这一遭吐了血，伤了根本，如今正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若不好生休养个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回来，便是养回来了也必会留下旧疾。 而近日的都城，也格外不平静。 莫名的人心惶惶，京城之中多家权贵都有不同的风声传出。 临近傍晚。 一辆打着定王府徽记的马车在江家门前停下。 砰！ 江家的大门直接被守在江家门外的禁卫军打开，大门洞开，可长驱直入。 此时，马车处才终于有了动静，有人恭敬道：“郡主，到了。” 马车门被恭敬打开，一个侍女先走了下来，再去扶身后的人。 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不是旁人。 正是丹阳郡主，程宜。 程宜看着眼前的江家大门，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恶意，当即迈步朝里走去。 “人在哪？” 她话音落下，立刻有禁卫军道：“郡主请随属下来。” 禁卫军领着程宜，一路进了大门，直接到了宋芙居住的院子外。 砰。 大门被人踹开。 程宜一脸得意地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宋芙！” 她嗤笑一声，“没想到本郡主会来吧！” 说完，程宜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外面的传言不是说……宋芙高热不退，正晕着吗？ 此刻看来…… 并没有！ 宋芙不仅醒着，整个人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她一身骑装，正大马金刀坐在床上。 就像……在等她！ 咕咚。 程宜的喉咙滚动了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事超出了掌控。 宋芙看向程宜，表情平静，她的确没想到，程宜会来。 她还以为来的会是宋茵。 宋芙什么都没说，但此刻的眼神没来由地刺激到程宜。 愤怒冲昏了程宜方才因为宋芙醒着而稍微清醒了一瞬的头脑。 程宜直接道：“你就算醒着也没用，今日……你必死！” 程宜的眼里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恨意。 她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 要不是宋芙，长宁哥哥绝不会那么对待她！ 不过从此以后……长宁哥哥就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程宜一步步上前，朝着宋芙而去，“按住她。” 她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按住宋芙。 程宜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就要将瓷瓶喂给程宜。 可她还没动作呢，却见眼前一花。 按住宋芙的两个侍女一下晕了过去，只剩她自己。 怎，怎么回事？ 程宜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却撞到了人，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已动作利索地从她手中抽出瓷瓶。 一只手扣住程宜的下颌，动作丝滑地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到了程宜嘴里。 “唔唔……” 程宜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便是吐出来，但棋云自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将瓷瓶一丢，另一只手捏住程宜的鼻子。 程宜呼吸不过来，被迫咽下了嘴里的药，棋云这才顺势将她一甩。 程宜直接被摔倒在地，模样狼狈，但她什么都顾不上，直接便开始呕吐。 可显然已经晚了。 程宜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宋芙已经起身。 她的身体还有些许虚弱，毕竟在外面跪了那么久是真的。 但她的情况也绝没有外面传得那么严重。 “世子妃。”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有一群乞丐被人领着从后门进来了，看样子是……” 宋芙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程宜，好自为之。” 不，不！ 程宜看着宋芙，想说点什么，可宋芙却没再看她，只对着棋云挥了挥手。 棋云迅速领会过来，直接拎着程宜便朝外走去。 无论程宜有怎样的算计，都别闹在江家。 弄脏了地方！ 此举虽然过分，但程宜都准备这样对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处理完程宜的事，宋芙没再耽误时间，很快便离开江家。 今日乱起来的不只江家。 更乱的地方……是皇宫。 景阳宫。 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一群人直奔这边来，而景阳宫中。 二皇子已经拾掇一新，听着脚步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殿下！” 外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二皇子抬眸看去，面上浮现出笑容。 “阮将军，你终于到了！” 为首的正是阮家二房的阮将军，阮伯父同父异母的弟弟，阮泽与阮瑾的亲生父亲。 亦是二皇子的拥趸与支持者。 阮将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接到殿下传信便立刻赶来。” “殿下，您受苦了！” 随着阮将军跪下，他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跪下，此刻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起身，一瘸一拐地上前拖着阮将军的双臂将他扶起，“阮将军快请起，实不必行此大礼，诸位将士们一路赶来辛苦，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阮将军与身后的将士们纷纷起身。 二皇子这才道：“诸位能随阮将军进京，可见都是将军信任之人。” “实不相瞒，此次请诸位入京，实是本殿需要诸位帮助。” “父皇重病，实乃被贼人下了药，父皇情况危急，需要我等解救。” “此事危险重重，但本殿承诺，救出父皇之后，父皇与本殿必不会亏待诸位！” 二皇子眼神扫过众人，表情坚毅，看着可信度极高。 二皇子此话一出，阮将军身边的副将立刻便高声附和，“清君侧！除奸佞！” 随后便是将士们的齐声高呼，“清君侧！除奸佞！” 看着这些人，二皇子笑了。 他大手一挥，直接道：“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皇帝所在的养心殿，一路上看见的太监宫女，没留下一个活口。 鲜血染红了一路。 不过宫里也没多少蠢人，有许多人在瞧见不对的时候便已经藏了起来。 养心殿灯火通明。 四周都被禁卫军守着，有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四周地上都倒着不少尸体。 看见二皇子等一行人，立刻便有人迎上前来，“殿下，外面的人都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养心殿的大门被贼人关上了！” “直接撞开。”二皇子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若是晚了，本殿怕贼人对父皇不利。” “是。” 随着二皇子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人拿着物什上前去撞门。 养心殿的大门用料自不必说，十分坚固，但二皇子这边并不差人。 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好似撞到了里面的人心上。 砰！ 随着巨大的声音响起，养心殿的大门终于被撞开，兵士们手持利刃，直接冲了进去。 二皇子不疾不徐地迈入内殿，殿中情况一览无余。 除了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之外，便只有李宁海伺候在侧，另一边则是候着江靖以及太医院仅存的几位太医。 “咳，咳咳！” 皇帝躺在床上，咳得苍白的面色泛起潮红，此刻他怒视着二皇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皇子唇角高高扬起，一步一步朝着皇帝走去，“父皇，儿臣是来救您的呀。” 说话间，殿内除了皇帝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 “咳咳咳！” 皇帝咳得更重了些，他愤怒地看着二皇子，“滚，滚出去！” “你是要造反吗？” 皇帝看着二皇子的眼里难掩厌恶，他已经再容不下赵娇娇，对于明晟这个孽障，自然也不可能再容许他活着。 之所以还没动手，便是想要用上次那一顿饭来折磨他们母子。 毕竟他被他们母子欺骗了这么多年，若就这么死了，岂非太轻松？ 但他没想到…… 若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父皇说什么呢？”二皇子一脸诧异地反问：“父皇当真是误会儿臣了。” “父皇此次病重，全是江靖听从皇后与大皇兄的命令，对您下药所致，儿臣是来救您的呀。” 皇帝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二皇子，“孽障，你这个孽障！” 他抬手拍床板，呼吸急促，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二皇子面上笑容不减，甚至更灿烂了些，抬手拍着皇帝的胸口道：“父皇，儿臣知道您生气，但您先别生气。” “等您写完传位圣旨，您再慢慢生气。” 传位圣旨，传给谁不言而喻。 皇帝更气了，他看着二皇子，眼神鄙夷，“传位与你？” 怎么可能？！ 他宁可死，都不会写这样的圣旨！ 一个混血杂种，一个孽障，也妄想染指皇位？狼子野心！ 皇帝眼里的鄙夷太明显，很有效地刺痛了二皇子。 二皇子一把攥住皇帝的下颌，迫使他微微抬手，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皇帝耳边道：“父皇，你若不愿，儿臣也只能将几位皇子公主剁了做成菜，送到您的面前了。” 皇帝瞪大眼，只听这样的描述，他几乎就要吐出来。 “你，你敢！” 他对上二皇子疯狂的眼神，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敢，他当真敢。 看着皇帝面上的惊恐，二皇子笑了。 他唇角微微上前，径直起身走到一边的书桌前，抬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卷圣旨。 随后将笔一丢，双手抬起圣旨做欣赏状，一边慢悠悠地吹干墨迹，一边朝皇帝的方向走来。 最后转了个身，让皇帝欣赏圣旨，“父皇您看，像不像您的字？” “你——” 皇帝看着那与他的字几乎无二的字，几欲吐血，“你早有造反之心！” 二皇子颇有些不赞同地嗔了皇帝一眼，“父皇您怎么这样说话？儿臣的字还是您亲自教的呢！” “儿臣自是孺慕您，方才会临摹您的字体。” 皇帝“噗”的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二皇子面上的笑瞬间收敛，垂眸看着皇帝，眼里尽地冷意，这次声音很轻，“废物。” “弄醒他。”他看向江靖等人的方向。 江靖抿唇，沉默上前。 二皇子威胁道：“若你敢有什么小动作，我保证宋芙会生不如死。” 说完，他的眼神落在了李宁海身上。 二皇子一步步靠近李宁海，“李大监，玉玺在何处？只要你告诉本殿，从前之事本殿可以既往不咎。” “你也看见了，父皇他老了。” 他对着李宁海伸出手，“日后跟着本殿，本殿承诺你一如从前。” 二皇子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眼中尽是森冷寒意。 二皇子这话，李宁海自是不信，他垂下眼睑，“殿下恕罪，奴才不知。” 砰！ 立刻有人一脚踹在李宁海腹部，李宁海瞬间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整个蜷缩起来。 痛！ 方才还说要待李宁海如从前一般的二皇子却好似没看见这样的暴行，仍旧微笑着道：“李大监，你不乖哦。” “不过本殿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不愿意说的话……” 二皇子的声音森冷如同从地狱里发出，“那就去死吧。” “咻——” 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立刻恼怒质问：“谁乱放箭？”却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之声。 二皇子大惊，迅速指挥，“抓起来，将这些人都抓起来！” 只要皇帝在他手里，便是谁来都不敢轻举妄动！ 第471章 中计，挥刀自宫 二皇子表情虽慌，但也还算乱中有序，他有这么多人，怕什么？ 可下一秒。 他便见原本守在养心殿的禁军们翻脸不认人，一刀砍掉了听了他话之后，要去抓人的兵士。 倒不是这些兵士打不过，实是完全没有防备。 二皇子与阮将军面色顿时大变，都没想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会出这样的变故。 二皇子眼疾手快，顺手从身侧的兵士身上抽出长剑，便要亲自动手。 “咻——” 下一瞬，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稳准狠地扎在二皇子的手腕上。 “哐当！” 二皇子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而他本人亦是面色扭曲。 箭矢有力，直接穿透他的手臂，疼得他表情狰狞，尖叫出声！ 他的右手！ 见此情况，阮将军表情微闪，当即便想悄悄从养心殿离开。 看这样子，二皇子败局已定，他悄悄逃走才是硬道理。 “阮将军留步。” 熟悉的声音传来，控住阮将军的身体。 阮将军动作微顿，不得不停下动作，因为说话之人已经率着人从外面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 是本应该在北境地打了败仗的程钰！ 此时此刻，二皇子与阮将军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们中计了。 阮将军和二皇子自然不愿这样束手就擒，可二皇子原本就腿脚不利索，如今又被程钰一箭射穿了手臂。 实在没什么反抗之力。 阮将军倒是在战场多年，有些身手和本事，可瞧见站在程钰身边的阮泽，他的表情一再变幻。 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阮将军要动手，程钰乐意奉陪，没几个回合便将人控制住。 他这才走到龙床边，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李宁海此刻忙上前，扶起刚刚被江靖用针灸之术唤醒的皇帝。 皇帝容色憔悴，整个人竟有一种油尽灯枯之感，他声音虚弱，“阿钰，你来了。” “你做得很好。” 说完，他的眼神又落在二皇子与阮将军身上，“打入天牢。” 他已经很疲惫，需要休息一下，再严惩两人。 但很确定的一点是……休想活命！ 说时迟，那时快。 二皇子忽然有动作，便要朝着殿中的盘龙柱上撞去。 成王败寇，他可不想落入程钰手中。 可他刚有动作，便被人直接拽住，剑影一点都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 咔嚓！ “啊！” 殿中人几乎都清晰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剑影是一点儿都没留手！ 剑影自然没留手，二皇子行事狠辣，人神共愤，最要紧的是……二皇子还要留着接受审判，岂能就这样死了？ 世子早早便叮嘱过他，务必要看好二皇子。 世子当真是料事如神。 二皇子与阮将军很快被带下去，自有人来清洗殿中的血迹与污糟。 很快，凤仪宫方向也有消息传来，皇后与二公主七皇子无事。 程钰刚从养心殿离开，便瞧见了匆匆赶来的二公主与七皇子。 两人看见程钰，俱松了一口气。 程钰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却是道：“两位殿下，臣想先回家中。” 他想阿芙了！ 尤其是听说，阿芙今日一早在宫门外跪了几个时辰。 他更担心。 这样冷的天气…… 他心疼极了。 二公主与七皇子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宫中只剩扫尾工作，既程钰无心，他们也可安排。 两人点头，程钰没再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往宫门外而去。 宋芙今日早早换了骑马装，自然也没闲着，她的身体到底没事，便去了大皇子府护卫。 今日的事毕竟没宣扬开，不便调动明面上的人，但二皇子为了成事，是一定会对大皇子动手的。 如今成年皇子就他们二人，二皇子一定会将这盆脏水往大皇子身上泼。 程钰出宫之后，直奔大皇子府。 他到的时候，事情已了。 大皇子府安然无恙，程钰着人接手这边的各种事宜，然后……一把抱住宋芙。 猝不及防之下，宋芙被抱了个满怀。 宋芙愣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伸手拥住程钰，“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宋芙此前所为，自然是在做戏。 前线传来程钰的消息，她明知道是假的，却也要顺着演下去，为的就是让二皇子以及他的人相信此事，并放松警惕。 “嗯。”程钰满足地闭上眼，好似已经拥住了他的全世界，“我回来了。” 两人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儿。 程钰便带着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家。 这时宋芙才想起今日傍晚时的事，她将程宜的事告知程钰，程钰闻言大怒。 当然，气的是程宜，“她找死！” 再是他从前曾上了几分心疼爱的妹妹，程钰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纵容什么。 只会更生气。 他对程宜从前的疼爱做不得假，程宜呢？