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夺爱》 第001回 做你的妻子 拿到了山寨版魂石的泰坦之主快速的退到了魔主身后,不过他没有完全退出,而是将魂石交给了后面的一个泰坦随后再次加入了堵门行动之中。 “泰坦!你太卑鄙了!”到现在还被束缚的龙王此刻是破口大骂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魔主竟然会帮助泰坦! 差不多了!叶霍在外面打了个哈欠随后找了一个没有人的位置开启了天堂之门进入了那无数人渴望进入的控制室之中。 叶霍进来之时正好看到了那个拿了泰坦之主抢来的山寨版魂石往里面狂奔的泰坦长老!看着那大个子的背影,叶霍偷摸的就跟了上去。 这名泰坦很显然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这家伙一下没停的绕过了无数的道路来到了一个好像祭坛一样的房间之中。 这房间不算大,整个成原型,其正中有一个十分高大的泰坦雕像,这雕像双膝跪地,双手前伸仿佛托举着什么东西一样。 “拿来了?把魂石放在雷神的手中。”此时房间之中,一个泰坦拿着一面仿佛盾牌大小的令牌对着叶霍跟着的泰坦道。 “恩!”这泰坦轻恩了一声随后将山寨版的魂石就摆放在了雕像的双手之上。 “我去镶嵌令牌,其他人去外面支援我主!”拿着令牌的泰坦看到那魂石摆放好之后对着其他泰坦下了命令。 叶霍没有急着动手,天空之城他是挺熟悉,可是熟悉不代表什么都知道,至少怎么启动叶霍就不知道。 此时的叶霍并不着急,明明知道魂石在自己手中,这些傻X泰坦根本不可能启动,所以他要做得就是静观其变看着他们怎么镶嵌令牌! 叶霍这边安静,可通道那边却是无比的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现在所有人也不往前压了,所有人开始轰击通道!他们要做的就是打通整个通道然后一拥而上! 面对这群疯狂的九阶,泰坦之主脑袋上的汗水都下来了,虽说躲在魔主身后受到的伤害很小,可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他还能保持平常心那就太牛了。 那名拿着令牌的泰坦来到雕像面前,随后用手轻点了一下这雕像额头的那只眼睛,随后整个雕像就开始慢慢的转动了起来,并且在地面上露出了一个跟令牌吻合的凹槽。 看着这凹槽,此人激动的将令牌开始往上面镶嵌,他相信自己只要安装上去,那么泰坦的春天也来了! “咔!”一声轻响,令牌严丝合缝的被安装到了凹槽之中! “咔!”又是一声轻响,只不过这次的却是那山寨版魂石破碎的声音! 看着破碎的魂石,这泰坦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不知道已经没有关系了。 因为在第二声咔出现的时候,叶霍的沉默以及米迦勒的大剑同时攻击到了这个恐怕死不瞑目的泰坦身上。 带着一脸的哀怨,这个泰坦头颅高高飞起的时候眼神之中依然是不相信的神色! “快点!把令牌拿出来,我放魂石,你启动!”叶霍根本顾不得其他事情,这个泰坦一死其他泰坦肯定会快速赶来,所以他时间真的很少。 拿着正版的魂石,叶霍将雕像之上的那碎成了无数片的魂石给丢到一边,然后将正版魂石安装了上去。 米迦勒动作也特别的快,在叶霍安装完魂石之后,米迦勒也开始第二次的镶嵌起了令牌! “咔!”与刚才一样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发出之后,整个雕像开始闪动起了雷电的光芒!就这么在叶霍的眼前,这雕像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不多时,这雕像仿佛拥有了生命力一样竟然从地面之上站了起来化身成为了一个机关泰坦! 机关泰坦站起来之后,魂石也从他的双手飞了起来镶嵌到了他那额头的独眼之中,魂石镶嵌进入之时,整个亡魂殿都开始了疯狂的晃动。 随着亡魂殿的晃动,那些感应到自己的族人被杀的泰坦也终于冲进了控制室!可一切都太晚了,启动了亡魂殿叶霍就是这里的神,在这里除非完全破坏整个亡魂殿,否则没有人能够杀死叶霍! “传送他们出去!”叶霍心中默默的对着那做为整个亡魂殿神经中枢的机关泰坦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如您所愿!”一个闷闷的声音在叶霍心中响起,接着那一批冲进来的泰坦就这么被传送出了亡魂殿丢到了灭世峡谷之中。 “把所有亡灵还有其他种族的家伙全部给我丢出亡魂殿!”叶霍现在那叫一个爽啊,据他估计,这次泰坦之主回去要不吐个百八十斤鲜血那简直都是不可能的。 从开始掉包魂石,到最后潜入这里击杀那名泰坦,叶霍可以说每一步走的都非常的不容易,可他成功了!根本不需要正面对付魔主他就成功了! 无数白光闪动,刚刚冲出通道进入控制室的那些人也在叶霍一个命令下被天空之城强行传送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纳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直堵在魔主身后的泰坦之主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做了这么多,死了十几个精锐泰坦,最后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泰坦之主真是后悔!如果当时在无尽海自己就杀死叶霍,那也没有今天!如果当时不跟叶霍合作对付魔主而是跟魔主合作对付叶霍,哪怕自己拿不到天空之城也不会被叶霍拿走。 可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如果,叶霍成功了,他成功的靠着自己的狡诈拿到了无数人争夺的天空之城。 虽然泰坦之主吐血了,但是其他种族的人却没有准备放过他!现在谁拿了亡魂殿控制权他们不清楚,但是泰坦之主联合魔主一起堵路却是最真切的事实! “妈的!杀了泰坦!”龙王还不知道他被抢走的其实只是山寨版本的魂石,现在郁闷到不行的他第一想法就是灭了泰坦。 “灭了泰坦!”被龙王这么一喊,其他种族的也怒了,各种法术不要钱似的朝着颓废到不行的泰坦之主砸了过去。 没有人发现,被传送出来的所有亡灵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叶霍也忘了一个人那就是米兰!按说米兰也应该被传送出去了,可被传送之后,米兰竟然也跟着所有亡灵一起消失不见了…… 第002回 胃口不小 半小时以后,陆衍行带着一套全新的西装来到酒店。 刚进门,就被地上纠缠在一起的衣服和丝袜弄得怔了几秒。 看到温敬斯胸口一道又一道的抓痕,陆衍行眉心一跳:“你被算计了?知道是谁么?” 温敬斯八年前被人算计过一次,当时他才刚满二十岁。 温家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事情处理干净。 自此之后,温敬斯就再也没有出过这种意外,怎么今天又—— 温敬斯将西装从袋子里拿出来,没回答。 陆衍行:“昨天你不是跟祝家千金吃饭了?你们——” 温敬斯拿起沙发上的名片递给陆衍行,“去查一下这个人。” 陆衍行接过名片瞄了一眼:“是她?!” 温敬斯:“你认识。” 陆衍行:“昨天晚上是她?” 温敬斯:“她拍了视频。” 陆衍行:“要钱?” 温敬斯:“要跟我结婚。” 陆衍行:“胃口真不小。” “你不觉得,她的姓很眼熟么。”陆衍行晃了晃手里的名片。 温敬斯将领带拿在手里,“祝家的人?” 陆衍行:“祝方诚的大女儿,正在追你的那位祝家千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温敬斯摆弄着领带,“祝方诚还有个女儿?” 陆衍行:“不算什么秘密,你这些年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 “祝璞玉是祝方诚和前妻生的女儿,祝方诚名下的恒通集团,前身是他岳父的产业,他算是个倒插门女婿。”陆衍行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给温敬斯。 温敬斯:“祝方诚出轨了?” 祝璞玉看着没比祝星盈大几岁。 陆衍行:“本来就是看上了老丈人的钱,他妻子去世没多久,就带着祝星盈母女上门了。” 他笑笑,“现在他们住的别墅,还是老丈人的房产。” 温敬斯:“祝璞玉呢?” 陆衍行:“大一还没念完,就被送出去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祝方诚够狠,一分钱都不给。” 温敬斯呵了一声。 陆衍行:“她找你,多半是冲祝家去的。”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重点:“昨晚你做措施了么?” —— 祝璞玉躺在酒店房间等了半个小时,周清梵和尤杏带着东西来了。 祝璞玉从袋子里翻到药,看了说明书吃了一颗。 周清梵隐隐有些担忧:“你跟他谈过了?” 祝璞玉:“没同意,意料之中。” 周清梵:“那,宴会你还要去吗?” 祝璞玉:“当然要去。” 她抬起手摸了摸锁骨,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再不去,他们大概真以为我死在国外了呢。” —— 翌日,恒通集团举办的酒会在四季酒店举行。 祝璞玉穿着一条酒红色的抹胸款长裙,以周清梵朋友的身份走人宴会厅。 祝璞玉的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精准地在偌大的宴会厅内搜寻到了温敬斯的身影。 他被人群簇拥着,生来就是上位者的姿态。 祝璞玉听见身边几个人在讨论。 “看来之前的八卦没错,这祝家千金真攀上温敬斯了。” “难怪祝方诚最近这么嚣张,到处散播祝家和温家联姻的消息,我以为他吹牛呢!” 祝璞玉的眼底露出了恨意,手指紧紧攥住包身。 周清梵轻轻握住她的手:“服务生我已经联系好了,你很快可以单独见他。” 祝璞玉朝周清梵勾唇:“谢谢。” 周清梵:“温敬斯这个人不好对付,愿愿,你——” 祝璞玉:“那更有挑战性,不是么。” 她看着那道矜贵的身影,“祝星盈看上的男人,管他多不好对付我都要搞到手。” —— 七点,宴会准时开始。 祝方诚上台短暂发言之后,便到了推杯换盏的环节。 祝星盈言笑晏晏地走到了温敬斯面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温敬斯没有拒绝。 祝璞玉看着独自站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玩着指甲,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很快,一名服务生撞上温敬斯,洒了他一身的酒。 不足一分钟,祝璞玉便收到了房间号。 她收起手机,踩着高跟鞋走向出口。 第003回 你试试 祝璞玉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了刚刚脱下衬衫的男人。 温敬斯的身材很好,昨天晚上她已经切身感受过一把了。 祝璞玉走在他淡漠的目光下走上前。 快要探进去的时候,温敬斯忽然狠狠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淡漠的视线扫过她红色的指甲。 “给你三秒,滚。”他肉眼可见地不耐烦和厌恶。 可祝璞玉却置若罔闻,甚至朝他扬起了红唇,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她的眼睛像是带着钩子,赤裸裸地看着他,语气有些委屈:“这么绝情哦?我可是想了你二十四小时呢,老公。”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 温敬斯的视线聚焦在那张一张一合的红唇上,面无波澜。 铺垫的话差不多了,祝璞玉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我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温敬斯瞳孔一凛,长腿抵着她膝盖,一把将人按在门板上。 祝璞玉被撞得蹙眉,暗骂了一句脏话。 “敬斯哥?需要我帮忙吗?我进……”忽然,门外传来了祝星盈的声音。 祝璞玉嘴唇一扬,抬起胳膊缠上了温敬斯的脖子:“温先生。” 门外敲门的动作和声音同时停了下来。 听到外面高跟鞋远去的声音,祝璞玉才收声。 试着想了一下祝星盈此时的表情,祝璞玉的笑里写满了嚣张和得意。 祝星盈想攀上温敬斯这棵高枝高枕无忧?呵,做什么梦。 温敬斯掐住祝璞玉的下巴,冷冷地打量着她:“有意思么。” 祝璞玉无辜地看着他。 温敬斯:“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层含义。 祝璞玉很快反应过来,温敬斯多半是查过她了,以他的能力,这不是难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把你当枪使呢?”祝璞玉抬手,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 温敬斯无声地讽笑。 祝璞玉:“不信吗?” “那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祝璞玉的动作。 祝璞玉看着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转身走向茶几,摸了摸快要脱臼的下巴。 温敬斯这个狗男人,下手太狠了。 “祝星盈告诉你的?” “不是我。” “嗯,马上。” 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祝璞玉将温敬斯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温敬斯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茶几上,拿起沙发上全新的衬衫穿上到身上,一颗颗地系上了扣子,然后动手去拿西装。 这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未曾在祝璞玉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 祝璞玉整理好裙摆,走到温敬斯面前挡住他,眼眶发红,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温敬斯没给她表演的机会,直截了当:“三百万,把视频删了,你买通服务生洒我一身酒的事情我不追究。” 祝璞玉心里“咯噔”了一下。 温敬斯竟然连这个都猜到了? 祝璞玉继续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温敬斯穿上西装,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跟我玩,你还太嫩。” 软的不行,祝璞玉只好来硬的。 她扬起嘴唇,手指抵着他的胸口点了点,“今晚的宴会名流满座,不知道他们看到温先生粗暴的样子,会不会被吓到哦?” 温敬斯冷冷地凝着她,毫无起伏:“你试试。” 第004回 趁早解决 “对啊,大哥你也喜欢这个米琪娜?”叶明说话不过脑子的来了这么一句。面对叶明的这句话叶霍除了干咳什么也没干! 喜欢?何来喜欢?自己跟米琪娜接触的真的很少,再说了看马迪那小子的风**肯定是彻底的被人家征服了,叶霍就算是再没品也不至于跟马迪抢。 不过想到这里叶霍再次想起了消失的米兰!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米兰消失了呢?本来以为米兰会被死亡漩涡传送出来的,可慢慢的叶霍发现,米兰是真的不见了! 这次的死亡漩涡之行太古怪了,死亡漩涡之中那么多的亡灵在自己控制了亡魂殿之后突然莫名消失,叶霍曾特意在死亡漩涡之中转了转却发现整个死亡漩涡真的没有了一个亡灵,如果不是还有死亡气息残存的话,叶霍甚至怀疑这里就是一处荒地。 亡灵消失的诡异,米兰消失的更诡异。叶霍仔细的探查过,除了米兰之外,其他种族都没有缺少人! 最后,叶霍把米兰消失的事情归结为血色帝王捣鬼!这个阴险的家伙,如果不是他用不知名的方法将各大种族都弄进来的话,自己或许能够在拿下控制权之后反身将剩余的泰坦都杀死,可就是这个家伙的这一招让自己的所有计划全部都乱了。 若不是靠着自己开始偷得的魂石还有自己有天堂之门这个不受约束的法术的话,恐怕这次真正得利的就变成泰坦了。 “米琪娜,来这是我大哥叶云!”就在叶霍思考之时,马迪带着一个叶霍过去的熟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叶云是叶霍安排马迪的,叶霍这个名字实在太敏感了,所以叶霍暂时用了父亲的名字。 “你好!”米琪娜依旧那么可爱漂亮,可是在她进来的时候,叶霍就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实力!八阶,八阶的圣弓手! “你好,我是叶云!”叶霍站起身来跟米琪娜握了握手,虽然跟米琪娜只有一面之缘,可对这个女孩子叶霍还是有着好感的。 至少当时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实力的时候这个米琪娜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自己是废柴。 “你的名字跟我一个朋友的父亲名字一样。”米琪娜上下打量着叶霍,在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人后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有缘了。”叶霍不想多扯这个,而且他可以感觉到米琪娜用感知来试探自己,可米琪娜一个小小的八阶圣弓手,虽然放在普通人眼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不过对于叶霍这样的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家伙来说那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存在,如果是进死亡漩涡的话,一个八阶甚至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我可以感觉到你的魔力,却无法判断出你的属性呢?”米琪娜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问。 轻笑一声叶霍道:“我其实是一个术士!” “术士吗?怪不得魔力这么的古怪,你应该是七阶的术士吧?”米琪娜看着叶霍胸前那不知道从那里偷来的勋章道。 虽然开始的时候米琪娜就看到了这勋章,可在大陆上你永远不能仅靠别人的穿着打扮还有勋章去判断一个人的真正实力以及职业。 如果你这么做的话,那你一定死的很惨,所以米琪娜一开始看到叶霍的勋章根本没有理会,而是自行用感知去试探。 “你们聊吧,我累了!”叶霍看到站在米琪娜身后一脸无比欠扁样子的马迪摇了摇头就朝着二楼走去,这个时候做大哥的怎么也要给兄弟留下点空间才是吧。 看着叶霍转身离开,叶明端起了桌上的一盘烤肉也跟着叶霍上楼了。 “马迪,你这个大哥怪怪的。”看着缓步走去的叶霍,米琪娜皱着眉头道!这个叫叶云的年轻人给自己的感觉很古怪,明明自己的感知判断他只有七阶实力,可是自己的心中却告诉自己他十分的危险。 这种感觉比自己的师父给自己的那种感觉还要强烈!自己的师父可是九阶战神啊!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却如此让自己忌惮。 “大哥就这样,不过大哥人还是很好的。”马迪说着伸手帮米琪娜拉过来一个位置,对于米琪娜马迪打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马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她因为团队之中一个团员被雄狮冒险团打伤的事情跟雄狮冒险团的团长比试。 想想当时米琪娜那狂暴到即使是自己都感觉心惊的箭法,那飘逸出尘的身影,一点一滴都让马迪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米琪娜给俘虏了…… 可是马迪被俘虏了不代表米琪娜同学喜欢俘虏,对于马迪的主动米琪娜当然可以感觉的出来,以前在帝都的时候他就总是隔三岔五的来找自己,现在到了这里没想到又碰上了他! 在米琪娜眼中,完全就是把马迪当成了一个朋友而已,如果说想接纳马迪的话,恐怕马迪的路还是很长远的。 “马迪,叶明这次跟我们去么?”米琪娜看了看楼上问道。对于叶明,米琪娜可是知道的!这个家伙才是真的变态,虽然不知道他是几级,可是米琪娜是亲眼见过叶明一把抓住一个八阶兽族圣战撕成两半场景。 能够如此轻易的秒杀掉八阶圣战,米琪娜觉得,这个叶明就算没有九阶也至少是八阶顶峰!可就是这么一个大高手,过去却总是跟马迪厮混在一块,基本上马迪到那里叶明肯定也会出现。 更让米琪娜不解的是马迪的话叶明一般都会去做……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强者的性格啊。 “对,叶明也跟我们一块去,我们这次的目标可是要去山丘城哦!你们跟我们去看看么?我发誓,到那里绝对有让你尖叫的事情发生。”马迪当然不敢说出叶霍的真正身份了,可是为了在米琪娜面前表现,他也只能用这种暗示性的话了。 可人家米琪娜一点也不领情,点了点头道:“尖叫的事情见得多了也不会再尖叫了,到时候看看吧,如果没有事情说不定会跟你们去看看呢,好了我团里还有点事呢,我先回去了。” “哦,我送送你啊!”马迪听的出来,米琪娜实际上只不过是敷衍自己罢了。 “不用了!”说完,米琪娜对着马迪微微一笑然后离去了…… 第005回 做给他看 米琪娜走后,马迪有些闷闷不乐的在那里又喝了两杯麦酒随后也来了二楼。 开门后,马迪发现叶霍跟叶明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想了想马迪瞬间脸就红了起来。 “那个……那个大哥……”马迪知道叶霍可不是叶明,叶明从来不会问什么,而且就算是叶明问,自己也有办法忽悠。 可大哥呢,自己能忽悠的了大哥?如果自己能忽悠的了大哥,那自己就是大哥了…… “说说呗,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新潮的东西也说不定。”叶霍好笑的看着在那里特别尴尬的马迪。 “其实也没什么了,大哥应该看的出来,我对米琪娜……”马迪有些扭扭捏捏的。 “看看你的模样吧,跟个娘们似的,不就是喜欢人家么?大哥过去跟米琪娜还算是熟人,有机会大哥帮你一把!”叶霍看着马迪那扭捏的样子直接就笑了出来。 “真的?大哥你认识米琪娜?”听到叶霍突然说认识米琪娜,马迪有些吃惊。 “她过去也是出云学院的学生,当年大哥还跟她一块历练过呢,不过……”说到这里叶霍再次想起了当年的菜鸟团队,不过这个菜鸟团队可真不是盖的,以前的团员现在基本上也都混的风生水起了。 “那大哥为什么不以真面目见她呢?”马迪有些担心的问道…… “瞧你那样子,放心吧,大哥对她没有兴趣。”叶霍看到马迪紧张的样子就明白马迪是想什么了,男人都是这样,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大部分都会觉得有别人抢自己的女人…… 被叶霍这么一说,马迪脸再次红了,确实他忘了大哥的身份了,以大哥的身份在这个大陆上还有女的不愿意跟么?九阶霸主级强者,现在还多加了一个天空之城的城主身份!光这些身份搬出来都能吓死多少人了。 “好了,不谈这些了,米琪娜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帮你的,不过还要靠你自己。你们休息吧,我睡不着一个人出去转转。”看着马迪那紧张的样子叶霍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乱,那封印的记忆又一次的跑了出来。 “恩!” “恩!”马迪跟叶明看到叶霍的样子就知道大哥肯定有什么事情,可是他们明白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不可以问,所以两人很老实的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打开窗户,叶霍趁着夜色悄悄的落到了下面无人的黑胡同之中,此时已然是深夜,耶克城之中灯火已经差不多都熄灭了显得异常幽静。 “米迦勒,你说这算不算心魔呢?”叶霍心中对米迦勒问道。 “主人我不懂什么是心魔!”米迦勒对心魔这个词还是很陌生的。 “算了,感情你不会懂的。本来以为我已经完全遗忘了过去,可每次被勾起回忆却总是那样难以忘怀。”叶霍自嘲的笑了笑。 “救命!”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前面传来,打破了这寂静的环境。 听着这声救命,叶霍有些无奈,如果按一般的意淫小说套路的话,主角上去应该会发现几个恶霸对一个超级美丽的女子动手动脚,而主角上去三下五除二的把这些恶霸搞定之后,这个美女应该会爱上自己…… 可是叶霍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够这么意淫,因为他感知了一下发现前面的这个叫救命的女子气息竟然没有一丝的紊乱。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 “救命!”又是一声叫喊传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那样的响亮。 皱了皱眉头,叶霍决定上去看看,反正现在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寻着这个声音,叶霍慢慢的走了过去!可还没等叶霍走到地方就听到前面传出了一阵打杀的声音。 “狂狮!你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诡计!”米琪娜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哼!米琪娜,老子说过,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压在身下好好的玩虐一把!我们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就把这事给办了吧!”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 “狂狮,你以为凭着这些人就可以留下我么!”米琪娜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她应该是朝着这个位置跑来。 “小婊子,不要跑了,这里四面都有我的弟兄,我倒要看看我雄狮冒险团把你们神域冒险团的团长给干了,看你们神域还有没有脸继续混下去!”男声从浑厚开始往淫荡转变。 嗖!一支利箭从叶霍的头顶飞过,随后米琪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叶霍的前面,显然这一箭是米琪娜射出来的,而且看米琪娜此时那有些吃惊的样子就知道这一箭应该是她故意射偏的。 “你们随意,我只是路过!”叶霍往旁边靠了靠然后对着米琪娜道,他此时的身份是一个七阶的术士,让一个七阶术士上去狂遍一群哪怕是八阶圣弓手都要逃跑的家伙这显然有些不现实。 听到叶霍这么说,米琪娜的眼神突然变了,叶霍看的出来那是一种厌恶的眼神。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自己是一个被堵住的女子,碰上一个熟人然后这个熟人说你们随意别管我!那叶霍自己也会这样。 可叶霍觉得,这米琪娜没有到山穷水尽啊,至少她想要走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你真不是个男人!”米琪娜与叶霍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来了这么一句…… “妈的!前面那个小子抓住这个婊子奖励一百金币!”看着米琪娜跑出去,后面跟上来的狂狮对着叶霍狂喊! 可是他的话对叶霍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了表现的更复合米琪娜的评价,叶霍竟然直接蹲在了地上然后抱住脑袋,那意思很明显——我害怕,各位大哥你们上吧。 不得不说,叶霍绝对属于实力派演员,看到叶霍的样子,前面跑的米琪娜是一脸的不屑,而后面追上来的狂狮则是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笑了两声也离叶霍而去! 瞬间,本来还打打杀杀的胡同再次恢复了平静,而叶霍也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叶霍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本来还想帮米琪娜挡一下呢,可竟然被她说自己不是男人,那自己就不是男人一把,让她好好玩玩…… 第006回 回祝家 祝璞玉在二楼的露台找到了温敬斯。 温敬斯将烟送到嘴边,刚刚摸出打火机。 祝璞玉款款走到温敬斯面前,从他手中拿走打火机,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指尖。 红色的指甲轻巧划动,打火机的光线衬出了男人下颚的棱角,火光倒映在他深沉的眼底,危险又性感。 面对祝璞玉的主动讨好,温敬斯无动于衷。 他不肯低头,祝璞玉只好踮起脚尖,为他点燃了这支烟,“温先生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抽烟啊,该不会是看到我和别的男人跳舞吃醋了吧?” 下一秒,下巴被男人的手擒住。 温敬斯此时正叼着烟,缭绕的烟雾弥散在二人之间。 露台入口的位置,忽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祝璞玉只短暂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 温敬斯:“离渠与宋远点。” 祝璞玉笑出声来:“真吃醋了呀?” 她像是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撩人的眉眼里露出了几分天真,“所以,你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对吧……老公。” 温敬斯:“……” 祝璞玉往身后看了一眼,之后直接蹲在了温敬斯面前,抬起头看他的眼。 从露台入口的角度看过去,实在是—— 门口拿着手机的人大惊失色,拍下照片之后匆匆离开,拨出电话:“星盈,出事儿了!” —— “你是说,祝星盈那天之后一直在找人跟踪你?”尤杏吃烤串的动作停下来。 祝璞玉捏着手里的易拉罐啤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尤杏:“那她知道你跟温敬斯在露台做那档子事儿,不得气个半死?” 祝璞玉嗤笑一声,“这算什么。” 才刚刚开始而已。 尤杏:“不过,温敬斯到底什么意思,他跟祝星盈联姻的消息也没辟谣过,现在又跟你扯不清——” “男人嘛,很正常。”祝璞玉吃着烤串,不以为意,“精虫上脑的时候,都一个德行。” 几次接触下来,祝璞玉至少可以肯定温敬斯对她的肉体和皮囊有很浓的兴趣。 目前,有这点已经足够。 尤杏点点头,“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祝家拿东西?” 尤杏的话音刚落,祝璞玉的手机便响了。 祝璞玉看了一眼屏幕,抽出湿巾擦着手,“喏,来了。” 刚刚祝星盈的人鬼鬼祟祟跟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祝家一定会有动作。 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看来是真急坏了,生怕到手的金龟婿被她勾引走了。 电话是祝方诚打来的,祝璞玉刚接起,就听见他问:“在哪里?” 祝璞玉:“找我有事?” 祝方诚:“我是你爸,打电话关心你一下还有错了?” 他清了清嗓子,“你明天回家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祝璞玉:“好啊。” 她欣然答应,一句废话都没多留,利落地掐断电话,对上了尤杏充满好奇的脸。 “急了,准备给我下马威呢。”祝璞玉将手机扔到一边。 —— 翌日傍晚。 祝璞玉在别墅门前站着等了快十分钟,看到那辆宾利出现后,嘴唇一扬,拎着包款款走了过去。 时间掐得刚好。 她停下的时候,车上的男人正好也下来了。 祝璞玉挡在温敬斯面前,朝他挥挥手,“嗨,老公。” 温敬斯:“……” “敬斯哥,你来啦!”祝星盈快步走到温敬斯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姐,你终于回来了。”祝星盈对祝璞玉假笑,“怎么这么晚,爸爸等你好久了呢,我们进去吧。” 祝璞玉看着祝星盈拙劣的表演,扬唇一笑。 她看向温敬斯,娇嗔:“都怪你,害我来的这么晚。” 第007回 那只脚 四周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祝星盈温柔友好的面具几乎在一瞬间碎裂,祝璞玉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略过她,停在温敬斯脸上。 温敬斯眉眼冷冽,淡漠地瞥她一眼,随后对身边的祝星盈说:“走吧。” 仅仅两个字便展现了他的立场。 祝星盈马上支棱起来,挽着温敬斯朝院子里走。 祝璞玉无所谓地笑笑,撩了一把头发,踩着高跟鞋跟在了他俩身后。 门刚打开,祝璞玉就听见了祝方诚讨好而热情的声音。 “敬斯,来了啊,快进来。” 温敬斯微微颔首,态度礼貌却有些疏离。 祝璞玉勾起嘴角欣赏这出好戏。 祝方诚在看到祝璞玉之后,眼底的热情褪去,正色:“回来了。” 祝璞玉风情一笑,越过祝方诚看向他身后的李静,“是的呢,这么多年不回来,都快忘记外公留给我的别墅长什么样了。” 祝璞玉仅用一句话,就让祝方诚和李静都变了脸。 李静很快露出笑容,上前亲昵地和祝璞玉寒暄:“是呀,距离你出事儿负气离开家里已经这么多年了,愿愿,你这些年还好吗,交男朋友了没有呀?” 祝璞玉往温敬斯的方向看了一眼,暧昧的目光像是带着钩子:“男朋友暂时没有,未来老公的人选倒是有了。” 祝璞玉毫不掩饰地看着温敬斯说出这种话,祝星盈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李静:“愿愿喜欢什么样的?回头让你爸帮你留意一下呢,方诚,上次那位陈总是不是刚离婚?我觉得他就不错呢,年龄大些,也懂照顾人。” 祝璞玉玩着指甲,朝祝方诚努努嘴,“听见了么,赶紧把人介绍给祝星盈。” 祝方诚脸色一黑,余光瞥了一眼温敬斯,随后转向祝璞玉,呵斥:“你在说什么胡话,星盈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可能去嫁一个二婚的人,你别把自己姿态放太高,就凭你当年——”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温敬斯还在场,若是被他知道当年的丑闻,可能会连带影响到他对祝星盈的印象。 —— 餐桌上,祝星盈和温敬斯坐在一排,温柔又体贴地给他夹菜,祝方诚看到之后,笑着说:“女大不中留啊,敬斯,星盈这眼睛都要长到你身上了。” 李静一唱一和:“就没见她对谁这么主动过。” 祝星盈露出羞赧的表情,“爸,妈,你们别乱说。” 祝方诚:“瞧瞧,还害羞上了。” 祝璞玉慢条斯理地喝着银耳羹,看着这一家三口在她面前的表演。 回来之前,祝璞玉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祝方诚叫她吃饭是假,给她下马威警告她不要打温敬斯的主意才是真。 可惜咯。 祝璞玉低头看了一眼桌下。 她随意抬起眼来,就看到温敬斯正在看她。 祝璞玉向前挪了一下身体。 哗啦。 祝璞玉手里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下面。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 李静:“愿愿,怎么了?东西不合胃口吗?” 她佯装体贴地关心着祝璞玉的情况,为了体现自己的“真心”,一边问,一边弯下腰去捡桌下的勺子。 孰料,刚刚弯下腰,便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第008回 差距 李静的脸色顿时比调色盘还要精彩,她就这么僵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 “妈?”祝星盈见状,喊了她一声。 李静看到眼前的一幕,蓦地清醒过来,捡起勺子放在桌面上。 “刘妈,再拿个勺子过来。”李静跟厨房吩咐了一句,目光停在了祝璞玉脸上。 祝璞玉从容不迫地露出一抹娇笑。 温敬斯端起水杯。 李静:“对了,敬斯,星盈跟你说过她生日的事情吗?” 温敬斯看了一眼身侧的祝星盈,“说过,我会到。” 祝星盈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李静瞟了一眼祝璞玉,“原来你们私下已经聊过了,星盈也真是的,都没说一声。” 祝方诚笑得很满意:“年轻人私下说悄悄话,不想让咱们知道很正常。” 李静:“也是呢,星盈这脸皮可太薄了,还是得多跟愿愿学习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祝璞玉脸皮厚。 这阴阳怪气,但凡是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温敬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看向对面的祝璞玉。 祝璞玉非但没有因为李静的内涵生气,相反地,还露出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摸了摸锁骨。 “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学不来呢。”祝璞玉笑盈盈地说,“毕竟我和星盈差距不止脸皮,还有脸。” 祝星盈咬紧牙关。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抵在他腿上的那只脚,手再次握上她的小腿捏了一下。 祝璞玉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挑眉,视线转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暧昧地启唇,“温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祝璞玉!”祝方诚忍无可忍:“你给我要点儿脸!” 自打回家开始祝方诚就在忍她了。 祝璞玉对温敬斯的那点心思是完全不遮掩,竟然在餐桌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面对祝方诚的愤怒,祝璞玉却半点没有收敛:“温先生可比脸重要多了,您不是深有体会么。” 否则祝方诚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拉下脸来对温敬斯竭尽谄媚。 不就是为了搭上这个金龟婿保住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么。 祝方诚听出了祝璞玉的弦外之音,被拆穿目的之后更是恼羞成怒,起身走到她面前,扬起手臂便要往下落。 “祝董。”巴掌落下的前一秒,温敬斯忽然开了口。 他看着愤怒的祝方诚,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家务事还是闭上门处理比较好。” 温敬斯的话顿时让祝方诚清醒不少,他放下手臂,抱歉地看向温敬斯:“让你看笑话了。” 温敬斯不置可否,视线定在祝璞玉身上。 只见她冷笑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 午饭结束,温敬斯再次被邀请到客厅坐下。 祝星盈照旧亲昵地坐在了他身边。 祝方诚和李静一唱一和地调侃着祝星盈,看似玩笑,实则字里行间都是对两人的撮合。 但,关于更进一步的发展,温敬斯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祝方诚斟酌着措辞,想要试探温敬斯一把:“敬斯啊,星盈她年纪小不太懂事,以后还得你多多照顾了,等你们——” 啪。 祝方诚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道东西砸过来的声音打断。 响动很大,所有人都朝楼梯口看了过去。 祝璞玉走到沙发前,指着地上被摔成两片的首饰盒,“我妈的东西呢?” 温敬斯垂眸,看见了地板上的东西,随后看向了祝璞玉。 她现在的状态,像一只刺猬。 李静看到那个盒子之后,心虚地将视线挪到一旁。 可惜没躲过祝璞玉的眼睛。 她一把走上去抓住她的领口:“拿出来。” “妈!”祝星盈上来救李静,“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长辈?” 祝方诚:“混账东西,你快给我放开!” 祝璞玉:“我再问一遍,我妈的嫁妆在哪里?” 祝方诚:“你妈的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叫什么?东西我处理掉了,你别给我发疯。” 祝璞玉一把甩开李静。 她力气太大,李静几乎是被她扔进沙发里的。 祝璞玉走到祝方诚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冷笑。 祝方诚还来不及说什么,祝璞玉便径直朝对面走去,抄起电视柜旁边的那只古董花瓶,朝茶几上狠狠砸了过去。 价值不菲的瓷器撞到茶几,瓷器碎了,茶几上的东西也全部掉在了地上,狼藉一片。 花瓶的碎片砸到了温敬斯的裤腿处。 他还没见过这么疯的女人。 温敬斯下意识地想要去看祝璞玉此时的状态,然而,她已经换上高跟鞋提着包走了。 —— 祝璞玉绷着身体,一鼓作气走出了远鑫别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靠在墙边。 她深汲了几口气,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叼了一根在嘴边点燃。 祝璞玉心情烦躁的时候抽烟的速度很快。 不知不觉,三根已经没了。 祝璞玉掏出第四根,正要往嘴边放,忽然,手腕被握住。 祝璞玉抬起头来,温敬斯深邃的五官映入眼帘。 第009回 前女友还是白月光 温敬斯抬起另外一只手取走了祝璞玉夹在指尖的那支烟,随后松开了她手腕。 祝璞玉轻笑一声,指尖抵住他的胸口,又恢复了平时的轻佻:“还没正式当我老公,已经开始想管我了?” 温敬斯无视她的调情,垂眸看着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被当枪使。” 祝璞玉:“我也说过我暗恋你呢。” 温敬斯呵了一声,“做个交易吧。” 他没给祝璞玉回答的机会,已经以谈判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替你找回你母亲的嫁妆,你删除视频,从此不要来纠缠我。” 这次笑的人成了祝璞玉。 祝璞玉踩着高跟鞋往温敬斯面前迈了一大步,两人的胸口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穿了高跟鞋已经有一米七五,但还是需要踮起脚来,才能凑到他耳边。 祝璞玉抵在他耳边,唇瓣似有若无碰过他的耳廓,“我想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都跑不掉。” 她轻笑,“你迟早是我的,要不要赌一把?” 耳边是湿热的气息,鼻腔内是她身上浓烈的橙花香,这味道不由得让温敬斯想起了那个夜晚。 他敛下眉眼,掌心抵着祝璞玉的肩膀把她推开,将那支烟塞到了她双唇之间。 “祝璞玉,我耐心有限。”温敬斯的目光和语气一样,冷若冰霜:“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有心思和你谈条件。” 祝璞玉低头点燃了嘴边烟,吸了一口,缓缓吐雾,“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赤裸裸的挑衅。 温敬斯往前走了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别逼我对你出手。” 祝璞玉:“出手的意思是……这样吗?” 她握住他的往胸前拽了一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温敬斯瞳孔一缩,指尖的触感让他喉咙发紧,他迈腿,一步步逼着祝璞玉抵在墙上。 一触即发之际,再次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接起电话,竖起耳朵,听见那边的人说:“黎蕤回国了,找你。” 温敬斯往后退了一步,“在哪里?” 拉开距离后,祝璞玉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了,只是看到了温敬斯匆匆上了车,绝尘而去。 祝璞玉灭了烟头,回味着刚刚那句话。 黎蕤。 听起来像女人的名字。 这时,祝璞玉的手机也响了。 她打开微信,看到了周清梵的消息:【愿,你上次说的女人,我查到了。】 —— 温敬斯刚刚抵达会所包厢,便看见了喝得烂醉的黎蕤。 黎蕤脚步虚浮地走到温敬斯的面前,握住他的胳膊,“你又去找哪个女人了,混蛋……” 温敬斯没有回应撒酒疯的黎蕤,而是看向沙发上渠与宋和陈南呈,“怎么让她喝这么多?” 渠与宋:“……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南呈哪敢拦。” 陈南呈:“要不你带她去楼上客房聊吧。” 黎蕤忽然低头在温敬斯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温敬斯皱眉看着她,直接将人扛起来离开包厢。 渠与宋和陈南呈目送两人走出去。 渠与宋摇摇头:“真是一段孽缘。” 陈南呈若有所思,“你说,黎蕤为什么离婚?” 渠与宋猛地定住,想起了什么:“你是说——” “那年她结婚就是因为敬斯出事赌气,这些年敬斯没哄过她,也没解释过一句,最近还传出来和祝星盈好事将近,黎蕤那个脾气……”陈南呈说,“我有预感,腥风血雨马上开始了。” 渠与宋思考了片刻,摸着下巴,“那你觉得,敬斯会选新欢还是旧爱?” —— 火锅店内。 祝璞玉刚坐到尤杏身边,对面的周清梵便递过来一张照片。 祝璞玉接过来。 照片上是一对十分般配的男女,最多二十出头。 那个时候的温敬斯显然比现在青涩得多,表情也比现在生动丰富一些,照片捕捉的瞬间,他正看着身边的那个女孩子,眉宇间透着纵容。 那女孩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又白又软,个头刚到他的大臂。 祝璞玉挑眉:“前女友还是白月光?” 第010回 过分关注 祝璞玉观察温敬斯一个多月了,这厮平时总是绷着一张脸,她一度以为他是个面瘫。 能让面瘫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必定是地位不凡。 周清梵:“可以确定是青梅竹马的前任,至于是不是白月光还有待考究。” 尤杏凑上去看了一下照片,“这不比祝星盈漂亮多了,温敬斯品位断崖式下滑啊。” 祝璞玉深以为然,但她更好奇:“感情这么好,怎么分手的?” 周清梵摇摇头,“具体分手的原因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两个人原本是在T大一起读书的,大二那年突然分手了,两个人一个退学,一个转去了宾大。” “照片上这个人叫黎蕤。”周清梵为祝璞玉介绍她的背景:“早年她父母和温敬斯父母关系很好,黎家是做地产起家的,之前很风光,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宝贝得很。” 祝璞玉点点头,看照片就看得出。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跟温敬斯分手退学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了。”周清梵跟在后面的这句话,才是重磅炸弹。 祝璞玉和尤杏同时震住。 尤杏下巴都要掉了:“……温敬斯被绿了?” 周清梵摇摇头,“来龙去脉不太清楚,但这事之后,温家和黎家关系远了很多。” 尤杏:“那肯定是被绿了。” 祝璞玉想起那通电话,眯起了眼睛。 周清梵:“我得到的消息,黎蕤前大概一周前离婚了,不知道——” “她已经来北城了。”祝璞玉接过周清梵的话,跟她俩说了电话的事情。 尤杏脑补了一出大戏:“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看到温敬斯和祝小贱人的绯闻之后杀回来了?” 祝璞玉喝着酸梅汤挑眉,“这样最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虽然不清楚当年分手的原因,但听周清梵这么说,就可以肯定这位前女友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黎蕤真是冲着跟温敬斯和好回来的,那她就不必再费心思在温敬斯身上了。 周清梵秒懂了祝璞玉的意思:“愿愿,有什么计划?” 祝璞玉:“能查到她的行程吗?” 周清梵:“我试试。” —— 一个小时后,温敬斯回到包厢,陆衍行也过来了。 温敬斯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身上的西装有些乱,领口的领带也已经不见了,领子上沾了些口红。 仰头喝酒的时候,脖子上满是抓痕。 另外三人看到他这样子,不由得浮想联翩。 渠与宋:“你俩这……有点儿激烈啊。” 温敬斯放下杯子,冷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 渠与宋以为温敬斯是不想听他拿黎蕤开黄腔,马上闭嘴。 陆衍行:“都聊什么了?” 温敬斯答非所问:“晚上安排个人看着她。” 陆衍行:“你不亲自守着?” 温敬斯不置可否。 他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酒,冷不丁问:“祝家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陆衍行:“你指的是?” 温敬斯:“祝方诚的前妻和前岳父。” 他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帮我把当年的事情查一遍,越详细越好。” 这句话正好也被渠与宋和陈南呈听见了。 陈南呈觉得事情不太妙。 温敬斯这么查祝家,不会是真的动了跟祝星盈结婚的心思了吧? 陈南呈没来得及问,渠与宋已经当了他的嘴替:“敬斯,你可千万别因为跟黎蕤赌气就随便找个人结婚啊,到时候黎蕤得把天掀翻。” 陈南呈赞同地点点头。 真要有那么一天,黎蕤能把祝星盈拆了。 陆衍行知道温敬斯和祝璞玉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他俩那样的想法。 他压低声音靠近温敬斯:“你有没有觉得,你对祝璞玉有些过分关注了?” 第011回 贵圈真乱 上午十点。 祝璞玉打着方向盘,不疾不徐地跟着前面的那辆奔驰。 不多时,奔驰停在一家餐厅门前。 祝璞玉和尤杏紧随其后。 刚一下车,祝璞玉就看见了奔驰上走下来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卷发,上身是一件深红色丝绒开衫,下面一条黑色短裙,脚上是小皮鞋,手里拎了只链条包。 确实是,娇贵任性,又不可一世。 祝璞玉和尤杏跟在黎蕤身后进了餐厅,她去了靠窗的卡座,座位上已经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等她了。 祝璞玉和尤杏在隔壁的位坐下来,随便要了两杯喝的。 尤杏和祝璞玉咬耳朵:“本人看着比照片还不好惹。” 祝璞玉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暂时对这位温敬斯前任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但她会尽量避免招惹她。 很快,隔壁传来交谈的声音。 祝璞玉全神贯注听着。 ——黎蕤见的人是私家侦探,查的是祝星盈和祝家。 当私家侦探将祝星盈私生女的身份说出来之后,祝璞玉听见了一声黎蕤的笑。 满是不屑。 “上梁不正下梁歪。”黎蕤是这样评价祝星盈和李静母女的。 私家侦探还给黎蕤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二十三号,也就是三天后,是祝星盈的生日,在四季酒店的小宴会厅,据我得到的消息……温先生也会去。” 私家侦探汇报调查结果的时候,黎蕤基本上没怎么接过几句话。 等他说完,黎蕤才开口:“这里是三十万,盯着她,随时跟我汇报。” 这句话之后不久,私家侦探便走人了,黎蕤依旧坐在隔壁桌。 祝璞玉喝着咖啡,和尤杏用眼神沟通了几句。 祝璞玉:你觉得她去不去? 尤杏:肯定去。 祝璞玉:那我们也去。 去看戏。 不过没想到的是,刚这么想完,就真的听了一出好戏。 祝璞玉听见黎蕤叫了一声温敬斯的名字,很凶。 应该是在打电话。 “我那天晚上就应该咬死你。” “呵,你跟我分手之后眼光和品味真是越来越烂,私生女你都看得上。” “温敬斯,我告诉你,我离婚了你也别想好过,是你先出轨的!” “对!我就是疯子!” 祝璞玉一口咖啡呛在了喉咙里。 尤杏的嘴巴张成了“O”型。 —— “卧槽,我刚才没听错吧?”尤杏看着黎蕤的那辆奔驰开走,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她刚才说,是温敬斯出轨的?” 祝璞玉也挺震撼的:“贵圈真乱。” 尤杏:“所以当初是因为温敬斯先出轨,被黎蕤发现了,然后黎蕤就负气跟他分了嫁给了别人,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放下他呗。” “不过,温敬斯这公关做得真好,我还以为真是什么白月光呢……”尤杏啧了一声,“好大一个瓜。” 祝璞玉仔细想了想温敬斯在床上的那些恶行,他这种表面高冷私下重欲的人,不安分也正常,他要真是什么好东西,她倒没有机会勾搭了。 祝璞玉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看到邮件提示之后,她漂亮的桃花眼忽然亮了几分。 尤杏:“发财了?” 祝璞玉晃了晃手机:“耐德收购流程走完了,下周我正式代表公司去恒通负责能源车项目。” 恒通,就是祝方诚当年从她外公手里夺走的。 和祝星盈抢男人不过是调剂,把恒通拿回来才是祝璞玉最重要的目标。 尤杏当然也是知道这个计划的。 她偷笑了一声,“真期待他们看见你的表情,估计跟吃了屎差不多。” 祝璞玉搅着咖啡,嘴角扬起,“我现在更期待周三的这场戏。” —— 周三,四季酒店。 祝星盈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出来,迎面便碰上了祝璞玉。 一看见她,祝星盈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 祝璞玉无所谓地笑了笑,款款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礼服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得出来祝星盈今天很用心,甚至穿了一款V领低胸的亮片礼服,只可惜—— “你妈让你学我,你还真学。”祝璞玉笑着问她,“成语故事东施效颦知道么?” 祝星盈:“祝璞玉,你给我——” “想效仿我啊?可惜咯,你这一副偷穿别人衣服的样子,他应该没兴趣。”祝璞玉笑嘻嘻地点了点她的锁骨。 祝星盈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怪不得当初会被人给——” 祝璞玉掐住祝星盈的下巴,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 她用另外一只手在祝星盈脸上重重拍了两下,“我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温敬斯可是很喜欢的。” “哦,你还不知道吧?”祝璞玉红唇扬起,“温敬斯身上上有一颗痣。” 祝星盈刚想张嘴继续骂祝璞玉,忽然看到了祝璞玉身后一米开外的身影。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敬,敬斯哥。” 祝璞玉眉心一跳。 什么玩意儿? 第012回 二手货 祝璞玉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转身,撞上了面前瘫着一张脸的温敬斯。 祝璞玉:“……” 温敬斯目光凉薄,无视祝璞玉,看向祝星盈:“祝董找你。” 祝星盈马上走上前缠住温敬斯的胳膊,不想给他任何和祝璞玉打照面的机会:“那我们走吧。” 温敬斯看都没看祝璞玉,跟着祝星盈走了。 祝璞玉看着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翻了个白眼:“晦气。” 想起祝星盈那一副怕被她抢走男人的模样就好笑。 她今天还真不是来抢男人的,她是来看戏的。 —— 祝璞玉在小宴会厅入口处跟尤杏碰了面,尤杏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买好了。” 祝璞玉:“谢了。” 尤杏:“七位数给这小贱人,你真舍得。” 祝璞玉往尤杏身后瞄了一眼,看到某道身影之后,嘴唇勾起:“看戏嘛,我相信今晚能值回票价的。” 尤杏感觉不简单,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黎蕤。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到了她身边,两个人交谈几句便往这边走。 男人转身的同时,祝璞玉看见了他的脸。 “卧槽!”尤杏也认出来渠与宋了,赶紧拉着祝璞玉往里走。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宴会厅。 祝璞玉停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希望渠与宋别认出她来,免得节外生枝。 祝璞玉和尤杏刚站一会儿,祝方诚和李静就过来了。 上次祝璞玉回家闹了不愉快,祝方诚看见她就没好脸色:“谁让你来的?” 祝璞玉晃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来给祝董的宝贝女儿送生日礼物的,有问题么?” 祝方诚和李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不知道祝璞玉又要怎么蔫着使坏。 祝方诚:“你今天要是再捣乱,就别想继续在北城待下去了。” 祝璞玉弯唇:“祝董的手段,我当然最清楚。” —— 祝星盈的生日宴规模办得不算大,基本上来的都是两边的亲戚,还有祝星盈身边的一些好友。 祝星盈被一群人围着,堪称众星捧月。 祝璞玉和尤杏没去凑热闹,两人在自助餐台附近吃水果。 温敬斯给祝星盈送上生日礼物的时候,祝星盈的那几个小姐妹挤眉弄眼地起哄。 祝星盈笑得如沐春风。 祝璞玉往嘴里送了一块哈密瓜,“杏子,女主角登场了。” 尤杏蛋糕都不吃了,立马看向祝星盈那边—— 只见黎蕤穿着一条小黑裙走了上去,在众人惊讶的眼神停在温敬斯面前。 祝璞玉和尤杏走近了一些,方便看戏。 温敬斯看到黎蕤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黎蕤没回答他,视线轻蔑地打量了一眼祝星盈,“穷酸样儿。” 祝星盈脸色很难看,楚楚可怜地看向温敬斯,“敬斯哥,这是你朋友吗?” 黎蕤:“好问题。” 她嗤笑一声,手指扯住他的领带,“温敬斯,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温敬斯:“谁带你来的?渠与宋还是陈南呈,打电话让他们带你走。” 他的声音发紧,是愤怒的征兆。 黎蕤:“温敬斯你混蛋,你为了这个女人凶我!”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语气虽然嚣张,但是眼眶已经红了。 黎蕤气得抬起手来在温敬斯身上乱打,“我恨死你了,你凭什么说放就——” “我先带她走了。”温敬斯见黎蕤情绪濒临失控,直接打断她,拉着她便往外走。 太用力了,黎蕤崴了脚。 她叫了一声,拉住温敬斯的胳膊就咬,“都怪你都怪你!” 这出戏正好是在祝璞玉和尤杏面前演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黎蕤的脚踝,随后便将人打了个横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杏嘶了一声,“不愧是白月光。” 祝璞玉盯着那两人的背影,“挺般配。” 温敬斯这人脾气挺差的,祝璞玉跟他接触几次都没讨到好果子,所以更能看出他对黎蕤的特殊。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跟尤杏一起走到了祝星盈面前。 “哟,真可怜。”她戏谑地挑眉,“你说,你这嫁入豪门的算盘还敲得响不?” “关你什么事儿?”祝星盈还没说话,她的小姐妹顾雯已经护上了。 顾雯走到祝璞玉面前,鄙夷地看着她:“就算世界上女人死光了,温二少也看不上你这个破鞋二手货,就像当年廖裕锦——啊啊啊!”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原本在笑的祝璞玉忽然没了表情,抬起手便抓住她的头发往旁边的桌子上磕。 桌上的酒杯掉下来,碎了一地。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祝星盈扯着嗓子:“祝璞玉你他妈疯了吗?!” 祝璞玉回头看祝星盈,声音冷得像冰:“你告诉她的。” 祝星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廖裕锦,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祝璞玉又逼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拿了一个酒瓶,对准了顾雯的脑袋。 意思很简单,她要是不说实话,她就砸下去。 祝星盈知道祝璞玉这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掐着掌心,壮胆说:“我怎么不能知道?你喜欢廖裕锦又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听爸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 哗啦。 祝璞玉把酒瓶砸到了祝星盈脚边。 “管好你和你走狗们的嘴。”祝璞玉警告她,“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下次直接砸你们脸上。” —— 尤杏追着祝璞玉来到酒店楼下的抽烟区。 尤杏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祝璞玉已经点了一根烟在那里抽了。 尤杏停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愿,还好么?” 祝璞玉吐了一口烟圈,没说话,但眼睛是红的。 尤杏试探性地问她:“你这几年……一直没找过他么?” 第013回 亲自谈 祝璞玉:“都过去了。” 她将烟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没意义了。” 那件事情之后,她和廖裕锦之间就彻底画上句号了——更准确一点说,他们从未开始过。 尤杏神色复杂,作为好友,她对祝璞玉和廖裕锦的过往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当初祝璞玉意外出事儿,她肯定已经跟廖裕锦在一起了。 那事儿之后,祝璞玉以“让祝家蒙羞”被送出国,廖裕锦也人间蒸发了。 抽完一支烟,祝璞玉将烟头掐灭丢进垃圾桶里,将话题转移:“有了黎蕤,我的精力暂时不需要在祝星盈和温敬斯身上浪费了,你找几个人盯着,有情况跟我说一声。” 尤杏:“你放心,交给我。” 为了让祝璞玉轻松,她笑着说:“这次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祝星盈那段位,在温敬斯那位白月光面前就是小虾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要温敬斯不娶祝星盈,一切迎刃而解~” 祝璞玉勾勾嘴角,“拭目以待。” “走了,吃烧烤去。”尤杏挽住祝璞玉的胳膊往外走。 两人转过身,聊着天远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那道男人的身影。 温敬斯整理着被黎蕤抓乱的西装袖子,耳边回荡着刚刚听见的那段对话,深邃的眼底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 翌日上午,恒通写字楼内,祝方诚与几名亲自提携高管一同往会议室走,表情严肃。 祝方诚:“耐德现在是恒通的第二大股东,能源车这个项目他们特别看重,一会儿那边的人来了你们都表现得客气点。” “姐夫,你也太不硬气了。”说话的人是李静的弟弟李军,“要我说,就应该趁第一次给他们个下马威,免得他们以后对公司的事情指手画脚。” 祝方诚:“我有考量,你一会儿给我规矩点儿。” 李军闭了嘴。 会议开始时间定在十点,时间一到,恒通这边的人已经齐齐就坐,耐德的人却迟迟不到。 祝方诚问旁边的人:“陈助,耐德的人跟你对接过么?” 陈助:“邮件和电话都有通知过。” 李军露出不满:“这也太没诚意了,把自己当大爷呢!”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李军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边。 推门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女人,而在她身后走进来的—— 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肩上背了一只托特包。 她摘下墨镜,红唇微动,“各位好,我是耐德的商务部总监,祝璞玉。” 祝璞玉的视线在会议室逡巡一周,最后停在了祝方诚脸上。 祝方诚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 “怎么是你?!”李军认出了祝璞玉,惊讶地叫出来。 祝方诚看着祝璞玉脸上灿烂的笑,眉心跳个不停,心头不祥的预感不断上涌。 —— 因为祝璞玉的出现,祝方诚整场会都心不在焉。 祝璞玉则是在和恒通这边的项目总负责斡旋。 祝璞玉要求耐德全权负责产品设计,恒通项目部的人仅仅负责销售工作。 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李军:“你们耐德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恒通最大的股东可不是你们,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祝璞玉淡淡地瞥了一眼无能狂怒的李军,“各位不要忘了,耐德除了是恒通的第二股东之外,还是能源车项目的最大投资方。” 一句话压死所有。 祝方诚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看向祝璞玉:“关于这件事情,我更希望和贵公司的褚董亲自沟通,等……” “没有问题。”祝璞玉拿起手机,“我给他打FaceTime。” 祝璞玉的笔记本连着投屏,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给褚京识打了视频。 褚京识接得很快,“愿愿,开完会了?” 祝璞玉:“褚董,正在开。” “恒通的祝董对于耐德接管产品设计的决定持有异议,他想亲自和您聊。” 祝方诚:“……” —— 褚京识是谈判高手,又有投资人的身份,最后败下阵的人是祝方诚。 祝方诚垂死挣扎:“但褚董,我已经初步和瑞澜旗下的工厂谈妥了原材料供应,如果临时更换团队,瑞澜那边可能会取消合作。” 褚京识:“这个交给祝总监去谈,她可以解决。” 祝方诚:“……” 一直到散会,祝方诚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和李军一起走出会议室。 在办公室看到温敬斯之后,祝方诚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今天还喊了温敬斯过来谈供应链的合同—— 温敬斯和助理易修一起来的。 祝方诚走上前,在温敬斯面前坐下来,叹息:“敬斯,能源车这个项目,出了一点状况,咱们说的合作可能……” 温敬斯:“看祝董的脸色,很严重?” 祝方诚:“耐德前段时间不仅成为了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也成为了能源车项目的最大投资方,他们要接管核心设计。” 温敬斯微微拧眉,对方态度似乎很强硬,不像投资,倒像入主。 李军骂骂咧咧:“肯定是祝璞玉这个不孝子!” “你有没有听见耐德那个褚京识叫她什么?谁家老板会这么叫员工的?祝璞玉一个黄毛丫头,要不是靠着爬上男人的床,哪里来……” “行了,你少说两句!”祝方诚眼神警告李军。 听见某个名字,温敬斯目光深深,“耐德派来的人,是祝璞玉?” 李军:“对!就是她!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居然跟自家公司——” 祝方诚:“敬斯,合作的事情还是……” “合作的事情,不打扰祝董了。”温敬斯从沙发上起身,“瑞澜亲自和耐德谈。” 第014回 不叫老公了 恒通为耐德的人安排了独立办公室,宽敞明亮,祝璞玉进来欣赏了一圈,很满意。 Wendy将一份文件摆到桌上,“祝总监,这是你之前让我查的资料。” 祝璞玉接过来打开,是一份简历,她粗略扫了一眼,“行程查到了没有?” Wendy:“启来给利辛安排了半个月年假,我用他身份信息查到了他订了明天去海市的航班,落地的酒店是四季。” 祝璞玉:“马上给我订相近的航班,酒店订一家。” Wendy:“OK,我这就去办。” 祝璞玉跟着Wendy往外走,嘴巴也没停,“注意点,暂时不要和恒通项目组的任何人透露我们找人的消息,等到时……” 祝璞玉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隐私被侵犯,祝璞玉露出不满的表情。 门外,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温敬斯正盯着她看。 祝璞玉先让Wendy走了。 温敬斯反客为主,不疾不徐地走进祝璞玉的办公室,随手关上门。 那双深邃的双眼在办公室环顾一周后,落在了祝璞玉的脸上。 温敬斯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恭喜。” 简单的两个字,祝璞玉听出了不少信息。 之前祝方诚说恒通和瑞澜有原材料供应的口头约定,想必温敬斯今天是为这事儿来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她。 听这意思,祝方诚已经跟未来的金龟婿告过状了。 祝璞玉勾勾红唇:“温总是专程来恭喜我的么?谢了。”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太早了哦。”祝璞玉冲他灿烂一笑,“等我目标达成的那一天,温总再来送祝福吧。” 温敬斯:“什么目标?让恒通易主么。” 祝璞玉:“温总厉害。” 温敬斯:“不叫老公了?” 祝璞玉往他面前跨了一步,抬起手摸他的下巴,“你想听啊?”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没接话,垂下眼皮,淡漠地看着她。 果然是白月光回来了啊。 祝璞玉也不自讨无趣了,她瘪瘪嘴:“可惜哦,我现在不想叫了。” 温敬斯:“不想?” 祝璞玉:“对啊,我这个人很花心的,热脸贴冷屁股一两次还行,次数太多,我也受不了啊。” “再说了……”她眨眨眼,“追我的优质男人很多的,脸好身材也好。” “屁股上还有痣?”温敬斯面无表情地接过祝璞玉的话。 祝璞玉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 所以她那天大放厥词的时候,他真的听见了。 温敬斯看到祝璞玉罕见地露出慌张的表情,顺势往前逼近一步,捏住她的下巴:“这是你的癖好么?” 祝璞玉从他的问题里嗅到杀机。 她能屈能伸,讨好地眯起眼睛假笑:“温总,我那时候吵架上头嘴巴没把门的,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温敬斯:“你的法令纹出来了。” “草!”祝璞玉下意识地飙了一句脏话,抬起手来摸上自己的脸。 她什么时候有法令纹了?! 温敬斯:“乱说的。” 祝璞玉:“……” 温敬斯:“怎么,生气了?你造谣我、拿我当枪使的时候,不是挺开心么。” 祝璞玉:“不敢。” 温敬斯:“还有你不敢的。” 祝璞玉:“……” 她合理怀疑温敬斯这狗今天吃错药了。 之前她找上门的时候,他跟见了脏东西似的避之不及,今天不仅来找她,还跟有心情跟她打趣。 白月光把他逼疯了? 祝璞玉脑子转得飞快,一双漂亮的眼底光波流转,从温敬斯的角度看过去,她像只成精的狐狸。 温敬斯:“中午一起吃个饭。” 祝璞玉:“?” 温敬斯:“原材料供应的事,不想谈了?” 祝璞玉一听是工作的事儿,马上换了表情,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笑容:“那我请您。” 第015回 不答应也得答应 餐厅是温敬斯选的,CBD区的某家法餐厅。 因为人均消费太高,所以就算遇上用餐高峰期,也没几桌人。 很清净,适合谈事情。 点完餐,祝璞玉开始跟温敬斯聊工作:“我听祝董说他之前和你有口头的约定,但不太清楚你们具体怎么谈的,瑞澜在这方面是国内翘楚,也是我们耐德首选。” 温敬斯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冰水,静静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谈到工作的时候,她像变了一个人,之前在他面前的轻佻和搔首弄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面祝璞玉说了一些关于价格的问题。 温敬斯的指腹抵着玻璃杯摩挲着,视线落在她唇上,“听你的意思,价格上你也有决定权。” 祝璞玉:“是的。” 温敬斯:“你们领导很器重你。” 祝璞玉一下子就听出来他话里有话。 多半是祝方诚和李军跟他说了什么。 祝璞玉笑着点头,欣然承认:“可能我比较会讨他欢心。” 温敬斯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胸口,轻笑:“深有体会。” “温总这是在跟我调情么?”祝璞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舔了舔下唇,“怎么着,上瘾了?” 温敬斯没接话。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了。 祝璞玉自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温总,原材料供应合同,瑞澜那边拟好之后可以邮件我,等我出差回来随时签约。” 温敬斯:“你要出差。” 祝璞玉:“是啊,要去挖墙脚。” 温敬斯:“这是你的爱好么。” 祝璞玉:“可能吧,不过说起来哦,你还是我第一个没挖成功的人呢。” 温敬斯:“不再努努力?” 祝璞玉:“怎么,真想当我老公啊?” 温敬斯短促地笑了一声。 祝璞玉端起红酒杯:“温总,之前是我多有得罪,这杯敬你。” 温敬斯很给面子,拿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 杯身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以及一阵带着香味的风—— “温、敬、斯!” 祝璞玉马上认出这个声音,往对面看过去的时候,黎蕤已经站在了温敬斯身边。 温敬斯抬起头睨她一眼:“你跟踪我?” 黎蕤:“我要是不跟踪你,还不知道你生活这么精彩呢——” 她转头看向对面的祝璞玉,“她是谁?你养的小情人?” 温敬斯:“黎蕤,我再说一遍,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黎蕤:“那我也再说一遍,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和别人在一起,你找一个我玩死一个!” 温敬斯:“你试试。” 祝璞玉觉得温敬斯好像有点儿故意拿她当枪使的意思—— 可能是为了刺激黎蕤,也可能是为了之前她利用他的事情给她个教训。 但祝璞玉很清楚一点,她并不想参与面前这两个人混乱的感情。 所以,当黎蕤极其不友好地看过来的时候,祝璞玉马上拎着包起身。 “那,温总,我就不打扰您和女朋友吃饭了,合同您随时发我邮箱。”祝璞玉微微鞠躬。 道别离开之前,祝璞玉不仅去买了单,还专门让服务生送了一套全新的餐具过来。 —— 祝璞玉走后,黎蕤的脸色好多了。 她坐了祝璞玉刚刚的位置,看着温敬斯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温敬斯:“以后不要再找人跟我。” 黎蕤:“行啊,你娶我。” 温敬斯起身就要走。 黎蕤:“你以为你找个祝星盈那种蠢货就能就此躲开我么?未免也太瞧不起我。” 温敬斯转身离开。 黎蕤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别想娶别人,温敬斯,你不配。” —— 温敬斯从餐厅出来,刚开车不久,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温先生,之前您找的东西,有线索了。” 温敬斯:“在哪里?” 对面的人说:“海市,一场不对外开放的拍卖会。” 温敬斯:“你知道怎么办。” “好的,温先生放心。” 挂上电话,温敬斯目光平视着前方的道路,指节分明的手握在方向盘上,脑子里回放着祝璞玉刚刚溜之大吉的反应。 温敬斯呵了一声,她的算盘打得够响。 想借黎蕤之手搅黄他和祝星盈的关系,还想着全身而退。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黎蕤有一点没有说错——祝星盈段位太低。 那就换祝璞玉来吧。 等他手握她软肋的时候,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016回 修罗场1 祝璞玉把Wendy留在恒通处理工作,单独飞去了海市。 祝璞玉手握利辛的全部行程,轻而易举地就在酒店的健身房里堵到了他。 看到利辛放下了手里的六角杠铃走向淋浴间,祝璞玉马上也从划船机上下来,站在男更衣室外守株待兔。 过了一会儿,利辛出来了。 祝璞玉看到那道穿着白T恤、运动裤的身影,嗖一下挡到了他面前,“哈喽。” 利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身瑜伽服。 利辛有不少在健身房被要微信的经历,他以为今天是同样的情况。 然而,对面的女人却给他递了一张名片:“利工,这是我的名片,很冒昧在这里堵你。” 利辛愣了一下,从祝璞玉手里接过名片。 “耐德?” 祝璞玉向他露出招牌笑容:“是的,我们去楼下咖啡厅聊聊?” —— “你是说,想挖我去恒通的能源车核心项目组?”听完祝璞玉的说辞之后,利辛这样问。 祝璞玉点点头,“利工意下如何?” 利辛:“祝女士。” 天才少年都气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竞业禁止协议么?” 祝璞玉不在意他的嘲讽,勾勾嘴角:“那倒不必。”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利工不会觉得,签了这个协议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吧?” 利辛:“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不做。” 祝璞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比她还小一岁的男人:“早就听说利工为人直爽,刚正不阿,没想到本人比传闻还厉害。” 利辛皱眉:“你还调查我?” 祝璞玉毫不掩饰:“我以为刚才在健身房你就知道了呢。” 利辛:“……” 祝璞玉言归正传:“据我的了解,利工和启来签的竞业禁止协议内容是不能在国内同行业公司任职,并不涉及海外企业的条款对吧?” 她挑了挑眉。 利辛反应很快:“你想让我挂职耐德。” “利工不愧是十五岁就读麻工的天才。”祝璞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不过,挂职这个说法不太准确,严格点说,我是在替我们董事长邀请利工入职耐德,我们的研发中心缺个leader。” 利辛没接话。 祝璞玉盯着他的脸观察了一番,笑着说:“利工,考虑一下么?耐德各方面待遇都不错。” 利辛:“没兴趣。” 他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祝璞玉没有追,等看不见人影之后,视线转到对面的咖啡杯上,轻笑了一声。 这位天才,跟她想象中的一样难搞。 祝璞玉原本也不指望一次就拿下他。 —— 后面两三天,祝璞玉每天都会和利辛“偶遇”。 有时候是在酒店,有时候是在商场,有时候是在餐厅。 用利辛的话说就是:“怎么哪里都是你”。 这天傍晚,祝璞玉跟着利辛来到了海市市中心的某家国际酒店。 酒店门前戒备森严,路边停了不少豪车,门口有保安把守着。 祝璞玉昂首挺胸,拎着爱马仕走进大门,保安并没有拦她。 但祝璞玉再想用这一招进宴会厅的时候,就行不通了。 宴会厅门口的安保要比大门那边夸张得多,说是层层关卡不为过。 祝璞玉只是知道,里头进行的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拍卖会。 进不了宴会厅,祝璞玉便只能在走廊里守株待兔。 等了半个多小时,祝璞玉便看到了利辛从宴会厅出来。 她马上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跑上去,挡在了他面前,笑着招招手:“哎呀,好巧,又见面了。” 利辛:“巧什么巧,不就是你跟踪我。” 祝璞玉脸皮厚,完全不会尴尬:“是呀,像利工这种香饽饽肯定得跟紧了呀,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我岂不是得伤心死?” —— “温总,东西一会儿会有专车给您送到住处,我现在先送您回去。” 办好事,温敬斯往宴会厅的出口走着,身边的男人向他汇报着情况。 温敬斯微微颔首,目光冷不丁扫到了对面的一对男女。 距离大概一米五。 两人都侧对着他。 温敬斯看到那女人站在男人面前,笑得娇艳欲滴,声音也嗲里嗲气的,“好不好嘛,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赏个脸嘛。” 呵,又是赏个脸。 看来是固定台词。 温敬斯目光晦暗不明,透着危险。 他动了动嘴唇,对旁边的人吩咐:“不用送了,把东西的照片发我一份。” 丢下这句话,他便迈着长腿,朝那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017回 做个交易 法餐厅内。 祝璞玉看着对面打断她好事的男人,挤出一抹假笑:“温总怎么也在海市,真巧啊。” 温敬斯将倒了红酒的高脚杯推给她:“你心里在骂我。” 祝璞玉:“呵呵呵……怎么会呢。” 温敬斯:“别挤了,再挤法令纹真出来了。” 祝璞玉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殆尽。 温敬斯觉得她这样顺眼多了。 祝璞玉喝了一大口红酒,放下高脚杯:“我想知道,温总把我拽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儿?” 温敬斯:“怎么,扰乱你的求偶计划了?” 祝璞玉:“……” 温敬斯:“这个屁股也有痣?” 祝璞玉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知道。” 温敬斯:“哦,还没看过,果然是我打扰了,难怪你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 祝璞玉刚才不想杀他,现在是真的想:“利辛,启来技术部的总工程师,我过来是为了挖他加入这次的能源车项目。” “温总,我这也是为了您。”她露出了为期两秒的假笑。 温敬斯:“那——谢谢?这顿饭算作慰劳。” 祝璞玉:“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起菜单,专挑贵的点,行动里明显带着发泄的味道,温敬斯看得出,却没有阻止。 不多时,菜便上来了。 祝璞玉拿起刀叉开动,切了一块牛排往嘴里送。 温敬斯盯着她的嘴唇,看着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之后,深谙的眸底闪过一丝异色。 “你平时都喜欢用这个办法挖人?”他冷不丁问。 祝璞玉:“什么办法?” 温敬斯:“利用皮相走捷径。” 这不能算什么好话,他以为他说完后,祝璞玉会生气。 没想到,她竟然很开心地笑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漂亮?”她切着牛排,上挑的眼尾里带着几分骄傲和得意,“谢了啊,我也知道我脸和身材都无敌爆炸好。” 温敬斯没有接这句话,一双眼睛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平日波澜不惊的眸底,渐渐酝酿起了浪潮。 隔着一张桌面,祝璞玉感受到了温敬斯气场的变化。 他的眼神,很像他俩之前在酒店的那一晚。 祝璞玉迎上他的目光,身体微微往前倾了一些,戏谑:“温总不会是来找我睡觉的吧?” 温敬斯反问:“不愿意?” 祝璞玉完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可是人家之前已经被你伤透了心呀,我们以后还是——” “你先制造偶遇设计我,再拍视频威胁我娶你,是怕我成为祝星盈的后盾。”温敬斯打断祝璞玉的话,手指碰上她的下巴,“只要不是祝星盈,我娶谁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温敬斯的腔调有些冷。 祝璞玉一时摸不准他的态度,于是选择沉默。 温敬斯抬起她的下巴:“你查过黎蕤。” “你觉得她的出现会影响我的决定,所以让她去和祝星盈斗,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他不疾不徐地说完这段话,“对么?” 温敬斯实在是太精明。 事已至此,祝璞玉再挣扎只显得可笑:“在温总面前,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所以,这顿饭,是鸿门宴。 祝璞玉正想着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温敬斯忽然说:“做个交易吧。” 祝璞玉:“?” 温敬斯:“你和我结婚,或者祝星盈和我结婚。” 祝璞玉先是震惊,之后大脑便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将近一分钟的沉默后,她终于反应过来。 “你早就知道黎小姐要回来找你,所以找了祝星盈做挡箭牌。” 但现在他觉得祝星盈手段不高明,搞不掉黎蕤,所以想到了她。 温敬斯:“你坐山观虎斗的计划很完美,可惜前提是错的,再漂亮的计划都行不通。”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好奇温总为什么选我,我相信你身边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人。” 温敬斯:“怎么,只允许你利用我,不允许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祝璞玉:“……” 温敬斯:“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祝璞玉:“温总,实话说,黎小姐不好对付,我并不想和她产生……” 后面的话,祝璞玉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因为温敬斯朝她递过了手机。 屏幕上,是她再熟悉不过、却多年未见的那串翡翠黄金手链。 祝璞玉怔了很久,一把抓住温敬斯的手腕:“照片你怎么来的?” “我对合作伙伴一向大方。”温敬斯垂眸看着她,“只要你点头同意,领证之后,它就是你的。” 祝璞玉听懂了:“温总这是在威胁我。” 温敬斯:“和你学的。” 祝璞玉:“……行,我同意。” 她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浑水是非蹚不可了:“在此之前,温总是不是应该先给我看看东西?否则我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在诓我?” “可以。”温敬斯说,“吃完饭,跟我回酒店。” 第018回 晚安哦 宾利在雅诗阁酒店公寓门口停下。 祝璞玉看着旁边解安全带的男人:“你也住这里?” 温敬斯:“也?” 祝璞玉盯着温敬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之后轻笑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 温敬斯住在七楼的复式行政套房。 进入房间后,温敬斯先换上了拖鞋。 祝璞玉站在原地不动。 温敬斯从旁边的鞋柜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她脚边,示意她换上。 祝璞玉只好照做。 而在她换鞋的空档,温敬斯已经从开了一瓶红酒,坐在了酒柜的吧台前。 “过来。” 祝璞玉在温敬斯对面坐下,“温总,东西呢?” 温敬斯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盒子,在祝璞玉的注视之下打开。 看到里面熟悉的东西,祝璞玉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啪。 温敬斯合上盖子,将盒子放回原处,晃动着红酒杯,看着祝璞玉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温敬斯说,“领证前,它暂时由我保管。” 祝璞玉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温敬斯象征性喝了一口酒之后,忽然起身走向了书房。 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叠文件。 温敬斯这次直接坐到了祝璞玉身边,将文件送到她手边,“看看吧。” 祝璞玉翻开之后才发现,这是份婚前协议。 但又和一般的婚前协议不一样。 温敬斯没提太多关于财产方面的问题,倒是列了不少对她的要求。 替他解决黎蕤这个“麻烦”是最基础的。 其余的…… “温总。”祝璞玉合上协议,“这上面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温敬斯:“苛刻么?” 他不以为意,“婚姻存续期间不与其他异性有暧昧,这不是最基本的底线么。” 祝璞玉:“对于正常夫妻来说的确如此,但你也说了,我们之间是交易。” 温敬斯目光凛了几分,食指勾住她的下巴,“所以呢?” 祝璞玉:“要么,互不干涉,要么,彻底平等。” 她提出自己的要求,“协议里要求我做到的事情,温先生也必须做到,如果你做不到,所有的条款都作废。” 祝璞玉从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人,就算是被拿捏了也要在有限范围内折腾一番。 温敬斯听完她的话之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手指擦过她的唇瓣,“这么厉害,当初怎么就让人抢了家产。” 一句话,正中逆鳞。 祝璞玉漂亮的眸子顿时蒙了一层霜。 温敬斯的手指缓缓碰到了她的眼尾,“协议就按你说的来。” 祝璞玉想翻白眼。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温敬斯是懂拿捏人的。 可惜,她从来不是会将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的性格——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的双眸,突然抬起胳膊缠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温敬斯一个转身将她放到了吧台上。 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祝璞玉。 祝璞玉在温敬斯的注视下风情一笑,随手撩了一把头发后,倾身凑到了他耳边,“诶,刚刚忘记说了,今天我大姨妈第三天。” 说完,她拽下裙摆,利落地从吧台跳下来,笑着朝温敬斯挥挥手:“晚安哦,老公。” 第019回 该还债了 这晚之后,祝璞玉又在海市跟了利辛三天,终于等到利辛说出那句“我考虑一下”。 然后祝璞玉就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北城。 上飞机之前,祝璞玉给温敬斯发了一条短信。 【温总,我今天的航班到北城。】 和聪明人对话唯一的好处是,有些事情不需要直接提出来,祝璞玉相信她这么一说,温敬斯就明白她在提醒什么。 温敬斯:【1890xxx7777,我的微信】 祝璞玉马上复制了号码,去发了好友申请。 秒通过。 祝璞玉一句打招呼的话还没发出去,温敬斯已经丢来了一份PDF文件。 温敬斯:【修改后的婚前协议】 祝璞玉打开浏览了一遍,温敬斯说到做到,把她之前提过的要求都加进去了。 祝璞玉:【我看过了,没有问题】 温敬斯:【那晚上签字】 祝璞玉:【我八点才落地,要不我们约明天?】 温敬斯:【机场等你】 祝璞玉:“……” 他怎么这么急?前女友在后面提着刀追他? 作为一个合格的乙方,祝璞玉选择不问:【好的,收到。】 —— 晚上八点一刻,北城机场。 祝璞玉拖着小行李箱走到出口,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温敬斯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站在接机口十分显眼。 温敬斯也看见了祝璞玉,走上来之后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箱,转身丢下两个字:“跟上。” 祝璞玉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温总这么体贴呀,受宠若惊。” 温敬斯表情淡漠,对于她的调戏不予回应。 两人很快就上了车。 车子驶出机场地库后,祝璞玉看了看路:“温总,我们找个餐厅签合同吧。” 温敬斯:“合同没在车上。” 祝璞玉:“……?” 温敬斯:“手链在我那里。” 祝璞玉不得不感慨温敬斯这个老阴狗真的很擅长谈判,这话一出,她不想去也得去。 这时,温敬斯的手机响了。 他直接将手机递给了祝璞玉,“你接。” 祝璞玉低头看过去,屏幕上是黎蕤的名字。 她抿了抿嘴唇,没动。 温敬斯:“不愿意?” 祝璞玉接过手机,“温总希望我和黎小姐说什么?” 温敬斯:“随你。” 祝璞玉:“……” 她忍下骂人的冲动,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温敬斯,我肚子疼,你过来陪我。”黎蕤任性地命令。 祝璞玉看了一眼开车的温敬斯,“不好意思哦,他在洗澡。” 黎蕤的声音立刻冷了几个度:“你是谁?!” 祝璞玉:“我是他老婆,这位小姐找我老公有急事吗?” 那边直接挂了。 祝璞玉放下手机去看温敬斯的表情,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她隐约从他的嘴角看到了些笑意。 看来是对她的表演很满意。 —— 温敬斯住在尚水苑的独栋别墅。 祝璞玉进门换过拖鞋以后,没来得及欣赏客厅的装修,就被温敬斯带去楼上的书房签合同了。 合同一式两份,纸质版和她看过的电子版没有任何出入。 祝璞玉确认了一遍之后,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祝璞玉放下签字笔,笑着朝温敬斯伸出手,“温总,我的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温敬斯很痛快地从抽屉里拿出盒子推给她。 祝璞玉打开盒子,拿出失而复得的手链,过往的回忆立刻涌入脑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幸好温敬斯的手机又响了。 祝璞玉听见声音之后猛地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 温敬斯接起电话后,祝璞玉听见了那边焦急的声音:“温总,黎小姐住院了,她吵着要见你——” 嘭。 温敬斯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办公桌上。 祝璞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微挑眉,“温总不去看看?” 温敬斯绕过办公桌,停在祝璞玉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你想我去?” 他的声音凛冽冰冷,带着薄怒。 祝璞玉勾勾嘴唇,“是我多嘴冒犯了温总,那我——” 温敬斯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低头便吻上了她。 第020回 数清楚了么 祝璞玉马上就反应过来温敬斯的“还债”指的什么了—— 娇媚一笑,手指抓上他的领口,“温总打着签协议的名义去机场接我,就是为了把我拐回来跟我来这一出啊?” —— 祝璞玉又饿又累。 这几天在海市为了跟踪利辛,她牺牲了不少睡眠时间,一直没休息好。 赶飞机也很累。 结果下飞机连口饭都没吃,就被温敬斯这禽兽拐来。 祝璞玉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 饥饿感驱使着她下了楼。 没想到,温敬斯也在楼下。 他刚洗过澡,穿着深蓝色的睡衣,头发还没干。 看到祝璞玉之后,温敬斯似乎有些讶异。 祝璞玉:“饿了,下来找点儿吃的。” 温敬斯:“厨房冰箱有食材,我和你一样。” 祝璞玉:“……” 温敬斯:“你母亲的其它东西,我的人还在找。” 祝璞玉:“好的呢,温总,请问你想吃什么?” —— 祝璞玉十九岁那年就被丢出国外了,最艰难的时候生活费紧巴巴的,她就是在那个阶段被迫学会做饭的。 谈不上厨艺高超,但填饱肚子足够了。 温敬斯家里刚好有面包,她顺手组装了两个三明治,倒了两杯牛奶。 温敬斯坐下来打量了一眼这搭配,淡淡地问:“早饭?” 祝璞玉哪里会听不出来他在讽刺,便插科打诨撒娇:“有得吃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祝璞玉猛地想起了什么事情。 温敬斯看到她拿出手机摆弄了一番,又听见她问:“这边具体门牌号是多少?” 温敬斯:“你没吃饱?” 祝璞玉:“我叫个避孕药。” 温敬斯:“……” 外卖是温敬斯拿过来的。 祝璞玉看过说明书之后,便抠了两颗吞了下去。 温敬斯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目光渐渐变得深沉:“经常吃?” 祝璞玉放下杯子的动作短暂僵了一秒,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某些场景。 有些事情就算过去八年,回想起来仍然会心口发紧。 那次的意外,几乎让她失去了一切。 亲人,家庭,以及……廖裕锦。 祝璞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是啊,经常吃。” 她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在他胸肌上画圈,“怎么,老公你吃醋呀?” 温敬斯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森冷地看着她。 祝璞玉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温敬斯是爱上她了。 无非就是男人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作祟。 温敬斯松开祝璞玉的手,和她拉开距离。 “晚上睡一楼客房,明早七点起,我不喜欢等人。” —— 祝璞玉定了八个闹钟,总算是没有起晚。 她刚关掉闹钟从床上坐起来,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温敬斯已经穿戴整齐,他走到床边,将手里的几个购物袋扔到她脚边。 一句话都没留,转身就走。 关门的时候动静还不小。 祝璞玉翻了个白眼,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了衣服。 温敬斯虽然脾气不好、阴晴不定,但挑衣服的眼光还真不错,乳白色的真丝V领衬衫,正好也是她平时经常穿的款。 祝璞玉嗤笑了一声,男人真有意思,自己明明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还期待着自己碰的女人个个冰清玉洁。 祝璞玉收拾好走到客厅,刚好看到温敬斯的助理沈继来送早餐。 温敬斯回头看了一眼祝璞玉,“拿了来餐厅。” 然后他就就先走了。 祝璞玉走到助理面前,在他震惊的目光之下接过了早餐,“辛苦啦。” 沈继:“……您太客气了。” 沈继从别墅出来上车之后还是一脸震惊。 温敬斯别墅里那个人是祝家的大女儿。 可他不是在跟祝星盈暧昧么? 温总……玩这么花啊? ——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问:“我们一会儿直接民政局么?” 温敬斯:“我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说话了。” 祝璞玉笑了:“温总一向喜欢倒打一耙么,明明是你莫名其妙不理人家。” 温敬斯:“你觉得是莫名其妙。” 祝璞玉:“不然呢?” 她喝了一口拿铁,“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现在才生气,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 温敬斯呵了一声,讽刺意味十足。 祝璞玉:“温总还真是又当又立。” 温敬斯冷冷地动了动嘴唇:“你也一样。” 又当又立。 一顿早餐在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沈继看到祝璞玉跟着温敬斯一起上车,表情很微妙。 这时,又听见温敬斯吩咐:“去民政局。” 沈继直接裂开。 哪里? 第021回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继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温总……?” 温敬斯:“民政局,需要给你配一副助听器么?” 沈继:“好的好的,温总。” 他收起了自己不该有的好奇心,赶紧踩下油门,往西城区民政局开。 祝璞玉有些同情地看了前排的沈继一眼。 在温敬斯手下打工可真不容易。 钱难挣、屎难吃。 祝璞玉想,沈继的日常很快也会成为她的日常——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在给温敬斯打工。 只是职务特殊了些。 “户口本。”祝璞玉走神之际,耳边传来了温敬斯的声音。 祝璞玉注意力回笼,从包里拿出户口本给他。 沈继很快便把车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祝璞玉跟着温敬斯下车,两人并肩走进了大门。 沈继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和女人的背影,脑子都快烧了。 —— 民政局刚上班,祝璞玉和温敬斯是今天第一对进来登记的。 两人的衬衫都是浅色系,正好也很适合拍红底的登记照。 只是,温敬斯拍照的时候板着一张脸,仿佛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绑来民政局似的。 摄影师拍了好几张都觉得太不喜庆,硬着头皮说:“男同志稍微笑一下,这照片得用一辈子呢。” 温敬斯看了一眼摄影师,没笑。 摄影师只好跟祝璞玉挤眼睛:快劝劝你老公。 祝璞玉挽住温敬斯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老公,不笑一个?” 温敬斯:“不吵了?” 祝璞玉:“哇,我可真是太委屈了,明明是你和我吵的。” 她说着马上就露出委屈的表情,“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温敬斯:“哭吧。” 祝璞玉:“……嘤嘤嘤。” 温敬斯鼻腔内发出一声笑,脸色比之前缓和不少。 祝璞玉趁着龙颜大悦,赶紧拉他拍完了照片。 照片打印出来之后,祝璞玉和温敬斯去填了结婚申请表,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在窗口拿了打钢印的两个红本。 祝璞玉抢在温敬斯之前接过了红本,从民政局出来之后就一路在低头研究。 温敬斯走在她身边,余光瞥到了她掏出手机给两本结婚证拍了几张照片。 很快,两人回到车上。 沈继一眼就看到了祝璞玉手里的两个红本,“温总,先送太太么?” 温敬斯:“嗯。” 沈继松了一口气,上车之后便看回头问祝璞玉:“太太,您去哪里?” 祝璞玉在低头编辑朋友圈,根本没听见沈继说话。 沈继:“太太?” 祝璞玉还是不说话,将朋友圈设置为仅祝星盈可见发出去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温敬斯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 祝璞玉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时,温敬斯看到了她眼底的嚣张。 沈继硬着头皮:“太太,您去哪里?” 祝璞玉这回听见了。 她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结婚证。 太……太? “去恒通大楼,谢谢,辛苦你了。”祝璞玉马上恢复了从容的笑脸。 回完沈继的话,祝璞玉就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两本结婚证被抽走了。 她再次看向温敬斯。 温敬斯:“证件由我保管。” 祝璞玉:“好的呢温总。” 温敬斯:“晚上七点到江岸二楼V3包厢找我。” 祝璞玉:“?” 温敬斯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朋友圈发得过瘾么?” 祝璞玉:“……” 温敬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迟到。” 祝璞玉露出八颗牙齿微笑:“遵命。” 温敬斯抬起手点了一下她的脸,“法令纹。” 祝璞玉气得秒变脸,啪一下拍开他的手:“你才法令纹,你全家法令纹!” 温敬斯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 祝璞玉一句脏话到了嘴边,最后愣是咽了下去。 —— 祝璞玉刚到办公室,祝方诚的助理就来找她了:“祝总监,祝董请你过去一趟。” 祝璞玉:“好啊,这就到。”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祝方诚找她是为了什么。 祝璞玉端起Wendy买给她的冰美式来到了祝方诚的办公室。 刚关上门,就听见了一道尖锐的声音:“祝璞玉,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来自祝星盈。 祝璞玉捂了一下耳朵,“一大早打什么鸣,你是鸡么?” 祝星盈:“你——” “我跟温敬斯的结婚证好看吧?”祝璞玉笑着打断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瞧他笑得多开心。” “祝璞玉!”祝方诚疾言厉色地叫了她的全名,往前走了一步,“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勾引了敬斯和你领证的,你最好给我赶紧离婚,离他远点儿,否则——” “否则怎么样?祝董不会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能力威胁我吧?”祝璞玉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 和他们父女的急切比起来,她显得无比淡定,“而且,祝董猜错了哦——是温敬斯非要娶我,又是威逼利诱又是强取豪夺,我想拒绝都不行呢。” “你胡说八道!”祝星盈走上来拽住祝璞玉的胳膊,“前几次如果不是你自己倒贴送上门,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一个恬不知耻的二手货,廖裕锦都不要你,温敬斯他怎么可……啊啊啊!” 祝星盈刚提到那个名字,祝璞玉立马把手里的冰美式泼到了她脸上。 冰块还没化,砸得祝星盈脸疼。 祝星盈还没反应过来,祝璞玉又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到了办公桌上。 祝星盈的脑袋“哐”一声砸到了红木桌面上。 “祝璞玉,你疯了?!”祝方诚也被祝璞玉的行为吓了一跳:“赶紧放开星盈!” 祝璞玉抄起旁边的保温杯对准了祝星盈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尖叫,祝星盈的脑袋马上出了血。 祝方诚气得扬起手臂狠狠拽过祝璞玉,一个巴掌就要往下落。 祝璞玉看着他,冷笑:“祝董是想对投资方的对接人动手?” 祝方诚骤然清醒,去扶祝星盈。 祝星盈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 祝璞玉捏住她的下巴,手指擦过那里的血水,红唇一张一合,“你大可以继续嘴贱,只要你头铁够我砸。” 丢下这句话,祝璞玉甩开祝星盈,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祝方诚马上叫人过来送祝星盈去医院。 祝星盈奄奄一息,上车后还在对祝方诚说:“我要去告诉敬斯哥,祝璞玉她根本就是个被人强过的破鞋——” 第022回 工具人 祝方诚正色,压低声音对祝星盈说:“你别冲动,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 说完,他便陷入了深思。 —— 傍晚六点半,祝璞玉审完报价合同就从恒通大楼出来了。 白天的班上完了,晚上的班开始了。 祝璞玉叫了个车,在办公楼下上客区等候期间,温敬斯的电话来了。 祝璞玉:“温总。” 温敬斯:“别迟到。” 祝璞玉:“遵命。” 温敬斯挂了电话,这时祝璞玉叫的车正好也来了。 车子行驶得的还算平稳,祝璞玉从包里掏出粉饼和口红,稍微补了一下妆。 直觉告诉她,今天晚上会是一场恶战。 车在江岸会所门口停下是,是七点十五,祝璞玉按会所的提示牌找到二楼,报了温敬斯的名字之后,被带去了V3包厢。 祝璞玉一出现,最先看见她的人是渠与宋。 她长得漂亮,五官很有记忆点,加上之前还放过他一次鸽子,渠与宋一眼就认出她了。 “是你?”渠与宋挑眉,“专程来找哥哥的吧?来来来,陪我喝一杯。” 祝璞玉但笑不语,视线转向他身边的温敬斯。 渠与宋看到祝璞玉瞟温敬斯,笑着揶揄:“别看了,他心有所属了,还是哥哥我……” “老公~”渠与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祝璞玉跑到温敬斯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声“老公”,更是让渠与宋和陈南呈都惊掉了下巴,只有陆衍行还算淡定。 “介绍一下。”温敬斯面不改色,“祝璞玉,上午刚领证。” 渠与宋:“什么?!” 他猛地掐了一把旁边的陆衍行,“我没听错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陆衍行冷着脸把胳膊抽回来:“想确定这个问题不用掐我。” 陈南呈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他凝着祝璞玉看了好久:“你们……” 祝璞玉笑着接过他的话,“是我追他的。” 说到这里,她往温敬斯身上靠了靠:“一见钟情,追了好久。” 渠与宋拍了一下大腿,“……你之前拿我当僚机呢?好家伙!” 祝璞玉:“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一会儿我敬你一杯。” 渠与宋:“就敬一杯?没诚意啊,你高低得再……” “那我敬你一瓶,够不够?”温敬斯打断他。 渠与宋听出了警告的意味,哈哈笑了两声,“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来来来,嫂子,坐。” 祝璞玉:“……” 温敬斯带着祝璞玉在沙发上坐下来。 陈南呈突然回过味来:“嫂子姓祝?” 祝璞玉嫣然一笑:“祝星盈和我拥有同一个生物学父亲。” —— 祝璞玉是个擅长社交的人,虽然跟温敬斯身边的朋友都不熟,但聊得还算愉悦。 坐下来半个小时左右,包厢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 祝璞玉看到气势汹汹走进来的黎蕤之后,脑子里只剩下了那句话: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敬斯在车上跟她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时,她就猜到了他交给她的“任务”是什么。 黎蕤进入包厢之后,直接朝祝璞玉和温敬斯这边走过来。 渠与宋和陈南呈对视了一眼,两人打算拉架,被陆衍行一个眼神摁回去了。 黎蕤停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祝璞玉,转头去质问温敬斯:“你带别的女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黎蕤的声音很凶,但细听能听出来几分委屈。 祝璞玉咂摸了一下这话的意思,似乎……这个包厢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不是。”和黎蕤相比,温敬斯的声音很平静。 他侧目,递给祝璞玉一个眼神。 祝璞玉马上就读懂了温敬斯的意思,他果然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祝璞玉看向黎蕤,笑着朝她伸出手,完成自己的任务:“你好,我是敬斯的老婆。” “昨天晚上接电话的人是你?”黎蕤再次看向祝璞玉,仔细一看,终于辨认出了她的脸:“之前在餐厅的人也是你。” 祝璞玉点头。 黎蕤问温敬斯:“你包的情人?” 温敬斯睨着祝璞玉,深邃的目光透着冷淡的光。 祝璞玉:“黎小姐误会了,我们是合法夫妻。” 她微笑着解释,“今天上午刚刚领证。” 黎蕤一把抓住温敬斯的胳膊,“温敬斯你给我站起来!” 温敬斯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整个笼罩住黎蕤,从祝璞玉的角度看过去,他们两个人很般配。 黎蕤抓住温敬斯的领口,踮起脚就咬他的肩膀。 温敬斯没有躲。 因为他的“逆来顺受”,黎蕤更加生气,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命令:“你给我离婚!” “我不会离。”温敬斯垂眸看着她,“以后和我保持距离,我老婆会误会。” 祝璞玉猛地掐住掌心。 黎蕤被刺激到,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一杯酒便要往温敬斯身上泼。 祝璞玉走上去按住她的手,“黎小姐,请你冷……” 话音还没落,酒泼到了她的脸上。 “你没资格跟我说话。”黎蕤扬起手臂,一个耳光就要往下甩。 温敬斯将祝璞玉搂到怀里,抓住黎蕤的手腕:“你闹够了么。” 黎蕤感受着手腕处的疼痛,声音发颤:“温敬斯,你为了别的女人跟我动手。” 温敬斯:“她是我老婆。” 他松开黎蕤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泾渭分明:“我和你在那件事情之后就结束了。” 丢下这句话,温敬斯便从旁边沙发上拿起祝璞玉的包,搂着她走出了包厢。 祝璞玉听见身后的黎蕤大叫:“温敬斯你做梦,你这辈子别想和我说结束!” —— 上了车,祝璞玉刚坐定,温敬斯便拿着湿巾靠过来。 骨节清透的手指拨开盖子,抽了一张出来,要替她擦脸。 祝璞玉拦住他:“我自己来。” 温敬斯姿态强硬,不肯退让:“生气了?” 祝璞玉:“不敢。” 她往后挪了一下,直接把一盒湿巾抢过来,抽出来往脸上擦。 温敬斯就这么看着她擦完了脸。 在她放下湿巾的同时,捏住她的下巴,猛地靠近:“脾气这么大,刚才她要对你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 祝璞玉当即发出一声冷笑:“温总被她又打又咬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我一个工具人有什么资格硬气?我该做的不是安安静静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么?” 第023回 揉搓 祝璞玉本来是想忍的。 但温敬斯刚才那个问题彻底点燃了她。 祝璞玉从来不否认自己脾气大,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勇不代表傻。 不管是上次在祝星盈的生日宴还是今天在江岸会所,温敬斯对黎蕤的纵容她都看在眼底。 她要是真的跟黎蕤打起来,温敬斯一心疼黎蕤,倒霉的人还是她。 祝璞玉是真没兴趣参加他俩虐恋情深的游戏。 温敬斯干燥的指腹在她下巴处摩挲着,嗓音暗哑:“你也知道当工具人不痛快。” 祝璞玉哪里会听不出他的意有所指,“我承认我利用过你,但是温总,” 她抬眼直视他的瞳孔,“我利用你刺激祝星盈,和你利用我跟你的白月光虐恋情深,这两件事情的本质完全不一样。” 温敬斯:“哪里不一样?” 祝璞玉:“我和祝星盈又不是情侣!” 温敬斯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脑子转得比精算仪都快,会不懂她的意思? 温敬斯:“那你觉得,我和黎蕤是情侣。” 祝璞玉笑了:“这还需要我觉得?” 温敬斯:“你花了多少时间查我?” 祝璞玉:“温总,边开车边聊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想赶紧回去洗个澡,黏得很。” 温敬斯垂眸看了一眼她衣服上的酒渍,松开她的下巴,替她拽上了安全带。 祝璞玉:“江景苑,谢谢。” 温敬斯发动车子:“现在能回答刚才的问题了?” 祝璞玉:“也没多久,差不多三个月。” 温敬斯侧目看了她一眼。 祝璞玉整理着领口,“温总英明,就是从你和祝星盈认识的时候开始查的。” 温敬斯:“如果她认识的是别人,你也会这么做?” 祝璞玉:“当然不会。” 她精明得很,“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抢的,必须是温总这种高大帅气威猛多金的男人才值得我做这么多呀~” 温敬斯:“你忘了一点。” 祝璞玉:“什么?” 温敬斯:“屁股上有痣。” 祝璞玉:“……”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么? 她硬着头皮假笑了一下:“温总,这话就是我胡诌的,要不咱以后不提了?” 温敬斯:“不管你答没答应,我都不会和祝星盈结婚。” 话题跳得太快,祝璞玉听完这句话之后仔细消化了几分钟,每想到一个点,脸上的表情就复杂一分。 先是愣怔,随后茅塞顿开,接着是诧异,最后变为被算计之后的气恼—— 温敬斯用余光将祝璞玉的表情的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想通了么?” 祝璞玉:“所以,你当时告诉我要娶她,只是为了威胁我和你合作。” 她情不自禁地咬牙,“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踹掉祝星盈这个废物。” 前面红灯,温敬斯踩下刹车,转头向祝璞玉投去一个赞赏的笑:“事实证明,我选的是最合适的那个。” 祝璞玉牙齿都要咬碎了。 温敬斯食指弹了弹她的下巴,“我在夸你,但你好像很不高兴,应该也不需要我再帮你找东西了。” 祝璞玉马上挤出一抹笑:“温总哪里的话,我这是受宠若惊。” 绿灯了,温敬斯再次踩下油门。 祝璞玉往窗外一看,发现了不对劲儿,“温总,不是送我回家么?” 温敬斯:“你见过新婚夫妻领证当天分隔两地的?” 祝璞玉:“……” —— 洗完澡,祝璞玉换上睡衣走出来,恰好撞上了刚洗完澡的温敬斯。 温敬斯:“谈谈?” 祝璞玉:“好啊。” 两人来到露台的桌上,温敬斯开了一瓶伏特加,两人碰了个杯。 温敬斯:“你母亲的嫁妆,我的人一直在找,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慢条斯理地晃着酒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祝璞玉:“我不是很理解。” 温敬斯:“嗯?” 祝璞玉:“温总对黎小姐一往情深,现在她离婚了,为什么不和好?” 温敬斯双眸紧锁着她,口吻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很好奇我和她的事情。” 祝璞玉隐约觉得他有些不满,笑着摇摇头,喝完了半杯伏特加,“不,我尊重温总的隐私。” 温敬斯将伏特加酒瓶推到她面前,“做好你该做的。” 祝璞玉心情烦躁,一口气喝下去两杯伏特加,成功上头了。 温敬斯看着她绯红的脸和渐渐迷离的眼神,就断定她喝多了。 他眼底带了几分笑意,起身上前扶起她,“该睡觉了。” 祝璞玉往前栽了一下,脑袋撞到了温敬斯肩膀上,疼得叫了一声。 “不长眼啊。”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原本骂人的话也显得不那么凶了,倒像娇嗔。 她一边骂一边抬起头来,看到温敬斯的脸之后,抬起双手就去揉搓。 温敬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脸被揉得变了形。 祝璞玉像揉毛绒玩具一样玩着他的脸,嘴里骂骂咧咧:“温敬斯,捏死你!” 温敬斯:“……” 祝璞玉越想越气:“老娘第一次被人坑,你这个王八蛋居然让老娘去搞雌竞,你以后可千万别落我手上,否则……” “否则怎么样?”温敬斯按住她作乱的手。 “不用否则,老娘明天就把你白月光的前夫和追求者找回来,膈应死你!” —— 托那三杯伏特加的福,祝璞玉早上起来又饿又头疼。 祝璞玉揉着太阳穴试图回忆一下昨晚的场景,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先利用她跟白月光极限拉扯一番,然后再拐她回来灌醉占她便宜。 妈的,祝璞玉忍不住骂脏话。 她还真成了温敬斯和黎蕤虐恋play中的一环。 还是个极致炮灰。 温敬斯刚停在卧室门口,就听见祝璞玉在骂他:“温敬斯这死变态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温敬斯的动作停住。 他正要继续听里头的人怎么骂,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温敬斯看了一眼屏幕,转身走到走廊尽头,接起。 “敬斯,方便出来见个面么,我想跟你聊聊愿愿的事情。”听筒里,是祝方诚的声音。 第024回 愿愿心里有人 上午,温敬斯前来茶馆赴约。 雅座安静,私密性极好。 温敬斯这刚一坐下,祝方诚便殷勤地为他沏了一杯茶送上。 温敬斯礼貌地接过,“有劳祝董。” 祝方诚:“客气了。” 他品了一口茶,朝温敬斯笑了下,“听项目组的人说,原材料供应的合同已经签下来了,今后工作上,愿愿还需要你多多提点。” 温敬斯:“应该的。” 祝方诚有些摸不透温敬斯的意思:“敬斯,我不是个好父亲,愿愿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这些年一直对我有误会,之前因为这个波及到了你,我跟你道个歉。” 温敬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波及到我?祝董何出此言?” 祝方诚:“她之前那些无礼冒犯的行为——”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怪我。” “我和她妈妈之间一直没有多少感情,但不想伤害到她,所以一直在她面前维持和平,后来她妈妈去世,我带星盈回到家里,愿愿一时间接受不了,做了很多偏激的事情,我不得已把她送出了国,导致她一直记恨着星盈,只要是星盈喜欢的,她都要抢走,所以会对你……” 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祝方诚点到即止,等待温敬斯的回应。 温敬斯拿起了旁边纸扇把玩,“祝董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他慢条斯理,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恼怒,甚至有些愉悦。 祝方诚一颗心往下沉,更加琢磨不透温敬斯的想法—— 正揣度的时候,温敬斯笑着说:“不过,祝董怎么如此确认,祝璞玉找我只是为了和祝星盈抢人,而不是因为她恰好也看上我了。” “不可能。”祝方诚这三个字说得很笃定。 温敬斯敛起笑意:“哦?” 祝方诚:“这也是我今天找你出来,想和你聊的事情。” “愿愿心里有人,当年因为一些事情没能走到一起,这其中也有我的阻挠,她这些年一直放不下。” “知子莫若父,她从小就是认定了的事情死磕到底,这样处处针对我,也是在怨我当年没能帮她和心上人在一起。” 温敬斯轻轻地晃着扇子,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么。” 祝方诚:“敬斯,你是明智的人,我们父女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温敬斯:“祝董有心了。” 他合上扇子,随意放下,“您的话,我记下了,还要去见个客户,失陪了。” —— 赭石餐厅贵宾包厢内。 温敬斯看着被服务生带进来坐在对面的陆衍行,拿起旁边的石榴汁给他倒了一杯。 陆衍行接过来:“这么着急找我出来,有事儿?” 温敬斯:“刚才祝方诚找过我。” 陆衍行:“他这么快就知道你和祝璞玉结婚了?” 温敬斯随口说了祝璞玉发朋友圈那个事儿。 陆衍行回想了一下祝璞玉的种种行为,得出一个结论:“很会对症下药。” 这是好听点儿的说法。 简单粗暴的说法就是看人下菜,对聪明的人有聪明的办法,对段位低的也能完美按低能的逻辑轻松让对方破防。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和她结婚了。”陆衍行说,“黎蕤还真斗不过她。” 温敬斯沉默不语。 陆衍行:“但我先提醒你一句。” 温敬斯:“提醒我什么?” 陆衍行:“她如果真的爱上你,一定比黎蕤还难对付,如果你控制不好,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温敬斯:“不会。” 陆衍行:“这么不自信?” 温敬斯:“她有喜欢的人。” 陆衍行:“祝方诚说的?” 温敬斯默认。 陆衍行:“说不定只是为了让你和她离婚的托词,可信度不高。” 如果祝璞玉心里真有人,怎么可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勾搭温敬斯,甚至以身做饵拍视频威胁他。 温敬斯:“帮我个忙。” 陆衍行:“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让我给你查祝璞玉喜欢的人是谁?” 温敬斯:“你最方便。” 陆衍行:“我?” 温敬斯:“你上次说,你大嫂和祝璞玉认识很多年了。” 陆衍行的肩膀略有僵硬,很快便调整过来,“所以呢?” 温敬斯:“她应该很了解这件事儿,你跟她走得近,打听一下不难。” 陆衍行盯着温敬斯,不回话。 温敬斯:“怎么?” 陆衍行:“祝璞玉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查,不过我大嫂那边,爱莫能助。” 他淡淡地说:“我大哥刚去世不久,人言可畏,我不好和她走太近。” 温敬斯勾了勾嘴唇,“下次把下巴上的牙印遮一遮再说这话。” —— 机场高速上,茶色保时捷平稳行驶着。 祝璞玉打着方向盘,神采奕奕,看向后座的男人时,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利辛在后排坐着,时不时就能感受到祝璞玉饿狼盯绵羊一样的眼神,后背打得越来越直。 当祝璞玉再次从后视镜看过来的时候,利辛忍无可忍:“你开车能不能看路?” 祝璞玉懒散地回复:“在看啊。” 利辛:“……我脸上有路?” 祝璞玉:“是的呢,有我光明的前路。” 利辛:“……” 祝璞玉看到利辛哑口无言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完事后还不忘调侃他:“原来利工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啊。” 之前在海市的那几天,祝璞玉天天屁颠屁颠跟着利辛,没少被他怼。 利辛的嘴巴很毒,性子又直接,简直是双重buff。 祝璞玉当时为了感化他,只能忍着。 但是现在,利辛已经答应签合同了—— 利辛耳朵有些红,故作冷漠:“你也挺能装孙子的。” 祝璞玉:“没你能装,耳朵都红了还能骂人。” 利辛:“……” 看到祝璞玉幸灾乐祸的笑,利辛的声音更冷了:“你再笑,合同就不签了。” “噗——”祝璞玉笑得更大声了,“利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三岁小朋友?” 利辛:“谢谢阿姨。” 祝璞玉:“……” —— 两人互怼了一路,终于来到了餐厅。 祝璞玉带着利辛到窗边的卡座落座,点完餐之后,两人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服务生来上菜,两人又切到闲聊。 黎蕤踏入餐厅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祝璞玉和一个男人聊得火热。 第025回 勾男人挺有一套的 黎蕤怔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朝那桌走过去。 祝璞玉正跟利辛聊得开心,忽然就看到面前飘过一个人影,对方停下来之后,祝璞玉才看清楚脸。 ……真是冤家路窄啊。 利辛看到气势汹汹盯着祝璞玉的黎蕤,“你们认识?” 黎蕤打量了一下利辛,转头过去嘲讽祝璞玉:“你勾男人是挺有一套的。” 利辛皱眉:“你误——” “谢谢黎小姐夸奖啊,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祝璞玉欣然接受了黎蕤的夸奖。 黎蕤:“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 祝璞玉:“可男人就吃这一套呀,利工,对不对?” 她故意朝利辛眨了一下眼睛。 这动作落到黎蕤眼底就成了赤裸裸的调情。 黎蕤的脸色更难看了。 利辛:“……” 黎蕤:“温敬斯知道你背着他勾搭男人么?” 祝璞玉:“诶,我也很好奇啊……要不你去跟他说一声?” 她直接起身,走到利辛身边坐下来,“黎小姐赶紧拍张照发给他,看看他会不会和我离婚呀~” 黎蕤:“……” 祝璞玉的反应实在不在她预设的范围内,这不安常理出牌的架势愣是把她弄得懵了好一会儿。 但黎蕤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看着祝璞玉和利辛坐在一起,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蠢到上你的当?” 祝璞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黎蕤:“你觉得你先激我,再给我递恶毒女配剧本,我会上头陪你演?” 温敬斯现在本来就在有意疏远她,她拍了这些照片,温敬斯只会觉得她又找人跟踪了祝璞玉,就算会责问祝璞玉,也不代表要回头跟她好。 祝璞玉反应过来黎蕤的意思之后,冁然一笑——可真有意思啊。 她红唇轻启:“黎小姐哪里是恶毒女配,您可是白月光。” 然后,黎蕤走了。 祝璞玉觉得她应该是被气走的,直接离开了餐厅。 看着黎蕤走出去,祝璞玉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然后就看到利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祝璞玉觉得好笑,“干嘛?” 利辛:“没搞明白你们在干什么。” 祝璞玉:“这不是显而易见么,雌竞啊。” 利辛:“你结婚了?” 祝璞玉:“算是吧。” 利辛:“……这也能‘算是’?” 祝璞玉:“从法理的层面来看,结婚证是有的,但也只有这个。” 她说了一句绕口令一样的话,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利辛,再次笑出来:“哎呀,放心,她没拍照片,我老公也不会宰了你。” —— 下午四点半,祝璞玉把利辛送回公寓,刚上车就接到了温敬斯的电话。 祝璞玉:“嗨,温总。” 温敬斯:“叫什么?” 祝璞玉:“……嗨,我亲爱的老公。” 温敬斯:“没在恒通?” 祝璞玉:“出来办点儿事情——你在恒通?” 温敬斯:“接你下班。” 祝璞玉皮笑肉不笑:“温总太客气了,我开车了,自己回去就行。” 温敬斯:“可以,密码是979899。” 祝璞玉:“?” 温敬斯:“我在家等你。” “不是,我——”祝璞玉一句完整的话还没问完,温敬斯已经挂电话了。 “死男人犯什么病。”祝璞玉将手机放到一边,骂骂咧咧。 她已经在温敬斯那边睡了两个晚上了,也被他做了两个晚上。 今天是第三晚了。 温敬斯不累,她都累了。 有这么饥渴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 祝璞玉输入了温敬斯给的那串密码,成功进了他家的大门。 祝璞玉想起来温敬斯之前吩咐他做饭这茬事儿,未雨绸缪先点了几份外卖。 祝璞玉晚上打算吃草,给温敬斯另外点了粤菜。 温敬斯是和外卖一起过来的。 温敬斯看到祝璞玉从两个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几个袋子,皱眉。 “回来得正好。”祝璞玉举起手里的东西:“一起吃啊,我去餐厅等你。” 三分钟后,温敬斯换好拖鞋来到餐厅。 祝璞玉已经把外卖都摆好了。 一边是几道荤素搭配的粤菜,外带一份汤、一碗米饭。 另外一边是一碗草,旁边是一杯绿色的液体。 “那边是你的。”祝璞玉指着对面丰盛的菜。 温敬斯走过去坐下来,看着祝璞玉端起那杯东西喝了一大口。 祝璞玉解完渴,发现温敬斯在盯着她看。 “虽然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看我填不饱肚子。” 温敬斯:“错了。” 他看了一眼她面前的两样绿,“我只是看了你吃的东西没胃口了。” 祝璞玉:“……那我走?” 温敬斯:“喝的什么?” 祝璞玉:“羽衣甘蓝苹果汁,试试么?” 温敬斯:“吃的什么?” 祝璞玉:“虾仁水波蛋蔬菜沙拉。” 看见温敬斯嫌弃的眼神,她补了一句:“我最近喝太多酒了,皮肤有点问题,控制一下饮食。” 温敬斯了解完原因,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看起来废话说完了。 祝璞玉:“温总,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温敬斯:“今天去哪里了?” 祝璞玉听见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黎蕤去“告状”了。 “说到这个……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哦。”她神秘地笑了一下,“温总要先猜猜么?” 温敬斯:“利辛同意进开发组了?” 祝璞玉假笑起来,看这样子还真是去告状了 祝璞玉鼓掌:“温总真是料事如神。” 温敬斯:“倒也没有。” 他放下勺子,轻笑,“下午去恒通的时候,你助理告诉我的。” 祝璞玉:“这样哦。” 温敬斯:“这么体贴,不怕他看上你?” 祝璞玉眼睛一亮,得意得不行,完全没把这个当成讽刺:“他看上我岂不是我更好?这样我哄一哄他,他工作就更卖力啊,温总不也是得利者?” 温敬斯:“……” “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汇报。”开完玩笑,祝璞玉还是决定先坦白:“中午我跟利辛吃饭的时候,被黎小姐看到了——” 温敬斯:“黎蕤不会背后告状。” 她都是当面对质。 祝璞玉长长地“哦”了一声,“不愧是白月光,还是温总懂黎小姐。” 然后又感慨了一句:“原来温总喜欢这一卦的啊~” 温敬斯不置可否,反问:“你呢,喜欢哪一卦的?” 第026回 人渣 这问题,就他们的关系来说,有些冒犯。 祝璞玉吃了口沙拉,漫不经心地答:“我不挑,有钱长得帅的都行。” 虽然她在故作无所谓,但温敬斯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不悦。 很显然,她不愿意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又或者是被戳中了某些记忆。 温敬斯直戳她的逆鳞:“你喜欢的人,也是这个类型?” 祝璞玉捏紧叉子,“那当然咯,我就是被温总您俊朗的外表和亿万资产吸引的呀。” 她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温敬斯仔细想了想,自打和祝璞玉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似乎就没有见过她真诚的模样。 “今天和祝董聊了几句。”温敬斯看着她的眼睛,“听说,你心里有人。” 祝璞玉身体一冷。 一向活跃的思维,在温敬斯说出这句话之后彻底停摆。 连假笑也维持不了了。 温敬斯将她反应尽收眼底,身体靠上椅背,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她,“生气了?” “……没有。”祝璞玉的手放在大腿上,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感让人清醒不少。 她再次露出了笑意,“准确来说,是生气,但不是生你的气。” 温敬斯:“嗯?” 祝璞玉:“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呢~” “温总,您别看我现在如鱼得水,当年也是只有被人虐的份儿呀,这种黑历史被我亲爱的老公知道了,我当然生气咯,我还想在你心里维持我的万人迷人设来着。”她佯装惋惜地叹气。 很逼真的演技。 有那么一瞬间,连阅人无数的温敬斯都被她骗过去了。 温敬斯:“你的初恋,是他?” 祝璞玉:“不是。” 温敬斯呵呵笑了一声,意思很明显,不信。 祝璞玉:“真的,我当时被他渣了,受刺激,就去找了其他男人。” 温敬斯:“……” —— 周中,恒通又开了一次能源车的项目会议。 会议刚开始,祝方诚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耐德全权负责开发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期间项目没有任何进展,祝总监是不是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一开口,以李军的为首的几个人立即开始附和。 无非就是想把开发权拿回去,掌握话语权,顺便再摆出资历来阴阳怪气几句,字里行间都在说祝璞玉经验不足,没能力负责这么大的项目。 祝璞玉:“祝董这是在质疑耐德作为投资方的决策能力么?” 祝方诚脸色有些难看,商场上经济决定话语权,祝璞玉背后是耐德,他也不能太过分:“耐德的能力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不是应该派经验更丰富的人来负责这个项目?” 祝璞玉:“祝董说得是。” 祝方诚微微皱眉,对于她的“顺从”略有不解。 祝璞玉将电脑连上投屏,打开一份PDF文档。 投屏上赫然出现了一份个人简历。 看到“利辛”两个字之后,祝方诚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 “利辛,启来能源研发部核心团队成员,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他。”祝璞玉指着屏幕上那份光辉的履历,“半个月后,他将作为耐德研发部的成员加入开发组,负责技术支持。” 李军嗤笑了一声,一脸不屑:“你少吹牛,启来怎么可能把人放给竞争对手?” 祝璞玉:“启来的竞业禁止协议不包含耐德,建议李经理在叫嚣之前先去补补课。” 李军被祝璞玉驳了面子,想要反驳,最后被祝方诚按住了。 会议室内静默了快一分钟。 祝璞玉从容不迫地放下激光笔,“各位,还有问题么?” —— 远鑫别墅。 祝方诚和李军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静和祝星盈看到后,内心一阵不详的预感。 李静:“方诚,这是怎么了?” 李军:“还不是因为祝璞玉那个小白眼狼!” 想起会议上事情,李军就气不打一出来,“我看她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就没别的手段了,谁知道她是不是陪那个利辛睡了才……” 李军骂骂咧咧地说了会议上的事情。 李静和祝星盈听完之后,神色严肃。 祝星盈咬了咬嘴唇,看着祝方诚说:“爸爸,她现在已经这么得意了,如果敬斯哥再帮她,日后她真的要骑在我们头上。” 李静:“是啊,方诚,你之前不是找敬斯聊过了么,他怎么说的?” 祝方诚摇了摇头。 温敬斯虽然比他年轻许多,但城府深心思重,从不显山露水,他也很难洞穿他的想法。 “再等等吧。”祝方诚只能这样说。 “爸,我有个办法。”祝星盈忽然开口,表情和语气都很有把握。 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她:“什么办法?” —— 周末,黎蕤来到商场专柜选新包。 她是品牌的至尊VIP,一进来,SA便热情招待。 黎蕤选了几个包刷了卡,等待包装的时候,忽然扫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 哦,之前温敬斯身边的那个弱智私生女。 黎蕤从来都瞧不上这种人,之前她和温敬斯有点关系,她会针对一下,如今温敬斯身边换了人,黎蕤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谁知,对方却走到了她身边,“黎小姐,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方便一起喝杯咖啡么?” 黎蕤嗤了一声,“看着你这张脸,我可喝不下咖啡。” 正好,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为黎蕤送上了包好的包,黎蕤接过来便要走。 祝星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脾气,冲她说:“温敬斯结婚了!” 黎蕤脸色冷了几分,“又不是跟你结的,你鬼叫什么。” 祝星盈:“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婚,黎小姐,我可以都告诉你。” 十分钟后,黎蕤拿过服务生送上来的手冲喝了一口,视线扫过对面的祝星盈,“你哑巴了?” 祝星盈:“和他结婚的人叫祝璞玉,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恨我,看到我喜欢温敬斯,就去勾引他,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他针对我。”祝星盈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黎蕤:“哦,然后呢。” 祝星盈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但我希望他和爱他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可以帮你,我们合作,让他们离婚。” 第027回 尝尝 黎蕤放下了咖啡杯,似乎是被祝星盈的这番话勾起了兴趣,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怎么合作?” 祝星盈:“我有祝璞玉的把柄,如果温敬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再要她。” 黎蕤:“哦?这么厉害?” 祝星盈:“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到时候你——” “你先说吧,她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黎蕤打断祝星盈。 祝星盈:“她之前被人玷污过。” “那个时候她才十九岁,回到家里的时候浑身都是吻痕,还被媒体拍下来了,我爸花了很多钱才把事情摆平。”谈起当年的事情,祝星盈言辞间都是不屑,“就是因为她做了这种破坏祝家名声的事儿,爸爸才会把她赶出去。” “没有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个破鞋,温敬斯这种地位的男人更不可能接受,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一定会和祝璞玉离婚的。” “哦,那你怎么不去说?”黎蕤毫不留情地反问祝星盈。 祝星盈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黎蕤:“想在温敬斯面前维持你善良小白花的形象,所以找个人给你当枪使,既能让温敬斯知道这件事情,又能破坏我在他心里的形象。” 她一字不漏地道出了祝星盈的目的,随后赏给她一个讥诮的笑,“长得丑,想得挺美。” 祝星盈:“你——” “我什么我?”黎蕤轻嗤,“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三观就是歪的,你是觉得温敬斯的是非观跟你一样离谱?” 黎蕤拎着几个购物袋风风火火地走出咖啡厅。 她将东西扔到后排,坐到驾驶座上,想起祝星盈刚才的话,再次发出了一声讽笑。 什么狗屁东西。 黎蕤承认,她的确不喜欢祝璞玉,也希望温敬斯早点儿跟祝璞玉离婚。 但她不至于拿这件事儿去大做文章。 祝星盈是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脑子生锈了么。 —— 同一时间,温敬斯和陆衍行在茶馆的雅间坐下来。 陆衍行喝了一口茶,神色凝重:“没查到。” 温敬斯晃着空茶杯,“一个星期了。” 陆衍行:“我查了她过去所有的资料,没找到可疑的人。” “我怀疑是被人处理过了。”他说出自己的推测,“时间太久远,多半是查不到了。” 温敬斯不说话,端起茶壶沏茶。 陆衍行:“不亲自问问她?” 温敬斯:“不能问太多。” 祝璞玉脑子转得快,嘴皮子功夫了得,看似言笑晏晏,谄媚恭维,实际上对谁都没几分真心。 那天晚上他问了一次,她已经开始对他心存戒备了。 这几天对他的态度跟对客户似的。 聊到这里,温敬斯的手机忽然响了,陆衍行听见他接起电话喊了一声“爷爷”之后,眉头微皱,五官瞬间严肃起来。 “好,我会回去。” “这件事情晚上再聊,不早了,您午休吧。”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放下手机,这才问:“老爷子和你爸妈回来了?” 温敬斯:“嗯,前天到的。” 陆衍行:“你和祝璞玉的事儿,打算说么?” 温敬斯的父母对于他的私生活干涉倒不算多,但老爷子那边自从当年意外之后,就对温敬斯要求苛刻,祝璞玉的背景和作风,显然不是老爷子会欣赏的那个类型。 要是让他知道两人领证的事儿—— —— 祝璞玉一周忙了好多事情,周五熬了个通宵和总部开会,周六白天一整天都在补觉。 晚上六点多起床之后,祝璞玉换衣服去了公寓楼下的健身房。 运动两个小时,祝璞玉回到更衣室,刚打开柜子,就听见手机在震。 温敬斯的电话。 祝璞玉刚接起来,听筒内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哪里?” 祝璞玉:“我家楼下健身房。” 温敬斯:“等着。” “诶——”祝璞玉有点儿懵,“我都练完了,马上就出去了,温总您有事的话——” “那我在门口车位等你。”温敬斯说完就挂了,没商量的余地。 祝璞玉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拎着帆布包走出健身房,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辆宾利。 她刚走过去,副驾的车窗便降了下来。 温敬斯:“上车。” 祝璞玉开门坐上去,温敬斯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周。 刚洗完澡,头发是湿的,没有化妆,但五官依然很出彩,身上是很随意的T恤加短裤的搭配。 和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 温敬斯抬起手,食指绕过她的头发,“怎么没吹干?” 祝璞玉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因为想快点出来见你呀。” 温敬斯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真话?” 他猛然的靠近,让气氛暧昧了几个度,祝璞玉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太对。 看起来像是要动手扒她了。 “当然是假的。”祝璞玉捏住他的小臂,往后退了一些,“其实是因为我一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想赶紧出来填饱肚子。” 温敬斯垂眸看着她的唇:“想吃什么?” 听这意思是要一起吃了。 祝璞玉原本想去吃烤串,但想了想大排档的画风跟温敬斯实在不搭,他估计也会嫌弃那种地方—— “我不挑,你自己选。”温敬斯仿佛有读心术一般。 祝璞玉眼睛蓦地一亮:“真的?” 温敬斯:“嗯。” 祝璞玉:“那你听我指挥,开车开车。” 温敬斯就这么听着祝璞玉的指挥开了十多分钟,最后停在一个巷子口。 下车之后,祝璞玉拽着温敬斯来到了一家烧烤摊。 祝璞玉坐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温敬斯,“你真的OK么?” 温敬斯:“和你一样就行。” 祝璞玉:“好呀,那这顿我请你~” 她叫来老板,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东西,还要了两瓶可乐。 “诶,你喝可乐么?”祝璞玉问。 温敬斯摇摇头,“我喝茶。” 祝璞玉拿起一瓶可乐打开:“温总可真养生。” 温敬斯:“你不是控制饮食么。” 祝璞玉嘿嘿一笑:“对啊,所以我喝的是无糖可乐。” 温敬斯:“……” 祝璞玉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可乐,爽快地“哈”了一声,见温敬斯一直盯着她,便勾引他:“怎么样,要不要尝——” 话音还没落,温敬斯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头,薄唇覆上了她刚舔过的瓶口。 第028回 斗智斗勇 温敬斯就这么喝了一小口可乐。 喝完之后他的手也没松开,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细细品味。 祝璞玉:“……” 骚男人,旁边有新的,非要喝她手里的,喝完还嫌这嫌那的。 祝璞玉正劝自己忍一忍的时候,温敬斯忽然给提醒她:“人工甜味剂少喝,容易早衰。” 祝璞玉咬牙假笑:“谢谢温总关心。” 温敬斯:“你是准备把牙咬碎了当烧烤蘸料么。” 祝璞玉脏话到了嘴边。 幸好大排档老板来上菜打断了她。 上来的是烤年糕、鸡翅还有肉串,祝璞玉拿了一串年糕,随口招呼温敬斯:“年糕挺好吃的。” 温敬斯拿起来尝了一口。 祝璞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没等她问,温敬斯便点点头:“是很好吃。” 温敬斯这个人狗起来虽然很招人恨,但捧场的时候确实给力,祝璞玉决定原谅他了。 聊天氛围轻松不少。 祝璞玉还是很好奇:“温总,你怎么突然找我啊?” 温敬斯:“下午回了一趟老宅,正好路过。” 祝璞玉:“哦。” 温敬斯:“不问问我回去做什么?” 祝璞玉从这个问题里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她诚恳地看着温敬斯:“温总请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您的家事我绝不过问,也不会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 “催我结婚。”温敬斯打断祝璞玉的话,“下周老爷子生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 祝璞玉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虽然在极力忍耐,但祝璞玉漂亮的眼底还是有惊讶的情绪转瞬即逝,温敬斯敏锐地捕捉到了。 温敬斯:“我没有打算对外刻意隐瞒我们的婚姻事实。” 祝璞玉:“……” 还真是她想的那样。 祝璞玉顿时愁上心头,吃烤串都觉得不香了。 她起初想勾搭温敬斯跟他结婚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怎么恶心祝星盈和祝方诚身上了,因此也没有考虑过温家的事儿。 后来温敬斯找上她跟她谈这比婚姻交易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让黎蕤死心。 祝璞玉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和温敬斯的这段婚姻,迟早是会结束的,她也没有什么做豪门少奶奶的追求。 但这段关系里一旦牵扯到温家,就没那么简单了—— 刚才温敬斯说到老爷子生日,祝璞玉猜测他应该是想在那天带她回去。 祝璞玉当然是不想去的,但她知道她不能直接拒绝。 “我明白你的意思。”祝璞玉托着下巴,瘪嘴看着他:“但是,老公,我好害怕哦。” 温敬斯静静地配合她表演,手指摸了一下她的脸:“怕什么?” 祝璞玉一脸担忧:“我们结婚太草率了,他们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我和祝星盈的关系了,如果他们误会我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怎么办,如果他们不喜欢我、欺负我怎么办?” 说到后面,祝璞玉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眼眶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温敬斯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迟早都要回去的。” 祝璞玉:“当然要回去呀,但要讨人喜欢,总得先做做功课嘛。” 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捏着他的手掌。 温敬斯垂眸看着她的粉嫩的指尖,“什么功课?” 祝璞玉:“你把你家人的资料都给我一份吧,我认真了解一下他们之后你再带我回去,这样效率更高,对不对?” 温敬斯似笑非笑:“打算学多久?” 祝璞玉:“等我学好了告诉你嘛。” 她相信温敬斯已经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迂回与直爽交替着来:“而且哦,你又没有跟家里说过我们结婚的事儿,老爷子生日那么重要的场合,你带我回去太突兀啦。” “这样好不好?等我学好了,你先带我回去吃个饭,等以后再有重要场合,我们一起过去。” 温敬斯这回直接笑了:“嗯,你想得周到,听你的。” 绕了这么一大圈,无非就是不想跟他回去。 祝璞玉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她朝温敬斯开怀一笑:“温总,我会努力哒。” 温敬斯松开她,没接话。 有事老公,无事温总。 这张嘴巴是够甜,但抹的不是蜜,是人工甜味剂。 祝璞玉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之后又开始吃烤串。 惊心动魄之后胃口更好了。 温敬斯看着她啃鸡翅,勾了勾嘴角。 手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温敬斯拿起来,上面是陈继发来的微信:【温总,祝方诚在查老爷子、先生和夫人的行程,似乎是要跟他们乱说您和祝小姐的事儿,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吗?】 温敬斯看完消息,抬眸扫了一眼撸串的祝璞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敲打。 【安排他们尽快见面。】 陈继:【?】 温敬斯:【[转账]】 温敬斯:【辛苦了。】 他放下手机,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惹来了对面祝璞玉的好奇:“发财啦?笑这么开心。” 温敬斯没回答她,拿了一串肉优雅地吃了起来。 —— “前面就到啦,你放我在那个路口就——”祝璞玉还没说完,温敬斯已经停在她单元楼门口了。 祝璞玉只好改口:“辛苦温总啦,回去路上小心哦。” 她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发现打不开。 祝璞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温敬斯,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温敬斯神不知鬼不觉已经倾身到她这边,两手按上她的腰,缓缓地移动。 “不请我上去坐坐?”这是明示了。 祝璞玉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不行哦,我大姨妈来了。” 温敬斯轻笑了一声,“一个月来两次?” 祝璞玉:“……” 草。 她忘记了,她好像半个月前用过这个借口。 那次是真来,这次是装的。 但她没想到温敬斯竟然记这么明白。 温敬斯的手已经挪到了她大腿处,她穿了短裤,长腿露出一大截,温敬斯的手停在短裤边缘的皮肤处打转:“温家的中医不错,下周回去调理一下?” 祝璞玉哈哈干笑了两声,“老公,我跟你开玩笑的啦。” “这一招叫欲擒故纵——” 温敬斯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松开她,按下了中控锁,“走吧。” 第029回 祝方诚去温家了 祝璞玉带温敬斯进了公寓。 虽然不情不愿,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欢迎的笑容:“家里没有男士拖鞋,就委屈温总光脚咯。” 温敬斯:“好。” 他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脱掉鞋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很自然地走进来参观。 祝璞玉的公寓不小,目测有一百八十平左右,这地段,一个人住显得很奢侈了。 不过她家里的风格…… 温敬斯的视线被沙发上那一排迪士尼玩偶所吸引,它们排排坐,很规整,像是这个家里的客人。 温敬斯盯着看了一会儿,祝璞玉刚好换了拖鞋走到他面前。 他低头一看,发现她脚上的拖鞋是带耳朵的。 “坐呀。”祝璞玉推着温敬斯,让他在沙发空的那边坐下来。 然后她就去餐厅拿水了。 温敬斯坐在沙发上,又往客厅另外一边看过去。 衣架上挂着祝璞玉的衣服,一件长款风衣,他之前见她穿过。 旁边是几只包。 温敬斯看到那只挂着玲娜贝儿玩偶的LV,轻笑了一声。 祝璞玉刚拿着水出来,就听见温敬斯这声笑,不禁好奇:“你笑什么?” 温敬斯:“你多大了?” 祝璞玉在他身边坐下来,将水递给他的同时打趣:“你不知道吗?” …… 幸好他后来接了个工作电话先走了,祝璞玉才逃过最后一劫。 但好歹努力付出是有点回报的,她算是把温老爷子生日这个事情糊弄过去了。 祝璞玉不想跟温敬斯回温家,目前的策略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 祝璞玉没想到翻车来得这么快。 隔天下午,祝璞玉和尤杏在甜品店享受下午茶的时候,收到了周清梵的微信。 周清梵:【愿,刚才祝家人到温家了。】 祝璞玉看到消息,右眼皮开始狂跳。 周清梵:【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当面说。】 祝璞玉给周清梵发了甜品店的定位。 不到半个小时,周清梵到了。 她拎着包,面色凝重地坐下来。 “今天我替陆家去温家拜访,上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祝方诚从温家出来。”周清梵将自己在温家看见的事情都说给了祝璞玉,“温老爷子还和陆衍行问了几句你和温敬斯的事儿。” 尤杏瞠目结舌:“……温家知道了?” 祝璞玉刚才吃下午茶的时候还在跟尤杏聊这个事儿,想着怎么能再多拖一段时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祝璞玉拿起叉子,狠狠戳下一块巴斯克放到嘴里。 祝方诚还真是狗急跳墙了,为了让温敬斯赶紧甩了她,先是跟温敬斯说她心有所属,温敬斯不吃这一招,就从温家长辈那边下手。 祝璞玉基本上猜得到祝方诚会对温家人说什么——豪门最注重背景清白。 “温家那边怎么说的?”祝璞玉问周清梵。 周清梵:“温老爷子下了命令,让温敬斯寿宴那天带你回家。” 祝璞玉:“……” 她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理智,无能狂怒不能解决问题,她最擅长的就是随机应变:“清梵,你对温家长辈了解么?” 祝璞玉这个变脸的速度,看得尤杏直接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愿总,马上就能支棱起来。”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周清梵把温家的基本情况跟祝璞玉过了一遍。 不过,周清梵也是嫁进陆家之后才对温家有所了解的,只大概知道一些基本情况,不算深入。 根据周清梵的描述,温家这群人里,最难对付的应该是温敬斯的爷爷,温诚尧。 “温敬斯的一个堂兄、一个堂弟,婚事都是老爷子拍板的,人也是他筛的。”周清梵说,“一位是书香门第出身,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另外一位是某个领导的独生千金。” 祝璞玉往椅子上一靠,“那我完咯~” 温老爷子这选孙媳妇儿的眼光明显很挑,要么书香门第要么政商结合。 按他这标准,即便是豪门千金都不一定入得了他的眼,何况是她这种被豪门赶出去的千金。 还有“让家族蒙羞”的黑历史。 尤杏也替祝璞玉头疼:“那他父母呢?你刚才不是说温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么?” 周清梵:“是很好相处,不过——” 她话锋一转,“听说,温夫人和黎蕤的关系很好。” 尤杏:“……那温敬斯他爸呢?他在家里话语权不是挺大么?” 周清梵:“是很大,但他一般都听温夫人的。” 尤杏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从椅子上起来,拿起叉子继续吃蛋糕。 尤杏:“你还吃得下?这事儿都快无解了——” 祝璞玉:“无解就不解了呗。” 听完周清梵刚刚的那些话,她就决定摆烂了:“随便他们,实在不行就跟他们说我和温敬斯是协议结婚演戏的,反正我又不稀罕当他们温家的少奶奶。” 尤杏:“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清梵:“你有个心理准备,可以先跟温敬斯沟通一下,这种场合还是他的态度比较重要。” 她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整理着头发。 祝璞玉随意扫过去,突然看到了周清梵身上的痕迹。 这玩意儿再熟悉不过。 可是周清梵——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正踌躇要不要问,忽然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陆衍行。 陆衍行停在周清梵身边,“大嫂,妈打电话催你回去了。” 周清梵回头看了一眼陆衍行,随手拿起旁边的包来。 “愿愿,杏子,我先回去了,微信联系。” 祝璞玉的视线瞥过陆衍行,点点头,“你们路上小心。” 周清梵收好包之后就跟陆衍行走了。 两人并肩而行,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祝璞玉盯着看了许久,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来不及深想,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 是温敬斯的电话。 温敬斯:“祝方诚今天去温家了。” 第030回 旗袍不错 看到温敬斯来电的时候,祝璞玉就猜到这通电话的目的了。 祝璞玉:“嗯,我知道。” 温敬斯没问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在哪里?接你去选礼物。” 祝璞玉报了甜品店的地址。 温敬斯:“好,等我。” —— 温敬斯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祝璞玉坐上了副驾,把包放到一边,侧目看向温敬斯。 温敬斯:“紧张?” 祝璞玉楚楚可怜:“是哦,所以你要保护我啊,老公~” 温敬斯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开了一段路,他冷不丁问:“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祝璞玉:“还没开始。” 温敬斯:“周清梵没跟你聊?” 祝璞玉:“……” 温敬斯:“今天我被老爷子喊回去的时候,她正好出来。” 似乎是看穿了祝璞玉的疑惑,他随口解释:“陆家和温家走动多,周清梵嫁进去这么久,应该也有所了解。” 祝璞玉:“唔,是说了一些。” 她没透露太多,周清梵在陆家的处境并不算好,作为朋友,祝璞玉不想和温敬斯聊这些。 温敬斯:“什么想法?” 祝璞玉:“想法大概就是,我这个人从头到脚没一点是你们家人会喜欢的,所以我决定无为而治。” 温敬斯被逗笑了。 祝璞玉觉得他心情好像很好,不由得纳闷:“祝方诚都说了什么?” 温敬斯:“没说什么。” 祝璞玉:“……” 骗鬼呢。 祝方诚就是冲着让温家把她“扫地出门”去的,怎么可能不说那些丑事? “准确来说,是没来得及说什么。”温敬斯趁等红灯,侧目看向她,“你外公和我爷爷是好兄弟,这事儿你知道么?” 祝璞玉下巴都要掉了:“……啊?” 温敬斯看祝璞玉这个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我也今天才知道。老爷子说,很多年以前还逗过你。” 祝璞玉依旧处在震惊之中。 外公莫洲行去世的那年,祝璞玉十二岁。 童年时期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莫家的,也见过许多外公的朋友,可记忆太久远了。 没想到莫洲行竟然和温家老爷子是好兄弟。 祝璞玉惊讶的反应很真实,温敬斯看了之后,唇角扬起:“还有个事情,想不想听?” 祝璞玉:“什么事儿?” 温敬斯:“你外公和我爷爷开玩笑,给我们订过娃娃亲。” 他从容不迫地说出这段话,揶揄:“我们现在,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的心愿。” 祝璞玉感觉一盆接一盆的狗血在往她脸上泼。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有好处的。 有外公的交情和面子在,最起码不用担心温老爷子刁难她了。 —— 温诚尧的寿宴在温家老宅举行,规模不算大,来的都是自家人,和一些私交甚好的朋友。 但到底是正式场合,又是第一次来温家拜访,祝璞玉还是认真打扮了一下。 按之前周清梵的说法看,温家还是喜欢气质典雅温婉的类型,祝璞玉选了一条改良版的旗袍,孔雀蓝,这颜色她穿了一点都不显老,反而衬得肌肤雪白。 头发简单做了个微卷的造型,自然地的垂在肩头,妆也比较淡雅。 梅子色的口红,和她原本的唇色差不多。 祝璞玉拎着和旗袍同色系的手包,在温敬斯为她打开车门之后,优雅地走下了车,嘴角挂着微笑。 温敬斯关上车门,不知道是第几次上下打量她了。 这一次,他低笑了一声。 祝璞玉:“笑什么?” 温敬斯:“第一天晚上,你的话没有骗我。” 祝璞玉表情有点茫然,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是哪句话。 温敬斯低头,凑到她耳边:“旗袍play,不错。” 祝璞玉醍醐灌顶:“……” 嘭。 一阵关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祝璞玉一抬眼,黎蕤已经走到她和温敬斯面前停了下来。 黎蕤今天穿着一条红色的露肩礼服裙,妆容明艳,很吸睛。 此时此刻,她正紧紧盯着温敬斯看,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有骄傲,有质疑,也有委屈。 但温敬斯却表情淡然,下一秒便将祝璞玉搂到怀里。 黎蕤立刻将视线转向祝璞玉。 祝璞玉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两个人又要开始虐恋情深了。 无需温敬斯提醒,祝璞玉马上进入了状态,她往温敬斯怀里靠了几分,摆出大房的姿态:“黎小姐也来了,快请进吧。” 黎蕤扬起下巴,视线再次看向温敬斯:“你这个混蛋。” 骂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祝璞玉完全看不懂这俩人,也懒得弄懂,直接当没这茬,跟温敬斯进了大院。 刚刚走进来,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敬斯,过来。” 祝璞玉回头,看到了被人簇拥着的温诚尧。 温敬斯应了温诚尧一句,拉着祝璞玉的手走了过去。 祝璞玉停下来,一句“爷爷”还没叫出口,温诚尧已经一脸慈爱地盯着她感慨:“愿愿,长大了啊,不是那个小不点了。” 祝璞玉:“……爷爷好。” 温诚尧:“还记得我么?” 祝璞玉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要紧不要紧,那会儿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温诚尧笑着摆摆手,“你外公去世不久,我就动了个手术,在瑞士待了好些年——” 他有些心疼,“这些年,受委屈了吧?” 祝璞玉很难把温诚尧和周清梵口中那个苛刻、控制欲很强的长辈联系到一起,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她马上恢复到了如鱼得水的状态,和温诚尧聊得火热。 温敬斯站在旁边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过了一会儿,江澜璟和温确闻过来了。 老爷子看到他们两人,马上为他们介绍:“愿愿,这是敬斯爸妈。” 温确闻和祝璞玉点头致意了一下,江澜璟则是直接说:“爸,主桌的人都入座了,都在等您。” 温诚尧点点头,“敬斯,愿愿,你们就跟我坐一起,一会儿正好给愿愿认一下家里人。” —— 宴席结束,温敬斯被江澜璟叫走了,祝璞玉趁这机会去了后院躲清净。 祝璞玉站了没几分钟,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瞥见了一道身影。 紧接着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骄纵声线。 “温敬斯爱的人是我,那件事情我迟早会解决掉。” “离婚了还骚扰前妻,你身边的女人不多的是?” 第031回 姐夫 打电话的人是黎蕤。 信息量有点大。 祝璞玉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听了,正思考着要走人,黎蕤已经掐断电话朝她走过来了。 对上黎蕤不友好的眼神,祝璞玉笑盈盈地说:“黎小姐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掺和进来温敬斯和黎蕤的事儿已经够她受了,祝璞玉没兴趣再八卦黎蕤和她前夫。 黎蕤上下打量了一番祝璞玉:“你跟温敬斯怎么认识的?” 祝璞玉:“是我对他一见钟情,主动追他的。” 黎蕤呵了一声,口吻中满是不屑。 祝璞玉:“黎小姐,我不关心你和我丈夫以前有什么故事,他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前任也很正常。” “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像黎小姐这么优秀的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祝璞玉恭维了黎蕤几句之后,就要绕过她离开。 黎蕤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你不喜欢温敬斯。”是肯定句。 祝璞玉:“他是我老公,我不喜欢他喜欢谁?” 黎蕤:“祝星盈找过我。” 祝璞玉嘴角的笑僵了两秒。 黎蕤:“你想不想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 祝璞玉:“黎小姐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被这种段位的人糊弄。” 黎蕤:“我当然没有被她糊弄,我是自己查的。” 她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祝方诚是上门女婿,你母亲去世不到两年,他就带着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女回家了,后来还把你丢去了国外。” “你是怕温敬斯出手帮祝星盈才去勾搭他的。”黎蕤这些话,已经不需要祝璞玉肯定了。 祝璞玉微笑着,不置可否。 难怪温敬斯非得找她扯进来,黎蕤比她想象中还难对付。 她只是脾气差了些,脑子是很精明的。 黎蕤松开祝璞玉,绕到她面前停下来:“温敬斯给你安排的任务,是我,对么?” 祝璞玉:“……” 黎蕤:“算了,你不用回答我。” “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你要祝家,我也可以帮你。”她直接抛出条件,“找个时间跟温敬斯离婚吧。” —— 祝璞玉刚从后院走回前院,便碰上了温敬斯。 温敬斯上前揽住她的腰,姿态亲昵,“一个人躲着干什么了?” 祝璞玉:“你又不理我,我生闷气呗。” 温敬斯凑近了几分,抬起她的下巴:“那,哄一哄你?” 祝璞玉的手指点上他的喉结,见招拆招和他调情:“我这个人脾气大得很,温总想哄好我,那可得卖力点儿咯。” 温敬斯:“下次把这气势带到床上,也不至于被我弄到跪着求饶。” 祝璞玉脑子瞬间闪过某些画面,气得咬紧了牙关。 死变态! “咳,二少爷。”对面过来找人的王叔看到小两口亲热,尴尬地提醒了一声。 祝璞玉听见声音,马上松开了缠在温敬斯脖子上的手,转而挽上他的胳膊,大方得体地朝王叔微笑了一下。 饶是王叔这种见多了大世面的,都被祝璞玉变脸的速度惊了一把。 王叔:“老爷子的意思是,二少爷和少夫人,晚上在老宅住下。” 祝璞玉的笑有点挂不住。 温敬斯余光瞟了一眼祝璞玉,“知道了,爷爷现在在哪里?” 王叔:“在客厅和表小姐视频聊天。” 温敬斯笑着搂过祝璞玉的腰,“那我带愿愿去看看。” 温敬斯带着祝璞玉走了几步路之后,一低头就看到了她一言难尽的表情。 温敬斯:“什么脸色?” 祝璞玉:“……你刚才叫我什么?” 温敬斯:“愿愿,有问题么。” 祝璞玉脸色沉了沉,“不用这么叫我。” 温敬斯:“那叫什么?老婆?” 祝璞玉马上又露出笑:“诶,老公~” 温敬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继续称呼的话题。 很快,两人回到了宅邸内。 温诚尧坐在沙发上,正举着手机聊天,旁边围坐了几个长辈。 祝璞玉进门之后便露出了微笑,但只维持了几秒。 “佩矜,裕锦什么时候才能忙完?你们的结婚周年庆,是在廖家办还是回来办?” 毫无征兆地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祝璞玉的身体彻底僵住,寒意一点点地从脚底向上蔓延。 裕锦。 廖家。 结婚周年庆。 “我和裕锦商量过了,等他忙完这个项目休假,回北城过吧。”祝璞玉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女声,温婉柔和,带着明显的笑意。 “那可太好了!”温诚尧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正好我们家好事成双,敬斯那臭小子也结婚了,来来来,敬斯,赶紧带着愿愿过来跟你姐说两句话。” 祝璞玉听到温诚尧的这句话顿时警铃大作。 她弯下腰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温敬斯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祝璞玉虚弱地往他怀里靠,面色苍白,“……好像吃坏肚子了,胃疼。” 温敬斯直接将祝璞玉打了个横抱,“爷爷,她身体不舒服,我先带她上去休息。” —— 温敬斯和家庭医生一起离开卧室之后,祝璞玉撑着身体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她靠在床头,目光涣散地的看着前方,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这八年时间,祝璞玉从未去尝试打听过廖裕锦的消息。 她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他们此生不会再见。 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安排了这么狗血的一出。 刚才在楼下待的时间不长,但温老爷子那句“姐姐”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廖裕锦是温敬斯的姐夫。 而她现在是温敬斯的妻子,也要跟着喊一句姐夫。 祝璞玉烦躁不已,躺倒在床上,被子蒙住脑袋,连着翻滚了好几圈。 温敬斯端着水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颗放大的蚕蛹在床上扭来扭去。 温敬斯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双手按住那一坨,直接将她抱起来。 祝璞玉头上的被子被拽下来,露出了乱糟糟的头发和痛苦的表情。 温敬斯:“不疼了?” 祝璞玉:“就是因为太疼了才这样。” 温敬斯端起水和药递给她。 祝璞玉接过来,喝着水把药吃了下去,然后看着温敬斯,试探性地问:“爷爷还在跟你姐聊天么?我刚刚——” 温敬斯:“你身体不舒服,他不会怪你。” 祝璞玉“哦”了一声:“你还有个姐姐啊,没听你说过。” 第032回 要老公疼 温敬斯:“我姑的女儿,一家人都在加/拿大。” 祝璞玉继续“哦”。 温敬斯没有要详说的意思,祝璞玉怕引起他的怀疑,也就没继续问了。 听温敬斯的意思,他们应该是长期生活在国外,不经常回来。 祝璞玉略松了一口气。 不经常回来说明有得躲,幸好是这样,否则今天—— 她不敢想。 敲门声中断了祝璞玉的思路。 温敬斯走上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温诚尧。 祝璞玉看到老爷子亲自过来,便要从床上起来迎接,被温诚尧拦下了:“别乱动,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敬斯,你快扶着愿愿。” 温敬斯上前扶住祝璞玉的胳膊。 温诚尧关心:“好点了吗?” 祝璞玉:“谢谢爷爷,吃过药,好多了。” 温诚尧:“那今晚就先住下吧,让敬斯照顾你。” 祝璞玉乖巧地点头,“好的,爷爷,给您添麻烦了。” 温诚尧:“傻丫头,和爷爷还这么客气。” —— 祝璞玉先洗了澡。 趁温敬斯洗澡的时候,祝璞玉在他的卧室参观了一圈。 书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上面是温敬斯和他父母,照片上的温敬斯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穿西装远没有现在成熟有味道。 但那张脸也是很好看的,有种青涩的帅气。 看起来温敬斯应该不常在老宅住,卧室里没什么人气,到处都很整洁。 书柜里摆了不少荣誉证书,还有一些竞赛的奖牌和奖杯,应该都是他学生时代的荣誉。 祝璞玉没看多久就回床上躺着了。 她随手拿起手机,微信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是黎蕤。 祝璞玉看着那个头像思考一会儿,最后按了通过。 刚加了好友,对面就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等你答复。】 “还不睡?”祝璞玉正斟酌着该怎么回黎蕤的这条消息,冷不丁就听见了温敬斯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马上把手机屏幕按灭塞到枕头下面。 “你走路都没声么,要被你吓死了。”祝璞玉捂着胸口,嗲里嗲气地抱怨。 温敬斯:“你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当然看不见我。” 他往枕头的位置看了一眼,“跟谁聊天,藏这么快,怕我发现?” 祝璞玉起身,半跪在床上,手指贴上他的腹肌,“我老公这么帅,我哪还有心思跟别人聊天呀。” 温敬斯喉咙有燥,按住她的手腕:“胃不疼了?” 祝璞玉:“胃不疼了,要老公疼。” 温敬斯:“……” 祝璞玉将脸贴上他的胸口:“老公。” 温敬斯呼吸顷刻沉下来,弯腰将人按倒在床上。 祝璞玉的头发在床褥间散开,面颊绯红地缠住他的脖子,腿抬起来蹭他的腰。 “轻点哦,不然会被听到的。” 温敬斯:“你先控制自己别浪叫。” —— 晚上跟温敬斯折腾太过,祝璞玉睁眼看手机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 八点半了。 今天是工作日,她还得去上班。 昨天晚上缠着她不放的温敬斯已经不见踪影了,祝璞玉没功夫管他去了哪里,赶紧拿起旁边的衣服换上,简单去收拾了一下。 刚走出卧室,祝璞玉就撞上了阿姨。 “少夫人,早上好。”阿姨说,“早饭已经好了,他们都在等你。” 祝璞玉道了句“谢谢”,赶紧迈着发软的腿快步走去了餐厅。 餐厅里,温诚尧、温确闻、江澜璟和温敬斯都在。 祝璞玉先鞠躬道歉:“爷爷,爸,妈,对不起,我起晚了。” 温诚尧:“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身体不舒服,就该多休息。” 他一脸慈爱,“来,赶紧入座吃饭了,坐敬斯旁边。” 江澜璟:“坐吧。” 祝璞玉点点头,到温敬斯身边坐了下来。 温敬斯拿起勺子放到祝璞玉面前的那碗馄饨里,“公司那边给你请假了,今天好好休息。” 祝璞玉:“……嗯。” 温诚尧:“愿愿现在在哪里工作?” 祝璞玉如实告知他自己目前的工作情况。 温诚尧:“祝方诚有没有借着工作打压你?” 祝璞玉笑了笑,“爷爷放心,有敬斯护着我呢。” 这话惹得温诚尧开怀大笑,之后叮嘱温敬斯:“别让愿愿受委屈。” 温敬斯:“好。” 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两人看着温诚尧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之间的互动,表情都有些微妙。 早餐还没结束,温诚尧便单独将祝璞玉带去了书房,餐桌上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江澜璟看向温敬斯,“敬斯,你是认真的?” 温敬斯:“很认真。” 温确闻:“是么。” 他一针见血地点出,“那为什么刚好是在黎蕤回来的时候,你多了个妻子?” 温敬斯笑着擦了擦手,“爸,你多虑了。” 温确闻:“你爷爷和她外公关系好,你最好不要让她卷到你和黎蕤之间,如果她因此受到伤害——” “我明白您的意思。”温敬斯收起笑,表情严肃了许多,“我有分寸。” —— 祝璞玉跟着温诚尧去了三楼的书房。 刚一进去,祝璞玉的目光就被书房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全家福吸引了。 这张全家福上,温家一大家子都在。 祝璞玉在最左边的位置,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不动声色地掐住掌心,深深地吸气。 “这是前年拍的全家福。”温诚尧见祝璞玉盯着照片看,便为她介绍,“家里难得聚这么全,拍了张照片做纪念。” 祝璞玉的视线始终盯在那个男人身上,“有几位,昨天好像没见过。” 温诚尧:“是的,你姑姑一家很早就搬去加.拿大了。” 他笑着说,“说到这个,还有个特殊关系要告诉你。” 祝璞玉:“嗯?” 温诚尧指着全家福里的一对夫妻说:“敬斯姑姑的丈夫,是他的舅舅。” 祝璞玉:“……” 虽然她反应迅速,但老爷子这句话还是干烧了她的CPU。 温诚尧看到祝璞玉的表情之后也笑了起来,“有点复杂,你慢慢适应。” 他又指向了另外一个位置,“这个是他们的女儿,旁边那个是她丈夫。”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她丈夫也一直在那边?” 温诚尧:“没有,他们两个都是北城长大的,早几年订婚了才出去的。” 祝璞玉觉得喉咙有些酸苦,“这样啊,挺好。” 第033回 他没义务等我 温诚尧走到书柜前,打开柜门,拿了一本册子递给祝璞玉:“这是一份简要的资料,上面有家里基本成员的信息,你可以看看。” 祝璞玉接过来,“谢谢爷爷。” 温家人不少,她现在的确需要这个东西。 祝璞玉刚接过家谱,温敬斯就敲门进来了。 温敬斯很自然地走到祝璞玉身边,“在聊什么?” 温诚尧:“你来得刚好,今天就陪愿愿好好看看家谱,给她介绍介绍家里人。” 祝璞玉和温敬斯被温诚尧安排到了老宅的茶室。 祝璞玉看着对面熟练沏茶的温敬斯,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温敬斯的个人魅力是一部分原因,但另外一层…… 祝璞玉看着那关节清透,修长有力的手指,以及他一系列连贯的动作,不知不觉和记忆中的某些画面重叠在一起。 哒。 祝璞玉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那只茶杯,立刻找回状态,嘴角扬起,“谢谢老公。”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清淡的茶香驱散了心头的躁郁。 祝璞玉回味了一下,“庐山云雾?” 温敬斯:“你还懂茶?” 看来是猜对了。 祝璞玉一双勾人的眼睛里噙着笑,手指探过去跟他的指尖绕在一起,“我懂不懂茶,老公你不是最清楚吗?” 温敬斯低笑了一声,“你好像很骄傲。” 祝璞玉:“那当然咯,连堂堂温总都被勾得神魂颠倒,茶艺修到我这个程度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温敬斯又给了她一杯茶,像是在赞同她的话。 两人喝了几杯茶之后,温敬斯翻开那本家谱扫了几眼:“爷爷刚才跟你聊到谁了?” 祝璞玉露出了八卦的笑:“听说,你姑姑和你舅舅是一对?” 温敬斯:“嗯。” 祝璞玉:“听起来很刺激。” 她好奇地眨眼睛,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那你平时都怎么喊他们呀?” 温敬斯:“各喊各的。” 祝璞玉看温敬斯的脸色很正常,便可以确定他没有怀疑什么。 祝璞玉动手翻了几页家谱,看到“廖裕锦”三个字之后,停了下来。 廖裕锦和江佩矜的资料是在同一页的。 祝璞玉用指头点了点江佩矜的资料,“这是你姑姑和舅舅的女儿呗?” 温敬斯:“嗯。” 祝璞玉:“她比你大三岁呢……这么说来,是姑姑和舅舅先结婚的咯?” “旁边这个男的是谁呀?”她喋喋不休地问着。 温敬斯:“是她丈夫。” 祝璞玉:“对哦,刚才好像在全家福里看到过,不过他们怎么没来给爷爷过生日呀?” 温敬斯:“他们平时在多伦多,不常回来,下次带你们见见。” 祝璞玉言笑晏晏,“好呀好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温敬斯抬眼看向她,“你很想见他们?” 祝璞玉:“那倒没有,就是感觉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回来的话,要提前准备礼物的嘛。” 温敬斯:“还有一个半月他们结婚三周年,会回家过,回程航班还没确定。” 他握住她的手,“满足你的好奇心,到时候先一起吃个饭。” 祝璞玉小鸟依人地靠到温敬斯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好呀好呀~” —— 江景苑。 祝璞玉傍晚回来之后,就把尤杏叫过来了,两人在家里点了外卖一起吃。 “……我草,这也太狗血了吧?!”尤杏得知廖裕锦是温家的外孙女婿这个消息之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跟着温敬斯叫他……姐夫?”尤杏打了个激灵,太怪了。 她担心地问祝璞玉:“你没被温敬斯看出来吧?” 祝璞玉摇摇头:“暂时是没有。” 以后就说不准了。 尤杏也听出来这个意思了:“我们得先想想应对策略啊,你有法子么?” 祝璞玉:“先躲吧。” 这是她目前为止能想出来最有用的办法了:“听温家的意思是他们夫妻一直在多伦多生活,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 到时候她随便找个出差啊生病啊当理由糊弄一下,也不会引起怀疑。 尤杏:“那你每次都躲,温敬斯还是会发现。” 祝璞玉哎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咯,说不定没多久我跟他都离婚了。” 说完这句,祝璞玉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嘴角的笑写满了自嘲。 尤杏看到祝璞玉眼底的失落和难过,心疼不已:“愿愿,难受就发泄出来吧。” 祝璞玉晃了晃易拉罐:“没事。” 她越说没事,尤杏就越难受。 曾经祝璞玉是最不擅长、最不屑于隐藏真实情绪的人,她会因为买到喜欢的衣服和包包开怀大笑,也会因为一部矫情文艺的电影掉小珍珠。 那个时候的祝璞玉不谙世事,却鲜活灵动。 或许现在刚认识她的人,也会觉得她鲜活灵动,可作为好友,尤杏知道,她如今的鲜活和灵动不过是附着在身上的铠甲和保护色。 她可以笑得很开心,但从来不会真的开心。 那些夜深人静抽过的烟就是最好的证明。 “干嘛这么看着我——”祝璞玉朝尤杏笑了一下,“我真没事。” “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快三十了,结婚不是很正常么。”她一脸无所谓,“就算真在一起过,他也没义务等我。” —— 祝璞玉从来不会让负面情绪过夜。 第二天回去上班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雷厉风行。 利辛的入职合同已经签过了,今天正式组建核心团队的日子。 毫无疑问,这场会议的主角是利辛。 祝璞玉和利辛两个人工作中的状态都差不多,祝璞玉风风火火,利辛怼天怼地。 开会期间,质疑方案的祝方诚和几个高管,都被祝璞玉和利辛的连环攻击弄得节节败退。 会议结束,祝方诚的脸黑到了极致。 祝璞玉特意等到会议室的人都走光,才抱着文件款款走到祝方诚面前,笑盈盈地说:“祝董,谢谢配合啊。” 祝方诚:“你别太猖狂。” 祝璞玉直接往他痛点戳:“我老公给我撑腰,想不猖狂都难。” 祝方诚呵了一声:“你以为温敬斯是真被你迷住了?他不过是把你当枪使!” 祝璞玉无所谓地笑了,这还用他说? “如果他真想护着你,就不会故意找人把温老爷子的行程透露给我。”祝方诚被祝璞玉的笑激得口不择言。 第034回 你不生气? 祝璞玉嘴角的笑僵了一秒。 这一下表情的变化被祝方诚敏锐地捕捉到,他乘胜追击:“以温敬斯的脑子,会猜不到我找去温家是为了什么么?” 祝璞玉嗤笑一声:“那你成功了么?” 祝方诚:“我是没有成功,那你成功了么?” “温敬斯不过是失算,不知道温老爷子和你外公有交情而已,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你以为他把你推到温家人面前,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找你,不过就是利用你跟黎蕤斗而已,等你没有价值的那天,他——” “祝董。”祝璞玉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您这挑拨离间的水平是越来越低了。” “祝董不会以为我恋爱脑到真的喜欢上温敬斯了吧?我会在乎他是不是利用我?”祝璞玉言辞间都是不屑,下巴微微扬起,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您不如担心担心,等他在我这里没了价值、被我一脚踹开之后,您的宝贝女儿应该怎么做个合格的接盘侠。” “你——!”祝方诚被祝璞玉嚣张的态度气得咳嗽不断。 祝璞玉摆出关心的姿态:“祝董不会是得什么大病了吧?注意身体哦。” 她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祝方诚看着她的背影,气得一拳砸在了会议桌上。 这个逆子。 当初他就不应该对她心软。 祝方诚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平复着呼吸,缓缓抬起头来,视线定在了斜前方的监控探头上。 —— 瑞澜办公室内。 晚上有个活动,渠与宋和陈南呈赶在下班前过来接温敬斯一起参加。 温敬斯手边有份报表还没签字,两人便坐在一旁等候。 几分钟后,温敬斯在报表落款处签了字。 与此同时,陈继敲门走了进来。 “财务报表签过字了,你带给孙总监。”温敬斯将文件推给陈继。 陈继接过文件之后,踌躇着开口,“温总……刚才我收到一段监控视频,是关于太太的。” 温敬斯抬起眼皮:“她怎么了?” 陈继表情为难,看起来很不好开口的样子。 温敬斯:“视频发我邮箱,你先出去吧,辛苦了。” 陈继:“好的,温总。” 他赶紧拿着文件走了。 渠与宋和陈南呈看陈继一副逃命的样子,出声揶揄:“陈助这怎么慌慌张张的,不会是撞上你老婆偷情了吧?” 温敬斯瞥了他俩一眼,“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了。” 陈南呈及时地闭嘴了。 渠与宋不知死活:“我这叫合理推测,你别忘了你老婆可是勾搭过我,她那种妖精只要走路上就少不了被男人盯着看,就算她不勾搭男人,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勾引她,她能把持住么?” “敬斯你是不懂,现在外面那些出来玩的男人可厉害了,你这种没经验的……啧。” 温敬斯的目光越来越冷,“你口渴么?” 叮。 面前的笔记本屏幕前跳出了新邮件提醒。 温敬斯打开邮件,选中视频点下播放。 渠与宋拉着陈南呈上来看热闹。 视频背景是恒通的会议室,温敬斯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主角,是祝璞玉和祝方诚。 很显然,会议上闹了不愉快,祝璞玉在散会后主动挑衅了祝方诚。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挑衅的话之后,勾了勾嘴角。 很符合她的作风。 “我老公给我撑腰,想不猖狂都难。” 这句话传入耳朵里,温敬斯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陈南呈和渠与宋还没来得及调侃几句,就听见了后面的王炸。 “祝董不会以为我恋爱脑到真的喜欢上温敬斯了吧?” “我会在乎他是不是利用我?” 还有什么“等他没了利用价值”、“一脚踹开”、“接盘侠”之类的言论。 渠与宋一把抓住陈南呈的胳膊和他对视。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之后不约而同看向了温敬斯。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温敬斯合上了电脑,起身说:“走吧。” 陈南呈:“……敬斯,你没事吧?” 温敬斯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 渠与宋忍了一路,上车之后还是忍不了了:“敬斯,你老婆那么说,你不生气?” 温敬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袖扣,眼皮都没动,“她说的不是事实么。” 渠与宋:“所以她说要把你踹了你也能忍?” 温敬斯不置可否。 陈南呈则有些摸不透温敬斯的心思:“敬斯,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否则怎么可能放任祝璞玉这么利用他? 嗡嗡—— 陈南呈话音刚落,温敬斯的手机开始震动。 陈南呈和渠与宋看到屏幕上祝璞玉的名字,同时噤了声, 等温敬斯接起来电话,俩人又一起竖起耳朵。 车厢内很安静,祝璞玉嗲里嗲气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老公,你在哪里呀?” 温敬斯:“找我有事。” 祝璞玉:“也没有,就是想你了嘛,想被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呀。” 陈南呈和渠与宋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敬斯神色如常,“今晚有个活动,要过来么?” 祝璞玉:“可是我没有认真打扮诶。” 她的声音有些遗憾,“要不……活动结束我去接你吧。” 温敬斯:“可以。” 渠与宋忍到温敬斯挂了电话,捋起袖子把胳膊举到他面前:“看见没,我的鸡皮疙瘩和竖起来的汗毛。” 陈南呈也有些一言难尽,“敬斯,祝璞玉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儿……” “太能演了。”渠与宋头头是道地分析:“当面老公亲亲抱抱举高高,背地里没有价值就踹掉,狠啊。” —— 祝璞玉找了家餐厅随便吃了份沙拉,驱车去了温敬斯给她的地址。 祝璞玉停好车,冷着脸走到酒店门口。 想到自己今晚计划的难度,面色越来越严肃。 思索到一半,祝璞玉听见有人喊了一句“温总”。 她循声看过去,瞬间露出笑容,朝着那道高大的身影走去,抬起胳膊娇滴滴地抱住他,“老公,你终于出来啦~” 温敬斯象征性地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等很久了?” 祝璞玉:“不久,等老公嘛,每一秒都是享受。” 站在后面的渠与宋实在听不下去了。 每一秒都是享受?刚刚他们出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她垮着个脸站在那里,跟要杀人似的。 结果一看见温敬斯就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川剧都没她能变。 第035回 惩罚 但温敬斯好像没发现祝璞玉变脸似的,还因为她的甜言蜜语露出了一抹笑。 然后夫妻两个人就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渠与宋看着两人上了车,跟身边的陈南呈感慨:“感觉敬斯仿佛被祝璞玉下了降头。” 陈南呈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还挺厉害的。” 渠与宋:“这个女人有点可怕啊,她绝对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 —— 祝璞玉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老公,要不要去我那里?” 温敬斯:“回我那里吧。” 祝璞玉:“好呀好呀,都听你的。” 半小时后,车停在尚水苑。 祝璞玉下车后就扑到了温敬斯怀里赖着不肯走:“你抱我进去。” 温敬斯低头看着撒娇的祝璞玉:“这么热情。” 祝璞玉:“你不喜欢么?” 温敬斯没有回答,托着她臀将人往上一提,祝璞玉立马抬起腿缠上他的腰,两个人就这么进了别墅大门。 祝璞玉被温敬斯放到了沙发上,手机随手往茶几上一摆,转身去换鞋。 祝璞玉视线落在温敬斯的手机上,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弄。 余光瞥见温敬斯换好鞋走过来,祝璞玉“哎呀”一声。 温敬斯:“怎么了?” 祝璞玉:“我手机没电了,要回个电话。” 她直接去拿起了温敬斯的手机,“老公,密码多少?” 温敬斯:“和门的密码一样。” 祝璞玉:“银行卡是不是也这串密码?” 她露出财迷一样的笑,“看来我可以独吞财产了哦。” 温敬斯没理她。 祝璞玉成功将手机解锁,咳了两声,“老公,我口渴诶,可不可以给我拿瓶水?” 温敬斯起身去了餐厅。 祝璞玉趁这个机会,火速打开温敬斯的微信,在聊天列表里找到了陈继的对话框。 往上一翻,就看见了前几天的对话。 ——祝方诚还真没骗人,温家知道他们结婚的事儿,就是温敬斯的手笔。 而且这个时间,刚好就是他们一起吃烧烤的那晚。 他一边答应她给她时间,一边又利用祝方诚把这件事情传回温家。 好一个矛盾转移大法。 在把人当枪使这件事儿上,温敬斯是行家,祝璞玉自愧不如。 没多久,温敬斯就拿着水回来了。 他将瓶盖拧开,递到了祝璞玉面前,视线扫过手机屏幕的时候,表情毫无波澜。 祝璞玉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 温敬斯:“喂你?” 祝璞玉将手机屏幕对着他晃了晃,“温总,不跟我解释一下么。” 温敬斯将水放下,“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祝璞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答应过我给我时间,我觉得合作的前提就是要彼此坦诚,温总这样摆我一道,我很生气。” 她语气拿捏得很好,表现出了自己的情绪,但不至于太过。 温敬斯坐下来,捏住她的下巴,“那你做到了么?” 祝璞玉:“当然呀,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温总了。”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拍开他的手,愠怒地扬起下巴,“爱信不信。” 温敬斯没有反应。 祝璞玉将手机扔到旁边,“我生气了,你不哄我?温敬斯,我这个人脾气很差的,你再这样,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温敬斯拽下领带缠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按到沙发里。 祝璞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住。 温敬斯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 祝璞玉的脸撞了好几次沙发扶手。 幸好扶手是软的。 记不清楚过了多久,温敬斯终于大发慈悲将她捞了起来。 祝璞玉坐到了温敬斯腿上,跟他面对面。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和她额头相抵,“哄得还满意么?” 祝璞玉想咬死他。 这是哄还是惩罚? 她露出笑容,手臂搭上他的脖子,软绵绵地说,“你好坏哦,就知道欺负我。” 温敬斯:“还离婚么?” 祝璞玉窝在他怀里摇头。 —— 祝璞玉被温敬斯折磨着说了好多服软的话,后来温敬斯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了。 祝璞玉洗完澡,下楼煮了面吃。 不用温敬斯说,她自觉地煮了他的那一份。 两人穿着睡衣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夜宵的画面,看着还真挺像一对小夫妻的。 但祝璞玉并没有让这种想法上头。 温敬斯这个人太阴险了,她是有能力和他斗一斗,但是每天这样玩心眼实在是太累。 祝璞玉并没有真的因为温敬斯背后算计她这件事情生气,不过是借题发挥。 无理取闹提离婚,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但温敬斯后来的反应—— “刚才我没做措施。”温敬斯的声音打断了祝璞玉的思路。 祝璞玉笑着说:“放心,我吃过药了。” 温敬斯用勺子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地问:“喜欢孩子么?” 祝璞玉瞬间警觉。 温敬斯:“爷爷希望我们尽快要个孩子,考虑考虑?” 祝璞玉感觉越来越不妙。 温敬斯好像没想过跟她离婚。 但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过一辈子? 祝璞玉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但她太懂男人所谓的征服欲了。 她瘪嘴,有些任性地说:“才不要。” 温敬斯:“原因。” 祝璞玉:“你又不喜欢我。” 温敬斯:“我喜欢你就生?” 祝璞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温总好歹也把自己白月光处理好了再来跟我谈吧。” “爷爷很喜欢你,我加上他,你在温家不会受委屈。”温敬斯话锋一转。 祝璞玉吸溜着面条,傲娇地不理他。 这时,温敬斯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微信提示音。 祝璞玉用余光瞟见温敬斯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回完消息之后,他对她说:“八月二十六号,记得空出来。” 祝璞玉:“干嘛?” 温敬斯:“不是想见我姐一家么。” 祝璞玉手指一僵,随后马上露出笑容:“那我明天就去准备礼物,她喜欢什么呀?” —— 八月二十五号。 温敬斯按照约好的时间,下班后到恒通大楼接祝璞玉下班。 在车位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看见她的影子。 温敬斯拨了祝璞玉的电话。 嘟了好几声,那边终于接通了。 没等他问话,就听见祝璞玉急匆匆的声音:“老公对不起哦,我临时要出差,没办法陪你了。” 第036回 你结婚了 温敬斯:“这么突然?” 祝璞玉:“对啊,烦死了。” 她声音里都是不耐烦,“快下班了才接到的通知,我手机没电了,刚借到充电宝。” 温敬斯:“去几天?” 祝璞玉:“还不知道。” 温敬斯“嗯”了一声,“到了报个平安。” 祝璞玉:“你生气了么?” 温敬斯:“我脾气没你想得那么差。” “也是哦,温总就是全世界最温柔体贴大方的老公~”祝璞玉吹了一通彩虹屁:“对了,我准备的伴手礼在我办公室,你去找我Wendy取一下,代替我送给你姐吧。” 温敬斯:“好。” 祝璞玉回到咖啡厅坐下来,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大口。 尤杏:“说清楚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一脸疲态。 尤杏:“温敬斯没怀疑?” 祝璞玉摇摇头,“工作上的事情,他不会怀疑。” 尤杏想想也是,温敬斯就算再聪再警觉,也不至于把祝璞玉和廖裕锦联系到一起。 “那就先不管了,先出去玩几天,走一步看一步吧。”尤杏宽慰祝璞玉一句。 这事儿暂时想不到解决办法,祝璞玉也先摆烂了。 她跟廖裕锦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就算温敬斯闲得无聊去查她以往的恋爱经历,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 回国第二天,江佩矜和廖裕锦被温家长辈安排去参加一场商业酒会。 廖裕锦在国外有一家律所,近期有回国拓展业务的意向,温家对这位外孙女婿自然是帮扶有加。 温敬斯亲自陪同出席,带着两人见了不少知名企业家。 廖家在国内并没有多少知名度,但仅凭温家孙女婿这个身份,已经足够廖裕锦如鱼得水。 一轮应酬后,温敬斯和廖裕锦还有江佩矜两人站在餐台前闲聊。 这时,陆夫人带着周清梵来了。 陆夫人笑着看向江佩矜和廖裕锦,“之前结婚没能过去,还是第一次见佩矜老公,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江佩矜上前和陆夫人拥抱了一下,“贞姨,好久不见了。” 随后,她挽着廖裕锦上前一步,分别为两人做了介绍。 廖裕锦彬彬有礼地向陆夫人鞠了一躬,“贞姨好,多多关照。” “这位是……?”江佩矜注意到了陆夫人身后的女人。 “清梵,过来。”陆夫人吩咐。 廖裕锦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瞳孔紧缩了一下,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陆夫人身后的那道身影之上。 转瞬,那女人已经被陆夫人带了过来,廖裕锦一眼便认出了她。 四目相对,一向克制的廖裕锦差点当众喊出她的名字—— “巡止的妻子。”陆夫人是这样介绍周清梵的。 江佩矜听后,神色微妙变化了一下,看向周清梵的眼底,多了几分同情。 陆家长子陆巡止意外身亡的新闻,她在国外都听过。 结婚不到半年,周清梵就成了寡妇,豪门深似海,进去哪里还出得来呢? 周清梵礼貌地向江佩矜和廖裕锦点头,期间,一直躲避着廖裕锦的视线。 “妈,我去补个妆。”周清梵向陆夫人请示了一句,得到允许之后,便走了。 温敬斯看了周清梵一眼,视线随意一扫,看到了不远处应酬的陆衍行,扬了扬唇。 —— 周清梵站在化妆间的镜面前,想起刚刚廖裕锦的神情,面色严肃。 前些日子祝璞玉就跟她说了廖裕锦的事情,周清梵今天被陆夫人带来这里之前,并不知道廖裕锦也会来。 来到现场,才听说廖裕锦有回国发展的意向。 如果真是这样,那祝璞玉就彻底躲不开了。 周清梵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一下妆,匆匆走出化妆间。 刚转弯,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廖裕锦拦在周清梵面前,似乎是在这里等候多时:“清梵,我们谈谈吧。” 周清梵越过廖裕锦,看到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往这边走,她身份敏感,被圈内人看到单独和男人站在一起,传到陆家又是一堆麻烦。 周清梵回头看了一眼,往露台的方向走去。 廖裕锦亦步亦趋跟上。 露台光线昏暗,四周安静得诡异。 廖裕锦停在周清梵面前,声音暗哑,“她……还好么?” 周清梵垂下眼睛,“廖先生,你结婚了。” 廖裕锦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沉默许久。 “我只是关心,没有其它想法。”他这样解释。 周清梵淡漠的脸上浮现一抹略显讽刺的笑,她抬头看着廖裕锦的眼,“八年前,她最需要你关心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廖裕锦呼吸一顿,身体渐渐僵硬。 周清梵:“既然已经不告而别另娶他人,现在何必装情深,温家外孙女婿的光环很耀眼,不是么?” 她看着说不出话的廖裕锦,转身便要走。 廖裕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清梵,你听我——” “大嫂。”廖裕锦的话被一道深沉的男声打断。 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衍行在两人面前停下,视线落在了那只被握住的手腕上。 周清梵马上把手抽出来,和廖裕锦拉开了一段距离。 廖裕锦看到有人过来,状态迅速恢复,对陆衍行点了点头。 陆衍行并未过问刚刚的事情,只是笑着说:“廖先生,佩矜姐似乎一直在找你。” 廖裕锦:“谢谢,我出去看看。” 他道完谢,便转身走出了露台。 周清梵看到廖裕锦的背影消失,也打算离开。 然而,她刚一迈步,就被面前的男人按住了肩膀。 陆衍行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一言不发,却压迫感十足。 “公共场合。”周清梵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没什么温度。 陆衍行的手从她的肩膀移到了胸口,指尖在她礼服边沿的皮肤上游走着,“不解释一下么。” 周清梵沉默以对。 她不知道陆衍行刚刚听到了多少她和廖裕锦的对话。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不能让陆衍行知道廖裕锦和祝璞玉的那段过去。 他知道,就等于温敬斯知道。 “这么难开口。”陆衍行迈出腿,一步步逼着她往后,最后将人抵在了围栏上,手指拨弄着她的长发,“你以前的私生活,比我想得还要精彩,大嫂。” 听见这句话,周清梵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陆衍行误会了她和廖裕锦的关系,就代表他没听到全部的对话。 第037回 可能会回国发展 温敬斯在走廊内接完电话,转身看到陆衍行的时候,略有惊讶:“这么快?” 他视线在陆衍行身上逡巡一周,最后被他嘴角的伤口吸引了过去,淡淡笑了笑。 陆衍行:“你姐夫是哪里人?” 温敬斯:“北城人。” 陆衍行:“你之前说,他父母都是律师?” 温敬斯“嗯”了一声。 陆衍行:“他和佩矜姐怎么认识的?” 温敬斯没有回答陆衍行的问题,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怎么忽然对我姐夫的事儿这么感兴趣?” 陆衍行没回答。 温敬斯又瞟了一眼陆衍行被咬破的嘴角,“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陆衍行:“我大嫂和他认识。” 温敬斯的眸色沉下来。 陆衍行:“我过去的时候,廖裕锦拉着周清梵的手。” 温敬斯:“他们说了什么?” 陆衍行嘲弄地掀了掀嘴角,“无非就是旧情人见面的那些话。” 他将自己听见的内容给温敬斯重复了一遍。 温敬斯听得表情愈发严肃,手指握紧了手机,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陆衍行:“总之,你多留个心。” 温敬斯:“懂。” 他动了一下嘴唇,“周清梵那边交给你了。” 陆衍行嘲弄地笑了笑:“她就算有这心思,也没胆子。” —— 晚上酒会结束,温敬斯和江佩矜还有廖裕锦坐同一辆车回去。 温敬斯独自坐在商务车前排的独立座位上,江佩矜在后座关心着喝了酒的廖裕锦。 廖裕锦胃不好,酒会还没结束,她就安排人备了药。 温敬斯转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江佩矜和廖裕锦怎么认识的,怎么恋爱的,温敬斯不清楚。 但温敬斯无意间听见过江佩矜和她父母的对话。 两位长辈并不赞同她和廖裕锦在一起,原因是廖裕锦不爱她。 后来大概是拗不过江佩矜,还是同意了两人结婚。 这些年,廖裕锦事业发展顺风顺水,也少不了江佩矜父母的帮衬。 廖裕锦和周清梵…… 温敬斯揉上眉心。 是得好好盯着。 —— 祝璞玉和尤杏晚上看了场话剧,散场回到酒店之后点了份夜宵吃。 两人洗完澡坐在桌子前吃夜宵的时候,祝璞玉接到了周清梵的电话。 “清梵?” “说话方便么?”电话那头,周清梵的声音压得很低,四周也特别安静。 祝璞玉一听便知道有事,马上放下手里的啤酒,“方便,你说。” 周清梵:“晚上我和陆夫人去酒会的时候碰上廖裕锦了。” 时间紧急,她长话短说:“廖裕锦单独找我聊的时候被陆衍行看到了,他以为我和廖裕锦有什么,现在温敬斯应该也知道了。” 祝璞玉捏着手机,掌心渗出了一层汗。 周清梵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即便是她这样反应迅速的人,也需要时间消化。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祝璞玉才说出后面的话:“我明白。清梵,谢谢你。” 周清梵:“我今……廖裕锦他接下来可能会回国发展。” 祝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会再打听一下,如果他确定……” 周清梵的话伴随着“嘭”一声中断,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刺耳,像是手机被摔到地上。 祝璞玉:“清梵?你怎么了?” 嘟,嘟。 那边挂断了。 祝璞玉担心不已,马上回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尤杏也拿起来手机给周清梵打了几次,是一样的提醒。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尤杏愁容满面,很担心。 周清梵在陆家的处境如何,她俩作为朋友再了解不过。 祝璞玉抿着嘴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上次在周清梵脖子上看到的痕迹。 过了快一个小时,祝璞玉终于在微信群里收到了周清梵报平安的消息。 【刚刚被陆夫人叫去了,我没事,这几天等我消息。】 尤杏和祝璞玉同时看到了这条消息,她长吁一口气,“吓死人了,还好没事。” 祝璞玉则是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尤杏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始发愁,“不过清梵她小叔子误会她和廖裕锦有一腿,陆家会不会因为这个再去对清梵用家法啊?” 她说着,拿起了手机,在群里问了周清梵一句。 很快,就收到了周清梵的回复:【陆衍行不会说的,别担心。】 “诶……”尤杏咂摸了一下这条消息,翻了个身看向旁边床上的祝璞玉,“愿啊,你有没有觉得,清梵和她小叔子有点子奇怪啊。” —— 祝璞玉和尤杏这次来的是南城,旅行攻略是尤杏做的。 昨天晚上两人彻夜畅谈睡太迟,于是上午去水乡游览的计划直接取消了。 两人一觉睡到了中午。 祝璞玉是被手机震醒的。 清梦被扰,起床气有些上头,她说了句脏话,顺势摸起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备注之后,蓦地清醒了。 怒气狠狠下头。 祝璞玉从床上坐起来,对骂人的尤杏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笑着接起电话:“老公。” “在忙么?”温敬斯的声音很随和。 祝璞玉:“是的呀,刚刚开完一个会,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呢,你呢?” 温敬斯:“我刚吃过。” 他问:“回来的时间定了么,去接你。” 祝璞玉:“还不知道呢。” 她声音马上转为撒娇外加抱怨:“都快忙死我了。” 温敬斯:“去吃饭吧,别饿肚子。” 祝璞玉调皮地笑了一声:“老公,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温敬斯:“没有。” 祝璞玉:“哼,口是心非的男人,不想我还巴巴给我打电话。” 祝璞玉夹着嗓子茶里茶气地跟温敬斯调了几句情,挂上电话之后,便直接倒在了床里。 “温敬斯这老狗真晦气。”她骂骂咧咧。 尤杏啧了一声:“他这么惦记你,我合理怀疑他被你迷住了。” 祝璞玉翻了个大白眼:“他哪是被我迷住了,他是精虫上脑想找我泄欲。” 呵,男人。 觉是睡不着了。 祝璞玉和尤杏爬起来穿戴了一下,就出去逛街了。 —— 下午,温敬斯在会议室听市场部的季度总结会。 中途,陈南呈来了电话。 温敬斯挂断了。 接着,陈南呈又发几条微信消息过来。 温敬斯皱了下眉,打开窗口。 【我在南城碰上你老婆了。】 第038回 熄火 陈南呈的这条微信消息后面,跟的是两张照片。 温敬斯一一打开看过去。 照片上是祝璞玉和她的那位好朋友,两人穿着吊带热裤,手里拎着一排购物袋。 很明显是在逛街,仅凭模糊的照片就能看出来,两人心情非常好。 温敬斯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耳边回荡起祝璞玉中午接电话时抱怨的话。 工作忙,归期未定。 连饭都没时间吃。 温敬斯退出和陈南呈的聊天窗口,给陈继发了一条微信。 —— 市场部的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散会后,温敬斯第一时间回到办公室,陈继已经站在办公桌前等他。 温敬斯:“查清楚了?” 陈继:“是的,温总,太太这几天都在南城,看了话剧和演唱会,去了几处景点打卡。” 温敬斯:“酒店那边知会过了么?” 陈继:“已经按您说的安排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机票订在五点,温总,现在该出发了。” 五分钟后,温敬斯已经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 他看着陈继发来的那些消费记录,目光深谙不明。 温敬斯在微信找到祝璞玉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还在忙么?】 祝璞玉过了两分钟才回:【在做实地考察呢,累死了[哭]】 温敬斯:【辛苦了。】 祝璞玉:【我忙完了找你哦,么么哒老公~】 温敬斯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捏在手里把玩着,视线平时着前方。 —— 祝璞玉和尤杏在外面嗨玩了一个下午,晚上选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搓了一顿之后,便打车回到了酒店。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走进了酒店大堂。 祝璞玉对自己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没想到只包居然能这么痛快地当场拿下,太爽——” 最后那个“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吓得咽了回去。 看到温敬斯出现的那一刻,祝璞玉和尤杏同时看向了彼此——她俩都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去实地考察了?”温敬斯似笑非笑,视线扫过两人手上的一大堆购物袋,“是挺累的。” 温敬斯没发脾气,但他本人气场太强大,尤杏没跟他接触,有点怵。 于是尤杏疯狂给祝璞玉使眼色:救命啊。 祝璞玉马上冷静下来,对着温敬斯的脸娇滴滴地一笑:“老公,你怎么来啦?” 温敬斯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和你一起做实地考察。” 祝璞玉:“……” 尤杏听着他俩对话,尴尬得头皮发麻了。 祝璞玉豁出去了,直接上去挽住温敬斯的胳膊,“老公,你开房了没有,我们去你房间聊呀。” 温敬斯:“1706。” 祝璞玉:“那我先回去放一下东西,放好了马上来找你~” 她主动献殷勤,“对啦,老公你吃饭了没?我去通知前台给你安排晚饭。” —— 尤杏回到房间之后马上关上了门,她抓过祝璞玉手里的购物袋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都不好了。 “温敬斯怎么突然来了?我草他好吓人。”尤杏拍着胸口,“他那个表情你看到没?” 祝璞玉走到衣柜前收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今晚不回来了,你先睡。” 尤杏愁容满面:“你确定温敬斯不会收拾你?” 祝璞玉耸肩:“了不起就是多做几次爱咯。” 真能用这个办法把他糊弄过去,那她也不吃亏,“我先走了,不能让他等太久。” 祝璞玉拎着换洗的一套衣服来到了温敬斯房间门口,正好碰上服务生送餐。 祝璞玉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等服务生离开后,祝璞玉拉住温敬斯的手:“吃饭呀。” 温敬斯还算配合,没有挣脱她,任她拉到了餐桌前。 祝璞玉拽出椅子来请圣上入座。 等温敬斯坐好了,祝璞玉才绕到他对面坐下,又殷勤地给他夹菜。 温敬斯吃了一口菜,“有点咸。” 祝璞玉马上开了一瓶水递上来。 温敬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放下瓶子后,凝着她问:“怕我生气?” 祝璞玉点头,表情委屈:“你不是已经生气了嘛。” 温敬斯:“那你打算怎么让我消气?” “当然是坦白从宽。”祝璞玉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来南城,不是出差。” 温敬斯点头示意,不插嘴,让她继续。 “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想换个环境。”她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晚上总是做噩梦,医生建议出来散散心。” 祝璞玉余光瞟着温敬斯,他的表情和之前差不多,不知道信了没有。 短暂沉默后,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祝璞玉:“没有必要。” 她的态度到这里忽然冷淡了很多。 温敬斯的眼底闪过一丝凛意,“没有必要?” 祝璞玉再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对啊,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和我结婚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刺激黎小姐而已,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和我一起分担压力。” 她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但硬是抬起下巴给憋回去了,还挤出了无所谓的笑。 温敬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底有探究,也有怀疑。 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底那簇因为她的欺瞒燃起的火苗,已经随她展现出的脆弱一点点熄灭。 温敬斯起身走到祝璞玉面前,拉住她的胳膊绕上了自己的腰,让她的脑袋靠在他身上。 “好了,冷静一下。”他摸她的肩膀。 祝璞玉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问:“那你还凶我么?” 温敬斯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我有凶你?” 祝璞玉哼了一声,“你不搭理人,搞冷暴力那一套,还不如直接凶我呢。” 温敬斯:“怕我凶你的话,长个记性,以后少骗我。” 祝璞玉拉住他的手:“那这件事儿翻篇了么?” “嗯。”温敬斯笑了下,“陪我吃饭。” 祝璞玉也跟着笑了,松开了他的手,如释重负。 这茬过后,四周气氛轻松了不少。 祝璞玉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对温敬斯发出邀请:“那,明天你陪我一起玩么?” “可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明天结束,后天一早回北城,这周五我姐和姐夫三周年纪念日,需要我们一起出席。” 第039回 你很会嘛 祝璞玉手指僵硬,体温一点点冷下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 “好呀,那我们明天去选个礼物?”祝璞玉笑着问,“上次我放鸽子,他们没生气吧?” 温敬斯:“没有。” 祝璞玉:“那这么说来,姐姐和姐夫人还不错咯。” 温敬斯浅笑,“你见面就知道了。” —— 吃完饭,温敬斯刚刚从椅子上起身,祝璞玉便迈步挡在了他面前,一边胡乱吻他,两只手毫无章法地解着他的领带。 温敬斯顺势搂住她的腰,“这么热情?” 祝璞玉抬眼看着他,秋波流转,“认错态度要端正呀。” 温敬斯直接把她抱起来,祝璞玉向八爪鱼一般扣着他,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两人就这么走进了浴室。 祝璞玉后背撞到了花洒的开关,水闸被打开,头顶冲下来的冷水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都浇得湿了个透。 水温渐渐升高,四周升腾起了潮热的水雾,两人的身影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 欲盖弥彰,引人遐想。 过了许久,祝璞玉裹了一条浴巾被温敬斯带出了浴室。 温敬斯刚把她放下来,祝璞玉便主动将人摁在床上,裹着的浴巾也掉下来了。 温敬斯看着她破了皮的嘴唇,“你不累?” 祝璞玉弯腰,用行动代表了回答。 一切失控,理智回笼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祝璞玉没让温敬斯抱她去洗澡,她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思绪万千。 有些事情,有些人,这么些年都没想起过,她以为自己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一直到知道了廖裕锦和温家的关系,她才发现,其实什么都没忘。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祝璞玉自认为自己无论是演技还是城府都已经甩普通人几条街,大部分时候,她在温敬斯面前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但自从上次温敬斯故意利用祝方诚设计她、带她回温家见长辈之后,祝璞玉就觉得不舒服了。 温敬斯好像并不单是要和她做交易这么简单。 他的深层次目的,祝璞玉懒得深究,她只知道,被人这样控制拿捏着,她很不爽。 还有今天的事情。 搞不好温敬斯从一开始就没相信她是出差,一开始容许她玩了几天,后面没有耐心了,就过来把她“捉拿归案”。 与虎谋皮没有什么好结果,祝璞玉想,她得尽快做打算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 祝璞玉收回思绪,翻了个身。 没多久,温敬斯就回来躺在了她身边。 祝璞玉马上往他怀里钻,头埋到他的胸口,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身上的睡袍。 温敬斯低头,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怎么还不睡?”温敬斯手掌覆上她的肩头。 祝璞玉吸了一口气:“想我妈妈了。” 温敬斯摸了摸她的脑袋,掌心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你妈妈的嫁妆的。” 祝璞玉:“谢谢你。” 温敬斯:“早点睡。” —— 晚上折腾了太久,祝璞玉睡到九点多才起来。 因为着急出门,祝璞玉简单洗漱了一下,穿了吊带、短裤帆布鞋,背了只斜挎包就跟温敬斯一起出去了。 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扎成了高马尾。 这样的打扮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了,配上她的笑容,多了几分邻家少女的感觉,很真实。 相比起她平时妆容精致、精心搭配的打扮,温敬斯更喜欢她现在的状态。 祝璞玉五官优越,不管化不化妆都是漂亮的。 但温敬斯觉得她不化妆的时候更鲜活。 吃早餐的时候,温敬斯一直盯着她看。 祝璞玉也感觉到了:“看什么?” 温敬斯:“你这样比较好看。” 祝璞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这口啊?” 她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温敬斯:“我不好这口,有些人化妆更好看,但你的脸在我审美里已经满分了,不需要额外加持。” “哇哦。”祝璞玉放下叉子给温敬斯鼓掌,“看不出来哦,我老公嘴巴这么甜,说吧,这样哄过多少女人?” 温敬斯:“实话而已,不算哄。” 祝璞玉啧了一声,“你很会嘛。”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并不能算是多么超凡脱俗,可他的态度和表情都很认真,完全没有油嘴滑舌哄人开心的样子。 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不过祝璞玉不至于因为这两句话就怦然心动,只是觉得温敬斯这人挺会拿捏女人的。 难怪黎蕤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温敬斯喝了一口红茶,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受用么?” 祝璞玉:“当然。” 她说:“但温总还是不要这样对我散发魅力了吧,我都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你呢。” 温敬斯:“爱上我是很可怕的事情?” 祝璞玉:“那可不,像温总这种心里有个白月光的男人,我可招惹不起,不然怎么被虐死的都不知道。” 温敬斯放下茶杯,短促地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这话话题就此结束。 祝璞玉和温敬斯闲聊着吃完早饭,便出发去了南城知名的步行街。 这行程是早就定好的,原本是要跟尤杏一起来的,现在身边的人换成了温敬斯。 步行街汇集了各种网红店铺,游客一茬接一茬。 走了一会儿之后,祝璞玉看到了那家很有名的冰淇淋店,瞬间来了兴致。 她拉住温敬斯的胳膊,“我要吃那个!” 温敬斯看到那边的长队,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祝璞玉注意到这点之后,猛地意识到这个要求有些没分寸了——堂堂温总怎么可能跟她去排队? “那边有个咖啡厅,你去里面坐——” 祝璞玉话还没说完,温敬斯便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排队的方向走。 祝璞玉:“?” 温敬斯:“来都来了,陪你一起排。” 祝璞玉笑得眯起眼睛:“这么体贴?” 温敬斯:“那,表示一下?” 祝璞玉马上看懂了他的意思,凑到他脸边亲了一口,“满意么,我亲爱的老公。” “温敬斯。”祝璞玉刚亲完一口,忽然有个男人挡在了她和温敬斯面前。 男人穿着一身黑,看向温敬斯的时候,眼底带着浓浓的敌意。 第040回 强迫 温敬斯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眼底原本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那男人身高跟温敬斯不相上下,两人面对面站着,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祝璞玉可以确定两人是认识的,并且有过节。 但很显然是对面的男人对温敬斯的敌意更深,看他的眼神,像被他抢了老婆似的。 温敬斯将祝璞玉搂到身后。 对面的男人看见他这个动作之后,冷笑了一声,“这是你新马子?” 温敬斯:“嘴巴放干净点儿。” “她呢?你们没在一起?”男人死死盯着温敬斯:“当年你他妈打着幌子把她拐走,我还以为你会娶她。” 温敬斯不理他。 “她现在在哪里?”那男人不依不饶地问。 温敬斯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警告:“她的事情和你无关,收起你的妄想。” “我妄想?”他讽刺大笑,“对,我出身不好,配不上她,当年你不就是利用这个挑唆她和我分手跟你好的?” “你身边这个女人知道你当初做过什么恶心事儿么?”他突然又将话锋转到了祝璞玉身上。 正在吃瓜的祝璞玉被扫射到,马上从温敬斯身后走出来,挽住他的胳膊看向对面面色阴森的男人:“这位先生,精神有问题就要去治病哦,我帮你打个120?” “你是个什么东——” “我是他老婆。”祝璞玉态度强硬地打断他:“你再对我丈夫出言不逊,我就报警了。” 那个男人似乎是被温敬斯结婚的消息震撼到了,转身就走。 这场闹剧告一段落,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祝璞玉抓着温敬斯的胳膊往前队伍前面走了几步,回头问他:“你没事吧?” 温敬斯:“没事。” 他虽然说没事,但紧绷的脸色已经说明真相并非如此轻松。 祝璞玉适时地闭嘴不问了,她没立场去探究温敬斯的隐私。 但祝璞玉对于刚刚那个男人口中的事儿是有些兴趣的。 听他的意思,温敬斯似乎是当了男小三和他抢了女人——而且用的手段还很卑鄙。 那个女人是谁? 根据祝璞玉之前对温敬斯调查结果来看,他身边的女人就只有黎蕤一个。 —— 午饭,祝璞玉和温敬斯来到步行街附近的一家餐厅吃蟹黄面。 坐下来点餐,祝璞玉把菜单推给了温敬斯:“看看么?” “你点就好。”温敬斯拒绝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拿回来菜单,跟服务生沟通着完成了点菜的任务。 服务生离开之后,祝璞玉便盯着对面的温敬斯看。 步行街偶遇那个男人之后,温敬斯的话就变少了,虽然也有一直陪她逛街,但祝璞玉明显觉得他不在状态,兴致缺缺。 出来玩就是为了开心,身边来个这样的人,祝璞玉觉得很扫兴。 她想了想,对温敬斯说:“吃完饭,我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温敬斯:“扫你兴致了?” 祝璞玉:“是有点。” 温敬斯:“不好奇?” 祝璞玉:“我好奇的话,你会跟我说么?” 温敬斯不置可否。 祝璞玉看他的态度,应该是不太想说,但被他勾起八卦之心,还是斗胆问了一句:“你真的挖人墙角了啊?” 温敬斯:“你介意?” 祝璞玉给他倒上茶,“当然不介意啊,墙角也不是想挖就能挖的呀,我看你比那个男人帅多了,还有——” 祝璞玉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举起来:“正好你也是我挖墙脚挖来的,从这个方面来看我们还是挺般配的,对吧老公?” 温敬斯听完祝璞玉的这段话之后,终于笑了。 他端起茶杯和她碰了一下,“挺有道理。” 这次的口吻轻松了不少,应该是被她刚刚的话逗乐了。 伴君如伴虎,老虎不开心了还得变着法子哄,祝璞玉觉得这份工可真不好打。 想离婚的念头又冒出来了。 但现在河都没过,哪能拆桥? —— 祝璞玉提前改了行程,尤杏一个人待南城也没什么可玩的,便也跟祝璞玉和温敬斯一块儿回北城了。 温敬斯对尤杏很客气,回到北城以后,还安排了专门的司机送尤杏回家。 祝璞玉将尤杏送到车前,跟她抱了一下:“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尤杏点点头,越过祝璞玉看了一眼温敬斯,低声说:“有一说一,温总人还不错,假戏真做好像也不是不行。” 祝璞玉推开她,“赶紧回去吧你。” 道别尤杏,祝璞玉和温敬斯一起上了车。 温敬斯直接报名了尚水苑的地址。 祝璞玉看向他。 温敬斯预判了她想问的问题:“以后你搬去我那边住吧,比较方便。” 祝璞玉:“……” 方便什么?方便他晚上一下班就进门搞她? 祝璞玉的火有点压不下去,沉默了半话。 温敬斯:“你不愿意?” 祝璞玉:“我不愿意有用么?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温总,在开启我合法卖身生活之前,能不能请您宽限几天让我收拾行李?” 前排开车的陈继听见祝璞玉这个态度说话,紧张得出了一层手汗,方向盘都快握不稳了。 陈继是见识过温敬斯怎么收拾人的,最近大概也知道了些祝璞玉和温敬斯之间的交易,看她这样,真担心她一会儿被弄死。 “你不想搬可以拒绝我,我不会强迫你。”温敬斯笑了笑,“陈继,先去江景苑。” 陈继做好表情管理,掩盖住自己的震惊:“好的,温总。” 别说陈继,祝璞玉也很惊讶。 温敬斯就这么放过她了? 祝璞玉也马上做好表情管理:“谢谢温总。” 温敬斯:“叫什么?” 祝璞玉:“谢谢老公。” 温敬斯:“后天中午我去恒通接你,你记得穿正式一点儿,礼物我已经备好了。” 祝璞玉勾起嘴角,“好,我会的。” 横竖都是要死了,起码得死好看点儿。 —— 祝璞玉回到公寓收好行李之后,看到了微信里的几条未读消息。 有尤杏报平安的,还有一条,来自周清梵。 周清梵:【后天下午的结婚周年庆,陆夫人临时要带我过去,我到时候去给你打掩护。】 祝璞玉看到这条消息,心口一酸,但很快恢复理智:【你别来了,陆家怀疑到你,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第041回 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周清梵的回复很快到了:【我会小心。】 祝璞玉看着这条消息,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串字,几经犹豫之后,还是删掉了。 最后变成两个字:【谢谢。】 —— 九月十一号,周五。 祝璞玉刚从休息室补好妆出来,就接到了温敬斯的电话。 她一边收拾包,一边接听。 温敬斯:“在恒通楼下了,忙完了就下来。” 祝璞玉:“这么早?” 温敬斯:“我等你。” 他说完就挂电话了,听这状态,似乎心情不大好。 祝璞玉骂了一句,收好包,匆匆离开办公室。 刚走出恒通大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宾利,她露出笑走上去,打开车门和温敬斯一起坐到了后座。 祝璞玉上车以后,前排的陈继便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祝璞玉收到了周清梵的微信:【我到了,廖裕锦在宴会厅门口接待宾客。】 周清梵是在提醒她,提前做好准备。 祝璞玉回了个“OK”的表情。 跟周清梵聊天聊得太投入,祝璞玉全然没有注意到,温敬斯正侧目看着她。 而他的视线,恰好扫到了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 温敬斯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眼神比之前冷了一些。 等祝璞玉放下手机,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陆衍行他大嫂认识多久了?” 祝璞玉:“怎么忽然问这个?” 温敬斯:“温家和陆家关系一向不错,我的事情上,她给你出了不少主意吧。” 他似笑非笑,“应该是很深的情谊,否则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祝璞玉:“恭喜你,猜对了。” 她陷入回忆,嘴角带着笑,“我和清梵初中就认识了,后来我们两人一起读了国际高中,又认识了杏子。” 温敬斯:“她现在在陆家的日子不好过。” 祝璞玉没接话。 温敬斯:“听陆家的意思,是要她一直守着这个身份。” 祝璞玉嘲弄地笑了一声,“真不讲理。” 温敬斯:“不讲理么。”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或许是吧,但温家和陆家,本质上是一样的。” 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温敬斯没直接说出来后半句,但祝璞玉却秒懂了他的意思,手指有些凉。 —— 四季酒店宴会厅。 祝璞玉挽着温敬斯的手臂来到入口处,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一个侧脸,祝璞玉就能感受到他与当年的变化。 八年未见,廖裕锦面部的轮廓都成熟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不一样了。 “敬斯!”祝璞玉收回视线时,就看到一个身穿改良旗袍的女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这张温婉大气的脸,正是江佩矜。 江佩矜喊过温敬斯的名字后,便看向了祝璞玉:“今天终于见到了,你好。” 祝璞玉从善如流:“姐,你好。” 她刚叫完江佩矜,廖裕锦已经走了过来,祝璞玉一颗心骤然悬了起来,面色有些难看。 江佩矜亲昵地拉住廖裕锦,为他介绍:“敬斯的新婚妻子。” 廖裕锦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迟迟没有出声回应。 祝璞玉脑海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温敬斯,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老公,姐夫好像不太喜欢我诶。” “……没有。”廖裕锦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之后,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的神色平静不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 江佩矜笑着说:“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异性朋友啊?” 祝璞玉:“完咯,姐姐吃醋了,姐夫你快好好哄一哄吧。” 她玩笑了一句,转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温敬斯:“老公,我肚子有点疼,我们先进去吧?”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好。” 听见这句话,祝璞玉如释重负,热情地缠住温敬斯走进了宴会厅。 江佩矜看着两人恩爱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璞玉性格很好,希望她能让敬斯走出来。” 廖裕锦目光一沉,“走出来?” 江佩矜:“是啊,敬斯之前有个女朋友,当年他很喜欢她,可惜最后没能走到一起,分手有七八年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找女朋友了,没想到这么突然就结婚了。” —— 宾客到齐,结婚纪念仪式也正式开始。 当初江佩矜和廖裕锦的婚礼是在国外办的,为了弥补遗憾,温家将这次纪念仪式办得堪比婚礼一样隆重。 祝璞玉和温敬斯坐在家属桌,最前排的位置。 她清楚地看到了台上的一对璧人交换戒指,然后在司仪和宾客的起哄之下,进行了一个法式热吻。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温敬斯将手摸上祝璞玉的脸。 这一下触碰,祝璞玉马上清醒过来,就算有周清梵的误会在先,她也不能在温敬斯面前表现出太多破绽。 “我好像来大姨妈了。”祝璞玉捂住肚子,头靠在温敬斯的肩膀上,“痛经,我想休息。” 温敬斯垂下眼睛看着她,算了一下日子,似乎对得上。 于是,他当着一桌人的面,扶着祝璞玉去了休息室。 祝璞玉没想到她的例假这次这么给力。 居然真的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祝璞玉去洗手间收拾好之后,便出来坐在了床边。 温敬斯看着她发白的脸,手握住她的,“怎么这么凉?” 祝璞玉:“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她体贴地对他说,“你先回去陪他们吧,替我和姐还有姐夫道个歉。” 温敬斯捏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和我姐夫,以前就认识吧?” 祝璞玉的身体更冷了。 手指开始发颤。 温敬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看来你和周清梵的关系是真的好,她的事情,让你紧张成这样。” 祝璞玉:“……?” 温敬斯:“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祝璞玉:“说什么?” 温敬斯:“周清梵和廖裕锦什么关系。” 祝璞玉先松了一口气,之后又陷入了两难境地。 过了很久,她才摇摇头:“他们没有关系,失联很多年了。” 祝璞玉话音刚落下,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温敬斯起身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周清梵和一名服务生站在外面。 “我让酒店煮了红糖姜茶过来。”周清梵不疾不徐地说,“温夫人说有事情找你,让你先出去一趟。” 第042回 把人带下来 当景浦来到这三人面前的时候,这三人已经被索心完全的控制住了。 现在的白宵三人已经变成了毫无理智的怪物,不会动用灵力,真气,也不会用脑袋想什么事情。 所以,在被索心绑起来后,这帮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击来,这帮人能做的,便只是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挣脱索心的束缚。 只不过,这个东西怎么可能是动用蛮力能够挣脱开的。 所以说,这白宵三个人只能发出者狂吼声,怒目圆睁的望着景浦。 景浦倒是没有管白宵三人,而是蹲下将手放在了白宵三人的手腕上。 这三个人在这里又吼又叫的,也不安静,这对把脉来说有点难度。 但对于景浦来说,其实还好,毕竟景浦的水平倒也不受影响。 十几秒后,景浦给这三人都弄完了,不过,景浦的表情,倒是并没有好转。 跟之前不同,之前的时候,灵雎,云琦瑶这两个人病了的时候,景浦那也是把过脉的。 给灵雎与云琦瑶两个人治疗的时候,景浦只是几秒钟,便就知道这两个人当时得了是什么病,究竟要怎么治疗。 然后怎么样才能好。 当时的景浦在察觉到病情的一瞬间,便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这一次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白宵三人的体内是绝对有病的,这个景浦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一团东西。 只不过,这一团东西是什么,这个景浦就不知道了。 是病因,是病种,还是什么东西,景浦也不知道。 这不知道是什么病,自然就没有办法对症下药。 所以,景浦现在倒是也有点懵,这三个人体内的东西是景浦从未见过的。 景浦蹲在地上不说话,那旁边索心,还有云琦瑶一行人倒是也没有想到。 毕竟,之前云琦瑶得病的时候,景浦可是二话不说就给弄好了。 这样说来,想必,这白宵三人的问题,要比云琦瑶身上的诅咒要厉害的多。 那还有救吗? 众人想要问一问,不过,现在这种群情况,大家都知道要安静,不能说话打扰。 所以,在这山洞中,云琦瑶一行人也不说话,只有白宵三人那怒吼的声音。 而景浦则是蹲在白宵三人面前,再次仔细的查看。 这对景浦来说倒是没有什么。 毕竟,不管是多厉害的医生,还是多厉害的大佬,总有一些没有见过的东西。 这世界上的疑难杂症可多了去了,景浦也不敢说自己都见过,自己都了解过。 这个并没有什么,现在不了解,那就去了解便好了。 当即,景浦在又观察了一下白宵三人后,便拿出来了针灸,准备开始尝试了。 而云琦瑶一行人见景浦拿出针灸后,便更是大气不敢出。 而索心也是立即将那在乱动的白宵,更用力的按住,等待景浦扎针。 至于顾欣然一行人的话,倒是完全不知道景浦要做什么了,不过,就算在好奇,顾欣然一行人也知道现在也不能问。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个情况的话,这白宵三人怕是难了。 当景浦捏住第一根银针后,便朝着白宵的眼角中的穴位刺去,这不管是什么病,要怎么了解,最起码的要先将白宵一行人给安稳住。 不能让这这帮人在这里大吼大叫乱动,要不然银针扎上去,这帮人便又吼又叫的,怕是也要把银针给弄下来了。 当即,景浦这银针便直接扎了下去。 这扎下去的银针,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很好的效果,这被扎针的白宵依旧在大吼大叫。 这次没用。 这也很正常,毕竟人穴位有那么多道,总也不可能一下便就扎对了,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景浦便立即将这一针给拔了下来,又继续扎第二针。 这顾欣然一行人在旁边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不懂景浦要做什么。 大概在三分钟后,那稍微冷静下来,在人群中的青云,则是望着景浦有些结结巴巴道: “这位……前辈……你还是给白宵长老……留一份体面吧?” 这三分钟的时间,景浦疯狂扎针,这一针扎完后,两三秒后,景浦便拔下来,在去扎一针。 这家伙,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内,白宵就已经快成筛子了。 这青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毕竟白宵长老那可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那就是自己的亲人。 这现在的话,青云觉得白宵长老已经不行了,已经要死了,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在折腾白宵长老了。 人都要死了,给人家留个体面不好吗? 这扎成这个样子,这……这可有点太不体面了。 而这青云的话说完后,景浦还没说什么,便就听到那一旁帮景浦按着白宵的索心一瞪眼,望着青云道: “少说废话,前辈这般帮你们,你还在这里说屁话,你以为是谁都能够让前辈帮啊,一边呆着去!” 索心的话说完后,顾欣然一行人在一旁则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来。 果然啊! 果然这索心是跟景浦认识的,这索心还叫景浦是前辈。 不过,现在知道的顾欣然等人,也没有太惊讶,毕竟,这段时间下来,顾欣然一行人觉得,就算是如此,那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青云的话,在听着索心的话,想要反驳什么,青云是真的不想要白宵一行人在遭罪了。 因为青云知道,这种东西就是没有办法救的。 自己族中有多少人都是因为这病死了,青云太清楚不过了。 只要一发病,那人就完蛋了。 这种病可以说,就是一定会死的。 或许也有办法救,就比如在这古墓中,传说中自己的老祖有一震天玺在里面,只要能用震天玺的话,大家体内的东西,便就可以被压制住。 这也是为什么,白宵一行人会来这里的原因。 但是那震天玺就在那古墓里面,大家也拿不了。 或许吧,或许也有别的办法,就比如说其他神器的麻烦,青云觉得也有。 但,就算有,青云觉得这也跟景浦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有什么办法,是拿根细小的银针,能够弄明白的? 显然不可能的,与其那样,还不如让白宵一行人现在能够痛痛快快的死。 还要遭这种罪做什么? 当然,青云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没有资格去说什么的。 毕竟,这种情况下,那人家景浦也不是在这里闹着玩,人家也是在尽自己所能的在救人。 只不过是没有用罢了。 不过,青云的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的,毕竟,景浦之前给青云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不管是做饭也好,还是那红宝石,五星轮盘也罢。 景浦给青云的感觉,都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超级高人。 所以,青云的心中倒也是希望能够出奇迹。 毕竟这现在发疯的三个人,那一个都是青云最亲近的人,青云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这三个人真的就这么没了。 只是景浦现在做的这一切,青云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青云不忍心在去看,而是转过头去,望向别处,叹了口气。 而索心看到青云这个样子,则是一撇嘴道: “德行,不识好人心。” 跟青云不同的是,索心对景浦那可真的是百分百的信任,信任到不能在信任了。 尽管说,景浦到现在也没有表态,也没有说话,这到底能不能救。 并且从景浦现在的表情上,也看不出来景浦是高兴,还是喜悦。 但索心对景浦就是百分百的信任,索心就是相信景浦一定能行! 而此时的景浦,在将最后一针扎完之后,便将银针给拔了下来。 这一次,景浦便并没有在扎下去,而是坐在旁边,开始回忆刚才自己扎针的位置。 嘴中也是念念有词,不过,景浦说的这些东西,大家倒是有些听不明白的,又是这个穴,那个穴的,但是看景浦在这里梳理这些东西。 索心与云琦瑶一行人脸上便是瞬间出现了骄傲的神情,果然,前辈就是前辈!! 这是一定成了!! 不会有错的,前辈一出现这种表情,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而顾欣然与大长老一行人,则是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一幕,这是要成了吗? 毕竟之前顾欣然与大长老一行人并没有见过景浦的手段,自然不知道,也不能确定。 不过,眼见景浦这个样子,还有一旁那索心还有云琦瑶这所有跟景浦有关系的人,脸上都是出现这么一副轻松,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索心跟大长老两个人估摸着,这件事……应该成了吧? 至于青云的话,从刚才转过头去后,到现在,青云就也一直没有看景浦。 从青云的内心深处来讲,青云是不相信景浦的,准确的来说,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救白宵三人的东西。 青云只不过是心里残存着一丝希望而已,一点点的希望。 在众人都在瞩目的时候,景浦便开始了,这一次,景浦一手一只银针,下一秒,便对着这面前那疯狂石猴,声音都哑了的白宵插去。 当这两根银针插下去后,那张着大嘴,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起的白宵,瞬间便就没声了。 两眼一翻,便直接晕了过去,不在吵了,不在叫了,就这么晕了过去。 而景浦的这一动作,让顾欣然一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一看的话,这景浦果然是有办法的! 这之前的时候,那青云的样子,还有青云的话,都是让顾欣然与大长老两个人知道的,这白宵三人究竟有多么的严重。 但是,现在,竟然被景浦短短的一根银针,给直接扎好了? 真的好了吗? 景浦并没有空搭理别人,而是转头,再次手拿两根银针朝着劳均还有金成两个人扎去,给这两个人一人两针。 在这三四分钟的时间里面,景浦的耳朵,真的都要被这三个人给吼聋了,耳朵都嗡嗡响。 最终,景浦将这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景浦便开始了先给白宵扎针。 而白宵三人突然不吵不叫了,那一直不忍心往这边看的青云,现在也是有点懵回过头来重新看了过来。 看到面前的一幕,青云微微咽了口唾沫。 这是? 这死了? 还是怎么回事了?? 景浦的动作很快,非常之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也就是三四秒钟的时间,白宵便已经被扎完了针。 随后,接下来便就是劳均,金成二人。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罢了,景浦心满意足的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这刚才一直蹲着,还要被白宵三人一直在耳边狂吼,倒真是有些不得劲。 而景浦现在的样子,索心跟云琦瑶一行人,脸上已经出现了兴奋的表情,因为大家都知道,前辈一旦出现这样的神态,那就代表一切都成功了。 这要是周围没有外人,索心与云琦瑶一行人,绝对上前一阵彩虹屁。 现在的话,有顾欣然这些外人在,大家倒是也只能忍着了。 而顾欣然一行人看着面前的景浦这般,则是有点懵,这是啥意思? 就这几下子,然后就行了吗?? 至于青云站在原地已经懵了,看着那一动不动的白宵三人,青云已经想哭了。 这是……死了? 因为,青云已经完全的感受不到这白宵三人那特殊的灵力波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灵力一探进去,这三个人就如同死尸差不多。 这?? 这是什么? 青云一脸懵逼的转头看着那正在活动胳膊,活动腿的景浦。 此时的景浦也正好在也转头在看青云。 看着青云这个样子,景浦便知道这青云现在想要问什么,现在想要说什么。 随后,也不等青云问,景浦便是一笑,望着面前那一脸懵逼的青云道: “放心吧,白宵三人已经没有事情了。” 已经没事了? 这话从景浦口中说出来,让青云彻底愣了。 可是这三人,还有没有动静啊? 就在青云指着这地上的白宵三人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景浦便是望着面前的青云笑道: “三秒之后他们就醒了,三。” “二。” “一。” 第043回 来找我吵架的 当景浦这三个字数完了之后,那躺着的白宵三人则是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三个人的动作极其一直,就像是某些鬼片中的僵尸一样。 而这三个人的突然坐了起来,倒是让毫无准备的众人吓了一跳。 现在众人皆是一脸惊愕的望着面前的白宵三人。 青云在愣了一会后,下一秒便是连忙想要跑过去查看这三人。 不过,倒是被景浦一把拉住道: “你先别动他们,他们刚治疗好,但是好归好了,不过,还未回神,所以,要等上个一刻钟的时间,先缓一缓。” 景浦的话说完后,青云那带着狂喜的表情,连连点头。 现在景浦不管说什么,青云都是无比相信的。 而众人在听到景浦的话后,倒是也不出声,只是在一旁坐下,众人围了一个圈,看着那坐起来的白宵三人。 现在的白宵三人行色有些古怪,这三个人坐起来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那眼神有些空洞,甚至,换句不太好听的话来说,就是有些痴呆。 这白宵三人看着周围的景浦一行人,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动,只是痴呆,有些茫然。 随后,这三个人便像是在找寻什么一样,摸摸自己的身体,看看自己的双手,等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大家倒是想问问,这白宵三人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有事没事。 但是,大家看到那坐在一旁景浦的表情,大家倒是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因为景浦现在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觉得那里不对劲的样子。 这景浦表情无异,许就是正常情况,大家倒是也都不问了,就在旁边坐着,等着。 大概一刻钟之后。 那一脸茫然的白宵三人,像是打了一个冷颤后,一个激灵,便又重新望向了四周。 这次白宵三人的神情,便不在是之前那懵懂,痴呆的样子了。 而是有了灵动,这三个人看着周围的景浦,又看了看这四周,似乎瞬间想起来了什么。 很快,这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狂喜,这……这大家恢复过来了?? 这……这岂不是……这岂不是说?! 回过神来的白宵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跪在景浦的面前。 景浦也早就知道这白宵三人要给自己来这个,不过,景浦最受不得就是这种大礼了。 还不待白宵三人说话,景浦便微微摆了摆手连忙道: “你们赶紧起来吧,这件事本也是小事,我们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也好歹算是朋友,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能帮自然帮一下,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你们死在面前。” 听着景浦的话,白宵三人脸上真的是写满了感动。 这……谁曾想,在路上随便遇上的一人,竟然会救了自己这些人的性命。 而且,这位前辈,必定是拿到了那古墓中的宝物,这下,不光是自己这些人得救了,就算是自己的宗族,也是得救了! 当即,白宵三人一脸感动的望着景浦大声道: “前辈虽是这么说,但若是不让我们道谢,不让我们行此大礼,我们终究是心难安!” 最终,白宵三人便对着景浦行了一个大礼,而那原本在景浦旁边的青云,望着面前的一幕,倒是也想起了什么。 连忙跑到白宵三人的身旁,跟随白宵三人一起,向景浦行此大礼。 景浦也知道,自己不让这白宵一行人这样,这帮人自然是不得劲,在说自己救了这三个人的命,倒也算当得起。 所以,景浦倒是也没有什么,等这白宵一行人行完大礼后。 景浦倒是立即把这帮人给拉了起来。 而被景浦拉起来的白宵一行人,现在早已经是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望着面前的景浦连忙道: “前辈,不知道我们宗族的震天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之前只在古书中见过,从未见过真实样貌,现在能让我们看上一眼吗?” 震天玺? 听着面前白宵一行人的话,景浦则是有点懵逼道: “那震天玺,你之前不是说在这古墓里面吗?” 而白宵三人在愣了一下后,便是微微点头道: “正是啊?” 景浦挑着眉毛,一脸古怪道: “那既然那震天玺在这古墓中,我怎么会有呢??” 这白宵三人彻底懵了,还在古墓中? 那既然还在古墓中,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这古墓还没有被打开? 这古墓还没有被开启? 那若是这么说的话……那…… 白宵三人一脸懵逼的望着景浦道: “那前辈既然没有震天玺,前辈……是怎么将我们三人给救活的啊?” 这个不用景浦来说,那旁边反应过来的青云,倒是回过神来,望着白宵三人连忙道: “扎针,是扎针,前辈刚才给你们三人,每人都扎了十几针,然后你们就醒过来了,就没事了。” 这白宵三人听的是一脸懵逼。 因为之前的事情,也就是发疯之后的事情,白宵三人一点记忆都没有,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被青云一解释,白宵三人则是完全懵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扎针? 那是什么意思? 而看着白宵三人那一脸疑惑的样子,青云则是连忙解释道: “就是……哎呀,这我怎么说啊,反正就是扎针,用一根根细长如发丝的银针,刺入你们的身体中,然后你们就活了,就是这么的神器。” 而白宵三人在听到青云的话后,就完全的懵了。 这青云的话,让白宵三人完全懵了。 这青云说的这些东西,白宵三人真的怎么也都听不懂的。 不过,白宵三人也不过是没有听懂,那银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银针往自己众人的身上扎上几针,人便好了。 这东西虽然说大家没有听懂,但白宵三人可都是听懂了,这景浦有别的办法救得自己这些人。 这么一想,众人便是重新兴奋了起来。 要知道大家来此的目的是做什么,便就是拿到古墓的里面的震天玺,拿回宗族内,震住大家自己体内那蠢蠢欲动的东西。 只要能够震住那个东西,大家便能存活下来。 但是现在来看,不需要震天玺,大家依旧能够存活下来! 既然如此的话……那还要什么震天玺啊? 那还费什么牛劲啊? 反正这位前辈能够直接救治大家,那,大家自然也不用在纠结于这古墓中的震天玺。 这震天玺要不要也都无所谓了! 所以说,很快回过神来的白宵一行人,便再次跪地,望着景浦大声道: “还请前辈救治我们族内的族民!” 这白宵三人要来这么一套,其实是景浦早就猜到了的,这是必然的,这白宵三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眼见自己的族民去世,自然是想方设法的要救人。 而自己救了白宵三人,这白宵三人的注意便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实属正常,景浦也猜到了。 景浦这个人呢,其实也不是那种仗着有本事就极其自傲,自负的人。 景浦这个人其实也比较喜欢助人为乐的。 景浦为人没有那么多的腔调,有些事情,不过就是举手而为,那能帮的话,自然也就帮一帮,对景浦来说,真的是无所谓的。 毕竟在这修仙世界,景浦也做不了别的事情,能有用得上自己一点的地方,景浦觉得帮一帮也是无所谓的。 甚至于,现在回过头来仔细的想一想,自己如果之前不是那般,而是仗着有几分小能耐,就狷狂自傲的话。 景浦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朋友。 现在看看就面前这些人,不管是云琦瑶也好,还是索心,贺敏也罢,这些人不都是景浦当初给救回来的嘛。 举手之劳嘛,景浦觉得没有什么。 所以刚才在救治白宵三人的时候,景浦便已经想到了这一幕,所以,景浦也没有什么二话,直接便微微点了点头道: “举手之劳而已,能够救人一命,倒是没什么,对了,你们宗族有多少人,有多少病人,我好回去准备一下,等我们勘查完这里的藏宝地后,我便跟你们去。” 反正景浦也是有点闲来无事,关于修仙这方面的事情,景浦之前便有过犹豫,所以,接着这件事,倒是出去转悠转悠,算是转换一下心情什么的。 不过,想来这白宵一行人的宗族,那人数必然是很多的,景浦估摸着最少也得有个好几百号人。 景浦现在就那么一套银针,自然是不够用的,最多也就一次能帮四五个人医治,这样的话,到会耽搁不少时间。 景浦准备这次回去准备多拿几套银针,在一起去。 白宵三人是真的没有想到,景浦竟然如此好说话,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就这么轻轻松松答应了。 本来白宵一行人还在想要许诺给景浦什么好处。 这白宵三人还是很为难的,毕竟人家前辈这么厉害,一般的东西,定是看不上眼。 这样的话,自然要找一些很名贵的东西,很稀有的东西。 但既然是很稀有的东西,自然会被人甚少提起,所以,白宵三人就是在想要给什么。 但是这连想还没有想完,景浦便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答应了,白宵三人当真是没有想到的。 狂喜不已的白宵三人,当即又给景浦行了一个大礼道: “前辈……当真是天下无双啊,我们族民越有两万三千人,至于病情,两万三千人全部皆有病种,无一幸免。” 听到白宵三人的话,景浦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等……等一下…… 什么玩意?!! 两万三千人?? 哈?? 你们这他娘的是一个村吗?? 景浦本来以为这白宵一行人的宗族估摸着也就是几百人而已,撑死了六七百人。 这六七百人的话,虽然多,但是只要稍微辛苦一些,其实七八日也就能全部都医治好了。 这七八日,景浦就权当是在游玩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在说,景浦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当真也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重事。 偶尔忙碌一下,倒是也没有什么。 但是听到这里,景浦就完全懵了。 这是开玩笑呢吧? 昂? 完全的开玩笑吧? 两万三千人?? 景浦这一阵一阵的扎下去,一个人就要扎上十几针,那两万三千人,这……这是要扎多少针? 等扎完这些针,景浦感觉自己可以就地找块坟地,老死在哪里算了! 这他娘的,景浦这人虽说是有助人为乐之心,但景浦可没有那种愿意为了他人,奉献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景浦有点尴尬,毕竟这牛皮才刚刚吹出去。 现在突然要反悔,景浦的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挂不住的。 看着那一脸激动的白宵一行人,景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那个什么……你们先别跪了,先起来……” 而白宵一行人却是死犟,望着面前的景浦一脸激动道: “前辈愿意救治我们族人,只是跪在前面面前感谢一下,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看着面前的白宵一行人,景浦则是一撇嘴,有些无奈道: “不是,你们先起来,我有点事情跟你们说。” 听景浦这么说了,白宵一行人倒是也不墨迹了,当即便是起身望着景浦,等待景浦说事情。 这一时间让景浦开口,景浦还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景浦寻思了一会后,便是看向面前的白宵三人道: “那个什么……这古墓的事情,你们在跟我说一说,咱们在寻思寻思要怎么开启这古墓,我觉得还是这个靠谱。” 景浦的话说完后,那面前的白宵三人一脸不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便同时望着景浦有些奇怪道: “前辈还管这古墓作甚,反正前辈已经有救治的办法,现在前辈一行人,就赶紧去那要去的藏宝地,我们帮前辈们拿到秘宝什么的,就启程前往我们宗族,毕竟在这里多浪费一点时间,宗族内,可能就要有人死掉。” 景浦一撇嘴,望着面前的白宵一行人道: “不是,这件事的问题在于,我救不过来啊!” 救不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第044回 葡萄 这口吻乍听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但祝璞玉心知肚明,温敬斯是在点她昨晚的事儿。 因为周清梵,她跟他发了脾气。 祝璞玉挡在温敬斯面前,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我来求和的。” 温敬斯垂眸看着她,“就这样?” 祝璞玉娇嗔:“我还来着大姨妈呢,你要不要这么禽兽啊。” 温敬斯的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唇上,“凡事都有Plan—B。” 祝璞玉:“……” 能把这种事情说得跟做方案一样的,也就只有他了。 祝璞玉顺势也摆出了谈判的架势,她舔了舔下唇,“那……Plan—B是不是应该额外给点好处?” 温敬斯:“说吧。” 她发那条微信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我们去那边聊?”祝璞玉缠住温敬斯的胳膊,往沙发那边走。 温敬斯没反对,由着她拉着自己坐到沙发上。 祝璞玉从盘子里的葡萄串上摘了一颗下来,捏住,喂到温敬斯嘴边。 温敬斯没张嘴。 祝璞玉:“尝尝嘛。”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用手喂是不是不足以展现你向我要好处的诚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灼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傻子都知道他想要她怎么喂。 祝璞玉朝温敬斯张开嘴唇。 温敬斯握着她的手,将葡萄放到她的嘴里,祝璞玉含着葡萄送到温敬斯嘴边,两的鼻尖似有若无地摩擦着。 这颗葡萄可不是送到嘴里就完事的,祝璞玉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和温敬斯同时用力吻住彼此,葡萄在两人唇齿间爆开,汁水沾湿了下巴。 一颗葡萄吃了快两分钟。 唇舌分开后,祝璞玉笑盈盈地问:“再来一颗么?” 温敬斯看着她的嘴唇,“嗯”了一声。 然后,祝璞玉又保持这样的节奏喂了他几颗。 直到温敬斯满意,两人终于能谈正事儿了。 祝璞玉用湿巾擦了擦嘴巴周围,开门见山:“你一直都知道陆衍行和清梵的事儿?” 温敬斯:“不算。” 他如实说,“最近才发现。” 祝璞玉不怎么相信,“最近才发现,温总就迫不及待给人拉皮条了。” 温敬斯:“……” 祝璞玉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火气平息了一些,她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我想让清梵离开陆家。” 温敬斯:“她的意思?” 祝璞玉:“你能帮我办到这件事么?” 温敬斯答非所问,“即便她离开陆家,也不一定能解决目前的问题。” 祝璞玉:“什么意思?” 温敬斯:“陆衍行不会放手。” 祝璞玉的火气压不住了:“不放手?他联姻对象马上回国了吧?他真这么有种怎么不直接跟陆家人说他认定了清梵!” 昨天晚上听周清梵说了一些陆衍行的事情,祝璞玉就有点高血压了。 物以类聚,连带着她觉得温敬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敬斯倒没有被祝璞玉的态度影响:“我对朋友的感情生活一向不怎么过问。” 眼看祝璞玉又要爆发,温敬斯继续:“不过,既然答应你了,我可以破例一次。” 祝璞玉眼睛一亮,神情马上变了,“怎么破例?” 温敬斯:“周清梵的事情,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一定成,陆衍行那边,我会让他收敛点,昨晚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这对于祝璞玉来说是个不错的结果,但她有些不死心:“清梵从陆家出来很难么?” 温敬斯:“陆家的规矩是要守孝三年,陆巡止去世还不到一年。” 这规矩,祝璞玉已经听周清梵说过很多次了。 温敬斯也这么说的话,大概只能等三年。 除非陆家在这三年里家破人亡。 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如果没有温敬斯出面,周清梵可能过了守孝期都出不来。 还有两年多——她得确保在这之前跟温敬斯保持婚姻关系。 祝璞玉又想骂脏话了。 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温敬斯抱到了腿上。 温敬斯捏着她的下巴,“这个处理方式满意么?” 祝璞玉点头。 温敬斯:“走吧。” 祝璞玉:“?” 温敬斯看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去执行Plan—B。” 祝璞玉:“……” 温敬斯的指腹擦到她的唇上,“不会是打算过河拆桥吧?” 祝璞玉从恒通出来的时候,骂了温敬斯一路。 原本以为他那话只是嘴上说说的,没想到他来真的,而且一点不带留情的。 祝璞玉上了车,摸了摸发酸的脸。 精虫上脑的玩意儿。 从刚认识到现在,没一天消停的。 —— 下午,祝璞玉准时来到了政法大学的北门口。 刚一下车,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廖裕锦。 祝璞玉走上去,和他保持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希望你说到做到。” 廖裕锦:“去奶茶店坐坐?” 祝璞玉没意见。 奶茶店就在北门附近,八年没回来过,店面扩建过了。 廖裕锦:“还是喝大红袍么?” 祝璞玉:“不用,我最近戒糖。” 她说,“给我来杯冰美式吧,谢谢。” 廖裕锦皱眉:“你不是——” “昨天是装的。”祝璞玉很直接地说:“我只是不太想一直跟你打照面。” 廖裕锦:“……” 很快,两人要的饮品上来了。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喝冰美式之后,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以前会痛经。” “你也说了是以前了。”祝璞玉笑了笑,“我这几年经常运动,已经不疼了。” 廖裕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祝璞玉:“非常好。” 廖裕锦:“我没想到你会和敬斯结婚。” 祝璞玉:“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我配不上他?” 她的话像是调侃,但又有些尖锐。 廖裕锦被她刺得心口一紧,“愿愿,我不是——” “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我跟你开玩笑呢。”她无所谓地假笑了一下。 廖裕锦看着她的笑,心更不舒服了。 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陌生。 很难想象,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才成长成如此圆滑世故的模样。 廖裕锦:“敬斯对你怎么样?” 祝璞玉:“很好啊,你昨天晚上也看到了。” 廖裕锦:“那你喜欢他么?” 祝璞玉:“喜欢啊,不喜欢我干嘛跟他结婚呀。” 第045回 照片 祝璞玉捏着吸管搅着杯里的冰块,淡淡地笑着问:“他以前的事情很多,你指的是哪方面?” “感情。”廖裕锦很直接:“他有过一个感情很深的前女友,我听说她前段时间回北城了。” 祝璞玉:“我知道啊,我们还见过呢。” 她一脸坦然:“温敬斯都二十九了,有过几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么,他以前怎么样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他的以后。” 廖裕锦点点头,表示理解。 祝璞玉:“说完了?” 廖裕锦:“还没有。” 他又说,“我前两天在温家听见的消息,他和前女友是因为一场意外分开的,好像是他被人算计,阴差阳错在恋爱期间和其他人发生了关系,对方无法接受,最后赌气离开了。” 祝璞玉挑起眉来,耳边冷不丁回荡起了黎蕤先前骂温敬斯的那番话。 这大瓜还真有得啃。 祝璞玉:“所以呢?” 廖裕锦:“没有所以,我相信你选择敬斯一定有你的理由,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祝璞玉垂下睫毛,沉默了几秒:“我听他们说,你们这些年都在多伦多,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廖裕锦:“我计划回来发展了。” 祝璞玉咬紧牙关。 看来之前周清梵带给她的消息没有错。 廖裕锦注意到了祝璞玉咬牙的动作:“你不希望我回来发展?” 祝璞玉抬起头来:“我应该希望?” 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无力,“其实我没想过咱俩再见会是这样。” 廖裕锦也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他看着她,“你是怕敬斯知道我们之前的事情么?” 祝璞玉默认。 廖裕锦:“我们当时不算男女朋友,最多是互相有好感而已,说清楚,他会理解的。” 祝璞玉握紧拳头。 这个大道理谁不明白,问题是她要应付的对象是温敬斯啊。 祝璞玉:“那佩矜姐知道么?” 她提醒他,“祝家都在盯着我,祝方诚看过你的照片也知道你的名字,新闻一出,他马上就能认出你,到时候他到温家挑拨离间——” “他从哪里看过我的照片?”廖裕锦盯她盯得更紧,“是你那里?” 祝璞玉:“……你的关注点能正常一点儿么?” 廖裕锦:“我可以答应你。” 祝璞玉眼睛亮了,她刚想问真的假的,就听廖裕锦补了后半句:“但有个条件。” 祝璞玉:“你说。” 廖裕锦:“我要你之前做的那本纪念册。” 祝璞玉肩膀一僵,假笑都没办法维持了,精致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 她将手藏到桌下,不动声色、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 “什么纪念册?我怎么不——” “我二十二岁生日,你打算送给我的那份礼物。”廖裕锦打断她的辩解,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你把它给我,我会走的。” 祝璞玉死死地盯着他,眼眶隐隐有些红。 廖裕锦推给祝璞玉一张名片:“我等你。” —— 祝璞玉透过奶茶店的窗户,看着廖裕锦走进了政法大学的校园,眼眶一阵剧烈的酸痛,染上了湿。 祝璞玉仰起头来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狠狠地吸了几口冰美式。 舌尖传来一阵酸苦。 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他了,但最后还是被他的一个要求弄得崩溃了。 廖裕锦提起那本纪念册,成功勾起了祝璞玉那段撕心裂肺的灰暗记忆。 她开始耳鸣头晕,扶着桌子站起来都有些吃力。 祝璞玉摸出手机给尤杏打了个电话,报上地址让她过来。 尤杏刚好在附近办事儿,电话后十分钟就到了。 她冲到桌前,看到祝璞玉惨白的脸,担心不已:“怎么了愿愿?” 祝璞玉直接抱住尤杏,头靠上她的肩膀。 接着,尤杏就感觉到肩头一湿。 她愣了快五秒的时间,之后便抬起手来去摸她的后背,“别怕别怕,宝贝,有我在呢。” 话虽这么说着,但尤杏心里也没有底。 她太多年没见过祝璞玉哭了。 这几年她越来越强大,很难有事情能牵动她的情绪,让她流泪更是不可能——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祝璞玉在尤杏肩膀上靠了不到五分钟。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角已经没有泪了,只有眼眶是红的。 “路上说吧。”祝璞玉把车钥匙给了尤杏,她这个状态是没办法开车的。 尤杏心领神会,接过车钥匙和祝璞玉一起离开奶茶店。 上车之后,尤杏拧了一下钥匙,“送你回江景苑?” “不。”祝璞玉纠正她,“去城南。” 尤杏疑惑:“怎么忽然去那边?” 城南那边的房子,是祝璞玉买来当仓库的,她之前很多没用的东西都丢在那里。 回国几个月,拢共也就去过两次。 “我刚才和廖裕锦见过面了。”祝璞玉看着车窗外的路,“他要那本纪念册。” 尤杏脸色一变,捏紧了方向盘。 那本纪念册—— 当初祝璞玉花了快三个月的时间制作了那本册子,上面都是廖裕锦的照片,还有大段大段她相对廖裕锦说的话。 这本册子,祝璞玉每天都放在随身的包里,跟宝贝似的带着。 那天晚上她出事的时候,东西也在身边。 尤杏永远都记得,祝璞玉衣衫不整地跑到她家里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本纪念册。 难怪祝璞玉刚才会抱着她哭。 但,廖裕锦是什么意思? 各自婚嫁了,看新闻,他和江佩矜也是伉俪情深。 既然这样,他还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 午休时间过后,陆衍行和渠与宋、陈南呈三个人就来温敬斯的办公室了。 他们四个从小便有交情在,这些年各自立业之后,几家也有不少合作项目,在一起谈工作是家常便饭。 聊完工作,已经过了五点半。 陈南呈瞄了一眼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陆衍行点头。 渠与宋:“我也没问题,还是问问敬斯这个已婚人士吧。” 温敬斯还没来得及回应渠与宋的调侃,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来人是陈继。 “温总,前台收到了一份闪送的文件,收件人是您。”陈继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到了办公桌上。 温敬斯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堆照片就这么散在了办公桌上。 第046回 背着你钓凯子 铺开的照片上,两个主角让四周陷入了死寂。 温敬斯随手抽出的一张照片,两根指头夹住,放在眼前端详。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浅色的OL套装,是他亲自选的款式。 照片的背景应该是餐厅或是咖啡厅,她脸上的笑很灿烂,但也很虚伪。 而对面的男人…… 温敬斯的目光聚焦在男人脸上。 他的表情要认真得多,微微皱起的眉头里还透着关心和担忧。 再仔细品,还能品出几分不舍和情深。 “我草,祝璞玉真背着你钓凯子啊?”渠与宋扒着桌子上的照片看了一通,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陈南呈紧随其后,拿起一张露正脸的照片:“敬斯,这是……姐夫?” “妈的,真是啊!”渠与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瓜,“你姐夫不是刚回来没几天么,怎么这就……” “陈继。”温敬斯将手中的照片放下。 陈继天灵盖一凉:“温总。” 温敬斯:“去查一下她下午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在哪里,尽快。” 陈继马上答应下来:“好的,温总,我这就去。” 然后赶紧逃了。 渠与宋观察着温敬斯的表情,“敬斯,你这是打算去捉奸么?” 温敬斯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陈南呈赶紧挤眉弄眼让他闭嘴。 这期间,陆衍行一句话都没说,注意力始终凝聚在办公桌的这些照片上,眸色深沉,大脑飞速运作。 温敬斯看向陆衍行:“障眼法。” 只三个字,陆衍行就可以确认,温敬斯的想法和他一样。 但陈南呈和渠与宋听不懂,两人一头雾水,然后竖起耳朵听着温敬斯和陆衍行的对话。 陆衍行:“那天酒会上,廖裕锦找周清梵应该是为了问祝璞玉的事情,怕我透露给你,所以她宁愿让我误会她和廖裕锦有什么。” “上次祝方诚跟你说祝璞玉有喜欢的人之后,我也提过几句,她避而不谈。”陆衍行想起之前的种种,愈发觉得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温敬斯看了一眼文件袋,淡淡地说:“照片是祝家的人送来的。” 结婚周年庆,廖裕锦和江佩矜的照片被媒体大肆报道,想必是被祝方诚认出来了。 陆衍行:“你姐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她和廖裕锦感情到底怎么样?” —— 城南。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一进入楼宇门便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钻入鼻腔。 楼梯逼仄狭窄,祝璞玉和尤杏只能一前一后爬楼梯。 两人在三楼停下,祝璞玉从包的隔层里翻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去之后,又是一股浓烈的潮味。 老居民楼挑高很低,光线昏暗,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祝璞玉在客厅停止了几秒之后,便迈步去了书房。 尤杏放心不下,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去。 祝璞玉走到书房的密码柜前,按下手印。 柜门打开,躺在里面的几本相册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祝璞玉抽出中间的一本,看到封面上被水浸过后留下的褶皱,呼吸困难。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入深潭之中,不断下沉,冰凉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廖裕锦生日的前几个月,她一直在精心准备这份纪念册做礼物。 这本纪念册每天都被她带在身上。 出事的那天是学校的联谊会,她被那个男人拽进房间的时候,包带断了,纪念册从包里掉在了地毯上,他的脚踩了过去。 后来,她就跪在地毯上,几次想要伸手去拿它,却怎么都握不住。 只有眼泪不断地往下落,浸湿了纸质封面。 清醒过来之后,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包和鞋都留在了房间,只带走了这本纪念册。 那个时候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廖裕锦英雄救美的场景。 十九岁的年纪总是免不了异想天开,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可笑。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没有义务对彼此一生负责,何况他们从未在一起。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将东西放到柜子上,拿出手机给廖裕锦发了一条短信。 【收件地址】 廖裕锦秒回:【当面给我吧,看你时间。】 尤杏看到这条回复,有些不忿:“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有病?” 其实她忍了好些年了,越想越气,“当初你出事儿之后他一声不吭就走人了,这么多年不联系也就算了,现在都他妈结婚了还来纠缠你,他不知道温家是什么地方么?这事儿让温家知道了你还怎么混?” “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亏我以前还以为他……” “无所谓了。”祝璞玉打断尤杏的话,“本来也没在一起过,他没义务管我的事情。” 尤杏:“他是没义务管,那他现在就别来骚扰你啊!烦死了,渣男。” 祝璞玉:“只要他拿了东西走人就行了。” 她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再耽误下去太麻烦了。” 说完,她拿起手机给廖裕锦回了一条消息:【时间地点。】 廖裕锦很快也回复过来,还加了一句关心的话:【少喝点冰。】 尤杏翻了个白眼,“他老婆可真倒霉。” 结婚周年庆办那么隆重,之前还以为他们感情有多好。 —— 江岸会所。 江佩矜和廖裕锦赶到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喝着茶等了二十几分钟。 江佩矜:“敬斯,等很久了么?” 温敬斯放下茶杯,笑着摇摇头,“没有,姐,姐夫,坐吧。” 江佩矜和廖裕锦在对坐下来,廖裕锦很自然地接过江佩矜的包放在一旁。 温敬斯目睹了这一幕,淡淡地扬起嘴角,“姐夫是个贴心的人。” 廖裕锦听见温敬斯的称赞,也笑了笑,“夫妻之间,应该的。” “怎么今天一个人?”廖裕锦看了眼温敬斯身边的空位。 江佩矜也跟着问:“是啊,璞玉呢,你怎么没带她一起过来?” 温敬斯:“她身体不太舒服。” 江佩矜:“要紧么?” 温敬斯:“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为对面的两人倒了茶,随意地问了廖裕锦一句,“之前李总的并购案,姐夫跟进得怎么样了?” 廖裕锦:“这个项目不太合适,我再看看。” 温敬斯:“恒通和耐德的能源车项目需要长期合作的法务,不知道你有兴趣么。” 第047回 荒唐的夜 恒通。 廖裕锦马上捕捉到了关键词。 “怎么跟恒通合作了?”他随口问。 温敬斯:“因为我老婆。” 他说,“我老婆是耐德总部的人,前段时间耐德收购了恒通百分之三十股份,这个项目她是负责人,我自然要多多支持。” 江佩矜听完温敬斯的话后,感慨了一句:“敬斯,你现在很会疼老婆。” 温敬斯浅笑着点了点头,“姐夫,意下如何?” —— 九点半,祝璞玉挎着包走出电梯。 长时间没有这样哭过,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走出来的时候抬起手揉了几下。 “这么晚?”祝璞玉刚揉上眼睛,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男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温敬斯。 楼道的光线有些昏暗,他倚在栏杆前,面部的轮廓更显深邃硬朗。 但祝璞玉没什么心思欣赏:“你怎么来了?” 她被吓得不轻,抚着胸口,说话时气息都不太稳。 温敬斯迈出长腿,缓缓地走到祝璞玉面前,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幽深的目光定在她红肿的眼眶上。 “唔,我眼睛里进虫子了。”祝璞玉主动交代,露出一抹笑:“你这表情,心疼了啊?” 温敬斯一只手移到了她眼角,轻轻抹了一下,指尖触到了一抹湿润。 他似笑非笑:“看来,这虫子很毒。” 祝璞玉:“是啊,我都怀疑是有人专门安排过来整我的呢。”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往门口走,“楼道里虫子多,先进来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跟在祝璞玉后面进了公寓。 祝璞玉进门之后,第一时间摘下了身上的托特包,挂在了衣架上。 她余光瞥了一眼温敬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 平时在温敬斯面前演戏虽然也费力气,但演习惯了之后,祝璞玉也渐渐适应了。 但今天她被死去的回忆反复攻击,状态真的很差,温敬斯那双眼睛和扫描仪似的…… 祝璞玉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到温敬斯身边坐下,一把抱住他,头埋到了他的心口。 “我刚才骗你了。”她小声地开口。 温敬斯的指尖轻轻地碰着她的头发:“骗我什么了?” “其实……我的眼睛不是进虫子。”祝璞玉从温敬斯的怀里抬起头来,用一双红扑扑的眼睛看着他,眸底还有潮意,“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温敬斯:“受委屈了?” 祝璞玉:“想到好多以前的人。” 温敬斯:“前任还是初恋?” 祝璞玉:“都不是。” 温敬斯:“那是什么?” 祝璞玉沉默了大概十秒,温敬斯感觉到她深吸了几口气。 接着,她下定决心一般开口:“祝方诚和祝星盈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去?” 温敬斯:“没有。” 他摇摇头,“他只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那你想知道原因么?”祝璞玉问。 温敬斯:“如果你想说的话。” 祝璞玉:“我之前说我不记得初夜对象,没有骗你。”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是被人——” 那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眼底闪过的痛苦,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样。 他在这张脸上看过很多种情绪,曲意逢迎,言笑晏晏,嚣张恣意,唯独没有痛苦。 温敬斯摸上她的脸。 “其实他们很早就想赶我走了,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也会有其它借口。”祝璞玉说,“后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家人,和我喜欢了很久的人,都没有了。” 这是祝璞玉第一次主动和温敬斯提到当初喜欢的人。 即便是温敬斯这样老谋深算的人都不曾料到,他的眼神愈发复杂:“你喜欢的人没陪你么。” “是啊,我出事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祝璞玉的回答很平静。 温敬斯:“你恨他么?” 祝璞玉摇摇头。 温敬斯:“舍不得?” 祝璞玉:“不,是没必要。” 她的目光比之前坚定了许多,“恨是爱的衍生品,我不爱他,哪来的恨?” 温敬斯微笑了一下,“那为什么哭?” 祝璞玉:“我不恨他,但我恨祝方诚和他的妻女。” 温敬斯:“我可以帮你。” 他抛出了一剂诱饵,“只要你想,莫家的一切都会物归原主,爷爷也正有此意。” “有些事情要亲自做才有快感。”祝璞玉婉拒了温敬斯的提议。 温敬斯抱了她一下,“好点了么。” 祝璞玉点头。 温敬斯:“去洗个澡吧,我出去给你买冷敷眼罩。” —— 祝璞玉站在花洒下面,闭上眼睛任热水冲着身体,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回到了原位。 刚刚她跟温敬斯“坦白”的那些话,算是半真半假。 温敬斯没那么好糊弄,她今天哭成这样被他撞上,不是随便一句虫子进眼睛就能应付过去的。 说这些话是为了解释自己的情况,也是为了在温敬斯这里抢占先机。 虽然廖裕锦答应她拿了纪念册就回多伦多,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回来,又或者他直接耍赖出尔反尔,这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祝璞玉自知短时间内没办法跟温敬斯离婚,所以她得先给自己找退路。 如今廖裕锦的照片传出去,祝方诚和祝星盈免不了狗急跳墙去挑拨,闹到温敬斯面前是迟早的事儿。 温敬斯如果记得她的这番话,就会选择不问,成年人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如果温敬斯记性不好跑来质问她,她也正好能拿今天晚上的话自证清白。 这些年的经历使然,祝璞玉已经习惯了未雨绸缪,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 温敬斯在小区楼下药店买了冷敷眼罩和眼药水。 回来的时候,浴室的水声还没有停。 温敬斯将东西放到沙发上,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了祝璞玉的那只挎包上。 上午去公司找他的时候,不是这只包。 温敬斯将包从架子上拿下来,刚打开,就看到了一面的一本小册子。 大概十六开左右,封面上贴着几张爱心。 温敬斯将册子拿到手里,盯着封面,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脑子里蓦地闪过多年前某个荒唐夜晚的碎片画面。 哭声,求饶,以及滴在他手臂上的泪珠—— 第048回 当年的人 温敬斯的眸色瞬息万变,混沌的记忆侵袭着大脑,也在蚕食他的理智。 浴室的水声停下。 温敬斯迅速调整好呼吸,不动声色地将纪念册放回包里,包带挂回原位。 温敬斯回到沙发前坐下来,视线盯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温敬斯在微信里找到了黎蕤的名字,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明天出来见个面。】 黎蕤:【?你被盗号了?】 温敬斯:【茶馆,九点,我等你。】 温敬斯发完这条消息之后,祝璞玉也洗完澡出来了。 她换了一条酒红色的真丝睡裙,这颜色衬得她皮肤更显白净,在灯光下甚至反光了。 祝璞玉没吹头发,她坐下来之后,温敬斯抬起手碰了碰她的湿发,“怎么没吹干?” 祝璞玉:“等你给我吹呀。” 她原本只是嘴上的一句玩笑而已,没想到,温敬斯竟然真的答应了:“吹风机在哪里?” 祝璞玉受宠若惊,一时间忘了回答。 温敬斯又问了一遍,她才说:“我房间梳妆台上。” 温敬斯轻车熟路地进了卧室,取好吹风机之后,过来给祝璞玉吹头发。 祝璞玉还是第一次享受理发师和家人之外的人帮她吹头发。 温敬斯的动作缓慢,甚至衬得上温柔,感受着他的手指缓缓穿过发丝,擦过头皮,祝璞玉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温敬斯垂下眼,看着她闭眼享受的模样,眸底有克制不住的浪潮在翻涌。 他早知这世上巧合多,却没料到会在他身上上演。 祝璞玉享受完了温敬斯的吹风服务,睁开眼睛之后,她摸了摸肩头的头发,笑着揶揄,“手法挺熟练嘛,以前没少给别人吹吧。” 温敬斯不置可否,拿起茶几上的眼罩:“敷上去看看效果。” 祝璞玉将脑袋凑过去,颇有恃宠而骄的架势:“你帮我。” 温敬斯撕开包装袋:“你很会得寸进尺。” 祝璞玉:“你惯的呀。” 温敬斯没有回应祝璞玉的这句话,直接将她一按,让她的脑袋枕到了他的腿上,低头替她敷上了眼罩。 祝璞玉眼睛是真疼,敷上眼罩立竿见影,眼周冰冰凉凉的,她枕在温敬斯腿上,享受地伸了个懒腰。 她这样,像只猫。 温敬斯的手指绕上她的头发,“心情好些了么。” 祝璞玉:“嗯。” —— 翌日上午九点。 黎蕤来到茶馆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坐在雅间里等她了。 黎蕤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将包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坐到温敬斯对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主动找我?” 温敬斯抬眸,云淡风轻地扫了黎蕤一眼,倒了一杯茶推给她。 黎蕤接过来:“温敬斯,你中邪了?” “当年我房间里的女人,宋南径从哪里找来的?”温敬斯开门见山地问:“他跟你提过么。” 黎蕤的脸色从听见“宋南径”三个字之后开始变化。 最开始的笑容消失殆尽,转为愤愤不平,甚至脸色有些发白。 相较于她,温敬斯淡定得多:“提过么?” “……没有。”过了很久,黎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态度有些尖锐,“宋南径那种卑鄙无耻下作的人,能找来什么人?” 温敬斯不回话。 黎蕤平复了一下情绪,深吸了几口气:“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敬斯:“宋南径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黎蕤:“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温敬斯呵呵笑了一声,有些诡异,仿佛是在问她:你会没有? 黎蕤脾气不好,被他这样一笑,更不爽了:“温敬斯,都过了八年了,你就算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又怎么样?怎么着,你睡过一次还睡出感情了,打算弥补她?” “黎蕤。”温敬斯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我已经不欠你了。” 他的一句话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更没有愤怒的情绪,漠然到极点,仿佛她只是他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这个认知让黎蕤的面色更加难看,想起过去的种种,她攥着拳头低下了头,向来嚣张的眼底蓄起了眼泪。 “你说不欠就不欠么?凭什么——?” “黎蕤,你今年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岁。”温敬斯打断了黎蕤的话,“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我们八年前就两清了。” 黎蕤抬起眼来,咬着牙不肯妥协:“但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劈腿了,是你背叛我的。” 温敬斯:“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他的话很残忍,又很平静,“我们之间到底如何,你心里都有数。” —— 利辛的签约流程走完以后,能源车的项目便正式步入正轨了。 祝璞玉昨天哭得有些厉害,早上开会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但这丝毫没影响她的效率。 上午工作结束,祝璞玉去公司高层食堂吃饭的时候,刚好碰上利辛,便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对面。 利辛抬起头来皱眉看着她。 祝璞玉:“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和你聊,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利辛嗤了一声,“周扒皮。” 祝璞玉:“周扒皮多好,争分夺秒地压榨你这种人才,才能创造出来最大的价值。” 利辛:“……你歪门邪道可真多。” 打趣完了,祝璞玉跟利辛聊起了工作:“原材料和零件到位的情况下,一年之内能上路测试么?” 利辛:“一年半差不多吧。” 祝璞玉:“尽量压缩。” 能源车这个项目,是她拿回恒通最重要的一步,想要获得公司其他股东的支持,她手上必须有创收成绩。 否则,就算褚京识把并购的股份都转给她,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利辛:“我知道了。” 祝璞玉把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鸡腿推给利辛:“辛苦利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磨。” “呵,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勾引男人!” 祝璞玉刚调侃完利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祝璞玉转头看过去,就见祝星盈气势汹汹地站在餐桌旁边,满脸鄙夷。 利辛不认识祝星盈,但听见她的话已经皱眉了:“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啊?破鞋就只会靠男人——啊啊!” 祝星盈叫嚣到一半,祝璞玉直接抄起手边的餐盘砸到了她身上。 第049回 我有老公 栖霞宫从来都是禁止男子踏足,却因程风破例,今日他更是带着众多男子涉足圣地。 融雪虽然知道师父已经默许这些人可以经过栖霞宫,但她还是选择一些偏僻的地方行走,很快就将程风等人送出栖霞宫范围。 并且还是在一处寥无人烟之地,要再返回栖霞城起码得绕行半个月。 程风不干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一行人又要在路上耽搁一些时间,明明直接可以到达栖霞城的,偏生被这妞带出这么远。 “融雪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有多精贵?要是因为你让我们多走半月路程而出了什么差错,你如何向你师傅交代?”程风语气不善的说道。 融雪秀眉一挑,不屑道:“我只知道众生平等,没有谁比谁精贵的说法,况且师傅只是让我安全把你们带出栖霞宫,可并没有说从哪里带出去,我这不算违背师命,告辞!” 融雪说完转身进入栖霞宫的护山大阵消失不见,丝毫不给程风辩解的余地。 “啊!你小肚鸡肠的这恶毒的女人,别让我抓到你!气死我也!”程风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声,只能无奈接受被融雪摆了一道的事实,带着众人绕行。 栖霞宫的护山大阵,就算是五气中期的叶轻盈,也难以撼动。 清馨瘪嘴,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准是你曾经得罪过人家,人家才会如此对你,像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你拖累的。” 程风也懒得签约和清馨争论什么,他确实得罪过融雪,但那也不是他故意的,况且后来还救过她一命。 难道被人无意撞见洗澡比性命还重要?女人记起仇来真是不可理喻! 其它人虽然暗暗发笑,却没有像清馨那样直接说出来,跟着程风继续在密林中行走。 …… 因为栖霞宫和天一派、五凰寨结盟,令六大派如坐针毡,其根本原因就是,曾经八大势力最重要的资源——元晶矿,正是在南疆区域内。 元晶,一种蕴含纯净灵力的特殊矿石,对修行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元晶不但能帮助修行者瞬间补充消耗的灵力,更是修行界一些珍稀资源的交易货币。 一百枚金币交换一根金条,一百根金条换一块金砖,一百块金砖理论上能换一枚低阶元晶,但事实上几乎没有人愿意拿元晶去换金砖。 修行界的一些稀有资源,只能用元晶购买,金砖对五气境以上的高阶修行者而言,作用并不大。 如今整个开阳大陆南北两方势力泾渭分明,先是几大势力合力围攻五凰寨与之结下死仇,又因为程风的关系,联手打压栖霞宫,紧接着天一派、栖霞宫、五凰寨三个南方大势力宣布结盟。 中原八大势力排名第三的栖霞宫,排名第四的天一派,南疆第一大势力五凰寨结盟,和北边的六大派的分庭抗礼。 虽然三派联盟在高端战力上不如六大派,但对于资源的掌控上却更有竞争力,这就是天一大脑林玄灵极力促成结盟的关键点。 不管是八大势力中的天一派还是栖霞宫,都有各自的大杀器——圣器,而五凰寨雄踞南疆,独领风骚数千年,要说没有未知的恐怖底蕴,谁都不会相信。 如果贸然开启大战,先不说谁输谁赢,最后都将对整个开阳大陆修行界,带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更何况,北方的六大势力的修行资源,大部分都来自南方,如果三派联盟直接扼住资源通道,那北方的六大派将难以发展。 如果出手抢夺资源,那么又将回到原点: ——大战一场,各自都动用圣器,将整个开阳大陆打回远古时代。 于是南北两方势力在秦空山展开谈判,为保持开阳大陆修行界稳定发展,允许各大势力相互通商,任何争斗都不得涉及商旅。 如此一来,北方势力照样可以获得南方的资源,继续发展壮大。 只是在程风的问题上双方僵持了很久,丹宗传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并且,通过一些五气境老怪物参与对程风追杀之后,六大派高层分析出了程风有可能是五行道体的事实,更是想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三花境后期的五行道体意味着什么?从问道宗的五气中期长老无崖子的陨落,便可见一斑。 要是等他成长起来,谁还能杀死他?好在五行道体因为其自身所需灵力极大的限制,修行速度略慢,让六大派还有时间筹措。 但三派联盟同样很坚决,要追杀程风可以,但五气境以上的不准出手,摆明了要护程风。猜到程风是三花后期的五行道体,五气境不出谁又能杀得了他?就算六大派中的妖孽嵇无伤和叶不凡,也不一定能稳胜他。 谈判至此陷入僵局,林玄灵早已窥探天机,得出程风是应运之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让程风好好活下去,这直接关系着三派联盟,将来是否能够通过天路去到上界。 仙神居住的上界,从来都是修行者毕生追求的地方,只有飞升上界,才真正可以说是与天地同寿。 长生,绝对是每个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 …… 栖霞宫和六大派中的长生堂门边界相连,中间隔着一个迷雾森林,程风等人要绕过栖霞宫回到栖霞城,就必须得经过迷雾森林。 长生堂虽然在八大势力中排名靠后,但能成为八大势力之一,自然也有着他的不凡之处。 长生堂弟子不但食霞啖露,吞吐日月精华,更崇尚男女双修,也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毗邻全是女弟子的栖霞宫建立势力,经常骚扰栖霞宫弟子,让人不胜其烦。 融雪之所以将程风等人带到此地,也有想借程风之手教训一下长生堂弟子的意思。 长生堂弟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懂兽语,他们可以通过与飞禽走兽沟通,得到一些别人很难打探的消息。长生堂也因此探得很多秘地,得到过不少传承,据说该派的底蕴很多都是通过一些秘地得来。 是以程风等人刚刚进入迷雾森林,长生堂之人就通过林中的飞禽走兽得到消息。 “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得到那小子身上的丹宗传承,我长生堂必定再上一个台阶!”长生堂掌门清虚子,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样子,却有着五气境后期修为。 清虚子旁边还有八位长老,都有着五气境修为,其中四人更有着五气境中期修为。 “据说那小子滑头得很,只怕得我们几个老家伙出手才能将之擒住!”一个五气境中期的长老说道。 清虚子点点头,道:“这事儿我看得大长老你亲自出手才能去保无虞。” 就在这时,长生堂几位高层议事的大厅外,出现一个胖滚滚的身影,赫然是问道宗的少宗主嵇无伤,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气息强大的老者。 “清虚掌门,是在是抱歉,嵇某不请自来,希望没有坏掉清虚掌门的好事儿。”嵇无伤笑眯眯的说道。 按说只有三花境后期的嵇无伤,在五气境后期的清虚子面前自当以晚辈相称,但从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点作为晚辈的谦逊姿态。 “嵇世侄说哪里话?我们刚刚得到程风的消息,正准备先去将他抓获之后,再交由六派共同处置,既然嵇世侄恰巧赶到,免不得你也要出一份力了。”清虚子知道这个家伙一出现,想要先探得程风身上秘密的愿望落空,干脆顺水推舟邀请嵇无伤同往。 “抓捕程风之事,我问道宗责无旁贷,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无伤听从清虚掌门安排便是。”嵇无伤笑着行礼。 “当然是越快越好,希望嵇世侄这次能一雪前耻!”清虚子知道嵇无伤曾在摇光被程风灭掉一道分身,故意出言相激。 问道宗的分身之术可以说只镇派至宝,练到极致可分出八道分身,每道分身的战斗力比主体都弱不了多少。而嵇无伤被誉为问道宗第一天才,三花境后期就炼出四道分身,就算被程风灭掉一道都还有三道。 上一次去五凰寨,也是他其中一道分身,虽然差点死于秦时月改良的时空大阵,但最后被无崖子将分身神魂带回问道宗重新救回,对他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大影响。 听到清虚子的激将,嵇无伤淡然一笑,道:“那家伙确实很难缠,我就算能将他打败,估计也不会很轻松,还得仰仗长生堂的诸位高手。” 嵇无伤说完直接带着那名随行的老者走出去,清虚子也让身边的四名长老也跟了出去。 直到一行人走远之后,清虚子挥退剩下的四名长老,脸上却露出一丝阴冷神色。 …… 程风带着众人进入迷雾森林便神识全开,方圆几百里都在他神识扫视之下,以防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好提前反应。带着这些他十分看重的人才,不敢有丝毫大意。 叶轻盈见程风小心翼翼,他也不敢大意,开阳大陆不比摇光,这片大地因为灵气比摇光浓郁,五气境高手数量也要多得多。而程风如今乃是众矢之的,很多势力都想抓他,容不得半点差池。 其他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被程风的小心谨慎所感染,皆是全身心注视着周边的情况。 只有清馨没心没肺的嘟着嘴,对众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不以为意。 程风不得不传音提醒:“你小心些,此地已经是长生堂地界。” “我们这里这么多高手,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清馨不解的大声说道。 “你闭嘴!”程风沉着脸呵斥。 清馨正委屈得想哭,前方突然亮起一层光幕,光幕中走出一行人来。 “程风,咱们又见面了!” 第050回 温敬斯都知道了 廖裕锦听见她喊出“姐夫”这个称呼,嘴角有些僵硬。 祝璞玉:“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因为你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吧?” “这本破玩意儿,你喜欢你就拿着,麻烦你以后少来骚扰我,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关心。”祝璞玉情绪不好的时候,说话出来的话会比平时更狠。 她太清楚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所以专挑痛处扎。 男人都像狗,喜欢撒尿划地盘,曾经喜欢过他的人再喜欢上别人,哪里受得了。 廖裕锦以前可能喜欢过她,但现在绝对没有。 “你说得对。”廖裕锦自嘲一笑,“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 祝璞玉:“我可没说你应该在。” 她纠正他的话,“了不起就是个暧昧对象而已,你那么清高,我被人强了,你看不上我不是很正常么。” 廖裕锦的眼底有的一闪而逝的痛苦:“我不是——” 祝璞玉双手环胸看着他辩解到一半停下来,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连借口都编不出来了。 廖裕锦沉默快一分钟,艰涩地问:“温敬斯知道当年的事情么?” 祝璞玉的手僵住,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全身,整个人如坠冰窟,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冻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睫毛都在颤抖。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这样,马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愿愿——” “你别这么喊我。”祝璞玉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她拎起包,抬头看着面前这张曾经无数次心动过的脸,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恶心。” 廖裕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怕你——” “怕什么?怕温敬斯和你一样觉得我是双破鞋,一脚把我踹了,还是怕我这样的人成为温家的污点?”祝璞玉的嘴巴机关枪,根本不给廖裕锦辩驳的机会,“真是要让你失望了啊,温敬斯知道我被人强过,他不仅没有洁癖到嫌弃我,还很喜欢我丰富的经验,我们在床上可以花样百出地玩!” 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祝璞玉直接推开廖裕锦,头也不回地走了。 廖裕锦听着高跟鞋哒哒哒远去的声音,双手撑住了桌面,眼眶红得不像话,呼吸渐渐粗哑。 —— 周清梵和尤杏赶到酒吧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喝了三大杯烈酒。 她酒量虽然不错,但快速大量下去,意识还是不清楚了。 周清梵和尤杏一左一右围住她,拦下了她朝服务生要酒的行为。 “愿愿,你心情不好么?”周清梵低头观察她的表情。 尤杏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咬了咬牙,“是不是廖裕锦那混蛋渣男?” 听见这个名字,祝璞玉突然笑了起来,肩膀颤抖,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尤杏和周清梵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能让祝璞玉买醉的人和事,也就那么几件而已。 当年祝璞玉有多喜欢廖裕锦,尤杏和周清梵都是见证者。 虽然祝璞玉这些年几乎都没有再提过廖裕锦,但她们心里都知道,她没放下。 包括当年的那场意外。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每每提起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丝毫没有“受害者”的恐惧。 反常得诡异。 祝璞玉没回答尤杏的话,挣脱开她,给酒保打手势:“小K,再给我来一杯。” 周清梵和尤杏知道拦不住,便也不白费功夫了。 祝璞玉这些年过得太压抑,也只有在醉酒之后能正常表达一下情绪了。 祝璞玉喝了两口酒之后,口齿不清地说:“温敬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周清梵和尤杏同时出声。 “我和廖裕锦的事儿。”祝璞玉咧嘴,“祝方诚去说的。” 周清梵蹙眉。 尤杏:“温敬斯找你了?” 祝璞玉:“祝方诚以为这样就能让温敬斯跟我离了啊,呵呵呵……温敬斯他妈的看见我一次睡我一次,他舍得才怪!” 周清梵按住祝璞玉的小臂:“你喝多了。” 祝璞玉压根儿没听进去,“温敬斯就算找我,也是怕我影响他姐和姐夫的感情,他会在意我喜欢谁?呵,他每天忙着跟他白月光极限拉扯虐恋情深都来不及,管我个充气娃娃的事儿干嘛?” 尤杏:“……” 周清梵:“……” 可以确定是喝多了,已经到了什么胡话都说的地步了。 嗡嗡嗡—— 祝璞玉的手机震了。 看到屏幕上温敬斯的名字时,周清梵和尤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最后这接电话的任务落到了周清梵身上。 电话接通,周清梵先发制人:“温先生,我是周清梵,愿愿现在和我在一起。” 温敬斯:“她怎么没有接电话?” 周清梵:“她身体不太舒服,温先生你有什么事情么,我替你转达一下。” 温敬斯:“没什么事,那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周清梵听见那边有人叫了温敬斯一声,他应该是有事要忙,总算没有追问。 —— 祝璞玉意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一看床头的闹钟,差点跳起来。 九点了。 “你醒了啊。”尤杏推开门进来,“我给你煮了馄饨,先吃饭吧。” 祝璞玉在床上摸了一圈:“我手机呢?” 尤杏:“在外面呢,我给你助理打过电话了,说你今天不过去。” 祝璞玉这才没那么紧张。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和尤杏去了餐厅吃早饭。 晚上喝太多导致脱水严重,祝璞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口气吃了几个馄饨才缓过来。 尤杏:“昨天晚上你喝酒的时候温敬斯来电话了。” 祝璞玉动作一顿:“然后呢?” 尤杏:“清梵接的,说你生病了不舒服,后来他那边有事儿也没多问。” 她叮嘱,“正好你今天请了假,回头温敬斯要问起来你别说漏嘴。” 周清梵陪着祝璞玉吃完早饭就先走了,让她待家里好好休息。 祝璞玉在床上翻了快一个小时都睡不着,正愁没事干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褚京识的电话。 祝璞玉接起来:“褚董?” “我在恒通,Wendy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了?”褚京识问:“在医院还是在家?” “……等等。”祝璞玉有点反应不过来:“您来北城了?” 第051回 撞上精彩 褚京识:“见面聊,在家等我吧。” 祝璞玉:“好。” 跟褚京识通完电话,祝璞玉火速换了个衣服,把家里客厅收拾了一下,免得被他嫌弃。 褚京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洁癖有点重,家里桌子上摆点日常用的东西,他都看不下去。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祝璞玉第一时间打开门,张开手臂给了褚京识一个拥抱:“您来北城怎么都不提前说,我这都没去给您接机,罪该万死。” 褚京识被祝璞玉的嘴贫逗乐,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这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祝璞玉把褚京识请进来,“您坐,我给您沏茶。” 刚刚祝璞玉已经提前把茶具和茶叶拿出来了,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母亲莫月出学过泡茶,练了一身好手艺。 褚京识也喜欢喝茶,祝璞玉本着“孝敬长辈”的原则,在国外那几年没少给他泡茶,已经成刻在肌肉里的习惯。 褚京识欣然点头,看着祝璞玉熟练地沏茶,斟茶,最后将茶杯递给他。 褚京识接过来品了一口,笑着说:“不错,水平很稳——最近经常沏茶?” 祝璞玉:“前几天和温敬斯回温家的时候给长辈们倒过茶。”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对了,温老爷子和外公认识,你知道么?” 褚京识露出讶异的表情。 祝璞玉看反应就知道他不知道,“狗血吧。” “听温老爷子说,他和外公还给我和温敬斯订过娃娃亲,真是怪吓人的。”她瘪嘴。 褚京识:“你外公没怎么带我去参加过朋友聚会,可能他和温老的见面的场合不太方便我出现。” 祝璞玉点点头,“也有道理。” 褚京识四处看了看:“你和温敬斯结婚后没有一起住?” 祝璞玉“噗”了一声,“您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 “我跟他又不是什么正经夫妻,住一起多烦人啊,温敬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天天看着他就有一种在加班的感觉。”她翻着白眼,“不对,还是加班好点儿,起码有钱拿。” 褚京识再次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对他有点好感。” 祝璞玉:“算了,要不起,人家心里有白月光呢。” 说到“白月光”,褚京识的表情略有复杂,他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身体哪里不舒服?” 祝璞玉:“昨天晚上喝多了,睡过头了,没不舒服。” 褚京识目光犀利了几分:“心情不好?” “算吧。”祝璞玉在褚京识面前还算坦诚。 她抓起个抱枕抱住,往沙发里一倒,“我见到廖裕锦了。” 褚京识放下了茶杯。 “你先别急着垮脸,还有更劲爆的。”祝璞玉抛出重磅炸弹,“他跟温敬斯他表姐结婚了,我现在得跟着喊他一声‘姐夫’。” 褚京识:“……” 祝璞玉:“怎么样,是不是比娃娃亲那事儿还狗血?” 她是笑着问的,但褚京识却笑不出来,表情越来越严肃:“因为这个喝酒的?” “也不是。”祝璞玉说,“这么多年不见,他都三十的人了,结婚也正常。” “我就是受不了他一副又当又立的样子,当初嫌我不干净了一句话不说就走人,现在看到我找了个比他厉害的男人又过来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来贬低我。”祝璞玉想起廖裕锦那些言论,气得笑了:“他跟我说温敬斯有白月光,不是真的喜欢我,拐弯抹角说我配不上温敬斯,提醒我迟早会被温敬斯甩掉——” “他竟然还问我,温敬斯知不知道我被——”祝璞玉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往上看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褚京识:“想哭就哭。” 祝璞玉:“早哭够了。” 她像是被激到了,哼了一声,马上揉了一把眼睛:“只怪当时年纪轻,是人是狗看不清。” 褚京识:“换个角度想,这可能也是好事儿。” 祝璞玉:“?” 褚京识:“打碎幻想,重塑现实。” 祝璞玉耸耸肩膀,“这倒也是。” 白月光之所以白,是因为碰不到,得不到。 有些在记忆里很完美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再见。 褚京识:“温敬斯真有喜欢的人?你知道么?” 祝璞玉:“是有,我不仅知道还见过。” 她跟褚京识坦白:“他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刺激他白月光的,我俩这算是互相利用。” 褚京识没说话,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 祝璞玉秒懂他的意思:“喂,不是吧,你也觉得我会喜欢上温敬斯?” “要不是还有事情没办完,我早把他踹了,呵,我配不上他?他又是什么干净货色,不知道跟多少女人厮混过了——”祝璞玉吐槽了几句就停了,“算了不提他,晦气得很,中午我们吃什么?” —— 温敬斯上午在外办完事,路过江景苑时,对陈继说:“前面小区转个弯,送我去五号楼。” 陈继:“好的,温总。” 商务车停在公寓楼下。 温敬斯扣上西装准备下车,“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陈继:“那需要来接您吗?” 温敬斯往楼上看了一眼,“不用,有人送。” 温敬斯下了车,刚要门禁的时候,附近的保镖立刻上来替他刷了门禁卡:“先生,请进。” 温敬斯:“谢谢,辛苦了。” 保镖笑着说了句“不客气”,看着温敬斯走进了电梯。 然后忍不住感慨,今天这栋楼里怎么这么多老总过来。 温敬斯乘电梯来到了祝璞玉家门口,停下来按门铃。 面前的防盗门很快被打开了。 温敬斯动了动嘴唇,想要问她身体如何,却在看到门后的男人时,停住了动作。 褚京识比温敬斯大了七岁,气质成熟不少,两人身形相当,气势上谁都不输谁,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跟谁说话。 在厨房做饭的祝璞玉听见开门声之后马上跑了出来:“是谁在敲……” 话刚说了一半,她就裂开了。 温敬斯怎么来了?! 祝璞玉掐了一把掌心,挤出一抹笑走到门口,眼睛看着温敬斯:“温总,你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呀。” 温敬斯越过斜前方的男人,视线落在祝璞玉身上的白色蕾丝边围裙上,“提前说了,还怎么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 第052回 死很惨 祝璞玉一时猜不到温敬斯说的“精彩画面”指的是她身上的围裙,还是她家里突然出现的男人。 也可能是一语双关。 但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反应,温敬斯已经看向了褚京识、并且自报家门:“你好,温敬斯,她丈夫。” 祝璞玉:“……” 她明明也不理亏,愣是被温敬斯这话搞出了一种捉奸在床的感觉。 “你好。”褚京识和温敬斯握了一下手,朝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温敬斯微笑:“原来是耐德的褚董。” “没想到褚董对员工如此关心,还亲自上门探病。”他余光瞥了一眼祝璞玉,“我作为家属,很感谢褚董。” 褚京识:“客气了,愿愿中午掌勺,你留下来吃么?” 他不动声色地说,“她手艺很不错。” 祝璞玉头皮都麻了。 褚京识一把年纪怎么还搞上恶作剧了,他俩一来一回搞得她在旁边脚指头都抠地板了。 祝璞玉赶紧上去救场:“京叔,您先让他进来再聊吧。” 祝璞玉是故意这么喊的。 因为褚京识年龄跟她差得不算特别大,又保养得当,她一直不太忍心把他叫太老。 这一声主要是叫给温敬斯听的。 温敬斯自然地搂住了祝璞玉,手指勾了一下她围裙的肩带,“你穿这个很好看。” 祝璞玉:“……” 三人坐到沙发上。 祝璞玉被温敬斯搂着,只能在他身边坐下。 听见那个称呼之后,温敬斯对褚京识的态度显然有所好转:“褚董看起来很年轻,没想到是长辈。” 褚京识:“愿愿没跟你提过我和她的关系?” 温敬斯:“从未。” 褚京识:“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改口了,跟她一起喊我京叔就好。” 祝璞玉听着两个八百个心眼子的男人互相阴阳怪气已经够难受了,没想到褚京识还让温敬斯叫他“叔叔”。 温敬斯二十九,褚京识三十六。 这种涉及男人尊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 “京叔。”祝璞玉的思路被温敬斯的声音打断了。 她扭头看过去。 只见温敬斯带着微笑,彬彬有礼,“和愿愿结婚有些唐突,没有上门拜访,还请京叔不要介意,不知道您在北城呆几天,我父母和爷爷一直想见一见愿愿的家人。” 褚京识:“我一周内都有空。” 然后他们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祝璞玉:“……” 温敬斯存下褚京识号码之后,便拉住了祝璞玉的手,“走吧,我帮你打个下手。” —— 祝璞玉随手关上餐厅的门,一转身就撞上了温敬斯的肩膀。 温敬斯按住她,一只手挪到她的腰窝处摩挲,“下次把里面都脱了,只穿这件围裙给我做饭吧。” 祝璞玉看到他眼底汇聚起的欲念,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别乱来,京叔在外面。” 温敬斯抵在她耳边,“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他作为长辈,应该很欣慰。” 祝璞玉觉得温敬斯像在生气,但看他的脸色又看不出来。 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她没太解释清楚为什么有个这么年轻的叔叔—— 之前李军在恒通大肆宣扬她和褚京识关系非同一般,温敬斯肯定也知道。 “唔,你难道就不好奇,京叔和我到底什么关系么?”祝璞玉缠住了温敬斯的脖子,“老公,我觉得你好像吃醋了诶。”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点头,“虽然你装得很像,但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谁让我这么在意你的感受呢~” 温敬斯勾住她的下巴,视线凝着她的唇,“如果真是这样,打算怎么哄我?” 祝璞玉嘻嘻笑了一下,咬了一口他的手指,“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温敬斯:“先说正事。” 祝璞玉本来也没指望他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京叔是我外公的义子。” 她认真跟温敬斯解释了一下这层关系,“耐德是京叔父亲一手创立的企业,他出意外离世的时候,京叔才十五岁,外公认了他做义子,并且秘密帮耐德渡过了难关,这件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 当时褚京识找到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遇上骗子了。 如果不是他手里有外公的信件和信物,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温敬斯仔细地回味着祝璞玉的话,冷不丁问:“你母亲和祝方诚结婚的时候,你外公不同意吧?” 祝璞玉讶异地看着他。 温敬斯:“他做这些,是料到了以后的事情,给你和你母亲留后路。” 祝璞玉见过精明的人,自己也是精明的人。 但温敬斯总是能让她惊讶。 惊讶之余又后背发凉。 这种人……太难对付。 “怎么这个表情,我说的哪句话吓到你了?”温敬斯捏捏她的脸。 祝璞玉:“不是吓,应该是惊讶。” 她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温敬斯:“评价这么高?” 祝璞玉:“跟你玩心眼的人,死得应该都挺惨的吧。” 温敬斯:“你是第一个。” 祝璞玉:“那完咯,我要死很惨了。” 她歪着脑袋,亦真亦假,“之前在你面前那些小把戏,你早就看透了吧,攒着跟我算账呢?” 温敬斯“嗯”了一声,手按着她的屁股拍了两下,“今晚好好跟你算,先做饭,别让长辈等太久。” —— 温敬斯在祝璞玉公寓吃完午饭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走出楼门,他上了一辆熟悉的车。 温敬斯关上车门,对副驾上的陆衍行说了一句“先走”。 陆衍行会意,车子开出去两三公里之后,才对他说:“我让人查过宋南径的行程了,他下周中要飞港城一趟,住威斯汀,我陪你去一趟?” 温敬斯:“好。” 他闭上眼睛,抬起手来掐上眉心。 陆衍行斜睨了他一眼:“你突然找宋南径做什么?他之前——” “八年前我房间的女人,可能是祝璞玉。”温敬斯闭着眼睛,疲惫地道出自己的猜测。 陆衍行差点闯红灯。 他猛地踩下刹车,“什么?” 温敬斯:“一个猜测,百分之七八十可能性。” 陆衍行:“你找宋南径是为了确认?” 温敬斯默认。 “如果那个人就是祝璞玉,她是怎么跟宋南径扯上关系的?”陆衍行眉头皱得很紧,“她是受害者,还是同谋?” “受害者。”温敬斯说得万分笃定。 第053回 好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陆衍行听到答案后,有短暂的沉默。 过后,他问:“你和她聊过这事儿么?” 温敬斯点头。 陆衍行:“她的态度呢?” 温敬斯答非所问,只是说:“如果没有那次的事情,祝方诚不会赶她出国,她现在应该已经和廖裕锦结婚了。” 陆衍行的表情愈发严肃。 也就是说,当年的意外是祝璞玉“失去一切”的导火索。 如果祝璞玉真的刚好就是温敬斯房间的那个女人…… —— 祝璞玉没想到,温敬斯晚上还真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祝璞玉刚洗完澡,正穿着睡衣在客厅吃水果。 进门后,温敬斯在祝璞玉身上打量一周:“怎么没换我说的那套?” 祝璞玉:“怕你看了流鼻血。” 温敬斯搂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祝璞玉大喇喇地枕着他的腿在沙发上躺下来,手指戳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温敬斯:“我脸上有东西?” 祝璞玉:“有。” 她揶揄,“温总的脸上写着‘欲求不满’。” 温敬斯:“那你应该担全责。” 祝璞玉好奇:“诶,温总,你需求这么强烈,你之前那些女人受得了么?” 温敬斯:“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儿?” 祝璞玉:“倒也没有很想知道,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她佯装关心,“总这样,你会被我榨干的。” 温敬斯捏住她的手,“你可以试试。” 祝璞玉以为温敬斯要就此开始胡来了,刚要做心理准备,就听他话锋忽然一转:“我安排了后天的饭局。” 祝璞玉当下没反应过来:“什么饭局?” 温敬斯:“京叔和爸妈还有爷爷见面。” 祝璞玉:“这么赶?” 温敬斯:“嗯,我过几天要去港城一趟,先解决这件事情。” 祝璞玉点点头,托温老爷子的福,她现在和温家人接触已经没什么压力了。 两人正聊着这件事情,温敬斯的手机响了两下,祝璞玉枕在温敬斯腿上,刚好能瞥见他的屏幕。 本来是无心去看的,但瞟到江佩矜的名字之后,忍不住多停了几眼。 江佩矜是发消息跟温敬斯道别的。 祝璞玉看到那句【我们已经在候机厅了】之后,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放松了下来。 看到了自己最想看的,其它的内容她也懒得看了,闭目养神。 温敬斯不动声色地扫了祝璞玉一眼,回完江佩矜的消息之后,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温敬斯摸上祝璞玉的头发,淡淡地问:“你在国外这几年,都跟京叔在一起?” 祝璞玉:“算是吧,我刚去波士顿的时候打了几个月工,后来他找到我,就一起去了湾区,申了那边的学校。” 温敬斯:“外公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祝璞玉:“是啊。” 她感慨了一句:“凤凰男真是要不得,他一开始就是看中了我的妈妈的出身,想尽办法骗她。” 可惜莫月出被保护得太好了,又是个非常感情用事的人,受了祝方诚的挑唆,家里越反对,就越来劲,甚至还一度为了祝方诚和家里脱离关系,出去和他“患难与共”。 而莫家只有莫月出一个女儿,从小捧着长大,最后终究是看不得她受罪,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想起来这些,祝璞玉哼了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温敬斯:“包括我?” 祝璞玉很想翻白眼。 温敬斯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廖裕锦给她看过的照片和视频。 虽然他是为了挑拨离间,但视频和照片的内容不会骗人。 一边跟前女友虐恋情深,一边又垂涎她的身体,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话说出来不利于他们关系的和谐,祝璞玉索性忍住了。 温敬斯却不依不饶:“默认了?” 祝璞玉:“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温敬斯:“好男人是调教出来的。” 他低头靠近她,“不想挑战一下么?” 祝璞玉:“谢邀,我没有那么多挑战欲和征服欲。” 温敬斯抬起头来,手指继续绕着她的头发把玩,似笑非笑。 不是没有挑战欲和征服欲,而是因为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也不爱他,自然不会试图“改变”他。 —— 褚京识和温家会面结束后两天,温敬斯便和陆衍行一起出发去了港城。 当天晚上,温敬斯便在酒店楼下的清吧和宋南径打了照面。 时隔八年多未见,可他们都对彼此的形象再熟悉不过。 温敬斯停在宋南径这桌前,宋南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 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温敬斯,“这不是温总么,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温敬斯扫了一眼旁边,“有几件事情,想单独跟你谈。” 宋南径脸上笑意更甚,好奇地挑起了眉,“温总不会是想暗杀我吧?” 温敬斯:“我想杀你不用等到现在。” 他的声音比刚刚还要冷,显然是没有多少耐心了。 宋南径见状便停止了调侃,脸色也渐渐沉下去。 他朝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很快,周围的人全部退下。 温敬斯拉出椅子,在宋南径对面坐下来。 宋南径往温敬斯四周看了看,呵了一声,“她没跟你一起来?我还以为,她二十四小时跟在你屁股后面呢。” “当年你送到我房间的女人是谁?”温敬斯开门见山。 宋南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没想到温敬斯会主动提当年的事情,之前温家一直将那件事视作耻辱,也是他的逆鳞。 宋南径半晌没回答,温敬斯又追问:“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宋南径“嗤”了一声,“过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 温敬斯:“你说不说。” 宋南径:“真不记得。” 他好奇地问,“怎么,有人带着你私生子找上门了?” 温敬斯不回答,双眼紧紧盯着他,带着探究和审视。 宋南径坦然地和他对视,“黎蕤知道么?她不得把天掀翻了——” 温敬斯:“不记得就去找。” 宋南径不理解温敬斯为什么执着于找出这个人:“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黎蕤让你把人找出来搞死、解她的心头之恨?” “宋南径。”温敬斯警告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如果你不想进监狱,就给我去找。” 宋南径还没来得及回复,温敬斯已经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了。 第054回 报警吧 宋南径看着温敬斯的背影,陷入了回忆。 下药那件事情距离现在过去八年多了,很多记忆都不怎么真切了。 温敬斯的药,是宋南径亲自下的,但那天是个很偶然的机会,他提前准备好的女人并不在场,所以宋南径让朋友在酒店随便找了个女人扔给了温敬斯。 那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黎蕤“捉奸”,再跟温敬斯大吵分手。 至于那个女人,最多就是给一笔封口费。 但后来,宋南径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了,他带着黎蕤过去“捉奸”的时候,房间里只剩温敬斯一个人了。 地上都是被撕开的衣服,还有女人的内衣。 黎蕤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当即就受不了了,那件事情之后一个冲动和温敬斯决裂了。 从酒店出来之后,黎蕤在车上坐到了他身上。 然后他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她初夜,黎蕤脑袋发热说要和他结婚、让温敬斯后悔。 宋南径马上拿了户口本去和她领了证,带她到美国之后又注册了一次结婚。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手段卑鄙,至少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但婚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平。 黎蕤知道温敬斯是被他算计才和别人发生关系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和他吵架,拒绝夫妻生活,闹离婚闹了无数次,只要他一回家,什么东西都往他身上砸。 当初下药的事情,如果温家真的追究起来,整个宋家、甚至黎家都会很危险。 宋南径表情越来越冷冽,他喝了余下的半杯酒,拿起手机翻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去给我找刘杨问一件事儿。” —— 温敬斯去港城出差,祝璞玉乐得清净,终于不用一天打两份工了。 能源车的项目筹备得很顺利,利辛有过开发经验,整车架构过程走得很顺畅,耐德安排在他手下的人配合度高,学习能力强,整个团队运转非常高效。 开发这边,祝璞玉帮不上什么忙,便趁这过程里去制造厂实地考察。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已经预订过一批原材料,现在已经投产了,但因为她之前太忙了,一直没空去看。 这天开完晨会,Wendy便过来对祝璞玉说:“祝总监,工厂我们约了十二点,车程大概两个小时,现在该出发了。” 祝璞玉:“OK,我回办公室拿个包就走。” “你们去哪里?”利辛还没走,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 Wendy:“祝总监带我去原料厂实地考察。” 利辛:“一起吧。” 祝璞玉:“你今天不忙?” 利辛:“架构方案过了,暂时没什么事情忙,顺便过去看看。” 于是,这趟两人的考察,最后变成了三个人,开车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利辛身上。 工厂在远郊,从CBD这边开过去,比去临市一趟耗时还要多。 祝璞玉和Wendy在后排讨论起了工作上的安排,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被利辛严肃的声音打断。 利辛:“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经他一说,祝璞玉和Wendy都往后看了看,后面确实跟了一辆挡了牌照的黑车。 “是不是很可疑?”利辛皱着眉看着后视镜。 祝璞玉:“是有点儿可疑,但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高速。” “你飙这么快,他那小破车想超过你也很难吧。” 利辛:“……” 祝璞玉:“你要实在不放心,降个速,让他超过你。” 利辛胜负欲马上来了:“不行!” 祝璞玉和Wendy被利辛的反应逗得同时大笑。 —— 工厂占地面积有将近二十万平,祝璞玉穿梭在各个生产车间走了几个小时,新换的平底鞋不合脚,脚后跟磨破了皮。 工厂附近有个药店,祝璞玉一瘸一拐地走去药店买了也一盒创可贴。 等不及回去,她直接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给脚上贴创可贴。 贴好起身的时候,她的头忽然被套住,接着,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砸过。 祝璞玉还没叫出声,嘴巴的位置已经被缠上。 随后,肩膀上又是一阵刺痛。 一阵镇定剂下去,她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也没了意识。 黑衣男人看了一眼空旷的四周,拖着祝璞玉扔到了车上,疾驰而去。 —— 利辛换掉衣服从车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Wendy。 利辛:“怎么了?” Wendy:“祝总监在车间么?你有没有看见她?” 利辛:“她刚才脚疼,出来休息了。” Wendy:“我已经一个多小时没看见她了,手机也无法接通,发消息也没人回。” 利辛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监控查了么?” 他拉住一个工厂的保安,“带我去你们总监控室。” 利辛和Wendy随保安一起去了总监控室,直接调取了最近两个小时的监控,一帧一帧地看。 五个人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祝璞玉出现的片段。 然而,一直到最新监控录像,都没有祝璞玉回来的身影。 利辛盯着屏幕:“你们工厂外面有监控么?” 保安:“有有有,我马上——” “刚哥,咱的探头下午突然坏了。”另外一个保安有些尴尬地接话,“之前领导带着几个客户去车间,我也没来得及报备。” “报警吧。”利辛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掏出手机打了110。 工厂在远郊,人烟稀少,虽然不知道她走出工厂是为什么,但祝璞玉绝对不是会到处乱跑的人,那就只剩下了被人绑架的可能。 “刚哥,我们在工厂附近找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利辛刚报完警,几个被派去外面找人的保安回来了,其中一个,将手里的耳钉放到了桌子上。 Wendy马上就认出来:“这是祝总监的耳钉,你们在哪里捡到的?” “在药店那附近,旁边还有好多创可贴。”保安说。 耳钉掉下来,说明祝璞玉应该有比较大的动作。 这更能证明她是被人带走的。 利辛侧目看向Wendy:“你去通知一下她的家属,我去跟警察沟通。” —— 手机响起的时候,陆衍行在陪温敬斯和宋南径谈判。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陆衍行的眉眼沉了几分。 周清梵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陆衍行按下接听键。 第055回 他撬你墙角的事儿 “你是不是和温敬斯在一起,他能回北城么,愿愿出事儿了。”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了周清梵焦急的声音。 陆衍行眼皮一跳:“祝璞玉怎么了?” 周清梵:“我不是很清楚,她助理跟尤杏通了电话说她失踪了,刚报警,现在警方开始找人了。” “太晚了,我出不去,我一会儿把愿愿助理的号码发你,你让温敬斯联系她吧。” 陆衍行:“好。” 然后周清梵那边就挂了电话,发来了一串号码。 陆衍行存了号码后,面色凝重地走到温敬斯身边,打断了他和宋南径的对话。 温敬斯:“怎么了?” 陆衍行压低声音:“祝璞玉失踪了,现在警方在找人,先回北城吧。” 温敬斯的脸色瞬间紧绷,直接站起来,“在哪里失踪的?” 宋南径莫名其妙就被人扔了下来,看着温敬斯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好奇地摸了摸下巴。 什么事儿能让他急成这样? 或者,是什么人——? 宋南径脑子里蓦地闪过一张脸,脸上的玩味顷刻消失,他马上抄起手机,“给我订一张飞北城的票。” —— 温敬斯订了十一点半的航班回北城。 收好东西以后,温敬斯和陆衍行便直奔机场。 路上,温敬斯给Wendy那边打了电话询问了具体的情况,Wendy一一告知。 “好,我知道了。”温敬斯说,“我大概凌晨四点钟能到北城,到时再联系,今晚辛苦你了。” Wendy:“温总客气了,那我先去忙了。”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通完电话,思索着问:“有没有可能是祝方诚的人?” 这推测倒是合理,毕竟在一个公司,知道祝璞玉行程轻而易举。 但祝方诚混了这么多年,不至于做这种狗急跳墙的事儿。 “不是。”温敬斯揉着眉心,闭上了眼睛,“我大概猜到了。” 陆衍行:“谁?” 温敬斯没有回答,揉了几下眉心后,给Wendy发了一条消息。 【湛南,跟警方说这个名字,让他们查一下这个人的行踪和动向。】 Wendy回复:【收到。】 几分钟后,Wendy发来了一张身份登记信息的图片,跟温敬斯确认:【温总,是这个人吗?】 温敬斯看了一眼身份证照片,【是他。】 “这个人怎么有点面熟。”陆衍行正好看到照片上的寸头男人,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温敬斯没有接茬,陆衍行迅速在记忆里搜罗,终于在车停到机场的时候想想了起来。 “之前你给黎蕤办生日会的时候,他是不是拿了把吉他过来唱过歌?”陆衍行和温敬斯确认。 温敬斯“嗯”了一声。 陆衍行:“他为什么绑祝璞玉,他们认识?” 温敬斯:“因为我。” 陆衍行:“因为你?你和他——” 陆衍行原本想问温敬斯和他有什么过节,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了什么:“是因为黎蕤?” 温敬斯默认。 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安检。 陆衍行和温敬斯来到贵宾休息室坐下来之后,一双眼睛紧紧锁定在温敬斯脸上。 “敬斯,说实话,当年你和黎蕤是不是根本没在一起过?” —— 祝璞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被捆在椅子上。 绕在她身上的不是麻绳,而是铁链——她的整个身体都被死死地绑在了椅子上,手被手铐铐着,脚腕也被绑在一起。 祝璞玉细皮嫩肉的,只要稍微挣扎一下,铁链就会把皮肤磨破。 祝璞玉下意识地挣扎过几下之后,被身上传来的疼痛感弄得清醒了许多。 祝璞玉还记得昨天意外发生前的事情。 她在工厂旁边的药店买了创可贴,坐在路边贴了脚,就被人用东西套住了脑袋。 后来的记忆就没有了。 所以现在她是被绑架了。 祝璞玉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她好像是在地下室。 光线昏暗,空气里带着刺鼻的潮湿味儿,仅有的光源是从头顶那扇小窗照进来的。 祝璞玉抬头从那里看到了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昨天她出事儿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头顶的阳光看起来起码有上午十一点。 也就是说她已经失联有十八到二十小时了。 Wendy和利辛肯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以他们两个人的警觉度一定会报警。 不过祝璞玉没想明白绑架她的人会是谁——祝方诚和李静那一家子,应该没弱智到这种地步吧? 嘭。 一阵踹门的声音打断了祝璞玉的思路。 祝璞玉马上抬起头来看向门的方向。 借着头顶小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她看清了朝她走近的男人。 黑色的衣服,凌厉到有些阴森的眼神和气场—— “是你。”祝璞玉记得他,她和温敬斯在南城步行街的时候碰到过这个男人。 当时他对温敬斯的态度就很不友好,还说什么温敬斯撬墙角之类的话。 看来他跟温敬斯的过节很深,这会儿绑她是来报复温敬斯的。 祝璞玉觉得自己可真倒霉。 “你还记得我。”男人轻笑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把刀。 他的手指按下刀柄,锋利的刀刃跳了出来。 接着,那把刀抵在了祝璞玉的脸上。 祝璞玉心头一紧,顿时屏住呼吸,忍着恐惧一动不动。 这刀太利,她一挣扎,碰上去绝对立马见红。 祝璞玉抬眸看着他:“是,我记得你。” “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绑架我,能告诉我原因么?”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那男人挑了挑眉,“你挺有种,就是靠这个拿下温敬斯的?” 这话不好接,怎么说都不对,祝璞玉选择了沉默。 好在对方也没有穷追不舍,话锋一转:“既然记性这么好,你就应该记得我上次说的话。” 祝璞玉:“你是说……他撬你墙角的事儿?” 男人不置可否。 祝璞玉:“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第一次听这事儿就是上次你说的时候。” 男人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当然不会把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说给你听。” 祝璞玉:“所以,由你说吧。” 她很坦诚地看着他,“我和他结婚也是出于利益而已,他能带给我好处,上次我才会那样维护他。” 男人听完她的这段话后,眼神由凶悍转为探究。 第056回 你不救我 男人脱口而出:“你知道黎蕤?” 行了。 祝璞玉现在可以肯定了,这个男人被温敬斯撬的“墙角”,就是温敬斯的白月光本人,黎蕤。 她真的成了他们两个人play中的一环,而且倒霉的事儿都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这场绑架简直是无妄之灾。 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疯起来搞不好真的会弄死她。 祝璞玉是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故事里的炮灰的,她灵光一闪:“你说的真的是她?” “除了她还会是谁!”男人冷笑了一声,表情有些狰狞,“她十九岁就和我在一起,整整两年,要不是温敬斯从中作梗,我早就和她结婚了。” “他做了什么?”祝璞玉好奇。 男人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死死盯着她,“我被他抢了女人,落魄潦倒这么多年,我也要把他最爱的女人毁掉,这才公平。” 祝璞玉:“……” 温敬斯最爱的女人,关她屁事? 虽然这话是她的心声,但面对此时已经发疯的男人显然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他最爱的女人不是我。”祝璞玉平静地看着他,“他和我结婚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利用我刺激黎蕤。” “你不知道吧?黎蕤当初跟他赌气,跑去和别人结婚了,前阵子离婚了回来找他,温敬斯咽不下这口气,给我钱让我陪他演戏刺激她,目的是让黎蕤彻底服软给他认错。”祝璞玉哎了一声,“你今天就算把我搞死了,也伤不到他,最多让他赔点钱,你还有被警察带走的风险,不值得啊。” “……她结婚了?”男人的语气里写满震惊。 祝璞玉由衷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赌对了。 男人将刀收起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她和谁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你快告诉我!” —— 警察局。 温敬斯和几名警察坐在一起看着最近的监控资料。 监控显示,湛南进了城南的一个小区。 “这是半个小时前的画面,实时监控并没有拍到他出来,那么他现在应该还在这里。”警察转头去看温敬斯,“你确定他会联系你么?” 警察话音刚落,温敬斯的手机便响了。 上面是个虚拟号码。 温敬斯当着众人的面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湛南。”不等那边开口,温敬斯便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说你的条件。” 手机里传来了对面的一阵笑,“温敬斯,你这么精明,最后还不是失算栽我手里了?” 很嚣张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挑衅。 渠与宋这暴脾气听得都想骂人,被陆衍行和陈南呈一左一右拽住。 反观温敬斯却淡定如斯,看起来完全没有被他激怒,口吻毫无波澜:“你想针对的人是我,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你说地址,我现在过去找你。” 那边沉默了快一分钟,然后跟出一句话:“带黎蕤一起来。” 温敬斯:“不可能。” “怎么,舍不得了?”他哈哈大笑,“果然啊果然。” “要么你带黎蕤过来,要么我现在就把你老婆的脸毁了,这张脸你应该很喜欢吧?哈哈!” 伴随着男人狰狞扭曲的威胁,手机里传来了一道尖叫。 温敬斯蓦地握紧了拳头,小臂的青筋快要破皮而出。 “你随意。”温敬斯冷漠地吐出三个字。 渠与宋去跟身边的两个人咬耳朵:“我靠,敬斯怎么这样,他不怕对面那个疯子真的——” 陆衍行一个眼神示意,陈南呈直接捂住了渠与宋的嘴。 而温敬斯给出这三个字之后,根本没再管对面的反应,直接掐断。 连警察都被温敬斯的果决吓到了,他就不怕绑匪真的撕票?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人质的安全? 这回,渠与宋做了警察的嘴替:“不是,敬斯,你是真不怕祝璞玉被弄死啊?” 渠与宋觉得自己之前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温敬斯被祝璞玉迷得五迷三道。 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温敬斯,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 “现在信我说的了吧?”祝璞玉看着面前湛南的表情和反应,就知道他没能从温敬斯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湛南死死地捏住手机,转头看向旁边的祝璞玉:“你真愿意和我合作?” “当然。”她微笑,“起码,我可以给你和黎小姐制造一次见面的机会。” 湛南:“好。” 他从兜里掏出那把刀,扔给祝璞玉,“温敬斯来之后,你给他两刀,用他来换你。” 祝璞玉动作利落地接住,垂眸,目光落在了刀柄上。 湛南见她迟迟不说话,冷笑:“怎么,舍不得?” 祝璞玉:“NO,只是在想,两刀下去,我要被判多久。” “不过,比起来死,被判几年好像也没什么哦。”祝璞玉笑了笑,“那么,合作愉快。” —— 当天傍晚,温敬斯再次接到了湛南的电话。 这次电话,湛南的口吻平静不少。 他报了地址,对温敬斯说:“如果你还想谈判,就带三百万来找我。” 温敬斯:“好。” 温敬斯挂上电话,和身边的警察确认了一句:“你们的人还在那边么?” 警察点头,“一整天都在。” 但他还是不忘叮嘱温敬斯一句,“务必注意安全。” 温敬斯应下警察的话后,便只身一人驱车前往城南赴约。 下车后,他按照湛南给的地址找到了门牌号。 门是开着的。 温敬斯刚刚动手推门进去,便看到一把发光的利刃抵在了他的肩头。 持刀的人不是湛南,而是……祝璞玉。 温敬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祝璞玉:“你不在意我的死活,我只能想办法自救。” 她回头看了一眼湛南。 湛南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了起来,“被自己老婆背叛的滋味怎么样?” “还愣着干什么?”这句是提醒祝璞玉的。 祝璞玉抬眸看了一眼温敬斯,闭上眼睛,刀插进了他的肩头。 血液喷涌,溅了她一脸,祝璞玉的睫毛都在滴血珠。 温敬斯呼吸粗重,脸色煞白。 祝璞玉扬起手来要往他的胸口插第二刀。 “等等。”温敬斯开口阻止了她,他越过面前的女人,视线看向湛南:“我可以让你见黎蕤。” 湛南的表情马上变了。 第057回 生气了 祝璞玉呵了一声,漂亮的脸上充满不屑,她带着满脸的血,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恶毒的妖精。 她扫了一眼温敬斯,随后转头对湛南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信他的鬼话?他如果真的愿意让你见黎蕤,早就带着人来了。” 祝璞玉一句话让湛南清醒了不少。 温敬斯没有和湛南解释,而是问祝璞玉:“你是在报复我么。” 祝璞玉:“就算是又如何?” 温敬斯:“不要无理取闹,我给你的够多了。” 祝璞玉:“是啊,我他妈要不要谢主隆恩啊?”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就为了她去死吧!” 湛南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会忽然吵起来。 祝璞玉这声尖叫之后,温敬斯身后的门忽然被踹开,几名带着枪的警察冲了进来。 湛南骂了一句脏话,目光凶狠地看着那对男女。 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了—— 刚刚两人在他面前的决裂和争吵,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放松警惕演给他的一出戏。 湛南没有时间“算账”,朝着窗户转身便跑,祝璞玉将手上的刀朝他砸了过去,可惜没能伤中他的要害。 警察追出去抓湛南,破旧的客厅里只剩下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个人。 祝璞玉看了一眼温敬斯的伤口,“你手机给我,我打个120。”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了门外匆匆跑来的渠与宋,顿时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温敬斯是谁,怎么可能不打没准备的仗。 —— 祝璞玉身上有多处擦伤,在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尤杏和周清梵赶了过来。 两人围着祝璞玉绕了好几圈,反复确认着她身上的伤。 虽然祝璞玉刚刚电话里就说了只有外伤,但周清梵仍然不放心:“做过全身检查了么?” 祝璞玉:“没那么严重。” “那个人除了绑我时候动过手,其余时间没动过。”她宽慰两人,“我有数。” 尤杏:“绑你的人到底谁啊?他跟温敬斯什么仇?” 尤杏问完这问题,恰好护士处理完了伤口,祝璞玉便先让她出去了。 有人在,也不方便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等护士关上门,祝璞玉才跟她俩说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温敬斯、黎蕤之间的纠葛。 周清梵眉头紧锁。 尤杏则一脸震惊。 “就是说……黎蕤还是温敬斯当年从别人那里撬来的?”尤杏将之前得知的信息和这件事情串联起来,“然后温敬斯和黎蕤在一起之后又劈腿了,黎蕤一气之下拉了另外一个男人结婚?” 祝璞玉:“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尤杏:“这姐的生活真精彩啊。” 而且招惹的个个都是不简单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她前夫是谁,但肯定不简单。 周清梵没有过多关注这件事情:“他绑架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报复温敬斯呗。”祝璞玉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可笑,“他以为温敬斯喜欢我,所以就想毁掉他最爱的女人。” “那你——” “我跟他说我跟温敬斯没感情,结婚纯属交易,他只是为了拿我刺激黎蕤。”祝璞玉简单复述了一下自己跟湛南的谈判过程:“他一开始不信,后来给温敬斯打了个电话就同意和我合作了。” 尤杏:“打电话?” 祝璞玉:“他想见黎蕤,我就让他逼温敬斯二选一,要是不带黎蕤过来,就把我弄死。” 尤杏:“温敬斯怎么说的?” 祝璞玉勾勾嘴角:“他说,‘你随意’。” 尤杏:“……” 祝璞玉:“当然,他这样说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一把,挺好。” 她刚说完这句话,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来人是渠与宋。 “敬斯刚处理好伤,他说要见你。” 祝璞玉“哦”了一声,跟着渠与宋去了温敬斯的病房。 温敬斯的病房跟祝璞玉不在同个楼层。 去病房的路上,渠与宋时不时就偷瞄祝璞玉一眼,几次欲言又止。 祝璞玉:“有话直说。” 渠与宋:“那我直说了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敬斯他没打算真的不管你,他那么说也是为了保护你。” 祝璞玉:“我知道啊。” 渠与宋:“……你怎么知道?” 祝璞玉指了指太阳穴:“可能是因为我长了脑子吧。” 渠与宋:“那……你不生气?”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没回答,潇洒地走进了电梯。 几分钟后,祝璞玉只身一人走进了温敬斯的房间。 一推开门,就看到温敬斯站在窗边的背影。 听见她的动静后,温敬斯转过了身。 祝璞玉看见了温敬斯肩膀上缠的纱布,想起自己捅的那一下,客气地问:“还疼么?有没有缝针?医生说多久可以康复?” 温敬斯没回答,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双眸紧紧盯着她。 他的表情和动作客观上都看不出喜怒,但压迫感很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璞玉主观上觉得他好像是在质问她,还有点生气。 “很厉害。”温敬斯不咸不淡地抛出三个字的评价。 祝璞玉没听出来夸奖,讽刺的味道倒挺浓的。 她学着他的口吻回复:“谬赞了。” 话音刚落,下巴就被温敬斯掐住了。 这次力道很大,有点像她之前拿视频威胁他时的状态。 祝璞玉被掐疼了,动手拍他。 温敬斯不放,另外一只手直接按着她的腰往怀里贴。 祝璞玉奋力挣扎,但无奈就算温敬斯一条胳膊缠了绷带也比她力气大。 祝璞玉抬眼看着他:“哦,忘记感谢温总了,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 她嘲弄地扬起嘴角,“如果不是温总够绝情,他还真不会同意我的合作。” 温敬斯盯着她的唇:“你答应了他什么。” 祝璞玉:“温总这么聪明,不如来猜猜?” “祝璞玉。”温敬斯的声音中带着警告。 但祝璞玉的一身反骨和暴脾气都被激起来了:“我答应了他把黎蕤灌药送到他床上,你知道的,我惯用的手段就是这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温敬斯没了声音,眸底的温度越发地冷。 祝璞玉这次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怒意。 她心里通畅了一些,挑眉:“生气了?来呀,你捅死我唔——” 挑衅的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俯首,狠狠地啃上了她的唇瓣。 第058回 矫情 祝璞玉不喜欢这种时候跟他亲热。 她一反常态,非但没有配合,还开始用力推他。 温敬斯直接咬破了她的下嘴唇,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唇舌间蔓延,祝璞玉被他掠夺性十足的吻吸走了所有的氧气,眼前发黑,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温敬斯带着她和她一起倒在了病床上,膝盖压住她的双腿,从她唇上离开。 祝璞玉终于可以大口呼吸,她连吸几口空气,再度对上温敬斯的双眼:“既然温总生龙活虎,我就不打扰了。” “如果警察没到,你是不是要再捅我一刀。”温敬斯手按住祝璞玉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祝璞玉:“是。” 温敬斯的手按得更紧。 祝璞玉:“明知道答案是什么还问,有意思么。” 温敬斯:“你不相信我。” 祝璞玉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命悬一线了,温总,不要说这种抽象的话。” 温敬斯:“你知道我说那句话是为了什么。” 祝璞玉:“知道啊,你不能有软肋,就算有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主动权就不在你手上了。” “我和你一样,不喜欢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应该很好理解吧?” “祝璞玉。”温敬斯又叫了一遍她的全名。 他的手擒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提醒:“你和我,是合法夫妻。” 祝璞玉:“然后呢?” 她实在不理解温敬斯在气什么,“你是觉得我在被人绑架之后没有哭着喊着跟你说‘老公救救我’,导致你男性尊严受到了践踏?” “如果是这样,那我道歉。”祝璞玉嘴上说着道歉,神情却充满挑衅:“对不起,温总,我错了。” 温敬斯:“你想过后果么。” 他盯着她,“如果我没有那样回答,他会怎么对你。” 祝璞玉:“想过。” 温敬斯:“想过你还和他谈合作。” 祝璞玉:“但凡有一线可能我就不会放弃,我说过了,我宁愿死在自己的决策上,也不愿意让别人决定我的生死,况且,我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你根本就不会拿黎蕤冒险。” 她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上头,脑袋一热,后面的话脱口而出:“我没有自不量力到跟你的白月光比地位高低,这是我作为工具人的觉悟。” 这段话之后,病房里陷入了死寂。 祝璞玉说完了有些后悔,头转到一边,不去看温敬斯的表情。 但她仍然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过了一两分钟,温敬斯松开了她,坐到了病床边。 祝璞玉马上坐起来,随手整理衣服。 “我和黎蕤没有在一起过,我也不喜欢她。”祝璞玉低头整理领口的时候,听见了温敬斯的声音。 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温敬斯:“她和湛南在一起过,后来分手和我无关。” 祝璞玉听着温敬斯的解释,脑子里闪过的是温敬斯和黎蕤纠缠的各种画面。 黎蕤扇他耳光、给他泼酒,他一再纵容,这叫不喜欢。 远的不说,上周她才从廖裕锦那里看过他和黎蕤纠缠的视频和照片。 温敬斯管这叫不喜欢。 祝璞玉笑出了声,差点忍不住摆出来这些事情跟他对峙。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她跟温敬斯不过交易一场,她没他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喜不喜欢黎蕤,跟她关系也不大。 祝璞玉得承认,她今天是有些矫情了——温敬斯说出那句“你随意”的时候,她不太舒服。 就算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话。 但她是个脑子比较清楚的人,也认得清自己的地位,就算温敬斯真的不管她也无可厚非。 她花了很长时间把自己那点小情绪处理好了,结果温敬斯刚才的迷惑行为又把她惹毛了。 但,不是情侣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吵架的必要。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温敬斯讳莫如深地盯着她。 最后,是过来做笔录的警察打破了这一室诡异的气氛。 祝璞玉看到警察之后,毫不犹豫地起身跟他们出去了。 —— 祝璞玉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回到病房的时候,尤杏订的外卖正好了。 祝璞玉和尤杏还有周清梵三个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尤杏看到祝璞玉嘴角的伤:“你嘴巴怎么了?” 祝璞玉想起刚刚的事情,冷笑:“狗咬的。” 周清梵:“吵架了?” 祝璞玉气得往嘴里塞了一口菜,“神经病。” 尤杏:“原因呢?” 祝璞玉:“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他好像很不爽我跟湛南谈判‘合作’的事情,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不信他?刀子都划我脸上了,我信他有个屁用。” 尤杏:“……温敬斯还挺矫情哈。” 周清梵:“可能,他是怕你有危险,如果他电话里不是那个态度的话——” “他怎么可能不是那个态度?”祝璞玉自嘲,“他是对我身体有些兴趣,但就算十个我也比不过一个黎蕤。” 说到这个,祝璞玉更气了,她直接把筷子放下,“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跟我说他跟黎蕤没关系,也不喜欢她。” “呵,他真当我是弱智啊?” 尤杏看了一眼被祝璞玉扔下的筷子,咳了一声:“恕我直言,愿,你这……有点像吃醋。” 祝璞玉:“这俩字儿跟我有关系?” 尤杏:“我知道没关系,所以我说像嘛。” 祝璞玉:“我只是被人羞辱智商之后理所应当地愤怒而已。” “温敬斯就是只双标且又当又立的老狗。” —— 渠与宋和温敬斯刚停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祝璞玉掷地有声的咒骂。 渠与宋马上转头看向温老狗。 温敬斯将手里的饭盒交给渠与宋,“你送进去,别说我来过。” 然后他就先走了。 渠与宋看看温敬斯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饭盒,脑子里只剩下了三个字:他超爱。 这待遇……以前黎蕤也没享受过吧? 虽然黎蕤任性,但她真的闹太过的时候,温敬斯还是会生一下气的,不会无底线纵容。 但目前,他还没见过温敬斯凶祝璞玉。 —— 温敬斯没回病房,一个人去了安全通道。 刚刚撑着栏杆站定,手机响了。 温敬斯接起来。 对面的人说:“温总,我们在港城即将举办的拍卖会藏品里找到了您要的东西。” 第059回 火上浇油 温敬斯:“拍卖会什么时间举行?” 对面:“下周末,您要亲自来么?” 温敬斯:“嗯,两个名额。” 对面:“好的,温总。” 温敬斯:“其它的东西,进展如何?” 对面:“我们的人一直在找,但这些东西几经转手,不排除流入国外拍卖市场的可能性,最近已经在扩展搜寻范围了。” 温敬斯:“好,尽快。” 通完电话,温敬斯站在围栏前吹着风,幽深的目光盯着远方的路灯,思绪飘了很远。 —— 祝璞玉被绑架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温老爷子那边第二天就知道了,携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两人一同来到了医院。 三人来时,护士刚刚为温敬斯换好药,他一边和陈继说话,一边到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工作。 被造访的三位长辈打断了。 温敬斯尚未来得及出声叫人,便被温老爷子打断:“出这么大事儿,怎么不跟家里说?愿愿呢?是不是受到惊吓了?伤得严不严重?” “擦伤了一些,不算严重。”温敬斯说,“她在楼下病房,您可以去看她。” 温老爷子回头对温确闻和江澜璟说:“你们先去楼下看看愿愿,我一会儿过去。” 很显然,他是有话要单独和温敬斯说。 温确闻和江澜璟心领神会,被陈继带着走出了病房。 等病房的门关上之后,温诚尧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温敬斯,问:“绑架愿愿的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小混混?” 温敬斯沉默。 温诚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你真是糊涂,黎蕤任性,你还跟去凑热闹,你说说,你为了她,招了多少无妄之灾!” “这是最后一次。”温敬斯对温诚尧说,“湛南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今后不会让她因为我遭遇危险,您放心。” 温诚尧叹息一声,“黎蕤真是太能胡闹了,你当年就不应该——” 他停下来挥挥手,“罢了,谁让我们欠她的,你以后不要让愿愿受委屈就行。” 温敬斯:“明白。” 温诚尧:“黎蕤的事情,你跟愿愿解释过没有?” 温敬斯再次沉默。 温诚尧无奈地摇头,“你这头倔驴。” —— 祝璞玉没想到温家人会来看她。 虽然跟温敬斯吵了架,但面对温确闻和江澜璟的时候,祝璞玉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礼貌和热情。 聊了一会儿,温老爷子带着温敬斯过来了。 祝璞玉脸上的笑在看到温敬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为了不让长辈看出来,很快恢复常态。 所幸,三位长辈也没发觉端倪。 温老爷子拉住祝璞玉检查了一圈,“这小胳膊小腿的,擦破这么多地方,得多疼啊。” 温老爷子一边心疼祝璞玉,还不忘回头瞪温敬斯:“你好好照顾愿愿,她再遇上这种事情,你就负荆请罪吧!” 温敬斯:“是,爷爷。” 祝璞玉扫了温敬斯一眼,笑盈盈地对温老爷子说:“爷爷您放心,我没事儿,这次也怪我不小心,敬斯他为了我救我已经受伤了,您就别凶他了。” 祝璞玉可没觉得温老爷子是真的把她看得比温敬斯重要,也没顺着这杆往上爬。 人家是亲祖孙,当着她的面训斥温敬斯,更多的是为了展现一下态度。 毕竟她是因为温敬斯才被绑架的。 祝璞玉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应付这种情况,客套一下就过去了。 温老爷子后来又训了温敬斯几句,温敬斯也照单全收。 三名长辈在祝璞玉病房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先离开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一起将三人送上了电梯。 等到电梯门关上,祝璞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挽在温敬斯胳膊上的手也迅速收回。 然后,利落地转身回到病房。 温敬斯亦步亦趋跟上去。 祝璞玉进到病房关门的时候,温敬斯握住门把和她对抗。 祝璞玉直接松手回到了病房。 温敬斯推开门走进去,停在她面前,“还没消气?” “昨天是我表达方式有问题,只是担心你出意外。”温敬斯跟她道歉,解释了自己的意图。 他的态度其实还算诚恳。 刚刚温家长辈又过来探望了她,祝璞玉斟酌了一下,再闹下去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经过一晚上,祝璞玉火气也下头了。 她动了动嘴唇,正要回温敬斯的话,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是温敬斯的手机。 祝璞玉闭上嘴,先让他接电话。 温敬斯掏出手机的时候,祝璞玉看到了屏幕上的“黎蕤”二字。 然后他接了。 距离很近,祝璞玉清楚地听见了听筒那边黎蕤焦急的声音:“我在你病房,你怎么没在?你伤得严重么?” 祝璞玉没什么情绪,等着看温敬斯的反应。 “我现在回去,你别乱跑。”温敬斯是这样跟黎蕤说的。 祝璞玉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直接转身走到沙发前,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 彼时,温敬斯已经打完了电话。 “我先回病房一趟,送走黎蕤再来找你。”他对她说。 祝璞玉咔嚓咬了一口苹果,挥挥手,“您请便。” 等温敬斯关门离开之后,祝璞玉直接把手里啃了几口的苹果丢进了垃圾桶。 刚平息下去的无名火,又被一把油给引起来了。 温敬斯口口声声说他跟黎蕤没关系,不喜欢黎蕤,结果黎蕤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回病房了,还说什么“送走黎蕤再来找你”。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把苹果砸他脸上。 又当又立。 喜欢就喜欢,暧昧就暧昧,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承认了至少是个坦荡的渣男。 ——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祝璞玉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温敬斯走之前的那句话,没好气地扯着嗓子:“装模作样敲什么门呢,直接进来呗。” “你心情不好?”祝璞玉万万没想到,开门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利辛。 利辛抱了一束康乃馨,手里还拎了个纸袋子,是公司楼下的一家茶餐厅。 祝璞玉看到利辛之后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给领导探病。”利辛将鲜花放到病房床头柜上,拎着吃的放在桌子上,“快午饭了,顺路买了点吃的。” 祝璞玉抱胸,歪头打量着利辛,“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懂事儿了?” 第060回 做人不要太双标 祝璞玉的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直勾勾地看过来,搞得利辛耳朵有些红。 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摸了摸鼻尖,“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你别想太多。” 祝璞玉:“我也没多想啊,你怕我想什么?” 利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绕进去了:“当然没有,快吃饭吧。” 祝璞玉看了一下一桌的东西,“你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利辛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在祝璞玉的邀请之下坐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利辛四处看了看,没忍住好奇心:“你住院,你老公没陪着你?” 祝璞玉笑笑,“那必须陪着呀,他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利辛点点头,若有所思。 祝璞玉:“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 利辛:“随便问问。” 祝璞玉笑着转移了话题,跟利辛聊了几句工作,利辛一一回答完她的问题之后,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你是我见过工作起来最不要命的人。” 祝璞玉挑眉:“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利辛:“……” 祝璞玉:“不过我这真不算什么,只能说,小利,你工作经验太少了。” 利辛:“你也才比我大三岁。” 祝璞玉:“但我混社会比你早啊。” 她不以为意,“我十九岁就自己出去打工了,你呢?” 祝璞玉这话听得利辛挺惊讶的:“为什么?恒通的祝董不是你亲戚么?” 利辛平时埋头苦干,不怎么听公司的八卦,只是偶然听人说了一句,祝璞玉好像和祝方诚有点关系。 按理说她家庭条件应该不差的。 祝璞玉被利辛的说辞逗笑了,“亲戚?你从哪里听的不靠谱八卦?” 利辛尴尬地抓了一下耳朵,“可能他们乱说的。” 祝璞玉:“他可不是我什么亲戚,从生物学上说,他是我爹。” 利辛的瞠目结舌,表情比刚刚更一言难尽:“……?” 他今天戴了黑框眼镜,刚刚被她揶揄得脸和耳朵都是红的,现在再一傻眼震惊,看起来特别可爱。 祝璞玉笑得更灿烂了,“吓到你了?” 利辛:“……是有点。” 他回过神来,“那你和那天骂你的那个祝星盈……” “同父异母。”祝璞玉说,“简单来说,就是我爸出轨了,她只比我小一岁。” 利辛:“……” 祝璞玉:“我妈去世之后,我也被扫地出门了,大概就这么个事儿。” 利辛的眼神变得复杂,“那你后来就一直自己打工么?” 祝璞玉:“没啊,我找了个男人包养我。” 利辛:“……” 他看着祝璞玉笑盈盈的脸,一时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正准备追问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祝璞玉和利辛同时看了过去。 利辛看到温敬斯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每天挂在财经新闻里的男人,想不认识都难。 温敬斯关上门走近,目光扫过桌上吃了一半的午饭,似笑非笑地看向祝璞玉,“愿愿,这位是?” 祝璞玉听见这个称呼,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虚伪。 温敬斯明明就认识利辛,还非得cue她来介绍。 “利辛,我花了好大力气挖来的天才帅哥,年轻有为,工作敬业,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既然温敬斯想听,那她就如他所愿。 利辛突然听见祝璞玉这么介绍他,有些受宠若惊。 温敬斯不动声色地看着利辛的反应,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温敬斯,愿愿的丈夫。” 利辛和温敬斯握了握手:“你好,温先生。” 温敬斯:“你认识我?” 利辛:“看过一些新闻。” 温敬斯:“原来如此,辛苦你今天来探望愿愿了。” 利辛:“没什么,我也是代替同事们一起来看看,那我先走了。” —— 祝璞玉低着头,不疾不徐地吃着桌上的茶点,余光瞟见坐下来的温敬斯之后,也毫不在意。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张嘴咬了一口虾饺,淡淡一笑:“好吃么?” 祝璞玉:“好吃啊,最重要的是心意,对吧。” 利辛那一根筋听不出来温敬斯的阴阳怪气,祝璞玉却品得清清楚楚。 温敬斯觉得利辛喜欢她,对于利辛单独来探望她这件事情非常不满。 还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 且不说利辛喜不喜欢她,就算真的喜欢又如何,不过是来探病而已,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过分能有他和黎蕤过分? 温敬斯:“已经结婚了,就不要给不可能的人留什么念想了。” 啪。 祝璞玉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温总。” 温敬斯:“你在因为我刚才见黎蕤生气。” 祝璞玉:“对,我是生气。” 她坦然承认,“温总别忘了我们结婚协议里的内容,对婚姻忠诚,不和异性有越界接触,双方都要恪守原则,如果有一方做不到,另外一方也不必再遵守。” “所以,温总,做人不要太双标。” 她跟利辛那就是正常人之间的相处,最多算是对工作伙伴的赏识,哪里配跟温敬斯和黎蕤相提并论? 祝璞玉发完脾气,温敬斯却忽然摸上了她的脸。 祝璞玉:“……” “很高兴见到你不一样的一面。”温敬斯笑着说,“你吃醋的样子,也很漂亮。” 祝璞玉被温敬斯突然间的态度转变整不会了。 愣了几秒之后,她火速拍开温敬斯的手:“温总,我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随便哄几句就上头。” “我知道。”温敬斯点点头,“所以,给你带来了求和礼物。” 祝璞玉兴趣缺缺,谁稀罕他的礼物。 温敬斯:“红宝石戒指下周六会在港城一场拍卖会出场,我带你一起去。” 祝璞玉的表情马上变了,堪比翻书。 温敬斯趁热打铁:“现在能原谅我了么?” 祝璞玉傲娇地哼了一声,“勉强吧。” 她知道见好就收,温敬斯的诚意还过得去,至于他和黎蕤的虐恋情深,她暂且就视而不见吧。 —— 黎蕤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她拎着包走到地库,心不在焉地在包里翻找着钥匙,抬起头来要开车门的时候,面前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之后,黎蕤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宋南径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第061回 很精彩 宋南径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嘴角勾起,“是有病,不然来医院干什么。” 黎蕤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你给我滚远点儿。” 宋南径没滚远,还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更加赤裸,从她的五官,一路往下“看来离开我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啊。” “宋南径!”黎蕤抬起脚来朝他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少他妈拿老娘开玩笑,我不是你外面那些小情人。” “那当然,她们可比你听话多了。”宋南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她踹过的小腿,嘴角微微勾起,兵不血刃,“也比你懂得变通,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在倒贴同一个男人。” 黎蕤的眼眶马上红了,抄起手里的包要往他脸上砸。 宋南径直接握住黎蕤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臀。 “发脾气就只会砸人,没长进。”他笑着评价。 黎蕤脾气本身就火爆,她现在已经生气了,再看宋南径这样笑,恨不得撕了他这张脸。 然而,宋南径这张嘴还有更过分的话。 “我听说,温敬斯结婚了?”宋南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小可怜,你倒贴他都不要。” 黎蕤恨地牙痒痒,侧头叼住他大臂内侧的一块肉发了狠地咬。 这片位置是人身上疼痛耐受度最低的几个位置之一,黎蕤听见宋南径倒吸凉气的声音之后,才有了些报复的快感。 最后松口的时候,黎蕤觉得自己牙齿都松动了。 “你也就只有对着我撒野的本事。”宋南径看了一眼被她咬过的地方,“仗着我宠你,为所欲为。” 黎蕤:“你他妈少恶心我了。”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跟温敬斯结婚了,你管你那些下作的手段叫宠?谁被你喜欢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黎蕤在他怀里挣扎,“你放开我!” 宋南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双手都托在了她的臀上,“好可惜,没有如果。” 他将嘴唇抵在她耳边,“你都被我前后左右搞出花了,他肯定在嫌你脏哦,小可怜。” 啪。 黎蕤不由分说扬起手朝他脸上呼。 这一下打到了宋南径的鼻子上,直接给他呼出了鼻血。 “畜生,你不得好死——”黎蕤咬牙切齿,“放开我!” —— 陆衍行将车停在地库,和周清梵先后下了车。 很快,两人的注意力便被对面的一对男女吸引过去。 陆衍行认出黎蕤之后,马上走了上去,将黎蕤从宋南径手里拽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黎蕤发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又去看宋南径。 宋南径还在流鼻血。 陆衍行不知道这两个人婚后怎么过的,但看架势,宋南径也没在黎蕤这里讨到好处。 “好自为之。”陆衍行送给宋南径四个字。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周清梵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又看着陆衍行跟黎蕤说了几句话把她送上车。 黎蕤开车走后,陆衍行回到周清梵面前:“走吧。” 周清梵:“你不送送黎小姐?” 陆衍行:“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事。” 周清梵“哦”了一声,“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陆衍行侧目瞥她,没有要答的意思。 周清梵也没有追问。 两人进住院楼之后就分道扬镳了,陆衍行去温敬斯那边,周清梵则是找祝璞玉。 周清梵过来的时候,祝璞玉刚送走温敬斯,心情还不错。 “陆夫人让你来的?”祝璞玉看着周清梵手里拎的东西,了然于胸。 周清梵点点头,压低声音对祝璞玉说:“我刚才在楼下看见黎蕤了。” 祝璞玉“哦”了一声,“她之前来看温敬斯了,现在还没走?” 周清梵:“她跟一个男人一起。” 祝璞玉挑眉。 周清梵把刚刚看见的画面描述了一遍。 祝璞玉的八卦心被勾了起来,特别是听周清梵说黎蕤把那男人打得流鼻血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黎蕤跟温敬斯动手的画面。 温敬斯,湛南,前夫,还有楼下这个。 白月光的生活很精彩。 —— 祝璞玉身体没什么大碍,象征性地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又赶上事业发展关键期,也不想休息。 出院前,祝璞玉去温敬斯病房通知了他一声。 彼时,温敬斯正在处理着工作邮件,陈继在病房架着桌子办公。 温敬斯回完一封邮件,才答祝璞玉:“我也出院。” 祝璞玉:“你?医生不是建议你住一周么?” 温敬斯:“没大问题,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先搬去尚水苑照顾我几天。” 祝璞玉:“……” 他的算盘可以不要打得这么响么? 谁有兴趣去给他当保姆。 “哦,那你继续工作吧,我去收拾东西了。” 祝璞玉没上温敬斯的钩,回去收好东西就出院回家了。 尤杏和周清梵还有Wendy一起把她送回了家,祝璞玉干脆留了她们三人在家吃火锅。 这顿火锅吃到尾声的时候,祝璞玉接到了江澜璟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祝璞玉就有股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在江澜璟让她准备一下,在家等温敬斯的时候,得到了应证。 温家的长辈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分居,还当祝璞玉目前住在尚水居。 温敬斯执意要出院,江澜璟便让她安排阿姨收拾一下家里。 祝璞玉想不接招都没辙,如果暴露她和温敬斯没住在一起,温家一定会盯着他们同居,到时候就不是过去照顾几天这么简单了。 “好的,妈,他什么时候回来?”祝璞玉问。 江澜璟:“傍晚吧,在等医生给他开药。” —— 祝璞玉怕露出破绽,特意带了几套衣服去了尚水苑,挂在了主卧的衣柜里,然后又在客厅里制造了一些自己长期在这边生活的痕迹。 忙活完以后,祝璞玉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这日子过得太累了,想和温敬斯离婚的冲动越来越厉害了。 坐下来没几分钟,祝璞玉便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商务车驶入院子。 她起身,换了鞋走出去,开始扮演温柔体贴好妻子的形象。 温敬斯果然是和江澜璟一起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个温家的司机。 祝璞玉和温敬斯视线对上,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拳头一紧。 第062回 小保姆 温敬斯垂眸,眼底含笑回答她:“想你了,想回来陪你。” 江澜璟听见这话之后笑了一下。 祝璞玉咬着牙挤出笑来,有长辈在场,她也不好拆穿温敬斯。 老阴狗哪里是想回来陪她,想使唤她还差不多,床上压榨她还不够,还要她当保姆。 江澜璟把温敬斯送回来,去厨房帮忙规整了一下冰箱就打算走了。 “买的食材都在冰箱放好了,晚饭让阿姨直接做饭就成。”江澜璟为人随和,完全没有富家太太的架子。 几次接触下来,祝璞玉对温家的人印象都还不错,她对江澜璟也是礼貌有加:“谢谢妈,辛苦您了。” 江澜璟:“阿姨出门了?” 温敬斯笑着说:“愿愿想亲自做饭给我吃,我们结婚之后,阿姨很久没来了。” 祝璞玉:“……” 江澜璟有些惊讶:“愿愿会做饭?真厉害呀。” 祝璞玉笑了一下:“只会一些家常菜。” 江澜璟:“那也很厉害了,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大包大揽了,偶尔做一次就好,别惯坏了他。” 祝璞玉点点头:“妈说的是。” 江澜璟和祝璞玉聊了几分钟就走了,她这一走,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了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个人。 单独面对温敬斯,祝璞玉也懒得装了:“温总,我没兴趣给你当保姆。” 温敬斯拉住祝璞玉的手,让她坐到怀里,手指摸上她的脸,“我只是想体验下美好的婚姻生活而已。” 祝璞玉缠住他的手指:“温总不如直说。” 温敬斯:“你喜欢简单粗暴的也可以,我以后配合。” 他盯着她的嘴唇,“去楼上主卧衣柜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拿衣服换上,穿着它给我做饭。” 祝璞玉明知故问:“什么衣服?” 温敬斯:“你说呢?” 他轻笑着挠了一下她的掌心,“换好衣服之后,对我的称呼也要变。” 祝璞玉:“温总还喜欢玩这种呢?” 温敬斯:“你不喜欢?” 祝璞玉的手挪到他的T恤下摆处,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像我现在这样?” 温敬斯喉结滚动。 他按住她的手,“先去换衣服。” —— 祝璞玉上楼来到主卧,按温敬斯之前给的提醒拉开了抽屉,看到了里面的那套衣服。 祝璞玉去冲了个澡,换上衣服站在镜子前的时候,更加确定了温敬斯这老狗没安好心。 也就是她脸皮厚无所谓,若是换作别人,怎么可能配合他? 祝璞玉将扎好的头发拽开,微卷的长发在肩头散开,她用手抓乱了一些,对着镜子摆出一个我见犹怜的表情,然后赤脚下了楼。 祝璞玉刚走到楼梯口,温敬斯就上来挡到了她面前,一个跨步将她逼着抵到了栏杆上。 祝璞玉配合地叫了一声,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害怕。” 温敬斯的手指停在她的肌肤上,“入戏这么快?” 祝璞玉:“你不喜欢?” 温敬斯搂住她的腰“该去做饭了。” 祝璞玉:“……” 虽然祝璞玉自认脸皮挺厚的,但这样体验还是第一次—— 而且厨房的岛台正好对着窗户,虽然窗户外面是别墅的院子,根本进不来外人,但她还是有种随时可能会被人看到的危机感。 更何况,温敬斯还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那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上来一口把她吞了。 祝璞玉打算炖个鱼汤,炒个鸡蛋和绿叶菜把今晚这顿对付过去。 因为温敬斯一直盯着她看,祝璞玉的动作竟然有些不利索了。 不小心把鸡蛋壳打在碗里之后,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 不就是被盯着看一看么,她跟温敬斯什么没有经历过,何必在意这个。 这么一洗脑还真起了作用,祝璞玉渐渐忘记了温敬斯的存在,动作逐渐行云流水。 做好饭,祝璞玉一一端到了餐桌上,温敬斯起身去拿碗筷和餐具。 路过岛台的时候,祝璞玉的手机响了。 温敬斯瞥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利辛的名字。 他随手拿起来,帮祝璞玉带了过去。 祝璞玉看到利辛来电之后,下意识地要出去接电话,温敬斯握住她的手,“还得躲着我?” 祝璞玉惹不起,索性在这里接了。 利辛:“你出院了?” 祝璞玉:“嗯,没什么大事儿,明天我就回公司了,你架构开发做得怎么样了?” 利辛:“三分之一了,明天可以给你看看进度。” 祝璞玉:“好。” 利辛咳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祝璞玉刚要回答他,温敬斯突然贴到了她身后,手掌也跟着覆上来。 祝璞玉回头去看他。 温敬斯和她对视。 祝璞玉莫名有点紧张,被利辛听见了。 利辛:“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句关心的话,清晰地传到了温敬斯的耳朵里。 祝璞玉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没事,先挂了。” 温敬斯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头转过来吻了上来。 力道很大,像是在惩罚。 祝璞玉都要缺氧了,双颊绯红,头发沾在了嘴角。 温敬斯替她整理着嘴边的头发,睨着她:“敢接别人的电话,该罚。” 祝璞玉:“吃醋啦?”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等吃完饭好不好……” 后面几个字,她小声送到他的耳边,那是独属于二人的隐秘。 —— 祝璞玉以为吃完饭之后温敬斯能冷静一点。 实践证明她想多了。 冷静是不存在的。 温敬斯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回楼上卧室,直接按着她从餐桌到了岛台,然后又走去了客厅,让她自己迈腿上楼。 等到结束,已经夜里十一点钟了。 温敬斯洗完澡回到床上,祝璞玉人还是飘的。 直到被温敬斯拽到怀里,她才猛地醒过来。 “等会儿。”祝璞玉要起身,“楼下几次你没戴,我得赶紧吃药了。” 第063回 不会让他们好过 好吧,最后于修是怎样回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于修最后还是去拜祭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而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回到自己小院之后,于修也没有浪费自己的任何时间,哪怕只有短短的五天,晚上悄悄爬到屋顶上,面对着漫天的繁星修炼九转星诀。 自从经历了万寿山上的事情之后,于修现在越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炼体修士的好处,如果不是他身体强悍,加上天心戒的神奇治愈效果,于修恐怕都没命回来了。 所以九转星诀他不遗余力地下功夫去修炼,而且零零一也会适当地给他指导,比如服用一些对他修行有利的灵药之类的。 万寿山跟崔阳经历生死之战,虽然是靠着自己身上的装备优势才险胜,但是也让他在这场战斗中受益良多。 又加上被人一路追杀,于修的潜力几乎都被压榨了出来,如今的他已经隐隐感觉自己的风影步和极影剑法又有突破了。 那天他父亲于镇海为了救他而死的时候,于修陷入癫魔的状态,无意之中就突破了极影剑法,达到了十影之境。 而这些天,不断地战斗中,于修的极影剑法也在稳步提升,如今的于修几乎可以抬手间化出十几道剑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极影剑法就是快,如风一般灵性,如影一般虚幻。 而经历过这些战斗,自己的先天境界也都稳定了下来,朝着先天中期的方向前进,零零一的指导对他的帮助很大,几乎让他没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如今的实力还是很低的缘故,零零一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于修在修行上所遇到的困难,然后指点两句,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其实于修心里还是十分感激零零一的,虽说零零一一直喊于修为主人,可是于修却是把零零一当做老师看待。 "主人,现在你也已经是先天期了,一些法术你也能学了!"零零一对着于修说道。 于修听到零零一的话,脸色也是露出一丝兴奋:"真的?" 越是到现在,他就越是发现实力强大是多么的重要,有太多的人想他死了,唯有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以前没有让主人你学,是因为你连先天期都不是,灵力都不能外显,法术你学了也没有用,但是现在你已经达到了最低的标准了,自然可以学了。" 零零一看着于修那激动的心情,十分淡定地说道。 "当然,法术其实到了筑基期才能够发挥到它的最大威力,不过主人你现在学倒也算是多一个手段吧,不然跟那些世家的人打起来,你可不一定够别人来。" 零零一又继续说道,其实于修能够战胜崔阳,也是有一部分运气的成分的,出了他的装备比崔阳要好太多之外,崔阳本身是一个散修也是一个原因。 散修基本上都是比较穷的,能够得到一本好的修炼功法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能够像崔阳那样有一把极品灵器的更是没多少,更何况是会法术。 法术可是秘法,威力强大,一般只有一些宗门或者世家世代流传下来的才有,散修会法术的人几乎百里无一。 若是崔阳有一门法术,猝不及防之下于修恐怕也得栽个大跟头,所以零零一觉得于修其实还是带了一些运气在里面的。 "恩!"于修点点头,表示认同,虽然他还没有见过有那个世家弟子动用过自己的法术,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 "对于你们这些先天期的人来说,法术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杀手锏,你们虽然发挥不了法术的最大威力,可是却足以重创同级的强者,而且法术所要消耗的灵力也同样很惊人,你们先天期的灵力也根本支持不了几次,所以一般别人都不会轻易使用的。" 零零一又解释道。 "像那个什么玄州三才,他们三个肯定会至少一种法术,八大世家的精英弟子也肯定有自己家族秘传的法术,只是他们不轻易使用而已。" "既然你要对付林家的人,没有法术的情况之下,加上你们境界之间的差距,你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想了想还是给主人你传授一门法术好了,免得到时候你死了我也倒霉。" 好吧,于修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对零零一翻了翻白眼,他很怀疑是不是最后那句才是真话。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兴奋,心里对零零一更是感激,无论如何,零零一其实也是为了他好。 "这是'上古四灵诀',什么时候你能把它练好,也就算是有自保之力了。"零零一眼睛闪烁一下,一股信息就传到了于修的脑海中。 感受着脑海中传来的资料,于修眼中也是露出震撼之色,上古四灵诀,修炼至高深境界甚至可以有毁天灭地之能。 "主人,你还是别想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先把它练好再说吧。"零零一看着于修那流口水的样子,不由提醒道。 "呃,我知道了!"于修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嘿嘿一笑,但是心里依然是一片激动。 上古四灵,就是上古时期的四个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好吧光听名字就知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肯定会嗤笑一声,因为好像街边的摊贩也有这些所谓的青龙功法,朱雀功法之类的,都是用来糊弄人的,毕竟上古四大神兽的名头是在太大了。 可是于修却不认为零零一的东西可没有一件是凡品啊,无论是功法还是其他的东西,都是别人没有,甚至恐怕连玄清门这样的超级门派也没有的好东西。 默默在心里念着功法的口诀,然后模仿着功法的运行轨迹,于修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这上古四灵诀的修炼中。 体内的灵气顺着口诀在体内运行,然后于修眼睛睁开,低喝一声,灵气顿时从体内冲出,可是很快就消散在空中,根本就没有凝聚成形。 零零一的脑袋上闪过三根黑线。 于修尴尬地挠挠头:"意外意外,只是一次尝试而已。" 然后于修继续尝试。 第二次。 第三次…… 在零零一的一次次几乎跳脚的骂声中,于修也算是终于找到了窍门,双手一推,一道手臂粗的淡淡灵力凝聚的青龙朝着前方轰去。 …… 而在于修勤奋修炼的时候,千鎏城再次变得无比热闹了起来,因为新的青云榜又重新出来了。 排名前三的依然是玄州三才,杨勇赵世玉和孙华的地位无可撼动,尤其是听说了他们在第二轮的表现之后,更是让人震撼。 而其后的那些排名都或多或少有些变化,当然,最最显然的就是那个叫于修的少年,居然从青云榜排名第四十直接飙升到了青云榜的第十名。 所有的人都不禁为这个少年而感到惊叹,尤其是当这个少年的一些事迹被逐渐传开之后。 于家叛离的旁系子弟,拜神秘的修大人为师,如今实力已是先天前期,数天前遭遇三大杀手已经十几死士的围杀,居然完好无损,还把所有人都歼灭了。 这个消息听着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才多久,这个少年就从后天中期飙升到先天前期,这还是人吗? 当然也有很多人相信他原本就是先天前期的实力,这样才让人们心里微微好受了一点,不然就真的太惊世骇俗了。 而且天灵阁方面也披露,于修当时靠了大量的道符和其他的手段才从杀手中脱围,并借助这些手段击杀了当时的杀手和死士。 而这才让人多了几分信服,不然的话单凭这等实力直接威胁杨勇等人的地位也不难啊,与此同时也让众人羡慕有个如此大方的师傅,给了他如此多的保命之物。 这并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还是这个少年在第二轮中的表现,独自击杀了青云榜排名第十五的崔阳,被两个世家的精英追杀之下逼入险地,还能九死一生地闯了回来。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还猎杀了一头筑基中期的妖兽,好吧虽然那头妖兽原本就受了重伤,可是那也是一头筑基中期的妖兽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重伤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击杀的。 重重的事迹,于修这个少年的风头直接就掩盖了玄州三才的光芒,让整个千鎏城的人都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匹大黑马。 好吧,这样的事迹,下面的人此时也只能仰望了,尤其是当初跟于修差不多的张百刀林虎林华等人,此时更是无奈。 而至于上面的人就不开心了,比如杨勇,比如孙华,原本万人瞩目的让人震惊和敬仰的人应该是她们才对,可惜那个少年的光环太盛,相比之下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显得没有太显眼了。 赵世玉无所谓,看完青云榜之后还蛮有心情地喝了一杯小酒,周云浩大大咧咧地咒骂着某人,但是又已改平时的懒态跑去修炼。 许青青还是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只是她眼中却挂着一丝笑意。 远处,玄清门的一间雅致的小房内,瑶琳看着青云榜,又笑又哭,似乎还在狠狠地骂着某人,旁边的丫鬟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姐究竟怎么了。 第064回 不介绍一下 等于修和瑶琳两人踏入阵法的时候,光芒一闪,两人便来到了一片陌生的丛林了,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显然传送进来的时候是随机传送的。 瑶琳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周围都已一脸好奇的样子,而于修则比较警惕地侦查了一下周围,然后又去侦查了一下地形。 这里的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蓝色的天空,单调而枯燥的灰色,甚至带着一点死寂。 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让瑶琳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显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于修侦查了一遍回来了之后,神色也是有点凝重。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瑶琳看到于修回来,赶紧问道。 于修摇摇头,神色你凝重地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我感觉不太好。" 说着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怪,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瑶琳见他这个样子,也是有点害怕地往于修身上靠近了一点,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天空也死沉沉的样子。" 于修苦笑一声:"难道你还没发现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吗?" "什么?"瑶琳听到于修的话,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色,连忙扯住于修的衣袖。 "唉,没事你跑来这里干嘛呢?"于修看到瑶琳那副胆小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要是我不在这里你就跟人家许姑娘卿卿我我了是不是?"瑶琳嘟起小嘴生气地说道。 感受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之后,于修十分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你没发现这里很安静吗,连一点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不觉的很奇怪的吗?" 听着于修的话,瑶琳也认真听了一些,果然寂静的可怕,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连风都没有。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个地方我觉得有点诡异。"于修背负着长剑,然后随便认准了一个方向,带着瑶琳往前走。 瑶琳自然跟着于修寸步不离,她的实力很高,但是她的胆子却似乎并不大。 "零零一,你有什么发现吗?"于修还是选择听一下零零一的意见,毕竟零零一见多识广,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准。 "我的猜想果然没有猜错,果然是这地方!"零零一此时脸色露出一丝感叹,又仿佛有点凝重和伤感。 于修听到零零一的话,神色也是一动:"你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一处小型的仙魔战场。"零零一看了一眼周围,如此说道。 "这里是仙魔战场?"于修脸色大变,虽然他以前没有去过仙魔战场,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仙魔战场不了解啊。 每一个仙魔战场都是传说中的死地啊,简直就是寸草不生,鬼影重重的地方啊,更有传言有上古仙魔之魂未灭,化为邪灵,专食生灵。 零零一够牛逼吧,听她的语气以前就是一个无上人物,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超级存在,可是咋地,还不是差点灰飞烟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古时期的仙魔大战,可见其惨烈程度到底有多厉害了,这样的战场,别说是于修这才小小的先天前期的人物,哪怕是金丹期的老怪来了也得提心吊胆吧。 "尼玛的,这哪里是什么第三轮选拔啊,这不是要人命吗?这些地方居然用来选拔我们,有多少人能活着出去啊?"于修心里暗骂道。 "主人,我还没说我好不好。"零零一看于修那难看的脸色,愣了愣之后才哭笑不得地说道。 "这里是仙魔战场没错,可是这里的戾气和煞气都很少,而且这片天地估计不会很大,可能只是上古仙魔战场的一个小小的中转站而已。" "有可能是这个中转站被人发现了,然后在这里展开了厮杀,这个小中转站后来也被人封印了,变成了一个小的独立空间,然后被玄清门的高手找到了而已。" 零零一继续说道。 "那就是?"于修看向了零零一。 "就是说这个地方虽然是仙魔战场,可是只是一个小型的战场,估计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在这里厮杀,不然这里早就崩溃了。而你们在这里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可是危险程度却低很多。"零零一解释道。 "真正的仙魔战场戾气冲天,煞气如雾,估计你们进来不到片刻便会被这些煞气沾染,成为一个疯子了。"零零一冷笑道。 "只要你们不要往战场的最中央走去,估计就不会遇到什么大的危险,这里片小天地虽然有些破败,可是还是有生机,恐怕这里有不少被煞气沾染了的妖兽,甚至有可能还会有一些低级的魔族,或者邪灵,主人你小心一点应该没事。" 听完了零零一的话,于修也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现在想想也是,如果是这么危险的地方,玄清门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进来,不然那就是送死啊。 瑶琳看着于修的脸色不停地变化,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跟着我来就好了!"于修回过神来,笑了笑,然后继续开路。 …… 青云山。 往日平静的青云山不知何时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足足有二十个黑衣人出现在青云山中,阴冷的气息让青云山上的一些妖兽都感到了本能的畏惧,纷纷逃离。 "万邪长老所推断的时间就是今天了,今日之内,一定要进去那个地方,不然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神色凝重地说道。 "三胡,你们上次布置的血空阵是在哪的?"一个黑衣人低声问道。 那名叫三胡的黑衣人看了一下地形,然后在前头带路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到了,离这里没多远了。" "你们上次布置血空阵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你们吧?"一个满脸皱纹的阴鸷老者问道。 三胡听到这老者的声音,脸色顿时露出一丝谄笑:"魔鸠长老,你放心吧,我们当初布置这血空阵的时候,周围没有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妖兽倒是有几个,都被宰了去浇灌血空阵了。" 还有两名黑衣人也赶紧点点头表示赞同,正是跟三胡一起布阵的另外两名黑衣人,他们可知道魔鸠长老的手段,若是办事不力,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骷髅了。 很快,这一群黑衣人便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谷,而他们手中甚至还多了数头妖兽,显然是顺路抓回来的。 "就是这里了!"三胡一把拨开遮掩住的枝叶,地面上露出一个直径三米的法阵,法阵的阵纹呈红黑色,仿佛是鲜血凝固后的颜色,甚至法阵周围还有一些妖兽的尸骸,留下森森白骨。 魔鸠长老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的阵法之后,眼中也是露出一丝满意,然后对身后的人使个眼色,顿时数头妖兽便被割了喉放血。 淡淡的血腥味散发开来,而黑衣人的眼中却大多眼色兴奋,鲜血喷涌出来,很快便浸湿了地面上的阵法,加上数名黑衣人在阵法内摆上灵石,顿时阵法便散发出一丝丝红色的妖艳光芒。 "不知道林家做得怎样了。"魔鸠长老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然后自己先站到了阵法里面,而三胡等数个黑衣人也一同站了进去。 阵法忽然光芒一亮,血红色的光芒笼罩在魔鸠长老等人的身上,然后便消失在了阵法当中。 玄清门,万寿山内。 某个僻静的小山谷内忽然亮起一道红色光芒,然后数个黑衣人的身影在一个法阵上显现出来,正是魔鸠长老等人。 "玄清门?"魔鸠长老看了一下周围,感受到周围浓郁的灵气,嘴角露出一丝阴冷。 而后阵法数次亮起,剩余的黑衣人也传送了过来,二十个黑衣人静静地站在山谷内,魔鸠长老手中拿着一个罗盘之物,眼神凝重。 "此次进入禁空界,动作一定要快,不能给玄清门丝毫的反应机会,得手了你们就走,从哪里传送进去的就从原来的地方传送出来,老夫只维持五天,若是慢了,就不要怪老夫了!"魔鸠长老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是!"其余黑衣人都神色慎重,但是眼底都满是兴奋的光芒。 "万邪长老耗费十年推算过,三日之后子时,血月降临之时,禁空界与仙魔古战场的传送阵法便会激活,只要你们谁能够通过禁空界的残留阵法传送到上古仙魔战场的深处,布置好血空阵,那么回来之后宗门奖励一颗血神丹,长老亲自为你等灌顶,帮你们晋升到筑基后期,封堂主,赐地阶中品法宝一件!"魔鸠长老继续说道。 听着魔鸠长老的话,其余的黑衣人眼中都满是兴奋和贪婪,血神丹,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阶级的实力的丹药啊,外界上百万上品灵石才有一颗,而且还有价无市。 灌顶成为筑基后期强者,赐堂主之位,赐地阶中品法宝,无论哪一个都让人疯狂,更何况全部一起来。 "好了,记住我刚才的话!"魔鸠长老干枯的手指直接点在他手中的罗盘之上,浓郁的魔气顿时散发开来,方圆十丈内宛如魔域。 第065回 幻觉 祝璞玉没有允许自己在温敬斯的安抚里沉浸太久,几分钟就清醒了。 信任男人的下场是什么,她在莫月出身上已经看到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更何况温敬斯是不会一辈子帮她的,他对她身体的兴趣最多维持几年。 “谢了,我等京叔安排的律师就行了。”祝璞玉话锋一转,“拍卖会的具体消息你拿到了么,戒指的底价多少?” 她得去准备钱了。 温敬斯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太清楚,不过这也不重要,我们有钱。” 祝璞玉:“……” 温敬斯:“我们婚前合同里约定好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觉得亏欠。” 祝璞玉“哦”了一声。 后来两人一路沉默着没有说太多话,祝璞玉明显心情不好,回到尚水苑吃饭的时候都很敷衍。 吃饭的时候,温敬斯冷不丁跟祝璞玉说了一句:“如果最近有什么不认识的人找你,少接触。” 祝璞玉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刚刚江岸会所门口那个么?” 温敬斯:“嗯。” 祝璞玉:“我不会再被绑架一次把?” 温敬斯:“不会。” 有了这句话,祝璞玉就没什么多担心的了——比起温敬斯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挂心。 如果再因为温敬斯被绑几次,她这条小命可没办法陪他继续玩了。 —— 绑架案过去五天,警方已经走完了取证调查的流程,上诉的日期也敲定了。 在这期间,湛南被收纳到了拘留所,祝璞玉和几个当事人配合做完笔录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 祝璞玉在尚水苑“照顾”了温敬斯几天,去港城的前一天,温敬斯刚好拆了线。 拍卖会在周六晚上举行,周五下班后,温敬斯来恒通楼下接祝璞玉去机场。 两人的行李箱一早就放在了车上,祝璞玉下来的时候还有一些工作消息没回复,抱着手机在钉钉回消息。 温敬斯没有打扰她,一直等她放下手机,才和她说话:“忙完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周末我不在,他们要加班,我安排一下工作。” 温敬斯:“开发进程顺利么?” 祝璞玉点点头,“挺顺利的,利辛有经验嘛,熟悉之后就能把周期压缩,大概明年年初就可以开放第一批预定名额了。” 她聊起工作的时候神采奕奕,双眼亮晶晶的。 温敬斯看得出来,祝璞玉是很享受工作过程的——如果她只是为了夺回恒通,有褚京识出手相助,很快就能达成目标。 —— 港城这场拍卖会规模不小,名流云集。 祝璞玉参加拍卖会穿的衣服是温敬斯选的,孔雀蓝的旗袍,和他脖子上的领带是同一个颜色。 即便是在港城这种地方,温敬斯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进入现场后,不断地有人上来跟他打招呼。 这过程里自然就会问到祝璞玉的身份。 被问了七八次,温敬斯依然不厌其烦、搂着祝璞玉的腰微笑着介绍:“我太太。” 温敬斯和祝璞玉结婚的消息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因为没办婚礼,很多人都不知道。 其中一位港城当地的老总和温敬斯闲聊时,便谈到了这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我等着温总和夫人的邀请函。” 祝璞玉皮笑肉不笑地和温敬斯对视。 温敬斯从善如流:“明年一定。” 跟这位老总聊完后,祝璞玉和温敬斯便入座了,拍卖会还有几分钟开始。 祝璞玉拿着藏品单看得入神,注意力都在那枚戒指上。 忽然,耳边传来温敬斯的声音:“你觉得呢?” 祝璞玉懵了一下,抬起头:“什么?” 温敬斯:“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比较合适?” 祝璞玉:“……” 她觉得不办比较合适。 温敬斯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爷爷已经催我很久了,他不想你受委屈。” “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他问。 祝璞玉:“没想过。” 温敬斯:“那你想一想,我们可以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再办,一切按你的想法来,我负责执行。” 祝璞玉:“……” 该说不说,温敬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真挺有模范丈夫那个气质的。 祝璞玉竟然被他的态度弄得产生了片刻的幻觉,仿佛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结婚的。 最后是拍卖会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祝璞玉是奔着戒指来的,前面的拍品,任主持人怎么吹得天花乱坠,她都没有心动的感觉。 直到戒指被抬上台的时候,祝璞玉的眼底马上浮现起势在必得的光。 莫月出生前最爱红宝石和翡翠,这枚戒指,是莫月出二十岁生日时,莫洲行送她的礼物,纯天然的“鸽血”,饱和度极高,有十克拉。 超过五克拉的红宝石就是稀有物了,更何况这枚戒指纯度还如此之高,加上设计的加成,工作人员刚刚展示,就有好几个人出价了。 几个人互相叫价,最后叫到了三千万。 温敬斯拿起手边的牌子,交到祝璞玉手上:“随便叫。” 话虽这么说,但祝璞玉也不至于真的虎到翻倍加,所以她象征性地加了一百万。 但很快就有人继续跟了。 轮到祝璞玉再叫价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举牌子,温敬斯便直接夺过来,从容不迫地说:“五千万。”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们,伴随着惊讶的讨论。 主持人:“这位先生出价五千万,还有人比五千万高吗?” 全场安静,没有人继续举牌了。 最后主持人倒计时,一锤定音。 拍卖会结束后,温敬斯和祝璞玉被主办方的人带去办手续。 戒指拿到手之后,两人没有留下来继续参加后面的宴会。 从酒店出来,祝璞玉四处看了看,对温敬斯说:“请你吃饭吧——去吃打边炉怎么样?” 温敬斯:“听你的。” —— 祝璞玉带温敬斯去的是一家之前来港城的时候光顾过几次的店。 两人要了个包厢。 因为心情不错,祝璞玉还要了两壶白酒烘托气氛。 祝璞玉平时喝白酒少,三盅下去,居然上头了,脸也红扑扑的。 她放下酒杯,嘟囔着抱怨,“明明再多叫几次就能拿下了,你非得花那么多冤枉钱……你怎么突然降智了?” 第066回 爱上我 温敬斯听祝璞玉的口吻,就知道她喝酒上头了。 只有不清醒的时候,她才会用这种黏糊的腔调说话,发音也不怎么清晰。 他用公筷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盘子里,“为你花的,就不算冤枉钱。” 祝璞玉一只手托着下巴,歪头眯眼看了温敬斯一会儿,“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温敬斯:“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祝璞玉“嘁”了一声。 温敬斯:“你不信。” 祝璞玉:“你还不如说你爱‘上’我,我说不定会相信。” 她又喝了一酒盅的白酒,嘲弄地笑起来:“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这是我从我妈身上得到的血泪教训。” 提起莫月出,祝璞玉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但温敬斯没有打断她。 因为他非常清楚,祝璞玉只有在喝酒上头的时候才会主动和他吐露心声。 后来吃饭的过程里,祝璞玉一直都在和温敬斯聊莫月出和祝方诚的事情,从他们的日常相处聊到了祝方诚是怎么“骗”莫月出的。 喝了太多白酒上头,结账离开餐厅的时候,祝璞玉脚下打飘,温敬斯搂了她一路。 回到酒店后,温敬斯将祝璞玉扶到沙发上。 祝璞玉靠在沙发上,双颊和眼眶都是红的,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温敬斯,嘴唇翕动,“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人谈恋爱会变蠢的,我这辈子都不要谈。” 温敬斯弯腰,手覆上了她旗袍腰侧的拉链:“先去洗个澡,能自己洗么?” 祝璞玉缠住他的脖子,嘴唇碰了碰他的下巴,“不能,你给我洗。” 她笑眯眯的,“不对,我们互相洗。” 成年男女,互相洗澡代表什么,无需多说。 —— 这一晚上到最后,祝璞玉意识不清到昏睡过去了。 温敬斯将她从落地窗的位置抱回到了床上,为她擦了擦身体之后的回到她身边躺下。 他的视线落在她绯红的脸上。 祝璞玉在这种时候一向热情,可今天比平时更夸张。 她好像是在通过这件事情,来发泄什么情绪,可他又看不透她。 是想起了她一腔深情被辜负的母亲,还是回忆起了她心里的人? 温敬斯凝着她看了许久,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荒唐而混乱的夜。 当时的那个人,生涩、怯弱又胆小。 和她现在的举止大相径庭。 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她脖颈的吻痕上。 他不忍去想她变化的原因。 祝璞玉并不知道温敬斯的这些心理活动,酒精加上体力透支的缘故,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的同时,大腿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随后,脑子里便闪过了昨天晚上的种种画面。 玩得太过了,这是报应。 但比起这些床上的出格行为,祝璞玉更懊恼后悔的是她喝酒上头之后跟温敬斯说的话。 虽然不是每一句都记得,但仅仅是记忆中的这些,已经让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祝璞玉的不自觉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她实在很难理解自己昨天为什么会脑袋发热在温敬斯面前哭,还对他说了那么多莫月出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的交情根本没到那份儿上。 祝璞玉不晓得温敬斯以怎样的心态听她说那些话的。 但她现在只想穿越回昨天晚上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莫月出的事情,即便是跟周清梵和尤杏,她都很少说。 昨天晚上有酒精的因素,可更多的是她内心放松了警惕—— 她居然开始信任温敬斯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祝璞玉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拍了几下。 咔哒。 房间的门被推开。 温敬斯走进套房卧室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祝璞玉看见温敬斯之后马上把手放了下来。 温敬斯走到床边,“有哪里不舒服么?” 祝璞玉藏在被子里的手掐了一把大腿,随后笑着掀开身上的被子,整个人挂在了温敬斯身上,“都怪你,腿软得不行,肚子还饿。” 温敬斯将她的身体托住,没有拆穿她生硬的情绪转变,“收拾好了出来吃饭。” 祝璞玉眼睛一亮:“嗯?你给我买早饭啦?” 温敬斯把祝璞玉抱去浴室就先出去了。 祝璞玉用洗澡的时间整理好思路,冷静了下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她照旧用之前的方式和温敬斯相处。 温敬斯是聪明人,她不提,他心里就有数了。 —— 洗完澡换好衣服,祝璞玉轻松不少,哼着歌来到客厅餐桌前。 坐下来才发现,温敬斯给她买的早餐不是酒店的,而是她昨天提过的一家餐厅的早茶。 祝璞玉惊讶地看着他:“你去买的?” 温敬斯:“让酒店的人订的。” 祝璞玉“哦”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温敬斯怎么可能大早上跑出去给她买早饭。 不过知道是酒店工作人员订的之后,祝璞玉倒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拿起筷子享用美食。 祝璞玉饿狠了,吃得很大口,温敬斯倒一直慢条斯理的,还有心思喝茶。 温敬斯:“十点半出发,吃完饭你准备一下。” 祝璞玉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只能鼓着嘴巴睁圆眼睛用表情问他。 温敬斯被祝璞玉这模样逗笑了,“去你喜欢的地方。” 四十分钟后。 祝璞玉看着迪士尼刷票入口,终于明白了温敬斯说的她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温敬斯买的是VIP票,他们很快就入园了。 祝璞玉进来之后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 温敬斯但笑不语。 祝璞玉没缠着他问,走了一会儿就直奔商店。 商店里又上了很多最新的周边,祝璞玉看得眼花缭乱,购物欲达到了顶峰,喜欢的都搜罗到了购物车里。 买到喜欢的东西,祝璞玉非常开心,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了发箍戴到头上,冒到温敬斯面前:“怎么样?” 温敬斯:“好看。” 他回答得太快了,祝璞玉哼了一声:“不走心。” 温敬斯捏了一下发箍的耳朵,“走心一点的说法是,希望你晚上也戴着它给我扮演小狐狸。” 祝璞玉拉下脸来,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小保姆在先,现在又是小狐狸。 以后是不是得拉着她把所有角色都扮演一遍。 第067回 修罗场2 在刚才那个邪灵出现的地方,背后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片黑雾,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乌云蔽天。 至少有数百个像刚才那样的邪灵朝着于修和瑶琳两人走来,各种奇怪的身躯,有的是战死的上古仙人,而有的则是上古魔族,甚至还有一些兽类的邪灵。 这数百个邪灵中,几乎都是跟刚才击杀的那个邪灵一样的实力,显然也是刚刚成为邪灵没多久而已,实力还比较低弱。 它们的动作不算快,可是一群这样的东西朝着你走了,恐怕单单是这份架势都能吓死你,毕竟这东西太恶心了也太恐怖了。 尤其是对于瑶琳这样的女生! 所以,在瑶琳苍白的脸色还在惊愕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于修就已经是拉起瑶琳的手迅速往另一个方向逃窜。 被于修这么一扯,瑶琳也终于回过神来了,苍白的脸色上满是恐惧和恶心,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恐怖恶心的场面,顿时张大嘴巴就要下意识地尖叫。 "呜呜。 但是尖叫声还没有出来,一个手就把声音捂了下去,于修捂住瑶琳的嘴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又指了指那些邪灵。 瑶琳眼中还有一丝恐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修现在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捂住他嘴巴反而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但是瑶琳还是瞪了于修一眼,贝齿咬了于修一口。 于修吃痛之下自然松开了手,看到瑶琳那副狠恶恶的样子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尴尬,好吧现在他才想起了瑶琳是女生,好像这样对女生并不是很礼貌。 但是看着继续朝着他们走来的邪灵大军,于修还是继续拉着瑶琳走,因为零零一告诉了他,刚才那个邪灵刚刚形成没多久,所以无论实力还是灵智都极低,这样才让于修一箭击杀而已。 可是零零一刚才可告诉了他,那邪灵大军里面,有筑基期的邪灵存在,而这些邪灵也算是有一些基本的思维和灵智了,如果被它们盯上,恐怕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 于修原本还奇怪为什么忽然间会出现这么一大群邪灵大军,原来其中有筑基期的邪灵统治的,这就难怪了。 第三轮的选拔任务是在这个地方里面待着,直到最后的两百人为止,可没有要求说明一定要击杀邪灵啥的。 当然,这进入第三轮的少年估计也会相互残杀,把其他的人都淘汰出去,毕竟只要把手中的信物丢弃,或者抢夺其他人的信物,就能将其踢出这个空间。 所以这一次估计玄清门所要考察的是他们在困境中的应变能力,因为这里的敌人不仅仅是这里已经魔化了的妖兽,或者是恐怖恶心的邪灵,还有其他的少年,哪怕是组团的少年,说不定为了那最终的两百个名额,也会出卖自己的队友。 那些邪灵大军的速度跟不上于修和瑶琳,没多久两人就将这群邪灵甩的远远的,可是刚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于修和瑶琳相看一眼,两人迅速往声音的地方跑去,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的声音。 在不远处,一个十几人的小队正围着五六个少年,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蔑,显然那五六个人组成的小队被另一支更加强大的小队发现了,然后被追杀,然后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于修看着那一支队伍的衣服,认出了那是八大世家之一的陈家的队伍,而另一个五六个人的队伍明显是几个散修少年组成的队伍,人数相差很大,根本不是一个实力层次的。 也算是他们倒霉,被一个八大世家的小队给遇到了,于修心里也为这些散修们暗叹一声。 "我们交出信物,你们不要杀我们,我们马上离开!"那被包围的五六个少年个个身上都有伤,为首的一个少年嘴角更是淌出了鲜血,虽然眼中有不甘,可是他还是十分果断地说道。 "对,我们愿意交出信物,离开此地,你们不要杀我们!"其他的少年神色黯淡,为了保住小命也只能这样说了。 作为一名散修的他们,对自己的性命都是看的无比紧要的,毕竟对他们而言,只有命在,才有意义,不然的话一切都是假的。 "哼,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为首的一名陈家弟子显然不想放过他们,眼中露出一丝轻蔑,脸上满是冷笑。 "哈哈……"其他的少年也同样满眼鄙视和轻蔑地笑道。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为首的那名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悲愤,怒目骂道。 "哼,过分?"为首的陈家弟子哈哈大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动手,杀光他们!" 其他的少年眼中也露出一抹冷笑,纷纷挥舞这武器朝着这五六名少年砍去,顿时响起数声惨叫,那五六个少年便倒在了血泊中了。 看着这一抹,瑶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正要上前去教训一下那群少年,但是却被于修一手拉住了。 "你干什么?怕了吗?"瑶琳瞪了于修一眼,怒骂道。 "不是怕了,在这里我们还是谨慎点好,而且这件事有古怪!"于修眉头紧皱,看着那群离去的少年,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有什么古怪?这群人就是欺人太甚!"瑶琳看着于修那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追出去,但是语气中仍然有些不满。 "我还不确定,待会我再告诉你。"于修神色凝重,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此时原本还亮着的天空已经开始慢慢变暗了。 瑶琳憋着一肚子气,但是看于修那样子又不得发作,只得跺跺脚作罢,然后跟着于修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一路上两人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不过还好没有再次遇到邪灵大军之类的东西。 "前面有人!"于修耳朵微动,脚步忽然加快,瑶琳跟着于修走了一天,腿觉得酸疼无比,可是看到于修那那轻松的样子,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孙华,我想你不会在这里跟我们动手吧,要是动手的话,我估计最后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可不多哦,也许我跟你可以,但是你那些人估计就没几个可以在这里站着了。" 于修远远就听到了赵世玉那豪迈不羁的声音,听到这话中的内容,心里更是一动,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哈哈,恐怕你们队伍也没有多少可以留下来吧。"孙华那冷笑的声音也传来。 于修看到不远处亮起的火把,心中也是一喜,迅速朝着赵世玉他们走去,瑶琳看到赵世玉和孙华两人,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好奇。 "于修?"赵世玉自然发现了有人赶过来,借着火光看到于修之后,脸色的笑容更加灿烂,甚至还特意看了一眼孙华。 "世玉,云浩!"于修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给赵世玉和周云浩一人一个拥抱之后,跟他们介绍道:"这个咳咳,是我,是我兄弟。。耀林。" 说道这里于修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而瑶琳则给于修投去一个有些幽怨的眼神,但是还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着赵世玉和周云浩他们点点头。 赵世玉和周云浩看到瑶琳那俊美的脸庞,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露出笑容,尤其是看到瑶琳的实力后,先天中期的实力,也算是强者了。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瑶琳自己隐藏了实力,而于修也没有拆穿,要是瑶琳不隐藏一下自己的实力,于修反而不好解释了。 而孙华他们看到于修之后则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上次第二轮选拔的时候于修击杀了他们队伍里的于龙。 林虎和林华也在队伍里面,看到于修之后眼中露出一丝怨毒,但是他们也有一丝苦涩,如今的于修已经远远将他们甩掉了。 "怎样,孙华,要不要来玩一玩啊?"赵世玉看到于修的到来之后,顿时底气就足了,挑衅地看了一眼孙华,有些嚣张地说道。 之前他们两支队伍也不过旗鼓相当而已,加了于修这么一个变态和一个先天中期的强者,赵世玉那边的实力就已经比孙华队伍强了。 "哼!"孙华脸色难看,但是他也不是傻子,若是他现在还不退走,到时候赵世玉万一真的跟他们开打起来,他们可能面临全灭。 哪怕是他也没有信心在赵世玉和于修这两个人的联手之下不败,更何况他还要考虑到整个队伍。 看着孙华的退走,赵世玉脸上也是露出得意的笑容,队伍里的人自然也发出欢呼,然后找了一个较为不错的地方扎营。 "于修,你小子怎么跑这边来了?"赵世玉周云浩等先天期的少年们围坐在一个火堆旁,赵世玉笑着问道。 "我发现了一点古怪,但是还不确定,现在遇到你们了,刚好可以验证一下了!"于修只是勉强笑了笑,眉头有一丝疑惑和不安,沉声道。 "什么古怪?"其余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于修。 第068回 被拍了 于修微微蹙着眉头:"之前我遇到了一支散修组成的小队被陈家的人灭杀了。" 赵世玉和周云浩闪过一丝疑惑:"这有什么古怪的,他们为了那最终的名额,不主动放弃信物,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瑶琳也回想起之前那一幕,不过那个时候她看到陈家的人居然这样滥杀心生愤怒,却没有留意到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于修苦笑一声:"这自然是没什么古怪,但是我来问你,当初青阳长老是怎么说的?" 周云浩第一个说道:"青阳长老那个时候说只要拿着信物就能呆在这个空间内,但是一旦丢失了信物,那么就会被马上传送出去。" "对,没错!"于修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古怪就出现在这里了,只要丢失了信物,就可以马上传送出去。" 然后于修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可是,那时候我在不远处看到的是当陈家的人动手的时候,有一个散修的少年偷偷地把信物扔了出去,但是他依然被杀了。" 听到这里,其余人的脸色也是微微有点变了,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于修所说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了。 既然信物离开了身体便会被自动传送到外界去,那么那个少年临死之前偷偷扔掉了信物,应该立马传送出去才对,可是他依然被杀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信物可能失效了!! 毕竟若是信物真如青阳长老所说那样的话,那名少年应该立马就会传送出去,保住性命才对。 想到这里,赵世玉等人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瑶琳此时心里对于修今天拉住她的最后一点不满也随着于修刚才的话而烟消云散,眼中也满是凝重之色。 现在她终于知道于修为什么一直都仿佛有心事一样了。 玄清门,天下七大超级宗派之一,而且还是在他们的秘地中,作为选拔玄清门弟子的选拔赛中信物怎么会可能失效呢? "除此之外,于修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赵世玉比较镇定,向于修问道,若是信物真的失效了,恐怕这其中出了大事了,甚至他们可能都回不去了。 "暂时还没有,只是那个是我当时看到的,我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此时是否是真的。"于修苦笑着摇摇头。 然后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想要验证这信物是否失效的办法很简单,只要随便哪个人把自己的信物交出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没有人敢这样做,毕竟如果信物没有失效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名额送给别人了。 "这个还不简单,去抓一个人回来试试看就知道了。"周云浩看着众人都默不作声的样子,顿时就嘿嘿一笑,露出一丝奸笑。 "对,抓个人回来试一下就知道了。"赵世玉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立即吩咐队伍里的人去附近搜索,看一下是否有其他的小队在附近。 于修也是笑了笑,但是他的眼中依然有着一丝不安,而赵世玉看似镇定,仿佛没什么事,可是他的眼底也是有一丝紧张。 如果验证了于修的想法是错的还好,可是如果是对的,那么恐怕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到底是这里的空间出现了问题,还是外面出现了问题,亦或是这本来也是玄清门给他们设置的一个考验? 理性点分析,外界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那个山崖石台上可是足足有一队筑基中期以上的强者守护,还有一个金丹中期的灰衣老者,加上两个金丹前期的长老,而且还是在玄清门山门之内。 如果这样都能出事,除非是另外的几个超级宗门现在正在联手攻打玄清门吧,可是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而如果是玄清门给他们设置的一个考验,也没必要如此啊,毕竟能够闯到这第三轮的少年一个个拿出去都是天才般的人物。 如果是这样导致他们自相残杀剩下两百个,那么玄清门恐怕得被人骂死,毕竟这里的少年大多数都是有来历和身份的,玄清门在何月做几乎就是得罪了外面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了。 而且这么血腥残忍的手段,显然是魔宗的做法,玄清门是正道门派,自然也不会如此做。 没多久,赵世玉的队伍就抓到了一个倒霉的少年,众人盯着这个少年,眼中满是凝重,弄得那个少年都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杀死。 "放心我们不杀你,你把你的信物交出来吧!"赵世玉伸手对那名少年说道。 其余的人把目光仅仅地盯着那名少年,因为只要他交出这信物,那么于修的猜测就可以验证了。 "好,我交,我交!"那名少年听到赵世玉的话立马就暗暗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就说道,同时从怀里把信物拿了出来。 而等他把信物交到赵世玉的手中的时候,其余人都屏住了呼吸,于修锁着眉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而耀林也同样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然而,等赵世玉把那枚信物拿到手中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名少年依然在那里,有些微微惊愕地看着自己。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心里顿时都是猛地一沉,于修的眉头紧紧锁住,赵世玉的脸色微微有点苍白,而周云浩等人则脸色难看。 "好了,没事了,你走吧!"赵世玉挥挥手对那名少年说道,脸色有些阴沉。 那名少年脸色也露出一丝恐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传送出去,但是看着脸色阴沉的赵世玉等人,还是十分识趣地乖乖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赵世玉把目光看向了于修,此时就连他也都有点茫然和恐惧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信物会失效呢? 而其他人也同样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于修,仿佛于修现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于修先发现的。 或者说,恐怕他们是第一批知道信物失效的人。 "还能怎么办,随机应变吧,先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然后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找到端倪能帮我们脱困。"于修也是苦笑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于修你还是跟着我们吧,我们人多,遇到危险好歹也能相互照顾一下,现在恐怕已经不是第三轮选拔和考验这么简单了,如果这片空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恐怕我们进来的人都有危险。" 赵世玉点点头,也对于修说道。 "对对,现在可能发生了很多我们未知的东西,我们一起行动才是最安全的。"周云浩也同样点头说道。 "我们要不要去联合一下其他队伍的人?"赵云龙也问道。 "此时看情况再说,如果真有大危险,我们抵挡不了的话,那么我们就要联合其他的队伍了,相信他们也知道会如何选择。"赵世玉沉声道。 "现在统一行动,遇到别的小队,我们就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一定要让其他的人知道,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了。"赵世玉倒也有大局观,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于修听到赵世玉的话,心里暗暗点头,如果赵世玉要封锁消息,让其他的人继续自相残杀的话,或许于修会跟他分道扬镳。 因为在未知的面前,现在只能靠他们的力量,如果让其他的少年继续自相残杀,那么最终削弱的还是他们的力量。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是联合起来,把所有的少年都联合起来,把所有的力量都集合起来,才能有希望破解这个困局。 于修相信,如果他们这里面出事了,那么外面玄清门的人肯定回想想方设法地去营救他们,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这片空间里面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直到被救。 "救命!" 而赵世玉刚刚吩咐完一系列的命令,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求救的声音,刚才赵世玉才放走的那个少年,此时居然满脸惊恐地朝着他们跑了回来。 夜色对于修等先天期的强者影响并不大,于修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少年身上的血迹,还有恐惧的表情。 而更让于修脸色一变的是,那名少年身后的一个急速奔来的黑色人影,于修的眼瞳发出一道精光,灵力灌输,顿时一行数据就浮现出于修的眼前。 "滴滴,人类,男,三十二岁,筑基前期实力,危险程度,强!" "什么时候这里有筑基期的人类了?"于修脸色一变,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因为一截剑尖已经透过了那名少年的胸膛。 黑色的人影缓缓从那名少年的背后站了出来,拔出手中的长剑,甚至还有心情擦了擦长剑上的鲜血。 "全体警备!"赵世玉同样看到了那名少年被击杀的那一幕,虽然夜色之下他看不清楚那黑色人影到底是什么,可是他感到了很强烈的危险。 "这回我们有大麻烦了额!"于修脸色凝重! 第069回 给我办婚礼 "世玉,瑶琳,赵云龙,云浩,赵海峰,赵日天,先天期的全部出来,其余的人给我后撤到安全的地方。"于修吼道,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利剑。 听到于修的吼声,队伍里的人也是有点骚乱,但是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站到于修身后,其余的人都往后面撤去,现在他们还不确定拿到黑色的影子是什么,不过看到于修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们也都犹豫了一下之后选择了执行。 "那道黑色的人影是什么?邪灵吗?"赵世玉看不透那道黑色的人影,向于修问道,手中的长枪已将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光芒。 "不是邪灵,不过大家一定要小心,这人很强,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恐怕已经是筑基前期的实力。"于修沉声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云浩问道,看着那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的黑色人影,不由有一些紧张。 "待会世玉,还有瑶琳,你们两人联手挡住他,这里你们两个的实力最强,其余的人都辅助攻击,拿出自己最强的手段来,不要藏着掖着了。"于修说道。 听到众人的话,其他人也是闪过一丝惊讶,看向了瑶琳,而瑶琳此时也知道不是隐藏实力的时候了,先天后期的气息爆发出来,让众人也是眼中露出一丝震惊。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号这样的人物,不是只有玄州三才才是先天后期的吗? 可是于修此时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给他们解释了,因为那黑色的人影离他们只有百步的距离了。 瑶琳看到于修那副紧张的样子,也是不由有些担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是邪灵,难道是妖兽?" 于修脸色凝重:"他是人类!他跟我们一样是人,不是邪灵也不是妖兽。" "不可能,禁空界出了我们哪有其他人?"瑶琳失声道,他身为玄清门掌门之女,知道的东西自然更多,听到于修的话,立马就摇头。 禁空界乃是玄清门的禁地,以前早就听说自己的父亲说过,禁空界除了一些邪灵和妖兽,就没有别的其他生物了,哪来的人? 而听到瑶琳说出禁空界这个词,赵世玉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精芒,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的人可不多。 他身为家族年轻一代的翘楚,他也曾从家族的大人物中听到过第三轮选拔地方的一点只言片语,比如说,这片空间就叫禁空界。 "我曾修炼过一些秘术,可以分辨的出一些生物的气息和实力,而那道人影并不是邪灵和妖兽,而是跟我们一样是人类,但是实力已经我感受到的已经是筑基前期了。"于修摇摇头说道。 "当然,如果向你所说的那样,既然这个地方叫禁空界,而这里除了我们这些进入第三轮选拔的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的话,那么眼前这黑色的人是怎么样进来的?" "甚至,我怀疑,这个跟我们刚才所验证的东西有关!"于修眼中此时已经露出一丝精芒。 而听完于修的话,其他的人眼中也是同样露出凝重之色,信物的失效,还有强大陌生人的出现,这一系列都无不显示着异常和古怪。 不过于修的话也同样让他们眼睛一亮,如果说信物的失效跟眼前的黑色人影有关的话,那么岂不是抓住了他就能找到一切异常的线索? "桀桀,居然看到我没有逃,真是好大的自信啊!"黑色人影看着眼前这些少年,发出沙哑而又难听的声音。 "不用装神弄鬼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是想必这片空间出现的一些问题跟你们有关吧。"于修冷笑道。 "啧啧,果然不愧是玄州的精英少年,居然这么快就觉察到这片空间出了问题,还真是不简单啊。"黑色人影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但是目光却异常冰冷。 "不过可惜了啊,你们以为就你们这点人就想挡住我吗?那我只能说你们太天真了。"黑色人影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众人,不由嗤笑道。 "废话真多,老子就在这里,来杀我啊!"赵世玉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眼神不屑地看了黑色人影一眼。 "很好,那就从你开始吧!"听到赵世玉的话,黑色人影的脸色顿时化为一片冰冷,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冷漠的光芒。 "进来!"而这个时候于修眼中也闪过一抹经过,在黑色人影扑上来的瞬间,一个阵法便笼罩了开来,正是颠倒五行阵。 他等的就是黑色人影扑上来,只要困住了这黑衣人,就不用担心他逐个击破了。 黑衣人看着身边的阵法,眼中也是露出一丝不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阵法都是假的,直接碾压就行了。 赵世玉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刚才这黑衣人的剑芒带着一股冰冷气息,在长枪之上都留下了一道剑痕,若不是他实力够强,反应够快,恐怕刚才就得丢命了。 但是现在看到于修居然用阵法困住了黑衣人,赵世玉眼中也是露出兴奋之色,阵法困住了黑衣人,那么他们的机会便来了。 于修操控着阵法对黑衣人进行干扰,在漠禹城,实力比他更强的人都被他用这个阵法困住了一阵,更何况现在实力更低的黑衣人。 当然,这个阵法也只能困住他一时而已,于修知道自己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 "利用阵法的优势,击中攻击他,赶紧的,这个阵法不能困住多久"于修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瑶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做的,毕竟在漠禹城她就这样跟于修一起配合过击杀了一个实力强悍的魔修。 瑶琳手中出现一柄细剑,闪过一道剑芒就朝着黑衣人击去,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没有用红绫。 细剑之上浮现着淡淡的灵力,十分突兀地就就从一旁刺出,直接朝着黑衣人的后背刺去,哪怕是筑基前期的黑衣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叮! 两柄剑相互碰撞之间闪烁着火花,甚至还有淡淡的冲击波往旁边散开,可见威力之大,瑶琳后退了十几步,脸色有些苍白。 而随后,周云浩等人更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黑衣人倒退的时候,已经有数道刀光剑影从一旁朝着黑衣人攻击而去,全部都是全力一击。 而黑衣人并没有太多的慌张,稳稳地后退了三步,身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魔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八方魔域!" 一道道黑色魔气从黑衣男子的身上爆发开来,直接就将那些快要落到他身上的攻击全部轰散掉。 "魔修!" 其余人看到黑衣男子的攻击,脸色不由大变,瑶琳眼中也是闪过惊色,玄清门的秘地居然出现了魔修,难道玄清门真的被魔教入侵? "受死!"赵世玉的长枪宛如蛟龙出海,居然咆哮着往黑衣男子的胸膛刺去,声势骇人,显然已经是蓄势已久的一击。 "哼,倒有两下子!"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在身前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将赵世玉那呼啸着的长枪给挡住。 轰! 黑衣男子的冷笑顿时凝固,因为一道粗大的雷电直接从天空劈了下来,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将体内的魔力化为攻击将雷电轰散,恐怕此时就受了重伤了。 但是这一击雷电让他分了心,赵世玉的长枪直接在他的肩膀刺了一个血洞,带起一片血雨。 刚才那道雷电,自然是于修的杰作,既然这片空间出现了问题,信物都已经失效了,那么就已经不是在选拔了,而是要想办法活命了。 既然如此,动用道符也不算什么了,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 于修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怕别人说什么胜之不武的,尼玛的现在是在战斗,不是在比武,反正能将眼前的黑衣人击杀了就行。 众人看到于修的这一击攻击,眼睛也是一亮,显然于修用行动告诉他们,到了现在不需要再理会什么选拔的规则了。 黑衣男子受伤的时候,瑶琳的剑光再次出现,趁着黑衣人刚好受伤的那一刻出手,直接在黑衣人的后背留下一道剑伤。 "你们都要死!"黑衣男子怒吼一声,身上冒出更多的魔气,而魔气居然全部被他压缩起来,化为一个黑色的魔球,凝聚在手掌。 "躲开!"于修的脸色一变,顿时喝道,然后自己连忙将颠倒五行阵撤回,然后往拉着瑶琳往身后逃去。 轰! 那个被压缩了魔力的黑色魔球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几乎让所有人都倒飞出去,幸亏于修提醒的早,他们都往身后走远了一点,不然的话光是这一击都能让他们全部重伤。 "世玉!" 于修是反应最快的一个,被击飞之后几乎是眨眼就跳了起来,手中已经出现一把大弓,一根黑色的长箭带着淡淡的灵气便朝着黑衣男子射去。 长箭在夜空中闪过一道淡淡的光线,发出凄厉的尖啸。 虽然刚才那个攻击很猛,但是哪里有这么好施展,此时的黑衣男子才是最虚弱的时候。 而赵世玉听到于修的喊声,看着那道长箭尖啸着朝黑衣人设去的时候,眼睛也是一亮,抓住自己的长枪将灵力灌输进去,直接把长枪对着黑衣男子就投了出去。 叮! 黑衣男子脸色苍白地将于修的长箭挡住,可是还没当他回过神来,一杆长枪便呼啸着将其洞穿钉在了地面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070回 机关算尽 看着终于死透了的黑衣男子,众人也是大大松了空气,于修赵世玉等实力较强的还好一点,而像周云浩等实力比较弱的人则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了点伤。 于修算是情况最好的了,只是被刚才那爆炸轰了一下,觉得有些发闷而已,毕竟他的身体强悍,所以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将黑衣男子的斗篷摘下,于修看到的是一张如鬼般苍白阴沉的脸,不知道是太久没有见过太阳还是别的原因。 于修皱了皱眉头,又查看了一下黑衣人的一些随身的物品,可是除了显示他是魔修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线索了,储物袋里面也只是一些寻常的东西。 瑶琳神色凝重,直接就把黑衣男子的衣袖撕开,扒开手臂一看,赫然看到了一只黑色骷髅的刺青。 "是暗魔宗的人,而且还是内门弟子!"瑶琳脸色有些难看,开口说道。 赵世玉等人听到瑶琳的话,脸色也是变得十分凝重,甚至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先是信物失效了,而后就是出现了魔修的人,现在基本不用想都知道这两者肯定有关系。 "不会是玄清门真的被入侵了吧?"周云浩苦笑道,他现在有些搞不懂为什么玄清门的秘地居然会出现魔修。 "不可能,玄清门有护山大阵,门内高手众多,绝对不可能一日之间就被人入侵的。"瑶琳十分肯定地说道,别人不了解玄清门,她身为掌门之女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宗门的底蕴呢? "玄清门作为天下七大超级门派之一,哪有这么容易被人攻破?"赵世玉也是摇头说道。 "如果这魔修是潜进来的,那么恐怕这片空间有另外的出入口,只是也许连玄清门的人也不知道而已。"于修想了想之后,分析道。 其余的人也是默然,既然玄清门那边没有问题,那么只能是于修所说的那种情况了。 "而如果有另外的入口,那么可能眼前的这个魔修只是潜进来的其中一个而已,恐怕还有不少魔修通过那个入口进来了。"于修脸色有些难看。 听到于修的话,其余的人脸色也都大变,一个黑衣魔修已经是让他们如此狼狈了,如果还有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这样的魔修,那么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而且,他们潜入这禁空界,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吧,应该不是仅仅为了杀我们,如果仅仅是为了杀我们,那么他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于修继续说道。 "对,如果他们仅仅是为了杀我们,那么对玄清门而言损失并不大,而且也没有道理这样做,除非……"赵世玉同样眼睛一亮说道。 "除非什么?"有人问道。 "除非在我们这批少年里面,有人的身份十分尊贵,能够让暗魔宗的人不惜代价潜入此地来击杀他。"赵世玉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于修听到赵世玉的话,心里也是一沉,不禁看了瑶琳一眼,这里如果说有谁的身份尊贵,恐怕就是瑶琳了,能够喊一名金丹期的强者叫爷爷的,估计杨勇赵世玉和孙华这三人都没有资格吧。 而瑶琳的脸色也是一白,心里更是有些疑惑,自己进入禁空界的消息没有多少个人知道,除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几位长老和余师姐,就没有人知道了啊,难道他们之中有叛徒? 不过很快瑶琳就摇摇头,这些人都不太可能背叛,但是如果真如赵世玉所说的那样,那些魔修是为了杀自己而来的,那么他们又是怎样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行了,别乱猜了,无论怎样,他们进来了肯定是有他们的目的,可是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好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其他的队伍都团结起来。" 于修挥了挥手,打断了众人的猜疑,然后说道。 "恩,于修说的对,现在我们先把这些消息扩散出去,把其他的人都召集起来再说吧。"赵世玉也是点点头赞同道。 其他的人都点头,跟随着队伍开始行动了起来。 …… "青阳,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一个少年传送出来?" 石台之上,负责守护的灰衣老者神色有些凝重,对着青阳长老说的。 青阳长老原本还以为这一届的少年实力比以前要更强,居然这么久还没有人传送出来,可是听完灰衣长老的话之后脸色也是有些阴沉。 "出事了!" 但是很快青阳长老脸色也是忽然一变,双手往石壁上一抹,顿时石壁宛如镜子般出现了一点画像,可是很快画像就变得一片朦胧。 听到青阳长老的话,在石台上等待结果的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八大家主脸色几乎全部变得雪白,第三轮选拔居然出事了? 尤其是杨家赵家和孙家这三个家主,脸色更是异常难看,他们这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天才可都在里面了。 唯有林家的家主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冷笑。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这里!"灰衣长老也是脸色凝重地说道,然后两个黑衣修士顿时就拿出飞舟对观看的众人进行驱离。 "快通知掌门!"青阳长老大声吼道,然后手中青光大闪,投入到那镜子之中,似乎镜子上面的画面清晰了一点,可是依然没有什么用。 一个黑衣修士顿时甩出一道道符,化为一抹金光消失在远方,显然是发信号去了。 "枯木长老,你看一下能不能强行开启禁空界的通道?"青阳长老脸色难看地收回法力,然后神色着急地对那灰衣老者说道。 "我试一下!"灰衣老者也是同样脸色凝重,然后对着守卫的修士们喝道:"列阵!" 黑衣修士们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盘膝坐下,与灰衣长老隐隐形成一个阵势,每个人的身上都闪过青色的灵气,地面上忽然亮起一道道纹路。 "给我开!"灰衣长老身上亮起明亮的青色光芒,仿佛一个小太阳一样,照得众人脸色发亮。 而这个时候再一旁的紫罗长老忽然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翻手化为两个巨大的灵力手印对这正在开启通道的枯木长老和毫无防备的青阳长老击去。 噗! 在全力开启通道的枯木长老根本就没想到紫罗会突然袭击,顿时就被击得重伤吐血,而阵法反噬,其余的黑衣修士也都纷纷吐血倒地,神色暗淡。 而青阳长老也被打得脸色苍白,嘴角渗血,情况同样不妙。 "你这叛徒!"青阳长老怒喝一声,一道青色的长剑便切开虚空朝着紫罗长老砍去。 而得手之后的紫罗根本就无心恋战,一击得手之后就已经是化为一道流光向远处飞遁而去,挡住青色的剑芒之后他反而接着这股反震之力逃得更远了,眨眼便消失了远方。 "快通知宗门长老和掌门!"枯木长老捂着胸口有些痛苦地说道,然后拿出一瓶丹药吃下原地盘膝疗伤。 万寿山。 "哼,发现问题了吗?"魔鸠长老感受到空间那边传来的波动,阴冷的脸庞上也是闪过一抹冷笑。 然后手中的黑色魔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直接往手中那个神秘古朴的罗盘灌输进去,罗盘轻吟一声,发出一道道血红色的细丝,投入到一片扭曲的空间中。 三胡等三个黑衣人静静地守护在魔鸠长老的身后,他们是在这期间负责保护魔鸠长老不受其他影响的。 "希望他们没有让本座失望!"魔鸠长老感应着空间内的变化,神色也是闪过一丝凝重,默默地继续维持这罗盘的运行。 …… 玄清大殿。 一个头发略微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扶手在殿内,眼睛闭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而这个时候一道金色的亮光飞了进来。 中年男子伸手一挥,金光便化为一句略带着急的话:"掌门,禁空界有变,请求支援!"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正要飞身而起,这个时候又是一道金光闪来,化为一句悲愤的话:"紫罗长老叛离,击伤枯木长老和青阳长老,正在逃离,请求支援!" "哼!"中年男子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大殿内凭空刮起了狂风,吹得大殿内的烛光都变得摇曳起来。 "紫罗叛变,遇者,杀无赦!"一道宏达的声音响彻整个玄清门,那些无论是各做各的事的玄清门弟子还是真在修炼讲经的长老们听到这声音都脸色一变。 "各位长老速来!"而后一道庞大的灵识扫过玄清门各个主峰,顿时一道道流光从各个主峰上升起,朝着中年男子飞去。 "开启玄天大阵,玄清门弟子搜索方圆五百里之地,发现魔修踪迹,杀无赦!"又是一道宏达的声音传达开来,一时间宁静的玄清门忽然变得忙碌了起来。 一道道流光在天空飞过,一个巨大的阵法忽然笼罩了整个玄清门,宁静安详的玄清门此时忽然变得肃杀了起来,所有人此时心里都咯噔一下。 玄清门出事了? 第071回 闹 祝璞玉早晨被温敬斯送到了恒通,下车的时候刚好碰上祝方诚和李军。 两人原本在交谈,瞥见祝璞玉之后便马上停了下来。 祝璞玉踩着高跟鞋走到两人面前,“早啊,祝董,李经理。” 李军一脸不爽,冷哼了一声。 祝方诚则是看了一眼那辆还没走远的宾利:“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工作,上午有项目会。” 祝璞玉:“祝董对工作这么上心,我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恒通对我的意义,祝董最清楚了,不是么?” 她笑盈盈地丢下这句话,随后越过祝方诚和李军走进了公司。 祝璞玉进到公司之后,那辆宾利也随之消失。 李军看着车走远的背影,对祝方诚说:“姐夫,你听见那个不孝女多嚣张了么?她是摆明了要从你手里抢恒通,现在搭上了温家,更是藏都不藏了,我们再不行动把股份弄回来,她就——” “你把那个项目的策划案拿过来给我看看。”祝方诚打断了李军的话。 李军一听,眼睛马上亮了:“好好好,姐夫,咱们办公室说。” —— 祝璞玉请了几天假,回来之后工作堆了不少,上午开完会之后就回办公室处理邮件了,午饭都是在办公室吃的沙拉。 忙到下午四点半,祝璞玉终于有了点空闲时间,拿着烟和打火机到楼下吸烟区抽了根烟。 祝璞玉烟瘾不算大,但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想抽几根。 祝璞玉来到吸烟区,刚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半,就看见了朝她走来的黎蕤。 祝璞玉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圈。 黎蕤停在祝璞玉面前,扫了一眼她夹在手里的烟,露出了几分嫌弃:“掐灭,我有话跟你说。” “黎小姐,这里是吸烟区,受不了烟味你可以离远点儿。”祝璞玉这次对黎蕤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之前她的确不想和黎蕤产生没必要的冲突,但经过之前被绑架,反复成为她和温敬斯play中的一环之后,祝璞玉不想客气了。 看到黎蕤的那一刻,祝璞玉就猜到她的目的了。 可她懒得应付。 黎蕤被祝璞玉弄得不爽:“你什么态度?” 祝璞玉:“同样的问题还给黎小姐。” 黎蕤盯着祝璞玉看了很久:“你之前故意在我面前装孙子让我放松警惕是么?” 她呵了一声,“你喜欢温敬斯?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你能接受他——” “黎小姐,我没有兴趣听你们的过去,你喜欢他,可以去找他说,他应该很愿意听。”祝璞玉打断了黎蕤的话。 “你——”黎蕤刚说了一个字要反驳祝璞玉,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一双男人的手。 祝璞玉也看到了对面忽然出现的男人,她抬眼瞟了一眼之后,马上认出了他。 那天晚上在江岸会所门口碰见的男人。 他和黎蕤也认识? 祝璞玉发现,黎蕤看到那个男人之后,表情马上就变了,厌恶地拍开了他的手。 那男人却也不生气,噙着笑,摸了摸她的脸,“真没出息,跑来跟人老婆吵架了。” “宋南径你给我滚。”黎蕤咬牙切齿地警告他。 “要是没跟着你,还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掉价了呢。”宋南径笑呵呵的,“以前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行为了么,怎么为了温敬斯做得这么开心?果然,你的原则在他面前一文不值,可惜,他不稀罕。” 啪! 黎蕤被说得忍无可忍,习惯性地扇了宋南径一耳光,然后甩开他、转身就走。 祝璞玉站在对面被迫看完了这场好戏。 她脑子转得很快,刚刚面前的场景,马上就让她想到了周清梵那天在医院描述给她的事。 应该是同一个人。 难怪温敬斯让她离他远点。 祝璞玉刚好抽完烟,灭了烟头转身就要上楼,那男人却走上前拦在了她面前。 他脸上还带着被黎蕤扇出来的巴掌印,笑着朝她伸出手,“认识一下?” 祝璞玉:“没兴趣。” 宋南径:“你不好奇我和黎蕤还有温敬斯的关系么?” 祝璞玉:“不好奇。” 宋南径挑眉:“你很辣啊。” 祝璞玉:“你也很油。” 宋南径:“我可以告诉你温敬斯的一个秘密,喝杯咖啡?” 祝璞玉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言论上钩,答都没答,直接绕过他上楼了。 宋南径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被打过的地方,呵了一声。 —— 下班是温敬斯来接的。 上车之后,温敬斯问了几句祝璞玉今天的工作情况。 祝璞玉和温敬斯聊了几句之后,主动跟他交代了黎蕤和宋南径找她的这事儿。 温敬斯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严肃不少:“以后不要和他们见面。” 祝璞玉:“这难道不应该是你解决的问题么?” 她觉得很可笑,她明明都说了是那两个人突然冒出来的,温敬斯居然还警告她? “温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希望你解决好你的情感纠纷,我很忙,没有时间替你处理。”因为不爽,祝璞玉说话的口吻尖锐不少:“那位宋先生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正常,我不想再因为你们的虐恋情深被绑架第二次了。” 温敬斯:“抱歉,我表达方式有些问题,我不是指责你和他们见面。” 祝璞玉摆摆手:“不必和我解释,我对你们的纠葛不感兴趣,只要你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就够了。” 温敬斯:“我和黎蕤已经——” “温总,我累了,你能闭嘴么?”祝璞玉不耐烦地打断他,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温敬斯噤了声。 前排开车的陈继目睹了温敬斯吃瘪的模样,有些小激动,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祝璞玉被温敬斯惹恼了,回到尚水苑之后就没搭理过他。 阿姨做好了晚饭,祝璞玉换好鞋之后独自去了餐厅,温敬斯在她对面坐下后,她一个眼神都没给。 吃饱喝足,祝璞玉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她回到楼上房间冲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面霜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祝璞玉头都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脚步声渐渐靠近,男人停在了她身边。 祝璞玉手里的面霜被他按住。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刚要说话,脸上突然一凉。 ……温敬斯指尖沾了面霜,涂到了她脸颊上。 第072回 真的是她 祝璞玉骂人的话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卡在了喉咙里。 仅仅几秒,温敬斯已经耐心缓慢地将面霜涂抹开来。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温柔,有那么一瞬间,祝璞玉是沉浸其中的。 但她马上就清醒过来了——这么熟练的动作,多半是拿黎蕤练出来的,一想到黎蕤,她就开始不爽。 说吃醋实在不至于,只是被迫卷入这场关系令她遇到了太多无妄之灾。 祝璞玉不是个圣人,她做不到不迁怒。 祝璞玉直接拍开温敬斯的手,脚抵着地面,将椅子往后挪了一米。 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温敬斯:“还没消气么?” 祝璞玉:“我没生气。” 温敬斯:“但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话。” 祝璞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说很多话,更不需要麻烦温总来给我涂面霜。” 她抬眼看着他,“在别人面前演戏已经够累了,私下您就不必再演了,这里没有您的观众。” “祝璞玉。”他又喊了她的全名。 根据之前经验总结,温敬斯喊她全名的时候就代表他生气了。 “你来说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这样要求她。 祝璞玉:“什么关系,温总不是再清楚不过么?” “合作关系,交易关系,肉体关系,你给我我要的,我配合你演戏。”她客观陈述着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温总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也可以随时换个人配合你。” 可能是姨妈这几天要来了,祝璞玉的脾气非常烦躁。 温敬斯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祝璞玉的话,迈步往她面前走了一步,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两人刚好站在了镜子前。 温敬斯将祝璞玉逼到梳妆桌沿的位置,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绕到前面捏住她的下颌,两人的视线在镜面里纠缠到了一起。 他不说话,只这样盯着她看,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此时已经奔向她的衣服。 “祝璞玉。”他说着,“如果不是你想利用我报复祝星盈,我也不会选中你。” “成年人走的每一步路,都要承担后果。” 祝璞玉的手抠住了桌沿,被温敬斯捏着下巴。 他说:“好好看着你的后果。” 男人是什么样子,祝璞玉之前就很清楚了。 温敬斯以前也没少这样,可温敬斯今晚有些反常。 祝璞玉被他禁锢住,开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够了。” 温敬斯按住她的肩膀。 “温敬斯,你如果再继续下去……”祝璞玉回头,红着眼睛,眼底带着嗜血的杀意,“我会杀了你。” —— 祝璞玉蜷缩在床上,嘴唇和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因为她那句“我会杀了你”,温敬斯松开了她。 但起来的时候,祝璞玉来了例假。 她肚子疼得厉害,一抽一抽的。 咔哒。 卧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温敬斯拿着止疼药和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他弯腰将祝璞玉扶起来,“先吃一颗药,我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温敬斯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态度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祝璞玉从他手里接过药和水吞下去,她是不爽温敬斯,但没想跟自己过不去,不吃药疼的人是她。 “不用麻烦找医生了,我想睡觉。”