却欲对他深爱的妻子做那种下贱的事。 可曾想过他半分？ 如今自也怪不得他翻脸，不再记从前的情分。 宋芙的手搭在程钰的手背上，反倒宽慰起他来，“夫君莫气，我也不曾放过她。” “她欲怎么对我，我便是怎么对她。” 程钰并无意见，只歉意地看着宋芙，道：“夫人委屈了。” 宋芙原也不觉得委屈，但听到程钰这样的话，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委屈。 她靠在程钰怀里，“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 自是去休息。 但程钰想，若他想着让阿芙休息，阿芙必定不愿，更想快些去审讯二皇子等人。 所以他道：“一路奔驰回京，我有些累了，想回家歇会儿……” 宋芙果然一脸担心，连声说好。 回了江家。 宋芙和程钰简单洗漱了身上的血渍，又迅速用了些饭食，便准备休息。 此时已是下半夜，明日还有要紧事，所以两人虽许久不见，但只相拥而眠。 主要还是太累。 宋芙睡得比程钰还快。 程钰看着怀里熟睡的宋芙，低头在她额头专注而虔诚地印下一个吻，这才睡去…… 翌日，一早。 宋芙醒时，天还黑着，毕竟是冬日，黑夜漫长。 她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独属于男子的格外温热的皮肤，这才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程钰回来了。 她刚在程钰的怀里动了动，便被人紧紧抱住，程钰眼眸深邃，“阿芙……” 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等两人再起身时，天已大亮，府中的下人们都很识趣地没有来打扰。 夫妻俩收拾好，用过早膳，同时前往天牢。 纵是宋芙身子好，在宫门外跪那许久，身体都没什么事，但程钰还是多给她穿了些。 坐上马车，宋芙才道：“夫君，我既是演的，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她昨日去宫门外时，便提前喝了汤药，而那狐裘大氅之下，又塞满了温暖的汤婆子。 膝上更是绑着厚厚的护膝，就连晕倒都是装的。 有她仔细准备，虽受了些寒，但不严重。 程钰选择不听，反而道：“如今仗着年轻为非作歹，往后怎么办？” 这话有些好笑。 宋芙便也笑嘻嘻道：“往后不是有夫君吗？” 程钰：“……”好有道理。 夫妻二人闲话间，已抵达夤夜司。 昨日皇帝下的命令是将二皇子与阮将军打入天牢，但为着保险，七皇子做主让人关来了夤夜司。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两人，任由程钰处置。 夤夜司的人早在候着，瞧见程钰与宋芙，立刻上前领着两人进了夤夜司的大门。 刚到暗牢门口。 便见一道有些踉跄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几人正好撞上。 “司正大人，世子妃。”阮泽一头的汗，面色与唇色都十分苍白，他是扶着墙出来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打着哆嗦。 宋芙与程钰都嗅到了他身上的浓烈的血腥味。 “阮大人。”程钰蹙眉，“发生了何事？” 阮泽低垂着眉眼，“回司正大人话，无事，属下告退。”他说完，便侧身让在一边，只等着宋芙与程钰进去，他便离开。 这…… 实在不像没事。 宋芙前些时日便觉得阮泽似没了求生意志的行尸走肉，今日更甚，倒似行将就木一般。 她忍不住蹙眉，“阮大人可是病了？不如我为你瞧瞧……” 砰。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阮泽便像是被吓到一般，踉跄摔倒在地，“不，不用。” “些许小事，不必劳烦世子妃。” 阮泽很抵触。 程钰只得道：“若是身子不适，不必逞强，且可歇着。” 阮泽垂眸，“多谢司正大人。” 阮泽显然心意已决，宋芙和程钰便不好强求，索性不再耽误他时间，快步进了暗牢。 阮泽这才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夫妻两人的背影，面上闪过一抹自嘲之色。 他扶着墙壁，慢慢地踱了出去…… “世子，世子妃……” 剑影瞧见两人，忙迎了上来，看了一眼阮泽离开的方向，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凑近两人，低声道：“从昨晚阮辉被抓进来到今早，一直都很嚣张，辱骂世子，并要求见阮大人。” “今早，阮大人过来，属下并未靠近，不知阮辉与阮大人说了什么。但……” “阮大人当着阮辉的面，挥刀自宫了。” 什么？！ 宋芙和程钰皆骇然，两人都没想到，竟是如此！ 原来阮泽身上的血腥味，竟是这样来的…… 程钰沉默片刻，道：“何至于此！” 宋芙道：“阮辉虽然妾室众多，但儿子就只有阮大人一个，阮大人此举……是为诛心。” 宋芙看向剑影，道：“即刻让赵大夫去为阮大人诊治，务必保住阮大人性命。” 这种事，自然是有生命危险的。 “是。” 剑影立刻去安排。 夫妻俩再往里走，很快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痛苦愤怒的嘶吼，声音一听就是阮辉。 阮辉怎么都没想到，阮泽竟那样疯，竟敢那样疯！ 此刻他也要疯了！ 他昨日还引以为傲，便是他做出这样的事，阮泽有功，也必不会被牵连。 他还有子孙传世，他还有未来。 可如今…… 什么都没了！ “啊啊啊……”阮辉表情狰狞，痛苦的嘶吼声有些沙哑，他被绑在牢中的木架上，整个人呈“十”字形，便是想要做更多的动作都不能。 这让他更加疯狂。 但宋芙与程钰心里却没有半分怜悯。 阮辉有今天……都是活该。 只是可惜了阮泽，为阮辉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狰狞嘶吼的阮辉，看到宋芙和程钰时，眼里的恨意更甚，那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宋芙目光坦然的直视过去。 哐当！ 牢房的门被打开。 阮辉被提审了。 程钰在夤夜司干了三年多，敏锐度自然很高，阮辉原本是成算极深的人，想要攻破他的心防，很难。 但今日阮泽的举动无疑是给了阮辉重重一击，在这样的情况下，阮辉的头脑更不清醒，开口的可能性更大。 程钰负责审问，宋芙主要是旁听。 阮辉一开始自然是什么都不肯说，但原本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在被程钰刻意引导刺激之下，到底开了口。 一开口，再像询问便会快上许多。 不多时，阮辉便说了。 他如今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反而将一切都怪到了二皇子身上。 阮泽来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跟随二皇子做了一段时间的事，就这样了？ 当然，他同样恨的还有程钰宋芙等人。 如今他已没了指望，他平等的想要创死每一个人。 程钰不紧不慢的将此次造反的各种细节都问清楚了，这才道：“所以，二皇子是通过你，与北荣达成了合作？” 阮辉正要张口，忽的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你们是想问江家的事吧？” 被识破了。 宋芙和程钰倒也不慌，他们既要为江家翻案，自然不怕世人知晓。 阮辉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他自然认出了这是江家的外孙女。 “我有一个条件。” “让你小舅舅出手，治好阿泽，只要他一切如初，还能为我阮家传宗接代。” “我什么都可以说。” 方才还没了活力的阮辉此刻似胜券在握。 想让他开口？ 可以。 只要答应他的条件。 他辛苦耕耘多年，只得阮泽这一个儿子，但凡他多个儿子，他都不会再理会那逆子！ 但偏偏……一个都没有。 他只能将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阮泽身上。 宋芙笑了，“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第472章 让他绝后，要苏醒了？ 第472章 若是阮泽自己愿意，方才就不会亲手…… 阮泽与阮辉之间，宋芙自然选择尊重阮泽的意思。 而她的话，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四年前江家案，她和程钰已经找到了很多证据，这么长时间没有翻案全是因为皇帝。 如今阮辉开不开口，作用不大。 翻案已在所难免。 阮辉没想到宋芙会这样说，自信顿时僵在脸上，“你就不想知道四年前的事？不想为江家翻案？” 好个翻案！ 宋芙看着阮辉的眼里全是冷意，“你可知阮泽为何自残？” “因为他笨！他蠢！”阮辉的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阮泽！ 他就阮泽那么一个儿子，想搏一个从龙之功，自然是为了阮泽，待他百年后，所有一切都是儿子的。 可阮泽呢？ 他竟不领情。 “呵。”宋芙笑了，满面讥诮的看着阮辉，“因为他是个人。” “以有你这样的父亲为耻，他更不想再让你的血脉有任何延续。” “阮辉，你真可怜。” 宋芙的话带着怜悯与嘲弄，虽不算太激烈，却成功的激怒了阮辉。 阮辉瞬间炸了。 “你懂什么？贱人！贱——啊！”阮辉没能骂出第二句，便被揍了。 当着程钰的面辱骂宋芙，也算他不要命。 程钰手中的鞭子毫不客气的落在阮辉身上，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阮辉与二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想要他们开口，怕是没那么容易。 宋芙并没有在此多待，将审讯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当天，都城便有流言传开，说是在审问此次造反的反贼时，有人供出了四年前的藏锋谷一案。 隐约表达的意思是，当年叛国的并非江家，江家是被人陷害。 而陷害江家的，正是造反的二皇子与阮家。 这消息不过一日之间，便在都城中流传开来，暂时没有任何证据，但传的有鼻子有眼。 外面风声雷动，程钰还在夤夜司审问二皇子，阮瑜及其余同党，宋芙则是窝在家中。 此时的江家不可谓不热闹。 此次京城风波平定，程钰与宋芙让人将江照以及两个孩子都接了过来。 当然，还有如今又被丢回大狱的柳氏。 倒是江子安，是真的留在了北境前线，抗击敌寇，并没有回来。 两个小的尚不满四岁。 一个叫江子平，一个叫江子丰，两人都极可爱，因着江家出事的时候两人刚出生不久，如今也还未知事，对江家的情况并不知情。 自然也被江靖养的天真许多。 江照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虽还在昏迷着，但整个人的状态却在肉眼可见的变好。 父子三人刚到江家，宋芙便命人请了江争过来与江照说话。 聊些近况。 这对江照的恢复有好处。 与江争一道来的还有阮瑜。 两人新婚，可阮瑜的眉眼却并无什么喜色，反而蹙着眉，很是担心。 “阿芙，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此次阮家北上，涉嫌叛逆，别说上京的阮辉，连带着身在边城的阮家一族，全都被抓了起来，打入大牢。 可早几日便离京去往边城的阮伯父却到现在都没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时间越长，阮瑜越担心。 她甚至担心父亲是不是…… 毕竟阮辉那样的畜生，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宋芙能理解她的担忧，连忙出声宽慰安抚，“阮姐姐，寻找阮伯父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你莫太担心，阮伯父征战多年，经验老道，定会无恙。” 宋芙说的在理，可阮瑜的心里难免还是担忧。 她轻轻叹息一声，“希望如此。” “阿芙！”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江争有些激动的声音，宋芙和阮瑜对视一眼，立刻迈大步朝内室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宋芙忙问。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江争此刻已经站起，神情稍有些激动。 他指着江照道：“动了，动了。” “我刚刚看见大哥的手指动了！” 江争从小便少年老成，胸有丘壑，极少有这样激动失态的时候。 宋芙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立刻上前坐在床边，开始为江照诊脉。 阮瑜和江争都紧张的看着她，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生怕影响了宋芙的判断。 好一会儿，宋芙收回手，沉声道：“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不过大表兄的脉象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江争轻轻叹息一声，“兴许是我眼花。” 宋芙想了想，问：“二哥，方才你和大哥聊到了什么？” 江争自然而然道：“自是最近的事，江家的冤屈被洗刷，近在眼前。” “我希望大哥能亲眼看见。” 宋芙了然，“继续。” 她想，兴许就是这件事刺激了江照，让江照也想亲眼看见这一幕。 江争深吸一口气，“好。” 他坐在床边，轻言细语的继续叙说最近的事，宋芙和阮瑜听的也入了神，同时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 然后，两人就看到，江照的手指轻轻的动了…… 真的！ 宋芙只觉眼眶微热，下意识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但两人都没出声，江争也瞧见了，没有停止叙述。 除了手指，宋芙瞧见江照的眼皮也有些反应。 江照似在很努力的转动眼珠，想要睁开眼睛，但努力了许久，都没能成功。 宋芙当机立断，转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取来了她的银针。 宋芙动作利索，示意江争不要停。 然后开始为江照扎针。 江照有苏醒的迹象，但还无法醒来，她便帮一帮他。 事实证明，宋芙这一招很有效。 没多久，江照的眼睛缓缓睁开…… 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二弟。 阿芙。 阮大小姐。 一个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浮现于他脑中，他的眼神从茫然到了然。 宋芙和江争都快哭了。 终于，终于醒了。 “大哥。” 两人齐声开口，宋芙伸出手在江照眼前晃了晃，“大哥，你看得见吗？看得见是就眨眨眼。” 江照想说话，却没有力气，想点头，却觉毫无知觉，最后只能按照宋芙所言。 努力而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看得见，也听得见。 宋芙和江争皆是眼圈红红的笑了。 第473章 程钰……不能留了 江争握住江照的手，低声道：“兄长，你终于醒了。” 江争从小少年老成，遇事总藏于心，并非情绪外露的人，几时有过这样的作态？ 他想笑，可用尽了力气，唇角也只是几不可查的扯动了下。 这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 江照很不习惯。 “大哥。”宋芙低声说：“你刚苏醒，还需要时间恢复，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有我和小舅舅呢。” 比起恢复，宋芙更担心等江照闲下来，想到他从前三年的所作所为，会接受不了自己。 所以她很快道：“对了，大哥是不是还没看过子丰和子平？子安他此次去了军中，暂时不在家。” 说话间，棋雨已领着两个小家伙进了门。 两个小家伙长的一模一样，模样肖似幼时的江照，在江靖的教导下，虽顽皮了些，但可爱知礼。 没堕江家子的名声。 江照的眼神瞬间黏在两个孩子身上，眼睛都舍不得眨。 两个孩子已与江照同处了半年，自然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爹爹。 此刻瞧见人醒了，虽有些害羞，但在宋芙与江争的引导下，还是很快清脆喊人，“爹爹！” 江照的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却是眼泪涌了出来，蓄满眼眶。 “爹爹不哭。”江子丰立刻出声，他还伸出小短手，想要为江照擦眼泪。 小家伙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动作放的很轻，还奶声奶气的哄人，“爹爹不哭，给爹爹糖。” 江争与宋芙在旁听的又感动又心酸。 兄弟俩擦掉了江照脸上的眼泪，江照对着两人眨了眨通红的双眼。 宋芙心领神会，出言翻译道：“你们爹爹说他乖乖听话，不哭了。” 两个小家伙立刻笑了起来，两人还小，完全不知道江照这样的状况意味着什么。 又与江照说了几句话，便被人带着离开。 江照刚刚苏醒，此刻还需要休养，两个小家伙到底太闹腾了些。 只让他们出现，让江照的心里有个盼头，知道还有需要他撑起来的孩子。 兴许能叫他更坚强些。 当然，也更苦。 宋芙和江争也没打扰太久，便想着让江照休息，默契的退出了房间。 刚出门。 宋芙便见管家迈步进来，“世子妃，方才安平长公主府送来帖子。” 宋芙接过，帖子是长公主亲自命人送来的，邀她过府一叙。 “备车。”宋芙没有犹豫，直接吩咐下去。 不多时，她便坐上了去长公主府的马车。 长公主府。 宋芙一如从前，畅通无阻的被人领着进了门。 “阿芙，你来了。” 长公主眉眼温和，落在宋芙身上的眼神有瞬间的复杂，转瞬即逝。 宋芙的态度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含笑与长公主请安之后便为她诊平安脉。 瞧着宋芙贴心的模样，长公主更是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京中流言，阿芙你可听说了？” 宋芙点头，坦诚道：“此事与我有关。” 就是她干的。 没想到宋芙如此坦诚，长公主顿了一下。 宋芙道：“便是长公主今日不给我下帖，我也是要来拜会长公主的。” 长公主轻轻叹息一声，心里已有了猜测。 宋芙来寻她，是为了第一次救她时要的那个许诺。 无条件帮她一次。 宋芙既然敢确定江家是无辜的，长公主自然相信她，也相信江家。 她今日请宋芙过来，心里便已有了计较。 想到从前她对江家的抵触…… 长公主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反握住宋芙的手，“阿芙，本宫都明白。” “你且放心去做，本宫与成国公府，永远站在你背后。” 