祝璞玉吃完药就对温敬斯下了逐客令。 温敬斯接过杯子,手指摩挲着杯身,讳莫如深地盯着她:“为什么不愿意用那个姿势?” 祝璞玉:“因为我今晚就不想和你做。” 温敬斯:“但你没说要杀我。” 祝璞玉:“因为我当年被人强的时候的时候,就是被那畜生按在地板上的。” 她闭上眼睛,嘲弄地掀动嘴角:“这个答案能满意了么,温总?” 温敬斯将祝璞玉按到枕头上,为她盖好被子之后,沉默地走出了房间。 祝璞玉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又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戏码。 痛经太严重,祝璞玉没有精力去思考温敬斯今晚的反常行为,关了灯没多久就睡着了。 温敬斯从房间出来之后去了三楼的露台。 十月底,北城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外面的冷风阵阵吹过,温敬斯的视线聚焦在外面的路灯上,脑子里不断闪现着那夜的片段。 真的是她。 —— 祝璞玉早晨醒来的时候痛经没那么严重了,但她还是又吃了一颗止疼药。 吃早餐的时候,她照旧不理温敬斯。 出门上班时,温敬斯将车停在了她面前。 祝璞玉:“我叫车了。” 说完这句话,她高价叫的车正好来了,祝璞玉绕过车子直接上了车。 车子驶出去不久,祝璞玉收到了温敬斯的一条微信。 温敬斯:【喜欢什么车?】 祝璞玉冷笑,他以为送她辆车就无事发生了么。 至少她现在是没消气的。 等下次温敬斯找到莫月出的东西再说吧,反正他到时候一定会拿这些和她谈条件的。 经过昨天的事情,祝璞玉连在温敬斯面前演戏的精力都没了。 随他便。 温敬斯后来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祝璞玉觉得很烦,直接把他拉到了黑名单。 祝璞玉现在想起自己在港城时因为温敬斯的“体贴”产生的动容,只觉得可笑。 温敬斯不过是跟她调调情而已,因为她没挑衅他的权威,这行为无伤大雅。 可一旦她惹他不爽了,就是昨晚的待遇。 第073回 我帮你贴 祝璞玉不想看见温敬斯,特意在公司加班到十点半才打车回去。 本以为到家的时候温敬斯应该已经睡了,谁知道他竟然穿着睡衣在客厅等着她。 祝璞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换拖鞋。 温敬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很忙么?” 祝璞玉头都没抬,“不忙。” 温敬斯:“那怎么这么晚回来?” 祝璞玉:“因为不想看见你。” 温敬斯:“所以顺手把我拉黑了?” 祝璞玉看着他,耸耸肩膀,不置可否,一幅摆烂的架势。 温敬斯:“你打算接下来就这样和我相处么?” 祝璞玉:“不是。” 她说,“我知道,我妈妈的东西还得仰仗你帮忙找。” 温敬斯淡淡地笑了笑。 “你就当我这几天来大姨妈心情不爽,别在我面前出现了行么。”祝璞玉第一次在温敬斯面前如此坦诚,“我怕我刺你几句,你又把我按在地上要捅我。” “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温敬斯从茶几上拿起一把车钥匙,走到她面前,“明天一早我要出差一趟,赶在爷爷办的宴会之前回来。”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递上来的车钥匙,没接。 温敬斯没强求,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办了临时牌,拍照下来的话陈继会再联系你。” “餐厅留了一份炒饭,你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温敬斯说完这话,就上楼了。 祝璞玉去餐厅把炒饭热了一下,一个人坐着吃饭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温敬斯刚才的行为。 他今天正常得和昨天不像一个人。 祝璞玉不禁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精神问题。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唯一的解释是,温敬斯在触碰了她的人生阴影之后有些愧疚,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安抚她,也是为了抵消自己的愧疚感。 其实温敬斯除了昨天晚上那事儿有点没品之外,平时还算有人样。 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把她按地上,只是在镜子前做几次的话,祝璞玉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温敬斯用一个动作把她带回到了那个此生不愿意再回忆的夜晚。 她迁怒到他了。 祝璞玉冷静一想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矫情,昨晚在车上她其实就不该生气的。 协议夫妻,她搞得像是吃醋闹别扭一样。 祝璞玉将炒饭咽下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以后,还是正常一点吧。 至少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儿矫情了。 温敬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她刺激黎蕤来着,她得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才是。 —— 后面几天,温敬斯没再回来过。 祝璞玉大姨妈到第五天已经干净了,这天正好江澜璟给她打电话,让她去试一试宴会上穿的礼服。 祝璞玉被江澜璟带去了专柜。 礼服是一件酒红色绸缎质地的V领款抹胸裙,款式比较简单,长度到小腿的位置,没有纷繁复杂的拖尾,大方华贵。 祝璞玉的气质最适合这种颜色,她换上礼服走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江澜璟赞不绝口,给祝璞玉拍了好几张照片。 祝璞玉上去一看,发现江澜璟的拍照技术非常好,“妈,您拍得真好看。” 江澜璟:“我发给敬斯看看。” 祝璞玉看着江澜璟给温敬斯发微信,猛地想起来他已经在黑名单躺了几天了。 试好礼服以后,祝璞玉把温敬斯从黑名单放出来了,但没跟他说话。 晚上的时候,祝璞玉收到了一条温敬斯的微信:【礼服很漂亮。】 后面紧跟一句:【消气了?】 所以,前面那条消息的时候,温敬斯还不知道她把他放出黑名单了? 那他发给她干嘛? 祝璞玉:【刑满释放,不跟你一般见识。】 温敬斯:【那我能回家了么?】 祝璞玉:【这是你家,我可管不了你。】 温敬斯:【十分钟,给你带了礼物。】 祝璞玉:【??】 十分钟保守了。 温敬斯不到五分钟已经出现在尚水苑的客厅。 祝璞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是出差么?” 温敬斯:“下午回来的。” 祝璞玉:“那你干嘛不直接回来?” 温敬斯:“不敢。” 祝璞玉:“……”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被噎到的表情,勾唇笑了笑,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举到了她面前。 祝璞玉低头一看,差点被盒子里的那枚戒指闪瞎眼。 芭比娃娃套装里的假戒指都没那么大。 “求和礼物。”温敬斯将戒指取出来,握住她的右手,替她戴到了无名指上。 祝璞玉一言难尽:“你品味还挺暴发户的。” 温敬斯:“别人戴暴发户,你戴不会。” 这话倒没说错。 祝璞玉扬起下巴,“我可不会感谢你的夸奖。” 温敬斯:“这是夸奖么?” 他轻笑,“我以为这是实话。” 祝璞玉给他鼓掌,“温总厉害。” 如果她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面对这样的攻势大概已经沦陷上头了。 或者说……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今天也会上一下头。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鼓掌的动作,“可惜对你没用,是么。” 祝璞玉:“有用啊,我已经原谅了你的冒犯。” 这是一句避重就轻的回答,但温敬斯没有再追问。 —— 云水庄园的宴会定在两天后晚上七点正式开始。 下午五六点,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到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作为今晚的主角,自然也是早早地到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被安排了同一间休息室,两人到场之后便进去换衣服。 温敬斯穿西装,来之前已经换好了,这一趟是要陪祝璞玉换。 这也是在众人面前秀恩爱的大好机会,祝璞玉深知温家这样安排的原因,也没有拒绝。 两人在一堆长辈的注视下进了休息室。 祝璞玉在温敬斯面前也毫不忸怩,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礼服是抹胸款,穿不了bra,只能贴胸贴。 祝璞玉刚要动手去拿化妆桌上的胸贴,温敬斯抢先一步拿走了。 他修长的手指撕开包装,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我帮你贴。” 祝璞玉:“……” 倒也不用吧? 温敬斯揶揄:“原来你还会害羞。” 祝璞玉勾勾嘴角,在他的注视下,解开了前扣,抬起头一脸坦然地和他对视:“只是没想到温总连胸贴都会用。” 第074回 我漂亮么 温敬斯捏住薄薄一片,撕下后面的贴纸。 他的指尖碰上来的瞬间,祝璞玉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不少画面,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这反应换来了温敬斯的一声低笑:“干什么这么紧张。” 祝璞玉反唇相讥:“你说呢?” 温敬斯“哦”了一声。 话落,这边的已经被他贴好,他利落地撕开另外一边的那片,顺手贴了上去。 祝璞玉绕过他,走到衣架前拿下礼服往身上穿。 温敬斯很自然地站在了她身后,两人无比相配的身形在对面的镜子里呈现出来。 礼服的拉链在背后,祝璞玉套上之后,温敬斯动手将她肩头的头发撩开,捏住拉链,缓缓替她拉好,干燥温热的掌心摸着她的后颈,在镜子里和她对视。 “我漂亮么?”祝璞玉扬起嘴唇问他。 温敬斯点头。 祝璞玉:“让你神魂颠倒的那种?” 温敬斯摇头。 他撩开她的头发,唇抵上她的耳朵:“让我想将你就地正法的那种。” 祝璞玉:“……” 果然她不能指望温敬斯脑子里有好东西。 不过这一段时间没有胡来过,祝璞玉反而也有点不习惯了——胃口被养刁了。 “爷爷给我们订了温泉套房。”祝璞玉转过身来,缠住温敬斯的脖子,“今晚,等着。” 她说这话时娇媚十足,配上今天的眼妆,更像狐狸精了。 温敬斯轻轻啄了一下她嘴唇,“那我们看看,今晚到底谁获胜。”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温敬斯拿出手机的时候,祝璞玉看到了屏幕上江佩矜的名字。 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温敬斯瞟了祝璞玉一眼,在她身后接起了电话:“姐。” 江佩矜:“听外公说,今天他要正式对外介绍你老婆,你们在现场了么?” 温敬斯:“嗯,在陪她化妆。” 江佩矜:“可惜我没能回去,你记得跟愿愿说一声啊,你们婚礼的时候我一定到。” 温敬斯:“好,没关系,她不会介意。” 他淡淡地说,“婚礼你和姐夫一起来。” 江佩矜:“那是一定的,到时候我们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温敬斯和江佩矜打完电话的时候,祝璞玉正好涂完了口红。 温敬斯看着她抿嘴唇的动作,喉咙有些燥,而此时祝璞玉正好转身。 温敬斯低头便要去吻她。 祝璞玉轻巧地躲开,拉住他的手,唇贴上他的掌心,留了个唇印,“温总,延迟满足会让幸福感翻倍的。” —— 温敬斯和祝璞玉携手出现在宴会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不久,主持人便宣布宴会开启,温诚尧在众人的注视下登台,向宾客们正式介绍了祝璞玉。 随后,温敬斯搂着祝璞玉上了台,两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便算是走完了这个仪式。 对于温敬斯这个新婚妻子,台下多数人都在羡慕。 之前没有听说过任何动向,忽然就一跃飞升,成了名正言顺的温太太。 祝星盈今天是和顾雯一起过来的。 祝家并没有收到邀请函,可顾家和温家有些交情在,祝星盈便跟着顾雯一起来了。 看到祝璞玉风光无限站在台上、再听身边人对她的羡慕,祝星盈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今天这一切的待遇,原本都应该是她的。 原本她都已经放出去订婚的消息了,温敬斯也没有阻拦,都是因为祝璞玉横插一脚。 呵……她以为嫁给温敬斯就高枕无忧了么? —— 仪式结束后,便进入了应酬环节。 祝璞玉和温敬斯作为主角,这个环节自然不好缺席。 祝璞玉和温敬斯刚刚拿了两杯酒,陆夫人便带着周清梵过来了。 陆夫人:“敬斯,璞玉,恭喜你们。” 温敬斯:“谢谢陆夫人。” 祝璞玉:“陆夫人客气了,我敬你。” 陆夫人:“陆家和温家几代交情,亲如一家,璞玉以后没事的话,多来家里走动走动,你跟清梵又是好闺蜜,她呢平时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祝璞玉看了一眼周清梵,笑着点点头:“那我以后就不跟您客气了。” 祝璞玉特意去跟周清梵碰了一杯。 陆夫人忙着去应酬别人,便留下了周清梵在这里和祝璞玉温敬斯在一起。 周清梵看着陆夫人走远的身影,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祝璞玉对于周清梵在陆家的处境再清楚不过,她拉住周清梵的手,回头对温敬斯说:“我和清梵出去透个气,接下来交给你了。” 温敬斯微微颔首,“外面冷,让服务生给你拿着条毯子,别着凉。” 祝璞玉:“好,那我们先去了。” 道别温敬斯,祝璞玉和周清梵走出了宴会厅,两人下了一层楼,到了楼下平层的小露台坐了下来。 祝璞玉侧目看周清梵:“好点没?” 周清梵点点头。 祝璞玉:“今天陆衍行身边那个,就是他未婚妻?” 周清梵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祝璞玉:“他最近还有找你么?” 周清梵没说话。 祝璞玉目光沉下,“他未婚妻回来还找你?” 周清梵刚刚的沉默明显就是默认,祝璞玉已经开始生气了,现在已经有冲动去外面撕了陆衍行。 他明知道周清梵在陆家是怎样的处境,照样肆无忌惮地胁迫她、侵犯她。 “等他们结婚吧。”最后,反倒成了周清梵在安抚祝璞玉,“结婚以后,他就会搬出去了。” 祝璞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放下心来,她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尖锐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祝璞玉这个贱人,破鞋,她嚣张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温敬斯的!” 是祝星盈的声音。 祝璞玉讽刺地轻笑了一声,循声看过去,祝星盈和顾雯两个人停在了外面的走廊。 这一层之前是没有人的,祝星盈情绪这么激动,自然也看不到光线昏暗的露台坐了两个人。 祝璞玉端起红酒抿了一口,准备听好戏。 顾雯拉住祝星盈的手安慰她:“你先冷静冷静,等下次廖裕锦回来闹出丑闻,她就会被赶出温家了!” 第075回 未婚妻 廖裕锦、丑闻。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周清梵马上去和祝璞玉对视。 祝璞玉放下了酒杯,朝周清梵挑挑眉。 顾雯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已经让航空公司的人盯着了,一旦廖裕锦回国就通知我,到时候只要把他们弄到酒店再找一群记者拍照曝光,我就不信温家还会护着他们这对狗男女。” 祝璞玉嘴唇的弧度勾得更明显了。 物以类聚这话真没错。 祝星盈身边的人,也只能想到这种不入流的办法。 “对了,星盈!当初静姨不是在给祝璞玉下药之后拍了很多照片么,现在把那些照片曝光出去也可以啊!”顾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儿。 她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露台。 祝璞玉嘴角的笑意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骤然消失。 周清梵也马上转头去看她。 顾雯刚才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当初祝璞玉出事儿,和李静有关系。 周清梵不动声色地往祝璞玉身边挪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一片。 这时,祝星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以为我不想么,都怪我舅舅,贪那笔钱,把照片给卖了!” 说来这个事情,祝星盈就气得不行。 当年算计祝璞玉这个事情,是李静让李军去做的,具体的流程都是李军在操作。 拍好照片以后,有人找上了李军,花了七位数的价格买断了。 李军见钱眼开,觉得照片没什么用,就卖掉了。 至此,祝璞玉见不得光的过去也就“死无对证”了。 所以,想要毁掉她,只能再制造一次同样的剧情。 “卖给谁了?”顾雯好奇。 祝星盈:“我哪知道啊,他就是见钱眼开。” 顾雯听见祝星盈越来越生气,继续安慰:“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再说了,看照片哪里有当场被捉奸来得刺激,我们就等着她和廖裕锦那些龃龉被传出去,被温家扫地出门吧!”顾雯哼了一声,“到时候,这对狗男女在北城也混不下去了!” —— 距离祝星盈和顾雯的声音消失已经有快五分钟了。 这期间,祝璞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周清梵只是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冷了,身体还在发抖。 终归是于心不忍,开口询问:“愿愿,还好么?” 祝璞玉抬了抬下巴,目光看着前方:“没事。” 她将手抽出来,端起高脚杯,将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之后,高脚杯落地,玻璃碎裂。 祝璞玉讥诮地开口:“原来是这样。” 被下药的事情是她此生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她那时想过这件事情可能和祝方诚有关,但祝方诚那么好面子的人,即便想赶她走,也不会用这种丢人的手段——那时他也花了不少时间去压这桩“丑闻”的。 而李静和祝星盈,就是在她出事儿的第二天被带回祝家的。 呵…… 祝璞玉想到的这些,周清梵自然也想到了。 这件事情都有了眉目,除了一点:“照片……是被谁买走的?” 祝璞玉摇摇头。 周清梵:“会不会是京叔?” 祝璞玉:“如果是他,他应该会和我提。” 但褚京识从来没说过这件事情,而且,当年这场意外,还是她主动跟褚京识说的。 周清梵抿住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但作为多年的好友,祝璞玉和周清梵的思维节奏空前一致,她很快就想到了周清梵欲言又止的原因。 祝璞玉做了一个深呼吸:“可能,是那个畜生买走的吧。” 虽然她在极力隐忍情绪,可周清梵仍然能够听出她提起那个男人时的颤抖和恨意。 她当年出事后、身上的伤都没好,就被祝方诚丢出了国,根本来不及调查这件事情。 祝方诚嫌丢人,更不可能替她去查。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有证据也不可能找到了。 能花七位数买照片,对方应该也很有钱。 “算了,照片的事情我不在乎。”祝璞玉勾了勾唇角,“先把能算的账好好算一算。” 旧恨未泯,又添新仇。 李静、李军、祝星盈……呵。 祝璞玉恨那个男人,可她知道他不是始作俑者。 李静打算用这种方式毁掉她的一生、让祝方诚就此把她逐出家门,就算不是那晚的那个男人,也会是别人。 祝璞玉原本只是想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拿回来而已,没打算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李静和祝星盈——虽然她们母女真的很贱,但祝方诚出轨也是事实。 看来还是她太仁慈了。 周清梵:“不管做什么,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祝璞玉点点头。 此时,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祝璞玉和周清梵同时看过去。 看到温敬斯的名字之后,周清梵问她:“你要不要让他帮忙查一查?” 祝璞玉摇摇头,“我不打算查,我只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下三滥的手段最不需要动脑筋了,信手拈来。 —— 祝璞玉和周清梵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温敬斯正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交谈。 圆桌上坐了陈南呈、渠与宋、陆衍行和他的未婚妻,还有温敬斯的几位兄弟姐妹。 祝璞玉和周清梵刚停下,陆衍行身边的女人便笑盈盈地开口:“温太太,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好呀,我是衍行的未婚妻,路微。” 祝璞玉之前只远远地扫过她一眼,如今距离近了,她便大致看了看陆衍行这位未婚妻的外表。 挺漂亮的,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豪门千金。 祝璞玉出于礼貌回了一句:“你好,祝璞玉。” “温太太和大嫂也认识吗?”路微惊讶,“大嫂,都没听你说过呢。” 周清梵:“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路微:“大嫂真是深藏不露呀,果然,优秀的人就是扎堆的呢,大嫂和身边的朋友,都嫁得这么好。” 路微这话说完,大家表情都有些微妙。 这话用来说祝璞玉自然没有问题,可她这么说周清梵,就变了味道。 像是阴阳怪气。 祝璞玉不知道路微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没打算惯着,“是啊,优秀和有脑子的人都喜欢扎堆,所以你坐在这一桌上显得挺突兀的。” 路微的笑容渐渐消失。 祝璞玉看向陆衍行:“好好教教你未婚妻说话,实在教不会,毒哑了也行。” 陆衍行:“……” 第076回 男人的嘴 谁都没想到祝璞玉会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虽然谁都能听出来路微那话是在阴阳周清梵,但毕竟是这种场合,周清梵本人都没说什么,桌上又都是温敬斯的朋友,祝璞玉这样看似是在刁难路微,实际上是让温敬斯下不来台。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温敬斯。 可温敬斯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开口问祝璞玉:“这件事情,你想怎么解决?” 渠与宋瞠目结舌,激动地抓着陈南呈的胳膊跟他咬耳朵:“你看敬斯现在这样子像不像那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陈南呈:“……” 像。 太像了。 祝璞玉拉着周清梵的手,扬起下巴看向陆衍行:“陆先生,你觉得呢?” 祝璞玉就是故意的。 她本身就情绪不佳,现在看陆衍行更加不顺眼了,就是要刁难他。 陆衍行的视线从周清梵脸上扫过,最后侧目看向身边的路微:“和大嫂道歉。” 路微倒很听话,她看着周清梵:“大嫂,抱歉,是我口无遮拦了。” “路小姐道歉的态度挺别致的呀。”祝璞玉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路微,挑了挑眉。 周清梵轻轻捏了一下祝璞玉的手腕,“愿愿,算了。” 祝璞玉怎么可能这样算了。 周清梵在陆家的日子本就憋屈,路微今天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周清梵,私下还不晓得要怎么欺负她。 路微被祝璞玉刁难了之后,马上转头向陆衍行求助。 陆衍行问祝璞玉:“你觉得应该怎么道歉?” 祝璞玉:“古人道歉不都要跪下来么,今天我给路小姐打个折,过来鞠一躬吧。” “当然,路小姐如果想跪,我也没意见哦~”她跟在后面轻快地调侃了一句。 路微再不情愿,最后也还是上去给周清梵鞠躬道歉了。 这边的小插曲也引来了陆夫人的关注。 陆夫人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打圆场:“微微她呀就是常年在国外,有时候说话词不达意的,璞玉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祝璞玉:“那就劳烦陆夫人以后好好教教她说话了,都是儿媳,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陆夫人:“璞玉说的是,对了,清梵,今晚你不用跟着我了,让路微过来,你自己好好泡个温泉休息休息。” 陆夫人多精明的人。 如今祝璞玉在温家正受宠,她方才公开闹这一出,也是间接警告陆家,不要给周清梵委屈受。 陆夫人马上顺势找了个台阶下。 祝璞玉对此还算满意—— 虽然她现在没有能力让周清梵脱离陆家,但能利用身份和地位压一压陆夫人,周清梵的日子好歹能轻松一些。 —— 十点半左右,宴席正式散场。 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人一同将周清梵送回套房后,才到了老爷子给他们订好的房间里。 整层楼的房间都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刚走出电梯,温敬斯便搂着祝璞玉的腰吻住了她,两人纠缠在一起,一边吻一边往房间走。 静谧的走廊里,两人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滴。 温敬斯刷了房卡,推着祝璞玉进了房间,关门后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祝璞玉以为他要继续亲,结果他停了。 祝璞玉好奇地看着他。 温敬斯:“刚才为什么那样?” 祝璞玉:“丢你面子了?” 温敬斯:“你平时不会这么直接。” 祝璞玉轻笑,手指抵上他的下巴缓缓地摸,“老公对我观察这么细致,好爱我哦~” 温敬斯盯着她的唇:“什么事情影响到你心情了?” 祝璞玉:“陆衍行。” 她脑子转得很快,马上为自己的愤怒找到了原因:“我就是看不惯他威胁清梵,你要为你的好兄弟凶我么?” 温敬斯:“不会。” 祝璞玉:“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温敬斯的手移到她的大腿处,掌心贴着裙子的一层布料摩挲,“男人的嘴不止骗人一个用处。” 祝璞玉无辜地看着他,“那还有什么用处呀?” 她的手也不太规矩,“要教教我么?” 下一秒,她停在他耳边,喊了一个称呼。 温敬斯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朝榻榻米的方向走去。 —— 祝璞玉不得不承认,感官的欢愉和刺激,会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 泡在温泉里,她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像回到婴儿时期一样。 她已经不记得时间了,按照温敬斯的战斗力来算,现在应该是凌晨了吧。 祝璞玉意识一点点模糊,被温敬斯从温泉池里抱出来的时候,短暂地清醒了几秒。 “你怎么……” “继续睡吧,抱你回去。” “几点了啊?”祝璞玉往他胸口蹭了蹭,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没睡醒的猫。 “两点。”温敬斯把她放到榻榻米上,盖被子的时候,目光在她腿根停了一会儿,“疼不疼?” 祝璞玉闭着眼睛哼唧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 温敬斯拿起旁边的药膏,“张开点,给你上个药。” 祝璞玉困得睁不开眼,照做了。 他开始上药之后,她身体一抖,马上睁开眼睛。 然后就对上他戏谑的眼神。 祝璞玉:“你别搞我了,我真的好困。” 温敬斯:“谁说要榨干我的?” 祝璞玉举白旗:“是我自不量力,不知道温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手拿出来啊。” 温敬斯低笑着停下动作,指尖在她脖颈处蹭了两下。 湿,凉。 “晚安,没出息的小玉。”他用了刚刚缠绵时的称呼刺激她。 祝璞玉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在榻榻米上滚了一小圈。 —— 周清梵独自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睡着,一直在惦记着祝璞玉的事情。 她抱着手机和尤杏聊了两个多小时,口干舌燥,身体也有些僵硬。 结束通话后,周清梵换上衣服,去了温泉池。 周清梵闭上眼睛泡在温泉池里,仍在思考当年的那场意外。 祝璞玉对于那件事情的态度,远没有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虽然祝璞玉并不是那种观念迂腐的人,可年仅十九岁的女孩子遇到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没有羞耻感? 那次意外让她失去的不仅是家人和爱人那么简单。 咔哒。 一道开门声打断了周清梵的思路。 她睁开眼睛回头,看到缓缓朝池边走近的陆衍行后,呼吸急促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第077回 不用他扔 陆衍行没有回答,停在池边蹲下来,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嘴唇,力道有些大,下唇瓣被碾得染上了几分红艳。 周清梵动手要去拂开他。 无济于事。 “有人给你撑腰了,感觉如何。”陆衍行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周清梵听懂了。 这是来给未婚妻算账的。 她讽刺地勾勾嘴角,不予理会。 陆衍行:“你对路微意见很大么。” “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她。”周清梵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直阴阳怪气讽刺我的人是她。” “愿愿一直都看不得我被人欺负。” “你在威胁我。”陆衍行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想我放过你?” 周清梵:“迟早的事。” 陆衍行:“你认为,我结婚之后就不会再找你了。” 他的手在她的肌肤上流连许久,才一点点向下,最后停下、猛然收力。 周清梵的手指抓住了温泉池的边缘,指关节剧烈收缩。 陆衍行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将她从池里拽出来。 周清梵身上只穿了泳衣,她整个人坐在了陆衍行怀里,身上的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陆衍行的手再次活跃,“这副样子还真是勾人心痒。” “我不找你了,你舍得?”他轻笑,“还是说,大嫂找到下一个目标了?” “疯子。”周清梵闭上眼睛,只有两个字的评价送他。 陆衍行勾住她身上的泳衣:“不疯一把,倒真对不起大嫂的评价。” —— 翌日早餐过后,祝璞玉和温敬斯便驱车回市区。 今天两人都不去公司上班,原计划是要去约个会的。 车驶上市区高速的时候,温敬斯的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连着车内的蓝牙,电话接通之后,自动在音响外放。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总,你回市区了么?快来睦和医院一趟,黎小姐的身体指标出了些问题,可能需要紧急进行手术。” 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祝璞玉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地去瞟旁边温敬斯的表情。 温敬斯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脸色骤变,周身的气息都凉薄了许多。 “这些年一直好好的,为什么会出问题?”他疾言厉色地问。 那边的男人咳了一声,“排异反应出现的时间各有不同,临床上也遇到过很多年之后出现问题的,这个跟个人生活习惯也有关系,可能是黎小姐最近习惯不太好。” 温敬斯:“我二十分钟内到。” 他没有询问太多,结束通话之后,便一言不发地打着方向盘看路。 祝璞玉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气场比刚刚更阴沉了,连眼神都泛着冷光。 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针对刚才的那个电话,温敬斯似乎也没有任何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空气流速也渐渐放缓,气压太低,祝璞玉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车子驶出了高速。 祝璞玉往外看了一眼,不经意地开口:“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 温敬斯侧目看着她,面无表情。 祝璞玉有点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又不是她害他的白月光住院的,看她干嘛? “就这里,停车。”祝璞玉的口吻比之前强硬不少。 温敬斯踩在了刹车,停在路边:“我让人来接你。” “大可不必。”祝璞玉解开安全带,“我可以叫车回去,或者让我朋友来我,我一个生活自理的成年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对了。”祝璞玉开门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记得把新闻处理干净,不要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祝璞玉说完就下车了,没给温敬斯回复的机会。 下车之后,祝璞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附近的商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之后,拿出手机来在三人群里发了条消息。 祝璞玉:【[定位信息]】 祝璞玉:【出来玩么?】 尤杏:【?你不是跟老公过二人世界去了?】 周清梵:【我可以过去。】 祝璞玉:【好,等你们。】 —— 周清梵陪陆夫人在附近做美容,陆夫人得知祝璞玉找她后,便放人了。 周清梵和尤杏两人都来得很快。 两人一到,就发觉祝璞玉状态不对。 虽然在笑,但好像浑身带刺,每个动作都写满了嘲讽。 尤杏好奇地问:“吵架了?” 祝璞玉嗤了一声,“情侣之间闹别扭那叫吵架,我跟温敬斯顶多叫单方面膈应。” 周清梵:“温老爷子不是安排了你们今天单独出去么,他临时走了?” 祝璞玉喝着咖啡,没接话。 尤杏:“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 祝璞玉讽刺一笑:“十万火急这词儿用得好。” “白月光住院了,能不十万火急么。” 白月光? 周清梵和尤杏顿悟:“你是说黎蕤?她怎么了?” “谁知道。”祝璞玉摇摇头,“听那意思是挺严重的。” 尤杏:“所以温敬斯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路边去找黎蕤了?” 祝璞玉:“不用他扔,我自己下车。” 周清梵蹙眉:“他对黎蕤,到底什么意思?” 尤杏也纳闷:“就是说啊,他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喜欢黎蕤,现在一个电话就扔下自己老婆过去了——” 祝璞玉:“随他便。” 尤杏托着下巴看着祝璞玉:“但你的表现可不像随他便的,我感觉你特别生气。” 周清梵对此也表示认同。 她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愿愿,你是不是对温敬斯——” “没有。”没等周清梵问完,祝璞玉已经给出了答案,“我是很生气,但不是因为我喜欢他。”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又当又立的行为很恶心而已。”她耸肩,“可能男人都是祝方诚那样的。” 祝璞玉这么一说,尤杏和周清梵多少也理解她的心情了。 祝方诚可以说是摧毁了祝璞玉的感情观。 在出事儿之前,祝璞玉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家世优渥不凡,出身名门,父母和睦,她看到的世界都是美好的。 所以她才会毫不掩饰地去爱廖裕锦,即便是身处人群中,也不吝给他全部的目光和偏爱。 她当年出事,回到家里等候她的不是安慰和庇佑,而是卸下伪装的父亲,和他带回来的小三以及私生女。 第078回 从来没把你当丈夫 祝方诚对祝璞玉狠得像仇人。 除了机票之外,他没有给祝璞玉准备一分钱,祝璞玉被强行送出国之前,周清梵和尤杏去机场送了她一样,拿着在银行兑的五千美元塞给了她。 在波士顿的那几个月,祝璞玉就是靠这笔钱过的,祝方诚真的做到了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 如果不是莫洲行留了后手,有褚京识给祝璞玉做后盾的话,周清梵和尤杏都不敢想,十九岁的年纪,长相身材都如此出众的少女,最后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祝璞玉被褚京识带去湾区后,重新申请了大学,她将所有的恨都化作了原动力,仅仅用了六年的时间便在斯坦福修完了本硕全部课程,然后跟着褚京识进了耐德集团。 这些年里,周清梵和尤杏一直和祝璞玉保持着联系,但她学业最繁忙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谁都不能感同身受。 十九岁分别,再见的时候,她们都二十五岁了。 周清梵和尤杏飞去湾区看的她,在机场碰面的时候,两人差点没认出她来。 长相、气质和穿衣风格都翻天覆地,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活泼小公主,变成了一个风生水起、左右逢源、手段非凡的集团高管。 除了笑,很难再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其他情绪了——即便是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反正,随他咯。”周清梵和尤杏沉默思考的时候,祝璞玉再度开口,“他只要别影响到我的计划和生活就行了。” —— 睦和医院。 温敬斯赶来的时候,黎溪也已经在了。 黎溪是黎蕤的亲哥哥,曾经跟温敬斯关系也很好,那件事情之后,两人也渐渐疏远了。 温敬斯看到黎溪后,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随后,两人一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刘医生认得黎溪,没有废话,直接说:“黎小姐的排异反应比较明显,应该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自己没有重视,出现了局部的心肌坏死,面积不小,需要手术干预。” 说到这里,刘医生的表情严肃许多。 温敬斯:“她的情况,能手术么?” 刘医生:“温总,我只能说,手术的风险非常高。” 黎溪:“除了手术,还有别的办法么?保守药物治疗不行么?” 刘医生:“如果是用药物治疗,那可能……需要再做一次移植手术。” 温敬斯和黎溪同时沉默。 合适的心源非常难找,用大海捞针来形容也不为过,当初温家和黎家齐心合力,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最合适的一颗,而其中运气占了八成。 再来一次,不可能再有如此好的运气。 “她的身体最多能等多久?”沉思后,温敬斯这样问。 刘医生:“保守估计,半年到九个月。” 温敬斯:“好,明白,我会派人去找,你这边也帮忙留意一下。” 黎溪:“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能去探视么?” 刘医生:“黎小姐需要在ICU观察两到三天,暂时禁止探视。” —— 黎溪走出办公室之后,红着眼睛,一拳砸在了墙上,死死地盯着温敬斯。 温敬斯从容不迫地和他对视:“我会尽我所能为她找合适的心源,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黎溪嘲弄地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样就够了么?” 他走到温敬斯面前,“她为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在跟另外一个女人秀恩爱,当初如果不是你劈腿背叛她,她也不会赌气——” “黎溪。”温敬斯打断他的话,“我已经结婚了,我和黎蕤不可能,我说的负责,仅仅针对她的病情。” 黎溪闻言,笑得愈发讽刺:“现在看起来倒是忠贞不渝的,当初你就是用这幅样子把黎蕤骗得团团转的是么?” 温敬斯不予理会,转身就要走。 黎溪看着他的背影,“温敬斯,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温敬斯头也没有回。 黎溪看着温敬斯的背影消失,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我查个人。” —— 祝璞玉跟周清梵和尤杏一起逛街逛到下午,然后直接回了江景苑。 一段时间没回来,公寓显得有些冷清。 祝璞玉叫了个外卖,然后回了卧室冲了个澡。 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地盘。 不是高峰期,外卖没多久就到了,祝璞玉吃完一份沙拉之后便开了投屏,随便找了一部电影看,换换心情。 电影看完的时候是八点多。 祝璞玉刚打开客厅的灯,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看了一眼门外的监控,毫不意外,是温敬斯。 祝璞玉没给他开门。 很快,手机响了。 祝璞玉将冷暴力进行到底,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她看了一眼家门,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回了卧室。 躺下来几分钟,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过。 祝璞玉随手抄起手机,删了刚刚的通话记录。 刚做完这个动作,忽然听见了外面“咔哒”一声。 有人开门了。 祝璞玉头皮一紧,马上从床上起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走到卧室门口。 祝璞玉刚一打开卧室的门,就撞上了温敬斯。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穿上拖鞋,别着凉。” 祝璞玉:“你怎么进来的?” 温敬斯:“输密码进来的。” 祝璞玉的声音逐渐不耐烦:“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温敬斯答非所问:“怎么没有回家?”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倦。 祝璞玉马上就猜到他可能是在医院鞍前马后累的。 她讽刺地笑了一声,“温总,那是你家,这里才是我家。” 温敬斯:“我们是夫妻。” 祝璞玉:“不是上个床就是夫妻,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她歪头,“既然你非要掰扯,那我明确跟你表态:温总,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丈夫,咱俩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人。” “祝璞玉。”他又一次叫了她的全名,像是警告。 祝璞玉不吃这一套,气焰未熄,反而更加挑衅:“温总不喜欢这个形容?行,那我换一个,就是各取所需,满意么?” 温敬斯直接抓住她手腕,身体向前逼近,将她推进了卧室。 祝璞玉被他抵在了入户的墙边。 她虽然有一米七的净身高,但不穿鞋的时候还是要抬头才能和温敬斯进行对视。 第079回 欠 “怎么,温总迫不及待想提供服务了是么。”祝璞玉凝着他,眼底带着嘲弄和冷意,“可惜,我今天被恶心到了,没兴致。” “我知道你在生气,我是来和你道歉解释的。”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哑声说,“口不择言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 祝璞玉:“我和你之前没有感情。” 她冷冷地纠正他:“温总,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找谁看谁关心谁,都不用跟我报备,我对你和黎小姐曾经的恩怨纠葛也没有兴趣,大可不必花心思来跟我说。” 温敬斯幽深的双眸紧锁着她的脸:“既然你不关心,为什么要生气?” 祝璞玉:“你想知道原因么?” “好啊,那我告诉你。”她一把甩开他的手,一个用力将他狠狠推了一把,“因为你恶心的行为让我想起了祝方诚,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温总,知行合一很难么。” “我们本来就没有感情,我也不在乎你喜欢谁,你根本没必要在我面前说什么不喜欢她,就算你真的喜欢她,你们要去上床,我也可以给你们打掩护,你想跟她生个孩子喊我妈、我都没意见——但你一边说你不喜欢她,一边又不顾一切冲去医院看她,真的非常虚伪。” 她一鼓作气,将自己愤怒的缘由说了出来。 “我生平最讨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如果你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就别说什么不喜欢她。” 温敬斯没有回话,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愈发幽暗,像深不见底的冷井。 祝璞玉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 两人这样对视了很久,温敬斯才问她:“不是气话?” 祝璞玉:“不是。” 温敬斯:“我和黎蕤在一起,你会替我们打掩护?” 祝璞玉:“只要我有空。” 温敬斯:“打算怎么做?” 他低笑了声,手指落在她的肌肤上,“一起么。” 啪。 祝璞玉直接拍开温敬斯的手。 “温总,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忌讳,但我讲卫生。”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温敬斯勾唇,“怕得有点晚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还是会碰你的,温太太。” 祝璞玉没来得及回复,温敬斯已经转身走了。 听着客厅的门被关上,祝璞玉骂了一句脏话。 现在可以盖棺定论了,温敬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祝璞玉有点儿恶心,瞬间身上哪里都不舒服。 她马上折回床前拿了手机,预约了第二天一早的妇科检查。 温敬斯要是真给她弄上什么传染病,撕破脸也要离婚! —— 祝璞玉跟Wendy说了一声,第二天一早空腹去了医院做体检。 妇科全科都查了一遍。 祝璞玉去的是私人医院,效率很高,全项做下来不到一个小时。 等着拿检查报告的时候,祝璞玉去附近找了一家餐厅要了份brunch套餐。 套餐上桌,祝璞玉刚往嘴里送了一块水波蛋,桌上对面突然坐了个男人。 祝璞玉放下叉子抬头看过去。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五官凌厉,那双眼睛挺好看的,就是黑眼圈有些重,看着像几天没睡觉的。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非常不友好,带着浓浓的审视和不屑。 唔,这眼神,有点熟啊。 “你就是祝璞玉?”对面的男人打量了她一分钟之后,终于开口说话。 祝璞玉:“是我,你哪位?” “我是黎蕤的哥哥,黎溪。” 他这么一说,祝璞玉总算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了。 这看人的眼神和态度,可不就是跟黎蕤如出一辙么。 他自报家门之后,祝璞玉就猜到他为何而来了。 如此一来,她倒放松了下来。 祝璞玉拿起叉子,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块儿鸡胸,细细地嚼着。 黎溪被祝璞玉目中无人的态度惹得恼怒:“如果你识相,就赶紧和温敬斯离婚。” 祝璞玉抬起眼皮,鼻腔内发出一声笑。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黎小姐之前谈的时候,好歹还会给我开个丰厚的条件,黎先生倒好,空手套白狼啊。” 黎溪:“你想要多少?” 祝璞玉:“那要看黎先生愿意给多少了。” 她挑挑眉,“不如,就把黎家所有家产都给我?” 黎溪的脸色更难看了。 祝璞玉瘪嘴,“看来黎先生的决心也不过如此嘛,再说了,谁会有我老公有钱呢?” 黎溪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觉得温敬斯会给你这么多钱?” “你以为他现在对你有点儿兴趣,就会把他的一切都捧给你了么?”黎溪嗤笑,“看来你对他的过去真是一无所知!” 祝璞玉情绪非常稳定:“成年人,谁没有过去呢,他也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黎溪:“那你知道,黎蕤十五岁那年,差点为救他死掉么?” 祝璞玉拿叉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事儿,她真不知道。 黎溪敏锐地看到了祝璞玉的停顿:“他没和你说过是么?也是,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希望别人知道。” 祝璞玉垂下眼睛不语,但脑子里已经迅速把昨天温敬斯去医院的事情跟这条线索串到了一起。 以及温敬斯之前对黎蕤的纵容和特别之处。 黎溪:“可惜这有什么用,温敬斯最后还是背叛了她,跟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 他话锋一转:“黎蕤现在心脏排异在ICU生死未卜,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温敬斯欠她的,下辈子都还不完!”黎溪的情绪很激动,说到这里,眼底血丝密布。 但祝璞玉面对他的愤怒,照旧淡定如斯:“所以呢。” “他必须和黎蕤结婚。”黎溪说,“后半生,他都别想逃避责任。” “所以,你最好赶紧和他离婚。” 祝璞玉笑了。 她将叉子放下,“黎先生,欠黎蕤一条命的人不是我,这些话,你应该去跟欠她的人说。” “还是说……你搞不定他,只能挑我这个软柿子捏?” 第080回 疑似怀孕 黎溪的脸色瞬息万变,拳头握紧,死死地盯着祝璞玉,像是要杀人。 然而这种画面对祝璞玉来说毫无威慑力。 她勾唇:“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黎溪:“祝璞玉,你别不识抬举。” 祝璞玉一脸无所谓,这种言语上的警告她听得多了,不过就是无能狂怒,她懒得回。 黎溪:“我等你被温敬斯踹的那天。” 祝璞玉:“好的呀,我们一起等。” 祝璞玉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惹得黎溪有气都没处撒,这时他的手机正好响了,他便顺势起身离开。 祝璞玉看着黎溪的身影走远,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祝璞玉吃完了剩下的东西,然后回私人医院取了检查报告。 医生看完检查报告之后告诉她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不干净的病,祝璞玉才放心离开医院。 —— 祝璞玉回公司之后就投身到了工作之中。 午休的时候,祝璞玉又去了楼下吸烟区抽烟。 她刚点了一根吸了一口,就看见了皱着眉站在对面的利辛。 祝璞玉打量着他严肃紧绷的脸色,好奇:“工作遇到问题了?” 利辛摇摇头。 祝璞玉磕了一下烟灰,“那你怎么愁容满面的?” 利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手上的烟,“你……还是少抽烟。” 他咳了一声,视线飘忽,“总抽烟,对孩子也不好。” 祝璞玉蹙眉:“什么孩子?” 利辛瞄了一眼她的肚子,欲言又止。 祝璞玉:“问你话呢。” 利辛:“……你不是怀孕了么。” “噗——”祝璞玉被自己一口烟呛到了,她灭了烟头,拍着胸脯咳嗽了好半天,“什么怀孕?谁跟你鬼扯?” 利辛:“没有么?我看新闻这么说的。” 祝璞玉的反应搞得他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扶了一下眼镜,“可能是他们乱写的吧。” 新闻? 祝璞玉捕捉到关键词,马上掏出手机。 果然,微信已经被轰炸了。 她忙了一上午还没看群,群聊里尤杏已经丢了链接,祝璞玉赶紧打开去看。 ……上午她去私人医院做妇科全套体检被拍了。 记者掐头去尾留了她拍B超的照片,说她“疑似怀孕”。 最近祝璞玉和温敬斯的事儿本身就是娱乐版备受关注的新闻,这些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在他们身上吃流量的机会。 于是怀孕的消息就飞速传开了。 祝璞玉看完新闻都无语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利辛看到祝璞玉这个无语的表情,咳了一声:“你真没怀孕啊?” 祝璞玉:“你看我像么?” 利辛:“……那就好。” 祝璞玉挑眉。 “我的意思是,现在能源车的项目刚步入正轨,你怀孕的话很多事情不方便,没怀挺好的。”利辛看到祝璞玉饶有兴致的表情,赶紧跟在后面解释了一句。 祝璞玉尚未回复利辛的话,手机响了。 江澜璟的电话。 利辛看到祝璞玉要接电话,出于礼貌先走了。 祝璞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摁下接听键:“妈。” “愿愿,我看到新闻了。”江澜璟温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是妈想的那样吗?” 祝璞玉一猜就是为了这事儿的,她无奈地笑了下,“妈,我只是去做个体检,那些媒体乱写的。” 而且是怕你儿子传染给我什么不干净的病才去体检的——当然,这话她不能说。 江澜璟:“这样啊,是哪里不舒服么?” 祝璞玉:“嗯,肚子有些疼,不过检查之后医生说没有问题,妈您放心就是了。” 江澜璟:“肚子疼的话,你抽空回家一趟,或者我让方医生去尚水苑给把个脉,喝点药调理一下试试看呢?” “妈,不用啦,我身体挺好的。”祝璞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无论是回温家还是去尚水苑,她都不愿意。 好在江澜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难为她,得知她不想喝药也不勉强,叮嘱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祝璞玉松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回到了办公室。 午后,Wendy送来了水果茶。 祝璞玉喝茶的时候,冷不丁地想起了黎溪在餐厅里和她说的那些话。 上午太忙,她一直没有分神来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才有时间来细细斟酌。 祝璞玉早就猜到温敬斯和黎蕤之间一定有很深的纠葛,否则温敬斯不会对黎蕤那么特别。 今天的黎溪话给了她答案。 原来是黎蕤真的救过温敬斯的命,听起来还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心脏排异的前提是,她做过移植。 也就是说,黎蕤的心脏是因为救温敬斯的时候出问题的,严重到换了一颗心。 十五岁啊…… 这感情的确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难怪不管黎蕤怎么闹,温敬斯也没有真的对她不客气过,顶多嘴上说几句重话,但那些话也算不上难听,最多只能说有些冷淡。 白月光的身份杀伤力已经很大了,还是个救过命的白月光,祝璞玉呵了一声。 还是不要自不量力去跟黎蕤比了,还有温敬斯说什么不喜欢黎蕤,都是放屁。 就算不喜欢,也不可能不管她。 虽然黎溪的态度很不好,但祝璞玉此时很感谢他——至少他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也让她知道了自己之前那些短暂的心动和依赖有多么可笑。 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 —— 睦和医院。 黎蕤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 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整个人憔悴不堪,完全没了平日气焰嚣张的模样。 看到坐在床边的黎溪后,黎蕤问他:“温敬斯呢?” 黎溪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来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他有那么好?” 黎蕤不肯听,自顾自地问:“他有没有来看过我?” 黎溪动了动嘴唇,正要回复,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兄妹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看到走进来的温敬斯后,两人的表情都变了。 黎蕤:“我以为我死了你也不会来看我呢。” 虽然憔悴得没什么精神,但她仍然不忘记刺温敬斯几句。 温敬斯习惯了黎蕤的说话风格,没有什么反应。 黎蕤看向黎溪:“哥,我想单独跟他说话。” 黎溪拿黎蕤没办法,离开前给了温敬斯一个警告的眼神,提醒他别乱说话。 第081回 她对你毫无兴趣 黎溪关门出去之后,温敬斯在他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最近你先吃抗排异的药一段时间,住院的一切费用我负责。”温敬斯开门见山对她说了自己的决定,“我已经在给你找合适的心源了。” 黎蕤:“就这样?” 温敬斯:“有些话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想重复。” 黎蕤:“那当初是谁说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 温敬斯:“是你先离开的。” 黎蕤:“那是因为你和别人——” 她提高了声音,心脏不舒服,脸色更白了。 温敬斯皱眉:“你冷静点。” 黎蕤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拍着胸脯渐渐松懈下来,再度看向温敬斯。 见她情绪平静了一些,温敬斯才继续说:“不管当年的原因是什么,走的人是你,选择和宋南径结婚的人也是你,责任我担了,宋南径是你丈夫,我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黎蕤攥着被子不说话,很显然,她不接受这个理由。 温敬斯说,“就算我们曾经真的在一起过,你结婚后,我也没有义务等你,更何况,当初我和你只是——”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摆脱我而已。”黎蕤打断了温敬斯的话,“好啊,那你干脆让我去死,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了。” “黎蕤!”温敬斯疾言厉色地看着她:“你多大了?” 黎蕤呵了一声,“你又想骂我任性呗?对啊,温敬斯,我他妈就是任性——” “我如果不任性,我也不会像个傻逼一样放着逃命的机会不要,非要回去把你拖出来。” “我应该当时就让你死在深山,好过现在看你对我这态度。”她气不过,抽出枕头就往温敬斯身上砸。 温敬斯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面对黎蕤砸上来的枕头,他也没有躲。 枕头从他身上掉落在地,温敬斯弯腰捡起来,放回到床上,沉声开口:“你救我,我很感谢,那些年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很好的朋友,如果知道后面的事情,我不会答应帮你那个忙。” “黎蕤,我的确欠你,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温敬斯往病房外面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背叛了你,你的家人也觉得,你一切的不幸都源自于我。” “我承诺你的事情都没有失约,但我没说过我会喜欢你,更没说过要和你结婚。”温敬斯的话平静却残忍。 这种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黎蕤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凭什么每次失控的人都是她? “那你喜欢谁?祝璞玉?”黎蕤再度提高声音。 温敬斯:“她是我妻子,喜欢她也很正常。” 黎蕤讽刺地反问他:“那她呢?她喜欢你么?” “如果不是为了跟祝星盈抢男人,她会找上你么?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你知道么?我去找她说你以前的事情,她根本毫无兴趣。” 黎蕤一句一句刺着温敬斯,想看他情绪失控。 但温敬斯始终很平静,等黎蕤说完之后,他淡淡地跟了一句:“这是我要解决的事情,和你无关。” 黎蕤:“好啊,那我等你被她踹掉的那天。” 她咬牙,“到时候我一定到你家门口放鞭炮笑你有多惨。” 温敬斯:“可以。” 他欣然答应,“那你先努努力,争取活到那个时候。” “你!”黎蕤被温敬斯噎到,“你给我滚!” 温敬斯从容不迫地起身,离开病房。 —— 那天晚上吵过架之后,祝璞玉连着一周没见过温敬斯,两人谁都没联系过谁。 祝璞玉乐得清净,她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恨不得今后天天都是这样。 可惜老天爷从来不让人如愿。 祝璞玉再见温敬斯,是在瑞澜旗下的原材料工厂里。 祝璞玉来检查进度,温敬斯来工厂做年度视察考核——祝璞玉此前并不知道温敬斯的行程,碰上他之后,非常后悔自己选择了今天过来。 温敬斯的身旁跟着陈继,还有另外几名公司的领导。 陈继一看到祝璞玉,就喊了一句“太太”。 如此一来,旁边的人也都确认了祝璞玉的身份。 祝璞玉被架起来了,出于礼貌只能上去和几名高管打招呼。 陈继等着祝璞玉打完招呼,看了一眼温敬斯,笑着说:“那,温总您和太太先聊,我们去车间看看。” 然后他就带着一行人走了。 这边只剩下了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个人。 祝璞玉冷淡地看了温敬斯一眼,“温总自便,我还有工作。” 她仿佛跟他不熟似的,敷衍地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结果,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握住。 温敬斯:“一周不见,就这样?” 祝璞玉:“这样有问题么?” “还是说,温总还沉浸在那天的氛围里,想跟我再吵一架?”她转过身看着他。 温敬斯:“年会定在十二月二十号。” 他答非所问,“一会儿忙完,我带你去试礼服。” 祝璞玉:“不用了,你寄到我公司或者公寓。” 温敬斯:“爷爷昨天打电话问过,为什么最近没有我们同框的照片。” 提起温老爷子,祝璞玉头有些疼,她前几天也接到过电话。 再不装装样子,可能真的要惹出一堆麻烦。 “知道了。”祝璞玉答应下来,“我先去了。” 她甩开温敬斯的手,转身戴上口罩,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敬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背影,目光幽深而克制。 —— 祝璞玉忙了两个多小时。 她刚从仓库出来,口罩还没来得及摘,就看到了等在门前的温敬斯。 他双手插着口袋,低着头,像是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见她出来,温敬斯便迈步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后,抬起手,贴心地替她摘到了口罩。 跟在祝璞玉身边的几个主管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众人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忙完了么?”温敬斯关心了一句,“辛苦了。” “没事儿。”毕竟有这么多人在,关系公开了,表面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祝璞玉也微笑,“我们走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当着一众人将祝璞玉搂过来,“我们先走了,今天辛苦各位配合祝总监的工作。” 工厂这边一行人看着两人姿态恩爱地离开,感慨:“温总真是会疼老婆呀!” 第082回 我们是夫妻 祝璞玉被温敬斯搂着走到了停车场,见四周没人了,她不动声色地从温敬斯的怀里退了出来。 划清界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敬斯看出来了,但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上前替她开了副驾的门。 祝璞玉在他的注视之下上了车。 温敬斯弯腰靠近,拽出安全带打算帮她系上,被祝璞玉拦下。 她将安全带从温敬斯手中拽过来,轻车熟路地扣上,抬眼淡淡一笑,“这里没别人,就不麻烦温总了。” 她在嘲讽他刚刚的行为。 回市区的路上,祝璞玉余光随意地瞥过驾驶座上的男人。 一周多没有见面,他依旧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长了一副好皮相,性格虽然清冷却彬彬有礼,所有人对他都赞赏有加。 那些夸他风度翩翩的人,大概也想不到他私下是个玩得这么花的人,特别是…… 祝璞玉想起了他刚刚在众人面前的那句“祝总监”。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已经看透了他,她大概又会被他这个称呼戳中—— 祝璞玉是个自我意识有些过剩的人,她不喜欢别人称呼她为“温太太”,特别是在工作场合里。 印象中,她并没有和温敬斯聊过这个话题。 可温敬斯刚刚在别人叫她“温太太”的时候,强调了她是“祝总监”。 她对温敬斯拿捏人心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不仅能看透对面人的目的,还能参透对方情绪和心理的需求。 段位不够的人,爱上他太容易了。 难怪黎蕤离过一次婚,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经此一役,祝璞玉更加肯定了远离温敬斯的念头。 “最近很忙么?”她刚想到这里,就被温敬斯询问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祝璞玉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温敬斯:“妈说你去医院做了体检,身体不舒服么。” 祝璞玉:“检查的性病。” 温敬斯:“结果呢?” 祝璞玉:“如果有阳性,现在我们应该坐在民政局的离婚窗口了。” 温敬斯:“我没有和你离婚的打算。” 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祝璞玉懒得反驳,“哦”了一声,随他吧。 温敬斯:“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祝璞玉:“问什么?” 温敬斯:“比如我的工作,身体。” 祝璞玉:“哦,你的工作和身体怎么样?” 温敬斯:“挺好的。” 祝璞玉:“哦。” 温敬斯:“想我么?” 祝璞玉:“没空。” 温敬斯:“没空还是不想?” 祝璞玉:“没空,也不想,两者不矛盾。” 她其实有点想发脾气了,明明之前吵得那么难看,温敬斯是怎么做到在这里跟她谈想不想的? 这问题他应该去跟他的白月光讨论,肯定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温敬斯听到祝璞玉略显不耐烦的声音,轻笑了一声:“想发脾气就发。” 祝璞玉:“没力气。” 发脾气也是需要精力的,对一个人没心思没期待的时候,她连脾气都懒得发。 温敬斯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 祝璞玉年会的礼服是黑色的抹胸亮片款礼服,后面是露背V字款,正好卡在腰窝的位置。 祝璞玉的身段很适合这种皮肤大面积露在外面的礼服,她皮肤是冷白色,隐隐透粉,骨骼纤细,腰线明显,这样的款式能将她的优势全部展现出来。 礼服是温敬斯选的高定,祝璞玉穿上后照了照镜子。 温敬斯的品位还是在线的,这件礼服很对她的胃口。 咔哒。 试衣间的门被推开了。 祝璞玉从镜子里看到了男人由远及近的身影,接着,后背上多了一双手。 温敬斯的掌心贴上来。 “就它吧。”祝璞玉往前走了一步,“我还得回公司处理点儿——” 话还没说完,温敬斯就已经吻了下来。 若是没有那件事情,祝璞玉对这种情况是不会有抗拒的。 可经过了那天,她对于温敬斯的这种接触下意识地就很排斥,一直在躲。 温敬斯强势按住她。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是你丈夫,接触是必然的。” 祝璞玉:“我对你而言这么有吸引力么?” 她觉得很讽刺,抬眼从镜子里看他的表情。 温敬斯:“是。” —— 祝璞玉和温敬斯从试衣间出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谁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祝璞玉无视了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冷着脸走出了专柜。 上车之后,温敬斯问她:“想吃什么?” 祝璞玉:“不必了,送我回江景苑。” 他找她无非就是为了睡觉,假惺惺的,何必呢。 她也不想跟他吃饭。 所幸,温敬斯没有强迫她,还算痛快地踩下了油门。 祝璞玉不再跟他说话,低头拿起了手机。 刚打开微信,首先就看到了Wendy发来的一条消息。 【祝总监,我刚才听到祝方诚说医药项目找到了的新的投资方,是辰玺的黎总。】 祝璞玉攥紧了手机。 辰玺,黎总——黎溪。 祝璞玉冷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第083回 虚伪的男人 温敬斯注意到祝璞玉的目光,侧目:“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祝璞玉心情不好,说话很刺:“就凭你?” 温敬斯:“……” 祝璞玉:“怎么,伤到你脆弱的男性尊严了么,是不是要停下来再收拾我一顿彰显一下自己权威呢,温总?” 温敬斯没有回应。 祝璞玉看得出来他的让步,但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转,她的脾气反而因为这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反应愈演愈烈了。 所幸她想忍的时候忍耐力还是不错的,没多久,宾利停在江景苑的地库,祝璞玉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温敬斯紧随其后。 他下车走到祝璞玉身边,自然地搂过她的肩膀,“晚上我做饭。” 祝璞玉侧目看着他,漂亮的眼底带着疑惑。 第一是没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第二是……她不记得他会做饭。 之前几次让她当保姆倒是挺勤的。 “担待不起。”祝璞玉冷冷地拒绝,试图从温敬斯怀里挣脱出来。 温敬斯不给她这个机会,两条胳膊搂了上来,唇抵在她耳边提醒她:“那边有狗仔跟拍,不和谐的画面被拍到了,影响不好。” 祝璞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狗仔,不过他俩现在这状态招来狗仔也很正常。 她没有再反抗,跟温敬斯一起回到了公寓。 进门之后,祝璞玉第一时间推开了温敬斯,把包一挂,弯腰换鞋。 温敬斯:“家里有食材么?” 祝璞玉尚未来得及回答,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是温敬斯的手机进了电话。 祝璞玉看到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刘医生”三个字。 不用想也知道和黎蕤有关。 果不其然,温敬斯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神色马上变得严肃了几分。 他走到阳台那边才接电话,祝璞玉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去听他说什么。 但两人毕竟在同一个空间,她还是能隐约听见几句。 “严重么?”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好,了解。” 祝璞玉嗤笑了一声,坐在沙发上随手抱起旁边的星黛露,打开外卖软件开始选晚饭。 一分钟后,温敬斯停在了她面前:“我临时有些事情去处理。” 祝璞玉头也没抬:“哦。” 温敬斯:“这周末搬回尚水苑住吧,年会前媒体关注会比较多,爷爷那边不好交代。” 祝璞玉:“哦。” 温敬斯:“周六我来接你。” 祝璞玉:“哦。” 温敬斯:“晚上早点休息。” 祝璞玉:“哦。” 温敬斯:“不跟我说点别的?” 祝璞玉提交了外卖订单,抬起头来朝他挥挥手:“再见。” 温敬斯:“不问我去做什么?” 祝璞玉:“不关心,不好奇。” 温敬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短促而诡异。 他动动嘴唇,主动告知她:“去看黎蕤。” 祝璞玉:“尊重、祝福。” 温敬斯这次没有再回话,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十几秒之后,转身走了。 祝璞玉扫了一眼关上的家门,鼻腔内发出了一声冷嗤。 虚伪的男人。 对她有要求的时候就开始扯什么媒体关注、老爷子那边不好交代,去看白月光的时候,是一点儿都考虑到这些。 所谓媒体的关注不过也只是对她施压的工具罢了,为的就是让她按他的心思办事儿。 —— 翌日一早,祝璞玉在娱乐版看到了她和温敬斯“甜蜜约会”的新闻和照片。 照片和视频拍到了温敬斯陪她回公寓就停了,后面的事儿仿佛没发生过。 掐头去尾的,骗得其他人团团转,真以为他们俩感情有多好。 祝璞玉一目十行看完新闻,不用想也知道后半段故事是谁处理掉的。 不过,祝璞玉现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因为手边有更棘手的任务等着她处理。 褚京识找来的律师到北城了,祝璞玉和他定在上午见面。 她没去公司,直接从江景苑出发去了林却律师所住的酒店。 林却住在三环边的四季,祝璞玉和他约在酒店的餐厅见面。 祝璞玉抵达时,林却也到了,两人点了咖啡,开始谈正事。 此前林却已经从褚京识那边了解过案子的情况,只要再和祝璞玉确认某些细节就好。 譬如:“当年你在波士顿打工的时候,工资流水和劳务合同有存档么?” 这算是祝方诚“使用不正当手段”赶走继承人的证据之一,虽然不是最有力的证据,但有了它,对起诉流程也有帮助。 祝璞玉没有直接回答林却的问题,而是反问:“如果我有证据证明我当初被人下药强女干和祝方诚有关,这个案子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林却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许多:“祝小姐的意思是……?” “我当时出事,是被他现在的妻子和小舅子一起设计的。”祝璞玉解答他的疑惑,“我也是最近无意间知道这件事情的。” 林却:“祝方诚本人知情么?” 祝璞玉:“这我不太清楚,区别大么?” 林却点点头,“如果他知情,那他应该也是参与人之一,如果不知情的话,法官这边可能会酌情轻判,不过你放心,不管是哪一种,他涉嫌利用不正当手段处置遗产竞争人,非法伪造遗嘱,是不争的事实。” 祝璞玉:“但我现在还没掌握到证据。” 林却:“褚总那边在找人查,我这边也会一起协调,祝小姐放心,这个案子一定会有个让你满意的结果。” 祝璞玉:“那就辛苦林律了。” —— 和林却见完面,祝璞玉驱车回到了恒通。 路过祝方诚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里头走出来的祝方诚和李军,两人在讨论晚上的应酬。 祝璞玉隐约听到了黎溪的名字。 祝方诚和李军看见祝璞玉之后马上停止了讨论。 祝璞玉没说话,越过他俩直接回到了办公室,坐下来之后,一个电话把Wendy叫了进来。 “给我查查晚上祝方诚和黎溪在哪里见面。” Wendy很快就查到了地址。 祝璞玉从抽屉里拿出了之前查到的黎家的资料开始研究。 黎家是做地产起家的,后来转去做了投资,这些年投资领域主要集中在生物医药行业。 虽然比不了温家,但如果黎溪要扶持祝方诚对付她…… 第084回 金丝雀 古藏龙闻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类似天道府也有一个推荐名额。 “具体的比赛规则是什么?” “很简单,通过战斗实力排名。” “每胜一场可以获得十个积分,最后按照积分排名。” 古藏龙闻言明白过来。 剩余的几天时间,古藏龙都在刻苦修炼,应对即将到来的武神府招生测试。 几天以后,黎明破晓,太阳升起的刹那,整个武都便开始热闹起来。 武神府测试会是武都最为隆重的几件事之一,每年的大会离圣宫也会前来,共同观赏大会。 毫无例外,所有在武神府测试中脱颖而出的人,都成为了大陆的佼佼者,武神就是一个例子。 三年前的武神府测试会,武神以压倒性的实力获得第一,直接进入武神府,随后三年内更是一鸣惊人,一举成为武神府最强大的存在,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这一次的武神测试会依旧万众瞩目,武神台上,一大早便已经人山人海。 看台之上各大家族均是在场,包括江家,水家,甚至皇族都派人前来,因此这武神府测试的隆重可见一斑。 而古藏龙等人也是一大早就来了武神台,等待比赛的开始。 只见擂台的最边缘,有着几个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处于众人中央,时不时传来阵阵溢美之词。 “这武神测试会真是强者云集,看到没,那擂台边缘处的江天龙,此人是武神的亲弟弟,据说深得刀魔真传,年纪轻轻已经被人称为小武神,是这一次夺冠的不二人选。” “是啊,此人的名气,我也曾经听说过,如今的年轻一辈之中,此人怕是当属第一人。” 众人指着前方的一名冷酷男子缓缓开口。 “那可不一定,各大学府也有强者参加,说不好有什么黑马脱颖而出呢。” “还有嗜血学府的血光,此人平时只爱修炼,据说为了修炼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因此平时很少出嗜血学府,而这一次居然前来参加武神测试会。” 而古藏龙刚刚到来就察觉到血光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这里,似乎充满了仇恨,对此古藏龙也没有多少惊慌,毕竟和嗜血学府的恩怨已经好久了。 “你们忘了一个人,御天神府的古藏龙,还有当日武神测试会的蒙面女子,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瞧。” 众人议论纷纷,而古藏龙目光则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秦多友手里握着一把魂币,站在众人中央,十足的资深赌徒。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负一陪十,所有赔偿我大武商会支付。” “有感兴趣的可以下注。” 秦多友打着大武商会的名声,开设了一个赌摊,那里的声音丝毫不弱于其他地方。 古藏龙见状则是一脸黑线,不愧出生商人世家,果然精明。 不多时,巨大的擂台之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此人出场之时,自带一身金光,伴随着一个强大的魂力,但是魂力极为内敛,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但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看此人。 “没想到这位神出鬼没的府主也出现了” “是啊,相传武神府府主极为神秘,实力更加可怕,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出现。” “欢迎各位来到武神府。” 擂台之上的白衣男子,轻轻了一句话,却极具分量,全场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本次武神测试会依旧和去年的情况一样,按照各自的积分排名,前一百者可以进去武神府。” “什么?前一百,本次报名的人数足足有一万之多,一百人?” “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不足百分之一,好可怕的淘汰率。” 众人闻言皆是惊呼一声,被武神府的选拔难度震惊,而古藏龙并没有对此好奇,武神府能够保持武王朝第一学府的名气,久盛不衰,生源的优秀显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测试的难度古藏龙并不震惊。 白衣男子说完,忽然间爆发出一道可怕的魂力波动,同时伴随着浓厚的空间波动。 经历了空间乱流域之行,古藏龙对于空间波动极为敏感,瞬间便察觉到。 只见可怕的空间波动爆发,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见状,均是惊呼一声,震惊不已。 空间裂缝这种东西可不常见,而能够以自身实力破碎虚空,让空间产生裂缝,实力更是可怕。 短短的一次出手,就已经让众人知道这位武神府府主是多么可怕。 空间裂缝之中,忽然间飞出无数座小型擂台,擂台成金字塔金字塔状,瞬间出现在巨大的擂台之上。 顿时整个擂台之上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型擂台。 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刚才还在怀疑近万人的比赛一个大擂台怎么可能承受,如今直接被武神府府主解决。 古藏龙看着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擂台,微微一惊。 “原来是一个阵法。” 古藏龙微微皱眉,瞬间明白过来,眼前的小擂台悬浮在虚空之中,都需要极大的能量消耗,如今古藏龙查看了一下,这个小擂台根本没有能量的输入,而是通过特殊的排列,布置了一个阵法,才将无数小擂台安排在一块。 武神府府主安排好擂台以后,目光看向下方的众人。 “比武点到即止,但是刀剑无眼,有些损伤在所难免,如果有惧怕者现在可以退出。” 武都府测试竞争激烈,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台上,因此这些话仍然需要提醒。 “好,既然各位没有意见,接下来就由我武神府长老江贵主持。” 武神府府主说罢,整个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出现在看台之上的首席位置轻轻坐下。 “好快的速度。” 古藏龙暗叹一声,擂台之上又是一名男子出现。 此人名为江贵应该是江家之人。 江贵出现以后,一道可怕的魂力爆发出来,巨大的魂力形成无数密密麻麻的球体,瞬间飞到每个人身前。 第085回 离婚呗 祝璞玉从会所出来之后也火大得不行,约了尤杏去吃火锅。 这期间自然少不了痛骂温敬斯。 说完黎溪这件事情之后,祝璞玉火大地喝了半杯酸梅汤:“我要温敬斯解决这个事情有问题么?我这是不是合理诉求?他拉着我当靶子使还有脸跟我谈真心……他是不是有病?” “咳,是有点。”尤杏思索,“我怎么有一种他是在故意惹你生气的感觉啊?” 祝璞玉:“谁知道他发什么病。” 尤杏:“他是不是觉得你不在乎他,所以一直试探你?唔……最近他经常找黎蕤吧?正常人肯定要因为这事儿闹一闹的,可能你没闹,导致他没存在感?” 祝璞玉:“呵。” “我没闹,他觉得没存在感,故意惹我刺我让我不好过;我闹了,他又觉得我得寸进尺、无理取闹,照样不会让我好过。” 尤杏一想还真是,她眉毛一挑:“这么一说,我合理推测温敬斯爱上你了,但他又放不下架子跟你说,所以就拐弯抹角刺激你,你不接招他更气。” 祝璞玉是觉得尤杏这个分析有点道理。 但是……温敬斯应该没这么幼稚吧? 他平时说话都挺直接的,如果喜欢上她,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又不是什么纯情小处男。 尤杏:“可能是你平时表现得太无所谓了,他觉得你肯定不爱他,要是先说出口就显得他输了。” 祝璞玉醍醐灌顶。 这分析倒真挺符合温敬斯的性格。 毕竟是天之骄子,傲得很。 尤杏:“不过愿啊,该说不说,你对他也有点不一样。” 祝璞玉:“哪里不一样?” 尤杏学了一下她刚才骂温敬斯的样子,“啧,反正我没见过你为了哪个男人这么激动过。” 祝璞玉:“……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没有哪个男人会这么气我。” 尤杏盯着她:“真没那个意思?” 祝璞玉摇摇头,“没意思,也没心思,现在我只想早日把这些破事儿处理好。” 尤杏:“那之后呢?” 祝璞玉:“之后就算找男人,也不会是他。” 尤杏:“这么肯定?” 祝璞玉从锅里捞了一块肉放到干碟里,“他永远不会不管黎蕤,这样的男人我不要。” 尤杏:“为什么?黎蕤救过他的命吗?” 祝璞玉:“聪明。” 尤杏:“……??” “狗血吧?”祝璞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着瞠目结舌的尤杏,跟她说了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黎蕤她哥找我的时候说的,黎蕤十五岁那年为了救温敬斯,差点死在山里。” “好像做了换心手术,最近心脏又有问题了,所以温敬斯天天往医院跑。” 尤杏惊愕:“心脏?这么严重?” 祝璞玉耸肩。 尤杏:“那温敬斯当时是不是为了还人情债才和黎蕤谈恋爱的?” 祝璞玉:“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这么大一个人情,温家上下都不会对黎蕤坐视不管,而迄今为止,就算是对她最好的温老爷子,也没有跟她聊过这件事情。 祝璞玉理解他们的出发点,她也非常清楚,今后瞒不住她了,温家又会用其他说辞“哄”她。 总之是不可能彻底斩断这关系的,也斩不断。 尤杏:“那你……后面怎么打算的?” 祝璞玉:“离婚呗。” 她无所谓地去夹菜,“本来我也不想跟他过了,等事情解决完,我让京叔去跟陆家谈谈,看能不能把清梵从陆家带出来。” —— 周五傍晚。 临近下班,祝璞玉正计划着趁今晚和褚京识聊聊黎溪给祝方诚投资的事儿,就接收到了私家侦探那边的给的消息。 黎溪的父亲、也就是黎氏的董事长,忽然回国,叫停了黎氏的一切投资计划。 祝璞玉之前看过资料,黎氏夫妇这些年都在国外生活,似乎不怎么过问家族企业的事情。 这次忽然回国……大概是知道了黎蕤的身体情况。 祝璞玉想起了之前听见的小道消息说,当年温敬斯和黎蕤分开之后,两家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了。 这次黎蕤的父亲回国,肯定会找温敬斯“算账”,不会到时候又迁怒于她吧? 祝璞玉想到这个可能性已经头大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歹,祝方诚那笔投资泡汤了。 祝璞玉后来和褚京识通话的时候,没有谈到这个话题,只是简单聊了聊近况。 祝璞玉晚上睡眠质量还不错,翌日早晨起了个早,很有仪式感地为自己做了一顿早饭。 香肠和法式吐司,配了一杯拉花拿铁。 祝璞玉将早餐摆上桌,精心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才开动。 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祝璞玉准备起身去看的时候,温敬斯已经走进了餐厅。 他的视线扫过祝璞玉手边的早餐,“我来接你去尚水苑,东西收好了么。” 祝璞玉:“住几天?” 温敬斯:“春节之后吧。”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 祝璞玉算了一下日子,眉头蹙起来:“哦,知道了。” 温敬斯打开冰箱拿了一盒牛奶,坐到她对面,“黎叔回国了,投资的事情停了。” 祝璞玉:“哦。” 温敬斯:“还在生我的气么?” 祝璞玉呵了一声,“温总,每次都倒打一耙就没意思了吧。” “是你鸡蛋里挑骨头找茬和我吵的,你脾气发完了,又若无其事来问我还有没有生气,倒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似的。”她放下咖啡,“麻烦你以后正常点儿。” 温敬斯:“好。” 他答应得干脆,“这段时间我们不吵架。” 祝璞玉:“OK。” 吵架费力气,之前要不是他无理取闹,她也不会吵。 祝璞玉吃完早饭去简单收了下行李,带了个二十寸的小箱子就走人了。 之前尚水苑那边留了她很多东西,护肤品都不用带。 时隔一段时间再回尚水苑,这里没什么变化,祝璞玉也不需要温敬斯照顾,到家之后很自然地换了拖鞋,把行李箱带去了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 打开衣柜收东西的时候,祝璞玉发现了一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 大概是一本书那么大。 她出于好奇心拿起来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金镶玉同心锁后,愣了一下。 这是莫月出流落在外的嫁妆之一。 温敬斯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第086回 在劫难逃 祝璞玉很快意识到,温敬斯是特意把东西放在这里的。 他大概也知道他自己之前无理取闹的行为有多离谱,这份礼物算是道歉、示好。 祝璞玉欣然接受。 她将盒子放到床上,简单挂了一下衣服。 祝璞玉刚要拿起盒子仔细看的时候,温敬斯来敲门了。 客房的门没关,祝璞玉抬眼看到门前的温敬斯后,主动问他:“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温敬斯:“大概上周。” 他走进来卧室,很自然地坐到了她身边,“一个在巴.黎的朋友帮忙找到的。” 祝璞玉“哦”了一声:“谢了。” 温敬斯:“夫妻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祝璞玉笑了笑,“你很会拿捏人。” 温敬斯:“何以见得?” 祝璞玉:“在这个时候把东西给我,不就是为了我配合你年会和春节的家宴么,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得起你给的这份大礼。”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是谈生意的口吻,不像是妻子对丈夫,甚至连朋友的程度都没到,完全是对待合作伙伴的姿态。 温敬斯盯着她看了许久,没有接话。 他目光赤裸地落在了祝璞玉的嘴唇上,下一秒,手指也碰了上去。 祝璞玉太清楚他这个目光代表什么了。 温敬斯是个生意人,替她做了事情必定要个回报,而他对她的身体,兴趣非常浓厚。 但祝璞玉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就算我和黎蕤睡,也还是会找你”,多少有些膈应。 不过黎蕤是心脏的问题,那么严重……最近应该搞不了吧。 祝璞玉按住温敬斯的手:“你去拿东西。” 温敬斯反握住她的手,往下探到了他西裤口袋的位置,“你来拿。” 祝璞玉摸到盒子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衣冠禽兽。 看来这段时间把他给憋坏了,找理由把她弄回来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祝璞玉勾起嘴角,手指伸到了他的裤兜里,指尖夹住那灰色的盒子带了出来。 她凑到他耳边,吐息如兰:“温总,这么着急啊?” 温敬斯直接将低头,吻落在了她的锁骨处,与此同时,两条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她的细腰,声音沙哑低沉,“你说呢?” 祝璞玉无辜地眨了眨,“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呀。” 她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在挠他的小臂。 温敬斯呼吸一沉,倒吸了一口气,按住她,“叫我什么?” “叫——” 嗡—— 祝璞玉还没说完话,便被旁边一阵突兀的震动声打断。 是温敬斯的手机,现在正在她脸边震着。 祝璞玉听见声音,下意识地侧目去看。 看到屏幕上的“黎溪”两个字之后,刚刚酝酿起来的感觉瞬间消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温敬斯皱眉,被打断之后也略有不悦,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黎蕤进抢救室了,你现在过来一趟。”黎溪的声音很着急,“赶紧!” 温敬斯的表情更严肃了:“她不是昨天还好好的?” 黎溪:“你先过来再说!” 温敬斯说了一句“马上到”,之后便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到裤兜里,抬起手来整理着衬衫。 祝璞玉拿起旁边那盒杜蕾斯朝温敬斯扔了过去,“拿着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温敬斯:“我和黎蕤的事情,等我回来和你谈。” 祝璞玉:“你现在一定要走,是么?” 温敬斯:“是。” 祝璞玉:“OK,你去吧,开车小心。” 她笑了一下,“出车祸了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温敬斯听出了她话里的刺,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握住她的手:“你和我一起走。” “……我去干什么?”祝璞玉其实很想骂他是不是有病,黎蕤都进抢救室了,他带她过去干什么? 等黎蕤从抢救室出来再气她折回去么? 但祝璞玉已经来不及问了。 温敬斯直接把她扛起来下了楼。 —— 祝璞玉上车之后还是懵的。 她看着驾驶座一脸严肃开车的温敬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种时候拉她一起,到底怎么想的? 祝璞玉:“温总,能告诉我什么意思么?” 温敬斯:“你什么都不用做。” 祝璞玉:“……” 医院离尚水苑很近,开了十分钟出头就到了,因此祝璞玉并没有太多和温敬斯掰扯这件事情的时间。 被温敬斯带进电梯之后,祝璞玉就认命了。 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祝璞玉被温敬斯带到的时候,黎蕤还在抢救室。 黎溪黎家两名长辈站在楼道里。 看到温敬斯带着祝璞玉过来的时候,黎溪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立刻要上前和温敬斯对峙。 黎正谈拦住了他,“黎溪,别胡闹。” 黎溪不服气:“爸,你女儿因为他变成这样子,他今天带着女人过来——” “够了,你安静点。”黎正谈把黎溪拽回去。 他走到了温敬斯和祝璞玉面前,视线落在了祝璞玉身上,“黎溪他胡言乱语,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祝璞玉有些意外黎正谈这个态度——她以为黎家人应该都挺讨厌她的。 “我没事。”祝璞玉也礼貌地回复,“能理解他的心情。” 温敬斯将祝璞玉揽到怀里,问黎溪:“黎蕤哪里不舒服?” 黎正谈的视线扫过温敬斯搭在祝璞玉肩膀上的手,叹息一声,“聊了一些你和她的事情,她那脾气,你也知道的,我跟她说了一句你结婚了,她就开始闹了。” “当年你是做错了事情,但她万不该赌气和南径结婚,闹到这样……哎,都是被我惯坏了。”黎正谈的声音充满自责。 祝璞玉看着黎正谈自责内疚的表情,仔细品着他的话,渐渐咂摸出了一股别的味道。 黎正谈的话看似是在因为黎蕤闹脾气无奈,实则字里行间都在提醒温敬斯,黎蕤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黎蕤会赌气结婚也是因为他先劈腿的,所以,他得负责。 啧。 祝璞玉余光瞟了一眼温敬斯,他这么精明,肯定也听得出吧。 这时,黎正谈话锋一转,又对准了祝璞玉:“祝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敬斯他对于黎蕤,只是责任感使然,相信他和你结婚,一定就会忠诚于婚姻,不会重蹈覆辙。” 祝璞玉看了温敬斯一眼,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第087回 黎家 祝璞玉和温敬斯对视的间隙,黎蕤从抢救室出来了。 抢救室的门一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医生身上。 黎正谈夫妇两人围着医生询问起了黎蕤的情况,听到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黎家的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祝璞玉看到温敬斯紧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了一些,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担心黎蕤的安危的。 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恩情,都应该担心。 黎夫人阮雅静问医生:“医生,那我们以后要注意什么,她心脏的问题这么严重,万一哪天……” “说什么话不吉利的话呢,黎蕤这不是没事儿么。”黎正谈打断了妻子的话,“医生,抱歉,她就是太担心孩子了。” 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病人现在要尽量保持个好心情,轻松一些,不要有太多情绪上的起伏,你们家属呢,就多顺着她一些,她想要什么,就迁就一下,毕竟情况特殊嘛。” 黎正谈点点头,应了下来。 黎蕤被送回了病房,祝璞玉也跟着温敬斯一块儿过去了。 她刚从抢救室出来,人还没醒,戴着呼吸机,气息微弱,嘴唇发紫,脸白得跟病房的墙差不多。 祝璞玉看到黎蕤这样子,还是挺唏嘘的,很难将她和那个趾高气扬的人联系到一起。 看来,她的病情的确很严重。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黎蕤对温敬斯的确一往情深,真的是搭上了一条命。 回到病房后不久,刘医生到了。 刘医生过来聊了几句之后,就单独喊走了温敬斯:“温总,我有些话要跟您单聊一下。” 温敬斯“嗯”了一声,随后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你去,我在外面等你。” 温敬斯:“好。” 他拉住祝璞玉的手,和黎正谈说:“黎叔,我们先走了。” —— 祝璞玉在电梯口等着温敬斯。 她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黎家人的态度之后,抿了抿嘴唇。 黎溪和黎蕤兄妹两个人虽然也不招人喜欢,但性格直爽,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的,使手段也是光明正大的。 但黎正谈和阮雅静……嗯,这对夫妇不简单。 说曹操曹操就到。 祝璞玉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黎正谈。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却挂着微笑,乍一看,像个和蔼亲切的长辈。 黎正谈停到了祝璞玉面前,“今天给你造成困扰了,希望你别介意。” 祝璞玉:“您不用反复和我道歉,我不介意。” 黎正谈:“话虽这么说,可你毕竟是敬斯的妻子,如何能做到不介意呢?” 他佯装贴心,“敬斯虽然犯过错,但他既然选择结婚,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祝璞玉:“我相信他。” 黎正谈:“那就好,难得他找到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欣慰,之后又有些遗憾,“黎蕤若是能学到你的几分,也不至于……哎,罢了罢了。” 祝璞玉勾勾嘴角,学着他的态度回复:“黎小姐是您的掌上明珠,不需要懂事。” 黎正谈:“敬斯和你聊过他和黎蕤的事儿么?” 祝璞玉:“嗯。” 黎正谈:“那我就放心了。” 他笑着说,“敬斯对黎蕤,只是出于愧疚和责任心。” 祝璞玉也不显山露水,点点头:“了解。” 黎正谈:“我了解过一些你的身世,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之前黎溪贸然出手,我代他和你道个歉,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祝璞玉微微颔首:“谢谢您。” 送走黎正谈之后,祝璞玉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她刚才猜测得没有错。 黎蕤这一家人,是挺难对付的。 温敬斯欠了黎蕤一条命,不是拿她当挡箭牌就能化解的。 —— 温敬斯在医生的办公室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了。 他面色很严肃,走到祝璞玉面前时,哑声问:“怎么不坐一会儿?” 祝璞玉:“腰疼,懒得坐。”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走吧,找个地方吃午饭。” 祝璞玉和温敬斯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要了楼上的包厢。 吃饭期间,温敬斯忽然对祝璞玉说:“黎叔找过你吧。” 祝璞玉挑眉。 他连这个都猜到了? 温敬斯:“他应该都和你说了。” 祝璞玉摸着手里的水杯,“说什么?黎蕤十五岁为了救你,换了一颗心脏的事儿么?” 温敬斯不置可否。 祝璞玉:“这就是你带我来医院的目的?” 温敬斯默认。 祝璞玉:“你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温敬斯:“这种离奇的事情,我对你说,可能会被你当成编出来的借口。” 祝璞玉:“……” 她得承认,温敬斯的推测是合理的。 如果真的是他本人说的这件事儿,她肯定会觉得是借口。 “好吧,跟你坦白一下。”祝璞玉调整了一下呼吸:“其实黎溪之前找过我一次,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温敬斯目光沉了几分。 祝璞玉:“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问你?” 温敬斯:“为什么?” 祝璞玉:“涉及到你的隐私,不方便问。” 她很坦然地直视他的眼睛,“再说了,事实摆在那里,我问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温敬斯淡淡地笑了笑。 祝璞玉看不懂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她转移话题:“黎蕤现在什么情况?” 温敬斯:“排异反应严重,需要再做一次心脏移植手术,还没找到合适的心源。” 祝璞玉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心脏移植手术有一次就够受了,还要第二次?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一定是温敬斯的任务。 祝璞玉:“顺利么?” 温敬斯:“目前,不太顺利。” 祝璞玉:“要不我让京叔帮忙找找吧,他有几个做医疗的朋友。” 温敬斯盯着她:“你要帮我?” 祝璞玉:“很意外么。” 温敬斯:“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喜欢黎蕤?”祝璞玉接过他的话,“我是不喜欢她,她家人对我的态度我也不喜欢,但我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 温敬斯:“嗯,你很大方。” 祝璞玉拿起手机给褚京识发了一条微信,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心源,但没说原因。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热心”的模样,深邃的眼底暗潮涌动。 第088回 演技不错啊 祝璞玉放下手机之后,温敬斯主动对她说:“黎蕤救过我是真,但我和她从未在一起过。” 祝璞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她也不爱听这些:“好了,温总,我又不会吃醋,不用这么严肃地跟我解释。” 温敬斯双手交叠在一起,指尖用力。 祝璞玉:“不过,讲真哦,比起你俩谈过恋爱,你欠她一条命这件事情更重吧。” “恋爱分手至少能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你和黎小姐……嗯。” 祝璞玉点到为止,后面那句“纠缠一辈子”,终归是没能说出口。 但温敬斯很清楚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凝着她,“那你介意么。” 祝璞玉:“我和你又……”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这样的情况,你介意么?”温敬斯知道她要用“没感情”来搪塞,先发制人打断了她。 “没有如果。”祝璞玉的回答也很果断:“我不会喜欢一个这辈子注定不能放下另外一个女人不管的男人。” —— 瑞澜年会如期而至。 瑞澜作为北城名列前茅的企业,业务涉猎范围广,合作伙伴遍布。 年底这场年会,是公司内部的团建,更是和各路合作伙伴联络的社交场合。 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聚集在这里了。 而恒通也称得上是瑞澜的合作方之一,祝方诚自然也不会错过这场年会。 祝方诚是和李军一起来的。 两人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和几个大佬交谈的祝璞玉。 她穿着黑色的礼服,妆容干练明艳,站在那些大佬中间丝毫不慌,堪称左右逢源。 看到这一幕,祝方诚和李军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李军压低了声音,对祝方诚说:“姐夫,咱们再不采取行动,这个小孽种就要彻底把我们踩在脚下了。” “我知道了。”祝方诚的声音也很低,他提醒李军,“一会儿不要乱说话。” 李军再次看向了祝璞玉,见她风光无限的模样,愈发后悔自己当时一时贪念,将照片卖了出去,如果留在手里,现在祝璞玉恐怕已经被温家扫地出门了! 照片…… 李军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来翻起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 此次瑞澜年会最受期待的就是温敬斯公开介绍祝璞玉身份这一环节了。 虽然此前媒体那边就陆续有传闻,但当温敬斯真的和祝璞玉一同上台以后,台下还是响起了无数惊叹声和掌声。 温敬斯牵着祝璞玉的手,祝璞玉一手提着裙边,站在温敬斯身边,脸上挂着明艳动人的笑,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势。 祝璞玉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黑着脸的祝方诚和李军之后,还特意往温敬斯身边靠了一下。 温敬斯觉察到祝璞玉的举动后,微微一笑。 这小互动落在旁人眼底,就是夫妻恩爱的象征。 温敬斯一直等到台下的掌声告一段落,才缓缓开口,对台下介绍了祝璞玉的身份。 “感谢大家光顾瑞澜第三十五年的年会,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是拥有了一名优秀的妻子。”他搂着祝璞玉往前一步,“不过,比起我的妻子这个身份,我更希望大家记住她的名字,祝璞玉。” 祝璞玉听完温敬斯的这个介绍之后,微微挑眉,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很喜欢。 祝璞玉没在台上待多久,简单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完成了这个温老爷子交代的任务,祝璞玉心里悬的石头落了地。 不过这趟行程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在温敬斯的介绍下,祝璞玉认识了很多北城的大佬,仅仅靠她平时的社交,是接触不到这些人的。 应酬途中,祝璞玉收到了褚京识的微信,要她有空了回个电话,有要紧的事情和她聊。 祝璞玉看到消息之后,便离开宴会厅,到安全通道给褚京识回电话。 “京叔,您找我。” 褚京识:“银行那边的最新消息,祝方诚已经拿了房产证去抵押。” 祝璞玉闻言,脸色马上变了。 褚京识:“不过,遇到了一些问题。” 祝璞玉:“什么问题?” 褚京识:“房产证还有三个月就要过期了,银行考虑到抵押风险,暂时不肯放贷,需要他重新办房产证。” 祝璞玉:“您的意思是……?” 褚京识:“如果他有伪造遗嘱的话,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我明白了。”祝璞玉问他,“您认识相关部门的人么?” 褚京识:“这可能要温敬斯那边帮帮忙了。” 他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她,“据说,现任的这位,是温敬斯的表舅。” 祝璞玉:“……好,我明白了。” 她其实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麻烦温敬斯,之前话也放出去了,现在再开口有点打脸。 祝璞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京叔,心源有消息么?” 褚京识:“心源没有消息,不过我朋友的实验室有做干细胞器官克隆的临床经验,他们曾经成功进行过几次克隆心脏移植手术。”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这是在帮谁?”褚京识好奇。 祝璞玉:“黎蕤。” “就是我之前跟您提的,温敬斯的那个前女友。”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之前因为救温敬斯,换过一次心脏,现在出现了排异反应。” 褚京识沉默了几秒:“你要帮温敬斯的前女友?” 祝璞玉:“当还他之前帮我的了。” 褚京识:“我以为你多少有点介意她的存在。” 祝璞玉:“我为什么和他结婚,您还不清楚么。” 褚京识:“好,你尽快把她的配型信息和病历给我一份。” 祝璞玉:“我待会儿问问温敬斯。” 祝璞玉和褚京识通完电话,对着窗户长吁了一口气,收起手机转身要走的时候,面前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安全通道里光线昏暗,男人的脸被她手机的光照过去,更显诡异。 祝璞玉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再抬头,终于看清楚了来人。 宋南径。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看起来阴森森的。 祝璞玉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刚才她打电话—— “演技不错啊。”宋南径往前一步低头凑近她,“我差点以为,你们是真爱呢。” 第089回 透支 祝璞玉对宋南径的印象并不好,他看起来就像个变态。 祝璞玉绕过宋南径想走,被他按住了肩膀,“别走啊,咱们聊聊。” 宋南径这话是笑着说出口的,可掐着她肩膀那动作却没有这么友好。 他手劲儿很大,时不时收紧几分,像是稍不留意就能把她捏碎。 祝璞玉抬眼去寻觅,好死不死,安全通道里没有监控。 “聊什么?”祝璞玉问。 宋南径:“你想和温敬斯离婚?” 祝璞玉抬起眼皮看他,巧妙反问:“你不希望我和他离婚?” 宋南径:“何以见得?” 祝璞玉:“我和他离婚,黎蕤更不会放手不是么。” 她呵呵一笑,“你到时候恐怕得破防。” 宋南径勾勾嘴角,按在她肩头的手轻轻拍了拍:“很聪明,可惜猜错了。” “就算温敬斯和你离婚了,也不会去找黎蕤的。”他戏谑地挑眉,“看来,你对温敬斯的了解真的很贫瘠啊——” 一般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就要开始挑拨离间了。 祝璞玉静静地听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 “你知道当年黎蕤为什么跟温敬斯分手嫁给我么?”宋南径问。 祝璞玉:“既然你都知道我对他没兴趣了,就该清楚这事儿对我没多大影响。” 温敬斯劈腿这件事情,祝璞玉听了少说也有十次了,最开始还有点冲击,现在已经麻木了,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宋南径:“劈腿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其实呢……” 他低头凑到祝璞玉耳边,“他是强女干。” 祝璞玉对于这两个字有些敏感,听到之后马上蹙眉。 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宋南径似乎猜到了她会这样想,便继续说:“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和你结婚是为了让你做挡箭牌应付黎蕤呢,可惜……” “啧,你是不是觉得,你和温敬斯是互相利用来着?”宋南径呵呵一笑,“你玩不过他,到头来被他卖了还得给他数钱呢。” 祝璞玉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镇定,可一颗心却不断往下沉。 宋南径说的其他话,她不怎么相信,关于温敬斯和她结婚的目的这一点——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宋南径同情地看着祝璞玉,“你呢,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一个工具,他让你应付黎蕤和温家,这样就有足够的精力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了。” 祝璞玉下意识地追问:“谁?” 宋南径挑起眉来,玩味地看着她。 祝璞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改口:“我没听说过他身边有除了黎蕤之外的女人。”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宋南径轻笑,“因为……那个女人就是被他强女干过的小可怜啊,温家的手段,怎么可能让这种丑闻传到你耳朵里呢。” 祝璞玉:“那你怎么知道?” 宋南径:“因为我是见证者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温敬斯正翻遍全世界找那女人的下落呢。” “劝你不要爱上他哦,否则会很惨。” 祝璞玉的心又沉了几分,莫名有种反胃的感觉。 “说完了?”祝璞玉冷冷地开口,“你可以让开了。” “你们女人真是没良心。”宋南径调侃,“我好心告诉你这么大一个秘密,你都不感谢我。” 祝璞玉皮笑肉不笑:“谢谢你,那就祝你早日和黎蕤复婚。” 宋南径:“……” —— 祝璞玉恶心得慌,从安全通道出来之后直奔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番。 没吐出来什么,但呕完之后好受多了。 祝璞玉从走到化妆间补了个妆容,照镜子确认几遍看不出端倪后才回到宴会厅。 祝璞玉回来的时候,温敬斯正和陈南呈、渠与宋和陆衍行站在一起交谈。 陆衍行身边还带着他的未婚妻,路微。 祝璞玉看到那两个人亲昵的姿态,再想想温敬斯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感慨一句物以类聚。 温敬斯并不知道祝璞玉此时的心理活动。 一看到她,温敬斯便上来搂住了她的腰,“怎么去了这么久?” 祝璞玉:“打完电话去了个洗手间。” 温敬斯:“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祝璞玉摇了摇头。 “哎呦哎呦。”渠与宋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出声揶揄:“你俩这秀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温敬斯但笑不语。 祝璞玉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开玩笑,故而不接话。 路微笑着说,“真是羡慕温总和温太太的感情,看来以后得多跟二位请教一下维持婚姻恩爱的小秘诀了。” 祝璞玉:“其实也没有什么小秘诀,眼光最重要。” 她看了一眼温敬斯,又去看陆衍行,含沙射影:“如果倒霉眼瞎选中个人渣,什么小秘诀都白搭。” 四周静默了几秒。 几个人都能感觉到祝璞玉话里有话,除了渠与宋。 渠与宋正在给祝璞玉鼓掌:“我草,单押,祝总厉害啊。” 祝璞玉:“……” 渠与宋虽然缺心眼儿,但经他这么一出之后,气氛缓和不少。 陆衍行拉住路微,“带你去跟刘总聊聊。” 他俩走后,陈南呈也拽着渠与宋走了,只剩下了温敬斯和祝璞玉在。 温敬斯笑着看着祝璞玉:“解气了?” 祝璞玉:“现在能走么?我有事情跟你谈。” —— 温敬斯带着祝璞玉去了酒店楼上的套房。 套房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饮料,祝璞玉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打开铁盒拿了块曲奇吃。 温敬斯:“谈什么?” 祝璞玉和温敬斯说了祝方诚要重新去办房产证的事儿,“如果他伪造了遗嘱,这个时候一定会拿出来。”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证据。”温敬斯说出了她的想法。 祝璞玉:“我听说,你表舅在那边工作。” 温敬斯似笑非笑,“查我家底查得这么清楚?” 祝璞玉:“是京叔帮忙查的,他觉得这件事情找你帮忙比较合适,其它人不一定愿意冒险。” “京叔分析得很对。”温敬斯的视线落在她的锁骨处,“只有我们这样亲密的关系,才值得冒险。” 祝璞玉之前听见这话只是觉得肉麻,今天有点恶心了。 她喝了一口饮料往下压。 “不过……我可能需要提前透支一下你的感谢。”温敬斯的视线暧昧地在她身上游走着,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第090回 爱与恨 他们之间这样谈条件不是一次两次。 可眼下的情况,祝璞玉无法放下之前的事情心无芥蒂地跟他做这种事情,她怕她吐出来。 但厌恶的情绪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一个忙,关于黎蕤的手术。”祝璞玉抛出了自己的谈判条件。 温敬斯的目光瞬间严肃了起来,欲念顷刻消退:“京叔找到心源了?” 祝璞玉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底涌起了一股嘲讽,转念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在意黎蕤了。 “没有找到心源,但有别的办法,”祝璞玉在温敬斯的注视下启唇,“京叔有朋友是做干细胞克隆研究的,他们的实验室里曾经有过心脏移植成功的案例,他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不过需要你把黎蕤的详细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温敬斯目不转睛地看着祝璞玉,等到她说完这番话,他才问:“为什么帮我?” 祝璞玉:“你也帮过我不少。” 温敬斯:“我们是夫妻,我不需要你和我算——” “就算是夫妻也没有谁有义务一直付出,比起陪你睡觉,我觉得这种落到实处的回报更能让我心安。”祝璞玉打断了温敬斯的话,“黎蕤的情况很紧急,这是目前最靠谱的办法了。” 温敬斯:“除了回报我之外,你做这件事情有没有别的想法?” 祝璞玉:“你觉得我还应该有什么想法?” 他笑着摇摇头,“不应该。” “好,那你尽快把黎蕤的……嗯……”祝璞玉还在和温敬斯谈判,他忽然将她拽到了腿上,手钻进了裙摆,干燥粗粝的掌心贴上了她的大腿。 祝璞玉没招架住,哼出了声。 温敬斯另外一条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吻落在她的耳后、侧颈,“有一个这么体贴懂事的老婆,真是我的荣幸,现在轮到我报答你了。” 他轻笑,手上的动作愈发暧昧,“今晚玩什么?” “呕——”伴随着他的动作,祝璞玉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发出了一声干呕。 她一把推开了温敬斯,赤脚跑到了洗手间,蹲在马桶面前吐了起来。 这次比刚刚跟宋南径谈完之后更夸张,直接吐出来了,胃里空了还停不下来。 温敬斯在祝璞玉身边蹲下来,不断地为她轻拍着后背,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胃不舒服么?”等祝璞玉呕完了,温敬斯将她扶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祝璞玉有气无力地说,“可能吃坏肚子了,我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拂开温敬斯,独自走到洗手池前去漱口。 温敬斯转身去外面倒了一杯水,拿出手机叫了私人医生过来。 —— 半小时后。 温家的私人医生为祝璞玉检查了一番,剔除怀孕和过敏的可能性之后,开了几样比较基础的胃药。 “先吃这些药试试看吧,明天安排一个无痛胃镜检查一下,可能是有一些慢性胃炎或者溃疡的情况存在。” 温敬斯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送走医生回来之后,他亲自为祝璞玉拿了药,打算喂她吃。 “我自己来吧。”祝璞玉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和药片,一口气塞进去,囫囵吞下。 没等温敬斯开口,祝璞玉便打断他:“我困了,今晚想一个人睡,你去客房吧。” 温敬斯:“你这样,我没办法放你一个人休息。” 祝璞玉:“那你睡沙发,我生病不喜欢跟人睡一张床,烦死了。” 她没什么好脾气,不耐烦地抛出这句话,便抄起被子蒙住了脑袋,拒绝继续沟通。 温敬斯看到此举,并未多想,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闹脾气。 想到她之前呕吐的情况,温敬斯是万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睡觉的。 温敬斯去外面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之后,在卧室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温敬斯看了一眼床上的那道身影。 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温敬斯不由得又想到了刚刚的那场“谈判”,紧接着,耳边又回荡起黎蕤说的那句“她对你毫无兴趣”。 虽然黎蕤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刺激他,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别说爱了,祝璞玉对他连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只有在破坏他和祝星盈关系的那段时间,祝璞玉才有过短暂的“吃醋”和“争宠”。 但那也不是因为爱。 温敬斯抬起手来抚上了眉心。 现在尚且如此,倘若他日,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我恨死你了。” 祝璞玉激烈的声音中断了温敬斯的思路,他的视线再度朝床上看过去。 祝璞玉没有醒,是在说梦话。 “廖裕锦……恨死你了。” 听见这个名字,温敬斯覆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明明就嫌我脏,你装什么……” “你们……都一样。” 温敬斯的手越收越紧。 她后来还说了很多话,声音从愤怒到嗫嚅,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失落。 直到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温敬斯的视线始终定在床上熟睡的那道身影上。 她刚才说了不下五次“恨”。 恨廖裕锦因为她“脏”而不要她。 恨廖裕锦另娶他人。 因为爱过,或者现在依然在爱,才会有恨。 —— 祝璞玉昨晚把胃里吐光了,早晨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想吃饭,被温敬斯拦住了。 “你一会儿要做胃镜。”温敬斯按住祝璞玉去拿饼干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命令的味道:“配合一点儿,别浪费时间。” 祝璞玉:“我已经好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做胃镜。” 温敬斯:“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祝璞玉蹙眉回头去看温敬斯。 他今天的语气和态度都很不对劲。 没等她细想,脚下一腾空,温敬斯已经把她扛到了肩膀上,大步走出了房间。 祝璞玉挣扎了一路都没有用,被他丢上车之后,准备去开门,可惜为时已晚。 前面坐的人是陈南呈和渠与宋。 渠与宋看着后视镜,观察着两人诡异的气氛,“敬斯,你俩这是——” “去睦和医院。”温敬斯说。 “我说了我没事儿!”祝璞玉的声音紧随其后。 车里的温度瞬间又低了几度,后排两人堪称剑拔弩张,谁都不肯让步。 第091回 被恶心到 温敬斯无视祝璞玉,对陈南呈重复:“开车。” 祝璞玉:“你想去你去,我不去。” 她动手去开车门,“中控锁开一下,谢谢。” 陈南呈:“……” 温敬斯:“胃镜八点半,开车。” 祝璞玉:“开门!” 陈南呈在后视镜里看到温敬斯的眼神示意之后,最终还是踩下了油门。 祝璞玉的脸色在车子启动之后变得更黑了。 她烦躁不已,看着身边的男人质问:“你是有病还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想做,你到底懂不懂尊重我的意愿?” 祝璞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生气,前排的渠与宋已经开始紧张了。 但他去瞟温敬斯的时候,发现温敬斯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听见祝璞玉的话。 这个时候的沉默并没有让祝璞玉冷静下来,她反而更生气了,直接降下车窗威胁:“停不停?不停我跳车。” “别啊!”渠与宋可给吓坏了,“咱有话好好说,可别干这种想不开的事儿啊。” 祝璞玉不接渠与宋的话,抬起下巴看着温敬斯,目光犀利而强势。 温敬斯面若冰霜,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之后,一把握住她两只手腕钳紧,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动作利落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祝璞玉要抬起膝盖反抗,被温敬斯抢先一步化解。 他一条腿轻易地压住了她,上下齐发力,祝璞玉整个人被他控在身下动弹不得。 陈南呈咳了一声,迅速将视线从后视镜移开。 非礼勿视。 “是我最近太迁就你,让你产生了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错觉么。” 温敬斯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比之前被她用视频威胁的时候还要绝情,“你的想法不重要,这检查今天必须做。” “想跳车是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动不了。” 或许真的是这段时间被他迁就着“惯”坏了,温敬斯忽然转变态度,导致祝璞玉大脑短暂短路了一会儿。 但反应过来之后她更生气了:“你发什么神经?” 温敬斯:“还闹不闹?” 祝璞玉:“现在是谁在闹?” …… 吵了一路,车到底还是停在了医院地库。 原本做个胃镜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但经过车上那一番争吵,祝璞玉的逆反心理彻底被激起来了。 车停下来之后她也不肯下车。 温敬斯站在车前垂眸看她:“你下不下?” 祝璞玉:“不下。” 温敬斯二话没说动手去拽她,祝璞玉对着他拳打脚踢,被温敬斯拽出车门的时候,脚腕砸到了车门的一角,直接磕出了血。 祝璞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哪里还有力气挣扎。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你再作。” 祝璞玉张嘴就往他肩膀上咬。 温敬斯眼睛都没眨一下,对陈南呈和渠与宋说了句“上来搭把手”,抱着祝璞玉走向电梯。 —— 这一路堪比打仗,祝璞玉被送去检查室做全麻的时候,总算消停了。 陈南呈看了一眼温敬斯被血染红的衬衫,“你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温敬斯摇摇头,“没事。” 渠与宋啧了一声,“你俩怎么回事儿,不是昨天晚上还如胶似漆,今天就打起来了——” 搁这儿演史密斯夫妇呢。 “温总,你来看黎小姐么?”这时,刘医生刚好路过,看到温敬斯之后,主动上前说话。 温敬斯忽然想到了什么,“刘医生,现在有空么?” 刘医生点头。 温敬斯:“我有点事情找你。” 几分钟后,温敬斯跟刘医生下楼了,两个人走的时候,刘医生还在跟温敬斯聊黎蕤的身体指标。 渠与宋有些看不懂了,他撞了一下陈南呈的胳膊,“敬斯什么意思?” 陈南呈:“我猜到他们为什么吵架了。” 渠与宋恍然大悟:“黎蕤?” 陈南呈摊手。 渠与宋:“也对,我要是祝璞玉也挺憋屈的,可没办法啊,谁让敬斯欠黎蕤的呢,现在黎蕤又随时有危险……想不到祝璞玉已经陷这么深了,真是蓝颜祸水。” 陈南呈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当年的事儿。” 渠与宋:“她应该已经知道黎蕤当年救敬斯的事儿了吧。” “不是这件。”陈南呈摇头。 渠与宋猛地想到一件事情,脸色严肃了许多,“不是都处理干净了么?” —— 祝璞玉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全麻的药效刚过,她身上还没有力气,想从床上爬起来都吃力,长期没有进食,血糖也有些低。 祝璞玉坐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缓了半天,面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 然后就看到了走进病房的温敬斯。 “醒了。”温敬斯将保温袋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饭盒,“妈送来的粥,医生说你需要吃点清淡的。” 祝璞玉可没忘记之前的争吵,她掀开被子要下床。 温敬斯上来挡在了她面前:“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祝璞玉:“我要回家。” 温敬斯:“医生说你浅表性胃炎,需要住院。” 祝璞玉:“我没事。” 温敬斯:“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吐?” 祝璞玉:“……那是因为看见你恶心!”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又迸起了火星子。 幸好,敲门声及时响起。 祝璞玉和温敬斯同时看过去。 “愿愿,还好么。”来人是周清梵,她手里同样拎了一个饭盒,“我煮了阳春面,你吃过东西没有?” 祝璞玉看到周清梵以后脸色缓和不少。 温敬斯的手机正好震起来。 虽然他很快就挂断,但祝璞玉仍然扫见了屏幕上的“黎蕤”二字。 温敬斯收起手机,对周清梵说:“她还没吃过东西,麻烦你了。” 温敬斯走后,周清梵扶着祝璞玉起来坐到餐桌前,将面条和餐具送到她手边。 祝璞玉喝了一口汤。 还是周清梵拿来的东西对她的胃口。 “怎么忽然胃不舒服了,是不是最近喝酒太多?”周清梵关心。 祝璞玉提起这事儿,冷笑了一声,闷头吃面。 周清梵:“你心情不好。” 祝璞玉:“我就是被恶心到了。” 周清梵思忖片刻:“和温敬斯吵架了?” “昨晚黎蕤的前夫和我说了一些话。”祝璞玉答非所问,“关于温敬斯和我结婚的真正目的。” 周清梵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他说了什么?” 第092回 喝了酒 祝璞玉:“黎蕤是障眼法,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和我结婚应该是为了转移温家的注意力。” 这一点,祝璞玉昨天晚上认真复盘过了。 她第一次暴露,被带回温家,就是温敬斯的手笔——当时她就没搞清楚他的目的,现在终于想通了。 周清梵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话:“温家反对他们?他喜欢的人,身份差距很悬殊么?” “不止。”祝璞玉问她,“你记得黎蕤说他劈腿么?” 周清梵点头。 祝璞玉:“他那次不是劈腿,还是强女干。” 周清梵瞠目结舌,眉头紧蹙,“宋南径的说么?他的话可信度不高,你别被他——” “我怀疑他挑拨离间来着,但认真想想,他没这个必要。”祝璞玉耸肩。 周清梵:“我帮你确认一下。” 祝璞玉马上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不用,你别去求陆衍行那人渣。” “陆夫人马上要去度假,我留在老宅给巡止守灵祭奠,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不会放过我。”周清梵没什么起伏地说完了这句话,“躲不过,不如好好利用。” “如果温敬斯真的在找人,陆衍行一定知情。”周清梵说,“我帮你留意一下,有信儿了微信你。” 祝璞玉:“随便听听就算了,我对他喜欢谁也不好奇,只是不爽他这么利用我而已。” 她是个喜欢掌控的人,第一次被人这样算计、玩得团团转。 —— 温敬斯来到黎蕤的病房时,黎正谈和阮雅静夫妇两人正在门口。 温敬斯朝两人点头致意,“和刘医生聊过了么?” 黎正谈:“聊过了,我和她妈妈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黎蕤那个倔脾气……” 他停下来叹息一声,满脸写着无奈,“我们都劝不动她,要不你进去试试吧,她从小就听你的,也就只有你说得动她了。” 温敬斯:“好,我进去和她谈谈。” 黎正谈和阮雅静夫妇看着温敬斯走进了病房,随后便往走廊外的方向走。 阮雅静压低了声音问黎正谈:“敬斯会同意么?” 温敬斯推病房的门走进来,黎蕤正在床上玩手机,像是在跟谁聊天。 看到温敬斯之后,黎蕤将手机丢到了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温敬斯在对面坐下来,“你爸妈说你不同意治疗方案,为什么?” 黎蕤:“因为不想让你好过。” 她的回答依旧秉持着一贯简单粗暴的风格,“我好了,你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 温敬斯:“你死了,我也可以彻底摆脱你。” 他用同样的逻辑回复了她,黎蕤被气得不轻,狠狠瞪他一眼。 温敬斯:“所以以后别说这种幼稚的话,成年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和祝璞玉离婚娶我,我就配合去治疗。”黎蕤提出了条件。 温敬斯:“不可能。” 他拒绝得很强硬:“我欠你的,和她无关。” “因为你还需要她来帮你应付家里,特别是爷爷,对吧?”黎蕤嘲弄地笑了起来,“温敬斯,你藏得够深的啊,演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找当年宋南径送到你床上的那个女人?” 温敬斯一贯没有起伏的脸色,在听见这段话之后,掀起了风暴。 黎蕤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怒意,笑了:“原来你是会生气的啊。” 温敬斯目光凛冽地凝着她,带着警告。 黎蕤:“宋南径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看你这个表情我信了。” 她一点都不怕温敬斯,甚至呵呵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真的爱上祝璞玉了,原来是用她膈应我,顺便应付家里为你打掩护,好方便你去找那个女人。” “祝璞玉知道自己被你玩得团团转么?”黎蕤挑眉,“她也有今天。” 温敬斯:“黎蕤,不要乱说话。” 黎蕤:“你跟她离婚,我可以答应你不乱说。” 她再次摆出条件,“反正你又不喜欢她。” 温敬斯:“治疗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周之内给我答复,还是那句话,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黎蕤呵了一声,还想反唇相讥的时候,温敬斯起身走了。 黎蕤看着他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对温敬斯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不甘心—— 当初她上头的时候,温敬斯和别的女人滚在了一起。 ——更不能忍的是,温敬斯居然就爱上她了,还设计这么一出来掩人耳目! —— 宋南径看着对面坐着的温敬斯,露出了玩味的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管好你的嘴。”温敬斯开门见山,字字冷冽,“如果你不想把牢底坐穿的话。” 宋南径对上温敬斯充满杀意的目光,脸上戏谑的表情也一点点消失——他好像是认真的。 宋南径正这么想着,温敬斯又开口:“三天之内离开北城。” 宋南径:“好,我知道了。”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宋南径盯着温敬斯的眼睛,“当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黎蕤在一起过?” “你所谓的和她恋爱,实际上是在替她和湛南打掩护吧?” 温敬斯没有回应他的话。 可宋南径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沉默了半分钟:“那个女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找到。” “不必了。”温敬斯这次终于出声了,这也是他找宋南径的目的,“以后不要再来北城。” 宋南径看着温敬斯的背影,一贯轻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和温敬斯认识十几年了,从来就没看懂过他。 —— 祝璞玉在医院住了三天。 温敬斯那天离开之后就没来过,但是派了人守在病房门口,祝璞玉根本走不开。 第三天晚上九点钟,温敬斯终于出现了。 彼时,祝璞玉正在抱着平板处理总部那边的邮件。 看到温敬斯走近之后,祝璞玉放下平板,起身和他谈判:“我要出院。” 温敬斯将她拽到怀里,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往下吻。 祝璞玉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祝璞玉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少给我发疯。” 温敬斯这次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两人倒在沙发上,祝璞玉被他压在身下,再也使不出力气挣扎了。 “表舅说他明天有时间。”他捏住她的下巴,气息灼热,“能不能见面,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第093回 恨不恨 祝璞玉没得选。 在玩手段方面,她不是温敬斯的对手。 “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做这档子事儿么?”祝璞玉拽住他的领带,嘴角的弧度有些嘲讽,“好啊,那我满足你。”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她成功拽下了他的领带丢到了地板上。 破罐子破摔而已,她最擅长。 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祝璞玉很清楚如何在温敬斯面前发挥自己优势。 温敬斯将祝璞玉从沙发抱到了病床上。 祝璞玉环着他的脖子,看着发红的眼睛,开始谈条件。 “你最好……说到做到。”虽然气息不稳,但她仍然坚持不懈地说出了这句话。 温敬斯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接着他俯首靠近,整个身体贴上来,泄愤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祝璞玉疼得眼睛发黑,他是属狗的吗?! “恨我么?”他沙哑的声音忽然钻入耳膜。 祝璞玉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懵住,半晌没出声。 他掐住她的后颈,“恨不恨?” 祝璞玉:“我为什么要恨你?” 他呵呵笑了,“是啊,为什么。” 又不爱,怎么可能恨。 祝璞玉简直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但来不及深想。 温敬斯也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 后来她整个大脑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整张脸被按在枕头里,眼前黑暗一片。 …… 祝璞玉后来眼睛都已经睁不开,嘴里很小声地重复着两个字:离婚。 温敬斯穿衣服的动作一停。 与此同时,祝璞玉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屏幕亮了起来。 温敬斯将手机拿起来,尝试输了她家门的密码,竟然真的成功解锁了手机。 是一条短信。 【愿愿,官司的事情解决好了吗?我春节要回国,你再考虑一下。】 【还有一些事情,我想当面和你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见我一面,虽然我知道你恨我。】 祝璞玉的手机里没有存这个号码,但看完短信的内容,温敬斯轻易便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他的目光聚焦在那句“我知道你恨我”上盯了很久,最后删了消息,将手机放回原位。 —— 祝璞玉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快散架了。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温敬斯拎着早餐走进来。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祝璞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温敬斯将早餐放到桌上,声音有些冷:“过来吃饭。” 祝璞玉没接话,穿鞋下床,起来的时候腿一软,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温敬斯眼疾手快地上前捞住了她,将她圈在怀里。 祝璞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推开了他,撑着身体走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洗漱好再出来,祝璞玉情绪平复了不少。 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祝璞玉问温敬斯:“昨天晚上还满意么?答应我的事情能办了么?” 温敬斯:“晚上我带你和表舅一起吃饭。” 他将吸管插到牛奶盒里递给她,“一会儿你可以出院了。” 祝璞玉:“好。” 温敬斯:“你很聪明,不用我教你怎么做。” 祝璞玉:“我明白。” 特别是在听了宋南径的那番话之后,她更加清楚温敬斯需要她配合的任务:“你放心,不管咱们私下闹了什么不愉快,你家人面前我不会透露。只要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该配合你演的戏我会一场不落地陪你演完。” 温敬斯勾了勾嘴角,“可以。” 祝璞玉:“对了,黎蕤的病历资料你什么时候给我?” 谈到交易,祝璞玉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温敬斯:“你怎么比我还急。” 祝璞玉:“……OK,你不着急我也没意见。” 温敬斯:“黎蕤不肯配合治疗,前几天在做她的思想工作,一会儿我把资料给你。” 祝璞玉:“她不想活了?” 温敬斯:“她要求我和你离婚娶她,否则不接受治疗。” 祝璞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她没想过死。” 温敬斯:“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祝璞玉:“很显然,你已经解决了。” 否则不会用如此轻松的态度和她聊这个话题。 温敬斯:“那你觉得,我是怎么做的?” 祝璞玉喝了一口牛奶,“怎么,要和我谈离婚么,温总?” 温敬斯:“我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 祝璞玉但笑不语。 她早知道温敬斯不可能答应黎蕤的要求,他这种人是不会任人拿捏的,即便那个人是救过他命的黎蕤也不行。 再者……如果真的娶了黎蕤,今后离婚的时候可没那么好“打发”。 不像她,纯交易,目的达成就一拍两散。 “暂时”没有打算,那以后肯定是有的。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嘴角的笑,“如果我提离婚,你同意么?” 祝璞玉:“钱到位了,一切好说。” 温敬斯:“还会再结婚么?” 祝璞玉:“不会。” 温敬斯:“这么肯定?” —— 晚上温敬斯如约带着祝璞玉去和梁程见了面。 梁程平时工作忙碌,温敬斯结婚之后,还是第一次和他们小夫妻碰面。 祝璞玉在社交场合一向如鱼得水,深得长辈欢心,梁程只和祝璞玉吃了一顿饭,就已经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在听说祝方诚的所作所为后,梁程也向祝璞玉允诺,房产证的手续会帮她留意。 祝璞玉乖巧可人地和梁程道谢,一顿饭结束,陪温敬斯亲自将梁程送上了车。 临别前,梁程对温敬斯说:“敬斯,眼光不错,好好珍惜。” 温敬斯笑着点点头。 送走梁程后,温敬斯看向祝璞玉:“表舅很喜欢你。” 祝璞玉:“像我这种嘴巴甜会拍马屁的人,哪个领导不喜欢?” 因为解决了一桩心事,祝璞玉心情很不错,声音都变得轻快了。 也算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对温敬斯态度最好的一次。 但温敬斯知道,这一切都是表面的和平而已。 一旦谈到真情,这份和谐就会粉碎。 —— 祝璞玉和温敬斯就这么不冷不热过了十几天,迎来了春节假期。 瑞澜的春节假期是从年二十九开始休的。 温敬斯一早便接到了温老爷子的电话。 彼时,身边的祝璞玉还没有醒。 温敬斯走出卧室接电话,“爷爷。” 温诚尧:“你上午就带愿愿回来吧,下午你姐和你姐夫到,你去给他们接个机。” 第094回 后院 温敬斯接完温老爷子的电话回到卧室的时候,祝璞玉已经醒过来了。 她的头发凌乱,在肩头散开,睡衣的肩带有一边掉下了下来,圆润饱满的肩头还残留着暧昧的吻痕,那是温敬斯昨天晚上的杰作。 “早安。”祝璞玉看到温敬斯之后,揉着脖子跟他问了句好,“你起这么早?” 温敬斯:“爷爷来电话了,一会儿我们回老宅。” 祝璞玉:“这么早就回去?” 温敬斯:“他喜欢热闹。” 祝璞玉点点头,“那我准备一下。”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下床走到衣柜前选衣服,视线移到了她的手机上,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天夜里收到的短信。 “我穿这个怎么样?”祝璞玉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打底衫走到温敬斯面前,让他帮忙参谋。 温敬斯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还不错,不过你穿酒红色那件更好看。” 祝璞玉听了他的意见,拿出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唔,还真是。” 最后,祝璞玉穿了酒红色的打底衫,化了个比较浓的妆,口红和打底衫是同色。 打底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 红黑搭配,加上她的妆发,看起来颇有成熟人妻的感觉,眉眼都透着一股媚态。 祝璞玉对于自己今天的打扮很满意,去温家的路上,心情都很愉悦。 —— 温家很热闹,因为日子特殊,温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刚一下车,就碰上了温敬斯的堂哥温儒远。 温儒远比温敬斯大了两岁,年后就三十二岁了,单身,有个四岁的女儿,叫果果。 果果似乎和温敬斯关系不错,一看到他就扑了上来,“二叔!” 祝璞玉有点怕孩子,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温敬斯很轻松地就把果果抱起来了。 这时,温儒远也走了上来,“敬斯,璞玉,来了。” 祝璞玉:“大哥好。” 温儒远微微颔首,对果果说:“果果,叫二婶。” 果果抱着温敬斯的脖子看向祝璞玉,有些别扭地叫了一句“二婶”。 祝璞玉能感觉到这小屁孩儿不怎么喜欢她。 温儒远:“果果从小比较黏敬斯,你们结婚突然,她有些接受不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果果黏着温敬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祝璞玉和温儒远便走在后面随口聊聊。 温儒远:“爷爷他爱热闹,佩矜和裕锦一到,这一大家子就齐了。” 听见这两个字名字,祝璞玉怔了一下:“他们也回来?” 怕温儒远怀疑,祝璞玉跟了一句:“听敬斯说,他们不常回来。” 温儒远:“也是,结婚这么久,今年第一次回来,敬斯大概也不知情呢。” —— 今天是陆夫人出发去机场的日子。 周清梵一早就在忙碌,为她整理衣服、化妆品,帮她准备好了飞行途中要吃的药。 周清梵送走陆夫人,再回到陆宅时,偌大的宅邸已经空空如也。 陆夫人要出行,因此家里的佣人都休假了。 周清梵站在冷清的院子待了十几分钟,之后便走向了后院的祠堂。 后院比前院温度更低,周清梵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到灵牌前,点了三炷香,看着对面的黑白照片,轻轻鞠了一躬。 照片上的男人眉清目秀,笑容和煦。 周清梵盯着看了许久,轻轻抿了抿嘴唇,出声对他说:“新年快乐。” “我和花店订了你喜欢的向日葵和康乃馨,不过要明天才能给你看了。”她走到照片前,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真希望你能回来。” 说出去的话得不到回应,周清梵眼底露出了一抹自嘲。 周清梵在祠堂坐着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周清梵愣了一下。 踌躇片刻后,她接起来。 “清梵,是我。”听筒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你现在方便说话么?” 周清梵:“你找我?” 那边的人说:“春节这几天有空么,初三我组织了一个校友聚会,你到时候带愿愿杏子一起来呗。” 周清梵蹙眉:“怎么突然有聚会?” “洛邢说马上订婚了,想聚一聚,当时你们关系不挺好的么?” 洛邢。 周清梵眉头蹙得更深。 他是……廖裕锦的好兄弟。 “清梵?有空么?”她沉默之际,电话那边的老同学又热情地追问了起来。 “现在不确定。”周清梵回过神来:“我问问她俩再给你答复。” —— 温敬斯下午要去机场接江佩矜和廖裕锦,祝璞玉以陪老爷子喝茶为由没有跟着一起去。 温诚尧对此并不介意,倒是温敬斯,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祝璞玉一眼。 这一眼在别人看来是小夫妻如胶似漆、依依不舍,可祝璞玉却再清楚不过他的意思。 是试探,也是挑衅。 总之,温敬斯就是故意不让她好过。 祝璞玉确实不好过,很头疼。 廖裕锦不在她面前出现还好,他一出现,就会拨动她回忆的弦,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往。 特别是廖裕锦之前几次见面时的态度都不清不楚的,赶上温家团圆的场合,廖裕锦如果再纠缠她,被温家人看见了……后患无穷。 头疼归头疼,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傍晚时分,温敬斯接江佩矜和廖裕锦回来了。 祝璞玉坐温诚尧的身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佩矜姐,姐夫。” 感受到廖裕锦的目光,祝璞玉迅速避开,走到温敬斯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廖裕锦收回视线,呼吸有些发沉。 晚饭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和温老爷子坐在同一张桌上,果果黏着温敬斯坐在了他身边。 江佩矜看到后,笑着说:“敬斯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温老爷子也随着打趣,“敬斯,愿愿,新一年我们争取双喜临门啊。” “等姐和姐夫有好消息了,我和愿愿再考虑。”温敬斯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 江佩矜和廖裕锦结婚这么多年了,全家人都着急,于是接下来就变成了两人的催婚大会。 祝璞玉成功降低了存在感,安静吃着东西。 晚饭后,果果缠着温敬斯玩,祝璞玉便到了后院给褚京识通电话拜年。 祝璞玉玩着树枝上的灯笼打完了电话,转身的同时,被人按住了肩膀。 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祝璞玉马上推开。 第095回 录音 廖裕锦并没有因为祝璞玉的拒绝退让,他依然挡在她面前,目光紧锁着她。 后院只有灯笼亮着,祝璞玉看到廖裕锦眼底发红,不知是不是灯光的作用。 “愿愿,爱上他会受伤的。”廖裕锦声音沙哑,“他永远不可能放下黎蕤不管。” 祝璞玉:“哦,然后呢?” 廖裕锦:“你不爱他。” 他这句话说得很笃定:“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在赌气,对么?” 祝璞玉将视线别到一旁,下意识地看了看附近。 后院很安静,除了他俩之外没有任何人过来。 而廖裕锦的架势明显是她不回答就不放过她。 祝璞玉做了个深呼吸冷静下来,“我是不爱他。” “那你——” “廖裕锦,你搞明白一点,我爱不爱温敬斯,跟我怎么对你,这两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祝璞玉打断廖裕锦的话:“既然你非要缠着我问个所以然,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这段婚姻充其量是互相利用,你猜得没错,之前我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被你的态度气到了、故意膈应你的。”她很大方地承认了。 廖裕锦喉咙发紧,死死盯着她,说不出话来,眼神十分复杂。 祝璞玉:“我跟温敬斯迟早是要离婚的,但在这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温家人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对你也没好处。” 廖裕锦:“你之前说过,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一声笑短促却写满了嘲弄:“你觉得那件事情之后,我还在乎什么跟谁结婚、跟谁上床么?” “祝星盈在吊温敬斯,而我要抢回恒通,我不可能让她找这么硬的一个后台。” 廖裕锦再次陷入了沉默。 祝璞玉:“现在能放开我了么。” 廖裕锦还是不动。 祝璞玉扯了扯嘴角,“我当时出事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呢。” 廖裕锦的手一僵,脸色也变得难看。 祝璞玉趁机将手抽出来,她抬头看着头顶的红灯笼,有些刺眼。 “在你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我跟你这辈子就玩完了,就算你我现在都单身,我也不会考虑你。” 说完这句话,祝璞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廖裕锦看着她的背影,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直到突兀的震动声响起。 廖裕锦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起了电话:“有眉目了么?” “辗转找到几个人打听了一下,当年的照片,的确是跟祝方诚有关系。”电话那边的人这样说。 廖裕锦目光冷峻:“是他?” “是他现在的小舅子,恒通市场部经理,李军。” “再查。”廖裕锦的声音沙哑却笃定,“当年的事情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行,我知道你意思。”对面的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声音怎么回事儿,见到人,又受打击了?” 廖裕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恨我。” “……你不说清楚,她当然恨你。”那边的人语气更加无奈,“你现在觉得,值得么?” “值。”他几乎没有犹豫,“我只恨自己当时能力不够,还是害她受伤了。” “你从来没欠她的,何必呢?” —— 录音中断。 温敬斯摘下蓝牙耳机,从抽屉里拿出烟和打火机走出书房,下楼到了院子里。 凌晨时分,温家所有人都休息了,宅邸的院子里静得诡异,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风声。 温敬斯点了一根烟,坐在了长椅上,缓缓吐出了烟圈,脑海中还在回荡那段录音的内容。 “我跟温敬斯迟早要离婚的。” “之前我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被你的态度气到了、故意膈应你的。” “在你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我跟你这辈子就玩完了。” …… “我只恨自己当时能力不够,还是害她受伤了。” 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温敬斯的思绪却异常活跃。 他不断地回味推敲着这些话,得出了两个肯定的结论: 第一,祝璞玉是真的恨廖裕锦,她对廖裕锦也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坦然,她对他的“抛弃”耿耿于怀,而此前跟他“秀恩爱”,也有故意刺激廖裕锦的意思。 第二,廖裕锦当年的不告而别,似乎另有隐情——从他接电话的态度和言论中来判断,他的离开,似乎是为了“保护”祝璞玉。 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温敬斯深深吸了一口烟,指尖的烟蒂火苗在夜风的吹动下,忽明忽暗。 温敬斯正要继续思考时,忽然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他夹着烟,抬起头来,看到了江佩矜的身影。 她身上披了一件毯子,低着头,手摸着眼睛,像是在擦眼泪,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温敬斯掐灭了烟头,迈步上前,挡在了江佩矜面前。 江佩矜先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发现面前多了个人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 这一下,温敬斯刚好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睛,还有脸上的泪痕。 “姐,你怎么了?”温敬斯皱眉。 江佩矜没想到会碰上温敬斯,她慌乱地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吸吸鼻子:“我没事,敬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温敬斯没有给江佩矜避重就轻的机会,目光中多了几分犀利,一语中的:“和姐夫吵架了?” 江佩矜怔了一下,之后再次低下了头。 温敬斯搭上江佩矜的肩膀,“走吧,坐下来聊聊。” 江佩矜没有拒绝。 温敬斯扶着江佩矜到长椅上坐了下来,“之前一直以为你和姐夫感情这么好,从来不吵架。” 江佩矜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再次滴出眼眶。 她动手擦了擦,“是从来不吵架,因为他根本不屑于和我吵。” 温敬斯的心沉了沉,没接话。 江佩矜:“你是不是还觉得,他很体贴,对我也很好,是个模范丈夫?” 温敬斯不置可否,“今晚为什么闹不愉快的?” “都是假象罢了,”江佩矜看着头顶的红灯笼,“我以为,这么多年,他至少会对我有些感情,怪我太天真了……呵呵。” 温敬斯眉心跳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乍现冒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他盯着江佩矜的眼睛问,“姐,你们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 第096回 他的心上人 江佩矜摇了摇头,并没有深入回答温敬斯的这个问题,“是我单方面强求来的……强扭的瓜不甜,老话说得没有错。” 温敬斯说出猜测:“是他有求于你?” “算是吧。”江佩矜捂住了眼睛,“我低估了他对感情的忠诚度,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 温敬斯的眉心跳得更厉害:“他有喜欢的人?” 江佩矜:“是啊……一直都有。” 她声音哽咽得有些说不下去,“所以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要孩子。” 温敬斯:“是他不愿意要?” 江佩矜:“这段关系,本身也是我威胁他的,他这些年应该很恨我吧。” 温敬斯:“威胁?” 江佩矜“嗯”了一声,声音越来越低,“是我用他的心上人威胁了他,他才选择和我在一起。” “那个女人——你见过么。”温敬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但江佩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觉察到他的异常,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 祝璞玉夜半起来去了一趟洗手间,昏昏沉沉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回来的温敬斯。 温敬斯身上带着烟味,还有冷风的味道。 祝璞玉看到他的身影,清醒了几分,揉了揉眼睛,“你去抽烟了?” 温敬斯盯着她,一言不发。 祝璞玉:“你心情不好么?是不是黎蕤唔……” 她正猜测着他情绪低落的原因,话音尚未落下,面前的男人忽然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到了墙上,低头就吻。 祝璞玉的嘴唇被他强势的吻堵上,身体被他压制着,胸闷、呼吸困难。 他的外套上烟味很浓,指尖也残留着味道,祝璞玉凭借经验就可以判断他没少抽。 被温敬斯压着亲了快五分钟,祝璞玉终于再次获得了呼吸权。 温敬斯的手依然捏在她的下巴上。 祝璞玉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你晚上还睡这里么?” 她感觉他不太愿意说心情不好的原因,便也不再问了。 温敬斯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祝璞玉“哦”了一声,躺回到了床上。 温敬斯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后来温敬斯把灯一关,祝璞玉彻底昏睡了过去。 抛开这个小插曲,祝璞玉晚上睡得很不错。 —— 祝璞玉很久没有在这么热闹的环境下过过春节了。 虽然跟温敬斯没什么感情,但祝璞玉对温家的家风和整体的氛围还是很喜欢的。 廖裕锦可能是想通了,那天晚上的谈话之后便没有再做过出格的事情,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也很少跟祝璞玉直接对话。 祝璞玉对此很满意。 正月初一这天上午,黎家的人来了一趟。 好巧不巧,正好是祝璞玉去开门的。 祝璞玉开门看到黎正谈夫妇、黎溪还有黎蕤四个人时,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黎蕤今天穿了一身小西装,也化了妆,和平时一样精致。 但脸色一看就是个病人。 祝璞玉保持着体面,冲他们一大家子微笑了一下,随后回头对温诚尧说:“爷爷,有客人来了。” 温诚尧看到黎家的人之后,下意识地去关心祝璞玉的表情。 温敬斯刚才早饭之后陪果果出去玩了,客厅里此时只有温老爷子、温确闻、江澜璟和祝璞玉四个人在。 黎家人来之前,祝璞玉在陪三位长辈品茶。 祝璞玉看到了温诚尧的表情,微笑了下,礼貌地说:“爷爷,你们聊,我去后院转转。” 温诚尧点点头,很体谅祝璞玉的感受。 祝璞玉大方得体地跟在座的人道别,随后换鞋走出了客厅,直奔后院。 这种场合,她是真的没心思应付。 祝璞玉在后院找了个地方坐,拿出手机之后,正好收到尤杏在群里发的消息。 【过年在家待着好无聊,出来玩吗?】 祝璞玉:【好啊,几点?】 尤杏:【我随时都行,看你俩了。】 周清梵:【家里没人,我也没问题。】 祝璞玉跟两人确定好出去约会的时间之后,顺便八卦了一句黎家人上门拜访的事儿。 尤杏听完之后愤愤不平:【故意的吧?做给你看的吧?】 周清梵:【温家这这边跟你解释过么?】 祝璞玉勾了勾嘴唇,快了。 —— 不出所料,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管家就来后院找祝璞玉了。 “二少夫人,老爷子请您去茶室一趟。” 祝璞玉笑着收起手机,跟着管家去了茶室。 她刚坐下来,温诚尧便替她斟茶。 祝璞玉:“爷爷,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温诚尧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这一杯,是道歉。” 祝璞玉佯装惊讶,“爷爷为什么和我道歉?” 温诚尧并未拆穿她的伪装,表情渐渐严肃了下来,“关于黎蕤和敬斯的这一段事情,我们温家始终欠你一个解释。” 祝璞玉:“怎么会。” 她喝了一口茶,“这件事情,敬斯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也能理解,毕竟黎小姐是敬斯的救命恩人,若真的不闻不问,传出去对温家的名声也不好。” “我作为敬斯的妻子,这种时候更要理解他才是,爷爷,我已经让京叔联系过了国外的实验室,现阶段,黎小姐的身体为重。” 祝璞玉这番话说得实在大方、善解人意,温诚尧听后叹息一声,更加心疼她了。 “话虽这么说,可,愿愿,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委屈么?”他这样问。 祝璞玉咂摸着老爷子这话,是非要她承认自己委屈才行? 也是。 她在温家和温敬斯扮演着恩爱夫妻,这种时候太冷静了好像不符合人设。 而且……要离婚的话,现在打打基础也不错? 念及此,祝璞玉垂了脑袋。 她盯着自己的手,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爷爷,我的委屈,也改变不了现状。” “黎小姐救过他的命,还是他之前的女朋友……不管出于哪一点,都不该对她太绝情。”祝璞玉摇摇头,“我没办法和黎小姐比。” “这正是我今天要和你谈的事情。”温诚尧停下手上的动作,正色,“敬斯这头倔驴认死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可我这老头子,不能看着你因为这件事情受委屈。” 祝璞玉:“……嗯?” 听温诚尧这话的意思,温敬斯和黎蕤之间还有她不知道的剧情? 第097回 真相 祝璞玉从茶室出来的时候,温敬斯刚好带着果果回来。 果果手里抱了好几个玩偶,看起来应该是在抓娃娃机上抓的。 温敬斯走到祝璞玉面前,往茶室里瞄了一眼:“跟爷爷聊什么了?” 祝璞玉:“随便聊聊。” 温敬斯:“聊我了么?” 祝璞玉:“是聊了几句。” “我约了清梵和杏子出去逛街,你陪果果玩儿吧,我先走了。”她没有跟温敬斯聊太多,趁着果果喊温敬斯去拼乐高的时候,就先走人了。 祝璞玉开车驶出温家老宅,上路之后,还在盘算着温老爷子在茶室里同她说的那番话。 倒也不能算非常劲爆的消息,毕竟之前温敬斯也曾一本正经地告诉过她——他不喜欢黎蕤,也没有和黎蕤谈过恋爱。 祝璞玉从未将相信温敬斯的话,没想到却在温老爷子的口中得到了应证。 温敬斯和黎蕤,还真是没有在一起过。 据温老爷子说,温敬斯和黎蕤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一起玩,温敬斯一直想有个妹妹,可惜父母没有再要孩子,当时黎家和温家关系好,比温敬斯小两岁的黎蕤自然而然被温敬斯当成了妹妹。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温敬斯十七岁那年的寒假,跟一群朋友去雪山滑雪,遇上了雪崩。 当时他被困山洞里,黎蕤在外面,有跑走的机会。 但她一直没有走,愣是冒着生命危险,徒手挖雪,找到温敬斯的胳膊,将奄奄一息的人从地山洞里拖了出来。 那时候黎蕤已经体力透支了,根本不可能再拖着温敬斯行走,后来雪崩卷土重来,黎蕤躲闪不及,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了温敬斯。 如果没有那一下,石头会直接砸穿温敬斯的脑袋。 救援队把他们带回医院的时候,黎蕤在ICU躺了五天才算脱离生命危险,但医生说她心脏衰竭严重,需要尽快进行移植。 温家和黎家动用了全部的关系,终于找到了配型合适、且有捐赠意愿的患者。 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太低,当时黎蕤算是很走运了。 温老爷子说,经过那次事件之后,温敬斯对黎蕤的纵容便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管黎蕤要做什么,他都会帮忙。 黎蕤读书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对方当时在酒吧驻唱,正经书都没读完,一穷二白,可黎蕤就是爱得死去活来。 黎蕤清楚黎家不可能同意她和这种人谈恋爱,于是找了温敬斯要求他出面打掩护——对外告诉所有人,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实际上每次约会,温敬斯都是把黎蕤带到现场而已。 温敬斯就这么给他们两个人打了一年多的掩护,后来黎蕤去了温敬斯读的那所大学,黎蕤那个小混混男朋友开始不满黎蕤和温敬斯走得太近,要求他们两个人保持距离。 因为这件事情,黎蕤开始和她的男朋友频繁吵架,最后这场关系以黎蕤亲眼撞上小混混劈腿而告终。 初恋受挫,黎蕤一度消沉颓靡,不吃饭不上课,那段时间都是温敬斯陪她度过的。 人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最容易移情,黎蕤在那段时间,就真的爱上了温敬斯。 温诚尧说到这里之后就停了,并没有提及温敬斯后来是怎么跟黎蕤闹翻的,黎蕤又是为什么忽然和宋南径结婚的。 但就算他不说,祝璞玉也很清楚真相——毕竟她已经从宋南径口中听过了。 很显然,温诚尧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所以,祝璞玉当时很配合地没有再问。 温老爷子只是跟祝璞玉说,温敬斯不解释清楚,是因为他向黎蕤承诺过,绝对不会往外说。 整个温家,也只有温老爷子知情,连温敬斯他父母都以为他真的跟黎蕤谈过恋爱。 祝璞玉扬了扬唇。 该怎么说呢。 就算温敬斯对黎蕤没有男女之情,这纵容程度也是挺离谱的了,欠了一条命果真是这辈子都还不清。 按温老爷子的说法,如今温敬斯对黎蕤的态度已经远没有之前好了。 祝璞玉想起了黎蕤对温敬斯拳打脚踢的场景。 啧。 没有之前好了还这样。 她合理怀疑,翻脸之前,就算黎蕤站温敬斯头上撒尿,他都不会生气。 甚至可能还会拍手夸她“真棒”。 祝璞玉之前以为温敬斯和黎蕤之间是前任之间的拉扯和虐恋情深。 现在知道真相,她觉得这还不如虐恋情深。 好哥哥好妹妹,真够膈应人的。 —— “今天不陪你老婆?”洛邢从冰箱拿了一罐汽水交给了廖裕锦。 廖裕锦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抬起头问他:“祝方诚最近有什么动向?” 洛邢在廖裕锦对面坐下来,“在搞一个医疗项目,跟银行申请贷款中。” 他笑笑,“听说恒通现在就能源车一个大项目,结果因为投资比例和股份收购的事情,都是祝璞玉说了算,能源车一上线,恒通的股东们恐怕也要纷纷倒戈,他当然得急一急了。” 廖裕锦:“银行批了么?他用莫家庄园抵押的?” 洛邢:“年前审批流程卡在抵押这一项了,好像是房本年限快到了,得重新办。” 廖裕锦皱眉,刚想说话,就被洛邢打断:“听说,房产的梁局,是温敬斯的表舅。” 廖裕锦微微收紧了拳头。 洛邢劝他:“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有人护着,你做这些,她也不会领情——” “他们会离婚的。”廖裕锦说,“温敬斯不会护她一辈子。” 洛邢:“就算没温敬斯护着,她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主儿。” 这几个月,洛邢已经把祝璞玉在恒通的手段都打听清楚了,“现在,祝家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那又如何呢。”廖裕锦捏着手里的饮料瓶,“过去的,都不会过去。” “提醒你一句。”洛邢神色严肃不少,“她现在可是你名义上的弟妹,温家如果发现你俩的关系……那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 廖裕锦“嗯”了一声,冷不丁地问:“照片呢?” 洛邢指了指身后,“书房,你保险柜里。” 廖裕锦放下饮料,起身走进了书房。 他停在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柜门咔哒一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牛皮纸袋,外表已斑驳遍布。 廖裕锦深吸了一口气,朝它伸出了手。 第098回 热 廖裕锦将牛皮纸袋拿到手里后,迟迟没有打开。 在他盯着手中的东西发呆之际,书房的门也被推开了,洛邢走近来停在了他身旁。 洛邢的视线扫过廖裕锦手中的东西,正色,“李军开出五倍的价格让中间人找这些照片,恐怕是押宝用它们断了温家对祝璞玉的支持。” 李军找照片这件事情,洛邢前段时间就知道了。 得知祝璞玉有意和祝方诚打官司后,廖裕锦便让洛邢帮忙留意祝方诚和身边人的动向,也正是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李军的异常。 从李军开始找照片开始,便能断定当年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确定处理干净了么?”廖裕锦的指关节收紧,牛皮纸袋在他手中窸窣作响。 洛邢:“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江佩矜的实力。” 提起这个名字,廖裕锦一颗心顿时下沉几分,他将照片放回到保险柜里,关门,倚着桌子揉上了额头。 洛邢从他的动作里看出诸多情绪:“吵架了?” 廖裕锦:“她想要孩子。” 洛邢:“你们结婚也这么些年了,正常夫妻都有孩子了,她急也可以理解。” 廖裕锦:“我和她不能算是正常夫妻。”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洛邢作为多年的好友,自然读得懂他这态度背后的缘由。 “她虽然当时用这件事情逼了你,但也没有恶意,这些年对你是真的很好。”洛邢拍拍廖裕锦的肩膀,“别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对祝璞玉也不好。” 其实洛邢后面还想跟一句:反正祝璞玉已经不可能和你和好了。 但看着廖裕锦失魂落魄的模样,残忍的话终归是没能说出口。 可他觉得,这些道理廖裕锦心中是有数的。 —— 祝璞玉和周清梵还有尤杏一起约了火锅。 吃饭途中,周清梵提到了聚会的事情:“顾班长前天忽然电话给我,问我们有没有时间聚一聚。” 祝璞玉:“顾兆?” 周清梵:“是。” 尤杏:“几百年没联系了,他怎么忽然搞聚会?” 顾兆当时跟他们在学校同个社团,关系混得很不错,后来祝璞玉出事儿,就没再见过他了。 周清梵:“是洛邢办的,他帮忙邀请人。” 听见这个名字,祝璞玉眯起了眼睛。 洛邢当年和廖裕锦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两人关系如何,但直觉告诉她,廖裕锦多半也会过去。 尤杏和祝璞玉有同样的想法:“廖裕锦也去吧?洛邢故意的?” “可能。”祝璞玉笑了笑,“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周清梵:“嗯?” 祝璞玉:“除夕那晚我和廖裕锦说清楚了。” 周清梵:“在温家?” “嗯。”祝璞玉点点头,“聚会什么时候?最近无聊,可以过去凑凑热闹。” 比待在温家有意思多了。 —— 春节假期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那天开诚布公聊过以后,廖裕锦的确没有再纠缠过祝璞玉,甚至连那场同学聚会都不曾去过。 祝璞玉和温敬斯在温家老宅住到初五,便回到了尚水苑。 临走的这天,温老爷子交代了他们夫妻,年后一起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 活动就在开工后的第一个周末。 祝璞玉为了不节外生枝,这段时间都住在了尚水苑,跟温敬斯之间的相处还算和谐。 只要温敬斯不无端找茬挑刺,祝璞玉也懒得浪费精力和他吵架,特别是在知道他的那些事情之后,她更是觉得,日子这么糊弄着过就好了。 这次的慈善活动是北城一家着名的财经杂志举办的,北城乃至全国商圈内的大人物都收到了邀请,作为恒通的现任CEO,祝方诚也在受邀行列内。 李静和祝星盈母女两人辗转打听到温家不仅安排了祝璞玉和温敬斯过去,还安排了廖裕锦和江佩矜。 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温敬斯和江佩矜都在场…… “妈,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祝星盈马上联系了李军,“这次我们一定要让温家把她扫地出门!” —— 周六晚七点,《财富》杂志上半年的慈善晚宴红毯仪式开始。 祝璞玉身穿一件黑色抹胸长裙,挽着温敬斯的手踏上红毯,四周的闪光灯不断。 祝璞玉全程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 虽然公开和温敬斯的关系并非本意,但温老爷子办的那场宴会之后,祝璞玉在北城商圈内也渐渐有了姓名,不少平台主动找上了她合作。 温敬斯客观层面给她带了不少资源。 像这种级别的慈善晚宴,仅凭她个人目前的人脉,是不会被邀请的。 而这恰好是经营形象的大好机会,祝璞玉这一身,也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低调又不失强势。 她以这样的形象站在温敬斯面前,只会让在场的人想到几个词:强强联手、势均力敌。 媒体看着两人走完红毯,仍在盛赞。 祝璞玉温敬斯的座位和江佩矜廖裕锦夫妇在同一桌。 除此之外,他们这一桌上还坐了陆衍行、陈南呈和渠与宋。 主办方大约是按照平时的关系远近来安排的座位。 温敬斯的应酬一直没断。 祝璞玉陪在温敬斯身边应付了一阵,之后便打算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那,我先去找陈总聊聊,你继续?”祝璞玉抬起手来给温敬斯整理着领带,动作做得极其自然。 这种场合,随时随地有人拍照,做戏得做全套。 温敬斯余光瞟见了盯着这边看的廖裕锦,勾了勾嘴唇,握住了祝璞玉的手:“我陪你。” “不用。”祝璞玉拒绝了他,“你不陪我,他也得看在你的面子上跟我聊几句。” 温敬斯:“我面子这么大?” “那当然咯。”祝璞玉揶揄,“托温总的福,最近几个合作都谈得很顺利。” 温敬斯没有强行跟着祝璞玉一起。 祝璞玉走到陈总身边,笑着同他问了声好。 陈总也认出了她,因为温敬斯的关系,对她还算客气。 祝璞玉顺势和陈总聊起了合作意向。 这时,恰好有两个服务生过来,分别为祝璞玉和陈总送了香槟。 祝璞玉和陈总碰了一下:“那就谢谢陈总关照了,下周我带着方案去贵司详谈。” 陈总:“随时恭候。” 祝璞玉和陈总客套了一会儿,渐渐地发觉自己有些上头,脸烫得不行。 第099回 绿光 难道是这段时间没喝酒,一杯香槟就不行了? “那,陈总,您先忙,我去个洗手间。”祝璞玉礼貌地道别陈总后,便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祝璞玉来到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不仅脸红,身上也很热。 凭借着之前的经验,祝璞玉很快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又中招了。 祝璞玉扶着墙壁,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都无比困难,腿软得提不上半点劲儿。 祝璞玉暗自骂了一句脏话。 这种下三路的手段,几乎不需要动脑筋,就能猜到始作俑者。 怪她今天太掉以轻心了。 这次的药效很猛,祝璞玉走了几步路便软得站不稳了,踉跄着倒在了地面上。 她的脑子里开始闪过多年前那个夜晚的画面,下作的笑声,刺眼的闪光灯,还有被拽进房间之后的侵犯,和求死不能的绝望—— 没有人救她。 她不能再让同样的剧情再上演一次。 祝璞玉撑着地板,想要去摸远处的手包。 此时此刻,她最先想到的人……是温敬斯。 “愿愿。”浑浑噩噩间,祝璞玉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人已经被从地上扶了起来,男人强有力的手臂搀扶着她。 “温……”祝璞玉动了动嘴唇,刚喊了一个姓便顿住了。 她看着对面的廖裕锦,有气无力地问:“怎么是你,我说了让你离我远点儿……” “你现在这样很危险。”廖裕锦轻易化解了她的反抗,直接将人打了个横抱,“我送你去楼上客房。” —— 渠与宋接着电话走出安全通道。 “知道了,到时候我——”他漫不经心的话,在看到对面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之后彻底中断。 渠与宋一个激灵,马上后退回去,探出脑袋,用力地揉了一把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 没看错。 没做梦。 那是……祝璞玉和廖裕锦。 看到廖裕锦公主抱着祝璞玉进了电梯,渠与宋马上跑了出来。 他停在电梯前时候,显示上升的电梯停了下来,屏幕上的数字是“11”。 渠与宋眉心不停地跳着,记下这个数字之后,他立刻加快步伐朝宴会厅走。 刚才那个画面给渠与宋的冲击太大,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CPU有些卡顿——廖裕锦不是温敬斯的姐夫么?怎么跟祝璞玉抱到一块儿去了? 一男一女这么抱着去酒店房间,不是偷情是什么? 草,这叫什么事儿? 渠与宋刚回到宴会厅,就在入口处碰上了温敬斯,温敬斯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渠与宋觉得他都在温敬斯头顶看见绿光了。 “敬斯,我跟你说个事儿。”渠与宋神色严肃,上前拉住了温敬斯的手,“你做好心理准备。” 温敬斯淡淡地看他一眼:“什么事儿?” 渠与宋顺势要往温敬斯耳边凑。 温敬斯皱眉:“别离我这么近。” 渠与宋:“家丑不可外扬。” 他不顾温敬斯的反对,强行凑到他耳边:“我刚才看到你姐夫抱着祝璞玉进电梯了,去的11楼。” 温敬斯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周身的凛意让渠与宋看着都发怵。 渠与宋:“你冷静一点,要不我先……” “别告诉我姐。”温敬斯打断渠与宋的话,说完之后,便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渠与宋看着温敬斯杀气腾腾的背影,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味刚刚的画面,还是没能彻底消化。 要是温敬斯直接上去搞个捉奸在床…… “敬斯去哪里了?”陈南呈过来找温敬斯的时候,发现四周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便询问渠与宋。 渠与宋盯着走廊发呆,没理他。 陈南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你话呢,敬斯呢?” 渠与宋打了个激灵,“去捉奸了。” 陈南呈:“……” 他刚想提醒渠与宋别说胡话,渠与宋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草,出大事儿了你知道么。” “祝璞玉和敬斯他姐夫搞在一起了!”渠与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和陈南呈说了这个令人难以消化的消息。 陈南呈闻言,面色也凝重了几分,“你从哪里……” “我刚刚亲眼看到的。”渠与宋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便向他详细描述了一下刚刚的画面。 陈南呈陷入了沉默。 渠与宋揉着眉心:“祝璞玉胆子也忒大了,搞谁不行,搞到敬斯姐夫头上了。” —— 祝璞玉冲了十分钟的冷水澡,体内的药效得到了短暂的抑制,她裹着浴巾,踉跄着走出了房间。 刚出来,就听见了敲门声。 祝璞玉脑袋还有些昏沉,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前,开门看到温敬斯之后,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 刚刚她让廖裕锦帮她找医生了,她以为会是医生来敲门。 温敬斯逼近祝璞玉,沉着脸走近房间,关上门之后,一把将她揽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遒劲的手掌隔着浴巾按着她。 祝璞玉刚刚冲下去的燥热,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再次被勾了起来。 她抬起手去解他西装的扣子,踮起脚去亲他的下巴、喉结,主动而急切。 “老公……啊!” 温敬斯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应她的热情,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祝璞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去了浴室。 温敬斯一个大力将她按在了浴缸前,打开花洒就朝着她脸上冲。 祝璞玉下意识地挣扎,温敬斯便按得更用力,祝璞玉的额头撞到了浴缸边沿。 她疼得叫了一声,之后抓住他的胳膊便往下咬。 温敬斯手中的花洒掉落,两个人齐齐倒在了浴缸里,温敬斯的身上也彻底湿了透。 他将祝璞玉拽过来压在浴缸壁上,掐住她的下巴:“清醒了没有?” “你发什么神经……”祝璞玉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有点不高兴。 “来的不是你的旧情人,很失望是么。”温敬斯盯着她绯红的脸,手指擦过她的嘴唇。 旧情人。 因为药效的缘故,祝璞玉大脑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几拍,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而她茫然无辜的目光,对于温敬斯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讥诮地笑了一声,手直接卡住了她的脖子,指腹抵着她的大动脉,“祝璞玉,你以为你演技很好么?” 第100回 捉 陈柏带着人很快将消息传到了中原府的各大家族之中。 “你说什么?雪林军愿意出兵帮忙?那正好啊!让他们赶紧来!” “这钟鼎真是平日里看不出来,一到这中关键时刻就不管不问!” “海大人,让他和宁王府出兵帮我们,他们倒好!” “一个直接装作没听见,一个竟然要我们拿出三县之地孝敬他们!” “这宁王府和钟王府当真是恬不知耻!” 天候天赐,气的骂道。 属下闻言道。 “可是大人,这雪林军虽然同意出兵帮忙,可他们的条件.....” “什么条件?” 天赐问道。 那属下闻言忙将一张清单递了上来。 天赐看完之后气的直接将其给撕了。 “这个林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火打劫!” “竟然要拿走七成战利品!我天郡难道这趟要陪跑吗?” “可是大人,北候那边已经答应了!” 属下道。 天赐闻言冷声道。 “北候那家伙显然想讨好林苏,从当初林苏回来他就第一个出面就能看出来!” “他和林苏一起经历五名修罗偷袭,这关系自然比较好!” “而且北郡之地和东岭关接壤才有多大面积,他们能缴获的战利品根本不值一提!” “他自然愿意送个顺水人情!” “妈的,这七成战利品,林苏简直太黑了!” “去告诉他们,本王不同意!” “是!” ..... 秦郡,秦王府。 秦惊坐在主位之上。 “诸位,这南林候派人送来了帖子,你们意下如何!” 秦惊面容憔悴,说话都透着无奈。 “侯爷,这林苏提的条件未免太过分了,七成战利品,那我们秦郡恐怕剩不下什么了!” 其中一名老者道。 “可是大人,雪林军战力深不可测,岭关封王直接囊括前三甲!” “秦战关飞也都是修罗,这份实力我们实在是比不过!” “我们秦郡不同于天郡、宁王府以及钟王府!” “他们固守不出,这几日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在这么下去,我们秦郡必然第一个被破!” “到时候秦王府的名声,可就彻底没了!” 另外一人说道。 这也是秦惊最难受的地方,他秦郡的兵力虽然不是中原府中最弱的! 可北郡因为地利条件好,所以人家根本不愁这事。 唯独他秦郡,兵力不是最强的,面对的压力却是一点都不小。 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 因为其他几个郡县将妖兽和邪修都堵在了东岭关,那么他秦郡因为力量缘故,受到的冲击自然是最大的。 “大人,此事已经发生了将军五天时间!” “海大人的命令也下来了,可宁王府和钟王府显然没有真的准备帮我们!” “宁王装作没听见,钟王甚至提出要我们秦郡三县之地作为报酬!” “他还想要天郡两县之地,恕我直言,北候看的都比大人透彻!” “这钟鼎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倒是林苏名声一直不错!” “林苏天资厉害,属下雪林军更是强横,这中原府的府君恐怕早晚易主!” “大人不如.....提前站队才是啊!”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大殿之中都安静了下来。 提前站队,这就相当于要放弃钟鼎,和林苏以及北候站在一起了。 秦惊揉着太阳穴道。 “钟王府和宁王府毕竟乃是两个三郡之王!” “本王也不得不忌惮,可你说的对,若是秦王府都不在了,我站队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苏只要战利品,不要县市作为回报,这一点就比钟鼎讲究!” “传我命令,派人回复我秦郡同意和雪林军合作!” “是!” ...... “大人!秦郡和北郡答应了,天郡、宁王府、钟王府拒绝了!” 很快陈柏的消息就反馈了回来。 林苏闻言倒是很意外,他原本意外除了北郡,其他几大家族都会先拒绝的。 没想到这个秦惊竟然也答应了。 “很好!让孙英带人赶往秦郡,我会命六尊紫阶巅峰傀儡跟随他去!” “让王越,带六名紫阶巅峰傀儡赶往北郡!” “让张起待命,另外几大家族,肯定还会有人同意的!” “好!” 陈柏领命。 而林苏不知道的是,此事在钟王府内。 钟鼎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属下递交上来的公文。 作为中原府的府君,他几乎是出了青州刺史海粤之外,权利最大的人。 可现在,林苏竟然要和他签订这种合作条款。 而且听闻秦惊和北辰竟然已经答应了。 “真是气死我了,谁才是这中原府的府君!” “这个秦惊和北候这个时候,竟然和林苏站在了一起!” “老夫只要两到三县之地,这秦惊就不干了!” “天郡倒是没站过去,可同样也没有答应老夫要求的意思!” “好好!都不想割县是吧,还想让林苏帮你们是吧!” “老夫就等着看,他一个刚刚封王之人,到底有多大能力,能不能护住你们!” “来人!” “大人!” 门外立刻有人走了进来。 “传我命令,让钟王府的府兵将东岭关防线,往前推百里!” “将那些妖兽和邪修,都给我赶到廊州、秦郡以及天郡去!” “是!” ...... 孟阳郡内。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看到林苏出现在前线,关飞也是一愣。 “情况如何?” 林苏问道。 “大人,我们前锋五万大军已经出发!” “根据斥候来报,这次孟阳郡作乱的乃是十方联盟之中的天妖幻祖!” “此人非常擅长神魂之力,幻术很强大!” “我正想找您借林一兄弟过来呢。” 关飞不好意思道。 林苏点头,他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赶到了这里的。 “秦战那边这次并没有十方联盟的踪迹!” “既然这天妖幻祖来了你这地盘,那就别让他走了!” “走!我们去前线!” “是!” 关飞领命。 ...... 孟阳郡最前线,东岭关山脉中。 一处隐蔽的营地中。 一身红袍的天妖幻祖打开了传讯令牌。 “幻祖大人,武王有令,让您立刻撤退!” “刚刚斥候来报,承天郡内并未发现林苏身影,他可能去了你所在的孟阳郡!” 阴山三鬼道。 天妖幻祖闻言却是笑道。 “一个小小的雪林军林苏,武安王至于如此警惕吗?” “这孟阳郡速来听闻富裕缭绕,武安王既然将我们都请了过来,可不能吝啬啊!” “你告诉武安王老夫心里有低,这一趟必须得从孟阳郡捞些油水才行!” “大人,您最好听令,那林苏.....” 阴山三鬼还想劝说,然而天妖幻祖却是直接关了传讯令牌。 “老子大老远过来,你说走就走?” “什么狗屁林苏,你们怕我可不怕!” “老子幻术已然通天,就算打不过,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说着天妖幻祖冲着周围喊道。 “小的们!立刻随我去掠夺宝物!”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孟阳郡方向就杀了过去。 第101回 捅破窗户纸 温敬斯和陆衍行、陈南呈以及渠与宋三人去了旁边的套房。 前来开房的服务生刚刚退下,渠与宋就迫不及待地问温敬斯:“你老婆怎么和廖裕锦搞在一起了,你之前就知道这事儿了?” 陈南呈也在迫不及待地等着温敬斯的回答。 温敬斯侧目和陆衍行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短暂沟通后,陆衍行代替温敬斯开口:“廖裕锦是祝璞玉以前喜欢的人。” “……什么?”陈南呈眼皮跳了一下,“他们认识?” “等等。”渠与宋“卧槽”了一声,“老陆,你早就知道了?” 陆衍行不置可否。 渠与宋转头去问温敬斯:“你们都什么时候知道的?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 温敬斯:“也就最近。” 渠与宋:“那祝璞玉知道你知道吗?” 温敬斯:“嗯。” 渠与宋:“你姐夫呢?” 温敬斯摇摇头。 渠与宋揉上太阳穴开始捋这几个人的关系,越捋越头疼。 陈南呈的表情也没比渠与宋好到哪里去,“敬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们?” 这一次,温敬斯没有给答案。 陈南呈盯着他,推断:“按你的作风,在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曾经的关系之后,应该就会考虑和她分开了,可是你现在的表现……” “你爱上祝璞玉了,还是说——” “我没有和她离婚的打算。”温敬斯打断了陈南呈的话,没有详细和他解释这件事情,“今晚的这些,烂在肚子里。” 渠与宋:“不是,为什么啊?” 他完全不理解,“祝璞玉都跟廖裕锦这样了,你还要忍?今儿要不是我及时通知你,媒体过来就把他俩捉奸在床了,这是公然给你和你姐戴绿帽子,传出去你被人嚼舌根一辈子。” “今天是意外。”温敬斯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她被人下药了。” 陈南呈短暂思忖,很快明白:“下药的人也知道她和你姐夫的关系?” 温敬斯:“祝家的人。” 渠与宋:“……合着他俩之前都见过家长了?那怎么就分手了?” 温敬斯看着脚下的地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因为我。” 陈南呈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渠与宋没有想很多,“你这也太扯了,你跟祝璞玉才认识多久?” “敬斯,是我想的那样么?”陈南呈一阵沉默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从温敬斯这边得不到答案,他又看向了陆衍行。 多年好友,陈南呈立刻便从陆衍行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 “……竟然这么巧。” “你们在说啥?”渠与宋一头雾水,“哥,咱别打哑谜行不行?” —— 祝星盈下楼之后,顾雯便冲上来拉住她,“怎么样了?成了么?” 祝星盈提起这事儿,脸色更难看了,“一群废物。” 顾雯看了看四周,“咱们出去说。” 祝星盈和顾雯上了车,气得将手上的包一扔,“祝璞玉这个贱人,我迟早要让她身败名裂!” 顾雯:“不是已经有人看见廖裕锦把她抱回去了?记者没拍到么?” “记者过去的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是温敬斯。”祝星盈揉着额头,“你找的服务生是什么废物,盯人都盯不紧!” 顾雯:“……好了好了,你先冷静,这次算便宜了她,我们还有机会。” 祝星盈抿着嘴巴没说话。 祝璞玉本来就狡诈得很,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日后只会更小心,机会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星盈,你说……温敬斯会不会早就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的事儿啊?”顾雯思来想去,半天都想不通一点:“不然他怎么会代替廖裕锦出现在那里?” 祝星盈:“怎么可能?祝璞玉又不傻,怎么会让温敬斯知道她跟廖裕锦有一腿?” 顾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刚刚的事情怎么解释得通?” 祝星盈:“肯定是祝璞玉搞的鬼。” 她咬牙,“说不定她根本没有喝那酒,是故意演给我看戏弄我的。” 顾雯哽了一下,随即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祝璞玉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而且恶趣味十足,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戏耍过她们。 “你别气,你气了就中祝璞玉的圈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顾雯拍着祝星盈的肩膀安慰她,“反正温家是不可能忍这种丑闻的。” —— 祝璞玉意识回笼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适感传遍全身。 昨天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清楚地记得温敬斯的无情。 还有他绝情戳破了粉饰太平的假象。 咔哒。 祝璞玉的思路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她循声抬起头来看过去,温敬斯夹着一根烟,缓缓地朝床边走了过来。 最后,他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将烟盒和打火机扔到了茶几上,吞云吐雾地看着她。 此时此刻,温敬斯已经恢复了西装革履的模样,而她身上却是不着寸缕。 祝璞玉不是很喜欢这种对比:“我衣服呢?” 温敬斯吸了一口烟,没应。 祝璞玉冷冷地收回视线,赤脚下床,他不回答是么,那她自己去找。 然而,祝璞玉刚刚下床走了两步,温敬斯便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了大腿上按住。 祝璞玉不满地看着他,漂亮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温敬斯夹着烟的手靠近,似笑非笑,“你哪里我没看过,以前也没见你介意过。怎么,有人回来了,开始想起来害羞了?” “以前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阴阳怪气。”祝璞玉反唇相讥,“既然你这么介意我喜欢过廖裕锦,怎么不早点跟我提离婚?怕我勾勾手指头他就不要你姐了?嘶——” 挑衅的话刚说完,温敬斯就猛然用力遏制住她的喉咙。 祝璞玉垂眸看着,嘲弄地动了动嘴角,“温总是打算要我死么?” “昨天晚上我没来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温敬斯将烟头往她的脸靠近了一些,凉薄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游走,“他亲你了?抱你了?你很喜欢?” 第102回 重温旧梦 祝璞玉越来越气不顺。 她并不介意这样清楚,但那是在他们正常沟通的前提下,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他强行逼供。 祝璞玉想要深呼吸,可现在被狠狠禁锢,根本无法反抗。 她掀起眼皮看着他:“如果你想听我的答案,就放开我。” 温敬斯:“我不放呢?” 他的手力道大到留下了伤,“我碰不得你了是么。” “温敬斯,你他妈神经病吧!”祝璞玉忍无可忍,扬起手就要扇他。 温敬斯松开了她的脖子,钳制住她的手,“你现在很厉害,祝璞玉。” “真是惯坏你了,你觉得背叛我这种事情我都会由着你胡来是么。” “你能不能不要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脖子上的手没了,祝璞玉呼吸顺畅了不少,一鼓作气和他理论:“昨天晚上我那个样子,你会不知道我是被暗算了?凭你温敬斯的脑子,会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一出针对我和廖裕锦?” “所以呢。”温敬斯笑着问,“明知道是设计,为什么还是让他抱着你来开房了?” “是终于有了借口堕落放纵,舍不得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跟他重温旧梦?”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祝璞玉躲开他轻佻的动作,“我没你那么爱重温旧梦。” 论重温旧梦,她比得过他温敬斯么,多年前强女干过的人,都得费尽心思大海捞针找出来。 他可真好意思指责她。 就算她真的跟廖裕锦有点什么,也比他强得多——最起码他们之前还有过真感情。 “你要听解释,那我从头到尾跟你说一遍。” 祝璞玉调整着呼吸,冷静下来,“昨天晚上我发现我不太正常,廖裕锦路过把我送到楼上房间之后就去找医生了,然后你就过来了。” “我和他有没有关系,你最清楚。”她呵了一声,“如果我真要碰他,后面也没有你的事儿了,老、公。” 她刻意在这种时候喊出来这个称呼,讽刺的意味更浓了。 温敬斯果然被她激怒,瞳孔一缩,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逼近,眼底是滔天的风暴:“再说一遍。” 祝璞玉:“我已经解释过了,如果你不能接受,OK,我们去离婚。” 反正这婚她早就不想继续下去了。 祝璞玉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更受不了温敬斯这种刨根究底死缠烂打地问。 温敬斯:“这么想离婚?看来昨晚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应该放你和他重温旧梦,让媒体拍到你们偷情,在耻辱柱上钉一辈子。”他轻笑。 祝璞玉:“可以,你现在再对我做点手脚也来得及。” 她完全破罐子破摔,“只要你不觉得丢人我也无所谓。” 温敬斯把烟头递在了她的脸边。 祝璞玉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和我道歉,你态度好点,我可以不计较昨晚的事。”温敬斯笑着命令她。 祝璞玉不吃这一套:“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喜欢廖裕锦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如果你真这么介意,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离婚?” 他这个人也是很有意思,既要又要的。 一边要用她搪塞温家作挡箭牌去找自己真正的意中人,一边又要求她这个工具人对他全心全意,世界上所有好处干脆都写到他名下好了! 蛮不讲理的暴君。 “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温敬斯反问。 祝璞玉:“你都知道了,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愈发不耐烦,“人和人相处是不是应该平等一点儿,你和黎蕤也好,别的女人也罢,这些关系,你和我解释过么?” 温敬斯:“那你问过么?” 祝璞玉:“我问了你就说么?” 她呵了一声,“好啊,那我问你,当初那个女人找到了么?你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都是想着她?” 温敬斯的呼吸顷刻停住,面色瞬息万变。 祝璞玉趁他惊愕之际,冷笑一声,从他身上起来,转身要走。 “宋南径找过你。”温敬斯掐灭了烟头,起身走到她面前挡住,“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祝璞玉:“怎么,温总还有其它更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么?” 温敬斯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盯着她。 祝璞玉:“我不会在老爷子面前乱说,也不会拦着你找人。” 她说,“也拜托你,不要整天又当又立的,一边心里惦记着别人,一边又拿我喜欢过廖裕锦来兴师问罪。” —— 祝璞玉穿戴好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她抄起手机查看了一眼时间,拎起包就要走。 温敬斯走上来按住了她的胳膊,“去哪里,我送你。” “不必。”祝璞玉将手抽出来,“杏子在楼下等我了,以后我还住江景苑,温家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跟你回去,其余的事情你处理好。”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爽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离婚。” 祝璞玉丢下这句话就摔门走人了。 她踩着高跟鞋挺直腰板走进了电梯。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祝璞玉依旧保持着平时高傲不羁的状态。 祝璞玉找到尤杏的那辆英菲尼迪,坐到了副驾,随手系好安全带。 尤杏:“咱去哪里?” 祝璞玉:“找个地方吃东西。” 尤杏发动了车子,“你昨晚不是跟温敬斯在一起?他没给你吃饭?” “别提他。”祝璞玉的语气不由得烦躁起来。 尤杏:“吵架了?” “不对啊,我刚才看新闻里,你俩昨天晚上那叫一个恩爱。”她一脸狐疑,“变脸这么快?” “变脸快的人可不是我。”祝璞玉翻了个白眼。 尤杏:“温敬斯为什么变脸?” 祝璞玉:“廖裕锦。” 她将座椅往后调了一下,“我俩算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尤杏心里“咯噔”一下。 祝璞玉:“昨天晚上我不小心被人下药了,廖裕锦带我去酒店楼上开了房。” 尤杏吓得差点闯红灯,一脚踩下刹车—— 第103回 二月十四号 刹车下来,尤杏呼吸还没平复:“你和廖裕锦……?” 祝璞玉:“他去给我找医生的时候,温敬斯来了。” 尤杏:“幸好没出事儿。” 下药这一出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跟祝家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睡了,新闻得闹翻天,不过…… “温敬斯怎么会恰好赶到?”尤杏马上发现了盲点,“他不会是一直找人盯着你吧?” 祝璞玉:“很符合他的作风不是么。” 就算这次是巧合也没所谓,反正温敬斯一贯阴险,就算真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也不值得惊讶。 但尤杏想想还挺发毛的,红灯过去,车子再次启动,“那你跟温敬斯都谈什么了?” 祝璞玉:“没谈什么,就看他发神经。” 尤杏:“……” 祝璞玉:“简单来说就是他男人劣根性发作了,只能他不走心利用我,不准我多看别人一眼。” 尤杏:“他这么介意你和廖裕锦?” 祝璞玉:“可能怕我影响他姐的幸福。” 她嗤笑一声,“廖裕锦又不傻。” 就算廖裕锦现在还想纠缠她,也跟温敬斯一样是劣根性作祟,最多算是不甘心,怎么可能为了她冒上得罪温家的风险。 尤杏听懂了祝璞玉的弦外之音,骂了一句脏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万国公寓内,廖裕锦进门后,便在洛邢对面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祝星盈的确在现场出现过。”洛邢将照片送到了廖裕锦手边,“她出现的时间不长,但顾家的小女儿一直在宴会现场,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 廖裕锦接过照片打量了一番,昨天晚上的这场“意外”出自谁手已经很明显了。 “祝星盈做得这么熟练,说明不是第一次了。”洛邢和廖裕锦说,“我们之前的怀疑,应该是成立的,当初祝璞玉出事儿……跟祝家这几个人拖脱不了干系。” 廖裕锦紧紧地握着照片,额头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洛邢:“这事儿,要不要去提醒一下祝璞玉?” 洛邢现在也无法判断祝璞玉是否知道自己当年是被祝家人害的,不管她知不知道,都挺可怜的。 “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查。”一阵沉默后,廖裕锦放下手中的照片,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洛邢惊讶,“那你律所怎么办?你老婆那边……” “李军之前说要买照片是么,”廖裕锦打断了洛邢的话,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让人去和他谈一谈。” 多年好友,洛邢马上明白了廖裕锦的目的:“你是想从他嘴巴里套消息?” 廖裕锦:“李军这个人有勇无谋却爱财,比祝方诚好对付得多。” —— 转眼,开工已经一周有余。 那天从酒店道别以后,祝璞玉便搬回了江景苑,期间没有和温敬斯联系过。 媒体那边并没有任何婚变的传闻出现,温家也没来过电话。 所以,这些事情,温敬斯都是可以处理好的,之前他所谓的那些理由,只是为了不让她好过。 捅破窗户纸倒是也有好处,经过那天的事情,祝璞玉一点心理负担没了,想干嘛干嘛。 连上七天班之后,祝璞玉组织了一次部门的团建。 这是祝璞玉第一次组织这种活动,她平时并不是喜欢搞团建的人。 只是因为,这个日子有些特殊——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八年前的这一天,她的人生彻底乱了套,从那之后的每一年的二月十四号晚上,她都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下班,祝璞玉和Wendy一起带着部门的人去了江岸会所。 晚饭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包厢唱歌、喝酒、玩游戏。 活动虽然是祝璞玉组织的,但她晚上很少说话,进入包厢之后也没有唱歌,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和她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 利辛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发觉了祝璞玉的不对劲儿。 忍了几个小时,终于按捺不住。 在祝璞玉开了第二瓶酒要对瓶吹的时候,利辛直接来到她身边坐下,抢走了她手里的酒瓶。 祝璞玉这才将视线落在利辛的身上,她此时已经喝了不少了,眼神有些迷离。 看到利辛之后,祝璞玉露出一抹笑,“那边那么多酒,非得从我手里抢,真有你的。” 利辛皱眉,“你喝多了。” 祝璞玉:“那你也太低估我的酒量了,赶紧给我,不然扣你工资。” 利辛不给:“你扣。” 祝璞玉冷哼了一声,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去抢。 利辛往后躲,祝璞玉就往前扑。 两人你来我往几次,祝璞玉喝了酒,脑袋发晕,脚下一个趔趄,结果一下坐到了利辛腿上,身体倒了下去,两个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 利辛脑袋轰鸣,整张脸连带着耳朵都红了,浑身僵硬,进退两难。 祝璞玉趁利辛发呆之际,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他手上的那瓶酒,一个转身,潇洒地坐了回去。 利辛回过神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在喝酒了。 他咳了一声,抬起手扶了一下眼镜,“你没事儿吧?” 祝璞玉:“好得很。” 利辛:“……” 祝璞玉:“我看你像有事儿的。” 她眯起眼睛凑近了他几分,“看你也没怎么喝,怎么还上脸了。” 利辛往后退了一步,“我看你是喝多了,老眼昏花。” 祝璞玉:“嘁,真不经逗。” 利辛品出来了,祝璞玉这完全是逗小孩的口吻。 他有些不舒服,冷冷地提醒她:“我一个二十六岁的成熟男人,有什么好逗的。” 祝璞玉:“小屁孩儿。” 利辛:“……算了,不跟你这个醉鬼计较。” 利辛被祝璞玉调戏了一番,加上同事的调侃,最后没好意思继续在祝璞玉身边坐着。 祝璞玉一个人喝酒就更嚣张了。 散场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利辛看着躺在沙发上起不来的祝璞玉,问Wendy:“谁来接她?” Wendy:“有司机送。” 利辛:“她醉成这样,大晚上打车多危险?她老公呢?这种时候不管她?” Wendy也喝了不少,被利辛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怎么他还气上了…… 不过利辛的话有道理,祝璞玉醉成这样,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安全。 于是,Wendy拿出手机,找到了温敬斯私人号码拨了出去。 第104回 JY 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Wendy也去了洗手间。 不多时,只剩下了利辛一个人守着祝璞玉。 祝璞玉原本是躺在沙发上的,后来她忽然坐了起来,疯狂干呕。 利辛被她这一下吓到了,但还是很快上去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祝璞玉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利辛,眼神已经十分迷离,她脚下也有点站不稳,人不自觉地往前倒,正好撞到了利辛的胸口。 利辛被她一撞,跟触电了一样就要躲开,但又担心祝璞玉就此摔倒,反复横跳之后还是接住了她。 祝璞玉看到利辛的这一系列反应,扬起嘴唇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呕……” 她话音还没落,就吐了出来,直接吐到了利辛袖子上。 利辛:“……” 他来不及嫌弃,为了避免整个人都被祝璞玉浇个透,赶紧扶她进了包厢的洗手间。 祝璞玉对着马桶开始吐。 利辛直接脱掉了身上的衬衫。 他有点洁癖在身上,绝对不允许这种被污染过的衣服穿在身上。 祝璞玉吐的时候,利辛在洗手池前疯狂洗手、洗胳膊,搓得皮都要红了。 如果不是祝璞玉吐完了走过来跟他抢洗手池,他大概还会继续洗。 祝璞玉跌跌撞撞走过来,有点站不稳,抢洗手池的时候,指甲不小心挠到了利辛的胸口。 利辛:“……” 祝璞玉喝醉酒的样子真可怕。 利辛露出嫌弃的表情,可手却忍不住地伸出去帮她的忙。 —— 温敬斯接到Wendy的电话以后,就放下手头的事情来了江岸会所。 温敬斯推开包厢的门走进来,最先听见的就是祝璞玉醉酒后含混不清的声音。 “诶……你胸肌这么大啊,手感不错哦。” 她的声音本身就娇嗲,醉酒之后更显得撩人。 温敬斯的目光阴沉了几分,迈步便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 温敬斯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祝璞玉和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站在洗手池前,两人几乎是毫无嫌隙地贴在一起。 男人的手搭在她腰上。 温敬斯很快便认出了利辛,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利辛的脸更红了。 温敬斯面色冷峻,迈着大步走上前,一把将祝璞玉拽到了怀里搂住。 祝璞玉还沉浸在胸肌的手感里,被人拽了一把,头昏眼花,忍不住骂人:“谁啊,烦死了,没看到我在干正事么……” 温敬斯的面色又阴了几分,他用力地将祝璞玉按在怀里,视线扫过对面的利辛。 他胸口的那道指甲留下的划痕,他看得一清二楚。 利辛咳了一声,“你别误会。” 虽然不好意思,但该解释还是要解释:“她今天晚上喝多了,刚才我扶她过来的时候她吐我身上,我衬衫没办法穿了。” 温敬斯:“谢谢你照顾我太太。” 他没有发怒,更没有质问,只客套生疏地留下一句话,便将祝璞玉给扛走了。 利辛看着温敬斯和祝璞玉两人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 温敬斯直接扛着祝璞玉上了车。 祝璞玉一路都在闹腾,上车之后也不安分,手掌直接打在了温敬斯脸上。 “啪”一声,格外地响亮。 前排的陈继瑟瑟发抖,从后视镜里偷瞄着温敬斯的表情。 温敬斯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将祝璞玉抱到腿上,对陈继吩咐:“去江景苑,路过药店停下来买解酒药。” 陈继:“好的,温总。” 回到江景苑,是半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温敬斯先喂祝璞玉吃了解酒药,之后便抱着她去了浴室,替她洗了个澡。 她身上都是酒味,还出了不少汗,不洗干净是没办法睡的。 但祝璞玉醉成这样,自然是不可能任他摆布,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扑腾,温敬斯的衣服都被她弄得湿透了。 “规矩点儿。”温敬斯将祝璞玉按回浴缸里。 祝璞玉瞬间炸毛,“按什么按,去死啊你!” 她突然爆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从浴缸里站起来,浴缸里的水溢了一地。 祝璞玉浑然不在意自己一丝不挂,她抬起双手掐住了温敬斯的脖子,迷离的眼底带着杀意:“我就应该杀了你。” 温敬斯盯着她,没有反抗。 在接到Wendy电话被告知祝璞玉喝多了的时候,他就知道原因。 二月十四号。 这一天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太过于特殊。 温敬斯也非常清楚,她说的“杀了你”,是冲谁来的。 “畜生,你为什么不死?”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腕,“这么恨么。” “都没有了。”她忽然松了手,整个人坐回到了浴缸里,双手抱着膝盖低喃,“男人的鬼话一句都不能信,什么照顾我……呵呵……” “你有什么资格不要我,应该我不要你才对。” 很显然,这些话是说给廖裕锦的。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即便是不省人事了,还是忘不掉对廖裕锦的感情。 之前她骂“畜生”,是单纯的憎恶。 而谈到廖裕锦,是痛苦、拉扯、不甘,是因爱生恨。 —— 祝璞玉在浴室折腾了很久,后来累到睡过去了,温敬斯才找到机会为她擦干身体。 把祝璞玉抱上床的时候,温敬斯也累得快要没力气了。 温敬斯替祝璞玉穿了一条睡裙,为她盖好了被子。 刚才换衣服时太过匆忙,忘记关衣柜的门了。 温敬斯转身去关门的时候,却瞟见了衣柜角落里的一个绒布首饰袋。 温敬斯以为是祝璞玉衣服口袋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便随手拿了起来。 首饰袋上是一个红色的爱心,还印了一串日期。 八年前的情人节。 看到这个熟悉的日期,温敬斯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袋子上的绳子,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只镯子。 看大小很明显能看出来是男款。 温敬斯将镯子拿在手中端详了几分钟,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手镯的内环里,镌刻着“J”和“Y”两个字母,中间还有一颗爱心。 温敬斯盯着这三个字符看了许久,最后将镯子放回到了袋子里,关上了衣柜的门。 他停在床边,视线落在了熟睡的女人脸上。 名字缩写,爱心。 她是有少女心的,也是懂浪漫的。 第105回 你老公没误会吧 陈继看到温敬斯浑身湿透的上了车,更是如履薄冰。 最近这几天都没见温敬斯和祝璞玉见过面,结合今晚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两人是吵架了。 “温总,送您回尚水苑么?”陈继原本是想等温敬斯先吩咐的,然而上车后许久,温敬斯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陈继只好硬着头皮亲自问了。 温敬斯“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陈继赶紧发动车子,呼吸都异常小心。 温敬斯坐在后座,视线看着窗外,脑海中还在回放着祝璞玉的话,以及在她的衣柜里找到的那只手镯。 如果真像她所说的“不在意了”,又怎么可能将镯子藏在衣柜里。 还有那本相册集。 当初她逃走的时候,都不忘带走,还保存了这么多年。 温敬斯的思路被一阵震动声打断,他拿起手机,看到了江佩矜发来的微信。 江佩矜:【敬斯,方便说话么,我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 温敬斯:【你说。】 江佩矜:【你姐夫不打算再回多伦多了,我怀疑跟他喜欢的那个人有关系,他们可能已经重新联系了,这几天我总想着这件事情、睡都睡不着,现在只能找你帮忙了。】 温敬斯看着江佩矜的这段话,眸色沉沉,半分钟后才问:【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江佩矜:【我想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肯定就在北城。】 温敬斯的手捏紧了手机:【查到她之后呢?】 江佩矜:【……】 温敬斯:【你是想成全他们,还是想像当年一样拆散他们?】 江佩矜:【我也不知道。】 温敬斯:【那你先好好想想。】 —— 第二天是周六。 祝璞玉宿醉醒来,已经九点半了,头疼得快炸了。 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睡衣,又摸了摸脸和头发。 妆卸过了。 头洗过了。 衣服换过了。 昨天晚上……谁送她回来的? 祝璞玉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但记忆只停在了江岸会所。 隐约记得她好像吐在了利辛的身上来着,后面就断片了。 可能是Wendy送她回来的吧。 祝璞玉点了个外卖,换了一套运动服去卫生间洗漱好了,外卖也到了。 祝璞玉在餐厅吃外卖的时候,接到了Wendy的电话。 Wendy:“祝总监,你今天好点了么?” 祝璞玉:“好多了,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Wendy:“还是利工想起来打电话通知温总的,我当时也……” “等等。”祝璞玉放下手里的咖啡,眉心突突地跳着,“昨天晚上不是你送我回来的?” 这问题把Wendy也问懵了:“昨晚你喝多了,我想叫司机送你,利工觉得不安全,所以就让我给温总打了电话。” 祝璞玉:“……行,我知道了。” 合着刚刚她跟Wendy一直都是鸡同鸭讲,“我没事儿,先这样,你忙。” 挂了电话之后,祝璞玉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个煎饺,大脑开始飞速运作。 温敬斯把她送回来的。 也就是说,温敬斯还给她洗了澡,卸了妆,换了衣服。 按温敬斯那精明的作风,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势必是要留下来跟她要个“回报”的。 结果他跟海螺姑娘似的挥一挥衣袖就走了。 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祝璞玉马上就想到了医院的黎蕤——说不定是他的好妹妹临时有什么事儿呢。 毕竟之前床上到一半都能走。 祝璞玉索性不想了,继续吃饭。 一份煎饺吃完,祝璞玉又收到了利辛的微信。 利辛:【你老公没有误会你吧?】 祝璞玉:【?】 利辛:【……】 祝璞玉:【他误会我什么?】 利辛:【没误会就行。】 祝璞玉:【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误会了?】 利辛:【我昨天扶你去吐的半路上你吐我身上了,我后来把衬衫脱了,你老公来的时候咱俩都在洗手间。】 祝璞玉看着这段话,脑子里瞬间出现了画面。 孤男寡女在会所的洗手间,女的烂醉,男的还裸着上半身…… 是个人看了都要误会,更何况是温敬斯。 祝璞玉:【后来呢?】 利辛:【我跟他解释过了,他跟我说了谢谢就把你带走了。】 祝璞玉:【那我干嘛了?】 利辛:【没干嘛,就是撒酒疯不让他抱。】 祝璞玉揉上了眉心。 完全没印象。 利辛:【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吧,太吓人了。】 祝璞玉跟利辛聊完天,再次回到了卧室。 她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多了几件挂起来的衣服,眼皮再次一跳。 祝璞玉伸手进去,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丝绒袋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祝璞玉打开袋子,从里头取出了镯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轻笑。 —— 祝璞玉最后还是决定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照旧不跟温敬斯联系。 可她心中也十分清楚,不联系并非长久之计,这婚一天不离,她跟温敬斯就扯不清。 更何况,现在她也的确是有事情要他帮忙—— 距离跟表舅梁程见面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梁程之前允诺过,年后会尽快给他们消息。 梁程的消息,只会给温敬斯。 周日晚上,祝璞玉得到了消息,祝方诚在某个银行的贷款竟然顺利批下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祝璞玉彻底坐不住了。 她马上找出温敬斯的号码联系了他,但那头不接电话。 祝璞玉一晚上前后打了有七八个电话,起初是无人接听,后来一打便是忙音。 祝璞玉马上就反应过来,温敬斯这是把她拉黑了。 后来她尝试发过微信,微信虽然没被拉黑,但发出去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祝璞玉分析了一下温敬斯生气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跟利辛嘴里那件事情有关。 温敬斯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烈的人,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允许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之前她住院的时候利辛去探望,温敬斯就很介意。 但他不会把这种情绪带到利辛面前,所以还会很有风度地和他说“谢谢”。 然后私下跟她来算账。 —— 前一天晚上联系温敬斯没有结果,祝璞玉便决定亲自去瑞澜找人。 经过之前,瑞澜的人已经都认识祝璞玉了,她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来到了温敬斯的办公室门口。 第106回 不见 祝璞玉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陈继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太太。” 祝璞玉动作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陈继:“你们温总在么?” 陈继:“温总不在,您找他的话可以打电话。” 祝璞玉:“……他去哪里了?” 陈继:“温总的私人行程我不是很清楚。” 祝璞玉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温敬斯让你来应付我的吧?” 陈继:“温总真的不在,您电话联系他一下吧。” 祝璞玉心底一阵冷笑,她要是能电话联系上,还至于跑到瑞澜来找人么? 陈继对温敬斯忠心耿耿,打工也不容易,既然温敬斯已经命令了不准透露,祝璞玉自知也撬不开他的嘴。 但来都来了,得先确认一下—— 祝璞玉这次门都不敲了,直接拧开温敬斯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办公桌前没人,她又走去了休息室、洗手间。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陈继站在办公室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她。 祝璞玉出来之后,陈继说:“我会告诉温总您来过。” 祝璞玉:“谢谢。” 刁难陈继没用,温敬斯不在瑞澜,祝璞玉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了,于是转身离开。 陈继将祝璞玉送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习惯性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幸好祝璞玉明事理没有刁难他,否则他这工作强度得翻个好几倍。 陈继这段时间和祝璞玉接触下来,对她的印象非常不错,也渐渐明白了温敬斯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只不过,祝璞玉这种脑子特别清醒的人,也很难对哪个男人动心。 怪不得连温敬斯都被她“逼”得闹别扭了…… 真厉害。 —— 陆氏。 办公室内,陆衍行看着对面翻资料的温敬斯,随口问:“怎么来我这里看了?” 温敬斯头也没抬:“躲清净。” 陆衍行正疑惑的时候,温敬斯接了个陈继的电话。 当他听到电话那边的陈继向温敬斯汇报祝璞玉离开的消息后,便明白了他所谓的“躲清净”指的是什么。 不过…… “祝璞玉怎么突然来找你了?”陆衍行觉得这事儿很新鲜。 温敬斯放下手机,“祝方诚的贷款批下来了一部分。” 陆衍行:“原来如此。” 也是,除非有棘手的事情,否则祝璞玉怎么可能主动,“你安排的?” 温敬斯不置可否,“洛邢身上查到什么了?” 陆衍行:“他也在查祝家的事情,应该是替廖裕锦查的,他和廖裕锦最近见面很频繁。” 温敬斯盯着那几张照片,目光锐利,“找人盯紧。” 陆衍行沉吟几秒,“你真不打算去问问你姐么?” 温敬斯:“她不知道那个人是祝璞玉,没有意义。” 陆衍行:“你可以问问她到底是用什么事情威胁廖裕锦和她结婚的,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如果廖裕锦真的是为了祝璞玉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祝璞玉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会动摇。 就算不重归于好,廖裕锦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会更重要。 这对温敬斯没好处。 “如果你确定要她,这些事情,必须处理得干干净净。”陆衍行再次对温敬斯送上提醒。 温敬斯没有回应。 陆衍行:“当然,最好的选择是不要她。” 祝璞玉实在不是个好拿捏的女人。 叮—— 陆衍行话音落下,温敬斯的手机又响了。 他随手拿起来,又是祝璞玉的消息轰炸。 祝璞玉:【在哪里?我想见你。】 【老公?】 【那天我喝多了,我跟利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道歉,你能别生气了么?】 温敬斯看着满屏的消息,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祝璞玉的微信也一并拉黑。 —— 祝璞玉看着微信里的提示,脸越来越黑。 温敬斯把她的微信也拉黑了。 祝璞玉呵了一声,直接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时,Wendy进来了办公室,她一脸严肃,走到祝璞玉面前,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到祝董和李经理跟几个高管去开项目会了。” 祝璞玉的眉头蹙得很紧,这么快?真是如有神助。 “我知道了。”祝璞玉揉了揉太阳穴,“你去跟利辛说一声,中午跟我一起吃个饭。” Wendy:“好的,祝总监。” 解决不了祝方诚的问题,祝璞玉只能先抓紧手里的机会,关于开发项目的进度,就得多关照关照利辛了。 祝璞玉中午和利辛去餐厅吃饭的时候,竟然碰上了梁程。 梁程看到祝璞玉身边的利辛之后,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几眼,“璞玉,这位是?” “我同事,中午一起吃个饭。”祝璞玉落落大方地介绍了一下利辛的身份。 利辛和梁程颔首致意,之后收到祝璞玉的眼神提醒之后,先进了餐厅。 利辛走后,梁程随口询问了几句祝璞玉的工作情况,“上次那个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开庭日子定了么?” 上次的事情。 开庭。 祝璞玉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就可以肯定,梁程已经把找到的证据和资料交给温敬斯了。 祝璞玉在心里把温敬斯祖宗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她笑着说:“让您费心了。” 梁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让敬斯替你找个好律师,房子拿回来没有问题。” 祝璞玉:“好,一定。” “那就先不打扰您了,我和同事去吃饭了,正好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谈。”她笑着和梁程道别。 分开一段距离后,祝璞玉的笑容彻底消失,走到包厢坐下来的时候,脸色也很难看。 利辛被祝璞玉扔包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祝璞玉平复了一下情绪,“没事,样车制造的时间什么时候能定?” 利辛:“得下个月了,没办法提前了。” 祝璞玉:“为什么?” 利辛:“我们做得已经很快了,按理说这个过程最快也得八个多月。” 祝璞玉揉上眉心,叹了一口气。 利辛看她露出疲惫的神态,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因为恒通的那个医疗项目?” 祝璞玉:“尽快吧,我从总部给你调几个人过来。” 利辛试探性地说:“如果你怕恒通发难的话,可以让温总帮帮你。” “他?”祝璞玉冷笑了一声:“求他不如求佛。” 第107回 一丘之貉 祝璞玉再见温敬斯,又是周末的事儿了。 那天被拉黑之后,祝璞玉就没有自讨无趣了,温敬斯不想见她的时候,她怎么倒贴上门都没用,还不如把时间用来工作。 祝方诚拿到贷款和投资之后腰杆硬了许多,李军更是恨不得走路都横着。 距离上半年股东大会还有两个月,祝方诚在这个时候启动这个项目,口碑一定会在会议前扭转,到时一群老狐狸们肯定还是会支持他。 祝璞玉因为这件事情十分焦虑,没日没夜地加了几天班。 周六一早,祝璞玉接到了尤杏的电话,听她说周清梵住院的消息之后,祝璞玉瞬间睡意全无,随便收拾了一下就驱车去了医院。 然后在病房门口碰上了温敬斯。 温敬斯站在陆衍行身边,应该是跟他一起来的。 祝璞玉看这两个人没一个顺眼的,短暂扫了一眼,便推门走进了病房。 刚刚在电话里,尤杏只说了周清梵住院,但没有说原因。 祝璞玉进到病房之后便问:“清梵哪里不舒服?” 尤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周清梵,眼神很复杂:“事后药过敏。” 祝璞玉:“……” 周清梵:“现在好多了,不用担心我。” 看到祝璞玉脸色不好,周清梵这个住院的人率先反过来安慰她。 “都住院了,这算什么好?”祝璞玉咬着牙,“陆衍行不知道你过敏么,这个畜——” “我以前吃都没事,医生说最近过量了。”周清梵说,“没事了,陆夫人快回来了。” 陆夫人回来,就意味着陆衍行能消停一阵了——至少不会像这段时间一样过分。 周清梵在打点滴,脱敏药副作用有些大,说了几句话之后,她便合眼睡了过去。 祝璞玉替周清梵掖了一下被子,然后问尤杏:“医生怎么说的?” 尤杏:“打两天点滴,疹子差不多能褪掉。” 祝璞玉:“陆衍行通知的你?” 尤杏点点头,“他应该是怕被人看见带清梵来医院。” 祝璞玉握紧了拳头,贱男人,怕被人看见还要去招惹。 “你守着吧,我出去一趟。”祝璞玉拍了拍尤杏的肩膀,之后便大步流星走出了病房。 楼道里,温敬斯和陆衍行还在。 祝璞玉直接走到陆衍行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警告:“你给我离她远点儿。” 温敬斯见状,拉过祝璞玉的手将她拽到了身边,“人多眼杂,你先冷静。” “放开我!”祝璞玉本来就在不爽温敬斯,看他为陆衍行说话更加不快了,“知道人多眼杂就别老是干见不得人的事儿,一边跟未婚妻秀着恩爱一边纠缠别人老婆,你贱不贱?” “祝璞玉,够了。”温敬斯再次拽住她的手腕。 “你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祝璞玉抬起头来看着温敬斯,“一丘之貉。”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试图挣脱他,但力量悬殊有些大,几个回合下来,非但没有挣脱,手腕反而被他掐出了红痕。 这场对峙,最后因为匆匆赶来汇报消息的护士而草草结束。 “温总,黎小姐要见您。” “好,知道了。”温敬斯应了一声。 祝璞玉趁他分神甩开了他,转就往楼梯口的位置走,停下来之后,烦躁地骂了一句脏话。 温敬斯和陆衍行一个德行,又当又立,难怪能成好朋友。 …… “你不去追?”陆衍行看了一眼温敬斯,很意外他的举动。 温敬斯答非所问,“周清梵的事情,你以后有点分寸。” “闹到陆夫人耳朵里,她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不好过。” 陆衍行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轻笑一声,“她嫁给陆巡止的时候,就很清楚要过什么日子,你低估她了。” —— 祝璞玉放心不下周清梵,就此留在了医院陪床。 傍晚的时候,祝璞玉下楼买了点东西,提着袋子往住院楼走的时候,恰巧碰上了黎蕤。 祝璞玉和黎蕤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黎蕤身上穿着病号服,面色不怎么好,看起来瘦了很多。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她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也减弱了不少。 祝璞玉并不讨厌黎蕤,但一看到她,免不了就想起来温敬斯的种种行为,也就懒得去和她说话了。 可黎蕤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祝璞玉:“黎小姐有事么。” 黎蕤:“你为什么帮我?” 祝璞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黎蕤显然不相信这个理由:“你是觉得我身体好了,他就能和我划清界限安心和你过日子了是么?” 祝璞玉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想这么考虑的话也可以。” 黎蕤:“你真爱温敬斯?” 她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还是说,你真相信他爱上你了?” 祝璞玉:“我的感情生活就不麻烦黎小姐操心了,你还是安心治病吧。” 黎蕤感受到了祝璞玉的不在意和忽视,她傲气惯了,被她这个态度激怒,呵了一声,“行啊,那我就祝你和温敬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看你有没有本事一辈子当他老婆!” 祝璞玉看着黎蕤的背影,无语到了极点。 但她大概可以猜到黎蕤为什么会嚣张地对她放狠话——同样的事情,宋南径应该也跟黎蕤说了。 所以现在在黎蕤眼里,她是一个被温敬斯玩得团团转却不自知的可怜虫。 —— 周清梵打了两天点滴,周一一早就出院了。 祝璞玉和尤杏接她上了车。 送周清梵回陆家的路上,一直沉默着的周清梵忽然说:“愿愿,我在愿景订了花,你后天直接去那里取就好了。” 祝璞玉怔了一下:“什么时候订的?” 周清梵:“上周。忘记告诉你了。” 前排开车的尤杏也恍然大悟,“是啊,后天就三月一号了。” 三月一号,莫月出的祭日。 —— 祝璞玉没有跟温敬斯提过这个日子,也没想过和他一起去祭拜莫月出。 一号那天是工作日,祝璞玉推了工作,一早就来到了墓园。 天气不是很好,阴天,乌云密布,气压也很低。 祝璞玉将祭品和几束花摆到墓碑前,就开始下雨了。 她撑开伞举在头顶,跪在了地上,开始和莫月出说话。 这一说,就是一整天。 下午三点,雨势越来越大,像是有人迎头浇水一样夸张。 第108回 登堂入室 墓园附近是山,遇上这样的大雨,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可能性很高。 墓园的保安催促之下,祝璞玉撑着伞起身。 她在墓碑前蹲了太久,又没有吃东西,起来的时候腿麻、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踩空,差点摔倒。 幸好祝璞玉反应足够快,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但尽管如此,脚踝还是扭到了,一阵钻心的疼。 祝璞玉停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她想找刚刚那个保安帮忙,但放眼望去,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祝璞玉只能忍着疼痛往前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路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的伞被风吹坏了,伞布都吹走了。 祝璞玉直接扔了伞把,破罐子破摔,踉跄着往墓园大门的方向走。 倾盆大雨很快就将她的头发和衣服打得湿透,狂风大作,祝璞玉冷得发抖。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这种绝望的感觉了,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事情看起来程度都不算严重,可在这样的日子,叠加起来,轻易地击溃了她。 “愿愿!”祝璞玉浑浑噩噩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往前方看。 廖裕锦撑着伞,快步走到了祝璞玉面前,将她拉到伞下,“怎么没有带伞?” 祝璞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带着往前走了。 脚腕处疼了一下,祝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廖裕锦听到之后,马上问她:“哪里不舒服?” 祝璞玉:“我刚才扭到脚了。” 廖裕锦马上放慢了步伐,一只手搀住了她的胳膊,“这样可以么?要不我抱你吧。” “不用,这样就行。”祝璞玉拒绝了他,“我的车在门口右边,谢谢了。” 虽然不想跟廖裕锦有太多接触,但祝璞玉也不至于清高到在这种时候还推开他一个人走,她的脚腕真的很疼,一个人得走到天荒地老。 有了廖裕锦搀扶之后,祝璞玉走路没那么困难了,但风依然很大,她吹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感冒的趋势。 两人在漂泊大雨里走了五六分钟,终于停在了车前。 祝璞玉从衣服兜里摸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 廖裕锦:“怎么了?” 祝璞玉真的有些破防了,如果廖裕锦不在,她大概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我车钥匙掉了。” 廖裕锦:“有备用钥匙吧?我先送你回去吧,拿备用钥匙找人来帮你把车开回去。” “不用,我找人来接吧。”祝璞玉下意识地拒绝廖裕锦。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机屏幕还是湿滑的,原本要拨给Wendy的电话,竟然选中了温敬斯的名字拨了出去。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给温敬斯打电话,抿了抿嘴唇。 祝璞玉意识到自己拨错电话,是在听见忙音之后。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廖裕锦眼底。 “不用打了,就坐我车回去吧。”廖裕锦这次没有给祝璞玉拒绝的机会,话落便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自己停车位,把人放到了后座。 祝璞玉有些不高兴,但没有吵着下车。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坐廖裕锦的车回市区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这里是不可能打到车的,而她叫人过来接,对方开得再快,都得一个小时起步。 何况现在还在下暴雨。 廖裕锦从后备箱里拿了两条毛巾递给祝璞玉,又在旁边放了一条毯子,“先擦擦吧,我开热风。” ——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廖裕锦的车速放得很慢,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在以最快的速度运作着。 路面能见度很低。 车里也很安静,耳边都是雨水的沙沙声。 这种路况开车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因此祝璞玉一路上都特别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车子驶进四环的时候,雨小了很多,起码能看到前面几公里的路况了。 天阴得厉害,不过五点半,路灯已经开了。 祝璞玉往外看了一眼,这时,廖裕锦问她:“送你去哪里?” 祝璞玉:“江景苑。” 廖裕锦:“好。” 他从三环出口下了高速,朝江景苑的方向驶去,几分钟之后,又问:“家里有感冒药么?” 祝璞玉:“有。” 车厢内再次陷入静默。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廖裕锦的车停在了地库。 车停稳后,廖裕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去为祝璞玉开门,“我送你上去。” 祝璞玉:“不用了。” 刚才在墓园是没办法,现在这么一段路,她忍着疼也能自己走。 廖裕锦看穿了她的想法:“你的脚肿得不像话了,我已经送你到楼下了,也不差这一段路。” “我扶你或者我抱你,你选一个。”他的话里难得带了几分强势。 祝璞玉最后自然是选择了扶。 但廖裕锦没说错,她的确是高估了自己——就算是有人扶着,崴到的那只脚落地的时候还是疼得不行,一用力就发软,恨不得直接跪下来。 廖裕锦感觉到她东倒西歪,低头看了一眼,“回去换个衣服,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 “或者你叫别的朋友过来带你去也可以。”廖裕锦已经猜到了她要拒绝,“我的意思是,你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了。” 祝璞玉:“知道了。”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了下来,廖裕锦扶着祝璞玉来到了门前。 祝璞玉输入密码,门打开。 廖裕锦带着她走进门,目光环视一圈:“我送你去浴室吧,你先去冲个澡换个衣服。” 祝璞玉:“好。” 廖裕锦把祝璞玉扶去浴室,祝璞玉在马桶上坐下来,等着他拿了衣服送进来,就对他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我联系我朋友过来。” 廖裕锦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等你洗完澡再走。” 祝璞玉警惕地看着他。 廖裕锦:“你备用钥匙在哪里,我让人去帮你开车。” —— 祝璞玉没力气跟廖裕锦吵了,就由他去了。 她脱了衣服坐到了浴缸里冲澡。 热水冲到身体上之后,眼泪也随之涌了出来。 人精神世界的崩溃,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最近她本来就压力很大,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又遇上一桩桩倒霉事儿,廖裕锦还非来她面前晃,她连在家里哭都得躲躲藏藏。 花洒的水调到了最大,盖过了她的抽泣声。 第109回 修罗场3 祝璞玉在洗澡的时间哭了十几分钟,宣泄完情绪以后好受多了。 腿脚不方便,祝璞玉扶着墙擦干了身体,坐在马桶上穿的衣服。 低头看到肿起来的脚踝时,祝璞玉被丑到了——她的脚踝原本是很纤细的,现在已经肿成了馒头。 是该去医院看看了。 祝璞玉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洗好了么?” 隔着门板听见廖裕锦的声音,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旁边的洗脸池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浴室门前。 她刚打开门,廖裕锦便搀住了她:“我先扶你去沙发,你家里有没有冰块?脚冰敷一下会好很多。” 祝璞玉没理廖裕锦,等坐到沙发上了,才对他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廖裕锦没有动,停在原地盯着她:“莫姨的祭日,他不陪你一起?” 祝璞玉:“……你有完没完?” 廖裕锦:“你们吵架了?” 祝璞玉:“我和他怎么样都用不着你来关心,我今天让你送我回来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差不多就行了,你能不能别……” “那天晚上你出事,是祝星盈做的。”廖裕锦话锋一转,忽然聊起了这件事情,“我查过酒店的监控,是她的人给记者带的消息。” 廖裕锦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祝璞玉的脸,他很快就发现,祝璞玉听到这些之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你早就知道了?” 祝璞玉:“知道这种事情很难么?” 她耸耸肩膀,“知道我喜欢过你,又巴不得我赶紧出点丑闻被温家扫地出门的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故技重施罢了。” 廖裕锦的重点都放到了“故技重施”四个字上。 简短的一个词,背后却包含着无尽的信息量。 廖裕锦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有惊讶,震撼,欲言又止。 祝璞玉看到他复杂的神情,嗤笑了一声,坦然说:“当年我被人强,就是他们的手笔,没什么可惊讶的。” “所以,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关心我的死活,就离我远点儿吧,下次我不一定还有这次的运气。” 廖裕锦:“那你没想过去查清楚么?” 祝璞玉:“查什么?” 她无所谓地摊手,“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查到他们给我下药的证据又如何?还不如直接抢回恒通,看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爽快。” 下药最多也就判几年刑而已,证据不充足的前提下几年都判不了,搞不好推个李军去做替罪羊,祝方诚和李静母女就美美隐身了。 浪费时间去查这些,属实没必要,恒通才是她的重点目标。 廖裕锦被祝璞玉的态度刺得说不出话来。 他盯了她很久,然后坐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祝璞玉要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了。 祝璞玉:“有完没完?” “你可以发泄。”他说,“对不起,如果我那天晚上早点出现,就不会——” “你现在说这么多马后炮的话有意思么。”祝璞玉打断他,“当时嫌弃我脏了的人是你。” 廖裕锦:“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祝璞玉讥诮一笑:“怎么交代?找出来那个男人把他送进去?” 廖裕锦哽住。 “你觉得这算给我的交代么?”祝璞玉直视着他深邃的双眼,“我恨他,但我更恨你,就算你把他碎尸万段也没用了,这是两码事儿,你没必要浪费这个精力。” 滴—— 伴随着祝璞玉话音落下,客厅的防盗门突然传来了输入密码的声音。 祝璞玉听见这个声音之后脑海中警铃大作,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将手从廖裕锦手中抽了出来。 祝璞玉想要让廖裕锦起来滚开的时候,为时已晚。 “姐夫怎么在这里?”温敬斯踏入客厅,视线扫过沙发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似笑非笑,“愿愿,你跟姐夫私下走得这么近么?” 祝璞玉脑仁开始疼了,脑瓜子嗡嗡响。 刚刚密码锁有动静的时候她就猜到来人是温敬斯了——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这里的密码。 虽然之前已经把这段关系摆在台面上谈过了,但这么被撞个正着实在是…… 祝璞玉头疼之际,廖裕锦已经开口回应了温敬斯的话,“她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家。” 廖裕锦没有解释他们私下为什么走这么近,他回应的态度虽然还过得去,但平静的态度下面都是翻涌的暗潮。 温敬斯笑着往祝璞玉面前走了一步,“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祝璞玉拉住了温敬斯的胳膊,笑着说:“我今天出去办点事,刚好碰上大雨,车钥匙掉了,手机也没电了,联系不上人,幸好姐夫路过看到我捎了我一程。” 她一鼓作气解释了这件事情,随后又看了一眼廖裕锦,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添乱了。 “哦,是么。”温敬斯照旧是讳莫如深的表情,“那就辛苦姐夫了,我姐在家等你,早点回去吃饭吧。” 这后半句,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但凡有些情商的人都听得懂。 廖裕锦自然也懂。 这时,祝璞玉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廖裕锦会意,握了握拳头,从沙发上起身,“既然敬斯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照顾好她。” 温敬斯:“姐夫的提醒多余了,我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倒是你——” 他意有所指,“把关心我老婆的精力分一些给佩矜姐,她应该会很开心。” 温敬斯这句话,等于是把廖裕锦对祝璞玉的心思都戳破了。 而廖裕锦也心知肚明。 那天晚上温敬斯后来出现在酒店房间的时候,他就猜到温敬斯多半知道了他和祝璞玉的那段过去。 但他并未担心温敬斯去告诉江佩矜。 —— 廖裕锦离开已经有三分钟有余。 祝璞玉保持原位坐在沙发上,温敬斯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视线压迫着她。 四周空气的流速似乎都放慢了,气压渐渐拉低。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最后,沉默由温敬斯打破:“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么?” 祝璞玉不喜欢他这种审讯犯人的口吻:“刚才我说过了。” 虽然说得太客套,但她也没骗人:“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随你吧。” 第110回 还离婚么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的话之后视线凛了几分,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腿上,“现在连找借口敷衍我都不愿意了。” 祝璞玉不置可否。 温敬斯:“如果我没过来,你打算跟他做什么?” 他的视线赤裸地在她身上游走着,“继续那天晚上你们没做完的事情么?” 祝璞玉:“你是不是有病?” “不阴阳怪气你不会说话是么?”她还是被激怒了,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想坐他车回来么?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把我拉黑了,今天的雨那么大,你他妈让我找谁接我?” 祝璞玉说着说着眼泪又差点出来,她及时仰头憋了回去。 温敬斯:“你去了哪里?” 祝璞玉:“今天是我妈的祭日。” 她的话越来越尖锐,“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我真的想跟廖裕锦偷情,也不会饥不择食地选在今天。” “你去了墓园。”温敬斯说出了这个答案,之后又问她:“为什么不通知我和你一起去?” “……我通知你?我怎么通知你?”祝璞玉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把我电话微信都拉黑了,要我给你飞鸽传书么?” 温敬斯:“如果你真的想联系我,会有其它的办法。” 祝璞玉:“对,我就是不想联系你,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女人喜欢无理取闹的,简直就是谬论,她见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都没温敬斯能闹,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别扭矫情什么。 拉黑的人是他,嫌她不联系的还是他,躲着不见的是他,怪她没有为见他付出努力的还是他。 反正她怎么做他都有理由吵,还不如省省力气。 祝璞玉说完之后直接靠在了沙发上。 温敬斯依旧正襟危坐,目光紧紧盯着她,“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越来越没耐心了么。” 他说,“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祝璞玉:“刚认识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温敬斯:“你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演一演。” 祝璞玉:“你说得对,我就是这种势利虚伪的人。” 她欣然承认,睁开眼睛对上他凛冽的目光:“我们彼此彼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没因为这个跟你吵过,也拜托你不要拿这件事情跟我闹来闹去,我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你。” “还有,你做不到对我坦诚,我肯定也不会对你坦诚,我们尊重彼此的隐私,OK?” 温敬斯:“你认为我对你不够坦诚?” 祝璞玉:“你没事情瞒着我么?好啊,那我问你,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人找到了么?” 温敬斯噤了声,面色紧绷得厉害。 祝璞玉看到他的手握成了拳,指关节发白。 “看,你不是也有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情么。”祝璞玉摊手,“如果你偏要这么跟我吵,干脆就离婚吧,我认真的。” 温敬斯听见“离婚”两个字,鼻腔内发出了一声笑。 冷到了极点。 他松开拳头,从西装兜里掏出了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起身坐到了祝璞玉身边。 祝璞玉抬头看到了温敬斯举在她眼前的手机,定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要去抢。 温敬斯反应迅速,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放到裤兜里。 祝璞玉迫不及待地去摸他的裤兜。 手刚要伸过去,就被温敬斯预判了动作,一把捉住。 祝璞玉咬牙:“……” “你这几天找我示好,不就是为了它么?”温敬斯摩挲着她的手背,“还离婚么?” 祝璞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卑鄙。” 温敬斯:“我只是在按你给我们关系的定位逻辑做事而已。” 他将她之前说过很多次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只是交易关系,谁都不要欠谁的——你应该不想欠我的吧?” 他低头靠到她耳边,似笑非笑,声音暧昧:“人情债,欠多了是要搭上一辈子的。” “你想怎么样?”祝璞玉理智回归,平复好心情之后开始和他谈判。 “第一,作为我妻子,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温敬斯缠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特别是你的旧情人。” 祝璞玉:“还有呢?” 温敬斯盯着她的眼睛,“想你了,搬回尚水苑住吧。” 祝璞玉:“……没了?” 温敬斯:“送我一件礼物。” 祝璞玉:“为什么?” 温敬斯:“你是我老婆,送我礼物需要原因么?” 祝璞玉:“……OK,知道了。” 她决定长个记性,以后尽量少问温敬斯“为什么”,反正他的逻辑也不是她能理解的。 温敬斯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去收拾东西吧,我带你回去。” “今晚不行。”祝璞玉抬起腿来搭到他胳膊上,“温总,我残废了。” 温敬斯的笑在看到她肿胀的脚踝之后瞬间消失,“怎么伤的?” 祝璞玉:“在墓园崴到了。” 温敬斯:“去医院了么?” 祝璞玉摇头。 温敬斯:“为——” “他把我送回家你就恨不得把我掐死了,我还敢让他带我去医院?”祝璞玉预判了他的问题,抢先回答,还不忘讽刺几句:“呵,到时候你恐怕要以为我背着你和他搞出孩子了。” 温敬斯:“……” 他咳了一声,“你可以把我的反应理解为,吃醋导致的短暂情绪失控。” “以后我会注意,前提是,你刚刚答应我的事情也得做到。”他转移了话题,“我带你去医院。” —— 祝璞玉的脚踝没伤到骨头,但情况也不容小觑。 医生给的建议是卧床静养,祝璞玉一听就急了,她哪里是能卧床的人? 最后医生只好提议她坐轮椅,总而言之就是扭伤的那只脚一定不能承受重力。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还是温敬斯背着她的。 “今晚就回尚水苑吧,明天一早我……” 咕噜。 温敬斯安排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 是祝璞玉肚子饿得响了。 周围很安静,这声音太响亮,搞得祝璞玉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你继续,就当没听见。” 温敬斯却笑了起来,“想吃什么?背你去。” 祝璞玉有点心动,想了想也没跟他假客气:“我要吃对面那条路的云吞面,快快快。” 第111回 你别犯病 温敬斯把祝璞玉抱上了车,开车去了她说的那家面馆。 暴雨过后的夜晚,路上车很少,但面馆里的生意却完全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十分热闹。 温敬斯在路边找了停车位泊好车,走到副驾门前半蹲了下来。 祝璞玉“嗖”一下跳到了温敬斯身上,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小猴子。 温敬斯托着她的小腿将她抱起来,两人刚走进面馆,就吸引了一堆人的目光。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还朝祝璞玉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祝璞玉和对方视线撞上之后,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对方似乎很惊讶于她的友好态度。 温敬斯将祝璞玉放到凳子上之后,跟老板要来了一个小凳子,让她把小腿搭了上去。 “记得别着地。”温敬斯叮嘱了祝璞玉一句,才到对面坐下。 祝璞玉“哦”了一声,看着他鞍前马后的状态,越来越理解黎蕤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了。 温敬斯不犯病、不矫情的时候,的确是个温柔体贴懂浪漫的男人。 但他一犯病——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温敬斯的声音打断了祝璞玉的思路。 祝璞玉回过神来,“因为你长得帅呗。” 温敬斯:“那你喜欢么?” 祝璞玉:“喜欢啊,你要是不犯病,就更喜欢了。” 温敬斯:“犯病?” 祝璞玉:“譬如你种种找茬吵架的行为。” 温敬斯将菜单打开推给她,“吃什么?” 祝璞玉点了一份云吞面和青菜,温敬斯和她要了同一个套餐。 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之后,祝璞玉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又往嘴里送了个馄饨。 猪肉虾仁馅儿的,汤汁饱满、肉质鲜嫩,在经历了一天糟心事以后吃到热乎乎的食物,心底的阴霾仿佛一下就被驱散了。 难得有这样的时刻,祝璞玉也没有再和温敬斯聊那些敏感话题,更没有去想他们之间的矛盾。 —— 祝璞玉早晨醒来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尤杏转发过来的新闻。 昨天晚上温敬斯背着她下车去面馆的视频和照片,半夜被拍到的路人曝到了社媒,现在热度居高不下。 看看评论,都在感叹他们两个人恩爱的,还说什么温敬斯看她的时候眼里有星星。 祝璞玉看到这条评论,打了个冷战,狠狠搓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刚扔手机,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温敬斯走到床边,“我先背你去洗漱。” 祝璞玉没拒绝,搭上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背上。 尚水苑有不少她的衣服,祝璞玉随便换了一套小西装,骑在温敬斯背上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祝璞玉就看到了摆在那里的轮椅。 温敬斯在轮椅前面停下来,把祝璞玉放上去,“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加个坐垫或者靠枕?” “不用,这样就行了。”祝璞玉低头研究着轮椅的构造,找到开关之后试了一下感觉。 温敬斯站在旁边看着祝璞玉走了一段,询问:“感觉怎么样?” 祝璞玉:“我穿高跟鞋走鹅卵石路都比它快。”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坐轮椅,没想到速度居然比她想的还要慢。 温敬斯:“要不我当你的轮椅?” “那还是算了。”祝璞玉马上拒绝,她可不想再被人围观。 温敬斯推着祝璞玉去了餐厅,桌上已经提前备好了早饭。 祝璞玉想起了正事儿:“昨天晚上你给我看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温敬斯不答反问:“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祝璞玉:“你喜欢什么?” 温敬斯:“你以前送男人都送什么?” 祝璞玉:“没送过。”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马上嗅到了不对劲:“你不会又要说廖裕锦了吧?” 温敬斯:“我没说,你说的。” 他喝了一口咖啡,笑笑:“我只是问了一句你都送男人什么礼物,你最先想到的人是他,说明你一定给他送过。” 祝璞玉:“……” 温敬斯:“我猜对了?” 祝璞玉:“……我是送过,但那个礼物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本相册集,也只有十八九春心萌动的年纪能做出来了,现在她都快二十八了。 温敬斯:“那你慢慢想,我喜欢有诚意的。” —— “有诚意的?”尤杏听完祝璞玉的问题,忍不住吐槽:“温敬斯这人怎么这么矫情啊?” 祝璞玉摊手。 尤杏搅着咖啡思考了一会儿,好奇:“他是不是知道你给廖裕锦做相册集的事儿啊?” 祝璞玉:“应该不知道吧。” 她没在他面前暴露过,廖裕锦应该也没有无聊到去拿那玩意儿挑衅温敬斯。 尤杏:“要不……你亲自做点什么东西给他?那种比较有纪念意义的。” 祝璞玉:“比如?” 尤杏:“比如一幅画、或者你亲手拼起来的拼图?” “对哦,你把你之前的油画送他一副不就行了?”尤杏醍醐灌顶,“城南那边存了好多,你选一张出来裱起来就行了。” “好主意。”祝璞玉打了个响指,“还得是你。” 尤杏:“那我下午过去帮你看看,装裱的事儿就包我身上了,尽快给你弄妥。” 祝璞玉:“爱你哟。” 尤杏:“哎,不过,话说回来,温敬斯他姐那边,他打算怎么处理?” “廖裕锦这么纠缠你,温敬斯知道了,不得为他姐出口恶气?”尤杏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儿。 之前她也听圈内说过,廖裕锦律所的生意和人脉,大部分是温家支持的。 祝璞玉耸耸肩,“也不是亲姐弟,他可能就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吧。” 尤杏:“也是,反正别把你暴露出来就行了。” 她也相信温敬斯不会这么做,让江佩矜知道这一层关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祝璞玉和尤杏喝完咖啡之后,尤杏推着祝璞玉的轮椅走出咖啡厅。 祝璞玉正听着尤杏说话,迎面便碰上了廖裕锦和洛邢。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低声对尤杏说:“当没看见,继续走。” 然而,洛邢却没让祝璞玉如愿。 他像老友寒暄一样跟祝璞玉聊起来,“小学妹,怎么坐轮椅了?上次聚会看你还好好的。” 祝璞玉:“崴脚了,谢谢关心。” 洛邢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廖裕锦,笑着说:“真正关心你的,恐怕另有其人。” 第112回 毁天灭地 祝璞玉和尤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随意敷衍几句之后,两人上了车。 尤杏送祝璞玉回恒通的路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洛邢真有意思,明知道廖裕锦和你现在情况多尴尬还说那种话,搞得好像是你辜负了廖裕锦另嫁他人似的。” 祝璞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男人么,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尤杏:“就是觉得温敬斯他表姐也挺惨的。” 看起来对自己温柔体贴的老公,私下是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渣男,这么多年的感情错付,又给了对方大量经济上的支持…… 这点祝璞玉倒是挺赞同的,但别的感情不好做评判,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呢。 —— 廖裕锦和江佩矜已经在北城逗留了快一个月了。 按回国之前的计划,他们是过完春节就应该启程的。 但廖裕锦说临时要留在北城处理一些律所的合作案,江佩矜便听了他的安排,退掉了回多伦多的机票。 原先以为廖裕锦耽误一周就能忙完,孰料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仍然没有提回多伦多的事儿。 廖裕锦和江佩矜单独住在外面的公寓,这段时间,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们几乎都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江佩矜内心的不安被一点点放大,女人面对感情变化的第六感总是很精准。 江佩矜决定和廖裕锦谈一谈。 这天晚上,她一直坐在客厅等到廖裕锦回来。 凌晨十二点。 廖裕锦推门进来,客厅的灯像平时一样亮着,他疲倦地揉上眉心,冷不丁瞥见了沙发上的身影后,动作一顿。 廖裕锦:“怎么没睡?” 他转身去换了鞋,声音有些疲惫,但还是坐到了江佩矜身边,关心地问:“是身体不舒服么?” 江佩矜将手抽回来,转头看着他,“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廖裕锦:“律所的事情,之前不是说过了么。” 江佩矜:“我记得律所在北城只有两三个案子,需要忙这么多天么?”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留在北城,每天早出晚归,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佩矜本质上是个很强势的人。 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她从小便拥有常人不能比拟的特权,当年她也是用自己的特权逼着廖裕锦和她结婚的。 婚后她虽然没有去发展事业,但骨子里的强势并未消散。 只是因为廖裕锦婚后一直扮演着体贴丈夫的角色,完美贴合了她的心意而已。 但最近的半年多,他们的矛盾渐渐出来了。 主要是因为孩子。 江佩矜想要孩子很久了,廖裕锦一开始以年龄太小为由拒绝,这几年又以事业发展为由拒绝——场面话固然好听,可这背后的原因,江佩矜再清楚不过。 除夕夜那天,他们夫妻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吵过一次。 那也是他们结婚之后,第一次提起廖裕锦心里的那个女人。 两人平和的关系自那天之后,便出现了裂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我想先留在北城发展一段时间。”漫长的沉默后,廖裕锦终于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最近谈下了一家娱乐公司的法务合作,目前在走签约流程了。” 江佩矜的脸色听到这句话之后更阴沉了:“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廖裕锦:“工作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做决定的。” 江佩矜:“你觉得这仅仅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么?我们的家在多伦多,你要暂时住在另外一座城市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跟我商量过一句——” 她提高了声音,眼底带着嘲弄:“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么?” 咔嚓。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廖裕锦看着面前的江佩矜,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这段婚姻究竟是怎么来,又是如何维持的,你我心里都有数。” “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是么?”江佩矜又一次提起了她,呵呵笑着,漂亮温婉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八年了,廖裕锦,你有没有心?” “当初你用她的事情威胁我的时候,我有说过,”他的声音很低,哑得不像话,“我可以一切都按你说的做,心在哪里,是我的自由。” 而她也说过,根本不在意他的心在哪里,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好了。 廖裕锦的话,将江佩矜带到了当年。 那时,她拿捏着他心上人的名誉和前途成功诱他找上了门。 他诚恳卑微地请求她出手相助,而她却趁势提出了结婚的要求。 廖裕锦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他说:“江小姐,这笔钱我会还,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后半生,我愿意当牛做马来还。” 她那时很强势:“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只需要你当我老公。” 廖裕锦说:“可我有喜欢的人。” 她反问:“那又如何?” 那是他们第一天谈判,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她让人放出一张截掉脸的照片,逼着廖裕锦第二次现身。 那张照片是被发到政法大学论坛的——江佩矜只知道他的心上人是比他小两届的学妹。 照片在论坛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谁都在讨论这人是谁。 廖裕锦那次来的时候是强压着怒意的。 江佩矜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怕他,只问他一句:“想清楚了么?” 廖裕锦:“我不喜欢你,你和我结婚不会幸福,除了这个要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笑着说:“那你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吧。” 江佩矜以为他会犹豫,毕竟人都有傲骨,对着同龄人磕头这种事情,谁都不会轻易妥协。 可廖裕锦那时毫不犹豫就跪了。 “希望你放过她。”他说,“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被这样毁掉。” 那一次,江佩矜对廖裕锦对心上人的感情有了全新的认知。 认知越深,嫉妒就越深。 她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磕破头也没有用,必须和我结婚。” 这句话之后,江佩矜从一向温润谦和的廖裕锦眼底,看到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看到廖裕锦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场权力悬殊的博弈,以廖裕锦妥协而告终。 第113回 很好哄 婚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回忆过过去,也不提这段威胁。 但是谁都记得很清楚,每个字,每句话,言犹在耳。 客厅里又有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江佩矜攥紧拳头,红着眼睛看着他,质问:“这些年,你都是在做戏?” 廖裕锦:“我是在履行承诺,这些都是我曾经答应你的。” 江佩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言而有信?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相比较而言,廖裕锦的情绪要稳定许多。 他看着江佩矜脸上的泪痕,叹了一口气,抽出纸巾来替她擦着眼泪,低声说:“考虑一下离婚吧。” 廖裕锦有离婚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大概是从江佩矜想要孩子开始的。 他无法接受和一个不爱的女人要孩子,更不愿自己的孩子生长在一个父母之间毫无感情的家庭下。 “我不同意。”江佩矜拍开廖裕锦的手,姿态又恢复了一贯的强势:“你利用完我想完美抽身,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抓住他的领带,将人往面前一拽,“那个女人在北城,是么?” 廖裕锦:“我要和你离婚,跟她没有关系,她现在已经结婚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上次你说得没有错,你的身体过两年不适合要孩子了,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没办法达成一致,我不能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 江佩矜:“那我应该感谢你么?” “廖裕锦,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她的手摸上他的下巴,“我能让你跪一次,就能让你跪第二次。” “离婚我会净身出户,这些年律所经营的所有收入都归你,律所所有权也归你。”廖裕锦猜到了江佩矜会用事业来威胁他,可他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这些年他拼命工作,也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将时间填满,免得胡思乱想。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继续这样下去,你我都不开心。”廖裕锦说,“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 尤杏隔天一早就把裱好的画拍照发给祝璞玉了。 祝璞玉收到照片的时候,正跟温敬斯一起吃早饭。 “温总,今天上午有时间么?”祝璞玉回完尤杏的消息后,放下手机笑着看向对面吃馄饨的男人。 温敬斯:“温太太都这么问了,没有也得有。” 祝璞玉:“那……一会儿跟我走?” 温敬斯:“嗯?” 祝璞玉:“给你准备的神秘惊喜。” 温敬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说出来就不神秘也不惊喜了。” 祝璞玉哽了一下,发现还真这样,只好狡辩:“我是为了让你做个心理准备嘛,反正送的礼物是神秘的。” 温敬斯:“现在我又知道你要送我礼物了。” 他淡淡地评价,“你这个策划案,非常不走心。” 祝璞玉:“你又开始了是吗?” 温敬斯:“哪敢。” 祝璞玉:“我之前就答应送你礼物了,你有数我有数,演神秘有什么意思,浪费情绪。” 温敬斯:“按你这么说,一切浪漫都是浪费情绪。” 祝璞玉:“也可以这么说吧。” 温敬斯:“跟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祝璞玉挑眉,嗅到了翻旧账的味道,幸好温敬斯及时地停了。 祝璞玉被他搞得无奈:“你让我怀疑男人也有月经。” 真够矫情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的。” 温敬斯:“那个时候对你没有感情,现在不一样。” 祝璞玉:“哪里不一样?你现在爱上我了?” 温敬斯:“嗯。” 祝璞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他之前说过很多次,调情而已,她免疫了。 温敬斯:“不信么,我因为爱上你了,所以患得患失。” 他管找茬吵架叫患得患失? 祝璞玉不想辩论:“那么请问如何改善这种现象?” 温敬斯:“给我个肯定的答案,让我觉得你也爱我。” 祝璞玉:“嗯,我也爱你。” 她捏着嗓子,抬起手捧住了温敬斯的脸:“这么帅气硬朗散发着荷尔蒙的脸,迷死我了。” 温敬斯笑了笑,“以后多说。” 他握住她的手,“你看,只要你稍微用点心,其实我很好哄。” —— 祝璞玉上车之后报了尤杏工作室的地址给温敬斯。 温敬斯:“艺术园区?” 祝璞玉:“是啊,杏子的工作室在那边。” 温敬斯:“她是搞艺术的?” 祝璞玉:“杏子是拿过国际大奖的青年摄影师好不好,很厉害的。” 温敬斯:“的确厉害。” 祝璞玉对温敬斯这个反应还挺意外的,“我以为你早就把我身边的朋友们家底查得清清楚楚了。” 温敬斯:“我有这么厉害么?” 祝璞玉:“你这问题问得够虚伪的。” 他还不厉害么?她跟廖裕锦藏着掖着最后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跟他玩心眼,每一次都是输。 祝璞玉决定以后也不跟他玩了,玩不过也玩不起。 只要不吵架就心满意足了。 经过了之前的争吵,祝璞玉更加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和平。 两人轻松闲聊了一路,车停在了艺术园区后,温敬斯推着轮椅,在祝璞玉的指示下找到了尤杏的工作室。 “早啊。”尤杏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东西在那边。” 温敬斯根据尤杏的手势看了过去,对面的墙根放着一幅对开的油画,画的是山和海。 “去看看呗。”祝璞玉拽了一下温敬斯的胳膊。 温敬斯回过神来,推着祝璞玉到了那幅画前。 靠近之后能更清楚地看见画面上的笔触和色彩,但凡有审美的人就不会否认这是一幅出色的作品。 “喜欢么?”祝璞玉说,“你书房的墙有点空,挂它正好。” 温敬斯点点头,“画选得不错,哪家画廊?” 祝璞玉笑盈盈地说:“你老婆家的。” 温敬斯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讶,被祝璞玉敏锐地捕捉到了:“你不信啊?” 温敬斯:“有点意外。” 祝璞玉揶揄:“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你的太太内外兼修、秀外慧中?” 她扬起下巴,表情很得意,又带了几分狡黠,“这个诚意和惊喜够不够呀?” 温敬斯知道,她下一秒要谈条件了,于是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第114回 步步紧逼 祝璞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尤杏站在一边下巴快掉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巨大无比的电灯泡,在这里进退两难。 所幸温敬斯没有吻太长时间,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尤杏觉得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否则她三百平的工作室就要被她的脚指抠成三千平的别墅了。 温敬斯并走远了几步,接起了电话。 尤杏看了一眼温敬斯的侧脸,凑到祝璞玉耳边小声哔哔:“你俩还挺生猛,亲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祝璞玉:“……” 鬼知道温敬斯刚才为什么突然犯病。 “要不是你先跟我说了那些,我都要以为他超爱你了。”尤杏回味着温敬斯刚刚的眼神和动作,啧了一声,“你们这就是热恋小情侣嘛。” 祝璞玉:“只要演技好,随时随地都能热恋。” “我马上过去。”温敬斯严肃紧绷的声音打断了祝璞玉和尤杏的窃窃私语。 祝璞玉闻声便向温敬斯看了过去,他已经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眼底隐隐透出了血丝。 祝璞玉鲜少见他这样,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么?” “我姐出事儿了,我去趟医院。”温敬斯看向旁边的尤杏,“愿愿就麻烦你了。” 尤杏还是挺憷温敬斯现在这个状态的,赶紧点点头:“好好好,没问题。” “她怎么了?”听到江佩矜出事儿,祝璞玉心更慌了,“严重么?” 温敬斯:“车祸,现在在抢救,我先走了。” 他没有给祝璞玉追问的时间,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神色匆匆地走了,留下祝璞玉和尤杏一脸凝重地定在原地。 祝璞玉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着温敬斯的车子驶出园区,心下那股不安愈演愈烈,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江佩矜的车祸很可能和她有关。 更准确地说是和廖裕锦有关。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尤杏的手。 尤杏感觉到祝璞玉手指冰凉,“愿,廖裕锦他老婆……” “我感觉不太好。”祝璞玉另外一只手抚上了心口。 —— 睦和医院。 温敬斯赶到医院的时候,江佩矜的父母和廖裕锦都在。 “敬斯,你来了。”江天盛看到温敬斯之后,还算镇定地叫了他一声。 但是温苑欣就没有那么冷静了,她一直在哭。 温敬斯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姑妈,您先和舅舅去休息区坐一会儿,别累坏了身体,这里我和姐夫守着就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敬斯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廖裕锦。 两名长辈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他心里有数得很——就算还没有亲口确认过,他也可以猜到江佩矜这次的意外和廖裕锦脱不了干系。 廖裕锦也上前对两名长辈说:“爸,妈,听敬斯的,先去休息区吧,我送你们。” 在温敬斯和廖裕锦的轮番劝说之下,两名长辈回到了休息区坐了下来。 温苑欣的心脏不是很好,经过这番刺激之后,浑身发抖,差点休克过去,但她怎么都不肯回病房去,最后温敬斯只能协调一位护士过来守在一旁。 安顿好两名长辈以后,温敬斯和廖裕锦回到了抢救室的走廊。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温敬斯凛冽的目光落在廖裕锦身上,周身翻腾着杀意:“是不是你?” 廖裕锦:“我是接到交警的电话赶过来的。” 温敬斯:“她很少自己开车,为什么偏偏是在你和祝璞玉私下见过面之后发生了这种意外?” 他言辞犀利、步步紧逼:“你对她做了什么?” 廖裕锦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反问:“她和你说过我和她的事情么?” 温敬斯:“哪个她?” “你姐。”廖裕锦的眼底写满了自嘲,“我们的婚姻,远没有外人想得那么美好。” 温敬斯的耳边闪过了老宅那个晚上,江佩矜在院子里和他说过的话。 他不动声色地问:“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廖裕锦:“因为我没得选。” 他并没有深入说太多,这句话之后,有长达十秒的沉默,像是在平复情绪,“感情勉强不来,我也尝试过说服自己和她好好过,但我做不到。” “因为你想着我老婆?”温敬斯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廖裕锦听完这个问题之后陷入了沉默。 温敬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廖裕锦,摆正自己的位置。” 廖裕锦依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温敬斯的弦外之音他听得懂,也很清楚上一次在祝璞玉家里撞上之后,他的“不计较”,只是出于家庭和谐考虑。 “我会和她离婚。”廖裕锦对温敬斯说,“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 温敬斯往前逼近了一步,“她出车祸是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温敬斯抓住廖裕锦的领口,“她如果有事,你也别想活。” 廖裕锦:“你爱愿愿么?” 温敬斯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了他脸上,直接将廖裕锦砸出了鼻血。 “你老婆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你问别的女人。”温敬斯看着他脸上的血迹,“真会找死。” 陆衍行刚刚赶过来,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他扫了一眼廖裕锦的脸,又看向温敬斯,压低声音提醒他:“人多眼杂,别冲动。” 温敬斯自然能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算账”场合。 被陆衍行制止后,温敬斯冲动平息了许多,走廊内也再次恢复了静默。 几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 温敬斯马上去看,出来的是一名助理医生。 他表情很严肃,声音疲惫:“病人出血过多,现在需要输血,医院血库里没有适合她的血型。” 江佩矜是RH阴性血,温之洲和她是同个血型。 可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你们身边有没有非直系亲属但和病人同个血型的?有的话马上带过来,血库那边调血需要时间,病人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温敬斯:“需要多少?” 廖裕锦立刻转头看向了温敬斯。 医生:“600,最低也要400。” 温敬斯:“好,我去联系。” 医生:“有人是吗?” “你要让她来?”廖裕锦的声音和医生同时响起。 第115回 王牌筹码 乱葬岗的特点当然是一个乱字。 当今这个世道,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神州大地到处都是饿殍寒骨。 别说有棺木下葬,就是能有一卷草席,能有一方土埋身,那都算是体面人。 斩断杂草,沿着陡峭的小路上坡,翻过土坡眼前便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乱葬岗。 有旧冢,亦有新坟。 灌木丛生,杂草齐腰。 每向前走一步,苏牧都要挥砍一次。草太高,灌木太深,苏牧只能一寸寸的向前移动。 杂草的两边,每隔几步就能看到坟丘。而有的坟丘,却已经被挖了出来,墓碑随意的丢弃到了一边。 也许是有人想谋取墓中的陪葬之物吧…… “啊——” 突然,面前响起一惊呼。 苏牧瞬间暴退半步,暴退的同时,刀狠狠的斩去。 哗—— 刀停下,刀锋掠过的青草如被推倒的帘子一般哗啦啦的倒了下来。 在苏牧的刀锋下,是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孩子。 披散的头发虬结在一起,如一块芭蕉树的棕榈盖在头上。脸很黑,浑身上下附着一层厚厚的泥垢。 身上没穿衣服,看起来也似乎不需要穿衣服。 孩子骨瘦如柴,真正的骨瘦如柴。尤其是四肢,真的就是皮包着骨头。 苏牧低头看去,是个女孩。 “让开!”苏牧冷漠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先生,行行好吧……赏点吃的……” “没有!” “哦——” 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缓缓转身。 突然,苏牧脑袋猛的一侧,抬起手一抓,一根竹枪被苏牧抓在手中。 竹枪刺来的方向,是这个小女孩的放大版。 一样的形象,一样的骨瘦如柴。 草丛晃动,在偷袭者的身边隐隐出现了七八个身影,全部举着竹枪遥遥的指着苏牧。 他们瞪着通红的眼睛,眼睛中已经没有了理智。在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属于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人性。 苏牧眉头微微皱起,这种渴望的眼神给他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乞丐盯着一只肥美烤鸡的眼神。 “你们想吃我?”苏牧眼中杀意凛冽,“再不退去,死!” 话音刚刚落地,一根竹枪对着苏牧刺来。 速度很慢,也没有力量。 苏牧微微侧身,脚步错去,瞬间侵入三步。一刀斩出,一颗肮脏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原本以为杀一人会让这群饿疯的人化作鸟兽散去。可周围的人竟然毫无感觉,对死亡,他们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真正饿疯的人,原来是这样的。没有人性,没有理智,没有恐惧。 只有对觅食本能的需求,哪怕前面是深渊也会毫无恐惧的如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 活成这样,真不如死了。 苏牧的刀,不再犹豫。瞬间,刀光斩向身侧,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三刀过后,七八个人全部被斩杀当场。而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恐惧,也不知何为恐惧。 苏牧回过头,那个小女孩并没有走,而是平静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没有被吃掉,也许那些被斩杀的都是她的血脉至亲。 可看着血脉至亲被斩杀在面前,小女孩的眼神竟然能如此的淡漠。 苏牧来到女孩面前,“下辈子别做人了。” “哧——” 继续向着乱葬岗深入走,不到百米,便是一处空旷之地。空旷地上有十几根削成的竹枪,有用草垛搭建的简易人字帐篷。 想来是刚才那一伙人的住处。 苏牧踩到了一些骨头,有大腿骨,有肋骨。而这些骨头上,布满了牙痕。 看着这一幕,苏牧的腹中有些翻涌。 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父母的墓边。 看到父母的墓碑被好好的竖着,苏牧心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在父母的墓边上竖着一块空白的墓碑,应该就是大哥交代的空坟了。 没有迟疑,苏牧立刻用朴刀开挖起来。没一会儿,从墓穴中挖出一个铁盒。 仔细抖去泥土,苏牧一刀砍开铁盒上的锁。打开铁盒,顿时松了一口气。 祖传的文书铁卷和镇狱令果然都躺在铁盒之中。 有了这两样,苏牧在这个世上就有了安身立命的依靠。 除了文书铁卷和镇狱令,盒中还有一封信,一本书。 苏牧连忙拿出信,抽出信纸阅读起来。 仔细看了两遍,苏牧紧锁的眉梢舒张开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大哥啊大哥,我果然是小看了你。平时看起来憨憨的,没想到全是你伪装。 要不是丁飞花昨夜找上门来告诉我,我还真猜不到你是镇域司的卧底。两年前你被开除,装的还真那么回事。整整两年,你竟然没露出一点端倪。 你是卧底这事已经让我意外了,可没想到你还是多重间谍?老哥,你是伪装者么?”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才将信小心收起,而后拿起信封下面的书。 “丹田气功!” 苏牧心中大喜,连忙翻开秘籍第一页。 “此功法为九品内功心法,修炼目的就是打通气海窍穴,入九品武者境界。” 看到这里,苏牧因为激动而过速的心率放缓了一半。 果然,在看到这功法名字的时候就不该抱有太多的期待。九品功法是这个世上最底层的功法,也就比残缺功法强上一些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功法强不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苏牧需不需要。 卡在不入品巅峰很久了,这本丹田气功的重要程度不下于文书铁卷,镇狱令。 将铁盒重新合起,打包后背在背上,将空坟重新还原之后对着父母的坟恭敬磕了九个头,转身离去。 沿路返回,倒没有在遇到饿疯的行尸走肉。可刚刚出了乱葬岗,苏牧突然顿住了脚步,心提到了嗓门口。 在乱葬岗脚下的小道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锦衣,背着苏牧负手而立。 清风掠过,衣袂飘飘。 锦衣捕快缓缓的转过身,果然是丁飞花。 “你果然如苏城说的那样,很聪明,很谨慎!”丁飞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似乎仅仅是陈述一件事。 “你找到苏城留给你的东西了?” “找到了。” “里面是什么?” “文书铁卷,镇狱令,还有一本武功秘籍。”苏牧没有隐瞒也不敢隐瞒。 在这个世道,不能轻易的相信任何人。无论是镇域司的捕快,还是官府的衙差,甚至是通天府的府台都不值得被信任。 “打开!” 苏牧缓缓放下行囊,打开铁盒。铁盒中只有三样东西,很清晰。 丁飞花一步步来到铁盒前,蹲下翻看起来。 “丹田气功?” “大人如果看得上,草民愿献给大人。”苏牧连忙顺势说道。 “没有别的东西了?” “没有了,就这么大的盒子,装不下别的吧?” 丁飞花闻言站起身,“你虽然聪明,但却用错了地方。而过错了地方的聪明就是愚蠢。 你对任何人都过度的防备了。这很不好!是我昨晚上和你说的不够清楚么?” 苏牧沉默没有接话。 “我昨过,十五年前,我进镇域司后跟的师傅就是你爹。七年前,你大哥进镇域司后跟的就是我。我和你苏家,是有传承羁绊的世交。 如果苏城不是出了意外的,将来,我的后人进入镇域司后跟的也会是你大哥。你可以不信其他人,但你不该对我也有防备。 你防备我,就等于拒绝了我给你提供的保护。” “是,草民知错了!”苏牧低眉顺眼的说道。 “镇域司内部,皆是兄弟姐妹,你以后叫我飞哥!” “是,飞哥!” “走吧,带你去办入职手续。苏城竟然只给你留下一本九品功法?有困难竟然还不和我说,真倔!等回头我送你一本好点的功法吧。” “多谢飞哥。” 跟在丁飞花身后的苏牧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刚才把信贴身收好了没有把信放进铁盒,否则,今天恐怕不是进入镇域司,而是要被弃尸荒野。 至于对丁飞花的信任…… 你暗中抄我家,还尾随跟踪,怎么让苏牧信任?虽然苏城的心中交代,丁飞花可为信任捕头,但苏牧实在信任不起来。 苏城确实奉丁飞花之命去泊水帮做卧底,但任务内容被苏城一笔带过,所以苏牧并不知晓什么任务。 跟着丁飞花来到镇域司,将苏牧交给一人之后丁飞花就飘然而去了。苏牧甚至都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人人苏牧原地等候便离去了。 “苏牧,跟我来!”正在苏牧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去而复返,跟着那人,来到镇域司的库房。 “你的镇狱令和文书铁卷已经验过,是真品。你的在籍造册已经完成,这是你的身份令牌。这是你的制式佩刀,制式锁链,制式传讯符,求援符。 传讯符,可用来与指定之人传讯,但距离最好不要超过四十里。求援符就是向附近的弟兄求援,激发之后附近的弟兄能感应到你发符的地点而赶来支援。 求援符,传讯符都很精贵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但凡使用,事后需要书写用途,如用途不值得,两符的成本费用将从你的俸禄里面扣除。 别干傻事,不是没有人干傻事。曾经有一个人滥用两符,被扣了整整五十年俸禄。等到他儿子继承了还得继续替他还债。” 第116回 唔 祝璞玉:“不……” 廖裕锦:“好,您放心,一定不会怠慢。” 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只不过两人的回应南辕北辙。 祝璞玉可不想每天看到廖裕锦来送饭,马上对江澜璟说:“妈,不用这么麻烦了,现阶段姐夫还是照顾姐姐吧,我这边您让家里随便做点投喂就好啦。” 江澜璟面对祝璞玉的撒娇,点了点头,“也可以,那我一会儿去跟敬斯说说。” 祝璞玉乖巧地应下来,不动声色地跟尤杏对视了一眼。 尤杏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廖裕锦这个人的操作太迷惑了,老婆出了那么大事儿,还有心思纠缠祝璞玉——而且还是当着温家的人的面儿。 他一个人不想活就算了,还得拉祝璞玉下水。 幸好祝璞玉见多了风浪,轻松化解掉了,要不然廖裕锦天天过来送饭,温敬斯指不定要怎么跟祝璞玉闹——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尤杏看到温敬斯走进来病房的时候,只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她这张乌鸦嘴! “敬斯来了啊,快来看看愿愿。”江澜璟看见温敬斯,马上招呼他来病床边,将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 温敬斯关上房门,缓缓朝床边走过来,视线扫过祝璞玉面前丰盛的餐食,“妈来送饭?” “这是裕锦准备的,我来带他看看愿愿。”江澜璟说。 祝璞玉:“……” 尤杏:“……” 温敬斯“嗯”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廖裕锦,此时他就站在病床边,和祝璞玉的距离也很近。 “姐夫有心了。”温敬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廖裕锦:“应该的。” 温敬斯:“姑妈和舅舅在找你,愿愿这边你就不必挂念了,我会照顾好她。” “妈,您带姐夫去吧。”后面这半句,是对着江澜璟说的。 江澜璟:“好,那你照顾好愿愿,裕锦,你先带我去找你爸妈吧。” 廖裕锦:“……好。” 祝璞玉看着江澜璟和廖裕锦走出病房之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虽然她也不太想见温敬斯,但比起廖裕锦,温敬斯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温敬斯目送两人离开之后,视线转向了尤杏:“今天辛苦你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明天再来探望。” 温敬斯这话就是客气版的逐客令,尤杏和祝璞玉都听得出来。 祝璞玉猜测温敬斯是有话对她说,便给尤杏使了个眼色,尤杏接收到信息之后,也先走人了。 十分钟不到,病房里只剩下了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人。 祝璞玉拿起勺子继续吃馄饨,温敬斯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祝璞玉太饿了,并没有因为温敬斯的注视停下来,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过了一会儿,温敬斯似笑非笑地开口:“很对你胃口么?” 祝璞玉一听见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她选择不回答。 温敬斯:“我要是不来,打算让他待多久?” 祝璞玉喝了一口蛋花汤,继续沉默。 温敬斯:“莫家庄园你还要么?” 啪。 祝璞玉终于停下动作,她将勺子一放,转头看向温敬斯:“无理取闹有意思么?” “合作讲究一个诚信,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还额外抽了五百毫升血,你还想怎么样?” 她身体有些虚弱,吵架的时候底气都不怎么足。 这次轮到了温敬斯不说话。 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之后,对她说:“明天陈继会找你签过户协议和税务手续。” 话题跳转有些大,祝璞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敬斯:“莫家庄园。” 祝璞玉:“过户、税务?” 温敬斯:“献血回报。” 祝璞玉:“……” 虽然抽了五百毫升血的确过分,但如果回报这么“丰厚”,好像也挺值的? 这都不是投桃报李了,是投桃报林。 祝璞玉脸上难得露出这种受宠若惊的表情,温敬斯看到她嘴巴微微张开的样子,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抬起手来搭上她的下巴,替她合上了嘴,“口水要流下来了。” 祝璞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咳了一声:“所以你早就拿到证据了?” 温敬斯答非所问:“之前献血前允诺你的一个条件照样作数。” 祝璞玉挑眉:“这么好?” 温敬斯:“嗯。” 祝璞玉:“我提什么都行?” 温敬斯:“除了离婚。” 祝璞玉:“……” 温敬斯:“打破了你的计划么?” 祝璞玉:“NO,这么重要的条件,我才不会拿来做这种赔本买卖呢。” 以她对温敬斯的了解,现在他还需要她,不可能和她离婚,而他们之间不过是口头约定而已,温敬斯说翻脸就能翻脸,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条件,还不如要点实在的。 祝璞玉拿起勺子继续吃饭,目标仍然是拌抄手。 温敬斯:“他倒是把你的口味喜好记得很清楚。” 祝璞玉眼皮子都没抬,“我没兴趣和你吵。” 温敬斯:“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小情绪,这时候你应该哄我,唔。” 温敬斯的嘴巴被祝璞玉塞了两个馄饨堵上了。 看到温敬斯吃瘪说不出话的表情,祝璞玉笑得眼睛弯弯的,头一歪,“喜欢我这样哄你么,老公?” 温敬斯:“……” —— 祝璞玉身体素质不错,醒来之后补充了一堆食物,又睡了一晚,隔天早晨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她想出院,可温家那边不肯,祝璞玉便让Wendy把电脑和文件送来病房处理。 祝璞玉是闲不住的人,要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等于是酷刑。 尤杏也一大早就过来了,在旁边陪着祝璞玉。 十一点钟的时候,病房有人敲门。 尤杏上前开门看到了陈继。 陈继朝尤杏微微颔首,“我来找太太签字。” 尤杏给陈继让路。 陈继拿着两份文件走到了书桌前,放到了祝璞玉手边,“太太,这一份是过户协议,一式三份,法务已经确认过了,您签字就好。” “这一份是房产税的确认文件,这些温总都已经处理好了,您在回执上签名就可以。” 祝璞玉先拿起房产税的件,最先看到的就是办理日期——二月十四号。 祝璞玉眉心一跳。 房产税是要在确定过户之后才会交的。 第117回 做一桩交易 “真惨!”苏牧忍不住感叹一句。 “那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使用此二符?” “危机时刻或有重要情报的时刻可用此二符!具体什么是危机时刻,自己把握。” 说了等于没说。 “穿上这身青衣,你就是镇域司的捕快了。需牢记镇域司的职责。镇一方地域,守一方安宁,如胆敢作乱犯上者,杀无赦!” “是!” “好了,回去吧。” “回……回去?” “你今天才入编,按照惯例明天才正式报道。” “那,请问飞哥在哪,我想打个招呼再走。” “不用了!”面前的青衣捕快淡漠的挥了挥手,“这就是飞哥的意思,今天让你回去,明天记得卯时点到。” “是!” 换上青衣制服,背着一大包行囊离开了镇域司。 同样是回家的路,同样拥挤的街道。身上穿着镇域司制服就明显感觉不一样了。以往走在街上,苏牧就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没有人会看你一眼,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乎你。 可现在,一身青衣在身,立刻成了周围的焦点。 以前需要小心避让的接触以免被扒手偷去财物,现在都不需要避让。身边的人自动的让开距离,让苏牧走过拥挤的街道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拥挤。 镇域司,是朝廷用来控制地方的直隶部门。和州牧,府衙不同,镇域司的职权只有一个,镇压! 不问乱象缘何起,出现了即镇压。大夏皇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设二十四州镇域司,镇压大夏疆域二十四区域。 最初的镇域司总捕头,皆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兄弟,一个个全部都是绝世猛人。所镇压之处,什么帮派势力,什么武林巨擘,全部都老老实实的趴着。 但随着帝国的风光渐渐过去,镇域司也早已不复曾经的赫赫威名和铁面无私。 如今,天灾人祸不断,朝堂腐朽,贪污成灾。各域的镇域司几乎都和当地的势力,帮派,宗门勾结。 帮派势力对着百姓敲骨吸髓,镇域司对此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镇域司在民间的口碑与帮派相当,甚至更为恶劣。 但就算镇域司的口碑再不好,可大多数人恨不得取而代之。无他,成了镇域司捕快,就是人上人。官方正统背景,掌握着生存规则的人。 如果把社会地位给他分层的话,底层的是百姓,在百姓上面的帮派势力武道高手。 而凌驾于帮派势力之上的,就是镇域司和官府势力。一个帮派势力不是有实力就可以在一个地方立足的。你想立足,还得看镇域司和官府让不让你立足。 家里但凡出一个镇域司捕快,哪怕世道再乱再差,最终是能熬过去的。而且只要文书铁卷和镇狱令不遗失,后人子孙世世代代能捧上铁饭碗。 正应了太祖皇帝立国时的承诺,凡随朕打下江山者,朕与大夏皇朝永不相负。 纵然没有荣华富贵,但世袭的铁饭碗着实很香。 成了捕快能够福泽的不止一家人,亲戚朋友都能得到好处。至少,不会被帮派势力欺负了去。 走过半条街,苏牧如往常一般拐入巷子。 迎面不远处,三个袒胸露乳的男人嬉笑的走来。 “哈哈哈——”一中年男人手中抛着一个钱袋,一边得意大笑。 “四哥威武啊!把那娘们收拾的嗷嗷叫的!” “哈哈哈……” 突然,三人看到苏牧一身青衣制式,收起了笑声,排成一排从苏牧的身边挤过。 “站住!”突然,苏牧喝道。 “捕爷,您叫我?”刚刚走过的三人连忙顿时脚步,慌张问道。 “你刚才抛的钱袋哪来的?” “啊?我,我的啊。” “还有,你手里的发簪哪来的?” “这是……这是我买给我娘子的……” 哐—— 一声脆响,苏牧长刀出鞘搭在那人的肩膀之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话。” “捕爷饶命……捕爷饶命……” 刀锋架在脖子上,三人慌张了。 这个叫四哥的,不过是当地一混混而已。仅仅比普通人多了几分狠劲,连武功都不会。就算加入了帮派,也只是帮派中的最外围成员。 对普通百姓,他敢龇牙咧嘴,可对镇域司的捕快立刻怂成孙子。尤其是苏牧一言不合就拔刀,更是吓得他亡魂大冒。 “说!” “捕爷,是刚才……刚才吃了霸王鸡……抢来的。” “起来,跟我走。” 三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反抗,乖乖的跟着苏牧往回走去。 来到春花的门外,三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眼底交流过去露出一抹惊慌。 “春花姐,开下门!” “小牧回来了……”伴随着春花姐的声音,木门被打开。 开门的一瞬,春花的脸色猛然大变。 不是因为看到三个刚刚抢了她钱财的强盗,而是看到苏牧身上的一身捕快衣裳。 一件青衣捕快衣裳不能对左邻右舍的生活造成任何的改变。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免了他们再被帮派势力压迫欺辱。 但这已经够好了。 以前左邻右舍没有感觉,只道是寻常。街坊中有一家捕快人家,他们日子该贫苦的还是贫苦。 可自从苏城被革职之后他们才明白,苏家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生存的最后保护。 没有苏家的守护,他们就算想安静的饿死都是奢望。 但他们能埋怨苏城被革职么?埋怨的话只能藏在心里,怎么说出口?苏家,不欠大家。反倒是大家,欠了苏家这么多年。 这两年,太难了。 本以为这日子没个头,可没想到……突然间,苏牧竟然穿着制服回来了。 “小牧,你……你成捕快了?” “嗯!我找到大哥的文书铁卷了,接了大哥的班。” “等等,城大哥他……他不是……” “大哥没有被革职,为了掩人耳目而已。有些话我不便说,你知道了也没好处。春花姐,这三个人你可认识?” 看着苏牧身后的三人,春花脸色一变,眼中顿时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而那三人,却还敢凶恶的瞪着春花。警告意思,不加掩饰。 “哧——” 一道寒芒掠过,三人只感觉如寒气吹面而已。 突然,眼前一黑,火辣辣的灼烧痛感从双目中传来。 三人顿时齐齐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打滚了起来。捂住眼睛的双手缝隙之中,鲜红的血淌出。 惨叫声渗人,巷道楼上,一扇扇窗户被小心的推开。有人探出脸,低头瞅了一眼立刻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楼下巷道中,身穿青色制服的苏牧,浑身仿佛闪耀着太阳的神辉一般。 虽然见过苏牧杀人,但春花还是被苏牧的很辣吓了一跳。和苏城比起了,苏牧脾气性格冷酷多了。 三个强盗,方才仅仅是瞪一眼威胁她,苏牧变一刀废了他们的眼睛。 虽说知道苏牧是为了保护她,但春花的心底却难免升起一丝对苏牧的畏惧。 “认识……刚才他们……他们对我劫财……劫色……” “抢了什么都拿出来吧。” “啊,我的眼睛……” “啊!” “噗嗤——” 一刀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为首的四哥一脸茫然的对着苏牧,双目紧闭却鲜血横流。 而他的一双手,已经被苏牧一刀斩下。 苏牧从四哥的怀中掏出钱袋,递给春花,“抢春花姐财务,废一双手。还劫色……” 一刀寒芒掠过,断了此僚的是非根。 “啊——”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惨叫声响起,四哥顿时仰天翻倒,昏厥了过去。 苏牧拖着刀,来到另一人的身边。 “你抢了发簪是么?” “我……我……” 一刀剁下,双手落地,又是一刀上撩。 这个混混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没有手掌的胳膊捂着挡下,抽搐的昏厥了过去。 苏牧拖着刀,来到第三人的身边。那人早已被苏牧的很辣无情吓得心胆俱裂。 “捕爷饶命,饶命啊,我什么都没抢……什么都没抢……” “劫色了么?” “她是卖的……她是卖的怎么能算劫色……” “噗嗤——” “啊——” 一刀掠过挡下,那人顿时弯成了龙虾,捂着挡下,双目直翻一片红白,而后抽搐的仰头晕了过去。 “没给钱……就是劫色。” 这一幕,落在楼上楼下的街坊眼中。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害怕。 平日里,都是苏城和乡亲们熟络,苏牧向来沉默少语,街坊邻居对苏牧也不怎么了解。今天见到很辣的一幕,凶残程度比帮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后街坊邻居受了欺负了都可以和我说,我能摆平的尽量摆平,摆不平的也会给大家指一条活路的。地上的三个,就辛苦街坊邻居们帮忙,扔出巷子了。 张叔,你过会儿雕一块镇狱令挂巷子里,免得有些不长眼的还以为这里好欺负。” “好的,好的!” “小牧,晚饭别做了,到婶家来吃吧,婶给你煎个鸡蛋。” “小牧,我给你烙个饼吧……”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能帮到的不多,谁家都不容易,我好歹捧上了公家饭,不差一口吃的。希望这天灾人祸早点过去,等以后大家日子好过了我也不客气。现在就算了吧,我回屋了。” 也不理众人的反应,苏牧进了家门。 大哥,依旧没有回来。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只要一天没有得到准确死讯,苏牧心底还能抱着一丝期待。 第118回 虎毒不食子 三个横行乡里恶霸而已,没资格让苏牧真的上心。反正是非根已经断了,以后大概不会再出现在这条街上了吧。 或许,要不了几天就能听到三人横尸街头的小道消息。毕竟这个世道,谁都不好混。 三个恶霸只给苏牧带来了六十点功德值,看来这生死祭坛也很势力眼啊!三个恶霸加起来,才刚刚抵得上那次盗门不入品的一半。 亏空了十年寿元,但苏牧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实质性的不适。 但补足寿元也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寿元一天不补足,心底一天不踏实。 寿元补足也好办,在通天城,最不缺的就是被业力缠身的人渣败类。通天城帮派林立,势力胶着。只要是帮派势力分子,随便抓几个杀了,都不带冤枉的。 就算挑不上武林高手,就是如方才那三个混混那样的,苏牧也能轻松挑出成百上千个。到时候来个千人斩的赫赫凶名,想来也是不错的。 但在此之前,苏牧必须再去联系大哥的另一条线。一条属于镇域司内部派系的一条线。 通天府有十个顶尖势力。天剑,地煞,两座门。一城一堡四家族。 这镇域司便是两座门中的六扇门!一府镇域司,并无最高首领,以府为单位的镇域司,最高职位为紫衣捕侯,又称紫衣侯。 人数共计四位,相当于朝廷正四品官职。四位紫衣侯,皆已到了镇域司的巅峰职位,升无可升。 而传言中,如果有一位紫衣侯能够凌驾于其他三个紫衣侯之上让其余紫衣侯对其唯命是从的话,那个紫衣侯将是镇域所在之处的无冕之王。 但大多数情况是,四个紫衣侯相互牵制,相互争斗。紫衣侯之间的争斗显然不可能是他们自己下场,赤膊搏杀的。所以才衍生出以四个紫衣侯为源头的派系脉络。 就像是交缠在一起的藤蔓,密密麻麻谁也分不清谁。但在密叶之下,顺着藤蔓却能有迹可循的追根溯源。 紫衣侯旗下,设有玄衣镇狱统领,红衣镇狱旗总,锦衣捕头,蓝衣捕快,青衣巡捕。 没有一个镇域司的捕快能幸免于外,只是苏城的身份比较特殊了。他明面上是丁飞花的人,丁飞花应属于紫衣侯雷鸣派系。但实际上,苏城的派系是隶属于紫衣侯罗天宇,他的另一层上级是锦衣捕头王奇峰。 这一点让苏牧百思不得其解,苏城从加入镇域司开始就跟着丁飞花,怎么会成为王奇峰的人?但苏城留下的信中着重交代。 苏牧继承了苏城的捕快身份,当然也会继承苏城的立场。 换上一身便装,苏牧来到了五街外的云顶大澡堂。 在这个世界,人们最朴实的娱乐享受就是泡澡堂子。无论是上层社会还是底层社会,休闲放松的方式出奇的一致。 不同的是上层社会去青楼泡澡,底层社会去公共大澡堂。 而这个云顶澡堂就有点特殊了,虽是澡堂,但却不是一般青楼能够比拟。一般人不会来这里泡澡,帮派成员更是不敢来此泡澡,因为云顶澡堂是镇域司捕快最常来消遣娱乐的地方。 虽然叫澡堂,但绝不是纯粹的澡堂。 里面有棋社,有按摩,有酒,有乐。在澡堂里,可以与别人比试刀枪棍棒,可以比试弓箭琴棋。 这里,也是罗天宇派系的重要根据地之一。信中交代,在激活了捕快身份后的当天晚上,一定要去云顶澡堂泡澡,而后会有人用暗语接头。 过了时候不到,就是做放弃此阵营选择,苏牧就是真正丁飞花一脉的人了。 丁飞花给苏牧的感觉很不安,甚至几次从丁飞花身上察觉到了危险气息。跟着丁飞花,怕是哪天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大哥被他派去做卧底就这一点让苏牧对他意见深种。别拿什么大道理来说事,现在这个世道,镇域司大多数人和帮派成员是一丘之貉。 就算丁飞花真的想收集泊水帮违法的证据需要派卧底,干嘛派苏城?苏城的武功在不入品中都算差的,顶多也就是比普通人强点,打一二十个壮汉而已。 所以几乎没有考虑,苏牧选择了继续跟王奇峰。 进了澡堂,拿了号牌。 苏牧照着苏城的吩咐在号牌上面画下记号,而后很正常的进入大池子中等待对方找上门。 “捕爷,要搓背么?”一个笑起来满脸褶皱,裂开的嘴里露出两颗黄牙的中年搓澡师傅询问道。 从这个搓澡师傅的笑容中,苏牧看到了卑微。 哪怕穿越了三年,苏牧还是对有些本质的东西不习惯。 苏牧很很快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也能很快的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但却无法彻底的适应这个世界的思想意识。 像搓澡师傅这种卑微的笑,在上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 前世无论从事什么行业,收入有高低,但人格却没有高低。哪怕是做着伺候人的工作,他们的笑容一般也是公式化的笑容。 就算公司的员工讨好领导,眼神中露出的也是巴结和欲望。但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卑微,在他的眼神中,从骨子里对自己身份低贱的认同。 “好!”苏牧说着,站起身跟着搓澡师傅走去。 等苏牧离开,池子里的几个人这才小声的议论起来。 “刚才那个好面生啊……” “我也没什么印象!不会是走错的普通百姓吧?” “不会,没看到手腕上的号牌是青色的么?应该是新来的。哎!” “你叹什么气?” “看着那小子挺年轻挺细皮嫩肉的,如果老子还在不至于让他这个年纪就接班……” “八成是了。” 苏牧不知道他已经在同僚们的心底是个没了爹的可怜娃子。被搓澡师傅全身搓了一遍,感觉退了一层皮一般。 站起身的时候,那个搓澡的中年人塞给苏牧一个号牌。 穿上衣服,苏牧走进休息区,推门进入了一个独立休息室之中。 看着休息室的布置,苏牧莫名的有种熟悉感。如果过会儿有人敲门,再来一句…… “哒哒哒!” 在苏牧想入非非的时候,敲门声也非常配合的响起。 房门打开,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进入房间。 “你是今天新入职的?” “是!” “叫什么名字?接的谁的班?拜得是哪尊菩萨?” “晚辈叫苏牧,家住南里街弄堂。接我大哥苏城的班,拜天罗尊驾,上线锦衣六哥王奇峰。” “你等一会儿。”对方点了点头,转身退去。 苏牧坐在床沿上,安静的等着,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响起,苏牧连忙站起身。 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一个随意将头发散落在脑后的成熟帅哥。 此人年纪三十上下,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整齐,双眉如剑,双目如星。看向苏牧的眼神很平静,但平静中却散发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威压。 一身澡堂休闲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感觉。 “你叫苏牧。” “是,晚辈苏牧。” “镇域司里没有前辈晚辈,皆是兄弟相称。这是太祖皇帝时定下的规矩。我叫王奇峰!很凑巧,我今天刚巧来云顶泡澡。” “拜见六爷。”苏牧连忙抱拳躬身行礼。 “什么六爷?叫六哥!”王奇峰轻笑说道,对新人,王奇峰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好脾气。 “是,六哥!” “记住了,镇域司内,皆兄弟。以后无论你遇到年纪多大的弟兄,都可以以兄弟相称。称兄道弟,不显生分。 你的上级是老三丁飞花?” “是!” “既然你接了苏城的班,苏城出事了?” “我……我也不清楚。前天,大哥说要送一趟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在大哥杳无音信当天晚上,我遭受四名入品高手刺杀。 而后丁飞花出手相救,并告知我大哥的真实身份且推测大哥已经遇害。我根据大哥之前交代找到了文书铁卷和镇狱令从而接了班。” “这么看来……苏城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六哥,我大哥到底接的什么任务怎么出事的?”苏牧有些急切的问道。 “派他去泊水帮卧底得人是丁飞花,我并不很清楚。但从我掌握的情报分析,你大哥应该是派去调查极乐丹!” “极乐丹?” “对!一种能摧毁人心智,且让人欲罢不能的丹药。一旦服用极乐丹就永远都离不开这东西,这一生也就废了。 极乐丹是千年前炼丹师偶然间炼制出来的丹药,却是打开了森罗地狱之门。极乐丹差点害的神州大地人族灭种,是天地间至恶至邪之物。 大夏律典,极恶之首便是炼制贩卖极乐丹,但凡着实罪名,车裂乃最轻之惩罚。但明明对极乐丹用了酷法,却依旧屡禁不止。 总有一些人利欲熏心做着凌迟的买卖。泊水帮是五环城四大帮派之一,镇域司早就怀疑他们了。” 听着这话,苏牧也不自觉的冷汗直流。这个极乐丹,听着有点像前世的毒品。 如果是,敢做极乐丹生意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大哥被派去毒贩那里做卧底?已大哥的武功,这是让他去送死呢? 第119回 我可以强迫你爱我 “不过这只是我用所掌握的情报进行的一个推测。你大哥被派去做暗谍的真实目的并没有告知我。甚至……你大哥是怎么出事的也未必和你猜想的一样。” “我想查,可以么?” “镇域司的水,比你想象的深的多,你很快就会察觉的,你想查我不拦着你,但最好别明目张胆的查。 还有必须要有一个前提,你是去查明真相的不是去找死的。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实力,可以查么,能查到什么么?” 王奇峰的话让苏牧沉默了,也瞬间让苏牧警觉,刚刚成为捕快,竟然就飘了。 就算披着一身镇域司捕快制服,还仅仅只是一个青衣捕快,实力才不过是不入品。这样的实力去查高危案子?哪天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保证连根毛都找不到。 “多谢六哥忠告,我铭记在心。”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太客气就生分了。虽然你今天都来了,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做罗爷的兄弟,紧紧跟随罗爷的脚步,为罗爷出生入死? 放心,跟了落爷,罗爷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众所周知,四位紫衣侯之中,罗爷实力最强,势力最大,也最讲义气。罗爷的弟兄,只要有本事敢为罗爷拼命都能平步青云。” 苏牧抬着头,认真看着王奇峰严肃起来的帅脸,“苏牧愿意!” “很好!苏牧,你运气真的不错,所有的弟兄要加入四位爷的阵营的时候,都得交上一样投名状以表忠心。 但你不需要,因为你的投名状是你大哥之前交过的。 以后你会知道,成为罗爷的兄弟四多幸运的一件事。进了罗爷的门,大家就是一家人。你明面上是丁飞花手下,雷鸣线上的人但你自己一定要清楚你是谁。 我们会想办法的帮你上位,但如果你胆敢背叛罗爷,罗爷的家法也不是说着玩的。你可知道?” “是!” “今天尽情玩,一切的账都算我的,放心玩乐,别替我省钱,我找罗爷报的!” 笑着,拍了拍苏牧的肩膀转身离去。 苏牧也没有继续在澡堂玩,没过多久就出了澡堂回家去了。 拐进弄堂,没走几步便看到张叔坐在自家门口弄堂中,仰着头望着对面的阁楼窗户。 在苏牧的记忆中,张叔和梁叔好像是一对死对头,三天两头的隔着巷子互骂。现在梁叔走了,张叔可能也觉得人生寂寞如雪了吧。 “张叔!” “小……牧爷。”张叔回神原本小牧称呼脱口而出,但看到苏牧身上的衣裳,顿时改口笑道。 “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小牧了!在想梁叔?” “唉!以前吧,总是觉得这人特讨厌,恨不得咒他早点死。可人真的没了吧,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他也是命不好,就差那么几天。要能晚个几天碰上这个倒霉事情,小牧你都是捕快了。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死……” “可能这就是命数吧!”苏牧低沉的道了一声,踏步向家走去。 这个世界,实力才是最根本的东西。没有实力,哪怕披着紫衣侯的制服,改天也让你消失的无声无息。 而有生死祭坛的苏牧,实力只是时间问题。镇域司捕快身份给苏牧提供了最基本的保护,这已经够了。 推开木门,进入院子,转身把门关上。 缓缓合拢的门缝中,映出站在对面门口的春花姐一脸憔悴痴痴的望着苏牧的院落,祈盼的眼神让人不禁心痛。 门合上,苏牧的手背青筋暴起,紧紧的抓着门栓。 “大哥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会想办法活着……” 回到房间,拿起大哥留下的丹田气功快速的翻阅了过去。得益于穿越过后的过目不忘,苏牧只花了几分钟就把丹田气功的内容记在了脑海之中。 别看只是九品内功,但秘籍内容竟然有万字之多。而且看完丹田气功倒让苏牧对这个功法的印象有了改观。丹田气功竟然是纯粹的内功,功法的目的只有两个,凝聚气海天印,积攒气海内力。 大多数功法武功,都有其攻击手段。创出功法的前辈恨不得把自己毕生的武功全部融入到一本秘籍之中。所以这才有了市面上一些名字很拽,实际上很垃圾的武功。比如十全武功,比如莲花宝典啥的。 像这种纯粹的内功心法,还真不常见。 深吸一口气,调动气血,根据心法的内容指示修炼起来。 气血刚刚开始运转,胸膛的生死祭坛开始发热起来。就像是贴了暖宝宝一般的发热,虽然不烫但却不容忽视。 上次虽然兑换了十年寿元,可十年寿元兑换之后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斩杀了三个黑衣人之后又补了近两年寿元。 这么说来,这两年寿元我就算转换成了修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兑换,一年功力!” 当启动生死祭坛寿元功力转换之后,苏牧的身体仿佛被脱管了一般。意识和身体剥离,苏牧竟然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盘膝在身前。 身体渐渐的变得透明,体内的经脉如盘根错综的高架桥一般,而那像光点一般快速流动的内力就仿佛是高架桥上疾驰而过的汽车。 苏牧很难想象,正常的情况,有人能把功力运转到这么快么?这么快的速度,早就冲破经脉了爆体而亡了。 随着内力、气血的汇聚,苏牧的丹田气海也越来越亮。仿佛一盏灯渐渐朝着太阳演变。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苏牧的丹田处绽开,仅仅刹那之间,苏牧的丹田处,出现了一块莲花状的铭文。 铭文仿佛一块宝石,镶嵌在气海丹田的窍穴之上。通过铭文将天地天地能量转换成内力积攒在丹田气海池中,而后通过桥接全身的经络运送到周身各处。 这些在苏牧的眼前,是电石花火之间完成。 苏牧本身的修为已经到了不入品巅峰,积攒的气血达到了只要有一个功法就能立刻凝聚铭文打通窍穴的地步。 所以成功打通窍穴对兑换一年修为的苏牧来说远远没有结束。 苏牧的丹田气海仿佛是被吹大的气球一般,在肉眼可见之下扩大了三倍。画面定格,苏牧的意识也短暂的定格。 瞬间,盘膝在床上的苏牧睁开了眼睛。两道实质的利芒从眼中迸射而出! 这就是九品武者的境界么? 苏牧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内力,顿时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也在这一刻,苏牧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想法猜测,是何其的可笑。 苏牧总以为,以前虽然没有入九品,但与九品实力相差应该差不是太远…… 可只有真的踏入了九品才知道,九品实力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哪怕十个不入品都不可能和真正的九品相提并论的。 至于上次的三个九品……在苏牧看来肯定是假的九品。 苏牧现在有种感觉,像上次的三个杀手这样的,苏牧杀他们都不需要第二招。 一年修为,最大的价值就是让苏牧瞬间踏入了一个真正武者的境界。仅仅是这一步,已经领先了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习武之人了。 生火做饭,奢侈的煮了一顿灵米。 灵米,是这个世上独有的一种米,蕴含着大量的灵气,习武之人长期食用,修为境界提升的速度至少是原来的三倍以上。 武道武道,不过是这个世界另一种生态而已。 正常的世界,生态链是食物链。植物吃泥土中养分,食草动物吃植物,食肉动物吃食草动物,人类,什么都吃! 而这个世界在这个食物链上多了一种生态就是炼化能量的生态。天地万物皆有灵,在人类吃下食物之后食物除了提供了人生存的能量之外,还可以将多余的能量炼化成了气血之力。而通过功法修炼可以将气血之力转化成内力! 生命,是擅长生产奇迹的东西。在亿万斯年的演化之中,出现了一些蕴含着大量灵气的生命存在。这类生命被称之为天材地宝。 灵米,就是这些天材地宝中的一个分支。 灵米价格昂贵堪比黄金,在江湖武林之中,为了一斤灵米杀的血流成河的事件比比皆是。也就镇域司这种财大气粗的部门,才会把灵米这种珍贵的东西当做福利发放吧。 青衣捕快,一个月可以领到三两灵米,三两灵米,吃一顿绰绰有余。 苏城做卧底两年,当然不可能再领灵米回家,寄存在镇域司的灵米两年来近十斤了。 吃完饭,苏牧抬头看了眼天际的星辰,正巧,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 “流星陨落,适合杀人!”苏牧喃喃的说道,换上青衣制服,带上铁链腰刀,拉开门走出了院子。 南里街,真正让百姓恨的咬牙切实的倒不是真正的帮派弟子。生活在南里街的百姓都是穷苦百姓,根本没什么油水可捞,真正的帮派弟子没啥心情欺负这些榨不出油的百姓。 但那些自称是帮派弟子,其实仅仅只是和帮派沾了点关系,连人家帮派都不承认的泼皮混混才是真的让百姓恨之入骨。 他们就是一群豺狼鬃狗,惹不起躲不起。南里街这么多泼皮混混中,当属冯彪的名声最臭,恶行也最令人发指。 要换了太平盛世,像冯彪这样的早就被砍了七八次脑袋了。但奈何,如今这个世道魔涨道消,冯彪这样的人不仅没有受到因果报应,反而过得越来越滋润了起来。 “来来!大家吃!” “彪哥,小弟敬彪哥一杯,祝彪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哈……好,来!” “彪哥,小弟也敬彪哥一杯,祝彪哥年年有今日,夜夜做新郎!” 今天是冯彪四十大寿! 二十个小弟齐齐来给冯彪贺寿让冯彪倍感有面子。尤其是刚才的那个小弟,送的礼物最合冯彪的口味。 竟然绑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年年有今日,夜夜做新郎,这不就是一个大老爷们的毕生夙愿么?太特么爽了! 第120回 震耳欲聋 温敬斯颔首。 祝璞玉好奇:“她这次是被人撞的还是……?” 温敬斯:“酒驾,她撞的人,但对方没什么事儿。” 祝璞玉:“……” 酒驾? 江佩矜看起来是那种非常温婉谨慎的大家闺秀,酒驾这种危险的事情不像她能做出来的。 祝璞玉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温敬斯说:“跟廖裕锦吵架了,情绪失控。” 祝璞玉:“……” 理智让她强忍住了好奇心。 跟温敬斯聊廖裕锦,等于自讨苦吃——不聊的时候他都能七拐八拐地刁难她,她才不要再问。 但温敬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想聊了?怕我为难你?” 祝璞玉:“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最主要还是觉得,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情,我问太多不合适。” 这是个非常有技巧的回答,先肯定温敬斯的观点,再用后半句划清界限,几乎是堵住了温敬斯可以借题发挥的所有点。 温敬斯看出了祝璞玉的意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今天不无理取闹,聊一聊你对他的想法。” 他略作停顿后,补了一句:“我希望听你的真心话。” 祝璞玉挑眉,对于他那句“不无理取闹”表示怀疑。 温敬斯:“我保证。” 祝璞玉拿起手机开了录音功能:“你现在重复一遍,如果你无理取闹了,接下来两个月没有X生活。” 温敬斯:“……” 祝璞玉:“玩不起?” 温敬斯揉了一下眉心,在祝璞玉的注视之下,按她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祝璞玉保存好录音之后,才对他说:“聊吧,你问我答。” 温敬斯:“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祝璞玉:“高一的时候,在图书馆认识的。” 当时她和廖裕锦相中了同一本书,那本书没有再版了,馆内当时只有唯一一本。 最后两个人是一起看的。 因为是法律专业的相关书籍,所以两个人自然聊起了相关话题,那时廖裕锦已经提前被保送到政法大学了。 祝璞玉小时候就有个律师梦,读中学的时候没有像圈内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样去国际学校,而是选了政法大学的附中。 学校里保送名额不多,能争取到的都是顶尖学霸了。 那次之后祝璞玉跟廖裕锦交换了联系方式,周末经常一起出去看书或者是去法院旁听官司。 祝璞玉喜欢廖裕锦这件事情,莫洲行和莫月出也知道。 祝璞玉还带着廖裕锦回莫家玩过几次,莫洲行对他也很欣赏。 但莫洲行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到她高二的时候就去世了。 祝璞玉对廖裕锦的感情,就是在莫洲行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开始疯长的。 她年纪小,当时又没有经历过挫折,人生中第一次和至亲生离死别,莫月出和祝方诚又忙着处理工作,她只能去找廖裕锦。 祝璞玉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本能,心情不好或是遭遇挫折时,下意识地想要依赖的人就是他。 祝璞玉并没有详细跟温敬斯说她和廖裕锦的相处过程,但仅仅是一段简要的概括,已经让温敬斯的心沉到了谷底。 祝璞玉看到了温敬斯阴霾遍布的脸,以为他会出尔反尔发脾气,没想到他最后竟是压了下去,接着问她:“后来你出事儿,找过他么?” 这个问题太残忍,也太犀利。 温敬斯一问,祝璞玉马上就被那段绝望的回忆吞噬了呼吸。 她胸口闷得慌,抬起手抚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的浓浓的自嘲:“找过啊。” “可惜没找到。”她勾勾嘴角,“所以我说,男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温敬斯没有接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祝璞玉调整了一下呼吸,嘴角扬起,“你不用试探我,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我之前很喜欢他,现在也不可能跟他纠缠不清,更不会和他重归于好。” 温敬斯:“因为他在那个时候放弃了你?” 祝璞玉:“这个理由难道不够么?” 温敬斯短暂沉默了几秒:“如果他当时是有苦衷的呢?” 祝璞玉露出疑惑的表情。 温敬斯:“如果当时离开并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是被人威胁了,你会原谅他么。” “你没事儿吧?”祝璞玉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温敬斯嘴巴里说出来的:“廖裕锦跟你说什么了?” 温敬斯:“没有,我随便问问。” 祝璞玉:“但这是个很没营养的问题,温总。” 她摊手,“你口中的如果是不成立的,我不喜欢幻想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除非你是真的有证据证明他有苦衷,到时候再来和我要答案吧。” 温敬斯:“他还爱你,这不是假设。” 他问她,“你想过我姐和家里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怎么处理么?” 祝璞玉:“……我想?” “你不想,他不想,我来想?”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怎么说得好像我已经跟他偷情了似的?” 温敬斯:“OK,我换个问法,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祝璞玉:“这种问题还要问么,我是你老婆,你私下跟我无理取闹就算了,在外当然要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啊,不然呢,你打算跟别人一起谴责我?” 温敬斯盯着她,眼底带着探究,但很久没有接话。 祝璞玉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了踢他的小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再说一遍。”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我什么人?” 祝璞玉:“我是你老婆。” 温敬斯:“嗯?” 祝璞玉咬牙,“你故意的是吧?” 非要激她“宣誓主权”,来满足他的那些恶趣味。 温敬斯不置可否:“毕竟,难得听到你对自己的身份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祝璞玉听出来了,他又在阴阳怪气地内涵她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有好态度。 “想多听几遍是吧?我满足你。”祝璞玉勾勾手指,“过来。” 温敬斯靠近了几分。 祝璞玉不由分说地双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贴到他耳边,扯着嗓子大喊了几遍“我是你老婆”。 温敬斯被祝璞玉震得耳鸣:“……” 祝璞玉看到温敬斯紧皱的眉,满意地松手了。 祝璞玉这边正幸灾乐祸,一抬头,忽然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三个人。 江佩矜的父母,还有……廖裕锦。 第121回 枷锁 正在这时,一个小弟匆匆跑来凑到冯彪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镇域司捕快?”冯彪的脸色猛然大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慌张。 “穿的什么衣服?” “青衣,人看着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以前也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 “青衣啊……”冯彪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彪哥,你要不要先撤,避一避?”一个小弟提议道。 这群混混别看在普通人面前作威作福横着走,不过是凭着一股凶狠气而已。但凡背后有点势力的,他们都不敢惹。 就算是青衣捕快,那也是背靠镇域司,更不是他们这群混混可以招惹的。冯彪自己是啥货色他太清楚了,被捕快找上门肯定没好事。 “不就一个青衣捕快么?就值得彪哥避一避?你这让彪哥以后在弟兄们面前怎么挺直腰板啊?”另一个彪哥马仔自以为找到了拍彪哥马屁的机会,连忙说道。 这话一出,让冯彪一个好字生生的堵在喉咙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被冯彪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马仔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在彪哥的心坎里去了,正暗自得意之中。 “走,出去看看!” 苏牧一步步缓缓的从外面走来,在苏牧的面前,是七八个花脖子混混。 这种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的混混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全部紧张的盯着苏牧。苏牧不断的向前走,七八个花脖子却不断的向后倒退。 “捕爷,您找彪哥做什么啊?您说个话,我们好去通报。” “捕爷,您的来意是啥,您说,有啥要求我们给您安排……” 但无论他们说多少句话,苏牧都懒得搭理,缓步上前,没一会儿就进了冯彪的院子。 “捕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冯彪硬着头皮从屋里出来,当看到苏牧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冯彪和苏牧有过几面之缘的,但也就见过几面没说过话,要说认识肯定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面熟。 面熟,对冯彪来说可就不好了。冯彪欺负过的人太多了,仅仅面熟却叫不出名字?不会是以前得罪过的吧? “捕爷,咱们是不是见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冯彪虽然上前,但还是和苏牧保持了一丈开外距离。而之前的几个小弟,全部都一溜烟站在了冯彪的身后。 这让冯彪在肚子里想骂娘了,你们特么都站老子身后了,谁替老子挡刀啊? “冯彪,我来有两件事。”苏牧开口了。 “您说!”冯彪赔笑的问道。 “第一件事,我家住在南里街七号弄堂。你是这一块最大的混混,劳烦你把消息传出去。” 一听这话,冯彪笑了,抱拳。 “好说好说!原来捕爷来了我们南里街啊,南里街真是蓬荜生辉。我一定让弟兄们把消息传出去。 哪个不长眼的要敢去捕爷的地盘惹事,不用捕爷动手,我冯彪先废了他。” “第二件事就是我这人喜欢翻旧账,那些我不知道的旧账最好别让我知道。 冯彪,十天前,你去是不是去过南里街,偷了一个人钱袋被人当场撞破你偷盗不成反而强抢。 那个人誓死不从你便掏出匕首在他大腿上扎了一刀,而后抢了钱财扬长而去。这事你还记得么?” 一听这话,冯彪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捕爷,你这是来找我晦气来了?我今天叫你一声捕爷,那是给你面子,你真以为穿了一身青皮就吃定我冯彪了?你要是蓝衣,我还惧你几分,可你才区区青衣啊!” 苏牧缓缓的取下腰刀,一寸寸的抽出。 不愧是镇域司的制式兵器,这做工,这材质,就不是苏牧之前朴刀可以相提并论的。而且这个世界的冶金技术还很原始,炼钢工艺还停留在百锻成钢的水平。 看到苏牧拔刀,冯彪的脸色顿时慌了。强撑起的气势瞬间消散。 “弟兄们,抄家伙!出了什么事,老子给你们挡着!” 对这群装着凶神恶煞的混混来说,这话只能听听。要真把青衣巡捕打死了,你担着?你担得起么你? “三天前,那个被你捅了一刀的人伤口感染而死,家中的顶梁柱断了,他妻子万念俱灰悬梁自尽也随他去了。 你抢了区区二十文钱,却害了两条人命。 该死!” 话音落地的瞬间,身形瞬间激射而出,身后带出道道残影斩向冯彪。 冯彪之所以能成为南里街混混的首脑,没两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传闻冯彪八岁就辗转于各大武馆之中。 只可惜,受限于资质,始终无法入品。但此人天生力大无穷,又有着不入品巅峰的武道修为,非九品武者还真不是冯彪的对手。 苏牧这一刀又快又突然,而冯彪却没有乱了分寸。瞬间从腰间抽出两把匕首,一开一合的挡在了苏牧的刀前。 如果苏牧没有入品,肯定不是冯彪的对手。而一旦入了品,仿佛破开了天地,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苏牧的刀斩出一半徒然加快,冯彪哪里能反应得及,一道寒芒掠过,冯彪的一双手掌就被苏牧一刀斩下。 “啊——” 冯彪发出一声惨叫,脚下连连后退。退了四五步才停下脚步,瞪着骇然的眼神看着不远处地上的一双手。 过了许久,仿佛还不愿相信这是自己被斩下的手掌,低着头看着没有手掌的手腕。鲜血喷涌,在身下淌了好大的一滩。 身后的一众小弟都吓傻眼了。瞬息过后,顿时化作鸟兽散去。 奔出三步摔一个跟头的样子无比的狼狈,但还是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头也不回的狂奔。 在小弟眼中武艺高强的彪哥竟然连这个捕快的一刀都没能接下,那这捕快的武功得有多强?杀他们还不是跟砍瓜切菜一样? 苏牧手执长刀,长刀斜指地面,刀光的寒芒闪动着,在冯彪的眼中仿佛是勾魂的幽冥。 “捕爷,捕爷,我有交代,我有交代……”看着苏牧一步步缓缓走来,冯彪顿时慌着说道。 “什么?” “我手下有个东标,他给我弄了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放我房间里了,我还,没来得及上呢……送给捕爷,送给捕爷……” “看来你是真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苏牧眼中杀意凛冽,冷笑道。 “我懂,我懂……捕爷,我就是畜生,我不是人!” “知道就好,如果下辈子还能做人的话,做个好人!” “捕爷!等等,我有情报,有情报!我上头有人,他们都是武林高手,能飞檐走壁的高手……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哦?飞檐走壁的高手?他们做什么的?” “偷人,他们偷人!他们专门偷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价格最好。他们不要太小的,至少得四岁……也不要太大的,超过十五就不要了…… 他们让我盯着,盯着这附近三条街有多少合适的孩子。把那些孩子的家庭住址,家里情况,孩子睡哪个房间打探清楚送给他们…… 捕爷,这个情报能换我的命么?” “他们的据点在哪?” “南街菜市场斜对面,有一家粮米油铺,粮米油铺后面有一个酿酒作坊。他们老巢就在酿酒作坊里面,我就是在那里拜的老大…… 我老大叫飞天蝙蝠,他能把石头当面粉捏着玩。你就算入了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算你背后有镇域司,但他们高来高去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你也跟玩似的。为了我这么个渣渣,和我一起死划不来。” 说着说着,冯彪好像意识到自己背后也有后台的啊?语气竟然也变得强硬了起来。 “你把附近的孩子消息告诉上面了么?” “我……我没全部说……” “南里街的弄堂里,你有送上去么?” “送……送了三个……一个暗窑,养了个七岁的女儿。一个暗窑,弄了就弄了……还有两个没了爹娘,前天已经得手了……啊——” 苏牧抬手一刀。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好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宿主斩杀之人有大量业力缠身,转化功德点数一百。” 杀冯彪,一来是下马威,二来是杀鸡儆猴。苏牧狠辣的手段,必定会在一夜之间传到所有附近混的混混口中。 杀完冯彪,苏牧进了后院,原本打算把冯彪小弟送来的黄花闺女给救了。进了房间中发现人家早就挣脱了绳索,都已经跳窗跑了。 走到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小牧回来了……” “嗯!春花姐。” “我今天做了葱油饼,送你几个……”说着,春花端着一盘葱油饼,还冒着热气。 苏牧脸上露出了笑容,接过盘子,“谢谢春花姐,真香。” “谢什么呀,上次要不是你,姐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对了姐,最近把果果看得紧点,千万别让她出去野。晚上睡的警醒一点……” “怎么了?”一听这话,春花的脸色顿时吓得惨白了。 “上次那人可能不止他们两个,背后还有同伙。要出事了,你来镇域司找我,我在丁捕头旗下。” “好……好的……我一定看牢她。” “那我进去了。” 端着盘子,进入院子。 院子两天没有清扫了,枯叶纷飞。苏牧换下制服,拿起了扫帚。 第122回 柳窈 十两银子,听着似乎不多的样子。 但苏牧在码头上搬了两年的货,攒下来的银子也才五两。一个正常的四口之家,不忍冻挨饿的最低保证是一年四两银子。 当今这个世道,每一个人都是为了生存在挣扎。不是生活,而是生存。 在阳光隐藏下的阴暗角落,多少为了一两银子而杀一条人命的事发生? 青衣巡捕不过是镇域司最底层的捕快,一年俸禄也就八两银子。巡一次街能捞到十两银子绝对是一笔横财。 “小牧,你今天刚刚加入镇域司,我们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们都知道。” 跟着他们巡街而去,苏牧无害的笑容很容易让旁人产生好感,再加上丁飞花对苏牧的态度不同,很快让他们接纳了苏牧。 “你肯定想着,现在成为捕快了,终于可以惩恶扬善了,以后一定要严惩罪犯,打击帮派,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这……”苏牧有些迟疑,这是承认好呢,还是不承认好呢?我真没这么想啊。 “这样想想可以,千万别正这么做,否则会死的很惨的。我们青衣巡捕,只需要做好老大吩咐好的事就好了。老大没有吩咐的,一律不要做。” “对,巡捕最忌讳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最忌讳的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了。 这又不是唱戏说戏文,哪来那么多行侠仗义的桥段?” “救命啊,杀人了啊——” 当即,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慌不择路的冲出巷子。在他的身后,七八个举着长刀的刀手穷追不舍。 没过几步,满身血污的就被七八人追到,二话不说举刀招呼,一声声入肉的声音响起。 呼救的那人惨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去,而距离当街砍杀人,苏牧一行六个巡捕距离不过五十米。 “这都不管么?”苏牧压低着声音问道。 “小牧,帮派私斗而已,事不关己何必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容易招来祸事,眼不见为净。 像这种当街砍人的事,每时每刻到处都在发生,我们也管不过来。” “对!除了不能行侠仗义之外,还有就是不能英雄救美。小牧你年轻,年轻容易气盛。遇到恶霸欺负女子总会忍不住想要英雄救美,最好能和美人留下一段佳话。 但这是我们的大忌!” “没错,你想想,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哪个是易于之辈?要没有后台敢这么嚣张么?” “不过这种事极少发生,哪有那么巧让我们碰到。” “救命啊——非礼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冲出巷子,看到苏牧一行人之后双眸之中顿时迸射出渴望的精芒。 但苏牧一行人中,唯有苏牧和老黄向那女子看过去,也唯有两人看到了那渴望的眼神。至于其他的几人,都故意别过连装作没有看到。 紧跟着,从身后的巷子中冲出了四五个布满纹身的壮汉,急如烈火的追上女子,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 “臭婊子,我花田豹能看上你两个,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跑?妈的……你再敢跑,老子让你这辈子都下不来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女人被四五个人残忍的拖了回去。 “这也不管么?”苏牧的声音更加低沉了,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失望。 “小牧,我们都是过来人,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和你说啊,这边敢这么嚣张的,至少是个不入品巅峰的恶霸。想救人,得掂量着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算仗着镇域司当时把人镇住了。可还没等人家姑娘以身相许就可能等到人家黑道的报复了。放火烧屋,投毒暗杀,那是防不胜防! 何况,你以为救了人一次能救一辈子?保不准改天就能看到你救的姑娘赤身裸体的横尸街头。” “以后的我不知道,但这个……”苏牧按住刀,踏出一步。 “刚才那个姑娘我看到了。”这时,队长老黄开口了,脸上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长得真特娘漂亮,好像是烟霏霏的丫头!” “头,真的?” “嘶,烟霏霏的丫头!这么说来烟霏霏可能…… 娘的,老子最看不起欺负姑娘的人渣了,你们先去巡逻,我去去就来。” 话音还没落地,只感觉一阵风催过,一道身影已经往哪个巷子狂奔而去。 “燕姑娘莫慌,镇域司巡捕在此!” “靠!石青,你敢和我抢——” 眨眼间,两个青衣捕快冲进巷子之中,没一会儿,他们带着两个披着捕快披风的狼狈姑娘,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姑娘莫怕,今天天黑之前,我一定把那花田豹拧到你的面前给你磕头赔罪。” “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奸**女,实在目无王法。” 苏牧看着义正言辞的两货,嘴角微微抽搐。要不是还记得刚才两货怎么教苏牧的,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 下意识的,苏牧回头看向那个中年男子被砍杀的地方。他是不是也阴魂不散的看着这一幕? “多谢官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无疑为报。” “唉,我们兄弟二人对燕大家仰慕已久,今日见此,岂能坐视不理?头,我们把燕大家护送回明月楼。” “嗯!不过今天的份额……” “没事,弟兄们辛苦了,我们不分了。”说着两人豪爽的抱拳,护着两个姑娘离开。 “头,这个烟霏霏是……为何石青大哥他们……”苏牧不解的问道。 “明月楼是南区三大青楼之一,烟霏霏是明月楼的八大金花之一,平日里留烟霏霏过夜至少要十两。今天他们两个英雄救美护送人家回去,人家不要表示感谢么?” 老黄一边说着一边挑着眉毛,很老不正经了。 “走吧,还有很多家银子要收呢。” 苏牧继续跟着老黄等人巡街,经过刚才的插曲倒让一群原本卖力教苏牧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巡捕的众人说教的兴致大大减小。 “小牧,说到底就是,我们做巡捕的,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能被热血上头。行侠仗义的事做好了未必有好处,但做不好很有可能丧命。 英雄救美也罢,获得奇遇,神功秘籍也罢,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可能像戏文里说的那样,随时随地都能遇到。就算遇到了也要当没看见,决不能惦记,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哈哈哈——”一声怪笑突然响起,街边的阁楼上,一道身影冲破窗户向远处掠过。 “中元神功秘籍我就收下了!等我练成神功,再回来讨教!” 苏牧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身边的老黄身形一闪,瞬间已经追上了天空中凌空虚渡的身影。 “什么?”那人只感觉一阵杀机将其锁定,惊慌之下连忙回头。却见老黄的刀出鞘一寸,露出一道犀利刀芒。 “呲——” 腰刀出鞘,一道白练悬在天际。凌空飞渡的身影拦腰在空中一分为二。 “啊——” 街道中,几个驻足张望的百姓只感觉脸上一热,轻轻一抹,一手的鲜血。当即吓得亡魂大冒,惊叫的散开。 苏牧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头的拔刀斩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就算是同为九品高手也难以抵挡这一招。” “头是九品高手?”苏牧惊讶到,“一招就斩杀了一个九品的九品?” “小牧,年轻了不是?九品和九品,是不一样的。”苏牧身后,于八一脸崇拜的看着从天空缓缓飘落的老黄。 “头,怎么样?得手了么?”于八身形一闪来到老黄的身侧,抽刀警惕的看着周围从四面阁楼上跳下来的一众武林人士。 显然,苏牧几人无意中卷入到一场武功秘籍抢夺事件之中。刚才谁和我说什么英雄救美或者奇遇获得武功秘籍是可遇不可求有的?就算遇到了也不能介入的? 就今天巡一次逻,先遇到当街行凶又是英雄救美,现在特么连神功秘籍都出现了? “镇域司在此,尔等敢放肆!” “中元神功秘籍是我们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情报,跟踪了三天成才跟到这里……镇域司这么招呼都不打的抢夺……未免太霸道了吧?” “就是!抢夺武功秘籍好像是我们江湖武林的私事,不违法吧?” 老黄冷冷的扫过一众气急败坏的人,拿起秘籍也没有打开,送到鼻下轻轻一嗅…… 随手,将秘籍仍在地上,“你们要抢便抢,但提醒你们一句,假的。” “假的?” “假……假的?” “不可能,这个消息值一百两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一个人激动的吼道,冲上前捡起地上的秘籍展开。 “就算是假的,我拿回家擦屁股……” “真的?抢啊——” 身后已经一阵鸡飞狗跳,苏牧跟着老黄继续向前巡逻而去。 “头,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于八一脸疑惑的问道。 “油墨味还没有散,这本秘籍印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其次,秘籍出现的情报竟然能用一百两买到?你什么时候见过能用钱买到武功秘籍了?” “唉,白高兴一场。” “头,你刚才跳起来的那一刀是什么名堂?真帅气。”苏牧凑上前,先送上一个马屁。 “这是我早些年从一个浪人那里学到的,那个浪人其他的武功没啥说道,唯独这一招拔刀斩相当不错。 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才从浪人身上学到的。”老黄脸上露出了标准的憨笑,裂开的嘴满口黄牙相当耀眼。 “这么难学么?”苏牧惊讶,他看着这一刀动作很简单啊。 “学这一刀倒不难,我花了三天就基本掌握了,主要是撬开那个浪人的嘴比较难,我花了差不多三个月。” 老黄的这个转弯差点把苏牧的腰给闪了,你老社会了。 第123回 疯狂 等到翌日醒来,陈邈就看到怀中的白雪,那么可爱动人。 那些混蛋,竟然想要将她献祭,真是疯了。 呸呸呸,还是自己定力太差了,着了她的道,就迷迷糊糊的成就了好事,以后难解了。 幸好自己不需要专注刀剑修炼的,不然就达不到‘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的境界了。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圣人,何况被逼的这么紧,偶尔能放松一下也好的。” 想想也是,这段时间和日子,是他最为难受的日子,整个人都不好过。 现在有机会放松一下,挺好的。 “主人。” “你啊,就是希望我堕落吧,这一下满意了。” 白雪一脸高兴着说道:“奴家高兴,以后可以为主人办事了,让主人舒心了。” 陈邈抱着她,轻轻说道:“昨夜辛苦你了。” 白雪摇头道:“不辛苦,奴家感受到主人心中的压抑和苦涩,奴家愿意为主人分忧。” 说着,她就趴在他胸膛上,感受主人的体温,多么富有安全感。 陈邈听着,苦笑一声,但也不解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不过这样的话,一直住在武馆的宿舍好像不太好了,毕竟很有暴露的风险。 “白雪,要不我们摆出去住吧,在这里,很危险,你只能变成白狐。” 白雪听后,点点头道:“听主人的。” 陈邈就点头道:“那行,我去找一下房子,要是找到了,我就去搬出去住。” 白雪高兴着点点头,毕竟不想一直变成白狐的,尤其是成为主人的人后,更不想了。 收拾一下后,白雪就变成白狐躲在被子里休息,生怕被人发现了。 陈邈感慨啊,前生今世第一个女人,竟然是半妖人,也是一绝了啊。 随后他赶紧去上班,同时准备了解一下租房的情况。 “哦,你终于打算出去租房了,放心了,我马上给你打听,抱在我身上。” 铁柱一听陈邈的求助,就立刻抱胸保证。 陈邈高兴着说道:“那就多谢了,偏僻一些没事,只要够便宜,比较现在工资不高。”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铁柱还是很有行动力了,一下午都没过,他就找来了。 “陈邈,我给你找了三个地方,不过其中一个有些诡异,而且只卖不租。” “只卖不租,可是我没钱啊?” 陈邈一脸的苦笑,穷啊。 铁柱摆手道:“没事,我先借给你好了,不要紧的。” 陈邈担心道:“是不是很贵啊,这...” “不,相反很便宜,屋主已经是转了好几任了,现在急着出售,真的很便宜。” 听这铁柱的话,陈邈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难道是因为诡异的事情?” 铁柱不隐瞒道:“是啊,我给你打听清楚了,说是什么闹鬼之类的,反正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来着,要是你不想要的话,就租其他的。” 陈邈听后,就沉思一下,就说道:“那要多少钱啊?” 铁柱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就只要三十万就好了。” 陈邈讶异道:“房子很小。” 铁柱连连摆手道:“不小的,有上下两层,还有一间地下储物室,一层就有两百来方。” 陈邈一听,就是倒吸一口凉气道:“不会吧,这么便宜?” 铁柱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便宜,要不因为闹鬼之说,绝对不会少于十倍这个数。” 文龙市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也是不小了,房价绝对不低的,怎么说这么大的房子,只要三十万啊。 要是没问题的话,根本想都不用想,买。 只可惜,闹鬼一事传来之后,就是没人敢入手了。 尤其是一个个屋主急着出售,不是有鬼也是有鬼。 “可惜,我现在连三万都没有啊,三十万,这....” 铁柱是很有义气着说道:“放心吧,我先借给你,这一点钱,我还是有的,不过真的决定,不要贪便宜啊,要是想要卖的话,怕是....” 言下之意,就是很简单了,绝对不值三十万了。 陈邈点头表示知道,随后问道:“难道市中没有高手去尝试过?” 铁柱忽然神神秘秘着说道:“怎么没有,不过都失败了,没有任何的收获。” 陈邈这一下是知道了原因,为什么会这么便宜了。 对于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就直接说道:“那就麻烦你了,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情,不买亏了,等以后我有钱了,就还你。” 铁柱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那么明天我给你去办好,然后搬家。” 陈邈点点头,这是好事啊,搬家也是人生之中的一大喜事不是吗? “多谢你了,铁柱大哥。”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说的不定,还能降一降呢?” 陈邈听着,倒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就是记下了这一份恩情。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果然不是说说的。 即使很强,但需要正经的途径去获取,不然的话,一定会被人怀疑的,到时麻烦不断。 毕竟修罗殿和地狱殿,都不是吃素的。 自己不想掺和了,就要更好的隐藏自己,当然了修行不能落下,不然以后真的没人发年了,也能有自保的能力,这是必然要注意的,决不能有失。 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他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安全至上的原则。 一旦真的意外暴露,那么就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去抗拒。 自己的命运,终究是需要自己去掌控,而不是被外人去掌控和操弄。 这是前世难以作为,今生有所机会,就要狠狠的抓住。 谈好了,铁柱就去处理此事,心中感慨。 自己这一生运气不错。 或许这就是一命改一命吧,两世相加,就是不一样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吃过晚饭,他就回到宿舍,一边开始烘烤妖兽肉,一边给白雪说了此事。 白雪很高兴,终于不用一直这么藏着了。 但也明白,即使过去了,也只能躲在房子中,但至少比现在好多了。 两人都是很高兴啊,吃起妖兽肉来都要舒服不少。 第124回 烂透了 陆衍行对周清梵使了个眼色,之后,便率先走向了安全通道。 周清梵抚着胸口,亦步亦趋跟上去。 在安全通道停下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些白。 陆衍行:“等会儿再过去。” 周清梵点点头,脑子里却在不断回荡着刚刚听见的内容。 廖裕锦和江佩矜提了离婚。 从江佩矜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她知道廖裕锦心有所属——结合语境和口吻来判断,她很可能是在和廖裕锦结婚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 那么,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周清梵现在想想江佩矜的态度还觉得后怕,跟她之前短暂接触过的、以及别人口中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但周清梵也无法断定她是本身如此,还是这些年的婚姻将她推到了这一步。 可廖裕锦既然不喜欢江佩矜,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还一起过了七年之久? “还有你害怕的。”陆衍行略带讥诮的一句话将周清梵的思路拽了回来。 周清梵定睛去看陆衍行,发觉他好像并没有因为刚刚听见的内容而惊讶。 “你早就知道。”她说的肯定句,不需要他回答,“他们为什么离婚?” 陆衍行不答反问:“你说呢?” 周清梵:“愿愿这些年从来没有跟他联系过,更没有要和他和好的念头,你别什么责任都往她身上推。” 陆衍行:“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周清梵:“江佩矜知道么?” 陆衍行:“暂时不知道。” “暂时”两个字用得很好。 周清梵有些无力,扶着墙壁深呼吸。 陆衍行:“离婚应该只是廖裕锦单方面提出来的,温家长辈这边还不知情。” 周清梵:“你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结婚么?” 从刚才到现在,周清梵始终想不清一点:“听江佩矜的意思,她当年就知道廖裕锦不喜欢她。” 陆衍行突然往周清梵面前走了一步,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目光紧紧地锁定她。 周清梵:“这是公共场合,你别——” 她话还没说完,陆衍行忽然用拇指指腹抵住她的嘴唇。 “那你呢。”他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在她心上戳刀子,“陆巡止在你们蜜月期就能把你送到别人床上,你为什么还嫁给他?” 周清梵脸色更白了,短暂愣怔之后,扬起手臂就要扇他。 陆衍行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脚下步步紧逼,将她抵到了墙根。 “我说错了?在南洲的时候,你陪过几个男人?”陆衍行低头看着她发白的脸,“天生一副缺男人的脸,我只是在满足你而已。” “谁告诉你的?”周清梵死死地盯着他,呼吸有些急促。 那次是她和陆巡止计划中的一环,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人知道。 选在蜜月期进行就是为了避开那些眼线。 “这重要么?”他低头凑近她的耳朵,“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么?” “反正都烂透了,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他笑着说,“你只配这样的生活。” 周清梵被他的话刺激得嘴唇都白了,两只手不住地颤抖。 她越愤怒,陆衍行越是要刺激她,他手指绕着她耳边的头发:“陆巡止是不是有什么喜好,就喜欢这种体验,那下次让他好好看看?” “……滚。”周清梵艰涩地挤出一个字。 陆衍行呵呵笑了一声,手掌在她脸上拍了两下,便转身走向了楼梯。 周清梵双手撑着窗台,低头看着放在一边的几个伴手礼盒子,视线模糊、耳鸣不断。 —— 陆衍行再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四点半。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身上带着一阵浓烈的烟味。 陆衍行弯腰拎起了地上的伴手礼,对周清梵说了一句“跟上”。 周清梵没来得及跟他确认,他人已经大步流星走出了安全通道。 周清梵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跟了上去。 再次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陆衍行已经敲开门了。 门内,廖裕锦和温家的几个长辈都在。 周清梵走到陆衍行身边停下来,对里头的几个长辈微微颔首,恢复了平日的温婉有礼的模样:“我和衍行来探望一下佩矜姐,打扰了。” “不打扰,太客气了,快进来吧。”江天盛和温苑欣邀请他们叔嫂两人进来。 出于礼貌,周清梵走到了病床前看了看江佩矜,两人对上眼的时候,江佩矜朝她露出一抹笑,看起来跟之前见面的几次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周清梵心却在不断下沉,脑子里都是刚刚隔着门听见的那番话。 好在她长年浸淫在陆家,演技也足够硬,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了江佩矜,并且对她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的嘘寒问暖。 —— 从医院出来之后,周清梵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回程路上,都没有跟陆衍行说过一句话。 傍晚时分,奔驰停在尚水苑大门口。 周清梵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却发现门被锁了。 她侧目去看陆衍行。 陆衍行:“什么时候回老宅?” 周清梵:“不知道。” 陆衍行:“当初在南洲,你到底有没有——” “有。”周清梵打断了他的话,“如你所言,我就是这种人。” “原因。” 周清梵:“没有原因。” 她说,“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因为我爱陆巡止,他让我死我也愿意,何况只是陪……” “滚。”陆衍行开了锁,对她下了逐客令。 周清梵拎起包,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这个字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陆衍行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紧紧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一直到拿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用力踩下油门。 —— 周清梵刚一进门,祝璞玉和尤杏便开始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周清梵摇了摇头,换好鞋之后坐到了沙发上。 她的表情很严肃,脸和唇都有些白。 祝璞玉:“怎么了?” 周清梵:“我今天去医院听到了一些事情。” 她并没有跟祝璞玉提陆衍行的事情,现在祝璞玉这边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她并不想给她额外添乱,因此详略得当地和她说了医院的那段经历。 祝璞玉听到周清梵说廖裕锦和江佩矜提出离婚的时候就很惊讶了。 后来听到江佩矜的那些话之后,面色更凝重了。 第125回 世态炎凉 尤杏更是瞠目结舌:“江佩矜私下这么……” 思考了半天,她愣是没想出来精准的形容词,“之前看新闻,我以为她性格很温柔来着。” 祝璞玉揉上眉心,“你不是一个人。” 尤杏:“她做事儿这么狠,要是知道廖裕锦喜欢的人是你,那不得处处针对你?” “明面上针对都不算什么。”周清梵的眼底都是担忧,“就怕她在背后来点什么,防都防不住。” 尤杏:“愿,你和温敬斯谈过么,他姐要是知道了之后怎么办?” 祝璞玉:“嗯,谈过。” 她点了点头,“据他所言,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但她不怎么相信男人的话就是了。 这一点上,她们三个人完全能达成一致。 尤杏和周清梵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口:“要留后手。” “我知道。”祝璞玉低头玩着手指,眯起眼睛陷入了思考,“我是在想,廖裕锦当初究竟为什么和江佩矜结婚的。” 之前她猜测是为了钱,或者是真的移情别恋了,但现在两者似乎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江佩矜私下对廖裕锦的态度,更像是控制和打压——祝璞玉隐隐觉得,廖裕锦当初很有可能是被江佩矜握住了什么把柄威胁着结婚的。 至于这个把柄…… 祝璞玉冷不丁想起了什么,猛地挺直了身体。 她这个动作把尤杏和周清梵都吓了一跳:“愿愿,你想到什么了?” —— 祝璞玉是个行动派。 一旦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就要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去验证。 只是脚上的伤让她行动受限许多,没办法亲自来,只能安排尤杏去医院蹲点。 尤杏连着去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带回了一段有价值的录音。 录音照旧是廖裕锦和江佩矜的争吵,主题还是离婚。 只是这一次信息量要比之前大得多。 尤杏拿着录音笔神色匆匆地走进家门,“我好像知道廖裕锦为什么跟江佩矜结婚了。” 她将录音笔连了手机蓝牙,打开录音,直接将进度条拖到廖裕锦和江佩矜吵架的那一段。 祝璞玉和周清梵两人聚精会神、面色凝重地听着。 廖裕锦:“吃点吧,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这样康复起来比较快。” 江佩矜:“你是想让我康复,还是想等我好了赶紧和我离婚?” 廖裕锦不说话。 然后录音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江佩矜动手砸了东西。 之后,她又提高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没了那些照片我就威胁不到你了?廖裕锦你别逼我,逼急了,我把你父母和那个女人都弄死!” “你不让我好过是么,那我们干脆一起不好过!” 廖裕锦:“你这样天天发脾气不利于康复。” 江佩矜:“你别假惺惺,我死了不是合了你的心意么,你恨死我了吧,要不是为了保全那个女人的名誉,你何必委屈自己这么多年?” “可惜你就是个废物,呵。”她语气尖锐,说着各种难听的词羞辱他:“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袒护不了,你也配叫男人,你觉得自己牺牲的行为很伟大,她领情么?当初你不告而别,她现在恨你都来不及,你这个废物只能——” “够了,江佩矜。”廖裕锦大约是听不下去了,最终还是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听起来隐忍又沙哑。 与其说是发脾气,不如说是失控崩溃。 祝璞玉听到这里,指甲已经不知不觉地掐进了掌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皮和眉心同时跳了起来。 这时,尤杏暂停了音频播放,看向对面的祝璞玉:“那天你猜的应该是对的。” 祝璞玉在那天听完周清梵复述廖裕锦和江佩矜的对话之后,做出了一个看似有些荒谬的推测:江佩矜当初胁迫廖裕锦结婚的把柄可能与她有关。 但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甚至乍一听有些无厘头的猜测,且中间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譬如周清梵接下来问的这个:“我还是没有想通一点——既然江佩矜是用你的照片威胁了廖裕锦,那她为什么不认识你?” “可能是她找人办的?”尤杏的关注点不在此,“我现在怀疑,当初愿愿被下药的事儿可能也跟江佩矜有关系。” 周清梵和尤杏说了很多推测,而祝璞玉这个当事人却始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她死死地掐着掌心,嘴唇干涩到发白,喉咙口的酸涩不断往上涌,一路窜到了鼻头、眼睑。 周清梵和尤杏看出了祝璞玉的反常,“愿愿,你还好么?” 祝璞玉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些年到底在恨什么,突然不懂了。” 周清梵和尤杏对视一眼,两人都随着祝璞玉的这句话陷入了回忆。 祝璞玉当年药效过去之后就跑了。 她跑出酒店的时候借了路人的手机给廖裕锦打了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后来祝方诚找司机把她带回去的路上,祝璞玉也用司机的电话给廖裕锦打过好几个电话。 这一次直接变成了关机。 那时的祝璞玉是个没有经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小姑娘,她一边失望,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廖裕锦可能只是临时有事而已。 她始终记得他的那句:只要你需要,我就会马上出现。 晚点也没关系的……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这样安慰自己,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一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就是祝方诚的一个耳光。 祝璞玉本就一夜没睡,又经历了那样的对待,一个耳光扇得她跌倒在地,努力好几次都起不来。 她跌落在地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出现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李静和祝星盈。 祝星盈假模假样地叫了她“姐姐”。 随后,祝方诚说:“我们祝家没有这种不检点的丢人货色,明天你一早你就给我滚出国!” 祝璞玉被关回了房间,为了不让她跑走,祝方诚的人在房间的窗户上都钉了铁板。 祝璞玉在抽屉里翻出了备用手机,登上微信之后不断给廖裕锦发消息。 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祝璞玉抱着手机等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被送到机场,她都没有收到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回复。 第126回 我要见廖裕锦 突破是一时,没有人可以忽略的,总而言之,还需更努力。 “白雪,你在家里好好藏着,不要去开门。明白吗?” “知道了,主人。” 白雪帮助主人穿好衣服,就开心着应了一声,这里是自己的家,自然不一样了。 陈邈笑着出门去上班了。 白雪是一脸的喜羊羊,有了主人的庇护,自己又突破了,一定让主人更喜欢自己的。 “一定要彻底变成人类才行。” 虽然血统上很难改变,但外形上可以,这是白雪努力的方向。 心中的坚定,这是无法消除的,也是心中的最大的动力点。 陈邈来到了天龙武馆,继续去图书阁上班。 他和往常一般无二,自然是努力上进了。 莫云看着,还是很满意了,唯一可惜就是白费了这一英俊的外貌,惋惜啊。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顺利就好,压根就不用担心的。 图书阁中有不少人在,似乎好像更努力了。 “听说了没有,好像有高手要来咱们文龙市啊。” “可不,就是为了成为那一剑。” “就是,这么厉害的一剑,谁不想知道啊,是不是路过就不清楚了。” “好了,现在的话,就等着吧,要是可以拜师该多好啊。” “别做梦了,没有强大的天赋,不可能的。” 陈邈听着,那是深以为然,这是最为要紧的部分,很清楚的事实。 高手想要传承,没有一定的资质,可能嘛,怎么去接受这一份传承和发扬呢? 所以啊,天赋是很多人可遇而不可得的机缘,那就是先天机缘。 人生下来,就差不多注定了,这就是先天机缘。 不要说什么公平,还是不公平,都毫无意义。 这天地之间,本身就是没有绝对的一定,只能说默默的支持就好,看不透什么,就需要注意了,看着都需要明悟,确实是可以知趣一些。 众人即使知道,心中却是不想承认的,因为还想要等到更多逆天机缘。 但可惜啊,这样的逆天机缘,怕是不好得到,显然这其中的差别很大。 想要得到,就需要惊人的气运,可多少人可以拥有? 拥有大气运的人,往往是很多人意想不到的存在,而在天地之间也就是少数那么几个。 这么一说,就能知道即使有,也是极为稀缺的。 听着他们的话,陈邈了解到了,原来还有人来这里啊,确实是值得好奇。 当然他仅仅是图书阁打扫卫生了,要不是格外开恩,还无法看书呢? 管不了这些事情,不如安安分分就好,这日子多么舒服啊! 午间十分,陈邈就遇上了铁柱,一起吃了午饭。 “怎么样,房子住的舒服吧。” “舒服啊,没什么不好的,放心吧,都是骗人的事情。” “是嘛,看来确实是有些以讹传讹了,但至少你是占了便宜。” “哈哈,那是,也亏了你啊,不然的话,这么大的漏,那是捡不到的。” 想想也是,这么大房子,仅仅这么点钱,怎么可能捡的到呢,简直就是在做梦。 “哈哈,开心就好,对了,过两天休息,不如去古董街走一走,怎么样?” “就是你上次给我那本书的出处嘛?” “是啊,就是那里,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以前是没办法,没钱,现在有了安稳的日子,自然要好好享受了,说不定还能捡漏呢,到时候买了就有钱了。” 铁柱听着,就是大笑不已,不过不去否认就是。 约定好了,陈邈就去图书阁继续上班,看书。 学习更多的知识,才能知道什么有用,什么不会被当做垃圾处理掉,这么简单就好。 很多人能捡漏为什么呢? 其中一点,最为重要,那就是运气。 其次就是一个,知识面的丰厚了。 要是第一点做不到,就只能考第二点了,要是第二点都没有,捡什么漏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早已明晃晃的明白了,根本不用怀疑。 现在他储备各种资质,什么杂志之类的,还是野史,都是一种不小的覆盖面。 有些野史,未必是假,只能靠自己去辩解,要是真的遇上了,说不定就能发财。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有事实佐证的。 一些人的知识面高了,就有这么不同的效果。 反正多储存一些知识,那是很有必要的,免得该用的时候,却是用不到啊。 至于其他人,他们看什么,他管不着,反正不来干涉自己就好。 其实这些武馆学员何尝不知道呢,只不过不想降低自己的身份而已,这就是他们的心思吧,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么简单的道理,已经是可以预料到的。 道理有了,效果就是最好,令人欢喜的事实,其中的痕迹,都是一样的。 身份有了,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不用意外的,就是最好不过,谁也不想错失了良机吧。 陈邈对此,深深的体会,倒也是无话可说。 终究是在一个武者的世界之中,没有武力,谁会认可,太难了。 武者之间,强者为尊,道理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根本不用在意,想想都是一个残酷吧。 很多意外都是这么明显,人生的意外所在,都不能思索什么,只要知道就成,不可能马虎大意的,可惜多少人认得清啊。 合上书本,那种混沌玉牒之中,以及记录了很多东西,不用担心遗忘什么了。 多好的东西啊,让人是垂涎不已,只是只属于他而已。 长呼一口气,那些高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来不来都不要紧。 至于城外的那一剑,早已过去了烟云,想要在找到,可不是容易事情了。 “好了,现在的话,就这样吧,免得到时候更加麻烦,是好是坏,旦看能为就是了。” 要是能为不够,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的话,终究是不用去知道的,着实就是这么简单。 铃铃铃.... 下班的铃声响起,他就往常一般,不过今天要想武馆的宿舍房卡交还给莫云阁主。 “你小子,行了,好好努力工作,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 第127回 私会 洛邢:“……” 祝璞玉:“你早就知道,是廖裕锦不让你告诉我。” “春节的聚会你也是冲我来的,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前几天碰面了你才跟我说那句话。”她几乎不给洛邢喘息和反驳的余地。 或者说,她也不需要他的态度,因为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些推测就是事实。 “你什么都没说,今天我也没有给你打过这个电话。”祝璞玉说完这句话,便打算挂断。 “等等!”洛邢叫住了她,到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璞玉答非所问:“他打算和江佩矜离婚,你知道吧?” “……知道。”洛邢沉吟片刻,反问她:“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婚么?” 祝璞玉:“你是想跟我强调,这也是为了我。” 她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掐断了百合花的花枝,“无所谓,我和他永远不可能了。” “是不可能了,你以为他还想着和你和好么?”洛邢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嘲弄地笑出来,“就算你想,他也活不到那天。” 祝璞玉愣了几秒,当她反应过来,想要张嘴去问的时候,洛邢已经把电话挂了。 祝璞玉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目光盯着面前的那束花,耳边不断回荡着洛邢挂电话之前的那段话。 什么叫做“他也活不到那天”? 祝璞玉攥紧手机,指关节发白,心跳的速度不断加快,任凭她怎么深呼吸都压不下去。 廖裕锦—— —— 翌日一早,祝璞玉在周清梵和尤杏的陪伴下来到了医院换脚腕上的绷带。 送她们去医院的正是温家的司机,来之前也跟温家报备过这边的情况了,这也是祝璞玉选在医院和廖裕锦见面的原因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就不会被过分关注。 睦和医院是私人医院,祝璞玉是有专门的医生来负责的,她进来不久,医生便悉心替她换了药,在祝璞玉的要求之下,又为她拍了一次核磁。 取片需要等待半个小时,祝璞玉便以此为理由,去了江佩矜的病房探望。 祝璞玉去得不巧,江佩矜正好在休息,她们三个人被护工拦在了门口。 这时,温苑欣正好过来,“璞玉,你怎么过来了?” 祝璞玉听见温苑欣的声音,马上看过去,笑着同她解释:“我今天来医院复查,等片子没地方去,就想上来看看佩矜姐,没想到来得不巧。” “她睡过去了,最近起床气大,睡着了谁也不敢打扰。”温苑欣低头看祝璞玉的腿,关切:“脚好些了没?医生怎么说?” 祝璞玉:“好多了,谢谢姑妈关心。” 温苑欣:“你片子要等多久?要不先去楼上的病房休息一下,你姐夫现在应该就在,我让他来接你们。” 祝璞玉听见前半句的时候是想拒绝的,但听她提廖裕锦之后,马上把话咽回了喉咙里。 她正愁找不到廖裕锦人在哪里,如今温苑欣不仅帮她找到了人,还给了一个极其正当的理由。 祝璞玉:“是不是太麻烦姐夫了?” 温苑欣:“不麻烦,你可是佩矜的救命恩人。” 温苑欣对待祝璞玉倒是很热情,说着就拨了廖裕锦的电话。 几分钟后,廖裕锦神色匆匆地赶来了。 祝璞玉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眼下一片乌青,嘴唇也有些发紫。 这一幕马上让她想起了洛邢昨天在电话里的那段话。 廖裕锦听了几句温苑欣的交代之后,便带着祝璞玉、周清梵和尤杏三个人一起走向了电梯。 等待电梯的时候,周清梵和尤杏忽然说有事儿,将祝璞玉和轮椅一并交给了廖裕锦。 廖裕锦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就算有再紧急的事儿,她们都不可能留下祝璞玉单独和他相处,除非是祝璞玉要求的。 “是我让她们走的。”身后,祝璞玉的声音解开了廖裕锦的疑问。 他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你找我?” 祝璞玉:“这里不是说事儿的地方,你先带我去楼上房间吧。” 虽然私人医院的人流量不大,但她也没打算跟他在电梯口谈接下来的话题。 廖裕锦看了一眼电梯,还得一两分钟才能到。 “你的脚好点了么?”他弯下腰,替她摆正了小腿,“还是先别落地了,小心习惯性扭伤。” 祝璞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瞳孔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翻涌。 廖裕锦已经做好了被她踢开的准备,毕竟之前那么多次,祝璞玉对他的拒绝和排斥都很明显。 这次忽然没有动作,他反而不习惯了。 廖裕锦起身,对上她的眼睛,心脏蓦地颤动了一下,“你心情不好?” “确实不好。”祝璞玉照旧一动不动盯着他,欣然承认这点。 廖裕锦觉得她今天很反常,也很陌生。 两人专注对视、探究着彼此的心境和情绪,以至于谁都不曾注意到角落里拿着手机、镜头对准他们的女人。 叮。 电梯停下来,门缓缓打开。 廖裕锦推着祝璞玉进了电梯。 原本藏在角落的女人飞速奔了过来,停在电梯前,看着电梯停在13层。 她转身就往安全通道跑,飞奔着跑了一层。 躲在安全通道往外看的时候,她成功锁定了目标。 接着,她亢奋地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星盈,我拍到祝璞玉和廖裕锦私会的照片了。】 —— 祝璞玉被廖裕锦推到了病房。 两人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廖裕锦将她的轮椅停在了茶几边,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他没给祝璞玉拒绝的机会,说完便进了洗手间。 祝璞玉坐在轮椅上四处观察,目光定在了对面的简易厨房上。 那里有洗碗池,廖裕锦为什么去洗手间洗? 祝璞玉的视线挪向洗手间,她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忍着脚腕的疼痛,扶着墙走了过去。 门是关着的。 祝璞玉撑住双手,附耳上去,透过水声,隐隐听见了几声隐忍的咳嗽,还有略带痛苦和压抑的呻吟。 与此同时,祝璞玉耳边再次回荡起洛邢的那句话。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门把,用力拧下去,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第128回 帮他 陈邈还是带着感谢,让他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中,最困难的那几天。 “多谢阁主,我会的。” 莫云欣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了。 陈邈到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不去解释就对了,压根就是用不到的。 这一次不用去食堂了,直接回家。 路上他也是很谨慎,不过能保持着普通人的神态,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同。 原因就是最简单,修罗殿和地狱殿了。 不管谁好谁坏,他都不想参与了,他只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么简单啊。 在他回到自己的家中,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酒店中,就有着他的话题。 “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消息?” “没有啊,武道学院已经查过了,没有,接下来的天龙武馆。” “嗯,一定要注意点,不要让人发觉了,那些地狱殿的人啊?” “大人,他们在这里好像也有人的。” “哼,这些人不死心,看来这一次战神殿主怕是受伤不轻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此谨慎,怕是真的受伤不轻,否则再不济也能留下一些暗号吧。 正当他们陷入僵局之时,忽然有人一脸严肃的跑了进来。 “咦,姜鲁,你怎么了,这么严肃?” 姜鲁严肃着点点头道:“之前我去了天龙武馆,终于查到一点线索,但不知道是不是?” 众人一听,就是严肃起来了。 “说说看。” “大人,根据我在天龙武馆中的消息,在一个多月前,他们确实在云龙山外救了一个人,不过似乎并不是很严重,但一直昏迷着,后来清醒了,就留在天龙武馆上班了。” 众人一听,不由得愣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姜鲁深呼吸道:“关键是,整个人没有学过武,而且资质奇差,这...” “没有练过武,资质奇差?” 众人听着,都是皱眉不已,这不应该啊。 要知道他们的修罗战神,开始练武奇才,天资超凡,怎么可能没练过武呢,资质奇差呢? “不会弄错了吧?” “不会的,有天龙武馆的馆主吴琦亲自验过的,不会有错。” 众人一听,一位先天高手亲自验过,那就是没错了,这么说了,这是巧合,并不是他们的修罗战神了。 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众人就马上选择了放弃这个目标,不可能会让先天武者看错。 其实他们都没错,只不过当初陈邈来时,混沌玉牒启动自我保护功能,将原主的一起都收起来了,包括资质,显得神秘无比。 如此一来,就是一个没有练过武,又是资质奇差的英俊小伙子。 至于一身伤嘛,自然暗中治疗好了,只不过那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吴琦虽然是先天宗师,可对比如此惊人的至宝,依然是不够看的,如何察觉的出来啊。 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不用怀疑了。 “那么接下来,还有没有啊?” “没有了,难道战神殿主不在文龙市?”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初猜测在这里,也仅仅是一个猜疑而已,无法确定的。 其实最大的无奈,就是不知道他的模样。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领头人就问道:“这个人叫什么?” 姜鲁老实说道:“他叫陈邈。” 这一下众人是在此愣住了,真的不是同一人? 同名同姓的,不是没有,但真的这么巧合嘛?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到底是不是啊? “不管如何,都要去验证一下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要巧合的话,也是天意。” “大人的意思?” “姜鲁,你去接近一下看看,暗中试探一番,需要知道是还是不是?” “是,大人。” 剩下的人不时的皱眉头,毕竟要是真的是他,却不愿意承认,其中是发生了什么? “大人,万一真的是,或许是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也是说不定的。” “要是这种情况的话,还需要另外安排,总之不能让地狱殿的人发现,可要是另一种?” 言下之意,就是明显了,想要脱离修罗殿呗。 这后果是怎么样,不用他们说都知道,已经是有些麻烦了,相信不难否认的危险性。 想要退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修罗殿有修罗殿的规矩。 “是,大人。” 众人都是没有意见,此刻纷纷明白,该怎么去做了。 心中再怎么不希望发生,但一旦发生,依然是无法逆转的,除非他有了逆转的本事吧。 陈邈不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要来的。 这样的话,无法忽视了,很多情况都是不能大意,该来的终究要彻底明白才好。 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先天高手就是高手啊。 一般大宗师不出的情况下,先天宗师就是中坚力量,而且非常难得。 何况他的战力,已经远超先天一级了,达到了大宗师一级的能力,不难想像的。 很多未知,都是难以确实,可终究是实力不够。 “注意了,不要让人发现,暗中默默的探查,要是真的是他,随后就看看情况在说。” 众人都不想看到他背叛的,即使想要离开,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怕修罗殿中的那些老怪物不愿意放手吧。 怕是经历这一次的陷阱之后,他或许也会变了,至于为何说他没练过武,乃至资质奇差,显然是经历了什么。 当然想要确认,就必须要亲手接触才是。 最为关键的是,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不是的话,顶多就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而已,倒也不用太在意。 于是计划就开始了,想要做得好,就要有新的希望,而不是任人愚弄吧。 陈邈是没有去关注,因为不知道嘛,不过一丝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但想来想去,也是一筹莫展,并不能让他知道真正的答案,如何可能知道呢? “主人,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不要紧的,都过去了,放心吧。” “嗯,相信以主人的实力,没什么困难可言,是不是主人?” “你啊,嘴巴真甜。” 第129回 引爆舆论 这一天早上,陈邈出了门,就去上班了。 路上和往常一样,不过在他要进入武馆之时,眼角中出现一个熟悉的手势,还有特殊的标记,心中一震,真么快嘛? 不过他身不动,神不移,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看都不看一眼,就进入了武馆。 暗中的姜鲁看看,不由得一阵疑惑,难道真的猜错了,不是他? 仅仅是同名同姓而已? 不过为了进一步的确认,还需要等待,等着他出来,到时候在试试。 陈邈却是心中有计较了,想要探知他的底细,他们太嫩了。 一天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如常。 到了下班的时刻,他就不快不慢的离开了武馆,往家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一个小巷子时,就感觉到有人冲他撞来,而对方明显表现得神色慌张。 心中一定,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了,他脸上也变化起来,错不及防的样子。 “啊,你是谁啊?” “不好意思,走得太急了,后面好像有人在追我,抱歉,抱歉。” 说着,那人急匆匆的将他扶起来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陈邈一脸不悦着看了一眼,就整理一下衣服,就继续回家。 其实他心中清楚,已经暗中探测过了,但可惜啊,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真相。 他是无所谓的回家了,但探测的人,却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样,是不是?” 那人摇头道:“没有一点练武的迹象,而且资质确实是奇差无比,反应力等等都很弱。” 姜鲁他们是莫名的轻松了,只要不是殿主就好。 带头人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样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凝重呢?” “大人,我是想着,殿主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找不到呢?” 这话,也是让他们沉默了,到底在哪里呢? “其实我们应该知道,殿主是怎样的人,很谨慎,现在直接暴出真名,后续可能,但更多还是不太可能吧。” 这一点是很大的一个破绽,但何尝不是一个方向。 只不过现在证明是错误了,那么他们的殿主到底在哪里? 现在都要过去两个月了,还是一无所获,实在是有些头疼了。 “不行啊,一定要找到殿主,我们不能让地狱殿的人,得逞。” “就是,咱们的殿主,资质奇高,练武更是相得益彰,只要突破,未来就是我们修罗殿的支柱啊,不能放弃的。” 众人都是心中了解,一切都是值得的,都要有明确的心理,绝对不能放弃的。 “好了,现在既然确定他不是殿主,那就好办了,接下来继续寻找就是了,总算是排除一个,不过以后要更加谨慎一些,免得连累无辜。” 他们修罗殿虽然暗中组织,但也不是不顾太华国百姓安慰的组织,否则如何生存呢? “是,大人,我等明白了。” “那好,在这里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接下来去其他地方寻找,一定要找到。” 对于这份决心,那是绝对不能放下的。 当然对于陈邈的存在,即使同名同姓,都一样有所关注,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很多巧合都是无法解释的,他们能怎么办,自然是毫无办法。 陈邈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中,神识一查,就是知道没有人跟着,这样很好。 “主人,你回来了,太好了。” “没有事情吧。” “没有,不过奴家发现白天有人在暗中窥视,不知道是谁?” 白雪一脸的迷惑了,主人从未显露过实力啊,怎么会有人注意这里呢? 陈邈不在意着说道:“没什么,一旦有人来了,你就躲起来就好,以你的实力,应该不难,除非是先天宗师来了,一定要记住。” “是,主人。” 白雪从中听出了一些事情,不过不要紧,只要是主人的吩咐,她都会照做的。 眼下,就是最好的感觉,事实如此。 陈邈知道一些人或许还不会死心,比如地狱殿。 但他们不是修罗殿,是前身的敌人,这一份因果,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看来有时候需要清理一下子,未必不是什么坏事啊。” 只要敢来,他就不会介意出手的,怎么说也是敌人,那就是一个最大的阻碍吧。 将其清理掉就好了,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哈勒,这些事情就不多想了,咱们该吃的吃,该睡就睡,是不是?” “嗯,主人说的是,敢与主人作对的,就是找死而已。” 对于主人的实力,她是非常明白,绝非眼见的简单,具体的还需要在看过吧。 何况有了那株人参在,主人的实力,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起来,到时候有人就会知道什么是怕,什么是弱者了。 这就是她的信心。 陈邈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她的信心了,不过即使知道也是没什么的。 两人的境遇其实差不多的,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切都会有数。 惜昔相印之后,就是心中最大的支持,相互取暖,不让自己成为世间孤单的人。 很多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就最好了。 白雪将九尾狐的主仆契约用上,就是这个原因,可以让自己的主人安心,自己更能放心,奉献出一切都是值得。 “主人,吃晚餐吧,已经好了。” “嗯,不管这些人了,走吧,先吃饭再说,一顿不吃啊,饿得慌。” 这么欣喜,自然是高兴了,这么明白事理就是大欢喜了,这么有趣也是可以安心的。 吃过晚饭,就是一起修行。 修炼之路,不能断,自然不会放弃的,只要可以的话,就一定会努力前进。 白雪也一样,可不光只成为一个暖床的工具,更希望可以帮得上主人的忙。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宠爱。 所以她是更加努力的修炼,不过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反正有资源在,不怕提升不起来。 陈邈自己也是一样,虽然有至宝在,但修行之路,也是需要一步步来,一口吃不下的。 等到这一境界和修为适应之后,就能更强了,提升起来会更快的。 第130回 你和祝璞玉什么关系 这天正好是休息天,陈邈就和铁柱汇合了。 “今天再看看运气,说不定可以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希望吧,要是可以,说不定暴富一场,走吧。” 两人说着笑,就一起走向古董街。 为了安全起见,陈邈还想让白雪变成小白狐,他放在怀中保护着。 铁柱自然是看到了,之前不好意思问,现在是忍不住好奇了。、 “陈邈啊,这白狐是从哪里来的?” “哦,在武馆后面的河边树林中捡的。” “这样啊,看来是被原主人遗弃了,不过你养着没关系吧?” “没事,仅仅是野兽而已,又不是半妖人,不怕。”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铁柱点点头,随后算了算日子,就说道:“对了,陈邈啊,再过三个月,就是八星连珠之日,对于半妖人有着很大的影响,到时候一定要注意。” “八星连珠吗?” 陈邈听后点头道:“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嗯,以前要是你在武馆之中,那倒是没什么,现在搬出来了,就需要当心和注意点。” 铁柱一边说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一遍,免得他不知道啊。 陈邈明白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好意,希望可以有一个好的生活,这是好事啊。 “行,我知道了,一定会谨记的。” 铁柱点点头,知道就好,他有一个宠物养着,也算是解解乏了。 两人说着,就到了古董街,在文龙市的北边。 “你看,这里就是了,人多吧。” 陈邈看去,确实是人山人海的样子,而且一个个眼中热切无比啊。 “走,我们也去看看。” “好。” 于是两人就一起进入古董街中游荡起来了,左看看,右看看。 “陈邈,你看这里的书籍,就是上一次我买的地方。” 陈邈听后,就在这个摊位前停下来,而这里看的人,不是很多,显然知道十之八九都是假的居多,不难疑惑的。 他倒是不怕的,无论是真假,混沌玉牒都能记录下来,交给它最好不过了。 何况这也是一处最好淘宝的所在,好比一篇炼神诀啊。 铁柱也不在意,知道他喜欢看书,就陪着他看书就是了。 至于白雪嘛,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不离开主人就好,在主人的怀中好舒服。 摊主看着,并不在意,这样的人,多的是,谁知道真假呢。 陈邈暗中全部记录了一遍,果然是十之八九都是假的,只有两本是真的。 当然这两本还是关于野史的,不是什么修炼之法,让他是很遗憾。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陈邈思索了一下,就选了四本,其中两本是真古籍,剩下的两本是假的。 “老板,这四本多少钱,可不要乱开价,不然就不要了。” 摊主一听,就是一脸的头疼,不过还是笑眯眯的开价道:“看你是新顾客,我就给你便宜一些,一本五百块,怎么样,算你两千。” 陈邈一听,这就是差不多他一个月的薪水了,直接摆手道:“四本四百,不然就不要了。” 听到的人,就是一阵笑哈哈,对于摊主的事情,那是知道清楚啊。 铁柱倒是不在意,四百块,还是可以的。 摊主一脸的心疼,看到他如此坚决的样子,知道不会说假话的。 前思后想之后,他就无奈道:“小伙子,你真是厉害,今天还没有开张,成,四百就四百,卖给你了。” 陈邈听后,二话不说,直接拿出四百递给了摊主,就拉着铁柱离开了。 铁柱看着就好奇道:“陈邈啊,不会真的有真品吧。” 陈邈笑着,将两本假货扔入垃圾桶中,就拿着剩下的两本说道:“这是古籍珍本,不过是讲的是野史,有些年数了,至于为什么保持这么好,因为这纸张是特制的。” 铁柱看着,确实看不出来啊,这什么特制的纸张? “好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对了,这里有收获古籍的地方嘛?” 铁柱一听,就直接点头道:“有啊,就在那边,我带你去。” 随后就是一脸的高兴着恭喜,当然还需要去看看真货是怎么样的价值才是。 两人一路来到了奇书斋。 “就在这里。” 说着,两人就走入奇书斋之中,这里很是古色古香,到是很有一番风味啊。 “两位先生,你需要买什么?” “伙计,老板在嘛,我们想要出售古籍珍本。” 陈邈直接说道。 伙计一听,就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手中的两本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请稍等。” 伙计赶紧去后面汇报。 不久,就走出两道人影,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 不过明显练武的人,自然是龙行虎步的神态,一点都不显老,反而很有气势。 “小伙子,是你想要卖古籍嘛?” “嗯,确实是如此,殿主,你看看吧。” 陈邈直接将两本古籍珍本递上,丝毫没有在意其中的价值。 唯有识货之人,才知道其中的价值,要是不识货,那就不用说了。 店主老者听后,就双手接过,其中一本给了另一个老者。 两人一起看了看,随后摸了摸,随后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讶异,但很快都消失了。 店主沉思了一下,就说道:“不知先生你要卖多少价钱?” 陈邈听着,嘴角一翘道:“不知店主给多少呢,要是合适,我愿意卖。” 这一句,就将皮球提了回去,让他们出价就好,自己看看情况就成。 其实他的神识已经感觉到了,自然是不会迟疑。 店主老者和另一个老者,那是苦笑一声,心中暗叹,一个厉害的小伙子啊! “这两本古籍确实是珍本,而且使用特殊纸张材料制作的,时代也是有些久远了,我们也不想欺负你,一本二十万怎么样?” 陈邈听着,却是毫不犹豫着点头道:“好,就按照这个价。” 反应过来的两老,倒也不在意,价钱确实是不低,但也不是很高,其中还有不少的利益空间的,自然是不用在乎了。 转眼之间,就赚了三十九万九千六百块,厉害了。 第131回 轻视 铁柱在一旁,听着也是咋舌啊,这一下就是赚了这么多啊。 陈邈得到这一笔钱后,直接给铁柱转了二十五万,不能欠着人家吧。 铁柱看到转账信息,就知道他的意思,确实为他高兴啊,果然是有能者,不怕赚不到钱。 “小伙子,你的眼力真好,我叫林郎峰,他叫葛雀,我的好友。” 陈邈和铁柱识趣着说道:“陈邈、铁柱见过两位前辈。” “客气,我们就是年级涨了一点,眼力还是需要提升的,哈哈哈,英雄出少年。” 林郎峰一脸笑容,对于两人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自然是很好说话了。 葛雀点头道:“你们确实是不错,只不过你...” 陈邈知道再说自己,到是无所谓道:“天意如此,现在有了一个赚钱的行当,也算安乐。” 听到他如此豁达的话语,两人都是佩服。 毕竟这是一个武者的世界,很是厉害啊,能够有如此品性,自然是很好了。 “心性不错,那就好好过日子吧,以后要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来找我们。” 林郎峰是一脸的客气,虽然惋惜,但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正如他所言,天意啊。 陈邈感谢之后,就不好意思着说道:“不知林老,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看一下书啊。” 林郎峰一听,就哈哈一笑道:“行,看来你很喜欢读书啊。” 这时候陈邈还没有说话,铁柱就急急说道:“那是,在天龙武馆的图书阁中,他除了工作之外,就是看书,双手基本上是不离书本的。” 听到铁柱的话,两人在此惊讶一声,原来如此,难道会知道这么多知识呢。 所以啊,即使练武不成,只要知识够多,一样可以淘宝的,淘到了好东西,就能发家致富了,这样的努力,才能改变普通人的命运。 “原来如此,不错,不错,很努力的年轻人,没有放弃,就是最好的事情。” “那你有时间的话,就可以来我奇书斋看书,我喜欢努力的年轻人啊。” 两老都是一样的心态,努力好啊,即使不能练武,生活好一些,未必不能。 “多谢林老,葛老。” “客气了,那你们自己随意,有事就让伙计叫我们就好了。” 两人也会拿着古籍,迫不及待的去观赏了,这可是有些历史的古籍了。 陈邈就看向铁柱。 铁柱就摆手道:“没事,你看吧,我就在一旁休息。” “那好吧,我看一会,等一下在走,去看看其他的东西。” 陈邈就随之拿起书架上的书籍看起来了。 伙计看着,也不在意了,反正老板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在乎,何况仅仅是看书而已。 陈邈本来以为即使真本,也不会有什么修炼功法之类的,但他错了,这的古籍真本之中的文字,都是很古老的,即使有些注解,但未必是正确的。 经过混沌玉牒的翻译和传输之后,才知道其中的好处很多。 尤其是自己一直寻找不得的治愈功法,在这里竟然找到两本基础的,还有一个是先天级的治愈功法,让他是意外至极。 其实这些功法,都隐藏其中,看来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这样一来,既保证了功法的传承,也能保证后继有人啊! 只可惜,后人不知其中的奥秘,没有破坏,导致这些功法失传了。 这让陈邈是唏嘘不已,看来自己的运道还是不错的。 推演之后,在此融合新的主导功法之后,就得到了先天一级的至强治愈功法: 生死转轮诀。 在生死之间,轮回罔替,无尽无穷之间,获得永恒治愈的效果。 当然这是开头而已,以后有更多的功法,都能融入其中,增强治愈功效,逐渐成真。 现在仅仅是一个开头,即使如此,活死人肉白骨,已经是小菜一碟了。 主要自己实力够强,即使被挫骨扬灰的人,都能复活,就是这么神奇。 现在的话,只要人刚死不久,就能将其救活。 要是身体完整最好不过了。 要是有缺失的话,一样可以重塑肉身,只不过需要他实力足够强。 现在的话,他做不到,或许等到他的境界到了大宗师的话,或许可以,至于其他,还不是很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得到了基本指法和腿法的秘籍,这是比较隐晦,自然常人难以看出。 让他到是大捡便宜了。 随后得到两门至强武学。 先天指法:乾坤一指。 先天腿法:戳天一腿。 实力让他是更强了,底蕴更加更快,这是好事啊,也是他心中的开怀,多么幸福的一生。 “好,这样的话,到是问题不大了,希望不用担心就是了。” 合上书籍,看着仅仅是架子上的书啊,其他的还没有看到,看来就是收获不菲了,不过他也知道一些珍藏,不是能看就能看到的。 今天的缘分已经不浅了,下一次再来就是了。 “替我向林老、葛老感谢。” “先生客气了,我会转达的。” 陈邈再三感谢之后,就和铁柱离开了奇书斋。 今天光是这里,就是收获满满,令人欢喜啊,这样的步骤,更是令人欢乐。 “看你样子,又得到不少的知识吧。” “那是,书中无量的知识,那是永远都看不够的,我说铁柱,你也可以多看看。” “天啊,这么多文字,看着头都要炸了,怎么看得进去啊。” 一脸要疯的铁柱,让陈邈是很无语,这样的事情,真是不该啊,也是需要注意的事实。 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要说什么,只能是默默的希望他成长了,以后可以好好的保护自己,毕竟未来的战斗开始,怕是不简单了。 至于他自己嘛,从来不担心了。 尤其是有了今天的际遇后,相信不用担忧了,修炼起来会更快的。 生死转轮诀,从中可以看出一些奥秘,让自己的体质从中收益,岂能小觑的。 当然主导者必须要是自己,才是有效,其他人很难奏效的,除非他实力够强。 不过一些准备还需是需要,不然的话,后悔都是来不及。 第132回 战利品 “铁柱,现在时间不早,先去吃点东西,再去逛逛怎样?” “好啊,先去吃东西,下午有的是时间。” 于是,两人就到了一个饭店中,看到有雅间,就要到了一个。 反正现在两人都不差钱了,也不用装什么,何况也没有人知道,不是吗? 其实主要还是不想委屈了白雪,还是要吃东西了。 等到饭菜上齐了,陈邈就给白雪准备好了食物,让她在一边吃。 对于人类的事物,白雪并不抗拒,反而是很喜欢的,吃的可起劲了。 铁柱看着,不由得笑了笑,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他孤单了,这样也好。 等到饭菜吃好了,陈邈小心为她擦了擦嘴,然后是爪子,然后再放入怀中。 “陈邈兄弟,看来你有伴了,我就安心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了,不用一个人孤单了,有时候养个宠物,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说着,就出去付账。 这一餐自然是陈邈请客,不仅仅是感谢,也是真心的感恩。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经常来帮忙,这一生啊,都不会忘记的。 一生有这么一个朋友,足矣。 两人是心照不宣,随后一起走出饭店,然后走向街道中在此观看起来。 走到快要尽头的时候,发现人似乎不少啊。 “那是?” “哦,是开原石。” “原石,难道是赌石?” “是啊,就是赌石,不过现在的原材料越来越稀缺了,价格啊蹭蹭往上涨,哎。” 陈邈明白其中的疯狂。 其实这些原石就是从妖兽空间中争夺而来的,自然是稀缺了。 这和蓝星上的原本赌石不一样的,因为其中可能开出各种奇珍异宝,价值连城啊。 “我们去看看吧。” 铁柱也不在意,一起去看看也好,涨涨见识。 到了原石店铺前,就是有人在开原石。 陈邈下意识的用神识扫描,发现似乎无法看透,难以看清里面的东西,和书上介绍的一样,无法使用神识看透吧。 这样一来,也是考验人的水品了,要是可以的话,就是一个运气还是眼界了。 随着解石完成,就是让众人大跌眼镜,什么都没有,白费了一笔钱。 当然对于大富大贵的,那是不在意了,可对于一般人家,就是一个痛苦哀嚎。 可是没有人会去怜悯的,因为这是他的不自量力。 陈邈自然注意到了,就默默等着。 “陈邈,你看店铺中的那些石头,就是原石,要不去试试看。” 铁柱指着店铺之中的原石,就说着。 陈邈到时来了兴趣,既然神识不成,但脑中的混沌玉牒呢? 于是,他就和铁柱一切走入原石店铺之中,反正不是只有一家嘛。 店铺老板看到后,倒也不驱赶,都是客人,驱赶什么,要是解出好东西,自己店铺就发了,到时候岂不是大涨特涨。 当然这都是想想而已,想要看到,就需要足够的运气了,要是没有足够的运气,做梦啊。 陈邈放在一块原石上,混沌玉牒,动都不动。 不死心的他,就是接连尝试,当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一连几块都没有动静,以为不能探知了,那就没用了。 有些叹气的坐在一块地上的方形原石上,石头不大的,就这么随意的扔着。 这时候脑中的混沌玉牒有了反应,直接再他脑中显示出石头中的东西。 这一幕,让他是一惊,不由得愣住了。 至于别人看去,就是以为他拿不住注意,一时半会纠结着呢。 铁柱也没有在意,自己在努力查看着呢,自己靠运气而已。 却不知啊,陈邈已经是心中翻天倒海了,这明显是陨星寒铁,可谓是价值昂贵之际啊。 下意识的站起来,脑中的东西就消失了,他就低头一看,原来是这东西啊。 再次拿起来时,确认了,就是它没错。 谁能想到,一块如此不一起眼的石头中,竟然有如此价值高昂的陨星寒铁啊。 不过他没有动声色,仅仅是将它放入手中的推车中,然后继续找石头。 此刻弄清楚了,他就安心了,原来如此。 之前的石头,都是废石,自然是没有什么价值可以让混沌玉牒告知了,纯粹浪费力气。 这可比透视眼厉害多了,不愧为至宝啊! 随后眯着眼,他就开始捡石头,只要不是显现出来的,都不碰,也不想显露什么。 纯粹就是收集石头。 不多时,他就找到了这店铺中价值最好的十块石头,都被他拿走了。 当然指的是眼下店铺中的,后面仓库中的地方,他没有去,老板不让呗。 铁柱看到他挑了十块原石,就说道:“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老板一听,就插嘴道:“过什么啊,说不定样样都有。” 铁柱听着,就瞪着老板,就要说话。 陈邈赶紧着说道:“没事,就是玩玩而已,这些石头也不大,应该不会太贵啊。” 最大的也就是差不多三十斤的样子,却是不大啊。 铁柱听后,就不在多言。 “老板,可要便宜点,这些石头都不大,我就是练练手。” 老板也是一个讲究人,看着就直接点头道:“好,这十块原石确实不大,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你给两万五就好了。” 陈邈听后,心算了一下,就直接付账。 老板收钱之后,就热心道:“要不要解石啊?” 陈邈怎么可能愿意在这里解石呢,直接摇头道:“不了,免得受不了打击,回去慢慢解。” 老板听后,也不多说了,反正没有关系,客户想要怎么做都可以。 铁柱也挑了一块,个头不小,也有五十斤的样子。 老板看着,就说道:“你给七千就好了。” 果然石头越大,价钱越高啊。 铁柱知道其中的道道,倒也不说什么,直接付钱,同样没有解石的意思。 陈邈没有去插手,倒不是不想,而是不好解释,反正才几千而已,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权当是玩玩吧。 陈邈推着推车,就打算和铁柱离开了。 老板还是很大方的送了他一辆推车,不然还真的不好带回去。 第133回 离得了么 陈邈推着推车,铁柱抱着原石,就准备离开了。 “陈邈你真的不打算解石。” “是啊,你呢,好像也不打算解石吧。” “嘿嘿,那是,要是有的话,面子还能过得去,要是没有,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我也一样,还不如自己在家慢慢磨,就算是一点都没有,也算是买一个教训,以后不要再参与了,多么吃亏啊。” 陈邈说着,就看向他手中的原石,好像在说,你买的就是吃亏。 铁柱看着他的眼神,那是很无奈,有这么损自己的朋友嘛,不过算了,谁让自己说不过他,只能是犟着脾气闷声不吭。 陈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是不想去劝一劝,但买个教训也不是不行,只看谁更主动一些吧。 教训是时刻存在的,只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能不能消化而已。 陈邈心中这么想,未尝没有心中的无奈,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朋友吧。 至于其他人看着,虽然眼神中有些古怪,不过倒也没有去计较,毕竟买了回去做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无关。 反正有还是没有,更不关别人的种种。 一路离开了古董街,两人就放下了热闹的心情,各自回家了。 到了家的白雪,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一转身就是变成一个大美女,让人是挡不住啊。 “主人,这些石头都要解开?” “嗯,自然要解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 尽管陈邈已经知道了,但脑海中看到和现实中看到,终究是两码事。 解石的工作,就被白雪抢了过去,强烈表示这是她的工作。 陈邈无奈,只能听之任之,幸好工作量不大。 不过是那一块陨星寒铁出来了,足足有一个拳头大小,绝对不少了。 “好漂亮的陨星寒铁啊。” 寒铁中,有一种星光闪烁,那是格外魅力,自然吸引眼神了。 陈邈点点头:“确实是不错的东西,接着切吧。” 白雪听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大喜不已,接着开始解石。 接下里的九块,那是没一块都有一样东西,其中一块就有星尘石。 不过这一块比起白雪给的要小一些,但也足够让自己的私人空间变得更大了。 如此一来,自己可以防止更多的东西。 陈邈是心中高兴着呢。 “这是雪花莲?” 白雪看到最后一样东西,不由得一愣,不会吧,竟然是雪花莲。 雪花莲顾名思义,整个儿莲花和雪花一般清明透亮,而且隐约之间有一股寒意上头,清生耀眼,绝对是药材之中的绝品。 此物对于修炼者有不小的帮助,尤其是那些通了属性的修炼者,效果更佳。 陈邈看着,就看到她眼神中的渴望,显然知道对于她的好处。 “给你吧,你自己好好修炼。” “主人。” 白雪一脸的激动,这对于自己确实是很激动,实在是东西太好了,没有办法抗拒,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绝对是不需要任何的意外。 “好啦,你也是我的人,给你还不是给我自己嘛,好了,好好修炼就是。” “嗯,多谢主人。” 白雪高兴着将雪花莲收了起来,想要还要炼化吸收,一定可以让自己再上一个台阶。 陈邈将剩下的材料都收起来,虽然都不错,但一时半会不知道做什么。 咦,自己好像还没有炼器师的能力吧。 这可不行,有这么多的好材料,不努力一下,怎么能发挥出自己的天赋呢? 于是,他就觉醒了,一定要去学习一下炼器师的本事。 不过好像武馆之中的图书阁中,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切书籍啊,有也是仅仅一笔带过的介绍,让他是很头疼。 想了想,今天是想不出来了,反正暂时如此,等到时机来了,在想也可以,不急于一时。 过于急切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反而会弄巧成拙,到时更加麻烦。 “主人,奴家去做晚饭了。” “嗯,去吧。” 陈邈点点头,随后自己一个人想着怎么去找炼器师的本事呢,脑中开始回想起来。 混沌玉牒记录了很多,找到一些相关炼器师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少,或者是大多是一笔带过,很难有多少的头绪,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真是一个麻烦,算了,现在有了钱,足够潇洒一阵了,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吃喝不愁,自然是不愿意留下什么意外了,现在的感觉挺好的。 这些感受下,那是一目了然,心中的觉悟,自然是很高,相比而言,这一切要点很有用。 有了这些好处啊,就有很多东西可以理解,好坏都有一点吧,不用担心的。 既然现在想不通透,等到明天上班了,再去找找,或者问问,倒也不是不可以啊。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就是市中心的公共图书馆,这倒是一个好地方。 都是有一定收藏的,相信对于自己也有好处吧。 不过一周也就是一天的休息日子,看来也只能暂时等等了。 陈邈收敛起心中的猜疑,就先行放下,暂时也是记不得,自己对于自己的保护,还是很不错了,要是学会了炼器,外面再加一层铠甲防御,那就是没错了。 防御不怕少,只怕不够。 没有人会嫌弃防御力低下吧,这对于在武者世界中,那是多多益善的好。 不要说他大惊小怪,那是不知者不怪罪而已。 当下有了材料,但不能马上用,还需要练习一下,好好的操作一番,到时候就不会浪费材料了,对于自己的天赋,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资质不足,玉牒来凑,多么完美啊!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期待不已,自己手中创在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好用。 万一可以卖出去,作为一种产业,也不怕吃喝了,多么理想的状态。 于是他就这么想着,这么决定吧。 不过都是需要隐形了自己才行,低调是最好的保命之法,在这个世界中,高调容易没命。 何况自己的嫌弃,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被洗清,不能放松下来的。 第134回 你爱她么 吃过晚饭后,陈邈就去地下室了。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虽然看似不大,确实是足够隐秘。 “嗯,不错,这样就很好,不过需要在扩大一些。” “主人,要不,白天的时候,我挖一挖怎么样?” 陈邈听着白雪的建议,就点点头道:“好,不要延伸开去,而且时刻需要注意地基的稳固,万一挖塌了,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白雪马上保证到:“主人放心,奴家不会忘记的。” 陈邈就不在多言,就开始人生之中的第一炼器。 拿出一块生铁,闭上眼,将混沌玉牒传递过来的炼器之法再好好的回想了一遍。 之后,他就才开始动手炼器。 炼器之时,心要正,神要定,手更要稳重。 幸好他得到了火焰天赋,很快就在掌控将生铁炼化,随之庞大的精神力开始包裹炼化之后的生铁,开始小心翼翼的剔除杂质。 等到一切杂质剔除出来,本来就不大的一团,现在更小了。 看了看似乎不够啊,他就在此那了两块生铁燃烧炼化出来。 将剔除杂质后的那一滩铁水与之前的那一团铁水相融,不一会儿就有开始新的制作。 第一次简单了一下,就炼制出一柄短剑一般的东西。 炼制好后,就是淬炼冷却。 等到冷下来后,短剑已经成型。 白雪迫不及待的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惊讶的发现,竟然似乎比起精品更加精品,隐约之间已经开始超脱生铁的范畴了。 “主人,你好厉害,第一次炼器就这么强悍,好厉害啊。” “是嘛,不过也没什么了。” 陈邈到是欢喜的很,接过这柄短剑,自己还是很有炼器天赋的。 似乎沉溺在某种自恋之中。 白雪到时不在意了,主人这么强,才是最好的,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送你啊,出去买的话,不能这么夸张,要降低一些才行。” 白雪不在意主人的心思,反而欢喜着拿着主人第一次炼出来的短剑。 这是主人赏给自己,真实太好了,太棒了。 显然自己在主人心中,还有有些地位的,这是最好不过,相信可以做到最好。 陈邈在一边想着比例,随后就知道怎么去做了,当然不能太次了。 只要练出精品就好,不用高超越了,不然不好解释吧。 于是降下的生铁硬生生的练出了三把长剑,都是差不多到了精品的样子。 “不错,不错了,看来自己的炼器手段,还是可以的。” 陈邈不由得美滋滋的想着,看来以后啊,又有一个收入进项了,挺好的。 收好这些东西,心中是畅想未来,不用担心没有好日子过了,再不济也能过一个富足啊。 “走吧,上去,明天你在收拾。” “是,主人。” 白雪收起了短剑,就高高兴兴着跟着主人,一起休息了。 夜色是动人的,自然是也是撩人啊。 不过此刻是一群不速之客到了文龙市之外。 “统领大人,我们的人就在这里失踪的,至于雪公主消失了。” “是嘛,可恶,竟然这么没用,看来以后需要多多训练一下了。” 这倒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这一次的事情多大,差一点就挡不下来了。 脸色一个个都是不好看,显然说是公主,其实和货物没什么区别,自然不会有好生气。 “这是人类的世界,我们不能乱来,一旦被发现,我们就麻烦了。” “嗯,确实是够麻烦的,怎么办?” “是啊,要是不进去的话,根本找不到雪公主啊。” “可不,下一次祭祀就麻烦了。” 一个个都是头疼,一旦再次出现意外,他们岂不要有大麻烦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定要想办法引诱出来,不能让她一直留在人类世界。” 至于怎么留在人类世界,那是她的事情,他们只负责抓回去。 “统领大人,万一雪公主已经?” 一个下属有些担心着说道,一旦死了,或者被人收拢作为宠物,甚至被发现是半妖人,那么说不定凭着雪公主的美貌,怕是已经沦陷了。 一个不纯的雪公主,即使献祭,怕也是效果不佳的。 这是一个最坏的打算。 作为统领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一直不愿意去想而已,但这么多不得可能啊。 “哼,要真是最坏的结果,那么就只能认栽了,但也要人类付出代价。” “对,要是这样,就要人类付出代价。” 这一点是不容意外的,唯有做好,才能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而不是这么令人无奈吧。 “一切还要看看结果才能决定,暂时还不清楚,大家都不要乱想。” 这一点也是最后的一种可能,一旦真的出现,那就是没法可想,只能面对。 面对这些情况,需要做出种种预测,但可惜啊,他们再怎么预测,都已经改变不了现实。 他们怕是连主仆契约都想不到吧。 或者这是白雪对于他们最大的报复,同时也是最后的救命手段。 为由将自己的自由彻底交出去,才能让人类放心,可以随时掌控自己的生死,相信没有人不愿意的,即使收到特殊日子的影响,只有有主仆契约在,也不会伤害其主。 这就是主仆契约的强大有效性。 不得不说白雪的作为,已经是拼搏一次了,但也是看到陈邈的强大和天赋啊。 未来的成就将是不可限量,资质更是无法想像。 他们在担心,她却是舒服的缩在主人的怀中,安享着太平的日子,多么美好啊。 如此一来,他们还想要做什么,那是幼稚了。 不是不想自由,而是他们不给自由,那么只能让自己换一种办法,获得生存的机会。 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换取生存的价值和心态,绝对不愿意被人肆意欺凌,尤其是同族。 他们不珍惜,又能怪谁,很多起因,就是这么来的。 无奈之中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要是不够的话,就是自己不能太想了。 实际上,就是这么无情和霸道。 如此一来,能怪白雪做出这样的抉择,怕是没有吧。 第135回 共识 随着突破到了先天第七重天,陈邈稳定了一下修为境界之后,整个人就轻松了。 无论是哪一种功法,都是实力暴增啊。 有了各种功法的炼法,就是一种实力的底蕴,可以让他不断地攀升极致。 “不错,很不错,这才是自己需要的极致嘛,不过还需要更强才行。” 陈邈不会这么简单的罢休,不过是先天第七重而已,后面还有第八重以及第九重呢。 超越先天之后,还有大宗师境界。 这些都是他自己去努力的,而不是这么不知足。 “以后需要跟努力的提升实力,绝对不能这么停滞,一定要更强。” 武道世界中,那是没有最强的,只有更强,就这么简单。 这一次突破后,接下来需要一点时间沉淀和磨练,当然有了足够的资源,不怕不能提升。 看看混沌玉牒之中,还有大半的人参精粹在,晋升先天第八重应该问题不大了,至于第九重有没有可能,还需要看看。 这一次的消耗也不是很多。 心中沉思了,还是有些不靠谱,要是可以在多一些,就好了。 只不过一地之力,培养出这样的天材地宝,那是少见的,更是需要足够本事啊。 “咦,不对啊,似乎好一个途径,那就是原石嘛?” 这些原石大多是从妖兽空间中开采出来,其中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好东西,以后可以常看看,说不定可以得到呢? 毕竟即使这一次的人参精粹可以帮助自己提升到先天第九重,可是后面呢? 所以啊,不管怎么样,都是需要进一步的准备起来,那就是准没错的。 好东西从不意外的,尤其是修行,同行如此,不能小觑了才是。 彻底稳定下来后,他就走出密室,看到室外的白雪。 白雪虽然也在努力,不过更多还是警惕着,不敢深入修炼,即使如此,也效果很好。 人参精粹很不错的,当然她的体质比不上自己,各种功法也是一样,底蕴自然不能相比。 这是一个机缘的差别了。 “主人,你晋升了。” “嗯,好了,走吧,等一下,好好帮你消化一下。” 白雪听着,却是很高兴,赶紧拉着主人上去卧房了。 一切妙语就是不在赘述,只有明悟就好。 翌日,陈邈依然去上班,精气神自然是掩饰起来,继续看书,不会错过知识积累的时刻。 “陈邈,听你说在学习炼器?” “是啊,怎么有什么不同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想着,要是你真的练成了,是不是帮我炼一把武器啊?” 铁柱自然不会说丧气话了,这事倒是可以预料的,要是真的可行,自然最好了。 陈邈听后,就笑着说道:“没问题,要是真的练成了,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铁柱也是很开心,不管成不成,这一份态度要得。 “对了,陈邈,听巡城队说啊,城外似乎有半妖人出没,不知道来做什么的?” “半妖人,不是说不敢随意来的,上一次?” “嗯,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现在已经加强了警戒,大家都要小心的。” “没问题吧,相信城中的力量,就好了。” 陈邈到是没有细想,毕竟这么妖兽或者半妖人之类,都是想要破坏人类安宁的份子,自然是需要警惕了,免得自己麻烦很多。 “还有一个事情,就是城中对于半妖人的警惕在加强,尤其是对于宠兽。” “哦,什么情况?” “你应该知道吧,再过段时间,就要八星连珠了,对于宠兽会不会有影响不清楚,不过警惕一些也不错,一些人正在安抚,只要不出门就好。” 陈邈明白了,自然清楚一些八星连珠的事情,比起七星连珠要厉害一些,比九星连珠要弱一些,但也是很厉害的那种动乱。 尤其是对于一些半妖人,更是无法控制的兽性,那就是麻烦大了。 铁柱继续说道:“一些个驯兽师,现在也是在忙碌之中,生怕自己做的有错,阿九糟糕了,你也知道在城中又不少的地方有野兽的。” 陈邈点点头,表示着明白。 城中还有动物园呢,不过都是野兽,不是妖兽。 可是谁能保证其中没有隐藏的妖兽或者半妖人呢,隐藏起来,一时很难辨认的。 对于此,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紧张一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宜。 “铁柱啊,你说这一次城外的半妖人要做什么啊?” “不知道,这些半妖人,谁知道做什么,完全是没脑子的,瓦特的瓦特,哪个明白啊。” 铁柱摇头着,显然是不清楚其中的事宜,不过总的来说,已经提醒了他。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是需要注意的。 “对了,听说咱们蓝星上出现不少的好东西,不过似乎都在一些险要之地,不知为何?” “险要之地?” “是啊,一些在人之罕至的沙漠之中,一些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简直就是恐怖。” 陈邈听着,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这倒是奇特啊,应该不是妖兽做的,毕竟这也太奇怪了。 “对了,还有一些地方啊,出现了一些奇异的海市蜃楼景象,非常的奇特,不知道原因。” “海市蜃楼嘛?” 对于海市蜃楼,陈邈了解一下,这是一种空间印记的所在,被特定的空间拍照,尤其保存,在一定且特定的情况下,就会显出出来。 这就是海市蜃楼。 不过未必没有真的。 他记得在一本野史上,就是有这么一段记载。 好像是有人进入了其中,还拿出不少的好东西,人参或者其他的宝贝都不少啊。 这么一说,确实是够惊人的,这样的手段令人无法忽视吧。 天材地宝,那是样样多。 那么这就是一种类似秘境的所在,本质上是两个空间短暂的重叠,导致了这一现象。 有勇气的,可以得到,没勇气的,就眼巴巴看着。 可见时间有限,不是想要多少就得到多少的,这可是好机会啊。 “真的是有海市蜃楼,那么我们文龙市周边有没有啊?” 第136回 我会帮他离婚 洛邢盯着祝璞玉的脸看了快半分钟,像是在辨认她的情绪。 她整体的面色看起来是平静的,可微微蹙起的眉和略显紧绷的嘴唇昭示了她的紧张。 “你还喜欢他。”洛邢答非所问,说了一个判断句。 祝璞玉:“这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 洛邢:“对于他来说,这很重要。” “不对,应该说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根本不在意他,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会觉得他做过的事情毫无意义。”他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也决定了我们接下来谈话时我对你什么态度。” 祝璞玉听懂洛邢的意思了。 她要是不明确表个态,今天恐怕没得聊了。 祝璞玉:“如果我不在乎他,今天也不会来找你,答案显然意见不是么。” 洛邢凝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祝璞玉:“现在能谈了么?我时间很紧。” “我想知道他是什么病。”在祝璞玉的催促要求下,洛邢终于说到了正题。 而他所说的,正好也是祝璞玉要问他的:“我上次看到他流鼻血了,一直流,但没问出来答案。” 洛邢:“再生性贫血障碍。” 他长叹了一口气,“通俗一点说,就是白血病。” 祝璞玉之前有猜测过这个可能,出血不止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造血功能的问题。 可是真正从洛邢口中确认之后,她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 祝璞玉掐了一把掌心,指甲深陷进去,迫使自己冷静一些:“什么时候的事儿?良性还是恶性?医生提过方案么?” 洛邢:“半年前查出来的,他不听医生的话,没吃靶向药。” 祝璞玉垂下了眼睛,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一样。 有些原因不必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廖裕锦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地要和江佩矜,又为什么迫切地调查当年她被下药的事情—— “你结婚的事情,给他影响挺大的。”洛邢说,“温敬斯之前的感情生活比较复杂,他担心你会受伤。” “这病,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洛邢无奈地笑了笑,嗓音染了几分涩,“他原本已经认命了。” 如果没有检查出来这个病,他不会挣扎着江佩矜离婚。 祝璞玉右眼皮跳了一下:“认命?” 洛邢:“你知道江佩矜怎么对他的么?” 祝璞玉沉默了,轻轻摇了摇头。 从之前的录音和她知道的一些蛛丝马迹,能判断出来江佩矜和廖裕锦之间的相处远不如人前那么和谐,可能江佩矜对廖裕锦也没有那么好。 那天跟廖裕锦的对话太短暂,没来得及聊到这些。 就算聊到了,廖裕锦大抵也不会告诉她。 洛邢:“江佩矜是个控制狂。” 祝璞玉沉默地听着洛邢把他了解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洛邢说,江佩矜不容许廖裕锦有任何不被她知道的人际关系,他的手机时刻开着位置共享,车里也带着追踪器和监控,链接的是江佩矜的手机。 她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每天晚上都会查他的手机。 只要廖裕锦做了让她不满的事情,她就会发脾气。 至于怎么发,洛邢没有说。 但掌控欲这么强烈的人,表达不满的方式一定也是极端的。 洛邢知道的还不是全部,但祝璞玉仅仅是听他这么说,已经后背发凉了。 快八年的时间,天天都在这样的监视之下……这日子要怎么过? “也就是春节回来的这段时间,周围有其他人,江佩矜会装装样子。”洛邢揉上眉心,“所以我在想,可能生病对来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你是说,他做这些……” “对。”没等她说完,洛邢已经肯定了她的想法,“临终愿望。” 祝璞玉:“你为什么不劝他?” 洛邢:“劝过。” “但他说,与其活下去被控制,死是解脱。”洛邢回忆起来廖裕锦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呼吸有些不顺畅,“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其实廖裕锦的原话是:“我永远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比起江佩矜的掌控,死才是真正地‘活’。” 洛邢当时被他说服了。 那时适逢祝璞玉因为莫家庄园找律师的事儿,廖裕锦从温敬斯口得知了这件事情,便开始怀疑当年的那场“意外”和祝方诚有关,开始了调查。 他说这是他的“遗愿”。 洛邢作为好友,很自然地会站在廖裕锦的立场去考虑这些问题,他在承担这些事情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的恩爱传闻不断,洛邢自然会不忿。 祝璞玉听过这些之后也理解了洛邢之前的阴阳怪气。 洛邢:“我之前那些话,你别介意。” 祝璞玉:“不会,我理解你。” 如果是尤杏或周清梵遇上这种事情,她说的做的,只会比洛邢更过分。 “我会帮他离婚、摆脱江佩矜。”祝璞玉对洛邢说出自己的想法,“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洛邢沉默了几秒,“那你呢?” 他几个问题,直抓重点:“你会和他在一起么?” 祝璞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暂时还没办法和温敬斯离婚。 洛邢从她的缄默中读出了答案,“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道德绑架了,但也是现实——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让他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祝璞玉实在给不出答案,只好说:“先想办法帮他离婚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江佩矜婚内监视他的证据找得到么?打官司的话这应该是很重要的证据。” 洛邢确实也是希望廖裕锦尽快和江佩矜离婚的。 后面半个多小时,两人一直在聊这件事情。 聊完之后,祝璞玉起身要离开。 洛邢在她转身之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跟在后面问:“你是不是爱上温敬斯了?” 祝璞玉攥着包带,迈出步子离开。 洛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眉宇间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 祝璞玉从咖啡厅出来时,耳边还萦绕着洛邢刚刚的那个问题。 她抬起手抚着心口,思绪很混乱。 祝璞玉缓了一会儿,准备拿出手机叫车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手腕也被人握住。 第137回 打 事发突然,祝璞玉大脑停摆了几秒,抬起头看到利辛的时候,脱口而出:“你怎么没走?” 问问题的同时,她动手想要把胳膊抽回来,但利辛握得很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隔着镜片,祝璞玉都能感觉到他目光的不对劲。 “什么情况?”祝璞玉表情有些懵,“工作遇到问题了?” “你每次都只和我聊工作。”他动了动嘴巴,终于说了一句话。 利辛现在的语气乍一听有些委屈,跟他平时强硬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像个求关注的小朋友似的。 但祝璞玉没太明白他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突然这么矫情? 祝璞玉:“不聊工作聊什么?” 利辛:“你刚才跟那个男人聊什么了,我也可以。” 祝璞玉:“……?” 利辛看到她和洛邢见面,她倒是没什么起伏,只是他这个语气……? “你看不出来么,我喜欢你。”利辛看到祝璞玉疑惑的表情,有些着急,脱口便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又有些收回,耳朵和脸都涨红了。 但祝璞玉的表情却逐步恢复了平静,完全没有那种被人忽然表白之后的惊讶。 利辛看到她这个反应,往前走了一步,低头靠近她:“我说我喜欢你,你——” “我知道啊。”祝璞玉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害羞,“我早就看出来了。” 利辛:“……” 他被祝璞玉的“反将一军”弄得懵了,只能握着她的手腕保持这个低头靠近她的姿势站着。 而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拽开。 那男人的力道很大,利辛和他身高相仿,抬眼对上对方的脸后,他拧眉:“你谁?” “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那男人的视线看向了对面的祝璞玉,“二嫂,刚才的画面若是再被有心人拍到,你觉得会怎么样?” 来人是温之洲。 祝璞玉听见他嘲弄的声音,脑瓜子嗡嗡的。 她没想到利辛会忽然在这个时候受刺激跟她表白,更没想到正好被温之洲逮了个正着。 前些天温之洲因为祝她和廖裕锦新闻的事情非常不满,当时就没给祝璞玉几句好话。 经过今天这一出,祝璞玉在温之洲心中水性杨花的形象算是坐实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今晚就会传到温敬斯耳朵里了——祝璞玉倒不担心温敬斯知道利辛喜欢她。 她现在有些庆幸温之洲是现在才出现的,如果他看见的人是洛邢,祝璞玉才会慌。 “他是我同事。”祝璞玉往前走了一步,对温之洲说,“你放开他。” 温之洲:“我要不放呢?” 他像故意挑衅似的,非但没松开,还抓得更紧了一些,鄙夷地骂了一句:“让女人出头算什么男人,有种撬墙角没种认了?” “谁说老子没种认?”利辛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反手要去拽他,“我就是喜欢她,你管我?你他妈谁啊?” 温之洲和利辛年龄相仿,两个人都是横冲直撞的性格,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了起来。 祝璞玉脑子都快炸了。 很显然,利辛是两个人里更不擅长打架的那个,凭着蛮力揍了温之洲几拳之后,就被他按着揍了。 温之洲一拳头砸到了利辛的鼻梁上,把他的眼镜都给砸掉了,直接摔到了祝璞玉的脚边。 祝璞玉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利辛被打,她捡起眼镜走了上去,一把把利辛拽到了身后。 温之洲的一拳头差点砸到祝璞玉脸上,快落下的时候停住了。 “你再发疯,我叫警察过来处理。”祝璞玉冷冷地警告温之洲。 温之洲:“你背着我二哥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是替他打的。” “你替他?你凭什么替他?他同意你替了么?”祝璞玉咄咄逼人问了三个问题,“你不如说你只是单纯看不惯我,我还敬你敢作敢当。” 温之洲被祝璞玉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客气。 面子上过不去,温之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祝璞玉见他说不出话,转身将眼镜还给了利辛,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之后,拉住了他的胳膊,“走,我带你去医院。” 利辛点点头,很听话地跟着祝璞玉走了。 祝璞玉走的时候看都没看温之洲一眼,直接当他不存在——她平时对温家人友好,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但不代表她要溜须拍马。 温之洲对她不客气,她也不会以德报怨。 温之洲看祝璞玉和利辛上了车之后,摸出手机拨了温敬斯的电话。 —— 去医院还是利辛开的车。 祝璞玉给利辛挂了急诊,公立医院人很多,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总算到了。 医生给利辛检查了一下,鼻梁骨没有问题,只是肿起来了。 检查完以后,医生给利辛上了药,又开了几样外用药。 祝璞玉和利辛去药房那边取了药。 从医院出来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利辛终于开了口:“我送你回去吧。” 祝璞玉:“行,上车吧。” 利辛没想到祝璞玉答应得这么干脆,还有些受宠若惊。 上车以后,祝璞玉报了尚水苑的地址。 利辛发动车子之后,祝璞玉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 利辛感受到她的目光之后,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别看了。” 祝璞玉:“今天这事儿,不好意思。” 利辛耳朵又红了:“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我当时……” “反正是我太冲动了,搞得你被人误会了。”他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祝璞玉:“那你工作再卖力一点儿,我就接受你的歉意。” 利辛哽了一下。 “好啦,我小叔子对我那个态度不是因为你。”祝璞玉笑着宽慰他,“别胡思乱想了,跟你没关系。” 利辛:“你不担心他告诉温敬斯么。” 祝璞玉:“怕什么,你只不过跟我表了个白而已,又没做什么。” “像我这种人,被表白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利辛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问她:“你们俩是不是各玩各的?” 祝璞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很清楚利辛这样问的目的。 如果她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利辛下一步一定是毛遂自荐。 “我对你不来电。”祝璞玉很坦诚地送上了拒绝。 第138回 颤 之后,祝璞玉还很贴心地送上了一段分析:“你可能是一直忙着学习,平时不怎么接触异性,跟我混的时间多了所以有了这种感觉,你多接触一点女人就会发现,咱俩不是一路人。” 利辛:“那你和温敬斯是一路人么?” 祝璞玉摇摇头,“也不是。” 她笑着说,“我跟他之间算是合作,感情方面,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温敬斯太矫情了,想要的太多了,她给不了,也不想给。 利辛:“你喜欢哪个类型的男人?” 祝璞玉:“没有。” 利辛:“……你喜欢女人?” 祝璞玉:“我对爱情没兴趣。” 她靠在椅子里,目光平时着前方的路,“爱来爱去的,太累了,我也不想对另外一个人的人生负责,太重了,我不想承担责任。” —— 奥迪停在尚水苑门口。 祝璞玉解开安全带,对利辛说了句“路上小心”,便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输入密码走进院子,祝璞玉透过院子里的灯看见了温敬斯的车。 她朝灯火通明的客厅看了一眼。 回来这么早,想必温之洲已经告过状了。 祝璞玉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按了指纹锁开了门。 温敬斯在沙发上坐着,手里夹着一根烟。 他很少在家里抽烟。 祝璞玉看着他吞云吐雾,笑了笑,“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温敬斯没说话。 祝璞玉换了拖鞋,走到温敬斯身边坐了下来,屁股刚挨着沙发,就被他按着肩膀搂进了怀里。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摩挲着她的肩膀,视线紧紧盯着她的眼,“谁送你回来的?” “利辛。”祝璞玉没跟他拐弯抹角,“你的好弟弟不都跟你告过状了么。” 温敬斯的手移到她的下巴处,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你是一点都不心虚。” 祝璞玉:“我为什么要心虚?是别人跟我表白又不是我跟别人表白?” “再说了,利辛喜欢我,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祝璞玉被他的烟熏到了眼睛,“你赶紧拿开,难受死了。” 温敬斯不动。 祝璞玉急了,不客气地抢走了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朝着他的脸吐出烟雾。 温敬斯没躲,顺势将她抱到腿上,按住她的臀,用力拍了一把。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温敬斯说,“我需要你哄我开心,因为我在吃醋。” 祝璞玉:“……” 温敬斯:“你不能总是要求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又不给我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祝璞玉抬起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嘴唇贴上他的肌肤。 “一会儿换个地方哄,行么?”她的手挠着他的后颈,目光又像勾人心魄的妖精,“今天晚上就惩罚花心的老公怎么样?” 温敬斯呼吸变得有些沉重,“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 祝璞玉佯装思考,“嗯…” “不对不对。”她摇摇头,缓缓凑到他耳边,“应该让我再也没法去找别人。” 温敬斯按住她的脖子,“不管哪一种,你都不会好过,祝璞玉。” 他又叫了她全名。 祝璞玉被他叫得心尖颤抖了一下。 温敬斯喊她全名的时候,一般没什么好事儿。 要么就是生气了,要么就是—— —— 这段时间事情多,两个人有阵子没有亲密了。 祝璞玉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差点没抗住,睡过去之前,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把轮椅还回去。 明天可能真的要坐轮椅了。 不过祝璞玉并不后悔用这种方式“哄”温敬斯——至少这方式能一次性解决问题。 什么甜言蜜语、情绪价值、送礼物……太刁难她了。 早晨醒来之后,温敬斯果然“消气”了,没有再翻昨天的旧账,早饭之后,亲自把祝璞玉送去了公司。 祝璞玉下车坐电梯的时候,在电梯里碰上了利辛。 利辛为了挡脸上挂的彩,特意戴了口罩。 看到祝璞玉进电梯之后,利辛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早。”祝璞玉主动开口和利辛问了好,还关心了他一句:“今天好点儿没?” 利辛点了点头,“我没事儿。” 祝璞玉听出他语调有些不自然,拍拍他的胳膊,“不用尴尬,昨天的事儿我早忘了。” 利辛:“你回去之后……没事儿么?” 祝璞玉:“当然没有,好了,去工作吧。” 祝璞玉和利辛道别之后走出电梯,回到办公室开始忙一天的工作。 上午十点半开了一场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Wendy跟在祝璞玉的身后走出会议室,正跟她说午饭的事儿,祝璞玉的手机忽然响了。 祝璞玉看到屏幕上的“爷爷”两个字之后,眼皮跳跃了一下。 莫名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祝璞玉交代了Wendy一句,然后加快步伐回了办公室接电话。 “爷爷。” “愿愿,刚才在忙么?”温诚尧问。 祝璞玉:“刚刚开完会,爷爷您找我有事儿么?” 温诚尧:“阿洲昨天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改天我安排他和你道歉,这臭小子被惯坏了——” 祝璞玉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事情这么快传到温诚尧耳朵里了。 几秒过后,祝璞玉便意识到,温诚尧打这电话可能还有试探她的意思。 祝璞玉直接问:“爷爷是想问我利辛的事情么?” 温诚尧:“不,爷爷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他说,“打电话是想问问这件事情有没有给你的项目造成影响?” “爷爷放心,没有影响。”她笑着说,“大家都是公私分明的人,昨天我也跟利辛说清楚了。” 祝璞玉话锋一转,“佩矜姐那边怎么样了?” 温诚尧:“今晚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祝璞玉:“爷爷您也注意身体。” —— 翌日一早,祝璞玉和温敬斯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 是打给温敬斯的。 祝璞玉没听见那边说了什么,但温敬斯的脸色很难看,接完电话时候,眼神都透着寒凛。 祝璞玉:“你姐情况不好?” “我得先去趟医院。”温敬斯答非所问。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么?”祝璞玉想,她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见得到廖裕锦。 第139回 随便你 比起从洛邢口中得到二手消息,祝璞玉更倾向于自己亲眼去看看。 而她这个时候有提议也完全合理。 只是没想到,温敬斯竟然直接拒绝了她:“不用,我让司机来送你去公司。” 祝璞玉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不需要我过去么?” 温敬斯这次直接没有回答她,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起身走出了餐厅。 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祝璞玉自知今天是没可能过去了,便也没有再费心去跟他,只是右眼皮一直在跳。 —— 温敬斯面色严肃紧绷,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目光深不见底。 早高峰遇上堵车,原本一刻钟的车程翻了倍,温敬斯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逝。 九点出头,温敬斯刚刚踏入病房所在的走廊,就被几个长辈拦了下来。 温老爷子往温敬斯身后看了看,“愿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没打算让她来。”温敬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这话一出,温老爷子和一旁的江天盛还有温苑欣的脸色都僵了几秒。 随后,三人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江天盛:“敬斯,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为难璞玉了,但佩矜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她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命都要保不住了。” 江天盛和温苑欣都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可两人只有这一个女儿。 现在江佩矜以死相逼、一定要祝璞玉再捐血红蛋白给她,否则就不接受治疗。 再拖下去,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温敬斯听完江天盛的话以后也没有表态,棱角分明的脸上几乎没有波动。 温苑欣看到他这样冷漠的表情,有些接受不了,红着眼睛说:“敬斯,佩矜她也是因为新闻的事情钻牛角尖了而已,你跟璞玉商量一下,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给她……” “不愿意的人是我,不是我老婆。”温敬斯打断了温苑欣的话,“我姐三十多岁了,用这么幼稚的办法逼人就范,你们纵容她,她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温老爷子:“但现在她听不进去劝,谁说都没用,我们总不能……” “她醒着么。”温敬斯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去和她谈谈。” —— 温敬斯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江佩矜一个人,她正倚着靠枕坐在床上玩手机。 看到温敬斯以后,江佩矜将手机放到了身后的枕头下面。 温敬斯关上门,不疾不徐地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来,和江佩矜对视。 温敬斯的目光很冷,其中还带着浓浓的审视。 他们姐弟两人之前感情一直还算不错,江佩矜还是第一次见温敬斯这样看她。 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女人。 江佩矜扯起苍白的嘴唇,“你这是要为了祝璞玉和我翻脸。” 温敬斯答非所问:“医院从血库调了血,你为什么不用?” 江佩矜:“因为我想折磨你老婆。” 她将“你老婆”三个字咬得很重,随后发出一声嗤笑:“祝璞玉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神魂颠倒,为了一个她,竟然对我这个态度——” 温敬斯的目光始终盯在江佩矜的脸上,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在她说完前面那段话之后,温敬斯平静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江佩矜看着温敬斯毫无波澜的表情,握紧了拳头:“你早就知道了?” 温敬斯不说话。 江佩矜不依不饶:“你早就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不清不楚,却一直替他们瞒着我?亏我那么信任你!” 温敬斯疾言厉色地纠正她的话:“她没有。” 江佩矜:“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当着温家的人的面都能被拍那些照片,谁知道她私下是怎么发骚的,敬斯,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闹翻脸么?” “注意你的用词。”温敬斯的语气比刚才更重,“江佩矜,这不是一个有家教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 江佩矜死死地盯着温敬斯,嘴唇发白,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 从小到大,不管她遇到什么事情,温敬斯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可这一次,他竟然为了祝璞玉这样对她。 而且……他明明很早就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关系,竟然一直在替祝璞玉隐瞒。 江佩矜的只觉得一把火在身体里燃烧着,烧毁了她仅存的理智和道德。 “廖裕锦不爱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温敬斯说,“当初你逼他结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过后果,就算那个人不是祝璞玉,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了闹脾气拿自己的性命做代价,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么?”温敬斯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每个字都戳在江佩矜的痛处,“你就算抽干了祝璞玉的血,廖裕锦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江佩矜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充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敬斯:“其他事情我都会站你这边,但这件事情不行,你太过了。” “是我过分还是他们过分!?”江佩矜呵呵笑了起来,“当初如果不是我出面,祝璞玉她早就是个声名狼藉的女表子了——” “江佩矜,你嘴巴干净点儿。”温敬斯打断她,“不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变成疯子,别人会看不起你。” “对,我就是疯子!”江佩矜彻底被激怒,直接威胁他:“只要你不怕我把她和廖裕锦的事儿公之于众,只要你不怕祝璞玉身败名裂人人喊打,我可以不要她的血。” “随你便。”温敬斯并没有接受江佩矜的威胁。 他这个人生来不喜欢被人威胁,特别是以这样荒唐幼稚的理由。 江佩矜此时双眼猩红,完全丧失了理智,温敬斯也没有意愿和她继续沟通了:“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让她给你献血。” 丢下这句话,温敬斯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温敬斯刚一走出病房,几个长辈便上前围住了他。 温苑欣:“敬斯,你姐听劝了吗?” 温敬斯:“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经过了刚刚的激烈对峙,温敬斯的声音有些哑,“我还有工作,先去公司了。” —— 廖裕锦和护士一起来到病房为江佩矜做每日的检查。 一打开门,便被地板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第140回 不委屈 江佩矜躺在地板上,手边是玻璃渣,腕动脉处一道很深的刀口。 她身下的地板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可伤口的位置仍然在不断地往外涌着血水。 护士被吓坏了,很快反应过来,叫了同事把江佩矜往抢救室送。 江天盛、温苑欣和温老爷子听见骚动之后,马上赶了过来。 听到江佩矜割腕的消息,温苑欣承受不住刺激,晕倒了。 然后又是一阵混乱。 温老爷子看着温苑欣和江佩矜母女两人先后被送去急救室,头疼欲裂。 这时,江佩矜的主治医生正好赶来。 看到温老爷子之后,他停了下来:“温老,江小姐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医院之前调的是血浆蛋白,现在需要全血,您家上次给江小姐捐血的那位还能联系到么?” 廖裕锦就站在一米不到的位置,将医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蓦地握紧了拳头,小臂的血管快要穿破皮肉。 “能联系到,这次需要多少?”温老爷子有些担心,“她身体受得住么?” “先把人叫过来吧。”医生说,“血库我们也在联系了,但那边速度不能保证,救人要紧。” 温老爷子表情愈发严肃,他点了点头,随后拿着手机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 廖裕锦看到这一幕,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 祝璞玉下午批完文件喝咖啡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周清梵的微信消息。 周清梵今天被陆夫人派去陆氏做事,恰好碰上了温敬斯去找陆衍行,无意间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原来温敬斯早上去医院,是因为江佩矜指名道姓要她捐血。 温家的长辈拗不过江佩矜,劝了两天没用,只好去做温敬斯的思想准备。 后来温敬斯单独和江佩矜谈判,江佩矜还威胁了他。 祝璞玉在听见江佩矜指名道姓要她捐血的时候,就猜到江佩矜可能是知道了她和廖裕锦的“过去”。 而周清梵接下来带给她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从周清梵听见的信息来看,温敬斯没有妥协。 祝璞玉一口气喝完了咖啡,口腔里残存着浓醇的苦味。 昨天温老爷子忽然打电话“关心”她,可能也是有一点试探她态度的意思。 最后没提献血的事儿,大约是觉得有些太过分了。 头疼。 祝璞玉早就知道她和廖裕锦的这一段是不可能一直瞒着温家的,所以才会跟温敬斯达成“统一战线”的约定。 那个时候祝璞玉不清楚真相,自然也不会去考虑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廖裕锦的处境。 可她现在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潇洒了。 温家可能会看在温敬斯的面子上不“追究”她,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廖裕锦。 上次在医院被拍的那些照片也会被再次翻出来,廖裕锦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说不定婚都离不成了。 祝璞玉攥紧了手机,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她现在倒宁愿温敬斯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直接抓她去医院抽血。 江佩矜疯起来是不会管后果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把事情公之于众了—— 祝璞玉的思绪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她垂眸定睛,是温老爷子的电话。 祝璞玉两边的眼皮都开始跳,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了些冷汗。 接起电话放到耳边后,她轻轻抿住了嘴唇,没有像之前一样率先问候。 “愿愿,你能来医院一趟么?你姐她刚刚割了手腕,失血过多。”温老爷子的声音里满是疲倦和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委屈你了。” 祝璞玉仔细咂摸了一下老爷子的话。 听起来,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江佩矜割腕是因为跟温敬斯谈崩了,所以找了个办法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再逼温家长辈亲自来跟她提输血的事儿。 反正不管需不需要,就是要她的血。 祝璞玉理解江佩矜不想让她好过,但不理解她为什么非得用这种办法。 但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既然能抓住这个机会保廖裕锦,她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不委屈,我现在就过去。”祝璞玉答应下来。 和温老爷子通完电话,祝璞玉便收了包走出了办公室。 祝璞玉低着头,一边摆弄手机叫车,一边往写字楼的候车区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祝璞玉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温敬斯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眸子。 祝璞玉:“你怎么过来了?” 温敬斯紧紧盯着她:“我不过来,你要去哪里?” 祝璞玉:“爷爷给我打电话说江佩矜割腕了,需要输血。”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匆忙,“你送我过去?” 温敬斯没有回应,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塞到了车的副驾。 车子发动之后,祝璞玉看着温敬斯的侧脸问他:“她已经知道了吧?” 温敬斯:“知道什么?” 祝璞玉:“我和廖裕锦的关系。” 温敬斯:“你们什么关系?” 祝璞玉:“……这种时候你跟我抠字眼儿?” 温敬斯:“你先说的。” 祝璞玉忍了忍,没跟他计较:“她无非就是想用抽血这种方式来报复我,跟她对着干只会更麻烦。” 温敬斯:“比如?” 祝璞玉:“我暂时还不想让爷爷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温敬斯:“我说过会站在你这边。” 祝璞玉:“那我也不想,现在——” “是你不想,还是担心连累到他?”温敬斯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就这么心疼。” 祝璞玉:“……” 温敬斯目光冰冷地斜睨了她一眼,“怕你们关系暴露之后他离不了婚是么,你不是很恨他么,他不离婚,饱受折磨,你应该痛快才对。” 祝璞玉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了,她本就不算好脾气,温敬斯此时的话更是让她有打人的冲动。 “我说了和他没关系,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祝璞玉反问他:“你觉得我现在除了给她献血有第二种办法么?眼睁睁看她去死,我在温家会比较好过?或者现在去民政局办离婚,咱俩一刀两断,我也没必要维护你的家庭关系。” 温敬斯呵了一声,“你还是那么想离婚。” “温敬斯,你不要太无理取闹行不行?!”祝璞玉不耐烦地说,“你不替我想办法,我想出来的你又不满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141回 他是刀 温敬斯听到祝璞玉的问题之后,打着方向盘,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 祝璞玉看不懂他的笑,也没有兴趣去深究,转头看向了窗外。 车厢内气压越来越低,转瞬陷入了沉默。 十多分钟后,车停在睦和医院的地库。 祝璞玉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的时候,发现中控锁没有开。 她回头去看驾驶位,恰好对上温敬斯的眼睛。 他说:“你只要稍微用一点心思在我身上,就知道我想怎么样了。” 祝璞玉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她路上的那个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磨蹭。 祝璞玉没有回应他,没好气地催促:“赶紧开门。” —— 上楼时一路无言。 电梯一停,祝璞玉便急匆匆地朝抢救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走近以后,她正好和廖裕锦打了照面。 廖裕锦挡在了祝璞玉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医护人员带走了。 廖裕锦一脸担忧地看着祝璞玉被带去了抢救室。 这时,温敬斯也走了过来。 廖裕锦和温敬斯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温敬斯冷冷地扫过,越过他走向前方。 