无论长公主有没有这话，宋芙与程钰都已经开始动作，但这样的话宋芙听着，心里还是生出暖意。 她对着长公主郑重行礼，“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忙将人扶起，眼里带着几分不赞同，“不必如此多礼。”且不说她早已允诺了宋芙，便是不曾…… 就两人如今的私交，她也信任宋芙。 宋芙并没有认为长公主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反而与长公主聊起藏锋谷的事。 三言两语提到的证据，让长公主确信，宋芙与程钰所为并非出自私心。 是二皇子瞒过了天下人。 成国公府就是将门，长公主比旁人更能明白这种感觉，心中怒意横生，“他好大的胆子！” 宋芙忙道：“长公主息怒，不值得为了这样的人生气。” 翌日。 皇帝也听说了京城中的风言风语，下令夤夜司彻查四年前藏锋谷一事。 这个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不过因为皇帝病重，所以这消息是七皇子宣布，李宁海作证。所以许多大臣都不相信此事，要求面见皇帝。 七皇子毕竟年幼。 更要紧的是，四年前的事并非二皇子与阮辉两人能做成，朝中亦有人或多或少的做了些事。 自然也有人皇帝的示意下为两人扫尾。 还有一些是什么都没做，但聪明的发现了端倪。 这些人自然要站出来质疑，也是担心皇帝的安危。 就在这个时候，安平长公主站了起来，力证此事，怼了质疑的那些人。 便是那些人质疑，这件事也早已在暗中推进。 尤其是那些质疑反对的，程钰让人查证这些人，若有攀扯，连夜便将人下了夤夜司的大狱。 京城中顿时人人自危。 养心殿。 七皇子接到陛下之令，过来见他。 李宁海笑眯眯的迎出来，“殿下，您来了，快请。” 七皇子人虽年轻，模样倒沉稳，轻轻颔首，“有劳李大监。” 李宁海带着七皇子迈步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七皇子瞧了一眼侍奉在一侧的太医，不是江靖。 皇帝躺在床上，模样十分虚弱，却是坚定的摆了摆手，“咳咳，出去。” 说这话时，他看着李宁海。 李宁海立刻领着奴才们离开，殿内只剩一位皇帝与七皇子。 皇帝的眼神落在七皇子身上，眼中满是打量。 似没想到，不被他在意的角落，已经有个孩子出落的这样大了，甚至……敢做他的主！ “他们……许诺了你什么。” 皇帝想质问，但他没什么力气，因而声音显得轻飘飘的。 七皇子心里一突，明白皇帝怕是知道了。 但他并不慌，反而一脸无辜，“儿臣不明白父皇在说什么，请父皇明示。” 皇帝沉默片刻，道：“江家的事，不能查。” “只要你做成此事，朕册你做太子。”只有他下旨，才是名正言顺。 明家的江山绝不容人觊觎，只能姓明。 程钰……不能留了！ 第474章 一个不留，长乐之死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寒芒。 他已经在设想七皇子听到他的允诺，会如何诚惶诚恐！他也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要寻的竟是这样一个幼龄小儿。 定是激动坏了吧！ 所以半晌都没回答。 他看向七皇子，眼里带着诧异，就差直接问他怎的还不跪下谢恩。 七皇子微垂眼前，掩住眼里的讥诮，声音平静冷淡，“父皇，江家的事为何不能查？” “如今京中百姓对此事已经议论纷纷，大家都想还江家一个公道和清白。” 顿了顿，七皇子缓缓抬眸，“还是说，父皇早就知道吗？” 皇帝的心一颤。 七皇子这话……问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心里也难免心虚。 便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咳咳咳……” 因为太激动，在所难免的咳嗽出声。 皇帝稍平复了下心绪，这才道：“朕说什么，你只管去做便是！”他的语气里稍带着几分威胁。 想要他的支持，想要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那就按他所说的去做！ 七皇子轻轻摇头，看着皇帝道：“父皇，我不想要太子之位。” “我要真相。” 他本可以与皇帝虚与委蛇，但他实在没有这样的兴致，索性也就直言。 皇帝猛然抬眸，怒视七皇子，“你，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父皇何必说的这样难听？”七皇子道：“我们只是在追寻真相而已。” “滚！” “咳咳咳！” “咳……” 皇帝愤怒呵斥出声，整个人也咳嗽出声，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七皇子还真怕这会儿就把皇帝给气死了，毕竟当年江家的案子就是皇帝定的罪。 宋姐姐的计划是由皇帝翻案。 所以七皇子很迅速的便退出了养心殿。 不多时，李宁海匆匆近殿，满脸担忧的看着皇帝，双手奉上茶盏，“陛下！陛下您消消气。” 皇帝没喝茶，反而一手挥开。 虽然动作很快，但李宁海还是注意到，皇帝的手在颤抖！ 他是不想承认他自己老了…… 李宁海乐得装傻，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皇帝沉默片刻，看着李宁海道：“朕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做。” 李宁海姿态恭敬，“请陛下吩咐。” 皇帝看着李宁海，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他如何都没想到，到了如今他竟成了孤家寡人！ 身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李宁海。 “朕手书一封，你即刻让人送出宫去，送去武安侯府与成国公府。让他们率兵，进宫救驾。” 先前造反的的确是二皇子。 但二皇子被带走之后，他还是被软禁了，见不到他的大臣，也发不了命令。 程钰此举……无异于谋反！ “程钰谋反，罪不容诛！”皇帝咳了两声，一一吩咐下去。 最后又对李宁海道：“定王府的白侧妃也与此事有关，不留！” 李宁海闻言，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又默默的低下头，恭敬回答，“是，陛下。” 此次江家旧案被彻查的事，正是他告知皇帝的。 当然，他一同告知皇帝的还有上次世子妃让传的话。毕竟上次突然提及此事太突兀，所以…… 如今看来。 长乐公主的事，怕是当真与皇帝有关！ 李宁海这般想着，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先稳住皇帝几日而已。 想到这，李宁海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陛下啊陛下，此事可真不能怪他。 有李宁海传递消息，宋芙和程钰自然很快就知道了皇帝的安排。 皇帝直接判定他谋反。 程钰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很快又觉得……皇帝倒也没说错。 如今皇帝被他困在养心殿，说他一句谋反还真不为过。 但他不后悔。 更要紧的是，母亲的事竟当真与皇帝有关。 宋芙有些担心程钰，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夫君……” 程钰收回思绪，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妨。” 宋芙想了想，将上次白侧妃为了“救”程瑞与她说的那些话一一告知程钰。 程钰的反应十分平静，“我知道。” 那些事，他早已知道。 他给了宋芙一个肯定的眼神，“你所猜不错，正是因为此事，母亲心生隔阂。” “母亲知道，父亲是为人算计，可她……仍是无法原谅。” 同为女子，宋芙十分理解长乐公主这种感受。 而且……若说程瑞是被算计，那程宜呢？ 只是这话宋芙到底没说出口，毕竟定王是长辈。 程钰沉思片刻，道：“阿芙，我要入宫一趟。” “那我也要。” 宋芙不假思索的开口，随后夫妻二人对视，许久，程钰败下阵来。 夫妻俩刚到宫门口，就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车架，不是旁人。 却是首辅钟江。 程钰和宋芙正猜测钟江来皇宫是做什么，是不是来求见皇帝…… 就见钟江下了马车，径直朝着两人走来，他的表情平静，声音沉稳，“定王世子，世子妃。” 他的眼神落在程钰身上，倒像是在透过程钰看另一个人。 这还是钟江第一次在程钰面前，如此的不掩饰。 程钰被这样的眼神看的颇有些不适，蹙眉正要说什么，就听钟江道：“世子的眼睛，很像殿下。” 程钰福至心灵，瞬间明悟钟江所说的“殿下”是何人。 他的母亲，长乐公主。 “钟首辅与家母是旧识？”程钰问。 “嗯。”钟江点头，眉眼不自觉的温和，少了些冷厉与威严。 宋芙心里暗忖，看钟江首辅这表情……怕不只是旧识那么简单。 三人沉默片刻，钟江直入主题，道：“我想见陛下。” 程钰面不改色，又似有些诧异，“首辅大人请。” 钟江：“……” 他并没有按着程钰的话进门，而是眸光灼灼盯着眼前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程钰瞬间明白，钟江这是知道，要想成功见到皇帝需要他这边先点头。 他在思索。 钟江道：“世子，我寻陛下，并非为了国事，只是有些私事想询问陛下。” “若世子与世子妃不介意，也可同往。” 程钰敏锐觉察出其中的意思，沉默片刻颔首，“首辅大人请。” 同样的话，却传递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三人一同到了养心殿。 按照钟江的要求，程钰和宋芙被李宁海带着从侧门进入，在一墙之隔的偏殿。 倒能听到这边的话。 钟江则是进了正殿，皇帝昏昏沉沉的躺在龙床上，一时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自从二皇子落马，程钰在他意料之外的归来，他就没敢再用江靖。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昏沉的时间更长，精神状态也更差。 “陛下。” 钟江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帝这才缓缓睁开眯成一条缝儿的眼，“钟江？” 钟江老神在在，“难为陛下还记得臣。” 皇帝稍微精神了些，道：“你来的正好，朕有些事交代你。”皇帝喘着粗气，说话的语速实在快不到哪去。 皇帝正要开口，便被钟江打断，“陛下莫急。” “臣亦有事请教。” “陛下，当年当真的长乐公主自请下嫁定王吗？”钟江眸光灼灼，紧盯着皇帝。 皇帝微怔，眼神轻闪。 自然……不是。 皇帝愣了三秒，才要回答，可钟江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答案。表情语气格外冷漠，“原来如此。” “陛下，你骗的臣好苦。” 皇帝原还有几分不自在，可一听钟江的话，所有的不自在尽数散去，眼中只余冷色。 “你是在，怪朕？”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钟江一个做臣子的，凭何心生怨怼？ 钟江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这样的话，反而是问：“为什么？” “殿下从来真心待您，一心为了您打算。”钟江这话，难免有几分抱不平的意思。 “呵。”皇帝冷笑一声，“朕是天子！” 他是天子，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没有错，也不会错！ 便是错，那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钟江读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却还是忍不住喃喃，“可那是殿下……” 就算是对陛下来说，殿下也应当是与众不同的。 先帝不似当今陛下，先帝后妃颇多，子嗣更多。 皇帝在那一群皇子里头，绝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个。 是长乐殿下。 长乐殿下是最得先帝宠爱的公主。 先帝当初册封陛下为太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长乐殿下。 先帝所想，长乐殿下与陛下姐弟情深，有长乐殿下在旁辅佐，陛下便是平庸，也绝不会祸国。 钟江想到这些，只觉心头一痛。 可先帝不知。 陛下刚登基，便将长乐殿下赐婚于定王，在他站稳脚跟之后……长乐殿下也香消玉殒。 可恨他当时……竟不在京中！ 钟江是知道过往的人，从他的表情，皇帝便猜测到了他的想法。 皇帝顿时怒了！ “朕最恨的就是她！” 皇帝说完，又猛地咳嗽了起来，模样十分痛苦。 “她是女子，她只是个女子！”皇帝的声音里满是愤恨与嫉妒。 一个女子而已，凭什么那样聪慧？倒是他，无论如何努力，在她面前，都显得很可笑。 于他而言，长乐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姐姐，而是阴影。 “所以你就设计杀了殿下？” 钟江咄咄逼人。 “是啊！”皇帝说完，猛然一顿。 似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偏殿。 程钰听到这话，双拳紧攥，发出“咯吱”的声音。 他没有冲动，只是眼里盛满杀意。 养心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咳嗽着道：“是啊。” 此刻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愉悦，“朕杀了她，朕终于杀了她。” “到最后，还是朕赢了，哈哈哈哈……” 皇帝一边笑，一边咳嗽，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难掩快意。 “她玩弄权术，把持朝政，从前便事事压朕一头。朕登基之后，她还要对朕指手画脚。” “她竟敢妄想教朕做事，她好大的胆子！” 皇帝似想到了从前的那些日子，声音愤怒，“朕可是皇帝！” 钟江看着状若癫狂的皇帝，眼里除了怨恨之外，便是怜悯。 皇帝继续道：“她妄图挟朕以令天下，这怎么可以？所以朕杀了她。” “想要抢夺朕的皇位，该死！” 钟江叹息一声。 看着皇帝道：“殿下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就是不曾对皇位动过心。” “若今时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殿下……大盛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诛心之言！ 钟江此言一出，皇帝彻底炸了！他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着钟江砸去—— “胡说！胡说八道！” “你同那贱人是一伙的！钟江，你这佞臣！” “来人！来人！杀了钟江，杀了他！” “……” 养心殿门口传来动静，皇帝看着钟江，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钟江却丝毫不惧。 走进来的并非旁人，正是程钰与宋芙。 皇帝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他们……听了多久？ 而在两人身边，赫然还站着李宁海。 “李宁海，杀了他们！” 皇帝吩咐了一声，但心里却并没多大底气，看李宁海这样子……怕是已经叛变。 果然，李宁海没动，反而道：“陛下，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殿下动手。” “你背叛朕！”皇帝面皮抽动，“你别忘了当初……” 李宁海缓缓开口，“陛下，奴才已经知道，当年救奴才的……是长乐殿下。” 至于皇帝，只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 也就是他这么多年伺候的还不错，再加上曾与长乐殿下有旧，所以皇帝才一直没换他。 程钰眼神冰冷的看着皇帝。 皇帝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默默的挪开了视线。 钟江这才道：“陛下，你可知你为什么这样怕长乐殿下？” “因为你太无能了。” “你平庸，懦弱，善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长乐殿下才华横溢，自信，明媚，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与殿下比起来，你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你害怕她。” 皇帝快被气死，直接吐出一大口血来！ 钟江的话却还没停，“你费尽心思，谋杀了长乐殿下，然后呢？” “无论我这个首辅，还是定王那个武将，甚至于你身边的太监总管，都是长乐殿下慧眼识珠，留下的人才。” “长乐殿下去了多年，你都没能培养出自己的人。” “你这个皇帝真的失败。” “噗——” 皇帝又吐出一口血，双眼发直，而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475章 他不想做皇帝 杀人诛心啊。 宋芙这般感叹着，却是连忙上前查看，倒不是要为皇帝如何诊治，而是将皇帝的这一口气吊住。 如今江家的旧案还没有判下来，自是还需要皇帝。 当然了，还有立储。 皇帝的身体此刻便如四面露风的破布口袋，想要治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宋芙与江靖无能，便是神医都束手无策。 宋芙很快便松开手，对着程钰点点头，“事情的进度还是快些。”不然她怕皇帝撑不到。 程钰了然颔首。 钟江和李宁海听到这样的消息，面上也无一丝不舍，纵是相处这么多年，与皇帝有些感情，却也因为刚刚的话而消耗殆尽。 李宁海深吸一口气，道：“请世子，世子妃放心，奴才定会看好养心殿这边。” 绝不会让外人趁机见到皇帝，更不会允许皇帝有任何机会以任何方式传递出任何消息！ 程钰抿唇，“辛苦李大监。” 李宁海面带苦涩的轻轻摇了摇头，“奴才早年微末之时，殿下曾悄悄救过奴才。” “奴才却误以为是陛下，这才忠于陛下多年，甚至……”李宁海的面上闪过难堪与苦涩，“奴才愧对殿下。” 程钰与宋芙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皇帝如此敌视长乐公主，看李宁海的模样，怕是皇帝早年曾让他做过一些对长乐公主不利的事。 李宁海做了。 长乐公主已逝，程钰说不出原谅的话。 钟江却是感叹道：“殿下一向心善，心存大义，总瞧不得人受苦。” 他眼中满是怀念。 片刻后，钟江道：“世子，你可有想好……谁做储君？” 钟江的眼里带着些异样的光彩，鬼使神差的，程钰明白了钟江的意思。 希望他上位！ 