江佩矜这一闹,把温确闻和江澜璟也闹来医院了。 两人得知来龙去脉之后,狠狠地批评了一番温敬斯。 江澜璟:“你心疼愿愿,不想让她献血,我们能理解,但你有话得好好说,你姐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受了打击,你还刺激她,有你这么当弟弟的吗?” 温确闻:“你姐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不心疼么?” 温敬斯双手环抱在身前,幽深的目光盯着手术室的方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时,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好几下。 温敬斯将手机掏出来,看到了陈南呈发来的一堆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祝璞玉和洛邢,日期就是几天前。 两人是在咖啡厅见面的,照片里隐约能看到祝璞玉的表情很凝重。 其中有两张,看着还有些痛苦。 洛邢是廖裕锦的好朋友,祝璞玉和他见面的原因很好猜。 照片之后,是陈南呈的文字消息:【你上次不是让我盯着洛邢么,我的人那天拍到他和你老婆见面了,但没查出来他们聊了什么。】 温敬斯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聊了什么,结合祝璞玉对廖裕锦的“维护”,显而易见。 她放不下廖裕锦。 更残忍一点的说法是,她还爱廖裕锦。 就算她嘴上说再多洒脱通透的话,也无法和潜意识做对抗。 廖裕锦和江佩矜的鹣鲽情深是假象,他和祝璞玉之间又何尝不是? 之前祝璞玉在廖裕锦面前和他扮演恩爱夫妻,不过也是挥刀在斩断她自己的念想。 他正好充当了那把刀的角色。 廖裕锦才是念想,斩不断、理还乱。 但,刀用完了,随时都可以扔,不顺手了,马上就可以换一把新的。 —— 祝璞玉这次被抽了将近六百毫升的血,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虚弱得昏倒了。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面色苍白地被推出来,眼底红了一片。 如果不是周围站了一大堆温家的长辈,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而他痛苦、心疼又隐忍不发的模样,全部落在了温敬斯眼底。 温敬斯越过廖裕锦,跟着医护人员回到了病房。 祝璞玉被安置到病床上,脸白得跟病房的墙差不多了。 温敬斯摸了摸她的手,冰凉彻骨。 温敬斯起身去问护士:“你确定她没事么?” 护士:“没事的,她只是一次抽血太多导致身体虚弱,后期注意多补充营养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人都已经昏迷过去了,就说明抽血的量是不合理的。 护士离开后,温敬斯盯着床上的祝璞玉,心情是前所未有地复杂。 她说得没有错,今天不管她愿不愿意,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在和江佩矜谈判的时候没有妥协,却没有料到江佩矜会疯狂到用这种方式逼祝璞玉给她输血—— 江佩矜在病房里失控说那些话的时候,温敬斯以为她只是被情绪俘虏了。 现在,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从未了解过她的感觉。 他也分辨不出来,江佩矜是一直如此,还是这些年一点点扭曲的。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认——廖裕锦留着没有好处,他必须尽快走。 他不想看他继续在祝璞玉面前晃。 温敬斯沉思之际,床上的人忽然不安地翻了个身,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她的五官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很痛苦。 温敬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安抚她。 与此同时,她的嘴唇轻轻翕动,“廖……” 温敬斯的手停在半空中,眼底刚刚升起的些许温度再次冷却下去。 “廖裕锦……你别走。” 温敬斯冷着脸将手抽回,瞬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 祝璞玉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手术室。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尤杏的脸。 病房里的光线有些刺眼,祝璞玉揉了好几下眼睑,才勉强接受这样的光。 “你可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尤杏上来握住她的手,给她手里塞了一块儿巧克力,“先吃点儿东西,清梵马上带饭过来了。” 祝璞玉醒了醒脑子,“距离我昏过去到现在多久了?” 尤杏:“没多久,现在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半。” 祝璞玉“哦”了一声,拆开巧克力咬了一口,“江佩矜呢?” 尤杏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祸害遗千年,活着呢。” 祝璞玉:“那就行。” 尤杏:“你就不该管她,让她死了得了,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她很是不满,“温家还惯着她,她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暂时只能这样。”祝璞玉的声音有些虚,“先稳住她吧,至少这段时间不能让温家知道。” 不然廖裕锦这个婚更离不成了。 尤杏也知道祝璞玉的用意,但还是替她委屈:“温敬斯也够意思的,从昨天到今天就没见他来看过你。” 祝璞玉:“爱看不看。” 一提起温敬斯,她马上又想起了车上的那场争吵。 神经病一样的人,不见才痛快。 尤杏马上从这四个字里听出了端倪:“你们吵架了?” 祝璞玉将巧克力全部塞到嘴里,摇了摇头。 第142回 你老婆不爱你 祝璞玉觉得用吵架定义那场冲突不太合理。 吵架得是两个人都想吵,但她从来没想过跟温敬斯吵,是被他的无理取闹激怒的。 尤杏:“这次又为什么吵的?” 祝璞玉含糊不清地说:“他发神经。” 尤杏还是觉得不不舒服:“就算吵架了,你现在这情况他也应该过来看看吧。” 祝璞玉:“爱看不看,不稀罕。” 维护这段关系太累了,她不想在温敬斯身上花时间了,他最好真的不要来看,最好一刀两断跟她离婚。 温家这群人,她伺候不起了。 周清梵过了一会儿之后带着吃的过来了。 祝璞玉饿狼一样吃了很多东西,感觉自己元气回来了一些。 周清梵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绝对不能再献血了,再好的身体都不能这么折腾。” “知道啦。”祝璞玉朝着她笑了一下,“你们安心就是,我心里有数。” 这次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下午的时候,利辛来了一趟医院探望祝璞玉。 他来的时候带了公司楼下那家面包店的面包,“刚出炉的,给你补补身体。” 利辛大概是没有谈恋爱的经验,示好的时候也带着别扭。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快半分钟没听见回应,他脸已经有点红了,“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祝璞玉被他脸红的样子逗笑了:“没说你有别的意思。” 利辛:“……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送完东西就走?”祝璞玉叫住了他,“跟我下楼晒晒太阳吧,顺便去便利店买点儿东西。” 利辛有点受宠若惊:“我跟你?” 祝璞玉:“不愿意?” 利辛:“……没有,走吧。” 祝璞玉套了一件外套,换上鞋跟利辛走出了病房。 两人随口聊着天走了几步路,冤家路窄似的碰上了温之洲。 因为上次打架那个事儿,利辛和温之洲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特别是温之洲,已经在酝酿着动手打人了。 祝璞玉扫了温之洲一眼,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意思,回头对利辛说:“继续走。” 温之洲直接伸手拦住他们:“你们现在真是目中无人了。” 祝璞玉呵呵一笑,当着温之洲的面儿挽住了利辛的胳膊,“对对对,你快去告状,赶紧让你亲爱的二哥把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踹掉,我谢谢你全家。” 说完这段话,祝璞玉拽着利辛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之洲看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地咬牙—— 在医院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给温敬斯戴绿帽子,可真有她的! —— 利辛下楼之后人还有点儿懵。 那天打架的时候他就知道温之洲的身份了。 “那个……”利辛咳了一声,看着祝璞玉问:“你刚才那么说……没问题么?” “不好意思,刚才利用了你一下。”祝璞玉冲利辛笑了一下,“算我欠你的,下次请你吃饭。” 利辛:“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说。” 祝璞玉:“因为我想离婚了,他去告状正好。” 利辛:“……” 他过于惊讶,以至于忘记了反应。 祝璞玉:“这么吃惊?” 利辛摸了摸鼻尖,“有点儿。” 祝璞玉勾勾嘴角,“结婚真没意思。” 利辛:“……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觉得祝璞玉邀请他下楼一起晒太阳开始就很诡异。 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祝璞玉耸了耸肩膀,没接话。 她只是累了,破罐子破摔了——温之洲要告状就去告吧,最好闹到长辈那边,她已经不想和温敬斯演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祝璞玉知道她提离婚没用,温敬斯肯定不会同意。 剧烈争吵她又觉得很耗费精力。 还不如让长辈出面——经过这次的事情,祝璞玉对温老爷子的心态也有了变化。 之前会想要照顾老人家的情绪演一演。 现在觉得很没有必要。 温诚尧和莫洲行关系再好,于她而言到底是个外人,她得掂量清自己的身份。 —— 晚八点,林野餐厅。 柳窈看着对面不停喝闷酒的温敬斯,被勾起了好奇心。 温敬斯拿起酒瓶要继续倒的时候,柳窈按住了酒瓶。 温敬斯抬眸看向她。 “说说吧,什么事儿能让你这个心如磐石的人乱成这样?”柳窈趁他分神之际,将酒瓶拿过来放到了手边,“小心喝出胃穿孔。” 温敬斯笑了笑,声音有些哑:“没什么。” 柳窈:“和你老婆吵架了?” 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看到温敬斯表情的变化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真吵了?上次不是还带过来跟我秀恩爱么。” 温敬斯:“你都说是秀了,能是真的么。” 他这话里多少带了些自嘲的意思。 柳窈挑了挑眉,被温敬斯勾起了兴趣——他是说,上次秀恩爱是演出来的? “那你演技不错。”柳窈送上至高无上的评价,“角逐奥斯卡的话,我投你一票。” 温敬斯:“你应该投她。” 演的人不是他,是祝璞玉。 柳窈:“哦?你的意思是,你老婆不爱你?” 她冷不丁想起了前几天看过的八卦新闻,“你别告诉我,她真的跟你姐夫——” 柳窈一提起廖裕锦,温敬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祝璞玉在昏迷的时候急切地叫廖裕锦名字的画面和声音。 他动手抢走了柳窈旁边的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个行为基本坐实了柳窈此前的猜测。 柳窈被这个劲爆消息弄得哑口无言,纵使是她这种阅人无数的,都得消化消化。 为了活跃气氛,柳窈随口玩笑了一句:“你当初要答应跟我在一起,哪用得着这么伤心。” “要不考虑考虑,离个婚,我可以接个盘。” …… 尤杏穿着小礼服拎着手包走进餐厅,四处张望的时候,一眼就瞄中了温敬斯。 他对面坐了个女人,正跟他说说笑笑,气氛看起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尤杏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祝璞玉还在医院躺着,温敬斯不去看她一眼就算了,竟然还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约会调情? 尤杏气得脑袋发热,迈步就要走上去跟温敬斯对峙。 她刚走一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操,谁……”尤杏骂骂咧咧地转身,看到身后的男人之后,话卡在了喉咙里。 “堵车。”男人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第143回 唐凛 尤杏甩开他的手,同样冷冰冰的态度回他:“下次吩咐我出来的时候麻烦你准时一点儿,做不到就去找别人,我没义务陪你演。” 男人没接话,搂过她的腰往前走。 尤杏没在意他这个亲密的小动作,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温敬斯和那个女人身上。 只是尤杏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她竟然被男人带到了温敬斯那张桌前。 毫无征兆地和温敬斯打了照面。 温敬斯看到尤杏之后也很惊讶。 尤杏转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唐凛,你和尤杏认识?”温敬斯问。 尤杏听见温敬斯叫出唐凛的名字,更惊讶了——这两个人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先坐吧。”柳窈起身坐到了温敬斯那边,把这边位置腾出来给尤杏和唐凛。 这原本是个很有礼貌的动作,但尤杏看到她和温敬斯坐在一起之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唐凛带着尤杏坐下来之后,给对面的两人介绍了她的身份:“我未婚妻。” 温敬斯:“……” 柳窈笑眯眯地和尤杏招呼:“你好,我是唐凛大学同学,柳窈,很高兴认识你。” 打招呼的时候,柳窈还朝尤杏伸出了手。 因为温敬斯的关系,尤杏对柳窈很抗拒,没有去握。 唐凛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提醒她之后,尤杏才不情不愿地和柳窈握了一下。 柳窈混迹职场多年,很快就感受到唐凛这位未婚妻不喜欢她,但不太清楚原因。 直到温敬斯跟唐凛解释说:“尤杏和我老婆是好朋友。” 柳窈马上反应过来了尤杏的敌意来自何处。 唐凛看了一眼尤杏,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尤杏冷笑了一声,没理他,视线转向了对面的温敬斯:“温总心挺大的呀,老婆在医院躺着,还能跟老同学把酒言欢。” 这话一听就是讽刺了,毫不掩饰的那种。 唐凛在桌下按住了尤杏的大腿,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尤杏才不听他的,继续:“挺好的,还得是温总,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温敬斯并没有因为尤杏的讽刺生气,反倒是问了一句:“她好点儿了么?” 尤杏:“托你的福,恢复得还不错。” “不过,温总如果再不管管你的好姐姐和好弟弟,以后的情况还真说不准。” “尤杏。”唐凛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别乱发脾气。” “你还说我?”尤杏来气了,直接起来,指着唐凛的鼻尖,“你以为你在南洲那些破事儿我不知道么,你们男人都一路货色。”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温敬斯和柳窈同时看向了对面的唐凛。 “不去追?” 唐凛摇了摇头。 柳窈:“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都没听你说过。” 温敬斯也和柳窈有同样的好奇。 尤杏虽然是祝璞玉的朋友,但温敬斯对她的了解并不多,更不曾把她和唐凛联系到一起过。 温敬斯、唐凛和柳窈三个人是大学同学,当年一起创业做过项目,算是铁三角了。 毕业以后温敬斯和唐凛都回国了,柳窈留在了国外工作。 唐凛是南洲人,南洲和北城离得远,温敬斯和唐凛一年也聚不了几次。 前两年的时候,唐凛家里突然塞给了她一个未婚妻。 温敬斯稍有了解,大约是对方家道中落,需要唐家的扶持,便将最小的女儿拿出来联姻。 但温敬斯不太清楚唐凛是为什么接受的。 唐凛不太愿意聊这件事情,温敬斯作为朋友也不便多问。 “不太熟。”面对两人的疑惑,唐凛只说了三个字回答。 温敬斯想想也觉得没问题,尤杏这些年似乎一直在北城发展,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南洲人。 分隔两地,肯定不熟。 “她平时经常和你老婆在一起?”唐凛问温敬斯。 温敬斯:“嗯,形影不离。” —— 尤杏从餐厅出来之后直奔医院找了祝璞玉。 她过来的时候,祝璞玉正和周清梵一起吃水果。 看到尤杏穿着小礼服拎着手包的模样,祝璞玉和周清梵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尤杏平时是她们三个人里穿衣服最随意的一个,很少见她穿得这么正式。 “你这是……?”祝璞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啧了一声,“好火辣哟我的宝。” 尤杏把包一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现在心情也很火辣。” 周清梵感受到了她的怒意:“怎么了?” 尤杏:“我刚才看见温敬斯了。” 她看向祝璞玉,“他竟然还有心情跟女人在外面吃饭,气死我了。” 周清梵闻言,微微蹙眉,看向祝璞玉的眼底隐隐泛起了担忧。 祝璞玉吃草莓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微顿片刻后,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她轻轻地摇摇头,姿态潇洒,“吃就吃咯,你拍照了没?我要留着当证据。” 尤杏:“……忘了。” 她当时气得上头,还有唐凛那狗比添柴加火,哪还顾得上这个。 “下次再看到记得拍照。”祝璞玉笑盈盈地捏了一颗草莓喂给尤杏,“那么,接下来有请杏子女士交代一下自己穿这么火辣是去做什么大事儿了?” 尤杏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之后,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那个未婚夫来了。” 祝璞玉和周清梵对视了一眼。 尤杏有未婚夫这事儿,她俩知道。 但尤杏这个未婚夫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低到她俩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找你什么事儿?”祝璞玉好奇。 尤杏:“说什么让我跟他去个应酬……” “重点来了,”尤杏翻了一个大白眼,“他要带我见的人正好就是温敬斯和那个女人,他们三个居然还是大学同学。” 祝璞玉:“……” 这么狗血? 尤杏:“我当时上头了,没忍住怼了温敬斯几句。” 她现在想起来有点儿后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 “没事儿,他脾气挺好的。”祝璞玉拍拍尤杏的手,没觉得温敬斯会把这事儿放心上。 尤杏:“温敬斯跟那个女人看着就很暧昧,亏我之前还以为他喜欢你,呵,男人!” “那个女人——”祝璞玉想起尤杏刚才的描述,“是不是叫柳窈?” 尤杏睁大了眼睛,“你认识?” 祝璞玉:“之前见过。” 她说,“大学追过温敬斯,现在是合作伙伴。” 第144回 浪费 尤杏在病房这边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接到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尤杏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她起身走到洗手间里接了电话。 再出来的时候,尤杏的脸色比进去之前还要难看。 “我得先走了,明天过来。”尤杏去沙发那边拿起了包。 祝璞玉:“怎么这么不高兴?谁的电话?” 尤杏:“催命的鬼。”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祝璞玉和周清梵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多半是跟那个不太熟的未婚夫有关。 尤杏家里这几年不景气,几个有盈利的项目都是靠着这场联姻换来的。 刚刚尤杏怼了温敬斯,一定程度上也是驳了唐凛的面子。 —— 尤杏站在四季酒店顶层的套房门前,心莫名其妙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想起刚刚电话里的内容,她垂下了眼睛。 踌躇了一分多钟,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手。 咔哒。 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板,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 尤杏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唐凛那张冰山一样的脸。 “我……” 唐凛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往里走。 尤杏跟上去,随手关了门。 唐凛坐在了沙发上,尤杏停在他面前站定。 “刚刚在餐厅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尤杏低着头,声音低得像蚊子,“我是来道歉的。” 唐凛:“你刚才骂人的时候,声音比现在大得多。” 尤杏:“……” 她做了个深呼吸,提高声线:“对不起,我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 “你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别针对我家人。”想起电话的内容,尤杏补上了后半句。 唐凛摆弄着腕表,眼皮微微掀起来,“冲你,你受得住么?” 尤杏豁出去了:“我皮糙肉厚,受得住。” 唐凛从沙发上站起来。 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 尤杏闻到了他身上的雪松的味道,脑子里涌入了各种各样的画面。 她和唐凛虽然不熟,但他们上过床。 很多次——她数不清了。 从他们联姻关系确定下来之后,每次见面,唐凛都会跟她上床。 就像他之前的质疑一样——在床上,她的确受不住他。 唐凛的侵略性和压迫感太足,此情此景下,尤杏很难不躲。 可唐凛不给她逃的机会。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腰将她固定住,另外一只手摸上了她礼服的侧拉链,推着她走到了镜子前。 —— 翌日上午,温敬斯出现在江佩矜的病房。 病房里,温老爷子、温苑欣和温之洲都在。 温之洲一看到温敬斯过来,便直言不讳地问:“二哥,你看到我昨天给你发的照片了没?” 提起照片的事情,一旁的温老爷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 温之洲刚刚和他说了利辛来医院探望祝璞玉的事儿,还特意强调了祝璞玉挽利辛的胳膊。 添油加醋说了许多。 温老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温敬斯:“你去看过愿愿了没?” 温敬斯答非所问:“爷爷,我有些话想跟佩矜姐单独聊,您先跟阿洲出去走走吧。” 温老爷子点点头,给温之洲递了眼色,随后爷孙两人一起离开了。 病房的门关上快三分钟之后,温敬斯才看着床上的江佩矜开口:“满意了么?” 江佩矜瞥了他一眼,嘲弄地笑:“她都明目张胆给你戴绿帽了,你还在维护她。” 温敬斯:“和廖裕锦离婚吧。” 江佩矜:“不可能。” 她不明白温敬斯究竟是什么逻辑,“我和他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喜欢的人是你老婆,你不怕他和我离婚之后去找祝璞玉么?还是说你特别喜欢戴绿帽?” 温敬斯:“我比你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在上面点了几下。 之后,江佩矜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温敬斯说。 江佩矜在温敬斯的提示之下,拿起了手机。 看清楚消息的内容之后,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血色尽失,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温敬斯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收起手机对她下了最后通牒:“你好好想想吧,三天之内给我答复。” “如果我还是不离呢?”江佩矜追问他,“你要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让他们抓我去调查?” “温敬斯!你为什么一定要——” “当初廖裕锦是为了她和你结婚的。”温敬斯打断了她的话。 病房里蓦地陷入沉默。 江佩矜盯着温敬斯,消化了很久,然后笑了起来,“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温敬斯没有回应她的嘲讽,“你好好考虑。” 江佩矜看着病房再次关上的门,耳边不断回荡着温敬斯刚刚说的那句话,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温敬斯为了永久地守住这个“秘密”,竟然拿出那些证据来要挟她。 他就那么怕祝璞玉知道廖裕锦的“牺牲”么? 怕到宁愿和她这个姐姐作对,也要帮廖裕锦离婚。 咔哒。 江佩矜坐在床上发笑的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是廖裕锦过来了。 他将手里的药放下,为她倒了一杯水,“消炎药,新开的。” 江佩矜没有动手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赢了。” 廖裕锦没有说话。 江佩矜:“你用什么条件让他帮你离婚的?” 廖裕锦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和她不可能了,就算离婚也不可能。” 江佩矜:“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离婚?!” “因为我不爱你。”廖裕锦很平静地说出这句残忍的话,“你的时间还很多,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 祝璞玉正跟褚京识电话聊着廖裕锦的病情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祝璞玉马上噤声,转身看过去。 这一眼正好和温敬斯四目相对。 祝璞玉的心蓦地向下沉了几分——她不知道温敬斯听到了多少内容。 “京叔,那你先忙,我回头联系你。”祝璞玉说完这句话,匆匆挂了电话。 温敬斯迈着长腿往前走,很快挡在了祝璞玉面前。 祝璞玉没穿高跟鞋,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笼罩住了。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祝璞玉下意识地要往后退,温敬斯抢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第145回 两不相欠 祝璞玉的下巴也被他抬了起来,被迫和他对视。 温敬斯的目光难以捉摸,祝璞玉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她提廖裕锦,也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这样的对视让她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 “身体好点儿了么?”温敬斯盯着祝璞玉打量了许久,还算温柔地询问了一句。 祝璞玉:“挺好的。” 她镇定自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很快将主动权握回自己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温敬斯:“必须有事才能找你么。” 祝璞玉:“……” 凭之前吵架积累的经验,祝璞玉在这句话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假设她继续说下去,温敬斯恐怕又要上纲上线跟她闹了。 祝璞玉决定反将一军:“不是有事,难道是关心么?我前几天半死不活昏迷不醒的时候你都没来看过一眼,我还没自恋到觉得你来找我是关心我死活。” 温敬斯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祝璞玉弄不清楚他这声笑是什么意思。 正思索着,温敬斯忽然话锋一转:“刚才跟京叔打电话聊什么?告状么?” 祝璞玉:“装什么,你又不是没听到。” 温敬斯:“只听见你说让他注意休息,别的没听见。” 这句话成功让祝璞玉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回到了肚子里。 “我最近过得不痛快,找他诉诉苦。”祝璞玉说,“刚才没少跟他骂你。” 温敬斯:“骂我什么?” 祝璞玉:“你说呢?” 她耸耸肩膀,“算了,我很累,不想和你吵架,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你直接说你来找我的目的。” 温敬斯:“来看你好点了没。” 祝璞玉:“死不了,我身体素质很好。” 温敬斯:“所以,还打算再献几次血?” 祝璞玉:“……” 温敬斯:“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那你觉得我当时能有什么选择呢?”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她就是冲我来的。” “她是冲你来的,所以血库才调不来血。”温敬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祝璞玉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如今在温敬斯这里得到了印证——江佩矜那种人,不会轻易死的。 这些自残的行为不过也是她控制身边人的一种手段。 这个人是真的可怕。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么。”温敬斯看着她的眼睛。 “对,我是有过猜测。”祝璞玉在他注视下点点头,欣然承认:“我知道她会留后手,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家人知道我和廖裕锦的关系。” “温敬斯,我们谈谈吧。”祝璞玉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温敬斯迈出腿,一步一步将祝璞玉逼到了窗边,垂下眼皮看着她,“你想让我帮廖裕锦离婚?” 祝璞玉没想到温敬斯猜得这么准。 她抿了抿嘴唇,“可以么?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温敬斯:“任何条件?” 祝璞玉:“……只要你别让我杀人犯法。” “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温敬斯的手指抚过她干燥的嘴唇,“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一个惦记我老婆的男人离婚?” “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祝璞玉按住他的手,轻轻握住,“我必须还清这个人情,你知道的,我不愿意欠别人。” 温敬斯目光沉了沉,“你欠他什么人情?” 要找温敬斯帮忙离婚,有些事情就注定瞒不住。 祝璞玉经过一番权衡之后,问他:“你姐一直没跟你说过当初他们为什么结婚吧?” 她之前问的几次,温敬斯都说不知道,甚至还认为廖裕锦当时是心甘情愿的。 温敬斯:“嗯。” 祝璞玉:“因为我。” 温敬斯:“你继续。” 祝璞玉:“当年我被下药,是李静和祝星盈的手笔。” “他们找人拍了我的照片要曝光,我不知道江佩矜是哪里来的消息,总之是她用这件事情威胁了廖裕锦,廖裕锦为了不让照片传出去才选了这条路。” 祝璞玉长话短说讲出了来龙去脉,但温敬斯却迟迟没有给她回应。 他仍然在打量她,好像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祝璞玉:“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江佩矜。” “他这样做,你感动了。”温敬斯问她,“开始心疼他了是么?想不想和他和好?” 祝璞玉:“如果我还不上这个人情,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温敬斯笑出声音来:“你在威胁我。” 祝璞玉:“这算什么威胁?我都说了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温敬斯:“他离婚之后呢?你会见他么?” 祝璞玉:“不会。”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帮他离婚,就算还掉这个人情了,两不相欠。”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点头。 温敬斯:“等我的书面协议吧。” 祝璞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温敬斯似笑非笑:“怕你耍赖说话不作数。” 祝璞玉:“……你的担心很多余,我这个人非常有契约精神。” 温敬斯:“契约精神,是建立在契约之上的。” 祝璞玉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你的要求也得是合法合理的,不能违背我的原则和底线,我要求在协议里标注这一点。” 温敬斯勾勾嘴唇,欣然答应:“可以。” 他说,“放心,我的要求,一定合法合理。” —— 温敬斯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协议过来了。 祝璞玉认真读了一下条款,她昨天提的几点要求都写进去了,没什么问题之后便签了字。 签完字以后,正好护士过来送她的检查结果。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祝璞玉的血液各项指标已经恢复了,可以办出院了。 对于祝璞玉来说这是双喜临门。 这医院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那我就出院吧。”祝璞玉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温敬斯按住她的手:“做什么?” 祝璞玉:“给杏子打电话让她接我呗。” 温敬斯:“我就在这里,你不必找别人。” 他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尤杏未婚夫在这几天在北城,别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祝璞玉:“……” 既然温敬斯想当苦力,那就请便吧。 祝璞玉没跟他客气,收东西的时候没动一下,一直在使唤温敬斯。 温敬斯照单全收。 第146回 不为所动 祝璞玉出院还是回尚水苑。 回去路上,祝璞玉出于好奇心跟温敬斯打听了几句唐凛的事儿。 祝璞玉前些年一直在国外,只知道尤杏被安排了个未婚夫,对对方的性格人品一概不知,只知道唐家在南洲有权有势。 尤杏家人也是看中这点才把她送去联姻的。 上车之后话题一直围绕着唐凛展开。 温敬斯在祝璞玉问出第五个关于唐凛的问题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温太太对别人未婚夫的事情这么关心?” 祝璞玉:“我怕他人品不好欺负杏子呗。” 她翻了个白眼,“温总,你不会连女人的醋都要吃吧?” 温敬斯打着方向盘笑了笑,“我只吃廖裕锦的醋。” 祝璞玉:“……” 话题转到廖裕锦身上的时候就危险了,最好的应对就是沉默。 所幸,温敬斯今天看起来心情还可以,没有像那天一样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晚上有个局,带你去见见本人。” 祝璞玉:“什么局?” 温敬斯:“唐凛会去的局。” 祝璞玉今晚也没有安排,出于对唐凛的好奇心,她同意了:“那就去呗。” —— 祝璞玉回到尚水苑之后开了工作电脑处理完了邮箱里的邮件,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虽然不知道温敬斯要用什么手段让江佩矜和廖裕锦离婚,但既然他肯答应,就一定有办法。 祝璞玉只在意结果,不在意这个过程。 温敬斯这个人虽然无理取闹,但办事效率一向高,而他也有足够的资本嚣张。 算是短暂地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祝璞玉难得睡得如此安稳。 下午起床后不久,祝璞玉化了个淡妆,换了一套小西装,准备去和温敬斯参加晚上的局。 祝璞玉穿戴好下楼不久,温敬斯就来接她了。 晚上的局还是在江岸会所,订的是顶层的套间,吃喝玩乐都可以在套房里解决。 祝璞玉和温敬斯刚走出电梯,就碰上了同样赶到的渠与宋。 “哎呦,今儿真漂亮。”渠与宋一看到祝璞玉,就开口夸奖了一句。 祝璞玉:“谢谢。” 渠与宋还想跟祝璞玉贫嘴几句,结果被温敬斯打断了:“南呈没和你一起来?” 渠与宋:“小白今天学校有活动,他去陪了。” 温敬斯点点头。 祝璞玉平时对温敬斯的交际圈参与不多,他俩聊的话题也插不进去,便安静随着他们往包厢的方向走。 三人到的时候,包厢里还是空的,祝璞玉和温敬斯一起坐下来等人。 几分钟后,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祝璞玉满怀期待地看过去,以为来人是唐凛,没想到竟然看见了柳窈。 “又见面了。”柳窈迎上祝璞玉的目光,笑着走到她面前,“脚好点了么?” 祝璞玉:“谢谢关心,已经好了。” 柳窈:“那就好,你一有事儿,敬斯他跟我聊工作都得走神。” 祝璞玉:“是么。” 渠与宋敏锐地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他马上给温敬斯使眼色:这什么情况? “敬斯,这位是你朋友么?”渠与宋正挤眉弄眼的时候,那女人竟然主动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了。 渠与宋马上收起表情,难得露出正经的神态:“你好,渠与宋。” “我听敬斯提过你。”柳窈笑着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柳窈,是敬斯的大学同学,之前跟他做过一些创业项目。” 大学同学、创业项目。 一听这两个关键词,渠与宋马上就对上号了—— 这不就是之前追过温敬斯的那个么? 渠与宋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没见过人,当时是无意间撞见了对方给温敬斯发的表白微信来着。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本人,更没想到温敬斯跟她还有联系。 不会是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关系之后受刺激了,也想赌气来一出旧情复燃的戏码吧? 还专程把人带到祝璞玉面前刷存在感。 啧,真幼稚。 不过这种好戏……他还挺爱看的。 渠与宋瞟了一眼温敬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伸出手和柳窈握了一下,“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之前你追过敬斯是不是?” 柳窈挑眉:“他告诉你的?” 她说完之后,又跟温敬斯对视了一眼。 祝璞玉感觉到他们两个人在用眼神交流信息,这是默契到了一定程度的两个人才能用的交流方式。 温敬斯和柳窈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近。 不过祝璞玉并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能发展成男女关系。 要是有这个可能的话,当年就在一起了。 祝璞玉看到渠与宋看乐子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颗草莓,不为所动。 渠与宋:“……” 后面几分钟,柳窈坐在温敬斯身边跟他聊起了工作,祝璞玉则是不断地吃着草莓。 渠与宋想看的大戏没看成。 几分钟之后,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祝璞玉一行人同时抬起头。 “……杏子?”祝璞玉看到穿着白色小礼服、挽着男人的手臂乖巧站在一旁的尤杏,狠狠恍惚了一下。 和平时反差太差,差点没敢认。 尤杏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笑都笑不出来。 祝璞玉见状,马上起身去“解救”她。 她走上前,笑着朝唐凛伸出手:“你好,是唐先生吧,之前就听杏子提过你,没想到你和敬斯也认识。” 唐凛微微颔首,松开尤杏和祝璞玉握了握手,“你好。” 祝璞玉趁机挽住了尤杏的胳膊,“好几天没见,想死你了,待会儿跟我一起坐哦,不然我生气了。” 她和尤杏撒娇了几句,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唐凛:“唐先生不介意吧?” 唐凛:“请便。” 祝璞玉理所应当地和尤杏坐在了一起。 唐凛带尤杏来之后,今晚这场局的人也来齐了。 柳窈看到祝璞玉和尤杏坐一起之后,表情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唐凛一眼。 祝璞玉正纳闷原因,就听见温敬斯对唐凛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怪不得今天唐凛会带尤杏过来。 生日宴,也算是公开社交的场合了。 那天晚上尤杏从医院离开之后,祝璞玉就没再见过她了。 从今天这个情况判断,尤杏这几天大概都跟唐凛在一起。 祝璞玉和尤杏咬耳朵:“唐凛是不是为难你了?” 尤杏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不是为难,是羞辱。” 第147回 原来你这么好追 沐雨和黎洛又是说笑了一会儿,陈凯和刘叔相继回来了。 “老陈,你怎么也来了?” 陈凯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正在冲击四重神药师呢,小姐突然说有急事叫我过来。” “急事?”刘叔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拉着陈凯走进了阁楼。 “陈叔到了?”黎洛一喜,而后转头看着刘叔,递给他一瓶沐雨拿出的药液。 “刘叔,喝下它试试。”黎洛颇为期待。 刘叔也知道能把陈凯都叫过来,这个药液一定不会简单,拿起一壶猛地灌入口中。 顿时,一股清凉的惬意包裹住丹田,顺着经脉流通全身。 不到十秒的时间,刘叔已经目光大骇,拿着玉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小姐,这……” 看到刘叔的样子,沐雨就知道自己的药液成功了。 “说说你的感受。” “我刚才拼命的使用了几个自己很难掌握的武技,一身灵力消耗的大半。喝下这壶药液之后,一股清凉的感觉笼罩全身,随即便是恢复了灵力。”刘叔也是一把年纪的汉子了,瞪大眼睛震惊的模样实在是滑稽不已。 不过没人会笑话他了。 陈凯作为神药师,对于药液方面的研究更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的药液效果。 “老刘,会不会是什么其他原因让你恢复的这么快?” 刘叔摇了摇头,“我可以肯定我恢复这么快,是这壶药液带来的效果。” “可药液的炼制方法上古就已经失传了。”说完,陈凯就下意识的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沐雨,刚才还以为只是小姐想要交好沐雨所以才是在这儿会面来着。 现在他肯定药液一定和沐雨有关系。 沐雨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出了失传已久的上古之物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这个药液的确是我炼制的。效果刘叔已经亲自试过了,陈大师也可以继续找人来验证一下。十秒之内,恢复七八成的实力。”沐雨淡笑着说道。 陈凯深吸了一口气,“不用试了,老夫相信了。” 随即,陈凯便是苦笑了起来,“不知道沐公子怎么会拿出如此强悍的药液?” 这就强悍了? 沐雨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能想出来的最垃圾的药液好吗。 不过那种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晶莹的墨瞳在陈凯黎洛和刘叔三人身上扫视了一眼。 沐雨先前还没在意,现在想想,刘叔和陈凯都称呼黎洛为小姐。 一个是大夏王朝神炼师公会的副会长,一个是大夏王朝一个大城灵宝阁的分阁主。 黎洛又是姓黎的…… 沐雨猛然眨了一下眼睛,串联到了一起之后他就隐隐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有意思。 沐雨心底笑了一下。 “我着急用钱。药液的效果摆在那里。两百金币一壶。灵宝阁要了,就直接打包给你们了。”沐雨重新审视起黎洛来,眯着眼微笑道。 黎洛被沐雨的眸子看的一惊,“沐公子如果着急用钱的话,我们灵宝阁可以直接收购。不过即使二百金币一壶,也是不能够体现出这个药液的价值的。再过三天,青城会有一场很是浩大的拍卖会,若是将这些药液放到拍卖会上去,价值会更高了许多。” “沐公子若是可以的话,将这些药液放到拍卖会上去。” 沐雨想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差那十来万金币,毕竟炼制空间戒指还需要精铁和大量的辅助材料,这三天时间他可以先把其余的材料买齐了,他现在手上的金币已经足够了。 临走的时候,黎洛给了沐雨一张黑金卡片,沐雨当然认识,这可是灵宝阁的顶级贵宾卡。 沐雨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三天后的拍卖会会有通天合晶拍卖,来的人会非常多,到时候沐公子只要拿出黑金卡,灵宝阁的人会给沐公子安排一个舒适的包厢的。”黎洛微笑道。 沐雨点点头,和宇飞他们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灵宝阁的时候,沐雨心中已经泛起惊涛骇浪了。 他正愁去哪儿找大量的精铁呢,炼制空间戒指,通天合晶却是比精铁更好的材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不过通天合晶的价格也会非常的昂贵。 沐雨眼中闪了一片精光。 看来不拿出点儿好东西是不行了…… “沐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宇飞有些敬畏的看着沐雨。 那药液都是他刚才帮着沐雨装到玉壶里的,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壶药液的甚至能比得上他之前九死一生的完成一个佣兵联盟的任务奖励。 沐雨转头看了眼若水,她吓得一缩,本能的对沐雨有些害怕,沐雨也不知道哪儿招她惹她让她这么的害怕自己了,不过他也懒得管了。 “我要买点东西,今天就逛街了。你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人。”沐雨对着若水说完就转身走了,宇琳拉着一脸不开心的若水赶紧跟上。 …… “陈叔,刘叔。你们说,沐雨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他刚才看我的目光,即使只是一眼,我都有种身上所有秘密都被他看穿的感觉。” 等收拾好了沐雨拿来卖的药液后,黎洛对着陈凯和刘叔说道。 刘叔还是第一次见到沐雨,只是觉得沐雨很一表人才,没什么非常突出的地方。 陈凯已经遇到了沐雨好几次了,每次见到沐雨都能够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小姐,他能拿出这等药液,必然是和他身后的势力有关。加上之前的金针渡穴之术和淬体丹的丹方,他已经拿出了三件上古的东西了。如此说来,他背后的势力一定底蕴深厚,灵宝阁黎家的事情,我想他应该都清楚。甚至有可能已经猜到了小姐的身份。”陈凯沉思了一下说道。 黎洛脸色一变,凝眉沉思了许久,“先不要管这件事情了。不管他知道与否,我们都一定要和他交好关系,那件事情离得原来越近了,若是他能够加入我们,说不定能够引出他背后的势力也对我有所帮助。即使不加入我们,也不能让他被别人抢了去。” 刘叔和陈凯相视一眼,严肃的点点头。 黎洛挥了挥手,“去吧,顺便传出消息,灵宝阁此次的压轴三物,通天合晶,淬体丹,以及沐雨拿来的药液。” “淬体丹卖出的金币,也算在沐雨账上。” 第148回 疯 祝璞玉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就猜到了一点。 温敬斯大概是因为她对柳窈的态度太“友好”,感觉不到存在感,尊严受到了挑战,所以生气了。 祝璞玉有点儿无语,翻了个大白眼转头看向窗外。 冷暴力,谁不会似的。 后排两个人冷战,凛冽的气息蔓延到了前排,苦了开车的老张。 老张一路都在不动声色地提速。 车停在尚水苑门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车之后,老张终于松了一口气。 年轻小夫妻的感情生活,中年人看不懂了。 —— 祝璞玉进到客厅换过鞋之后便要上楼。 坐在沙发上的温敬斯叫住了她。 祝璞玉听见他出声之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挑眉:“舍得说话了?” 温敬斯:“过来。” 祝璞玉很痛快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温敬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话么?” 祝璞玉:“因为柳窈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没吃醋?” 温敬斯:“为什么?” 祝璞玉:“你觉得我应该在别人的生日宴上垮脸跟你吵一架么?” 没等温敬斯回复,祝璞玉又说:“今天晚上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如果我真的吵了,你会觉得我不懂分寸,在人前让你下不来台,我没吵呢,你又觉得我不在乎你。” “但我那个时候的反应已经算是两者兼顾了吧?”祝璞玉说,“我说了回来跟你算账的。” 温敬斯:“那你为什么不算?” 祝璞玉难得地哽了一下:“你想让我怎么跟你算?大吵一架质问你们的过去?” 温敬斯:“你不好奇么。” 祝璞玉:“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了么。” 她提醒他,“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你就跟我交代过了。” 温敬斯:“所以你就不问了?” 祝璞玉:“你是不是有唔……” “毛病”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已经被温敬斯堵上了。 吻了一分钟之后,祝璞玉被温敬斯抱到了腿上,他掐着她的腰掠夺着她胸腔内的氧气,很快她便被亲得气息不稳,胸口起伏不定。 后来温敬斯大发慈悲松口,祝璞玉还没呼吸几下,裙边已经被他撩了起来。 这完全是借酒行凶。 楼下两次结束,祝璞玉被温敬斯抱去了浴室洗澡。 热水冲过身体,她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有事后药么?你刚才没做措施……嗯。” 话音还没落下,祝璞玉再次被温敬斯掐着腰抵在了浴室的瓷砖上。 —— 凌晨一点,温敬斯裹着毯子坐在露台,盯着天边的月亮,指尖夹着一根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温敬斯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你猜得没错,祝璞玉她母亲很可能不是自然死亡的。”电话那边,是陆衍行刻意压低的声音,“我查了祝方诚和李静李军姐弟的所有银行卡转账记录,找到了几个名字,是莫月出时期恒通的几名高管,其中还有她的贴身助理。” 温敬斯捻灭了烟头,“人现在在哪里?” 陆衍行:“他们一家已经移民去了塞维利亚,我派人过去了。” 温敬斯:“不要打草惊蛇。” 陆衍行:“你放心,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查。” “莫月出的这个贴身助理,听说和祝璞玉的关系也很好,祝璞玉时常送礼物给她。”陆衍行将自己先前打听到的情况告知温敬斯。 很难想象,祝璞玉还有这么傻白甜的时候,“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温敬斯:“找到定罪证据以后再说吧。” 陆衍行:“你真的要帮廖裕锦离婚么?万一他不信守承诺,再回来找……” “你不怕祝璞玉为了他,强行和你离婚?” 温敬斯:“她不会。” 陆衍行:“那你觉得她现在对你有多少感情?够不够支撑她面对真相后不离开你?” “不够。”温敬斯拿起打火机,指尖拨开盖子,火苗窜动,倒映在他眼底。 电话那边的陆衍行听完他的这两个字之后,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你不会是想用这个证据——” “我不会只给给自己一条路。”温敬斯打断了陆衍行的话,却肯定了他的猜测。 陆衍行:“真到那个时候……” “她会和我撕破脸。”温敬斯合上打火机,接过他的话。 陆衍行:“……” “她不应该招惹我。”温敬斯将打火机扔到一旁,“挂了。” 没再给陆衍行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温敬斯掐断了电话,再次靠在了椅背上。 他看着被云雾遮住的月光,目光深沉幽暗,脑子里闪过了江佩矜不择手段且执拗地要强行把廖裕锦捆在身边的言辞举措。 江佩矜是疯子。 可真到祝璞玉要离开的那天,他大概不会比江佩矜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不会只像江佩矜那样不给自己留后路。 协议,股份,再加上莫月出非意外死亡的证据。 单独的一条不足以她留下,但三者加起来呢? 祝璞玉若是没有要离开他的念头是最好的。 可如果她想走,他有很多种办法强行把她留下来。 —— 祝璞玉洗漱完下楼,在餐厅和温敬斯打了照面。 温敬斯已经买好了早饭。 “给我的么?”祝璞玉明知故问。 温敬斯:“还疼么?” 祝璞玉:“还好,我刚才上过药了。” 幸好床头柜抽屉里有药。 涂完好多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平心静气地吃完了一顿早饭。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给Wendy发了一条微信。 【给我买一盒毓婷送我办公室。】 药是一定要吃的,事后药再伤身体都比流产手术强。 祝璞玉想,她以后得随身带两盒套装包里,指望温敬斯准备是不可能的了。 吃完饭,祝璞玉和温敬斯分道扬镳各自开车去上班。 祝璞玉刚走出电梯,Wendy正好拿着药过来,“祝总监,你的药。” 祝璞玉接过来,边走边跟Wendy聊工作:“一会儿九点半组织开发部的人来开个周会,还有……” 话还没说完,祝璞玉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话停了,手里的药也掉了。 祝璞玉蹙眉,看到对面的祝星盈之后,表情瞬间冷下去。 第149回 吃药 一道晴天霹雳突然砸下。 这是沐雨的报价。 三百万,三百万金币啊! 拍卖员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困难,不,是连心脏都快要跳出身体了。 “谁,谁TM的敢拆老子的台!”本以为二百万金币拿下已经开始闷闷不乐的那货,顿时暴怒的跳了起来。 沐雨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谁出价高,东西就算是谁的吧。” 一句话把那货呛的无言以对,只不过眼中的神色已经开始阴沉起来。 而再创新高的三百万金币,也已经让人们头晕目眩。 拍卖员也是稳定了好一会儿,才强忍住激动,宣布沐雨拍下了通天合晶。 “沐雨,你疯了吗……”沐青霞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震撼的数字,正是自己身旁这位表弟报出来的。震惊之下,平常用的昵称都没有,直接叫出了沐雨的名字。 包厢之中,每个人的神色都很震惊。 沐雨无语的摸了摸鼻子,金币对他而言只是一堆换算用的数字。 通天合晶他是势在必得的,空间戒指的重要性是无法用金币来衡量的。 不过沐雨在扫过众人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只是震惊,唯有若水眼中包含着震惊和担忧的复杂神色。 她在担忧什么?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是这张黑金卡里有吗?”好半天,沐青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想起沐雨还拥有黑金卡的事实,缓缓说道。 这样子说也差不多,那淬体丹卖了的金币会直接转到他的卡里,也算是黑金卡里有的。 看到沐雨点头,沐青霞扶着沙发慢慢的坐下,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实在是沐雨太能给她带来震撼了。 黑金卡,安息话语中透露出的和陈凯相熟,眼睛不眨的拿出三百万金币…… 这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够干出来的事情,能够做到的吗! 通天合晶最终以三百万金币的天价花落沐雨,众人震惊的同时,更加的期待最后一件物品了。 “哈哈。通天合晶最后成交价格三百万金币,想必大家一定认为我先前所说那件神秘的压轴物品价格可能比不上通天合晶了。” “如果你们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最后一件物品的价值,依旧能够达到更高。” “究竟是什么物品呢……”拍卖员的尾音拉的很长,众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到他手中的那个小盒子里了。 盒子缓缓的打开,众人看见其中竟然是一个玉壶。 玉壶精美众人都不在意,只不过这玉壶和刚才拍卖的装有回复液的玉壶大小差不多,有心的人就大概的知道了,这又是药液。 “在说出这件物品真正的价值和效果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问大家。”拍卖员诡异的笑了笑,“大家都听说过聚元丹吗?” “聚元丹?你说这是聚元丹?” “卧槽,聚元丹啊!淬体丹炼体,聚元丹修炼灵力,这可都是上古的好东西啊。难道说有了那枚纯度近乎饱和的淬体丹还不够,还有聚元丹?” “到底是不是聚元丹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咳咳……”拍卖员听着众人的议论,过了好一会儿才咳嗽两声,激动的举起玉壶说道,“哈哈,大家猜的差不多。不过这并不是聚元丹,效果却是聚元丹的——” “几十倍。” “哗……” 气氛静谧的诡异的拍卖场之中瞬间一片哗然,惊呼的,暴走的,恨不得立马抢走拍卖员手中玉壶的。 “聚元丹的使用要看使用之人对于灵力的具体修炼程度,聚元液也是如此。总的来说,聚元液甚至能够让武将,武王强者的修炼速度加快!” 拍卖员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很吓人,高声说完收,就淡定的站在拍卖场中间了。 “怎、怎么可能……” “天,到底要多么强悍的神药师才能够炼制出如此强悍的药液!” 这一天,无疑是颠覆众人认知的一天。 药液的效果自古以来就比不得丹药的,一个是因为其难以保存长久,另外也是药液难以像是丹药那样凝聚起来,效果更佳。 可是今天灵宝阁拿出来的。 不仅有堪比超级疗伤丹药的回复液。 还有这么逆天的聚元液!! 众人惊呼灵宝阁强大都能够拿出如此重宝来拍卖的同时,也是好奇到底是谁能够拿出这些药液来。 “修炼速度是无价的。聚元液能够加快速度修炼,自然也是无价的。不过今天既然拿出来卖了,大家也不用气垒,价格不会很高。起拍价一千金币一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金币!” “一共十组,每组十壶。” 这个价格的确不贵,沐晴当初买下一颗血魂丹都要一千金币一颗。聚元丹的价值是血魂丹的几十倍,一千金币的起拍价还算是低的。 无数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计算自己到底带来了多少钱。 底价低的同时,竞争也会非常的激烈。 不过无论如何,都要买上一壶! 三楼的某间包厢之中。 在灵宝阁的三楼的一间包厢之中,一名原本愠怒冷然的青年微微变色,包厢之中其余的人在听到聚元丹的效果之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爷,这……”一名老者震惊的看着青年,颤抖的说道。 “买下它!我们带来的钱足够了。全部用来拍卖!灵宝阁会出现拍卖,那这个聚元液的效果必然不会作假,只要得到它,一壶就足够我在年底前突破,今年的风云际会,我势在必得了……”青年眼中猛然爆出一股精光。 …… “第一组,起拍价三十万金币!”拍卖员激动的说道。 一般连续出售几件相同的物品,第一件观望的人很多,价格不会很高。 最中间的,才会是巅峰! 拍卖员双眼放光的拿出第二壶开始拍卖了。 “小雨,这什么聚元液和你有没有关系?”沐青霞听到第一壶的报价后,看到沐雨满意的微笑,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沐雨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也是我炼制出来的。” “……”沐青霞欲哭无泪了。 这个被沐家赶出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怪物? 现在她不感觉沐雨离开了沐家是不幸了。 沐家这座庙太小了,容不下他…… 第150回 这场交易 温敬斯原本淡漠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有了起伏。 他不自觉地皱眉。 利辛以为温敬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敞开亮话:“事后药。” 温敬斯眉头舒展开来,周身的温度却降低了。 “她吃药有不良反应,今天一直在吐,什么都吃不下。”利辛想起祝璞玉的反应,拳头握紧,有种想跟温敬斯打一架的冲动:“你要不爱她就和她离婚。” 温敬斯没有接利辛的话,越过他走向了祝璞玉的办公室。 利辛站在原地,下颚紧绷,握成拳的那只手的指关节咔嚓咔嚓作响。 在他心里,温敬斯已经被划分到了渣男的行列。 利辛不晓得祝璞玉和温敬斯结婚的目的,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付出这些都不太不值得了。 献了两次血,加起来的量足够弄死一个人了。 温家对外做得面面俱到,但从温之洲对祝璞玉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在那个家也受了不少委屈。 温敬斯本人也对她没有半点珍惜,不顾她的身体让她吃药。 她为什么,还不离婚呢? —— 晚上药物的不良反应过去一些了,祝璞玉批完手头的一份文件之后,拿了利辛中午送来的面包填肚子。 刚吃了两口,便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有些不满地蹙眉,正想看是哪个没分寸的不敲门就进来,结果抬头的瞬间却看见了温敬斯。 祝璞玉一口面包差点噎在喉咙里。 她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几口,终于把面包咽了下去,“你怎么过来了?” 刚温敬斯来电话,祝璞玉以为他已经回家了。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手边的面包和咖啡:“晚饭就吃这个?” 祝璞玉:“来不及吃别的,随便填填肚子。” 温敬斯:“工作还很多么?” 祝璞玉:“还有两份报表,看完就完事儿了。” 温敬斯:“我订了餐厅,等会儿一起吃饭。” 祝璞玉:“……那你等我忙完?” 温敬斯:“嗯。” 因为温敬斯过来,祝璞玉短暂的休憩计划被打断了。 她咬了两口面包之后继续看报表。 温敬斯坐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盯着对面处理工作的祝璞玉,耳边又响起了利辛的话。 事后药。 昨晚她就提过一次,今早没有再提起,他以为她会忘记。 也是。 她是祝璞玉,做事喜欢万无一失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忘记。 在这场交易里,她从不会掺杂任何不该有的情谊。 温敬斯勾勾嘴角,拿起旁边的一本科技杂志随意翻看了起来。 —— 祝璞玉花了将近四十分钟处理好了工作,随温敬斯去地库上了车。 餐厅距离恒大厦不远,抵达后,祝璞玉和温敬斯被服务生带去了包厢。 点完餐,服务生退下后,温敬斯便一直盯着祝璞玉看。 祝璞玉:“我脸上有东西?” 温敬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么。” 祝璞玉:“可能昨天晚上太累了,拜你所赐。” 她谈起这种话题的时候,跟谈论天气一样坦然。 温敬斯为她倒了一杯茶,“昨天晚上我没做措施。” 他停下来看了看她的表情,“要是有了,就留下来吧。” 祝璞玉笑了笑:“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她绝口不提吃过事后药这一茬,“温总真当自己是神枪手啊,百发百中。” 温敬斯:“那就下次。” “没有下次了。”祝璞玉哼了一声,“以后不戴套不让你进来。” 温敬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接这句话。 没多久,服务生上齐了菜。 祝璞玉这会儿胃口不错,吃饭的时候跟温敬斯问了一句廖裕锦和江佩矜离婚的进度。 温敬斯:“没那么快。” 祝璞玉:“哦,我知道,你别忘记就行。” 温敬斯给她夹了一块肉,“专心吃饭吧。” —— 温敬斯在祝璞玉这边信誉度还过得去,她相信他会言出必行,也知道廖裕锦和江佩矜不可能马上就离婚。 因此她又耐心等了一周多的时间。 这期间一直没有消息。 等待第八天的时候,祝璞玉被政法大学邀请去参加了一个校园论坛。 起因是她之前某次接受媒体专访的时候提过自己曾经在政法大学读过一个学期。 如今祝璞玉风头盛,学校趁势邀请了她。 祝璞玉没有拒绝。 校友论坛是个不错的社交平台,可以帮她拓宽人脉。 祝璞玉是和尤杏一起来的。 最近唐凛一直待在北城,尤杏被调去他身边做助理,影棚那边已经停工了。 一见面,尤杏就跟祝璞玉大吐苦水,恨不得把唐凛祖宗八代问候一圈。 祝璞玉听完之后抱了她一下:“哎哟哟,真是小可怜,一会儿结束了请你吃烤肉。” 尤杏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感动死了。” 祝璞玉被她浮夸的演技逗笑,两人欢快地走进宴会现场。 刚进来不久,就有人上来跟祝璞玉打招呼了。 前后跟祝璞玉来问好的人不少,但喊的大都是“温太太”,话题也是围绕温敬斯展开的。 其中一个校友问到了婚礼的事情。 “听说你们上半年就要办婚礼了,日子定下来了没有?” “还没呢。”祝璞玉从善如流,面带微笑,“谢谢关心,到时候一定给你送请柬。” 对方笑着说:“那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校友论坛是推杯换盏虚与委蛇的地方,不过一晚上下来,祝璞玉换到了不少名片。 也算是有些收获。 —— 社交结束,祝璞玉和尤杏换了衣服去了常去的烤肉店吃夜宵。 吃饭的时候,尤杏感慨:“果然是个拜高踩低的社会,那些人讨好温敬斯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祝璞玉:“谁让人家有权有势呢。” 她并不介意别人是因为温敬斯来跟她社交的,只要结果是她要的就行了。 尤杏给祝璞玉比了个大拇指,话锋一转,“对了,你俩是不是说要办婚礼来着?” 祝璞玉:“还得感谢江佩矜。” 她这一折腾,温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她身上,没人想得起来婚礼的事儿了。 祝璞玉本来也不想办,能拖一天是一天。 尤杏:“得了吧,还感谢她——我现在想到她就来气。” 她喝了一口烧酒,“她最近没再说要抽你的血吧?” 祝璞玉摇摇头,最近温家都很少联系她。 第151回 失联 尤杏:“诶,你说,温家长辈们知道江佩矜私下这么疯么?” 她真的很好奇,“他们知道了还能纵容她这样?” 祝璞玉耸耸肩膀,端起果汁来和尤杏碰了一下,“你把因果关系弄错了。” 就是因为温家和江家都足够纵容她,她才会变成这种不管不顾的状态。 尤杏醍醐灌顶:“哦,也是。” “他们这种人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她想起了唐凛,跟江佩矜一个路数。 吃夜宵的时候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是挺晦气的,尤杏迅速抛却这些想法,和祝璞玉聊起正事儿:“离婚的事儿怎么样了?温敬斯能搞定么?” 祝璞玉:“嗯,他说需要些时间。” “周末我跟洛邢见个面,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她说着,拿起手机给洛邢发了条微信。 祝璞玉现在受身份所限,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廖裕锦和江佩矜离婚之后,还要靠洛邢来劝他、帮他办去美国治疗的相关手续。 尤杏的想法也是这样,但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想通一点:“温敬斯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帮他们离婚啊?你跟他做什么交易了?” 祝璞玉:“他还没说要我做什么,空头支票。” 尤杏:“你不觉得很不对劲么?” 祝璞玉点点头,“觉得了,但我没得选。” 她只能在温敬斯提的要求下为自己争取一个底线,因为她必须要帮廖裕锦离婚。 祝璞玉和尤杏吃烤肉的途中,温敬斯打了个电话过来。 祝璞玉马上接起:“我在外面吃饭,很快回去。” “还没回去么?”电话那边,温敬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祝璞玉:“嗯……?” 她以为温敬斯打电话催她回家的,“你没在家?” 温敬斯:“嗯,我临时去港城出差一趟,下周工作日回来。” “好的。”他周末不回,祝璞玉正好可以放心出门和洛邢碰面,想到这点,她轻松不少,顺势关心他:“是那边的项目出问题了么?” 温敬斯:“嗯,比较棘手。” 祝璞玉:“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先好好休息吧,注意身体。” 温敬斯低低地笑了一声,“这算是关心我么?” “那当然了。”祝璞玉欣然承认,“你是我老公,关心你不是应该的么。” “好啦,快起睡觉。”祝璞玉嗲嗲地哄了他一句,便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祝璞玉那个娇滴滴的表情马上就消失了。 不管第几次看,尤杏都会被祝璞玉变脸的态度惊到,还有些羡慕:“我要是有你这个演技就好了。” —— 祝璞玉和洛邢约在上午见面。 祝璞玉抵达咖啡馆的时候,洛邢已经点好了两杯美式。 祝璞玉坐下来,咖啡都没来得及喝,便开始跟洛邢谈正事。 “温敬斯已经答应我帮廖裕锦江佩矜时间,应该用不了多久,到时候你……” “祝愿。”洛邢叫了一遍这个很多年没人喊过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严肃,表情也很凝重,祝璞玉的话就此被他打断。 看到洛邢这个状态,祝璞玉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你怎么这个表情?” “其实……”洛邢调整了一下呼吸,告知她一个事实:“我已经有十二天的时间没联系到裕锦了。” “……什么?”祝璞玉有些耳鸣,“你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间?” 洛邢:“应该是你出院的时候,他发微信跟我说你出院了,我那个时候在忙,几个小时候之后回他消息,他就失联了。” 祝璞玉马上掏出手机,找到廖裕锦的号码拨出去。 提示是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死心,又去打微信的语音和视频。 前后快十次,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祝璞玉的脸色有些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洛邢被问得哑口无言。 祝璞玉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咄咄逼人:“是不是廖裕锦不让你联系我?” 洛邢低下了头。 这表情等同于默认。 祝璞玉倒吸了一口气,她强行平复下来呼吸:“你知道江佩矜平时是怎么对他的,也知道温家人怎么对他的,他现在的身体又那样,你就不怕他真的被弄死么?” 洛邢:“你在温家的处境也不好,如果江佩矜再冲你来——” “那就让她冲我来。”祝璞玉说,“我的处境再差也不会差过他。” “洛邢,你不会觉得我现在的这些都是靠温敬斯的吧?”她第一次主动和洛邢提起了自己在国外这些的境遇,“你觉得我被丢出去,靠着打工能在美国读完硕士么?” 当然不能。 洛邢之前对这件事情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 但怎么都不比直接听祝璞玉陈述来得痛快。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就算没有温敬斯护着我,我也有能力和温家硬碰硬。”祝璞玉起身,“想办法去找廖裕锦,如果他联系你,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等等。”洛邢见祝璞玉要走,猛地想起了什么:“当年你被下药的那件事儿,我和他之前找到了一部分证据,你要不要——” “这不重要。”祝璞玉打断洛邢,“至少现在不重要,先找人,行么。” 洛邢看着面前散发出强大气场的女人,在她强大的压迫感之下点了点头。 祝璞玉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拎着包走了。 洛邢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去的背影,再想想她刚刚的样子,有些恍惚。 他印象里的祝璞玉,一直是个不谙世事、单纯又有点爱撒娇的小女孩儿。 现在完全看不到过往的影子。 洛邢忽然就理解了廖裕锦对于查清真相的执念。 虽然照片没有流传出去,但祝璞玉的人生还是因为那件事情天翻地覆。 名誉外表健在,内里已经破碎得不成型。 —— 祝璞玉从咖啡厅出来之后驱车直奔医院。 她一路上都在尽可能地保持镇定,但掌心还是冒出了冷汗,方向盘都被沾得发潮。 祝璞玉把车停在睦和医院楼下,在楼下的超市买了果篮拎着去了病房。 走到VIP病房区域,祝璞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温家的人。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走到病房门口停下来。 祝璞玉正准备敲门,有路过的护士认出了她:“温太太,您怎么来了?” 祝璞玉:“我来看看江小姐。” 第152回 为什么骗我 护士听完祝璞玉的话以后,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江小姐出院已经有一周多了,您不知道吗?” 祝璞玉提着果篮的手一松,篮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攥紧提手,努力挤出一抹笑来:“瞧我,最近太忙都忘记了。” 祝璞玉顺嘴打听了一句,“出院的时候她老公有陪她吧?” 护士点点头,“那当然,她老公挺好的,陪了那么长时间,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呢。” 祝璞玉把果篮送给了护士,绷着脸走出了住院区。 再次回到车上,祝璞玉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朝着温家老宅的方向开了过去。 护士刚才说,他们“回家”了。 这个“家”,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温家的老宅。 祝璞玉知道江佩矜和廖裕锦在外面还有住处,但从两人目前的感情状态以及江佩矜的身体情况来看,温家绝对会将他们安排在眼皮子下面。 祝璞玉不断地深呼吸,车速提得越来越快。 她现在顾不得什么会不会被怀疑了,她只想先确认廖裕锦是否安全,其余的事情到时候总有对策应付。 温家人的手段,祝璞玉早有耳闻。 这一家子都不是好相处的,温老爷子待她还算和蔼,是因为莫洲行。 但廖裕锦没有这一层关系。 之前温老爷子就说过廖裕锦高攀了江佩矜之类的话,足以证明在他眼里,廖裕锦就是个吃软饭的凤凰男。 现在翅膀硬了想要离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祝璞玉开了快半个小时的车,终于停在了温家老宅门口。 熄火后,祝璞玉解开安全带,花了几分钟在车上平复情绪。 下车之前,祝璞玉对准倒车镜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 “愿愿?”开门的是江澜璟。 她显然是没想到祝璞玉会忽然过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敬斯没陪你一起来么?” 祝璞玉保持着一贯的灿烂笑容,“我今天来见朋友,正好在附近,就进来看看你们。” 她四处看了看,“家里就您一个人么?” “你爸爸他出去办点儿事情,老爷子在茶室呢。”江澜璟说。 祝璞玉点点头。 江澜璟没有提到江佩矜,主楼的客厅看起来也不像有其他人的模样。 江佩矜可能不在主楼。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江澜璟便让厨房端了燕窝出来,“刚好在煮,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一会儿带一点回去。” 祝璞玉接过来,“谢谢妈。” 江澜璟:“一家人,客气什么,最近身体还好么?” 祝璞玉目光微微沉了沉,“总体还好,只是偶尔头晕,医生说是轻度贫血。” 江澜璟听完后露出了愧疚的眼神,“委屈你了。” 祝璞玉笑着摇摇头,“您说的嘛,都是一家人,只要佩矜姐没事儿就好。” 她很自然地将话题带到了江佩矜身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佩矜姐还住院么?身体好些没有?” 江澜璟:“已经出院有一段时间了,在秀水山庄养着。” 秀水山庄。 祝璞玉有听说过。 在北城和临城的交界处,是很有名的度假村,不少人去那边进行术后康复。 祝璞玉试探性地问:“那边有人照顾她么?” 江澜璟:“她爸妈都跟着去了,有家庭医生,倒也不打紧。” 祝璞玉点点头。 江澜璟:“佩矜她因为离婚的事情,心情不好,之前一门心思跟你较劲儿,实在是委屈你了,让她去那边养着也好,免得她看见你后,再找你麻烦。” 祝璞玉:“没事的,我理解她的心情。” “她现在好些了么?” 江澜璟叹了一口气,“闹了一段时间,还是要离了,没办法。” 祝璞玉的心率忽然加快了不少,幸好她自控力不错,跟着江澜璟叹了一声,以示惋惜。 话匣子打开了,江澜璟便跟祝璞玉聊了几句江佩矜和廖裕锦的事情。 祝璞玉从江澜璟口中得知,廖裕锦在江佩矜出院之后便不管她了。 不接电话,也联系不到,用这种不闻不问的方式逼江佩矜离婚。 江佩矜心灰意冷了,最后同意了离婚。 现在应该在走离婚的程序了。 廖裕锦说要净身出户,但夫妻多年,事业版图都在一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分割的。 温敬斯说的“需要时间”,应该也是得指这个。 从江澜璟的这番话里,祝璞玉可以确认一个信息:廖裕锦不在温家。 至少,她不需要担心他会被温家刁难折磨了。 “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江澜璟忍不住感慨,“当初佩矜执意要找他,家里长辈都反对,她听不进去,婚后还为他去了加.拿大,哎……从一开始就是被有心利用了。” 江澜璟是江佩矜的亲人,又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替江佩矜说话无可厚非。 但祝璞玉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憋了半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门被推开了。 祝璞玉和江澜璟同时看过去。 “敬斯!”江澜璟看到来人,露出了笑,“来找媳妇儿的呀?” 温敬斯视线扫过祝璞玉,“怎么忽然想到回老宅了?” 祝璞玉人还有点儿懵。 温敬斯昨天晚上明明说了去港城出差,就是瞬移都没法子这个时候赶回老宅。 除非他根本就没去,昨晚是故意骗她的。 那目的呢? 祝璞玉心里疑惑很多,但江澜璟在场,不好问。 “妈,我得先走了。”祝璞玉拿着手机摆弄了几下,随便找了个借口:“约了朋友,她还在等我。” 温敬斯走到祝璞玉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我陪你。” 江澜璟见小夫妻感情好,便也没有打搅他们,送他们到门口就回去了。 祝璞玉出门后才发现温敬斯没有开车。 而那边,温敬斯已经很自然地打开她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祝璞玉随后也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踩下了油门。 等车子驶离一公里左右,她才斜睨着身侧的男人开口:“你没去港城出差。” 温敬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这笑让祝璞玉有些烦躁,“没去为什么骗我?” 温敬斯答非所问,“来老宅做什么?” 祝璞玉打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了。 温敬斯说去港城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温敬斯,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第153回 信你最后一次 祝璞玉这样问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案了。 她很生气:“你觉得好玩儿么?” 温敬斯:“你骗我的时候呢,好玩么。” 祝璞玉下意识地反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敬斯嘲弄地笑了笑,“骗太多,都不觉得自己是骗了是么。” 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要开始吵架了。 若是平时祝璞玉会劝自己忍一忍,或者是当场转移话题。 但她今天心情也非常不好,忍不了一点。 于是她选择冷暴力。 孰料温敬斯不放过她:“再问你一遍,去老宅做什么?” 他的声线冷了许多,这腔调让祝璞玉想起了她一开始用视频威胁他的时候。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打了转向,将车停在了路边。 她很惜命,一边开车一边吵架容易被撞死。 至少在使命没完成之前,她不能死。 停车后,祝璞玉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看向旁边的温敬斯:“温总料事如神、火眼金睛,我那点儿小心思瞒得住您么?您心里早就有答案,何必明知故问。” 温敬斯也解开了安全带,只是没有回应她的话,转身就要下车。 “廖裕锦在哪里?”见他要走,祝璞玉脱口而出。 温敬斯的手握紧了车门把,垂下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道。” 祝璞玉:“……” “怎么,你很担心他?”温敬斯的声音冷得像一月的天,“我不和你联系的时候,你有这么到处找过我么。” “你和他不一样,他——”祝璞玉话说了一半及时停了。 病情是廖裕锦的隐私,她不应该擅自对外说。 她可以坦然地告知温敬斯当年照片的事情,是因为她是参与者之一,可廖裕锦的病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温敬斯短促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她:“因为他是你爱的人。” 祝璞玉:“……” 温敬斯:“怎么不回答我,在想编什么理由骗我么?” 祝璞玉:“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管温敬斯知不知道廖裕锦的下落,祝璞玉都不打算再问他了。 温敬斯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廖裕锦这个名字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聊多了,温敬斯出尔反尔不帮他离婚了,那更麻烦。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温敬斯说:“我可以让他一辈子都离不了婚。” 祝璞玉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行。” 温敬斯垂眸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无动于衷。 祝璞玉死死拽着他不放:“我们签过协议了,你不能违约,是你说的,得有契约精神。” 温敬斯:“那你的契约精神体现在哪里呢,温太太?”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双漂亮惑人的大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婚前协议的内容么?” 没给她回忆的时间,他已经启唇复述,“不和其他异性有暧昧,你做到了么?” “温太太,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担心旧情人的时候,有想过契约精神么?” 温敬斯一句接一句,祝璞玉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噤了声。 角色调转,她反而成了理亏的那个。 温敬斯倒打一耙的功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他的斡旋谈判功力也炉火纯青。 祝璞玉打起精神来应付:“只要他活着离婚,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她现在得先确认廖裕锦的生命安全。 温敬斯:“你觉得我会动手杀他?” 祝璞玉:“我知道你不会,可我没办法保证别人。”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她担心温家是真,但更多的还是怕廖裕锦的身体在这阶段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婚?”祝璞玉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离婚,我就不欠他的了。” 温敬斯答非所问,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他离婚,你就不会再联系他?” 祝璞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温敬斯:“你觉得我会信你的承诺么?” 祝璞玉:“他现在活着么?” 温敬斯点头。 祝璞玉从他一个点头的动作里读出了很多信息。 首先,温敬斯知道廖裕锦现在在哪里。 其次,温敬斯将廖裕锦“关”起来,大概是为了不让她去和他见面。 祝璞玉现在不能挣扎,确定廖裕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活着离婚就行。”祝璞玉说,“我说到做到,不会见他。” 温敬斯的手指一点点挪到了她的嘴唇上,轻轻动了动嘴唇,“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祝璞玉:“什么时候可以离婚?” 温敬斯:“保守估计,一周。” 听见确切的时间以后,祝璞玉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暂且松了一些:“好。” 祝璞玉开口预备再说话的时候,温敬斯的手机响了。 温敬斯松开她,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机。 祝璞玉瞥见了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黎蕤的名字。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黎蕤联系温敬斯了,祝璞玉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不过,上次跟褚京识通电话的时候,褚京识有提到过黎蕤几句。 据说她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术后也没有出现排异反应,恢复得还不错。 “你去忙吧。”温敬斯没有当着祝璞玉的面接电话,他只留下这四个字,便开门下了车。 祝璞玉没拦他,系好安全带驱车离开。 —— 祝璞玉回了江景苑。 思绪混乱的时候,她需要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安全空间里进行复盘思考。 承诺温敬斯再不和廖裕锦见面,自然是缓兵之计。 她至少要确保廖裕锦被送去手术才能彻底不见他。 但现在廖裕锦在温敬斯手上,她要怎么去找他谈话、劝他手术? 祝璞玉回到卧室,打开衣柜下面的抽屉,从角落里翻出了那只丝绒口袋,取出了里面的手镯。 她看着镯子里刻的“JY”两个字母,陷入了回忆。 这两只镯子,是莫月出为她和廖裕锦定制的。 祝璞玉在莫月出面前一向没有秘密,喜欢廖裕锦这件事情也从不隐瞒。 莫月出是爱情至上的浪漫主义者,她从未嫌弃过廖裕锦的出身,还很支持祝璞玉主动追求所爱的人。 这对情侣手镯,是她联系某个品牌的设计师定制的。 祝璞玉收到后,便做出了表白的决定,打算在那天送给他。 出事的那天,她戴了女款。 第154回 煎熬 男款的镯子装在丝绒口袋里,和她精心制作的那本纪念册绑在一起。 那晚之前,祝璞玉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表白成功的场景。 廖裕锦一定会被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感动。 然后他会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他们会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腻歪着过着今后的每一天。 可这些幻想都被残忍的现实击成了一地的碎渣,她等来的不是美好的爱情,是前面十九年信仰的崩塌。 爱情没有了,亲情也没有了,连基本的温饱和生存都成了问题。 在波士顿饿着肚子打工的时候,祝璞玉都没有动过卖掉镯子的念头。 她到现在都不太分得清,自己的不舍是因为莫月出,还是因为廖裕锦。 可能两者都有吧。 可惜,她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终归是没能留住。 那天晚上的场景太过混乱,她跑出来之后又被抓了好几次,中药的时候浑浑噩噩,根本想不起来镯子是什么时候被人拽掉的。 祝璞玉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些照片,和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按在地毯里的画面。 她攥紧了手指,喉头酸涩不已。 祝璞玉仰起头来往上看。 她不可能对廖裕锦不闻不问。 祝璞玉将那只男款手镯放回丝绒口袋里,坐到卧室的小沙发上,拿起手机给周清梵发了消息。 祝璞玉:【方便说话么?】 周清梵:【你说。】 祝璞玉:【廖裕锦失联了,应该是被温敬斯安排了,你帮我盯一下陆衍行。】 温敬斯身边的几个朋友里,祝璞玉唯一能有点路数打探到的只有陆衍行。 周清梵秒懂了祝璞玉的意思:【温敬斯知道廖裕锦的病情么?】 祝璞玉:【他不想让人知道,我担心他在这段时间出事儿。】 周清梵:【温敬斯为什么关着廖裕锦?】 祝璞玉:【可能是怕我联系他?但我必须联系他,我有一大堆话跟他说。】 周清梵:【好,我帮你盯着陆衍行一些。】 祝璞玉:【确保你的人身安全为前提。】 周清梵:【陆夫人回娘家了。】 祝璞玉和周清梵聊完天之后,蜷着身体躺在了小沙发上。 沉思片刻后,她又给洛邢发了消息:【你不用找了,等我消息。】 洛邢:【我正好要找你,刚刚伯母联系我了,我得去趟温哥华。】 祝璞玉再次握紧了手机。 —— 那天下午温敬斯下车之后,就没有回过尚水苑。 祝璞玉原先没有联系他的打算,可转头想起了他车上吵架时说的那句“你不会想着联系我”之后,还是例行公事一般地拿起了手机。 现在廖裕锦在他手上,能不能离婚也得靠他,祝璞玉自然要照顾他的感受。 于是后面两三天,祝璞玉每天都会给温敬斯发很多消息,充满热情和关心。 相较于她,温敬斯的回应就显得十分冷淡。 要么是“嗯”,要么是“哦”,或者是来一句“我在忙”。 怎么看都像是祝璞玉热脸贴冷屁股。 幸好祝璞玉对此并不介意,温敬斯怎么回应不是重点,她发消息主要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态度,免得落人口实。 等待从来最煎熬。 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传来廖裕锦离婚的消息。 —— 温哥华,下午四点。 洛邢从廖裕锦父母家中出来,往附近公交站走的途中,被一辆林肯挡住了去路。 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洛邢顿时生出了警惕心,抬眸看着面前的豪车。 后排的车门被推开,上面走下来一个男人。 看脸就知道是华裔。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嘴角噙着笑,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周。 “洛邢,是吧。”对方轻车熟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如此一来,洛邢更加确定,对方是冲他来的。 洛邢也算是阅人无数,面前这个男人看似在笑,但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洛邢始终保持着警惕,态度还算礼貌:“你认识我。” “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来帮你的。”对方觉察到了他的防御,笑着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肩膀,“廖裕锦是好兄弟,对吧?” 洛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认识廖裕锦? “怎么样,找个地方聊聊?”男人指了指那辆车,“请吧。” 洛邢再次朝车的方向看过去,认真思考一番之后,做出了决定:“好。” 那男人很客气地为洛邢开了车门,洛邢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上了车。 两人先后坐好,车子启动。 两三分钟转瞬即逝,但对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洛邢侧目看向他:“不做个自我介绍么?” “宋南径。”他勾勾嘴角,眼底带笑,“我和温敬斯很熟。” 他一句话,成功让洛邢的表情产生了剧烈的波动起伏,“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宋南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急,到地儿了慢慢聊。” —— 洛邢可以断定,宋南径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谈判高手。 他在车上简单的一句话,就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后面四十多分钟的车程里,洛邢都属于被好奇心统治的阶段,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越推测就越迫不及待。 终于,车停在了一家城区的餐厅前。 洛邢和宋南径同时下了车,两人在餐厅坐下来。 洛邢张嘴准备说话的时候,宋南径招了招手,喊来服务生点菜。 不紧不慢,慢条斯理。 谈判时急躁是大忌,洛邢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深知这个道理。 他喝了半杯冰水,平复了一下焦躁的情绪。 宋南径点完餐之后,笑着看向了洛邢,“我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洛邢揉了揉眉心,冷静发问:“什么交易?” “八年前,二月十四号晚上六点到九点,宝格丽酒店。”宋南径缓缓启唇,说出了时间和地点。 洛邢在听见这些关键词之后,脸色瞬间凝重。 “你查过监控。”宋南径歪过脑袋,笑着问:“方便说说你查监控的原因么?” 洛邢抿了抿嘴唇,“那你呢,为什么查那天的监控?” 宋南径:“为了温敬斯。” 洛邢心率加快了一些。 为了温敬斯? 温敬斯查那天晚上的监控做什么? 难道他也想帮祝璞玉查明真相? “那天晚上,我往温敬斯房间里送了个女人,他念念不忘。” 第155回 都对得上 洛邢的思路被宋南径的声音打断。 他回过神来看着宋南径,“什么女人?” 宋南径勾勾嘴角,并不意外洛邢的惊讶。 当年的事情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圈外人对温敬斯的风评都很好,谁想得到他强过别人。 宋南径:“他被下了药,自然是送过去泄欲的女人。” 他笑着问,“你查这些,不也是有所怀疑么?” 怀疑? 洛邢沉默着没有接话,他猜测,宋南径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才会找上他。 但他刚刚的那些话,信息量很大。 “找到那个女人,温敬斯就会和祝璞玉离婚。”宋南径叩了叩桌面,朝洛邢挑眉,“祝璞玉恢复自由身,你的好兄弟廖裕锦就有机会和她重修旧好。”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一把?” 洛邢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飞速回味消化着宋南径方才的话。 宋南径的确是误会了——他的信息差有些大,不知道廖裕锦已经在和江佩矜办离婚了。 而且,他此前并没有在温敬斯的圈子里看见过宋南径。 他们两个人真实的关系如何,有待商榷。 洛邢:“既然你是温敬斯的朋友,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情?” 宋南径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因为我见不得他过好日子啊。” 他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这倒把洛邢弄得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宋南径挑眉:“你不信么?” 洛邢:“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南径:“你知道温敬斯有个公开的前女友么?” 洛邢仔细回忆了一下,“是那位黎小姐?” 他是从廖裕锦口中得知这个名字的,听说温敬斯和她感情特别好,对她极尽纵容。 宋南径笑着拍拍手,“看来他们这段感情很有名啊。” 洛邢咂摸着这话,味道不太对:“你喜欢黎小姐?” 除了这个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宋南径给洛邢比了个大拇指,“洛律师逻辑缜密,厉害。” “既然你听过黎小姐,那你应该知道,她结过婚,并且离婚了。”宋南径继续。 洛邢点点头,这些事情,廖裕锦在谈到黎蕤的时候聊过。 他还知道,黎蕤是为了和温敬斯重修旧好才离婚的。 “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不够完整。”宋南径朝洛邢伸出手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就是她前夫。” 洛邢:“……” 他愣了几秒,出于礼貌,还是抬起手和宋南径握了一下。 难怪宋南径字里行间一副不想让温敬斯好过的意思,这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情敌”来形容了。 妻子为了去找另外一个男人而和自己离婚,男人的劣根性爆发也很正常。 自己离了,就想让温敬斯也离,作案动机有了。 宋南径观察到洛邢脸上的防备一点点消退之后,笑着问:“怎么样,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了么?” 洛邢回过神来,又想起了宋南径先前说温敬斯的话,“你有那天的监控么?” 宋南径摇摇头,“没有,你查的时候应该就知道,那天所有的监控都被销毁了。” 他说,“温敬斯身上不能背负强奸的罪名,温家处理得很干净。” 强奸。 洛邢眼皮再次跳起来:“那个女人……你见过么?” 宋南径摊手,“没有,我的人随手拽的,可能是个女大学生。” 洛邢:“……那你记得时间么?” 他停下来平复了一下呼吸,“当时是几点?” 宋南径:“八点半左右。” 这个时间他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他的人办妥了事情之后,第一时间为他汇报过。 洛邢听见这个时间之后,骤然握紧了拳头。 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温敬斯,强奸…… 温敬斯是那个强了祝璞玉的人,而廖裕锦正好又因为祝璞玉那晚被拍下的照片被迫和江佩矜结了婚。 江佩矜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并且主动提出可以帮廖裕锦解决问题? 祝璞玉被下药的这件事情……江佩矜有没有参与? 洛邢心中涌起了太多疑惑,可这些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清楚的。 “你刚才说,你在帮温敬斯查当年的那个女人,”洛邢冷静下来,向廖裕锦确认:“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宋南径露出遗憾的表情:“不知道,听说跑得很快,我还以为她会报警把温敬斯送进去呢。” 洛邢:“温敬斯为什么找她?” 宋南径:“睡一次,上瘾了吧。” 他笑了起来,“又或者是良心不安,想补偿……男人么,你懂的。” 洛邢:“温敬斯有说过找到那个女人就会和祝璞玉离婚么?” 宋南径:“当然。” 他给了个肯定的答案作为诱饵,“怎么样,合作么?” 洛邢:“怎么合作?” 宋南径:“温敬斯和我翻了脸,不肯让我回北城,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我现在还在查,找到证据以后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带着人去见他。” 宋南径不确定温敬斯找到那个女人之后会不会和祝璞玉离婚。 但他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出现在北城,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就算到时候温敬斯不离婚,那女人也有本事把温家搅得一团乱。 到时联系媒体曝光当年的事情,温敬斯日子不会好过—— 宋南径的目的就是不让他好过。 洛邢当然听得出宋南径在给他画饼,赌的就是廖裕锦对祝璞玉的感情。 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有把握。 不过这不是重点。 洛邢从宋南径刚刚的话里可以确定,到目前为止,宋南径不知道祝璞玉就是那个女人。 他也不知道祝璞玉当年经历过那件事情——否则他早就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了。 这么巧,任谁听了都会联系起来。 “好,我同意合作。”洛邢经过一番思考权衡之后,答应了宋南径的提议:“你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别急嘛。”宋南径端起手边的水杯,“大海捞针,靠的就是耐心和定力。” 洛邢也端起了杯子,和宋南径碰了一下。 他仰起头来喝了两口冰水,心越来越凉。 饭吃到一半,宋南径就因为一通电话走人了。 洛邢看着宋南径留下来的烫金名片,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椅子上。 怎么偏偏这么巧。 第156回 她应该去看医生 洛邢很清楚廖裕锦对于查清楚当年那场意外的决心。 他们也曾经讨论过找到那个男人的可能性,但就像宋南径说的,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于是廖裕锦的执念就变成了找李静姐弟和祝星盈给祝璞玉下药的证据,希望他们承担法律责任。 而他们调查也的确有进展和突破,但祝璞玉本人看起来并不上心。 如果她知道当年的那个男人是温敬斯…… 洛邢揉着太阳穴,头越来越疼。 这件事情现在绝对不可能告诉祝璞玉,可他又联系不上廖裕锦。 —— 祝璞玉派去盯着祝方诚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给她汇报过祝方诚的动向了。 祝方诚这段时间规矩不少,来公司开会的时候,也很少像之前那样处处刁难了。 但祝璞玉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这天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时候,祝璞玉收到了尤杏带来的消息。 她发的是微信语音,听起来像是在某个地方躲着偷偷说的。 “愿愿,我今天跟唐凛和工商的人吃饭,碰上李军了,他和那个领导聊天的时候说什么注册公司之类的,听着要搞幺蛾子。” 注册公司? 祝璞玉捏着手机,眯起眼睛来仔细咂摸着尤杏的话。 李军说注册公司,那必定是和祝方诚一起的。 祝璞玉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之前那个没有进行下去的医疗项目——上次股东大会,祝方诚没有提过那个项目半句了。 原来不是因为没有钱黄掉了,而是换了个“窝点”继续。 大型集团为了一个项目重新注册公司并非稀罕事儿,但祝方诚和李军这次瞒着所有股东,就很微妙了。 这也间接说明,这新注册的公司,和恒通没有关系。 祝方诚要放弃恒通么?这怎么可能。 祝璞玉马上联系了褚京识安排给她的人,询问了这件事情。 “祝方诚是不是注册了新公司?他最近见了什么人?资金哪里来的?为什么没有汇报给我?” 祝璞玉发出疑问三连,问得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 大约半分钟后,对面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小姐,我们最近跟踪祝方诚,没发现哪里不对。” 祝璞玉:“那你们查过他的账户和其他信息么?” “……查过,但查不出什么异常。”那边的人说:“像是有人在背后帮他刻意隐藏什么。” 祝璞玉听完这话之后,握紧了手机,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人。 她挂了电话,胸口烦躁,随意收了一下东西,下班离开。 祝璞玉并没有直接回家,坐到车里降下窗户,点了一根烟。 她吸着烟,吞云吐雾看着深夜静谧昏暗的地库,大脑的思考从未停止。 在北城,能只手遮天护着祝方诚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在温家,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祝璞玉心里已经有数。 虽然不曾正面聊过,但祝璞玉可以肯定,在让江佩矜知道她和廖裕锦的“旧情”这件事情上,祝星盈一定没少助力。 而江佩矜为了不让她好过,不惜一切代价扶持祝家也正常。 江佩矜在对付她这件事情上从来不存在理智,连自杀自残这种行为都做得出,掏钱算什么。 反正她从来都不缺。 江佩矜才不会在意这投资有没有收益,风险高不高,只要能刁难她,那就是最大的回报。 能扶持这个项目,再注册一个公司,给的钱肯定不少。 祝璞玉不确定温家那边知不知情。 还有温敬斯。 他知道么? 念及此,祝璞玉叼着烟拿起手机给温敬斯拨了电话。 无人接听。 后面又打了一次,变成了关机。 祝璞玉只好转去发微信:【这两天很忙么,我有点儿想你了,有时间回家陪我吧。】 发完微信,祝璞玉没等他回复,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动手从旁边的烟盒里抽了第二根烟叼在唇边,用刚刚的烟蒂把这支烟引燃。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 那条发出去的微信,过了快四十个小时都没得到回复。 中间这段时间,祝璞玉还给温敬斯发了不少消息,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五天就这么过去了,廖裕锦离婚的事儿没谱,江佩矜对祝家出手相助的事情也没机会谈。 祝璞玉心情烦躁,周五下午忙完之后便离开了公司,叫了尤杏和周清梵出去血拼。 原以为出来买买买至少能寻求到片刻的痛快,没想到老天爷仿佛跟她作对似的。 刚到专柜,三人便碰上了同样来买包的祝星盈。 祝星盈选了三个包,旁边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配货。 祝璞玉的视线从那一堆东西上扫过,保守估计要五十万。 祝方诚最得意的时候,祝星盈不过也就是这个消费水平了。 尤杏和周清梵也分辨得出祝星盈面前的那些东西的价值,两人看向了祝璞玉,脸色有些凝重。 彼时,祝星盈已经得意洋洋地拿着卡去刷了。 可能是因为上次被祝璞玉打过,祝星盈今天没有嘴贱地上来挑衅,只是眼神炫耀了一番。 祝璞玉看见祝星盈之后,顿时没了买包的心情,拉着周清梵和尤杏出了专柜。 三人在商场的一家打边炉店坐下来。 周清梵:“祝星盈怎么忽然这么大手笔?” 尤杏:“祝方诚那个公司的事情,你查到了么?” 周清梵:“什么公司?” 尤杏把那天偶遇时听见的对话给周清梵复述了一遍。 周清梵:“是江佩矜么?” 祝璞玉喝了一口凉茶,“八九不离十吧。” 这点尤杏也早就猜到了,她更关注的是:“那温家知道么?温敬斯知道么?” 祝璞玉摇摇头,“最近我都没见过他。” 尤杏:“江佩矜真的好疯,为了跟你作对砸这么多钱,温家要是知道了还不管,那也太离谱了。” 周清梵垂下眼睛思考了片刻,“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做事这么偏激了。” 无论是温家还是江家,对江佩矜都太过纵容。 尤杏:“我真觉得,她应该去看看医生,太恐怖了。” 她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真不知道廖裕锦是怎么跟她过了七年的,窒息。” 尤杏的这句话,顿时让祝璞玉想起了洛邢说过的那些事情。 祝璞玉拿出手机来,再次忍着不耐给温敬斯发微信消息。 【老公,今晚回家么?】 第157回 你怀疑我? 祝璞玉发微信的时候没有避讳着尤杏和周清梵,因此两人都看到了她消息的内容。 周清梵好奇:“他最近都回你消息么?” 祝璞玉点点头,“不知道是发神经还是真的有事情在忙,两天没理过我了。” 尤杏:“周三的时候他好像跟唐凛见过。” 祝璞玉:“算了,先吃饭,大不了我下周去瑞澜堵他,我就不信他不去公司上班。” 吃饭的时候聊这种闹心的事儿,太容易消化不良了。 祝璞玉最近经常贫血,也很怕冷,月经周期也乱了,这些都是之前给江佩矜献血带来的后遗症。 幸好她长期的生活习惯还算健康,因为有锻炼的习惯,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不至于带来特别灾难性的后果。 但时不时头晕也很烦人。 吃火锅的时候,祝璞玉点了很多肉。 —— 祝璞玉吃完打边炉回到了尚水苑,家里照旧只有阿姨在。 见她回来,阿姨马上关心:“太太,吃过晚饭了么?晚上煮了红枣银耳羹。” “我在外面吃过了,您辛苦了。”祝璞玉冲她笑了笑,“您先下班吧,周末不用过来了。” 阿姨点点头,“银耳羹您记得喝,补气血。” 祝璞玉应了一声“好”,便换鞋上了楼。 如果不是有事情要谈的话,祝璞玉觉得,温敬斯长期不回家挺好的。 尚水苑配置齐全,地段好,环境好,一个人住着十分舒服。 祝璞玉在按摩浴缸里泡了一个热水澡,紧张的肌肉放松了许多,靠在浴缸闭眼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人在舒服的状态下会忘记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璞玉被一阵开门声音刺得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溅出了水花。 祝璞玉抚着心口看着门口的男人,“你吓死我了。” 她拍了一下额头,有点儿疼,这才能确定不是做梦。 温敬斯走到浴缸前低头看着她,“你刚才那样很危险。” 祝璞玉:“我哪知道我会睡过去,可能太累了。” 她从浴缸里站起来,抓起毛巾要擦身体。 温敬斯按住了她的手,将毛巾接了过来,视线扫过她湿漉漉的身体,“我帮你。” 祝璞玉看到他滚烫的目光,微微扬唇,“只是想帮我擦干净,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温敬斯开始擦她的肩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动作还算温柔细心,祝璞玉很配合地站定没有动。 擦完了上半身,温敬斯蹲在了她面前,一手按住她的大腿,另外一只手拿着毛巾擦。 祝璞玉大腿有痒痒肉,被他碰到之后有些不舒服,“要不我自己来吧。” 温敬斯答非所问:“找我回来什么事儿?” 祝璞玉“唔”了一声,“原来你有看到我的消息啊。” 温敬斯:“生气了?” 说话间,他已经替她擦干了身体。 温敬斯拿起挂在旁边的睡裙要替她穿,祝璞玉欣然张开双臂,“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温敬斯:“我之前对你很差么?” 祝璞玉:“你这几天都不理我,还不让我委屈了啊?” 温敬斯笑了一声,手整理着她的裙摆,“你是想我了,还是有事情想问我?” 祝璞玉:“都有。” 她按住温敬斯的手,“我们去喝一杯?” —— 楼下餐厅。 祝璞玉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开酒的时候,她随口吩咐温敬斯:“你去拿两个杯子。” 温敬斯“嗯”了一声,最后却只拿过来一只高脚杯。 祝璞玉尚未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见温敬斯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羹过来。 “你喝这个。”他说,“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喝酒。” 祝璞玉:“……” 算了,今晚的重点也不在喝酒。 祝璞玉酒瘾也不大,没有强求,听了温敬斯的话喝起了银耳羹。 温敬斯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后,出声问她:“你想问我什么?” “我今天去专柜碰上祝星盈了。”祝璞玉放下勺子,“一次消费五十多万。” 温敬斯:“你可以以倍数碾压她。”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祝璞玉盯着温敬斯,她不信他这么聪明猜不到:“祝方诚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给她挥霍?” 温敬斯没有接话,两根手指夹着高脚杯的底座轻轻地晃。 祝璞玉:“祝方诚注册了一个新公司,你知道么?” 温敬斯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微沉:“你哪里来的消息?” 祝璞玉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京叔安排给我的人一直盯着祝方诚,但关于注册公司的事情一概不知,连他的资金流向都查不到了。” “有人在背后帮他。”祝璞玉说出结论,“不仅给他钱,还替他隐藏动向、避免被我查到。” “你觉得这个人是谁?”祝璞玉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敬斯,向他提问。 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透着盛气,攻击性很强。 温敬斯迎上她的目光,淡淡笑了笑,“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祝方诚的商业远见,不足以我花费任何精力支持他。”他从始至终都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半点心虚。 祝璞玉:“我没有怀疑你。” 她自然也不会将这种愚蠢的事情跟温敬斯联系到一起去,他想刁难她,只要无理取闹就够她受了,何必花这么多冤枉钱。 “你应该猜到了,我怀疑的对象是江佩矜。”祝璞玉这次直说了,“除了她,没人有这个能力,也没人有这个闲钱。” 温敬斯微微颔首,又喝了一口酒:“你想让我怎么做?” 祝璞玉品了品温敬斯的这句话,“你不打算拦着她?” 有钱也不是这么嚯嚯的吧? “祝方诚就算另立门户也起不来,那个项目迟早会暴雷,到时候他恐怕要连恒通的股份都赔出去。”温敬斯慢条斯理地为她分析着,“她愿意砸钱进去,就砸吧。” “你怎么这么确定项目会暴雷?”祝璞玉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万一老天不长眼让他走狗屎运呢?只要还有人帮他,对我来说就是威胁。” “祝方诚之前怎么对我的,你知道。”祝璞玉说,“温敬斯,我是你老婆,你要看别人这么欺负我?” “让她砸钱,总比让她想办法抽你的血划算。”温敬斯摇摇头,“她怎么做,我管不了,也没打算管。” 第158回 天堂深渊 如果说之前还是模棱两可、有协商余地,那现在这句话,算是盖棺定论了。 温敬斯不打算阻止江佩矜。 祝璞玉并不是一定要求温敬斯毫无原则地站在她这边。 但这件事情本质不能算是在她和家人之间做抉择——给祝方诚投资那么多钱,肯定是赔本买卖。 他是个无往不利的商人啊。 祝璞玉沉思之际,温敬斯再度开口:“你不用担心祝方诚威胁到你,就算他的项目成了,有我在,恒通就是你的。” “只要你想,现在我就可以让恒通属于你。”温敬斯这话声音不算高,但字字句句都透着强势。 祝璞玉知道他没在吹牛,但她本人并不会被这种说法取悦到,甚至开始生气了。 祝璞玉冷下脸看着他:“我有说过,这件事情我要自己来做。” 如果只是要简单粗暴地去抢,她当初完全可以让褚京识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把恒通的股份都搞过来。 她承认她在这方面有些矫情,她渴望着胜利的果实,也想享受过程带来的快感。 温敬斯:“我没有说不让你自己做,刚刚的话只是为了告诉你,我是你的退路。”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强行忍住了。 算了,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就像她听温敬斯无理取闹的话一样,温敬斯听了她那些所谓的原则和坚持,可能也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又矫情。 他们没在一个频道,说了多了白搭。 “好,你不想管的话就算了。”祝璞玉结束了这个话题,拿起勺子来低头继续喝银耳羹。 温敬斯紧紧盯着她,看着她喝完了剩下的半碗银耳羹。 他很顺手地抽出纸巾递给她。 祝璞玉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接过来擦了擦嘴巴。 温敬斯:“生我气了么?” 祝璞玉将纸巾扔到废纸篓里,“说生气谈不上,你有你的立场,我不能要求你所有的想法都和我一样。” 温敬斯微笑了一下,随口同她聊了起来:“祝方诚的能力非常一般,当初他是怎么接手恒通的?外公应该不会这么冒险。” “外公当然不会冒险了。”祝璞玉接过他的话,“外公在的时候,恒通的事情都不让他参与,他只负责我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 温敬斯的是第一次听祝璞玉提起这件事情,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低沉地开口:“所以,你小时候跟他感情很好。” 祝璞玉很轻地笑了一下,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很翘,可眼神却是冷的,带着几分自嘲。 “应该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的。”她耸肩,“毕竟祝星盈只比我小一岁。” 温敬斯沉默了很久,“那个时候很难过吧。” “忘了。”祝璞玉斩钉截铁,有些抗拒:“也不想去回忆。” 温敬斯听得出她不愿聊这个话题。 不愿聊就意味着没有放下。 虽然没有办法设身处地,但温敬斯依旧尝试着去体会她当时的绝望。 如果祝璞玉自幼就没享受过什么父爱,她对祝方诚的恨或许到不了今天的程度。 只有得到过再失去,才会有天堂和深渊的落差。 这段坠落的距离越长、越悬殊,她的痛苦就越深刻。 温敬斯沉吟几分钟后,将话题拉了回去:“所以,他是在你外公去世之后进的恒通么?” “也不是。”祝璞玉摇摇头,“他走的时候,恒通是交给我妈打理的,就是因为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我妈才会因为心脏的问题意外去世。” 谈到莫月出去世的时候,祝璞玉的声音里染上了低落,“然后就便宜祝方诚了。” 温敬斯:“你妈她心脏有什么旧疾么?” “没有。”祝璞玉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接到通知的时候,她已经被推去太平间了,医生说是突发性的心脏衰竭,可能跟她经常熬夜有关。” 温敬斯微微颔首,看着祝璞玉陷入回忆的表情,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她从未怀疑过莫月出是被人害死的。 温敬斯顺着祝璞玉的话继续问,“她当时工作很忙么?” 祝璞玉:“嗯,特别忙,几乎天天都在加班。” “其实她手下能帮她的人不少,但恒通那个时候规模比现在大多了,她想守好外公的心血,所以很拼。”祝璞玉想起来,她曾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和莫月出见过面。 那时候她高中。 莫月出晚上回来,她已经睡了。 第二天她要上学的时候,莫月出已经出门了。 “当初跟在你妈身边的那些人,现在还在恒通么?”温敬斯又问。 祝璞玉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笑了笑,反问他:“你见过哪个皇帝改朝换代的时候还留着前朝功臣的?不灭他九族就够意思了。” 温敬斯跟着她笑了起来,“也是。” 祝璞玉:“我妈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当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了,大概他们也不在北城了吧。” 温敬斯:“有尝试联系过么?” 祝璞玉:“刚到波士顿的时候试着联系过我妈的前助理,但她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温敬斯听见“前助理”三个字之后,目光变得更深沉了,“你跟她关系很好?” “你说歆姨啊。”说到许歆,祝璞玉的口吻明显比之前柔和了一些,“她对我很好。” 温敬斯:“嗯?” 祝璞玉:“她和我妈妈是同个导师的学生,我外公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在恒通工作,后来我妈妈接手公司,就把她调到身边做助理了。” “她人很好,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我妈妈都很关心,连我妈感冒生病都是她在医院陪床的。” 温敬斯拿起酒瓶往高脚杯里倒着酒,哑然地“嗯”了一声。 祝璞玉觉得他这一声有些敷衍,回想自己刚刚的话,也觉得有些多余了。 “算了,不重要,反正都联系不上了。”她不喜欢将自己过于感性的一面展示给他看,“你继续喝,我去睡了。” 温敬斯:“嗯,记得给我留被子。” —— 听着祝璞玉的脚步声远去,温敬斯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红酒。 他拿起旁边的手机,看着邮箱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资料,最后停在了那个名字上。 许歆。 莫月出的助理。 祝璞玉口中对她们母女很关心的“好人”。 第159回 你正常么 通过这次的谈话,祝璞玉已经可以确定温敬斯的态度。 不管他是出于哪种原因,不愿意去出面干预江佩矜给祝方诚提供帮助这个结果不会变。 祝璞玉没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说服他。 温敬斯能帮廖裕锦离婚已经是很够意思了,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祝方诚的事情再想想其它办法吧。 祝璞玉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快半个小时,被一阵开门的动静打断了思路。 温敬斯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她身边,“还没睡着?” 祝璞玉:“你答应我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很巧妙地避免了直接说廖裕锦的名字,免得温敬斯又犯病。 温敬斯:“办好了我会主动告诉你,离婚程序还是比较复杂的。” 祝璞玉欲言又止。 她知道离婚是板上钉钉了,只是担心廖裕锦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 而且他现在还是失联的状态。 祝璞玉最后只能闭上眼睛,平静地“嗯”了一声,“那我等你消息,晚安。” —— 东郊某个小院内。 廖裕锦从房间里出来,在院子里摆弄着草坪里的花草。 初春,花草长出了新芽,土地中透着隐约可见的绿色,生机勃发。 生命枯萎的人,看到盎然生意时,总会有诸多感慨。 那一刻,廖裕锦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过往的画面,像是一部电影结束后的闪回一般。 他人生中将近一半值得被纪念的片段,都和祝璞玉有关。 她在图书馆小心翼翼地偷瞄他、被他发现后故作镇定; 他们一起吃下午茶,他替他擦掉嘴角的奶油时她涨红了的脸; 他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她站在跑道旁边为他拍照呐喊—— 廖裕锦蹲下身,手指轻轻碰着那刚长出来绿芽。 院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廖裕锦思绪回笼,朝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隔着铁栅栏,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温敬斯。 他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 温敬斯已经推门走了进来,院子不算大,他很快便停在了廖裕锦面前。 廖裕锦:“你找我。” 温敬斯:“她已经签字了,协议已经寄去领事馆了,领事馆会把离婚证明邮寄给你。” 他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初衷,“需要你提供地址。” 廖裕锦点点头,“我一会儿发你。” 温敬斯“嗯”了一声,“你可以准备离开了。” 廖裕锦的身体僵了一下。 片刻沉默后,他再次看向温敬斯发问:“你真的爱她么?” 温敬斯:“我回答过了。” 廖裕锦还是不放心:“佩矜的性格喜欢钻牛角尖,她以后一定还会想办法刁难愿愿,你——” “她是我老婆,我会护着。”温敬斯打断了廖裕锦的话,因为他那个亲昵的称呼,声线骤冷。 廖裕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他的提醒多么多余。 温敬斯都愿意为了让他远离祝璞玉而帮他和江佩矜离婚,他还在担心什么。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现在应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温敬斯薄唇掀动,“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你放心,不会了。”廖裕锦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手指冰凉。 不会出现,也没有以后,“我会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温敬斯:“你说了不算。” 廖裕锦微微皱眉,正要去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温敬斯已经说出决定:“我会安排私人飞机送你去阿克雷里,永远不要回北城。” 温敬斯安排得滴水不漏,也正中廖裕锦下怀,他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祝璞玉的精力也不该浪费在他身上了,她从不欠他,是他没能护她周全。 “还有一件事情。”廖裕锦沉吟片刻后,对温敬斯说:“当年她遇到的那场意外,和祝家脱不了干系,我之前查到了一些证据,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必,这些恩怨我都会替她处理。”温敬斯拒绝了廖裕锦的提议,“你只要做到承诺过我的话就好。” 温敬斯的目的明确直接,就是要他离开。 这也符合他雷厉风行的手段。 他和江佩矜的作风其实是很像的,看准目标,高效解决。 但温敬斯和江佩矜对待感情的态度明显是有差别的。 同样是占有欲,温敬斯的是解决外部矛盾,江佩矜是不断地控制他。 廖裕锦先前就知道江佩矜有多疯了。 只要顺着她的心愿,听她的操控,她就会是个体贴温婉的好妻子。 可一旦忤逆了她,她就会用尽一切办法打压、凌辱,直到对方彻底妥协。 廖裕锦只庆幸温敬斯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无法如此放心地离开。 “我说到做到。”廖裕锦郑重其事地向温敬斯点头致意。 温敬斯:“一周之内,我会安排你离开,到时候会有人接你去机场。” —— 秀水山庄也在东郊,从小院出来后,温敬斯驱车去了秀水山庄探望江佩矜。 江佩矜看到温敬斯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视线看向了别处。 温敬斯对此并不介意,走到床边坐下来,同她说:“离婚手续已经走完了。” 江佩矜:“你满意了?” 温敬斯:“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没有意义。” 他答非所问,“另外,我给你找了权威的精神科医生,等你身体好点儿了,去做个检查。” 江佩矜气得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觉得我有病?” 温敬斯:“你觉得你很正常么?” 江佩矜呵了一声,抬起手指着他,“那你呢?你觉得你正常么?不让我强留不爱我的人在身边,你不还是留着祝璞玉在你身边?她爱你么?” “她有给你亲手做过什么狗屁纪念册么?”江佩矜一字一句都在往温敬斯心上戳,“当初要是没有祝璞玉被人玷污的事儿,他们早就两情相悦在一起了!” “祝璞玉心里只有廖裕锦,你觉得她在你面前演一演就是真的喜欢你了么?”说到激动之处,江佩矜开始不停地咳嗽。 温敬斯淡淡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少操心别的事情,安心养病,我走了。” 他说完便起身。 “我等着祝璞玉把你甩掉的那天。”江佩矜有些歇斯底里,“等你没有利用价值,她一定会甩掉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帮廖裕锦和我离婚有多么愚蠢!” 第160回 行踪 祝璞玉最近唯一的欣慰和快乐,是工作给的。 样车的第一次上路测试非常成功,测试数据比预估中好得多。 反馈出来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这就意味着距离真正上市又进了一步。 为了清楚测试成功,祝璞玉在项目组的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还安排了大家提前下班去庆祝。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看着大家喜气洋洋的场景,却很难真的开心起来。 她安排去调查廖裕锦动向的人一直没有给她反馈消息,而洛邢那边也一直没有收到廖裕锦的任何信息。 唯一知道廖裕锦下落的人就是温敬斯,可祝璞玉又不能直接去问他。 万一把他惹怒了,耽搁了离婚的事情…… 祝璞玉头疼得不行,太阳穴快要炸掉了。 她这边正放下手机揉着太阳穴发愁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温敬斯的电话。 再头疼还是得接。 祝璞玉长吁了一口气,拿起手机走出了包厢,直奔这层楼的安全通道。 刚接起电话,便听见温敬斯低沉的声音:“今晚几点下班,去接你。” 祝璞玉揉着眉心答他:“今天上路测试,部门提前下班了,现在在吃饭,你找我有事儿么?” 温敬斯:“嗯,有事儿。” 祝璞玉:“那你来找我吧,我就在江岸。” 温敬斯:“好,二十分钟。” —— 祝璞玉今晚头疼得厉害,心事重重,聚会也嗨不起来,就决定先行退场了。 继续待下去太影响气氛了。 通完电话,祝璞玉回去告知了同事们自己要先走的消息。 祝璞玉去衣架那边穿衣服的时候,利辛跟了上去。 他眼神有些复杂,盯着她看了快半分钟,才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这几天她都很奇怪,总是走神。 一个工作狂,居然在开会的时候走神了好几次。 “我没事儿,去玩你的。”祝璞玉冲利辛笑了一下。 她这个口吻让惹得利辛皱眉,他往前走了一步,沉声对她强调:“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你别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祝璞玉:“……行,但我真没事儿。” 她穿好衣服,拎起包来准备离开,利辛却跟一堵墙似的挡在她面前不肯让她走。 祝璞玉努了努嘴,笑着问:“还说自己不是孩子?” 利辛故作镇定地扶了一下眼镜,他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问她:“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祝璞玉还没反应过来利辛口中的“他们”是谁,他已经开始了后半句:“你之前不是说想离婚么,为什么拖到现在还没有离?他是不是威胁你——” “没有。”祝璞玉正色,“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工作吧。” “我的私生活我自己有考量,你总这样会对我造成困扰,我之前说过了对你不来电,离不离婚都不可能找你。”怕利辛再纠缠不放,祝璞玉把话说得更直接了。 果然,利辛听完这话之后转身就走了。 看着像是生气了。 祝璞玉叹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走出了包厢。 —— 温敬斯来得很准时,祝璞玉在会所一楼坐了一会儿,温敬斯就到了。 祝璞玉被温敬斯带着上了车。 车子发动之后,祝璞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主动问他:“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儿?” 温敬斯:“廖裕锦的离婚协议寄去领事馆了。”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之后,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晰不少。 寄去领事馆,那就是离了? “领事馆会把离婚证明分别寄给他们,”温敬斯不疾不徐地同她说着后面的安排,“等时间合适的时候,温家会公开离婚的消息。” 这对祝璞玉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可短暂的欣喜过后,她又想到了杳无音信的廖裕锦。 祝璞玉攥了攥拳头,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那廖裕锦走了呗?” 温敬斯打着方向盘平视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个问题产生情绪波动,“应该。” 祝璞玉:“应该?” 廖裕锦之前不是一直在他眼皮子下面么? 温敬斯似乎猜到了祝璞玉疑惑的点,主动阐述:“领事馆给我消息之后,我就让他走了,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管不了。” 祝璞玉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 温敬斯余光睨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想见他么?” “没有。”祝璞玉摇摇头,红唇扬起,“挺好的,这下不欠他的了。” “那么,为了庆祝你无债一身轻,我请你吃饭。”温敬斯报了一家餐厅的地址,在前面的路口转了弯。 祝璞玉想拒绝都来不及。 —— 温敬斯订的是一家米其林餐厅,法餐。 七点钟,餐厅也只有两三桌而已。 祝璞玉和温敬斯被服务生带到二楼的卡座,坐下来沟通的时候,才知道温敬斯已经提前点过菜了。 服务生先上了冰水。 祝璞玉喝了两口冰水之后,拿出手机找到某个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 【给我查一下廖裕锦有没有订机票或者是高铁票,再盯一下他的消费记录。】 只要廖裕锦出来,他要正常生活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 只是这一查,又需要很长时间。 祝璞玉有些焦虑,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又去联系洛邢。 【刚才温敬斯跟我说离婚手续办完了,这几天他如果联系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不到一分钟,洛邢的消息就来了:【好,你注意安全。】 祝璞玉看着“注意安全”四个字,有点儿莫名其妙。 没太明白洛邢这句提醒的出发点。 但她来不及深想,对面的温敬斯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今天上路测试顺利么?” 祝璞玉回过神来,将手机屏幕锁上放到一边的,笑着朝他点点头。 “挺顺利的,有一些小问题,一两轮就能解决了。” 温敬斯:“预计什么时候上市?” 祝璞玉:“顺利的话,九月之前吧。” 她始终没忘记,温敬斯还是原材料供应商:“放心,我们会按时结款的。” 温敬斯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合作愉快,祝总监。” 祝璞玉装模作样地端起那杯水,抬起胳膊伸过去,跟他手边的杯子碰了一下,“谢谢温总,我干了,你随意。” 温敬斯的视线扫过祝璞玉反叩在桌面的手机,淡淡地笑笑。 第161回 离婚去找他 翌日上午,瑞澜办公室内。 陆衍行在温敬斯对面坐下,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告知他。 “你猜得没错,”陆衍行看着温敬斯交叉在一起的双手,轻笑,“祝璞玉的确在找人查廖裕锦的行程,你的安排是正确的。” 温敬斯盯着面前的茶几,目光透着彻骨的寒意。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爆发,但陆衍行了解他,他此时已经在强行压抑的怒火了。 祝璞玉一面骗着他说再也不会和廖裕锦见面,一面又在得知他离婚的消息之后马上去调查行程。 这不是念念不忘是什么? 可惜她不是温敬斯的对手。 陆衍行想起那天晚上温敬斯在电话里的那句“她不该招惹我”,后背也窜起了一阵诡异的凉意。 “陆夫人还没回来是么。”温敬斯动手去沏茶,推了一杯给陆衍行,“最近周清梵是不是经常联系你?” 陆衍行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顿时晓得了他的意思。 “我会提防着她,你放——” “不必。”温敬斯放下手里的茶筅,“她想知道,那就让她知道。” 陆衍行拧眉,没太理解温敬斯的动机。 他不怕祝璞玉知道这件事情跟他翻脸么?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刺激祝璞玉让她翻脸? 陆衍行实在不理解:“让她知道有什么意义?你想做什么?” —— 温敬斯最近好像很忙,回尚水苑的次数屈指可数。 晚上下班路上,祝璞玉又接到了温敬斯的汇报电话。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不需要他开口,祝璞玉已经猜到了缘由:“今晚又不回家?” 温敬斯“嗯”了一声,“有个应酬,结束会比较晚。” 祝璞玉:“跟谁的应酬,柳窈?” 她随口一打趣,惹来了温敬斯的轻笑调侃:“吃醋了么?” 祝璞玉呵了一声,“怎么会,温总好好玩儿,我开车呢,不说了。” 祝璞玉对温敬斯不回家这件事儿没有太多想法。 他回来,她没问题,他若是不回,她也欣然接受。 祝璞玉不会因为温敬斯不回家就胡思乱想。 又不是谈恋爱。 他们两个之间只要保持和平不吵架,她就非常知足了——当然,吵不吵架,基本取决于温敬斯。 温敬斯不在家,祝璞玉反倒自由了许多,聊微信的时候也不必防着他了。 晚饭后,祝璞玉便让阿姨下了班,她上楼冲了个澡之后便上了床。 查了两天了,没找到任何关于廖裕锦的信息。 温敬斯肯定不可能让他继续待在北城,他要离开,怎么着都得买票吧? 还是说……廖裕锦真的要为了躲着她去坐黑车? 祝璞玉脑袋又开始胀痛。 她正发愁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 祝璞玉愁容满面地点进去,却在看到消息的内容后瞬间变了脸。 消息是周清梵发来的。 【愿愿,我趁洗澡翻了陆衍行的手机,廖裕锦后天下午五点二十从南郊机场出发,坐的是温敬斯的私人飞机。】 温敬斯的私人飞机。 怪不得她什么都查不到。 可她之前问的时候,温敬斯为什么要瞒着她?他从未隐瞒过自己希望廖裕锦离开的决心,这种事情大可不必搪塞她。 除非是廖裕锦主动要求他帮忙的—— 祝璞玉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廖裕锦不希望被她找到,甚至不惜为此断了和洛邢的联系,他会去求温敬斯帮他掩藏行程倒也不奇怪。 这个提议应该正中温敬斯下怀,温敬斯自然会如他所愿,把他行踪藏得好好的,人送得远远的。 祝璞玉紧紧抿住了嘴唇。 虽然洛邢之前有跟她说过廖裕锦的决定,但祝璞玉仍然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眼睁睁看他不治身亡。 祝璞玉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之后便给洛邢发了一条微信。 祝璞玉:【方便的话,回我一个语音电话。】 过了三分钟,洛邢的语音通话就来了。 祝璞玉戴上蓝牙耳机,语音一接通,就开门见山地同他说:“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那边的洛邢的口吻立马紧张起来:“哪里?” “后天下午他从南郊机场离开,是温敬斯的私人飞机。”祝璞玉将周清梵带来的消息告知洛邢,“他为了躲我,找了温敬斯帮忙。” 洛邢陷入了沉默。 祝璞玉:“后天下午你跟我一起过去,不管他听不听,我都——” “温敬斯为什么要帮他离开,你想过么?”洛邢的关注点忽然歪了。 他这问题一出,祝璞玉都被问懵了:“啊?” 洛邢:“你不觉得奇怪么,江佩矜是温敬斯的姐姐,他为什么要帮廖裕锦离婚,还这么慷慨地帮他隐藏行踪、用私人飞机送他离开?” 祝璞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她不觉得这件事情有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 温敬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怕廖裕锦留在南城和她旧情复燃,所以想办法把他弄走,顺便还跟她做了一笔交易,怎么都不亏。 洛邢:“你难道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想让裕锦从你面前消失么?” 祝璞玉:“这还用想?我是他老婆。” 洛邢:“……听你这意思,他是很爱你了。” “打住,咱们能不能聊正事儿?”祝璞玉及时地把话题拉回来,“后天下午四点,咱们南郊机场见吧,先挂了。” “等等。”洛邢拦下她。 祝璞玉:“怎么了?” “你现在……”洛邢像是在犹豫,斟酌了许久,才问她:“你对温敬斯,是什么感觉?” 祝璞玉:“没什么感觉。” 洛邢:“你喜欢他么?” 祝璞玉:“……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她右眼皮都被洛邢诡异的态度刺激得跳起来了,“是出什么事儿了么?有话直说。” “没什么事儿。”洛邢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在想,如果你能跟温敬斯离婚去找他,他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念头。” 祝璞玉:“……” “考虑一下么?”洛邢笑了笑,“这肯定比你说破嘴劝他有效果。” 祝璞玉直接挂了电话。 公寓内,洛邢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往后坐到了沙发里,陷入了深思。 温敬斯迫切地想要送廖裕锦离开,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162回 录音笔 如果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想让廖裕锦再也回不来北城、不能再在祝璞玉面前出现,应该有很多种办法。 完全没必要“帮”廖裕锦和江佩矜离婚。 但如果温敬斯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这些行为就说得通了。 洛邢掐了一下眉心。 虽然在他这里已经盖棺定论,但客观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当年那个人就是温敬斯。 这件事情乍一听太过离谱,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贸然告知祝璞玉,并非上策。 只能等宋南径那边联系他了。 —— 隔天一早,祝璞玉八点出头就去公司忙了。 废寝忘食地忙到了快三点,祝璞玉喝了杯拿铁以后便驱车前往机场。 开上机场高速后,祝璞玉给洛邢打了个电话。 得知他也出发了,两人便约了在二号航站楼停车场碰面,私人飞机大都从这边飞。 祝璞玉刚跟洛邢打完电话没到五分钟,温敬斯的电话就进来了。 祝璞玉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跳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一些,不祥的预感涌起。 但这电话还是得接。 “没在公司?”刚接起电话,祝璞玉便听见了温敬斯的询问。 她眼皮猛地一跳,握紧方向盘露出笑容:“嗯,刚出来,我去见个乙方。” 祝璞玉的口吻还算轻松随意,“你去恒通了?” “嗯,下午有空,想你了。”温敬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肉麻的话。 祝璞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哽了一下:“……” 温敬斯:“大概什么时候忙完?” 祝璞玉:“我可能要七点钟吧,我们尚水苑见吧。” 温敬斯:“见的什么乙方?” 祝璞玉:“广告策划公司,先备选几个营销方案。” 她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先不说了哦,我在开车呢,不安全。” 温敬斯“嗯”了一声之后,祝璞玉挂断了电话。 祝璞玉把手机扔到旁边,一只手拍了拍心口,平复了一下心跳。 幸好她刚才从恒通出来的时候就交代过Wendy对外说她去见客户。 幸好她心理素质过关、演技过得去。 不然刚刚温敬斯来那一出,真的很容易搞崩心态。 几个深呼吸之后,祝璞玉提高了车速。 —— “喏,洛邢也出发去机场了。”渠与宋将手机递给温敬斯,给他分享刚刚收到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背景是洛邢所在的律所办公楼的地库,洛邢匆匆忙忙地驱车离开。 温敬斯翻完了几张照片,喝了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渠与宋好奇:“你让我盯着他干嘛?他也跟你抢老婆?” 温敬斯放下了茶杯,抬眸看向他。 渠与宋:“……我这不是好奇么。” 这时,陆衍行放下手机,忽然说了一句:“飞机已经起飞了。” 温敬斯“嗯”了一声。 一直没说话的陈南呈皱起了眉,“已经起飞了?那祝璞玉和洛邢过去干什么?” “我草,等我盘一盘。”渠与宋忽然明白了什么,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 “敬斯,你是不是故意给他们放的假消息,就是想试探一下祝璞玉会不会跑过去找廖裕锦——你真是好阴险!” 陈南呈的想法和渠与宋不谋而合。 陈南呈和渠与宋自从知道祝璞玉是当年的那个女人之后,就非常担心这件事情会暴露。 还有廖裕锦这个“定时炸弹”火上浇油。 这两个人的关系堪称危机四伏。 温敬斯不打没把握的仗,祝璞玉也不是省油的灯。 很显然,温敬斯这一次的试探失败了。 陈南呈看向温敬斯去观察他的表情。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过激的情绪,但从他的沉默中已经读到他怒意。 陈南呈斟酌了一下措辞,“她为什么去找廖裕锦?” 这段时间跟祝璞玉接触下来,陈南呈觉得追去机场这种事情不是她的作风。 她很清醒,在男女关系方面更不可能这么冲动。 经陈南呈这一问,渠与宋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是啊,祝璞玉不像会吃回头草的恋爱脑啊,她追这么紧……难不成廖裕锦救过她的命?” “也可以这么说。”这次接话的人是陆衍行。 渠与宋下巴都快掉了:“啊?” 照片的事情,渠与宋和陈南呈并不知情。 陆衍行说完以后,两人的表情更震撼了。 原先以为温敬斯和祝璞玉的那一段意外就很狗血了,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江佩矜的参与。 陈南呈和渠与宋几乎是异口同声:“那佩矜姐知道那个人是祝璞玉么?” 温敬斯先是淡淡地摇摇头,随口又说:“她知道了,所以离婚了。” 渠与宋:“……等等,佩矜姐前阵子非要她输血,就是因为这事儿?” 信息量太大了。 渠与宋和陈南呈两人都有些宕机。 茶馆的包厢内本就静谧,此时更是寂静得诡异。 最终,是温敬斯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温敬斯接起电话,那边是陈继的声音:“温总,您车里录音笔的内容已经转存出来了。” 温敬斯:“我要的东西,有么?” “……有。”陈继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紧张,“您回来处理,还是线上文件?” 温敬斯:“微信发我吧。” 陈继:“好的。” 挂上电话不到三分钟,温敬斯就收到了陈继发来了微信文件。 一段四分钟左右的录音。 —— 祝璞玉和洛邢是前后脚抵达机场的。 两人在停车场碰面之后,便乘直梯直奔出发大厅。 航站楼很大,航班多到数不清,仅凭手上少之又少的信息是不可能找到廖裕锦的。 于是祝璞玉和洛邢两人一起去找了地勤询问。 “私人航班吗?”值机地勤查了一下资料之后,对他们说:“今天北城机场没有通过审批的私人航线,是不是弄错了?” 祝璞玉:“……不可能,您再看看?” “女士,不好意思,真的没有。” 祝璞玉脑子开始嗡嗡地响。 洛邢皱起了眉,拉着祝璞玉离开了柜台处。 两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停了下来,祝璞玉还没从刚刚得到的消息中抽身出来。 消息是周清梵带给她的,陆衍行恨不得跟温敬斯穿一条裤子了,不可能有差错。 除非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或者是…… “我们可能被温敬斯算计了。”洛邢提前一步说出了祝璞玉的另外一个猜测。 第163回 试探也是教训 张连城欣喜的接过那把如紫水晶打造的尺子,在手上颠了颠便将之舞的跟风车一般,呼呼作响。 舞毕,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叹道:“真是把好尺子。” 娄青蔷笑道:“那是自然了,这是我用西方紫星金所铸,百邪不侵,乃是我炼制十种宝器之一。在十种宝器中位列第七。” 张连城恭敬的行了一礼,表示十分感谢。 娄青蔷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我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你能顺利带回苍彪之血,为飘云医好伤势。” 张连城握紧拳头道:“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娄青蔷笑而不语,端起矮几上的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张连城沉吟了片刻,恳请的问道:“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童飘云?” “可以。” 在一间静室内,张连城看着,躺在玄冰魄中的女子,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哀伤,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伤的如此之重。 修长的手掌想要抚摸着那张秀丽的脸庞,可惜被玄冰魄阻隔,无法触碰到那娇小的人。 张连城轻叹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出手相救?”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玄冰魄传来的寒冷。 目光再次落向玄冰魄内的人儿,那满头青丝如上好的绸缎,柔软而又光滑,杏脸桃腮,面如美玉莹白而富有光泽。张连城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她,看着看着,心中某处悄悄生出微妙的变化。 张连城目光温柔的,凝视着童飘云脸庞,道:“我一定会帮你复原的。”说罢转身而去。 在他身形消失后,娄青蔷从某处走了出来,看着玄冰魄中的人儿,悠悠叹道:“这个少年竟然对你动情了,不知是缘还是虐?”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透射在林荫小道上,洒满光点宛如精灵在翩翩起舞。远方一个背着紫色尺子的少年,缓缓走来。 当行到一个岔路口时,他来回看了看两个道口,不免犹豫起来:“走那一条比较好呢?”纠结片刻,张连城便要抬腿踏上左边的路口。 “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使张连城抬起的腿僵在半空中,不由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入眼却是一个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着八卦衣飘飘然有神仙气概。在他手中持着一个黄金色圆盘,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耀眼的光泽。 还不待张连城问话,那老者连忙开口道:“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张连城黑着一张脸道:“你才大事不妙!” 老者一脸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张连城白了他一眼:“信你才怪。” 老者似乎为了取信与他道:“最近你有一劫,被人夺了贴身事物,并被其所伤是也不是?” 张连城见他说的如此准确,呆了呆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傲然的抬起下颚,山羊胡子翘了翘:“这天下的事没有我黄百川不知道的。” 张连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么厉害?” 黄百川得意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没两下子敢穿两条腿的裤子嘛?” 张连城打趣道:“你可以穿三条腿的。” 黄百川瞪眼道:“小子说啥呢?” 张连城连忙摆手道:“没啥没啥,嘿嘿。”旋即连忙道:“你竟然无所不知,可知晓我的身世?” 黄百川闻言,左看右看张连城好一会,知道看的他直发毛,才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让张连城想胖揍他一顿的话,对方开口竟然要十块玄晶石才肯告之。 张连城黑着一张脸:“哎呦我去,你干脆去抢劫算了。”话落,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黄百川见张连城要走,连忙挡住他的去路,满脸堆笑道:“先欠着也是可以的。” 张连城看了他一眼,随即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黄百川哪里能让他就此走了,连忙跟了上去,滔滔引诱。 半个时辰后,黄百川依然滔滔不绝引诱:“要不我只收你九块玄晶石,你看怎么样?” 张连城依然没有理会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黄百川絮絮叨叨:“我这已经对你很优惠了,一般人我可不会给这个价的,你可想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良久,张连城终于被他惹烦了:“行行行,我先赊欠着,等我以后有了足够的玄晶石在给你,这回行了吧?” 黄百川顿时大喜:“这就对了。” 张连城见他如此,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你为何如此高兴?” 黄百川微笑着,摸了摸山羊胡须;“能为你卜上一卦,我是极为高兴的呀。” 张连城狐疑道;“你要是很希望为我占卜,又何必收取玄晶石呢?” “呃。” 黄百川语塞,连忙岔开话题道:“还是让我给你卜一卦吧。”随即他在金色圆盘上摆弄了一番,便围着张连城念念有词起来。 一刻钟后,黄百川连道:“奇哉怪也奇哉怪也,我竟然算不出!” 张连城质疑道:“你行不行啊?” 黄百川尴尬的笑了笑,连忙道:“绝对行。”手指按了金色圆盘按钮,顿时一窜很细微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响张连城不由好奇的望了过来:“这是什么? “黄金罗盘。” 张连城再次问道:“能干嘛?” 黄百川道:“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包括追踪定位等。” 只见黄金罗盘内有日轮、月轮、星轮带动四根金针缓缓转动,在针尖边缘一圈是一些图标,有山川河流,花鸟鱼虫、男人女人等。 而那四根金针在黄百川的操控下,不停转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在某一处的意思。 黄百川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张连城无奈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黄百川没有理他,继续捣鼓黄金罗盘,无论他怎么弄都没有效果,干脆将罗盘放进百宝袋内,又从中取出两张符纸,在眼前一扫轻声道:“开天眼。”符纸移开,顿时他的眸子变得无比蔚蓝,甚至隐隐有璀璨霞光喷涌。随即他便望向张连城。他的过去丝毫没有呈现,而是一个繁复的符文浮现而出。 收回天眼黄百川喃喃低语:“难怪我算不出你过去,感情你身上有符文。” 张连城疑惑道:“什么符文?” 黄百川看着他道:“你过去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有人封印你的记忆,封印你的记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过去。” 张连城一脸懵逼道:“什么,记忆封印?”随即又道:“能破开封印么?” 黄百川摇了摇头道:“给你下封印的人,实力很强不是同级高手很难破开。不过……” 张连城连忙追问:“不过什么?” 黄百川拈了拈山羊胡须道:“我观那封印已经很暗淡了,想来是在漫长的岁月将它本身蕴含的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这道封印就会自行崩溃。” 张连城泄气道:“啊,那得多久?” 黄百川皱眉道:“很难说,也许一百年兴许一千年。” 张连城沮丧的耷拉脑袋,片刻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闪烁精光:“我一定要捕捉到一个苍彪不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记忆封印还不是紧要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苍彪,回复童飘云伤势。 黄百川有些无语,前一秒他还垂头丧气,后一秒就精神奕奕。 “你还有什么宝贝?” “呃。” 见张连城眼神火热的盯着自己的百宝袋,他吓了一跳,连忙将之捂住:“没有没有。” 张连城见他如此,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拾起一块石头丢进一旁的小溪里,顿时水花四溅。 黄百川坐在张连城身旁哼哼着小调,解下腰间的一个红葫芦便向口中灌了一口,随即赞道:“真是好酒好酒。” 张连城斜睨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做声,再次向小溪中丢进一块石头。 黄百川笑眯眯的,指着张连城肩上的褡裢问道:“小哥你这里装的都是什么?” 张连城没有理他,默默的看着水中的涟漪。 “哎呀!” 突然黄百川惊叫道:“我的酒没了!” 闻言,张连城一呆随即乐了,从褡裢取出一个白玉小坛子,拍开封泥便大口大口的向腹中灌酒。 那浓郁的酒香飘到黄百川处,顿时那两只小眼睛直了:“哇,好香!”又道:“莫非是醉仙酿?” 张连城微笑着朝他摇了摇酒坛,随即继续豪饮。这是在临别时,娄青蔷赠送的几坛极品仙酿。 “咕噜!” 黄百川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眼巴巴道:“给我尝一口?” 张连城侧过身继续饮酒,故作啧啧声。那浓郁的酒香伴随着刺激人的啧啧声,让黄百川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有雪影猫在挠一般, 黄百川绕到张连城面前,满脸堆笑道:“小兄弟你就给我尝一口吧?”见张连城伸过来一只手,黄百川有些尴尬随即从百宝袋内取出一张灵符,说道:“我这有一张缩地符,换你这坛子仙酿如何?” 张连城盯着他手中那张缩地符,不由双眼冒出小星星,缩地符他有听娄青蔷提起过,缩地符施展一次可以瞬间到达千里内任何一个地方,美中不足是有使用期限的,期限一过便会化成飞灰。而这张缩地符完好无损,显然还没有使用过。 张连城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白玉坛子丢了过去,并一把夺过缩地符。 第164回 如果你问心无愧 “嘿。” “爽快。”黄百川一下就灌进半坛子酒,抹了一把嘴道:“不愧不是名扬天下的醉仙酿,一口酒下肚便飘飘欲仙。”随即他一只手搭在张连城的肩膀上道:“小兄弟我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了,开天眼和动用黄金罗盘也是收费的。” 张连城脸色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黄百川笑眯眯道:“我那天眼符可是很稀珍的,最起码我得再多收你五十块玄晶石。” 张连城顿时整个脸黑了下来:“你这太坑了,竟然用完了再说出来。” 黄百川笑眯眯的抚着胡须,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张连城真想一拳砸在他那张橘子皮的老脸上,但他终是忍住了。 黄百川摇头晃脑道:“小兄弟你现在可是欠了我六十块玄晶石哦。” 张连城磨了磨亮晶晶的虎牙,随即露出一脸迷人的笑容:“这都是小事,来咱们干杯。”他再次从褡裢内取出一个白玉坛子丢给黄百川,然后拍开封泥与之对饮。 黄百川呆了呆,盯着张连城看了看,他该不会被自己气傻了吧? 见张连城示意自己饮用,黄百川也没有多想猛地灌了一口,随即叹道;“虽然有如此佳酿,却无肉可吃当真是可惜。” “吼!” 似乎为黄百川无肉助兴,突然一道兽吼声传来,一头形似赤,拥有五条尾巴的异兽缓缓向他们走来。 黄百川顿时大乐:“哎呀呀是‘狰’,这可是太古遗种呀,血肉宝药可是珍贵异常的,不过看样子虽然不是纯血遗种,但血肉也是难得的,正好与我这仙酿搭配最好不过了。” 张连城在醉仙居曾翻阅过一本古籍《大荒经》在异兽篇里就有记载“狰”,狰乃太古凶兽,头生独角其尾主五行,速如光电,食之百毒不侵。面前这头狰头上没有生角,显然血脉不够纯所致。 当张连城看到这头“狰。”出现时,不仅双眼直放光,不过很快眸子黯然,这头太古遗种很强,想要将之击杀是不可能的,相反很有可能成为它腹中之餐。随即他就要转身而逃,忽然一道火焰席卷而来。火焰上的炙热让周围的空气急剧上升,张连城连忙飘身躲避,才没有被击中。他回过身只见“狰”悠闲的甩动五条尾巴,盯着他们看,红色竖瞳中闪烁贪婪的光芒,显然他们也被当成美食了。 黄百川表现的很轻松,背负双手围着“狰”,缓缓度步:“你这五根尾巴可是宝贝啊,要是将之炼化对我的“五行术”那是大大的有帮助啊。” “呕吼!” 似乎对黄百川的话语不满,“狰”,怒吼一声便向他扑来。 “嗤嗤嗤。” 一排排青木刺破地而出向“狰”,的腹部刺穿,奈何“狰”,也是精通五行术,其中一条金色尾巴一扫一道金光灿灿霞光辐射而出,一把磨盘大小金色斧钺斩向青木刺。 “咔嚓咔嚓。” 所有青木刺均被斩成粉末,随即“狰”,没有罢手,金色尾巴扫向黄百川,那把磨盘大小的斧钺横斩向黄百川腰际,同时碧绿色尾巴扫向张连城。 碧绿色霞光闪烁,数根碗口粗的藤蔓席卷而来,一见到这些藤蔓,张连城不由瞪眼:“又是藤蔓!”随即挥舞紫玄尺斩向那些藤蔓,与其说是斩不如说是砸,门板宽的尺子毫无锋刃,携带着劲风生猛的砸了过去,顿时藤蔓四分五裂。当真是重剑无锋大朽不工。 而这边黄百川放出数道土墙挡住那劈来的斧钺,直到那抹金色缓缓消融,他才暗暗松口气,好险差点崩碎我最后一道土墙。 “呕吼!” 自己两道攻击被化解,“狰”怒吼不断,碧绿色尾巴收回,金色尾巴连连甩动,铿锵之声震耳不绝。顿时一大片金色光芒闪烁,各种利器化形而出,金色刀、剑、斧、枪、戈、戟铺天盖地的席卷张连城两人。 看到这些各式各样的兵器袭来,张连城眼睛都直了:“金行术竟然如此奇异!”随即将紫玄尺舞成风车,顿时叮当声响成一片。 黄百川面露凝重之色,“狰”,已经能随意化形各种兵器,显然其五行术远在他之上,不愧是太古遗种。他手印连连变动,最后化成一道道幻影,一道火墙化形而出,紧接着一道水墙,随即是一道土墙…… “轰轰轰轰” 接连三道墙崩碎时,金色兵器也变得暗淡无光,在崩碎第四道墙时兵器已被消耗贻尽。 见诸般兵器被消磨掉,黄百川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真是好险啊!” 张连城也是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存在对决,也对太古遗种有了新的认识。在他分神之际一道水柱席卷而来,瞬间将他砸飞。他狼狈爬起,盯着那舞动的蓝色尾巴不仅咒骂:“窝草竟敢偷袭我!”刚要冲出去,转念一想不仅露出一脸坏笑,旋即他悄悄潜藏身形尽量不引起“狰”,的注意。 “吼!” 狰,见自己金行术尽皆被挡下,不由怒吼一声,随即向黄百川飞扑而来,在临近金色墙壁时,猛地踏在其上,这一爪当真是有万钧之力,顿时金色墙壁被蹬的四分五裂,黄百川也被震得蹬蹬倒退,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上留下尺于深的脚印,最后他猛地踏裂身后一块巨石方才止住身形,他凝视着面前不停甩动五根尾巴的“狰”,暗暗心惊,真不愧是太古遗种,虽然血脉不纯正,但纯肉身的力量尽然如此恐怖。 张连城一脸看戏的模样,你个牛鼻子老道,竟然敢黑我,这次看你怎么办。同时他的漆黑的眸子眨呀眨,丹田内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而出。 黄百川面色凝重盯着缓缓向他走来的狰,没有想到这头太古遗种,比想象的还要强大,随即,他浑身肌肉犹如岩石一般隆起,疯狂向前扑去。 “轰隆!” 一声巨响,大地龟裂出数丈长,深不见底的大裂缝! 躲在一旁的张连城眼睛瞪得滚圆:“没想到这个牛鼻子老道,如此强悍,竟然和太古遗种角斗肉身力量,他双手紧紧握拳,暗暗下定决心要讲自己的肉身锻炼的如此强悍! “轰轰轰……” 黄百川与“狰”;化成两道流光快速碰撞,宛如两颗古星疯狂相撞,周围古木不停崩碎大地龟裂! 黄百川双手抱拳猛地砸在狰的额头上,瞬间砸的它额骨龟裂鲜血飞溅。 “唰唰唰唰唰。” 狰怒吼一声,五条尾巴狂猛探出,犹如五根刚钢矛般,分不同方向刺向黄百川。 黄百川并没有躲避,双手金光崔擦抓住五条袭来的尾巴,猛地轮转而起,随即疯狂砸到东来砸到西。 张连城暗暗惊叹:“这牛鼻子可真生猛,一点也不像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漆黑色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每一个打斗环节,生怕错漏掉什么。 “轰!” 一声巨响,“狰”,的庞大的身躯与不远处一座巨石撞碎,艰难的爬起身来,见那向自己跑来的黄百川,吐出一道事物,随即迎风暴涨每一根都宛如利刃一般森寒而恐怖! 张连城看到那刀锋般的一排牙齿,不由眼中光芒四射:“是魂器,这是孕养在灵魂深处的宝器,以灵魂为媒介斩杀不可战胜强敌!”魂器极为强大几乎每一个太古遗种、凶兽、都会孕有魂器或是继承祖上魂器。魂器分自孕而成,和血脉继承。自孕而成的魂器成长缓慢,一旦成长起来威力无比,可逆行伐仙越级而战!血脉继承魂器,不用花慢长时间孕育只要达到血脉共鸣便可自由施展,由于不是自己孕育故而切合度不是极为完美,如若被人找出破绽定会被一举格杀!魂器是太古遗种的最强杀招,一般很少动用除非到了生命攸关时刻才会祭出。 此时此刻,显然这头狰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要越级而战将黄百川屠掉。 看到那镇压而来的魂器,黄百川顿时两眼冒出精光四射,一副老财迷的样子:“哇,是血牙魂器归我了!” 随即他拿出黄金罗盘砸了过去。 “轰隆!” 山摇地动宛如地震一般,张连城感觉自己眼睛发花耳朵生疼,整个人也险些栽倒在地,慌乱中,忙将手中紫玄尺插入一块石头上方才稳住身形。 “哇,我的魂器!”黄百川哭丧着脸捧着化成骨粉的魂器,不停哀嚎。而在不远处“狰”,的硕大躯体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显然死的不能再死。 张连城看了看那骨粉也微微叹息,随即他望向“狰”,的尸体舔了舔唇,随即快速堆起篝火准备将之烧烤。 这时黄百川也走了过来道:“你小子手脚可够麻利的。”“去,把它的皮剥下来。” 张连城闻言,有些恼怒,竟敢指挥我干杂活,他磨了磨亮晶晶的牙齿,再次忍了下来,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开始为“狰”剥皮。 黄百川从百宝袋内取出一个青铜小鼎架在篝火上,并将张连城截下来的“狰”,腿、头颅、尾巴等投入青铜小鼎中熬炖。 黄百川提着白玉坛子摇头晃脑道:“美酒配佳肴,真是快哉快哉呀。” 张连城看着他逍遥自在的样子,与刚才生猛屠杀大相径庭不仅乍舌,当看到他腰间百宝袋时,他的眸子顿时变得亮晶晶,里面一定装了很多宝贝,如若弄到手那该多好。当目光落在那黄金罗盘时他更是暗暗擦了把口水,他要是没记错时,影响血牙魂器的就是它,想来一定是它将之击毁的。看来这个黄金罗盘还能当武器使用一定是了不得的宝贝。 张连城眸子闪过一道狡黠,又拿出几坛醉仙酿殷勤献酒左一坛右一坛猛灌黄百川。 第165回 掌控和支配 边劝酒,张连城边向他了解这个世界,这片大陆叫混元大陆,分五大洲,东胜神州,南赡部洲,西牛贺州,和北俱芦洲。还有中央的中州皇宫就坐落在中州。而他们就在北俱芦洲,五大洲有细分三千地域,每一域都广阔无垠。普通修士飞一辈子,也无法逛遍五大洲三千地域。 最后一坛酒下肚黄百川彻底不醒人世,倒在酒坛上呼呼大睡,不时咕囔“干。” 张连城轻唤几句见黄百川没有反应,方才蹑手蹑脚解下百宝袋,也来不及翻看,头也不回的撒丫子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张连城方才缓缓停下身形,环顾了一圈周围确定安全方才席地而坐,从腰间解下百宝袋,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 看着面前一堆东西,张连城目瞪口呆:“这牛鼻子宝贝还真不少!”玄晶石一小堆、九天玄月石八颗、灵符一沓、一对晶莹如玉的象牙、砗磲手串两件…… 顿时看的张连城口水哗哗流:“哈哈全都是我的了!”当目光瞥见被埋在诸宝之下的黄金罗盘,他顿时双眼放光,这才是大宝贝,他可是亲眼看到黄百川用它击碎“狰”,的魂器。一把抄了起来,翻过来调过去看个不停。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宝贝?”“法器?道器?还是圣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管它是什么兵器。有了它以后再天虞山脉行走更多了一层保障。 重新将宝贝收好,张连城环顾周围,确认了一个方向便欢快的走了过去,他现在的心情极为不错,连走路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没走多久,张连城便被面前一个巨大鸟巢吸引住目光,整个鸟巢用银缕草铺就而成,在鸟巢内是四颗磨盘大小的鸟蛋。每一个都五颜六色光彩夺目。 顿时张连城眉开眼笑:“今天运气真不错。”随即大踏步走了过去。 “咻!” 一道银色光华直袭而来,张连城大惊急忙闪身躲避,险之又险的贴着他的面颊划过,强烈的劲风刮得肌肤生疼,“轰!”的一声那道银光将一块巨石击的四分五裂。侧头查看,他顿时眸子微缩,一根一米三的银色箭矢插在碎石间,伴随着颤抖发出“嗡嗡”声,显然刚才那倒银色光华就是它发出的。 张连城暗暗擦了把冷汗,还好自己躲避的及时,不然自己的下场就和那些石头没什么分别。 “哟呵,这小子有两下次,尚兄竟然有人能避开你这一箭矢。”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张连城寻声望去,只见斜对面站立三男一女,其中一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脸冷笑的盯着自己,眼中充满轻蔑之色。显然刚才说话的是此人。这让他心中有些恼怒,双拳不由握紧。 尚维均不以为意道:“速度灵敏不代表实力强悍。”随即又看向张连城冷冷道:“这些蛋归我们四人了,你可以滚了!” 张连城霸气道:“你可以跪下认罪,不然我让你惨死在我这把紫玄尺下!”说着缓缓从背上取下紫玄尺。 “你找死!” 尚维均俊秀的脸布满阴狠,将银白色弓身拉满,银白色箭矢瞄向张连城。顿时空气发出音爆声,箭矢狠辣的撕破空气直取其咽喉。 “当!” 张连城将门板宽的紫玄尺向身前一立,便将银白色箭矢的去势捷了下来。同时他感觉一股暗劲透过紫玄尺涌了过来,顿时掌指生疼似要断裂一般,他暗暗吃了一惊,急忙运转体内玄气抵御。三息间方才卸掉那道暗劲!之前那巨石崩碎,显然就是这道暗劲起到了作用。 尚维均见冥魔箭再次失利,唯恐同伴遭袭,快速闪身而出,同时射出三箭,而脚下快速滑动飘向张连城另一面,再次射出三箭。前三箭还在空气中冲刺,另三箭已尾随而来,可见其速度之快! 张连城淡淡的看着六支袭来的冥魔箭,嘴角划出一个迷人弧度,旋即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修长的身影在冥魔箭中穿梭,衣带飘飘宛如谪仙临尘。 尚维均在看到张连城露出魅惑的笑容时,情知不好直觉眼前一花,门板宽的紫玄尺当胸拍来。 尚维均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随即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去,摔在尘埃中不知死活。 另外三人见张连城身影晃动,便情知不好,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当他们准备出手时,那把紫玄尺已经拍在了尚维均胸口上。整个过程电光石火快速之极。 随即张连城犹如一道飙风,直扑另外三人而去。 “尔敢!” 其中一个两米左右的雄壮青年率先冲了上来,抡起黑色狼牙棒迎向张连城。 “轰!” 宛如春雷炸裂,在巨响声中,两人脚底大地龟裂,粗大的裂缝蔓延向远方。 张连城蹬蹬倒退数步才止住身形,虎口崩裂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他低声道:“好强悍!”而对面那雄壮青年犹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随即大喝一声抡起狼牙棒再次冲来,随着狼牙棒的轮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让人闻之不由心颤。 “风哥哥把他砸成肉饼!”后方观战的傅蕙瑶呐喊道。 张连城漆黑色的眸子平淡的盯着,那宛如发狂的凶兽奔腾,随即如一缕飙风袭卷了过去,顿时叮当声响成一片。他没有动用五行术快速解决对方,而是想以此来磨练己身。这次他极为小心应对,不在正面迎接那轮匝来的狼牙棒,而手中紫玄尺时不时向杨风的壮硕身躯砸去。如同砸在龙华木“碰碰”,作响。 杨风低头看着张连城取笑道:“你是在给我挠痒痒么?”说着双手握狼牙棒举过头顶猛然砸了下去。 “轰隆”,一声地面都被砸的沉下去一块。杨风得意洋洋道:“伤我兄弟,我就把你砸的粉身碎骨!”当烟尘渐渐散去时,却不见张连城身影。 “碰!” 张连城身影突然闪现杨风身后,肘部玄气缭绕,将那高大的身躯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紧接着快速绕道他的前面,一脚揣在他的小腹上,顿时他庞大的身躯向后方抛飞而起,张连城一个跟进单手握拳猛地击在他的脸颊上,最后杨风随着拳头上的惯力一头撞进石头堆中,顿时巨石翻飞惨不忍睹。 “吼!” 虽然没有给杨风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被这样暴打,也是让人很羞怒的事情,随即怒吼连连,发出蛮熊般的咆哮,随即肌肉如同岩石一般一块块隆起,将黑色的衣衫撑爆,同时有黑色毛发从体内钻出,体型也拔高了一截,使他越发高大。 张连城看着突然形似熊罴的杨风,不仅皱了皱眉:“竟然是‘狂族’”。《大荒经》异族篇,便有记载狂族,狂族天生体魄矫健,生有天残血可进入“狂化”;形似蛮兽,血脉与何种蛮兽相近便可狂化何种形态,一生只能狂化一种或数种形态,战斗力飙升在人族同境界中有无敌之姿。 “受死吧!” 杨风眸子中闪烁凶残的光芒,挥舞金刚掌向张连城头顶罩去,空气因此发出一阵音爆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碰!” 张连城连忙举起紫玄尺阻挡,顿时他感觉双臂像要断裂了一般巨疼无比,双手变得有些血肉模糊。最糟糕的是他的双膝也陷进地表。 张连城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狂化以后如此变态,自己肉身根本无法承受,管不了那么多了!”土黄色霞光闪烁,土行术施展而出,直接作用在再次挥掌而来的杨风身上,顿时他周身被土元素挤压,宛如身覆千钧巨石,动作也因此变得迟缓起来。 张连城眸子精光闪烁,猛地弹跳而起,挥舞着紫玄尺向杨风头顶砸去。 “叮!” 一道银白色光华撞在紫玄尺上,使本已受伤的双臂再也握不牢紫玄尺,“嗡!”的一声紫玄尺抛飞了出去。 张连城侧过头查看,发现尚维均正一脸冷笑的看着自己,两根冥魔箭再次架在冥魔弓上。 “咻!” 破空声想起,两根冥魔箭宛如地狱冲来的魔刺呼啸着射来,让张连城感觉到一阵阵心悸。突然杨风狂啸一声震裂包裹他的土元素,扭腰侧身双臂将铁锤轮出一个弧度,就要砸向半空中无处躲避的张连城。 张连城眸子突然变得深邃无比,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吸扯进去一般,随即他双掌变成金色,快速探出“铿锵!”两声,双手抓住飞射而来的冥魔箭,随即猛地侧身而下,紧握着两根冥魔箭狠辣而决绝的扎向杨风胸口。杨风大骇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噗噗!”胸口被洞穿,猩红的血液顺着箭杆不停流淌。张连城再次发力可惜,向要讲他彻底洞穿,对方肉身太强大了,无法再刺进一分。 “嗷吼!” 杨风扬天怒吼,停顿在身后的大狼牙棒还是被他轮了出来,这一次他把全身所有力气都灌注狼牙棒上,瞬间狼牙棒如万钧大山一般撞向那道向后方急速飘退的修长身影。 张连城目光冰冷,快速在面前撑起一道金属墙壁,在金属墙壁刚凝成一瞬间就被大铁锤砸的支离破碎,其趋势不减依然向他撞来。 “金行术!” 在少女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白发少年突然道。 傅蕙瑶惊讶道:“什么他会金行术!!!” 白发少年紧紧盯着张连城道:“看来他会的还不止一种呢。” 傅蕙瑶不以为意道:“那又怎么样,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他么?” 白发少年没有做声,继续盯着前方的战斗。 “嗤嗤嗤!” 数根碗口醋的藤蔓将狼牙棒紧紧缠绕,顿时狼牙棒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张连城大喝一声,抡起藤蔓将狼牙棒反抛了回去,随即收回藤蔓,手掌化成两把金刀狂猛的斜斩而去。 第166回 她还没醒 “嗤嗤嗤!” 在莽牯朱蛤刚转身那一刻,有三道长虹袭向那数米长的伤口上,使本已受创部位一片血肉模糊。 “将昂,将昂!” 莽牯朱蛤愤怒异常,竟然有人偷袭它,猛地转动庞大身躯,金色眸子转动想要搜寻到偷袭者。 张连城漆黑色的眸子也看了过去,顿时他的瞳孔猛然缩成针尖大小。 树林中缓缓走出三道身影,为首者是一个身形挺拔的白发少年,白色竖瞳充斥犀利的光芒。 当张连城眸光落在女子身上时,眉梢不禁挑了挑:“傅蕙瑶不是被自己杀死了么,她怎么会还活着?”“自己可是亲手以藤蔓刺穿她的心脏,断无生还可言!”眸子向他们身后望去,看了半晌,也没见到尚维均身影,想来那人没有复活。那么傅蕙瑶未死必有保命手段。想及至此,眸子变得亮晶晶,如若能将之夺来自己性命必然无忧。 “将昂!” 莽牯朱蛤发出雷鸣搬的吼声,挥舞着爪子拍了过去。 杨风率先冲了出来,双手举起大铁锤就砸了过去。锤顶如一方磨盘其上有符文缭绕,随着锤身的划过,空气发出可怕的一阵阵音爆声,似乎能将大山敲碎! “轰!” 杨风被震的噔噔倒退,没一步双膝皆没入地下,可见这力道有多么强悍。 莽牯朱蛤上半身也被震的掀面,带起大片水花冲向高空。 突然,白发少年动了,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色铁枪,整个枪体符文翻腾宛若烈焰一般,随即他猛地向前劈砸而去,一道匹链冲出斩向莽牯朱蛤颈下薄皮。 张连城瞪大眼睛,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和感受他透发的气息想将之牢牢记再心中。 “铿锵!” 一道金属响起,莽牯朱蛤一只爪子迅疾探出一把握住枪尖,随即符文崩裂紧接着以枪尖开始迅速变黑向枪体快速蔓延。 此时此刻,白发少年感觉枪身有一股巨大吸力,牢牢吸附他的双手,使他无法挣开。黑色雾气迅速向枪尾蔓延,距离那双手越来越近。 白发少年仰天长啸,全是符文闪烁,一只猛虎虚影在其身后呈现,猛虎始一出现便仰天咆哮向前扑击。“轰”,的一声全身被黑气缭绕的崩碎开来。白发少年周身被白虎虚影笼罩,他整个人仿佛身在白虎中心。 “将昂” 莽牯朱蛤巨吼一声,巨大的犹如一弯河水袭卷而出,空气都因此一阵阵扭曲。 “轰轰轰!” 一阵白虎虚影明灭不定,但终究挡住巨舌的攻击。 白发少年发出一声虎啸,向前攻伐盘子大的爪子似乎可以断金裂石,将那大爪子撞开,随即向前纵越跳上莽牯朱蛤背部,便是一阵很辣扑击。顿时磨盘大的鳞片四处崩碎。 傅蕙瑶和杨风在两侧攻打,让莽牯朱蛤怒啸连连。 张连城道:“那个白毛竟然是一个白虎。这妮子也不知道她的狂化属性是什么,打到现在也不现身。” 深绿色树精一脸邪笑道:“把她捉来不就知道了。” 碧绿色树精怂恿道:“对对对,抓来好好研究研究她的身体。” 张连城斜睨道:“你们两个真不是好鸟。” “说啥呢,我们这不也是为你着想?” 张连城正色道:“其实我只想夺来,那株灵药而已。” 两个树精同时鄙夷道:“切,假正经。” 张连城没有接他们的话,不过他还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傅蕙瑶不死?也许只有把她捉住才能知道真相。 碧绿色树精笑道:“在这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趁他们打的难解难分,我们悄悄潜行过去,把那灵药偷走?” 深绿色树精也附和道:“不错,我们两个就去把它偷过来。” 张连城道:“你们两个行吗?” 深绿色树精不满道:“啥意思,小瞧我们兄弟两个?” 张连城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们三个一起去。” “你?!” 张连城看着他们不可置信道:“怎么不可以么?” 碧绿色树精道“你太显眼了,不等接近灵药就会被发现的。” 深绿色树精点头道:“不像我们,可以伪装成普通树木接近。” 一道绿霞闪烁,张连城全身符文密布,在两个树精目瞪口呆下,他变成了一棵淡蓝色的树。他轻轻一晃,枝叶簌簌作响每一片叶子晶莹欲滴宛如蓝色宝石雕刻而成。这是张连城进阶以后领悟到的新的技能,身躯可以幻化成五行中相应的形态。 两个树精咕哝道:“我们怎么怀疑你也是一个树精?” 张连城在他们身上,各踹了一脚:“少废话。”随即率先向前方,潜行而去,两个树精唯恐落后紧随其后追去。 “噗噗噗” 大片毒液满天四处飘洒,犹如满天大雨,连赤云芝也被笼罩其中,黑色水珠在赤云芝上不停打转,却不伤害其分毫。 白发少年本已接近赤云芝所在,即将要得手,却不料莽牯朱蛤喷出一片毒雨。将整个湖泊及周围尽皆覆盖,顿时周围区域千疮百孔。 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咬牙快速祭出一个卷轴,卷轴迎风舒展开来,其上一道漩涡顿时显现,随即从中袭卷而出,将满天毒雨尽皆吞噬。随即再次向赤云芝纵去。 莽牯朱蛤这次没有任何动作,任由白发少年扑向赤云芝,金色的眸子闪烁寒冷的光芒。 白发少年眸子中闪烁兴奋的光芒,手指要触碰到赤云芝时,突然,卟、卟、卟声响,一大蓬黑色毒针从赤云芝内爆射而出。 白发少年此时身在半空中,毫无借力点,想要躲避都无法做到,他长啸一声,喷出一道霞光雾罩向毒针。 毒针与霞光相遇发出可怕的“嗤嗤”声,冒着一缕缕黑烟消散。 “卟!” 一根细微的毒针没有被霞光雾罩,直直向白发少年眼睛刺去。 白发少年面色大变,迅速扭头躲避。毒针擦着他的下眼角飞过。在其上留下细微的血痕,随即一颗颗黑如墨的血液渗出,他中毒了。 白发少年有些踉跄的踩着水波跳上岸边,眸子阴冷的盯着湖中莽牯朱蛤。 傅蕙瑶连忙跑过来扶着他,焦急道:“夏侯哥哥你没事吧?” 夏侯沅峰神色冷淡道:“我中毒了。” 这时杨风大踏步走过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赤云芝会有毒针?” 夏侯沅峰盯着莽牯朱蛤,缓缓道:“那不是毒针,而是毒液。”“之前那场毒雨,就是这莽牯朱蛤故意所为,使毒液落在赤云芝上,若有人去采摘赤云芝必被毒液所伤。”说完这句话,夏侯沅峰已经,显然毒素已经扩散全身。 杨风骂道:“他奶奶的,这莽牯朱蛤这么阴险!老子要一锤把它砸成肉泥!”随即抡起大铁锤就向湖中冲去。顿时铿锵声响成一片。 夏侯沅峰晃了晃头,艰难道:“这……莽牯……朱蛤,不愧是混元大陆十大毒物之一,擦破一点皮……便能毒害性命。”“毒物通常与灵药伴生,若解此毒……非灵药不可。”“蕙瑶妹妹,你一定采摘到赤云芝。” 傅蕙瑶望着一脸黑气缭绕的夏侯沅峰,落泪道:“夏侯哥哥,我一定帮你采摘来。”说着,眸蕴决绝之色,轻轻一纵向赤云芝扑去。 张连城距离赤云芝越来越近时,不禁激动的有些颤抖,还不待他伸出树枝卷走灵药,突然,那白发少年急速从半空中冲来,紧接着一蓬毒针爆射开来。这让他始料不及,虽然身法敏捷异常,但还是被射中一针。他心中不由暗叫:“坏了!”就要拔取,不料那针扎入瞬间液化,随即就钻了。这让他顿时头皮发麻,险些变回原形。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旁边哪两个树精,顿时哀叫起来,侧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本绿油油的两颗树精,此时大半个躯干都变成了黑色,他们没有张连城得速度,身体各处中了几十针。 张连城不禁皱了皱眉,道:“你们真没用,在这等着,我去把灵药夺来!” 深绿色树精,虚弱道:“为什么你没有变黑?” 碧绿色树精道:“是呀,你为什么没事?是不是有什么法宝,快给我们来点。” 闻言,张连城不禁看向自己,肤色依然毫无变黑的迹象,就连钻的地方也没事,不由内视发现除了星辰静静沉寂,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那颗七窍玲珑心依然强有力的跳动,毫无异样。 张连城挠了挠头:“我好像没中毒?” 两个树精瞪眼道:“为啥你没中毒?” 张连城想了想,忽然道:“我吃过‘狰’的肉可能已经百毒不侵了吧。”随即又道“我已百毒不侵,想来血液也是如此,来我为你们解毒。”说着在手腕上划开一个口子,一缕缕血珠凝聚,滴落在他们。 第167回 都是疯子 很快傅蕙瑶清醒过来,见张连城陷入了沉思,不由暗喜:“好机会。”死神之刃再次斩处。 两个树精惊叫道:“小心!” 张连城顿时清醒过来,快速将手中黄金罗盘砸了出去。 “轰!” 光刃被砸的四分五裂。 傅蕙瑶眸子射出冰冷的光芒,尖啸一声整个人便要冲过去。 “夏侯沅峰,你要挺住!” 闻言,傅蕙瑶身躯一顿,侧头看去顿时面色大变,只见夏侯沅峰面部不断冒着黑气,脸颊已经腐蚀掉了一块,正在痛苦的呻吟着。杨风正在手足无措的不停嘶吼,却帮不了任何忙。 张连城冲两个树精暗暗比了个手势,便快速向树林深处逃去。 顿时,张连城感觉如同堕入冰窟,全身寒冷之极。傅蕙瑶如鬼魅搬的身影挡在身前,碧惨惨的眸子冷冷盯着他,声音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魔,阴森森道:“给我!” 张连城握紧了赤云芝。不由后退一步,眼珠不停转动,嘻嘻笑道:“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少废话!”傅蕙瑶冰冷的打断他。一把将张连城摄取过来,苍白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脖颈,手上的力度不停加大。 此时此刻,张连城感觉无比难受,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一般。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摆脱不掉那只恶魔之手。 两个树精大骇,树枝摇摆两道绿光扫除,刷向傅蕙瑶。 傅蕙瑶周身被黑气笼罩,那些绿光只能艰难破开一层黑气。 两个树精暴怒,再次扫出两道绿光,这次绿光变得浓郁多了,仔细看去那是两个刀刃,碧绿欲滴犹如翡翠雕琢而成。凶猛的斩在傅蕙瑶头颅上,顿时头颅周围的黑气被震散。 张连城见此,艰难的吸了一口气,顿时两腮胀鼓犹如青蛙的嘴,随即一缕火焰喷出。如此近距离,火焰如此突兀喷薄而出,傅蕙瑶哪里避的开?顿时整个头颅都被火焰包裹。 起初傅蕙瑶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后剧痛的刺激使她嘶声尖叫疯狂挣扎。张连城趁机挣脱出魔爪,快速与两个树精逃窜。而在这个过程中赤云芝一片叶子跌落进草丛中,却没有人注意到。 很快那团火焰熄灭,一张血肉模糊的头颅从烟雾中浮现,尖锐的牙齿每一颗都裸露在空气中,毫无之前动人模样。 傅蕙瑶阴森森道:“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牙齿咬的嘎吱嘎吱作响,听起来是那样可怖,宛如地狱爬出的厉鬼! 一个少年在两个树精后面飞速逃窜,它们宛如三颗流星急速飞驰,一道道残影闪烁。如果细看的话,他们的脚没有挨在地上,是在距地面几寸之后另一只脚便已踏出。这不是凌空虚踏,而是绝对的速度所致。 少年开口喊道:“你们这两个树精,怎么跑的这么块,我竟然有些追不上你们。” 碧绿色树精侧过头道:“你的速度也不赖呀,竟然能跟上我们。” 深绿色树精一副说教得口吻:“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强横的实力,那逃跑速度绝对要达到顶尖,不然何以生存?”“只要有命在,不愁没有强悍的实力,只要有实力站在巅峰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张连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碧绿色树精道:“不跑了,累死本大爷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喘气,挥舞着蒲扇大的叶子,为自己降温。 见此,张连城两人也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不停喘息。 张连城毫不客气的在碧绿色树精身上,摘下一片叶子当扇子使。 “好痛!” 碧绿色树精顿时张牙舞爪,扑了过去。两个家伙犹如无赖一般扭打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 “嘶嘶嘶。” 一道光影快速向张连城背部袭去。 张连城与碧绿色树精似心有所感,快速横移避开这一击。顿时他们刚才所处的地面被击的四分五裂。 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金黄色的蛇,它有一个头两个身子,两对鸟一般的羽翼。犹如红钻一般的眸子冷森森的盯着他们,似乎将他们视作猎物。 “肥遗!” 肥遗主大旱,其出现必将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肥遗出僵尸现,有肥遗的地方必有僵尸。 碧绿色树精叫道:“卧槽,竟然遇见了传说中肥遗!” 深绿色树精捂着头道:“真是太糟糕了,怎么会遇见这个家伙?!” 相比两个树精惶惶不安,张连城却异常镇定,一双漆黑色的眸子不停在肥遗身上打量,随即点指着它道:“喂,小蛇你为啥有两个身躯,你这样能走好路吗?” 两个树精见他如此,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这厮也太大胆了,竟然以这种口气说肥遗,当真不要命了吗? 肥遗红色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张连城,突然其中一个身躯扫了过去。 张连城快速闪身躲避,随即抽出紫玄尺猛地斩向肥遗的躯体。 “嘶嘶!” 肥遗的躯体快速倒卷而回,另一个躯体弹出,扫向张连城的头颅。 “当!” 张连城反手以紫玄尺挡住肥遗一击,随即如一缕烟雾般向肥遗那飞速倒退的身躯追击。 “嗖!” 肥遗的另一条身躯也袭卷而来,抽向张连城腰际。 张连城眸中神光爆闪,身形转动从中攻向肥遗头颅。 肥遗红色的的眸子闪烁阴冷的光,见张连城从两条蛇尾之间攻来毫不慌张,冷冷的凝视着他。眨眼间他的身形侵近过来,突然肥遗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吐出一缕紫色的火焰,烧向他的头颅。 见那紫色火焰烧来,张连城丝毫没有恐惧,猛地张嘴一缕蓝色水柱喷吐而出,与火焰相遇发出可怕的“嗤嗤”声。 “嘶!” 蓝色的水柱将肥遗淹没,肥遗宛如被开水淋到一般痛苦的挣扎。 “扑棱棱。” 肥遗拍打两对羽翼,想要飞逃。 张连城哪里能让它逃了,紫玄尺猛地砸向肥遗七寸处,顿时鳞片飞溅一声嘶吼,肥遗头部以下被砸的血肉模糊。 张连城以紫玄尺在肥遗躯体上敲了敲,确认肥遗已经死透方才走过去。 “嘶!” 在张连城弯腰之际,本已死去的肥遗突然弹跳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面庞,那尖锐的牙齿闪烁蓝色的光,显然含有剧毒。 “噗!” 一声惨叫,一根木刺从肥遗下颚穿透,从其头顶贯穿而出,带起大片血液。红色的眸子迅速黯淡,这次死的不能再死。 张连城手指微动,收回木刺淡淡道:“跟我来炸死偷袭,你还差了点。”说着便将肥遗的装进百宝袋内。 此时,两个树精跑了过来。惊叹道:“你竟然将肥遗杀死了,真是了不起。” 张连城微笑不语,火属性肥遗遇见身怀五行术的自己安有不饮恨之理? “吼!” 突然一道嘶吼从远方传来,张连城他们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树林另一面,地面赤红如血寸草不生,一些枯木宛如魔鬼一般,扭曲的扎根在血红色的大地上,没有任何生机。 两个树精颤声道:“肥遗被你杀死,恐怕惊动了里面的僵尸!” 张连城大刺刺道:“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两个树精道:“僵尸可要比肥遗可怕多了,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张连城心中一动,道:“那你们说说僵尸有多可怕?” 深绿色树精凝重道:“僵尸刀枪不入,全身上下含有可怕的尸毒,更以嗜血为生,就是天通境强者来了也要饮恨。” 碧绿色树精道:“传说僵尸始祖完颜不破屠过神,其实力非常可怕!” 张连城眉头微蹙:“那么你们可知,他们实力如何划分的?” 两个树精彼此看了一眼,缓缓道:“僵尸等级,以眼睛颜色划分,颜色分别是“红、粉、绿、蓝、白、黄、紫、银、灰、黑。其中以红色为最强,可屠神诛魔。只有僵尸始祖完颜不破一人拥有红色眸子。黑色又是最弱的,任 何武器都可杀之。” 张连城点了点头,对僵尸有所了解,默默思索应对之策。 “嗤!” 突然一道白色光速袭来,张连城眉梢挑了挑,将紫玄尺快速立在身前,挡住了这一击。 看到夏侯沅峰三人身影,张连城眉头皱了皱,低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傅蕙瑶朝他勾了勾手指道:“交出灵药,留你一个全尸。” 张连城霸气的点指他们道:“都跪下把脖颈伸出,等我来斩。” 傅蕙瑶面色阴冷道:“你找死!”便要上前一战,却被夏侯沅峰拦住。夏侯沅峰道:“你已经付出太多了,就让我来解决掉他们吧。” 傅蕙瑶担忧道:“可是你的毒刚解……” 夏侯沅峰摇了摇头:“打断她,没关系,解决他们我一个指头便可。”侧过头看向张连城三人,他暗下决心一定亲手宰了他们,不然以后回归狂族还有何脸面面对族人,自己强悍的实力一次没有完全施展,就被面前的小子杀死同伴,并夺得灵药,而自己也险些丧命。想起种种便心有不甘。旋即他如猛兽出山,扑向那道修长的身影。 第168回 我不让你为难 夏侯沅峰全身燃起白色光焰,携滔天玄气冲向张连城。一些参天古木皆被其撞碎,宛如一头人形凶兽。随即双手握拳弹跳而起,向张连城天灵盖很辣咂去。显然他要以绝对武力将其击杀。 张连城眉梢挑了挑,双手符文缭绕握着紫玄尺扭腰摆腿,生猛地向夏侯沅峰胸口拍去。 “碰!” 夏侯沅峰眉梢一跳,侧身摆腿一脚踏在紫玄尺上,张连城脚下大地瞬间龟裂,数丈长的裂缝蔓延像远方。 两个树精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强了!” 张连城一条腿从后方踢来,犹如蟹子的尾巴刺向夏侯沅峰的头颅。 夏侯沅峰大惊,连忙飞身而退想要躲避,张连城哪里能让他逃了,一个腾跃便侵近到对方面前,举起紫玄尺劈头咂了过去。 “铿锵。” 夏侯沅峰双掌夹住紫玄尺将之擎住,自己也被那其上强横的力道轰然咂落向地面,顿时土石飞溅,大地被砸出一个深坑。 “呼!” 一把大铁锤横空咂来,宛如大铁山一般,虚空都因此微微颤抖。 “嗤!” 一根深绿色树枝扫出击在大铁锤上,“叮”的一声将之抽飞。 “嗷呜!” 杨风见大铁锤击飞,没有急着取回,而是瞬间狂化,第一时间便冲向深绿色树精。 深绿色树精此时没有往日的嘻哈,面色庄严双眼圆睁默念咒语,顿时大地摇动,一排排水缸粗细的圆木,突然在杨风周围破土而出,要不是他躲避的够快,险些被洞穿身躯,纵使如此他也被其中一个圆木撞到得横飞起来。在他跌落向大地时,一排排木刺破土而出,想要将他刺城马蜂窝。 “咻!” 一道光刃斩出,那一排木刺被齐根斩断,杨风才免于被洞穿成马蜂窝。 深绿色树精见此,着重攻击向傅蕙瑶大量木刺从她脚下刺处,同时周围大片水缸粗细圆木拔空而起向她当头咂去。 傅蕙瑶不急不缓,腾空而起挥舞着死神之刃,一道道光刃扫出,顿时将之粉碎一大片。随即死神之刃猛地劈出,一道比之前粗大许多的光刃斩向深绿色树精。 深绿色树精神色不变,快速探出一根枝条刺向光刃,噗的一声光刃瓦解,枝条去势不减如同秩序锁链刺向傅蕙瑶。 傅蕙瑶面色微变,举起死神之刃,猛地斩向当胸刺来的枝条。 “叮叮叮……” 一道道脆响连成一片,死神之刃与枝条既然没有损坏分毫。 见此,傅蕙瑶大怒,全身黑气蒸腾,其中似有魔鬼沉浮,眸子中似有黑色火焰喷涌,此时她气势变得越发妖邪,死神之刃连连斩出,枝条顿时被切割成无数断。 深绿色树精面色大变,那根枝条可是以多年木之精华孕育,就是一般法器也可轻易粉碎,却不料这样被击毁了。咬了咬牙,在他准备使用最后底牌时,突然一道金属崩碎的声音传来。急忙抬头查看,只见傅蕙瑶手中的死神之刃如同玻璃一般龟裂出细小的裂纹,而一个金色圆盘却如一道闪电搬倒飞向张连城。 深绿色树精嘴巴长成了“o”形,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飞驰中的黄金罗盘。 傅蕙瑶面色大变,死神之刃是她与死神唯一联系的桥梁,如若击毁了那她所有的能力都会消失,甚至因此殒命。急忙收起死神之刃,眸子阴鸷的盯着张连城,声音中充满怨毒道:“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即双手一展,半尺长的指甲从手指上钻出,疯了一般冲杀向张连城所在。 碧绿色树精叫道:“哪里逃!”便要冲过去,却被深绿色树精拦住。 深绿色树精道:“那娘们我先挡着,你去协助张兄弟对付那只老虎!“” 碧绿色树精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自从张连城为他们两个解毒以后,他们就下定决心跟随他,并愿意与他同生死共进退。 “碰!” 张连城身躯横飞撞碎数根参天古木,修长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他强自压制,才没有喷出鲜血。他不由暗道:“这个家伙可真够凶猛的!” 刚好这一幕被赶过来的碧绿色树精看到,顿时嗷唠一嗓子身影晃动,一片片蒲扇大的树叶浮现在他周围,其上有绿色霞光笼罩。“锵锵锵……”仿佛十万八千剑劈斩向夏侯沅峰。 见到这样的攻击,张连城惊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变态了。”随即他似是想起什么,目光扫动看到碧绿色树精也是同样彪悍,喃喃自语:“这两个家伙,竟然隐藏实力。” “噗噗噗……” 夏侯沅峰周身上下,被无数叶片划开可怕得伤口,一缕缕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与那空中飞驰的碧绿色树叶交织成美丽的画卷。 见此,张连城心中一动,如果自己也有同样的手段,岂不是横扫一片?思来想去他觉得“水行术”最适合。水能刚能柔千变万化,遇低则下涌,高则退,寒而成冰,热而为气,气见风则成雨。 “雨” 可以无处不在,淋便大地万物,没有任何人可以躲过雨。“若是我以雨滴作战,天下何处不能去?不过一想到那种境界太过艰难,恐怕一千年一万年自己也不能达到。”想到此处,张连城不禁垂头丧气起来。“呼,”他又抬起头来,竟然不能达到那样高境界,我何不妨使雨滴飘落在周围,这样范围只限自己周围,应该可以以雨滴作战。想及至此,他不由嘿嘿傻笑起来。 “嗷呜……” 夏侯沅峰一声惨叫,犹如断线的风筝抛飞了出去。不能爬起身影,显然伤的不轻。另一面杨风却异常彪悍,纵横冲撞一片片圆木均被他生猛的撞碎,就是连那些木刺也伤不到他分毫,他周身被一件甲胄覆盖,其上有符文扭动,显然是一件法器。就在他准备杀出一条路攻向碧绿色树精时,数十根藤蔓将他紧紧缠绕起来,瞬间止住了他的去试。 “唰唰唰”一排排磨盘粗细圆木纵横交错出现他的周围,狠狠的压在他的身上将之困在其中。此时傅蕙瑶也捉襟见肘,击碎一根圆木惨叫一声,却被另一根突然冲来的圆木撞飞。跌落在夏侯沅峰旁边不停咳血。 张连城被这到突然一声惨叫,从那种感悟中震醒,他不由有些恼恨,刚刚扑捉到一缕灵光,就这样被打断了,看来化雨为兵得先放一放了。 夏侯沅峰惊叫一声,连忙爬过去抱住她:“蕙瑶妹妹!” 傅蕙瑶抬起头看向他,血肉模糊的脸颊露出一丝笑容,深深地凝视着夏侯沅峰。 夏侯沅峰点了点头,随即两个人身体散发淡淡白光,随即被笼罩在其中。 张连城与两个树精面面相觑,均不明所以。 “嗷后!” 一声震天吼猛然响起,犹如九天劈下来的炸雷,震得大地簌簌发抖。 随即一个脸盆大小的爪子,从白色光团内踏出。“噗!”以那只爪子为中心,大地向周围裂开一道道裂缝,彼此间纵横交错,仿佛一张蛛网蔓延开来。 “噗噗噗!” 另外三只爪子也随之踏出,地面几乎被踩烂。一只身高一丈得大白虎缓缓走出光团,一双白色的竖瞳露出凶光,朝张连城他们不停咆哮,震得周围树木顿时炸碎一片,仿佛太古凶兽出山恐怖之极。 看见那头走出来的巨虎,张连城神色微变,但他依然很冷静。挡住要冲杀向前得两个树精。随即向前迈出,手腕一翻,“呼”的一声紫玄尺被烈焰笼罩,火焰中隐隐又符文跳动,烧的虚空一阵阵扭曲。他拖着紫玄尺一步一步走向大白虎,随即他周身均被火焰缭绕,宛如火神降世有一种别样的气势。 “锵锵锵……” 两者疯狂碰撞,周围树木顿时成片成片崩碎,一堆堆千斤巨石翻飞冲向高空,险些将一只飞过得鸟雀击中,骇得它尖叫着飞逃而去。 两个树精见此同时喃喃道:“真变态!” 随即凶狠得撞了最后一击,两者快速分开,张连城手腕微颤,虎口被震裂,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低落在火焰中,火焰缭绕所以外表根本看不出。他不紧有些皱眉:“照这样下去,迟早命丧于此,得想个法子解决掉他们才行。” “吼!” 远处那道阴森的尸吼声再次传来,张连城顿时眸中一亮,随即朝两个树精喊道:“快跟我来。”旋即如同彗星一般冲向树林另一面。起初两个树精一愣,但还是追了上去。见他们突然向树林里跑去,大白虎长啸一声快速飞扑了过去! 起初两个树精还不知道张连城用意,当他们看着周围带状黑雾飘动时,他们心中直跳,隐隐猜测到了什么。那些黑雾是浓郁的尸气形成,含有可怕的尸毒,一般生物沾染一星半点便会殒命。也被其它生物定为不愿招惹的禁地。 张连城以是百毒不侵,自然无视那些尸气,而两个树精也饮过他的血,自然对尸气免疫。 大白虎看着那些在大地裂缝中,冒出的一缕缕带状黑雾,他有些不安的低吼犹豫不前。 张连城回过头见大白虎在尸气外围徘徊,挑衅道:“大猫,有胆量进来咬我呀。”说着朝大白虎撅着屁股,用一只手不停拍打。 见此两个树精面露异色:“这小子可真够极品的!” 大白虎被气的心疼肝疼肺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那个可恶的小子抓到,将他撕成碎片。”随即仰天怒吼一声如同一道飙风一般冲了进来。 第169回 算账 条状魔云缓缓飘动,时而凝聚狰狞人脸,时而形似犼无声咆哮。 纵使张连城几人百毒不侵,也不禁感觉阴气森森。 碧绿色树精皱眉道:“这里阴气好重!” 张连城道:“不知是什么样级别,僵尸在此。” 深绿色树精难得一脸凝重,道:“不管什么级别我们都要小心应对。” 张连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方小心翼翼跟来的白虎。”他不禁道:“没想到变成白虎也不怕尸毒。” “咔嚓!” 一道碎裂的声音传来,张连城低头看去,顿时骇了一跳。只见一颗雪白的头骨被他踩在脚下,头骨也不知在这里多少年了,风化的不成样子,一脚便被他踩裂。 张连城快速挪开脚掌,那颗裂开的头颅眼窝内有淡蓝色火苗跳动,随着风剧烈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一股微弱波动从蓝色火焰中传来,张连城心中一动,便要俯身查看。 “不可!” 两个树精还没有来及阻拦突然异变突生。 “嗖嗖!” 那两道蓝色火焰直射而出,直直向张连城双眼冲去。 “轰!” 张连城识海遭到强烈的攻击,那两道火焰涌入进来,便开始吞噬识海,显然这是要夺舍! 体外两个树精见到,张连城如同石雕木塑搬一动不动,便知其中招了。 碧绿色树精大惊道:“张兄弟识海被入侵,恐怕要被夺舍!” 深绿色树精摇头道:“夺舍是很凶险的元神之战,动则元神灰飞烟灭肉身被夺,同样夺舍失败其元神被反噬,便会成为对方元神养料壮大神识。” 碧绿色树精急的团团转:“那可怎么办?” 深绿色树精看了一眼眸子黯淡的张连城,叹道:“这个只能靠他自己。” 识海中两团淡蓝色火焰,围住张连城元神张开大嘴便要吞噬。张连城怪叫一声,便冲了过去:“我咬死你们!”随即抱着一团火焰一阵狂啃,而另一个火焰绕到他背后开始吞噬他,张连城反手一巴掌将之拍飞,随即继续按着那蓝色火焰一阵狂啃,随着他每次啃咬,那火焰就黯淡一分。 蓝色火焰已经在无尽岁月中,早已几乎消耗掉灵源,只有一缕执念维持着它,被张连城按住,哪里能挣脱开?而另一团蓝色火焰,突然凝练了几分,疯狂扑在他的后脑上死命啃咬,吞噬元神本元。 张连城吃痛,怒吼一声反手抓向蓝色火焰,这次火焰有了前车之鉴,灵敏得避开那修长的手掌跳向他的后腰,又是一阵狂啃。 被按在掌下的火焰趁机挣脱而出,猛地射向张连城面部,张开尺许长的嘴咬了下来。 张连城大惊急忙挥臂阻挡,只觉手臂剧痛无比,那火焰的大嘴狠狠咬在手臂上,一个巨大豁口顿时出现,险些将之咬断! 张连城面色变了又变,随即一口咬住附在手臂上的火焰,狠狠地咬住不撒口,痛的火焰发出吱吱叫声。这声音是来自灵源的波动,故而能被敢感知到。 另一个火焰见状,疯狂的咬着他的后腰,每咬一口他的后腰都会残缺一块,眨眼间只有一小部分链接着。随着它的吞咬,火焰变得越发凝实壮大。 张连城暗惊:“这样的局面,就算消灭一簇火焰,自己也被咬断了,到那时恐怕就彻底被夺舍了!” 突然在其心脏位置冲出一个白色小人,与张连城一模一样,手中握着凤翅镏金镋杀向两团火焰。 两团蓝色火焰,看到那道白色身影惊叫道:“你竟然是,七窍玲珑心?!”随即它们便要逃窜。 白色张连城面无表情,手中镏金镋快速落下,将识海钉住那逃窜的淡蓝色火焰也被钉在虚空中,随即凤翅镏金镋接连起落,“噗噗”两声,两团蓝色火焰被斩碎,划成灵源碎片,顿时被识海吸收补充了元神。 随即白色张连城化成一道白色光团冲回七窍玲珑心内。 一旁的张连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刚才那是什么,好像和我一模一样。”随即想了想道:“好像从七窍玲珑心出来的?”“难道是阿赖耶识?” 张连城在识海内走来走去:“感觉元神好像强大了很多。”旋即他运转神识透体而出扩散开来,顿时周围景象都映在识海中。就连那滚滚魔云也不能遮挡神识探索,方圆数里纤毫毕现。 一道身影呈现在神识中,不停抖动似乎在撕扯着什么。 “一双蓝色瞳孔,如同海水一般蔚蓝深邃。” “是蓝眼僵尸!” 只见蓝眼僵尸怀中抓着一个男人尸体,不停啃食着它的脸颊,随着它的啃咬,脸上的肉皮被撕扯成一缕缕,顿时露出里面的白骨。随即另一只爪子拍开他的头盖骨,“滋溜……”一声将脑浆全部吸了出来。咕咚……,……咕咚……将之吞咽下去。 张连城不禁皱了皱眉头道:“真恶心!”随即他眸中一动,那只大白虎走进它神识笼罩范围,见此他嘴角微翘,元神入住泥丸宫。张连城暗淡的眸中,顿时恢复光彩,他看向两个树精道:“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大白虎铜铃大小眸子,环顾周围,突然眸子一亮,左前方一道修长的身影隐在雾中,随即它弓着腰迅猛的扑了过去。 “嗷呜!” 大白虎倒飞了出去,大片血花飘洒一地,只见它胸口多了十个指洞,深可见心肺。 张连城看的乍舌:“哎哟我去,一个照面就重创它,当真是厉害!” 大白虎咳出一股鲜血,怒目圆睁盯着前方那道魔鬼一般的身影,当它看清那道身影模样,不禁寒毛直竖。也不恋战转身就逃。 也不见蓝眼僵尸有什么动作,如一缕烟雾晃了一晃,一把抓着大白虎的尾巴将之倒着提了起来。 大白虎直觉眼前一花,天地旋转当它看清自己的尾巴被僵尸抓着,它顿时拼命挣扎怒啸连连。奈何蓝眼僵尸力大无穷,它根本挣脱不出! “噗!” 蓝眼僵尸生猛的拽下大白虎屁股上一大块肉,一把赛在口中慢慢咀嚼起来,随着它的吞噬鲜红的血在它口中不停流淌,看起来异常恐怖。 大白虎吃痛,怒吼不断,旋即身上条纹闪烁快速冲体而出,轰砸向僵尸。顿时一声炸响,虚空犹如湖波投进了一颗石子,一圈圈荡漾开来魔云被推向向四面八方。 蓝眼僵尸犹如断线的风筝向后方抛飞了出去,大白虎一脱困,立刻祭出一个卷轴踏了上去,卷轴载着它向高空飞了去。 “小子,你竟然如此坑杀于我,我白虎一族和你没完!”在大白虎消失在天际之前,一道凶狠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九命山猫一族。也不会放过你的!”一道女子怨恨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张连城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原来那傅蕙瑶是九命山猫,难怪杀死以后还能复活。”随即惋惜道:“竟然让它们给跑了,真是可惜了!” 碧绿色树精捶胸顿足道:“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得到它们身上的宝贝了!” 深绿色树精道:“你们就别伤感了,那个蓝眼僵尸已经瞄准咱们了,还是赶紧跑路吧。” 张连城见蓝眼僵尸前侵着身子,向他们狂飙而来,不禁嗷唠一嗓子:“快跑哇!”随即率先撒丫子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才跑出魔云笼罩范围。 张连城弯着腰双手撑着大腿,不停喘息:“丫的,累死我了!” 两个树精取笑道:“你这耐久力也不行呀。” 张连城瞪眼道:“丫的,我差不多一口气跑了八百里,这耐久力还差?” 两个树精道:“强者随便一步便是万里之遥,脸不红气不喘。” 张连城顿时来了精神:“还有这等神速,那你们可会嘛?” 两个树精满脸涨红:“缩地成寸这项神通,可是了不得的神迹,岂能随便学的?” 张连城鄙夷道:“也就是说,你们不会喽!” 两个树精脸涨的更红了:“我们迟早会学成的!” 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地,张连城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在道路的另一面从雾气中走出一个庞大的军队,每个士兵都身穿甲胄,手持锈迹斑斓的铁戈。而他们的脸庞却是干瘪的,宛如一具具干尸,漆黑的眼窝有深红色的火焰缭绕,看起来甚是妖异。在军队中间有四匹冥马拉着的青铜战车。每辆车都悬挂一盏鬼灯,当中有青绿色火焰燃烧。而车内有黑雾翻滚似乎有魔鬼端坐在其中,让人看了一眼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张连城看向浓雾翻滚的车内,不但什么没有看到,还有一种灵魂将要离体的感觉,连忙守住心神方才抵住那种感觉,他暗惊:“好可怕,差点吸走我的灵魂!” 碧绿色树精道:“不要乱看,那车内有可怕的存在!。” 张连城道:“可怕的存在,它们都是谁?” 碧绿色树精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它们是谁,来自哪里,将要去往何方。” 深绿色树精道:“只知道它们是阴兵,时常在不同地域借路。” 张连城喃喃道:“阴兵借路……” 在那远去的军队末尾,突然有个阴兵似有所觉,猛然回过头看向张连城他们,眼窝中深红色火焰腾腾,似要喷涌而出。 张连城他们顿觉宛如堕入冰窟,全身寒冷无比,似乎要被冻裂一般。 碧绿色树精一把拉着张连城急切道:“快走!”随即他们化成一道残影,向相反方向快速逃离。 第170回 我要见她 而此时,蜂群已飞在他头顶上空盘旋,发出可怕的嗡鸣声,随即如瀑一般侵泄而下,向下方的少年疯狂进攻。 张连城见蜂群向自己扑来,眉梢挑了挑连忙闭气,一猛子扎进了湖水中。 那蜂群冲势力过猛,大半扎进湖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最后被湖水冲上远方。 只有少部分蜂群稳住身形,没有撞进湖水中,在湖面上空盘旋努哮,似乎在斥责张连城阴险! 张连城在湖水中看着蜂群在湖面上肆虐,不仅皱起眉头:“这如何是好?” 而手背上越发的奇痒无比,更是钻心的疼,让他痛苦不堪,恨不得狂吼不止来宣泄这种折磨人的苦痛!更憋闷的是,此时他根本不能吼叫出声。 少女适时出声道:“臭贼,只要你收了这水牢,我就驱走蜂群,帮你解了这蜂毒。” 张连城犹豫了片刻,只好无奈的收起水牢,在水牢收起那一瞬间,一滴水珠包裹着一粒种子落在少女左小腿上,如不细看很难察觉它的存在。 少女一脱困,身形如鬼魅,手持利剑向张连城胸口刺去。 啊……! 忽然,少女惊呼一声跌落在湖中,在湖水中不停噗通,左小腿不停的痉挛,之前那粒种子已经寄生在她小腿的血肉中,现在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血肉中发芽。皮肤表面有纵横交错的凸起,在快速蔓延,似乎要破皮而出,让人见了不仅头皮发麻! “咕噜噜……” 少女,突然沉入湖水中,缓缓停止挣扎,不停向湖底下沉,手中利剑也翻滚着沉入湖底。 张连城将少女拖上岸,将其平放在地上,修长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拍了拍道:“喂,你可别死!” 见少女依然昏迷不醒,张连城暗暗焦急:“我真不是有意的,求你了快醒醒吧。” 少女依然平静的躺着,呼吸也停止了,似乎生机全无。 张连城越发焦急,便要俯身查看,突然两根修长玉指,电闪般在他胸口上快速点了几下,顿时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这时少女睁开美眸,一道狡黠的光在其中闪烁,得意道:“臭贼总算是把你治住了。” 张连城目瞪口呆道:“你竟然没事?!” 少女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道:“在水中你很强大,不用些手段安能脱离?并如何将你擒住?” 张连城叹道:“你很聪明,但你别忘了你的小腿上,还有一粒种子在生根发芽呢。 提到此,少女恨的直磨牙,刚才当时真真是让她吃了一番苦头,要不是自己体内玄气抵抗疼痛,恐怕自己还真不能骗的过这个臭贼。 少女真想给他来一掌,将他了结,但以她叶菲菲性格怎会那么便宜了他,必须狠狠的折磨他一翻才行!想到此处露出邪恶的笑容,在张连城看来,她就像长了两个角的小恶魔。 芊芊玉指,从腰间乾坤袋内取出一条长着独角的小白蛇,叶菲菲一脸阴笑道:“小玉身聚玄冰寒毒,凡被它咬中的必中玄冰寒毒,不出一个时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均被冻裂而死,臭贼你今天有福了。” 小白蛇使一出现,便紧紧盯着面前那青秀的少年脸庞,似乎随时会发起致命一击。张连城看到小白蛇那一刻,瞬间面色大变,仿佛被随时噬人的恶魔牢牢盯住,那银白色的竖瞳似乎能传递寒冷,让他遍体生寒。 叶菲菲抖手将小白蛇扔在张连城的脸上,在其脸上蜿蜒攀爬,随着它的爬动一层薄薄的冰霜在他面部凝结而成。小白蛇从他头顶顺了下来,尾巴缠在张连城脖子上。就这样倒吊在他头顶上,冷冷的凝视着。 张连城此时极为恐惧,不由出声喊到:“臭丫头快收起你的蛇。” 叶菲菲黛眉一挑:“竟敢叫我臭丫头。”说着,打了一个响哨。 响哨响起那一刻,张连城知道完了,不由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瞬间他感觉双唇剧痛,那小白蛇在他嘴上重重咬了一口,一缕献血渗透而出,还不待滴落便结成了冰。随即疼痛与寒冷交织着席卷他的大脑。他的头颅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霜。此时小白蛇已经跳回叶菲菲怀中,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张连城,不时吞吐信子似乎随时再补上一口。 眨眼间张连城全身结满了冰霜,甚至他周围的花草也结了一层冰霜,这种寒冷依然没有停止,依然向远处的花草波及,他不停的打寒颤想要蹦跳都无法做到,嘴唇由于中毒最深已经变得异常肥大,看起来有些搞笑。 张连城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嘴巴上的痛苦,默默运转火遁术,抵抗那向他体内侵袭的寒毒。 起初火遁术还能抵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火遁术越发开始衰弱,而那寒毒却越发凶猛疯狂围攻那岌岌可危的小火苗。 张连城体表也开始凝结更厚一层冰,看起来就像一座冰雕晶莹剔透,随着阳光的照耀泛着耀眼的芒,宛如水晶一般。 叶菲菲面色平静的,凝视着变成冰雕的张连城,悠悠道:“不要怪我心狠,是你不该在我沐浴时偷看。”芊芊玉指轻轻抚摸蛇头,小白蛇很是受用的闭上了眸子。 叶菲菲黛眉一皱,望向左小腿那里已经鲜血淋漓,而皮肤也越发扭曲着,似乎有一条条虫子在皮肤下攀爬,不时将皮肤撑起,仿佛要破皮而出一般。看起来甚是可怖! 将小白蛇收回乾坤袋内,叶菲菲开始着手祛除腿内的藤蔓,随着她的手在腿上移动,皮肤便开始向下凹陷,那些四处蔓延的藤蔓被压制的不停向后倒退,随着玉手的推动藤蔓顺着皮肤上的洞口艰难退出,但那藤蔓依然在挣扎,宛如有意识一般向回钻。嫩绿色枝桠与鲜红色的血液不停搅动着。叶菲菲痛苦的闭上眼睛,咬着牙催动玄气,逼迫一根根藤蔓抽离而出。 而此时,张连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开始结冰。火苗已经被压制的,奄奄一息随时会熄灭。张连城神识大吼道:“怎么会这样?火遁术怎么抵抗不了?莫非是我修习时日太短?”他不甘心,努力催动玄气顿时使那虚弱的火苗凝实了许多,寒毒侵袭的速度受阻。但随着时间推移,寒毒渐渐开始压制住火遁术,所经过之处结成一片冰霜。千年玄冰蛇之毒乃至阴至冷,阴寒无比罕有毒物与之匹敌,恐怕只有那至阳至刚的至尊火毒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张连城将小火苗压缩一个球,守在丹田中这是火灵所在,也是最炎热的地方。希望以此不被冰冻。 随着时间齿轮转动,他的皮肤筋脉已经开始龟裂,犹如最精美的瓷器布满裂痕。这是难以想象的疼痛,张连城感到身体每一寸似乎都要寸寸断裂一般,要不是过于寒冷导致没有鲜血流出,恐怕他已经鲜血淋漓化成血人。 叶菲菲将最后一根藤蔓逼出,方才轻轻缓了一口气,抬起美眸看向冰雕不由蹙眉道:“怎么还没有被冻裂?” “叮叮叮……!” 一连串脆响,晶莹的冰雕从嘴部开始出现裂纹,虽然细如发丝,但它的破坏力了不容小觑,眨眼之间已经布满了整个头颅,随即向颈部快速蔓延。 叶菲菲道:“总算是搞定了。” “嗖嗖嗖……” 一片五颜六色剑光飞射而来。 其中为首的老者率先按下飞剑,恭敬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菲菲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那依然在龟裂的冰雕道:“已经解决了。” 这时老者才注意到那尊冰雕,不由诧异道:“这是?” 叶菲菲板着脸道:“你们都被他的幻影分身骗了,要不是我智计过人识破他的伎俩,安能将他擒杀?” 老者与众人连忙拍马道:“小姐真是智勇双全,谋略天下无双。” 叶菲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拍马了,我们还是为母尊大人采摘绛珠草吧。” 众人点头称是。 叶菲菲再次将手探入乾坤袋,取出长约五寸的辇车看起来小巧玲珑。辇车以青铜雕刻而成,而拉着辇车的小兽形似小鹿,在她的掌心上肆意奔驰。只见她向空中一抛,瞬间犹如半个房租大小。在半空中漂浮着,叶菲菲笑嘻嘻的跳上辇车,抓起缰绳欢快道:“狍子,我们出发吧。” 狍子轻叫了一声,拉着辇车在天空奔腾。老者与众人驾驭剑光随护再侧。 第171回 小狗 电话那边的洛邢沉默了十几秒才回答:“我知道,你要过去找他么?” 祝璞玉:“你和我一起走吧。” 她想了想,仅仅靠她一个人,可能说不动廖裕锦,多个洛邢也不尴尬。 洛邢:“我是走得开,你走得开么?” 他一语中的,直戳要害,“温敬斯会不会怀疑?” “不会,”祝璞玉早就已经想到了应对策略,“你把你的护照信息发给我,订好票之后我再联系你。” 她没有具体和洛邢解释自己要怎么解决温敬斯,但洛邢可以从她的话里听出她的胸有成竹。 “好,一会儿微信你。”洛邢应下。 通话结束后不到五分钟,祝璞玉便收到了洛邢的护照信息。 她马上打开订票软件,亲自买了两张从北城飞温哥华的机票。 北城飞温哥华的航班并不是每天都有,最近的一趟是周五凌晨。 订好机票以后,祝璞玉第一时间给洛邢和褚京识共享了机票信息。 —— 温敬斯今晚回来得有些晚,进门时,客厅只有阿姨在。 “先生,你回来了,给你留了晚饭。” “不用,我吃过了,您忙完就可以下班了。”温敬斯温和地朝她微笑了一下,“我老婆呢?” “太太吃完饭就上楼了。”阿姨说。 温敬斯颔首,“好,那我也先上去了,您早点儿下班。” 言罢,他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卧室的门没有关,温敬斯刚走近,便看见了大喇喇收拾行李箱的祝璞玉。 他迈步走进去,视线扫过箱子里的衣服,最后停在祝璞玉脸上:“这是打算离家出走么?” 祝璞玉抬眸瞥他一眼,“我有那么无聊么。” 温敬斯轻笑了一声。 “临时接到京叔的通知,去温哥华分部陪他参加个工作。”没等他问,祝璞玉便主动交代了出差的安排,“周五凌晨三点的航班。” 温敬斯微微拧眉,“这么赶?” 祝璞玉“嗯”了一声,“京叔原本不是定的我去,但那个同事家里临时有去不了了,这次的工作跟能源车项目利益牵扯挺大的,我还是去一趟吧。” 温敬斯看着她,许久没接话,仿佛是在咂摸她这番话的真假。 祝璞玉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关上箱子,瘪嘴:“你要是不信,我让京叔亲自跟你说呗。” 温敬斯:“我有说我不信么?” 祝璞玉站起来,“你脸上不就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儿么。” 她弯腰从床上拿起手机,找到了褚京识的号码,自嘲地说:“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打个电话,图个安心咯。” 说话间,电话已经接通了。 祝璞玉开的免提,温敬斯很快就听见了褚京识的声音:“机票订好了吧?我安排人去接你。” 祝璞玉朝温敬斯挑了一下眉,这才回答:“嗯,我一会儿把航班信息发您。” 褚京识:“记得带厚衣服,这边冷。” 祝璞玉:“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褚京识:“你最近身体不好,辛苦了。” 祝璞玉:“那褚董给我涨工资么?” 褚京识笑了笑,“可以,下月就涨。” 祝璞玉就这么开着免提、当着温敬斯的面儿跟褚京识通完了电话。 挂上电话之后,祝璞玉歪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温敬斯:“现在放心了么?温总。”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到怀里,“希望你今后的每一次都这么诚实。” 祝璞玉厚脸皮地说:“我不是一直很诚实么?” 温敬斯直接低头堵上了她的嘴,膝盖抵着她的腿,轻车熟路地将人逼到了床边。 两人抱在一起倒了下来,滚了两圈。 最后停下来的姿势,祝璞玉坐在温敬斯腿上。 她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睡裙,这一坐,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西裤。 祝璞玉看到温敬斯的眼神就知道,今晚他没打算轻易绕过她。 祝璞玉挪了一下身体,弯腰靠近他,修长的手指摸上他的领带缠绕,眼神像个妖精。 “喜欢么?”她靠在他耳边问他。 温敬斯反问:“我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因为她的撩拨,呼吸也显得有些紊乱。 上次被他教训的场景历历在目,祝璞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复仇的机会。 “哦——”祝璞玉拖长了尾音,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的表现?” 温敬斯按住她的腰,“现在还没有?” 祝璞玉忽然掐住他的下巴,冷冷地看着他:“我让你动了么。” 到这里,温敬斯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他松开手,两条胳膊垂到身体两边,勾起嘴角看着她:“遵命,不动。” 祝璞玉:“……” 他入戏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 “臭不要的脸狗男人。”祝璞玉毫不客气地骂他。 温敬斯面不改色,笑容依旧,“请惩罚。” 祝璞玉有点下头。 惩罚男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有些超纲。 说到这个,她脑袋里最先浮现起的是“废他要害”的四字秘诀。 显然不适用于目前的场景。 祝璞玉走神时间有些久,坐在温敬斯身上许久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天旋地转。 祝璞玉回过神的时候,两人的位置已经倒转,她被温敬斯严丝合缝地压在了身下。 “看来温太太不习惯。”他吻上她的耳朵,“真是笨蛋小狗。” 祝璞玉被这个称呼弄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真是腻歪到令人作呕的昵称。 “亲一下就这样了,是不是很喜欢我这狗男人?嗯?” 祝璞玉气得在他大臂上咬了一口。 他像没感受到疼痛一样,照旧轻笑:“这种时候咬人,要受罚的。” —— 祝璞玉后来又被温敬斯带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困得眼皮子打架了,头刚挨着枕头就不省人事。 温敬斯替她盖上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准备动手关灯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温敬斯随手拿起来,打开那条微信消息。 【廖裕锦回温哥华看他父母了。】 温哥华。 看见这三个字,温敬斯握紧了手机,余光瞥向了一旁熟睡的祝璞玉。 【订一张周五的机票,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出发都可以。】 回完这条消息,温敬斯放下了手机,温凉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祝璞玉脸上。 第172回 骗子 意外么。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其实算不上多么吃惊。 温敬斯自嘲地笑了笑。 她骗人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这次竟然拉上了褚京识一起。 他承认,即便是被骗了很多次,今天那通电话之后,他还是信了。 可现在知道真相之后再去回忆,其实可以摸清楚她骗人的套路。 褚京识会配合祝璞玉,这毫不意外——温敬斯早就见识过他对祝璞玉的宠溺。 跟对亲生女儿差不多。 褚京识早就知道祝璞玉喜欢廖裕锦的事情,如今知道廖裕锦当初为了保全祝璞玉做出的牺牲,对他的印象一定很好。 而廖裕锦现在还得了重病,他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熟睡中的脸,缓缓靠近。 即便不施粉黛,她的唇色仍然很红,唇瓣饱满莹润,刚刚被他吻得有些肿,更显性感。 祝璞玉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她的五官,每一样都极其精致。 温敬斯最喜欢的,是她的嘴巴。 最恨的,也是这张嘴。 永远在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骗他。 —— 周五凌晨,零点刚过,祝璞玉便和温敬斯一起走出了尚水苑。 送机的要求是温敬斯提出的,怕引起他的怀疑,祝璞玉并未拒绝。 她和洛邢约在了在候机厅碰面,反正同一趟航班,怎么都走不丢。 祝璞玉晚上没来得及休息,去机场的路上一直在打哈欠。 温敬斯侧目看她:“很困么?” 祝璞玉:“是有点儿,年纪大了熬不动了。” 她说着又是一个哈欠,“一会儿买杯咖啡。” 温敬斯:“这个点还是别喝咖啡了,你身体还没恢复,飞机上睡一觉吧。” 祝璞玉“哦”了一声,笑着夸了温敬斯一句:“还是你精力旺盛。” 前天晚上他们折腾了挺久的,早晨温敬斯还起床去跑步了。 白天他们两个人一样在公司上了班,晚上也都没休息,她困成了这样,温敬斯却哈欠都没打过一个。 他应该就是那种调查样本里少数的精力极端旺盛的人类。 据说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做资本家。 温敬斯听完祝璞玉的夸奖之后,淡淡地说:“可能因为我想得没有你多。” 祝璞玉:“嗯?我想得很多么?” 温敬斯:“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祝璞玉揉揉额头,“还好吧,我工作肯定没你忙呀。” 温敬斯没有再接这句话,专心致志开着车。 大概是因为太困了,大脑反应节奏没有平时那么快了,祝璞玉并没有品出来温敬斯的弦外之音。 他沉默后,祝璞玉便也不再打扰他开车。 …… 凌晨一点十五,车停在了航站楼的地库。 温敬斯陪祝璞玉一起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了行李,送她去了国际出发的航站楼。 停在出发大厅,祝璞玉从温敬斯手中拿过了行李箱的拉杆,“就到这儿吧,我拿过登机牌就去过边检了,你夜里开车注意安全。” 温敬斯点点头,看了一眼值机柜台,“我看着你过去就走。” 祝璞玉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拖着行李箱走向了值机柜台。 祝璞玉走的贵宾通道,很快就拿到了登机牌,她回头的时候,温敬斯还站在那里。 祝璞玉拿着登机牌朝他晃了一下。 温敬斯露出了一个微笑,和她挥挥手,这才转身走向电梯。 祝璞玉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忍不住犯嘀咕。 有时候她真看不懂温敬斯,特别是他刚刚的那个状态,依依不舍的程度,搞得她以为他们两个是热恋的情侣。 和温敬斯相处的时候,祝璞玉总是会产生一种被他深爱着的错觉。 幸好她足够清醒,不至于被情情爱爱冲昏头脑。 —— 温敬斯刚刚走出电梯,就碰上了门口的渠与宋和陈南呈。 温敬斯将车钥匙交给了渠与宋,“一会儿找人把车开你那边。” 渠与宋:“好嘞。” 他将钥匙收起来,“那我先送你和南呈去T1?” 温敬斯“嗯”了一声。 温敬斯的行李箱和证件都在渠与宋的车上。 上车往T1开的时候,渠与宋时不时地借着车里的光偷瞄温敬斯的表情。 看了几次之后,渠与宋还是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温敬斯:“嗯。” 陈南呈默不作声地掐上了眉心。 这听着哪里像还好的。 他们几个跟温敬斯都是从小混在一起的,温敬斯是什么脾气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真正发火的时候用毁天灭地形容也不为过。 温敬斯是属于在沉默中爆发的那种人。 没有到临界点的时候,他都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可一旦对方反复激怒他,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毫不夸张地说,他真的会弄死那个人。 陈南呈不禁为祝璞玉捏了一把汗。 只能希望她这次不要太过分,否则她和廖裕锦恐怕要一起完蛋。 —— 祝璞玉对于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过完边检之后,她成功地和洛邢碰了面。 洛邢见到祝璞玉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温敬斯走了么?” “走了。”祝璞玉困得又是一个哈欠。 洛邢四处看了看,有些警惕:“他送你过来的时候,没怀疑什么吧?” 祝璞玉:“没有,你别疑神疑鬼的。” 她这次都搬出来褚京识作证明了,温敬斯就算再疑心病也不至于怀疑到褚京识头上。 祝璞玉虽然一直说没事儿,但洛邢表情始终都很凝重。 两人来到贵宾休息室坐下之后,洛邢又问祝璞玉:“离婚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璞玉喝了一口白水,“等解决完这件事儿就去离。” 洛邢:“他同意么?” 祝璞玉:“廖裕锦送去医院,温敬斯就没有威胁我的把柄了,到时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洛邢:“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和你离婚。”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没事儿,反正希望我们离婚的人多了去了。” 只要没把柄在他手上,离婚还愁没办法么? 祝星盈和江佩矜都已经达成合作了,等江佩矜身体好点儿,也该找她算账了。 祝璞玉没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她话锋一转,去问洛邢:“廖裕锦还是不回你消息么?” 洛邢点了点头,“嗯。” 祝璞玉:“行,那到时候你直接去他父母家堵他吧。” 第173回 几成把握 祝璞玉登机之后不久就戴上眼罩睡过去了。 洛邢的座位和祝璞玉隔了一个走廊,他看着熟睡的祝璞玉,想着那些错综复杂关系,头隐隐作痛。 在得知温敬斯可能就是当年那个男人之后,廖裕锦便下定决心要让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 可他又不忍心告知祝璞玉真相,所以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洛邢思考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廖裕锦:【起飞了么?】 洛邢:【嗯,她睡过去了。】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廖裕锦。 廖裕锦:【别打扰她了,我等你们。】 洛邢:【这件事情……你有几成把握?】 不知是飞机上wifi信号不够好,还是因为那头的廖裕锦在沉思,洛邢过了快十分钟才收到他的回复。 他说:【我也不知道。】 洛邢看着这个回复,叹了一口气,视线瞟了一眼过道那边的祝璞玉。 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还是在她手里。 能不能成,取决于她对温敬斯究竟有没有感情。 这一点……他和廖裕锦都没谱。 虽然洛邢之前正面侧面问过祝璞玉好几次,也得到过明确的答案,但仍然抵消不了担忧。 温敬斯的客观条件太优越了。 洛邢思索之际,廖裕锦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 加上转机,北城飞往温哥华一共十六个小时。 抵达时,温哥华当地时间刚过早晨六点。 祝璞玉下飞机时睡醒没多久,出机场之后有些冷。 幸好褚京识安排的司机已经在接机处候着了,祝璞玉和洛邢很快就上了商务车。 去酒店的路上,祝璞玉开了机,给温敬斯发了一条微信报平安。 【我到啦,京叔的人来接我了,晚上记得按时吃饭^0^】 发完消息,祝璞玉顺便还给温敬斯拍了一张车窗外的风景。 温敬斯的回复很快也到了:【嗯,你也是。】 洛邢坐在祝璞玉旁边的位置上,将她和温敬斯的这两句对话尽收眼底。 他不确定祝璞玉是真心实意地要和温敬斯分享生活,还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 但看温敬斯的回复,应该是信了。 祝璞玉没跟温敬斯聊太久,第一时间跟褚京识通了电话。 得知褚京识在酒店之后,祝璞玉说:“那我到酒店了就去找你。” 褚京识:“我去你房间等你吧,别急。” —— 抵达酒店七点半,安顿好洛邢以后,祝璞玉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回到了属于她的房间。 推门进去,就看到褚京识坐在餐桌前等着她,桌上还放着早餐。 “还没吃饭吧?”褚京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边吃边聊,别饿肚子。” 祝璞玉随手放下行李箱,脱掉帆布鞋赤脚走到了餐桌前。 褚京识是她安全领域内的人,祝璞玉在他面前时可以自如做自己。 祝璞玉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吃完之后又喝了半杯牛奶。 饥饿感稍稍缓和之后,祝璞玉才问褚京识:“医生一起来了么?我想见见他。” 褚京识:“不用急,你找到他之后一起去见医生也一样的。” 褚京识一语中的,祝璞玉听后叹了一口气。 褚京识:“怎么叹这么大气?” “没什么把握。”祝璞玉难得在人前透露自己的没底气,“不确定我能说得动他。” 褚京识:“能不能,试了再说。” 他笑着宽慰她,“要不要去治疗是他的选择,你只要为了这件事情努力过,就问心无愧了,不要把他要不要活下去这件事情看做你的责任。” 祝璞玉托着下巴蹙眉,“这道理我也懂,好难啊。” 她像个遇到棘手难题的学生,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 褚京识看着祝璞玉这个状态,不由得想起了刚刚把她从波士顿接回身边的那一段。 那个时候祝璞玉对人情世故都是懵懂的状态,她被迫见识到了世界的残忍,整个人都是应激的状态,听他说话的时候,时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她的确是个心理强大并且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所以,褚京识很多年没有见过她这个状态了。 “如果对他来说活下去很痛苦,也要尊重他的决定。”褚京识说,“毕竟别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他遭遇的那些事情。” “对了,江佩矜还有为难你么?”为了分散祝璞玉的注意力,褚京识转移了话题。 “她现在养病,自顾不暇,”祝璞玉耸耸肩膀,拿起刀叉切了一块儿面包,“不过病好了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她都给祝方诚投钱了。” “确定是她投的么?”褚京识不是第一次怀疑这件事儿了。 祝璞玉:“我跟温敬斯提过了,看他的态度,八九不离十吧。” 褚京识:“他什么态度?” 祝璞玉:“视而不见的态度呗。”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也很好理解,人家毕竟是一家人,不想撕破脸。” 褚京识不以为然:“如果他有这个顾虑的话,应该也不会帮廖裕锦离婚了。” 他的目光深沉了几分,双手交叠在一起,陷入了思考:“愿愿,我想,他对你认真了。” 祝璞玉拿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唔,你上次跟我说过了。” 褚京识:“你的答案呢,也和上次一样么?” “和他相处这么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褚京识完全切到了长辈模式。 “有。”祝璞玉清了清嗓子,在褚京识好奇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说:“特别地烦。” 褚京识:“……” 祝璞玉:“他经常找一些很小的点借题发挥吵架,要我哄他,太烦了。” “还有,他掌控欲太强了,我不喜欢别人管着我。” 褚京识笑着说:“这不正好说明了他在意你么,人在感情里都是这样的。” “是么?”祝璞玉龇了龇牙,“那有点儿可怕哦。” 褚京识:“也有人比较享受这种感觉。” “反正我不享受。”祝璞玉顺便对褚京识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等我解决完廖裕锦的事儿,就跟温敬斯离婚,您帮我找个律师吧。” 褚京识:“他同意了?” 祝璞玉:“他不同意就打官司呀,反正我不想和他继续了。” 她的语气很不耐烦的样子。 褚京识又盯着祝璞玉看了许久,“你想离婚是因为烦,还是怕自己爱上他,也变成那样?” 第174回 明天他来酒店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祝璞玉想都没想,脱口否认。 褚京识淡淡地微笑:“否认的速度太快了。” 祝璞玉:“……” 褚京识没有继续拆穿她,只是同她说:“这世上也有人是信得过的,好男人数量稀少,但真实存在,你可以尝试着依赖一下,或许会有不同的体验。” 祝璞玉:“不要,没意思。” 褚京识无奈地笑了笑,“好,不谈这个了,继续吃饭吧——身体最近好些了么?” 祝璞玉:“我自己感觉还好,但我月经已经很久没来了。” 褚京识:“明早去做个检查吧。” 祝璞玉:“等我见完廖裕锦再说吧。” 她瘪嘴,“最好能跟一起去医院。” 后来祝璞玉吃饭的时候,褚京识都没有再和她聊天。 祝璞玉虽然不是褚京识看着长大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长辈。 祝璞玉是在他的培养之下重生的。 当年褚京识有带祝璞玉看过心理医生,但经过一番物理检查和日常行为观测之后,医生笃定地说祝璞玉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产生问题。 焦虑、抑郁和强迫都没有,她连失眠的症状都不存在,每天吃得好睡得好。 医生都称赞她是个很强大的孩子。 但祝璞玉对于男女感情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她如今对温敬斯的心态,和当年喜欢廖裕锦时的心态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她经常说的那样,她觉得谈恋爱结婚都没什么意思,反正男人都靠不住。 她这么说,更像是在给自己做一种心理建设和提醒,而不是真的打心眼里不需要情感支撑。 她给自己设立了一套很高的标准,不单有事业目标,还有感情目标:不允许自己爱上任何男人。 这是祝璞玉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褚京识猜测,祝璞玉可能是发觉自己对温敬斯的感情有不可控的趋势,所以才想离婚。 但他也知道,祝璞玉现阶段是做不到坦然面对的。 —— 下午四点出头,温敬斯和陈南呈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温哥华机场。 接机口,提前几天抵达的林澈已经在等待。 林澈是温敬斯之前安排在廖裕锦身边负责紧盯他行踪的人,严格意义上说,他是陆衍行的心腹。 “温总,陈总。”林澈一一同两人打过招呼,交代:“祝小姐目前在酒店,我已经安排人在那边了,她有所行动的时候,我们马上就有消息。” 温敬斯“嗯”了一声,“廖裕锦呢?” 林澈:“廖先生一直和他父母待在一起,没有出过门。” 温敬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陈南呈随温敬斯一起上了车。 回住处的路上,陈南呈侧目看着不断揉额头的温敬斯,叹了一口气。 “回去先睡一觉吧,你这几天太累了。” 温敬斯:“还好。” 陈南呈:“其实我有个问题,憋很久了。” 温敬斯:“你问。” 陈南呈:“你对祝璞玉的纵容和溺爱,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愧疚?” 温敬斯闭上眼睛,下颚线绷得有些紧。 短暂沉默后,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陈南呈:“我觉得你不是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对一段感情投入这么深的人。”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温敬斯这样溺爱祝璞玉,有一些补偿的心理在。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当年的那件事情的确毁掉了祝璞玉一半的人生。 虽然她现在过得不错,但这两者是无法抵消的。 “感情里没有太多逻辑和道理可讲。”温敬斯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只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她离开我。” 陈南呈沉吟片刻,忍不住提醒他:“走到极端的话,你和佩矜姐有什么区别呢?” 温敬斯勾勾嘴角,没有接话。 这个问题,他经过之前的思考已经得到了答案。 最大的区别应该是,这次,是祝璞玉主动找上他的。 —— 祝璞玉吃过早饭时候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祝璞玉洗了一把脸,叫了洛邢去楼下的餐厅一起吃饭,顺便跟他商议明天的事情。 没想到,刚一坐下来,祝璞玉还没来得及开口,洛邢已经通知她:“明天他来酒店。” 祝璞玉听见这话之后愣了快半分钟。 “你联系上他了?”她很惊讶。 洛邢点点头,“我打了他父母家里的座机,正好是他接的。” 祝璞玉“哦”了一声,想来洛邢应该是没跟廖裕锦说她跟着一起过来的事儿,否则廖裕锦铁定不能松口来见面。 “你们约在酒店哪里见面?”祝璞玉问。 洛邢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祝璞玉,“我重新开了一间房,已经通知过前台了,他到之后直接带他上去,你明天一早去房间等他就行。” 祝璞玉接过房卡,“好,谢了。” 她现在思维都聚焦在如何劝说廖裕锦接受治疗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问题。 更何况,他们要聊的话题,也不适合公共场合。 “对了,你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精神好么?”祝璞玉随口问起了廖裕锦的情况。 谈到这件事情,洛邢摇了摇头,脸色严肃了几分。 祝璞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房卡,“好,我知道了。” 洛邢:“我在电话里不好劝他,怕他听烦了明天不来酒店。” 他无奈地叹息,“明天你来吧,你说,他还有听的可能。” —— 翌日一早,闹钟还没响,祝璞玉就起床了。 洛邢说廖裕锦会在九点钟来酒店,祝璞玉怕出意外,八点半就去楼上的房间等着了。 洛邢定的是套房,有个单人卧室,卧室的门是闭着的。 祝璞玉没太在意,也没往那头走,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待让人心焦,她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终于,八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看到站在门外的廖裕锦之后,祝璞玉不由分说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你不准走,给我进来!” 祝璞玉根本没给廖裕锦反抗的机会,手脚并用把他拖进了房间,然后反锁了门,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祝璞玉抬起头来看着面容消瘦的廖裕锦,“我们谈谈。” 第175回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离 廖裕锦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回应她刚刚的那番动作。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都透着无力和憔悴,眼周的皱纹好像都变多了。 他瘦了很多,疾病的摧残让他看起来老了有了五岁。 祝璞玉看着他这样子,很难将他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人联系到一起。 她心口有些不舒服,嗓子酸涩无比。 “廖裕锦,你去看看医生吧。”祝璞玉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哑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廖裕锦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祝璞玉没有挣扎,也没有后退,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但你已经离婚了,以后江佩矜都没办法威胁你了,你想想你父母,还有你的朋友,他们肯定都希望你活着的对不对?” “那你呢?”廖裕锦盯着她的眼睛,“你希望我活着么?”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花这么大功夫来劝你?”祝璞玉用力地点点头,“去看医生好么?京叔可以找到最顶尖的资源为你治病,你肯定可以——” “愿愿。”廖裕锦忽然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 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脸。 祝璞玉下意识地要躲开,却被他后面说出来的话震惊在原地。 “你离婚,我就去治病。”廖裕锦如是说。 因为他的这句话,祝璞玉有快三分钟的时间没答上来。 见面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廖裕锦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很难定义这是威胁还是交易。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符合廖裕锦的作风。 大概是因为祝璞玉沉默太久了,廖裕锦的耐心一点点被消耗。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你不愿意么?” “为什么?”祝璞玉回过神来,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两者有必然联系么?” “有。”廖裕锦回答得很笃定,“如果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这条命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死活,想让我接受治疗,那就和他离婚,跟我在一起。”他重新组织语言,明确而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祝璞玉的眉头渐渐蹙起来,瞳孔紧缩:“你威胁我?” 廖裕锦不置可否:“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祝璞玉:“廖裕锦,你用自己的命威胁我,你没搞错吧?” “没有。”他很笃定地说,“我在道德绑架你,没看出来么,当年我是为了你才被迫和江佩矜结婚的,如果你想下辈子也欠我的话,完全可以看我去死。” “……你疯了吧?”祝璞玉听完他的逻辑,想骂人。 廖裕锦完全是拿捏了她的死穴。 他知道她不想欠他的,知道她想通过为他治病这件事情来“还债”,所以就反过来拿命威胁她。 “让你和温敬斯离婚,这么为难么?”廖裕锦似乎也有些情绪失控,他一把抱住她,低头靠近,眼睛发红,“愿愿,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祝璞玉提高了声音,连着否认了两遍,“廖裕锦你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经过她这么一吼,廖裕锦的力道放缓了一些,但并没有松手。 “既然不爱,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离?”祝璞玉被他气得口不择言:“温敬斯拿你的命威胁我不准我离婚,你也拿你这条命威胁我离婚,他妈的你们一个一个怎么都这么难伺候!?” 祝璞玉被温敬斯威胁的时候,没有那种非常破防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温敬斯之前对她的威逼利诱数不胜数,她早已习惯了这个模式。 可廖裕锦从来没有威胁过她。 而且她这次为了找到他,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做了这么多的妥协。 结果廖裕锦却拿治疗的事情反过来威胁她。 这话一出,顿时让祝璞玉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都成了笑话。 她图什么啊? 祝璞玉情绪崩溃,吼完之后眼梢湿了,眼眶一圈都红了。 “……对不起。”廖裕锦看到她流泪,马上动手去擦她的眼角,“别哭,愿愿。” 祝璞玉拍开他的手,没接话。 廖裕锦耳边依旧回荡着她刚刚吼的那句话,“温敬斯拿我威胁你不准离婚……什么意思?” “就算你不提,我原本也在计划和他离婚了。”祝璞玉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我不喜欢他,没打算跟他过下去。” “他也一直都知道我在找你,所以就用你的命威胁我,所以在找到你确定你的人身安全之前,我根本不可能和他离婚。” “但你呢?我受了这么多气,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竟然还来威胁我?”祝璞玉咬牙,“我欠你的,呵。” “所以……你本来就计划和他离婚了?”廖裕锦消化了一下她的话,“你真的不喜欢他么?当初你和他……” “演戏懂不懂?”祝璞玉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我也不想让你骚扰我,那个时候当着你的面儿会演得更夸张点儿。” “好了,这不是我们今天对话的重点。”祝璞玉将拐走的话题绕回来,“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去接受治疗?” “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见我了?”廖裕锦一针见血地发问。 祝璞玉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但看到他消瘦病态的脸,和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后,突然于心不忍。 她承认,她这个人在某些时候是比较圣母的。 “不会。”沉默将近一分钟后,祝璞玉看着他的眼睛给出答案,“我有空的时候,会去看你的。” 廖裕锦:“不是敷衍?” 祝璞玉点点头,“我干嘛要敷衍你?” 廖裕锦:“那你会离婚么?” 祝璞玉:“会。” 她给完肯定的回答之后,又重申:“但你要知道,我想要离婚,和你用治疗的事情逼我离婚,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真的不喜欢被人威胁。” 廖裕锦:“什么时候离?” 祝璞玉顺势和廖裕锦谈判:“你先去医院配合治疗,我会找人守着你,温敬斯没了你当把柄威胁我,我才可能离婚。” “……好。”廖裕锦终于松口,“我们都信守承诺,你也一定要和他离婚。” 第176回 精心算计 “会的。”祝璞玉听见廖裕锦松口,态度也好转不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这句话是为了缓解先前有些紧张的气氛,却让廖裕锦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以前的祝璞玉在他面前是没有秘密的,用“白纸一张”来形容都不夸张。 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件事情…… 想到这里,廖裕锦脑子里再次闪过了温敬斯和他谈判时的条件。 呵,再也不要回国。 如此精心算计,滴水不漏,大概是想要瞒她一辈子。 廖裕锦想,若不是他和洛邢阴差阳错窥到了真相,温敬斯是可以瞒一辈子的。 毕竟祝璞玉对当年的真相并没有执念,也从未花费心思去查。 “我先带你去见医生吧。”廖裕锦走神之际,祝璞玉再次抓住了他小臂,迫不及待地要带他走。 廖裕锦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垂眸注视着面前的祝璞玉,对上她的眼睛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祝璞玉直接拽着廖裕锦走出了房间。 —— 祝璞玉先带廖裕锦到了楼下洛邢的房间,将他暂留在这里,自己则是去找褚京识协调时间。 祝璞玉走后,洛邢拿了两瓶水和廖裕锦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廖裕锦干涩的嘴唇,拧开一瓶水递到他手上,“喝点儿水吧。” 廖裕锦接过来,敷衍式地喝了一口。 他的布满青筋的手捏着瓶身,视线聚焦在对面的墙壁上。 整个人气场不太对。 洛邢撞了撞他的胳膊:“她没答应你的条件么?” “不是。”廖裕锦依旧看着对面,声音沙哑无力,“她原本也在计划离婚了。” “温敬斯之前用我的命威胁她、不肯让她离婚。”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廖裕锦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眼底充了血。 “他和江佩矜,是同一类人。” 听到这一句话,洛邢就知道廖裕锦的情绪从何而来了。 但他没有说错,洛邢之前就有这个感觉了。 “你待在这边安心治疗就是了。”洛邢说,“趁她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温敬斯,离婚来得及。” 廖裕锦叹了一口气,“我预感不太好。” 虽然和温敬斯接触不多,但之前那些年他亲自见识过江佩矜的手段。 温敬斯应该比江佩矜更心狠手辣。 就算没了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威胁她。 廖裕锦没来得及和洛邢深聊这个话题,祝璞玉已经带着褚京识过来了。 这是廖裕锦第一次见褚京识。 祝璞玉作为中间人分别介绍了一下两边,廖裕锦得知褚京识和莫洲行的关系之后,恍然大悟。 之后打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莫洲行当初是留了一手的。 褚京识这个名字,廖裕锦在北美是听过的。 有他护着,他至少不需要担心祝璞玉再被旁人欺负了。 —— 一个小时以后,祝璞玉一行人来到了医院,和褚京识找好的专家见了面。 专家平时在美国出诊,这段时间正好来温哥华出差。 此前刘易斯教授对廖裕锦的具体病情并不了解,见面后便问起了检查情况。 “慢性还是急性?” 廖裕锦:“急性。” 刘易斯教授的表情严肃了许多:“有做过化疗么?” 廖裕锦摇头。 刘易斯:“用过药么?” 廖裕锦还是摇头。 祝璞玉在旁边听着这番对话,指甲陷到了掌心里。 “明天一早空腹过来做个检查吧,我需要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指标再做定论。”刘易斯教授没有继续问下去了,“明早七点到八点之前过来,我的助手会接待你。” 这趟来医院没什么收获。 医院出来之后,祝璞玉单独和廖裕锦在附近散步。 这个要求是廖裕锦提出的,祝璞玉刚好也有话和他说,便顺水推舟同意了。 四月初的温哥华天气还是有些冷,加上廖裕锦身体虚,风吹过的时候,他看起来更羸弱了。 “冷么?”走了几步路,祝璞玉侧目看着他,“要不找个地方坐吧?” “不用。”廖裕锦说,“想和你这样走一走。” 祝璞玉点了点头,随口问他:“你爸妈知道你身体什么情况么?” 廖裕锦:“不知道。” 这答案和祝璞玉之前猜测得差不多:“你之前没考虑过他们么?” 廖裕锦:“半年前我立了遗嘱。” 祝璞玉:“……” 他一提遗嘱,祝璞玉不由得便想起了洛邢此前跟她说的那些事情。 江佩矜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祝璞玉胸口不太舒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廖裕锦的侧脸,“抱歉。” “为什么和我道歉?”廖裕锦问。 祝璞玉:“虽然不是我本意,但你的确是为了我才——” “就算没有那件事情,她也用其他事情来威胁我。”廖裕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手段。” 祝璞玉沉默了几秒:“之前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你们私下相处,她都这样么?” “不全是。”廖裕锦回忆了一下,他“听话”的时候,江佩矜表现得还算温柔。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还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温敬斯的名字。 廖裕锦刚好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先接个电话。”怕引起温敬斯的怀疑,祝璞玉跟廖裕锦打了个招呼,走出了两三米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祝璞玉主动问:“这么晚还没睡?” “嗯。”温敬斯那边听着很安静,“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祝璞玉:“……还没确定,我忙完尽快。” 温敬斯:“好。” “在外面么?”他很日常地和她聊着天,“听见风声了。” “嗯,刚才开完会出来买了杯咖啡。”祝璞玉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我得回去了,先不说了哦,你早点儿睡觉,晚安。” —— 街边的商务车内。 温敬斯隔着车窗,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挂掉电话走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她抬起手在男人的衣服上摆弄了两下,之后蹙眉抓着他的袖子,带他走向了斜前方的一家店。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温敬斯轻轻呵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陈南呈被这一声冷笑弄得起了鸡皮疙瘩。 “敬斯?”陈南呈试探性地叫他。 温敬斯将视线收回,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去美国看看黎蕤吧。” 第177回 长大不好么 陈南呈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的跳跃:“那这边呢?” 温敬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随手拿起手机,给林澈拨了一个电话。 “帮我去办一件事情。” 温敬斯打电话期间,陈南呈很安静。 但听见他交代林澈的内容后,陈南呈的眉头皱得很紧,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等到温敬斯通完电话,陈南呈才问:“你让林澈去围廖裕锦他父母,不会是想——”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抬起手揉上了额头。 陈南呈原本是想劝温敬斯不要太强硬地威胁祝璞玉,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苍白。 祝璞玉对这段关系没有任何不舍,并且还对廖裕锦承诺一定会离婚。 不逼她几乎不可能。 可用廖裕锦的父母逼她妥协,这不就是间接地肯定了廖裕锦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管哪一种结果,不好受的人都是温敬斯。 陈南呈在经过几分钟的沉思之后,再度侧目看向开车的温敬斯:“我觉得黎蕤挺好的,要不你考虑一下吧。” 黎蕤是任性了点儿,但除此之外都很完美,至少对温敬斯死心塌地。 —— 为了方便检查,晚上廖裕锦直接留在了酒店,跟洛邢睡了一个房间。 翌日早晨七点钟,祝璞玉便和他们在大厅集合,一起去了医院。 刘易斯教授的助理带着廖裕锦去做了八项检查。 最后一项做完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了休息室内等候结果。 私人医院服务贴心,空腹检查之后还送上了早餐。 祝璞玉给廖裕锦开了一盒牛奶,“你赶紧吃点儿东西。” 廖裕锦被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怔了几秒,之后便露出了笑容,很配合地接过来喝了两口。 祝璞玉又给他递面包。 廖裕锦也听话地接过来,但没吃,目光一直盯着她。 祝璞玉努了努嘴:“愣着干嘛,吃啊。” “你长大了。”廖裕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其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祝璞玉听得出,洛邢也听得出。 廖裕锦原本就比祝璞玉大几岁,当年祝璞玉被宠得不谙世事,比同龄人更孩子气。 平时一起出去吃饭,都是廖裕锦担任那个照顾她的角色。 如今身份对调了。 而她“长大”的背后,有太多心酸。 “长大不是挺好的么,”祝璞玉率先开口打破了有些煽情的气氛,“长了脑子和心眼儿,不会被人骗了。” 廖裕锦无法因为她的话“欣慰”,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你刚出国的时候……” “别胡思乱想了,我没吃过多少苦。”祝璞玉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我在波士顿待了半年就被京叔带回湾区了,比我在祝家过得好。” “好了,以后有机会再聊这个,你赶紧吃东西。”祝璞玉抬起廖裕锦的胳膊催他吃饭。 廖裕锦能够感受到祝璞玉对这个话题的逃避,轻叹一口气,低头咬了片面包。 约莫半小时后,廖裕锦的各项检查报告都出来了。 祝璞玉和洛邢陪同廖裕锦一起去了刘易斯教授的诊室。 三人进来后,教授便在诊室的投屏上放出了廖裕锦的几项报告指标。 密密麻麻的专业数据,祝璞玉看不太懂。 她大致浏览了一遍投屏后,转首去问刘易斯:“教授,您建议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他的情况拖得比较久了,不容乐观。”刘易斯的一句话,让祝璞玉和洛邢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廖裕锦这个当事人倒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像是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 祝璞玉的掌心渗出了一层汗,“不容乐观指的是?” “需要先进行化疗控制一下,看到时候身体指标,才能决定可不可以进行手术。”刘易斯说,“骨髓移植手术对身体的要求比较高,他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直接做。” 祝璞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虽然她有想过廖裕锦病情很严重,但着实没想过,竟然有无法手术的可能。 “先化疗控制吧。”刘易斯看出了祝璞玉的担忧,“我会尽力而为。” 祝璞玉:“他进行手术的可能性有多少?如果可以手术,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她压下情绪,理性地提问。 刘易斯思考了一会儿,严谨地回答:“根据目前临床经验的数据来看,化疗控制得好的话,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吧。至于骨髓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你应该比较了解。” “好。”祝璞玉点点头,“谢谢您,那他的化疗什么时候开始?” 刘易斯:“我两天之后回纽约,你们可以先去我的医院办好住院手续。” 祝璞玉雷厉风行,从医院出来之后马上跟褚京识通了电话,让他安排去纽约的事儿。 通完电话之后,祝璞玉才去跟身边的廖裕锦说:“你爸妈那边,提前通知他们一声吧。” 廖裕锦点了点头,和洛邢对视了一眼。 洛邢马上读懂了廖裕锦的意思,对祝璞玉说:“那我先跟他回家里一趟。” 祝璞玉“哦”了一声,看着他们上了出租车之后也离开了。 回酒店的路上,祝璞玉一直靠在车座上瘫着没起来过。 心慌,手也有些发抖,浑身无力。 一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就是廖裕锦那张憔悴的脸。 —— 黎蕤手术后留在了纽约休养,黎家找了好几个护工和保姆照顾她。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但因为医生的要求,黎蕤必须长期待在纽约接受复查,直到安全渡过恢复期。 黎蕤的生活百无聊赖,隔段时间就会吵着回国。 这天一大早,黎蕤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将保姆精心制作的早餐全部摔掉了。 保姆和护工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渐渐习惯了。 几个人默默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声。 黎蕤蹙眉朝窗外看过去。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后,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消失。 护工和保姆因为她变脸的速度惊讶不已。 而黎蕤已经起身,快步走到了客厅开了门。 面前的门打开的时候,温敬斯正要按门铃。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啊?”黎蕤瞟了温敬斯一眼,阴阳怪气了一句。 温敬斯走进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礼物。” 第178回 演得出神入化 黎蕤看一眼温敬斯手里的袋子,没接,转身就往里走。 温敬斯对于黎蕤脾气习以为常,拎着袋子放到了沙发上。 黎蕤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找我有事儿么?” 温敬斯:“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情绪非常稳定,从头到尾都没有被黎蕤带跑偏。 黎蕤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不怎么样,无聊死了。” 温敬斯在她对面的位坐下,“再忍几个月,过了观察期可以出去旅行一趟。” 黎蕤“嗤”了一声,“旅什么行,你是怕我回北城打扰你和祝璞玉呗?” 温敬斯:“……” 黎蕤:“对了,我听……” 咔哒。 黎蕤的话被一阵开门的动静打断,温敬斯和黎蕤同时侧目看了过去。 看到来人后,黎蕤马上炸毛,抄起抱枕便砸了过去,“谁让你来的?滚!” 宋南径轻车熟路地接过了抱枕,随手把玩着,看向了温敬斯,“真是稀客呢,温总。” “你要是再不来看看她,她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宋南径打趣。 黎蕤狠狠地瞪了宋南径一眼,“闭上你的狗嘴。” 宋南径像没听见似的,目光瞥过了温敬斯带来的那个礼物袋上,勾勾嘴角,“温总背着自己老婆给别的女人送包,难怪会被戴绿帽。” 温敬斯的目光冷了几分,交叉在一起的手指指关节收紧。 宋南径依旧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温敬斯越冷静,他就越想逼到他发脾气,“老婆和姐夫传出绯闻这种事情,给我我可忍不了,还得是温总啊,真是干大事的人。” “你他妈给我闭嘴!”黎蕤起身走到宋南径面前,一把从他手臂里夺走了抱枕,朝着他身上猛砸了几下,“赶紧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开心么?”宋南径低头靠近黎蕤,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们期待一下,他离婚之后会不会和你复合,嗯?” 这次还没等黎蕤骂,宋南径率先转身走了。 黎蕤看着面前关上的门,翻了一个大白眼,“神经病。” 黎蕤把手里的抱枕一扔,坐回沙发上。 再看温敬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厉色。 想必是因为宋南径刚刚的冷嘲热讽。 黎蕤:“疯子说的话你别——” “他平时经常过来?”温敬斯打断了黎蕤的话。 他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压迫感,黎蕤下意识地摇头辩解,“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温敬斯没接话。 黎蕤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之前那个新闻,是真的么?” 温敬斯:“什么新闻?” 黎蕤:“就祝璞玉和廖裕锦的那个事儿。” 黎蕤起初是没看见新闻的,后来是宋南径把新闻的截图和照片保存下来给她看的。 她去搜索的时候,温家已经出面把消息压下去了。 “捕风捉影。”温敬斯只给了四个字作为答案,随后便轻松将话题转移:“你的精力应该用在修身养性上,不用操心这些八卦。” 黎蕤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过问他的事情,她偏要问:“祝璞玉不会真的跟廖裕锦有一腿吧?” 温敬斯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黎蕤:“有就有呗,你被戴绿帽子最好了,报应!” 她将头转到了一边,鼻腔内再次发出一声冷哼。 温敬斯突然笑了一声。 黎蕤:“你笑屁啊?” 温敬斯收起笑容,不疾不徐地说:“脾气进步了不少,好像成熟了,不太习惯。” 黎蕤:“……滚!” 温敬斯没有在意她的话,随手理了一下领带,“奔三的人了,以后别总拿身体健康要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难受的人也不是我。” 黎蕤被温敬斯长辈一般的叮嘱弄得哽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嫌弃地瘪嘴:“温敬斯,几个月不见,你爹味儿怎么这么重啊?” 温敬斯:“我认真的。” 黎蕤:“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她托着下巴盯着温敬斯的脸观察着,“心情不好啊?” 温敬斯:“没有,遇到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黎蕤:“什么问题让你这个表情?说说呗。” “我都解决不了,跟你说有什么用。”温敬斯低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活该,烦死你算了。”黎蕤气得抓紧了抱枕。 与此同事,温敬斯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随后按了挂断,从沙发上起身。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走之前,温敬斯也不忘叮嘱黎蕤,“好好养身体,别作。” 黎蕤:“你别以为我养好了你就不欠我了。” 温敬斯:“你先养好再说。” —— 温敬斯上了车,回拨了陈南呈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那边的陈南呈便说:“刚刚祝璞玉已经把廖裕锦送去医院了。” 温敬斯的手捏着方向盘,“嗯”了一声,“林澈那边安排好了么?” 陈南呈:“都安排好了,现在行动么?” 温敬斯:“不用,人盯紧了就行,等她回国时间定下来再说。” 和陈南呈通完电话,温敬斯发动了车子,朝着廖裕锦所在的那家私人医院的方向开了过去。 途中等红灯的时候,温敬斯收到了祝璞玉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给他发消息“汇报”,再顺势送上几句关心。 演得出神入化,惟妙惟肖。 祝璞玉:【我准备去工作了,你下班了么?晚上吃的什么?】 祝璞玉:【早点儿休息,[爱心]】 那个代表着爱和关心的红色爱心,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地刺眼。 温敬斯垂眸,冷着脸打下一串回复:【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复。 温敬斯放下手机,继续握着方向盘往医院的地址开。 车在医院的车库停下来几分钟之后,祝璞玉的回复终于到了。 她说:【三天后回,公司订票,到时候发你信息。】 温敬斯:【好。】 祝璞玉:【还没睡么?都凌晨了。】 温敬斯:【想你想得睡不着。】 祝璞玉:【肉麻。】 温敬斯:【落地去接你。】 祝璞玉:【嗯,我去忙了。】 温敬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嘲弄地笑了笑,将手机放下,靠着靠背闭上了眼睛。 第179回 机场广播 医院这边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一切,廖裕锦住院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刘易斯教授定在隔天一早给廖裕锦做化疗前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束,就可以正式开始第一轮化疗了。 祝璞玉听见刘易斯教授说出“可以正式开始化疗”这句话之后,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廖裕锦的第一期化疗要进行二十八天,结束之后能不能进行手术,还得参考到时候的身体指标。 祝璞玉不可能一直在这边守着,处理好之后,便订了回北城的机票。 随手把航班信息发给温敬斯以后,祝璞玉去了廖裕锦病房。 她进来的时候,洛邢也在。 祝璞玉看了一眼床上的廖裕锦,对洛邢说:“你出去转转,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洛邢和廖裕锦对于祝璞玉要说的内容都心中有数,两人对视了一眼。 洛邢最后还是出去了。 祝璞玉和廖裕锦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她看着廖裕锦憔悴的面色,率先开口:“我已经让京叔找了保镖守着你,你配合一点儿,别到处乱跑,有什么需要跟他们说就行。” 廖裕锦:“好。” 祝璞玉:“哪里不舒服记得找医生,别硬扛。” 廖裕锦继续点头。 祝璞玉:“时间方便的时候,我会来看你。” “那答应过我的另外一件事儿呢?”廖裕锦话锋一转,直逼重点。 祝璞玉就知道逃不过这个话题,“我这次回国之后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提离婚,但他肯定不会一次就同意,温家那边的长辈也不好说。” “所以,”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很诚恳地看着廖裕锦,“你不要给我添乱,行么?” “好。”廖裕锦答应得很干脆,“只要你离婚。” 祝璞玉无奈地笑了,“你怎么这么执着于让我离婚?不懂你。” 廖裕锦:“因为他给不了你幸福。” 祝璞玉:“我的幸福干嘛要别人给。” “你也应该重塑一下你对我的认知了,”她认真地对他说:“我这都二十八了,想要什么东西我会自己去争取,我已经没有那么需要一份爱情或者是一个能给我幸福的男人了。” 廖裕锦因为祝璞玉的这番话,喉咙发紧,酸涩翻涌。 他知道她再是那样。 他庆幸她不再是那样,又心疼她不再是那样。 “好了,你就别操心我了。”祝璞玉摆摆手,“你要是真想我好,就在这边好好待着,别让温敬斯再拿着你当把柄威胁我。” 廖裕锦:“会的。” “嗯,那我先走了。”祝璞玉起身,“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去睡一觉先。” —— 祝璞玉飞来北美这几天的时间,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暂时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儿,她终于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祝璞玉回到酒店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了午饭,吃饭的时候给温敬斯发了微信消息。 温敬斯没有回。 应该是已经睡了。 祝璞玉也没在意他回不回,她发消息的目的在于证明自己发了,不在于他回复的内容。 吃完饭,祝璞玉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钻进被窝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八点钟。 祝璞玉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是下午一点钟的航班。 祝璞玉起床收拾了一下行李,跟褚京识一起吃了一顿早午餐,便去了机场。 褚京识把祝璞玉送到了出发厅,拍拍她的肩膀,“这边交给我,你专心处理那边的事儿。” 祝璞玉:“好,麻烦您了。” 褚京识:“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要自己扛。” 祝璞玉:“明白。” 褚京识无奈地将手抽回来,摇摇头,“这会儿答应得干脆,到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起生活多年,褚京识早就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 嘴上答应得好,有事儿会通知他,实际上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他开口。 倔得很。 祝璞玉和褚京识道别之后,去办了登机手续,过了边检。 候机的时候,温敬斯来了电话。 祝璞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眉头蹙了起来,这个时候北城凌晨,他怎么忽然打电话? 虽然疑惑,但祝璞玉还是接起来了:“你还没睡?” “嗯,今天有个应酬,刚结束。”听筒里,温敬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没睡好生病了似的,“你到机场了么?” 祝璞玉:“到了,在候机了。” 温敬斯:“嗯,港城转机是么?” 祝璞玉:“对,后天中午十二点半落地。” 温敬斯:“我去接你。” 两人聊了几句,祝璞玉突然听见了英文广播的声音,她以为是机场广播,但竖起耳朵一听,没声。 正纳闷的时候,那边的温敬斯说:“我到家了,先挂了。” 祝璞玉“哦”了一声,“晚安,你早点儿休息。” 结束电话之后,祝璞玉揉了揉额头。 看来最近真的太累了,都出现幻听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哪里来的机场广播? ——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奔波劳顿,祝璞玉终于回到了北城。 因为温敬斯说了接机,所以祝璞玉和罗洛邢回程的机票没有一起买。 洛邢打算在纽约多待几天。 港城中转后飞北城的几个小时,祝璞玉是一路睡过去的。 快落地的时候,被空姐叫醒了。 祝璞玉揉了揉肩膀,俯瞰窗外的城市景观,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离婚,离婚。 想了三十多个小时,仍然没想好应该什么时候提。 二十分钟左右,航班落地,祝璞玉下飞机提行李的时候,温敬斯发了接机口的照片过来。 温敬斯:【我到了。】 祝璞玉也拍了张提行李的照片:【拿到行李箱就去找你。】 —— 一刻钟之后,祝璞玉在接机口和温敬斯碰了面。 温敬斯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站在人群中格外地惹眼。 祝璞玉还没来得及朝他招手,温敬斯已经先一步朝她走过来,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拉杆。 “订了餐厅,先吃个饭再回家。”他说。 祝璞玉点点头,跟在温敬斯身后走进电梯。 几分钟后,两人上了车。 车子开出地库之后,祝璞玉才注意到温敬斯的脸色很疲惫。 “最近很忙么?”她随口玩笑,“温总这脸色,比我这个出差倒时差的人还要差。” 温敬斯打着方向盘:“心情不好。” 第180回 冲喜 祝璞玉:“哦?谁惹你生气了呀?” 她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眉毛挑起来,“谁这么大本事,让我们温总气得睡觉都睡不好?” 温敬斯用余光瞥着祝璞玉脸上的表情,脸色清冷,没有回应她的话。 祝璞玉啧了一声,“算了,不关心你了。” 温敬斯:“你还会关心我?” 他的口吻听起来甚是不悦,还带着几分控诉。 祝璞玉:“我不是一直挺关心你的么,出差都天天跟你发消息呢,这还不算?”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你在跟我撒气么?” 她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她刚刚哪句话得罪到他了,“如果我刚才的某个用词或者是态度让你不舒服了,我和你道歉,你可以直接指出来。” 温敬斯似乎是因为这段提醒冷静下来了,沉吟片刻后,将话题转移:“前几天都忙什么了?” 祝璞玉:“就工作上的那些事儿,开会,应酬。” 温敬斯:“忙到连电话和视频都不给我打。” 祝璞玉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对我那个态度,是因为这个?” 温敬斯不置可否。 祝璞玉:“我们有时差,我怕打扰到你工作休息。” 温敬斯:“确定不是想不起我?” 祝璞玉:“我要是想不起你,何必给你发那些消息?” “中午吃什么?”祝璞玉不想跟温敬斯纠缠这个话题了,先发制人,“我饿死了,你开快点儿。” —— 温敬斯选的是一家距离尚水苑不远的粤菜馆。 之前祝璞玉来过两次,她很喜欢这家店的菜。 来用餐的时候已经过了高峰期,两人坐在卡座也格外安静,上菜的速度很快。 祝璞玉肚子饿了,上菜之后便拿起筷子开动。 她这边刚吃完两个虾饺,就听见温敬斯说:“五月三号唐凛和尤杏订婚,到时候你陪我去南洲,顺便见见那边的亲戚朋友。” “……什么?”祝璞玉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她放下筷子:“尤杏订婚?我怎么不知道?” 温敬斯:“你不知道?” 他看起来也很意外。 祝璞玉摇头,顺便拿起了手机。 这几天她因为廖裕锦的事情忙得团团转,的确是没有跟尤杏和周清梵聊天。 但也就是几天的事儿而已,怎么就订婚了? 温敬斯:“是你出差这几天临时定下来的,可能她怕打扰你工作所以没提。” 祝璞玉没回温敬斯的话,马上给尤杏发了消息询问。 尤杏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祝璞玉猜测她可能是不方便看手机,于是又去问了周清梵。 周清梵的回复倒是很快:【杏子已经回南洲了。】 祝璞玉眉头紧蹙:【怎么这么突然?】 周清梵:【唐凛的太奶奶最近身体不好,冲喜。】 祝璞玉跟周清梵聊了几分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唐凛有个太奶奶,九十岁高龄,身体一直不好,风水先生说,只要家里的长重孙在她九十大寿之前订婚,她的身体就能好起来。 然后唐家就这么做了。 祝璞玉听了直呼离谱,这都什么封建糟粕? 因为烦躁,祝璞玉扔手机的动静有些大。 温敬斯看见后,询问:“怎么了?” 祝璞玉:“你们圈子里这些长辈,都这么迷信么?” 温敬斯:“老太太身体不好,晚辈们想点儿办法对付对付,出发点是好的。” “再者,尤杏和唐凛婚约定下来这么久了,订婚宴是迟早的事儿。”他为她倒了一杯凉茶,“这次办得风光隆重,也不会委屈了她。” 祝璞玉想想还是觉得很无语,喝了一口凉茶,开始计算时间。 还有二十天不到了。 尤杏的订婚宴,她铁定是要到的,但恐怕是没办法以“温敬斯妻子”的这个身份过去了。 听温敬斯刚刚的意思就知道,这场订婚宴肯定名流云集,媒体也不会少。 他还说要见那边的亲戚。 他俩的关系不适合再见亲戚了。 所以还是赶在尤杏订婚之前,把离婚的事儿谈妥为妙。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旁边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到对面发来的照片之后,目光一亮,眉头毛微微挑了一下。 她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江佩矜和祝星盈。 两人看起来是在一起吃饭。 能让江佩矜和祝星盈坐在一起吃饭的原因,无非就一个。 祝璞玉干脆利落地敲下一段话:【这几天你就让手下的人集中盯着她们,有情况反馈给我。】 【她们现在在聊你和温总离婚的事情。】 祝璞玉勾勾嘴角,【好,继续听吧。】 祝璞玉早就猜到了,江佩矜不会轻易放过她,而祝星盈好不容易找到了江佩矜这个合作伙伴和靠山,也一定会“物尽其用”。 而她们的目标就是让她跟温敬斯离婚。 正好。 祝璞玉想,要是她们这次使出来什么一鸣惊人的手段,她就当不知道,顺势而为。 如果能在外力助推之下离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毕竟,跟温敬斯谈判,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儿。 —— 收到那条消息之后,祝璞玉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吃完午饭,温敬斯带她回到了尚水苑。 祝璞玉回来之后便坐在了沙发上,抱着手机跟尤杏聊了一会儿天。 尤杏已经回南洲准备订婚宴了,每天过得跟犯人似的,只能趁旁边没人的时候用用手机。 祝璞玉看她描述都觉得头大,忍不住揉起了太阳穴。 “身体不舒服么?”温敬斯忽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祝璞玉一个激灵,赶紧将手机屏幕转了过去,“没有。” 温敬斯瞥了一眼她的手机,似笑非笑,“这么怕我看见,是背着我跟别的男人聊天么?” 祝璞玉:“你别冤枉我。” 温敬斯:“那你给我看看。” 祝璞玉拿乔:“这是我的隐私。” 温敬斯:“你心虚了。” 祝璞玉呵了一声,直接把手机聚到他面前,“看看看,让你一次看个够!” 温敬斯目光聚焦,看到了她和尤杏的聊天窗口。 里面正好有一段祝璞玉和尤杏吐槽的言论。 温敬斯:“你对唐凛意见这么大?” 祝璞玉:“我对他没意见,对冲喜这种封建糟粕有意见。” 温敬斯:“如果不是这些封建糟粕,唐家何必给尤杏家投那么多钱?” 第181回 你知道她是什么烂人么 祝璞玉被这句话弄得懵了几秒:“什么意思?” 温敬斯:“没什么意思。” 祝璞玉才不相信:“唐家长辈看中了杏子的命格才让唐凛和她订婚的?” 温敬斯不置可否。 祝璞玉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她听说过不少豪门迷信的事件,譬如之前某个公子哥身患重病,父母找人算过之后给他娶个所谓可以“补”他的妻子。 婚后那个公子哥的病还真的好了,但他妻子没到两年就去世了。 祝璞玉当时觉得这件事情不科学,可能只是巧合。 但这种事情落到尤杏身上,她不可能不担心。 祝璞玉抓住温敬斯的胳膊,缠着他刨根究底:“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跟我说。” “唐家是不是想用杏子……” “不是。”温敬斯反手握住她,“不用这么担心,尤杏不会有事儿。” 祝璞玉还是一脸不信任。 温敬斯笑了笑,“唐凛也舍不得让她有事儿。” 这话的意思就值得细品了。 按温敬斯这个说法,唐凛似乎是很珍视尤杏,但据祝璞玉所知,尤杏和唐凛真的不熟。 尤杏平时也时常会忘记自己还有个未婚夫。 两人婚约定下来不久就分隔两地,唐凛应该跟尤杏也不熟吧。 祝璞玉还想继续问点儿什么,被温敬斯打断了。 温敬斯抱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腿上,吻落在她侧颈,暧昧动情,“这么多天没见,你确定要一直跟我聊别人的事儿?”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祝璞玉虽然不排斥,但她今天的确没有闲情逸致,“我赶飞机太累了,你先让我补个觉行么?” 温敬斯直接抱着她站了起来,手托着她的膝盖后方,让她两条腿都缠到了他腰上,然后迈步往楼梯的方向走。 “结束之后睡得更沉。” 祝璞玉见他铁了心要做,索性放弃了抵抗,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祝璞玉是真的疲乏,很难拿出平时的状态。 可能是因为她不够投入,温敬斯也觉得扫兴,所以很快就完事了。 冲了个澡,祝璞玉便回到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敬斯看着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祝璞玉,转身离开了卧室。 来到书房坐下之后,温敬斯拿起了手机。 微信里有林澈发来的最新视频,是廖裕锦父母被关在公寓的日常监控。 三分钟左右的视频,很快结束。 温敬斯看完之后,带着手机去了露台,点了一根烟。 温敬斯吐着烟圈看着对面的蓝天,脑海中浮现出了祝璞玉今天的表现。 他以为她会在今天提离婚。 按她一贯斩钉截铁的作风,也应该是今天。 但她没提。 温敬斯不会想当然地认为她不提是因为不想离了。 只有一个可能,她有更好的途径。 —— 温老爷子看着坐在面前的江佩矜,表情慈爱,“气色看着好多了,这就对了,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折腾自己。” 温老爷子到底还是心疼外孙女。 就算江佩矜之前做了很多不合适的事情,他也没有过分责怪。 只是提点了一句:“愿愿是你弟妹,以后好好相处,她还救了你两次,不要因为误会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误会,呵。”江佩矜嘲弄地笑了起来,她松开了茶杯看向温诚尧:“外公,您这么敏锐聪明的人,不会真的认为祝璞玉和廖裕锦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吧?” 温诚尧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短暂沉默后,又说:“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相信愿愿的人品,她知道分寸。” “所以您就在亲孙女和一个外人之间选了支持外人?”江佩矜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您明知道她不甘寂寞去和廖裕锦勾搭,竟然还护着她,敬斯也是,你们都——” “我不是支持她,我是不支持你和廖裕锦在一起!”温诚尧纠正江佩矜的话,“你当初执意要和他结婚,我就反对过,这么些年了,他若爱你,你们早就有孩子了!敬斯让你们离婚,也是为你好,难不成你要将后面几十年都耗在一个不在你的人身上?” 江佩矜:“如果不是祝璞玉,他就不会和我提离婚。” 她咬着牙,猩红的眼底带着浓烈的恨意,“以前他很听我的话。” 温诚尧看到江佩矜情绪失控,表情严肃许多:“行了,你这是推卸责任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就算没有愿愿,他也会和你离婚的!” “外公,您就这么相信她么?你知道她私下是个什么烂人么?!”江佩矜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最后像是在尖叫。 温诚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注意你的教养。” 江佩矜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用疼痛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将自己这段时间从祝星盈那边得知的消息一一说给了温诚尧。 “她当年就是在外面不知检点地喝醉酒、被人强bao之后才会被祝方诚赶出国的,还被拍了照片!” “祝方诚一分钱都没给她,她到那边之后一直在打黑工,做不正当职业。” 江佩矜拿出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给温诚尧看。 温诚尧视线转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祝璞玉虽然看起来青涩很多,但五官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她很瘦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拽着胳膊。 仅仅从照片来看,姿势是很亲密的。 除了这张照片之外,后面还有几张,上面都是不同的男人。 温诚尧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凌厉的眉皱了起来,眼底透着寒光。 “这些照片你从哪里来的?”温诚尧问。 江佩矜:“我想查自然查得到。” “同理,有心人士如果想要针对我们温家,也可以轻而易举拿出这些照片来大做文章。”江佩矜不停地煽风点火,“外公,您平时最注重家族形象,真的要看着这种人在温家作威作福么?” “敬斯被女人迷得糊涂就罢了,您得拨乱反正,尽快让他们离婚才是。” 温诚尧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江佩矜难得耐心地等着。 “照片留下一份,我会去查清楚。”温诚尧说,“你好好养身体,敬斯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江佩矜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温诚尧并未给她答案:“厨房煮了燕窝,去尝尝。” 第182回 操纵打压 早晨阳光明媚,狐狸洞中的白颜缓缓睁开眼睛。 昨晚变成人形之后,他在商店中浏览了很久,直到深夜时分,才买了个静心丹睡觉。 这次自己升级之后,商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仅仅是面板的改变,而且多了几项东西。 首先是多了法器的一项,里面有许多现成的法器,可以灵气直接购买! 再者是功法项变成了神通项,而且多了很多内容,许多神通涉及面很广,有的甚至和生活有关,已经超出功法范围! 而且还有一种炼丹神通,可以帮助地仙练出金丹! 而白眼也是觉得自己成为地仙后的第一件事是炼丹,将灵气纯化一下! 总之东西很多,但是以白颜现在的灵气,却是买不了多少,所以如今他又想出去猎灵了。 早上狐狸洞中醒来的白颜坐在草堆上,感觉肚子不是一般的饿。 但是自己最好不要以这一幅地仙的身体出去,因为如此太惹人注意了,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于是白颜询问系统怎么变回来,接着狐狸洞中白光一闪,他化回真身九尾狐狸,摇着九根尾巴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白颜游走在草地上,很快就抓到了一只肥羊,然后拖到树荫下早餐。 “嗷!嗷!” 正当白眼在吃东西的时候,西边突然传来小母狐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只见小母狐正向自己跑来,在它身后葫芦老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嗷!” 母狐跑到白颜身边,低头蹭了蹭他的背上的白色皮毛,当作问好。 “嗷!”白颜也叫了一声。 “在这里吃东西呢!”葫芦老人笑道,“这一阵子好久都没有见你过来了!” 白颜看着他点了点头,自己这几天都跑去找灵果了。 “对了!”葫芦老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狐狸!我记得你已经通人性了是吧!后天就是猿猴那小子办的群仙会议,你要不跟我一起过去?” “嗷?” 白颜狐狸头一歪,想说自己已经百年修为了,但是他忍住没有说出来! “就是那边的一些小猴崽子办的聚会,”葫芦老人看着东边笑道,“你想不想跟我过去?” 东边!猴子般的群仙聚会! 白颜看着葫芦老人点了点头。 “好!那么大后天傍晚你就到我这里来吧!” “嗷!”白眼又点了点头。 “好的!”葫芦老人说完挥挥手,转身向南边土地的菜园走去。 什么聚会啊?白眼一边想一边将自己猎到的羊拖回了洞穴,饱餐一顿后就在桃树荫下趴了一天。 他看着太阳缓缓划过天际,又研究研究地下的小虫子。 直到晚上时分,白颜才回到洞穴中变成人形,同时打开了系统商店! 昨晚他已经看过了,同时决定今天将商店中的那个炼丹功法买下来。 那是道家功法内丹术!以体为鼎炉,将体内精、气、神等等炼制成丹! 练出内丹!这是自己成为地仙之后要做的第一步! 这样不仅可以提升灵气的纯度,同时还可以极大增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疗伤功法的力量。 “把内丹术买了!”白颜对系统说道。 “是,内丹术已经购买,消耗三万灵气,目前宿主剩余六千五百八十五灵气!” 这内丹术是真的贵,白颜心想,接着他在草堆上打起坐来,运起内丹术。 这内丹术一运行,在草堆上的白颜就感觉到身体中有暖意流动,同时可以感觉到自己几个重要穴位正在发热。 随着丹术的运行,刚开始杂乱无章的暖流开始变得规律起来,而且都向着自己丹田位置移动。 那一点一点暖意向自己丹田位置聚集,接着丹田开始慢慢发热。 且说那热度慢慢聚集,很快白颜就感觉自己丹田的热度就像是火烧一样灼痛难忍。 自己呼吸也慢慢变快,胸部起伏就像是风箱一般。 而灵气都流进丹田之后,自己四肢又开始发冷,然后是头和胸部都开始变冷,丹田的热度却只升不下。 “嗯哼!” 白颜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觉鼓涨的丹田快要爆掉了,而四肢冰冷又让他时分难受! 但是依然强撑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亮缓缓滑过天际,丹田中的热度终于降了下来。 “嗷!” 结束后白颜一身湿透,瘫倒在草堆上,感觉自己这“鼎炉”就要报废了。 如今它感觉丹田暖暖的,虽然有异物感传来,但是相比炼丹时实在是舒服太多! 躺了一会儿后。 白颜坐了起来,感受着丹田中的异物,然后尝试慢慢控制它。 他用意念控制异物上移,从肚子到胸口,然后缓缓滑过喉咙部位,接着张开狐狸嘴。 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口中飘了出来! 第183回 非她不可么 祝璞玉平时爱开玩笑是真,但除了那次喝醉酒之外,她不会和他有肢体接触。 利辛大脑有些宕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祝璞玉的办公室了。 原本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也松开了。 利辛用手抓了抓刚刚被她握过的地方,一脸狐疑地看向她:“你找我什么事儿?” “想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准确来说,是找你帮忙。”祝璞玉斟酌了一下,补了一句:“但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风险,对你的形象可能也有损害。” 利辛原本就茫然的表情,此时变得更懵了:“什么事儿?” 祝璞玉:“你知道祝星盈吧。” 利辛点头,“那个私生女。” 祝璞玉:“她最近盯上你了。” 利辛:“……?” “她觉得我和你有一腿,想设个陷阱让我和你做点儿什么再被媒体拍到。”祝璞玉在利辛茫然的目光下继续往下说,“这样一来,温家极其有可能因为这桩丑闻让温敬斯和我离婚。” 别说温家了,温敬斯本人应该也不太受得了这种事情。 “我还是没太听懂,你让我帮你什么?”利辛的生活距离勾心斗角太远,有些事情他转不过弯。 祝璞玉看着利辛单纯懵懂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在祸害祖国的花朵。 “刚才我让你帮我去买午饭,去外面等你,都是故意演的。”祝璞玉说,“祝星盈在公司偷偷盯着我。” 利辛:“那你……是为了让她误会?” 他醍醐灌顶,“你是不是让我配合你演出轨?” 祝璞玉:“是,也不是。” 她说,“我不太确定他们想用什么手段,所以目前也制定不了计划,只能见招拆招,但我得先问一下你愿不愿意配合。” 利辛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当然愿意。” 他早就希望祝璞玉离婚了,如今能为了这件事情推波助澜,他自然再乐意不过。 “你先别答应这么快。”祝璞玉给利辛分析了一下风险,“你帮我的话一定会得罪温家和温敬斯,温敬斯对招惹他的人不会手软,我虽然可以护着你,但保不齐他背后用什么手段,或者是针对你的家人之类的。” “还有,到时候你的名声也会受损。” “不会,”利辛忽然笑了一声,摊手:“这种事情,名声受损的只会是女人,再过半年就不会有人记得我是谁了,最多调侃一句我是小白脸。” “说不定还会有男人羡慕我呢,毕竟能绿温敬斯的人也不多。”利辛甚至还调侃了起来。 祝璞玉:“……你还挺乐观。” “我答应你了。”利辛重复了一下自己的立场,“你能离婚挺好的。” 祝璞玉:“你再想想吧,这件事儿还会影响到你家人,对了,你父母他们……” “这个你不用担心。”利辛打断了祝璞玉的话,“他们不会被影响。” 他的口吻异常笃定,搞得祝璞玉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当时她挖利辛跳槽的时候,没查到他父母的资料,也不清楚他的家庭情况。 平时两人接触几乎都是工作场合,私下也没聊过相关话题。 利辛不会哪家豪门是流落在外的叛逆小少爷吧? “我答应你了,还有别的事儿么?”利辛见祝璞玉走神,便又主动问了一句。 祝璞玉回过神来,目光探究,盯着利辛的脸看了很久。 利辛:“问你话呢。” 祝璞玉:“你想清楚了?” 利辛:“你都问三遍了。” 祝璞玉:“OK,那事成之后我一次性赔偿你一年的工资作为精神损失费。” 利辛:“……不用了。” 祝璞玉:“那不行,既然找人帮忙就得给到好处,不然就是占便宜了。” 利辛:“行吧,随便你。” 他侧目看了一眼桌上的面包,“你记得吃饭,我出去工作了。” —— “她还没提过离婚?”陆衍行看着对面吐烟圈的温敬斯,眉头皱了起来,“纽约回来已经快一周了吧?不应该啊。” 温敬斯磕了磕烟灰,“她可能有其它计划。” 陆衍行:“比如呢?” 温敬斯摇摇头,他最近没有在祝璞玉身上发现任何反常的行为。 她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和他相处的时候也很随和。 看不出任何要离婚的端倪。 陆衍行揉上了眉心,“每天跟她斗智斗勇,你累不累?” 虽说女人太听话没意思,但遇上祝璞玉这种心眼多还不走心的,真是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真的非她不可么?”陆衍行问了一个很熟悉的问题,“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不愿意放手究竟是因为爱还是愧疚?” “重要么。”温敬斯玩着打火机,视线聚焦在攒动的火苗上,“不管为什么,结果都不会变。” 陆衍行:“那假设她以后知道一切跟你闹翻脸呢?” 他提醒他:“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除非她真的对你有了感情,否则你用什么都拿捏不了她。” 那些所谓的股份、协议,甚至是廖裕锦的父母,对于祝璞玉来说不够力度。 现在还能牵制住她,因为她尚且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到瞒不住的那天,祝璞玉什么都不会在意了。 但让祝璞玉这样的人产生感情,难度系数是地狱级。 温敬斯在听过陆衍行的话过后便陷入了沉默。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听得见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音。 最后,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温敬斯放下打火机抄起手机,看过来电显示之后,接起了电话。 “爷爷。” “在忙么?”电话那边的温诚尧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你先回家一趟,我有事情跟你谈。” 温敬斯听这个口吻就知道不简单,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我马上回去。” —— 下午四点二十,温敬斯将车停在了温家老宅大门前。 下车后,直奔茶室。 温老爷子坐在桌前,已经等候多时。 温敬斯关上茶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动静,走到温老爷子对面坐了下来。 “爷爷,您找我。” 温诚尧放下了茶壶,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到了温敬斯面前,“你看看这个。” 温敬斯拿起照片一一翻看,瞳孔微微紧缩,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明显起伏。 “您给我看这些的意思是?”温敬斯云淡风轻地发问。 第184回 养不熟 温诚尧看着温敬斯的表情,心中已然有数:“看来你早就知道。” 温敬斯:“她当年身无分文被赶到波士顿,只能打黑工,因为年龄小又是亚裔,经常被人欺负,照片属实是断章取义了,她不是那种人。” 温诚尧微微颔首,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那么,她和廖裕锦的事情,你也是知情的?” 温敬斯短暂沉默后,答非所问:“佩矜姐说的。” 这是不需要回答的肯定句。 温敬斯早已料到江佩矜不会消停,但没想到她行动效率这么高,一刻等不了。 “谁说的并不重要,不过这些照片还是处理一下为好。”温诚尧提醒温敬斯,“我相信愿愿的人品,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了解她,有心人士看到了,必定大做文章。” 温敬斯:“爷爷提醒的是,我会注意。” “愿愿和廖裕锦的事情呢,说说吧。”温诚尧今天的重点并不在照片一事上,“你对他们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敬斯:“您不必担心,她和廖裕锦以前没有在一起过,以后也不会在一起,廖裕锦决定和佩矜姐离婚也跟她没有关系。” 温诚尧的目光犀利了不少:“那你说说,他为什么决定离婚?” 温敬斯:“离婚自然是因为没有感情,我知道您也一直不喜欢廖裕锦,他们分开是好事儿。” 温诚尧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巴不得他们离婚。”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如果愿愿和他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何必费尽心思把他弄走?甚至还不惜为这件事情和你姐姐闹翻脸。” 温敬斯应对自如,“我承认,这件事情上我有私心。” “但离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您说呢?” 温诚尧:“你放心,我很喜欢愿愿这个孩子,她既然嫁进我们温家,我就不会看她受委屈,你不用防备着我。” 温敬斯颔首,“我相信爷爷。” 温诚尧:“我今天让你回来这一趟,是提醒你一句,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一些,特别是愿愿和廖裕锦的相关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温敬斯欣然答应,他垂眸沉思几秒后询问:“佩矜姐对愿愿成见很深么?” 温诚尧:“你们没聊过?” 温敬斯摇头。 温诚尧:“你也要理解她的心情,这么多年的感情和付出,最后落一个这样的结果,谁都不舒服,迁怒到愿愿身上也很正常,以后尽量少让她们碰面吧!” …… 半小时后,温敬斯从温家老宅走出来。 车子发动后,温敬斯拨了陆衍行的电话。 陆衍行:“老爷子找你什么事儿?” 温敬斯:“找几个人跟着我姐,留意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人跟着她。” 陆衍行:“佩矜姐?她怎么了?” 温敬斯:“你查过就知道了。” 他说了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温敬斯打着方向盘,目光凝视着前方,大脑高速运转着。 温诚尧多年来行事作风严厉,在祝璞玉的事情上的确已经足够宽容。 但他今天的提醒已经重申了底线——祝璞玉私下怎么样,他可以理解,但事情不能闹大,更不能影响到温家的名声。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温敬斯被罚跪祠堂一周,只有水和馒头。 温诚尧疼爱晚辈,但家族名声永远第一。 这一点温家上下都清楚。 江佩矜想要他和祝璞玉离婚,必定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 —— 祝璞玉晚上下班后准时到家,难得地,温敬斯还没回来。 祝璞玉坐在沙发上和周清梵还有尤杏聊着微信吃水果。 聊天的主题是和利辛打配合的计划。 尤杏和周清梵听完之后都觉得这一招风险太大,不管能不能离,祝璞玉在温家那边都落不下好,这正好也配合了江佩矜的目的。 周清梵:【要不再斟酌一下?对你的名声影响太大。】 祝璞玉:【我还在乎什么名声。】 这话并不是在嘴硬,经历这么多之后,她早已没精力去维护所谓的名声了。 尤杏:【虽然但是,如果温敬斯被绿了之后也不离婚呢?】 祝璞玉:【他不想离,温老爷子也会让他离。】 尤杏:【他这么听话?】 祝璞玉:【一边是家产一边是我,谁都会选家产。】 祝璞玉丝毫不怀疑温老爷子在温家的权威。 即便温敬斯现在更像是那个话事人,但本质上还是得顺着温诚尧来。 温诚尧可以给他权力,就可以收回去。 男人本身就热爱追逐权力,温敬斯犯不着为了一个有点儿兴趣的女人放弃这么多。 咔哒。 祝璞玉刚发完这条消息不久,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祝璞玉顺手将置顶的群聊对话框删掉,手机放到了一旁,和温敬斯打招呼:“怎么今天晚了这么久?工作忙么?” 温敬斯的目光扫过了祝璞玉亮着的手机屏幕,并未多做停留:“临时有点儿事情耽误了。” 祝璞玉起身去帮他脱了西装,动作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没耽误,阿姨还没做好饭,吃点儿水果么,今天的草莓很甜。” 温敬斯不动声色,任由祝璞玉挽着他来到沙发前坐下。 祝璞玉端着盘子放到腿上,拿起一颗草莓喂他。 温敬斯一反常态地拂开了她的手,“没什么胃口。” 他的口吻和表情都有些冷淡,看着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祝璞玉:“你心情不好么?工作遇到问题了?” 温敬斯:“遇上了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祝璞玉:“喂不熟就不喂咯,开掉他。” 温敬斯揉着眉心,没有接话。 祝璞玉笑着调侃他,“干嘛呀,温总不会是舍不得吧。” 温敬斯:“是有一些。” 祝璞玉:“看不出来哦,温总这么重感情。” 温敬斯:“我平时表现得像个冷血无情的人?” “NO,当然不是。”祝璞玉一本正经,“温总在我面前是有血有肉的,但凭您工作里的作风,我会觉得你是那种快刀斩乱麻的人。” 温敬斯:“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单是上下级合作关系。” “哦——”祝璞玉拖长了尾音,“所以说,职场里不谈感情是永恒的真理。” 祝璞玉拍拍温敬斯的肩膀,“温总,想开点儿吧,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咯。” 第185回 欲盖弥彰 温敬斯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按住了祝璞玉的手,深邃的双眸紧紧锁定着她。 祝璞玉从温敬斯的眸子里看到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看来他今天心情是挺不好的。 她以为温敬斯这种人是不会因为人际关系烦恼的,没想到还会有因为职场被下属背刺破防的时候。 想来那个员工应该在瑞澜职位不低,而且跟了他很多年。 商场尔虞我诈,这种情况很常见,褚京识也遇到过很多次。 祝璞玉拿褚京识的例子说给温敬斯宽慰了他一番。 没多久,阿姨做好了晚饭,出来喊他们吃饭。 祝璞玉马上拉着温敬斯起来:“好啦,忘记烦恼,吃饭去。”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祝璞玉胃口还不错,吃得津津有味。 相较于她,温敬斯显然兴致不够高昂。 坐下来没几分钟,温敬斯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 是唐凛的微信。 唐凛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温敬斯心存疑惑地点进去,看到了照片上的内容。 照片是拍的另外一只手机的微信聊天对话框,温敬斯一眼就认出了祝璞玉的头像。 随后便判断出了这张照片是唐凛拍的尤杏的手机。 至于聊天的内容…… 温敬斯每看一句,目光就阴沉几分。 过了两三分钟,他放下了手机。 “你尝尝这个糖醋肉,味道很不错的。”祝璞玉夹了一块儿肉放到了温敬斯面前的盘子里,笑眯眯地说,“吃饭的时候就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 温敬斯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那块肉,抬眸看向了祝璞玉。 这下,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到一起。 祝璞玉被温敬斯寒凛的目光弄得后背发凉,顿时有种是自己惹到他的错觉。 “你要吓死人了。”祝璞玉嗔怪,“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 温敬斯拿起筷子,声音没什么温度:“你也不差。” —— 两天以后,北城有一场商会举办的慈善晚宴,在市中心的四季酒店进行。 祝璞玉作为耐德北城分部的负责人,两周前就收到了邀请函。 而前几天,祝璞玉也高调地放出了自己要出席慈善晚宴的消息。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发来的录音里也听得出来,祝星盈和江佩矜选在了慈善晚宴行动。 祝星盈没什么别的本事,玩下三滥的手段却是得心应手。 祝璞玉戴着耳机听完了她们的计划,勾勾嘴角。 今晚温敬斯不会来。 江佩矜已经用其他借口将他拖住了,今晚他会和江天盛和温苑欣单独吃饭。 美其名曰商量一下如何补偿她输血的事儿。 温敬斯是个比较注重家庭和谐的人,以这个借口约他,他当然会去。 正好。 祝璞玉也不希望他过来。 听完录音之后,祝璞玉给利辛打了电话,带他去了专柜买晚上的装备。 做戏要做全套,祝璞玉大手笔地给利辛买了一套西装。 利辛平时穿休闲装居多,猛地换上西装之后成熟了不少。 祝璞玉有被惊艳到。 她站在利辛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好几圈,最后愣是把利辛给看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好看的。”利辛别扭地开口。 祝璞玉:“别说,第一次见你穿西装,真的挺有豪门小少爷的范儿的。” 利辛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第二次。” 祝璞玉:“?” 利辛:“你在海市拍卖会堵我的那天,我也穿了西装。” 祝璞玉:“诶,是么,我记性不好。” 利辛哼了一声,是记性不好还是不走心,她自己心里清楚。 利辛的衣服解决好之后,祝璞玉便去找造型师做妆造了。 她的礼服提前几天就已经送来这边了,是一件孔雀绿的旗袍。 祝璞玉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了妆造,利辛在一旁打了两个小时游戏,等得心焦气躁。 祝璞玉走过来的时候,利辛下意识地抬头一瞄,手机“啪嗒”一下掉了。 他咳了一声,飞速捡起手机站起来。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祝璞玉:“我好了,咱们走吧,路上我再跟你交代。” 利辛:“哦哦哦。” 他连着说了三遍,祝璞玉被逗乐了,“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耐烦了?” 利辛:“你这样打扮还挺好看的。” 祝璞玉大方地点点头:“谢谢。” —— 开车的人是Wendy,祝璞玉不必回避她。 上车后,祝璞玉再次将自己之前订好的计划给利辛复述了一遍。 “你看到我喝酒之后就来扶我,直接带我回客房,他们安排的人应该会一直跟着我们,等我催吐完,记者差不多也该到了,如果我吐不干净,等记者拍完照片你帮我打120。” 利辛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担心:“你真的要喝他们送的酒?” “不喝怎么让人信。”祝璞玉摊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江佩矜都说了她今晚也会到,她可不像祝星盈那么好糊弄。 做戏做全套,一劳永逸挺好的。 聊完没多久,车便停在了四季酒店门口。 祝璞玉和利辛先后下了车,两人并肩行走,并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 祝璞玉从包里拿出了邀请函,对着门口的保安指了指身旁的利辛,“这位先生和我一起。” 保安颔首,为他们让路。 不远处的商务车内,江佩矜和祝星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江佩矜看着祝璞玉和利辛之间保持的距离,发出了一声冷笑。 祝星盈听见这道笑之后,下意识地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表现得这么生疏,在公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以为江佩矜是在因为祝璞玉和利辛之间过于安全的距离而感到生气。 江佩矜却依旧只是笑笑,目光盯着远去的两道背影,“欲盖弥彰。” 江佩矜之前对于祝星盈说祝璞玉和利辛关系匪浅这件事情有所保留,看到这一幕,完全信了。 越是暧昧见不得人的两个人,在人前越是会刻意保持距离,以此来消除别人的疑虑。 祝璞玉的确是有些手段,但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呵。 等着被玩死吧! —— 利辛跟着祝璞玉乘电梯进了宴会厅。 这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走到宴会厅附近时,利辛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男女,忍不住问:“不是要跟我演么?离这么远怎么演?” 第186回 怎么是你 青丘山,猴子洞中。 葫芦老人和猴王问过好后,就带着白颜走到蚌精和大蛇所在的那酒席坐下。 “你小子,还是这个死样!” 葫芦老人看着桌上卷着身体,张着大嘴吞牛腿的大蛇说道。 “嗯~嗯~”大蛇的嘴被牛腿塞满,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颜跳到凳子上,瞄了一眼猴王的方向。 只见那猴王正盯着自己看! 他可以看到那老猴眼神中,看到一种渴望! “葫芦叔好久不见!”端坐在桌边一点点喝着酒的河灵问好道。 “嗯,河灵!最近怎么样?”葫芦老人说道。 “挺好的啊!”河灵笑着回答,“多谢葫芦叔关心!” “有珍珠粉吗?过会儿给我拿几份!” “有的,明天我给葫芦叔你送去。” “对了!给你白娘也拿几份,她回来了!” “白娘回来了吗?”河灵激动的说,“那么我后天过去吧!后天有空,我也想和白娘聊聊天!” “……” 坐在凳子上的白颜没出声,只是听着他们聊天。 慢慢地他感到肚子很饿,又看见桌子上面有生羊肉。 于是用爪子勾了一个羊腿吃了起来。 他又瞄了一眼猴王的方向。 只见那猴王不仅盯着自己看,而且还对棕毛猿猴耳语! 这下白颜基本确定,那猴王不怀好意! “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葫芦老人拍了拍白颜毛茸茸的肩膀。 “这小狐狸是我的朋友,以后修仙路上有什么困难,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 “我已经认识他了!”河灵笑道,“小狐狸救过我的小妹!” “哦!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葫芦老人又转身对大蛇说道, “小子,认识这小狐狸了吗?以后见到他,不要乱抓!” “嗯~嗯~”大蛇点了点头,嘴中的牛腿跟着点了起来。 白颜却是有点想笑。 自己之前看见这大蛇聚灵的时候,那是一个敬佩啊! 如今看起来却有点憨憨的样子! 之后一桌三个“大仙”聊起天来,互相拉拉家常,讨论着彼此聚灵的心得。 白颜则在一旁啃着羊腿。 过了会儿,一只猿猴坐过来要和他们喝酒,而且不断劝酒。 葫芦老人又是贪杯人物,竟然喝的有点醉了起来。 接着猴王过来敬酒,一群猿猴也过来拉着他们喝酒,那棕毛猿猴也在。 且说这一次敬酒却是有目的的,肥胖猴王故意将白颜挡在身后,然后其他猿猴将整个酒桌都围住了,拉着葫芦老人他们喝酒! 棕毛猿猴则偷偷将一把香料放到白颜鼻子前。 白颜闻到一缕醉人香气,口水马上分泌。 同时心中生出一种想吃下香料的欲望! 接着那棕毛猿猴向洞口走去,将拿着香料的手放在身后。 白颜自然是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引自己出去吗! 他索性将计就计,跟了出去。 白颜跟着猿猴走出洞口,相比洞中的热闹闷热,他感觉外面的夜风凉爽极了! 那猿猴走到离洞口远一点的山路上,将香料洒在地上。 然后它就站在旁边,等着自己去吃! 这是把我当成弱智吗? 在旁看着的白颜很是恼火,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这也正常,自己看起才一岁! 它可能还以为自己就是只小狐狸! 等着!你这五十年的修为我要了! 白颜装模作样地走了过去,看到猿猴俯下准备抓自己的时候。 马上转身向旁边下山的山路跑去! 且说这让猿猴一急,这小狐狸不是要吃了吗?怎么跑了? 不过看他跑的也不快,而且洞中好像也没人发现,马上追了上去。 而且自己五十年修为,追不上这小狐狸? 跑着的白颜回头一看,只见猿猴追了过来,心知它已经上当。 他小心地控制自己的速度,即不让猿猴抓到,也不会将他甩得太远。 但是这山路,白颜不熟啊! 这里弯道很多,有几次自己还差点被石头绊倒,不得不减慢速度。 终于在一个转弯的时候,他的尾巴被抓到了。 “这下还不抓到你,”猿猴气急败坏地说,“跑这么快,等下我就剥了你的皮,献给大王!” 猿猴紧紧拉着白颜的尾巴,接着伸手又抓住另一根尾巴拉扯。 没办法等到山下了,白颜心想,不过这么远应该也够了。 他马上汇聚劲气,同时念起化形咒。 “什么情况。” 猿猴看见眼前的小狐突然闪出一阵耀眼白光,忍不住别过脸去。 且说变成人形后的白颜,看见那猿猴竟然没有看着自己。 这不是找死吗! 他马上扑了过去,化冰狐爪抓向它柔软颈部。 但是狐爪快抓到的时候,猿猴竟然低头了! 狐爪被挡了一下,仅在锁骨处抓出两个伤口。 “你……你百年了!” 猿猴捂着自己凉凉的伤口,惊恐叫道。 “死吧!” 白颜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不久后猿猴的惨叫声就传遍山谷,传到猴子洞中。 第187回 怎么会这样 和温敬斯四目相对的同时,听筒里传来了警察的声音:“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不好意思,我朋友找到了,给您添麻烦了。”利辛有些僵硬地开口。 后来听筒那头的警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耳边都是记者们惊讶嘈杂的声音。 温敬斯身上衬衫的扣子开到了胸口,领口和胸口的位置还残存着口红印。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纵欲的气息。 任何人看了他这样子,都猜得到他刚刚做了什么。 记者们没想到蹲守几个小时等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剧情。 温敬斯将视线从利辛那边收回,平静而淡漠地扫过眼前的记者,“想不到诸位对我和我太太的私生活如此之好奇。” 记者们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最前面跟温敬斯距离靠得近的几个,已经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 温敬斯注意到了,但并未拆穿:“我太太已经休息了,各位可以走了,她浅眠。” 记者们闻言,纷纷溜之大吉。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原本熙熙攘攘的走廊便恢复了安静。 没了记者的阻挠,温敬斯和利辛再次对上了眼。 利辛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温敬斯面前,开口时声音沙哑:“她没出事儿吧?” 温敬斯:“她在我身边,自然不会出事儿。” “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利辛嘲弄地看着他,“她今天晚上会遇到这种事情就是因为你,你表姐看她不顺眼,千方百计要搞臭她的名声,你好意思说她在你身边不会出事儿?” 面对利辛的控诉,温敬斯的表情全程都很平静。 “今晚没有和她一起被记者拍到,没有坐实男小三的身份,你很遗憾么,”温敬斯的嘴角勾了勾,没什么温度,“靳小少爷。” 利辛听见最后那个称呼之后,拳头骤然收紧,呼吸一沉。 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在温敬斯面前几乎像一张白纸。 “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一直没有对你出手,”温敬斯说,“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到下一次。” 留下这句话,温敬斯便要转身回房间。 “……你怎么知道的?”利辛看着他的背影,艰涩发问。 “我想知道,自然有的是办法。”温敬斯并没有给他答案,“希望你不要再参与我们夫妻的事儿。” “你们算什么夫妻。”利辛咬着牙恨恨地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嘭。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声音。 —— 江佩矜和祝星盈在楼下没有等来捉奸在床的新闻,反而碰上了慌慌张张出来的记者。 江佩矜随便拦了一个记者询问情况。 那个记者谈起来还后怕:“别提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说好的捉奸,最后房间里出来的人温总本人……” 江佩矜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祝星盈则是马上转头去看江佩矜,“怎么会这样?” 江佩矜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祝星盈赶紧小跑着跟上。 两人停在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祝星盈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不解地问:“你不是说温总今天晚上和你爸妈吃饭么,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江佩矜心情本就烦躁,被祝星盈问这种蠢问题,态度更差。 祝星盈仔细思考了几分钟,醍醐灌顶:“温总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祝星盈本能地解释,“不是我啊,我从来没乱说过。” “行了,你给我安静点儿。”江佩矜被祝星盈叽叽喳喳的声音弄得头疼,只想骂她蠢货。 难怪祝璞玉被赶出家门之后还能压她一头,就她这个智商,要不是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她都不想跟她说话。 祝星盈听过江佩矜的警告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江佩矜双手环胸,盯着脚下的地面想了一会儿之后,又问:“祝璞玉被人强的那个晚上,你舅舅在酒店,是么?” 祝星盈点点头,“他是在,但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先前她们两个不止一次地讨论过这个问题。 祝星盈知道江佩矜想要找到那个人,她又何尝不想。 找出来那个男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他在北城么?”江佩矜眯起了眼睛,“帮我约他出来见一面。” 虽然不清楚温敬斯是怎么知道今晚这场计划的,但江佩矜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也不会用同样的手段两次。 还是要转回之前的思维。 只有找到那个男人,才能真正地让温家将祝璞玉扫地出门。 —— 祝璞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被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刺得一阵酸痛。 然后她发现自己还在酒店房间。 接着,脑袋嗡嗡地震,昨天晚上的片段一段一段地浮现,最终拼凑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她喝了江佩矜派人送上来的酒,按照计划离开宴会厅去和利辛碰面。 药太浓,劲儿冲到她走路都困难,只能扶着墙壁站定给利辛打电话让他来接。 到这一步时,计划还算是有条不紊。 但她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一个男人扛起来进了一个完全黑暗的环境。 通过下楼梯的动作可以推测出来,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应该是安全通道。 几分钟之后,画面一转,回到了酒店房间。 然后她发现了面前的人是温敬斯,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温敬斯的答案…… 祝璞玉清晰地记得他说的每个字,以及他当时的神态和表情。 但祝璞玉最烦恼的不是这个。 祝璞玉双手揉上两边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 温敬斯不仅知道了江佩矜的计划,还知道她打算将计就计。 他昨天晚上的那句“如愿以偿和我离婚”,已经说明了一切。 祝璞玉觉得很疲倦,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累。 算来算去,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撕破脸这一步了。 咔哒。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祝璞玉的思路。 第188回 被骗的滋味如何 祝璞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抬起头看过去。 温敬斯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一丝不苟,衣冠楚楚。 他随手关上了门,长腿缓缓迈出。 祝璞玉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就在她以为温敬斯会直接走来床边和她对峙的时候,他却停在沙发前坐下了。 祝璞玉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个举措松口气,反而攥住了被单。 软刀子最磨人,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浴袍穿到身上,随便系上腰带,赤脚走向沙发。 很快,她停在了温敬斯面前。 温敬斯抬起头来睨了她一眼。 “我们离婚吧。”祝璞玉没有说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温敬斯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指尖拨动着开关,跳跃的火焰映在他的眼底,让他本就晦暗不明的目光更显诡异。 祝璞玉舔了舔嘴唇,不可抑制地紧张了起来。 他现在展现出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就算是她站着、他坐着,她也压不住他。 祝璞玉只能掐着掌心不断告诉自己稳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敬斯才开口:“昨晚的事情,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祝璞玉摇摇头。 温敬斯:“我以为你会解释一下。” 祝璞玉:“你已经知道了,事实,我不做辩解。” 温敬斯:“因为要离婚了,懒得花心思了?” 他这句话里微微染上了笑意,但明显不是因为开心。 祝璞玉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主动放软了态度:“对不起,骗了你很多次。” “很谢谢你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对我的照顾,我的确配不上你太太这个身份,昨天晚上的事情非常抱歉,我太自私了,我净身出户,或者赔偿你损失金也可以。” 她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恳切、真诚,配合她被折腾过后略显憔悴的脸色,谁看了都得心软。 温敬斯朝她招招手,“坐吧。”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踌躇几秒后坐在了他身边。 温敬斯将打火机放回兜里,手指碰上了她的脸,食指抵着她的脸部轮廓抚摸。 很轻柔的动作,可祝璞玉却起了鸡皮疙瘩。 温敬斯现在的状态,比他直接发怒更让人害怕。 “这张脸真会骗人。”温敬斯终于开口说话,他的手指最后抚上了她的下唇,“这里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 “抱歉,我的错。”祝璞玉硬着头皮,继续道歉:“离婚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为什么离婚?”温敬斯凝着她的双眼,“这次能说实话么?” 祝璞玉:“我上次和你说的就是实话,这段婚姻本来就不是我要的,我照顾不到你的情绪,这种情况让我非常有负担,分开对彼此都好。” 温敬斯讥诮地笑了笑,松开她,冷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祝璞玉不是很喜欢这种命令的口吻,但她理亏,只能认怂。 温敬斯没有回复她,从西装的另外一只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祝璞玉以为他在处理消息,便安静地在一旁等候。 几分钟后,温敬斯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祝璞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听清楚内容之后,面色瞬息万变。 原本就发白的脸,现在比酒店的墙还要白。 ——“你离婚,我就去治病。” ——“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离婚?” ——“我不喜欢他,没打算跟他过下去。” 祝璞玉后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了脑海中的轰鸣。 她坐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温敬斯再次捏住她的下巴。 这一次他用的力气很大啊,祝璞玉猛地惊到回神。 垂眸看着温敬斯手臂上的青筋,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捏碎她的下巴。 “你弄疼我了。”祝璞玉提醒他,“放开。” 温敬斯岿然不动。 祝璞玉:“我让你放开你听不懂么?” 温敬斯抬起另外一只手将她按到了沙发里,整个身体罩住了她。 “温敬斯,我不喜欢这样。”祝璞玉没办法给他好脸了。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刚刚那段录音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已经足够惹怒她了。 首先,温敬斯知道她所谓的出差实际上是为了见廖裕锦。 而在这之前,温敬斯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廖裕锦生病的消息。 从哪里知道的不清楚,但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其次就是那段录音。 她和廖裕锦是在酒店的房间聊的,温敬斯却拿到了完整的录音。 “你在我身上装了监听器?”祝璞玉质问。 温敬斯看到了她眼底的愤怒,反而笑了起来,“被骗的滋味如何?” 祝璞玉:“我只是骗你,没有跟踪你,更没有窃听你,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温敬斯:“你觉得骗我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是么?” 祝璞玉:“不然呢?我有那本事伤害您么,温总。” 一个算无遗策、运筹帷幄的人,跟她谈伤害,实在可笑,“算了,随便吧。” 祝璞玉不想去掰扯以前的事情了,谁骗谁,谁监视谁,无所谓了,“就这样吧,我们找个时间去离婚,以后——” “我没说过要离婚。”温敬斯打断了她,冷眼凝着她:“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提。” 祝璞玉:“好,那我们法庭见。” 既然他不同意,在这里废话也没用,打官司吧。 温敬斯看到她果决的态度,再次笑了起来,“你好像总是在用各种办法逼我对你残忍一点儿。” 祝璞玉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双手撑起来挣扎。 如今温敬斯没什么好威胁她的筹码。 祝璞玉还没用力,温敬斯已经松开她,坐到了一边。 祝璞玉坐起来之后习惯性地整理头发。 动作刚做到一半,温敬斯忽然动手打开了对面墙上的电视。 祝璞玉随意扫了一眼之后,动作马上停住。 电视屏幕上是温敬斯手机的投屏。 监控录像里,被关在房间里的两个中年人,正是廖裕锦的父母。 祝璞玉再想定睛细看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关了屏幕。 祝璞玉立刻出击,按住了他的手,强装镇定,“你什么意思?” 第189回 给个痛快 温敬斯并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放缓力道给她机会。 面对她的质问,他轻轻一笑,“你说呢?” 祝璞玉:“你威胁我。” 她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温敬斯不置可否,从容不迫的表情,上位者姿态尽显。 祝璞玉用指甲抠住他的手背,“廖裕锦没招惹你,你别为难他爸妈,要跟你离婚的人是我,你冲我来行不行?” “你慌了。”温敬斯的声音温柔,“不是提醒过你么,你越慌,威胁你的人就会越猖狂。” 祝璞玉牙齿都要咬碎了,死死地盯着他,眼眶发红。 “他让你和我离婚你就同意,这算没招惹我么?”他这样问她。 祝璞玉:“我和你离婚不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原因,我只知道,”他打断她,唇凑到她耳边,“你对他的在意,就是我的筹码。” 祝璞玉:“你卑鄙!” 温敬斯:“很遗憾你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惋惜,“怪我平时太尊重你了,让你觉得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温敬斯虽然在愤怒,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失控,理智和逻辑也一直在线。 即便是面对祝璞玉的咒骂,他也冷静得毫无起伏。 祝璞玉看到温敬斯的反应,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无力感。 她松开了手,看了一眼指甲里的血,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经过了刚刚的一番试探对峙,祝璞玉疲惫之余也做好了心理建设。 温敬斯应该是不想离婚。 虽然她完全理解不了他为什么对这段婚姻如此执着,但为了保证廖裕锦难父母的安全,只能妥协。 “我可以不离婚,这样行么?”祝璞玉声音虚弱无力,“放过两个长辈,他们什么都没做。” 温敬斯呵呵笑了一声,讽刺意味十足。 祝璞玉蹙眉,正要追问的时候,温敬斯打断了她:“你觉得这样就解决了?” 祝璞玉:“我已经说了不离婚,你还想怎么样?” 温敬斯:“你认为,我把他父母带来,只是为了不和你离婚。” 他笑笑,“不离婚也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等我放他们离开,你大可以找保镖守在他们身边,也有能力保护好一切可能被我当做人质的人。” 祝璞玉抿着嘴唇没说话。 温敬斯:“我够了解你么?” 祝璞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揶揄、戏谑,还有轻蔑。 就像是在看一只闹脾气的宠物,翻来翻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更令人愤怒的是,温敬斯的推测都是对的。 祝璞玉真的就是那么计划的。 人在被戳穿之后,不可避免要恼羞成怒。 论情绪控制,祝璞玉在温敬斯面前还是稚嫩了不少。 更何况,她在这场对峙里本身就是下风。 “你直接说你想怎么样吧。”祝璞玉闭上眼睛,“给个痛快。” “我要一个孩子。”温敬斯掷地有声地抛出了这句话。 祝璞玉下一秒便睁开了眼睛,一张漂亮的脸满是不可思议。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温敬斯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要一个孩子。” 祝璞玉这次可以肯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为什么?”祝璞玉实在不理解。 温敬斯:“因为喜欢。” 祝璞玉:“喜欢你去找别人生。” 温敬斯:“你是我妻子,我找别人生的行为叫出轨,生出来的孩子是私生子。” 祝璞玉:“……” 温敬斯:“你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你。” 祝璞玉气得笑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抬起手狠狠一抹,“温敬斯,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么?” “什么叫选择权在我?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放着他父母不管,威胁就威胁,装什么正义使者?!” 温敬斯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嘴角一勾,“你拿出对我的狠劲儿来对他的话,也不至于哭这么惨。” 他没有再继续看她,随手抄起手机,拨了前台的电话,通知客房服务送了早餐过来。 通完电话后,温敬斯扫了一眼旁边的祝璞玉,“你可以先洗个澡、吃点儿东西,慢慢想。” 祝璞玉冷笑了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嘭一声砸上了门。 温敬斯看着关上的门,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抬起手掐住了眉心,头微微垂下,长睫毛挡住了眼底的疲倦。 —— 冲澡并没有让祝璞玉的情绪完全冷静下来。 就他刚刚提出要孩子这一点来看,祝璞玉毫不怀疑他可以接下来半个月都关着她,二十四小时监视,杜绝任何她吃药的可能性。 祝璞玉头都要炸了。 她不讨厌孩子,甚至可以称得上喜欢,路边看到可爱的孩子都会多看几眼的程度。 可喜欢孩子,和自己拥有一个孩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预设过婚姻和孩子,但有一个最底层原则是既定的—— 孩子最起码应该是在她自愿选择的前提下要的。 但现在是怎么样? 温敬斯逼着她非得要个孩子,他们之间没感情,现在还闹得这么难看。 她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什么。 祝璞玉关掉花洒的时候,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温敬斯拿着衣服走进来,随手一挂,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换好了就出来吃饭。” 接着就关门走了。 祝璞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怔了很久,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她曾经自己能够看透所有人,但对温敬斯,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如果温敬斯喜欢她,不想离婚倒能理解,可为什么要孩子呢? 她不觉得温敬斯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非得跟她要个爱情结晶的地步,而且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要孩子的前提。 至于用孩子绑住对方的想法,他这种人……更不可能有吧。 祝璞玉思考之间,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外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温敬斯:“过来吃饭吧。” 祝璞玉走到对面坐下来,拿起面包往嘴里塞了一口。 温敬斯:“提醒你一句,不要把精力放在不现实的事上,我藏住的人,京叔找不到。” 第190回 捆绑一辈子 祝璞玉咀嚼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 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温敬斯已经从她的表情看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温敬斯淡笑,“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 一句话,又成功让祝璞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嘴巴里的面包也味同嚼蜡。 祝璞玉刚刚的确动了让褚京识帮忙找人的念头。 着实没想到,刚生出萌芽,就被温敬斯掐断了。 祝璞玉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口牛奶。 之后,她像豁出去似的:“我答应你。” 温敬斯:“不多考虑一会儿了?你还有时间。” 祝璞玉轻笑:“不必了。” 她只关注一点:“你什么时候放人?” 温敬斯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咖啡,目光向下瞟了一眼,“等你肚子有动静的时候。” 祝璞玉的脸又阴了几分:“你耍我?” 刚刚的说辞还是只要她答应生个孩子就放过他们,现在又变成了肚子有动静的时候。 她怎么知道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 “你之前明明说只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伤害他们。”祝璞玉提醒温敬斯。 “我只说了不伤害他们,没说放过他们,”温敬斯和她玩起了文字游戏,“我无法保证人质放走之后,你依然会履行承诺,毕竟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该长长记性了。” 祝璞玉:“……” 温敬斯看见她眼底的怒意,依旧波澜不惊,“你也可以反悔,再考虑一下吧。” 祝璞玉:“我检查出来怀孕的那天你就放人?” 温敬斯:“嗯。” 没等祝璞玉反应,他便继续:“流产伤身体,希望你不要拿健康开玩笑。” 祝璞玉当即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觉得我会先怀上、等达成目的之后再打掉?” 温敬斯不置可否,但他的反应在祝璞玉看来等同于默认。 祝璞玉有些无语。 她虽然是不择手段,但再不济也不至于拿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当做算计的筹码。 她之所以那么不愿意生孩子,就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原则。 一旦怀上,除非孩子本身就有什么问题,否则她绝对不会打掉。 祝璞玉沉默了有三四分钟,这期间温敬斯也没有出声。 后来,祝璞玉做了个深呼吸,问他:“你想清楚了么?” “孩子出生之后,你得和我捆绑一辈子,可能你现在对我有点儿兴趣,但荷尔蒙吸引和过日子不一样的。” “你问这些,是认为我怕,还是你自己怕?”温敬斯犀利地看着她的眼睛,“怕和我捆绑一辈子,他会失望?” 祝璞玉:“再说一遍,我决定跟你离婚和廖裕锦没关系。” 温敬斯:“我们可以不讨论这个问题。” 祝璞玉:“那你能解答一下我的疑惑么?为什么非得跟我要个孩子?” 温敬斯:“喜欢你,这很难懂?” 祝璞玉:“……我们认识才多久?” 温敬斯:“这和时间没关系。” 他有些不悦地皱眉,“你好像很不愿意面对我对你有感情这件事情,是讨厌我,还是怕听多了之后对我心动?” 祝璞玉避开了这个话题:“我现在要先确认他父母的安全。” 她这句话,等于是默认了刚刚他提出的条件。 温敬斯拿出了手机,拨了林澈的电话。 祝璞玉并不知道温敬斯打给谁,但听见他说出那句“把人从地下室放出来”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温敬斯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久。 通话结束后,他再度看向祝璞玉:“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会在我安排的地方生活,等你怀孕我就会放他们走。” 祝璞玉:“我要怎么确定你没在骗我?” 温敬斯:“我答应你的事情有出尔反尔过么?” 祝璞玉:“……” 确实没有。 “多吃点儿吧。”温敬斯指了指餐盘,“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做个孕前检查。” —— 下午,祝璞玉和周清梵在咖啡厅见了面。 “……你答应了?”听完祝璞玉讲述昨晚的意外以及今早的谈判后,周清梵瞠目结舌。 “也没别的办法了。”经过五六个小时,祝璞玉的愤怒平息了一些。 挣扎过后,她开始面对现实。 生孩子是避免不了的了,至于和温敬斯之间的关系……算了,摆烂吧。 “那廖裕锦那边呢?”周清梵蹙眉,“你不是答应了他要离婚?” “能推一天是一天吧。”祝璞玉搅着拿铁,“我和他实话实说,他会理解我的。” 廖裕锦和温敬斯不一样,论心狠手辣他比不过温敬斯。 “温敬斯会准许你和廖裕锦见面么?”周清梵产生了新的担忧。 温敬斯因为祝璞玉给廖裕锦治病、偷偷去北美和他碰面的事情愤怒至此,不惜对着他父母下手…… 祝璞玉:“我管他怎么样,反正谈条件的时候也没提。” “他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把宋南径跟我说的那些破事儿抖出去,都特么不要好过了。” 祝璞玉也是今天冷静下来复盘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情在温家是个禁忌。 一旦透出去,不单是温敬斯本人受影响,整个温家都得被审判。 祝璞玉暂时还不想闹到这个程度,但如果温敬斯再逼她,她就不确定了。 祝璞玉提到这件事情,周清梵也蓦地想起了什么:“他还在找那个女人么?” 祝璞玉摇摇头:“不知道了。” 周清梵:“如果拿到那个女人的消息,是不是可以谈判?” 祝璞玉醍醐灌顶。 当局者迷,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那我们做两手准备。”祝璞玉顿时来了精神,“我去联系一下宋南径跟他打听一下。” 祝璞玉想起来,宋南径似乎就在北美。 下次去医院看廖裕锦的时候,顺便可以约着和宋南径见一面呢? 想什么来什么。 祝璞玉刚刚想到廖裕锦,手机里就进了廖裕锦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祝璞玉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接起来。 “大半夜你不睡觉?”祝璞玉问。 “睡不着。”电话那边,廖裕锦的声音听起来很哑,带着隐忍和痛苦。 祝璞玉眼皮跳了一下,“身体不舒服么?叫护工了没?” “没事,化疗副作用。”廖裕锦说,“听见你的声音,好多了。” 第191回 污点 祝璞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沉默了快半分钟:“好多了就赶紧休息,有什么事儿睡醒了再聊,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没给廖裕锦反应的机会,祝璞玉咔哒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之后,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婚没离成这件事儿,迟早得让廖裕锦知道的。 平复了一下呼吸,祝璞玉和周清梵聊起了尤杏订婚的事儿,“你去得了么?” 周清梵点点头,“我和陆家那边说陪你一起,应该没问题。” 祝璞玉:“陆家最近没搞幺蛾子吧?” 周清梵:“没有,你专心忙你的事情。” 祝璞玉叹了一口气,“我突然发现咱仨在男人方面都挺倒霉的。” “男人真是晦气的东西,谁沾谁倒霉。”祝璞玉有些后悔,“当时你跟陆巡止结婚,我就应该拦着你的。” 周清梵笑笑,“都过去了,我自己选的。” 祝璞玉:“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跟陆巡止结婚?” 周清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家了。” 她的回答避重就轻,很显然没有给到最根本的答案。 之前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周清梵就是比较逃避的态度。 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不可能百分百透明,既然周清梵还是不愿意提,祝璞玉便也不再问。 —— 翌日早晨七点钟,祝璞玉就被温敬斯叫醒准备去医院了。 检查得空腹,祝璞玉换好衣服化上妆就出去了。 温敬斯已经提前从医院那边拿到了检查项目单,祝璞玉上车之后翻看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几乎涵盖了身体的各个器官功能。 温敬斯考虑得还挺周到的。 客观地说,温敬斯的基因的确值得延续下去。 如果她主动产生了想要个孩子的想法,大概率也会优先考虑温敬斯。 但现在是被迫答应的,很难不带偏见地去赞扬他的基因。 祝璞玉看完检查项目列表,随口问:“一共得多久?” 温敬斯:“三个小时左右。” 祝璞玉:“哦。” 温敬斯:“肚子饿么?” 祝璞玉:“没,还行。” 她刚回完这句话,手机就响了。 廖裕锦的电话。 祝璞玉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之后,下意识地去瞄驾驶座的男人。 巧的是,温敬斯的视线正好也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他看清楚了来电话的人,锋利的眉皱起来,透着不满。 祝璞玉叛逆心思上来了,无视他的表情接了起来。 “愿愿。”车里很安静,两人都坐在前排,那头廖裕锦的话,温敬斯听得十分清晰。 这个称呼入耳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一紧。 祝璞玉“嗯”了一声,“你今天好点儿了么?” 廖裕锦:“好多了,你在吃早饭么?” 祝璞玉:“没有,在去公司的路上了。” 廖裕锦:“这么早?” 祝璞玉:“嗯,最近工作堆得比较多,我得亲自处理。” 那头,廖裕锦沉默了片刻后,试探性地问她:“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 祝璞玉心脏一沉,抬眸瞟了温敬斯一眼。 她看见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带着讥嘲。 祝璞玉:“这件事情,我晚点儿跟你解释好么?” 有些话实在是不好当着温敬斯的面儿说,“你好好配合医生,我忙完这几天联系你。” 廖裕锦:“同样的理由你已经用了三次了。” 他这次不肯就此结束,“前天,昨天,今天,你都是这么说的。” “你是不是……不想离婚?”廖裕锦问她:“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没有!”祝璞玉条件反射一般驳斥,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看到温敬斯越发讽刺的表情,祝璞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我这几天真的很累,你给我点儿时间好么?”祝璞玉放低了声音。 她本意是想通过这个行为平复自己的情绪,可这份转变落在温敬斯眼底就变了味道。 像是在对廖裕锦服软撒娇。 而这“撒娇”显然也起到了作用,廖裕锦当即便心疼了。 “抱歉,愿愿,是我太着急了。”廖裕锦温柔地和她道歉,“你专心工作,我等你。” 祝璞玉:“嗯,早点儿睡,晚安。” 结束了这通电话,祝璞玉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乱七八糟的生活。 “打算怎么跟他解释?”温敬斯踩了刹车停下等红灯,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祝璞玉:“不知道。” 温敬斯:“撒娇服软这一招,你倒是很擅长。” 祝璞玉:“……” 温敬斯:“你当着我的面儿接他的电话,我很不高兴。” 祝璞玉:“那你觉得我应该背着你接?也行。” 她一下靠在椅背上,一副开摆的架势,“以后我背着你跟他联系,省得你心里不舒服。” 温敬斯:“以后?” 祝璞玉:“既然你总拿我骗你说事儿,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就算不离婚,在廖裕锦身体完全康复之前,我也照样会跟他保持联系,包括但不限于打电话、飞去纽约看他,以及替他照顾家人和朋友。”她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骗了那么久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干脆实话实说。 就算她现在不承认,温敬斯监视她的手段也照旧层出不穷。 温敬斯听完她的话之后忽然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你可真是理直气壮。” 祝璞玉:“反正我和廖裕锦之间清清白白,你爱信不信,想跟踪也随便你,但如果你拦着我,别怪我——” “别怪你怎么?”温敬斯接过她的话,“你还有资本和我谈条件么?” 祝璞玉:“你别逼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以前强过别人的丑闻,老爷子花了很大功夫才处理干净的吧?” 祝璞玉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车刚好驶进了医院大门。 温敬斯猛地踩下了刹车,侧目死死地盯着她。 祝璞玉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杀意。 很显然,温敬斯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情。 毕竟是他人生的“污点”。 “我不想用这种事情威胁你,但你也别逼我跟你鱼死网破。”祝璞玉有商有量地问他:“可以么?” 温敬斯:“你为了见他,用这件事情威胁我。” 他的话哑得像被人灌了一嗓子沙子,眼梢似乎有湿意。 像是被人伤透了似的。 第192回 激素水平 祝璞玉很少见温敬斯情绪如此强烈——他们谈判的时候他都可以忍着愤怒保持理智。 现在他因为这个事情,忽然这样。 祝璞玉被震慑到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反应。 “下车。” 沉默间,温敬斯咔哒解开了安全带,随手拿起旁边的检查清单,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祝璞玉反应过来之后紧随其后。 温敬斯走得很快,祝璞玉有点儿跟不上他的速度。 平时温敬斯和她一起走路的时候会有意等她、和她保持步伐一致。 今天大概是被她那句话刺激得风度全无了。 祝璞玉无意去触碰他的逆鳞,今天属实被逼无奈。 祝璞玉想了想,一把抓住了温敬斯的手腕。 温敬斯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她,但没说话。 “对不起。”祝璞玉看着他血丝遍布的眼睛,“我以后不会再提那件事儿。” 温敬斯依旧盯着她,一言不发。 祝璞玉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刚才上头了,胡言乱语,也没想到你会这样……” “你会在乎我的感受么?”温敬斯问。 “当然!”祝璞玉毫不犹豫地接话,“我这个人自私归自私,但也没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吧?” “下不为例。”温敬斯反握住她的手,“翻篇。” 祝璞玉松了一口气,“真的?” 温敬斯没有直接答她,拉着她往采血室的方向走。 —— 检查的速度比预估的稍快一些,两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 因为涉及的项目比较多,报告需要三天后来取。 从医院出来后,祝璞玉主动对温敬斯说:“我请你吃个早午饭吧,算是给你赔罪。” 温敬斯同意了。 祝璞玉选了一家平时经常光顾的餐厅,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份套餐。 咖啡最先上来。 服务生离开以后,祝璞玉一直在看对面温敬斯的表情。 他现在恢复了平时矜贵儒雅的姿态,祝璞玉盯了半天,都没能从他脸上找到之前的影子。 她差点都要怀疑之前看见的是幻觉了。 不过温敬斯失控至此,也恰好证明了一点——当年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 祝璞玉猜测温敬斯应该是多年被罪恶感折磨,所以才想找到那个女人弥补。 祝璞玉不太清楚温敬斯当年究竟是怎么被算计的,但按他平时的品行和作风,清醒的状态下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温敬斯的确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也不是法制咖。 那次的意外想必对他的人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那之后他身边连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是和黎蕤“分手”受到了打击,封心锁爱。 但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温家之所以放任这样的传闻,大约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祝璞玉抿嘴唇陷入了沉思,她不太确定,之前的那个计划要不要继续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温敬斯的声音打断了祝璞玉的思绪。 祝璞玉回神看向他,摇摇头,“没想什么。” “对了,你那天晚上怎么会在酒店?”祝璞玉转移了话题。 温敬斯答非所问:“你的人跟了她们多久?” 祝璞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敬斯:“就那几天。” 祝璞玉:“……你为什么会想到查这个?” “佩矜姐拿了一些你在波士顿的照片给爷爷看。”温敬斯说,“她认为我帮廖裕锦离婚是为了你,自然也不会让我好过。” “找人跟着她原本只是为了提防着,没想到,你还自己上钩。”他呵呵笑了笑,“都知道她们要给你用药,你还去找一个男人配合你,你倒是信得过他。” “利辛没什么坏心眼儿,人挺正直的,如果是别人我是信不过的。”祝璞玉提起利辛时称赞有加,“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值得深交。” 温敬斯:“深?你还想怎么深?” 祝璞玉:“……我的意思是当朋友或者是工作伙伴,跟Wendy一个性质。” 温敬斯:“看来自认为很了解他。” 祝璞玉觉得温敬斯话里有话:“你想表达什么?” 温敬斯却只是笑笑,“想表达我吃醋了,并不喜欢和你花这么长时间去讨论另外一个男人。” 祝璞玉:“……” —— 三天之后刚好是周日,祝璞玉和温敬斯吃过早餐之后便去了医院拿报告。 报告已经提前被送到了医生那边。 祝璞玉和温敬斯在小会议室坐了下来,两人听着医生分析着报告里的问题。 温敬斯身体的各项基本指标都是正常的,也没有遗传风险。 祝璞玉听着医生分析温敬斯的报告时,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看来她之前的判断很精准,温敬斯是个非常合格的基因提供者。 “不过,温太太的身体有一些小问题,可能会影响到受孕。”医生的话让祝璞玉回过了神。 祝璞玉对于这个结果不意外,她因为前阵子献血的缘故,月经都两个多月没来了。 做B超和激素检查的时候肯定能看出来。 温敬斯的表情比祝璞玉这个当事人严肃得多,他立刻追问医生:“什么问题?” 医生:“贫血,营养不良,雌激素水平也比较低,温太太月经正常么?” 祝璞玉:“前面两个月没来。” 医生:“是忽然不来了还是……?” “一个月之内抽了八百毫升血。”祝璞玉用冷静的表情说出了令医生震惊的话。 “这么多?!”连见多了世面的医生都被惊到了。 温敬斯:“这个会影响到她怀孕是么?” 医生:“温先生,如果是这个情况的话,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怀孕。” 她马上给出了专业的建议,“虽然温太太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好,但大量抽血之后,营养上的亏空会一直存在,先好好养个一年半载,等月经周期正常了再说吧。” 祝璞玉和温敬斯同时皱起了眉。 温敬斯是因为祝璞玉的身体情况。 祝璞玉则是在想,养个一年半载再怀孕,那廖裕锦他父母那边怎么办呢? 难道要让他们被温敬斯关一年半载? 祝璞玉看向了温敬斯。 温敬斯视线短暂和她碰撞后,便继续问医生:“有更确切的时间么?” 医生:“起码半年吧。” 她说,“这不仅是为了孩子好,更是为了温太太的身体考虑,温先生身体素质这么好,不急于这一时。” 第193回 我不会对你心软 温敬斯沉默快半分钟后,向医生颔首:“好,明白。” 医生:“可以去营养科刘主任那边问问看,或者找中医补一补,温太太年轻,用心调养很好恢复。” 祝璞玉全程没跟医生说几句话,没几分钟,就被温敬斯带出办公室奔营养科去了。 营养科的主任了解过祝璞玉的情况之后,给了一些饮食上的建议。 他说的话跟祝璞玉之前在纽约看医生时说的话差不多。 无非就是多摄入优质脂肪和蛋白质,不要运动,保持规律作息。 只不过她在纽约那次看医生的目的和这次不太一样。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上车之后,祝璞玉终于有时间跟温敬斯谈话:“你打算怎么办?” 温敬斯侧目:“什么怎么办?” “我现在怀不了孕,你说我怀孕了才会放过廖裕锦他父母。”祝璞玉直视着他,“现在没有确切的时间,你要一直关着他们么?” 温敬斯的视线扫过了她的小腹,答非所问:“你两个月没来例假,为什么不告诉我?” 祝璞玉:“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温敬斯:“只有廖裕锦的事儿是大事儿对么?” 祝璞玉:“……” 她觉得她再多接一句的话又要吵架了。 但她真的不觉得没来月经这种事情需要跟温敬斯“汇报”。 再者,她之前抽了那么多血,不来也很正常。 温敬斯:“这么在意他的健康,对自己的身体倒一点儿都不上心。” “谁说我不上心的。”祝璞玉反驳了一句,“我在纽约的时候看过医生了。” 温敬斯:“所以你提前已经知道,你现在并不适合怀孕。” “当然没有!”祝璞玉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他,“大哥,我在纽约检查的时候只是为了看看内膜厚度判断一下自己有没有营养不良,谁会去想生孩子的事儿?你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 温敬斯抿住嘴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拿出了手机打电话。 祝璞玉起初没打算去听,可电话接通后几句,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温敬斯这通电话是打给与温家交好的那名中医的,李荣昌,祝璞玉此前听过他的名号。 年过不惑,是北城闻名遐迩的专家,挤破脑海都挂不上号那种。 “您在馆里对么?”温敬斯说,“好的,我现在带她过去。”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漂亮的眉拧了起来。 转瞬,温敬斯已经挂电话了。 他放下手机后马上发动车子。 祝璞玉:“你带我去哪里?” 温敬斯:“让李医生给你号个脉,开几副药。” “我不要!”祝璞玉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喝。” 温敬斯:“你没得选。” 祝璞玉:“我喝不了中药,你饶了我吧行不行?” 温敬斯:“良药苦口。” 祝璞玉:“那你怎么不喝?” 温敬斯:“我可以陪你一起喝。” 祝璞玉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舒展,每个细节都写着嫌弃,这样浓烈的情绪和表情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孩子气。 温敬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中药?” 祝璞玉:“难闻,又没用。” 温敬斯:“有用的。” 祝璞玉呵了一声,目光转向窗外:“我妈那个时候没少喝,照样还是死了。” 温敬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生死有命,找再好的医生,喝再多药都没用。”祝璞玉的声音放低了几分。 温敬斯:“你妈找的哪位医生?” 祝璞玉:“不记得了,反正当时也挺有名的。” 温敬斯:“你们情况不一样,李医生擅长调理,先试一试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祝璞玉将话题绕回去,“我一年半载有不了孩子,你能不能先放了廖裕锦他父母?” 温敬斯:“你说呢?” 祝璞玉:“我知道你不会。” 温敬斯:“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来问。” 祝璞玉:“可你一直这么关着他们——” “如果你想他们尽快出来,那就早点调理好身体怀孕。”温敬斯接过她的话,不为所动:“我不会对你心软。” —— 谈判在温敬斯说出“不会心软”的时候就结束了。 后来快一个小时的车程,祝璞玉和温敬斯谁都没说过话。 路上无聊,祝璞玉拿起手机跟廖裕锦发消息,旁敲侧击问了问他父母的事儿。 廖裕锦看起来并不知道他父母被控制的事儿。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知道这些。 祝璞玉索性略过这个话题。 廖裕锦:【你提离婚了么?】 祝璞玉:【我下月飞去纽约看你吧,你想吃北城什么特产呀,我带给你。】 廖裕锦:【你在转移话题。】 祝璞玉看见这条之后很无奈地笑了。 多年以前一直是廖裕锦这么“哄”他的,真是世事难料。 当初廖裕锦跟她聊天儿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哄孩子的感觉啊? 祝璞玉思索间,温敬斯已经停了车。 她抬起头来侧目看过去,就看到温敬斯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 祝璞玉马上把手机收起来。 温敬斯面无表情地解开安全带,“下车吧。” 祝璞玉下车后才得空去看面前的宅邸。 这里位于市郊,周围环境安静,院门口种了一颗桃树,桃花开得很漂亮,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过。 院门很复古,和胡同里的旧房子差不多。 祝璞玉刚跟在温敬斯的身后走进院子,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很浓很冲。 祝璞玉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这个味道直冲天灵盖,她已经开始头疼了。 “敬斯来了。”祝璞玉听见了一道声音。 她循声看过去,瞧见了一名穿着随意的中年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李荣昌。 “祝璞玉,我妻子。”温敬斯带着祝璞玉来到李荣昌面前,介绍他们认识:“这位是李医生。” 祝璞玉朝李荣昌微微鞠躬,“李医生您好。” 李荣昌:“走吧,进去给你号号脉。” 祝璞玉将手腕搭在丝绸手托上,李医生在对面坐着替她号脉,表情严肃。 期间还问了不少她的生活习惯。 李医生:“平时食量是不是比较少?” 祝璞玉:“有刻意控制。” 李医生:“运动么?” 祝璞玉:“每周大概会去健身五六次吧。” 李医生:“怪不得。” 祝璞玉蹙眉,怪不得什么? 第194回 像吃醋 祝璞玉思考间隙,李医生已经松开了她的右手,“另外一条胳膊抬上来。” 祝璞玉配合。 温敬斯站在一旁,看着李医生的动作,目光沉得厉害,嘴唇紧绷着。 若不是知道李医生不喜欢别人在问诊中打扰,他此时已经开始发问了。 而对面,李医生还在问祝璞玉的一些生活习惯。 左边号脉也就十几分钟。 李医生收回手来,视线看向温敬斯:“敬斯,坐你媳妇儿身边吧。” 温敬斯颔首,拉开祝璞玉旁边的椅子坐下:“李医生,她身体怎么样?” 李医生:“常年气血不足,脾也虚,我给她抓半个月的药吧。” 他拿起了旁边的纸和笔,“喝完之后你再带她来号脉,到时候我再调整。” 祝璞玉听了就开始发愁了,转头去看温敬斯。 有第三人在场,她不好跟温敬斯谈条件。 温敬斯一眼便能看出祝璞玉是不想喝药,直接无视她的挣扎。 “那就麻烦您了,药煎好了我去中医院取。” 李医生点点头,随后看向祝璞玉,“平时多吃点儿,你们小姑娘怎么个个都不爱吃饭。” 祝璞玉笑了一下,“好,谢谢您。” 李医生写好了方子就亲自去药房抓药了,祝璞玉和温敬斯坐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没几分钟,外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动静。 祝璞玉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来人后,她愣了一下。 竟然是江佩矜。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李医生和温家交情匪浅,江佩矜在他这边调理身体再正常不过。 今天碰上只能说是冤家路窄。 祝璞玉表现还算平静,但江佩矜看到她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江佩矜走到桌前,居高临下,不屑地扫过祝璞玉,最后看向温敬斯。 温敬斯:“李医生在药房,坐下等会儿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江佩矜显然是有被温敬斯这个态度激怒。 祝璞玉很清晰地觉察到了她身上的怒意。 但她没打算参与这件事情。 祝璞玉不太清楚上次酒店的事情是怎么传到温敬斯耳朵里的,但可以肯定温敬斯知道那件事儿是江佩矜办的。 至于私下是怎么解决的,祝璞玉也没兴趣去深究。 温敬斯和江佩矜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怎么闹都是一家人。 但祝璞玉没想到,江佩矜竟然下一刻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你现在很得意吧?”她这样问。 祝璞玉回过神来,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没有。” 江佩矜被她的态度弄得呵了一声。 “你去车上等我吧。”温敬斯拍了拍祝璞玉的肩膀,示意她先走。 祝璞玉求之不得,起身就往外走。 至于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吵,她毫无兴趣。 —— 祝璞玉度日如年地喝了半个月中药。 复诊的日子刚好赶上了去南洲参加尤杏和唐凛的订婚的那几天。 祝璞玉以航班冲突为由,把去李医生那边抓药的日子往后推了几天。 温敬斯大发慈悲地没有强行拖她过去。 “我真是谢天谢地了。”祝璞玉放下手机靠在了周清梵的肩膀上,“再喝半个药中药我就没了。” 周清梵盯着祝璞玉的脸观察了一会儿,“你不觉得,你最近气色好多了么?” “李荣昌很厉害的,陆夫人一直在找他看。” “我没心思管这个,我只知道我被腌入味儿。”祝璞玉崩溃,“我现在觉得我血管里流的都是中药。” 周清梵:“……” “算了,不提这些晦气的。”祝璞玉把烦心事儿丢到了一边,“今晚我们点炸鸡吃。” 因为明天要出发去南洲,周清梵提前一天便出来了,祝璞玉直接带她回了江景苑住。 周清梵听见炸鸡之后皱起了眉。 祝璞玉平时对自己吃进嘴里的东西控制挺狠的,火锅和烧烤已经是极限了。 印象中很少见她碰油炸。 祝璞玉自然也知道周清梵在惊讶什么:“我需要放纵一下我的味蕾。” 那天看过医生之后,温敬斯找了考过证的厨师替她安排一日三餐。 不是清蒸就是水煮,那些搭配跟坐月子的差不多。 还有各种汤和粥。 基本上都是祝璞玉讨厌的东西。 虽然营养丰富,但她每天都吃得很挣扎,吃不下的时候,温敬斯就搬出来廖裕锦父母的事儿威胁她。 祝璞玉说起这些事儿还咬牙切齿的,“所以,我现在只想报复性地吃垃圾食品。” 她拿出手机,一鼓作气点了炸鸡、披萨、甜甜圈、蛋糕还有奶茶。 —— 祝璞玉和温敬斯、周清梵还有陆衍行一同抵达了南洲。 唐家安排了司机接他们去酒店。 祝璞玉和温敬斯作为夫妻自然是同一个间房,周清梵和陆衍行则是被安排到和他们不同层的两个标间。 祝璞玉和温敬斯走出电梯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碰上了柳窈。 “嗨,好久不见。”柳窈先跟祝璞玉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很自然地拉住了温敬斯的手,“我正好有点事儿找你,你来我这边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祝璞玉看了一眼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直接拖着行李箱去刷房卡了。 关门的时候,祝璞玉从门缝里看见温敬斯跟柳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祝璞玉冷笑了一声,把行李箱一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温敬斯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最好演绎。 祝璞玉懒得在房间待了,拿出手机给周清梵发微信,约她出去逛逛。 两人一拍即合,没几分钟就在酒店大堂碰了面。 “我还以为温敬斯不会放你出来。”周清梵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祝璞玉听后,脑海中立刻闪过了刚刚的画面,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他忙着呢。” 周清梵马上听出了端倪:“吵架了?” 祝璞玉:“我才懒得跟他吵。” 周清梵:“可你现在看起来挺生气的。” 祝璞玉:“我只是看不惯温敬斯那副双标的嘴脸,呵。” 周清梵:“他怎么了?” 祝璞玉:“没怎么,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哦,不是错,堂堂温总怎么会有错?” 周清梵怎么咂摸都觉得祝璞玉这话不对劲儿。 她踌躇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愿愿,你刚才那个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像吃醋。” 第195回 联系过你么 祝璞玉呵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吃醋?” “我看起来长了一张恋爱脑的脸么?咱俩这么多年关系你居然觉得我会因为男人吃醋?”祝璞玉看起来分分钟要爆发。 周清梵马上缠住了她的胳膊,“没有,当然不会,我只是比喻。” “我们去看看杏子吧。”周清梵马上转移话题,“她现在应该就在附近走场。” 避开这个话题之后,祝璞玉的情绪马上就正常了。 冷静以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但祝璞玉还是不太相信那是吃醋,就算有,应该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更多应该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无能狂怒。 假设她能力强到不会被温敬斯拿捏,那她和温敬斯的婚姻关系也不会存在。 婚姻关系不存在的话,温敬斯找谁都跟她没关系。 ——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尤杏瘦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 尤杏其实本身就挺瘦的,只是她的脸有些婴儿肥,身上再瘦,脸都圆圆的。 现在仅仅一个月就尖了下巴,祝璞玉和周清梵心疼得要死。 祝璞玉马上就想起了冲喜的说法,一把将尤杏抱了过来,“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那倒没有。”尤杏张开手臂和祝璞玉抱了一下,然后又去抱了抱周清梵。 三个人在休息室内坐了下来的。 祝璞玉和周清梵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尤杏脸上移开过,像两台扫描仪。 尤杏被她们看得哭笑不得,举起手来摆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真的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瘦得下巴都尖了。”周清梵说,“视频里没看出来这么夸张。” 祝璞玉:“是不是你家那些叔叔伯伯又作妖了?” “没有。”尤杏摇头,“我回南洲之后就没回家。” 周清梵秒懂:“那你在唐家?” 祝璞玉:“唐家人虐待你?” 尤杏:“……我跟唐凛住一起。” 说到这个事儿,她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每天吃糠咽菜,不瘦才怪。” “吃糠咽菜?”祝璞玉和周清梵同时发出疑问。 尤杏:“他奶奶不是前段时间身体出事儿了么。” 她摊手,“风水先生说的,除了订婚冲喜之外,我跟唐凛还得吃素三个月,妈的,老娘的甘油三酯都要吃高了。” 又是风水先生。 祝璞玉觉得唐家真的挺离谱的,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唐凛看起来是个挺有手段的人,竟然不质疑这种事情? 祝璞玉:“那唐家的人对你怎么样?” 尤杏托着下巴想了半天,都没答上来这个问题。 祝璞玉:“这还用想这么久?” 尤杏:“这个真不好说。” 她瘪嘴,“我没跟他们单独接触过,说话也挺少的,他们也不怎么搭理我。” 祝璞玉:“那他们欺负你么?” 尤杏摇头,“反正以后也不会回唐家和他们一起住,少接触就OK了。” “说点儿开心的!”尤杏不想让祝璞玉和周清梵为她的事儿操心,便主动分享好消息:“订婚之后我在这边待一周就回北城了。” 祝璞玉:“唐凛同意?” 尤杏:“唔,他好像接下来几年都在那边发展了——管他呢,我们一家三口团圆才是重点!” 祝璞玉耳边忽然回放起了温敬斯之前说的那句“唐凛舍不得让她有事儿”。 有点儿意思。 —— 休息室聊了一会儿,祝璞玉和周清梵陪尤杏去了场地走流程。 尤杏去彩排了,祝璞玉独自去了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祝璞玉正好看到走廊里站着几个人交谈。 似乎是唐家那边的长辈。 出于礼貌,祝璞玉微微颔首,随后便准备离开。 刚迈步,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是愿愿么?” 祝璞玉脚步顿住,朝那人看了过去。 刚刚略略扫过看得不仔细,如今定睛一看,祝璞玉才认出对方。 “……顾伯?”祝璞玉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句。 “我和她聊几句,你们去忙吧。”那男人和身边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走到了祝璞玉面前,“跟我去喝杯茶么?” 祝璞玉点点头,“顾伯客气了。”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屏风后坐下。 祝璞玉看着对面长达十年没见的男人,思绪被回忆占据。 面前的这个男人叫顾成业,当年恒通的高管之一,曾经是莫洲行的心腹,但后来莫洲行去世、莫月出正式接管公司之后,顾成业便成了反对莫月出的那一派。 祝璞玉当时年纪小,对于公司的内部架构并不清楚,只是偶然听过莫月出和祝方诚聊起顾成业,知道顾成业对莫月出并不友好。 后来似乎是莫月出在这场斗争里取得了胜利,顾成业在莫月出去世的前一年就退出了恒通。 祝璞玉没想到,再见他,竟然是在尤杏和唐凛的订婚宴上。 “我这些年在南洲做些小生意,和唐家有些交情在。”顾成业为祝璞玉倒了一杯茶,“之前就听他们说你和唐凛的未婚妻有交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祝璞玉低头看了一眼茶盅,“您找我有事儿?” 祝璞玉对顾成业的防备之心很明显,顾成业这种老油条自然也看得出。 他笑笑,并未计较,只是说:“最近看了不少你的新闻,才知道你现在在和你爸爸争恒通。” 祝璞玉对此并不否认,但她纠正了顾成业的话:“顾伯言重了,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成业并没有介意她的话,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我记得当年,你们父女感情很好。” 顾成业近期听了不少祝璞玉的传闻,了解过她在商场的手段,更听说过她出手从祝星盈手上“抢”走温敬斯,并让温敬斯对她言听计从的八卦。 传闻必定有夸张的成分,但祝璞玉本人的气质确实和曾经截然相反。 她眼底已经没了当年的纯真和澄澈,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但却给人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在顾成业提到她和祝方诚的“父女感情”时,祝璞玉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当年太年轻,难免眼瞎。” 顾成业盯着她沉默了几秒,随后话锋一转:“这些年,许歆联系过你么?” 祝璞玉摇摇头,“我妈去世后,就没见过她了。” 顾成业垂下眼睛,目光幽深,手摆弄着茶具。 第196回 错综复杂 祝璞玉觉得顾成业有些反常,但又不晓得他讳莫如深背后的缘由。 于是她也选择沉默。 几分钟后,顾成业抬眸看着她:“我记得她当时和你感情不错,还以为你流落在外这些年,她会帮帮你。” 祝璞玉微笑:“祝方诚把我妈在公司的心腹都铲除干净了,她这些年应该也不好过。” 祝璞玉没怪过许歆,更没想过找她帮忙。 非亲非故的,何况许歆也被赶出了公司,大家都不好过。 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没义务对她好。 “顾伯,您找我就是为了聊这个呀?”祝璞玉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 顾成业好歹也是老狐狸了,用这种手段挑拨离间,有失身份。 “据我所知,她这些年过得很滋润。”顾成业抿了一口茶,“你母亲去世后不久,她全家就移民到欧.洲了,现在她在那边经营几家连锁餐厅,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读博。” “看来,祝方诚还是念她辅佐你母亲的旧情的。”顾成业轻笑了起来。 他在笑,但祝璞玉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祝方诚念旧情?这真是笑话中的笑话。 假设顾成业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顾伯,您有话直说吧。”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这些内容你想怎么理解,就是你的选择了。”顾成业说,“你也可以不相信我。” “祝方诚最近在做的医疗项目风险很大,明年可能会有立法上的干涉,你尽快行动吧,别让他影响到恒通。”顾成业提醒了祝璞玉一句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顾伯。”祝璞玉叫住他,声音有些颤抖:“我妈的死不是意外,对么?” 顾成业没有接话。 祝璞玉:“您有证据么?” 顾成业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同她说:“订婚宴结束,一起吃个饭,如何?” —— 因为跟顾成业的这次意外碰面,祝璞玉后来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来,记忆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值得细细品味。 祝璞玉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温敬斯去哪里了,她连晚饭都没出去吃,独自一个人拉着窗帘坐在客厅的角落里。 想得入神,祝璞玉连开门声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一双男士拖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祝璞玉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温敬斯之后,抚了一下胸口。 “你走路怎么没动静?”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温敬斯蹲下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声音听起来不对,身体不舒服么?” 祝璞玉摇摇头,“没事儿。” 温敬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儿的。” 祝璞玉:“我真没生病。” 温敬斯将她扶起来,盯着她憔悴的脸庞,“没生病,那就是心情不好。” 祝璞玉抿着嘴唇,正要反驳的时候,温敬斯率先打断了她:“我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你总是骗我。” 这一句话成功让祝璞玉打消了撒谎的念头,但她也没有痛快解释原因。 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涉及到了很深层次的隐私,而且还没有确定。 祝璞玉甚至都没有跟周清梵和尤杏说。 很快,温敬斯将祝璞玉扶到了沙发上。 “听唐伯父说,他的合作商和你认识。”坐下以后,温敬斯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这件事情。 祝璞玉“哦”了一声,“顾成业,外公还在的时候,他一直在恒通。” 温敬斯:“后来呢?” 祝璞玉:“他当初不太赞同我妈对公司的一些管理策略,最后闹得挺不愉快的。” 她垂下眼睛,“跟他聊了一会儿之后想到我妈了,所以心情不好。” 温敬斯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 唐凛和尤杏的订婚宴规模很大,宴请的宾客数量庞大,说是婚礼也不为过。 不管唐家私下对尤杏态度如何,对外的面子倒是护住了。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 吃席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再次见到了顾成业。 是唐家的长辈带着顾成业来和他们碰面的。 看到温敬斯后,顾成业主动伸出了手,“以前就经常听唐总说起你,没想到你和愿愿走到了一起。” 温敬斯笑着和顾成业握手,“也谢谢您以前对愿愿的照顾。” 顾成业看了一眼祝璞玉,笑着摇摇头,“言重了,我还真没怎么照顾过她。” 祝璞玉没来得及说话,尤杏那边突然喊她,她只好放下这边去忙了。 顾成业看着祝璞玉的背影走远,笑着对温敬斯说:“愿愿这些年过得辛苦,希望你好好待她。” 温敬斯点头,“一定。” 他笑着说,“您和岳母关系应该很好吧?” 顾成业摇摇头,眼神意味深长:“你猜错了,我们关系不好,她呀,看见我就来气。” 温敬斯仔细咂摸着这句话,很值得细品。 昨天晚上祝璞玉说顾成业当初在恒通的时候,跟莫月出的关系很紧张。 甚至两个人还经常在开高层会议的时候因为意见分歧吵起来。 最后顾成业被莫月出弄得离开了恒通。 但顾成业提起莫月出时,并不像是记恨她的,甚至,刚刚那句话里还带着无奈和……溺爱? 还有他对祝璞玉的称呼也值得细品。 如果真的关系那么差,又怎么会自然地称呼祝璞玉为“愿愿”? 时至今日,顾成业与祝璞玉之间没有利益牵扯,他甚至都不在北城了,没必要去费心维持这段关系。 除非—— “听说,你以前和祝星盈订过婚。”顾成业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温敬斯。 温敬斯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只是传言而已,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接触过一段时间,但她并不适合我。” 顾成业:“那你觉得,愿愿适合你么?” 温敬斯:“非常适合。” 顾成业没有接话。 温敬斯:“顾伯请放心,她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您今后若是去北城,我再单独请您吃饭。” 顾成业盯着温敬斯看了很久,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温敬斯坦然相对。 过了一会儿,顾成业拍拍他的胳膊,“好,下次去北城一定找你。” 言罢,他便端着酒杯离开了。 温敬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197回 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直觉告诉他,顾成业和莫月出的关系绝不像祝璞玉说得那么简单。 但温敬斯此前查到的资料里,并没有顾成业这个人的存在。 应该是因为顾成业离开恒通的时间过早,当时莫月出领导的核心团队还没有组建完成。 “你怎么一个人站这儿,祝璞玉呢?”温敬斯肩膀被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了陆衍行的声音。 温敬斯回过神来,瞟了陆衍行一眼:“你之前查到过顾成业么?” 陆衍行:“你怀疑他?” 温敬斯摇摇头。 陆衍行:“那……?” “唐凛在哪里?”温敬斯打断了陆衍行的话。 陆衍行:“他刚才敬完酒去楼上换衣服了。” —— 楼上休息室内。 尤杏忍着嫌弃给唐凛穿上了衬衫,“换好了,你就——”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已经被抓住,“扣子。” 尤杏:“……” 唐凛:“你最好习惯一下,以后到北城了,天天都要做。” 尤杏咬着牙露出了一假笑:“行,遵命。” 然后她抬起手来,开始替他扣扣子。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尤杏对于唐凛的生活习惯没多少了解,但对他威胁人的方式倒是了如指掌。 譬如他刚才那句话,看似是在提醒她习惯给他换衣服。 实际上是在警告她:如果不听话,就不带她去北城。 尤杏强忍着暴脾气给唐凛扣好了衬衫全部的扣子,又被他提醒:“领带。” 尤杏拿起领带,动作熟练地替他打好。 她之前在摄影棚做过助理,经常替模特做这种事情,属于是熟能生巧了。 但给唐凛打,是第一次。 尤杏打好领带后,习惯性地瞥了唐凛一眼,结果发现他的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平时就没什么波澜的那双眼睛,现在更是冷冰冰的。 尤杏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衬衫。”唐凛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 尤杏也随他看过去。 衬衫刚换上,下面还没有掖到裤子里。 唐凛这意思是要她做? 真就手断了抬不起来是吧? 尤杏烦躁不已,手上动作有些粗鲁。 她一把扯开了唐凛的皮带,解开西装裤扣,一手抓着他的裤腰,一手往里塞衬衫。 刚做了一下,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尤杏和唐凛同时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温敬斯之后,两人同时:“……” “抱歉,你们先忙。”温敬斯瞧见眼前的场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道歉后便退了出去。 尤杏:“不是你想的——” 她下意识地想解释,然而温敬斯已经转身出去了。 尤杏气得回头瞪了唐凛一眼。 唐凛抬起手来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自己扎好衬衫和皮带,拿起西装走出了休息室。 尤杏坐在椅子上,想起刚刚的画面,捂住了脸。 —— “你忙完了?”温敬斯看到唐凛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唐凛:“怎么没敲门?有急事儿?” 他们两人多年的交情,对彼此的习惯了解得透彻。 若不是火烧眉毛,温敬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行为。 温敬斯点点头,“想跟你打听个人。” 唐凛:“谁?” “顾成业。”温敬斯直截了当地报上了这个名字,“你对他了解多么?” 唐凛:“你想知道的是哪方面?” 温敬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短暂沉思后,缓缓开口:“家庭,婚姻。” 唐凛:“他离婚了。” 温敬斯:“嗯?” 唐凛:“据说很多年前就离了,儿子跟他前妻走了,他现在独身,没听过身边还有其他人。” 温敬斯再度陷入了沉思。 唐凛:“你问这些,是怀疑什么?” 温敬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两人站在安全通道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最后,这份沉默被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接着,是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看明天愿愿状态如何,我担心她接受不了现实。” “无论如何,祝方诚休想逍遥法外。” 温敬斯和唐凛都听出了这道声音来自顾成业。 两人默契地屏着呼吸没有出声,而顾成业的这通电话也没有持续很久。 几分钟后,四周再次归于平静。 唐凛打开门看了一眼走廊,确定外面已经没人之后,才转身问温敬斯:“祝方诚又做什么了?” 温敬斯摇摇头,“以前的事儿。” “我岳母的离世,不是意外。”温敬斯的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是谋杀。” 唐凛:“那顾成业——” “他应该也在调查这件事情。”温敬斯说,“他和我岳母的关系可能比较复杂。” 但不管是私情,单恋,亦或者是曾经在一起过,都不影响一点——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而且,作为当年恒通的一员,顾成业调查这件事情更方便。 从他的说辞来看,他手上应该也掌握了一部分的证据。 唐凛马上就猜到了温敬斯的计划:“我替你约他出来?” “先不用。”温敬斯拒绝了唐凛的提议,“他现在不信任我,等等看吧。” —— 和顾成业见面这件事情,祝璞玉没有瞒着温敬斯。 温敬斯听过后并没有深入问,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顾成业派了司机来酒店接人,祝璞玉万万没想到,司机竟然将她带去了顾成业的家里。 顾成业住在南洲地段很好的别墅区,他的院子里种着成片的郁金香,赶上这个季节,开得很漂亮。 祝璞玉下车后,忍不住驻足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 小时候她和莫月出在莫家庄园种过一片郁金香,但后来祝方诚拿回了玫瑰种子,说是送给莫月出的礼物。 后来那块地就从郁金香换成了玫瑰。 回忆起这件事情,祝璞玉扯了扯嘴角。 莫月出对祝方诚一往情深,最后换来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顾成业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顾成业看着院子里成片的郁金香,“看你站在这里看了很久,也喜欢么?我记得你母亲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郁金香。” 祝璞玉点点头,“小时候我和她一起种过一片郁金香。” 顾成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祝璞玉有些看不懂他的这个笑。 沉吟片刻后,祝璞玉便直奔主题:“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和祝方诚有关?” 第198回 生不如死 祝璞玉说到“祝方诚”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每个发音都带着深切的恨。 顾成业并没有当下给出答案,他转过头盯着祝璞玉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开口:“进去说吧。” 祝璞玉随顾成业走进了客厅。 顾成业打开鞋柜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她。 祝璞玉无意间瞟到了鞋柜,发现里面只有一双男士拖鞋。 换上拖鞋之后,祝璞玉视线在客厅环顾一周,偌大的别墅里隐约可以看到生活的痕迹。 但,只是一个人的生活轨迹。 祝璞玉对于顾成业的私生活并无八卦之心,但她记得他应该是有家庭的。 “我离婚有十二年了,儿子跟着前妻。”顾成业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主动开口解答了祝璞玉的疑惑,“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清净。” 祝璞玉点点头,嘴上没说,可心里却觉得顾成业这样还挺难得的。 男人没几个耐得住寂寞的,就算离婚之后不再娶,外面也得养几个。 顾成业看起来是真的清心寡欲。 昨天订婚宴,祝璞玉也有听过唐家那边讨论顾成业的事情。 大概就是说他这个人人品很好,洁身自好,值得深交, “你先坐吧,我去给你拿喝的。”顾成业问祝璞玉:“喝牛奶还是果汁?” 祝璞玉:“果汁吧,谢谢您。” 几分钟后,顾成业拿了西柚汁出来。 正好,祝璞玉平时就很喜欢喝西柚汁。 顾成业看着祝璞玉喝了一口西柚汁,这才问她:“你相信我么?” 祝璞玉放下果汁,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不相信,今天我就不会来了。” 顾成业又问:“我和你母亲关系并不好,你不担心我另有所图?” 祝璞玉:“您目前事业成功,应该不会缺钱,当然,如果您对恒通有兴趣的话——” “你母亲当初火化很匆忙吧?”顾成业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 提起这件事情,祝璞玉的表情顿时严肃了下来,“是。” 顾成业:“你当时没有怀疑过么?” 顾成业的一个问题,将祝璞玉带入了回忆中。 莫月出的离世,对于祝璞玉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她得知消息赶去医院之后,便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许歆守在她床边,一脸心疼地问她好些了没。 祝璞玉急不可耐地抓住她的手,问她莫月出在哪里。 许歆给她的答案是,已经送去了火葬场。 祝璞玉无法接受这个速度,但许歆告诉她,这是莫月出的临终愿望。 许歆说这话时泪眼婆娑,看起来极度痛苦。 十九岁的祝璞玉从未怀疑过她的眼泪,更不曾想过,莫月出的死和她有关。 顾成业看到祝璞玉陷入回忆后的状态,有些担心:“愿愿?” 祝璞玉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擦了擦眼角,“许歆跟我说,我妈妈临终说希望早点火化,保留一点儿尊严。” “我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是骨灰了。”祝璞玉看着顾成业:“他们这么快火化,是怕尸检查出什么,对么?” 顾成业沉默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祝璞玉聪明到让人心疼。 “那您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么?”祝璞玉问。 顾成业摇头:“还在查。” 他娓娓道来,和祝璞玉说了自己起疑的缘由。 当年得到莫月出死讯的时候,顾成业第一时间飞回了北城,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但当他过去的时候,莫月出已经下葬了。 身份敏感,顾成业不好在莫月出的葬礼上出现,只能在附近默默观看。 莫月出的葬礼办得极其简陋,祝方诚作为丈夫,也并未表现出该有的悲伤。 顾成业在葬礼结束之后跟踪了祝方诚,然后就看到了他和李静祝星盈母女一同吃饭的画面。 听见祝星盈叫祝方诚“爸”的时候,顾成业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先前的怀疑都不是空穴来风。 莫月出的一片痴心终归还是被辜负了。 顾成业那时还处在创业初期,无法和祝方诚抗衡,因此便想要去联系莫月出的心腹。 他最先想到的人便是许歆。 但辗转近半年,都联系不到她。 顾成业原本也以为,许歆可能也是被祝方诚赶出去,颠沛流离得不好过。 直到前几个月,顾成业在西.班牙度假的时候,无意间在商场碰上了许歆,她当时在奢侈品店消费。 许歆看起来并不拮据,甚至可以说风光而体面。 后来,顾成业通过自己的人脉在那边查了许歆的信息,这才发现她已经换过了名字和护照。 什么人才会改头换面呢? 顾成业对许歆的疑心由此而起。 “这只是我怀疑,祝方诚这些年应该没有再和她联系过。”顾成业叹了一口气,“我查的时间还不够长,暂时没有找到证据。” “我来找。”祝璞玉盯着脚下的地板,目光透着狠戾,“许歆的资料您给我吧。” 顾成业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不要冲动。” “明白。”祝璞玉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顾成业:“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如果不是顾成业,她应当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到许歆身上。 许歆对于莫月出来说,已经不止是助理那么简单了。 莫月出圈子简单,许歆也是她最为交心的朋友。 恒通那么多人里,祝璞玉最喜欢的也是许歆。 她曾经还将许歆当做父母之外最亲的人…… 呵。 此时此刻再想到这些,祝璞玉只觉得讽刺至极。 当初被祝方诚赶出家门的时候,她骂过自己是蠢货。 她曾经发誓不会再这样自我贬低,可眼下又忍不住了。 认贼作亲,她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 祝璞玉和从顾成业家里出来之后没有回酒店。 她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白天营业的清吧坐了进去。 祝璞玉没有喝酒,点了两杯西柚汁。 这也是莫月出生前最喜欢的饮料。 祝璞玉咬着吸管,口腔里都是西柚酸涩的回味,她脑袋里不断回放着莫月出生前的画面,吸管几乎要被她嚼碎。 她以为她对祝方诚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当初得知下药可能是他一手设计的,祝璞玉也只是短暂地失落了一下,并没有浪费太多感情。 她一直都只想从他手中夺回恒通而已。 如今想来,她真是太善良了。 她应该让他死。 或者要他生不如死。 第199回 怕控制不住么 清晨暖阳洒在青丘山上,洒在破烂山神庙的庙顶上。 白颜从草堆上缓缓醒来,又闭眼睡了一会儿后,他站起向庙门走去,身后温暖草堆则化成一堆光点消散不见。 “嗯~” 走出庙门时,他将前爪搭在木门槛上,伸了个懒腰,抬眼时看见远处的青丘国上空飘着几缕炊烟。 自己赶路时,就以九尾狐这种状态走吧! 白颜一边下山一边想着。 这一带倒是有九尾狐狸,青丘国人也可能是见怪不怪了,自己不会太显眼! 要是变成地仙被道士什么的看见了! 那就怕是要打起来了! 在途中他抓了一只野兔,吃了个半饱的早餐后,就摇着九根尾巴下山。 而等到下了山后,白颜向青丘国旁边的丘陵地走去。 他打算先绕过青丘国,然后向东边出发,而具体是去那里,白颜自己也是不知道。 反正就是一种情况。 东山一带大都在东海旁边,只要不离东边大海太远,向北走总会走到东山处,到时候再找涂山就行。 现在的路线只要一直向北即可,走到那里就是那里,没什么所谓目的地的。 而住的地方也不用特意找! 反正自己这小狐狸都是四海为家的,随便一个洞穴就可以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赶路,从青丘国旁边的丘陵地走过。 远处有几个砍柴的樵夫,他们看见自己这九尾狐狸后,纷纷转过眼来,但是也没给予太多关注。 有个小孩倒是想追过来,但是又被他母亲叫骂着拉了回去。 好像青丘国的九尾狐狸是会吃人的吧,白颜看着那些樵夫想道,也怪不得那个母亲会骂! 接着他一边欣赏野地景色一边赶路。 就在赶到中午的时候,只觉口渴无比,而身后的青丘国又有了炊烟,说明到了饭点。 于是他停止赶路,找了条清澈的小河喝水。 “咕噜咕噜!” 一股股凉意流过喉咙,在这大热天中感觉舒服无比。 喝完水后他抬起头来,看见远处树林边缘的地上,歪歪斜斜的放着几担柴,旁边几个樵夫正靠在地上休息。 白颜没有理会它们,而是跳过小溪,向着远处的树荫跑去。 但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被一条蛇吸引了。 那是条大蟒蛇,此刻它正盯着远处的樵夫,而且扭动着身体向它们旁边的灌木丛爬去。 那大蛇绝对是有目的的! 白颜看着它想道,接着想看热闹的他也向樵夫跑去,悄悄躲在另一个灌木丛后,探出狐狸头看着他们。 只见那大蛇爬到一个灌木之后,就趴在了地上。 下一刻它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大蛇上半身慢慢变大变黄,同时两条黄肉从身体两侧长了出来,头上也是慢慢长出黑发。 最后那上边蛇身变成了一个裸。体女人。 尖尖瓜子脸上五官端正秀丽,一头湿发披在嫩滑香肩上,曼妙身材惹人遐想。 下面则慢慢变小,是一条蟒蛇尾巴! 接着蟒蛇将上身探出草丛,看着前边几个樵夫。 且说那几个樵夫看见后一愣,随后双眼开始失神,脸上表情有点发呆。 这是中了什么法术吗? 白颜看着那几个失神的樵夫想道,看来这几个樵夫有麻烦了。 “查看资料!”他将视线从樵夫身上收回,看着那半人半蛇的妖怪对系统心说。 “是!” 种族:玉蟒 年龄:九十年 修为:二十五年 功法:变身术[黄阶下级]、幻术[黄阶中级] 幻术! 白颜眯眼看着那蛇怪。 只见那条蛇怪向其中一个樵夫伸出手,然后做出勾引的手势,而那樵夫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蟒蛇。 第200回 下坠 白颜站在灌木后面,看着樵夫向人身蛇尾的蛇怪走去。 “蛇!”突然身后有一名女子大喊,“有蛇!” “嘶呀!” 蛇怪转过身来,冲着白颜身后的女子大叫。 清秀瓜子脸马上变得狞狰,睁开嘴时两根尖牙露了出来。 而正向着蛇怪走去的樵夫马上回过神来,包括在他身后的樵夫也同样醒了过来。 接着他摇了摇头,好奇地向旁边跑了两步,看见灌木后蛇怪的全身时脸色一变。 “妖怪!有妖怪!” 他惊恐地退后两步,然后转身逃跑。 且说坐在后面的樵夫听见同伴大喊后,马上拿起镰刀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那个蛇怪。 大蛇看了一眼樵夫,同时又瞄了他们手中镰刀一眼,转身向旁边爬去。 白颜看着它那女人上身趴到地上,然后慢慢变小,身体两边的手也缩了回去。 最后变回大蛇的模样。 看来它是打算走了!那就没什么热闹好看了。 白颜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转头看着远处丘陵地上女子。 只见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 手中拿着一个竹篮,像是来送饭的。 而那带着恐惧的目光在他和大蛇身上流转。 “嗷!”白颜摇着九根尾巴,冲她大叫一声,当向她打了个招呼。 “呜!” 女子害怕地退后两步,随后跌坐在地上,那脸色看起来随时都要哭了! 好吧! 白颜歪了歪狐狸头,也不忍心再吓她,于是向前方小跑而去。 且说自己好久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了。 只从来到这里之后,碰到的都是一些牛鬼蛇神。 几个朋友都不是人! 葫芦老人是个大葫芦,白娘严格来说……是只狐狸精。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前方跑去,突然他发现远处大蛇正在向他爬来。 “嗯?” 白颜看了它一样,这是抓人失败,打算抓我来了? 此刻他肚子很饿,并不想打架。 就打算先离开此地,然后在森林中找找猎物。 但是那大蛇却是一直跟着他。 也是因为自己小步跑着的关系,白颜想道,自己跑快一点应该可以甩掉。 但是为什么要跑这么快? 蛇才三十年修为,自己被他赶着走,那不太憋屈了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大蛇还在! “嗷!” 他大叫一声,突然朝大蛇狂奔而去。 “嘶~”大蛇抬起头来,也冲白颜嘶叫了一声。 且说白颜马上感觉头晕,同时眼前景物也变的模糊。 摇摇头清醒后,发现前边草地正趴着三条大蛇! 三条?头晕? 他又摇了摇头,睁开眼发现还是三条,而且三条大蛇都向他爬去,速度还挺快。 他退后两步,那肯定有两条蛇是假的,真不确定那条是假。 自己没有应付幻术的经验。 寻灵咒!不知道可不可以! 白颜看着三条大蛇闭眼,接着在心中“靠”了一声。 只见眼前黑暗中,只要中间那条大蛇的位置是有光点的! 这不全穿帮了吗? 这种低级幻术! 白颜睁开眼睛,向着左边的大蛇跑去,而等跑进后,马上转身冲向中间大蛇! “嗷!”他大叫一声,狐狸爪子抓向蛇头。 哧的一生蛇鳞被刮开了,大蛇嘶叫着退到一边。 同时旁边的两条大蛇跟着消失。 且说白颜的手后又向他扑去,打算结束这场战斗。 大蛇向旁边一闪躲过了他的攻击,接着它咬向白颜,然后将他缠住! “额……” 白颜整个儿倒在地上,肩膀被咬,身体也被蛇身缠住。 但是他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慌,同时转过狐狸头运起吸神功法。 呼的一声灵气从大蛇鳞片间飘出,飘进了他嘴中。 “嘶——” 大蛇马上放开了他,接着转身想要逃跑。 但是似乎被打晕了一样,只是在原地胡乱的扭着身体。 “叮!宿主吸收玉蛇灵气,获得灵气三千点!” 果然可以!白颜看着眼前晕乎乎的大蛇。 自己只是轻轻运了一下功法,就像弹了一下手指一样。 那三十年修为的大蛇就晕成这样了! 看来这天阶功法威力还行的。 白颜走过大蛇身边,张嘴将它咬住,然后运起碎星之力结束它的痛苦。 接着他在大蛇身边运起吸神功法,将它身上的灵气吸收。 不久后叮的一声。“宿主吸收玉蛇灵气,总共获得灵气十一万五千点!” “十一万灵气,那就加三十年修为吧!”白颜说道,然后转身向远处的树林走去。 “是!”系统回答。 接着白他感觉肚子有点发热,而热度中还伴随着异物跳动。 不过也就是发热而已。 自己如今的修为比三十年高很多,这只是一个小升级! 他继续向前走去,同时寻找猎物。 很快系统的声音传来:“叮,恭喜宿主升级成功,目前修为二百八十一年!” “好!” 白颜应了一声,向远处一群野羊狂奔而去。 饱餐一顿后就躺在树下休息,养好体力继续赶路。 第201回 吸引力 祝璞玉很难想象温敬斯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个运筹帷幄的人,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个恋爱脑? 因为太过惊讶,祝璞玉很长时间没回复。 温敬斯等了一会儿,问她:“我表达清楚了么?” 祝璞玉把玩着高脚杯,“嗯,挺清楚的。” 温敬斯:“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是我表达不够到位。” 祝璞玉:“我不说话是被你吓到了。” 温敬斯:“嗯?哪句话吓到你了。” 祝璞玉:“你说你是恋爱脑那句。” 她笑了一下,像是在玩笑,“我没见过谁这么说自己的。” “你觉得恋爱脑是个贬义词么?”温敬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句话的深层逻辑。 祝璞玉也不否认:“你难道觉得这是褒奖?” 温敬斯:“当一个人去追求金钱、地位和名誉的时候,通常会被外界称赞上进心和野心,不会有人评价他‘利益脑’,但当一个人去追求感情和自己爱的人,就变成了‘恋爱脑’。” “就我个人而言,不太理解这种现象。”温敬斯说,“我并不觉得追求爱情是丢人的。” 祝璞玉听完他的这番言论之后,忽然笑了。 但不是因为嘲讽。 她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态,有些佩服,又有羡慕和嫉妒。 只有精神和物质都十分充盈、从小一帆风顺的人,才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而温敬斯恰恰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笑?”温敬斯的视线凝在她扬起的嘴角上。 “因为嫉妒。”祝璞玉喝了一口红酒,“不是每个人都好意思承认自己需要爱情的。” 温敬斯:“你也是这种人么?” 祝璞玉又喝了一口酒。 她放下高脚杯的同时咽下了红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温敬斯的眼睛。 “你给我点儿时间想想。”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好,我愿意。”温敬斯笑得很温柔。 他抬起手摸上了她的脸,干燥的掌心轻轻抚着她的肌肤,“我理解你,没关系的,你肯尝试,我已经心满意足。” 祝璞玉有些别扭地提醒他:“只是试试,又不是真爱上你了。” 温敬斯:“好,那我努力。” 祝璞玉:“如果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跟我无理取闹——” “不会。”温敬斯接过她的话,“无理取闹也只是为了争取刚刚的结果而已。” 他这话说得极其诚恳,细细品一下还有些卑微。 祝璞玉忍不住问:“我到底哪里吸引你?不至于吧。” 温敬斯:“你哪里都吸引我。” 他笑着说,“谁让我是个恋爱脑呢?” 祝璞玉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然后急速下坠。 她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得离远点儿,不然温敬斯的恋爱脑会传染给她。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抚心口的动作,琥珀色的眸色渐渐幽深。 掷出所有筹码铤而走险之后,他赢了。 —— 祝璞玉在祝方诚身上已经浪费了一周多的时间,仍然没找到什么证据。 虽然那了要尝试着接受温敬斯,但祝璞玉还是没主动开口让温敬斯帮忙调查莫月出的事儿。 不知是不是中药起了作用,祝璞玉的月经终于来了。 上次医生告知她月经第二天去医院做激素六项检查,祝璞玉上班前特意没吃早饭,驱车去了医院。 温敬斯原本要推掉早会同她一起,被祝璞玉拦下了。 做个检查而已,不必那么矫情。 私人医院服务到位,祝璞玉又有专属医生,很快就抽完血了。 医生说半小时左右就能拿到结果。 祝璞玉趁等待的时候,去了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个饭。 早高峰过去了,餐厅里没几个人,祝璞玉很快就吃完了。 祝璞玉走到医院门诊大楼的时候,忽然撞见了江佩矜。 江佩矜还没看见她。 为了避免麻烦,祝璞玉直接从门诊大楼出去了,躲在了柱子后面。 江佩矜碰见她之后没什么好话,两人争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眼不见心不烦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祝璞玉也不是怂,只是嫌麻烦。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把精力放在无用的争吵上。 祝璞玉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江佩矜从门诊大楼出来了。 不过—— 她身边跟着祝星盈。 祝星盈手里拿着一堆单子,大概是江佩矜的检查报告之类的。 “江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中医呀?我爸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当初我妈身子不好,就是他调好的,我给你介绍一下?”祝星盈和江佩矜对话的时候,那叫一个狗腿。 但江佩矜很显然不怎么吃这一套:“不用了。” 祝星盈:“那个医生真的很厉害!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不仅是中医,还是制药天才。”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后来江佩矜说了什么,祝璞玉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注意力被祝星盈口中那句“制药天才”吸引过去了。 祝星盈说,祝方诚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中医。 这个中医从祝星盈小时候就经常在她生活中出现。 而莫月出常年都在服用中药。 当时她工作忙碌,药都是祝方诚负责去抓的。 祝璞玉眉心突突跳了两下,看着两人背影远去,转身走进了门诊大楼。 —— 祝璞玉的激素检查结果显示,她的黄体酮还是比较低。 医生也明确说了还需要时间休养,短期绝对不能怀孕。 后来她叮嘱的一些事情,祝璞玉已经没有精力去听了。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中医的事情。 祝璞玉快步走出电梯,直奔停车位。 关上车门,她将包往副驾上一扔,拿手机拨了萧然的电话。 “别跟祝方诚了,你继续去盯着祝星盈和江佩矜,看看她们最近会不会一起去什么地方。”祝璞玉和萧然交代,“有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萧然应下来,“对了,我昨天晚上无意间拍到了一段视频,你可能会用上。” 祝璞玉:“什么?” 萧然:“一会儿我微信发你。” 通完电话后两分钟不到,祝璞玉就收到了萧然发来的视频。 视频也就一分钟出头,主角是李军和一个女人。 两人一起下了车,走进了一栋公寓楼。 祝璞玉将视频暂停截图,放大去看那个女人的脸。 视频比较模糊,只看得到侧脸。 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是李军他老婆。 第202回 你就坐得稳么 李军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外面乱搞这件事情,祝璞玉不觉得稀奇。 但从他和这个女人一同回公寓的行为来看,这女人跟他的关系应该是长期的。 祝璞玉思考了一阵,给萧然回复:【这是哪个小区?】 萧然:【星河湾。】 祝璞玉:【好,我知道了,你忙吧,辛苦了。】 回完消息,祝璞玉便放下手机发动了车子。 回公司的路上,温敬斯来了电话。 祝璞玉戴上耳机接通电话:“你开完会了?” 温敬斯:“嗯,刚结束,医生怎么说?” 祝璞玉:“老样子,还需要养着。” 她随口打趣了一句,“你的繁殖计划还得继续往后推。” 温敬斯:“周末再去李医生那边号个脉吧。” “不要!”祝璞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饶了我吧,我不想喝中药了。” 温敬斯:“……” 祝璞玉:“你说过不会威胁我了。” 温敬斯的声音有些无奈:“这是为了你的身体。” 祝璞玉:“那也不要,我明明可以食补,干嘛要喝药啊,我闻到那个味道都恶心。”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透出一股撒娇的味道。 祝璞玉自己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但温敬斯听出来了。 他无法拒绝,最后自然就成了妥协的那一方:“好,那先不去了。” 祝璞玉:“开车呢,挂了。” 温敬斯:“今天加班么?” 祝璞玉:“不知道。” 温敬斯:“早点回家。” 祝璞玉无奈:“……知道了。” 这几天,祝璞玉经常会被温敬斯这个黏人的态度无语到。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正儿八经谈过一场恋爱,但据她所知,很少有男人会缠着对方问她几点下班的,而且是天天问。 如果她说她要加班,温敬斯还会表现得有些失望,搞得她总是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真令人头疼。 —— 祝璞玉回到恒通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祝方诚。 祝方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恒通出现过了,现在他虽然名义上是恒通的董事长,但手里已经没有实权了。 和祝方诚打照面的瞬间,祝璞玉马上就想起了顾成业的那番话。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掌心,踩着高跟鞋走到了祝方诚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祝董,好久不见。”祝璞玉的语气嘲讽拉满,惹得祝方诚十分不满。 祝方诚:“没教养的东西。” 祝璞玉冁然一笑,“嗯,都是祝董教导有方。” 祝方诚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攀上温敬斯就高枕无忧了?没脑子的蠢货。” 祝璞玉啧了一声,“祝董,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一下半个月之后的股东大会。” 她扬起红唇,漂亮的眼底闪过虚伪的担忧,“祝董上半年颗粒无收,被我这个蠢货吊着打,不知道股东们会怎么看哦?您这个董事长的位置,还坐得稳么?” 祝方诚呵了一声,“我坐不稳,你就坐得稳?” 丢下这句话,祝方诚直接绕过祝璞玉走了。 祝璞玉转头看着祝方诚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祝方诚今天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儿。 若是平时,她说出这样的话,祝方诚必定大发雷霆,瞬间爆发。 可他今天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在她说他坐不稳董事长位置的时候,都没有破防。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祝方诚在别人面前可能会装装体面,但在她面前一向装都懒得装。 他这次没有吼叫怒骂,只能说明一点——恒通董事长的位置,对此时的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祝璞玉马上想起了祝方诚在外筹备医药公司的事儿。 之前萧然跟他说,祝方诚已经挖到某个制药公司的团队。 如今祝方诚底气这么足,想必是胸有成竹。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就被停在她面前的李军打断了思路。 李军停在祝璞玉面前,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一个极其不屑的笑。 “一个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祝璞玉看着李军嚣张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激怒他:“现在恒通我说了算,不是么。” 果然,李军笑得更加不屑。 “恒通?谁还会稀罕恒通?”李军气焰嚣张,“你玩的这些都是我姐夫玩剩下的罢了,你还不知道吧?新公司的实验基地已经建好了,最多两年,他动动手指,恒通还是他的!” 祝璞玉呵了一声,“是么,那我们拭目以待。” 想试探的消息已经听见答案了,祝璞玉没有浪费时间,丢下这句话便踩着高跟鞋回到了办公室。 祝璞玉坐到办公桌前,双手揉着太阳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现在她并不清楚祝方诚要做的到底是什么项目,但从投资规模上看,他的确是花了大价钱。 钱从哪里来的? 目前她得到的种种线索里,只有江佩矜这一条。 江佩矜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不停地给祝方诚砸钱? 除非这个项目真的很吸引人。 但温敬斯之前说过这个项目迟早会暴雷。 “迟早”会,也有另外一层含义:刚开始会有暴利的阶段。 不管这个阶段长还是短,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她不想让祝方诚风光,一刻都不行。 特别是在知道莫月出的死因之后。 —— 因为想着这件事情,祝璞玉一整天都心情不太好。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她的脸色也十分严肃。 祝璞玉加了一个小时班,到家时,温敬斯已经在客厅等待。 他走上来替她脱掉了风衣外套,看着她凝重的脸色,关心:“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有事么?” 祝璞玉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我有话问你。” 温敬斯的心蓦地沉了几分,表面不动声色:“好,去沙发坐着聊。” 他说话的同时扶上了她的胳膊。 祝璞玉没有避开。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心回到了原位。 两人坐到沙发上后,温敬斯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祝方诚他们在外面做的到底是什么项目?”祝璞玉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会暴雷?” 温敬斯:“怎么突然问这个?” “祝方诚对你做什么了?”他面色严肃地询问。 “没做什么。”祝璞玉和温敬斯说了今天在恒通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他这次太有把握了,好像对董事长的位置都不在意了。” 第203回 我们恋爱脑是这样的 温敬斯的目光凛了几分。 祝方诚为什么不在意这个位置,他最清楚原因。 但他在祝璞玉面前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把祝璞玉当成傻子。 祝方诚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问题——他潜意识里似乎还将祝璞玉当做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可以随便哄骗,什么手段都看不出来。 祝璞玉如今做的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情绪上头的小打小闹。 她之所以嚣张,是因为傍上了男人。 但祝璞玉的思维哪里有祝方诚以为的那么简单? 祝方诚如今这样的表现,祝璞玉不仅会好奇项目,还会猜到他背后有人支持。 果然,下一秒,祝璞玉便谈到了这一点。 “听李军的意思,祝方诚拉到了不少投资。”祝璞玉摸着下巴,“既然有人肯投这么多钱,说明这个项目应该很暴利,就算后面有暴雷的可能,前期干一票跑路也能赚很多——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项目?你知道么?” 温敬斯听到这段话最后的落脚点后,抬眸迎上她的目光,“知道一些,不算多。” 祝璞玉:“我想听。” 温敬斯:“胰腺癌特效药。” “目前技术方面是空白的,听说之前有国外的实验室做过临床实验,但出现意外没继续下去,不太清楚祝方诚是从哪里找到的制药文件,市场空白,有需求,仿制药没出现之前,的确一本万利。” 祝璞玉听得眉头紧蹙,虽然她并不懂医学方面的知识,但之前好歹也是跟着褚京识接触过国外医疗公司和实验室的负责人的——他们都没有这种技术和能力,祝方诚有? “你觉得可能么?”祝璞玉反问温敬斯。 温敬斯:“当然不可能,特效药造假的案例很多。” “但只要上市,就会有人花高价去买。”温敬斯道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经他这么一说,祝璞玉终于明白了祝方诚为什么会那么嚣张。 胰腺癌靶向治疗一个月的费用已经五位数了,还不一定真的能得到控制。 如果真的有特效药上市,势必引来轰动,患者和家属即便倾家荡产,也不会放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之前那些被查处的药,一开始都有过暴利期,药商和经销商都赚得盆满钵满。 是个生财之路,但也的确缺德。 祝璞玉自认不是什么道德底线很高的人,但还是有被这个行为恶心到。 “温敬斯。”祝璞玉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全名。 接着,她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脚下的地板,“你觉得祝方诚原本就是这种下作恶心的人,还是一点点变成这样的?” 温敬斯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应该一直都是这样吧。”他没来得及说话,祝璞玉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 她自嘲地笑了笑,“他说得没有错,我很蠢,这种时候还想着点儿借口自我麻痹。” “可是如果不找这个借口的话,我又忍不住想怪我妈妈眼睛瞎了,为什么要爱上这么垃圾的男人呢。”祝璞玉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她什么都没做错,我却在为了一个垃圾谴责她……” “停。”温敬斯打断祝璞玉的话,抱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一些,“你现在已经钻进牛角尖了,停止这个循环。” “你没有错,妈也没有错。”温敬斯耐心地将她从死循环里拽出来,“你刚刚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你在心疼她。” 祝璞玉在温敬斯低沉缓慢的宽慰声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冷静之后,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无意间和温敬斯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 祝璞玉是有些懊悔的。 而她的这个表情,正好也被温敬斯捕捉到了。 温敬斯双手捧上她的脸颊,认真看着她的表情:“后悔刚刚跟我说那么多了?” 祝璞玉:“……也不是后悔。” 她抿了抿嘴唇,“我不喜欢散播负能量,会给别人添麻烦。” 说完之后,祝璞玉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别人,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喜欢我,每天听这种话也挺烦的。” 温敬斯被她后面补的这段话逗笑了。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脸,“我很开心。” 祝璞玉:“……?” “你记得我不喜欢被你当做‘别人’,所以我很开心。”温敬斯和她解释了原因,“你愿意主动和我分享你的情绪,我也很开心。” 祝璞玉很难理解他后半句话的逻辑:“你不会觉得糟心么?” “我很喜欢被你需要的感觉。”温敬斯说,“我们恋爱脑是这样的。”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次不开心,都能像今天一样分享给我。” 祝璞玉呼吸一顿,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样。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温敬斯的手拍开。 “会不会说话啊你,什么叫希望我以后都不开心,晦气。”祝璞玉嫌弃地给他一个白眼,之后从沙发上起身,“我去吃饭了,懒得理你。” 温敬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 这周末,温老爷子的好友陈老过七十大寿。 陈老特意给温敬斯来了电话,要他一定要带着媳妇儿一同前往。 温敬斯和陈老关系也不错,便欣然答应。 寿宴在市中心的某个星级酒店举办,距尚水苑只有六公里。 祝璞玉和温敬斯来得很准时。 两人刚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上次温敬斯和祝璞玉在酒店被拍,新闻并没有压下去,外界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有加。 今天两人的穿着,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祝璞玉穿着一件孔雀蓝的旗袍,而温敬斯脖子上的领带,也是用同一款布料制作的。 进场后,温敬斯便带着祝璞玉去了陈老那边,温诚尧也在。 几个关系好的长辈看到温敬斯和祝璞玉之后,纷纷露出了笑容。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祝璞玉本人。 祝璞玉在温诚尧的介绍下一一叫了人,落落大方的表现惹来了声声夸赞。 温老爷子面上有光,笑得合不拢嘴。 江佩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欢乐的画面。 那张原本就没多少表情的脸,瞬间变得更冷了。 第204回 一击毙命 江佩矜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朝几名长辈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老最先看见了她,惊喜不已:“佩矜来了啊,孙女婿没一起?” 听见陈老这么喊,祝璞玉和温敬斯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彼时,江佩矜已经走上来停在了他们旁边。 祝璞玉从温敬斯和温诚尧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江佩矜今天出现在这里,他们提前并不知情。 温诚尧还没有对外透露过江佩矜和廖裕锦离婚的事情。 在旁人眼中,江佩矜和廖裕锦还是那对恩爱佳偶。 “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呢。”江佩矜在外一向温婉克制,她巧妙地避过陈老的问题,“原本有其他的安排,但您生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必须过来。” 江佩矜的话让陈老露出了爽朗的笑:“还是我们佩矜,不枉我从小就疼你。” 江佩矜出现之后,刚刚还跟祝璞玉说话的一群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江佩矜身上。 祝璞玉无意间和江佩矜目光对上,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屑和幸灾乐祸。 “你们聊,我先带她去喝点儿东西。”温敬斯趁他们聊天的空档,礼貌地招呼一声,随后便搂着祝璞玉走了。 “老温家里这几个晚辈的眼光都不错啊,这璞玉一看就聪明过人,以后会是敬斯的得力帮手。” 温诚尧笑着点了点头。 江佩矜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手指陷进了掌心。 温诚尧对祝璞玉引以为傲,几乎要超过她这个亲外孙女了。 连之前的那些丑闻都视而不见。 既然他视而不见,那就只能找一条让他不得不面对的路走了—— —— “还好么?”温敬斯给祝璞玉拿了一杯西柚汁过来,关心她的情况。 祝璞玉接过来笑着摇摇头,“挺好的呀。” 温敬斯:“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祝璞玉:“你要是知道了,那就是她的失败了。” 温敬斯:“以后尽量不让你们碰面,如果她找你,你也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祝璞玉听着温敬斯的叮嘱,忍不住笑了出来,抬起手去戳他的下巴。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严肃点儿。” “知道了,你真啰嗦,温总。” 祝璞玉刚打趣完温敬斯,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被突然靠近的脚步声打破了。 祝璞玉抬头看到黎溪之后,有些惊讶。 黎蕤去美国手术之后,祝璞玉就没再见过黎溪了,差点儿都要忘记这号人的存在了。 黎溪之前应该是一直在美国守着黎蕤的。 现在他回来了,那说明黎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黎溪站在两人面前,视线在祝璞玉身上扫了一圈。 冷淡,不屑,和以前的态度如出一辙。 祝璞玉全然不在意。 最后,黎溪看向温敬斯:“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去吧。”祝璞玉先替温敬斯做出了选择,“我去补个妆,一会儿找你。” 温敬斯“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 祝璞玉在化妆间待了一刻钟,把脸上每个细节都补了一遍,以此打发时间。 一刻钟应该足够温敬斯和黎溪聊完了。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将口红扔到包里,准备回宴会厅。 孰料,刚从化妆间出来,就撞上了江佩矜。 最不想应付的人还是碰面了。 祝璞玉并不是喜欢吃亏的性子,但江佩矜身份特殊,她没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祝璞玉打算绕开江佩矜走,被她抬起胳膊挡住了。 江佩矜:“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祝璞玉:“我说不是你信么?” 她根本没想过跟江佩矜竞争什么,江佩矜非要把她当成敌人往死里整,没辙。 “一个被人强过的破鞋,你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能坐多久?”江佩矜看着祝璞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嘲弄更甚:“敬斯不过是被你这幅皮相迷惑了,才会被你利用。” 这样的攻击并没有对祝璞玉造成太大的影响,“哦,说完了么。” 江佩矜:“你的脸皮真是厚。” 祝璞玉:“谢谢夸奖。”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没必要为了算计我砸血本。”祝璞玉想起了江佩矜之前给祝方诚投资的事儿,“祝星盈那蠢货说的话,你还是少信为好。” “砸血本为了算计你?”江佩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也配?” 祝璞玉看着江佩矜眉宇间透出的不屑,心微微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开口:“祝星盈说,你给了祝家不少投资。” “蠢货说的话你倒是深信不疑。”江佩矜呵了一声,“难怪你只能靠着男人和祝家斗。” 祝璞玉听完这段话后抿住了嘴唇。 这表情落入江佩矜眼底,更像是她被人戳中肺管子无法反驳。 江佩矜不屑地看着她,“等敬斯玩腻了你,有你的好下场。” “一只破鞋,还真以为自己嫁入豪门就能洗白了。”她轻嗤,“只有廖裕锦那种废物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祝璞玉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冷冷地抬眸看着她:“你不是正在为了你口中的废物对着我发疯么。” 一击毙命。 江佩矜显然被这句话刺激得不轻,祝璞玉趁机推开她,转身就往外走。 再待下去,她怕她忍不住对江佩矜动手。 祝璞玉不在乎江佩矜讨厌她,也没想过到她的喜欢,她的评价她更不在意。 但她无法接受江佩矜说廖裕锦是废物。 她一个天生的权力上位者,对着一个曾经被她威胁打压的人,高高在上地做出如此不屑的评价,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也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遇上廖裕锦可以狠狠打压,碰上比她手段更狠的温敬斯,照样还是得离婚。 按江佩矜这个逻辑来看,所有没权没势的人都是废物。 —— 江佩矜独自站在化妆间门前,耳边不断萦绕着祝璞玉离开前的那句话。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 江佩矜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勉强抬起了头。 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站在一米开外的男人。 江佩矜迅速调整好表情。 “刚才正好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你和祝璞玉的对话。”黎溪迈步走到江佩矜面前。 江佩矜警惕地看着他。 “佩矜姐请放心,我只听到了你希望敬斯和她离婚这一句。”黎溪微笑对她说,“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第205回 不准骗我 祝璞玉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温敬斯正在和人喝酒。 他们围坐了一桌,看起来聊得正酣畅,祝璞玉便没有过去打扰。 她坐回旁边的位置上,重新拿了一杯西柚汁,一边喝一边回想刚刚江佩矜的态度。 她假借祝星盈试探了江佩矜。 江佩矜听见她说“给祝家投资”这一关键词的时候,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那种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而祝璞玉此前从录音里也能听出来,江佩矜是十分瞧不上祝星盈的。 如果不是祝星盈对她来说有些利用价值,江佩矜大约都不会看她一眼。 祝璞玉原先以为江佩矜可能最上头的时候丧失理智、给过祝家一大笔投资。 可从她今天的反应看,她从来没有过。 那么,当初祝方诚筹备公司和实验基地的资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祝璞玉眯起眼睛看着杯子里的果汁,脑袋里迅速去想这笔资金的来源。 祝方诚手上可以变现的资源,首当其冲的便是他手中拥有的股份。 但恒通目前并没有出现股份变更的情况,祝方诚依旧是持股最多的人,年中的股东大会都是他来主持的。 这个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这之后,祝璞玉脑海中又浮现了“贷款”两个字。 如果是贷款的话,祝方诚走的一定不是正规渠道。 按温敬斯此前对这个项目的分析,祝方诚还真有可能丧心病狂去找高利贷。 而他手里能用来抵押的,就是恒通的股份。 到这里,事情好像突然明朗了。 难怪祝方诚对于恒通和股东大会都不在意了,他大概是因为做好了当老赖的准备,不还钱,让放贷的人去恒通搅浑水。 祝璞玉咬住了牙,眼底涌起了滔天的恨意。 果然不是自己奋斗来的就不会珍惜。 祝方诚这些年一直在消耗恒通的底子,原本稳坐北城龙头企业,硬生生被他祸害得一落千丈。 如果不是耐德收购了股份,并且强势叫停了乱七八糟的项目,恒通现在只会更乱。 恒通是莫家几代人的心血。 祝璞玉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果汁,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却无法平息她的怒火。 “回来了怎么没找我?”祝璞玉正沉浸在愤怒中,耳边忽然响起了温敬斯的声音。 定睛一看,温敬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阴沉的脸色,手摸了上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刚才碰上你姐了。”祝璞玉说,“闹了点儿不愉快。” 温敬斯:“她欺负你了?” 祝璞玉摇摇头:“也不算。” 温敬斯:“委屈你了。” 祝璞玉:“还好吧,刚才看你们在喝,我就没去打扰。” 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在他身上嗅了嗅,“一身酒味儿,你喝了多少?” 温敬斯笑着摇摇头,“不记得了。” 祝璞玉啧了一声,“不让我喝,你自己倒喝得怪开心的。” 连喝了多少都不记得,很明显是喝高了啊。 —— 温敬斯喝了酒没办法开车,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祝璞玉身上。 其实是可以叫司机的,但祝璞玉不太困,酒店离尚水苑又不远,她还是选了自己开。 温敬斯是真的喝了不少,上车两三分钟,便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祝璞玉打着方向盘斜睨了他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 七公里左右的车程,祝璞玉开了快二十分钟。 车停在尚水苑门口,祝璞玉正要叫醒温敬斯,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因为温敬斯一路都在睡,车里并没有开灯。 听见震动声以后,祝璞玉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便摁了接听键。 等她听见对面的人叫“温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接错电话了。 “我——” “温总,许歆昨天和一个男人见了面,两个人好像聊到了祝方诚的事情,还闹了不愉快,那个男人比较眼生,我已经找人跟着他了。” 祝璞玉的一个字最终是被电话那边的声音打断了。 其实她中间有很多机会可以打断对方,亮明身份。 但对面的话,却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祝璞玉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什么身份,但从他的语气可以判断,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和温敬斯汇报许歆的事情了。 还有他口中的那个男人—— 祝璞玉的目光盯在温敬斯身上,他似乎有所感应,睁开了眼。 温敬斯缓缓睁眼,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看向祝璞玉:“到家了怎么没叫我?”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递给他:“不小心接了你的电话。” 温敬斯看了一眼屏幕,情绪没有太大起伏。 他接过手机之后,便下车去接电话了。 祝璞玉透过车窗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跟着下了车。 但祝璞玉并没有跟上去听温敬斯通话的内容,只是站在车门前远远地看着他的侧脸。 过了快五分钟,温敬斯通完电话回到了她面前。 他像往常一样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回家。” 祝璞玉低头看着和他十指紧扣的手,沉默地和他一起走进了家门。 今天不需要在家吃饭,阿姨傍晚就下班了。 祝璞玉进门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换了拖鞋,然后挡在了温敬斯面前。 温敬斯换好拖鞋抬起头时,祝璞玉便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鞋柜上。 温敬斯笑着垂眸看她:“这是做什么?” “你为什么查许歆?”祝璞玉不给他任何拐弯抹角的机会,转手抓住他的领带。 温敬斯:“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回答么?” 祝璞玉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多余的问题。 大概是情绪过于上头了,冲昏了理智。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她抓着他领带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漂亮的眼睛带着警告:“不准骗我。” 温敬斯:“那你得答应我,不能生气。” 祝璞玉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所以,你很早就开始查了。” 温敬斯淡笑着,不置可否。 祝璞玉往前凑近了一些,“在我见顾伯之前就开始了,是么。” “是。”温敬斯终于在她的注视下点头承认了。 这个字说出口之后,客厅里顿时陷入了死寂。 温敬斯明显感觉到领带上的那只手越收越紧。 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第206回 如果你骗我 温敬斯没有躲闪,坦然大方地和祝璞玉对视了几分钟。 几分钟之后,祝璞玉忽然泄了气。 她一把松开了他的领带,往后退了两步,脑袋也垂了下去。 安静的客厅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你之前和我聊我妈在恒通的事儿——”祝璞玉胸腔闷得难受,说一句话就要吸好几口气,“那个时候你就在查了是么?” “是。”温敬斯这次也给了肯定的回答。 他走到祝璞玉面前搂住她,将她带到沙发上。 祝璞玉不肯坐下,甩开他的手要上楼。 温敬斯直接将她按到腿上,掐住她的腰和她面对面:“你刚才答应过了,不会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祝璞玉的声音很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温敬斯照旧按着她不放,盯着她微红的眼眶:“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 祝璞玉:“很矫情是吧。” 她自嘲地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温敬斯的手摸着她的后背,缓缓地拍着,“许歆换了身份,目前我掌握的证据里还没有能直接证明她杀人嫌疑的,她现在也不是本国公民,不好打草惊蛇。” “相信我,交给我,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的。”温敬斯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祝璞玉对于这种承诺向来是不信任的,甚至是嗤之以鼻的。 可这一刻,她竟然被温敬斯的这句话俘获了,进而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祝璞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莫月出在世的时候。 祝璞玉不太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她视线飘向一旁,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温敬斯:“因为我想。” 祝璞玉:“为什么想?” 温敬斯:“因为你想。” 他将她的脸掰怀来,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因为我喜欢你,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完成。” 祝璞玉:“那在南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温敬斯无奈地反问:“你确定你不会认为我是想通过查这件事情来拿捏你?” 祝璞玉:“……” 温敬斯目光犀利,一语中的:“甚至,你刚刚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祝璞玉哑口无言。 温敬斯没猜错,她刚刚的确有短暂的一两分钟里是那样想的。 多年来养成的惯性思维,很难打破。 不管温敬斯表达多少次,她潜意识里都无法去相信,他无条件爱她,且为她付出。 “……不好意思。”祝璞玉低着头思考了很久,决定和温敬斯道个歉。 “我不会怪你。”温敬斯将她抱到怀里,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你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欺骗和背叛才变成这样子的。” 祝璞玉抓住温敬斯的胳膊,指关节发白。 过了很久,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你也骗我,我会杀了你。”这句话,祝璞玉是埋在温敬斯心口说的。 她整张脸都在黑暗里,自然也看不到他在听见这句话时的表情。 祝璞玉只听见他在短暂沉默后的那个“嗯”字。 很轻,但又很重。 牢牢地印在了她心上。 —— 那天晚上,温敬斯很坦诚地给祝璞玉看过了之前查到的所有资料。 两人讨论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凌晨三点钟才睡。 祝璞玉难得地在这件事情上信任了温敬斯,也第一次在没有考虑“如何报答”的前提下接受了他的帮助。 温敬斯说查到重要线索一定会告诉她。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好像瞬间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她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了,每天晚上做梦都在焦虑。 这件事情刚刚交代出去,廖裕锦的化疗也快结束了。 祝璞玉一直没有和温敬斯离婚,廖裕锦也开始拒绝治疗。 刘易斯医生只好打电话给祝璞玉,让她安抚一下廖裕锦的情绪。 祝璞玉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好在跟周清梵和尤杏吃下午茶。 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再一次绷紧。 祝璞玉眉头紧蹙:“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联系他。” 刘易斯:“你最好还是来一趟纽约吧,他这一轮化疗之后可能还没办法手术,如果他一直这样态度消的话,会很危险。” 祝璞玉的眼皮开始跳了:“为什么没办法手术?之前不是说……” “情况很复杂,每个人对药物的耐受度也不一样,还有心情的影响。”刘易斯提醒祝璞玉,“他身体情况特殊,尽量顺从一下他的要求。” “……我知道了。”祝璞玉揉着太阳穴,“我订机票过去,麻烦您这几天多看着他一些。” 周清梵和尤杏安静地听完了祝璞玉的这通电话。 虽然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但从祝璞玉骤变的情绪和她说的关键词就可以判断出来,大概率是和廖裕锦的手术有关。 周清梵:“廖裕锦情况不好么?” “我没和温敬斯离婚,他开始不配合化疗了,”祝璞玉低头点开了订票软件,“我得飞去纽约看看,医生说他这轮化疗之后都不一定能手术。” 祝璞玉现在的状态堪称焦头烂额。 尤杏一直都没明白一点:“廖裕锦为什么非得让你和温敬斯离婚啊?是怕他对你不好么?” 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很不符合廖裕锦的作风。 “应该是怕她在温家受委屈。”周清梵说,“比如之前抽血的事儿。” 尤杏:“那你跟他说清楚就行了嘛。” 最近祝璞玉和温敬斯之间的感情进展,她们都看在眼底,“只要让他相信温敬斯不会让你受委屈就OK了呀,反正他又不是让你离婚和他在一起。” 祝璞玉订好了机票,将手机放下,双手同时揉上太阳穴。 尤杏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廖裕锦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嗡嗡嗡。 祝璞玉放下手机不到半分钟,又进了电话。 这次是廖裕锦打来的。 祝璞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了露台去接。 电话接通后,祝璞玉直截了当地说:“我订了明天的机票飞过去,你等我。” “在这之前,好好配合医生,行么?”祝璞玉耐着性子和他商量。 “来做什么,敷衍我还是继续骗我?”廖裕锦嘲弄地反问她。 祝璞玉:“……” 廖裕锦:“你根本就没想和他离婚,是么?” 他咄咄逼人,“你爱上温敬斯了。” 第207回 压 廖裕锦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隔着电话,祝璞玉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复。 沉默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我去纽约当面谈吧。” 再开口时,祝璞玉的声音不免染上几分疲倦:“廖裕锦,就两三天,再等等行么。” 虽然隔着电话,但廖裕锦仍然能敏锐地感受到祝璞玉的疲惫。 他终归是于心不忍,放软了态度:“他不适合你,我只是怕你受伤。” “我等你过来,愿愿,不要让我失望好么?”这次,仍然是廖裕锦先退一步。 祝璞玉听见廖裕锦的表态后,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那你在医院等我。” —— 去纽约找廖裕锦的事儿,祝璞玉这次没打算瞒着温敬斯。 但她也知道,温敬斯听见这事儿之后肯定高兴不起来。 今天温敬斯有行程安排,祝璞玉傍晚六点半左右到家时,温敬斯还没回来。 祝璞玉给温敬斯发了微信询问,得知他晚上不回来吃饭后,便先给阿姨下班了。 祝璞玉来到楼上泡了个澡,这期间顺便思考了一下如何和廖裕锦谈她的决定。 上次廖裕锦提出要她和温敬斯离婚的时候,祝璞玉正好也有想法,因此她没有深究过廖裕锦执着要她离婚的缘由。 不过今天下午周清梵和尤杏的推测应该大差不差。 廖裕锦大抵还是认为温家是龙潭虎穴,而江佩矜离婚后势必要报复她。 前几次给江佩矜献血的时候,温敬斯并没有体现出来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维护”。 在廖裕锦眼里,温敬斯扮演的应该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所以他才会认为他们“不合适”。 祝璞玉虽然不喜欢被人强迫威逼,但她并没有因此怪廖裕锦什么。 因为她知道廖裕锦看似偏激的行为,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在这世上,祝璞玉信得过的人不多,廖裕锦算其中一个。 仅凭他为了照片忍辱负重被江佩矜操控这么多年这一点,就足够她信任。 这一次,祝璞玉想试着跟廖裕锦实话实说。 洗完澡以后,祝璞玉拿了个登机箱开始收拾行李。 刚叠了几件衣服,便听见了卧室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祝璞玉停下了拿衣服的动作,目光看向房门。 转眼,温敬斯已经推门而入。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黑色衬衫包裹着他健硕挺括的身材。 祝璞玉的目光停在他的肩膀和胸口的位置看了一会儿。 温敬斯身材很好,天赋异禀,后天也训练有素,她最喜欢他的胸肩线条。 最近经常摸着它们入睡。 不过,此时被祝璞玉欣赏的温敬斯,注意力却落在了地板的登机箱上。 他看了一会儿登机箱,随口问:“怎么突然收行李了?要出差?” 祝璞玉:“我去趟纽约。” 因为早就做出坦白的决定,所以她表达得非常直接。 以温敬斯的脑子,即便没有后半句,也能轻易猜出她去做什么。 温敬斯的目光微微沉下来,嘴角原先挂着的微笑渐渐敛起。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自带压迫感。 无需言语,眼神和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祝璞玉明显能感觉到,温敬斯在听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非常不开心。 “是你说不让我骗你的。”祝璞玉先发制人,“我这次实话实说了,你又不开心。” 或许是被这句话激到了,温敬斯终于有了反应。 “去做什么?”他问。 祝璞玉:“我之前答应了廖裕锦治疗途中去看他,最近他身体不好。” 温敬斯:“是么。” 他随手将胳膊上的西装扔到小沙发上,似笑非笑,“是身体不好,还是心里不舒服?” 祝璞玉:“……” 温敬斯:“你没离婚,他着急了?” 其实祝璞玉没打算跟温敬斯探讨这个话题。 可没办法,这男人脑子转得实在太快了。 祝璞玉只好跟他敞开聊:“他只是担心我在温家过得不好而已,不是真的在逼我,只要我——” “哦,听起来,你觉得他让你离婚是为你好。”温敬斯打断了她的阐述,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祝璞玉:“至少出发点是这样的。” 温敬斯:“你就这么肯定他不是别有用心?” “他一个病人,能有什么用心?”祝璞玉蹙眉,“他如果真的只是想算计我,当年也不必为了那些照片就——” “所以你无条件信任他。”温敬斯再次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盯紧她的眼,“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信,是这个意思么?” 祝璞玉:“……又开始了是么。” 她明明在很诚恳地敞开心扉和他谈,温敬斯非得借题发挥拐到其他话题上去,“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和他来往,但他帮过我,就像你不可能不管黎蕤一样,我也不会不管廖裕锦。” “我没有喜欢过黎蕤。”温敬斯一语道出他们的不同。 祝璞玉沉默。 温敬斯:“你呢?现在还喜欢他么?” 祝璞玉:“你想表达什么?” 温敬斯:“如果他非要你和我离婚才肯做手术,如果他非要让我在你和他之间二选一,你会怎么选?” 祝璞玉无语凝噎,漂亮的瞳孔里闪过了些许不耐烦。 这种问题简直就可以跟“我和你妈掉水里”一起列为人类历史上最无聊的问题之首。 “我选他。”祝璞玉破罐子破摔,“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卧室顿时安静下来。 空气流速放缓,剑拔弩张。 看到温敬斯冷厉的表情,祝璞玉觉得解气许多。 给他惯的。 祝璞玉不打算去哄他,继续从衣柜里拿衣服往箱子里装。 温敬斯就在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祝璞玉没打算待几天,很快就将箱子收好合上了。 她把箱子拖到沙发旁边的角落里安置好,余光扫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温敬斯。 祝璞玉选择无视他,径直上了床。 爱站就站着吧,她不伺候了。 祝璞玉躺在床上拿起了手机,看到医院那边护工发来廖裕锦吃药的消息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祝璞玉刚刚回完消息,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便感觉到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转瞬,她的身体被扳过去,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祝璞玉被温敬斯按在了身下,膝盖也被他的腿压得动弹不得。 祝璞玉甚至来不及开口表达不满,温敬斯便粗鲁地朝她的唇咬了下来。 第208回 比比谁狠 祝璞玉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分开的时候,祝璞玉只觉得双眼发黑。 温敬斯猩红的眼底带着骇人的摧毁欲。 “惹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沙哑声音,干燥的手指抚过她的唇。 祝璞玉拍开他的手,“是你先找茬的。” 温敬斯:“你只要说选我就可以了,很难么。” “还是说,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嗯?”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觉得他比我重要是么?” 祝璞玉闭上眼睛,“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温敬斯:“那你解释,你亲口告诉我,我更重要。” 祝璞玉缄默不语。 温敬斯嘲弄地笑了一声:“说不出来,是么?” 他这次直接捂住她的嘴,另外一只手拽下了她睡裙的肩带,“那就永远都不要说。” 祝璞玉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立刻开始挣扎。 可她的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他在身后,祝璞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乖张暴戾的气息。 他就是来撒气的。 祝璞玉脑子里马上闪过了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仇恨和怒意交织,祝璞玉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温敬斯虎口的位置。 他们两个人仿佛在比狠。 谁都不肯让谁。 但最后松口的人还是祝璞玉。 温敬斯将视线从祝璞玉身上收回来,看着虎口处血肉模糊的伤,起身走出了卧室。 —— 冲完澡,温敬斯独自在楼下的客厅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没有处理手上的伤,视线盯着落地窗外的路灯,目光深邃。 深夜,客厅里静得针落可闻。 手机的震动声,在这份寂静里也显得格外突兀。 温敬斯飘远的思绪被拽了回来,他拿起手边的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走向了露台。 关上露台的门后,温敬斯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的林澈对温敬斯汇报:“温总,我已经看过了廖裕锦全部的行程,他并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宋先生和他也没有任何交集。” “好,知道了。”沉默了太久,再开口的时候,温敬斯的声音显得很沙哑,“继续盯着吧。” 挂上电话,温敬斯站在露台,抬起头看向了天边的月亮。 临近满月,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看起来触手可及。 可等他真的抬起手的时候,却发现月离他很远。 温敬斯仰头看着月亮,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廖裕锦让祝璞玉离婚的那番话—— 早在听到他们两人在酒店的那段对话之后,温敬斯就想过廖裕锦提这个要求的原因。 基本上可以排除廖裕锦当初假意演戏骗他的可能性。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再也不见祝璞玉的。 后来的确是祝璞玉想尽办法找上了他,可廖裕锦为什么要以手术的事情威胁祝璞玉离婚? 而且,态度还很强硬。 可林澈查过之后却说,廖裕锦没有见过任何可疑的人。 他圈子里唯一频繁见面的朋友,只有洛邢。 暂时可以排除他知道当年真相的可能性。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他在看到祝璞玉不死心拉他治病的时候,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廖裕锦对祝璞玉的感情原本就很深,只要祝璞玉稍稍表现出丁点对他的在意,他就会不顾一切。 他知道祝璞玉不喜欢亏欠人,所以,当年的事情就成了他最好的筹码。 只要廖裕锦不手术,祝璞玉“二选一”的天平就会永远倾向于他。 这是一道目前找不到答案的题。 最近他和祝璞玉的确相处得不错,可温敬斯知道,只要提到廖裕锦,又会被打回原形。 今天晚上的试探,就是最好的证明。 —— 早晨六点半。 夏天天亮得很早,祝璞玉睁开眼睛时,外面阳光已经很好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赏,腰上就搭了两条胳膊。 温敬斯从身后抱住了她,脸贴在她的肩上,“早上好。” 他的声音和口吻听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仿佛昨天晚上那个不是他。 想到昨晚的画面,祝璞玉冷笑了一声,“温总翻脸的速度够快的啊。” 温敬斯:“昨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诚恳地认错,“我对这个话题太敏感了,聊到以后很容易情绪失控,以后我会尽量控制。” 祝璞玉不信:“你道歉太多了,没有什么可信度。” “在他正式手术康复之前,我不会再因为你飞去看他和你吵架。”温敬斯直接给出了解决问题的策略,“可以么?” 祝璞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半晌之后,勾勾嘴角:“条件呢?” 她可不觉得,温敬斯占有欲这么强的人,一夜之后会这么大方。 温敬斯摇摇头,“没有条件。” “现在我没什么资本和你谈条件。”他半开玩笑地说,“是我比较需要你,而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 他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这话仔细咂摸一下,有些委屈。 祝璞玉也顺着他玩笑:“随时离开?我可没那个本事,温总多的是办法威胁我。” “我说过不会威胁你,一言九鼎,所以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温敬斯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面,紧紧地盯着她:“那么,你会走么?” 祝璞玉心脏停了一下。 她嗓子像是忽然失声了,大脑停摆,半天没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温敬斯看着她的反应,唇靠近几分:“不说话,是不是说明你舍不得我?” 第209回 狩猎者 领地被侵犯,祝璞玉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温敬斯识破她的意图,手掐住她的腰将她逼回来面对他的问题。 祝璞玉按住他的手,视线飘忽:“我待会儿赶飞机,肚子饿了。” 温敬斯笑着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有时候会觉得,你真是个胆小鬼。” 祝璞玉:“……” 温敬斯:“连舍不得我都不敢承认么?” 祝璞玉翻了个白眼,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谁舍不得你?温总可真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温敬斯:“那你刚才躲什么?” 虽然被她掐疼了,但温敬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既然不是胆小鬼,那回答我,会走么?” “你要是真能做到刚刚说的那样,我考虑一下吧。”祝璞玉的表情很傲娇,她抬起下巴警告他:“昨晚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们民政局离婚窗口见。” 温敬斯眯起眼睛:“从温太太模棱两可的说辞里,隐约听得一点点舍不得,我理解到位么?” 祝璞玉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饿死了,我要吃饭。” —— 祝璞玉收拾好下楼时,温敬斯正在厨房为她做拿铁。 “马上好。”没等祝璞玉问,温敬斯便先开了口。 祝璞玉四处看了看:“阿姨没来么?” 温敬斯:“她出去买东西了。” 祝璞玉指了指桌上的早餐,“你弄的?” 温敬斯:“喜欢么?” 祝璞玉没回答,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早餐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是她在国外那些年很熟悉的搭配,煎蛋,香肠,烤过的面包片,还有一些蔬菜。 祝璞玉盯着餐盘里的食物看的时候,温敬斯已经把打好的拿铁送上来了。 祝璞玉意外地发现,温敬斯还在拿铁里拉了花。 祝璞玉看着上面的爱心,挑眉:“你还有这个手艺?” 温敬斯:“喜欢么?” 祝璞玉“唔”了一声,“一般般。” 温敬斯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被逗笑了。 昨天晚上的那场不愉快就这么过去了,下床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提过。 祝璞玉是不喜欢因为感情问题吵架的。 而她的思路也很简单:温敬斯已经给出解决办法了,就没必要再纠结于昨天晚上的情绪。 祝璞玉不喜欢解决情绪,自己的和他人的都不喜欢。 温敬斯意识到祝璞玉没有再生气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落。 若是别的女人,是不可能这么快从昨晚的事情里走出来的。 就算他诚恳道过歉,并且提出了解决方案,但委屈的感觉不会这么快消失。 温敬斯放下咖啡,问她:“真的不生气了?” 祝璞玉:“这还有假的?” 温敬斯:“怕你口是心非。” 祝璞玉:“你已经提供的解决方案了,这事儿没什么好吵的了。” 温敬斯笑笑。 几秒沉默后,他话锋一转,“这次去几天?” 祝璞玉:“可能两三天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说,“能源车项目在收尾了,马上准备营销和预订的事儿了,公司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所以,就算没有温敬斯的催促,她也不会在纽约待很久。 温敬斯点点头,“嗯,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 温敬斯从机场回到瑞澜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 两人谈了几句工作之后,便去了旁边的茶室。 陆衍行看了一眼手机,不经意地问他:“你放祝璞玉去纽约了?” 温敬斯不置可否。 陆衍行:“你确定廖裕锦不知道当年的事儿么?” “暂时。”温敬斯往茶壶里放了几勺茶叶。 陆衍行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目光一闪,“你是想快刀斩乱麻?” 他们两个人自幼认识,又共事多年,陆衍行几乎第一时间就能猜到温敬斯在想什么。 有廖裕锦当年的付出和牺牲在前,现阶段,让祝璞玉放着廖裕锦不管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温敬斯这个之后阻挠,两人的关系只会更僵。 