程钰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他都没这么想过，他对皇位着实无意。 程钰避开钟江的眼神，“暂未。” 钟江却不闪不避，眸光灼灼的盯着程钰道：“世子，如今北荣虎视眈眈，北境不稳，盛国内部绝不能再乱！” “储君，必须要能稳定场面。”他觉得世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 大盛本就该是殿下的！ 他心中从始至终，殿下就只有一个。 李宁海能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也是人精，此刻连忙出声附和，“世子，钟首辅说的有理。” 程钰蹙眉，“钟首辅，李大监，此事尚早。” 他不想做皇帝！ 他分明记得小时候，他唯一的舅舅待他也是很好很好的，可后来……就变了。 皇位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蚕食了人的心，将人变成了权力与欲望的躯壳。 李宁海和钟江看出程钰的推脱之意，心里都觉有些苦涩。 若是换成旁人，必是喜不自胜。 到了世子这，却是一再推脱？ 程钰推脱了此事，拉着宋芙一道离开了养心殿，刚出养心殿不久，便瞧见了候在外面的人。 七皇子。 瞧见两人，七皇子迎上前来，“世子，宋姐姐，我有话想说。” 宋芙与程钰对视一眼，寻了个无人的地方。 七皇子开口便道：“我愿意做世子与宋姐姐的傀儡。” 第476章 江家并未叛国 没人比阮辉本人更清楚，那些信上都写着什么，因此阮辉毫不犹豫的就将所有的罪责怪到了二皇子明晟身上。 反正……一切都是二皇子威胁指使。 阮辉三言两语，说出其中许多细节，听的人瞠目结舌，愤怒非常。 阮辉很快被审讯完，顶着围观人群能杀人的视线，被人带了下去。 二皇子明晟被带上来。 他同样狼狈非常，在夤夜司的暗牢中，他与阮辉的待遇自是一样的。 阮辉毕竟是武将，身体素质比起二皇子要好许多。 二皇子身上穿着脏乱狼狈的囚衣，囚衣破烂，沾染着或新鲜或暗沉的血迹。 一看便是吃了大苦头，但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只觉快意！ 这种谋害忠良的叛国贼，就该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经过这几日的折磨，二皇子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恍惚，呆愣愣的被人拉着跪于堂中。 砰！ 程钰一拍惊堂木，如方才审讯阮辉一般，再次审讯二皇子。 “江家历代为大盛尽忠，家中男丁皆战死沙场，实乃忠臣良将，你为何要诬陷江家？” 二皇子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谁让他们不肯支持本殿？” “本殿找上江家，是给他们脸面，谁让他们给脸不要脸？” 二皇子此刻的回答完全遵从于本心，眼神阴鸷，表情狰狞，声音森冷…… 再加上他脏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砰！ 二皇子的回答太气人了！ 坐在一边旁听的江靖忍不住冲到堂中，一拳打在了二皇子身上，“混蛋！” 只是一拳怎么够解气？ 江靖的拳头接二连三的落下，恨不能直接将二皇子打死。 程钰没有发话，但衙役们的速度实在算不得快，慢悠悠的象征性的拦了下。 毕竟还没审讯完，不能真将人打死。 江靖打了几拳，二皇子被狼狈打倒在地，但他丝毫没觉解气。 一双满含恨意的眸紧盯着二皇子，好似要将他整个人洞穿一般！ “哈哈哈……”察觉到江靖的愤怒，二皇子反倒是有些得意的大笑起来，“该死！他们就该死！” 他吐出嘴里的血沫，看着江靖的眼里全是挑衅。 呵！有本事就打死他。 在这样的眼神刺激下，江靖反倒是冷静下来，不由冷笑出声：想死？没那么容易。 江靖被人拉开，二皇子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堂中。 程钰这才再拍惊堂木，起身宣布道：“四年前藏锋谷一案，今日重审完毕。” “江家，并未叛国！” 这句话程钰用足了力气，好似要昭告天下一般。 一阵沉默之后，围观人群齐齐发出欢呼声。 无论是坐在一边旁听的江靖与江争，还是只能躺在软榻上的江照，听到程钰的话，纷纷掉了眼泪。 真相终于大白。 他们等今天，足足等了四年。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江家并未叛国，一切都是被二皇子与阮辉算计……这样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都城中蔓延开。 其中自然有宋芙与程钰推波助澜。 他们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江家是无辜的，是清白的。 审讯完之后，二皇子与阮辉暂没被押回夤夜司，毕竟那边环境太差，不适合江争长待。 所以暂时就关在京畿衙门的大牢。 程钰将这两人交给了江家人，唯一的要求是别弄死了。又吩咐夤夜司的人看着，这才带着宋芙离开了京畿衙门。 他们夫妻自是要进宫一趟。 同行的还有要回宫的二公主与七皇子。 可刚进宫，便见凤仪宫的人在等着，“公主，请随奴婢来，皇后娘娘在凤仪宫等您。” 宋芙虽不知皇后意欲何为，但这一趟必须要去。 她看向程钰，轻轻颔首，这才对着凤仪宫的宫女道：“劳烦姑娘带路。” 二公主见状立刻道：“表嫂，我与你一道。” 说着还看向七皇子，“小七，你与表兄一起。” “是，二皇姐。”七皇子答应下来，站到了程钰身侧。 宫女听到二公主的话，面上闪过一抹无奈，但她也知道，二公主决定的事绝非她能更改的。 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只领着两人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 今日重审江家旧案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皇后自然也知情，二皇子数罪并罚，性命不保。 接下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二公主与宋芙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皇后收回思绪，朝着两人看去，收敛了面上的疲惫。 “免礼。” 皇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坐。” 二公主立刻乖巧坐下，对着皇后扬起一个笑，不等皇后说话便绘声绘色的说起今天审讯的事。 表情相当丰富。 四年前江家“叛国”一案，不相信的人极多，二公主便是其中一个心存疑虑的人。 二公主还没说完，皇后已然有些无奈的出声打断她，“熙儿。” 二公主立刻闭嘴，看向皇后。 皇后的眼神有些无奈，道：“熙儿，本宫有些事想询问阿芙，这些话日后再说。” 二公主立刻乖巧点头，“好。” 皇后这才看向宋芙，表情温和，“阿芙，昀儿那边……还要多久能醒？” 大皇子那边昏迷着，宋芙自是定期去看的，平时都是由太医照料，所以她此刻并没有过多思索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大皇子昏迷时日尚短，苏醒的日子……臣妇尚不能确定。” 她可没有半点私心，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皇后闻言，幽幽叹息一声。 宋芙没多言。 二公主眼神闪烁了下，大抵明白了皇后心里的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母后，表嫂已经尽力了。” 反正她相信表嫂。 皇后勉强笑了笑，“母后知道。” 说完又看向宋芙，道：“阿芙，昀儿那边辛苦你了。” 宋芙忙说不辛苦，又陪着皇后聊了几句，这才离了凤仪宫。 二公主意欲一道离开，被皇后叫住。 “母后。” 二公主有些诧异的看向皇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顿了顿，道：“你舅舅与林家人，各寻了大夫去为你皇兄看诊。” 第477章 气死老皇帝 宋芙可不知道凤仪宫的事，她离开凤仪宫便直奔养心殿。 养心殿。 程钰已经与皇帝聊上了。 自然不是什么好天。 程钰亲自动手，仿照皇帝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卷罪己诏。 说的自然是当年因顾念父子之情，为二皇子扫尾谋害江家一事。遣词造句极为真诚，宋芙到的时候李宁海正读给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听。 宋芙也听到了。 她当时就觉得……皇帝写不出这么真诚的罪己诏。 但显然，皇帝对程钰的帮忙十分生气，他“嗬嗬”地喘着粗气，瞪着一双眼，死死盯着程钰等人。 “不，不准！” “不准！” 他是皇帝！他怎会有错？他没错！ 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 他只是正当行驶他的权力，能为他死那是江家人的荣幸！ 若这罪己诏发出去……等待他的便是名声尽毁，万民唾骂，遗臭万年！ 做皇帝的，谁不想开创盛世，青史留名，成为一代明君？ 他绝不允许！ 皇帝脑中思绪纷纷，核心思想就只有一个。 程钰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模样，却是笑了，“这些都是为人臣子该做的，陛下不必激动。” “你，你……” 皇帝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他的情况愈发糟糕，距离被气死已经不远。 皇帝也敏锐发现了他自己的情况，看着程钰的眼神逐渐软和，少了原本的强硬，多了几分乞求。 “阿钰……” 他的声音低的可怕，带上了恳求，“朕，是你舅舅，舅舅啊。” “这，这些年，朕，朕……”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钰直接打断，“陛下这些年待我如何，我心中都有数。” “若非陛下，我也不会坐在轮椅上三年，所以如今才结草衔环，报陛下恩情。” 皇帝瞳孔猛然放大，似没想到程钰已经知道真相，并且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干的。 他眼里的乞求瞬间散去，再次变成愤怒，“怪你，都怪你！”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儿子一个个都那样平庸，而皇姐的孩子却如她一般聪慧优秀？ 他就是要毁了程钰！ 被戳破真相，皇帝丝毫没掩饰他眼里的愤怒与恨意，那眼神当真是触目惊心。 便是程钰心里早就知道，仍有些骇然。 这就是他唯一的亲舅舅。 皇帝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几人，似终于明白大势已去，眼神从七皇子，李宁海乃至于宋芙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七皇子身上，“与，与虎谋皮，你，你，该死。” “你们，该死。” 全都该死。 程钰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尽管早知道眼前人生性凉薄，无恶不作，此刻心里还是一寒。 声音淡漠道：“原来当真是你做的。” 什，什么？ 皇帝愣了一下，程钰他……是在试探？ 而毫无疑问，他的反应证实了程钰方才的试探。 皇帝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宋芙道：“难怪，皇后娘娘都被明晟下了蛊，陛下你却安然无恙。” “原来是一脉相承！” 听到‘一脉相承’四个字，皇帝更气了！ 那杂种根本不是他儿子，算什么一脉相承？ 第478章 大皇子出事 宋芙蹙眉，“起来说话，大皇子怎么了？” 她昨日才去看过大皇子，大皇子人虽昏迷着，状态平稳，一切如常。 侍卫不敢起身，“殿下吐血了。” 宋芙面色大变，没再犹豫，当即上马朝着大皇子府而去。 大皇子府十分热闹。 除开大皇子府原本的人之外，还有王家与林家的人，以及他们寻来的大夫和太医。 众人看见宋芙，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上去，“世子妃，您来了。” 宋芙沉着一张脸，动作利索的往大皇子府里走去，一边问：“怎么回事？” 救人如救火，宋芙动作利落，整个人显得十分飒爽，看的周围人都愣了愣，一时忘了作何反应。 太医此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跟上宋芙，一边走一边道：“世子妃，大殿下原本好好的，可是……” 太医似觉难以启齿。 “说！” 宋芙蹙眉，心里大约猜到此事怕是与王林两家有关，但大皇子危在旦夕，只有了解大皇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 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是林小公子带来的太医，说，说是擅长针灸……” 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宋芙锐利的眼神便落在太医身上，“我曾交代过，不可擅动大皇子的身体！” 寻常诊脉之类的便也算了，偏偏竟还敢针灸？ 太医欲哭无泪。 他只是一个太医而已，这又岂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此刻听着宋芙的话，也只能勉强扯开一个笑，“老臣照看不周，还请世子妃责罚。” 宋芙：“……” 她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太医，太医怕是阻止不了。 到底没再说话。 她刚走到大皇子的房间外，便见一走来走去的年轻男子眼神落在她身上，“定王府的世子妃？你……”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宋芙便越过他，直接进了屋。 不管有什么屁，都待会儿再放。 宋芙只道：“为大皇子针灸过的大夫呢？速来！” 那林姓年轻男子身后一大夫闻言，身体缩瑟了下，一脸退意。 “公子……” 他刚低低喊了一声，林公子便道：“世子妃传你，还不速去？” 大夫一脸苦涩，“公子救命！” 若非公子开口命令，并且扬言为他兜底，他也实在不敢在大皇子的身体上针灸。 那可是尊贵的大皇子啊！ 林公子瞥了身侧的大夫一眼，道：“放心，本公子会保你。” 大夫长出一口气，立刻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他这才迈着小碎步进了屋。 宋芙已然开始为大皇子诊脉。 大皇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仍昏迷着，可呼吸不如昨日时平稳，已然彻底乱掉。 庸医！ 宋芙在心里暗骂一声，对于这针灸之人十分看不上，“便是你为大皇子针灸？” 宋芙口齿伶俐说出几个穴位，随后道：“顺序与时长是多久，可还缺漏了什么穴位？” 大夫骇然。 这些都是眼前的人诊脉诊出来的？ 他当即咽了咽口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出他今日的针灸细程。 第479章 怀孕？阿芙，求你 宋芙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其一是今日皇后在凤仪宫的问题。 其二便是方才二公主的表现，二公主性子纯善，方才看着她的眼神躲闪，带着些心虚。 若非皇后与二公主提前知情，方才二公主定会站在她的立场与角度，痛斥王林两家，说点什么皇后定会严惩他们之类的话。 但没有。 宋芙都看出来，程钰自也不例外。 所以他方才握住宋芙的手，说那样安慰的话，就是希望宋芙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 宋芙当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思考起另一件事。 “大皇子妃有孕，只怕接下来……”京城不会太平。 宋芙没说的太清楚，但程钰已然听懂。 他的表情微有些凝重，轻轻颔首，“北荣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春之后，北境还有硬仗要打。” 此次程钰离京时间虽然不长，但真真切切的做了不少事。 先带着江争改造出来的武器到了北境，防备了北荣的进攻，并将前线的事物交代安排给武安侯。 这才暗中悄悄返回京城，静待时机，将二皇子与阮辉一举拿下。 事情不少，行程很紧。 程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宋芙别提多心疼了，此刻再听说还有硬仗要打，她自是十分担心。 程钰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安抚道：“莫太担心，那还远着呢。” 眼下更紧迫的，是近在咫尺的储位之争。 二皇子谋反，大皇子昏迷，苏醒之期未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皇子自然也被排除。 再往下，便是七皇子。 七皇子如今也养在皇后名下，只要皇后支持，胜算极大。 但如今大皇子妃有了身孕，便又多了新的可能性。 虽然如今尚未出生，性别不明，但对林家与王家来说，无疑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毕竟大皇子的孩子，才是有两家血脉的孩子，比起七皇子自然更亲近。 而且七皇子年纪虽不大，却也已经十岁，已然知事。若他当真得登大位，没几年便要亲政。 王林两家绝非省油的灯，再加上北荣必会趁此机会暗中生事。 宋芙和程钰好似看见了一场风暴席卷而来。 两人并没有急着回江家。 今日大皇子的事只是插曲，更要紧的还是皇帝的“罪己诏”。 这件事程钰早就做好了安排，皇帝的罪己诏除了当众宣读之外，还挂在了京都的皇榜之上。 临近会试，京中学子众多，不过半日皇帝的“罪己诏”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而后皇帝便被天下学子唾骂。 宋芙和程钰就在皇榜不远处的酒楼里坐着，亲眼瞧见这“罪己诏”在都城引起轩然大波。 这才回了江家。 刚到江家，便见管家迎上前来，表情微有些严肃，“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宋芙神色微凛，着急询问：“出了何事？” 管家低声道：“是照大爷的事。” “小老爷说，照大爷不肯喝药。”小老爷自是小神医江靖，照大爷则是江照。 宋芙表情立刻变了，当即迈步朝里走去，“我去看看。” 因着江照不肯喝药的事，江靖此刻也都在这边，宋芙程钰刚进门，便迎面碰上一脸烦躁的江靖。 瞧见宋芙，他立时松了一口气。 “阿芙，你可算回来了，你素来点子多，你快想想这事该怎么办。” 