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善解人意”的丈夫,放她去照顾廖裕锦。 祝璞玉这人似乎是吃软不吃硬,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每次的突破,都是温敬斯示弱换来的。 比如上次放走廖裕锦父母。 不过…… 等温敬斯倒完水,陆衍行才问他:“你确定手术之后,祝璞玉真能做到不和他见面么?” “或者,我换个问法,”陆衍行转换措辞,“倘若你任何手段都不用,她会不会选择和你离婚?” “不会。”温敬斯这次终于开口说了话。 这个答案干脆利落到陆衍行感到惊讶。 在祝璞玉的话题上,温敬斯少有如此自信笃定的时候——除非他已经得到了证实。 而温敬斯接下来的话,也解答了陆衍行的疑惑。 陆衍行听完温敬斯的描述以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用这种办法试探她?”陆衍行知道他做事一向大胆,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刺激、走钢丝,“不过,你赌赢了,恭喜你。” 陆衍行端起茶杯向他道贺,“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坚持一年半载,她会离不开你的。” 温敬斯和陆衍行碰了碰茶杯,“一切顺利。” ——没错,昨天晚上他故意用和当年一样的姿势,就是在铤而走险激怒她。 他想要试探一下,如今祝璞玉对他的容忍度究竟能到哪里。 虽然祝璞玉并没有直接承认不舍得离婚,但她的态度已经藏在那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里了。 而他前一天还在因为廖裕锦的事情“愤怒”,第二天却妥协了一大步,祝璞玉定然不会无视他的退让。 对待祝璞玉,不能一直软,更不能一直硬。 张弛有度,软硬兼施才是上策。 陈南呈在知道他对待祝璞玉的种种策略之后感慨过一句话。 他说:这不是爱,这是狩猎游戏。 如果爱情真的是狩猎,那么祝璞玉一定是丛林里级别最高的稀有猎物。 诱饵要抛,但不能抛太快;开枪要果断,但不能次次都开枪。 温敬斯想到这里之后笑了笑。 陈南呈说得其实很精准,用“狩猎游戏”形容他和祝璞玉之间的关系,再合适不过。 为了得到她,他只能做狩猎者。 “廖裕锦现在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做手术?”陆衍行的问题将温敬斯的思绪拽了回来。 温敬斯:“一时半刻做不了。” 陆衍行正想问话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进了一条消息。 他定睛一看,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严肃地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温敬斯:“佩矜姐去纽约了。” 第210回 我和他不太熟 温敬斯听见这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陆衍行:“她是不是跟踪祝璞玉?你不怕……” 温敬斯:“她不会让廖裕锦死的。” 他简单的一句话打断了陆衍行的担忧,也解答了他的疑惑。 陆衍行反应过来温敬斯的意思之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之后,他揶揄:“幸好我们是朋友。” 倘若不幸成为温敬斯的对手,他的手段和城府,绝对是个劲敌,算遍天下无敌手。 温敬斯听出了陆衍行的弦外之音,淡淡抿了一口茶,“别的事情,不值我这么费心。” 陆衍行:“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 温敬斯抬眸瞟他一眼,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云淡风轻地抛出致命一击,“你和路微什么时候办婚礼?陆夫人为你选好日子了么?” 一个问题,成功让陆衍行黑了脸。 温敬斯见他半晌不说话,为他倒了一杯茶,随口说:“有些事情不必刨根究底。” “不想办就趁早断干净,再卷一个人进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温敬斯难得在这件事上给陆衍行建议。 陆衍行嘲弄地勾唇:“我的目的就是不让她好过。” 温敬斯:“那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 周清梵收到祝璞玉起飞的微信消息后,便将手机放到了枕头下面,走出了房间。 楼下很热闹。 周清梵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路微和她父母过来了。 周清梵下楼的动静,吸引了客厅这边的注意力。 路父和路母看到周清梵,还算礼貌,和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周清梵微微鞠躬,同样客气地回应了两位长辈。 “大嫂,你来得正好。”路微亲昵地拉住了周清梵的胳膊,像和好闺蜜说话似的,“你今天有时间么,我想去西山温泉村看看环境,最近在选婚礼场地呢!” 周清梵蹙眉,正要拒绝时,陆夫人已经替她答应了下来,“她平时都没什么事儿,你若是需要参谋,就随时喊她,日后都是一家人,关系处好了,我也安心。” 陆夫人笑着说完之后,看向了周清梵。 周清梵当即就读懂了陆夫人的眼神,顺从地点头,“好的,妈,我明白。” 在这个家里,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别说陪路微去看婚礼场地,即便陆夫人要她这个做大嫂的伺候路微的生活起居,她也得笑着点头。 陆夫人很喜欢路微,路家从政,符合她找亲家的标准。 而路微又精明能干,落落大方,在事业上也能给陆家提供帮助。 至于她—— 当初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时,陆夫人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的。 她不反对,只是单纯地因为,陆家长辈并没有计划把公司交给陆巡止。 但陆衍行不一样,他现在是陆家的继承人,代表了陆家的脸面。 他身边的女人,自然也就只能是路微这种。 最近陆夫人在找各种风水师算日子,只为给陆衍行和路微找个合适的日子办婚礼。 至于婚礼的仪式,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轰动全城,风光无限。 …… “大嫂,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呀?” 周清梵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走神之际,身旁的路微主动同她聊起了天。 周清梵思绪回归,目光看向路微。 她精致的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很友好,但周清梵很清楚,路微是看不上她的。 甚至是厌恶她的。 “一些日常的活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周清梵淡淡地回了一句。 路微笑着说:“那还挺幸福的,不用工作,有人养,多少人的理想生活呀。” 周清梵听得出她话里的冷嘲热讽,但她没接招。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浅笑:“嗯,挺好的,清闲。” 路微:“大哥肯定很心疼你,听衍行说,你们夫妻感情特别好。” 提到陆巡止,周清梵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嗯,他对我很好。” 路微看着周清梵的表情,“抱歉,大嫂,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儿的。” 周清梵摇摇头,“没关系。” “很羡慕你和大哥的感情,当时你们身份悬殊,他肯定做了很多努力才和你结婚的吧?”路微嘴上说着抱歉,但问出来的问题却丝毫没有收敛。 那句“身份悬殊”,就差直接嘲讽周清梵野鸡飞枝头了。 周清梵早就感觉到路微对她的敌意了,但据陆衍行说,路微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只要不是因为这个,周清梵也就懒得去深究原因了,路微说什么,她就随便敷衍两句。 路上一个多小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路微虽然阴阳怪气,但是不会撕破脸,周清梵也就这样粉饰太平。 车驶入温泉村景区的时候,周清梵感觉到包里的手机短暂地震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看到【“x”发来一条消息】之后,马上把手机扔回了包里。 路微似乎没有发现这个小细节,她正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时值五月,度假村的樱花都开了,非常漂亮。 不多时,司机将车停了下来,周清梵随路微一同下了车。 一下车,路微便挽住了周清梵的胳膊。 周清梵很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只能强忍。 路微拉她往前走,笑着说:“这樱花可真好看,可惜我和衍行的婚礼是赶不上这花期了。” 周清梵基本上不讲话,就这么被路微拽着走了十几分钟。 后来,路微手机忽然响了。 这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手机一响,路微终于松开了周清梵,周清梵低头拍了拍胳膊,那种不适感总算减轻了一些。 而路微并没有走远,就这么站在她旁边接起了电话。 “衍行?” 听见这个称呼,周清梵的动作停了一下。 之后,她抬起头看看向了头顶的樱花。 虽然无心去听路微和陆衍行的通话,但路微就在她身边,很难听不见。 “真的么?好呀,那我等你。” “听说这里看夜樱也很美。” 不过两三分钟,路微已经挂了电话。 她笑着走到周清梵身边,一脸甜蜜地跟她分享好消息:“大嫂,一会儿衍行也过来。” 周清梵点点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路微却好奇地问她:“大嫂,你是不是有点儿怕衍行?” 周清梵:“嗯?” 路微:“你好像很少和他说话,抱歉,可能是我过度揣测了。” 周清梵摇摇头,“我和他,不太熟。” “这样么?”路微惊讶,“他一直住在老宅,我以为你们平时关系很好呢,毕竟同龄人嘛。” 第211回 大嫂 周清梵继续摇头,没有吭声,希望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路微表情有些遗憾,“我还想跟你问问他的事情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周清梵:“你们见面的机会多,可以直接问他。”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路微继续拉着周清梵往前走,路上一直在欣赏风景,跟周清梵聊着一些看似亲密无间的话题。 周清梵应对自如,句句有回应,但态度滴水不漏。 这也算是在陆家培养起来的本领了,特别是陆巡止去世后,这些技能愈发娴熟。 在外面逛了一个多小时,路微请周清梵喝咖啡。 两人在咖啡厅坐着的时候,陆衍行来了。 陆衍行坐在了路微身边,刚好是周清梵对面的位置。 周清梵对上陆衍行的眼睛,微微颔首,算是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衍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路微看到陆衍行很开心,亲昵地缠住了他的胳膊秀恩爱。 周清梵低下头去喝咖啡,非礼勿视。 “问的司机。”陆衍行并没有推开路微,他往窗外看了看,“你喜欢这里么?” 路微:“我觉得很不错,樱花漂亮,可惜我们的婚礼赶不上季节了。” 陆衍行:“如果你想要樱花,可以等明年的樱花季办。” “那还是不要了。”路微将脑袋靠到陆衍行肩膀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我想早点儿成为你的太太。” 面对路微热情直接的情感表达,陆衍行并没有相应的回应,“嗯,你决定就行。” “衍行,我们晚上留下来看樱花吧,听说这里的夜樱很美。”路微提议。 陆衍行:“随你。” 周清梵虽然低着头喝咖啡,可对面两个人存在感十分强烈,叫人无法忽视。 自从陆衍行过来,路微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了。 周清梵觉得,自己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喝完咖啡,周清梵趁对面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同路微说:“你们逛吧,我让司机送我回去。” “那怎么行呀?”路微不肯,“大嫂,你今晚留下来一起看樱花吧。” 周清梵:“陆家有规矩,我不好随便在外过夜。” 面对这种情况,周清梵只能拿陆家的家规来搪塞。 然而,这样的借口并没有起到作用。 路微笑着说了一句“我来解决”,没等周清梵反应,便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陆夫人的电话。 路微:“伯母,度假村的樱花很好看,晚上可不可以让大嫂留在这边住一宿?明天我一定安全把人送回去。” 陆夫人欣然答应。 路微挂上了电话,视线看向周清梵,笑眯眯地和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大嫂,现在你可以放心地玩儿了。” 周清梵:“……谢谢。” 她拿起手机点着屏幕,随便在群聊里发了几个表情,装出来很忙的样子,不想再让路微跟她说话。 陆衍行坐在对面,视线似有若无地从周清梵身上掠过,黑色瞳孔令人捉摸不透。 —— 航班降落在纽约时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 经历了一次转机,祝璞玉下飞机的时候很累。 拖着行李箱出来之后,祝璞玉便掏出手机给温敬斯发微信报平安。 本以为温敬斯还没起床,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他马上拨来了语音。 祝璞玉戴上耳机接起来:“你这么早就起了?” 温敬斯:“等你落地。” 祝璞玉被他这四个字弄得心头一颤,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还是电话那边的温敬斯先说话的:“京叔派人接你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你再睡会儿吧,我到酒店了再给你发消息。” “好。”温敬斯温柔地叮嘱她,“今晚好好休息。” 祝璞玉刚挂了温敬斯的语音,就接到了褚京识的电话。 祝璞玉一边通电话,一边寻找着褚京识的身影,终于在三分钟之后和他碰了面。 祝璞玉将行李箱交给了司机,之后和褚京识一同上车,在后排落座。 褚京识看了一眼祝璞玉疲惫的脸色,“一会儿吃个饭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医院。” 祝璞玉点点头。 褚京识:“昨天我去医院和他聊了聊,” 他停顿一下,将昨天的内容转述给祝璞玉,“他还是要你离婚,态度很坚决。” 祝璞玉原本就憔悴面色,更添严肃。 她头疼得不行,抬起双手揉上了太阳穴。 褚京识看着祝璞玉的动作,目光微微沉了几分,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你上次回去之后就会提离婚。” 祝璞玉没有说话。 褚京识:“是出什么意外了么?温敬斯威胁你了?” 祝璞玉闭上眼睛,手停在额前,嘴唇微微翕动,“京叔,等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褚京识笑着点点头,“好。”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褚京识是目睹祝璞玉从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到今天的人,对于她的一些小习惯,一眼便能看穿。 祝璞玉说要吃饭是假,有事情和他商量才是真。 —— 为了方便祝璞玉尽快休息,褚京识直接让酒店送了晚餐来祝璞玉的房间。 回程路上就已经预订了服务,两人回到房间之后没几分钟,工作人员便送来了晚餐。 上完菜后,工作人员便离开了。 祝璞玉换了一次性拖鞋,来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褚京识紧随其后。 他拿起杯子,为祝璞玉倒了一杯果汁递上去,“给你点的西柚汁。” 祝璞玉说了句“谢谢”,接过来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之后,她深吸一口气,问褚京识:“京叔,你觉得温敬斯这个人怎么样?” 褚京识听见这个问题之后,露出了笑容。 他并没有马上拆穿她的想法,而是顺着她说:“很不错,人品好,性格不错,能力也很强。” 褚京识对温敬斯的评价一直都挺高的,祝璞玉听见这个答案不觉得意外。 但褚京识没有反问她最重点的那个问题。 祝璞玉思考了一会儿,只好自己来说了:“那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他一次么?”’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褚京识笑得很慈爱,“感情的事情,只需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就好了。” 祝璞玉抿着嘴唇没说话,褚京识继续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改了主意?” 第212回 假证 褚京识一开口问问题,就能问到重点。 祝璞玉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上次回到北城之后发生的几件事情都说给了褚京识。 其中就包括温敬斯用廖裕锦父母威胁她、之后又把人放走向她道歉,以及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背着她查莫月出的死因—— 祝璞玉和顾成业谈完话之后有联系过褚京识,因此褚京识已经知道了莫月出的离世并非意外。 但当祝璞玉说出温敬斯早就在查这件事情的时候,褚京识还是很惊讶的。 温敬斯心思缜密没有错,但倘若没有对祝璞玉非同一般的关心,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你之前和他聊过你母亲么?”褚京识问。 祝璞玉:“只聊过几句。” 褚京识:“那他对你的话很上心了。” 祝璞玉垂下眼睛,“您觉得他为什么喜欢我?” 这是她迄今为止都没有弄明白的问题,但从温敬斯口中又得不到答案。 褚京识无奈地笑了:“你没有问过他么?” 祝璞玉:“……他说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 褚京识:“嗯,我和他的想法一样。” 祝璞玉:“……” 褚京识:“喜欢一个人不丢人,不必非要找原因,感觉是没有逻辑可循的。” 从祝璞玉的沉默里,褚京识已经读出了她的心思和态度倾向,他抬起胳膊来,像早年间安慰她似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想做就去做,不要想太多,相信他,也相信自己。”褚京识说,“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有我给你兜底。” 祝璞玉点了点头,“谢谢京叔。” 褚京识揉了揉她的头发。 早在祝璞玉开口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褚京识就知道她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而已。 褚京识对温敬斯的印象一直是很好的,通过这两件事情,也看得出他对祝璞玉的让步和关心。 祝璞玉这些年虽然工作能力被锤炼到了顶尖水准,为人处世看起来也很成熟,但在感情方面依旧是个没经验的小姑娘。 她不安全感过于强烈,甚至羞于承认自己动心。 这就注定了她在感情里不会主动,更不可能妥协让步。 所以,不管从客观条件还是感情需求出发,温敬斯对祝璞玉而言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成熟,包容,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治愈她,这很难得。 “医院那边,你打算怎么说?”褚京识想到了这件棘手的事情。 倘若祝璞玉决定认真和温敬斯发展,那肯定不能满足廖裕锦提出的离婚要求。 而温敬斯作为祝璞玉的爱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介意廖裕锦的存在。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两人恐怕又会出现新的矛盾。 祝璞玉:“我先试试他的口风吧。”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两种办法,“如果他是担心温敬斯对我不好、让我在温家受委屈的话,我把话说清楚了,他应该会改变主意。” 褚京识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同她说出自己的判断:“不太像。” 祝璞玉:“……嗯?” 褚京识:“虽然他一直在用语言表达他怕你在温家受委屈,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祝璞玉:“那你觉得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他想让你和他在一起。”褚京识说,“但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你,或者说,他觉得直接提出这个要求可能会惹你生气。” 祝璞玉:“……” 褚京识:“我建议你,先想一下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对了,温敬斯那边知道你来纽约看他么?”褚京识问到了重点,“他的态度是?” 祝璞玉:“我这次没骗他,他一开始生气了,我们吵了一架。” 她没说具体是怎么吵的,一笔带过之后,直接说了吵架的结果:“他跟我道歉了,说以后不会因为我看廖裕锦的事情跟我吵架了。” 褚京识:“你相信么?” 祝璞玉:“……不太相信。” 褚京识:“你可以相信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和你吵架,但他的心情一定会受影响,因为他在意。” 祝璞玉瘪嘴,这点不需要褚京识提醒她也猜得到。 可是有什么办法,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她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廖裕锦不管的。 “要不……我骗他吧。”祝璞玉把自己之前想的办法亮出来了,“我去办个假证试试。” 褚京识:“……他有这么好骗?” “我拉温敬斯一起骗。”祝璞玉说,“就跟他说已经办离婚了,只是暂时没公开,等他做完手术再说。” 一个谎要无数谎来圆,不到万不得已,祝璞玉也不会选这个办法。 但目前看来她只能这样了——而且,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褚京识思考过后,眯着眼睛问她:“问过温敬斯的想法么?” 祝璞玉摇头,她哪好意思问。 这种提议不讲道理,而且太委屈他了。 “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商量一下吧。”祝璞玉瘪嘴,“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褚京识:“他会答应的。” 他这句话的语气太过笃定,祝璞玉不免好奇:“为什么?” 褚京识没有给她回答,而是说:“但你要记得,他答应不代表他认可,他在这件事情上包容你,你也要在其它方面尽量对他好一些。” “我明白。”祝璞玉听得很认真,像个孩子一样用力地点点头。 其实在温敬斯妥协说不会再干涉她探望廖裕锦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愧疚感滋生了。 褚京识看着祝璞玉点头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教她工作的画面。 “先吃饭吧。”他给祝璞玉切了一块儿肉送到盘子里,“吃饱了先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 八点钟,褚京识就先行离开了。 褚京识走后,祝璞玉拿好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澡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儿要怎么开口和温敬斯商量。 躺回床上后,祝璞玉给温敬斯发了一条微信。 【你到公司了么?今天忙不忙?】 她得看看这个时间适不适合。 温敬斯:【刚到,在准备开会,有事和我说么?】 祝璞玉:【没有,随便问问。】 她跟了一句,【那你去开会吧,我要睡觉了。】 温敬斯:【嗯,晚安。】 跟温敬斯谈完,祝璞玉马上切到了群里。 【@周清梵@小杏子,谁在,急急急TOT】 第213回 智者不入爱河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祝璞玉就收到了周清梵弹过来的视频。 她马上按了接听,坐起来靠到了床头。 “出什么事儿了?”周清梵有些着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看来是被她刚刚的消息吓得不轻。 祝璞玉:“我没出什么事儿,就是有个决定想听听你和杏子的建议……诶,你在哪里?” 祝璞玉说话的同时定睛看屏幕,这一眼便发现周清梵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度假村。”周清梵说,“昨晚住这里。” 祝璞玉:“跟陆夫人去的?” 周清梵摇头,“路微。” 祝璞玉一听见这个名字,眉头马上拧了起来:“她是不是又膈应你了?” 周清梵:“不管她,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比起路微,周清梵显然更关心祝璞玉那边的情况,“你刚到吧?去过医院了么?” “还没去呢,刚和京叔吃了个饭。”祝璞玉叹息,“他昨天去医院了,廖裕锦态度很坚决,非要我和温敬斯离婚不可。” 视频那边的周清梵沉默了快半分钟,“他想你和他在一起?” 祝璞玉:“不太确定,但可能性很高。” “他如果真的这么提了,我就算生气也没用,除非真的不管他死活,不然就得答应。” 周清梵很了解祝璞玉的为人,她最不喜欢亏欠。 打从她知道廖裕锦和江佩矜结婚的真实原因起,就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了。 周清梵:“那你要答应么?” 祝璞玉:“我想先答应,然后去办个假的离婚证给他看,至于媒体那边,就说温家为了形象暂时不公开。” 周清梵微微颔首,目前看来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 “温敬斯同意么?”这件事情想顺利进行,一定少不了温敬斯的配合。 “我还没和他说过。”祝璞玉靠在床头上,疲惫地长吁一口气,“就是找你们商量这事儿呢。” 周清梵:“嗯?” 祝璞玉:“这要求挺过分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 她很为难,“温敬斯都已经不管我来纽约看廖裕锦的事儿了,我要是再说这个……显得我在蹬鼻子上脸。” 周清梵:“哦,你很在意他的感受。” 祝璞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倒也没有那么狼心狗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周清梵微笑,“没关系,你的选择我都支持。” 周清梵也知道最近温敬斯为祝璞玉做的事情,虽然之前有过种种不愉快,但他一个如此精明的人,愿意做到这个份儿上,足以证明他对祝璞玉是够喜欢的。 除了那件事情之外,温敬斯的私生活还算干净。 他在温家也护得住祝璞玉。 挺好的。 “唔,说重点说重点。”祝璞玉强行转移话题,“我该怎么跟他谈判啊?” 祝璞玉一向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鲜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 而她也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果然那句名言没说错,恋爱会让人变蠢。 一旦有了感情傍身,做事都会束手束脚的,拔刀速度都得慢上几分。 “直接说就好了,”周清梵说,“你们现在是共同体,不是对手,他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的。” 祝璞玉:“共同体?” 周清梵:“对啊,他一定也想廖裕锦的病尽快治好不是么?” 祝璞玉醍醐灌顶,激动地骂了一句脏话。 “妈的,我觉得我最近都变傻了。”她翻白眼,“智者不入爱河,先人诚不欺我。” 周清梵“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所以,我们祝愿女士,终于肯承认自己坠入爱河了?” 祝璞玉:“……”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应周清梵的调侃时,忽然听见视频那边一阵大动静。 好像是有人开门走进来的声音。 再然后,“嘭”一声,视频那边黑了,只能听见声音。 “清……” “大嫂在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祝璞玉刚喊一个字儿,就听见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 通过这个称呼,祝璞玉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 “陆衍行!”祝璞玉打直身板,扯着嗓子大喊,“你给我放开她!” …… 酒店套房内。 陆衍行刚刚将手覆上周清梵的领口,还没往下拽,便听见了地毯上手机里传来的怒吼。 陆衍行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那枚倒扣在地上的手机。 对面的祝璞玉半晌没听见回应,便继续吼:“我跟你说话听见没啊?” 陆衍行冷睨了一眼周清梵,从沙发上起身,走了几步,弯腰捡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祝璞玉的脸。 “清梵呢?你做什么了?”祝璞玉没好气地看着陆衍行,“你给我离她远点儿。” “她没事儿,我也没做什么,不用担心。”陆衍行声音很平静,“先解决你的问题吧。” 祝璞玉总觉得陆衍行后半句话在阴阳怪气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吵架的冲动:“你把手机还给清梵,我跟她聊。” 陆衍行应了一声,走回沙发前将手机递给周清梵。 祝璞玉看到周清梵完好无损、衣衫整齐地出现在屏幕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可没忘记,周清梵一开始说,她是跟路微到的度假村。 而且是为了选结婚场地。 陆衍行这个死渣男,都要结婚了还在纠缠周清梵,还放任他那个未婚妻在周清梵头上撒尿。 即便周清梵没具体说,祝璞玉也知道,这一趟,路微必定没少膈应周清梵。 “等我回去。”祝璞玉压低声音挤出了四个字。 “我没事儿,刚才是手机不小心掉了。”周清梵对祝璞玉说,“路微让他来接我的,吃完早餐就回去了。”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走去阳台的背影,压低了声音:“他未婚妻还在,他不敢乱来的,放心。” “好了愿愿,你早点儿休息,我走了,晚安。”怕祝璞玉担心,周清梵说完便赶紧掐断了视频。 而这个时候,陆衍行也从阳台折回来了。 他走到周清梵面前停下来,身体挡住她的路,居高临下看着她,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她唇上。 “该回去了。”周清梵从他的表情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打算尽快逃离。 可她还没来得及迈步,陆衍行便将她拽到了墙壁前。 周清梵后背撞上墙,疼得脸色发白。 陆衍行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往下跪,“不想被发现,就动作快点。” 第214回 疯狗 周清梵没有陆衍行力气大,被他按得“嘭”一下跪在了地上。 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了。 “你是不是疯了。”周清梵强忍着痛苦提醒他:“路微还在。” “怎么,你想喊她过来看看?”陆衍行摸上她的嘴唇,面带嘲弄,“在伺候男人这点上,她是该跟你学一学。” “毕竟,大嫂以量取胜。”说到这里,他的手突然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 周清梵眉头紧蹙,“疯狗。” “不做点儿什么,倒真对不起大嫂的这句话了。”他额头的青筋暴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愈发狠戾。 周清梵双拳难敌四手,每一次对峙,她都是输家。 这场凌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清梵不止要承受他的羞辱和怒火,还要担负着随时会被发现的恐惧。 等陆衍行放过她的时候,周清梵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撑着地面,头低下去,控制不住地干呕。 早晨刚换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像话了,脸和头发也亟需清理。 周清梵来不及去想如何处理,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连呕吐的动作都停了,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房门,眼底红血丝遍布,肩膀发抖。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惊吓过度的模样,冷冷地收回视线,迈腿要去开门。 “你疯了陆衍行!”周清梵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别去。” 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人,很有可能是路微。 周清梵不敢想象后果。 路微怀疑她和陆衍行的关系是一码事,真正亲眼看见了又是另外一码事。 面对周清梵的哀求,陆衍行只是冷冷一笑,随后毫不留情地将腿抽出来。 看到陆衍行开门的瞬间,周清梵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眼睛。 “陆总,这是您要的东西。”门外,林澈将手中的几个购物袋交到了陆衍行手上。 陆衍行接过来,压低声音问:“送走了?” 林澈点点头,“老刘车里的追踪器一直开着,路小姐应该已经到市区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知道了。” 林澈看着陆衍行有些凌乱的衣服,试探性地问:“那您和……什么时候回去?需要我在这里等么?” 陆衍行往里看了一眼,“一个小时左右。” 嘭。 关门声再次响起,周清梵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陆衍行正好将购物袋朝她扔了过来。 周清梵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想这样回陆家也可以。”陆衍行丢下这句话,便回到沙发前坐下。 —— 隔天早上八点钟,褚京识来酒店接了祝璞玉去医院。 为了方便祝璞玉单独和廖裕锦谈话,褚京识把祝璞玉送到医院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祝璞玉来到廖裕锦病房的时候,他刚刚吃完了药。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二十多天,可廖裕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身上的病号服看起来都很宽大。 祝璞玉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人被疾病折磨得如此憔悴,胸口闷得慌,抿着嘴唇盯着他看了很久。 廖裕锦对上祝璞玉的视线,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很丑,对么?” “对,丑死了。”祝璞玉吸了吸鼻子,摆出嫌弃的表情,“你自己都知道丑,还不好好治疗,你要是继续丑下去,信不信我不来看你。” 廖裕锦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目光炽热。 祝璞玉很清楚他的眼神代表了什么意思,今天她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恐怕他真的会放弃。 “今天外面暖和,下去晒晒太阳吧。”祝璞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发出提议。 之前刘易斯医生跟她说过,廖裕锦已经窝在病房很久了,出门散步都不肯。 祝璞玉说出这句话之后,廖裕锦仍然抿着嘴唇不肯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祝璞玉往前走了一步,拽住他的手臂,“我折腾了三十多个小时来看你,你就这个态度啊?” 廖裕锦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祝祝璞玉的手,点了点头,从床上起来,“走吧。” 祝璞玉:“你要不要披个外套?” 廖裕锦笑着摇摇头,“还没到那个地步。” 祝璞玉“哦”了一声,准备松开他,却被他反握住了手。 动作来得太突然,祝璞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打算抽出来的时候,却感觉到廖裕锦的手冷得像冰块。 这个温度让她心口一紧,再看看他的面色,已经完全不好意思抽手出来了。 廖裕锦的手太冷了。 祝璞玉记得,廖裕锦以前身上是很暖和的,特别是手。 他们虽然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平时的相处里,会有一些日常的身体接触。 比如她走路踉跄的话,廖裕锦会动手扶她一把。 在祝璞玉的记忆里,廖裕锦的手是干燥的,温暖的,像他的性格一样。 过去和现在对比太过强烈,祝璞玉心里堵得慌,下意识地捏紧了他的手。 她用得力气很大,廖裕锦有些疼,但并没有出声提醒她,也没有松开她。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乘电梯下了楼。 私人医院人流量并不大,楼下风景很好,人也不多。 祝璞玉和廖裕锦在树下散着步,低头走了五六分钟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挡在了廖裕锦面前,抬起头看着他:“好好配合治疗,行不行?” “你现在这样我看了真的不舒服。”祝璞玉的声音有些哑。 廖裕锦听到她这样说话,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要你离婚,我会的。” 祝璞玉:“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婚?” 廖裕锦:“你舍不得他了是么。” 他忽然笑了,“我猜到了,如果你真的想离,就不会拖这么久。” 祝璞玉没有接话。 廖裕锦大概是被她的沉默激到了,声音提高了不少,“好,我等会儿就出院。” “廖裕锦!”祝璞玉气得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喊出他的名字。 …… 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女人,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候,同时驻足。 黎蕤循着声音看见了纠缠在一起的祝璞玉和廖裕锦,眼睛瞪了很大。 反应过来之后,她马上转头去看身边的江佩矜。 江佩矜这会儿也已经看向了那两个人。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嘴唇发白,双眼里透着强烈的恨意。 黎蕤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江佩矜忽然捂着她的嘴,带着她躲到了树后面。 第215回 绿帽子 “我说过会离婚就会离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手术的事情威胁我?”祝璞玉和廖裕锦发脾气,“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种行为。” 廖裕锦:“你可以不管我。” 他完全就是油盐不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我自生自灭,我死了,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你就是知道我不会不管你才这样的!”祝璞玉咬着牙,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廖裕锦这次没有再接话,看着她愤怒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离婚吧,你离婚,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这次回去就会离婚。”祝璞玉平复了一下呼吸,对廖裕锦说:“之前我已经联系过律师了,我和温敬斯没有财产分割的问题,直接去民政局办手续就行了。” “他不同意的话我就起诉,总之这次回去一定会离的。”祝璞玉说,“半个月之内我拿离婚证来找你,行么?” 廖裕锦盯着祝璞玉的眼睛,“真的?” 祝璞玉:“不然呢?” 她又有点发脾气的迹象,“我不离你不治疗,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就是吃准了我不可能不管你么?反正我不喜欢温敬斯,离了对我没什么损失。” 廖裕锦:“如果他不放过你呢?” 祝璞玉呵了一声,“现在他没有什么资本可以威胁我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上次回去为什么没有和他离婚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祝璞玉停顿了一下,两只手同时抓住他的左手,“因为他绑架了你父母威胁我。” 廖裕锦的唇色一白,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 “现在他们已经平安了,你不用担心。”祝璞玉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廖裕锦颤声反问。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救他们出来么?”祝璞玉一针见血地说,“你知道这件事情,只会让他多一个威胁我的把柄。” 廖裕锦被祝璞玉堵得哑口无言,僵了很久。 后来,他一把把祝璞玉抱到怀里,“对不起愿愿,我——”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现在已经没事儿了。”祝璞玉说,“京叔已经把你父母救出来安置好了,以后会有人保护他们的安全,温敬斯也动不了他们。” “离婚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再等等。”祝璞玉从廖裕锦怀里退出来。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些话分量已经足够了,廖裕锦颤抖的声音说明了一切。 “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别给我添乱了,行么?” “……好。”在祝璞玉的注视之下,廖裕锦点了点头。 “那我再相信你一次。”祝璞玉拉住他的胳膊,“走吧,去那边晒晒太阳。” —— 看到地上的两道影子渐渐远去,江佩矜和黎蕤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附近几乎没有人,刚刚祝璞玉情绪激动说出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们耳朵里。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黎蕤觉得自己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 所以……祝璞玉和廖裕锦真的是有一腿? 而且她刚刚还说要为了廖裕锦和温敬斯离婚! 还有,廖裕锦说什么手术的事儿…… “黎蕤,你认识这家医院的医生是么?”江佩矜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黎蕤,“帮我查查廖裕锦的病历。” 黎蕤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江佩矜:“佩矜姐,我们还是先上车吧。” 这里的确不是谈正事儿的地方,江佩矜很快便随黎蕤上了车。 回别墅的路上,黎蕤联系了医院的医生,将廖裕锦的资料发给了他。 到家之后,黎蕤便收到了廖裕锦在医院的病历记录,以及所有的检查报告。 黎蕤看到报告上的“急性白血病”和“化疗”几个单词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下意识地去看江佩矜,“佩矜姐,你不知道么?” 江佩矜的目光始终盯在那份确诊单上,呼吸沉重,“……不知道。” 黎蕤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江佩矜忽然站了起来,拿起手机走向了楼梯,“我去打个电话。” 黎蕤根本没有回应的时间,江佩矜已经走了。 黎蕤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 廖裕锦得白血病自然是重磅新闻,但黎蕤的第一关注点不是这里。 今天在医院碰上的时候,廖裕锦穿的是病号服。 很显然,他是在那家医院接受治疗的。 这家医院是纽约顶尖的私人医院,费用高得令人咋舌,以廖裕锦本人的经济水平肯定是住不起的。 所以,应该是祝璞玉给他掏钱的。 可祝璞玉的钱是哪里来的? 黎蕤并不觉得祝璞玉自己有能力担负这么高昂的费用,所以她很可能是从温敬斯那边拿的钱。 温敬斯知道祝璞玉在花他的钱养其他男人么? 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前任姐夫……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温敬斯和温家都会变成众人眼中的笑柄。 念及此,黎蕤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她也顾不上什么时差不时差,直接给温敬斯拨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儿?”温敬斯那边背景很安静。 黎蕤听见他平静的声音,哼了一声,“绿帽子都要戳破臭氧层了,你还问我什么事儿!?” 温敬斯:“什么绿帽子?” 黎蕤:“今天佩矜姐陪我去医院拿复查报告,你猜我看到谁了?” 温敬斯听到问题时已经猜到了答案,“谁?” “你老婆背着你拿你的钱养着廖裕锦呢!”黎蕤讽刺他,“绿帽侠!” 温敬斯:“说完了?” 黎蕤完全没想到温敬斯会是这个态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说你老婆——” “廖裕锦治疗的费用是她在付,不是我的钱。”温敬斯打断她,“不用操心我的事儿,养好身体。” “……等等。”黎蕤咂摸了一下温敬斯的话,“你知道她在养廖裕锦?” “温敬斯你脑子进水了吧?”黎蕤根本没给温敬斯回答的机会,提高声音质问他:“祝璞玉给你下降头了是不是?她都这么跟前男友勾搭了,你竟然还能忍?” “我有分寸。”温敬斯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要工作,先这样。” “你有个狗屁的分寸!”黎蕤气得砸抱枕,“她今了下次要带着离婚证去见廖裕锦!你就是个被绿的冤大头!” 第216回 帮他们离婚 黎蕤一鼓作气说了好多话,在医院听见的内容几乎都说了。 温敬斯听完之后直接挂了电话。 黎蕤听着听筒里忙音,将手机一扔,开始不断地捶打抱枕。 “神经病,冤大头,好心提醒还不听。” “奸夫淫妇,狗男女!” 黎蕤一直都不喜欢祝璞玉,经过今天的事情就更不喜欢了。 若是她和温敬斯两厢情愿,输给她,黎蕤也就认了。 可祝璞玉一边当着温太太,享受着温敬斯的溺爱,一边又跟前男友纠缠不清。 什么渣女。 温敬斯居然还纵容她,真是神经病。 他容忍度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谁是狗男女?”黎蕤骂骂咧咧砸抱枕的时候,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熟悉而戏谑的男声传入耳膜。 黎蕤立刻便认出了这个声音,随手将抱枕朝他砸了过去,“滚出去!” “啧,今天脾气这么大。”宋南径经验丰富,那抱枕根本砸不到他,已经被他轻巧地接住。 黎蕤看见这一幕之后更来气了。 宋南径拿着抱枕,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外面就听见你骂人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黎蕤拍开他的手,“要你管。” 宋南径啧了一声,抄起她的手机解锁屏幕,界面刚好停留在通讯录。 上面是温敬斯的名字,名字后面跟着的是通话时间,正好就是几分钟前。 宋南径顿时什么都懂了,他随手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捏捏她的脸蛋,“倒贴又被拒绝了啊,小可怜。” 黎蕤刚想骂他,宋南径忽然凑近,笑着问:“要不,我再帮你一把,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怎么样?” “你?”黎蕤冷笑,“你说话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吃一堑长一智,虽然黎蕤真的很想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但她不相信宋南径会帮她。 “这次是真的。”宋南径捏捏她的耳朵,“不过……我有条件。” 黎蕤下意识地问:“什么条件?” 宋南径挑眉,“说着不相信我,其实心里还是很希望我能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吧?” 黎蕤:“……你到底想怎么样?再卖关子就滚!” “对我永远这么凶。”宋南径绕着她的头发,“我还是喜欢你在床上哭哭啼啼的样子。” 啪。 这句话换来了黎蕤的一个耳光。 宋南径早就猜到会这样。 被打之后,他并没有生气,舌尖顶了顶上颚,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他往后退了一些,和黎蕤拉开距离,长指摆弄着领带,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他离婚之后会选你么?我很期待啊……” “少废话。”黎蕤打断他:“你有什么办法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 这是她目前最在意的问题。 但黎蕤的迫不及待,和宋南径想象中的原因并不相同—— 宋南径以为她的迫不及待是为了早日和温敬斯在一起,可实际上,黎蕤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少执念了。 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了祝璞玉的“出轨现场”,她也不会如此强烈地希望温敬斯离婚。 “当年温敬斯强过的那个人,我快找到了。”宋南径勾起嘴角,“有她在手,还怕温敬斯不离婚么?” 不管温敬斯对那个女人是什么心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炸弹。 只要把她握在手里,提什么要求,温家都会答应。 黎蕤和宋南径都很清楚当年温家花了多大力气才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温老爷子最注重家族名誉,不可能用这件事情赌。 黎蕤正思考的时候,江佩矜从楼上下来了。 宋南径看到江佩矜之后,微微挑眉,笑着和她打招呼:“佩矜姐,好久不见呐。” 江佩矜对宋南径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冷冷扫过他,没有接话。 “佩矜姐怎么有空来纽约了,没陪老公么?”宋南径故意这样问。 果然,江佩矜的面色更难看了。 “哦,我忘记了,佩矜姐你已经离婚了。”宋南径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个记性。” 江佩矜死死地盯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黎蕤也蹙眉看着宋南径,她完全不知道宋南径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消息——连她都是在前天和江佩矜见面的时候才知道的。 “老公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是弟妹,过分呐~”宋南径并没有回答江佩矜的问题,“佩矜姐眼底一向容不得沙子,敬斯不离婚,你能忍么?” “我呢,这一年多都在想办法让他们离婚,别说,最近还真有个大突破……”宋南径朝江佩矜挑挑眉,“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提供一点儿思路?” 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对于江佩矜来说无疑是个大诱饵。 虽然江佩矜并不喜欢宋南径,但还是接了他的话:“你什么思路?” “如果当年那件事情的受害者出现,要求温家给她一个名分,你觉得老爷子会怎么处理?”宋南径云淡风轻地抛出这个问题。 江佩矜眼皮跳了一下:“你找到人了?” 当年温敬斯出事儿,就是宋南径算计的。 如今他能找出来那个女人,江佩矜也不觉得意外。 “人还没找到,但物证已经来了。”宋南径笑着说,“佩矜姐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一起找找,毕竟,越早找到,他们就越快离婚,免得祝璞玉在温家碍你眼。” “可以。”江佩矜沉默了半分钟,朝宋南径伸出手:“物证给我。” —— 祝璞玉陪廖裕锦在医院楼下晒了一个多小时的太阳。 后来是护士下楼找人,两人才一并回去。 廖裕锦精力大不如前,在楼下活动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祝璞玉见状,便以不打扰他休息为由,先行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祝璞玉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一边思考,一边做心理准备。 廖裕锦那边已经骗过去了,她接下来必须要得到温敬斯的配合。 祝璞玉纠结了十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手机。 然,她还没拨,温敬斯的电话先进来了。 看到他的名字,祝璞玉立刻点下了接听。 “接得这么快,”温敬斯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哪里?” “刚从医院出来。”祝璞玉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你还没睡么?” “嗯,想着你今天要去看他,睡不着。”他半真半假地玩笑,“怕你被他感动,真的跟我离婚。” 第217回 烫 祝璞玉觉得温敬斯这话像是试探她。 但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不耐烦或是烦躁,甚至还不自觉地换到他的位置去考虑了他的感受。 再想想自己想说的话,祝璞玉愧疚感更甚。 温敬斯在廖裕锦这件事情上,做出的妥协已经太多了。 “怎么不说话了,”听筒里,温敬斯的声音再次传来,“真是来和我提离婚的?” “不是。”祝璞玉找回自己的声音,坚定铿锵地吐出两个字。 温敬斯:“嗯,那我放心了。” “但我有一件事儿跟你说。”话匣子已经打开了,祝璞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需要你帮忙配合一下。” 温敬斯似乎有些意外:“哦?什么事情让你破天荒地主动向我求助?” “廖裕锦一定要我和你离婚,他的病情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了,所以我只能先骗他。”祝璞玉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缓了缓,“……我想让你帮忙配合一下。” 虽然演练过很多次了,但是真的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祝璞玉声音还是不自觉降低了许多。 没底气。 温敬斯短暂沉默了几秒,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怎么配合?先跟你离个婚?” “……也不用真的离婚。”有求于人,祝璞玉嘴巴都甜了,“以温总的实力,做个假的离婚证不难吧?” 温敬斯:“你这么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办个真的。” “我没这么想——”祝璞玉感觉他语气变了,下意识地解释:“我真的没想和你离婚,但他手术也不能拖了——” “哦?”温敬斯打断了祝璞玉话,揶揄:“什么时候这么舍不得和我离婚了?” 经他一调侃,祝璞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了什么话。 她咬牙,耳朵有些烫:“你能不能别打岔!” 要是温敬斯现在在她面前,祝璞玉肯定要狠狠咬上他几口泄愤。 “好。”温敬斯无奈地笑着应下来,随后正色,“我可以帮你。” “尽快行么,越快越好。”祝璞玉迫不及待。 温敬斯却一针见血地问:“你觉得用离婚证就能骗过他么?” “不能。”祝璞玉说,“我会跟他说,我们是瞒着老爷子离婚的,需要一段时间过渡期。” 温敬斯:“那你觉得他信么?” 祝璞玉:“……你把离婚证做逼真一点儿,差不多。” 温敬斯:“好,我答应你了。” 他全程都很配合,祝璞玉之前预设过的那些拒绝的话,一句都没出现过。 谈完以后,祝璞玉长吁了一口气。 温敬斯听见这一声之后,再次笑了:“很紧张?” “怕你不答应。”祝璞玉说,“这个要求太勉强你了。” “很开心,你现在会在乎我的感受了。”温敬斯调侃,“终于。” 祝璞玉:“……” 被温敬斯这么一说,她都觉得她以前是个铁石心肠的的渣女。 想反驳,但又发现他也没说错。 “谢谢你,温敬斯。”沉默过后,祝璞玉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 温敬斯:“作为一个恋爱脑,我更想听到另外三个字。” 祝璞玉:“……我挂了,你睡吧。” 她没给温敬斯纠缠的机会,第一时间挂了电话,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 宋南径走后不久,黎溪过来了。 黎溪来后,便和江佩矜一同去了楼上的书房谈计划,留下黎蕤独自坐在客厅。 黎蕤坐在沙发上抱起了膝盖,想到刚刚从宋南径手机里看到的照片,表情很沉重。 那是一只手镯的照片。 手镯看起来就是精心设计过的。 宋南径说,这镯子是当初温敬斯房间里那个女人手上的。 只要找到这个镯子的主人,基本上就锁定目标了。 黎蕤抿住了嘴唇,此时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看到祝璞玉和廖裕锦纠缠不休,黎蕤自然是希望温敬斯和她离婚的。 但当年的那个女人…… 这些年,黎蕤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情。 即便她将所有的怨恨和情绪都发泄在宋南径身上,也难逃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如果她当初没有拉着温敬斯演戏打掩护,宋南径也不会为了得到她而设计温敬斯。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也是一场无妄之灾。 黎蕤不敢想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但一个女人经历过强女干,怎么可能轻易走出来。 可能她花了九年的时间疗愈自己,现在却要再一次被找出来利用。 因为只有她能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 黎蕤越想越觉得对不起那个女人,虽然她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但也算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等找到她之后,应该给她一笔赔偿才是。 —— 楼上书房内。 江佩矜将打印好的照片交给黎溪,黎溪盯着照片上的手镯看了看。 他冷笑了一声,“宋南径这个阴险小人。” 既然他能拍到镯子的照片,就说明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了。 嘴上说着要合作,但连东西都不肯交出来。 “试试3D打印吧,没必要和他周旋。”江佩矜也一直对宋南径抱着防备心理,“他是嫉妒敬斯,想要搅乱温家,再刺激一番黎蕤。” 黎溪目光严肃了几分,他几乎是当下就读懂了江佩矜所说的“刺激”指的是什么。 黎溪放下照片,凝着江佩矜:“你是说,敬斯和黎蕤真的不可能了?” 江佩矜:“这个问题你心里也有答案吧?” 她一针见血地拆穿他:“你这么想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也只是觉得敬斯欠黎蕤的,想替她出口恶气罢了,黎蕤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黎溪笑了笑,“那你还和我合作?不怕这事儿闹大了,让温家蒙羞?” “不这样,怎么让老爷子下定决心逼他们离婚呢?”江佩矜说,“但仅此一次,黎溪,希望你不要对温家动什么歪心思。” “合作愉快。”黎溪朝江佩矜伸出手。 江佩矜笑着点头:“合作愉快。” 黎溪再次拿起手镯的照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祝璞玉是不是被人强过?你查过她没有?” 江佩矜:“如果我能查到她的事情,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和你合作。” “也是。”黎溪恍然大悟,耸肩笑了笑,之后随口感慨了一句:“还真是巧,她跟温敬斯一个被强,一个强别人,什么锅配什么盖。” 第218回 是同一年 啪。 伴随着黎溪话音落下,江佩矜的手机也掉在了书桌上。 她脸上的浅笑顷刻间消失殆尽,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定在黎溪脸上,“你刚才说什么?” 黎溪也瞬间挺直了后背。 刚刚他脱口而出的话…… “祝璞玉哪一年出事儿的?”黎溪的声音沙哑粗重,“应该不会这么……” “是同一年。”黎溪的一句“应该不会这么巧”还没说完,江佩矜已经先行一步算出了时间。 黎溪的脸色更难看了,“酒店呢?你知道么?” 江佩矜马上拿起了手机。 —— 祝璞玉在纽约待了两天,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祝璞玉在候机厅等待登机的时候,无聊刷起了社媒,然后就看到了首页铺天盖地的娱乐和财经的报道。 刷屏的新闻几乎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陆衍行和路微要办婚礼了,十月六号。 新闻还配了记者昨天拍到的陆衍行陪路微逛街的照片,以及他们两个人之前出席活动的红毯合影。 评论里都是称赞两人登对的,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条负面新闻。 新闻报道和评论区对陆衍行的评价都是“事业有成”、“洁身自好”,甚至是“高洁禁欲”。 祝璞玉看着这些文字,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真是晦气。 陆衍行倒是没少对外经营自己的形象,天天演戏,骗得观众团团转。 祝璞玉虽然很想骂陆衍行,但她现在更挂念的人是周清梵。 祝璞玉刚退出微博打算找周清梵私聊,就看到尤杏在三人群里分享了这条新闻。 后面跟了一大串“呕吐”的表情。 这个表情也精准表达了祝璞玉此刻的心情。 很快,周清梵也出来说话了:【陆夫人公布的。】 祝璞玉:【那肯定也是他点过头的。】 尤杏:【他最好结婚之后不要再来骚扰清梵,贱男人。】 祝璞玉正好也想问这个:【你们谈过么?】 周清梵:【还没。】 祝璞玉想了想上次跟周清梵视频时突然出现的状况,面色严肃了许多。 她对周清梵说:【我在机场了,等我回去跟他谈。】 周清梵:【不用的,愿愿,他们结婚就会搬出陆家。】 祝璞玉:【那也不行,这件事儿你别管,都交给我,等我把廖裕锦手术的事儿处理好,就想办法把你从陆家捞出来。】 祝璞玉这次下定了决心要让周清梵从陆家脱身,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得把人带出来。 如果陆衍行那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在结婚之后也不放过周清梵,一旦关系被发现,周清梵得被陆家那些豺狼虎豹生吞活剥了。 —— 祝璞玉订票之后就第一时间给温敬斯分享了航班信息。 她的航班是上午十点钟落地。 祝璞玉没办托运,飞机一停,她就拖着小行李箱下来了。 接机口那边,温敬斯已经提前在等着了。 他们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同时看到了彼此。 祝璞玉朝温敬斯挥了挥手,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刚停到他面前,温敬斯便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箱子,另外一只手则搂上了她的腰。 “累不累?”他低头关心她,“这几天没休息好吧?” “还好,我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祝璞玉双臂缠住他的腰,丝毫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状态有多腻歪。 祝璞玉就这么聊着天和温敬斯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她的注意力都在温敬斯身上,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洛邢。 洛邢从出租车上下来,正要往出发大厅的电梯那边走,忽然瞥见了祝璞玉。 起初温敬斯的身体被车挡住了,洛邢只看见了祝璞玉的侧脸,便想上去和她说话。 然,下一秒,就看见了她身旁的温敬斯。 温敬斯很显然是来接机的。 他一只手拖着祝璞玉的行李箱,另外一条胳膊搂着她。 祝璞玉则是双手都缠在他腰上,两人以一种极其腻歪亲密的姿势走在一起。 洛邢停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两道背影。 一直到那两人上了车,洛邢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手里的拉杆,指关节咔嚓作响。 就在来机场的路上,洛邢才跟廖裕锦通过电话。 廖裕锦在电话里说,祝璞玉这趟回来北城就要和温敬斯离婚了。 他还说,祝璞玉上次拖着没离婚是因为温敬斯用他父母威胁了祝璞玉。 廖裕锦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十分自责,也很心疼祝璞玉。 洛邢并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温敬斯本身就是个手段狠辣的人。 可电话刚通完不到半个小时,就碰上了温敬斯来给祝璞玉接机。 他们两个人的状态那么腻歪,祝璞玉看起来那么主动,哪里有要离婚的样子? 洛邢觉得,祝璞玉很有可能是在骗廖裕锦。 她吃准了廖裕锦对她心软这一点。 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洛邢被迫回过神来。 看到上面的号码后,洛邢拖着箱子走到了角落,压低声音接听:“宋先生。” “你出发了么?”电话那边,宋南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懒散,“到港城了,我的人会接你。” 洛邢:“我在机场了,下午见。” 宋南径:“好,很期待我们见面。” 挂上电话,洛邢捏紧了手机。 宋南径是三天前联系他的。 他说他找到了物证,要见面亲自给他,而洛邢刚好要去港城出差,两人便约在那里见面。 宋南径还没有说是什么物证,但听他的口吻,应该是很有针对性的证据。 洛邢拖着行李箱去机场办了登机,整个过程都表情凝重。 洛邢越想祝璞玉刚刚搂着温敬斯的状态,就越觉得心慌—— 倘若温敬斯不是当年那个男人,祝璞玉爱上他,洛邢作为朋友,最多也是替廖裕锦不忿或是遗憾一下。 可温敬斯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 廖裕锦不惜威胁祝璞玉离婚,也是为了让她及时止损。 但祝璞玉现在很明显是爱上温敬斯了。 目前洛邢还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办法去应付廖裕锦,但他觉得……不能再拖了。 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或许只能越过廖裕锦,亲自将当年的证据放到祝璞玉面前。 宋南径给他的物证,就会变成最有力的筹码。 —— 今天温敬斯没找司机,是亲自开车来的。 祝璞玉坐了副驾,车子发动之后,她刷了刷手机,又看见了陆衍行结婚的新闻。 第219回 一旦没了限制 新闻就是炒冷饭,把前几天的报道换个说辞重新发一遍。 祝璞玉没有细看,大致扫了一遍之后便放下了手机。 她转头看向温敬斯,直截了当地说:“晚上帮我约陆衍行出来吃个饭吧,只约他一个人。” 温敬斯侧目看她:“你让你老公帮你约另外一个男人?” “你少打岔。”祝璞玉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找他,你心里有数。” 温敬斯:“看到新闻了?” 祝璞玉:“是呢,天天挂在头版头条强奸人的眼睛,想不看到都难。” 提起陆衍行,祝璞玉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不少,“不想我迁怒到你,你就少说两句,你跟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敬斯:“……” 祝璞玉:“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哑巴了?” 温敬斯哭笑不得,“不是你让我少说两句?” 祝璞玉:“让你少说没让你不说,你要回应我提出的需求啊。” “好。”温敬斯拖长了尾音,声音始终保持着耐心和温柔,“帮我戴一下耳机,在你手边。” 祝璞玉低头找到了蓝牙耳机,趁后面没车的时候给温敬斯戴上。 坐回去之后,她的目光便一直在温敬斯身上没移开过。 就像的监考老师在看考试的学生。 温敬斯在祝璞玉的注视之下,拨出了陆衍行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温敬斯马上出声:“晚上到清风居,一起吃个饭。” “今晚?”电话那边,陆衍行的声音明显很惊讶,“祝璞玉不是今天回来么?你不陪她?” “她一起吃。”温敬斯不疾不徐地补了后半句,“她邀请你的。” 陆衍行:“……” 两个聪明人,又是多年好友,随便点一下就能听懂彼此真实想表达的意思。 “七点,不见不散。”时间和地点都说了,温敬斯看到祝璞玉满意的表情之后,便挂了电话。 祝璞玉:“他去么?” 温敬斯:“帮我摘一下耳机。” 祝璞玉“哦”了一声,凑上去帮他摘了,把耳机放好之后,她又问温敬斯:“陆衍行到底在想什么?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盯着他大嫂?” 温敬斯答非所问:“周清梵有和你提过她为什么跟陆巡止在一起么?” 祝璞玉:“……” 这个话题,温敬斯之前似乎就点过她,她后来也去问过周清梵。 周清梵的态度有些躲闪,明显是不想提。 祝璞玉看出来,便也没有追问。 但温敬斯今天又提到了这件事情,祝璞玉马上察觉到端倪:“你是想提醒我,陆衍行不放过清梵,和陆巡止有关?” “你还是那么聪明。”温敬斯笑着送上称赞。 但祝璞玉现在想听的并不是这个:“为什么?他和陆巡止有仇?你知道些什么?” “既然周清梵都没告诉你,说明她并不想让你知道。”温敬斯说,“涉嫌到你朋友的隐私,你还是亲自找她聊比较好。” 祝璞玉抿嘴,没办法反驳温敬斯的话。 这种话题确实是她亲自去和周清梵聊比较好,没有人会比当事人知道的更清楚。 不过,温敬斯给她提供的信息量也足够了。 陆衍行是因为陆巡止才刁难周清梵的。 也就是说,陆巡止生前和这个弟弟的感情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私下又是怎么斗的,可能就要从周清梵嘴里撬了。 “好,我会亲自和清梵聊。但是——”祝璞玉话锋一转,“陆衍行既然都要结婚了,不管以前什么恩怨,是不是都不该再继续了?” 温敬斯:“……我管不了他。” 祝璞玉:“……谁让你管他了,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温敬斯:“对,很对。” 祝璞玉瞪他一眼:“敷衍死你得了。” 温敬斯揶揄:“你是在和我无理取闹么?” 祝璞玉顿时偃旗息鼓。 她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辞举措,好像还真有那个意思。 但她生平最烦的就是无理取闹了。 祝璞玉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冷下脸说:“我只是觉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温敬斯:“陆衍行不是好东西,怎么还带连坐的?” 祝璞玉:“他不是好东西,你不是东西。” 看到温敬斯哑口无言,祝璞玉终于有了扳回一城的感觉,她再次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说帮我让清梵离开陆家的事儿,还算不算数?” 温敬斯不答反问:“你想让她离开陆家?” 祝璞玉:“嗯,越快越好。” 温敬斯:“你认为,离开陆家,她和陆衍行之间就断了?” 祝璞玉:“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有陆夫人,陆家其他人。” 周清梵虽然很少提起,但祝璞玉完全想得到她一个寡妇,没了靠山,在陆家那种狼窝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陆夫人看似天天把她带在身边,很器重她,实际上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那你有没有反向思考过一点,”温敬斯目光平时着前方,“陆衍行现在会忌惮着彼此的身份稍微克制一些,一旦周清梵脱离陆家,没了叔嫂的这层舆论限制,他会比现在更过分。” 祝璞玉被说得哽住了:“……” 她真没这么想过。 但她得承认,温敬斯的思考逻辑也是对的。 而且跟陆衍行关系好,应该更了解他的作风。 “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她还是离开陆家比较好。”祝璞玉很快捋清楚了利害关系,“离开陆家只需要防他一个人,但如果留下来,陆家那群人……” “所以你是觉得,陆衍行是陆家所有人里最不可能伤害周清梵的那个?”温敬斯眯着眼睛解读祝璞玉的话。 “当然不是!”祝璞玉提高声音反驳,“我的意思是他们陆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包括那个陆巡止。” “你的感觉没有错,”温敬斯目光看着前方的路,“陆衍行不会要她的命。” 没等祝璞玉反驳,温敬斯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 “如果没有陆衍行,周清梵已经跟陆巡止一起下葬了。” 温敬斯的表情和口吻都异常严肃。 祝璞玉听着这句话,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温敬斯答非所问,“好朋友之间也不可能彼此透明,你说呢?” 第221回 这两天我就会提离婚 晚饭吃完,跟陆衍行分道扬镳之后,祝璞玉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上车之后,祝璞玉便好奇地问温敬斯:“陆衍行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温敬斯:“嗯?” 祝璞玉瘪嘴,“我还以为我得跟他吵一架呢,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温敬斯:“痛快点儿不好么?” “太痛快了总觉得是敷衍。”祝璞玉很难对人有信任。 温敬斯:“是不是敷衍,你问周清梵就知道。” 祝璞玉也是这么想的。 她打开微信给周清梵发了一条消息,跟她说了今晚的事儿。 后面又跟了一句:【他要是再骚扰你,你记得跟我说。】 周清梵:【好。】 “明天晚上有个拍卖会,要一起去么?”祝璞玉刚放下手机,就听见温敬斯的这句话。 她斟酌了十几秒,“先不去了吧。” 话音还没落,祝璞玉便清晰地捕捉到了温敬斯眼底的失望,她马上解释:“不是不想跟你去,但咱俩过去肯定有媒体拍,廖裕锦最近应该很关注国内的新闻。” 温敬斯“嗯”了一声,“好,那就不去。” 祝璞玉往他那边凑了凑,托着下巴看观察他的表情:“委屈了?” 温敬斯摇头,“没有。” 祝璞玉:“那就是生气了。” 温敬斯:“不会。” “诶,这个角度看你好帅啊。”祝璞玉看得有些入迷了,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去戳他的下巴。 “别乱动。”温敬斯声音哑了几分,“我在开车,很危险。” 祝璞玉很配合地把手收回来了,但目光依然聚焦在他脸上。 祝璞玉起初看到温敬斯的时候就对他的皮相拍手称好,但在此之前的确没有这样细致入微地观察过,竟然还看到了移不开眼的程度。 她见过挺多帅哥的,温敬斯还是第一个能让她看这么久的。 不腻,而且越看越有味道。 祝璞玉就这么看了温敬斯一路,因为看得过于集中,车停下来都浑然不觉。 直到温敬斯解开安全带,凑上来按住她的后颈,祝璞玉才意识到已经到家了。 “这么好看?”温敬斯笑着问她。 祝璞玉觉得很丢人,失语了:“……” “是你老公,随便看。”温敬斯捏捏她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害羞了?” “……怎么可能。”祝璞玉拍开温敬斯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车里太热了,你下次把空调调低点儿,烦死了。” 她解开安全带,三五下收拾好包,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啪一声砸上了车门。 温敬斯并没有因为她砸门的动静不悦,反而笑得开怀,然后紧随其后下了车。 祝璞玉心跳得有点儿快,深呼吸也压制不下去。 为了冷静,祝璞玉直奔浴室去洗澡。 进去之前,她特意警告温敬斯不准来打扰。 温敬斯非常配合。 祝璞玉冲完澡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温敬斯的身影。 祝璞玉换好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想着自己刚刚盯着温敬斯看了那么久,就觉得丢人。 她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点儿。 虽然已经接受了“对温敬斯动心”这个事实,但上头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想一头撞死。 刚才的表现妥妥的恋爱脑。 叮—— 祝璞玉心理斗争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廖裕锦的名字之后,祝璞玉的表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廖裕锦:【睡了么?】 祝璞玉:【还没,刚洗完澡,怎么了?】 廖裕锦:【没事,想和你说说话。】 祝璞玉一下就读懂了廖裕锦的弦外之音。 她跟在后面回复:【这两天我就会提离婚。】 廖裕锦:【注意安全。】 祝璞玉抱着手机回廖裕锦消息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来不及回应,温敬斯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很自然地走到了她身边坐了下来,祝璞玉见状,下意识地要收手机。 温敬斯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看到了屏幕上的聊天内容。 虽然已经就假离婚的事情跟温敬斯达成了一致,但祝璞玉面对这个情况还是莫名心虚。 温敬斯看完聊天记录之后,便松开了她的手。 祝璞玉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离婚证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三天之内就能拿到手。”温敬斯似乎并没有受到聊天记录的影响,甚至还主动跟她问起了廖裕锦的情况:“他身体怎么样?” 祝璞玉:“就那样吧。” 温敬斯:“什么时候手术?” 祝璞玉:“最快半个月吧。” 她揉揉眉心,“之前耽误得太久了。” 温敬斯将祝璞玉按到肩膀上,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会好的。” 祝璞玉:“……你今天挺奇怪的。” 她看着温敬斯平静心的模样,终归是没忍住,感慨出声,“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儿生气。” 温敬斯笑了,“其实是有的。” 祝璞玉:“没看出来。” 温敬斯:“那我演技还挺好的。” “现在你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你再分精力来处理我的情绪。”他说,“你愿意尝试接受我,我很知足了。” “温敬斯,”祝璞玉拍拍他的脸,哭笑不得,“你真的恋爱脑啊。” 祝璞玉本来觉得她刚才盯着他看就挺夸张的,现在温敬斯的言论让她有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她心里好受多了。 反正温敬斯比她更恋爱脑,怎么着都有个垫底的。 —— 萧然之前给祝璞玉发过李军情人的那段视频之后,祝璞玉就一直在留意星河湾那边的动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祝璞玉发现李军来星河湾的频率很高。 而且,有几次,他和那个女人还一起带了个孩子。 祝璞玉收到这一家三口的照片之后,盯着端详了很久。 那孩子看起来有十二三岁了。 啧。 难怪祝方诚和李军能处到一块儿去,原来是臭味相投。 连在外面养私生子的作风都一模一样。 这事儿,他老婆知道么? 想到这里,祝璞玉猛然反应过来,她好像从来没有查过李军老婆的资料。 李军平时爱蹦跶,但平时都没听他提起过他老婆,祝星盈和李静也没说过。 想来感情也不是很好。 祝璞玉把玩着手里的照片,勾勾嘴角,给萧然发了一条微信。 【给我查查李军老婆孩子的资料。】 不管感情好不好,做了十几年的枕边人,知道的秘密一定很多。 第222回 离婚证 李军妻儿的资料并不难查,当天下午,祝璞玉便收到了萧然发来的文件。 李军的妻子是经过相亲和他认识的,曾经是个小学老师,那会儿李军还只是个在厂里上班的普通工人,跟妻子结婚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两人结婚之后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二十岁,在经贸大学读书,好像成绩还挺不错的。 祝璞玉看着李军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仔细回想了一下,试图从记忆里搜寻出蛛丝马迹。 徒劳无功。 之前祝方诚办的几次活动上,她都没见过这对母女的身影。 李军总是一个人参加活动,若不是萧然无意间拍到他和那个女人的照片,祝璞玉都想不起来他也是有妻儿的人。 资料上显示,李军的妻子在十年前因为身体不好,没有继续教学工作了,之后就一直是李军在赚钱养家。 祝璞玉推算了一下时间,正好莫洲行是去世,莫月出接管恒通的第二年。 那个时候,莫月出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仅凭李军那一份工作,赚钱养一家三口和老人,怎么可能? 祝璞玉嘲弄地笑了一声,原来那个时候,祝方诚就在拿着莫家的钱养李静一大家子了。 真可笑。 看到资料的后半部分,祝璞玉终于明白李军为什么光明正大地养着另外一个女人和私生子了。 原来,他的妻子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住在南洲的一家疗养院里,李军会定期过去探望。 南洲。 祝璞玉将视线聚焦在疗养院的名字上,盯着看了很久。 之后,她合上资料,拿起手机,拨了顾成业的电话。 顾成业接听的速度很快,“愿愿。” “顾伯,方便说话么?”祝璞玉正色,低声询问。 顾成业:“方便,你说。”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祝璞玉同他说了李军妻子以及情人的事情,“我现在不方便去南洲,只能麻烦您去疗养院查一查了。” 顾成业:“你怀疑她参与了当年的计划。” “是的。”祝璞玉笃定,“就算没有参与,至少也是知情者,她说不定会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顾成业说,“你可以多拍一些‘一家三口’的照片,我会带给她看的。” 祝璞玉被顾成业一本正经的态度逗得勾起了嘴角,“好,那您这几天等我消息。” “好,我先去疗养院看看情况。”聊完正事儿,顾成业顺嘴关心了一句祝璞玉的感情状况:“最近和温家那位还好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都挺好的,谢谢您关心。” “他对你不错。”顾成业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祝璞玉:“您只见过他一两次,印象这么好么?” 顾成业:“我看人,很少出错。” 和顾成业打完电话,祝璞玉耸了耸肩膀。 好像她身边的长辈对温敬斯的评价都很高,而且都是说他这个人非常靠得住。 看来,他挺招长辈喜欢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祝璞玉刚想起来温敬斯,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温敬斯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找人办好的离婚证。 虽然是假的,但从照片上完全看不出来。 钢印都那么逼真。 温敬斯:【质量还不错。】 祝璞玉:【晚上拿回家给我看。】 温敬斯:【今晚得回老宅,爷爷刚刚通知的。】 祝璞玉:【回去干嘛?】 温敬斯:【他想我们了。】 祝璞玉掐指一算,的确是有阵子没回温家吃过饭了。 除了江佩矜之外,温家的人对她都挺友好的,祝璞玉对于回去吃饭这件事情倒也不排斥。 —— 晚上下班,温敬斯来恒通接了祝璞玉。 温敬斯和以前一样,没在楼下等,大喇喇地走向了祝璞玉的办公室。 他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祝璞玉和利辛一起从办公室里头走出来。 利辛看到温敬斯的时候,愣了一下,之后便越过他走了。 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似的。 祝璞玉难得看到利辛犯怂,她狐疑地看向温敬斯,漂亮的瞳孔里写着探究。 温敬斯立马就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解释:“我没对他做什么。” “那他怎么这么怕你?”祝璞玉将信将疑。 利辛之前对温敬斯可不是这个态度。 “大概是,做贼心虚。”温敬斯揽过祝璞玉的肩膀,“毕竟差点儿就给我戴绿帽了。” “不对。”祝璞玉猛地想起什么:“你和利辛有事儿。”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电梯。 “你这话说得有歧义。”温敬斯纠正她,“我对男人没兴趣。” “你少打岔。”祝璞玉抓住他的领带,“上次你说我‘自认为很了解他’,是什么意思?” 祝璞玉目光锐利,紧盯着他的表情:“你知道利辛什么事儿?你威胁他了?” 上次那件事儿之后,利辛的确一直怪怪的。 话少了很多,见到她的时候会有些局促,时常欲言又止。 祝璞玉以为他是觉得没帮到她,心存愧疚,还特意跟他谈过一次。 后来利辛正常多了。 但他刚刚看到温敬斯的时候那个避之不及的反应,像躲什么索命厉鬼一样。 祝璞玉总觉得,利辛此前的反常,也跟温敬斯有关。 “只是知道一些他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谈不上威胁。”一直到电梯停在地库,温敬斯才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他有什么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祝璞玉追问。 温敬斯:“你很关心他。” 祝璞玉:“……好奇心而已。” 温敬斯:“你对我怎么没这么大的好奇心?” 祝璞玉:“……” 转瞬,两人已经走到了车前。 温敬斯打开副驾的门,祝璞玉顺势坐了上去。 很快温敬斯也上来了。 车子发动出去之后,温敬斯冷不丁地问她:“听过靳家么?” 祝璞玉:“江北那个靳家?” 她的确是听说过,但没反应过来温敬斯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 正想问,温敬斯已经率先解答了她的疑惑:“利辛,原名靳见野。” 祝璞玉:“……??” 利辛资料里没写父母和家庭背景,祝璞玉之前就知道他出身肯定不简单,但完全没想过他是什么隐姓埋名的豪门小少爷。 温敬斯被祝璞玉惊讶的表情逗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很惊讶?” 祝璞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第223回 听起来像利用你呢 温敬斯:“你去海市堵他,被我撞上的时候,是什么场合,还记得么?” 祝璞玉火速在脑子里搜寻这段记忆,得出答案:“拍卖会?” “那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慈善拍卖会,”温敬斯故意调侃,“你猜他哪里来的邀请函?” 祝璞玉:“……” 她早就知道那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拍卖会,但当时跟着利辛前往,并没有多想。 利辛这种天才得到特殊垂青好像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那会儿祝璞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怎么把利辛挖过来工作”这件事儿上,无心去探究他的身份。 利辛气质不凡,祝璞玉想过他父母身份不简单,以为是什么保密单位的,所以个人资料里没提。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层身份。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祝璞玉醍醐灌顶,难怪觉得温敬斯对利辛好像留了些情面,“你跟他家里认识?” “妈和他父母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温敬斯说,“每逢去江北,都会去靳家做客。” 祝璞玉:“那你怎么没见过他?他看起来也不认识你。” 温敬斯:“他是利辛,当然不认识我。” “不过他也没有说错,”温敬斯勾了勾嘴角,“我在靳家最后一次见他,他才两岁,应该没有记忆。” 祝璞玉:“……他为什么要出来找工作?” 温敬斯:“作为上司,你应该很了解他的脾气。” 祝璞玉:“……” 倒也是。 利辛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要是去继承家产谈生意,大概不到一个月就能把合作方得罪个遍。 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去那种场合。 祝璞玉之前开玩笑调侃过利辛是小少爷出来体验打工生活,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了。 路上跟温敬斯聊得很愉快,车停在温家老宅时,祝璞玉嘴角仍然挂着微笑。 许久没回来,两人一进门,江澜璟便挽住了祝璞玉的胳膊,询问她近期的身体情况。 “妈,您放心,医生说我好多了。”祝璞玉生怕江澜璟再拉她去抓中药喝,极力地证明着自己身体很好。 江澜璟:“李医生说你气血太虚了,工作千万不要太累呀。” “我前几天买了一批燕窝回来,一会儿你带几盒回去,每天按时喝一顿。” 江澜璟的声音很温柔,关心的同时又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压迫感,祝璞玉也听得进去,乖巧地点头应下来,“好,谢谢妈。” 不多时,温诚尧和温确闻一同下了楼,坐到沙发上和温敬斯还有祝璞玉交谈了起来。 话题基本上是围绕祝璞玉的身体情况展开的。 祝璞玉知晓他们的关心里有写内疚的成分在,但总体来说,温家的长辈对她很好,她和温敬斯结婚以来,并没有真的在这家里受到过什么委屈。 如今她已经打消了和温敬斯结婚的念头,家庭气氛自然是越和谐越好。 聊了一会儿天,厨房那头准备好了晚餐,众人正要起身去吃时,江佩矜忽然回来了。 三名长辈看到江佩矜进门后,笑容顿时僵住。 特别是温老爷子,连眼神都严肃了许多,“佩矜,怎么回家之前也没有说一声?” “临时决定的呀,外公,我回我们家里难道还要打电话报备一声,多见外呀。”江佩矜笑着看向温敬斯,“敬斯,你说是不是?” 江佩矜主动找温敬斯说话这个行为,倒让三个长辈都惊讶了几秒。 温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隐约嗅到了几分示好的味道,便向温敬斯使眼色。 这一下,祝璞玉也看见了。 她和温敬斯几乎是同时读懂了温老爷子的意思。 “是这个道理。”温敬斯点点头,接过江佩矜的话。 “之前的事情,是我个人情绪太浓了,受不了廖裕锦对我的视而不见,所以把火都发泄到了璞玉的身上,我道个歉。”江佩矜看向祝璞玉,“最近身体好些了么?” 祝璞玉点点头,微笑且礼貌地回应:“好多了,谢谢佩矜姐。” 江佩矜:“之前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希望你不要和我计较,以后好好相处,外公说得没错,家和万事兴,对不对?” 祝璞玉用余光瞟了一眼温老爷子,他笑得很欣慰,喜闻乐见。 祝璞玉便也顺着江佩矜的话往下说,“对,是这个道理。” “敬斯你呢?”在祝璞玉这里得到答案还不够,江佩矜转而去问温敬斯,半开玩笑地说:“之前为了媳妇儿和我闹翻脸了,能原谅我么?” 温敬斯:“你都道歉了,我还能不原谅么?” 他这话也是笑着说的,乍一听和姐弟之间的调侃揶揄差不多。 “好了好了,吃饭吧。”温老爷子招呼他们去餐厅。 江佩矜闻言,马上去扶温老爷子,祝璞玉则是被温敬斯牵着手跟在后面。 两人看着江佩矜和温老爷子的背影,随后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佩矜态度变换太突然,祝璞玉和温敬斯都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江佩矜在老爷子面前这样做,等于是把他们架上去了。 为了家庭和谐,祝璞玉和温敬斯很默契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 看得出来,温老爷子对于江佩矜态度转变一事非常开心。 晚饭时,温老爷子主动问起了江佩矜后面打算。 江佩矜从善如流,“和爸妈商量过了,等身体好些,就进公司帮他们。” 温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早该这样,你能力非凡,实在不该因为男人放弃事业。” “人都有糊涂的时候,现在醒悟也来得及。”江佩矜看向了祝璞玉,“这一点,还是得向璞玉学习,就算敬斯对她这么好,依旧不为男人放弃事业。” 这话乍一听是夸,但祝璞玉知道她明里暗里还是在踩她靠男人上位。 但祝璞玉也不介意,笑着说:“为男人放弃事业可不是明智之举,我呢,就哄他开心点儿,让他多在事业上帮衬我,好好利用他的资源才是正事儿啊。” “敬斯,你媳妇儿这么说,你伤不伤心?”江佩矜朝温敬斯挑眉,玩笑着发问,“这听起来是像利用你呢。” 温敬斯并未因此破防,他笑着将剥好的虾仁放到了祝璞玉面前的盘子里,湿巾擦着手说:“很庆幸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开心还来不及。” 第224回 离婚证的日期 温敬斯这话惹得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江佩矜笑过之后又感慨一句:“敬斯还真是情种,喜欢上谁就无条件宠着,之前对黎蕤也这样。” 江澜璟和温确闻在听见黎蕤的名字之后,表情僵了一下,立刻去关注祝璞玉。 任何人在听见和自己丈夫有过关系的女人之后,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澜璟和温确闻也看得出来江佩矜并不是真的想要和祝璞玉修复关系,只不过是面子上说一说,但到底是一家人,不好直接戳破窗户纸。 发生那种事情,能维持表面和平也不容易了。 “是么?”祝璞玉佯装生气地瞪了温敬斯一眼,“我吃醋了,想想怎么哄我吧。” 温敬斯:“瑞澜正好要换一批配车,预约的时候打个折么,祝总监?” 祝璞玉:“不打折,祝总监铁面无私,该赚你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温敬斯笑着点点头,无奈又宠溺:“好,那就多赚点儿。” 江澜璟和温确闻看到两人的互动,松了一口气。 江佩矜面上不动声色,捏着筷子的手早已狠狠收紧。 祝璞玉这勾男人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那边勾着廖裕锦海誓山盟,这边吊着温敬斯算计利益。 偏偏两个男人还都对她死心塌地。 不过…… 江佩矜余光瞟向温敬斯,想起某件事情之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了一些。 温敬斯对祝璞玉这样,究竟是真的死心塌地,还是因为心存亏欠? 他知道祝璞玉可能是当年的人么? 等到这一层真相摆到面前,他们两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这样恩爱么? 她很期待。 —— 晚上江佩矜留在了温家住,祝璞玉和温敬斯晚饭后不久就先行离开了。 回程路上,温敬斯主动询问祝璞玉:“还好么?” 祝璞玉:“嗯?” 温敬斯:“佩矜姐的话。” “那个啊,我没所谓。”祝璞玉说,“老爷子希望家庭和谐,做做样子嘛,我也没损失,随便她吧。” 江佩矜现在也作不什么妖了,最多搬出来祝家和温敬斯的“前女友”膈应她一下。 “黎蕤的事儿,不介意?”温敬斯问。 “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俩要真的有戏,还轮得到我?”祝璞玉看得很开。 虽然黎蕤对她态度不好,性格骄纵,总是刁难她,但祝璞玉真心没吃过过她的醋。 “温太太想得真开。”正好红灯,温敬斯停下来摸摸祝璞玉的头发,“黎蕤很快就要回来了。” 祝璞玉:“哦,回来就回来呗。” 她工作忙得很,没功夫管这些,“你刚才说公司换车预约的事儿,不是敷衍我吧?” 温敬斯:“当然不是。” 祝璞玉:“半个月后开预约,等你订单哦,温总。” 温敬斯:“好,祝总监。” —— 能源车的最后一次上路测试已经在上周完整了,开发流程走完,接下来就是要忙发布会和预售的事儿了,这些都是容不得半点差池的,需要祝璞玉亲自盯着。 这也就意味着,她一时半会儿不能去纽约和廖裕锦见面。 但廖裕锦还要进行第二轮的化疗,祝璞玉必须在这之前先把他的情绪安抚好。 所以,祝璞玉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给廖裕锦发了离婚证的照片。 廖裕锦马上就拨来了语音。 祝璞玉刚接起来,就听见廖裕锦问:“愿愿,照片是什么意思?” “最近我手边工作很多,下周还有三场不同城市的发布会,所以短时间内没办法过去找你。”祝璞玉一鼓作气地说,“离婚证前几天已经办了,你先配合医生化疗,你手术之前我一定去见你,行么?” 电话那边的廖裕锦听完这段话之后沉默了快半分钟,像是在思考她这番话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他操着略哑的声音开口:“我没有看到你们离婚的新闻。” “是的,暂时没有公开。”祝璞玉说,“他家里那边没想好怎么应付,我这边新车马上发布会了,公布消息也会受影响,所以打算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祝璞玉的理由堪称滴水不漏,而且特意强调了是怕自己的项目受影响。 这对于廖裕锦来说显然更好接受一些。 但她也听得出,廖裕锦还是不怎么信。 于是,在廖裕锦的沉默里,祝璞玉又下了一剂猛药:“要不这样,我把离婚证给你快递过去,你看看上面的钢印。” 廖裕锦:“……不用。” 他有些艰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 祝璞玉:“看看新车的预售情况吧,起码得过了这段,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冒险。” “好。”廖裕锦说,“那我等你来找我。” “我知道你不太信任我,这样吧,”祝璞玉垂眸盯着地板看了会儿,“我把我的这本离婚证给洛邢,他下次去看你的时候带给你,这样你能好受点么?” 祝璞玉一向信奉快刀斩乱麻,和廖裕锦通完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洛邢出来见面。 —— 洛邢说他手上有个案子比较忙,祝璞玉为了照顾他的时间,将见面地点约在了律所楼下的咖啡厅。 祝璞玉要了两杯拿铁,等了快十分钟,洛邢才匆匆赶来。 洛邢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眼底都是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好的。 祝璞玉随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工作很忙么?” 洛邢:“有点儿,想处理完这个案子去纽约陪陪裕锦。” 祝璞玉笑了笑,“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洛邢盯着祝璞玉看了几秒,没有接这句话,“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和温敬斯离婚了。”祝璞玉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了离婚证,推到洛邢面前,“你下次过去,帮我把这个带给廖裕锦吧。” 洛邢动手打开离婚证,指腹正好摸到了上面的钢印。 和他之前打官司见过的离婚证,一模一样。 再看上面的日期—— 洛邢沉默了几秒,抬头问她:“温敬斯这么容易就同意离婚了?” 祝璞玉:“我已经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洛邢目光闪烁,“离婚证是五天前了,最近好像也没有看到过相关新闻。” “暂时还没公开。”祝璞玉喝了一口咖啡,“车快上预售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有负面新闻。” 洛邢看着离婚证的日期,再回味着祝璞玉的这番话,心越来越沉。 第225回 陷入 离婚证的日期,距离祝璞玉那天在机场和温敬斯腻歪,满打满算不过三天。 再大的冲突和意外,都不能让两个那么腻歪的人突然决定离婚。 除非……他们是配合演戏。 温敬斯配合祝璞玉演这场戏,可以暂时稳住廖裕锦,藏好真相。 等廖裕锦手术结束,祝璞玉就会和他“两清”,到时候,就算温敬斯不要求,祝璞玉也不会再和廖裕锦见面。 到这一步,洛邢更加肯定,温敬斯一定早就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很怕祝璞玉知道,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隐瞒她。 不管这离婚证是真是假,祝璞玉对温敬斯动情,是不争的事实。 “洛邢?你听见我说话了么?”祝璞玉见洛邢盯着离婚证半晌不开口,心被扰得有些乱。 洛邢常年在国内,应该接过不少离婚案子,不会是发现证件有什么小细节不对劲儿了吧? “好,我会转交给他的。”洛邢将离婚证合上放到一边,“你的车什么时候上预售?” “下周六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号,我会在北城、海市和港城办发布会和线下预售,线上的二十九号开。”一谈到工作,祝璞玉的话就会不自觉地便多。 洛邢点点头,“好,那祝你成功。” “谢了,”祝璞玉笑着说,“你同事有要换车的,考虑一下我们行舟。” 洛邢:“好,我帮你介绍一下。” “廖裕锦那边,就辛苦你了。”祝璞玉说,“刘易斯教授说,第二轮化疗顺利的话,下月就可以手术了。” 洛邢“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忽然话锋一转:“手术之后呢,你还会见他么?” “当然会啊。”祝璞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 洛邢再次“嗯”了一声,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 “好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你了。”祝璞玉看了一眼手机,留下这句话便先行道别了。 洛邢独自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坐着喝完了手边的那杯拿铁,俊朗的脸上表情无比地严肃。 如今的祝璞玉实在是太聪明了。 若不是那天在机场亲眼看见她温敬斯的相处,洛邢大概也会被今天这本离婚证给骗到。 离婚证和真的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破绽。 连暂时不能对外公开的理由,都是滴水不漏——她这个谎简直撒得天时地利,连工作的进度都在有意配合她的节奏。 只可惜,祝璞玉她没有算到这一步——她大概想不到,她那天在机场靠在温敬斯怀里撒娇的模样,都被他看过去了。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离婚? 毫无疑问,祝璞玉已经爱上温敬斯了。 不管是她主动,还是温敬斯故意设下了温柔陷阱,沦陷已是事实。 她陷得越深,真相揭开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洛邢握紧了拳头,再次陷到了那两股力量的拉扯之中。 如今这种情况,只有让祝璞玉知道真相,才能阻止她和温敬斯之间继续发展。 可知道真相,等于再毁她一次。 这雪球越滚越大,到底要由谁来砸下粉碎它的第一棒? —— 解决了廖裕锦这件事情,祝璞玉专心投身到了发布会的彩排工作里。 最后一次上路测试结束,利辛的工作量也比平时少了几倍。 而作为“行舟”系列的总工程师,利辛也要随祝璞玉飞三个城市参加发布会。 不仅如此,发布会上还有二十分钟是留给他陈述设计理念的。 彩排的时候,利辛难得地换上了西装,为了配合这成熟的装束,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金丝边。 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人都是视觉动物,很容易被帅哥美女吸引。 祝璞玉看到利辛换上这套衣服过来,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停下打量。 之前利辛偶尔穿几次西装,她就觉得他穿起来挺好看的,上次从温敬斯那边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再看,祝璞玉更有这个感觉了。 这张臭脸,还真挺有那种坏脾气小少爷的气质。 “……你看什么?”利辛被祝璞玉盯了快三分钟,把自己身上每个配件都检查了一遍,“哪里有问题么?” “没有,今天很帅。”祝璞玉比着大拇指称赞他,“长得帅智商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观众。” 利辛不自然地抓了抓领带,咳了一声,“我去念稿子了。” 祝璞玉:“辛苦你了,发布会结束给你放个长假。” —— 洛邢在见过祝璞玉之后,又接到了宋南径的电话。 通过电话之后,洛邢订了隔天下午的机票,启程前往纽约。 抵达纽约时,已经凌晨时分,洛邢回到酒店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他拿起旁边的那只镯子,看着手镯内圈里镌刻的缩写,右眼皮不住地跳。 廖裕锦现在的身体情况经不起任何折腾。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越过他,直接告诉祝璞玉真相。 那到底要怎么说,什么时候说……?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洛邢好几天了。 洛邢正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在凌晨静谧的房间里,像催命号角。 洛邢用另外一只手摸到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后,攥着镯子的手紧了紧。 几秒后,他按下了接听键。 “宋先生,你找我什么事儿?” 宋南径:“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纽约?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可以帮你一起找人。” 宋南径说话的腔调一直是老样子,即便是严肃的话题,也是戏谑的口吻,大部分的时候,洛邢都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介绍谁?”洛邢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一个有能力帮到你的人,”宋南径卖关子,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刚到纽约。”沉默快半分钟,洛邢说:“如果那个人现在在的话,这几天就可以见面。” “好啊。”宋南径欣然答应,但并没有给确切的日期,“那你等我电话,随时联系。” 洛邢刨根究底地跟他确认:“大概几天?” “别急嘛。”宋南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啧,困了,我先睡了,晚安。” “你……”洛邢只来得及说一个字,那边宋南径已经挂电话了。 洛邢本就毫无睡意,接过这个电话之后,更加睡不着了。 宋南径说的“有能力帮到你”的人,究竟会是谁? 第226回 看来真的是她 洛邢夜里几乎没有睡着,早晨七点钟便起床了。 早餐的时候喝了两杯美式,打起精神去了医院探望廖裕锦。 昨晚洛邢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暂时没打算把祝璞玉和温敬斯没离婚这件事儿告知廖裕锦。 虽然并不赞同祝璞玉的欺骗行为,但现在知道这件事情,对廖裕锦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洛邢来到医院的时候,廖裕锦刚刚做完今天的检查。 不知是最近的化疗效果非凡,还是因为祝璞玉离婚的消息让他卸下了重担,总之,廖裕锦的气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转了不少。 看到洛邢,廖裕锦有些吃惊:“你不是过几天才来么?” 洛邢:“忙完了,就订票过来了,给你个惊喜。” 他随口解释了没有提前告知他的原因,“顺便突击检查一下,看你有没有安生配合治疗。” 廖裕锦笑了一下,“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做到的。” “祝璞玉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洛邢从裤兜里拿出了那本离婚证,交到了廖裕锦手上。 廖裕锦之前虽然已经看过了离婚证照片,但接到实物的时候还是盯着看了很久。 他打开证件,手指抚过照片旁的钢印,指尖细细地感受着那个触感。 “现在她离婚了,你可以放心了。”洛邢问,“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手术了么?” 廖裕锦:“嗯,七月份差不多吧。” 他笑了笑,脸上是释怀的表情,“想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 “别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洛邢听出了廖裕锦的弦外之音,“手术成功率很高,你会好的。” 廖裕锦:“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她好。” 洛邢:“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查清楚当年的事儿么,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你不管了?” 廖裕锦垂下眼睛,不说话。 他当然想管,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温家拼。 温家不想让这件事情暴露,就没有人可以查清楚。 “好了,你别多想,我知道你的意思。”洛邢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太过了,“我只是想让你对手术多点儿信心,心态这东西很重要。” “现在她离婚了,你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就冲这一点,你也得活下去。”洛邢拿出了祝璞玉激廖裕锦,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振作一些。 今天外面太阳不错,廖裕锦精神又好,洛邢便拉他一起下楼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两人医院楼下散步,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洛邢没让廖裕锦回去,在医院旁边选了一家餐厅坐了下来。 两人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洛邢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一震动,屏幕便亮了起来,洛邢低头看到上面的备注后,马上按了挂断。 廖裕锦见状,便问:“不接?” “工作电话,我都请假了,回个微信吧。”洛邢拿起手机摆弄了起来。 律所的工作就是这样,即便是休假的时候也少不了临时派过来的活儿,廖裕锦自己也是做这一行的,因此并未怀疑洛邢这番话的真实性。 洛邢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找到未接电话,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宋先生,有什么事儿短信说吧!】 那边倒也回得很快。 宋南径先是发了一串地址,后面又跟了一条文字信息:【半个小时,我在这里等你。】 洛邢皱眉:【这么突然?】 宋南径:【别迟到。】 洛邢想了想宋南径昨的话,删完短信之后,看向了廖裕锦,神色有些凝重。 廖裕锦看到洛邢的表情,率先问:“怎么了?” 洛邢:“有个案子出问题了,我得先回酒店处理一下。” “好。”廖裕锦不疑有他,“你去吧,我一会儿一个人回去。” 洛邢见廖裕锦没有起疑,叮嘱了他几句之后,便率先离开了餐厅。 —— 洛邢打车来到了约定好的地址,车停在别墅门口时,他还没按大门的门铃,宋南径已经率先替他开了门。 洛邢跟着宋南径走进院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坐了下来。 宋南径递给他一瓶果汁,“她还没来,等等吧。” 洛邢“嗯”了一声,神色凝重,坐在桌前等着传闻中的人出现。 几分钟后,外面响起了引擎声。 洛邢立刻抬起头来看过去,视线聚焦在大门的位置,目不转睛。 当他看到车上下来的那道身影后,右眼皮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来了。”宋南径笑着朝门口的方向招手。 洛邢握紧了手里的瓶子,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大脑飞速运转着。 宋南径说可以帮到他的人,是江佩矜? 江佩矜怎么会和宋南径走这么近? 按说她应该不知道祝璞玉就是当年的人,那她查当年的那个女人,又是为了什么? 洛邢思考的时候,江佩矜已经走到了桌前。 和洛邢不同,江佩矜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仿佛已经料到了他会在这里出现。 “好久不见,洛邢。”江佩矜主动出声和洛邢打招呼,也将他从思考中拽了回来。 洛邢看向江佩矜,勉强挤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你们之间,就不必我介绍了吧?”宋南径勾勾嘴角,拉开椅子起身,“你们聊,我回去喂猫。” 他只负责牵线,等两人碰面后,便潇洒地走了。 洛邢一直看着宋南径关上防盗门,才转头去看对面的江佩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温敬斯出事儿,是他设计的吧。”洛邢打量着江佩矜,“你和他走这么近,温家知道么?” “那你呢?”江佩矜反问洛邢,“祝璞玉知道你在查她么?”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压瞬间降低,一片死寂。 江佩矜简单的一句话里,信息量却爆炸。 宋南径找他查的是当年被温敬斯侵犯的女人,他介绍江佩矜和他见面的理由也是这个。 可江佩矜却直接问他祝璞玉。 “哦,看来真的是她。”江佩矜看见洛邢瞬息万变的表情,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洛邢半晌才调整好状态,他盯着江佩矜:“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江佩矜答非所问:“廖裕锦让祝璞玉离婚,是因为这件事儿么。” 洛邢没有回答。 江佩矜并不介意,笑笑,“你觉得,她舍得离么?” 第227回 血淋淋 洛邢照旧没有回答,重新问了一遍:“你找我到底什么目的?” “当初那件事情毁掉了祝璞玉大半个人生,她应该很恨那个罪魁祸首。”江佩矜娓娓道来,“不知道真相的话,她哪舍放弃敬斯这个ATM呢?” 江佩矜话里话外都是对祝璞玉轻蔑和鄙夷,这态度听得洛邢有些不舒服。 他纠正:“当年的事情她是受害者,温家只手遮天压下去,你最没资格嘲笑她。” “哦?她勾男人的本事挺大啊,个个都在替她说话。”江佩矜嘲弄更甚。 洛邢皱眉。 因为当年的事情,洛邢对江佩矜一直颇有微词。 如今听她这样评价祝璞玉,更觉得她这个人扭曲。 祝璞玉的确有许多做得不合适的事情,但唯独当年的事情是百分百的受害者。 江佩矜作为温家人,竟然还有脸拿这件事情攻击她。 “你应该也希望他们离婚吧。”江佩矜并未在前面那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她把玩着手机,直奔主题:“我可以帮你。” 洛邢醍醐灌顶。 原来江佩矜找他的目的在这里。 “你帮我?”洛邢不太相信她,“温敬斯是你表弟。” “那又如何?”江佩矜轻笑,“他帮廖裕锦和我离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洛邢哽了一下,半出话来。 江佩矜这个人实在是太疯了。 洛邢本以为她只是对廖裕锦疯,没想到她对至亲也能下此狠手。 不过,不得不承认,目前看来,江佩矜的提议可行性是很强的。 洛邢也认为,祝璞玉只有在知道真相后,才能彻底和温敬斯结束,如今她已经深陷其中,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可他又做不到直接去告诉她。 显然,江佩矜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但洛邢并不认为,江佩矜会如此轻易地“帮”他,“你的条件呢?” “宋南径给你镯子交给我。”江佩矜朝洛邢伸出手。 洛邢不太相信:“就这样?” 江佩矜:“就这样。” 洛邢往别墅客厅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宋先生……” “他不知道当年的人是祝璞玉。”江佩矜已经看穿了洛邢想问什么。 虽然在和宋南径“合作”,但江佩矜并没有真的信任他,更不可能把祝璞玉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发现告知他。 洛邢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温家花了那么多精力压下这件事情,你不管了?” 江佩矜无所谓地笑了笑,精致的五官略显扭曲,“又有谁管过我呢?” 她和祝璞玉有矛盾的时候,温敬斯站在祝璞玉那边,老爷子也站在祝璞玉那边。 谁考虑过她的感受呢。 曾经温敬斯是整个温家和她感情最好的同辈,如今为了祝璞玉和他反目。 温敬斯为了把祝璞玉留在身边,先逼着她和廖裕锦离婚,又将廖裕锦送出国外。 他越是费尽心思隐藏当年的真相,她就越要将真相血淋淋地摆在祝璞玉面前。 她要让温敬斯知道他的行为有多可笑,更要让祝璞玉知道,她对温敬斯的仰仗有多愚蠢。 —— 行舟新能源车发布会的最后一站在港城。 此前在北城和海市的两场发布会都办得格外成功,线下预约的成绩比预估中要好得多。 温敬斯因为工作的关系,只参加了北城的那场发布会。 祝璞玉对于这件事情倒没有很高的要求,虽然瑞澜是原材料供应方,但发布会不必温敬斯亲自前来。 如果是因为私人感情,祝璞玉更觉得没必要。 她不喜欢在工作里掺杂太多其它关系。 所以,温敬斯没来的两场发布会,她反而更加享受。 港城的发布会在下午六点正式开始,八点半结束后,在酒店举办了一场宴会。 晚宴是给参加发布会的媒体和一些客户准备的,没有太多限制。 祝璞玉作为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祝璞玉在港城没什么人脉,但宴会时,仍然有不少人来找她攀谈——因为她是温敬斯的妻子。 “温总没有来给温太捧场么?”一位四十多岁的富商这样询问。 “他有工作,平时我们不会参与对方的工作。”祝璞玉笑着解释了一句。 放在之前,她听见对方称呼她“温太”而不是本名的时候,一定会有被冒犯的感觉,但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甚至还觉得挺顺耳的。 可能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祝璞玉在宴会厅社交了一番之后,温敬斯来了电话。 她拿着手机去了露台,按下接听。 “在忙么?”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温敬斯温柔低沉的声线。 祝璞玉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揶揄:“托温总的福。” 温敬斯:“嗯?怎么托我的福?” 祝璞玉:“温总本人没到,面子倒是从北城铺到了海城,别人冲你的面子,都得跟我喝一杯。” 温敬斯:“那你喜欢么?” 祝璞玉:“还不错,就当发展人脉了。” 温敬斯明知故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样,怎么改变态度了?” 祝璞玉傲娇地哼了一声,“你管我哦?” 温敬斯:“哦——温太太不会是害羞了吧?” “你在说什么笑话。”祝璞玉才不会承认这一点,“我要回去应酬了,你别打扰我,挂了。” “少喝点儿酒,你身体还没恢复。”温敬斯叮嘱。 “你好烦啊。”祝璞玉嫌弃地骂了一句,嘴角的笑却压不住,“再见。” 祝璞玉挂断电话,转身准备回宴会厅。 刚走了一步,忽然看到了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露台的光线有点暗,祝璞玉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 她正纳闷的时候,那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笑盈盈地开口,“好久不见了啊,温太太~” 这个声音…… 懒散,轻佻,贱兮兮,太有记忆点,很难忘记。 “宋南径。”祝璞玉动了动嘴唇,看着那道逼近的身影吐出了这个名字。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宋南径停在了祝璞玉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祝璞玉没有跟他寒暄,也懒得跟他计较刚刚偷听电话的事儿,“你自便,我回去了。” “看来最近你和温敬斯感情很好嘛。”宋南径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笑得可真甜蜜啊。” 祝璞玉的脸冷了几分:“你有事么?” 第228回 患得患失 这大好的日子,祝璞玉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宋南径的身上。 凭之前几次接触的经验,祝璞玉完全可以肯定,宋南径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是有点儿事情找你呢。”宋南径将手搭上祝璞玉的肩膀,“坐下来聊聊?” 啪。 祝璞玉毫不客气地拍开宋南径的手,警告他:“别动手动脚的。” 宋南径“啧”了一声,“怕温敬斯生气么?” 祝璞玉不搭理他。 宋南径:“温敬斯醋劲儿这么大的话,你和廖裕锦那档子事儿,他是怎么忍的?嗯?” 祝璞玉:“关你屁事。” “确实不关我事儿,但我这个人呢,就是见不得温敬斯过得好。”宋南径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的心思,“你要是能为廖裕锦甩了他,我就更开心了~” 祝璞玉很清楚宋南径见不得温敬斯好过的原因在何处。 她冷睨了宋南径一眼,云淡风轻地给他插了一刀:“嘴这么贱,难怪黎蕤看不上你。” “忠言逆耳嘛,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听假惺惺的话。”宋南径不怒反笑,话锋一转,“你还不知道吧,温敬斯一直在找当年被他强的那个女人呢。” “你猜,他找到那个女人,会怎么补偿她?”宋南径挑眉,缓缓靠近祝璞玉,再次拍拍她的肩膀,“不会是要你把温太太的位置让给她坐吧?” 祝璞玉的指甲猛地掐住了掌心。 当年那个女人—— 她知道宋南径提起这件事情的目的是刺激她,她若真的破防就是上套了。 祝璞玉用掌心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勾起:“哦,然后呢?” 宋南径:“然后呢……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缓缓动唇,“人已经找到了,很快就会送到他身边。” 祝璞玉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不过,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我相信他会跟你商量的,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宋南径往后退了一步,“祝你们幸福啊~” 他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一反常态地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开了露台。 祝璞玉看着宋南径的背影消失,脚下有些发软。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栏杆前,手指抓住栏杆,目光看向对面的月亮。 今晚月光很亮,可她无心欣赏。 祝璞玉脑子里都是宋南径刚刚说的那番话。 她想告诉自己宋南径是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可她说服不了自己。 之前她和温敬斯提过一次这件事情,当时他的表情,她毕生难忘。 倘若不在意,他不会露出那样受伤脆弱的神态。 还有温家的态度—— 温老爷子可以很坦诚地告知她温敬斯和黎蕤的那段秘密过往,但对于当年那场意外却三缄其口。 整个温家没有人提,温敬斯也不提。 如果不是宋南径最初为了挑拨离间告诉她的话,她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温敬斯身上发生过这种事情。 第一次听宋南径说温敬斯在找那个女人的时候,祝璞玉毫无感觉。 她那时甚至希望他能赶紧找到对方,这样她可以收拾收拾腾地方滚蛋。 可现在…… 祝璞玉抓着栏杆的手不断收紧,心脏时不时的揪痛感仿佛在叫嚣,将她的贪欲摆在了眼前。 真可怕。 她竟然对一个男人有了占有欲。 因为几句挑拨的话,患得患失。 祝璞玉走到露台的藤椅上坐了十几分钟,她双手拿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温敬斯的微信聊天窗口。 输入框里一大串文字,删删改改,最后被她全选清空。 祝璞玉将手机放回手包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上了太阳穴。 温敬斯不愿意提,她应该问不出来。 这个时候问了,以他的手段,说不定还会在其他路子上防备她。 所以还是先不问他了。 祝璞玉开始把温敬斯身边可能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过了一遍。 陆衍行、渠与宋、陈南呈、唐凛、陈继……这些人应该都是知道的。 但他们几个恨不得跟温敬斯穿一条裤子,忠心耿耿,绝对问不出来。 温家那边就更别想了。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两个选择:宋南径,或者黎蕤。 黎蕤知道得大概没有宋南径那么清楚,但她和宋南径一直纠缠不断,宋南径如果真的找到那个女人,黎蕤一定知情。 还有一点,黎蕤比宋南径好对付得多。 看来,下次去纽约看廖裕锦的时候,要顺便去“拜访”一下黎蕤了。 —— 发布会结束第二天下午,祝璞玉便赶回了北城。 三天奔波三个城市,铁打的人都吃不消。 祝璞玉是傍晚时分落地的,她和利辛、Wendy还有几个团队的人一同走出了机场。 公司那边安排了接机车,祝璞玉原先的计划是和他们一起回公司。 万万没想到,走到接机口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温敬斯。 温敬斯并没有提前跟祝璞玉说接机的消息,他忽然出现在机场,祝璞玉很意外。 她打哈欠的动作停在一般,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接你凯旋。”温敬斯接过她的行李箱,另外一条胳膊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最近几天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祝璞玉终归是没回公司,跟着温敬斯上了车,往尚水苑的方向去。 祝璞玉还没从宋南径告知她的那件事情里抽离出来,所以才会选择回公司。 没想到温敬斯忽然杀过来了。 祝璞玉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因此碰面之后就一直沉默。 车开了快十分钟,车厢里还是格外地安静。 温敬斯也意识到了她的反常,侧目盯着她观察:“身体不舒服么?” “有点儿。”祝璞玉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太累了。” 温敬斯:“接下来两天就别去公司了。” 祝璞玉:“还有线上预约的一堆事儿处理。” 温敬斯:“这种事情交给商务那边的人做就好了,他们没问题。” 祝璞玉闭着眼睛没接话。 其实她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不想留在尚水苑和他单独相处。 今天还能用身体疲惫为由解释自己的行为,时间一长,温敬斯肯定会看出来。 温敬斯看祝璞玉一直闭着眼睛,顺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拿了一条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祝璞玉感觉到他的动作之后,睫毛颤了一下,毯子下的手再次攥了起来。 第229回 梦的预示 祝璞玉很不喜欢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 她也不喜欢有问题挂在心里的感觉。 所以,她必须得尽快抽时间去一趟纽约,和黎蕤碰面。 祝璞玉一路假寐,快到尚水苑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祝璞玉拿起手机的时候,竟然在朋友圈看见了黎蕤回国的消息。 祝璞玉一直有加黎蕤的微信,但黎蕤在纽约手术这段时间一条都没发过,以至于她快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黎蕤的朋友圈配了几张风景照,祝璞玉打开,发现是市区的某家甜品店。 也就是说,黎蕤应该回来有几天了。 祝璞玉攥紧手机,心跳的节奏加快了些。 这时,温敬斯踩下了刹车。 看到祝璞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温敬斯低头瞥了一眼屏幕,很轻易地就看到了黎蕤的那条朋友圈。 温敬斯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吃醋?” 祝璞玉回过神来,下一秒便收起了手机,答非所问:“黎蕤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敬斯替她解开了安全带,“两三天了。” 祝璞玉:“真是了如指掌啊。” “我还没有见她,是黎叔给我的消息,”温敬斯很乐意看到祝璞玉吃醋,“她下周办生日会,你跟我一起去?” 祝璞玉抿了一下嘴唇。 下周。 这简直是老天给她机会,她正愁没有理由接近黎蕤,机会就送上门了。 只是这份兴奋不能在温敬斯面前表现出来。 祝璞玉握住他的手,凝着他的脸,故意问:“我要是没看到这朋友圈,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过去跟她‘叙旧’了?” “不是。”温敬斯无奈地跟她解释,“前几天你发布会的事儿太忙了,我不想你分心。” 祝璞玉:“是么?” 温敬斯:“嗯,我对你很真诚的。” 祝璞玉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诚恳且认真的目光。 可耳边却不断回荡着宋南径说过的那些话。 “饿死了,回家吃饭。”祝璞玉转身去开车门,语气和平时听不出差别。 温敬斯并未觉察到她异常,权当她是被他盯久了别扭了,毕竟这种情况之前也时常发生。 温敬斯取了行李箱,跟在祝璞玉身后走进了家门。 两人到家时,阿姨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祝璞玉闻言,直奔厨房吃饭。 她吃饭吃得很认真,还有些着急,看来是真的饿到了。 温敬斯知道她最近特别累,吃不饱睡不好,便也没有打扰她吃饭。 —— 晚饭后,祝璞玉独自去了浴室泡澡。 她躺在浴缸里,热水包裹着身体,四肢的酸痛和疲惫消退了不少,可心依旧乱得一团糟。 祝璞玉这个澡泡得犯困,眼皮子越来越沉,后来直接在浴缸里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身体腾空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就对上了温敬斯那双深邃的眼。 他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继续睡吧,我抱你回床上。” 祝璞玉再次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睡前一直在胡思乱想的缘故,导致这一晚的梦也不是很美好。 祝璞玉梦到了十九岁出事的那个晚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梦里,她衣衫不整地从那个房间跑了出来,药效折磨得她四肢发软,每跑一步都仿佛要倒下。 她以为自己可以跑出去了,面前却出现了几个人拦她,粗暴地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电梯走。 挣扎之间,她手腕上的镯子都被拽下去了。 可她根本来不及找,人已经被扔进了房间。 她狼狈地跌落在地,身上的包掉下来了,里面那本由她亲手制作的画册也跌在了地上。 她已经丢了手镯,不能再丢画册。 她想起来去捡,可身体软得根本发不上力,所以她选择了爬。 可身后很快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被捂住了眼睛,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撕掉了她的裙子。 也从此撕裂了她的人生。 她努力地想要拽开蒙在她眼上的东西,可是男人的侵犯让她没有余地。 到这里,梦境都和那晚上真实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后来的走向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在梦里成功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领带,转身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然后彻底惊醒。 祝璞玉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上一层冷汗,心脏剧烈跳动着,分分钟都要从嗓子眼涌出来。 她看着窗帘罅隙中照进来的阳光,一边深呼吸,一边回忆着那个噩梦。 她在梦里看到那张脸,竟然是温敬斯。 祝璞玉无力地环抱住膝盖,她大概是被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影响到了,才会做这种离谱的梦。 咔哒。 祝璞玉刚缓过来一些,就听见了一阵开门声。 她抬头,对上了温敬斯的脸。 可能是因为刚刚做了那样的梦,看到这张脸之后,祝璞玉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嘴巴里一阵苦。 “怎么脸这么白?”温敬斯刚走到床边就发觉祝璞玉脸色不太对,抬起手来摸她的额头,“我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没事儿。”祝璞玉按住他的手,“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温敬斯:“梦到什么了?” 祝璞玉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说:“梦到你虐待我。” 温敬斯:“嗯?” 祝璞玉:“具体的记不清了,就记得你很残暴,怪吓人的。” “别怕。”温敬斯搂过她,摸着她的后背安慰:“这种事情现实里永远不会发生,你应该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好好在家放松几天。” “哦。”祝璞玉应了一句,她靠在温敬斯肩膀上,脸藏起来,漫不经心地问他:“意思是,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 祝璞玉嗤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温敬斯没有过多辩解,她刚做完噩梦,没有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他作为伴侣,此时此刻只要接住她的情绪就好了。 祝璞玉在温敬斯身上靠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饿了,早饭吃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她的情绪和的口吻都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 “张阿姨包了虾仁馄饨。”温敬斯说,“我给你煮馄饨汤喝,喝完我们去晒太阳。” 祝璞玉:“你不上班?”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工作日。 温敬斯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请假陪你。” 第230回 憋得慌 六七月正是北城天气最热的时候,早上九点钟太阳就很大了,尚水苑的院子里种了不少树,倒是没有马路上那么热。 祝璞玉很久没有这样闲散地晒过太阳了。 温敬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院子里弄了一把双人摇椅,祝璞玉跟他一起坐上去,摇着摇着都开始犯困了。 惬意闲暇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十点半的时候,祝璞玉的手机响了。 震动声打破了这份温馨慵懒的气氛,祝璞玉从温敬斯身上起来,拿起手机。 看见顾成业的名字后,祝璞玉目光一沉,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温敬斯也看见了来电显示,直觉告诉他,顾成业打电话应该是查到了什么。 “顾伯。”祝璞玉将手机放到耳边,“你找我。” “今天忙么?”顾成业问。 祝璞玉:“今天不忙,在家休息。” 她开门见山地问:“您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是。”短暂沉默后,顾成业才给出答案,谈及这件事情,他的声线都严肃不少,“我查到了李军他妻子住的疗养院,派了人去盯着,前天发现了有中医过去给她号脉。” “据疗养院的人说,这个中医每个月都会来给她号一次脉开药。” “您怀疑这个人和当年我妈妈的事情有关。”祝璞玉马上就理解到顾成业的意思了,“您拍到他的照片了么?” “这次他捂得很严实,我的人不好打草惊蛇,”顾成业说,“我找人跟着他了,他从疗养院离开之后,开车去了北城。” “北城哪里?”祝璞玉立刻绷紧了神经。 顾成业报了一个不算详细的地址,是市中心二环的胡同,“那个地方车不好跟进去,人过去又容易暴露,所以我没有安排他们跟进去,不过他们这几天一直守在胡同的两个出口,他应该都没出来过。” 祝璞玉立刻从摇椅上起来,“明白了,我去看看。” 顾成业:“万事小心。” “我听疗养院那边的人说,李军他女儿每年暑假都会到南洲陪她妈妈,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那些东西给她们母女看。”顾成业和祝璞玉说了自己的计划,“别急,一步一步来。” 祝璞玉对顾成业是放心的,他老谋深算,这些话也分析得很有道理。 祝璞玉在莫月出的事情上,难免不自觉地被感情支配,顾成业可以很好地拽她一把。 挂上电话,祝璞玉便从匆匆从摇椅上起身。 温敬斯握住她的手,“顾伯说什么了?你去哪里?” 祝璞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正踌躇的时候,温敬斯强调了一遍:“我们是一家人。” “我可能需要你帮忙。”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选择了向他坦白:“前段时间顾伯的人一直盯着李军他老婆,两天前发现有个中医去疗养院给她号脉了,疗养院的人说这个中医是李军安排的,已经快十年了,我怀疑他和祝方诚也有勾结,顾伯说他来北城了,他肯定是要见什么人。” “没关系,交给我。”温敬斯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他现在在哪个位置?” “二环的xx胡同,不知道哪一户。”祝璞玉交代,“顾伯在北城没多少人脉,他怕打草惊蛇,也不好跟到里面查。” 温敬斯细细地听完了祝璞玉的描述,之后拿出手机联系了渠与宋和陈南呈,让他们帮忙去留意。 前两年,渠与宋买了个四合院,刚好就在这片区,最近他和陈南呈正张罗着在院子里办画展。 温敬斯跟祝璞玉细说了这件事情,“他们上月就在那边了,行动起来不容易引起怀疑,如果这个中医真的和祝方诚有联系的话,他应该是认得你的。” “我建议你不要过去,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替你去一趟。”温敬斯握着她的手和她商量。 他分析很理性,逻辑清晰,声音温柔低沉,没什么攻击性,所以祝璞玉很容易就听进去了。 她冷静了一些,接受了温敬斯的提议。 “好,那你去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之后又拿起了手机。 祝璞玉以为他是在跟渠与宋和陈南呈商量待会儿的事儿,便坐回到摇椅上,不再打扰他。 祝璞玉盯着脚下的草地走神的时候,额头上忽然一热。 是温敬斯低头吻了她一下。 “周清梵和尤杏一会儿就来,别胡思乱想,等我消息。”他说。 祝璞玉很诧异。 她早知道温敬斯细心,可他好像总是会一次次地刷新她对体贴的认知。 虽然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但祝璞玉深知照顾别人的情绪有多不容易。 反正她是不乐意这样做的,太浪费精力了。 她习惯于量化成本,对于这种事情总是算计得很明白,和温敬斯的相处也无法避免。 虽然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但她在这点上还是比不过温敬斯。 在被他这样对待的时候,祝璞玉是真的会产生一种温敬斯很爱她的感觉。 这时,她耳边又飘过了宋南径的声音。 祝璞玉抓住了摇椅的链条,心乱如麻。 —— 周清梵和尤杏进院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祝璞玉魂不守舍的状态。 尤杏和祝璞玉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回,好像根本没发现她们来了。 非常不对劲儿。 最后是尤杏拍了一把祝璞玉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跟受到惊吓似的。 祝璞玉平时雷厉风行,很少有这种战战兢兢的状态。 “你们来了啊。”祝璞玉看见尤杏和周清梵,勉强挤出了一抹笑。 “发布会累到了么,怎么魂不守舍的?”尤杏端详着祝璞玉的表情,“跟失恋了似的。” 祝璞玉听见“失恋”两个字,马上从摇椅上起来。 她指了指附近的桌子,“去那儿坐吧。” 这句话的语气比之前正常了些,但还不是平时的状态。 周清梵盯了祝璞玉一路,在桌子前坐下来之后,严肃地问她:“你心情不好么?” “有一些。”那件事情藏在心里憋得慌,如今最好的两个朋友在面前,祝璞玉也不想藏。 周清梵:“是工作还是——” “我在港城的时候,碰见了黎蕤她前夫。”祝璞玉接过她的话,摆弄着手指,“他跟我说,温敬斯一直在找当年被他强过的那个女人。” 第231回 你想查那个女人 闻言,周清梵和尤杏的表情都比刚刚严肃了不少。 但两人表情变化的原因却不同。 尤杏率先开口:“你信他干嘛,他就是看温敬斯过得好就浑身难受,故意搬弄是非挑拨你们的关系呢,说温敬斯一直找那个女人,他哪里来的证据?” “人已经找到了。”祝璞玉沉默了快十秒才开口,中途还是控制不住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得以继续,“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周清梵:“你问过温敬斯么?” 祝璞玉摇摇头。 尤杏蹙眉,有问题憋着不说,不像祝璞玉的风格。 尤杏正打算问祝璞玉为什么不敞开问温敬斯,祝璞玉已经再次开口。 而她这次说出的话,也解答了尤杏的疑惑。 “他不愿意提这件事儿。”祝璞玉说,“我之前跟他提的那次,他……挺反常的。” “脆弱”一词,她实在说不出口。 这种时候用上这样的形容,对她本身也是一种残忍。 “我也知道宋南径是在挑拨离间,但如果他没有这么做,宋南径也不会凭空捏造出来一件事情安在他身上。”祝璞玉托着额头,“他对我很好,我不该怀疑他,可我控制不住,我想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他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就算当年温敬斯是被宋南径算计下了药,但在那件事情里,女方才是百分百的受害者,从温敬斯之前提起对方的那个反应都能看出来,他一直于心有愧。 男人的愧疚和怜悯比喜欢更恐怖,喜欢可能只是暂时的一个状态,下头之后还会好些,毕竟男人都花心。 可愧疚和怜悯不一样。 就拿温敬斯对黎蕤来说。 因为黎蕤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之前宁愿背黑锅给黎蕤和别的男人打掩护,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都没有背刺黎蕤。 到现在他都还在和黎蕤联系。 很明显了,就算黎蕤身体恢复健康,他还是会和黎蕤来往一辈子。 祝璞玉可以接受黎蕤,因为她的确没有和温敬斯发生过任何男女关系。 可那个女人不一样。 周清梵在听完祝璞玉的这番话之后沉默了许久。 尤杏也在一旁陷入了沉思,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没打算问他?” “问了也白问。”祝璞玉摇头,“他不会告诉我的,我一问,他会更警惕,到时候我更不可能查到什么线索了。” 周清梵立刻捕捉到了祝璞玉话里的信息:“你想查那个女人。” 祝璞玉:“是。” 她的答案很笃定,“虽然我还没想好查到她之后要怎么办,但我必须弄清楚。” “你打算怎么查?问宋南径么?”尤杏好奇。 “不是。”祝璞玉摇头,“黎蕤回国了,下周她生日宴,温敬斯会带我过去。” 周清梵:“黎蕤知道么?” “我不是很确定,但她一定比我知道得多就是了。”祝璞玉垂下眼睛,“黎蕤一直觉得是当年那件事情害她和温敬斯闹掰的,宋南径不会放过这个刺激她的机会。” 尤杏想起来宋南径的种种行为,翻了个白眼:“宋南径这人也是个颠公。” —— 宝格丽酒店。 黎溪看完宴会厅的布置之后便来到了楼下的咖啡厅赴约。 他来的时候,江佩矜已经点好了拿铁在等他。 “有点儿事情耽误了几分钟,久等了。”黎溪入座后,先和江佩矜解释了姗姗来迟的原因。 江佩矜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从她的表情便能看出来,她今天心情十分不错。 “黎蕤的生日宴,黎家给敬斯送邀请函了么?”江佩矜问。 黎溪:“前两天送过了,怎么了?” 江佩矜:“想个办法让他带祝璞玉过去。” 黎溪咂摸了一下江佩矜的话,秒懂:“你弄清楚了?” 江佩矜笑了笑,从容不迫地拿起手边的限量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手镯,在黎溪面前晃了晃。 黎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宋南径给他们看过的照片。 “你从哪里找到的?”黎溪好奇。 “这不重要,”江佩矜没有和黎溪解释镯子的由来,“重要的是,这只镯子的主人,是祝璞玉。” “……所以,当年那个女人,真的是祝璞玉?”虽然之前已经有过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黎溪还是觉得自己迎头被泼了一大盆狗血。 真是造化弄人,这样的两个人最后居然成了夫妻。 “是啊,是她。”江佩矜看着手里的镯子,目光聚焦在内环镌刻的字母缩写上,笑得嘲弄无比,“现在她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当年毁掉她清白的罪魁祸首,呵……真是活该。”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祝璞玉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了。 黎溪:“我会想办法让他带祝璞玉过来。” 屁股决定脑袋,黎溪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即便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祝璞玉也算受害者,也不会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 温敬斯背叛了和黎蕤的感情,对她弃之不顾,就该接受惩罚。 听说祝璞玉因为当年被人侵犯,彻底被赶出了温家,受了不少苦,人生轨迹都变了。 毫无疑问,她一定恨死了那个人。 真相揭开,祝璞玉一定会和温敬斯闹个天翻地覆。 想到那一幕,黎溪勾勾嘴角,也开始期待了。 —— 祝璞玉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就回恒通上班了。 在家太闲了,她总是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儿事情做。 投入到工作状态之后,祝璞玉的注意力成功被分散了,情绪也好转了一些。 胡同那边,陈南呈和渠与宋一直在盯着,温敬斯每天都会跟祝璞玉分享情况。 但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走出过院子,所以毫无进展。 一直到周五这天中午,祝璞玉收到了温敬斯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就是胡同,李军和祝方诚两个人一起进了一间院子。 虽然更多的细节还不清楚,但仅凭这张照片,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医生和祝方诚也有勾结。 莫月出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祝璞玉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一直都没回温敬斯的消息。 后来,温敬斯直接拨了语音过来。 祝璞玉马上接起来,“有没有听到他们聊什么?那个医生来北城做什么?” 温敬斯:“祝方诚最近在拉陈老的投资,陈老身体有旧疾,一直不见好,祝方诚找那个中医过来,大约是为了给陈老制药。” 第232回 镯子 这次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那天之后,胡同那边又是两三天没动静。 等着等着,等来了黎蕤的生日宴。 祝璞玉和温敬斯早就约好了一起过去,忙到下班,温敬斯准时来恒通接到了她。 上车后,祝璞玉便看到了后排摆着的礼物盒和购物袋。 她勾勾嘴角,戏谑调侃了一句:“温总对前女友就是大气。” 温敬斯很喜欢她用这种吃醋的口吻说话,非但没觉得不耐烦,还心情大好:“一会儿你来送,别人都会说温太太大方善良。” 祝璞玉忙着能源车项目线上预约的事儿,没空去给黎蕤选礼物,所以就让温敬斯帮她准备了。 玩笑的话说完,祝璞玉想起了自己今晚要做的正事儿。 黎蕤是生日宴的主角,现场众人的注意力应该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要找机会和黎蕤单独谈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送礼物的时候温敬斯肯定是在场的,这个办法可以先排除。 只能到时候根据现场的情况随机应变了。 虽然没有具体的方法,但祝璞玉的目标非常明确——今晚她一定要去问。 六点半,祝璞玉和温敬斯来到宝格丽酒店。 两人刚刚签完到,便碰上了黎蕤和黎溪。 黎蕤看见祝璞玉的时候,脸上下意识地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祝璞玉注意到了,但她没有介意,还是主动地把礼物送了上去:“黎小姐,生日快乐。” “她专门给你挑的。”温敬斯见黎蕤半晌没有动手拿,便间接催促了一句。 黎蕤哼了一声,给了温敬斯个面子,把祝璞玉递上来的礼物接过来了。 祝璞玉:“黎小姐气色看起来不错,身体应该恢复了吧?” 黎蕤:“……你问这么多干嘛,我们很熟么?” 是她太久没跟祝璞玉打交道、记忆错乱了么,祝璞玉以前对她的态度没这么热情吧。 还是说,祝璞玉知道她上次跟温敬斯“告状”的事儿了,来讨好她? “不熟,我只是象征性地问问,黎小姐不回答也可以。”祝璞玉应对自如。 “她就是这个脾气,敬斯,你还不了解么。”黎溪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话却是对温敬斯说的。 祝璞玉习以为常,反正黎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喜欢她的。 “先进去坐吧。”黎溪提醒他们进去。 温敬斯微微颔首,随后便搂着祝璞玉进了宴会厅。 走了几步路之后,温敬斯低头问她:“要不要先回去?” “不用。”祝璞玉笑着摇头,“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嘛。” 温敬斯:“你上次去纽约找廖裕锦的时候,黎蕤看见了。” 他是第一次跟祝璞玉提起这件事儿,也算是解释了黎蕤刚刚那个态度的原因。 祝璞玉醍醐灌顶:“她找你告状了?” 温敬斯不置可否。 祝璞玉:“奇迹哦,温总居然没有怀疑我。” 温敬斯:“你不隐瞒欺骗,我就不会怀疑。” “那我不是。”祝璞玉的视线在宴会厅内逡巡着,“我这个人疑心病很重的,别人做什么都会怀疑。” 温敬斯笑着将她的腰搂紧了几分。 祝璞玉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手,目光冷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平时微笑的状态。 —— 黎蕤的生日宴办得很隆重,虽说温、黎两家因为那件事情疏远了许多,但温家还是派人送来了礼物。 不仅如此,江佩矜也来了。 江佩矜和黎正谈夫妇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她几乎一直在和黎家人交谈。 祝璞玉安静地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坐在温敬斯身边,很少参与他的社交。 今天不是属于她的场合,她也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祝璞玉虽然不参与社交,但注意力一直追随着黎蕤。 酒过三巡,终于找到了机会。 黎蕤的高跟鞋不舒服,要回休息室换鞋。 祝璞玉见服务生扶她起身的画面,立刻对旁边的温敬斯说:“我去个洗手间。” 温敬斯正在和人聊天,并没有怀疑祝璞玉的动机,叮嘱一句“尽快回来”,便松开了她的手。 祝璞玉视线瞄准黎蕤,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服务生将黎蕤带到了楼上的客房,祝璞玉没办法和他们乘同一趟电梯,因此,她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黎蕤的身影。 跟去房间谈话是不可能的了,祝璞玉只好站在电梯口守株待兔。 祝璞玉站了几分钟之后,没等到黎蕤,却是等来了从电梯走出来的黎溪。 祝璞玉猝不及防地和黎溪打了个照面,她很快镇定下来,冲他客气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考虑到场合特殊,黎溪今天对待祝璞玉还算有风度:“是需要安排休息室么?” “不是,我来那边露台吹吹风。”祝璞玉指了指对面大露台,“黎总你忙,不用管我。” 黎溪点到即止,没多问,转身朝某个房间走了过去。 祝璞玉猜测他是去找黎蕤了。 倘若一会儿他们兄妹两人一起出来,她找黎蕤问话的机会岂不是泡汤了? 祝璞玉有点儿头疼,走到了对面的露台吹风,时不时地回头看看。 今晚宝格丽被包下来了,最热闹的是楼下的宴会厅,客房这边几乎没有人过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祝璞玉站了几分钟,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但出现的并不是黎蕤的身影,而是江佩矜。 祝璞玉的目光刚好和江佩矜对上,她随便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上次江佩矜在温老爷子面前做了样子,她也得维护一下面子工程。 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谁知道,江佩矜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祝璞玉看到江佩矜停在面前,微微蹙眉,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好事儿。 江佩矜上下打量了一番祝璞玉之后,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 十分不友好。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成功,很自豪?”江佩矜问。 祝璞玉从善如流:“一般。” 江佩矜这次并没有因为祝璞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愤怒,甚至笑得更厉害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以为,敬斯是真的喜欢你么?”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祝璞玉之前听了太多,她笑笑,懒得回应。 祝璞玉往对面看了一眼,还是没瞧见黎蕤的身影。 这次计划大概率是要泡汤了。 祝璞玉打算绕过江佩矜离开。 她刚一迈步,江佩矜忽然动手拦住了她。 祝璞玉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她的胳膊。 只一眼,她便看到了江佩矜手中那个镯子。 第233回 你不过是他手心的玩物 祝璞玉的眸色瞬息万变。 这熟悉的镯子,顷刻便将她的回忆拽到了记忆中的至暗时刻。 曾经她视作“定情信物”的东西,最后成了她人生耻辱和污点的“见证者”。 这镯子在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就丢了,怎么会在江佩矜手里? 祝璞玉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只镯子上,震惊裹挟着思绪,导致她大脑运转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江佩矜看到祝璞玉不可置信的眼神,露出了满意的笑。 她将那只镯子往上,举到了祝璞玉面前晃动了一下,“看来你这些年一直没忘记它,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祝璞玉盯着她:“祝星盈给你的。” 当年她出事儿是祝方诚和李军联合设计,镯子落在他们手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祝星盈为了讨好江佩矜,把东西送到她手上给她当武器也不意外。 ……不对。 祝璞玉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这个镯子一直在祝家那边,祝星盈早就拿出来刺激她了,怎么可能忍到今天。 祝璞玉越想,头就越疼,漂亮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面色有些发白。 江佩矜勾勾嘴角,玩着手里的镯子,缓缓开口,“二零xx年,四月三十号晚上八点。” 祝璞玉听见这个日期,攥紧了拳头。 人生篇章改写的日子,她怎么可能忘记。 她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不想被江佩矜刺激到:“说完了?” 江佩矜看着她冷静克制的模样,轻嗤了一声。 祝璞玉的确是个心理素质和情绪控制力都过硬的人。 但再厉害的人,都有崩溃的时候。 江佩矜话锋一转,“敬斯当年出过一桩丑闻,他这些年一直在找当年被他侵犯的那个女人。” 祝璞玉掐得更用力了。 “现在,找到了。”江佩矜缓缓吐出这句话,像极了最终的宣判。 祝璞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江佩矜知道这个消息,那只能说明,温家那边早几天就有信儿了。 人是温敬斯要找的,他必定是第一个和那个女人见面的人。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她在哪里么?”江佩矜见祝璞玉久久不说话,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想要保持冷静回应她的话,可她发现喉咙酸痛得厉害。 像失了声一样。 祝璞玉挣扎了两三分钟都没能发出声音,这时,江佩矜拿了一面镜子举到了她面前。 祝璞玉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发红的双眼,和挫败痛苦的眼神。 “现在你看到了。”江佩矜尽情地欣赏着祝璞玉的反应。 祝璞玉在听见江佩矜的这句话之后,大脑空白了几秒。 她转过头看向江佩矜,死死地盯着她。 江佩矜看懂了她的眼神,轻笑:“照照镜子,你就知道是谁了。” 祝璞玉咬住后槽牙。 “你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拿到镯子的么?”江佩矜把玩着手镯,指尖抵在了里面镌刻的英文缩写上,笑得极其痛快,“因为它是当年敬斯房间里那个女人手上扒下来的物证。” “惊喜么?”江佩矜挑眉问她,“你说,他现在这样对你,是真的爱你,还是于心有愧?” 祝璞玉的掌心已经掐出了血迹,她死盯着江佩矜,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问出一句话:“什么时候。” 江佩矜不答反问:“你猜他为什么会帮廖裕锦和我离婚呢?” “你是不是也以为,他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六亲不认?”江佩矜将手镯收起来,轻轻拍了拍祝璞玉的肩膀,“你不过是他手心的玩物。” “脸这么白,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江佩矜一脸同情地看着祝璞玉,报复的快感达到了极致,“祝璞玉,这就是你的报应。” —— 江佩矜走后,四周恢复了安静。 祝璞玉僵在原地快一分钟,之后身体忽然发软,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往后倒去。 她抓住了栏杆,脚崴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可祝璞玉此时根本无暇顾及。 她在露台的椅子上坐下来,盯着脚下的地板,视线模糊。 北城七月的夜风都带着热浪,可是却暖不了她的身体。 祝璞玉只觉得自己此时置身冰窖,从头冷到脚,从里冷到外。 她想过千百种可能性。 或许温敬斯更爱那个女人,或许她在这次交付真心之后还是会受伤。 或许她最后还是会没有原则地同意温敬斯“照顾”对方一辈子。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温敬斯当年强了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之前知道温敬斯被人算计出事儿的时候,祝璞玉从来没有将他们两人的遭遇联系到一起过。 祝璞玉想起温敬斯对她来得莫名其妙的感情,以及她问他“为什么喜欢她”的时候,他模棱两的回答。 那时他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呵。 哪里是不需要,分明是说不出口。 祝璞玉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肩膀发颤,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去,打在了地面上。 嗡嗡嗡—— 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祝璞玉随手拿起,看到上面的“老公”二字后,笑得五官都要扭曲了。 真讽刺。 她直接掐断电话,攥着手机,跌跌撞撞地走向电梯。 —— 利辛看到蹲在路边的那道身影,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当他定睛看清楚那张脸之后,立刻踩下了刹车。 利辛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她面前,蹲下来拽住她的胳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祝璞玉缓缓地抬起头来。 利辛看到她木讷茫然的眼神时,心口一刺。 “你……出什么事儿了?” 祝璞玉从酒店出来之后就开始耳鸣了。 她根本听不见利辛说了什么话,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利辛从来没有见过祝璞玉这样子地,他当机立断将祝璞玉扶了起来,把她带到了车上。 利辛坐到驾驶座的时候,祝璞玉仍然是呆滞地坐在位置上。 利辛凑上去替她拉上了安全带,“你去哪里,我送你。” 祝璞玉上车之后,耳鸣没有那么严重了,隐约能听见利辛的问题。 她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先带我去你那里吧。” 这回轮到利辛愣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祝璞玉的手机便再次震了起来。 利辛一低头,就看到了上面的“老公”二字。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祝璞玉,“你们……吵架了?” 第234回 祝璞玉不见了 利辛虽然并没有恋爱的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刚刚祝璞玉失魂落魄一个人在路边蹲着,这会儿温敬斯又来了电话,很容易就联想到吵架那方面了。 祝璞玉没有回答利辛的问题,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我在你家待几天,行么?” 她看起来很累。 利辛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便先不问了,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利辛的公寓离宝格丽酒店也就七公里左右,没多久,祝璞玉便随利辛进了门。 利辛先让祝璞玉坐到了沙发上,看到她红肿的脚踝之后,吓了一跳:“你脚怎么成这样了?” 而祝璞玉这个当事人却像没感觉一样,低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 “你先呆一会儿,我去买消肿药。”利辛看祝璞玉这样子也不太可能去医院了,“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利辛给祝璞玉拿了些水果和零食出来摆在了茶几上,之后便匆匆下楼去买药了。 利辛一走,公寓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祝璞玉独自坐在沙发上。 她的视线聚焦在茶几上的那盘草莓上,思绪飘了很远。 她最开始为了膈应祝星盈勾搭温敬斯的时候,温敬斯对她的态度是很冷淡的。 她那时叫嚣着要做“温太太”,温敬斯只评价她“胃口大”。 可是后来,原本对她冷淡不屑的男人,忽然提出要和她结婚,甚至还主动送上了“礼物”。 他提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是当年的人? 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祝璞玉抓起旁边的抱枕塞到怀里,继续回忆。 在知道真相之后,再去回想温敬斯对她的那些“付出”和“妥协”,就完全变了味道。 在温敬斯做过的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里,首当其冲的应当就是他帮廖裕锦和江佩矜离婚。 祝璞玉当时就已经惊讶过一次,可温敬斯当时说得有理有据,甚至以交易为由让她给了他一个承诺。 想到温敬斯当时谈判的神态和滴水不漏的措辞,祝璞玉的身体越来越冷,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那个时候,廖裕锦刚好在和洛邢查她当年出事儿的来龙去脉,甚至已经掌握了证据。 温敬斯怕廖裕锦查到他身上,所以才会想要把他送走——而他当时正好知道了廖裕锦当年为了保全她、被迫和江佩矜结婚。 温敬斯拿捏住了她不愿亏欠任何人这一点,认定了她会帮廖裕锦离婚,于是顺水推舟和她做了交易,正好有个正当的理由,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后来廖裕锦人间蒸发,也是温敬斯的手笔——他不愿意让他们见面,不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纠缠吃醋,而是怕自己隐瞒的真相破土而出。 后来若不是廖裕锦忽然出现在温哥华—— 等等,廖裕锦。 祝璞玉呼吸停住。 廖裕锦明明一开始都不想再和她有瓜葛了,为什么在温哥华的时候会妥协和她见面? 甚至还以死相逼,要她和温敬斯离婚。 祝璞玉抓住头发,耳鸣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 温敬斯发现祝璞玉手机关机之后,便开始找人了。 他联系了酒店的人查了监控,看到了祝璞玉跌跌撞撞走出酒店大门的画面。 温敬斯马上联系了陆衍行。 “查一下光华路的监控。”电话接通,温敬斯开门见山。 电话那边的陆衍行被温敬斯突兀的话弄得懵了一下:“什么监控?那个中医去光华路了?” 最近温敬斯帮祝璞玉盯着那个中医的事儿,陆衍行是知道的。 他提到监控的时候,陆衍行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只是,温敬斯这个口吻…… “不是,祝璞玉不见了。”温敬斯声音沙哑,“她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陆衍行意外:“你们不是一起去黎蕤生日宴了?” “对,她一个人走出了酒店。”温敬斯说,“我怀疑她临时得到了什么消息。” 陆衍行:“好,我去查监控,有信儿了告诉你。” “你要不要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找找她?”挂电话之前,陆衍行提醒了一句。 即便陆衍行不提这一句,温敬斯也会去动身找人。 最近祝璞玉因为莫月出的死因,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从港城回来、得知那个嫌疑中医来北城后,她便时常走神,心不在焉的。 温敬斯看在眼底,却没有拆穿。 能影响到祝璞玉状态的事情就那么多,家人是她一直以来的软肋。 今晚她忽然不接电话失踪,极有可能和这件事情相关。 温敬斯看了一眼时间,捏着车钥匙,快步朝停车位走去。 —— 利辛回来的时候,客厅里不见祝璞玉的身影了。 他吓了一跳,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去,到处找人。 “祝璞玉,祝璞玉?!” 利辛在客厅绕了一圈,衣帽间和餐厅都没有人,他准备往阳台去的时候,听见了洗手间里传来的微弱声音:“有浴巾么?” 利辛的脚步顿在了原地,看着洗手间紧闭的门,“你在洗澡?” 祝璞玉“嗯”了一声,“洗完了。” “你等两分钟。”利辛快步走到主卧,从柜子下面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 关柜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踌躇几秒后,从上面拽了一套自己的睡衣下来。 她洗完澡,总不能围着浴巾出来吧。 拿好东西之后,利辛回到了洗手间门口。 手刚抬起来,还没敲下去,他忽然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利辛弯腰将衣服放到干净的地板上:“东西我放门口了,你穿好了喊我,我来扶你。” 没等里面的人回应,他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利辛回到客厅换了拖鞋,站在鞋柜前,抬起手摸了摸滚烫的脸。 利辛正站在原地平复呼吸的时候,祝璞玉换好衣服出来了。 利辛看见她一瘸一拐,马上上去扶她。 “怎么没叫我?”他低头去看她的脚踝,好像比刚才肿得更大了。 利辛脑袋一热,直接把她扛到了肩膀上,直奔沙发。 祝璞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利辛见她盯着自己看,摸了摸鼻尖,很不自然地解释:“你脚腕肿得太厉害了,我没别其它意思。” 他转身去茶几上拆药,“你把脚抬这里,我给你涂药吧。” 祝璞玉“嗯”了一声,“给你添麻烦了。” 她这次开口说话时,情绪明显比刚刚稳定了不少。 第235回 她在利辛家 利辛拿着棉签蘸了药水,小心翼翼地给祝璞玉上药。 他动作生涩,肌肉绷得很紧,看得出来平时很少做这样的事情。 “疼么?”利辛抬眼看着祝璞玉,“疼的话你出声,我轻一点儿。” “不疼。”祝璞玉摇摇头。 精神饱受摧残的时候,肉体上的疼痛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比较耐疼的人。 药上得还算顺利。 “你这样搭一会儿吧,我刚才问了一下药店的医生,他说明天还不消肿的话,就得去医院了。”上完药,利辛收着东西把这话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 祝璞玉看着脚踝没有吭声。 明天啊…… 她还能有明天么。 “你肚子饿么,我给你点个外卖吧。”见祝璞玉不说话,利辛只好继续找话题。 他关心人的状态生涩而笨拙,但却处处透着真诚,祝璞玉听着利辛的声音,再次抬起头看向了他。 “我想在你这里住几天,可以么?”祝璞玉问。 “可以,我把客卧收拾一下。”利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公寓够大,足够她住。 但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祝璞玉的状态:“你今晚……怎么了?” “也没怎么。”祝璞玉扯了扯嘴角,“挺好的,我一个人待几天就行。” “别笑了。”利辛抬起手按上她的脸,“比哭还难看。” “是么。”祝璞玉一头靠在了利辛的肩膀上,“你给我当会儿枕头吧,谢了。” 祝璞玉主动靠上来的时候,利辛十分惊讶,以至于身体都僵硬了几秒。 祝璞玉平时对他很有分寸的,特别是在他表达过喜欢她之后,她不仅直截了当拒绝了,后来相处里也非常避嫌。 这样的主动靠近,是第一次。 利辛不知道祝璞玉和温敬斯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直觉告诉他,祝璞玉今晚的反常肯定和温敬斯有关。 温敬斯做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平时强大自若的人崩溃至此? 想到这里,利辛的脸色冷了几分。 利辛思考了几分钟,再低头看的时候,祝璞玉已经睡过去了,她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利辛马上动手去摸她的额头,差点被烫得缩回手。 利辛没有犹豫,像刚才一样直接把人扛到了肩膀上,将祝璞玉带到了客卧。 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利辛去拿了体温计和退烧药。 耳温枪一测,祝璞玉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八。 利辛赶紧推她的肩膀,“祝璞玉,你发烧了,先起来吃个退烧药。” 祝璞玉睡得很死,有点像昏过去了。 利辛推了好几下,她才勉强动了动眼皮子,“你……说什么?” “你发烧了,高烧,不吃药会出事儿的。”利辛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托了起来,然后拿退烧药放到了她嘴里。 祝璞玉眼睛都没睁,硬生生把退烧药干吞下去了。 利辛想喂她喝几口水,她不肯,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苍白干涩的唇微微翕动。 利辛靠近之后,才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 她在问“为什么”。 利辛听不懂这话背后的意思,但他可以肯定,这问题不是问他的。 他看着祝璞玉憔悴疲惫的脸,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胸口闷得慌。 温敬斯就是这么对她的么? —— 清晨五点半。 温敬斯从城郊的墓园出来,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晚上陆衍行在警方那边查监控的时间里,温敬斯将祝璞玉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莫家庄园、江景苑、政法大学,然后就是墓园。 走了这么多地方,依然一无所获。 一夜未眠,温敬斯眼睛干涩不已,充盈着血丝。 朝阳已经升起,温敬斯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面色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停车的位置走过去,干脆利落地上了车。 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忽然响了。 温敬斯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 “人找到了。”听筒里,是陆衍行沙哑的声音,“她……去利辛家里了。” 温敬斯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握住方向盘,“地址给我。” “鑫尚湾。”陆衍行报名了小区名字和门牌号,踌躇片刻后,才问:“你先联系一下利辛么?” “不用。”温敬斯拧下车钥匙,“先挂了。” 挂上电话,温敬斯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 从墓园开到利辛的公寓,需要一小时二十分钟。 温敬斯踩下油门,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路,朝市区高速的方向开了过去。 车厢内安静得诡异,只听得见他隐忍粗沉的呼吸声。 祝璞玉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利辛的公寓过夜,她在处理利辛关系上向来做得到位。 想到这里,温敬斯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周身散着凛冽的寒意。 —— 祝璞玉晚上烧得太厉害,脚腕又伤得那么重,利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留在卧室守着她了。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在小沙发上躺着,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祝璞玉中途说了几次梦话,是吼出来的。 “畜生!” “都去死吧——” “我会杀了你!” 每句话都说得咬牙切齿。 利辛冷不丁地被吓了好几次,但定睛去看,却发现祝璞玉根本没醒。 看来是做噩梦了。 什么梦让她这么大的杀气? 那毁天灭地的恨,听得他后背都在冒凉气。 七点钟,床上的祝璞玉终于有了动静。 利辛看到她翻身之后,便第一时间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床边,彼时,祝璞玉也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利辛弯腰去摸了一下祝璞玉的额头,没有昨晚那么烫了,“我再给你量个体温。” 耳温枪就在床头柜上,利辛拿起来一测,果然,还在烧。 “你得去医院了。”一晚上都没退烧,脚伤还那么严重,待在家里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利辛放下耳温枪看着祝璞玉,“你先套上我衣服,我带你去社区医院看看吧。” 祝璞玉“哦”了一声。 利辛见她答应了,马上去拿了自己的一套运动服过来。 祝璞玉直接把衣服套在了睡衣外面,准备下床。 利辛率先走过来,眼疾手快地拦腰将她扛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利辛飞快换了鞋,抄起车钥匙拧开了门把。 防盗门刚打开,利辛的脚步便僵在了原地。 第236回 玩弄 和利辛的脚步一起僵住的,还有温敬斯停在半空中的手。 温敬斯的视线很快移到了祝璞玉身上,她身穿的那套男士运动服看起来十分刺眼。 利辛停下来的那一秒,祝璞玉便转头看向了门外,和温敬斯四目相对。 但她并没有开口说话。 四周陷入了死寂。 温敬斯和祝璞玉谁都不开口,利辛作为那个夹在中间的人,却无比尴尬。 他本身就是不善言辞的人,眼前这种情况又是第一次遇到,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 利辛正为难思考之际,温敬斯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将祝璞玉从他手上抱了过去。 祝璞玉被温敬斯一抱,立刻竖起了浑身的刺:“放开我。” 温敬斯置若罔闻,“在这里谈还是回家谈。” 祝璞玉听见“家”这个字眼,心中的讽刺达到了顶峰,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想吐。 她干呕了一声。 “你怎么样了?”利辛听见这道声音,立刻走了上来,他看着温敬斯提醒他:“她崴了脚,还高烧不退,你别乱晃。” “昨天晚上为什么走?”温敬斯听完利辛的话之后,再次看向了祝璞玉的脸。 她脸色非常差,比之前几次身体不舒服都要差,孱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这个问题又直接戳在了祝璞玉的逆鳞上,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温敬斯当机立断,“好,外人在不方便,我们回家谈。” “不。”祝璞玉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她看向利辛,动了动嘴唇,“利辛,麻烦你先出去帮我买个早饭吧。” 利辛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是要支开他和温敬斯单独聊。 “没问题么?”利辛同祝璞玉确认。 祝璞玉朝他点了点头。 利辛“嗯”了一声,拿着车钥匙先走了。 虽然担心祝璞玉,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昨天晚上那样是因为温敬斯,自然要温敬斯本人来沟通。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留下来只会添乱。 房门关上,隔绝了门外的声音,公寓里只剩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个人。 温敬斯将祝璞玉放到沙发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手握住了她的小腿。 温敬斯盯着她肿胀的脚踝看了几秒,抬眸望向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一个人走?” 祝璞玉没有出声,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温敬斯。 他还穿着昨晚参加生日宴的那套西装,经过一夜,西装有些皱了。 他应该是一晚上没有回去,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下巴上也长出了青涩的胡茬,和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出入很大。 看到她穿着利辛的衣服出现在利辛家里,温敬斯应该是生气的。 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发脾气,先问她原因。 祝璞玉看越久就越觉得讽刺,她之前怎么会觉得温敬斯是个无理取闹的恋爱脑呢? 他明明这么擅长情绪管控,撞到她穿着利辛的衣服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都能冷静地和她谈话。 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这么冷静呢?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将脚踝从他手中抽出来,摆弄了一下领口,看着他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和利辛上床了。” 听见这句话之后,温敬斯额头的血管暴了起来。 火上浇油,他的怒意明显比之前更重了。 看到这一幕,祝璞玉继续破罐子破摔:“也没有理由,就是觉得他比你强。” “祝璞玉。”温敬斯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遍,虽然愤怒,但他并没有因为她故意刺激的话丧失理智:“我是你的丈夫,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希望你用这种方法和我切割。”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那些你暂时无法接受的事,有我。”温敬斯盯着她的眼睛,一番话说得极其认真:“你答应过,会信任我。” 信任。 祝璞玉觉得更讽刺了。 他竟然好意思和她谈信任。 祝璞玉发出了一声笑,嘲弄,又有些扭曲。 她承认,她比不了温敬斯,她也不想再陪他演下去了。 “温敬斯。”祝璞玉也叫了他的全名,“我一直都挺羡慕你情绪稳定这一点的,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对么?温总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任凭别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什么水花来,这不算情绪稳定,应该叫上位者的冷暴力吧。”她轻笑。 温敬斯微微皱了一下眉,心往下沉了几分。 她这话…… 温敬斯来不及继续想,便再次被祝璞玉的话打断思路:“听说温总一直在找当年那个被你侵犯过的女人,找到了么?” 温敬斯的手不自觉地拢成了拳头,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圈:“听谁说的。” 这四个字说出口,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 祝璞玉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找到之后呢,打算怎么处置她,杀人灭口,还是索性发挥自己的魅力让她爱上你?” 温敬斯沉默了快半分钟:“问完了么?” “还有一个。”祝璞玉咄咄逼人地盯住了他:“二零xx年四月三十号晚上八点,你在哪里?” 温敬斯脸上镇定的面具,在听到这几个关键词的时候,渐渐碎裂。 他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频率肉眼可见。 从未预设过的可能性猝不及防地上演,但温敬斯并没有就此慌张,他的大脑像平时一样运转自如,甚至反应更加敏捷了。 刚刚祝璞玉突兀提起的话,已经让他意识到了真相。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苍白的脸色,缓缓地启唇,“没错,是我。” 祝璞玉死死地掐住掌心,眼底被恨意充斥。 都这种时候了,温敬斯依然是这样坦然的态度,他哪里来的脸? “除了侵犯的对象是你之外,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和你详细说过了。”温敬斯说,“我当时不清醒,做不到自控,对你造成的伤害,很抱歉。” “很抱歉。”祝璞玉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笑得眼眶发酸,“你所谓的抱歉,就是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玩得团团转——” 一个问题到最后,她的哽咽有些藏不住。 祝璞玉抠了自己一把才得以继续,“温总,很有成就感么?” “没有。”温敬斯哑声否认,“我从来没有想过玩弄你。” 他的解释,换来的是祝璞玉的一声讥笑。 第237回 没什么好谈的 祝璞玉虽然没有回应这句话,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不信他了。 “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温敬斯想起了他们之前的那次交谈,“你说你恨那个人。”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她现在应该已经跟廖裕锦在一起了。 “但我更恨骗我的人!”祝璞玉陡然提高了声音,她死死盯着温敬斯,眼底翻腾着杀气,“既然你记性这么好,就该记得我警告过你的话。” “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停顿几秒后,她将前不久说过的这句话复述了一遍。 当时她说这话是以调情玩笑的口吻说的。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他那时候的笑和纵容,如今都变成了耳光,扇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 祝璞玉情绪太激动,体温攀升,血氧不足,吼完那句话之后,身体便开始剧烈地抖动。 温敬斯马上来到了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冷静。” “我当然做不到像温总一样冷静。”祝璞玉已经气息不稳,却还在嘲讽他。 她真的受够了温敬斯冷静自持的模样,他越镇定,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你去死吧,温敬斯。” “我爱你,这句不是假的。”温敬斯摸上她的脸,“先送你去医院,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谈好么?” 她的额头太烫了,现在情绪也不稳定,随时可能有危险。 这不是谈话的最佳时机。 “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吧。”祝璞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冷地掀动嘴唇,“滚开,我看到你就想吐。” 温敬斯不肯松开她,将她往怀里拽,动作强势。 祝璞玉被他的动作激得更加愤怒,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对着他拳打脚踢,中途还在不停地干呕。 几分钟之后,她体力耗尽,休克了过去。 —— 祝璞玉是因为高烧加上情绪过于激动昏过去的。 医生为她开了退烧药,进行了物理降温,之后便将人安排到了VIP病房。 温敬斯站在楼道里,看着医护人员离开病房,手揉上了眉心。 一夜未睡,加上真相的暴露的一番击打,即便是精力旺盛的他也难以招架。 不多时,陆衍行、陈南呈和渠与宋三人便赶来了。 渠与宋往病房的门里看了一眼,询问:“祝璞玉昨晚出事儿了?” 晚上查监控的时候,渠与宋和陈南呈也有参与。 祝璞玉昨天晚上先跟着利辛回了公寓,这会儿又在医院,难免让人多想。 温敬斯答非所问,他看向陆衍行:“一会儿去找把酒店每一层的监控都找一遍。” 陆衍行皱眉,一时理解不了温敬斯这么做的原因。 温敬斯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疲惫沙哑地启唇,“她知道了。” 只四个字,另外三个人便秒懂了这背后的含义。 陈南呈表情骤然严肃不少:“你怀疑是昨天晚上有人找她了?” 陆衍行马上拿出手机联系了酒店。 通完电话回来,陆衍行对温敬斯交代,“酒店那边的监控我会安排你的人去看,发现问题再找你。” “祝璞玉这边,你打算怎么办?”陆衍行无奈地看了一眼病房的门。 机关算尽隐瞒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好不容易有了些气色,眼看着廖裕锦的事情也要解决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我不会放手。”温敬斯的答案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 陆衍行想说点儿什么,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那些宽慰劝说的话不必说,大道理,温敬斯比他更懂。 只是,走到这一步,真的是他不放手就能解决的么? “不是,我没搞明白啊,”渠与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想不通是谁告诉祝璞玉的,“昨天晚上宋南径去了么?当年的事儿不是只有他查了么?” 而且:“不是没有证据么?之前老爷子处理得那么干净,不可能留下把柄吧?” 祝璞玉又不是傻子,没证据送到手上,她是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 可……证据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不是廖裕锦?”陆衍行刚刚就已经想到了他。 已知的人里,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廖裕锦,而他正好也是祝璞玉比较信任的人。 —— 祝璞玉是中午一点钟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依然觉得浑身酸痛,高烧的并发症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醒了。”耳边传来温敬斯的声音。 祝璞玉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只见温敬斯正在桌前摆弄着保温盒。 他轻车熟路地端出了一份阳春面放在了餐桌上,然后走到病床前伸手扶她,“医生说你有些轻微脱水,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他的表情很温柔,声音很有耐心,活脱脱一个三好丈夫的形象。 祝璞玉看了几秒,又开始反胃。 温敬斯见她不说话,便直接动手扶她。 祝璞玉一把推开了他,“你给我滚。” 温敬斯并没有被影响到,反而是贴心地提醒她,“小心脚踝。” 祝璞玉呵了一声,绕过他走到了餐桌前坐下。 她不是想吃东西,只是不想再看见温敬斯那张脸了。 但温敬斯没有让她如愿,转瞬跟了过来,将饭盒里的几道炒菜端上了桌。 “你的脚是上次受过伤的那只,这几天尽量不要自己走路了,免得留下病根。” “这和你没关系。”祝璞玉不想听他深情款款地演戏了,“我会联系律师起草离婚协议,我们就这样。” “我不会离婚的。”温敬斯将勺子放到她面前,“你还没冷静,等你身体好点儿了,我们再谈。” 又是这样的态度。 祝璞玉恨意丛生,抄起手边的一碗面直接朝他泼了过去。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都泼到了他脸上。 面汤顺着他硬朗的线条往下流,他身上的西装和衬衫一片狼藉。 “那就法庭见,我不会和一个强女干犯在一起。”祝璞玉一字一顿,“恶心。” “强女干犯”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了他心上。 温敬斯坐在对面,定定地看着她,她厌恶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剜着他身上的肉。 “这件事情是我不该瞒你,除了离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温敬斯强迫自己将情绪收拾好,“不想吃阳春面的话,小馄饨怎么样?” “好啊,随便你。”祝璞玉冷笑了一声,“等事情闹大,所有人都会知道大名鼎鼎的温总是个强女干犯。” “祝璞玉!”温敬斯大概是到了临界点,咬着牙叫了她的全名。 祝璞玉看到他额前暴起的青筋和紧握的拳头,扬唇:“戳中你痛处了么,这么生气,下一步是不是要杀我灭口了?” 第238回 同一条河流 祝璞玉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很扭曲,她看够了温敬斯情绪稳定的模样。 他越冷静,她心底那股被算计的耻辱感和愤怒值就会愈发高涨。 看到他青筋暴起的那一秒,祝璞玉心底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 原来掌控人的情绪,把一个冷静自持的人逼到爆发,是这么爽的事儿。 “我不想和你吵架。”温敬斯花费几分钟平复情绪,声音比刚才更哑了。 他从椅子上起来,拨了个电话通知那边的人给祝璞玉送餐过来。 祝璞玉冷着脸看完了全程。 看到温敬斯恢复克制冷静的模样,祝璞玉有一瞬间想要冲上去撕破他的脸。 “一会儿会有人送馄饨过来。”转瞬,温敬斯已经打完了电话,他收起手机垂眸看向祝璞玉,“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周清梵和尤杏在过来的路上了,这几天也会有护工照顾你。” “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他事无巨细地安排着。 祝璞玉曾不止一次地感慨过温敬斯的体贴和细心,如今他再次展现出这样一面,她却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因此产生的感动分外廉价。 他不仅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还是心理攻坚战大师。 即便是她这种已经筑起高墙的人,仍然一点一点被他攻破、不知不觉深陷。 这个过程都是他一手掌控的。 撕开这道口子之后,曾经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变得讽刺,像一个个火辣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祝璞玉没有回应温敬斯的话,而温敬斯见她不语,也并未追问。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走出病房,身体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周清梵和尤杏就到了。 两人进来的时候,祝璞玉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餐桌前。 祝璞玉状态不佳,看到两个好友之后也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 “刚才刚好在门口碰上给你送饭的人。”周清梵拎着饭盒来到桌前,走近看到地上的狼藉后,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她回头和尤杏对视了一眼,尤杏马上折返到楼道,叫了保洁来打扫。 保洁来打扫期间,周清梵和尤杏都没有去问祝璞玉问题。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病房的地上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保洁离开。 周清梵和尤杏两人并排在祝璞玉对面的位置坐下。 尤杏将饭盒打开,推到祝璞玉面前,“人是铁、饭是钢,再大的事儿都不能不吃饭。” 祝璞玉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小馄饨,答非所问:“温敬斯告诉你们了。” 更具体的内容,她眼下有些说不出口。 但她确信的是,倘若温敬斯说了,以她们三人多年的默契,周清梵和尤杏下一秒就会懂得她的意思。 “……真的是他?”尤杏想起来刚刚在路上从周清梵口中得知的消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祝璞玉笑了一下,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馄饨汤。 闻着挺香的,喝到嘴里却在发苦。 当然,这不是馄饨汤的问题。 周清梵从祝璞玉的沉默中已经读出了答案,此时她更好奇的是:“是谁告诉你的?” 周清梵并非不相信当年那个人是温敬斯,只是这件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 昨天晚上,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人还在参加黎蕤的生日会——虽然祝璞玉说了要和黎蕤打听当年那个女人的事情,但周清梵并不觉得黎蕤知道当年的真相。 如果她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祝璞玉,早就搬出这件事情让他们离婚了——这个道理放在宋南径身上也适用。 周清梵思考了一路,都没能锁定对象。 而且,她可以确信,这个告知祝璞玉真相的人手上一定有铁证。 否则祝璞玉不会随便相信这种言论。 尤杏也蹙眉盯着祝璞玉,方才来的路上她和周清梵讨论了一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江佩矜。”在两人的注视之下,祝璞玉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她?”周清梵和尤杏异口同声:“她怎么知道的?” 祝璞玉摇摇头,从昨晚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所有的思考和精力都集中在温敬斯身上,并没有去想过江佩矜是从哪里知道当年的人是她,更没想过那个镯子究竟是怎么到她手上的。 尤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怎么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记得我外公送我的那对手镯么。”祝璞玉放下勺子。 周清梵先反应过来,祝璞玉的手镯貌似是在出事儿的那晚不见的,难道—— “那只镯子,现在在江佩矜手上。”祝璞玉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清梵的猜测。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嘲弄地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眼眶的酸涩感袭击着眉心,牵扯着头都开始疼了。 现在暂时不清楚镯子怎么会在江佩矜手上,但当年的事情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温敬斯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是你了。”尤杏的脸色很难看,“他是为了这个和你结婚的?” “不确定。”祝璞玉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想了,但并没有得到答案,“不过不重要了。” 她吸了一口气,“我打算离婚了。” 尤杏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祝璞玉之前明显就是对温敬斯心动了,而且陷得很深,否则也不会在得知温敬斯在找当年的女人之后,表现得那么患得患失。 这几个月,温敬斯对祝璞玉很好,体贴细致又尊重。 她一度以为,祝璞玉是遇到了最合适的人。 没想到,造化弄人。 温敬斯竟然就是那个男人——他和祝璞玉的这场婚姻,究竟图的是什么? 为了抚平自己心底的愧疚,还是怕未来宋南径用这件事情攻击他、损害温家的名誉,所以先下手为强? 周清梵的表情也很复杂。 听完祝璞玉说这个决定,她沉默良久,斟酌一番后,才问:“你和温敬斯谈过了么?” “这不重要,不管他态度如何,我都会离。”祝璞玉的口吻很强势,“我觉得恶心。” 周清梵完全理解祝璞玉口中的恶心从何而来—— 她的愤怒和厌恶,有一部分是因为当年的那个男人,但更多的,是因为温敬斯的欺骗。 在她经历了漫长的挣扎和拉扯,最终还是踏入同一条河流之后,温敬斯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的欺骗,等同于按着她的脑袋将她往水里溺。 会死人的。 第239回 可怕 不过从祝璞玉刚才的回答能听出来,温敬斯大概是不想离婚的。 那么,他对祝璞玉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后来的那些妥协、纵容和偏爱,难道都是因为愧疚而衍生出来的么? 这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有答案了。 “那就离!”尤杏坚定不移地站在祝璞玉这边,“反正不管你怎么做,我和清梵都支持你。” 周清梵思绪回归,转而问祝璞玉:“那你接下来要找律师拟协议么?” “嗯。”周清梵的问题也提醒了祝璞玉,“我先联系一下京叔。” 温敬斯现在不肯松口同意离婚,倘若他一直没改变主意,打官司是必经之路。 这个时候就必须找一个靠谱的律师了。 只是,联系褚京识找律师的话,就等于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念及此,祝璞玉揉上了额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周清梵和尤杏一直在医院待到了傍晚。 五点钟的时候,陈继敲开病房的门,小声提醒了一句:“周女士,尤女士,该走了。” 陈继一出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意思。 祝璞玉目光扫过陈继,对周清梵和尤杏说:“我明天出院再联系。” 周清梵:“那你照顾好自己。” 尤杏:“有事儿微信或者电话。” 她握了握祝璞玉的手,“别乱想。” “嗯,知道。”祝璞玉微微颔首,用了一天的时间接受现实,她的情绪现在控制得还不错。 周清梵和尤杏跟着陈继走了几米之后,便开口问他:“你们温总在哪里?” 陈继:“温总只吩咐了让我送两位回去,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尤杏呵了一声,他不知道?怎么可能! 周清梵倒没有为难陈继,毕竟他是拿温敬斯工资的,替他办事儿也很正常。 但周清梵并没有打消和温敬斯碰面的念头,她有很多问题需要弄清楚。 还有——那只镯子,究竟是怎么到江佩矜手上的? 周清梵拿出手机,打开了“查找设备”的列表,目光聚焦在了耳机的地址上。 上车后,她对司机说:“送我去绿丰阁吧,辛苦您了。” —— 绿丰阁包厢内。 温敬斯看着陆衍行递给上来的平板上的视频,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眼底毫无温度。 酒店走廊的监控查起来很容易,当天下午,陆衍行便排查到了关键信息,截出了这段视频。 屏幕上,祝璞玉在黎蕤之后上了楼,独自在走廊里徘徊,像是在等人。 过了一会儿,黎溪上来了,两人交谈了几句。 谈话的内容倒没有什么疑点,平日十分看不惯祝璞玉的黎溪,今天态度却好转了不少。 这段谈话后,祝璞玉抚着心口走向了一旁的露台。 “露台那边没监控。”陆衍行适时地出来解释了一句。 得到答案后,温敬斯没有再问,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屏幕上。 监控的时间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江佩矜出现在了同一层。 她走出电梯之后,便径直走向露台。 “卧槽。”渠与宋看到这一幕,一把抓住了陈南呈的胳膊,“佩矜姐过去干什么?” 陈南呈没有回答,面色凝重地看着温敬斯。 “……等等,不会是佩矜姐说出去的吧?”渠与宋忽然也反应过来了。 在场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温敬斯的目光仍然聚焦在监控上。 视频上角的时间又过去了快十分钟。 江佩矜先走出来,她脸上没多少表情,扬起的嘴角弧度有些嘲弄。 几分钟后,祝璞玉跌跌撞撞地从露台走过来,身形看起来十分狼狈。 视频就此结束。 看完这个视频,任谁都能猜到这件事情是江佩矜透露给祝璞玉的,只是—— “佩矜姐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祝璞玉?敬斯,你没跟她说过吧。”渠与宋没搞明白这件事情。 温敬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定在平板上,一直到屏幕灭了灯,都没出声。 江佩矜怎么知道那个人是祝璞玉的,温敬斯心里大约已经有数了。 上次江佩矜去美国,温敬斯是知道的。 那个阶段,江佩矜几乎每天都和黎蕤在一起,而宋南径经常会去黎蕤那边。 他们两个…… 嘭。 一阵突兀的开门声打破了包厢的死寂。 房间里的四个人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陆大嫂?”渠与宋和陈南呈看到来人,惊讶不已,不约而同叫出了这个称呼。 “抱歉,打扰了。”周清梵先开口道歉,之后便看向了温敬斯:“温先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方便单独聊几句么?” 周清梵这个时候来找温敬斯,谈的只可能是和祝璞玉有关的话题。 陈南呈和渠与宋对视一眼,然后去拽了一把陆衍行,眼神示意他离开。 陆衍行没动,目光转向周清梵,盯着她看了十几秒,之后便跟陈南呈和渠与宋一起离开了。 包厢的门被关上,温敬斯看向周清梵,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周清梵微微颔首,走到温敬斯对面坐下来,她直视着温敬斯,开门见山:“你什么时候知道九年前的人是她的?” 温敬斯拿了一个空茶杯,给周清梵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不答反问:“她让你问的?” 周清梵看着温敬斯冷静自持的模样,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是真的冷静,还是演出来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挺可怕的。 如果是真冷静,那说明他根本不在意当年这件事情对祝璞玉的毁灭性打击; 如果是演的……那他这个人的城府、忍耐力,都太恐怖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周清梵沉默间隙,温敬斯已经反客为主。 周清梵现在完全理解了祝璞玉为什么会那么厌恶他的冷静,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激怒他。 温敬斯这样子,上位者的姿态太明显了,会衬得和他对话的人很无能。 周清梵的声音严肃了许多:“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告诉她?” “然后让她跟我离婚么?”温敬斯不动声色地继续反问。 “现在她一样会和你离婚。”周清梵一针见血。 温敬斯对于这句话不置可否,“她心情好些了么。” 周清梵沉默地打量着温敬斯,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些信息来,但什么都没有。 最后,还是她先沉不住气问:“你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态——温先生,你爱她么?” 第240回 不是你说了算 “爱。”温敬斯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很果决。 周清梵听完他的答案后,微微攥紧手,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质问他:“那你为什么要骗她呢?” 既然他说他爱祝璞玉,那就应该知道她最讨厌被欺骗。 “因为没有选择。”温敬斯的声音比之前哑了许多,“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所以你就为了隐瞒这件事情、机关算尽,甚至不惜和你表姐闹翻脸,只是为了阻止廖裕锦调查真相、把你牵扯进来——”周清梵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温敬斯的这种行为。 这是一场押上全部筹码的豪赌。 赌赢了,皆大欢喜;可如果输了…… “你赌错了。”周清梵平静地提醒他,“如果你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就和她亮明身份,她会和你离婚,但不会恨你。” 虽然祝璞玉提起当年的事情时都是恨得牙痒痒,但作为好友,周清梵知道她恨死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祝方诚。 是那个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父亲的角色。 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就算没有那个男人,也会有下一个男人。 祝方诚要用这种事情作理由送她走,她命里总归是要有这一场劫难的。 倘若温敬斯坦白,祝璞玉可能会离婚,但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恨他。 “比起当年的那场意外,她更恨你现在的欺骗。”周清梵很少这样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说话,“温先生,感情是算计不来的,人算不如天算。” 温敬斯“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周清梵:“……” 就这样? 周清梵哽了半晌,才对他说:“温先生的情绪一直这么稳定么,从你的表现,其实没看出来有多爱她。” 温敬斯笑了笑,“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她的想法?” 周清梵避重就轻:“感情和理性本身就是冲突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他对祝璞玉的感情真有那么深,现在没办法如此情绪稳定地和她谈话的。 甚至在她说出那种质疑、指责他感情的话时,他都是“虚心受教”的态度。 周清梵实在很难从温敬斯理性的表现里找寻到他对祝璞玉的“爱情”。 沉思几分钟后,周清梵继续:“可能你需要分辨一下,什么是愧疚,什么是爱情。” 如果温敬斯因为当年的意外,对祝璞玉心怀愧疚所以一再忍让,那就解释得通了。 但愧疚和爱情本质不是一回事儿。 他想因为愧疚弥补,可祝璞玉并没有义务去接受、原谅。 更没有义务搭上一辈子配合他。 温敬斯没有呼应周清梵的话,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周清梵没有打扰他。 摆弄完手机,温敬斯缓缓启唇,“我还有其它事情处理,让衍行送你回去。” 咔哒。 周清梵没来得及拒绝,包厢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她抬起头来看过去,迎面对上了陆衍行的那双眼。 温敬斯已经走到了陆衍行面前,两人视线相接,短暂目光沟通后,温敬斯便离开了包厢。 陆衍行关上了门,朝周清梵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次温泉山庄之后,周清梵便没有私下和陆衍行相处过。 这段时间里,两人一直保持着生疏礼貌的距离,今天是第一次独处。 周清梵从椅子上起身,“我打车回去,不麻烦你了。” 陆衍行挡在周清梵面前,岿然不动。 周清梵蹙眉看着他。 “为了朋友,你倒豁得出去。”陆衍行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脸,嘲弄地勾勾嘴角,“我还以为大嫂这个人对谁都一样绝情,没想到还能看到你为朋友出头。” 这话里话外嘲弄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周清梵自然很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说,毕竟在陆衍行心里,她始终是这样的形象。 周清梵从不为自己辩解,若是平时,他说什么她便认什么。 只是现在…… 周清梵抬眸和陆衍行对视着,没什么表情地回应他:“你也一样。” 陆衍行作为跟温敬斯穿着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想必也早就知道了祝璞玉就是当年的女人。 这事情本是怪不到陆衍行头上的,人为朋友保守秘密本身就无可指摘。 但陆衍行偏生要在这个时候对她冷嘲热讽。 周清梵本就在因为刚刚和温敬斯的那番对话憋屈着,眼下陆衍行非要自己往枪口撞。 周清梵以同样嘲弄的姿态反问他:“你不也一直在帮着你的好兄弟打掩护么?” 陆衍行瞳孔一缩,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周清梵:“既然你不愿意听,就不要用同样的话题来嘲讽我。” 她第一次没有逆来顺受,“你想怎么羞辱我,我都无所谓,但不要用我的好朋友当武器,这是我的底线。” 陆衍行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指腹抵着她的唇瓣,“你还有底线?” —— 江佩矜看到站在别墅大门口的温敬斯时,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 江佩矜关上车门,缓慢而优雅地走到温敬斯面前。 看到他疲惫憔悴的神情后,江佩矜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脸上挂着姐姐对弟弟的关心,“怎么脸色这么差,和老婆吵架了还是公司出事儿了?” 温敬斯拂开她的手,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周身都是肃杀的气息。 “来得比我想象得要快,我以为你得明天才会找我呢。”刚刚看见温敬斯出现的时候,江佩矜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了。 她笑着整理了一下头发,“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进去聊吧,我最近新买的茶还不错。” 留下这句话,江佩矜便拎着包往家门的方向走。 温敬斯亦步亦趋跟上。 几分钟后,姐弟两人在别墅的茶桌前面对面坐了下来。 江佩矜开了烧水壶,目光盯着透明水壶里渐渐沸腾的水,漫不经心地笑着问他:“要离婚了吧?” 温敬斯一早就知道江佩矜这样做的目的了——之前他用那些足够把她送去坐牢的证据逼她和廖裕锦离婚,江佩矜如今是在报复他。 “我不会和她离婚。”温敬斯朝江佩矜伸出手:“你用什么让她信的,证据给我。” 江佩矜直接无视了后半句话。 水沸腾,她端起开水冲茶,似笑非笑,“离不离,不是你说了算的吧?” 第241回 你也是个疯子 江佩矜早就打听得很清楚了。 祝璞玉在国外有褚京识做后盾和资本,根本不需要靠温敬斯的财力去解决祝家的问题。 离婚这件事情,不需要他同意,祝璞玉一定会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江佩矜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她用茶具拨弄着壶里的茶叶,“现在你也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了。” 温敬斯:“证据给我。” “先别急,喝茶。”江佩矜笑着给温敬斯倒了一杯茶,欣赏着他极力隐忍的表情,“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第一次见你为了一个人这样。” “祝璞玉有那么好么?”江佩矜好奇,“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鬼迷心窍了似的?” “鬼迷心窍的人是你。”温敬斯毫不留情地说,“没有我,廖裕锦也会和你离婚,强扭的瓜不甜。” “哦?这句话同样送给你,我的好弟弟。”江佩矜也无所顾忌地往他身上插刀子,“廖裕锦不喜欢我,祝璞玉就喜欢你么?要不是祝星盈看上了你,她会多看你一眼么?” “她本来就不喜欢你,你也很心慌吧,所以才会绞尽脑汁瞒着她,生怕她知道你就是当初那个强女干犯——” 哗啦。 那只价值不菲的茶杯在温敬斯手中碎成了几片,陶瓷碎片混着他血水,一并掉在了地板上。 江佩矜看着温敬斯血肉模糊的左手,短暂惊讶之后,笑得更加过分,亢奋,又有些扭曲。 “早就说了,我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你也是个疯子。”江佩矜讥讽,“平时装得再冷静又如何?最后还是和我一样的下场。” “东西给我。”即便被她一再刺激、挑衅,温敬斯也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江佩矜从茶桌的抽屉里抽了一张丝巾手帕扔到了温敬斯面前,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当年你房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么?”江佩矜摩挲着茶杯,“哦,不过,以你的智商和脑力,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虽然温敬斯没有正面回答,但这并不影响江佩矜的判断——如她所说,她是看着他长大的。 从他的微表情里,她便能读出答案。 “没错,就是宋南径。”江佩矜娓娓道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看不得你好过一点儿——你大概不知道吧?你逼我和廖裕锦离婚后不久,宋南径就找上洛邢了。” “你怕廖裕锦调查到当年的人是你,千方百计把他弄走,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江佩矜笑得有些扭曲,“敬斯,人算不如天算,你说是不是呢?” 温敬斯沾满血的那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缝里都是黏腻猩红的血,有陶瓷的小碎片扎入皮肉,剧烈的疼痛袭击下,他亦浑然不觉。 温敬斯来之前想到了宋南径,但他没有想到过洛邢,更不曾设想过宋南径找上洛邢合作这个可能性。 没错。 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江佩矜将这件事情摆出来讲,温敬斯稍作思考,不难得出原因。 洛邢一直在和廖裕锦一起查当年的事情,而那时宋南径刚好也接到他的消息去联系了当年的人,和洛邢产生交集也不意外。 温敬斯之前都将关注点放在了廖裕锦的身上,机关算尽,唯独漏掉了洛邢这一环。 亦或者说,他太小瞧洛邢了。 他以为自己能完美地完成所有的计划。 在此之前,事情也的确是按他规划的那样,一步步平稳进行。 只差百分之二十就成功了。 在他快要碰到终点的时候,一切灰飞烟灭。 而他也没有办法就此回到起点。 后来江佩矜还说了什么,温敬斯已经无心去听了。 江佩矜看到温敬斯眼梢的那滴眼泪之后,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 “我当时可比你难受多了。”她扔了纸巾,“你是我的血亲,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你的女人,逼我,和我作对,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么?” “那时候我就在想,有机会一定也要让你尝尝这味道。” 该说的说完了,江佩矜暂时得到了痛快。 温敬斯痛苦的模样,将她心中的郁结消解了大半。 江佩矜起身,走到衣帽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了那枚镯子,放到了温敬斯那只受伤的手上。 冰凉的金属碰到了伤口,刺激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温敬斯低头看到那枚手镯,耳边忽然响起了轰鸣声—— 虽然只看过一两次,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江景苑,祝璞玉藏在衣柜里的那只定制版的男士手镯。 内环里是刻的是她和廖裕锦的名字。 此时江佩矜放到他手上的,是女款。 “哦,你还不知道吧,”江佩矜笑着拍拍温敬斯的肩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祝璞玉定制的情侣手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只男款,里面刻的是她和廖裕锦的名字缩写。” 她特意提示温敬斯,生怕他忽略这一点,之后又不忘剜他的心:“祝璞玉给你送过这种礼物么?” “哪里来的。”温敬斯答非所问。 他将手镯攥在掌心,起身,俯视着江佩矜。 温敬斯身上沾着血水,满是腥味,逼近时,像活阎王。 江佩矜被他的气息震慑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宋南径的人找到她往你房间拽的时候,她刚刚从拍完照的那边跑出来,”江佩矜强行忽视他身上的杀意,“她挣扎得太厉害,手镯被拽下来了。” 至于后来怎么到宋南径手上的,江佩矜也并不清楚,而温敬斯也不需要更详细的解释了。 “最后一次。”温敬斯看着江佩矜,薄唇掀动,“不要再参与我和她的事儿。” 他丢下这句话,攥着镯子转身便走。 江佩矜想要回复他的时候,温敬斯已经摔门而去。 江佩矜站在原地,回想起温敬斯离开时的那句警告,和嗜血的眼神,胸口发闷,有股说不出的窒息和后怕的感觉。 温敬斯从小得体、成熟、克制有礼,从未有过如此嗜血的时刻。 他刚才的模样,像杀红了眼的野兽。 但凡她说一句“不”,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叼住她,将她撕到血肉模糊。 他果然也是疯子。 她就知道,他们身上是一样的血。 她都破功了,他怎么能装一辈子? 祝璞玉,你就等着迎接这个疯子的折磨吧。 第242回 胜算 晚上九点钟,祝璞玉拿着手机走出病房,来到安全通道,拨了褚京识的号码。 褚京识那边接听很快:“愿愿。” “京叔,我有事儿跟您说。”尽管已经打过很多遍腹稿了,但真正开口的这一刻,她仍然觉得艰涩无力。 距离知道真相不过二十四小时。 祝璞玉已经算心理素质好的了,起码在这二十四小时内接受了真相,并且迅速想到了应对办法。 褚京识很敏锐地从祝璞玉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情绪:“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祝方诚做什么了?” 能让祝璞玉情绪上有如此波动的事儿,无非也就是那几件,褚京识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祝家。 “不是。”祝璞玉否认了褚京识的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和温敬斯的事儿。” 褚京识静默几秒:“吵架了?” “当年我出意外……那个男人就是他。”祝璞玉还算完整地讲出了这句话。 她的言辞很简单,没有任何铺垫,直奔主题,但信息量巨大。 饶是褚京识这样的人,都要漫长的几分钟来消化。 当年祝璞玉被下了东西,祝方诚的人给她拍了照片,她凭着惊人的意志力跑了出来,但又被另外一伙人拽到了其他房间。 褚京识此前一直猜测这另外几个人应该也是祝方诚安排好的。 虽然褚京识尊重了祝璞玉的意愿,多年没有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但他心里是有推断的。 褚京识想过千百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和温敬斯联系到一起去的。 “确定了?”几分钟沉默后,褚京识这样问。 祝璞玉“嗯”了一声,她知道褚京识心中有诸多疑惑,便将江佩矜找上她时说的那些信息给褚京识复述了一遍。 即便在极力控制情绪,可说到最后,声音还是抖了。 这颤抖的声音没有逃过褚京识的耳朵,“愿愿,我明天动身去北城。” 这种时候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褚京识也深知祝璞玉并不喜欢听大道理,陪在她身边才是正道。 “京叔,我需要一个律师。”祝璞玉没有拒绝褚京识来北城的提议,她抿了抿嘴唇,“您帮我带一个律师过来。” 褚京识马上便理解她的意思:“你告他强女干么?” “……离婚。”祝璞玉呼吸有些沉闷,她随手拉开了安全通道的窗户,大口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褚京识的声音又严肃了几分:“他不同意离婚?” 褚京识丝毫没有质疑过祝璞玉离婚的决定,面对温敬斯这种欺骗感情的行为,她是不会纵容的。 褚京识也很支持她离婚,他甚至很后悔自己当初看走眼,竟然会认为温敬斯是祝璞玉的“归宿”——想来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愧疚占了大头。 当初的意外或许尚有苦衷,但如今的欺骗玩弄也是板上钉钉。 倘若他愿意去深入了解祝璞玉,那他就应当知道,祝璞玉在感情中最恨欺骗。 她在十九岁经历了世界的破灭,幸福的泡沫灰飞烟灭,曾经她概念里深爱母亲的父亲,忽然带回了一个比她小一岁的私生女。 而她心中惦念的人,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褚京识是最清楚祝璞玉这阶段过得有多挣扎的人,心理医生都说了,她没有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已经是奇迹了。 但后来祝璞玉对感情一直是不信任的态度,接受温敬斯,也是反复拉扯挣扎的结果。 祝璞玉像一只刺猬。 对于她而言,放下负担和疑虑去爱一个人,等于将最脆弱的肚皮展示给对方。 可现在,温敬斯的行为无异于在她的肚皮上狠狠插了一刀。 “他同不同意,最后都会离。”祝璞玉坚定冷硬的声音将褚京识的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褚京识压下喉头苦涩,“好,我带律师过去,你照顾好自己。” “您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祝璞玉很清楚褚京识在担心什么,“给我点儿时间就会好。” 和褚京识通完电话,祝璞玉攥着手机站在窗户边,望向了头顶的月亮。 快十五了,接近满月,月光清亮皎洁。 祝璞玉盯着看了很久,眼眶发酸,头也很疼。 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回病房睡觉。 —— 不知温敬斯是否听进去了她的话,亦或是因为欺骗了她良心不安。 被祝璞玉赶走后,他便没有出现过。 祝璞玉在医院住了一天一夜,退烧之后便出院了。 这期间,祝璞玉都没有见过温敬斯,两人也没有进行过任何联系。 出院的那天,褚京识也到了北城。 祝璞玉打车去酒店找到了褚京识,在酒店的餐厅里和他带来的律师碰了面。 短暂客套过后,祝璞玉直奔主题:“离婚,越快越好,财产分割先按五五分走,你先拟一份协议出来。” 虽然财产分割要求是五五分,但祝璞玉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温敬斯财产。 这不过是谈判筹码和手段罢了。 褚京识立刻就看穿了她的意图,他的目光略复杂了一些,欲言又止。 律师拿着平板记下了祝璞玉的各种需求,交谈结束后,他向祝璞玉提问:“当年你被侵犯,有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人证物证都可以。” 祝璞玉蹙起眉来,拳头微微收紧。 律师看出了她排斥的意思,便同她解释:“如果对方一直不同意离婚的话,这可以作为我们的备选方案,打官司时我们胜算会比较大。” 祝璞玉想到了江佩矜手里的那只镯子。 但她迄今为止还没弄明白江佩矜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些东西——不过,江佩矜似乎一直都希望她和温敬斯离婚的,说不定可以从她那边挖出些什么信息来。 “好,我会找的。”祝璞玉点头应下来,“有信儿了再联系。” 谈话结束,律师并没有多留。 他这一走,桌上就只剩了祝璞玉和褚京识两个人。 从祝璞玉刚刚和律师交谈起,褚京识的目光就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祝璞玉全程都表现得冷静,冷静到不像是一个经历过人生剧变的人。 褚京识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得便回忆起了当年在波士顿找到她的时候。 那时的她脆弱,破败,心灰意冷,和现在判若两人。 褚京识那时迫切地希望她成长,希望她强大,现在她真的做到了。 可他的心疼却没有减少半分。 第243回 温敬斯打的? “怎么了?”祝璞玉感受到褚京识的目光,抬起手摸了摸脸:“我脸色很差么?” 褚京识没有回答,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抬起胳膊,像十九岁那年第一次找到她一样,掌心轻轻地摸上了她的头发。 “想哭就哭吧。”褚京识看着她血丝遍布、充满疲惫的双眼,“在我这里,不需要忍着。” “已经哭完了。”祝璞玉勾勾嘴角,挤出一抹笑,“那天晚上哭够了。” 褚京识:“那你的难过减轻了么?” “哭就能减轻难过么?”祝璞玉反问了一句,之后嘲弄掀掀唇瓣,“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行为,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徒增烦恼。” “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祝璞玉看着褚京识复杂的目光,故作坦然:“我过阵子就好了。” 褚京识:“你确定么?” 祝璞玉点头,很坚定:“确定。” “我不是十九岁了,九年多了要是还没有一点儿长进,那不是白活了么。”祝璞玉推了一把褚京识的肩膀,“赶紧坐回去吃菜了。” 褚京识被祝璞玉推回到了对面。 吃饭时,祝璞玉像平时一样跟他闲聊着,甚至还会玩笑。 可褚京识看着她这样子,心底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她若无其事压抑真实反应的行为,比直接发泄情绪更让人担心。 她每一次笑和轻松诙谐的话语,似乎都是在努力证明自己没有被“打倒”、没有被“伤害”。 但装得再好的人都有破功的时候,没有谁可以实现一辈子的自我欺骗。 现在越不愿意面对,爆发的时候就崩盘得越彻底。 想到这里,褚京识右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 两天后,祝璞玉从律师手上拿到了离婚协议书。 她认真过了一遍,确定内容没问题之后,便着手联系温敬斯。 此时,距离两人上次碰面已经过去了六天。 六天,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祝璞玉不知道温敬斯是怎么想的,但这离婚协议书是一定要送到他手上的。 虽然不想见面,但这次不可避免。 祝璞玉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摆弄了十几分钟之后,拨了温敬斯的电话。 嘟了三声之后,那边直接挂断了,似乎是不太方便接电话。 祝璞玉也意识到自己考虑欠妥了,便没有继续打,而是选择了发微信。 祝璞玉:【离婚协议拟好了,今天有空签字么?】 几分钟后,温敬斯给了回复:【晚上回家谈。】 祝璞玉盯着这条消息里的那个“家”字看了很久,最后,鼻腔内溢出一声嘲弄的笑。 家。 她也曾短暂地将那个地方当做过家。 可现实是,她没有家。 十九岁之前父母恩爱和睦是假的,二十八岁之后温敬斯的体贴温柔和纵容也是假的。 到头来捞她出来的人还是只有褚京识。 如果不是莫洲行思考周全,留了后手防备,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会是怎么样。 这世上真爱她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可他们都先后离开了。 祝璞玉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第一次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之前无论遇到什么绝望的事情,她都不曾有过结束生命的想法,心中的执念和恨支撑着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祝璞玉一度以为,自己是不会被击垮的,更不可能被所谓的爱情击垮。 可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祝璞玉扬起手在脸上狠狠拍了两下,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她对待自己也毫不留情,两下之后,脸上留下了手印。 祝璞玉瘫软地靠在椅背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她拽回了现实。 祝璞玉说了一句“请进”,将椅子朝办公桌挪近了一些。 来人是利辛。 “线上的第一批预订数据分析表出来了,你看看么?”利辛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来。 祝璞玉随手接过,“好,我看完了找你,辛苦了。” “你的脸怎么了?”打从进来办公室开始,利辛就在观察祝璞玉的表情了。 那天温敬斯把祝璞玉从他公寓带走之后,祝璞玉还是第一天来公司。 利辛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那天聊得怎么样,更不清楚两人和好了没有。 但祝璞玉那天晚上的表现真的很吓人,他至今都觉得后怕。 利辛本就担心,如今再看到祝璞玉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温敬斯打你?” “没有。”听见温敬斯的名字,祝璞玉的眸子微沉了沉,“你先去忙吧,数据表看完我再找你。” 利辛这次没听她的,目光紧锁在她脸上:“你和他到底……” “要离婚了。”祝璞玉接过利辛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利辛:“……” 祝璞玉:“行了,别八卦上司了,去工作吧。” 她挥挥手,再次对利辛下了逐客令。 利辛瘪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他走后,祝璞玉又在脸上拍了几下,喝了一口咖啡开始看数据分析表。 能源车线上的销量比线下高出了三四倍,在市场疲软的今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大奇迹了。 祝璞玉曾经每天都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成绩摆在眼前,却亢奋不起来了。 看完数据分析,已经到午休了。 祝璞玉困得哈欠连天,眼泪不断。 明明也没怎么工作,却比之前加班三天三夜还要累。 —— 五点半准时下班,祝璞玉将离婚协议书塞到了包里,离开办公室。 车子再次停在尚水苑大门口,祝璞玉看着曾经出入过无数次的别墅,心中却再也找不到熟悉感。 温敬斯还没回来,祝璞玉敲了一会儿门也没人来开,便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别墅里没人,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堪比酒店。 祝璞玉找了单人位的沙发坐了下来,像客人一样,等温敬斯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温敬斯是七点刚过的时候到的。 听到外面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祝璞玉立刻抬起头来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咔哒。 门打开,温敬斯走了进来,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将近一周没见,温敬斯依旧西装革履,姿态从容。 “路上堵车,回来晚了。”温敬斯脱掉外套挂起来,连说的话都和之前每次回家时差不多。 仿佛之前的那些欺骗和冲突都不曾存在过。 祝璞玉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摔到了茶几上。 第244回 有什么区别 温敬斯在斜对面的主沙发前坐了下来,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文件,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祝璞玉不想浪费口舌去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于是她选择了无视。 温敬斯并未在意,得不到答案,便自己动手拿起了文件翻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文件夹,随意地翻了几下,便将东西扔回到了茶几上。 祝璞玉等了一两分钟,没等到他表态,便主动开口询问:“你有问题么?” “我不会和你离婚。”温敬斯说,“我们也不会打官司。” 祝璞玉极力压抑的怒火彻底被他这句话挑起来,“你真以为你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这几天住在哪里?