原本江照都好好的，可自从三司会审，还了江家清白，为二皇子和阮辉等人定罪之后，江照这边就有些不对劲。 只江照是搞些小动作，喝了药又吐出来什么的，宋芙和江靖等人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直到今天江靖为江照诊脉，发觉江照的情况出乎意料的虚弱。 江靖急得要死，生怕是药方或药材出了问题，上下都查找了一遍。然后偶然回头，撞见了江照吐药。 江靖险些没气死。 但江照是病患，江靖又不能真对他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各种劝说。 这半天时间，他说的口干舌燥，该说的都说完了，江照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江靖忍不住道：“要不是他还躺着，我高低得抽他一顿！” 说这话时，江靖都难掩一脸的心疼。 宋芙忙笑着安抚，“辛苦小舅舅了，待大哥好起来，我定好好说说他。” 江靖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重重叹息一声，“阿芙，这一上午我好说歹说，话都说尽了，我当真没辙了。” “你可有法子？” 宋芙斟酌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只能说姑且一试。” 她哪敢确定？ 江靖颔首。 宋芙这才迈步进门，程钰则是与江靖聊起今日外面发生的事。 江照躺在床上，整个人如同废人一般，几乎动弹不得。只有区区几个部位可以动弹，听到宋芙的脚步声，他侧眸看来。 “阿芙。” 他声音很轻，眼里满是乞求，“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与发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到了年纪便成了婚，很快孕育了子嗣，便是江子安。 后来妻子再孕，他则上了战场。 尤记得那时他还贴在妻子的小腹上说，必定早日凯旋，赶在她生产前回来。 可他人没回来。 送回京城的只有他的噩耗以及江家被诬陷叛国。 妻子生下双胎，撒手人寰。 而他呢？ 他那时被二皇子带在身边，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再后来…… 他被二皇子安排指使做各种各样的坏事，这三年来，他杀了无数信任江家，想要为江家翻案奔走的忠臣良将。 甚至还听从二皇子的话，想对阿芙下手。 那些日子，他只要想一想，便恨不能立刻去死！ 他做出那些事，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我撑着一口气，便是为了看到真相大白。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江照的眼角有眼泪滚落，声音虚弱极了。 “至于几个孩子……有你和小叔在，我很放心。” “阿芙，我只想早些去见瑶瑶。” “她定是还在等我。”提及亡妻，江照的眼里满是怀念，“她性子急，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他双眼因蓄满泪水而显得朦胧，看着宋芙颤声道：“阿芙，求你。” 第480章 听听夫君的心慌不慌 一个两个，都来求她！ 宋芙从小与江家几个表兄的关系极好，自然知道江照夫妻的感情。 她只听着江照这样的话，都觉心头泛酸，眼眶发热。 宋芙别开眼，不看江照的眼睛，道：“表兄，表嫂从小喜欢的便是有责任有担当的表兄。” “你就这般下去，表嫂怕是都不会见你。” 宋芙这话实在不客气。 江照沉默片刻，道：“是我对不住她。” 一直以来，都是他对不住瑶瑶。 宋芙正要再说，就听江照道：“待我下去，必定好生道歉。” 宋芙：“……” “表兄，你若就这样死了，江家的仇难道不报了吗？”宋芙直接砸下一个重磅炸弹。 江照这才蹙眉，诧异的看着宋芙，似不理解她为何说这样的话。 “四年前，设计陷害江家叛国的主谋的确是明晟，阮辉是从犯。但表兄你莫要忘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方也是罪魁祸首。” 北荣！ 从一开始，便是北荣入侵大盛，北荣野蛮凶残，不择手段。 宋芙继续道：“二表兄的情况与你不同，你这几年是中了蛊，虽也伤了身体，但底子还在，再加上你年轻，身体又一向很好。” “若好好休养，身体定会好起来。” “二表兄却是伤了根基，他原本身子就弱，比不上表兄你。如今他的情况，便是我与小舅舅全力出手，也……” 宋芙眼里难掩悲伤，“小舅舅和我更不必说，小舅舅不会武功，只会医术。我又是女子之身，安安如今不过六岁……” “表兄你是准备将复仇的重担交给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吗？” 江照：“……” 他明知道宋芙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刺激他，让他有求生的意志，但不得不说，他当真有些被说动了。 宋芙再接再厉，继续道：“北荣亦是江家的仇人，表嫂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若当真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死了。” “表嫂定会生气！” 宋芙说的无比笃定，江照也沉默了。 阿芙说的不错。 瑶瑶若是知道，定会生气。 “再说，从前那三年，表兄你虽是被明晟控制着，但也的的确确做了错事。” “我想他们更希望你能为他们报仇，将他们的家人保护在和平之下，而非以死谢罪。” “我……”江照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宋芙端起一边已然凉掉的药，送到江照嘴边，“喝药。” 江照沉默片刻，到底是乖乖张嘴，将药咽了下去。 宋芙一颗心这才落下。 江照会被说服，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还因为小舅舅一上午的铺垫。 大表兄的性情何等坚韧之人？ 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便是没她今日说这些，过些时日江照也能自己想明白。只是宋芙觉得他如今的身体情况怕是支撑不了那么许久，这才站出来发了言。 江靖瞧见江照喝药，瞬间笑了起来，“阿芙，还是你有办法！” 江照喝完一碗药，眼神坚毅的看着两人，道：“接下来不管用什么药，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 北荣战场。 他要亲自去！ 这就是他苟延残喘的意义。 他补充道：“只要有用，就算会伤身体，也不怕。” “我只要快！” 江靖当即蹙眉，不赞同江照这样的想法，宋芙却道：“好，表兄放心。” 江靖立刻闭嘴，没再多说，只眼神带着不赞同。 宋芙和江靖同时给江照诊脉，然后一同商量，确定了接下来的治疗方向以及具体的药方，针灸穴位，次数等。 等忙完这些，天色已黑。 宋芙回到屋子里，沐浴之后，疲惫之感方才后知后觉的涌来。 程钰长臂一伸，便将人捞入怀中。 宋芙的头枕在他腿上，程钰则是垂眸瞧宋芙，眉眼温和，动作轻柔的为她按摩。 宋芙惬意的闭上眼，昏昏欲睡。 忽的，她侧了个头，双手抱住程钰的腰，声音闷闷的，“这样真好。” 她多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嗯。” 程钰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认真点头，“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便寻个地方隐居，可好？” 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人，只有彼此。 “好。”宋芙起身，靠在他怀里，耳边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困意少了几分，玩心大起，“夫君，你的心有点慌啊。” 程钰捉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探入他胸前，声音低沉似在刻意引诱，“是吗？” “夫人不妨仔细听听。” 宋芙顺理成章的起晚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院子外面程钰指点江子平和江子丰两个小家伙的声音，一时有些发怔。 都说小别胜新婚。 程钰这都回来好几日了，怎的还是这样凶猛？ 当真是叫人吃不消。 宋芙又歇了一会儿，听着外头的动静似要结束，这才慌忙起身。 她怕再躺下去，程钰进来，就又要荒废她一个上午！ 美色误人，诚不欺她。 程钰回屋时，宋芙已然收拾利索，她确定她清楚瞧见了程钰眼里的失望，忍不住瞪了男人一眼。 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宋芙和程钰这边刚起身，用过早膳，管家便又快步走了进来。 “世子，世子妃，阮家送来消息，二爷晕过去了！” 三司会审还了江家清白，秦子宣自然也堂而皇之的恢复了江争的身份。当然，他仍是住在阮家。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表情大变。 “小舅舅呢？即刻将此事告知小舅舅，我们这便去阮家！” 江争的身体绝对耽误不得。 宋芙说完又吩咐，“门房备马！” 宋芙与程钰匆匆赶到江家大门前，江靖也到了，表情同样十分难看。 阮家。 几人刚到，便被阮家人迎了进去。 素来坚强的阮瑜此刻也红了眼圈，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 “阿芙，小舅舅，救救阿争！求求你们，救救阿争！”阮瑜声音哽咽，想拉着两人的衣袖，又怕耽误了正事。 整个人无措又可怜。 阮夫人同样在旁边掉眼泪，“是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保住阿争，只要能保住他，什么都行。” 江靖率先冲到床边，为江争把脉。 宋芙则是出言安慰阮夫人与阮瑜，“伯母，阮姐姐，我和小舅舅定会尽全力。” 至于其他……她当真不敢保证。 江争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能撑到今日才昏迷，已经在她意料之外。 阮瑜与宋芙感情极好，迅速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原本就滚落的眼泪此刻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再也站不住，身体一软便要倒下。 雁归立刻上前，红着眼扶住阮瑜。 宋芙还要为江争看诊，只得叮嘱一句，“看好你家小姐。” 说完，便到了床边。 江靖的表情十分难看，对上宋芙关切的眼神，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宋芙抿紧唇，同样开始诊脉。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江争的五脏六腑皆已衰竭，此刻已是油尽灯枯。 瞧见两个天下最顶尖的大夫都只呆呆坐在床边，阮瑜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整个破灭。 她声音有些哽咽的说：“开，开药啊。” “或者针灸，阿芙你的针灸是最厉害的，是不是？” “有药的，家里有药，什么药都有……开药啊，为什么不开药？”阮瑜颤抖的声音逐渐拔高，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上前几步，拉着宋芙的手，“阿芙，开药，开药好不好？救救他，救救他……” 宋芙眼里蓄满泪，却是别开了眼。 她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该从何安慰。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的人动了动，气若游丝的出了声，“阿瑜，莫哭。” 第481章 江争死了 阮瑜立刻安静下来，快步凑到江争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阿争，你醒了！” 阮瑜表现的虽很激动，但动作肉眼可见的轻柔。 江争看的分明，他整个人虽虚弱极了，眼神却格外明亮，他看着阮瑜的眼里全是心疼。 到了此刻，他很清楚：到时间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回光返照，让他能有几句交代遗言的时间。 他轻颤的手指摩挲过阮瑜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他越擦，阮瑜的眼泪便掉的越凶，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江争只觉得愧疚。 都怪他。 “都是我不好……”江争的声音愈发虚弱。 阮瑜自然不是这样认为，所以连连摇头，“不，不是。”阿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阿争，最好的夫君！ “阿芙。” 江争握着阮瑜的手，眼神却越过了她，落在宋芙身上。 显然有话要交代。 “二哥。” 宋芙忙上前半步，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在。” “阿瑜和阮家，拜托你。”他知道阮瑜聪慧机敏，更知道宋芙和阮瑜关系极好，可仍是不放心。 宋芙当即点头，“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嫂，看顾好阮家。” 江争如释重负。 “小叔。”江争又喊，江靖亦是红着眼上前，“阿争，小叔在。” 江争笑了笑，“江家那边，辛苦小叔。” 江靖连忙摇头，“不辛苦。”都是他分内之事。 “阿钰。” 江争一一叮嘱，“照顾好我妹妹，好好待她。” “便是哪日……你不爱她了，也不要伤害她。”江争的眼角滚一滴泪，看着程钰的眼里全是乞求。 他知晓程钰待宋芙的爱与真心，所以才更担心，若程钰有朝一日变心，阿芙该如何自处。 程钰眼神认真的看着江争，“我永远爱她。” 除非他死了。 “你说的，我记下了，我答应你。”虽然他确定他会永远爱宋芙，但若能让江争安心，他也不介意答应。 江争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再次落到阮瑜身上。 他抬起手，指尖抚在阮瑜的脸颊，眼中尽是不舍与眷恋，“夫人。” 江争声音不高，但屋内很安静，“抱歉啊。” “日后……陪不了你了。” 阮瑜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握着江争的手不由的抓紧，一个劲儿的摇着头，显然不像听这些。 “能与你成婚，我再没什么遗憾。”江争心里何尝不恨？ 他恨他这不中用的身体，他多想能陪伴在阮瑜的身边久一点，更久一点。 他强忍泪意道：“待我走后，忘了我，另寻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不，我不要。”阮瑜连连摇头，她做不到！ 从前她就等了江争三年，日后还会有下一个三年，下下一个……无数个，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噗——” 江争的情况更差劲，一口血吐了出来，面色白如金纸。 阮瑜连忙拿着绣帕，为江争擦拭喷出来的血渍，低声嘟囔，“你怎么放心？你怎么放心将我交给旁人？” 江争自然不放心。 可他没有办法。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发出“嗬”“嗬”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会喘不上气一般。 “阮瑜。” “我爱你……” 江争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抚在阮瑜脸颊的手也骤然失去力道，落在床上。 屋内霎时一静，而后有细细的哭声响起。 宋芙和江靖对视一眼，默默的为江争切脉，不过几秒，两人便同时确定了一件事。 江争走了。 满打满算，江争与阮瑜成婚甚至不足半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太短了！ 他们期盼等待了四年，却只有半个月的好日子。 “阿芙。” 方才还哭的跟泪人似的阮瑜此刻倒是诡异的显得平静，她的眼泪也没了，只一双眼格外的红。 “我想跟阿争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宋芙等人没有犹豫，立刻起身带人出门，宋芙还很贴心的将房门都关上了。 江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关切询问：“阿芙，不会出事吧？” 江争刚走，别这个时候阮瑜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要是真伤到了她自己，他们才是没办法向江争交代。 宋芙很的笃定的摇头，“不会的。” 因为那个人是阮瑜。 在阮姐姐心里，二哥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无疑是十分要紧的，在她心里，看的比性命更重。 但在这些之外，阮姐姐亦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 比如父母，兄长，家族。 她看向一边被人扶着的阮夫人，“伯母，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 阮夫人的表情微有些犹豫，被宋芙又劝了几句之后，方才离开。 宋芙则如同主人一般，安排阮家的下人做各种各样的准备。江争虽已恢复了江家人的身份，但仍是阮家的赘婿。 所以灵堂设在阮家，后事亦在阮家办。 宋芙不是第一次操办丧事了。 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叫江靖看的更心疼，从前阿芙都经历了些什么？这才懂这样多。 屋内。 阮瑜握着江争的手，静静的坐在床边。 她清楚的感受到，江争的手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他一向温热的身体，变成刺骨的寒。 她低声道：“阿争，抱歉。” “我还不能来陪你，黄泉路上，你走的慢一些，等等我。” 父母年迈，兄长天真，她必须要撑起这个家。 她伏下身，靠在江争怀里，缓缓闭上眼睛，好似江争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一般。 纵然他怀抱冰冷，可阮瑜却觉得十分安心。 等阮瑜从屋内出来，宋芙已然安排好一切，阮家内外一片缟素，灵堂都已设立好。 为江争准备的寿衣也都安排好，只等换上衣服，将江争安置到灵堂的棺材中。 阮瑜瞧见满目的白。 喉咙滚动了下，看着宋芙道：“阿芙，辛苦你了。” 不过几个时辰，阮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尤其是那双眼。 平时沉稳内敛，却难掩锋芒。 如今却成了一潭死水。 宋芙的眸里难掩担心，“阮姐姐……” 阮瑜勉强挤出一个笑，“无妨，我没事。” “阿争在天上看着呢，我会保重好自己。” 第482章 七皇子害人？ 阮瑜的情绪尚算稳定，宋芙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准备离开。 阮夫人与阮瑜送到阮家大门边。 宋芙和程钰携手，朝着马车走去，可刚走没两步，就听阮瑜的声音忽然响起，“阿争……” 然后戛然而止。 宋芙和程钰的身形顿住，四周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时连呼吸都被屏住，安静的可怕。 阮瑜已然反应过来，下一秒，便有两行清泪滚落。 对活着的人而言，真正的离别与难过不是在人走的那一刻，而是后面的每个日日夜夜，物是人已非。 在所有人担心的注视下，阮瑜沉默的转身回了阮家。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都难免有些担心。 实际上到了现在，他们也不愿相信，不太能接受江争当真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那样好的人…… 因着想到此事，夫妻俩上了马车也是心事重重，马车内沉默的可怕。 回到江家。 宋芙刚将江照安置好，又针对江照的最新情况调整了治疗方式与药方。 江照如今的待遇不可谓不好，两个顶尖大夫一同为他服务，每日诊脉，看情况调整。 有两人如此精细照料，再加上江照本人的意志，江照身体的恢复速度极快。 宋芙和江靖在忙碌这些时，程钰就坐在屋中忙他自己的事，倒十分安静，就是单纯的想陪着宋芙。 宋芙和江靖刚做完正事，剑影便大步进了门，表情稍有些凝重。 但他并没有立刻回禀，反而眼神从江靖与江照身上扫过。 似在斟酌要不要直接说。 程钰直截了当问：“何事？” 剑影立刻回答，“世子，刚刚收到消息，大皇子妃今日被冲撞，动了胎气。” “那侍女招供说是……” 剑影犹豫了下。 宋芙了然，接过话茬，“七殿下？” 剑影点头，“那人说是七殿下指使的，如今王家与林家都很生气，正要上奏陛下，严惩七殿下。如今人都往宫中去了。” 皇帝自然无法理会这样的事。 但皇宫里还有个皇后，完全有权利也能够惩罚七殿下明景。 宋芙蹙眉，“当真是七殿下吗？” 她不太相信。 她所认识的那个七皇子，并非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真要做，也不该是这样蠢笨的方式。剑影只说动了胎气，说明孩子尚且安好。 这可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完全没必要。 要知道，这孩子可才不足三月，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都尚未可知，性别亦无法确定，便是平安生下来，能不能平安长大也是另一个问题。 何必急着现在动手？ 剑影想了想，道：“动手的侍女说是受了七殿下的指使。” 宋芙明白了。 没有肯定的答案，就是否定。 剑影继续道：“那人还说，上次景阳宫遇蛇之事，乃是七皇子所为，力证七皇子是心狠手辣之人。”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与程钰对视一眼，夫妻俩都能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上次宋芙询问二公主，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时，她心里便已有了猜测。 江靖则是感叹道：“我在景阳宫时，七皇子也曾悄悄给我送过要紧的消息。” 宋芙大约有些猜测。 她沉思片刻，道：“先进宫看看情况。” 总要看看皇后对此是什么态度。 宋芙和程钰没有耽误，即刻便启程进宫，因着皇帝的情况，如今两人自是畅通无阻。 可刚到皇宫，还没来得及去凤仪宫，便被李宁海派来的人拦住，“世子，世子妃，干爹说请您们去养心殿。” “陛下那边……” 小太监欲言又止，宋芙和程钰却都明白了未尽之意。 养心殿。 皇帝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双眼发直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半点精神也无。 这几日忙着江争的丧事，程钰和宋芙都不曾进宫，两人赶到时，皇后与二公主已经在了。 同样在的还有大皇子妃以及……林家人。 七皇子不在。 皇后坐在龙床边，此刻正在低声道：“陛下，林氏有孕，是昀儿的孩子……陛下。” 皇帝恍若在半梦半醒间，双眼并无焦距，似根本没听到皇后在说什么。皇后眉眼间已有恼色，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重复此事。 李宁海给了程钰一个放心的眼神。 有他在，必不会让皇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宋芙和程钰上前行礼。 皇后看到两人，面上有一闪而逝的尴尬与心虚。二公主轻抿下唇，“表兄，表嫂。”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昏昏沉沉躺在龙床上，呼吸微弱的几可不查的皇帝，他动作极为缓慢的侧过头。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最后眼神落在程钰身上。 皇帝嘴唇颤动，“姐，姐姐……” “你，你来了。” 皇帝声音轻飘飘的，但他一开口，周围便十分安静，所以倒也勉强能听得清。 不少人的表情都变得诡异。 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喊“姐姐”的人只有一个：已逝的长乐公主。 程钰沉默片刻，上前一步，蹲在龙床边，淡漠的眼神直接与皇帝对视，“陛下认错了。” “臣不是长乐公主，臣是长乐公主之子，程钰。” 程钰表情冷漠，皇帝整个人都好似僵住，有些茫然的问：“那姐姐呢？怎么……不见姐姐？” 程钰不知皇帝是真疯了还是装的，但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凑近皇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长乐公主啊……被陛下杀了。” “陛下忘了吗？” 皇帝的瞳孔猛地放大，似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随后，便听“噗”地一声，皇帝吐了血。 程钰躲避的很快，那些血喷了一地一床。 皇后等人还没说话呢，那林公子便一口大锅砸到了程钰头上，“程钰，你与陛下说了什么！竟引得陛下吐血！” 说完他立刻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程钰狼子野心，谋害陛下，请娘娘严惩！” 二公主变了脸，“你胡说什么！” “林危楼，你是狗吗？见人就咬！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林家，还轮不到你撒野！” 她忍林危楼很久了。 第483章 大皇子妃不对劲 今日林危楼与大皇子妃入宫，带着一个侍女，便开始指责七皇子，说是七皇子对大皇子妃腹中的胎儿动手。 可她很清楚，小七根本就做不到，也没有做。 这几日，小七都与她在一起，身边接触的所有人也都是她与母后的人。 那林危楼摆明了就是污蔑小七，她一下便看出林家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只是没想到，母后在明知小七清白的情况下，还会迟疑。 那也就算了。 如今林危楼开口又要往程钰身上泼脏水，二公主如何能忍？ 程钰在她心里，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从前她为程钰抱不平，连对宋芙都冷嘲热讽过。 更何况林危楼？ 若不是看在大皇子妃的面子上，她早就开口骂人了。 林危楼显然没想到二公主如此“彪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你……” 二公主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你，滚出去！” 林危楼立刻看向大皇子妃。 原本在默默垂泪的，柔弱可欺的大皇子妃抽噎声一顿，而后怯怯的抬眸看二公主。 “皇妹，危楼年纪还小，能不能请皇妹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大皇子妃语速很慢，愈发显得可怜。 二公主挑眉，“哦？他多大？” “还有三月方才及冠。”大皇子妃有问必答。 二公主冷笑，“原来二十了啊，皇嫂方才说的，本殿以为他刚断奶呢。” 不等林家姐弟说话，二公主又道：“本殿今年十七，实在包容不了他年纪小。” 大皇子妃面色一白，轻咬下唇，似觉得很难堪一般。 林危楼没好气的瞪了大皇子妃一眼。 而此时，被气吐血的皇帝终于缓过来一点儿，他呼吸急促，眼神倒也多了些清明。 “阿钰。” 他呼吸很重，说话颇为艰难，“辅佐，辅佐新帝……七，小七……” “陛下！”林危楼忽然出声，他拉着大皇子妃的手腕快速上前，跪在皇帝跟前道：“我姐，大皇子妃有喜，怀了大皇子的孩子。” “恭喜陛下。” 林危楼声音极大，将皇帝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他语速也很快，自是担心说不完。 而他的目的，也很清楚。 皇帝弥留之际，若皇帝留下口谕，那林家日后前程无量！ 皇帝命在旦夕，林危楼的眼里却难掩喜悦，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皇帝沉默片刻，声音冰冷，“滚。” 李宁海立刻让人将林危楼拉了下去，而见此情况，皇后以及大皇子妃等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 经过这样的插曲，皇帝直接晕了过去，见此，皇后与大皇子妃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太医立刻上前为皇帝诊脉，宋芙顺带也诊了一下，心里很确定，皇帝已是弥留之际。 就是这一两日的时间。 想到方才皇帝的话，宋芙给了程钰一个眼神，不管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倒似属意于七皇子。 既如此，那就该叫七皇子到养心殿来守着才是。 将来对七皇子名声也好。 程钰几不可查的微微颔首，表示他已让人去安排。 二公主则是扶着皇后到一边坐下休息，这才道：“母后，您今日实在糊涂。”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我……” “母后…” 大皇子妃的声音怯弱，却响起的恰是时候，她的手落在完全没有显怀的小腹上。 皇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关切看向大皇子妃，“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皇后素来心软，虽然当初因着拖延了大皇子病情的事，而对大皇子妃心有成见。 但大皇子妃必定是她的儿媳，又怀了身孕，再怯懦的说了几句软话，皇后已然没再怪罪。 反而只有心疼与怜惜。 皇后两个孩子都生育不易，太知道孕育子嗣的艰难。 大皇子妃秀眉微蹙，娇弱无助的点了点头，“是，小腹有些痛…” “太医！”皇后立刻道：“快微大皇子妃瞧瞧。”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皇子伸尚且昏迷不醒，大皇子妃怀的可能是大皇子唯一的子嗣。 “皇后娘娘。” 宋芙主动出声，坦荡大方道：“我也会些医术，不如我来为大皇子妃瞧瞧吧。”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自信。 皇后眼睛一亮，不仅没意见，甚至还觉得惊喜。 可大皇子妃却皱了眉，犹犹豫豫道：“这……不太好吧。” 她的迟疑太明显，眼里尽是担心与怀疑，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意思已经表达的淋漓尽致。 二公主的表情十分难看，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到底克制的吐出一句，“皇嫂是不相信表嫂吗？” 要不是这是她亲皇嫂……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大皇子妃再次吞吞吐吐的出了声，可眼里全是不信任。 “只是，我听说，从前七皇子就是被世子妃所救，送到凤仪宫的。而且那侍女也说上次景阳宫闹蛇之事……” 大皇子妃说话慢吞吞的，说一半留一半，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 若真要计较起来，最后是她没说什么，都是旁人自己猜测的。 但宋芙在她说这话时，看着大皇子妃的眼底就多了几分揣测。 这……不太像是大皇子妃一个怯弱又没主见的人说出来的话。 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一下。 宋芙板着一张脸，严肃道：“皇子妃说的不错，我与七皇子的确有旧，但我更明白身为大夫的职责。” 皇后立刻点头，有些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妃，“阿芙说的不错。” “坐下让阿芙瞧瞧，她瞧过没事本宫才放心。” 大皇子妃面色肉眼可见的一僵，似乎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改变了立场。 她怀着的可是皇后唯一的孙子！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大皇子妃身上。 “呕～” 忽的，大皇子妃捂着嘴吐了起来，吐的极凶，脸色煞白，眼角沁出泪花。 二公主虽不喜欢她，但此刻还是连忙上前扶住她，扶着她坐下。 同时二公主急切询问宋芙，“表嫂，皇嫂这么吐可有法子治？” 第484章 取舍，皇帝驾崩 二公主关心则乱，但宋芙一直关注着大皇子妃，却是敏锐察觉二公主这话出口之后，大皇子妃面上的不自然。 大皇子妃不想让她诊脉。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宋芙道：“孕吐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只能在吃食上多下功夫，精细调养着。” “但具体该怎么调养，还是要看个人情况而定。” 简而言之，要先看诊。 二公主立刻看向大皇子妃，耐着性子道：“皇嫂，此事……” 大皇子妃则是泪眼盈盈的捂着嘴，神情怯怯，就是不说话不表态。 二公主心里冒出些无名火气。 她的语气已经相当和善，可皇嫂这幅表情，倒似被她欺负了一般。 当真气人得很。 宋芙只是提出建议，倒是没再“咄咄逼人”，大皇子妃的闪避与态度已经说明了许多事。 “熙儿。” 终于，皇后出了声，“此事容后再说，眼下是你父皇的事更要紧。” 此话一出。 二公主沉默了一会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皇后，“母后，父皇病重，小七也该侍奉在父皇身边才是。” 刚刚皇帝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大家都听明白了，皇帝属意于小七继承大统。 皇后微微蹙眉，倒没什么抗拒，只是有些犹豫和迟疑的看向大皇子妃。 像在征求她的意见一般。 大皇子妃微垂眼睑，落在平坦小腹上的手指微蜷，整个人也因为这话而向后缩了缩，抗拒之意十分明显。 养心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大皇子妃才道：“母后，儿臣不赞同。” “七皇子不顾手足之情，对我腹中孩儿动手，他犯下大错就该受到惩罚才是。若让他来，岂非置我腹中孩儿于危险之中？” “二公主，夫君才是你的嫡亲兄长，我腹中可是你唯一的侄儿。” 二公主：“……” 她正要说话，便听外面传来一道虽年少却笃定沉稳，掷地有声的声音。 “皇嫂明鉴，臣弟以母妃在天之灵起誓，臣弟绝没有对皇嫂以及小侄儿动手。”说话间，七皇子明景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刚一进来，便干脆利落的跪在皇后面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表情微有些复杂。 她性子虽温和，但胜在看的通透。 她很明白，如今对错是最不要紧的事，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择谁，舍弃谁。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难掩疲惫。 七皇子这才起身。 他稍一侧身，看向程钰，“程大人，此事还请程大人以及夤夜司彻查！” 此言一出。 宋芙又看到大皇子妃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转瞬即逝。 程钰已然点头，应承下此事，“七皇子放心，事关大皇子妃与腹中孩儿的安全，夤夜司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他又看向皇后等人，“不知那指控七皇子的侍女在何处？” 他自是要让人将其带回夤夜司，慢慢审。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道：“本宫相信此事不是小七做的，既然大皇子妃母子无恙，此事便……”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大皇子妃就道：“死了。” “那侍女在说完真相之后自觉对不住我，已然畏罪自尽。” 二公主和皇后同时蹙眉。 大皇子妃今天的表现大家都已觉得有些不对，尤其是林危楼被赶出养心殿之后。到了现在，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大皇子妃却还在负隅顽抗。 难道当真要夤夜司插手此事，将真相甩在她脸上吗？ 没有人怀疑夤夜司会查不出真相。 果不其然。 程钰面不改色，“无妨。” “尸体在何处？” 对夤夜司来说，尸体亦会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在李宁海耳边说了什么。 李宁海面色微变，当即道：“娘娘，王大人与林大人得知大皇子妃遇袭的事，在外求见。” “请求严惩七殿下。” 皇帝病危，除了养心殿中众人在，在京中的其余重臣也陆续收到消息，如钟江这样的首辅重臣，自是要进宫的。 王家是后族，但今年来势微。 林家更只是皇子妃的母族，这样的场合两家闹出这样的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皇后放在扶手上的手微蜷，侧眸看向大皇子妃，眼里闪过怒意。 王家此举，她可并不知情。也就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王家已经与林家达成某些一致。 大皇子妃眉眼低垂，手落在小腹上，只当没察觉皇后的注视。 她已然知情。 皇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一时只觉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母后。” 二公主关切的看向皇后，“此事……” 她相信此事里小七是无辜的，但她身在皇家，更明白如今已不是绝对的对错。而是夺嫡之争。 “皇后娘娘。” 程钰上前一步，朗声道：“臣与夤夜司会彻查此事，给娘娘，百官乃至天下人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程钰的立场已然确定。 他站七皇子。 大皇子妃抿唇，抬眸扫了程钰宋芙夫妻二人一眼，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忍不住道：“世子。” “我记得从前你与殿下最为亲近，殿下待你如亲兄弟，如今他昏迷了，世子便如此对我们母子吗？” 大皇子妃的话说到这，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半点都没再掩饰。 程钰正要转身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看向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今日所为，殿下可知？” 大皇子性子温和的甚至能称得上懦弱，但最为重情。若他清醒着，这种谋害手足之事，他必不会同意。 大皇子妃皱眉，还要再说什么。 皇后已道：“阿钰。” “此事交由夤夜司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母后！”大皇子妃再次出声，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挺了挺并未显怀的孕肚。 皇后动作微顿，瞧了大皇子妃一眼，而后慢悠悠的闭上了眼，“本宫乏了。” 方才程钰那句话虽简单，却说进了她心里。 昀儿最为良善，从前待小七也是极为疼爱，若他还醒着，必定不会容许林氏如此作妖。 程钰抱拳，“臣遵命！” 皇后发话，并明显表露了不再插手此事的态度，程钰与李宁海便出了养心殿，传达此意。 王林两家自然想要据理力争，但都被夤夜司彻查几个字堵了回去。 王大人是皇后的亲兄长，年纪并不小，只觉程钰这年轻人的模样气人得很。冷笑道：“既如此，那本官便等着夤夜司给本官一个公道！” 王大人算得上自信，倒是一边的林大人，表情微有些不自在。 只是转瞬即逝，遮掩的极好。若非程钰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两人，也不会察觉这些许变化。 程钰心里已有计较，没再争执此事。 而是传了剑影段成等人入宫，在李宁海的帮助下彻查此事。至于阮泽…… 二皇子与阮家下狱，皇帝病重，皇后不管政务，因此还没有人惩罚阮泽。但阮泽自从那日自刀之后，便没再去过夤夜司。 程钰着人去问，他也不肯出门。 程钰想着他也需要休息，索性准备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去寻他。 皇帝情况危急，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养心殿守着。 程钰忙了一下午，回到养心殿。 他刚一进门，所有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 程钰快步走到皇后身边，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双手呈给皇后，“皇后娘娘，请过目。” 这折子中，便是真相。 坐在一边的大皇子妃攥紧扶手，神情有些紧张，她怎么都没想到，夤夜司的速度竟这样快。 皇后抿唇，还没动作。 二公主已然起身，双手从程钰手中接过折子，转呈给皇后。 皇后接过折子，犹豫片刻，到底没打开。 只侧眸看向大皇子妃，“时辰不早，你怀着身孕也累了，还是回宫去休息吧。” 大皇子妃表情变幻几度，眼神一直在程钰与七皇子身上打转，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许久，眼看着皇后要不再等，打开折子，她才缓缓起身，“儿臣多谢母后体恤。” 看着她的背影，皇后的眼里闪过失望。 这件事的真相已经分明。 大皇子妃此刻离开，已经代表了她的姿态，不再参与夺嫡。 皇帝昏昏沉沉的睡到傍晚。 养心殿中人并不多，但时刻有人盯着他，此刻皇帝刚醒，便被人察觉。皇后等人立刻起身，围到龙床边。 “父皇。” 七皇子上前，率先喊人。 皇帝视线凝滞，落在七皇子身上，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他快死了。 “你，你……” 他看着七皇子，颤着嘴唇说了半晌，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杀，杀……杀，太子，你。” 皇帝的眼神扫过程钰，李宁海等人，眼里的杀意丝毫没掩饰，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七皇子从小聪慧，自然领悟了皇帝的意思。 只要他杀了李宁海和程钰，太子之位就是他的。 这的确……很有吸引力。 但七皇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完全没被吸引诱惑。 他跪在龙床前，声音沉稳，“父皇之命，儿臣明白，儿臣必会重用程司正与李大监。” 皇帝瞪大眼，呼吸瞬间急促。 忤逆！ 七皇子这是忤逆。 “你，你……”皇帝的眼神立刻开始搜寻起来，落在皇后身上，眼带期盼。 皇后镇定道：“陛下，景儿年纪虽小，却聪慧机敏，又有钟首辅与阿钰辅佐，陛下放心。” 一字一句，皆戳在皇帝心上。 他清楚听到了皇后的恨。 屋内已经上了蜡烛，烛光摇曳跳跃。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躺在龙床上的皇帝。 皇帝这才发觉，他临终之际，守在他身边的，竟无一可信之人。 在场的所有人早已达成了共识。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一切，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早已不再要紧。 他们…… 都盼着等着他死。 天色暗沉，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养心殿的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 皇后走在最中央，身侧分别站着神七皇子与二公主，再往后是钟江，程钰，李宁海，宋芙。 养心殿外跪着的众臣皆抬头看向上方，众人心中已有猜测，此刻只等皇后宣布。 “陛下，驾崩。” 皇后的声音难掩悲痛，眼角有泪滑落。 而她此言一出，原本就跪着的官员仆从们瞬间哭出了声，哭声呜咽。 皇后继续道：“陛下口谕。” “七皇子明景天资聪颖，机敏稳重，堪当大任，可承大统！” 四周霎时一片安静。 尤其是王林两位，面上更全是震惊，似不敢相信皇后会说这样的话。 “臣等参见陛下。” 钟江程钰等人率先跪下，而后百官也纷纷下跪，齐声高呼，“臣等参见陛下。” 最后，王林两位大人也缓缓跪下。 皇后已经表态，大皇子妃又不在此处，他们没胆子与这么多人做对。 七皇子站在皇后身边，年纪虽小，表情却很沉稳。他环视一圈，沉声道：“众爱卿请起。” 皇帝驾崩，要服国丧。 原本马上举行的会试也将推迟，新帝乃至文武百官服丧二十七日。 自驾崩之日起，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盛国子民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程钰身为皇帝的外甥，亦要守灵。 七皇子更是小小年纪，一直跪在皇帝灵前，孝顺之心令天下人动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七皇子的年纪虽小，地位却已稳固。 皇帝驾崩的第二日。 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入京。 北境打起来了。 北荣率军入侵大盛，攻势凶猛，前线力有不逮，请求支援。 养心殿。 年纪轻轻的七皇子已经坐在龙案后方，他少年老成，眉头紧蹙，难掩忧色。 “钟首辅，程司正，此事……” 他是属意程钰的。 但…… 程钰上前一步，主动道：“臣愿领兵。” 七皇子抿紧唇，除了程钰之外，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 程钰继续道：“臣还想向陛下引荐一人。” “原江家军的少将军，江家长子，江照。” 江家如今虽已平反，但皇帝先前重病，原属于江家的爵位等却还不曾物归原主。此次亦是提醒了七皇子。 七皇子忙问：“听闻少将军受伤颇重，如今可好些了？” 程钰颔首，“击退北荣，乃江家军几代夙愿，还请陛下恩准。” 第485章 娶妻随妻，再遇刺 江家。 程钰带着新帝的命令回到江家。 他可没骗人，时日虽短，但江照恢复的很快。 当初被送回神医谷时，宋芙和江靖都猜他许是要昏迷三年五载的，可他只昏迷了几个月便苏醒。 那还是江照无意识的情况下。 此次江照内心极为强烈的想要迅速恢复，因而恢复的速度也更快许多，不过几日时间，已从只有手脚脑袋能动，恢复到能下地行走。 程钰刚下马，便瞧见站在大门边的江照。 他许是已站了很久，面色发白，身体轻颤，江子丰江子平两个小不点正陪在他身边。 江靖同样在侧。 虽是凛冽冬日，但事关重大，所有人都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程钰翻身下马，将马匹递给一边的小厮，快步上前，“小叔，兄长。” 娶妻随妻，他完完全全随了宋芙的喊法，“陛下有命，此次兄长与我一道前往北境，共抗北荣。” “另外，陛下已下旨，恢复外祖父镇国大将军之位，并追封为镇国公，世袭罔替。” “兄长便是新任镇国公。” 江照神情难掩激动，一个硬汉，眼里却似有潋滟水光。 他激动的不是这些功名利禄，而是终于还了江家清白。另外，便是他能再上前线！ “臣，领旨。” 江照颤抖着身子，缓缓面向皇城的方向下跪。 果不其然。 程钰说完，便有内侍前来宣读陛下旨意。 新帝虽未降罪于李宁海，但李宁海自请告老，如今在御前伺候的他收的弟子，小夏子。 夏公公宣读完圣旨，亲手扶了江照起身，笑眯眯道：“镇国公快请起，陛下祝福，国公爷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江照拱手，“多谢公公。” 江照领着两个儿子送夏公公。 宋芙则是看向程钰，表情很是复杂。 她自然知道，程钰此次离京是为了对敌北荣，护卫大盛，此去危险重重。但是…… 又要分开了。 宋芙沉默的回到屋内，沉默的开始为程钰收拾行囊。 她刚从衣柜里取出程钰的衣裳。 却见程钰亦取出了她的衣裳，宋芙立刻抬眸瞪他，眼神隐含委屈。 “夫人。” 程钰瞧见她的眼神，只觉一颗心都被揪住，瞬间理智全无，心疼不已。 “我擅自主张，向陛下求了一事，希望夫人莫要怪我。” 宋芙只当是出征之事。 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夫君是为了盛国，我岂会怪你？”再则，程钰本就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从前几年为腿所困，如今大盛需要他，他岂会退避？ 程钰拥住宋芙，低声在她耳边道：“夫人不怪我便好。” “我恳请陛下，准许夫人以军医身份，随军同往北境。不知夫人可愿？”若是先帝，他自然不准。 但新帝胸襟广阔，且尤为信任程钰宋芙。 更明白宋芙的壮志，并未犹豫便应下了此事。 宋芙猛然抬眸，瞪大眼睛看着程钰，“当真？” 程钰只觉她这摸样可爱得紧，心头微动，却克制住了，只道：“不敢欺骗夫人。” 宋芙立刻笑开，十分主动的一把抱住程钰。 “夫君，你真好！” 程钰：“……” 这态度变的真快啊。 但他十分受用，搂着宋芙的力度更紧了些。 一则江争过世不到七日，二则正在国丧期间，两人都没亲近太过，更无逾矩之事。 翌日。 宋芙程钰与江照便要率军离开京城，前往前线。 江靖倒也想去，却没成功，被强留下照顾两个小孩儿。 一大早，江靖领着两个小孩儿，依依不舍的看着三人，还在做最后的争取，“当真不能带我们一块吗？” 宋芙三人齐声道：“不能。” “辛苦小舅舅了。”宋芙此刻一身利落的骑装，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头发被高高束起，扎着黑色发带。 棋云做同样装扮，棋雨不会武，被留在京城。 此刻她正泪眼汪汪的看着宋芙，一边道：“棋云，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世子妃，呜呜呜……” 她这一哭，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的江子平和江子丰也一下哭了起来。 兄弟俩泪眼汪汪的上前。 江照原本就对几个孩子心存愧疚，此刻更是心软又心痛，顺势上前想要拥住两个孩子。 却见两个小家伙越过江照，一左一右的抱住程钰的双腿，“呜呜呜……” “小姑父。” “……” 江照僵在原地，嘴角轻抽，这俩臭小子！ 刚刚还一脸不舍的江靖立刻发出嘲笑声，程钰则是蹲下身安抚两个小孩儿。 宋芙安抚好棋雨，眼神落在程钰身上。 他性子冰冷，面对小孩儿却格外有耐心。 程钰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吧。 思及此，宋芙的唇角微微上翘，莫名生出几分期待。 程钰刚哄好俩小家伙，一抬眸就对上宋芙噙着浅浅笑意的双眼。他微怔了瞬，随后同样扬起浅笑。 “咳。” 江照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正在这时。 有马车快速驶来。 众人循声看去—— 来的正是阮家的马车，马车停下，阮瑜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容色略显憔悴，看见众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险些误了时辰。” 宋芙忙上前，心疼的握着阮瑜的手，“表嫂，天寒地冻的，你实不必亲自来送。” 阮瑜轻轻摇头，道：“要来的。” “此去危险，诸君保重，我在京城，等着诸位归来。” 她知道事情紧急，并不过分耽误，只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话，便侧身相让。 程钰一行人这便上马，直奔北境而去。 前线情况紧急，刻不容缓，粮草昨日已先行，大军辎重颇多，几人便带着亲卫先行。 大军随后而至。 一个上午，一行人都策马狂奔。 宋芙许久不曾这样恣意纵马，只觉周身的寒风都带着暖意。 临近午时。 一行人原地休息，宋芙第一时间便看向江照，“大哥，你感觉可还好？”江照的情况实则不太适合这样高强度的骑马赶路。 只是宋芙拗不过他。 江照如今唯一的执念便是击退北荣，为江家报仇，完成江家夙愿，他的身体什么的…… 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江照面不改色，“没问题。” 是吗？ 宋芙略有些怀疑，“若有任何不适，大哥都必须告诉我，不可隐瞒。”她说的无比认真。 江照立刻道：“好，我知道了，都听阿芙的。” 听到这话，宋芙才稍放下了心。 简单用过午饭，众人休整了一会儿，便准备要再次启程。 就在此时，剑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表情严肃，手中拿着一封信呈到程钰面前。 程钰接过信，扫了一眼，表情大变。 “前线失利，已失一城。” “怎么会？”宋芙错愕失声，一脸的不可置信。 程钰此次回京，前线是武安侯在指挥，先帝命阮辉带人支援，因知道阮辉有问题。 所以程钰提前让人给定王送了信，定王会带人支援。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境如何还会失利？ 程钰抿紧唇，面色冷凝，“原因未知，前线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启程！” 随着程钰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已经上马启程。 宋芙心觉不对，加快了速度，程钰不放心，自然是迅速跟了上去。一直将江照以及亲卫们都甩开一些距离。 她这才问：“夫君，究竟出了何事？” 程钰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阿芙是为了此事，但他还是上钩了。 “定西军并未支援。”他言简意赅，声音微寒，定西军正是定王所率军队。 宋芙微微蹙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钰抿唇，眼里有担忧一闪而逝，“暂未可知，我已让剑光去探查原因。” 大盛军队无诏不得擅动。 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他已在信中言明，阮辉有反心，阮家军不可信。 老头子也不是那么老古板的人。 而定西军没支援，很大可能是西北边境也不安稳，老头子腾不出手。 若当真如此，那事情可严重了。 北荣已是大盛的大敌，若再与西边的西域等国联盟，联手夹击大盛…… 怕是这仗会打的颇为艰难。 宋芙看着程钰的眼里难掩关切，“夫君，你也莫要太担心。” 程钰颔首，给了宋芙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明白。” 于他而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北境之事。 咻—— 就在这时，有破空声突兀响起。 程钰反应极为迅速，腰间长剑出鞘，伸手格挡。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暗器飞镖被扫落在地，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暗器飞射而来。 暗中的人十分狡诈，知晓程钰身手好，很难暗算，便将主要目标都放在宋芙身上。 又要格挡暗器，又要护宋芙周全，这对程钰来说，自然更上了一个难度。 宋芙并未逞强，很快就被程钰拥在怀中，她便乖巧的抱着程钰，全然的信任他。 只出声提醒他，他视线的死角射来的暗器。 夫妻俩这样的配合之下，一时没有暗器近得了身。 眼看着后面的亲卫们即将跟上来，那些黑衣人似也急了，从四面八方跳出好些人，手中拎着刀剑便朝程钰宋芙袭来。 来人似对两人十分了解。 大多数人纠缠程钰，少部分人将重心放在宋芙身上，所有人配合默契，大部分人在极力的为少部分人制造机会。 好似他们知道，只要抓住了女的，那武器高强的男的将再无反抗之力。 程钰武艺再高强，到底也只是一个人。 数十人配合默契，还真让他们寻到了一个契机。 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黑衣人抓住一个空隙，径直伸手朝着宋芙抓住，眼里闪过笑意。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随随便便就能拿捏！ 黑衣人只觉胜券在握。 咻—— 可就在这时，有破空声响起。 那人只觉眼前一花，而后身体一僵，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再也收不回来。 宋芙的确不会武功，却并非没有自保之力，当初江争解开了长乐公主留下的那些图纸。 程钰便亲自为她打造了随身携带，用以防身的暗器。 后来随着江争将所有的图纸解开，程钰也将所有暗器一一打造出来，给宋芙安排上了。 宋芙忽然动手，那些人都没想到，倒是愣了一下。 趁此机会，程钰再次将宋芙护的严严实实。 而剑影等人也终于到了。 听到远处的马蹄声，黑衣人们对视一眼，十分迅速道：“撤！” 这些人互相掩护，程钰只有一人，还要护着宋芙，到底没追上去。 “世子，世子妃。” 剑影终于领着人赶到，面色却极难看，“属下失职，还请世子世子妃责罚。” 江照同样赶到，面色有些发白，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宋芙，确定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无事就好。” 宋芙歉意道：“让大哥担心了。” 江照摆摆手，翻身下马，扯开了地上那具尸首脸上的面具。 “是盛国人。” 他很确定。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恐怕他们的主子，还是我们的熟人。” 江照抬眸。 宋芙将方才那些人的策略简单说明，江照的表情已变得十分难看，“京城中人，地位应当不低。” 能训练出这些死士，说明那人地位不低，而也只有京城的人才知道，程钰的软肋和死穴是宋芙。 江照说完，又问：“你们在京城中有哪些仇人？” 宋芙和程钰对视一眼，“那还不少。” 江照：“……” 片刻后，他吩咐道：“仔细检查尸体，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这种事剑影擅长，他毕竟在夤夜司干了多年，义不容辞的便上前搜查，“世子！” 剑影惊呼一声，众人立刻垂眸看去。 只见地上黑衣人的耳后有个极隐蔽的刺青，刺青很小。可看清刺青内容时，程钰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显然，他应当知道那刺青代表什么。 但他并未多言，只道：“命人将这具尸首暗中送回都城。” 顿了顿，道：“送到阮家，请阮小姐亲自过目。”他很确定，这鲜为人知的此情，江争必然知情。 宋芙和江照同时看向程钰。 程钰沉吟片刻，屏退众人，低声与宋芙和江照道：“此乃前朝皇室图腾。” 宋芙和江照同样面色大变，几人对视一眼，都很确定。 大盛真要乱了。 第486章 各忙各的，拜师 这波刺客明显是从京城中来。 这也就代表着，京城中有人与前朝余孽有所勾结。 如今大盛国内，皇帝刚驾崩，新帝年幼，且尚未登基。外，北荣大举进攻，西域似也不安分。 大盛如今可以说的内忧外患。 正是某些人生乱的好时机。 此次刺杀，便是如此，原先觉得是私愤，可得知刺客的来历之后，几人都察觉事情应没那么简单。 江照立刻道：“阿芙，接下来的时日你务必小心。” 他不在刺杀范围内，程钰武艺高强，他最担心的自然是宋芙。 宋芙并不逞强，当即点头道：“好。” 想了想，她又说：“夫君，这图腾危险，带上他的尸首回京太危险了。若是被他们察觉，还会打草惊蛇。” 程钰抿唇。 他想将尸首带回京城，不是给阮瑜看的，而是想让阮瑜借机将此事告知新帝。 但宋芙的话也很有道理。 宋芙道：“不若我手书一封，表嫂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程钰应下此事。 比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京城，还是战火弥漫的北境事态更紧急，只有他们迅速稳定了北境的战事。 那些藏在阴暗处的老鼠们才不敢冒出头来。 宋芙很迅速的取出纸笔，简单的给阮瑜写了一封信，随后将信交给剑光。 至于那具被留下的尸体，则是让人随手丢弃到了森林深处，就丢在路边容易吓到路人。 随后一行人没再耽误，即刻上马启程。 接下来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但宋芙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三日后，一行人抵达什前线。 北境失利，四年前就丢了藏锋谷一带，如今又被逼着退后百余里。 凭借着望北城拦住北荣军。 抵达前线，程钰等人第一时间想找的自然是武安侯，毕竟程钰当时是将一切都交给武安侯。 可到了望北城才知，武安侯并不在此处。 三十里外，还有一座城池，乃是最靠近北荣的，临北城。 武安侯的副将双眼通红，单膝跪地，“前日，侯爷命属下带人临北城中百姓撤离，他则是带着亲卫留下，阻击北荣。” “可属下刚带着部分百姓出城，北荣大军便将临北城包围住，将侯爷和不少百姓困在城中。” “侯爷吩咐属下，不可擅自行动，必须要等到世子。”副将如看着救世主一般看向程钰，“世子，您终于到了！” 武安侯…… 宋芙和程钰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武安侯年纪不小，身体又有暗伤，如何经受得住？ 程钰没有犹豫，当机立断问：“临北城情况如何？” “前些时日，军中粮草被人纵火，损伤八成，军中已经缺粮。侯爷他们被困在临北城，情况很不乐观。” “世子，还请您想办法救救侯爷！” 程钰大惊，“粮草起火？”如今京城都还处于严冬，更别提更偏北的北境，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 能起火？ 副将一脸痛心，“侯爷说，应是有内奸，在粮草上浇了桐油这才……” “只是暂未寻出此人，还请世子也千万小心。” 程钰颔首，给了副将一个肯定的答复，“侯爷那边，必定要救。” 事不宜迟。 程钰和江照一边喝热茶暖身子，一边在研究该从何处下手，如何去救人。 术业有专攻，宋芙擅长医术，对行军打仗之事虽了解不少。但在两人面前发言那纯粹是班门弄斧。 她索性吃了些热汤饭之后，便直接去了军医处。 副将前日刚带着百姓与受伤的将士们从临北城撤出来，此番受伤将士颇多，军医们自然忙不过来。 宋芙着男子打扮，自己介绍一番且小露身手之后，很快便开始治疗受伤将士。 棋云跟随在身边打下手，主仆俩可以说是十分忙碌。 以至于等程钰和江照商定好了如何解救武安侯等人时，一时竟没寻到宋芙人。 程钰一路赶到军医所。 人还没进去便听到了呼通的哎呦声，鼻尖嗅到的是浓烈的血腥味。他一眼便瞧见了宋芙，她正忙着为一个伤员的腿换药。 动作利索，表情专注，心无旁骛，他一时都看的呆住。 程钰看了好一会儿，等到宋芙处理完伤口起身，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宋芙已经忙碌了一下午，已然形成反射，此刻头也没抬，“稍等，后面还有……” 话说到一半才觉不对，她一抬眸，正对上程钰的双眼。 宋芙将此地暂时交给棋云，这才起身朝着程钰走去。 两人到了军医处外，一个无人的地方，宋芙看了程钰一眼，了然问：“可是想好如何救人了？” 程钰颔首，“与兄长商议之后，已有了初步想法。” 他没再细说，倒不是不信宋芙，只是军机要事，不便泄露。 可宋芙心里岂会不明白？ “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宋芙直截了当的问。 他们虽是夫妻，但在战场之上，谁都无心谈情说爱，只想着早日获胜，日后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叙说情思。 程钰顿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既骄傲，又心酸。 他家阿芙从来聪慧，无需他多说，就能精准明白他的意思。 “是。” 程钰并没有与宋芙说计划究竟是怎样，只说了宋芙需要做的事。 宋芙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好。” 而后便是沉默，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时辰不早……” 程钰的话刚说到这，宋芙便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抱住他。 程钰愣了一瞬，同样紧紧抱住宋芙。 “夫君。” 宋芙声音略低，“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程钰指尖微蜷，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嗯，等我。” 与此同时，京城。 早两日，阮瑜便收到了宋芙送来的信，两人之间同样有秘密的传信方式，那还是当初江争曾提及教导过二人的。 阮瑜很快便破解了密信，不负宋芙程钰夫妻俩的期盼，明白那个纹身所代表的意义。 想到那些，阮瑜的表情实在不算好看。 她微微蹙眉，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一口，便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阮夫人，殿下到。” 宫女话音落下，一道身着素衫的身影出现于殿前，正是二公主。 “阿瑜。” 阮瑜曾做过二公主的伴读，两人关系颇为亲密，“你今日怎的入宫了？” 若非父皇出事，她还想着去瞧阿瑜的。 江争的离世对阿瑜的打击颇大，倒不似她，原本就与父皇没什么感情，对于他的离世心里没甚波澜。 阮瑜起身行礼，眼神扫过殿中宫女，“回殿下的话，我近日收拾亡夫之物，翻出一些他的手札，其中有些典故不甚明白。” “所以想求殿下，准我去宫中的藏书阁，翻阅古籍。” 阮瑜的理由有理有据，二公主点头道：“这自然没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她对着宫女们摆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 宫女们鱼贯而出，二公主才看向阮瑜，低声问：“还有旁的事？” 阮瑜颔首，“殿下，我想暗中见一次陛下。”如今盛国内忧外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刺激那些人。 为免打草惊蛇，她要悄悄的。 公主抿唇。 她并非不信阮瑜，只是新帝十分要紧，若还是从前的七皇子，她二话不说就能答应。可现在…… 阮瑜也不想让二公主为难，便补充了一句，“阿芙所托。” “好。”二公主一口应下，“我来安排。” “见面的地方，就定在藏书阁吧。” 两人并没有聊太多，事情已定，二公主很快便去安排此事。另让宫女将阮瑜领去藏书阁。 阮瑜虽是来送消息，但也当真有资料要查。 所以等年轻的新帝到的时候，她正专心的站在书架前，翻阅古籍。 今日天色并不算好，外头天色暗沉，藏书阁内部更显得昏暗。阮瑜抱着一本书是在烛光下阅读，光影洒落在前，她微蹙的眉眼里全是认真与专注。 “咳。” 新帝瞧了一眼，便轻咳出声，算是提醒。 阮瑜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书收起，便下跪行礼，“民女见过陛下。” 如军阮家获罪，阮家大房虽幸免于难，但也已经恢复白身，的确是民。 因而她此次面见皇帝才殊为不易。 “阮夫人免礼。” 新帝明景看着阮瑜，“皇姐说宋姐姐托你见朕，是发生了何事？” 阮瑜点头。 而后当着新帝的面，从袖子取出简易好携带的纸笔，当着皇帝的面子画了起来。 新帝：？？？ 虽是不解，但他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断。 阮瑜速度极快，不过寥寥几笔就放下了手中的笔。 “陛下请看。” 阮瑜双手将手中图案呈给新帝，新帝接过，只瞧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此为何意？” 他不曾见过。 “阿芙与程世子等人离京不过一日，便遇刺杀，幸而阿芙防备得当，并未受伤。且还自保用暗器射杀一人，这图案便是刺杀之人耳后所有。” 遇刺之事，新帝已经有所耳闻，饶是如此，他再听到阮瑜描述，一颗心还是跟着提了起来。 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程钰宋芙夫妻出事。 “这图案……”皇帝看向阮瑜，等她的答案。 阮瑜声音更低，“前朝余孽。” 新帝面色微变，一下纂紧手中纸张，“此事可确定？” “这图案是宋姐姐送回来的？” 那倒不是。 为保万全，宋芙并没有送任何明面上的证据，反而是给了一堆信息，让她从中分析出来。 这也是为何前日消息就送到京城，她今日方才入宫的消息。 她将宋芙送回来的信递给皇帝，又引出她的猜测，以及最后的确定验算。 这才道：“民女确定，阿芙想说的就是此事。” 朝中有人与前朝余孽勾结！ 这绝非小事。 新帝眸光灼灼的盯着阮瑜看了许久，阮瑜不卑不亢，无一丝躲闪之意，方才说起此事，虽未曾大肆的引经据典，却深入浅出，叫人听的很是分明。 “这消息可还有旁人知道？”新帝已然信了，所以才更重视。 “没有。”阮瑜回答的十分肯定，“民女在家中不曾留下任何痕迹线索，请公主殿下安排得见陛下，亦不曾多言。” “所有信息，只在民女脑中。” 事关重大，她知道分寸。 否则阿芙也不会用那样谨慎的法子。 “好。” 新帝长出一口气，面上终于多了一个笑。他看着阮瑜的眼里多了些赞赏，行事缜密，博学多闻。 “阮夫人。” “朕自小便听闻，江二公子乃是不世出的大才，天资聪颖，博学广闻。如今看来，阮夫人也不输他。” 这夸的… 阮瑜有些不好意思，他抿抿唇，低声道：“陛下谬赞，民女不如夫君。” “阮夫人不必谦虚。”新帝道：“阮夫人是宋姐姐的好友，朕有个不情之请。” 阮瑜有些不解，聪慧如她，此刻也不明白新帝想做什么。 “陛下若有吩咐，民女无敢不从。” 新帝笑了，退后一步，对着阮瑜鞠了一躬，道：“我想请阮夫人教我。” 什么？ 阮瑜当真是没反应过来。 “阮夫人应当知道，朕从小不被先帝疼爱，因赵氏为祸后宫，朕过的殊为不易。” “若非宋姐姐心善，朕怕是早已没命在。”这话虽夸张了些，但也不算。 当初若不是宋芙改变了他的处境，面对前几个月赵氏与二皇子的发疯，他怕是没有自保之力。 “如今我虽登上皇位，但……我不比两位皇兄，从小便入上书房读书。” 这几个月虽然皇后为他请了名师，他自己也十分努力，但二十年的差距岂是几个月能抹平的？ 阮瑜明白了，这是想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陛下若要寻师，天下大儒无数，朝中亦多是状元进士，陛下为何选民女？” 新帝粲然一笑，倒是少了些故作的深沉，当真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们那些道理朕能听，但不能只听那些。而且……” “阮夫人，说来不怕你笑话，朕可信之人不多。” “但朕信你。” 新帝双眼赤诚，面带微笑看着阮瑜。 阮瑜心中一动，“承蒙陛下信任，阮瑜愿意一试。” 第487章 救人 北境。 宋芙自抵达之日起，便抵达军医处开始为受伤的将士看诊忙碌，十分繁忙。 若非军医处太狭小，实在安排不出单独的住处，她怕是都能忙的歇在军医处。 几日下来，宋芙已与军医处的人打成一片，关系极好。 又一日。 宋芙忙到深夜，缓缓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简单收拾之后往外走。 军医处距离她与程钰的住处有些距离，但她低调，所以军医处这边知晓她与程钰关系的人并不算多。 出了营帐，一阵寒风袭来。 “夫人，下雪了。”棋云没再喊世子妃，而是换了更大众的夫人称呼。 宋芙点头，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说话间都有白气喷洒，“嗯，有些冷，我们早日回去。” 大雪飘飘扬扬，瞧着有越下越大之势。 宋芙和棋云行走在深夜的雪中，“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响起。 宋芙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眸看。 走了将近一半的距离，她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一颗心提了起来。 看样子…… 程钰他们开始行动了。 否则他定会来接她。 果不其然。 宋芙一路回到所住的帐篷，帐篷里虽点着灯，却空无一人。 帐中的炭盆还在燃烧着，炭盆上搁置着水壶，里面的水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不大的帐篷十分温暖。 宋芙与棋云打了水洗脸擦身，“棋云，今晚与我同住。” 作为军医，她与棋云自也被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帐篷，毕竟军中女子不多。但前几日都是棋云独住小帐篷，她则是与程钰住这个大些的。 “是。” 棋云虽不知道世子去了何处，但就算世子妃不说，她也定是要守在帐外的。 世子妃不会武功，若身边无人保护，她不放心。 两人忙碌了一天都已很累，简单的洗漱一番之后便吹灭了烛火歇息。 与此同时。 临北城外的雪地中。 程钰为首，正率着一支骑马小队，雪夜简行，朝着武安侯被围困的望北城而去。 雪夜中，一行人并不需要照明，便觉天地皆明，当然，程钰也知道他们不能看雪太久，否则会妨碍眼睛。 而一行人留下的痕迹，也很快就被飘飘扬扬的大雪所掩埋。 这便是程钰与江照等待的良机。 望北城中。 武安侯站在城墙上，面对大雪纷扬，只有沉默。 “侯爷。” 亲卫站在身侧，低声道：“咱们被困已有五日，朝廷……当真会来救我们吗？” “会！” 武安侯回答的斩钉截铁，“朝廷不会舍弃我们。” “程世子更不会。” 显然，比起朝廷，他更信任的反而是程钰。 程钰离开北境之前说过，解决了京城的事，便会立刻赶来，还有…… 亲卫面露犹豫，低声道：“可程世子也说，定西军会来援。”但援军没来，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北荣打的措手不及，被困于望北城。 武安侯沉默片刻，道：“许是西北不安稳。” “城中如今还剩多少粮食？木炭以及御寒的冬衣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