脚还疼么?”温敬斯说话间已经起身,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捏住了她的脚踝,仿佛在关心什么挚爱之人。 祝璞玉怒意更甚,抬起小腿,狠狠地朝他小臂踹了一下,“滚开,你这个***。” 温敬斯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 祝璞玉猜测他大约是被这个称呼刺激到了,便打算趁机起身离开。 然,她刚动腿,温敬斯忽然再次用力。 他双手抓住了她两边的小腿肚,一个大力将她的身体往前拽,他的脸刚好贴近她的大腿。 周围的气氛瞬间就暧昧了许多。 祝璞玉奋力挣扎,几次无果后,扬起手便朝他脸上扇下去。 温敬斯力气大,祝璞玉劲儿也不小。 她一巴掌扇下去,温敬斯的嘴角便擦破了,隐隐渗出了血迹。 可祝璞玉并不觉得解恨,因为愤怒,她的睫毛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温敬斯盯着她的长睫毛,忽然笑了起来,带血的嘴唇动了动,“你生气的样子真性感。” “温敬斯你恶不恶心?”祝璞玉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厌恶,“变态。” “脚踝还有些肿,我看你自己开车过来的,最近别开了,不安全。”他像是没听见她骂人似的,自顾自地说着,“我找人送你上下班。” 啪。 祝璞玉又扇了他一下。 温敬斯的头被扇得偏到了一边,祝璞玉虽然是打人的那个,但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掌心都疼得麻了。 “够了吧?”祝璞玉看着他破了皮的嘴唇,“你现在演这种深情款款的戏码给谁看,你不恶心我都恶心。” 温敬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这么在意我的欺骗。” “你现在越恨我,越说这种话,就越是能证明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他松开了她的小腿,转手去握她的手腕,按着她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打吧,再用力一点儿也没关系。” 温敬斯的话一针见血,直戳祝璞玉的软肋。 他看起来是在放低姿态,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拿捏她、掌控她。 他端坐在王座上,睥睨着她,主动权始终在他手上。 他明知道她花费多大力气才给了他信任,可他仍然要不顾一切地碾碎它,如今又将它们当做了武器。 连打他都是爱的证明,呵呵。 “我之前一直很好奇,”祝璞玉的手抵在温敬斯的脸上,缓缓地游走,“温家家风端正,感情和睦,江佩矜怎么会变成偏执狂、精神病。” “现在我明白了,”她声音沙哑,嘲弄地笑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你和她一样,都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但你还是爱上我了。”他接过她的话。 “所以呢?”祝璞玉冷笑,“我曾经也爱过廖裕锦,爱他的时间可比爱你长多了,连他都能说不爱就不爱,你算什么?唔……” 她话音还没落,温敬斯忽然猛地压上来堵住了她的嘴。 一股血腥味儿瞬间在唇舌间散开。 这强烈的味道让祝璞玉忍不住地恶心,她拼了命地推他,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 几分钟后,温敬斯终于松开了她的唇,可人仍然在她身上压着。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你说我算什么?” 他竟然还好意思说这个。 “很快就不是了。”祝璞玉冷冷地掀动嘴唇,“既然你不肯好聚好散,那我们法庭见,你不怕别人知道你做过什么恶心事儿,我也无所谓。” 什么狗屁的名声,她早就不在乎了。 “你有证据么?”温敬斯一只手抓住她的领口,用力一扯,“没关系,我帮你提供新的证据。” 祝璞玉头皮发麻,整个人被他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你这个疯子。” “嗯,我是。”温敬斯嘴上应着。 他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 祝璞玉被他疯狂的行为激怒,眼圈发红,好像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做似的。 咬着牙警告他:“温敬斯,你放开我。” 他的手覆上了她裙子。 “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祝璞玉的声音越来越抖,手向后摸去,在包里摸到了那把防身的瑞士军刀。 电光火石间,祝璞玉将刀拿出来,朝着他的小臂狠狠划了下去。 温敬斯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伤口很深,血流不止。 他的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我说过你再动就会杀了你。”祝璞玉冷着脸警告他。 温敬斯直接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祝璞玉感觉自己在被羞辱。 她的理智彻底丧失,沸腾的杀意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她扬起手里的刀,朝他的胸口狠狠地捅了下去。 刀落下,温敬斯的动作彻底停住。 他嘴巴里的血流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白衬衫被染得猩红。 温敬斯被捅一刀之后彻底没了统治力,祝璞玉一把推开了他,他高大的身躯倒在了地毯上。 祝璞玉看着他身下的血迹,心口不受控制地抽痛了起来。 她也想给自己一刀。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会因为他的痛苦难受。 她为什么要爱上一个算计她、欺骗她、玩弄她的男人? 第245回 癫 祝璞玉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视线转向别处不去看他,冷冷地开口:“婚我一定要离,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要不要签字。” “我不会离的。”温敬斯奄奄一息,语气却依旧坚定,“我不会放你走。” 嘭。 回应他的,是祝璞玉关门离开的动静。 祝璞玉低着头匆匆走出了尚水苑,抬起手擦着脸上的液体,不断地吸着气。 一呼吸,鼻腔里都是血腥味儿。 这都是温敬斯的血。 她身上都被染得透了,那他—— “又见面了。” 祝璞玉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之后,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江佩矜的脸。 此时,江佩矜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看到她身上和脸上的血迹后,江佩矜笑着拿出一包湿巾递给她,“下手够狠的,你是想杀了他么?” 祝璞玉没有动手去接江佩矜的湿巾,看着江佩矜的笑,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是想说,我这个疯子,看到弟弟快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和你玩笑,是么?”江佩矜仿佛有读心术一般,马上就从祝璞玉的表情里参透了她的想法。 祝璞玉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她冷下来,绕过江佩矜就要走。 “要不要赌一把。”江佩矜拽住祝璞玉的手腕,“你觉得你能成功和他离婚么?” 江佩矜口中的“离婚”二字让祝璞玉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如果温敬斯一周之后还是不肯签字,她一定要为官司的证据做准备。 祝璞玉平复了一下呼吸,接过江佩矜手中的湿巾,“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我呢,单纯只是想看你们两个人撕破脸的好戏。”江佩矜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祝璞玉攥紧拳头看向她:“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和他离婚么,你把证据给我,我就能跟他离婚。” 江佩矜听完她的话之后,再次嘲弄地笑了起来。 就像听见什么荒谬的笑话一样。 笑过之后,她靠近祝璞玉几分,“离婚了你就解脱了,我是要看你们都痛苦,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祝璞玉呼吸一窒,“你真是个疯子。” “我是啊。”江佩矜欣然承认,她往别墅客厅的方向望了一眼,“你觉得敬斯很正常么?他只是装得比我好——你顺着他的时候,当然一切都好说,你要离婚,他不会放你走的。” “你们就互相折磨吧。”江佩矜看着她胸口的血,拍了拍手。 事已至此,祝璞玉不打算再和江佩矜沟通,直接绕过她走了。 虽然在极力克制情绪,可走路的时候,她的小腿还是不自觉地发软。 江佩矜看着祝璞玉跌跌撞撞的背影,鼻腔内溢出一道轻蔑的笑。 她回过头,踩着高跟鞋朝尚水苑的正门走了过去。 …… 防盗门没有关,江佩矜刚迈步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接着,她便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敬斯。 他的脚边是一把带着血的瑞士军刀,小臂和胸前都是血。 江佩矜走到温敬斯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身上的血,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真豁得出去,不怕她真的捅死你么?” 温敬斯没有说话。 江佩矜拿出手机拨了120,通完电话之后,她再次看向温敬斯身上冒血的伤口,“你果然也是疯子。” 故意激怒祝璞玉,让她捅他,掷上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只为让祝璞玉“解恨”。 温敬斯始终没有回复江佩矜的话,但这并不影响江佩矜继续往下说。 她抬起手,手指擦过他身上的血,轻笑:“她刚才问我要证据,应该是在准备和你打官司的证据。”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江佩矜笑得更灿烂了,“离婚哪有看你们互相折磨有意思。” 比起一方爱一方不爱的情况,眼下温敬斯和祝璞玉之间的境况更为折磨人。 倘若祝璞玉从头至尾都没爱上温敬斯,那知道真相对她的伤害反而会大打折扣。 祝璞玉越爱温敬斯,得知当年的事情就会越恨他,温敬斯越不放手,他们就吵得越凶。 不管他们离不离婚,江佩矜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她只想好好看完这一场精彩的戏。 —— 温敬斯被送去了抢救室,这一去就是三个多小时。 陆衍行、陈南呈、渠与宋和唐凛先后接到了消息,都赶到了医院。 他们来的时候,江佩矜正在楼道里坐着等候。 看到江佩矜,几个人的表情都略显复杂。 江佩矜本人却并未在意这个,主动上前同他们说了温敬斯的情况:“捅的地方不是要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缝针也比较麻烦。” 其余四个人听完这这段话之后松了一口气。 陆衍行:“好,那这边交给我们,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之后又对江佩矜说:“这事儿,就别让长辈们知道了,免得他们担心。” 江佩矜顿时理解了陆衍行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这是敬斯自己的事情,他决定就好,我不会乱说。” 陆衍行:“那就麻烦佩矜姐了。” “她真的不会说么?”看着江佩矜的背影消失,陈南呈依旧有些不确定,多问了一句。 陆衍行摇摇头,他对这件事情也不能确定,现在他搞不清楚江佩矜的目的。 同样搞不清楚的还有渠与宋:“今晚不是祝璞玉去找敬斯的么,怎么最后是佩矜姐把人送来医院了……她不会是一直跟踪祝璞玉吧。” 陈南呈刚才也想到这点了,脸色难看了许多:“她到底想怎么样。” “敬斯这个伤,真是祝璞玉捅的么?”渠与宋咋舌,“也幸亏佩矜姐跟踪了他们,否则……” “祝璞玉会给他叫救护车的。”陆衍行这样回应。 渠与宋:“啊?” 她都能下手捅人了,不就是想让他死么? “他练过五年的拳击和空手道。”一直没说话的唐凛也开了口,“你觉得谁都可以随便把他捅进医院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让祝璞玉捅他的?”渠与宋CPU快烧干了,“为什么?” “太疯了。”陈南呈反应过来,后怕得很,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温敬斯还有这么癫狂的一面。 不过……他做到这个份儿上的话,更是不可能放手和祝璞玉离婚了。 第246回 死在她手上 凌晨时分,温敬斯被医护人员从抢救室推了出来。 因为失血过多加上麻药的缘故,温敬斯被送回病房的时候还没有醒。 陆衍行让陈南呈和渠与宋去封锁消息,唐凛则是先回了家,陆衍行独自留在了病房守了温敬斯一晚。 消息压得很彻底,隔天早晨,陆衍行刷新闻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报道。 陆衍行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床上的温敬斯刚好睁开了眼。 看到他醒来,陆衍行走到了病床边。 麻药药效过了,温敬斯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身上阵阵的疼痛,特别是胸前缝合的位置。 稍微动一下,都有皮开肉绽的感觉。 即便是他这种忍耐力超群的人都有些扛不住,面色发白,五官不自觉地扭曲了起来。 这些小细节都落到了陆衍行眼底。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问:“痛快么?” 温敬斯答非所问:“消息压下去了么?” 陆衍行:“暂时没有暴露,但昨天晚上是佩矜姐送你来的医院,你家里那边——” “她现在不会说。”温敬斯想起了江佩矜昨的话。 她说要看他和祝璞玉互相折磨,这件事情若是被温老爷子知道了,他一介入,她的好戏就看不成了。 虽然不确定江佩矜要看多久,但至少这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说的。 “纸包不住火,”陆衍行提醒温敬斯,“祝璞玉铁了心要和你离婚,这事儿一定会闹到老爷子耳朵里的,你和她当年的事情也瞒不住,你最好还是先和他们说清楚,正好看看老爷子是什么态度。” “这很好猜。”温敬斯扯了扯嘴角,“他会让我离婚。” 陆衍行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床边坐下来,严肃地看着温敬斯,“你应该做好离婚的心理准备,祝璞玉的性格你比我清楚,就算你手上有恒通的股份也奈何不了她。” “嗯。”温敬斯闭上眼睛,“会离的,我没想过用股份威胁她不离婚。” 陆衍行眼皮跳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 温敬斯没有回答,伤口的抽痛让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眉头紧皱。 陆衍行的注意力移到了他的伤上,沉声问:“祝璞玉为什么捅你?” 祝璞玉虽然脾气不好,但她并不是什么行事冲动的人。 如果她真的有捅温敬斯报复的念头,那应该在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捅了,不必等到现在。 这次动手,一定是受了新的刺激。 温敬斯勾勾嘴角,眼睛缓缓睁开,“因为我又碰了她。” “……你疯了!?”陆衍行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居然用这么偏激的办法,“你在想什么?你不怕她真的捅死你?” “她需要解恨。”温敬斯这样回答。 陆衍行仔细咂摸了一下温敬斯的这个答案,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所以,你激怒她让她捅你解恨?” 温敬斯不置可否。 陆衍行:“你真不怕死,还是认定了她舍不得捅死你?” 温敬斯:“不确定。” 陆衍行:“……你的意思是你在赌?” 温敬斯:“死在她手上也不错。”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用极其平和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窜起。 陆衍行一早就知道温敬斯的克制冷静、彬彬有礼都只是教养使然,他骨子里是个占有欲很强,甚至有些偏执的人,一旦认定了谁,至死都不会放手。 身边几个好友里,陆衍行是对温敬斯和祝璞玉之间的事情知道得最多的。 但即便是他,都被温敬斯这次的行为吓到了。 之前温敬斯自嘲地说过他也有疯子的基因,陆衍行权当他是玩笑,没想到他爆发的时候,不输江佩矜。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病房内的沉默。 “温总。”陈继推开门,缓缓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同温敬斯说,“刚刚祝董打来电话,说这几天想和你见一面。” 祝方诚? 温敬斯:“什么事儿知道么?” 陈继摇摇头,“他没有说什么事儿,但我听说,最近祝董的研发项目遇到了资金问题,他找上了莫老生前的人脉拉投资。” —— 祝璞玉晚上从尚水苑回来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高烧。 不知是不是受心情的影响,最近几天身体愈发虚弱。 这次又烧到了体温计爆表,褚京识强行将她按在了江景苑,不准她去公司上班了,工作全部交接给了Wendy。 祝璞玉浑浑噩噩地在家躺了一个上午。 午休之后,周清梵和尤杏忽然到了。 彼时,祝璞玉正在房间睡觉,开门的人是褚京识。 “京叔。”周清梵和尤杏同时开口和褚京识打了招呼,两人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愿愿呢?” 褚京识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同她们说:“发烧,吃过午饭就睡过去了。” 尤杏:“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去找温敬斯了,我听说温敬斯他——” “嗯。”褚京识点了点头,“回来就发烧了。” 温敬斯受伤的消息压得很死,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唐凛接电话的时候,尤杏刚好在场,她一定也不会知道。 但唐凛嘴巴也很严实,尤杏只知道温敬斯受伤和祝璞玉有关,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今天一整天联系不上祝璞玉,尤杏便拉着周清梵去了恒通,这才得知她请假了。 周清梵抿抿嘴唇,试探性地问褚京识:“愿愿有说昨晚的情况么?” 褚京识摇摇头,“她不太想说,等她身体好点儿,你们可以问问看。” 有些话,和朋友沟通还是比长辈沟通更方便。 褚京识到底是过来人,即便祝璞玉三缄其口,他隐约也能猜到一些。 “那我们等她醒来吧。”周清梵看了一眼时间,“您去忙您的事儿就好。” 褚京识“嗯”了一声,去了书房处理邮件。 尤杏和周清梵两人在客厅坐了下来。 “愿愿再冲动都不会随便动刀子的,温敬斯到底怎么刺激她了……”尤杏望着卧室的门,不自觉地咬牙,“我真是后悔劝她接受温敬斯。” 以为温敬斯是个靠得住能包容她的归宿,谁知道他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相信他,还不如相信廖裕锦——起码廖裕锦不会这样机关算尽地骗她。 周清梵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迟迟没有说话,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温敬斯那样理智的人,不可能口不择言地激怒人。 而祝璞玉也不是随便什么手段就能激怒的。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第247回 他和江佩矜见面做什么 祝璞玉是傍晚五点钟醒来的,睁眼的时候,体温回落到了三十七度,脑袋清明了不少。 祝璞玉醒来之后,周清梵和尤杏便去了卧室陪她。 周清梵将草莓放到床头,给祝璞玉嘴巴里喂了一颗,“吃点儿凉的,会好受一些。” 祝璞玉很配合地吃下去了,但味同嚼蜡,基本吃不出什么味道。 咽下草莓之后,她有气无力地问两个好友:“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把我叫醒。” “没来多久。”周清梵话锋一转,试探性地跟出后面的问题:“昨天晚上温敬斯同意签字了么?” “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情,祝璞玉的表情立刻冷了几分,身侧的手也攥成了拳头。 她的反应更加应证了周清梵和尤杏此前的猜测——这场谈判非常地不愉快。 但祝璞玉的回答仅仅到此为止,说明她并不想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清梵选择尊重她的意愿,和尤杏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不再追问。 尤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起诉?律师那边怎么说?胜算大么?” 祝璞玉:“需要找到当年那件事情的证据。” 周清梵:“江佩矜那边怎么说?” 祝璞玉摇了摇头。 尤杏:“为什么,她不是一直巴不得你跟温敬斯离婚么?” 祝璞玉想起江佩矜的那些话,嘲弄地掀了掀唇角,“那是以前。” 以前江佩矜不知道她就是当年被温敬斯侵犯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想让他们分开。 现在……呵。 尤杏和周清梵都读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周清梵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尤杏则是咬牙切齿地说:“江佩矜真是个变态。” “你之前说,黎蕤的前夫也在查这件事情,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找突破口。”周清梵为祝璞玉出主意,“你能联系上他么?” 祝璞玉低着头沉思,半晌没有回话。 找宋南径是个不错的办法,肯定能得到有效信息。 但现在她无法确定,宋南径是不是已经和江佩矜统一战线了,毕竟宋南径也是个阴晴不定的变态。 叮。 祝璞玉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是一条文字消息,后面跟了几张照片。 祝璞玉打开照片,放大看清楚上面的两个人时,心跳骤然加速—— 洛邢和江佩矜。 这两个人见面做什么? 见祝璞玉脸色骤变,周清梵和尤杏也齐刷刷看向了手机。 “洛邢?”尤杏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和江佩矜见面做什么?他俩还有联系?” 祝璞玉死死盯着屏幕,没接话。 洛邢此前跟她谈过几次江佩矜,但凡提及,都是恨之入骨的语气。 洛邢一直认为廖裕锦的身体出问题都是被江佩矜折磨出来的。 而洛邢作为朋友,对廖裕锦的的感情可以用“两肋插刀”来形容了。 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他应该不会单独和江佩矜见面。 祝璞玉呼吸急促,一个荒谬大胆的想法破土而出,她立刻退出聊天窗口,找到洛邢的微信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祝璞玉:【明天有空么,出来商量一下手术的事儿。】 过了两三分钟,洛邢那边便给了回复:【有,在哪里见?】 祝璞玉:【你律所楼下那家咖啡店吧。】 洛邢:【好。】 收到这条回复之后,祝璞玉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刚刚和洛邢的这段对话,周清梵和尤杏也都看见了。 一直到祝璞玉扔下手机,周清梵才问她:“你怀疑洛邢?” “如果廖裕锦是因为知道温敬斯是当年那个男人才要求我离婚,那洛邢一定也知道。”祝璞玉说出自己的推测,“他找上江佩矜,很合理。” “但你不是已经弄了假的离婚证么?”尤杏不解,“你的意思是,洛邢不相信?” —— 祝璞玉和洛邢约在午休时间见面。 彼时祝璞玉仍然是在低烧的状态,即便化了妆,也抵挡不住憔悴的面色。 洛邢下来和祝璞玉碰面之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状态。 洛邢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问她:“你生病了?” 祝璞玉迎上洛邢的目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听起来有些诡异,洛邢一颗心向下沉了几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和温敬斯离婚的?”祝璞玉缓缓开口。 洛邢大脑“嗡”了一下。 祝璞玉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背后,包含了太多信息量。 她知道他知道离婚证是假的。 那就代表—— 洛邢慌乱却故作镇定的神情被祝璞玉尽收眼底。 她步步紧逼,态度强势:“廖裕锦忽然出现,以死相逼要求我和问温敬斯离婚,是不是因为你们查到了他就是当年强女干我的那个男人。” 如果说刚才那个问题还有挣扎的余地,那么现在这一段,就等于判死刑了。 洛邢早知道他和江佩矜“合作”的事情瞒不住祝璞玉。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 如今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深究祝璞玉究竟是如何知道的了,只能先告诉她:“裕锦不知道我找了江佩矜,他以为你和温敬斯的离婚证是真的。” 祝璞玉:“继续。” 她表情很冷静,“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你是怎么查到那个人是温敬斯的,江佩矜手上的镯子是哪里来的,你手上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一五一十告诉我。” 祝璞玉的口吻像极了警察审讯犯人——如果她最后一句话没有发抖的话。 洛邢听见祝璞玉颤抖的尾音,胸口有些闷。 他吸了一口气,哑声同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所以才选了这个办法。” “你不用跟我道歉。”祝璞玉并没有责怪洛邢的意思,甚至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出发点,“你只要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就好了。” 洛邢点了点头。 他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整理措辞,终于想好了切入点:“你认识宋南径吧?” 听见这个名字,祝璞玉眉心一跳,目光骤然犀利了起来。 “那次我先去温哥华和裕锦谈话的时候,宋南径找上了我。”洛邢解释了缘由,“但他以为我要找的人是你,他以为我和他一样,在找当年的女人现身,让温敬斯离,所以——” “所以你当时就知道是他了。”祝璞玉接过他的话,声音虚得几乎要听不见,“继续说。” 第248回 消费深情 洛邢听见祝璞玉虚弱的声音,表情更加担心:“你要不要先——” “继续。”祝璞玉强硬地打断他。 洛邢只好继续:“我知道是他之后就告诉裕锦了,我承认我有些私心,想通过这件事情激起他的求生欲。” “然后你成功了。”祝璞玉很轻易地就推断出了后面的事情,“我和廖裕锦在酒店见面,也是你们计划之中的事情,你们商量好了用手术威胁我和温敬斯离婚。” 洛邢哽了一下,“……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想让祝璞玉知道真相,怕她接受不了这一份残忍,因此只能想方设法尽早切断。 可到头来还是晚了一步,祝璞玉终究还是爱上了温敬斯。 “你怎么知道离婚证是假的?”祝璞玉问。 “你上一次答应完裕锦回北城离婚,他和我打电话说过这个事儿。”洛邢停顿了一下,“我刚接完电话不久,就在机场看到温敬斯给你接机了。” 那天的事情,祝璞玉记得很清楚。 洛邢刚说完,她脑子里马上就有画面了。 那是她自认为和温敬斯感情最腻歪的时候,她以为温敬斯为她做出了种种妥协,沉溺在他设的陷阱里,像个傻子。 祝璞玉端起咖啡猛灌了两口,呛得咳嗽不断。 剧烈咳嗽下,她的眼眶都红了一圈。 洛邢看着她这模样,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劝。 “宋南径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对吧?”咳完之后,祝璞玉又这样问。 洛邢“嗯”了一声。 “除了手镯之外,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指向温敬斯的证据?”祝璞玉言归正传,“我打官司可能会用到。” —— 祝璞玉和洛邢见完面,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半晌没有说话。 前排的司机看她状态不好,便安静地没有打扰她,等她冷静下来。 祝璞玉坐在后排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突兀的震动声让她打了个激灵,祝璞玉本能地抓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嘴唇更显苍白。 温老爷子的电话。 踌躇片刻,祝璞玉摁下接听键,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爷爷。” 知道真相后,祝璞玉对温老爷子的态度也很复杂。 她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温老爷子出面压下去的。 他最在意温家的名声,所以,他就算知道那个人是她,最多也只是私下和她说说漂亮话。 这次来电话……是已经知道了么? “愿愿,你还好么?”听筒那边,温诚尧关切的声音传来,慈祥的口吻里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这问题有些模棱两可,祝璞玉无法判断他的出发点是什么。 “嗯?您怎么这么问?”祝璞玉反问了回去,“是有人跟您说什么了么?” “我看到新闻了。”温诚尧叹息一声,随后有些愤怒地说:“祝方诚这次做得太过了,我已经让敬斯去警告他了,你别太伤心,有爷爷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祝方诚? 祝璞玉听得一头雾水,他又做了什么事儿么,怎么还传到温诚尧耳朵里了? 不过,听温诚尧的意思,他应该还并不知道她就是温敬斯人生中的“污点”。 祝璞玉没有去问温诚尧,在电话里顺着他的话聊了下去。 挂断电话以后,祝璞玉马上去查了祝方诚的相关新闻。 在看到最新的一条新闻之后,祝璞玉的脸色瞬间铁青,也终于明白了温诚尧为什么会专程打这个电话来关心她。 昨天晚上,温诚尧参加某个商业酒会,竟然公开在酒会上提到了莫月出,还摆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架势。 祝璞玉打开那段三分钟的视频去看。 祝方诚每多说一句话,她眼底的杀气就浓烈一分。 这次的酒会是拉投资的场合,祝方诚很明显是抱着拉投资的心态去的。 最近祝璞玉没精力关注祝方诚的投资情况,但她心中也有数,按祝方诚烧钱的速度,多少投资都填不上窟窿。 祝璞玉不清楚他之前是怎么坑蒙拐骗拿到投资的,可他这次居然不择手段到用消费莫月出的行为来博取好感。 撰写新闻的记者大概也是被他买通了,通篇都在歌颂他对亡妻的深情。 祝璞玉气血上涌,愤怒直冲天灵盖。 因为身体虚弱,手都开始抖了。 祝璞玉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重新握紧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给我查查祝方诚现在人在哪里。” 五分钟不到,祝璞玉便得到了一串地址。 她直接将地址复述给司机,“去珠江路23号。” 那是一处私人庭院。 刚刚温诚尧说温敬斯去找祝方诚了,想必就是约在这个地方见的。 祝璞玉现在已经顾不上思考温敬斯在不在了,她只想过去狠狠地给祝方诚几个耳光。 提莫月出,他配么? 路上,祝璞玉又接到了顾成业的电话。 顾成业也是看到了新闻之后联系祝璞玉的:“我已经让疗养院的人把李军私生子的消息给到他老婆和女儿那边了,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选了,你等我消息。” 祝璞玉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深吸一口气:“好。” 顾成业当即便听出了祝璞玉的不对劲儿,宽慰她:“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心情实在不好,就让敬斯陪陪你。” 顾成业还不知道祝璞玉和温敬斯的事儿。 这个时候听见温敬斯的名字,对于祝璞玉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时机不合适,祝璞玉没有解释,随意应了一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攥紧手机,闭上了眼睛,沉默一两分钟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前排开车的司机被她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偷瞄着她,一脸担心。 …… 二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珠江路23号庭院大门前。 这是一栋临街的独院。 祝璞玉下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下了车,很顺利地进到了院子里。 祝璞玉驻足找人的时候,听见了假山后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昨晚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 带着上位者独有强势,冷冽,这一道命令,来自温敬斯。 不难判断,这是他对祝方诚昨晚消费莫月出行为的警告。 祝璞玉僵在原地,不自觉地咬住了牙齿。 她都不在场,他何必这样做戏?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现在我需要钱,”祝方诚声音打断了祝璞玉的思路,“你现在不给我钱,我只能用这种办法。” 第249回 你还不如他 祝璞玉的身体更僵了,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祝方诚和温敬斯说“你现在不给我钱”,言外之意是,温敬斯以前给过他钱? 祝璞玉立刻想到了之前祝方诚来路不明的那些款项。 当初她以为是江佩矜为了膈应她砸过去的钱,因为一直调查不到来源,她还去问过温敬斯。 呵…… 祝璞玉牙齿咬得更紧。 她屏住呼吸,忍住眼眶和喉咙的酸涩,强迫自己继续往下听。 “你要弄清楚,我之前给你的钱,是股份的合法买卖。”温敬斯的声音里已经带了警告。 祝方诚轻笑了一声,“既然你说是合法的买卖,那为什么不让祝璞玉那逆女知道?” 祝璞玉小腿有些软,头越来越晕,四肢冰凉,整个人像溺到了冰凉的潭水里一般。 股份……买卖。 “温总,你不想给我这笔投资,我接受,但你如果断我其他的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祝方诚开始威胁,“如果她知道你那么早就在算计她的话……” 祝方诚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能是被温敬斯的态度威慑到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温总要是给我想要的,那我保证,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是么。”祝璞玉用力拽了一把头发,在一阵剧烈疼痛之后,扯着嗓子说出了这两个字。 接着,她迈开步伐,走到了假山后面。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看到她忽然出现,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祝方诚惊讶之后,立刻去看温敬斯。 温敬斯的表情波动只持续一秒,很快便恢复了从容。 祝璞玉走到温敬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她的动作幅度大,力气也大,正好碰到了他受伤的位置,皮肉撕扯的疼让温敬斯呼吸一窒。 但比起她的眼神和态度,这疼痛都不算什么。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祝璞玉嘴唇翕动,吐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强烈的杀意。 她问话的时候,余光朝祝方诚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一眼,将看得祝方诚都发毛。 他们父女关系紧张了多年,祝璞玉在他面前剑拔弩张已经是常态,发疯也不新鲜。 但都不及今天这一眼。 毫不夸张地说,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捅死他了。 祝方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走。”温敬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祝璞玉的问题,而是先对祝方诚下了逐客令。 这种场合,祝方诚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原先是想靠着祝璞玉为筹码敲诈温敬斯一笔钱,孰料祝璞玉忽然冒出来了。 她已经知道了真相,这筹码就不值钱了。 想到这里,祝方诚觉得一阵晦气。 这个所谓的女儿,恐怕生下来就是克他的,祝璞玉在北城的时候,他的日子就没顺过。 当初就应该把她一起—— “走什么。”祝璞玉见祝方诚要走,松开温敬斯挡在了祝方诚面前。 “你……” 啪! 祝方诚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祝璞玉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祝璞玉打一下觉得不解气,又要扇第二下。 祝方诚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疯了?!我是你爸!” 祝璞玉停下来,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安静地看了很久,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 “爸?”祝璞玉忽然用力,一把将祝方诚拽到了假山前,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的头往山上撞。 祝方诚万万没想到祝璞玉会冷不丁来这么一下,额头擦到了石头,撞得喷出了血。 “你这个神经病,疯子……”祝方诚狠狠甩开祝璞玉。 祝璞玉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她以为自己会跌坐在地,然而,最后却是落在了温敬斯怀里。 “冷静一点儿。”温敬斯将她护在怀里,对对面的祝方诚说:“记住我刚才的话,赶紧走。” 祝方诚这次连回复都来不及,捂着血流不止的太阳穴、一脸痛苦地离开了。 四周恢复了安静,祝璞玉急促的呼吸却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她想要从温敬斯怀里脱离,也使不出力气。 温敬斯抱着她,清晰地觉察到了她的颤抖。 他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她的额头,神色严峻,“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需要。”祝璞玉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目光如刀,“我真的受够了你这幅虚伪恶心的嘴脸,你和祝方诚都是一路货色。” “你拿我和他比。”温敬斯盯着她的眼睛,身上的伤忽然一抽一抽地疼。 他很清楚她话里有发泄情绪的成分在,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你还不如他。”祝璞玉看到他因为疼痛发白的嘴唇,忽然再次笑起来,字字句都往他肺管子上戳,“他至少只诈骗,不强女干。” “祝璞玉。”温敬斯再次喊了她的全名。 他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 祝璞玉很痛快,即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仍然有快感:“我说错了么?” “没说错。”温敬斯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就算是这样,你也休想离婚,我不会放你走。” “你不是想知道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他轻轻地靠近她,“很简单,在帮你要回莫家庄园的时候,我就买下了祝方诚手里全部的股份,也就是说,现在我是恒通最大的股东,只有我支持你,你才能拿回恒通。” 温敬斯所说的内容,和祝璞玉刚刚猜测的如出一辙。 她心里早已有了推测,可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仍然冷得发抖。 他们这段所谓的婚姻,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在算计。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占便宜的人,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偏爱和优待。 真是笑话。 那句话说得真没错,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祝璞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说话的同时,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温敬斯,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温敬斯听见她的干呕声,神色更冷了:“我不会威胁你,恒通还是离婚,选择权交给你。” 选择权交给你。 祝璞玉想起来,记忆中他说过很多次这种话。 其实每次都是威胁,但他总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祝璞玉往前走了一步,扬起胳膊对着他的脸挥了下去。 温敬斯没有躲。 然而,预料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手快要碰到他脸颊的时候,祝璞玉忽然失重倒了下去。 第250回 恶人做到底 高烧加上情绪剧烈波动,祝璞玉再次休克了过去。 周清梵接到通知赶到医院的时候,碰上了站在楼道里的温敬斯。 温敬斯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凌乱,脸色也不好,裂开的伤口流出了血,染红了衬衫。 周清梵看到温敬斯此时状态,眼皮跳了一下,“你怎么和愿愿在一起?” 今天中午,祝璞玉应该是去见洛邢的,见完洛邢的时候,周清梵还跟她微信说了话。 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怎么就跟温敬斯折腾来医院了? 温敬斯没有回答周清梵的问题,他往病房里头望了一眼,同她说:“她需要住院几天,麻烦你了。” 照顾祝璞玉,周清梵自然不会觉得麻烦,但她此时更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昏迷?你们又吵架了?” 祝璞玉身体素质很好,但这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昏倒过两次了。 上次是因为知道当年的那个男人是温敬斯,这次呢? “你怎么还在这里?”温敬斯尚未来得及回答周清梵的问题,陆衍行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温敬斯的胳膊,“刘医生在等你了,你伤口再不缝合就急性感染了。” 周清梵听到陆衍行这么说,再次看了一眼温敬斯的伤,“那你们先去吧,这里交给我。” —— 温敬斯胸口的缝的针全部崩开了,衬衫下的伤口血肉模糊。 陆衍行站在病床前,看着医生给温敬斯处理伤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头皮都要麻了。 温敬斯全程紧绷着嘴唇不说话,没有喊疼,医生询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也只是摇头。 医生给温敬斯的伤口消毒后重新做了缝合处理,然后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医生叮嘱他:“最近一定要注意,绝对不能碰伤口,更不要有什么剧烈运动,感染严重会出人命的。” “好的医生,我会监督他。”陆衍行应下医生的话,“辛苦你了。” 陆衍行亲自将医生送出了病房,折回来之后,在温敬斯对面的那张空床上坐了下来。 他盯着温敬斯的脸,询问:“你不是去见祝方诚了么,怎么弄成这样了?” 陆衍行是来医院找温敬斯谈事儿的,算计着时间他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还抱着休克过去的祝璞玉。 不仅如此,他身上养了两天,刚刚有些好转的伤口,也全裂开了。 皮开肉绽,一塌糊涂。 然而温敬斯刚才一直围着祝璞玉那边转,等医生说出祝璞玉没有生命危险,他才给周清梵打了电话。 这个过程里,陆衍行一直没机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恒通股份的事儿,她知道了。”温敬斯在陆衍行的注视下,缓缓地开口。 他的声音哑得可怕,短短一句话里,带着浓浓的疲倦。 陆衍行哽了一下:“……怎么知道的?” 温敬斯:“我找祝方诚谈话的时候,她听见了。” “那你解释了么。”前两天,陆衍行有跟温敬斯聊过这件事情,“你不是本来也准备跟她坦白的么?” “嗯,她先一步知道了。”温敬斯揉上太阳穴,无力地扯起嘴角。 从前他不信“造化弄人”,如今这个词却真实生动地在他和祝璞玉身上上演着。 “所以……你身上的伤裂开,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件事儿?”陆衍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祝璞玉又跟你动手了?” “没有。”温敬斯摇摇头,“她打祝方诚的时候我去拽了一把,扯到了。” “……打祝方诚?”陆衍行咋舌之余,很快便意识到了原因:“她看见新闻了?” 所以,祝璞玉这一趟过去其实是为了找祝方诚。 而温敬斯恰好在和祝方诚谈话。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连老天爷都在为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关系恶化做推手。 陆衍行微不可察地叹口气,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要把股份都转给她么?” 温敬斯摇头。 陆衍行皱眉,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我把选择权交给她。”温敬斯低头看着自己小臂上蜿蜒狰狞的那道伤口,“要恒通还是要离婚,她决定。” 陆衍行秒懂了他的意思,更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时候你威胁她?你不怕她——” “我怕不怕,结果都一样,不是么。”温敬斯笑笑,“那就恶人做到底吧。” 总之,她休想离开他。 陆衍行沉默几分钟之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这样很有可能把她逼疯。” “我觉得她现在已经不太正常了。”陆衍行想起了祝璞玉最近暴虐的行为,捅人、打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反复因为情绪激动休克。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如果不及时控制,真的会出问题。 温敬斯这个时候威胁她,等于雪上加霜。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温敬斯迟迟不回复,陆衍行也没有追着他继续说。 在祝璞玉这件事儿上,温敬斯应该比他考虑得更深远。 他今天多半是被祝璞玉刺耳的话伤到了,才会以毒攻毒。 “我去楼下看看。”陆衍行起身,先行离开了病房。 ——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温敬斯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楼下的一片绿荫,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先前的画面。 她憎恶的眼神,和尖刀一般的言辞。 ——“你和祝方诚都是一路货色。” ——“你还不如他。” ——“他只诈骗,不强女干。” 即便他再冷静克制,也做不到对这种言论无动于衷。 他可以接受祝璞玉对他态度恶劣,恨他,怪他,想要他死。 她给他耳光,捅他刀子,他也愿意照单全收。 但她却将他和祝方诚比作同类。 温敬斯太清楚祝方诚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地位和形象了。 温敬斯双手撑在窗台上,紧缩的瞳孔渐渐涣散,眼前的那片绿荫逐渐模糊,喉咙像被人大力扼住,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 温敬斯和陆衍行走后半个多小时,褚京识便赶来了。 看到祝璞玉昏迷不醒的模样,褚京识立刻询问周清梵情况。 周清梵答不上来。 这时,正好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周清梵前去开门,然后看见了门前的陆衍行。 “祝璞玉醒了么?”陆衍行越过周清梵,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跟褚京识对上了。 褚京识此前并未见过陆衍行,他看了一眼周清梵:“这是哪位?” 第251回 她舍得离婚? 周清梵默了两三秒后,才向褚京识介绍:“这位是温先生的好朋友,我小叔子。” 陆衍行听见后面那个称呼之后,目光往周清梵身上瞟了一眼,很凉。 周清梵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眼神,也明白他的意思,但她直接无视了——现在不是她和陆衍行对峙的时间。 陆衍行也分得清场合,这一眼之后没有过多反应,同褚京识微微鞠躬:“您好,我是陆衍行,敬斯的朋友,早就听他提起过您,我来看看祝小姐。” 陆衍行态度极好,褚京识不会无理由迁怒于他,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也无法热情。 褚京识朝陆衍行点了点头,“你知道他们两个今天怎么回事儿么?” 陆衍行避重就轻:“应该是祝董的新闻刺激到了她吧,他做得的确太过分了。” “温敬斯人在哪里?”褚京识直接放弃了和陆衍行沟通。 他也无意去深究陆衍行是真不知道,还是替朋友两肋插刀,不如去找温敬斯。 褚京识本身也有和温敬斯谈话的计划,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他的伤口撕裂了,现在在病房休息,人还没醒,”考虑到温敬斯现在的状态,陆衍行还是觉得不要让他们见面为好,“等他醒了,我代您转达一下。” 褚京识神色严峻,没有回应他的话。 这时,有医生来到了病房,是刚刚给祝璞玉进行急救工作的那位。 医生一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她身上。 周清梵迫不及待地问:“医生,她身体怎么样?有其它问题么?” 医生手中拿着血检单,面色有些沉重,“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问题,她的身体素质还不错,最近频繁发烧、休克,应该考虑一下心理方面的问题。” “这个我不是专业的,可以挂一下精神科那边的号看看,躯体反应太严重的话,要及时干预治疗,拖久了也会伤害健康的。”医生很敬业地提醒着。 周清梵和褚京识两人本就严肃的表情,在听完医生的话后更加沉重。 褚京识沉吟过后,继续问:“其它方面呢?她的激素指标正常么?” “这个今天没查。”祝璞玉只是发烧,怎么查都查不到妇科那边去,“等她醒了可以安排一个空腹的检查,不过如果去精神科那边挂号,医生也会开单子。” “好,了解。”褚京识微微颔首。 医生把给祝璞玉备的几样药留下来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陆衍行也站在一旁听完了医生的话,她那句“心理方面的问题”,也算是侧面印证了他的担忧。 虽然祝璞玉算是非常强大的人了,但人终归是有软肋的。 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不一定承受得住。 温敬斯这次对她的打击,某种程度上比当年的祝方诚还要严重。 当年祝璞玉是天然相信祝方诚的,可她在接受、信任温敬斯的这个过程里头,已经自我挣扎过好几轮了。 可以说,是温敬斯一步步设下陷阱,软硬兼施,诱她踏进这个“爱情圈套”的。 温敬斯爱她,这毋庸置疑,但对她的算计也是真真切切。 陆衍行沉思之后,主动同褚京识说:“我去安排医生。” “不必了,这件事情我来办就好,不麻烦你了。”褚京识对陆衍行下了逐客令,“你去忙吧。” 陆衍行点点头,他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周清梵:“需要帮忙的话,让大嫂联系我就好。” —— “那个小贱人疯了吧?!”李静听完祝方诚的描述之后,看着他头上的伤惊叫了起来。 祝星盈则是沉浸在股份的事情里,久久没缓过来。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不敢相信地问:“爸,你手上的股份是温敬斯买走的?” 因为之前跟温敬斯签了协议,祝方诚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情。 但眼下已经藏不住了,也就没必要瞒了。 见祝方诚点头,祝星盈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温敬斯买走股份,但没有和祝璞玉讲……为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祝璞玉的话,他何必买恒通的股份? 还是说,他接近祝璞玉、和她在一起,本来就有别的目的? 祝星盈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祝方诚说:“温敬斯和她结婚恐怕也是有别的目的,我听见他们说什么离婚。” “离婚?”李静不相信,“她费尽心思把温敬斯抢到手,她舍得?” 祝方诚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也不太想得通。 原本是想借这件事情跟温敬斯敲一笔的,现在筹码都没有了,他也头疼。 祝星盈听完祝方诚说股份的事情,对于温敬斯和祝璞玉之间的关系抓心挠肝。 而她身边唯一可能打探到消息的人,就只有江佩矜了。 江佩矜有一段时间没跟祝星盈联系过了,祝星盈只知道她前段时间去查祝璞玉当年的事儿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祝星盈试探性地给江佩矜发了一条微信:【江小姐,我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空喝杯咖啡么?】 —— 时隔半月二十天再见面,江佩矜的状态看起来很好。 用“如沐春风”来形容都不夸张。 她的喜悦写在脸上,祝星盈坐下来之后,好奇地问了一句:“江小姐遇到喜事儿了么?” 江佩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勾唇笑了笑,“你有什么消息带给我?” 祝星盈:“我爸说,祝璞玉在和温总闹离婚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忘观察江佩矜的表情。 江佩矜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笑,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稀奇…… “你也知道了?”祝星盈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江佩矜心情这么好,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江佩矜答非所问:“你爸怎么知道的?” “温总之前瞒着祝璞玉买走了我爸手里的全部股份,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现在祝璞玉知道了很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好像还动手了。”祝星盈将祝方诚先前描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江佩矜听完之后笑得更灿烂了。 她端起咖啡品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接过祝星盈的话:“我知道原因。” 祝星盈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当年强女干祝璞玉的那个男人就是他。”江佩矜不疾不徐地抛出了这一记重磅炸弹。 啪。 祝星盈手里的咖啡倒在桌面上,浇了一身。 第252回 迹象 一直到服务生清理完桌面离开,祝星盈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 江佩矜也不急,就这么欣赏着祝星盈的反应。 “怎,怎么可能……”祝星盈脑子都停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当年那场意外的另外一个主角,竟然是温敬斯? “你应该感到高兴不是么。”江佩矜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祝星盈,“她痛苦和阴影的根源是温敬斯,她嫁给了当初强女干她的男人,多好的报应。” 祝星盈也反应过来这个道理了,心跳忽然加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温总买股份,是怕她知道那个人是他之后报警?” 所以找点儿筹码握在手里威胁她。 甚至,可能跟她结婚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祝星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内心觉得无比畅快。 先前被祝璞玉压一头的憋屈和不爽,在这一刻完全得到了宣泄。 不过…… “他们会离婚么?”祝星盈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重要么?”江佩矜反问祝星盈:“现在,他们不离婚才是最精彩的——看他们互相折磨,岂不是更有意思?” 江佩矜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可祝星盈听完她的问题之后,后背却莫名地发凉。 虽然早就知道江佩矜这个人手段狠,但没想到她能变态到这个程度。 “你是怎么查清楚当年的事儿的?”祝星盈对此也十分好奇。 先前她没少花时间和精力,但不管怎么费劲儿都毫无头绪和线索。 哪怕有江佩矜的加入也一样。 江佩矜并没有回答祝星盈的问题,只是轻笑了一声,模棱两可地说:“因为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 祝璞玉夜里九点钟才醒来。 她睁眼的时候,周清梵正在病床边守着她。 “你醒了。”周清梵见她睁眼,马上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体温正常之后,才说:“饿了吧,我给你拿粥过来,先填填肚子。” 祝璞玉靠在床头坐着,目光看着对面的墙壁,想起了自己休克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上的被单,指关节收紧到发白,呼吸有些重。 周清梵端着粥过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祝璞玉的手。 她将病床的桌子支起来,把粥放上去,温声叮咛:“先垫垫肚子吧。” 祝璞玉点点头,拿起勺子,机械地往嘴里送了几勺粥。 但不出五分钟,复苏的胃忽然翻江倒海。 祝璞玉只觉得一股液体反了上来,她来不及穿鞋,打着赤脚跑去了洗手间。 祝璞玉蹲在马桶前大吐特吐了一番。 她胃里没有多少东西,刚才喝下去的粥全部吐出来之后,就开始呕酸水。 撕心裂肺。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在马桶前痛苦呕吐的模样,眉心跳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走上去,在祝璞玉身边蹲下来,轻轻地帮她拍着后背。 祝璞玉已经吐不出来东西了,但干呕一直没停下来过,甚至愈演愈烈。 呕吐让她额头上蒙了一层汗,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球都充血了。 干呕又持续了快十分钟,祝璞玉拼命地做着吞咽的动作,终于得到了控制。 周清梵见她好了一点,便将她扶去漱口。 从洗手间出来后,祝璞玉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周清梵陪在了她身边。 “现在感觉好些了么?”周清梵轻声关心。 祝璞玉整个人靠在了沙发里,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连回答这个问题的力气都没有。 周清梵神色复杂地看着祝璞玉。 祝璞玉靠在沙发里缓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找回了些力气,她侧目去看周清梵:“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没事儿么?” 周清梵摇摇头,“温敬斯跟陆夫人说过了,这几天我不回去没关系。” 听见温敬斯的名字,祝璞玉的目光顿时冷了几分。 肉眼可见。 周清梵顺势问她:“今天下午你不是去找祝方诚了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因为我低估了他的卑鄙。”祝璞玉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早就买走了祝方诚手里的全部股份。” 周清梵呼吸一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祝方诚之前莫名其妙地拿到一大笔“投资”,周清梵有从祝璞玉这边听说过。 当时祝璞玉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来源,甚至去找了温敬斯帮忙也没查清楚。 难怪查不清。 原来始作俑者就是他。 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即便周清梵事先就已经知道了温敬斯的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但眼下这个事实仍然让她头皮发麻。 温敬斯实在太懂拿捏人心了,他知道祝璞玉会为了什么事情感动,会为了什么事情妥协。 刚柔并济、软硬兼施,他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往里跳。 而祝璞玉本身是这样精明清醒的人,依然被他算计得如此彻底。 “他用股份威胁你了?”周清梵问。 “我那天晚上就该杀了他。”祝璞玉咬着牙,攥紧了拳头,“逼急了,我和他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祝璞玉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她捂着嘴,又干呕了好几下。 这个频率…… 周清梵等着祝璞玉呕完,给她递上了湿巾。 几经踌躇,周清梵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你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祝璞玉的动作顿了一下,蓦地回头看向周清梵。 多年间的默契,仅需一句话,她已经明白了周清梵要表达的意思。 “你最近一段时间干呕很频繁,”周清梵说,“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祝璞玉攥紧了手里的湿巾。 对。 她以前很少干呕,即便是压力巨大的时候,肠胃功能都很少受影响。 最近的确吐得太频繁了。 如果不是周清梵提醒,她都没有精力注意到这点。 见祝璞玉表情越来越凝重,周清梵继续问:“你跟温敬斯最近避孕了么?”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在周清梵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她和温敬斯,很久没有避孕了。 从她答应和他要个孩子开始,就没有再做过措施。 后来医生说她激素不稳定,她的例假日子一直不怎么正常。 但祝璞玉从来没有考虑过意外怀孕的可能,医生也说她短期内不会怀上。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在提醒她—— 第253回 检查结果 想到这里,祝璞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完整的饭,刚刚又撕心裂肺地呕吐了一番,小腹十分平坦。 “明天一早空腹做个检查吧。”周清梵握住祝璞玉的手,“明早杏子和京叔也会过来,看看结果,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这是个好问题。 祝璞玉目光聚焦在对面的墙壁上,脑子里都是温敬斯先前谈到孩子时渴望的神情。 他好像很喜欢孩子,也很期待和她有一个孩子。 呵,孩子。 —— 祝璞玉这一晚终归是一口东西都没吃下。 和周清梵聊完之后,祝璞玉便回到床上躺着了,周清梵也在旁边的病床睡了过去。 祝璞玉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手再次不自觉地搭在了肚子上。 关于孩子的话题,她很少去考虑。 祝璞玉谈不上喜欢孩子,但上次妥协之后,她也是真的有做要孩子的心理准备。 她甚至还在想,要个可爱的小女孩挺好的。 但后来医生说她激素不稳定之后,祝璞玉也暂时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有意外。 虽然检查还没做,但她必须针对明天可能有的两种结果做计划。 孩子是不可能留的。 不管健康与否,都不会留。 她和温敬斯之间必须断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丁点牵扯。 但是,温敬斯一定不会这样想。 祝璞玉的手贴着小腹缓缓地摸着,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一个近乎残忍的计划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 尤杏和褚京识七点钟就到了。 看到祝璞玉憔悴的神情,尤杏心疼得不行,拿出自己准备的早餐便要喂她吃。 “我吃不了了,一会儿要空腹抽血。”祝璞玉拒绝了尤杏递上来的东西。 “查什么?”尤杏随口问了一句。 褚京识也跟着问:“今天哪里不舒服么?” “我可能怀孕了。”祝璞玉很轻地说出了这个爆炸性消息。 褚京识瞳孔紧缩,脸色顿时绷紧。 尤杏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的肚子,脑袋嗡嗡作响,嘴巴张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现在还不太确定,等做完检查再说吧。”比起他们两个,祝璞玉这个当事人倒显得冷静得多。 这个情绪稳定的程度,让人看得担心。 褚京识打量了祝璞玉很久,“如果有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想好了么?” 祝璞玉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褚京识基本上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出答案了。 如果真的怀孕,她不会留这个孩子。 这也很符合她的作风。 祝璞玉从来都是当断则断的,在被温敬斯欺骗之后,更是不可能容忍自己和他有任何牵连。 如果有个孩子,那他们一辈子都剪不断。 褚京识没打算劝她,他也觉得留下孩子不是明智的选择,只不过—— “这家医院是不是温敬斯投资的?”褚京识问祝璞玉:“要给你换一家医院做检查么?” 尤杏也恍然大悟:“是啊,你检查结果一出,温敬斯肯定马上就知道了,万一到时候……” “不用。”祝璞玉勾勾嘴角,抬起手低头整理着病号服的领口,“让他知道。” 直接由医院的人汇报给他,倒替她省去了必经的流程。 尤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祝璞玉这话的意思,“啊?他知道了非要你生下来怎么办?” 周清梵和褚京识不约而同看向了祝璞玉,“你是要用这个孩子和他谈判?” —— 八点钟,祝璞玉被医生带去了抽血室。 私人医院环境好,采血窗口这边没有人排队,祝璞玉要做的检查项目比较多,一连抽了八管血。 她最近本身就没怎么吃东西,抽完血起身的时候,眼前发黑。 尤杏马上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儿巧克力。 祝璞玉难得地没有恶心的感觉,迫不及待地将巧克力嚼碎吞了下去。 “赶紧回去吃点儿东西吧。”带祝璞玉前来抽血的护士温柔地提醒她,“检查报告大概一小时左右出来,到时候我会送到您病房。” 祝璞玉点点头,同她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和褚京识、周清梵还有尤杏一同回到了病房。 刚回到病房,尤杏就再次拿着早餐摆到了祝璞玉的面前。 祝璞玉闻着包子的味道,胃里又开始反酸。 她及时地捂住了嘴巴,干呕不停,但这次不算严重,好歹没有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胃里真的没东西可以吐了。 祝璞玉这个呕吐的频率和状态……真的太像怀孕了。 尤杏的目光不自觉地挪到了祝璞玉的肚子上,心情十分复杂。 本来有孩子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可偏偏造化弄人…… 祝璞玉捂住嘴巴冷静了一会儿,感觉到有所好转之后,拿了一个苹果吃。 苹果甜味不重,清甜凉爽,吃下去好受多了。 —— 上午十点。 陆衍行拿着报告单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了温敬斯定在窗前的背影。 温敬斯听见开门的动静后,便转过了身。 “她怎么样?”许久没说话,他的声线沙哑而压抑。 今天祝璞玉做全套的身体检查,医院这边早就将消息告知了温敬斯,所有的结果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 “肠胃没问题,指标也正常。”陆衍行这样回答。 温敬斯:“精神科那边怎么说?” “她没去精神科做量表。”陆衍行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但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一项检查。” 说话的同时,陆衍行将报告递给了温敬斯。 温敬斯接过来,垂眸看到了报告单上方的一串大字:性激素六项。 温敬斯的眉心一跳,不等他继续往下看,陆衍行已经开口:“祝璞玉怀孕了,四十五天。” 陆衍行话音落下的时候,温敬斯的目光正好停在了“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这项指标上。 他手指收紧,将检查单捏得皱了起来。 “我问了一下妇产科的主任,她的指标目前看起来很正常,B超来看孩子也是健康的。”陆衍行话锋一转,“但按你们现在的情况,她应该不会要这个孩子。” 这个事实,根本不需要陆衍行提醒。 “她在病房么。”温敬斯沉默了一会儿,将手里的一叠检查报告放了下来。 陆衍行马上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你要去见她?” 第254回 扑空 温敬斯默认了。 陆衍行并不觉得他现在去见祝璞玉是个明智的选择:“她不想见你,看到你之后,她说不定会——” 陆衍行话还没说完,温敬斯已经转身往病房大门的方向走了。 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去见祝璞玉了。 陆衍行亦步亦趋跟上去,随他一起乘电梯来到了祝璞玉所在的病房。 然而,下楼之后,两人并没有如愿在病房看见祝璞玉的身影,而是被护士告知,祝璞玉在大概十分钟之前出院了。 陆衍行闻言,立刻侧目去看温敬斯。 他的脸色和陆衍行想象中差不多阴沉。 祝璞玉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火速离开医院,很明显是已经猜到了医院这边会把消息告知温敬斯,也就是说,她甚至连跟温敬斯谈判的念头都没有。 祝璞玉这个人做决定的确果断,转身的时候也毫不留情。 她对温敬斯有感情不假,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被感情牵绊住手脚的女人。 这一点倒是跟周清梵如出一辙,难怪她们能成为多年好友。 陆衍行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身旁的温敬斯说:“给你大嫂打电话。” 陆衍行回过神来,秒懂了他的意思,随后拿起了手机。 —— “这么快?”尤杏看着周清梵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诧异不已。 陆衍行打电话过来必定是要问祝璞玉相关的问题,这点跟祝璞玉此前推测的一模一样。 想必温敬斯拿到检查结果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病房找人了,但扑空了。 周清梵问祝璞玉:“现在要接么?” 祝璞玉摇摇头。 周清梵顺手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放回了包里。 车子平稳向前行驶着,祝璞玉的目光一直聚焦在窗外,憔悴发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肚子上,掌心渗着冷汗。 车驶入江景苑大门时,祝璞玉才将目光转回到车里。 她从包里随手拿出手机,静音模式的手机里都是未接来电。 打开微信,置顶的聊天窗口有八条未读消息。 全部来自于温敬斯。 祝璞玉动手点进去,逐条阅读。 【有空么,我们谈一谈。】 【医生说你孕吐比较厉害,我找了营养师。】 【我想见你,我们当面聊一聊孩子的事儿。】 【看到后给我回复,好么?】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儿了。 他的消息看起来很冷静很理智,一副情绪稳定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暴露无遗。 主动追着谈判的一方,在谈判中永远不可能占据高地。 祝璞玉早就知道了温敬斯多么渴望这个孩子的到来,从前他不止一次地描绘过关于孩子的愿景。 他在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之后主动找上门,是意料之中。 但祝璞玉并不想如此轻易地和他展开谈判——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机会,怎么换得来对方的妥协? 所以她在回到病房后几分钟便果断出院了。 离开医院,至少可以做到不那么快和温敬斯当面谈判。 车停在了地库。 祝璞玉将手机放回包里,和后排的周清梵、尤杏一同下了车。 褚京识将三人送回来之后,便驱车去买水果了。 祝璞玉现在也就吃得下几样水果。 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周清梵手机里又收到了陆衍行发来的微信。 问的还是祝璞玉相关的问题。 周清梵照旧没有回复,她看向祝璞玉问:“愿愿,你计划什么时间和温敬斯谈话?他好像很急。” “陆衍行又替他问了?”尤杏咋舌,她还真是头一次见温敬斯这么急。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 那么…… “谈判么,谁急谁就先让步。”祝璞玉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冷淡得没什么温度。 现在她才是稳坐钓鱼台的那个。 尤杏看到祝璞玉的状态,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愣是把问题憋回去了。 其实当她知道祝璞玉计划用孩子作为筹码和温敬斯谈离婚和股权事宜的时候,是很震惊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好理解。 反正她从头至尾都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在温敬斯那样欺骗她之后,他们之间最好不要有任何羁绊。 可偏偏温敬斯又是期待这个孩子的,那就等于将软肋交到了祝璞玉的手上。 温敬斯算计在先,祝璞玉眼下最多只能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从程度上来说,祝璞玉所做的,没办法和温敬斯的一路设计埋伏比。 祝璞玉起码是闹翻脸之后才这样做的,可温敬斯…… 尤杏想想还是觉得唏嘘又难受,当初温敬斯那些所谓的“特殊待遇”和“感动行为”,都是建立在欺骗和算计的基础上。 对于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人来说,称作致命打击也不为过。 “他会同意么?”思虑一番后,尤杏换了个问题。 “不确定。”祝璞玉仍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所以要先拖个够。” 不是只有他温敬斯会玩心理战术,她也会。 拜他所赐,她现在更是行云流水。 人的欲望曲线就是很奇怪的,一开始只是稍稍有些兴趣人或事,如果一直得不到,欲望会达到巅峰,然后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慢慢降低。 她要做的就是在温敬斯的欲望曲线达到顶峰的时候和他谈判,这样胜算最大。 至于成不成功,那只能听天由命。 —— 祝璞玉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没有在恒通出现过。 能交出去的工作都给了Wendy,需要她处理的,就线上完成。 这一周里,温敬斯几乎每天都会联系她。 自己亲自联系,也有通过她身边的人联系。 看来是真的很着急。 周六一早,祝璞玉又是吐醒的。 去洗手间呕了十几分钟,祝璞玉回到床上躺下的时候,都眼冒金星。 她之前听过一些孕吐的感受,但听再多都不如发生在自己身上来得深刻。 天天吐,她的脸都缩了一圈,眼窝都深了。 怀孕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一周了,也该有个结果了。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枕边的手机便嗡嗡震动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温敬斯的来电时,毫不意外。 只是那“老公”二字,此时看来十分讽刺。 祝璞玉摁下接听键,手机放到耳边,并未主动开口。 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十几秒,温敬斯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在你公寓楼下,见个面么。” 第256回 谈判(2) “是么。”听见满意的答案,祝璞玉停下了挣扎,“那就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 温敬斯怔了一下,手上力道不自觉地一松。 祝璞玉趁势抽手回来,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杏子,你帮我把抽屉里的离婚协议拿下来吧。” “嗯,带支签字笔。” “单元对面那个凉亭。” 温敬斯坐在祝璞玉对面,清楚地听见了祝璞玉说的每一句话。 从她的话里也可以迅速得出某些信息。 温敬斯的拳头不断地收紧,血在不断地往外渗。 他一言不发,看着祝璞玉挂断了电话,眼前的那个人影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尤杏不到五分钟就下来了。 她拿着一式两份的协议走到凉亭,看到桌前坐的两个人,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了一些。 这个气氛…… 尤杏偷瞄了一眼温敬斯的表情,被他的脸色给吓到了。 还有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红?不会是哭过了吧? “杏子,东西给我。”祝璞玉的声音将尤杏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尤杏马上收回视线,将签字笔和协议书一并交给了祝璞玉。 “谢了,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去。”祝璞玉从尤杏的表情中看出了诸多疑问,只是现在并不是解答她问题的时候。 她得速战速决,先把离婚协议解决掉。 尤杏闻言,马上点点头,和祝璞玉眼神交流过后便离开了。 很快,凉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祝璞玉将一式两份的协议和签字笔一并推给了温敬斯,“我已经签过了,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吧。” 温敬斯没有说话,低头看向了协议。 他很快就找到了财产分割的说明,里面写的条件,和祝璞玉刚才谈判时和他提的如出一辙。 温敬斯攥住签字笔,蓦地抬头看向她,眼眶涩疼。 他动了动嘴唇,“你什么时候改离婚协议的。” 她第一次带给他的看的离婚协议,条款并不是这样。 “温总这么聪明还猜不到么。”祝璞玉当即便晓得了他提问的点在哪里,“当然是在查到怀孕之后改的。” “送上门的谈判筹码,哪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呢?”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祝璞玉笑得更灿烂。 “你早就知道我会找你。”他说,“所以你故意不见我。” “谈判的技巧,也是跟温总学的。”祝璞玉谦虚地表示:“都是温总提点得好,我受益匪浅。” 温敬斯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继续去看离婚协议的其它内容。 除了财产分割条款之外,其它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婚前都有过财产公证,利益方面没有太多牵扯。 “我有一个问题。”温敬斯看完协议后,抬头看向祝璞玉:“协议里没有提孩子的事情,我的权利没有得到保障。” 祝璞玉闻言,心底发出了一丝冷笑。 她藏在桌下的手攥了起来。 看吧,这就是温敬斯。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和刺激,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冷静下来,然后去争取自己的利益。 “妊娠期不能办离婚手续,离婚协议里当然不会有,不然怎么去扯证?”祝璞玉反问。 温敬斯:“那我要怎么相信你会履行承诺?” 祝璞玉:“你可以不相信,我不强求。” 温敬斯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祝璞玉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已经将她的立场表达得很清晰了。 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签字,赌一把她的“口头承诺”; 要么不签字,这样耗着,但她很快就会去做掉这个孩子。 两个都不是最优解,而他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做最后一次豪赌。 温敬斯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离婚协议上,他看着落款处祝璞玉的签名,嘴角用力地扯了扯,鼻腔捏发出一声笑。 像认命,又像自嘲。 祝璞玉指甲陷到了掌心里。 温敬斯在她的注视下拿起了签字笔,分别在两份协议书的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将协议合上,全部推给了祝璞玉,“检查一下么。” 祝璞玉接过协议检查了一下签名,她和温敬斯一起签过的协议不少,对于他的签名已经烂熟于心。 只是曾经签在婚前协议上的字迹,现在完全变了味道。 检查完没什么问题,祝璞玉只拿走了一份,“一式两份,你自己存档。周一早上九点民政局见——记得带结婚证。” 他们的结婚证是由温敬斯保存的,祝璞玉只是在扯证那天拍了张照而已,她并不知道结婚证具体被放在什么地方。 谈判已经结束,祝璞玉拿起协议起身便要走。 从温敬斯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祝璞玉感觉到他的脸抵在了她后腰的位置。 隔着一层纯棉的布料,她隐隐觉察到那个位置有些湿润。 “愿愿。”他忽然这样喊她。 祝璞玉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回复,也没回头看他。 温敬斯抱紧她的腰,“我知道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 他说,“我求你,一定要留下TA。” 祝璞玉垂下眼睛,再次看到了他缠在手上的纱布。 这会儿已经都红了。 她的衣服也被沾了些血。 祝璞玉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掰开,没有回应他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走得很快,几乎全程都是憋着气的。 一直到走进楼宇门,祝璞玉才开始大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 祝璞玉回到家里的时候,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整个人看起来像小死了一回。 尤杏马上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后,更担心了。 “温敬斯怎么你了?他签字了么?”尤杏反复检查着祝璞玉的身体。 “我没事儿。”祝璞玉将手里的协议放到茶几上,“他签字了,周一去民政局。” 这是个好消息,但尤杏看祝璞玉的脸色和她说话的语气,完全没体会到她的愉悦。 至于原因,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就算成功离婚,之前的伤害和阴影也不会就此消失。 她付出的感情无法收回,经历的欺骗也永远存在。 尤杏刚跟祝璞玉聊几句,褚京识也回来了。 他一进客厅就看到两人面色沉重的模样,顿时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刚才温敬斯来过了。”祝璞玉并没有隐瞒褚京识,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他签字了,下周就去办离婚,恭喜我吧。” 第257回 撕票 祝璞玉说这话的时候笑出来了,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一看就是挤出来的,感受不到任何解脱的快乐。 褚京识走到了茶几前,拿起离婚协议书翻看,在最后一页的落款处看见了温敬斯的签名。 褚京识盯着那串遒劲风骨的字看了很久,笔迹快要穿透纸张。 祝璞玉用肚子里孩子威胁温敬斯交出股权并离婚的计划,褚京识是知情者。 这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而且也不一定成功—— 想到这里,褚京识抬眼看向祝璞玉,发问:“他没有额外对你提其他要求么?” 譬如,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去办手续或者完成股权转让。 按照温敬斯的作风和智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提了不代表我要同意。”祝璞玉想到了温敬斯谈判时的表情,笑了起来,“要么马上签字离婚,要么马上打掉孩子,我把选择权给他了。” 一旁的尤杏看着祝璞玉现在的状态,有点发毛,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褚京识也沉默了几分钟,这才问她:“那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处理?” 要做无痛人流,必须在妊娠前三个月进行,现在留给祝璞玉的时间也不多了。 褚京识没有去问她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得到过答案了。 祝璞玉听见“处理”一词的时候,小腹莫名抽痛了几下,像是在刻意提醒着她什么。 祝璞玉抓起一个抱枕压在身上,手指紧紧地攥住,指关节收缩发白。 “等股权转让的流程走完吧。”这也是她在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就考虑好的时间,要“撕票”的前提,一定是已经拿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 人质没了价值,才能去处理干净。 祝璞玉说完这话之后,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腾出手来拿起手机,看到了上面廖裕锦的名字。 那一瞬间,祝璞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段时间她生活中的大起大落太多,过往的真相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接踵而来的每件事都让她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和廖裕锦联系。 中途廖裕锦发来过微信消息,祝璞玉忘记回复了。 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和温敬斯“离婚”了,廖裕锦近期没有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了。 祝璞玉从沙发上起身去了阳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吹着风接起了电话。 现在她还不太确定洛邢有没有把事情告诉廖裕锦,但她猜测,大概率是没有的。 要先听听廖裕锦怎么说。 “愿愿。”电话接通,廖裕锦像往常一样先叫了一遍祝璞玉的名字,情绪听起来还算稳定。 祝璞玉“嗯”了一声,随口问他:“最近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了么?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我再过二十多天就可以手术了。”这也是廖裕锦给她拨这通电话的目的,“到时候你会来么?” 二十多天。 祝璞玉在脑子里飞速算了一下。 二十多天的话,差不多就是八月中旬了,股权转让的程序应该能赶在廖裕锦手术前走完。 到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满三个月,正好可以去纽约做完手术。 “会去的。”思考之后,祝璞玉给出了答案,“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找你,你就好好配合医生。” “你声音听起来有些哑,生病了么?”廖裕锦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祝璞玉的不一样,从刚刚接电话的第一句,他就觉得她声音很不对劲儿,没什么底气,很疲惫。 “有点儿不舒服,最近事情太多了。”祝璞玉并没有和廖裕锦说是什么事儿,模棱两可给了一句,之后便说:“你早点儿睡吧,我先去忙了。” 廖裕锦:“好,那你注意身体,我等你过来。” 和廖裕锦通完电话,祝璞玉独自坐在阳台没有离开。 她随手将手机一放,抱着膝盖看向了远处的绿荫和天空,夏天的暖风吹着树影摇曳生姿,随处都是好风景。 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消耗,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在一点点地被榨干。 签完离婚协议,她好像一下子就垮了。 祝璞玉什么都不想想了,就这么放空盯着对面看了很久。 心跳渐渐放缓,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 渠与宋和陈南呈是在茶馆找到的温敬斯。 两人进入包厢的时候,温敬斯正在泡茶。 他的动作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熟练自如——如果他没有满手是血的话。 陈南呈看见温敬斯手上的血之后,目光马上严肃了起来。 渠与宋吓得脱口而出:“敬斯,你手不想要了?” 短短几天,包了几次了? 每次都是稍微结痂了就被他撕破了,反反复复地流血,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温敬斯被渠与宋的声音吸引了些注意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正好让渠与宋和陈南呈看见了他血红的眼。 像杀红了眼的头狼。 温敬斯素来情绪稳定,作为好友,他们都甚少看他爆发的状态。 眼下这样子,着实把人震慑到了。 “找我什么事儿?”温敬斯倒了两杯茶推到对面,“坐下说吧。” 渠与宋:“……” 陈南呈拽着渠与宋坐了下来,对温敬斯说了自己找他的目的:“那个中医,昨天去见了李军养在外面的那个小老婆。” 温敬斯:“发现什么了?” 陈南呈:“听起来,李军和江曼是想通过这个中医接下来加药,把他在疗养院的老婆弄死。” 他将自己听见的内容给温敬斯复述了一遍,“这个刘医生制毒好像很厉害,当年你岳母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江曼很有可能也是知情者,我已经派人着手去跟着她了。” 温敬斯“嗯”了一声,“最近你多留意。” “你的手……”渠与宋看着温敬斯手上被血水浸透了的纱布,“去医院处理一下吧,你真不想要这只手了啊?”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话。 陈南呈目光闪烁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刚才查到的事情,你要不要跟祝璞玉说一下?” 陈南呈不知道温敬斯和祝璞玉这两天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这样试探一下。 温敬斯隐瞒欺骗有错在先,但他为祝璞玉的付出也是实打实的。 这件事情,说不定能让两人的关系得到缓和—— 第258回 你觉得她对孩子有多少感情 温敬斯却只是低笑了一声,“没必要。” 他这声笑里,包含了太多层意思,有自嘲,还有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总之是丧到了极点。 这让渠与宋有些忍不了:“敬斯,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放弃了,我就不信祝璞玉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除了那件事情,你对她哪里有过实质性的伤害,你们……”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渠与宋的话。 随着敲门声落下,门被推开,陆衍行走了进来。 看到陈南呈和渠与宋在,陆衍行意外了一秒,但很快便走过来,将手里的文件袋交给了温敬斯。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陆衍行说,“刚才去工商和税务问了一下,加急的话,半个月可以走完股权变更的流程,需要你们的离婚协议书和相关证件。” 温敬斯“嗯”了一声,接过陆衍行手中的文件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两个小红本。 陆衍行随手打开一本,看到了上面的结婚照。 这似乎是目前为止,他和祝璞玉仅有的一张合影。 当初结婚时两人只是去领了个证,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仪式感”。 前阵子温敬斯还想过,等廖裕锦手术结束,他们要补一个盛大的婚礼。 那些结婚时该有的不该有的流程,他都想和她做一遍。 可惜他终归是等不来那天了。 温敬斯目光盯在结婚证的那张照片上,指腹摸上了祝璞玉的脸。 “……等会儿,你俩在说什么。”渠与宋花了几分钟来消化刚刚那番对话里的信息量。 他看着温敬斯手里的结婚证,不可置信地问:“你要离婚?” 陈南呈:“敬斯,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么?” 温敬斯的目光仍然停在结婚证上,没有任何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陆衍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心急如焚的两人,缓缓启唇,“祝璞玉怀孕了。” “那不是更没有理由离了么?”渠与宋脑回路是直的,考虑不了更多。 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所以,是祝璞玉用孩子威胁敬斯离婚了?”三分钟之后,渠与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说什么?如果不离婚,就把孩子打掉?” 陆衍行默认了。 陈南呈看到陆衍行的反应之后,再次看向了温敬斯的手。 难怪又伤了,想必刚刚是去找祝璞玉谈话了。 “你签字了?”陈南呈看着温敬斯问。 温敬斯将结婚证合上,淡淡地笑了笑,“我没得选。” “恒通的股份,是离婚财产分割的条件么?”陈南呈很快就猜到了这一点。 看到温敬斯点头之后,陈南呈表情更加复杂。 凭借之前和祝璞玉的接触,他早就知道祝璞玉是个有谋有略的人,否则也没本事和温敬斯打得有来有回。 连祝方诚那种混了多年的老油条都奈何不了她。 但陈南呈原先以为祝璞玉只是对敌人狠,没想到她对自己也那么狠。 陈南呈正这么想着,渠与宋已经抢先一步说出了他的心声:“祝璞玉怎么这么狠,竟然能拿孩子来当筹码谈判,难道她——” 渠与宋话还没说完,陈南呈在桌子下面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渠与宋被掐得闭了嘴,偷瞄了温敬斯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 渠与宋给陈南呈使眼色:看吧,敬斯也觉得我说得对! 渠与宋这人在遇事儿的时候有些帮亲不帮理在身上。 作为从小和温敬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第一次看到温敬斯为了一个女人上头到这种程度。 甚至称得上卑微了。 当年的那场意外,他也是受害者,归根结底始作俑者是宋南径。 后来温敬斯对祝璞玉的隐瞒,也是善意居多。 虽然欺骗的确不对,但如果仅仅因为欺骗这一件事情就否认温敬斯先前做的所有,对他来说着实不太公平。 况且现在还卷进来一个孩子。 那孩子又不是温敬斯一个人的,她作为孩子的母亲,难道对孩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么? 渠与宋觉得很难理解。 陈南呈有类似的想法,但他不好评价什么,只能换种方式去问:“她现在同意留下孩子了么?你们等孩子出生之后办离婚手续么?” 刚才陆衍行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陈南呈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样的安排。 “周一去办。”这一次,温敬斯终于开口回答了。 “什么?!”渠与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怀着孕你们怎么离婚?” 温敬斯:“想离总有办法。” 渠与宋:“你想离么?” 温敬斯:“她想。” 渠与宋:“……你是不是疯了啊,她都能用这个孩子威胁你离婚、转让股权,你觉得她对孩子有多少感情?你现在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怎么保证她不会过河拆桥?” 渠与宋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总是能一句话问到重点。 这句话一出,整个包厢都沉默了下来。 陆衍行和陈南呈也同时看向了温敬斯。 “我不能保证。”温敬斯这样回复。 渠与宋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哽了一下,“那你还答应她?” 温敬斯:“我不答应,她现在就会去做掉孩子。” 渠与宋:“……” 这下他搞明白了。 合着温敬斯做出这么多妥协,为的就是让孩子多在祝璞玉肚子里活几天。 或者说,他想赌一把,赌祝璞玉会不会因为舍不得而留下这个孩子。 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实在是太低了。 祝璞玉既然都能拿孩子当筹码谈判了,其实也没有多爱这个孩子吧? “敬斯。”陈南呈踌躇许久,和陆衍行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之后,才开口提醒温敬斯,“祝璞玉不像是优柔寡断的人,你们的约定没有法律效力,她不履约的可能性很高,你要不要先想想到时候怎么办?” —— 祝璞玉一个人在阳台坐了快两个小时,直到想上洗手间才出来。 上完洗手间以后,祝璞玉接到了洛邢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祝璞玉大概就猜到洛邢是为什么事情找她的了。 果然,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他说:“裕锦说你下月会去陪他手术。” 祝璞玉“嗯”了一声。 洛邢:“你离婚的事儿……” “下周就去离了。”祝璞玉没有提太多,只是提醒洛邢:“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一点儿,这些事情别被他知道。” 第259回 家宴 洛邢当然晓得祝璞玉这样提醒他的原因。 短暂沉默后,他问祝璞玉:“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他?” “等他手术结束吧。”祝璞玉是这样想的,在计划完成之前,她不想出现任何突发状况了,廖裕锦若是知道她现在经历着什么,搞不好要跑回来北城。 可他出现,只会让事情更乱。 “那你要小心一点儿江佩矜了。”洛邢提醒了祝璞玉一句。 祝璞玉听见“江佩矜”这个名字,眉心猛地跳了一下——如果不是洛邢提醒,她还真的要忘记了,“她这两天联系你了么?” “没有,上次见过之后就没找过我了,”洛邢也问她:“你跟温敬斯离婚的事情,温家那边知道了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刚把离婚协议的事情给解决掉,放空了两个多小时,暂时还没想过温家和媒体那边如何处理。 不过洛邢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在这件事情上,她得掌握主动权。 与其等着江佩矜添油加醋地曝光,不如先自曝抢占先机,这样在廖裕锦那边,就是做戏做全套了。 不然江佩矜那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和洛邢通完电话,祝璞玉去找了一趟褚京识,让他加派了人在医院守着廖裕锦。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完全斩断江佩矜和廖裕锦联系的可能性。 祝璞玉想到这些,脑子又有些疼了,胃里也开始反酸。 跟褚京识说了两句话之后,祝璞玉又折回卫生间吐了一番。 孕吐这件事情实在太要命了,每次吐完,她对怀孕的厌恶就会更深一分。 —— 隔天是周日。 温家这边对于温敬斯和祝璞玉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年中的家宴已经进入了筹备状态,旁支的亲属陆陆续续都来了老宅。 江佩矜回到温家的时候,几位旁支的长辈正和温老爷子聊着温敬斯和祝璞玉的事儿。 前阵子“行舟”系列能源车正式上市,祝璞玉占据了各大财经媒体的头版,可谓风头出尽。 大家一见到温老爷子,便开始赞许祝璞玉,说温敬斯眼光好,找了个出色的媳妇儿。 温老爷子听见他们这样夸奖祝璞玉,自然是无比开心的。 “愿愿那孩子打小就优秀,敬斯能找到这样的媳妇儿,是他的福气。”温老爷子字里行间都是对祝璞玉的偏爱。 江佩矜听见这句话之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她掐了一把掌心,笑着接过温老爷子的话,“是呀,弟妹非常优秀,就是平时太忙了,跟敬斯结婚这么久,都还没时间正儿八经办个婚礼——外公,您什么时候催着他们办一下?” 江佩矜话题一引,所有人都问起了这个问题。 “就是啊,才想起来这两个都没办过婚礼。” “工作再忙,婚礼还是要办的,老爷子,赶紧催催,你说话他们肯定听。” 江佩矜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催着,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算得上是温诚尧的心病和执念了,今天在家宴上被提起,他也觉得是时候彻底提上行程了。 如今祝璞玉事业正好有起色,这个时候筹备一场婚礼,也算是双喜临门。 江澜璟和温确闻也正有此意。 温诚尧同大家聊了一会儿之后,便跟江澜璟说:“你给敬斯打个电话,让他今天就先带愿愿回来吧,这两个人忙得好久不着家了。” 江澜璟点头答应了下来,拿起手机去阳台打电话了。 江佩矜看着江澜璟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倒是要看看,现在撕破脸的两个人,还要怎么在家宴上演这出鹣鲽情深的戏码。 —— 祝璞玉没想到,她刚刚考虑如何跟温家那边公开她和温敬斯离婚的事儿,后脚江澜璟就来了电话。 祝璞玉看着屏幕上江澜璟的名字,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踌躇许久后,她还是接了起来,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妈”。 祝璞玉没想过和温家的长辈也撕破脸,一来是他们并不知道她是当年的人,更不知道温敬斯欺骗她。 温老爷子为了家族名誉,压下当年的事情,忽略“受害者”,也无可厚非。 “愿愿,在忙么?”江澜璟的声音很温和,“刚才给敬斯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今天没在家么?” 祝璞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避重就轻地反问:“您找他有事儿么?” “今天家宴,你和敬斯一起回来吧。”江澜璟说,“你们最近忙得很久没回来了,老爷子惦记你们。” 祝璞玉:“……” “愿愿?”江澜璟半晌没听见祝璞玉回答,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能听到我说话么?” “听得到。”祝璞玉调整了一下呼吸,对江澜璟说:“妈,我今天可能没时间回去了,现在还和同事在郊区的工厂,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了。” 她很快找到了理由,撒谎太多,信手拈来:“您帮我和爷爷道个歉,等忙完了,下周我一定过去。” “最近这么忙么?”江澜璟有些担心,“注意身体,别太累。” 祝璞玉:“谢谢妈,我会的。” 江澜璟:“那你就不要折腾回来了,下周空了和敬斯一起回来吧,我去跟老爷子说一声。” 江澜璟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也很好说话,听闻祝璞玉在忙工作,便没有强求她回去。 挂上江澜璟的电话,祝璞玉靠在沙发上长吁了一口气。 明天跟温敬斯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得把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谈好了。 离婚的事情,她不打算一直对外隐瞒,更不打算瞒着温家。 —— “怎么样,敬斯和愿愿什么时候回来?”江澜璟刚通完电话回到客厅,温老爷子便开始询问。 “愿愿今天在加班,人还在城郊的工厂,回不来了。”江澜璟将祝璞玉那边的情况交代了一下,“说是下周就没那么忙了,到时候再回来。” 温老爷子点点头,“这愿愿工作也太辛苦了。” “是啊,这样工作,身体吃得消么?”有亲戚跟着附和,看向江澜璟说,“大嫂,你要劝劝他们啊,这两人呢也到要孩子的年纪了,一直这样,怎么怀孕?” 第260回 民政局 江澜璟笑着说,“不急,两个孩子都还年轻,也健康,孩子看缘分。” 江澜璟自然也是希望温敬斯和祝璞玉有个孩子的,但先前祝璞玉去体检的结果不怎么乐观。 是因为给江佩矜输血的事儿,但这种隐私,没必要拿到家宴上说。 温老爷子也跟着说,“是的,孩子看缘分,压力太大反而来不了。” 江佩矜听着江澜璟和温老爷子打圆场的话,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认同他们的话题。 实际上,江佩矜内心早已冷笑连连。 祝璞玉和温敬斯的那点儿破事儿,还能瞒多久? 不知道两个人现在闹得怎么样了啊。 江佩矜拿出了手机,低头打开了微信。 —— 周一很快就来了。 今天是祝璞玉和温敬斯去民政局离婚的日子。 因为约在民政局上班时间见,祝璞玉早上起得很早。 吃早饭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有妊娠反应,好在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吐特吐。 褚京识看见了,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确定不用找个人陪你去么?” “不用。”祝璞玉摇了摇头,“民政局刚开门人不多,我办完就去公司了。” 见祝璞玉态度坚决,褚京识便也没有强行跟着她。 八点半,祝璞玉从江景苑的地库开了车,朝民政局的方向驶出去。 去的还是当时领证的那家民政局,在CBD区域,离江景苑不远。 即便是早高峰之下,二十分钟也到了。 祝璞玉按照民政局的停车提示停好了车,透过车窗往外看,没看见温敬斯的身影。 祝璞玉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六分钟。 她没下车,坐在驾驶座继续等。 在八点五十九的时候,温敬斯到了。 温敬斯的车停在了她对面的停车位,下车后,便直奔这边。 他最后停在了车窗前,手抬起来轻轻地敲了两下。 祝璞玉拎起包来下了车,和温敬斯打了照面。 温敬斯今天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和浅灰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他西装笔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来离婚的,倒像是来领证的。 和他相比,祝璞玉就显得朴素得多。 最近身体不舒服,导致祝璞玉已经好多天没化过妆了,她本就皮肤白,一生病看起来更白了。 祝璞玉今天随意穿了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白色帆布鞋,头发扎成了马尾。 “身体还不舒服么?”温敬斯的视线聚焦在祝璞玉发白的脸上,深邃的眼底透着关心。 他问话的口吻和以前听不出差别,仿佛他们还是恩爱两不疑的情侣。 温敬斯的这个态度,成功地让祝璞玉竖起了身上的刺,她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便往民政局大门的方向走去。 温敬斯似乎也预料到她会如此,并未因为她的冷漠产生过多的反应,下一秒便亦步亦趋跟上她。 民政局刚开门,赶上工作日,离婚结婚窗口都没人。 祝璞玉和温敬斯是今天第一对来离婚的,他们刚走进办公室,里面的几个工作人员便认出了两人,随后露出了惊愕不已的表情。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问,但这些表情足够祝璞玉读懂他们的内心想法。 之前她和温敬斯秀恩爱秀得太高调,骗过了自己,自然也骗过了这些看客。 他们大概也以为她和温敬斯感情很好,温敬斯是个完美的丈夫。 “来走离婚程序。”祝璞玉走到窗口前,对工作人员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转头去问温敬斯:“结婚证你拿了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从文件袋里取出结婚证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同祝璞玉一起站在了窗口前。 工作人员见多了来离婚时吵到不可开交的人,罕见地遇到了两个如此平静的,说不惊讶是假的,还有——这两个人并排站立的时候,气场未免太过强大。 即便什么话都不说,都能带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离婚程序有一些例行的询问:“已经考虑清楚了是么?” “是。”是祝璞玉先回答的。 工作人员又问了第二个:“感情破裂没办法修复了是么?” “是。”这次还是祝璞玉回答。 “双方在财产分割和抚养权问题上协商好了么?” “签过离婚协议了。”回答的人依旧是祝璞玉。 她像是怕工作人员继续问似的,跟在后面补充:“考虑得非常清楚了,还要赶时间,辛苦您办快一些。” 工作人员点点头,下意识地往温敬斯那边看了一眼。 没记错的话,从进来到现在,温敬斯都没说过一句话,刚才回答问题,也是祝璞玉单方面回答的。 温敬斯看祝璞玉的眼神,似乎也和之前在新闻上见过的没差。 总之,从他身上没看出来什么感情破裂的痕迹。 倒是祝璞玉显得很绝情。 从她刚刚迫不及待回答问题的反应,也不难看出,这个婚,应该是她想要离。 人都是八卦的,此时此刻,工作人员已经好奇得心痒痒了,非常想知道,之前在媒体前那么恩爱的两个人,怎么眨眼就要离婚了? 八卦归八卦,工作人员也只是腹诽,面上还是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两人原本的结婚证被销毁处理,换做了离婚证。 同样是红本,同样是各持一份,但上面的照片已经由双人合影变成了单人免冠照。 祝璞玉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离婚证,找到自己的那本之后,将另外一本递给了温敬斯。 温敬斯沉默地接了过来,这期间目光一直紧锁在她脸上。 “出去说吧。”祝璞玉早就看出温敬斯有话要对她说,恰好她也如此。 眼下最挂心的程序已经走完了,是时候该面对面讨论“善后”了。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停车场。 温敬斯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车,随口问:“找个地方谈?”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离婚的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温敬斯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祝璞玉:“越快越好。”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天你妈来过电话让我去家宴,温家那边我不会再过去了。” 温敬斯不是第一次听她称呼江澜璟为“你妈”。 以前他们私下聊的时候,她都这么说。 可他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性质截然不同了。 第261回 割裂 昨天家宴的事情,温敬斯知道。 当时他没有接到电话,再回拨过去的时候,江澜璟特意叮嘱他,要他照顾好祝璞玉的身体,别让她工作那么忙。 当时温敬斯就猜到,祝璞玉应该是找其他理由搪塞过了。 已经决定离婚,她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应付他的家人。 温敬斯沉默了快三分钟都没有说话,祝璞玉见他没有表态,便继续:“离婚的事情就算你不说,江佩矜也会说,她看不惯我,我不想听她添油加醋。” “不会。”温敬斯这次终于接过了她的话,“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祝璞玉“哦”了一声,他会说清楚就行,至于怎么说、说多少,她没兴趣了。 祝璞玉也从来没有指望温家人知道当初那个人是她之后,就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待遇。 只要温敬斯不再威胁她,她也不会非要跟他鱼死网破,主动对外公开当年的事情。 “你不好奇我要怎么说么?”温敬斯问。 祝璞玉:“随你怎么说,只要他们知道我和你离婚了就行。” 温敬斯:“如果他们找到你问你,你打算怎么说?” 祝璞玉:“希望你不要让他们来找我。” 温敬斯:“好,我尽力。” 祝璞玉:“不用把话说得这么勉强,以温总的实力,完全做得到。” 她的话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尖锐,说完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了。 祝璞玉不是很喜欢自己眼下这个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车门:“走了。” 温敬斯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就这么看着她上了车,绝尘而去。 他独自一个人定在原地站了快五分钟,这才转身走向对面的停车位。 —— 祝璞玉在回到恒通之后,便在私人微博上发出了离婚的消息,还配了张离婚证的照片佐证。 祝璞玉的私人微博是配合能源车项目宣传开通的,目前已经开了半年多了,有五百多万的粉丝。 许多人关注她的微博是为了看她秀恩爱的,可惜祝璞玉微博里几乎都是参加活动的照片和新闻,很少有私人照片。 谁知道,第一次来,就搞了个大的。 祝璞玉这条微博的内容也很简单,没有公关话术,只描述了事实: 【我与温敬斯先生已经正式离婚,特此通知。】 配图是离婚证,但关键信息打了马赛克,时间那一栏也看不清楚。 微博一出,舆论哗然,评论区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大众对于豪门夫妻的八卦好奇程度不输对娱乐圈明星的关注,不过二十分钟,祝璞玉的这条微博便发酵到了热搜上。 Wendy作为祝璞玉的助理,工作微信已经被各路媒体“围剿”了,都是要来约祝璞玉采访的。 大众对于他们离婚的原因好奇到了极点。 “祝总监,媒体那边,你要答应么?”Wendy来征询祝璞玉的意见。 祝璞玉摇摇头,“回绝了吧,私人的事情不谈,下次这种问题不用来问我了。” “好的,明白。”Wendy点头答应,随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不仅Wendy的手机爆了,祝璞玉的手机也爆了。 之前那些半生不熟的人都来问她了。 祝璞玉统一没有回复。 她很清楚,之前的某些合作和社交,对面都是仰仗她是温敬斯的太太。 她也从不否认自己通过这个身份得到了诸多便利,如果部分人因为她和温敬斯离婚而结束合作,她也完全接受。 既然要割席,自然得割得彻底。 嘭。 祝璞玉刚刚放下手机,便听见了一阵推门而入的动静。 她蹙眉抬起头,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利辛,他面色凝重而严肃。 “怎么不敲门?”祝璞玉问。 利辛没回答,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看着祝璞玉:“你离婚了?” 祝璞玉不置可否。 利辛:“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自从那天晚上他在路上偶遇她,把她带回家里之后,祝璞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病恹恹的不说,做的事儿也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 利辛虽然一直都希望祝璞玉早日和温敬斯离婚,但是—— “我离婚了你不应该恭喜我么?”祝璞玉勾勾嘴角,“没记错的话,你一直希望我离婚。” 利辛:“……你们吵架了?” 祝璞玉:“上司的私事少关心。” 利辛:“现在外面都在猜你们为什么离婚,很多人说你是利用完温敬斯就过河拆桥。” 他有些着急,“这些恶意揣测你想过怎么办么?” 祝璞玉:“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比利辛冷静得多,“别人的评价改变不了我的生活,我不在乎我在他们心里是什么形象。” “可你不是这种人,你喜欢他——”利辛脑袋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之后,目光骤然冷了几分,手攥得很紧。 她死死盯着利辛。 利辛被她看得不自在,感受到她的愤怒后,小声道歉:“对不起,我——” “去工作吧。”祝璞玉到底还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利辛什么都不知道,她没理由把无端的火气撒到他身上。 利辛欲言又止,最后被祝璞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 利辛走后,祝璞玉并没有接电话。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最后选择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电话是温老爷子来的,想必是已经看到新闻了。 跟温家交代的任务应该是温敬斯完成的,祝璞玉现在已经无心去应付了。 温老爷子是个精明的人,一次电话没接之后便不再打了。 祝璞玉再次打开微博的时候,刚刚发布的那条离婚通知评论已经过两万了。 其中不乏各种各样的猜测。 有人猜测他们中间有一方出轨了,有人猜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利益结合。 还有人扒出了温敬斯和祝星盈之前一起出席活动的照片,指出祝璞玉当初插足他们的“感情”。 众说纷纭,但大都是对祝璞玉不友好的猜测。 公布离婚的时候祝璞玉就想到过这点了,但她并不是个在意舆论评价的人。 看到这些,祝璞玉心如止水,退出微博不管了。 —— 祝璞玉的这条微博,同样在温家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老爷子联系不上祝璞玉后,正要给温敬斯打电话,他人已经回来了。 偌大的客厅里,温老爷子、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都在。 “敬斯。”江澜璟见他回来,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愿愿的那条微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为什么突然就离婚了?” 第262回 绝对不能传出去 看到祝璞玉那条微博的时候,江澜璟脑子都懵了。 明明前一天跟祝璞玉通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听她的口吻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她还说了这周会和温敬斯一起回家吃饭。 结果二十四小时还没到,就传来了离婚的消息。 温敬斯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澜璟的问题。 他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先对三位长辈说了一句“对不起”。 温敬斯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态,从他眼底的红血丝,便能看出他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他坐下后,江澜璟又注意到了他手上缠着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温老爷子闻言,扫了一眼他的手,但他此时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愿愿的事情?” “是。”温敬斯承认了。 温老爷子闻言,表情又严肃了几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因为黎蕤回国?你最近又去找她了?” “爷爷。”温敬斯看着他,答非所问,“当年酒店房间里被我侵犯过的那个女人,我找到了。” 温敬斯这话一出,三个长辈的表情又严肃了几个度。 当年的那场意外是温家的禁忌,温老爷子一向很排斥别人提起来,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功夫压得干干净净。 短暂沉默后,温老爷子马上发问:“你找她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结婚对她负责?你若是单身也就罢了,结婚这么久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女人就是她。”面对温老爷子的逼问,温敬斯平静地抛出了这颗重磅炸弹。 然后客厅里又是一片死寂。 “……她?”温确闻双眼紧锁在温敬斯脸上,“把话说清楚,她指的是谁。” “祝璞玉。”温敬斯这次直接说了名字。 江澜璟整个身体都冷了,一把抓住了温确闻的手,声音发紧:“谁查到的,你确定么?” 这未免太巧合了。 之前温家试图找过人给封口费,但毫无线索。 温诚尧和温确闻都没有接话,等着温敬斯把整件事情同他们描述清楚。 “当初祝方诚为了拿到恒通和莫家的家产,给她下药试图毁了她的名声,那天刚好是她学校的联谊活动,也是我出事儿的那天。” “但这可能只是巧合,你怎么那么确定那个人是她呢?”江澜璟还是不肯信。 “你们和外界都认为,廖裕锦和佩矜姐结婚是相中了江家和温家的背景,想要倒插门、一步登天,”温敬斯话锋一转,忽然挪到了廖裕锦那边,“如果没有那晚的事情,现在他和祝璞玉应该是夫妻。” 温老爷子的眉头已经皱得舒展不开了,手紧紧握住了沙发扶手。 先前廖裕锦和祝璞玉之间暧昧的新闻就闹过一次,江佩矜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处处刁难祝璞玉的。 温老爷子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祝璞玉在那件事情上处理得得当,私下也没见她和廖裕锦有过过多接触,至少看不出来两人有感情。 “继续说。”温老爷子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反应还算冷静。 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妻两人也并没有剧烈的情绪起伏,江澜璟在短暂惊愕之后,已经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 现在只希望弄清楚这中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温敬斯虽然在尽可能地简短用词,但仍然花了半小时有余,才将几人之间的纠葛说清楚。 三个长辈听得一阵唏嘘,特别是温老爷子,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 原来,廖裕锦和祝璞玉早在十六七岁就认识了。 两人郎情妾意,原本要在一起了,被那场意外毁掉了。 廖裕锦为了处理掉祝璞玉被拍的照片,选择了和江佩矜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们的婚姻关系,一开始就是江佩矜逼迫而来的。 而那之后,廖裕锦和祝璞玉一个结婚,一个远走他乡,彻底失去了联系。 再见面的时候,两人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弟妹。 而江佩矜一直都知道廖裕锦有个喜欢的人,后来确定那个人是祝璞玉之后,便开始处处针对她。 包括那几次输血。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那个人就是愿愿的?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和她解释清楚呢?”长久沉默后,江澜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后来对她的好,出于爱还是补偿?” 温敬斯低下头看着地板,没有回答。 温确闻直击重点:“既然你瞒了这么久,愿愿最后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要问我姐了。”温敬斯缓缓抬起头来,视线转向温老爷子,“她记恨我帮廖裕锦和她离了婚,所以千方百计要我也离婚。” “为此,她不惜和宋南径合作。” 温敬斯说出“宋南径”这个名字的时候,温老爷子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因为当年的事情,温老爷子十分不喜欢宋南径,还迁怒了宋家。 宋家原先是在北城发展的,那件事情之后,便被温家针对到将所有的产业转移到了国外。 温老爷子也曾在家中明令禁止过,不要和宋家有任何深交。 这些年温家上下都在恪守这条规矩,没想到江佩矜竟然去找宋南径合作。 而且涉及的还是当年的事情—— 即便温老爷子再疼爱江佩矜,也无法纵容她拿着家族名声冒险玩笑的行为。 “真是胡闹。”温老爷子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他看向温确闻:“给天盛和苑欣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 温确闻应了一声,拿起手机,神色严肃地去了露台。 他走后,江澜璟再度看向温敬斯,“愿愿不肯听你解释么?你有没有跟她说过,当年你也是被宋南径算计了才……” “但我欺骗她是事实。”温敬斯摇摇头,喉咙口一阵酸苦。 很多事情,他都是模棱两可带过去的。 比如他私下和祝方诚做交易的事儿。 “你们离婚的时候协商好条件了么?”温老爷子强调,“当年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她不会传的。”温敬斯说。 温老爷子:“口头的承诺怎么保证?” 温敬斯:“您不信任她的人品么?” 温老爷子:“那不代表她逆来顺受。” 尤其是听完刚才的事情之后,他更加不能确认这一点,“当初那场意外害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她若是真的不介意,又怎么会和你离婚?” 第263回 你可以行动了 祝璞玉是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人,温老爷子的担心不无道理。 江澜璟听到温老爷子这样说之后,抿着嘴唇蹙眉陷入了沉默。 温老爷子:“她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结合祝璞玉此前的行为,温老爷子对于这件事情的担忧发展到了最大值。 “因为我答应了她,这件事情由我来说。”温敬斯说,“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您不要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愿愿身体怎么了?”江澜璟追问。 温敬斯眼睑微微垂下几分,“发了几天烧,还没恢复。” 温敬斯并没有和几位长辈提起祝璞玉怀孕的事情,免得节外生枝。 祝璞玉为什么发烧,温老爷子不用问,心里都有数了,他想起江佩矜做的这些事情,面色严厉到了极点。 这时,温确闻也打电话回来了。 温老爷子问他:“他们怎么说?” “他们一会儿带佩矜过来。”温确闻将通话的内容同温老爷子汇报了一遍。 他回到江澜璟身边坐了下来,看到江澜璟发白的脸色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随后才继续和温老爷子商议:“爸,您计划怎么处理佩矜这件事儿?” 虽说当年温敬斯侵犯祝璞玉是事实,但作为温家人,最清楚那件意外的由来。 江佩矜平时任性可以理解,她因为廖裕锦的缘故嫉恨祝璞玉,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竟然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甚至还为此和宋南径搅和在一起。 再不加干涉,不知道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敬斯,你怎么看?”温老爷子并未直接回答温确闻,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温敬斯。 温敬斯早在回老宅之前就想好了解决办法,等的就是老爷子的这一问:“佩矜姐之前在加拿大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已经习惯了。” “我也这么想,”温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能由着她胡闹了,还是回加拿大吧。”’ 温老爷子本身是舍不得孩子离自己很远的。 当年去加拿大是江佩矜先决定的,温老爷子尝试过多次挽留,但江佩矜执意要走。 那时,温家的人都以为,是廖裕锦给江佩矜下了什么迷魂药。 如今知道了两人在一起的原因,便不难猜出,当年江佩矜非要离开北城,就是怕廖裕锦和祝璞玉“重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两人还是碰上了。 江澜璟叹了一口气,“佩矜会回去么?” 温老爷子口吻强硬:“由不得她了。” 在这个家里,只要温老爷子开口,谁都得听他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 江佩矜是在看着祝璞玉离婚声明评论区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电话接通,父亲江天盛严肃的声音便从听筒内传来:“现在赶紧回老宅一趟,你外公找我们。” 江佩矜“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下来。 在看到离婚声明的时候,江佩矜就猜到了,温敬斯一定会对她出手。 来得可真快—— 可惜,她早有准备。 接完江天盛的电话,江佩矜打开了微信,找到祝星盈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江佩矜:【你可以行动了。】 发完微信,江佩矜也没有等那边回复,收起手机便去收拾仪容出门了。 半个小时以后,江佩矜和江天盛、温苑欣在温家老宅门口碰了面。 相比面色凝重的江天盛和温苑欣,江佩矜显得轻松许多,甚至脸上挂着由衷的笑。 她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和江天盛、温苑欣一同走进了老宅的客厅。 客厅内,温老爷子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坐在一起,温敬斯独自坐在另外一边。 几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偌大的客厅里一片沉寂,气压极低。 江天盛和温苑欣来之前已经看到了祝璞玉发的离婚声明,两人也提前知道温老爷子是为这件事情叫他们回来的,只是…… “爸。”温苑欣先开口叫了一句,然后问他:“您找我们一家子过来,是……” “混账东西。”温老爷子直接打断温苑欣,视线越过她看向了江佩矜,疾言厉色地命令,“你给我过来。” 温老爷子凶悍的态度将温苑欣和江天盛都吓了一跳。 作为父母,两人下意识地就想维护江佩矜:“爸,佩矜她怎么了?您是不是误会了?” “她怎么了,她自己心里有数。”温老爷子看着江佩矜,“事情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因为一个男人,你连家人的感情都不要了,敬斯是你弟弟,他从小到大怎么对你的?!” 江天盛和温苑欣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做因为一个男人、连家人的感情都不要了? 江佩矜认真地听完了温老爷子的话,随后笑了起来。 “我有什么满不满意的,难道我不说,祝璞玉就不会知道当年敬斯强女干的人是她了?”江佩矜看了一眼温敬斯,“是谁先为了隐瞒当年的事情逼着我离婚的,是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闹翻脸的?” 江佩矜的这段话信息量太大。 江天盛和温苑欣来之前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经她这么一说,夫妻两人都震惊不已。 当年那个女人……是祝璞玉? 听这意思,江佩矜似乎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是她告诉祝璞玉的。 “所以你就去和宋家的人勾结在一起算计你弟弟?!”温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吼着她,“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是么?” 江佩矜:“他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谈得上算计么?外公,您会不会太偏心了些,当初他逼我和廖裕锦离婚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个态度。” “廖裕锦,廖裕锦,你还好意思提这个!”温老爷子呵了一声,“当初你们是怎么结婚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罢了,”温老爷子被江佩矜执迷不悟的态度气得够呛,已经不想再和她沟通,直接转头去给江天盛和温苑欣下命令:“你们尽快带她回加拿大,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要回来。” “爸!”温苑欣蹙眉,有些不理解:“这样会不会太……” “太什么?”温老爷子完全不给她商量辩解的余地:“就是因为之前对她太纵容了,才会惯得她不顾家族颜面和血亲关系在外胡作非为!” “三天之内就走,还有,”温老爷子警告江佩矜,“不要再去愿愿面前胡说八道!” 第264回 伦理 祝璞玉并不知道温家这边发生的事情。 但上午那个电话之后,温家那边便没有再联系过她,想来应该是温敬斯解决了这个事情。 祝璞玉午饭之后又开始孕吐,下午没在公司待多久就回江景苑了。 祝璞玉回去的时候,褚京识在整理回程的行李。 他这次在北城耽搁了太多时间,美国那边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如今祝璞玉成功办了手续,他也能放心离开了。 祝璞玉身体不舒服,没法给褚京识送机,“你到了给我说一声。” “好,不用担心我,你照顾好自己。”褚京识摸摸祝璞玉的脑袋,“医院那边手术我会安排好,等股权转让手续结束你就过来。” 祝璞玉点点头:“好。” 褚京识嘱咐了祝璞玉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他这一走,公寓里头只剩下了祝璞玉一个人,她直接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知因为是怀孕还是最近事情太多,她总是觉得身体很疲惫,说话的时候都提不上气来。 祝璞玉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小腹的位置,最近胃口不好,肚子反而比怀孕之前还要平了。 若不是每天有妊娠反应,她都不会感受到自己肚子里有另外一条生命存在。 祝璞玉就这么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直到后面周清梵和尤杏过来,她才坐了起来。 周清梵和尤杏为祝璞玉带来了些清淡的食物,粥和炒青菜,没什么味道,不会对味蕾有太大的刺激,祝璞玉还算吃得下去。 祝璞玉喝粥的时候,周清梵和尤杏在餐桌前陪着她。 尤杏关心了一句:“温家那边找你了没?” 祝璞玉摇摇头。 尤杏:“那挺好的,省得再跟他们浪费口舌了。” “对了愿愿,明天你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周清梵看了一眼手机,提醒她。 经她提醒,祝璞玉也想起来了,上次检查出来怀孕的时候,医院那边就把第一次产检的项目和日期定下来了。 祝璞玉对产检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在事情没办成之前,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她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嗯”了一声。 周清梵:“那明天我和杏子一早来接你。” —— 翌日一早七点钟,祝璞玉便醒来了,她刚睁眼拿起手机,就看到了群聊里尤杏发来的几张新闻截图。 祝璞玉打开一张,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眉心便突突地跳了起来。 截图是一张论坛的匿名爆料,上面的发言是针对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的这件事儿。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开贴人口中的“今天公布离婚的豪门夫妇”,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祝璞玉发布离婚消息之后,几乎所有的评论都在猜测离婚的原因,这种时候发一条这样的帖子,流量不会低。 这篇帖子里提到了廖裕锦。 发帖的人信誓旦旦地说,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是因为她背着温敬斯和廖裕锦搞到了一起。 而廖裕锦是谁?是温敬斯的姐夫。 而又有人扒出了廖裕锦和江佩矜离婚的声明新闻,恰好就是在最近公布的。 豪门这些伦理八卦,最能煽动大众的情绪。 这条帖子出来之后,便开始有许多网友顺着现有的信息深扒,然后就扒出了祝璞玉和廖裕锦曾经在同一所高中和大学就读过。 更有所谓的“校友”,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照片,还真有几张祝璞玉和廖裕锦学生时代的合照。 经过一整晚发酵,这件事情已经挂到了社媒的热搜第一,爆了。 各大娱乐财经新闻app的头条也都是相关内容。 离婚声明本身就是祝璞玉发的,之前舆论就有很多人指责她“不识好歹”了,如今又有了这样的爆料,舆论对她的攻击更是汹涌如潮。 祝璞玉随便打开一条新闻都能看见对她的谩骂。 她随便扫了扫,没太在意,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半小时后,周清梵和尤杏过来了。 祝璞玉对上她们两个人担忧的目光,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 “是不是江佩矜出来造谣的?”尤杏想起来这个人就恨得牙痒痒,“真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祝璞玉没去考虑是谁造谣,不过江佩矜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她也没打算去澄清,对于这种外界的舆论,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过分解读,不如就冷暴力。 何况这种新闻并不能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周清梵去给祝璞玉取了帽子和墨镜,“今天可能会有记者跟你,挡一下吧。” 祝璞玉接过来,将鸭舌帽和墨镜戴了上去。 江景苑的安保做得不错,祝璞玉从家里出门都很顺畅,没发现记者的影子。 抵达医院的时候,是八点半。 周清梵和尤杏先下车检查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可疑的人之后,才唤祝璞玉下车。 检查是提前安排好的,很多项目是祝璞玉听都没听过的。 对于她来说,这些项目的检查结果没有太多意义,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孩子最后的归宿在哪里。 这些单据,最后都会被送到温敬斯手上。 他爱看那就看吧。 —— 祝璞玉没想到,她出门的时候已经这么小心了,竟然还是被拍到了。 当天下午,有一个刚刚注册的小号,在微博发布了祝璞玉在医院做产检的照片。 至于为什么是产检,因为照片的背景里很明显有“妇产科”的提示牌入镜。 而祝璞玉本人戴着鸭舌帽,穿着平底鞋,一副低调不已的打扮。 这照片一出,加上先前出轨乱搞的舆论一叠加,立刻有人猜测,祝璞玉是因为跟廖裕锦乱搞,怀上他的孩子,所以才会被温家扫地出门。 祝璞玉身上的“丑闻”,直观地影响到了公司的形象。 有舆论开始趁机带节奏,能源车线上线下预订单接到了大量的退款申请。 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祝璞玉原先不想对任何私人传闻做出回应,可如今影响到了工作,她必须站出来面对媒体。 祝璞玉坐在电脑前,看着公关团队送来的方案,大脑嗡嗡作响,眼睛发酸,想砸电脑,想哭,想大喊大叫。 她上一次这样,应该是在刚被褚京识从波士顿接到湾区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彻底摆脱了情绪化,可接踵而来的事情一件件都在冲击着她的防线。 祝璞玉将电脑合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第265回 疯也要有个底线 “恒通和耐德已经出了公关方案,祝璞玉应该要开发布会了。”陆衍行走到温敬斯身边,侧目看着他,“你真不打算出面?” 温敬斯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一言不发。 陆衍行摸不透他的想法,距离祝璞玉和廖裕锦的传闻曝出来已经一天一夜了,按温敬斯以前不舍得祝璞玉受委屈的作风来看,他早该出面澄清了。 但他这次离婚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公开发表过,任由外界对祝璞玉恶意揣测。 不像他的风格。 陆衍行猜测他可能是被祝璞玉的行为伤到了,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便提醒他:“这个事情百分百是你姐做的,她就算被老爷子送走了也不会消停,接下来她还会有动作。” 温敬斯扬起嘴唇笑了笑,那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陆衍行:“……你听进去我的话了么?” 温敬斯拍拍陆衍行的肩膀,越过他,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前。 他随手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之后,收到了几条未读消息。 【温总,您看帖子这样发可以么?】 【已经按您的要求添加了更详细的证据。】 【温总,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这样的内容发布,对您和瑞澜的名誉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另外一方当事人默认,您很有可能还要被调查,请三思而行。】 温敬斯平静地看完了最后一条长消息,打开了对面发来的word文档,指腹抵着屏幕慢慢划动,浏览了全部的内容。 确实没什么需要加的了。 温敬斯回到聊天窗口里,简洁明了地回了对面两个字:【发吧。】 随后他便再次放下了手机。 “祝璞玉的产检结果出来了。”温敬斯这边刚放下手机,便听见陆衍行带来了这个消息,“电子版,我发你微信。” 温敬斯“嗯”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仔细地看着陆衍行发来的详细产检项目报告。 祝璞玉做的是最全的产检,报告很多,温敬斯一项一项看得格外认真。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他会比对旁边的参考数值来判断她的身体指标是否正常。 陆衍行看温敬斯读得这么认真,便也没有去打扰他,安静地在旁边等了快二十分钟。 一直到温敬斯再次放下手机,陆衍行才同他说:“医生说祝璞玉现在身体挺好的,之前激素问题没有影响到胚胎,她底子好,目前看来很健康,等十三周左右再去做一次——” 十三周左右。 温敬斯听完之后算了一下,那就是满三个月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这个孩子还会在么? 或许现在谁都没办法给出答案。 陆衍行看温敬斯陷入沉默,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拍了一下温敬斯的肩膀,“随缘,你已经争取过了,留不下那就是缘分没到。” “其实客观上来说,你和祝璞玉之间的情况,也不适合要孩子。”陆衍行为他分析,“孩子的出现解决不了你们的问题。” 温敬斯“嗯”了一声。 这些大道理,没有人比他更懂。 他不是想要通过孩子争取一个和她纠缠的可能性。 他只是觉得,如果留不住她,留一个孩子作为念想总是好的。 他知道祝璞玉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必定是很复杂的,她可能也做不到全身心投入地去爱TA,这些他都可以接受。 只要她肯留下就好了。 陆衍行还想和温敬斯说点儿什么,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他低头看到某个社交新闻APP的推送标题,右眼皮猛烈地跳了起来! “出事儿了,敬斯。”陆衍行一边打开新闻一边和温敬斯说,“有新闻曝出来你和祝璞玉当年那晚的事儿了,里面摆了证据证明你是强女干——你姐这是疯了吧。” 陆衍行看到新闻推送的那一刻,最先想到的人就是江佩矜。 没想到她在离开北城之前,还风卷残云地来了这么一出,是真的不把温老爷子的话当回事儿。 “不行,这消息必须压下去。”陆衍行马上开始联系媒体的人,“你让公关部开个会。” 温敬斯没有回复,拿出手机打开了新闻,熟悉的内容展现在他面前,他表情平静。 陆衍行见温敬斯半晌没反应,便推他,“你现在必——” “不是她发的。”温敬斯轻飘飘地放下了手机,打断了陆衍行急切的话。 陆衍行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盯着表情冷静、一切尽在掌握的温敬斯,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自曝?” 至于原因,不用考虑都知道。 这种劲爆新闻一出,祝璞玉马上就成了受害者,舆论矛头马上会对准温敬斯。 而祝璞玉之前做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和廖裕锦原本是一对璧人,因为被温敬斯侵犯被迫分开了。 温敬斯从那个模范、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强女干犯。 “你是不是疯了?!”一向情绪还算稳定的陆衍行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知道温敬斯为了祝璞玉什么事情都能做,但这种自毁的行为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就算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名声无所谓,那温家呢? 当初温老爷子花费那么多力气把事情压下来,不是为了让他自曝的。 “温敬斯。”陆衍行叫了他的全名,“你喜欢祝璞玉我理解,但你为她发疯也要有个底线,你现在赌上身家性命保全她,你觉得她会因此感动么?温老爷子那边你又要怎么解释?他要是知道你为了祝璞玉做到这个份儿上,你觉得他以后还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么?” 温老爷子即便是再喜欢祝璞玉,也是有底线的。 他这种人,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祸乱朝纲”的女人出现在温敬斯的生命里。 温敬斯为祝璞玉疯得越厉害,只会让温老爷子更忌惮。 “他不会知道。”在陆衍行的轮番轰炸下,温敬斯终于开了口。 他声音很轻,很平淡,但听起来胜券在握。 陆衍行盯着他,一颗心下沉:“为什么不会知道?” —— 城区某栋公寓内。 祝星盈看到顾雯递过来的新闻,一张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为什么赶在我们之前发了?” “是不是江小姐那边先行动了?”顾雯猜测,“你问问她?” 祝星盈醍醐灌顶,马上拿起手机给江佩矜发消息。 她将新闻转发到对话框里,后面跟了一个问题:【是你先联系了媒体么?】 第266回 自毁式行为 之前温老爷子给江佩矜下了死命令,要求她尽快离开北城。 这是温老爷子态度最强硬的一次,甚至还一并要求了她父母跟随离开。 江佩矜收到祝星盈的微信消息时,人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温敬斯“强女干”的新闻刚曝出来不到半个小时,江佩矜在看到祝星盈的微信之后,才去社媒看了新闻。 等她去看的时候,热度已经在热搜第一位了,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而最开始爆料的那条微博,也就是二十五分钟之前发的。 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是再重磅的新闻,也没办法靠着最初的流量空降第一。 不用想也知道,背后一定是有人操控的。 江佩矜之前的确给了祝星盈一些东西,要祝家在她出国之后采取行动。 可现在,消息先曝光了。 不是祝星盈,也不是她,那么—— 想到某种可能性,江佩矜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来不及深想,手里的手机已经开始震动。 江佩矜被震到回过神来,看到屏幕上面温老爷子的来电之后,嘴唇紧绷了起来。 温老爷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电话,必定是将丑闻曝光的事扣到她身上了。 江佩矜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没有接。 温老爷子的电话很快打到了温苑欣的手机上。 此时,温苑欣和江天盛正在商务车前排坐着交谈,两人商量着赶飞机的事儿,并没有去关注新闻。 温苑欣刚刚接起温老爷子的电话,就被他疾言厉色的口吻吓了一跳。 “江佩矜胡闹够了没有?!彻底毁了温家的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让你们看着她,你们是一点儿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爸?”温苑欣被说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江佩矜,“佩矜怎么了?我们现在在去机场路上了,您是不是误会她了?” 那天从温家老宅出来之后,温苑欣和江天盛就让江佩矜回去和他们一起住了,江佩矜这几天都在他们夫妻眼皮下活动,没有做过任何可疑的事情。 “误会?你们自己看看新闻!”温老爷子冷笑着,“除了她,还有谁会把敬斯当年的事情曝光给媒体?” 温苑欣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脸色有些白:“什么当年的事情……” 温苑欣还没问完,温老爷子已经掐断了电话。 温苑欣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怔了几秒,之后便火速打开了新闻软件。 果然,一点进去就看到了“温敬斯涉嫌强女干”的新闻。 一旁的江天盛刚才大致听见了对话内容,此时脸色也十分严肃,在看见新闻之后,夫妻二人一起看向了江佩矜。 江天盛压抑着怒火质问她:“江佩矜,你做这种事情,想过温家其他人没有?纵使你对敬斯有意见,纵使你觉得外公偏心于他,你也不该……” “不是我做的。”江佩矜打断了江天盛的话,冷笑,“反正外公那么喜欢他,总会为他想到解决办法的。” “你还说不是你做的?!”江天盛提高了声音:“除了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是他自己做的?” 江佩矜:“就是他做的。” 江天盛和温苑欣在听见江佩矜这个答案之后,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真的是为了男人疯了。”温苑欣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外公不信我,你们是我爸妈,也不信我?”江佩矜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去抓车门,“那我去死,行了吧?” 前排开车的司机听见这话,赶紧确认了一下中控锁的状况。 确定门窗都是关好的,也不敢松懈,随时紧绷着神经。 江佩矜疯起来的样子,他是见识过的,前几次每次都会被吓到。 实在很难想象,曾经那个温婉体贴,没有豪门千金架子的人,离了个婚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江天盛和温苑欣听见江佩矜说跳车这种话,很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凭借之前的经验,他们知道江佩矜不是说说而已,她因为身边人不顺着她而自残自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为父母,他们即便是再失望,再愤怒,都不可能真的看她去死。 但这次的事情,也让江天盛和温苑欣做出了决定。 去加拿大之后,一定要强行带她去看医生了。 江佩矜的精神状态疯癫这一点,早在她车祸那一次,国内的医生就有过提醒。 交警调查的过程中便发现了,那次车祸并非偶然,是江佩矜有意撞上去的,虽然她伤得很严重,但并不是受害者。 医生委婉地提醒他们注意一下江佩矜的精神问题,那时江天盛和温苑欣只觉得医生小题大做。 原本恩爱的夫妻,其中一方要离婚,另外一方喝点酒情绪失控也很正常。 但后来的事情就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江佩矜开不了门,倒没有像之前一样不断地闹,砸了几下窗户之后,便再次拿起了手机看新闻的实时评论。 和她此前想的差不多,消息曝光之后,祝璞玉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风评变好了,甚至有人因为同情她,专门又去买耐德的股票,或是预订能源车。 江佩矜刷了一会儿评论,看到新闻里那些证据和言论之后,心沉到了谷底。 她设想过好几种情况,譬如祝璞玉本人在股票下跌和退订潮的双重挤压之下,走投无路,将当年的事情曝光——虽然她本人并不想大众知道这个“污点”,但和利益比起来,她肯定会优先选择利益。 不过就算祝璞玉舍不得曝光也没关系,她不行动,祝星盈会替她行动。 到时候她不在国内了,温老爷子不会首先怀疑到她,这个替罪羊,要么是祝璞玉,要么就是祝家。 江佩矜唯一没考虑的,就是温敬斯本人亲自把消息和证据带给媒体。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想做什么?通过这种方式“拯救”祝璞玉,用自毁式的行为证明他对她的爱? 江佩矜的目光越来越冷。 祝璞玉她凭什么?她哪里好?一个两个的,都为了她牺牲至此。 廖裕锦是,温敬斯更甚。 温敬斯这次真是策划了一出好戏。 趁她离开之前曝光,正好把罪名都安到她头上。 温老爷子最在意家族名声,经此一役,今后让她回北城的希望更是渺茫。 第267回 雪上加霜 而就算她现在去跟温老爷子说这个消息是温敬斯自己曝光的,温老爷子的反应应该也和刚刚江天盛和温苑欣差不多。 谁会主动去曝光自己的丑事呢?又不是疯了。 呵,温敬斯可不就是疯了么。 为了一个女人—— 他以为他这样做了,祝璞玉就会心疼,会回头原谅他么? —— 祝璞玉是在情绪崩溃完之后看到的新闻。 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发酵开来。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新闻,Wendy便来了电话:“祝总监,我们的退单申请已经撤销了很多,耐德的股票这一个多小时也在暴涨,公关部那边的建议是暂时不需要开发布会了。” 之前发布会的内容,是针对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奸情”制定的。 现在新闻一出,某些传闻也就不攻自破,看客们都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学生时代就认识了,两人是因为那场意外被迫分开的。 角色对调,祝璞玉和廖裕锦成了受害者,温敬斯变成了“恶人”。 祝璞玉听完Wendy的话之后,有些耳鸣,还有些恍惚,“哦,好,知道了。” Wendy:“那,祝总监,这件事情,媒体那边要不要……” “先不用管了,这几天我不会去公司,辛苦你了。”祝璞玉没有详谈这个问题,交代完工作便挂了电话。 结束和Wendy的通话后,祝璞玉才打开微博继续去看那条后面写着“爆”的热搜。 她在热搜里找到了新闻的原文,里面证据线索充足,几乎将当年那个晚上的事情还原了一遍。 除了她和温敬斯两个当事人之外,最清楚来龙去脉的就是江佩矜了。 祝璞玉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她。 她那句“你们互相折磨我更快乐”,祝璞玉至今都记忆犹新。 江佩矜这个人疯癫的程度,比她想象中更甚,她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六亲不认。 祝璞玉在评论区看到了许多谴责、谩骂温敬斯的言论。 网络就是这样的,一旦一个人曝出了负面新闻,那么所有人的都会过来踩一脚,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够把当事人淹死。 瑞澜的股票在新闻曝光之后一路下跌,最后跌停了。 这是瑞澜近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状况。 温敬斯本人、瑞澜集团以及温家,都因为这件事情,陷入了极其严重的舆论危机之中。 祝璞玉看着瑞澜股票跌停的新闻,视线停在那个界面定了很久。 脑袋里冒出来担心的想法后不到三秒,祝璞玉便扔掉手机,抬起手狠狠拍了两下额头。 温敬斯运筹帷幄,这世上还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么,她何必为他担心,真多余。 —— 黎蕤看到新闻曝光的时候,震惊了快十分钟都没回过神来。 她此前完全没有把当年温敬斯房间里出现的女人,和祝璞玉联想到一起过。 祝璞玉出过事儿,黎蕤是知道的。 之前祝星盈试图利用她“借刀杀人”的时候就提过这件事情。 黎蕤不喜欢祝璞玉是真,但她做不到用这种遭遇去羞辱她、嘲笑她。 当年……怎么会这么巧? 温敬斯和祝璞玉忽然离婚,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么? 当年的那件事情,一直都是宋南径在查,这个时候曝光消息…… 黎蕤看着舆论铺天盖地对温敬斯的谩骂,咬着牙,从黑名单里放出了宋南径的手机号。 黎蕤这一通电话还没打出去,宋南径已经先给她打来了。 黎蕤接起来,就听见了宋南径轻快愉悦的声音:“宝贝,怎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真惊喜啊。” “新闻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黎蕤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调侃。 特别是眼下这种情况,听见宋南径懒散的腔调,她只会更加愤怒:“你是不是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宋南径笑意更浓,“你不是希望温敬斯离婚么,我是在帮你实现愿望呢宝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强女干犯,没有人会喜欢他了,你这个时候去找他,说不定能治愈他破碎的心灵……” “哦,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宋南径话锋一转,“如果他这个时候都不要你,那你岂不是更伤心了?小可怜,我再帮你一把。” “宋南径,你怎么不去死!?”宋南径那些话,等于是默认了新闻的事儿是他做的,黎蕤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死了还怎么看到你,”宋南径轻笑,“小可怜,你气什么,我明明是在帮你完成愿望啊。” “好啊,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你能死。”黎蕤口不择言,“你要不要现在替我完成?” 骂完这句,黎蕤也没给宋南径回复的机会了,直接掐断了电话,转头去给温敬斯打。 打了三次,温敬斯都没有接。 黎蕤急得在公寓来回踱步。 打不通电话,黎蕤只能给温敬斯发微信。 但她发了十几条,温敬斯那边一条都没回复过。 因为得不到回应,黎蕤更加担心,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接下来半个多小时,就没放下过手机。 —— 新闻一直在发酵蔓延,这期间牵扯出了各种各样的消息,真假难辨。 其中可信度最高的一条,是一位自称是温敬斯“圈内好友”的人发的爆料。 那个人晒出了许多温敬斯和黎蕤的照片,在帖子里说,温敬斯出事儿的时候也是有女朋友的。 两个人门当户对,很恩爱,从读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但是,温敬斯对感情不忠诚,放着优秀的女朋友不管,非要去外面强迫别人。 因为这条爆料里放了很多温敬斯和黎蕤的合影,所以网友一致认为爆料可信度很高,甚至已经有人顺着爆料扒出了黎蕤的资料。 根据资料显示,黎蕤就是在温敬斯当年出事儿之后不久离开北城的,很多年都没回来。 网友们顿时脑补了一出被辜负的虐恋情深大戏。 这条爆料很快也上了热搜,对于此时的温敬斯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短短一天的时间,温敬斯的形象已经从“洁身自好的富豪”、“完美男人”,转变成了“法制咖”、“负心汉”,“人渣败类”。 舆论要摧毁一个人,轻而易举。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因为股票大跌,瑞澜内部人人自危,有高层已经按捺不住,要求温敬斯出面澄清。 但全部被陈继拦了下来。 第268回 失联 舆论场腥风血雨,瑞澜人人自危,温家上下也都是高度警戒的状态。 而温敬斯这个当事人,却无端端地失联了。 距离丑闻被曝出已经三十个小时,记者在各种温敬斯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守着,可是始终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 联系瑞澜的其他领导,他们也都说没有见过温敬斯,对于这件事情更是三缄其口。 温家老宅治安虽好,但附近的几条街也守满了记者。 自从新闻曝光,温老爷子、温确闻和江澜璟的电话就没有断过。 有人是关心,有人是讽刺,阴阳怪气、落井下石的言论不要太多。 如今舆论被引爆,再去惩罚或者是找江佩矜这个曝光者算账已经没有用了。 温老爷子看着后面曝出的温敬斯和黎蕤的那些合影,不用想都知道,是宋南径那边来落井下石了。 他和江佩矜真是巧妙地打了一套组合拳。 “敬斯还联系不上么?”温老爷子放下了平板,摘下老花镜,看向了刚刚从阳台回来的江澜璟。 江澜璟保养得体且精致的脸上满是疲惫,轻轻摇了摇头。 温老爷子往窗外看了一眼,“不能再等了,你们安排一下司机绕开记者过来接我,我出去一趟。” 温确闻皱了皱眉:“您去哪里?” “现在敬斯联系不上,舆论解决不了,谁都没办法保证后面还会有什么脏水泼过来,”温老爷子是最清楚这个圈子的潜规则的,“敬斯风头盛,之间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现在一出事儿,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温确闻和江澜璟都被说得沉默了,这点确实,可是当年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要怎么解决? “先去安排车,我给愿愿打个电话。”温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思量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温确闻和江澜璟同时发问:“合适么?”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祝璞玉能出面是最好的,不说澄清,只要稍微解释一句当年的事情是意外就好了。 可这个要求对祝璞玉来说是很过分的,她作为受害者,被温敬斯欺骗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不合适也没办法了,”温老爷子说,“就算我们现在联系上敬斯,愿愿不出来表态,舆论也不会扭转。” “但她不一定愿意出面。”温确闻分析着,“这对她也不公平,当初的事情她本身也是受害者,现在要她和媒体说这些,是二次伤害,而且是敬斯欺骗她在先,她因为这件事情已经……” “那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敬斯对她的欺骗呢?”温老爷子反问。 温确闻被问得眼皮跳了两下。 江澜璟动了动嘴唇,“您是说愿愿她……” “如果是不在意的人,根本伤害不到她。”温老爷子觉得很遗憾,又跟了一声叹息,“敬斯错就错在不该骗她,若是早些坦白,愿愿会理解的。” —— 温敬斯的丑闻闹得太大,祝璞玉即便是不主动去搜,手机里各种推送也会把她淹没。 昨天温敬斯和黎蕤的事情被曝出来,祝璞玉就知道,是宋南径来落井下石了。 宋南径做事似乎没有什么逻辑,好像就是单纯地想要和温敬斯过不去。 只要温敬斯过得不好就可以,他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得给温敬斯添堵。 宋南径这次的煽动很成功,一夜发酵,瑞澜股票开盘就继续往下跌了。 最新的新闻里,成堆的记者围在瑞澜写字楼下,还有人蹲在尚水苑和温家老宅附近。 记者们拦了瑞澜的高管,拦了陈继,甚至连黎家的人都被记者堵到了。 但温敬斯这个当事人始终不现身,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么多记者都蹲不到他。 他没有回应,没有澄清,任由舆论不断发酵,看起来像是不打算管了。 这不像是温敬斯的风格。 他不会摆烂,就算真的摆烂,也不会搭上这么多人的前景和名誉一起。 那他到底去哪里了? 祝璞玉想不通。 她攥着手机,在微信里翻到了温敬斯的头像,盯着看了很久。 发呆之际,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祝璞玉被吓得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是温老爷子的备注。 还没接电话,祝璞玉已经猜到他是为何而来的了。 踌躇了十几秒,祝璞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叫“爷爷”,话到嘴边,又改了称呼:“温老。” 电话那边的温诚尧似乎也被她改口的速度弄得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口吻:“愿愿,在忙么,方不方便见面聊聊?” 祝璞玉沉默。 温诚尧:“现在我们都联系不上敬斯,我知道找你不合适,但——愿愿,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好么?看在我和你外公的交情上。” “时间地点,您说。”祝璞玉经过一番思考,最后还是答应了温诚尧的要求。 温诚尧说了一处私家庭院的地址,离江景苑大概四十五分钟左右车程。 祝璞玉没给自己后悔的余地,接完电话之后便拿了车钥匙和包出了门。 开了十几分钟车之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祝璞玉看到周清梵的名字,直接接了车内的音响。 “你不在家么?”电话接通,就听见了周清梵关心的嗓音,“公司有事儿?” “……没有。”祝璞玉这才想起来,周清梵早上说了今天给她来送饭的,她竟然忘记这茬了,“我临时出来见个人。” 周清梵:“那我等你回来吧,你开车小心。” 她没有去追问她见谁,这是她们好友多年的默契——如果祝璞玉想说,会在上一句话就告诉她要见的人是谁。 她不主动说,周清梵便不多问。 只是,有些问题,就算不问,心里也有答案。 —— 周清梵将保温盒放到了餐厅,简单收拾了一下冰箱之后,再次拿起了手机去关注新闻。 温敬斯还是没有现身。 他现在已经错过了公关的最佳时机,这不像他平日雷厉风行的风格。 现在……像是故意在躲。 但这样有什么好处? 让大众的唾沫星子和对家的落井下石把他踩到谷底、不得翻身么? 周清梵盯着屏幕,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摸了摸狂跳的眼皮,立刻找到陆衍行的微信对话框。 周清梵:【你知不知道温敬斯在哪里?】 第269回 你在求我么 消息发出去之后,周清梵抱着手机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看见陆衍行的回复。 周清梵不太确定陆衍行是否看到了消息,于是又发了一条。 周清梵:【看到麻烦回复一下,他不出面,媒体会一直围着愿愿这边。】 周清梵刚刚将这一条发出去,手机还没放下,就接到了陆衍行的语音通话。 通话来得突然,加上周清梵又迫不及待地想从他口中知道温敬斯的下落,因此毫不犹豫地接了。 周清梵面对陆衍行少有这样急切的时候,电话刚接通,没等那边出声,她便主动询问:“你现在和温敬斯在一起么?” “大嫂对朋友的事情,是真的上心。”比起周清梵的急切,陆衍行的口吻听起来轻松得多。 他这句话里的嘲弄显而易见,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因为她为祝璞玉的事情着急而阴阳怪气了。 现在并不是掰扯计较的时候:“温敬斯是什么计划?他要出来公关么?” “你觉得我知道答案么?”陆衍行反问。 周清梵:“你不知道么。” 他平时和温敬斯都快穿一条裤子了,那群人里,他们两个人是走得最近的。 “如果我能联系上他,现在也不至于闲到和大嫂通电话。”陆衍行这样回答。 周清梵闻言,攥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说,连陆衍行都不知道温敬斯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是真的打算放任这些烂摊子不管了么? 瑞澜的股票已经跌到自上市以来的最低值,倘若温敬斯继续不出现,整个集团的产业都会产生动荡,温家本身就树大招风,平时不知道多少人嫉恨着。 如今出了事儿,总是免不了有人落井下石的—— “温家有找他么?”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问。 陆衍行:“目前没找到。” 周清梵:“有消息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谢谢了。” 陆衍行:“你在求我么。” 周清梵:“……” 她知道陆衍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但着实没想到,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他都没忘记。 周清梵的沉默换来陆衍行的一阵轻笑。 笑过之后,他开口:“这些问题,祝璞玉都可以出面解决。” 丢下这句话,陆衍行便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周清梵听着忙音,轻轻抿上了嘴唇,手机收起来之后,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陆衍行没说错,这些问题,祝璞玉都可以出面解决。 作为事情里的另外一方当事人、受害者,只要她愿意公开对媒体“解释”,那么萦绕在温敬斯身上的那些丑闻,都会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周清梵的右眼皮突然剧烈地跳了几下,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温敬斯不会是为了“逼”祝璞玉这样做,故意不出现的吧? 还有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 他会不会赌太大了? 周清梵后背有些发凉,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入了掌心。 看来江佩矜之前那样极端的行事作风,的确是有家族遗传的。 江佩矜疯起来尚且以伤害破坏别人为主,温敬斯却是自毁式的。 —— 祝璞玉将车停在私家庭院门前。 她刚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温家老宅的管家,平时总是跟在温诚尧身边的那位。 管家来到祝璞玉面前,朝她点点头,“少奶奶,老爷子在里面等您。” 祝璞玉点了点头,没有去刻意计较这个称呼,随管家一起走进了院子。 这院子是温老爷子的房产之一,纯中式的庭院,祝璞玉被管家带到了会客室。 管家将人带到之后,便先行关门退下了。 温老爷子坐在茶桌前,朝祝璞玉招招手,“愿愿,坐吧。” 祝璞玉吸了一口气,走到老爷子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这是她和温敬斯感情“破裂”之后,第一次和温家的长辈碰面。 客观说,作为“婆家人”,温家长辈对待她是很不错的。 可能也是因为温老爷子和莫洲行有交情在的缘故,之前祝璞玉预设过的那些刁难都没有出现过。 但温家长辈对她再好,毕竟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温敬斯才是他们的亲人。 毫无疑问,今天温老爷子一定是要替温敬斯说话的。 “脸色不太好,最近身体不舒服么?”温老爷子看到祝璞玉发白的脸色,关心地问了一句她的身体情况。 祝璞玉听见他这么问,心头一紧。 她不太确定温老爷子是否知道她怀孕的事儿,虽然之前新闻里捕风捉影有提过,但温老爷子应该会先和温敬斯确认。 温敬斯那边的回答,她不清楚。 最后,祝璞玉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最近没太睡好而已。” 然后迅速地转移话题:“您找我什么事儿?” 温老爷子似乎没有多想,毕竟现在有更棘手的问题要解决。 短暂沉默了几秒之后,郑重其事地开口同她说:“愿愿,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当年的那件事情,是我找人压下去的,这些年也是我不让人提起的。”温老爷子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敬斯有想过去查,是我拦下他的。” 祝璞玉来之前就料到了他会谈这件事情,情绪还算稳定。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他这样的决定。 温老爷子:“当年,敬斯答应和黎蕤假装情侣为她打掩护,那时谁都不知道真相,宋南径那小子早就对黎蕤有心思,就想了这一招来算计敬斯,敬斯当时被喂了东西,人已经神志不清了,才会——事后他也很自责。” “他也很清楚,当年的事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不知道如何开口和你说,一开始撒了谎,雪球越滚越大,骑虎难下了。” 祝璞玉掐住了掌心,喉咙又酸又疼。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敬斯和温家对你造成了伤害,爷爷心里也过意不去,倘若知道当年那个人是你,我一定——” “爷爷。”祝璞玉深呼吸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当年的事情,是祝方诚和李军联手要制造丑闻让我走,就算那天晚上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温老爷子盯着祝璞玉的眼睛,仔细地品读着她的这句话。 凭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很快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祝璞玉选择和温敬斯离婚,并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恨他,而是因为他后续的欺骗。 这恰好也和他之前的推测吻合。 “他不该骗你,这件事情,是他糊涂。”温老爷子接话说,“所以你和他离婚……爷爷也理解,婚姻大事,没有人喜欢被骗。” 第270回 不能拖了 祝璞玉谈判经验丰富,她知道温老爷子前面这些不过是铺垫。 转折之后,才是他真正想要表达的。 事实也如她所料。 在说完这些之后,温老爷子话锋一转,他先是叹息一声,随后问祝璞玉:“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 祝璞玉点点头。 温老爷子:“敬斯这两天,有和你联系过么?” 祝璞玉:“民政局领完证之后我就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温老爷子:“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他,我看他是想破罐子破摔,用这种方法来赎罪……” “愿愿啊,敬斯的确是千错万错,但你也知道,这种消息放任不管,再拖几天,温家和瑞澜都要完了。”温老爷子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敬斯身上背上这种事情,今后也很难翻身了。” “我知道你恨他欺骗你,但……你忍心看他这样下去么?”温老爷子的这个问题十分犀利。 祝璞玉胸口蓦地一紧,仿佛被人扼住了心脏。 她呼吸急促,有种溺水的感觉。 ——没有的。 她不忍心的。 即便是她把刀到温敬斯身上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将这件事情曝光给媒体。 她一直觉得恨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恨他,但她没有任何想要毁掉她的念头。 祝璞玉忍不住自嘲。 真没出息啊。 她之前竟然好意思去说温敬斯恋爱脑。 祝璞玉沉默了快五分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抬起眼皮来看着对面的温老爷子,“您希望我出面澄清对么。” 温老爷子:“是的。” “目前谁都联系不到敬斯,这件事情拖不得了,再拖下去,瑞澜那边的高层会有动荡。”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更加严肃了。 祝璞玉对于舆论的威力是深有体会的。 她垂下眼睑,“我会尽快召开发布会,但我可能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温老爷子:“谁?” “黎蕤。”短暂几分钟,祝璞玉脑袋里已经出现了一套完整的方案,“我可以对外说我当年和温敬斯是正常交往发生关系,但需要黎蕤证明她当时没有在和温敬斯谈恋爱。” “好,她那边我去敲定。”温老爷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祝璞玉:“那您去找她谈吧,我联系公关部去做准备。” 她雷厉风行,说完这句话就要走。 “愿愿。”温老爷子叫住她,“谢谢你,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温家帮忙的地方,我一定——” “您客气了。”祝璞玉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瑞澜是耐德能源车项目的原材料供应方,现阶段正是投工生产的重要节点,瑞澜出问题,对车的工期也没有好处,合作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 她给的理由很漂亮,也很合理。 温老爷子却听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说服别人,不如说是在麻痹自己,不愿直接对面自己的“不忍”。 温老爷子并没有去拆穿祝璞玉的这个想法,他想要的答案,从她的行动里已经得到了。 祝璞玉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自然要保全她的体面。 温老爷子思量了片刻,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同她说:“好,那你有什么条件,随时和我提,只要温家能做到——”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一次,祝璞玉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您如果愿意的话,就让他离开北城吧。” 温老爷子怔了一下,完全没料到祝璞玉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耐德和瑞澜有合作,工作中免不了要见面,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他。”祝璞玉在温老爷子略显惊讶的目光中,继续往下说:“听闻,瑞澜早年间都是您的长孙温儒远在掌管。” “……你的意思是,希望敬斯离开瑞澜、离开北城?”温老爷子和祝璞玉确定了一遍。 “这只是我的意愿而已,您就算不答应,我也会出面澄清的。”祝璞玉并没有要求温老爷子一定按她的想法做。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温老爷子点头答应了下来,“等事情解决,我就安排他离开。” —— 祝璞玉道别温老爷子,从院子里走出来上车之后,心口仍然一抽一抽的。 她攥住方向盘平复了许久,才踩下油门。 祝璞玉一路开到最高速度回到了江景苑,一进家门,就看到周清梵坐在沙发上等她。 祝璞玉进门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比之前在医院那几天还要白。 周清梵立刻起身,等祝璞玉换好拖鞋之后便拉着她一同坐到了沙发上。 一握上去,周清梵才发现祝璞玉的手也是冰凉的。 “愿愿?”周清梵更加担心了。 “没事儿。”祝璞玉吸了一口气,同她说:“刚温老爷子找我。” 这话一出,不需要继续往下问,周清梵都知道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儿。 先前祝璞玉虽然没在电话里说,但周清梵有猜测过温家人找她这个可能性。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的眼睛,“那你要——” “瑞澜现在股价跌成这样,耐德和恒通都会受影响,能源车项目的原材料还要靠瑞澜的工厂。”祝璞玉机械地陈述完了这个理由,声音干涩:“现在温敬斯玩失踪,不能拖了。” 言罢,祝璞玉拿起了手机,找到了Wendy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一接通,祝璞玉便对Wendy交代:“通知一下公关部,明天早上九点开发布会,媒体打点好。” 电话那边的Wendy懵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祝璞玉口中的“发布会”,针对的是温敬斯的“丑闻”。 Wendy作为祝璞玉工作上的伙伴,对于她的私生活了解并不多,听了这话之后,有点好奇,但终归是没有多问。 瑞澜现在这个情况,对于他们的合作的确没有好处。 从这个角度出发来看,祝璞玉开发布会替温敬斯澄清倒也正常,毕竟是利益同盟。 但如果从她个人的角度…… 祝璞玉和Wendy通话了几分钟,安排下去发布会的事情之后,便扔下手机靠到了沙发里。 她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累。 周清梵:“我刚才问了陆衍行,听他的意思,他应该也联系不上温敬斯。” 祝璞玉眉心跳了一下,嘴角勾了起来。 他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这新闻是谁传出去的,知道么?”周清梵试探性地问,“温老爷子有没有跟你说?” 第271回 没有义务 祝璞玉缓缓睁开了眼睛,“除了江佩矜,还会有谁。” 刚才的确没来得及和温老爷子讨论这个话题,但祝璞玉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就猜到是江佩矜了。 周清梵听到祝璞玉笃定的口吻,轻轻抿了抿嘴唇,眼神变得愈发复杂了。 的确。 知情的人在看到新闻之后,最先想到的一定是江佩矜,甚至都不需要去问,就能直接给她定罪。 而从江佩矜之前疯癫的作风来看,她曝光这条新闻的行为也很符合她的做事逻辑。 但,真的会是她么?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祝璞玉深处其中看不出端倪,可周清梵却有诸多疑惑。 如果真的是温敬斯自己曝光的呢? 如果他真的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赌祝璞玉是否会为他澄清呢? 听起来很疯癫,但温敬斯之前不是没有这样赌过。 周清梵踌躇了许久,终归还是没有和祝璞玉说出自己的怀疑。 这件事情没有被证实之前,跟祝璞玉说了,只会扰乱她的心神。 不如不知道。 至于发布会…… 祝璞玉虽然给出了很漂亮的理由,但周清梵心知肚明,最深层的逻辑是因为,她于心不忍。 她恨温敬斯,因为她爱。 如果没有爱和期待,温敬斯的精心算计和欺骗,根本不至于让她难过至此。 就算真的跟祝璞玉说出那个猜测,她也不会因此改变开发布会的决定。 只是徒增她的内耗而已。 —— 黎蕤听了温老爷子的提议之后,二话不说话便答应了下来。 温敬斯的新闻被曝光之后,黎蕤一直都在关注进度。 当年的事情……温敬斯本身就是为她的任性买了单,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现在也该去承担了。 但黎蕤不太信任祝璞玉:“您确定她真的会帮温敬斯澄清么?” 祝璞玉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以德报怨的性格,而且她因为当年的事情,遭遇了后面一连串的不幸…… 上次她在纽约还和廖裕锦暧昧呢。 “我相信愿愿的人品,你只要配合她就好了。”温老爷子这样回答。 黎蕤瘪嘴,有点儿想吐槽祝璞玉两句,但忍住了。 现在不是论她和祝璞玉私人恩怨的时候。 她就算再不喜欢祝璞玉,也不能拿着温敬斯的前途开玩笑。 温老爷子同黎蕤聊完,便离开了她的住处。 黎溪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温老爷子离开。 黎溪停在角落,看着温老爷子上车走远,绷着一张脸上了楼。 他刚进门,就质问黎蕤:“温爷爷找你做什么?” “你们碰上了?”黎蕤没有多想,顺嘴便将温老爷子找她的目的复述了一遍。 黎蕤的表情挺正常的,可是黎溪却愈发严肃。 “你要去帮他?”黎溪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当年明明是他背叛你在先,你现在竟然要为他——” “哥!”黎蕤打断了黎溪的话,“他没有背叛我。” 黎蕤低下了头,终于将自己多年来都没有勇气袒露的真相说出了口,“我和温敬斯没有在一起过,从来都没有。” “你现在为了他,什么胡话都——” “真的!”黎蕤举起手来发誓,“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明天就被雷劈死。” 黎溪:“……” 虽然从三十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这种毒誓有些幼稚,但这的确是黎蕤从小的风格。 黎溪的态度稍有动摇,他皱眉看着她,“既然你们从来没在一起过,温敬斯之前被‘冤枉’那么久,为什么从来没反驳过?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是我不让他说的。”黎蕤低下头,“我那个时候和湛南在一起,怕你和爸妈发现,所以就找温敬斯打掩护,每次他带我出门,我都是去见湛南的。” 黎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湛南是谁?” 黎蕤:“……我之前的一个男朋友。” “他当时没有念书了,在酒吧驻唱,你们肯定不会允许我和那种人在一起的。”黎蕤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性子直,其实从小到大就不是特别擅长撒谎的人。 如今自己的谎言还酿成了这么大一个错,她的就更加心虚、过意不去了。 黎溪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听黎蕤说完,他震惊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 之前黎溪和父母一致认定了是温敬斯“对不起”黎蕤在先,若不是他先“背叛”,黎蕤也不会赌气嫁给宋南径,后面一系列悲剧也不会发生。 黎溪最疼黎蕤,因此记恨了温敬斯和温家很多年。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才会和江佩矜“合作”,促成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 甚至,温敬斯“强女干”的新闻出来之后,黎溪还幸灾乐祸过。 他想,这就是温敬斯辜负黎蕤的代价。 可现在黎蕤告诉他,他这些年所有的责怪和怨恨,都是一场空。 他们当年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所以,当年,温敬斯是为了给黎蕤打掩护,招来了宋南径的算计。 黎溪沉默了很久,消化了这件事情之后,看向黎蕤,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早说。” 黎蕤答不上来,咬住了嘴唇。 她骄纵任性惯了,从小被宠溺着,温敬斯也总是惯着她,导致她形成了习惯,出事儿之后从来不会主动承担责任。 即便她内心清楚,当年温敬斯也是受害者,但她还是不愿意去面对“温敬斯因为她被宋南径算计了”这个事实。 当时她甚至还在想,这就是温敬斯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惩罚”。 出事儿之后,黎蕤有找过温敬斯一次,那次见面,她和温敬斯“告白”了。 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告白。 黎蕤当时跟他说:“你因为我被算计了,那我对你负责吧,以后我们做正式男女朋友怎么样?” 温敬斯说:“不怎么样。” 他还说:“以后不要再找我打掩护。” 黎蕤傲得很,她那个时候也才二十岁,哪里受得了这种拒绝? 然后她就彻底跟温敬斯闹翻了,对外说是温敬斯背叛了她。 刚被温敬斯拒绝,黎蕤就碰上了宋南径,被他刺激了一番,脑子一热就跟他上床了。 然后就结婚了。 一天太平日子都没过过。 宋南径是个很会气人的变态,黎蕤婚后每次被他气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怪温敬斯。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 即便她真的在十六岁那年救过温敬斯的命,温敬斯也没有义务对她的余生负责。 第272回 星星 温老爷子这边和黎蕤见过面以后,便再次电话联系了祝璞玉。 不久,Wendy也让公关部那边对外公开了明天一早发布会的消息。 祝璞玉作为丑闻的“受害者”和当事人之一,即便耐德和恒通并没有指明发布会的主题,外界也猜得到,发布会一定是针对这件事情的。 但祝璞玉是要澄清,还是要落井下石,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网络上又开始就这件事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相当多一部分的人认为祝璞玉是要落井下石的,毕竟她一向展露在外的性格就是睚眦必报的。 连生物学上的父亲,对付起来都不带手软的,何况只是一个男人。 …… 网络上的讨论声音越来越大,一直关注整件事情动向的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北城今天是个大晴天,夏夜月明星疏,接近正月十六,月正圆。 陆衍行将车停在庭院门口,推开木质大门走了进去。 门板撞上了头顶的铃,在静谧的夜里响起了悠长的音。 进入院子后,陆衍行便看到了坐在石桌前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听见铃声后也没有回头。 他手里拿着平板,低头看得很专注。 陆衍行关上门,快步走到了他对面坐下。 “你猜得没错,你家老爷子去找她了。”陆衍行瞄了一眼温敬斯手里的平板,“发布会的消息你应该也看见了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将平板放到了桌子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发布会你要去么?”陆衍行问。 温敬斯摇了摇头。 陆衍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最近经常会觉得,之前二十多年,对你一无所知。” 温敬斯:“或许是我变了。” 在遇到祝璞玉之前,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会为了“爱情”疯癫的人。 甚至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她答应了替你澄清,你赌赢了。”说到这里,陆衍行松了一口气。 幸好赢了。 如果祝璞玉真的铁石心肠到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经温敬斯这么一作死,瑞澜必定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年的缓不过来。 他也是真的敢赌。 “接下来你计划怎么办,温家那边你要不要——” “我以后应该不会继续待在瑞澜了。”温敬斯冷不丁地接过陆衍行的话。 陆衍行听得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便明白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温老爷子最重视瑞澜的发展,那是他毕生的心血。 温敬斯这次给瑞澜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而且还是因为试探祝璞玉为目的……温老爷子让他离开瑞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后呢?”陆衍行还是不明白温敬斯想做什么,“你一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就想到这个后果了吧?你不在瑞澜了,那你和祝璞玉呢?” 如果温敬斯还在瑞澜,起码能借着瑞澜和耐德的合作跟祝璞玉见一见。 倘若没了这层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陆衍行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温敬斯没有回应他,他端起了旁边的杯子,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透过玻璃杯看见了天上的几颗星星。 温敬斯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星星。 孩子的乳名叫这个的话,应该很不错。 —— 温家老宅。 一向九点半准时睡觉的温老爷子,今天晚上破天荒地坐在客厅里。 整个温家老宅灯火通明。 “还没找到敬斯是么?”温老爷子问温确闻。 温确闻点点头,“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 “罢了。”温老爷子摆摆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明天发布会之后先让阿远去瑞澜接管敬斯的职务。” 温确闻:“好的,爸。” 温敬斯这一次给瑞澜带来这么大的损失,温老爷子这样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温确闻和江澜璟都不是喜欢争权的人,温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家族内并没有其他豪门那般的勾心斗角。 当初温儒远是为了陪女儿果果而从那个位置主动退下来的。 温老爷子三个孙子,温之洲还在读书,性格又冲动,所以瑞澜CEO的位置很自然地就到了温敬斯身上。 温老爷子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忙过了,在外跑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又要安顿一切。 他累得不停地揉着额头。 江澜璟端了一碗补汤出来给他,“爸,您辛苦了,喝点汤早些休息吧。” 温老爷子喝汤的时候,江澜璟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 “对了,爸,”她去问老爷子,“愿愿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您问过她么?” 温老爷摇摇头。 江澜璟的表情有些伤感,“如果真有了,不知道留不留得下。” “等找到敬斯了再说吧。”温确闻揽住江澜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们决定不了。” 江澜璟自然也是清楚这个道理的,只是想到这些戏剧一般的巧合,觉得很遗憾。 就算真的有了,祝璞玉很大可能也是不会把孩子留下的。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无可厚非的选择。 江澜璟之所以难受,一是因为她一直都想要个孙子孙女,二是因为……同为女人,她很清楚流产手术对于女人在身体和精神上会造成怎样的双重伤害。 私心上,江澜璟很喜欢祝璞玉,她也不太舍得她受这种罪。 可留下孩子,对她又不公平。 这仿佛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 隔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定在恒通大厦一楼的场馆进行。 祝璞玉一早便来到了现场做准备。 她像往常一样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唯独不同的地方是,脚上没有踩高跟鞋。 祝璞玉提前两个小时到的,她来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家媒体。 过了半个多小时,黎蕤过来了。 尤杏看见黎蕤之后,第一时间将黎蕤带到了后面的休息室,让她和祝璞玉串一下词。 黎蕤有阵子没见过祝璞玉了,碰面之后,习惯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然后很快便发现了她没有穿高跟鞋。 黎蕤眼皮一跳,蓦地想起了前些天的新闻。 “愿愿,我就在外面。”尤杏跟祝璞玉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就从休息室离开了。 尤杏走后,祝璞玉拿起了桌前的一份文件,递到了黎蕤手上:“辛苦黎小姐了,这是你一会儿需要回答的几个问题,按大纲来走就好。” 第273回 她知道了 祝璞玉和黎蕤说话的态度很得体,完全不带情绪,就像对工作伙伴一样。 黎蕤被祝璞玉的态度弄得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动手接文件都忘记了。 “黎小姐有其他问题么?”祝璞玉见黎蕤迟迟不动手,便主动问了一句。 “……没。”黎蕤回过神来,从祝璞玉手中接过了文件,低头去看。 祝璞玉说了一句“坐下看”之后,便没有再打扰她。 文件上列出来的回答提纲,和昨天温老爷子要求的差不多。 黎蕤看完之后,对祝璞玉说:“我没什么问题。” 祝璞玉“嗯”了一声,“辛苦了。” 黎蕤:“……” 黎蕤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祝璞玉,可祝璞玉现在这个客客气气的态度,倒搞得她挺过意不去的。 ——她应该知道黎溪和江佩矜还有宋南径的“合作”了吧?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的。 黎蕤盯着祝璞玉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尽管黎蕤这一声轻如蚊呐,但祝璞玉还是听见了。 只是,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祝璞玉。”黎蕤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叫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说出了后面的话:“你今天这样,和我也有关系,如果我早点承担责任,把我和温敬斯的事儿说清楚,我哥和宋南径也不会一直针对他,你们也不会——” “和你没关系。”祝璞玉打断了黎蕤的话,很冷静地说:“就算没有这些,我也会和他离婚。” “……因为当年的事情么?”黎蕤忙不迭地替温敬斯解释,“他那个时候被下药了,神志不清才会——他后来真的喜欢你啊,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黎蕤和温敬斯关系好,会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并不意外。 祝璞玉听完之后只笑了笑,没有反驳,但也没给回应。 黎蕤却没有就此停止这个话题,她托着下巴盯着祝璞玉:“你为什么要答应温老爷子帮温敬斯澄清?你也喜欢上他了?” 祝璞玉还是不反对,也不说话。 “祝璞玉,你一直这么冷静么?”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得到回应,黎蕤都觉得无趣了。 祝璞玉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管她说什么,她好像都不会产生情绪波动,黎蕤也看不出她对温敬斯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爱的话,不可能这么冷静。 可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答应温老爷子的要求,出来替温敬斯澄清? “黎小姐休息一会儿吧,等下有人来带你出去,我先去忙别的事情。”祝璞玉这次依旧答非所问,客套地留下这句话,便先行离开了休息室。 黎蕤看着祝璞玉离开的背影,瘪了瘪嘴。 她这个样子,跟温敬斯还挺像的。 —— 发布会九点钟开始,八点四十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媒体开放了直播。 场馆下面的记者席都坐满了,如此劲爆的场合,没有一家媒体想要错过。 祝璞玉刚一出现,所有媒体都将镜头对准了她。 虽然之前有过不少应对镜头的经验,但祝璞玉还是被闪光灯弄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在万众瞩目中坐到了台上,等现场安静下来后,对着话筒缓缓开了口。 “谢谢各位到场。” “今天这场发布会,主要是针对最近一些关于我和温先生之间的传闻进行回复。” 祝璞玉上来就直奔主题,下面的记者纷纷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发布会是线上直播的,在线观看人数也已经破了五百万。 祝璞玉坐在台上,平静地将自己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说了出来。 —— 纽约,医院。 廖裕锦结束了第二轮化疗,身体指标达到了手术标准。 医生要求他放松休息,这几日,廖裕锦也在严格遵守。 他每天起床之后会去外面散步,晒太阳,亲近大自然,很少会拿起手机。 直到这天晚上,廖裕锦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几天没有联系过祝璞玉了,便想给她打个电话。 刚拿起手机,廖裕锦便看到了国内某个APP的推送。 “正直播!祝璞玉召开发布会回应温敬斯强女干丑闻!” 廖裕锦的呼吸瞬间凝固,手指僵硬,心跳骤然加速。 仅仅一条标题,信息量已经巨大。 祝璞玉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和温敬斯离婚……有没有这个原因? 廖裕锦脑子里浮现了太多问题,他颤抖着手指点进了直播。 视频内,祝璞玉坐在话筒前,妆容精致干练,表情得体。 她动着嘴唇,娓娓道来:“当年我和温先生之间发生关系算是阴差阳错,但双方都为自愿,不存在强女干一说,离婚是因为性格不合适,和当年的事情无关,谣言止于智者。” 廖裕锦捏紧了手机,眉心和眼皮都在跳。 ……所以,她是真的知道了。 但她在为温敬斯澄清。 阴差阳错,自愿…… 台下的记者在听完祝璞玉的解释之后,明显是不怎么相信的,于是犀利地提问:“可据大众了解到的情况,当时温先生正和黎蕤小姐交往,而您似乎也有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那只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异性朋友而已,我们从未在一起过。”祝璞玉从容不迫地解释了这件事情,随后笑着对记者说:“至于温先生和黎小姐的情况,就由黎小姐亲自来说吧。” 祝璞玉回头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 廖裕锦再次屏住了呼吸,等了不到两分钟,便看见了黎蕤走到了台上。 现场的记者们显然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多年没在媒体面前露面的黎蕤,竟然也因为这件事情站出来了。 不是说因为当年的“劈腿事件”,黎家和温家已经闹翻了么? 本以为黎家会在这时落井下石的,没想到,黎蕤竟然还来参加祝璞玉的澄清发布会。 这关系,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黎蕤坐在了祝璞玉身边,在场馆众人的注视下,抛出一记重磅炸弹,“我和温敬斯从来没在一起过。” “我当时另外有男朋友,他只是帮我在家人面前打掩护而已。”黎蕤说,“这些年他因为这件事情承担了太多骂名,我家人也一直认为是他劈腿背叛了我,但从头到尾我们都没在一起过。” 第274回 孩子只是可能是他的 廖裕锦直接掐断了直播,转头去搜索最近的新闻。 他只是几天没有关注新闻,北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温敬斯的丑闻传得沸沸扬扬,廖裕锦甚至不需要去费力搜索,就能看到一大堆的信息。 廖裕锦很快便找到了一条新闻盘点和疏理的帖子,里面将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后闹出来的消息做了个时间轴。 从祝璞玉公布离婚的消息开始。 廖裕锦在看完祝璞玉公布离婚的新闻之后,就没有再追踪关注过新闻。 一来是因为自己挂念的事情落地了,二则是因为最近护工总是带他出去,还要求他少看手机。 廖裕锦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和祝璞玉的关系,也被“曝光”了。 当廖裕锦看到相关新闻说祝璞玉和他“偷情”的时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那些对祝璞玉进行羞辱攻击的言论,每个字都那么刺眼。 可祝璞玉没有出来回应过,记者只能通过跟踪她的方式偷拍她。 然后就是医院妇产科的那一组照片。 新闻里说祝璞玉是因为出轨他、闹大了肚子,所以才被温家扫地出门的,而在那之前的一周多,江佩矜刚刚对媒体公开了离婚的消息。 这新闻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一环扣一环,江佩矜是想把祝璞玉推上绝路。 看到能源车退款潮的相关报道之后,廖裕锦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了。 他无法想象,祝璞玉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一个人承受这些的。 还有…… 廖裕锦将目光聚焦在了祝璞玉在医院妇产科的那组照片之上。 虽然照片是隔着远距离拍的,但廖裕锦依旧能看得出她脸上的憔悴,陪在她身边的尤杏和周清梵,一左一右扶着她。 新闻明确写了,她在产检。 虽然报道里信誓旦旦地说着这个孩子是他的,可廖裕锦最清楚这是无稽之谈。 孩子只可能是一个人的。 想到温敬斯,廖裕锦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不仅一直欺骗隐瞒祝璞玉,丑闻曝光之后也开始玩消失,最后还是要祝璞玉独自去面对媒体——她被温敬斯骗了那么久,竟然还要替他澄清。 即便廖裕锦已经想到过她可能爱上温敬斯了,但这样的剧情真正在面前上演的时候,他仍然无法接受。 嫉妒,不甘心,更多是恨铁不成钢。 祝璞玉明明极其厌恶被欺骗、被算计,她明明知道自己的人生都是因为当初那场意外毁掉的,可她还是爱上了那个悲剧的缔造者之一。 就算温敬斯当时也是被下药的又如何? 当年是无奈,可后续他知道了真相,却绞尽脑汁处处隐瞒,恨不得把所有可能威胁到他计划的人都处理干净。 甚至,祝璞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大概率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廖裕锦呼吸开始急促,面色发白,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眼底充起了血丝。 他努力平复下来,翻出了洛邢的号码拨了出去。 —— 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 黎蕤把她和温敬斯的关系讲清楚之后,也算是解答了记者们对于祝璞玉回应的质疑。 后面有十几分钟的提问时间。 有记者问祝璞玉:“既然已经离婚了,祝小姐为什么要帮温总澄清?” 来了。 祝璞玉早就猜到会有人这么问。 她露出了笑容,从善如流地回答:“我不是替温总澄清,是在替我自己澄清。” “我并不希望自己今后在大众眼里的形象是一个受害者。”祝璞玉说得有理有据,“更何况,我的项目和瑞澜还有合作。虽然我和温总离婚了,但买卖不成情意在,瑞澜出事儿,于公于私对我都没有好处。” 回答完这个问题,又有记者提了个尖锐的:“那之前传闻您和温总的表姐夫之间有私情,属实吗?您要不要也趁今天回应一下?” “我和廖先生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祝璞玉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她很坦然地承认了:“当年情窦初开,的确喜欢过他,但那都是过去了,他和江小姐的婚姻,属于他们的隐私,我不了解,各位如果好奇他们离婚的原因,可以去问当事人。” 祝璞玉已经预判到了下一位记者会怎么问,所以先把这个问题给搪塞过去了。 记者的提问时间只有二十分钟,祝璞玉回答完之后便退场了。 整个发布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祝璞玉的精神都是高度紧绷的状态。 回到后台放松下来之后,她整个人身体发软,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周清梵和尤杏见状,马上为她递上了吃的和水。 “先填填肚子,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周清梵给祝璞玉递了个面包。 祝璞玉接过来咬了一口,面包很好吃,可平时吃着很享受的味道,今天一咬,却涌上了一阵恶心。 “呕——”祝璞玉来不及咽下去,就跑去洗手间吐了。 周清梵和尤杏听着祝璞玉干呕的声音,满脸担忧。 她们两个人跟祝璞玉都认识很多年了,祝璞玉向来是三个人里身体素质最好那个。 之前读书的时候,换季流感,她都很少中招。 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最近却反复生病,说是怀孕了,其实整个人瘦了一圈。 尤杏正想和周清梵说话,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周清梵迈步上前开了门,她以为是Wendy来了,孰料,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江澜璟。 尤杏也怔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了洗手间。 祝璞玉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她还在吐。 所以,江澜璟刚一进来,就听见了洗手间里传来的呕吐声。 都是过来人,之前又已经看过了新闻,如今一听这个声音,江澜璟几乎瞬间就可以肯定祝璞玉怀孕的消息。 “她最近一直这样吐么?”江澜璟问。 尤杏缄默不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听江澜璟的意思,好像已经知道祝璞玉怀孕的事儿了。 周清梵则是答非所问,“您找愿愿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澜璟点点头。 与此同时,洗手间的呕吐声停了,传来了一阵水声。 江澜璟往洗手间看了一眼,对身边的尤杏和周清梵说:“我想和愿愿单独聊聊,你们方便回避一下么?” “我们尊重愿愿的意思。”尤杏怎么可能现在就走,“您一会儿亲自问她吧,她愿意聊的话,我和清梵自然会走。” 尤杏的态度有些强硬,而且对面还是长辈,显得有些无礼。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但也没后悔。 周清梵是陆家人,她得忍着,可尤杏不想忍。 得罪就得罪吧,就算唐凛那死变态回去跟她算账,她也认了。 但尤杏没想到的是,江澜璟听完她的话之后不仅没生气,还很欣慰地笑了。 尤杏和周清梵同时蹙眉,这什么意思? 接着,就听江澜璟说:“愿愿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替她开心。” 第275回 能看孩子么 听见这话,尤杏和周清梵都深感惊讶。 此前她们都听说过江澜璟的为人,因为从小出门名门,后来又和温确闻结婚,她一直都是被捧着的。 周清梵在豪门太太圈内,听过不少关于江澜璟的传闻,总结下来就是说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所以,当初祝璞玉向周清梵打听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后来祝璞玉和温敬斯回到温家之后,江澜璟对祝璞玉还不错,大约是看在温敬斯的面子上。 毕竟那是亲儿子。 但现在离婚了,江澜璟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令人吃惊。 不管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做做样子,都挺震撼的。 因为江澜璟这种位置的人,并不需要做样子。 尤杏和周清梵沉默间隙,祝璞玉已经吐完出来了。 她一只手扶着胸口,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然后看到了地板上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愿愿!”江澜璟看见祝璞玉憔悴的模样,马上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精致的脸上透出了担忧:“怎么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听见江澜璟的声音之后,祝璞玉可以确定刚才自己没判断错了。 她抬起头来,一眼便对上了江澜璟着急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关心。 祝璞玉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叫“妈”,这个字到了嘴边之后,忽然清醒过来,“温太太。” 江澜璟听见这个称呼,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她无法指责祝璞玉什么,“愿愿,我想跟你单独聊几句,可以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人都已经找上门了,她说不可以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我和杏子先去办公室等你。”见祝璞玉点头了,周清梵便也拉着尤杏走了。 走之前,两人分别和祝璞玉交换了眼神,什么意思,彼此都懂。 不到一分钟,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祝璞玉和江澜璟两个人。 祝璞玉看了看沙发的位置,同江澜璟说:“我们坐下聊吧。” 江澜璟点点头,却没有松开她,就这么一路扶着她,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坐下来之后,江澜璟又仔细盯着祝璞玉看了快一分钟,这才轻声问她:“最近孕吐很厉害么?” 祝璞玉抿了一下嘴唇。 从温老爷子昨天和她的对话来看,温敬斯大概率没有告诉温家人她怀孕的消息。 但温家人肯定看到了之前的新闻,刚刚她吐的时候江澜璟又正好在。 她是女人,对这方面自然是更敏感的。 “你怀孕的事情,敬斯知道么?”提到温敬斯的时候,江澜璟的口吻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祝璞玉勉强挤出一抹笑,“嗯,他知道。” 江澜璟:“……” 温敬斯知道祝璞玉怀孕,按他的作风是不会离婚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江澜璟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不是责怪祝璞玉“绝情”,只是怪老天作弄。 “实在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会这么巧。”江澜璟轻叹了一口气,“是我们不负责任,如果早点查清楚、解释明白,你和敬斯也不会——” “理解你们当时的决定。”祝璞玉对江澜璟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她也很坦诚:“我和他离婚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江澜璟怔了一下:“你不怪他么?当年如果不是他——” 祝璞玉:“当年是祝方诚铁了心要用这种方式算计我、逼我离开北城,就算那天晚上没有成功,后面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他,也会是别的男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后面的事情我迟早都会经历。” 祝璞玉一直都把这件事情的本质看得很透彻。 虽然她之前总是称呼当年那个男人为“畜生”,但对他并没有什么深入骨髓的恨意。 完全不责怪那是不可能的,但始作俑者是祝方诚和李军。 江澜璟听见祝璞玉如此通透,更加心疼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们温家对不起你。” “您找我,是为了他的事情吧。”祝璞玉笑了一下。 江澜璟:“这次发布会的事情,你帮了他一个大忙——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他的,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两个人都不好过。 “抱歉,我做不到。”祝璞玉的拒绝也很干脆,“您大概不清楚他具体做了什么事情来欺骗我,有好几件,都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 江澜璟右眼皮跳了一下。 之前温敬斯回家和他们坦白的时候,的确没有详细说这些。 祝璞玉看到江澜璟的表情,就猜到温敬斯没有说全部的事情,否则江澜璟不会还来找她谈什么“赎罪机会”。 既然温敬斯没有说,那不如就由她来说:“他为了留后手威胁我,花高价买走了祝方诚手里全部的股份。” 这是整件事情里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之前的那些欺骗和算计,或许等她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争气”地释怀、原谅,可这件不行。 温敬斯明知道她一开始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他明知道她多恶心祝方诚,他明知道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出自祝方诚之手。 可他还是选择了和祝方诚“合作”。 祝方诚就是拿了他买股份的钱才如此嚣张的,况且,这也不单是钱的问题。 祝璞玉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没有感受到被尊重。 再结合之前的那些手段,她会觉得自己像温敬斯掌心的玩物。 这对她来说一种精神层面的冒犯和践踏,不是简单一个“爱”字能解决的。 江澜璟屏住了呼吸,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才轻轻地摇头。 温敬斯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儿。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确是太怕失去祝璞玉了,所以要处处给自己留后路。 可惜最后还是来到了这一步。 江澜璟内心虽然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可她也无法忽视祝璞玉的感受。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江澜璟低头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肚子,“最近怀孕辛苦了吧,我看你人都瘦了一圈,有问过医生解决办法么?” “医生说吐过这一阵子就没事儿了。”祝璞玉回答。 江澜璟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这句话,听起来,她像是要留下孩子……? “愿愿,我们以后能去看孩子么?”江澜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第276回 手术 看到祝璞玉微微冷下来的脸色和略显防备的眼神,江澜璟立刻跟在后面补充:“你放心,我们不会争孩子的抚养权,TA待在你身边就好。”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上了肚子。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长达五分钟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的要求提得有些突兀了,你慢慢考虑。”江澜璟以为她是没有想清楚答案,“不用现在就给我回答。” 祝璞玉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然江澜璟刚刚已经足够克制,可祝璞玉还是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江澜璟想要个孙子孙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之前她每次跟温敬斯回家的时候,江澜璟都会提起孩子的话题。 可惜这次……她注定要失望了。 —— 新闻发布会直播结束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祝璞玉在发布会上替温敬斯澄清的那几段视频,已经在各路社媒流传开来了。 发布会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祝璞玉澄清过之后,瑞澜的公关也开始行动。 各路新闻软件头版头条几乎都被温敬斯占据了。 温敬斯身上的丑闻被澄清,瑞澜的股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暖,绿了几天之后终于变回了红色。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你还不回去么?”陆衍行看着坐在石桌前的温敬斯,不是很理解他现在的行为。 他主动曝光了当年的丑闻,又消失不见,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祝璞玉终归是舍不得他,亲自出面替他澄清了当年的事情。 虽然她给出的原因是“瑞澜是耐德的合作方”,但这不过是搪塞媒体的借口罢了。 她可是祝璞玉。 倘若她没有私心,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撼动不了她的决心。 “股权转让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温敬斯答非所问,跳到了别的话题上。 陆衍行:“还得一两个工作日,我刚才已经催过一次了。” “嗯,办好了你去找她签字。”温敬斯说。 陆衍行皱起眉来:“你不去?” 温敬斯:“她应该不想看见我。” 陆衍行:“那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几天?老爷子这次不会放过你。” 温敬斯淡淡地闭上眼睛,“嗯,我知道。”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了手机里跳出来的新闻—— 他只扫了一眼标题,眉心便跳了起来,马上去跟温敬斯说:“瑞澜发了声明,从今天开始,温儒远接替你的位置,你被董事会除名了。” 瑞澜如今最大的股东还是温诚尧,他虽然退居二线,但在集团内仍然有最高话语权。 CEO的变更,基本上也是他说了算的。 这次瑞澜在温敬斯手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温诚尧把瑞澜交给温儒远,高层们更是全力支持。 这种新闻对于温敬斯来说理应是“重创”,可温敬斯看起来却毫不意外。 听完陆衍行的话,他缓缓睁开眼睛,回了三个字:“猜到了。” 陆衍行:“没了这个身份,以后你连和祝璞玉见面的幌子都没有了。” 陆衍行担心的倒不是温敬斯失权,温家内部没有陆家那么强的斗争,温儒远对瑞澜兴趣也不大,否则当初就不会主动要求退下来。 想必这次也是温老爷子赶鸭子上架的。 温敬斯听完这话,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嗯。” 陆衍行:“……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温敬斯笑了笑,还是不回答这个问题。 —— 祝璞玉看到瑞澜更换CEO的新闻之后也惊讶了一下。 温老爷子之前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求,她提了一句,希望温敬斯离开北城。 但那时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温老爷子真的会按她的要求做。 毕竟那是他的亲孙子。 祝璞玉不至于自恋到认为温老爷子是因为她的那句话做出的决定。 她想,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温敬斯这次真的惹毛了老爷子。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之后玩消失,伤了温家的面子,又害瑞澜的股票大跌、损失惨重。 这不符合温老爷子对一个合格继承人的要求。 祝璞玉看完了声明,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嗡震了起来。 是褚京识的电话。 祝璞玉猜测他是看到新闻了。 她按下接听键:“京叔。” “廖裕锦从医院跑出去了。”预料之中的问题没有出现,但褚京识的声音严肃无比:“我查过了,他航班北城时间明天下午落地,他应该会直接去找你。” 祝璞玉的眼皮接连不断地跳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廖裕锦为什么过来,不用问都知道。 祝璞玉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耳鸣声再次出现。 她知道廖裕锦迟早会看到新闻,但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过激,竟然直接从医院跑出来了。 “我过几天带他回去。”沉默快一分钟后,祝璞玉对褚京识说:“您让医院安排一下手术时间吧。” 她虽然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了沉着理智,可说话的嗓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沙哑。 褚京识沉吟片刻,追问:“你指的是谁的手术?” 是廖裕锦的骨髓移植手术、还是她的流产手术? 祝璞玉捏紧了手机,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缓缓开口:“都安排一下吧。” 褚京识:“好。” 他和以前一样,从不质疑她的决定,“那你这几天别太累,不要生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祝璞玉:“嗯,记下了。” 褚京识:“好,那先这样。” “……我还以为,您会问我发布会的事儿。”祝璞玉主动带出了这个话题。 褚京识笑了笑,“你做的决定,自然有你的道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做,我就支持你。” 祝璞玉听得眼睛一酸,“京叔。” “好了,这边凌晨,我刚忙完,得去补个觉了。”他笑着叮嘱,“你晚上也记得早点休息。” 结束和褚京识的通话之后,祝璞玉攥着手机坐在沙发里,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最近她总是容易这样矫情。 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可能是怀孕后激素作祟。 祝璞玉抽了纸巾擦了擦眼,低头再次看向了肚子。 她耳边忽然回荡起了温敬斯那天抱着她说的那句话。 “我求你,一定要留下TA。” 第277回 现在他赢了 祝璞玉呼吸停住,死死地攥住了手里的纸巾,脆弱的纸巾在手中变成了一团碎纸屑。 祝璞玉狠狠掐着掌心,疼痛感让她的思路清楚了不少。 她将已经不成型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这个孩子留下来,没有丁点好处。 只要TA在,她和温敬斯就不可能断干净。 这也正好顺了温敬斯的心意。 他真的很厉害,方方面面都能算计到。 想到这里,祝璞玉又开始干呕。 冲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吐了快十分钟,但只有酸水。 吃不下东西,胃里空空如也,连吐都没得吐。 祝璞玉靠着墙壁坐在洗手间里,目光放空看着天花板,累得昏昏欲睡。 她现在好像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吐了。 是心情压抑导致的躯体反应,还是单纯的孕吐,完全没有头绪。 —— 翌日下午三点,洛邢在接机口等到了廖裕锦。 他来得匆忙,只带了一个手提行李包,经历了转机、舟车劳顿,原本身体就不怎么样的人,面色都发青了。 洛邢看见廖裕锦的脸色便开始担心,想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廖裕锦根本顾不上。 “愿愿在哪里,送我过去找她。”廖裕锦累得声音都没底气了。 洛邢:“她在家里,我问过了,她那边暂时没什么情况,你就算急着找她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身体,你这——” “我没事。”廖裕锦完全不在意,破罐子破摔。 洛邢属实是无奈,拗不过他,最后只能送他去江景苑。 他治不了廖裕锦,大概只有等会儿跟祝璞玉见面,被她骂一通,廖裕锦才能消停点儿去医院。 现在只有祝璞玉能压得住廖裕锦了。 上了车,洛邢给廖裕锦递了刚刚买的包子,“先吃点儿东西吧。” 看他那虚弱的模样,应该一路上都没心思吃。 廖裕锦接过来,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之后便端起手机看起了新闻。 “温敬斯还没现身?”廖裕锦看到了最新报道,发布会结束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记者竟然还没有温敬斯的消息。 “是,温家那边已经派了他堂哥接替他的位置了。”洛邢说,“这次他把董事会的人惹毛了,我听事务所那边的人说,被他一闹,瑞澜损失了有十三个亿。” 廖裕锦扯了扯嘴角,“但他赢了。” 洛邢没明白廖裕锦的意思:“……?” “愿愿开发布会替他澄清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廖裕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立场使然,洛邢深知廖裕锦对温敬斯的偏见和仇视,只是这件事情…… “当年的事情也不是他主动曝光的。”洛邢不好多说,只简单提了一句,“这次应该是江佩矜做的。” “她怎么知道当年的人是愿愿的?”廖裕锦转过脸,目光犀利地盯着洛邢,“你又怎么确定这次的新闻是江佩矜做的?” 洛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他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迟早得跟廖裕锦坦白。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廖裕锦和洛邢是多年好友,看到他沉默时的表情,心中已经猜出了端倪。 他的目光阴沉了几分,疾言厉色:“洛邢,我要听你说实话。” 洛邢看了看前面的路,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将车停在了路边。 熄火之后,他转头和廖裕锦对视,深吸了一口气,同他说:“上次祝璞玉让我带给你的离婚证是假的。” 廖裕锦的表情更严肃,下颚紧绷。 “你打电话告诉她回国离婚的那天,我在机场碰上了她和温敬斯。”洛邢描述了那天的场景,“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要离婚的。” “我那个时候就猜到她应该是和温敬斯协商好了假离婚拖住你做手术,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所以——” 洛邢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廖裕锦握紧了拳头,哑声提醒他:“你继续。” “那会儿我正好去港城和宋南径的人拿到了那个手镯作为物证,我想,唯一能让祝璞玉和温敬斯真离婚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真相,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你找了江佩矜。”廖裕锦接过了他的话。 “……没,不是我主动找她的。”洛邢解释,“那次我去纽约带离婚证给你的时候,宋南径约我出去,说介绍个人帮我一起找当年的女人,我没想到她找的人就是江佩矜。” “她当时好像就知道温敬斯当年侵犯的人是祝璞玉了,但宋南径还不知情,所以带她和我见面了。” “我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为了让他们尽快离婚,只能这样。”洛邢一鼓作气说完了这些话,疲惫地抬起手揉上了眉心。 廖裕锦整个人紧绷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虽生气,可也怪不了洛邢,他在那时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权。 可江佩矜…… “我当时只是想借江佩矜之手让祝璞玉知道真相,我也没想到江佩矜会这么疯,竟然不顾温家的形象把这件事情曝光给媒体了——”洛邢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廖裕锦的拳头越来越紧,关节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他沉默了快三分钟,之后才开口:“继续开车吧。” 洛邢被廖裕锦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心沉到了谷底。 “温老爷子这次很生气,江佩矜和她父母已经被送出国了。”洛邢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他,“短时间内,她应该打扰不到祝璞玉的生活了。” “你觉得新闻是她曝光的?”廖裕锦目视前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洛邢眼皮一跳,脱口而出:“除了她还能有谁?” 廖裕锦:“所有人都这么想,嫁祸给她就变得轻而易举。” 洛邢呼吸都停了,大脑嗡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亲自对媒体曝光丑闻,再玩一出失踪的戏码,赎罪的同时还可以试探一下她究竟舍不舍得。”廖裕锦呵呵笑了起来,“现在他赢了,不是么。” 祝璞玉终归是不忍心,亲自替他澄清了当年的事情。 可澄清了并不代表没发生,那些降临在她身上的伤害,也不会就此消失。 她那么骄傲,竟然为了一个处处算计欺骗她的男人,做到这个份儿上。 第278回 这是我的报应 祝璞玉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即便是她还没有遭受人生剧变的时候都不是。 廖裕锦从她十五六岁那会儿就认识她了,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如此“仁慈”。 洛邢听了廖裕锦的推测之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温敬斯也太疯了……他看起来不像那么疯的人。 “这件事情也不一定。”洛邢想了想之后,对廖裕锦说:“我觉得温敬斯还是个挺理智的人。” 廖裕锦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和江佩矜有血缘关系,你觉得呢?” 洛邢被问得哽了一下,他之前的确和其他人一样思考过,为什么温家每个人都那么正常,唯独江佩矜那么狠、那么疯? 如果曝光这件事情这个行为,真是温敬斯自己做的,那……他的确和江佩矜不相上下。 被这样的人喜欢上,如果对对方没有同等程度的感情,那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儿。 洛邢动了动嘴唇,想继续跟廖裕锦说点儿什么,却被他先行打断了。 “开车吧。” 洛邢侧目看了廖裕锦一眼之后,再次发动了车子。 廖裕锦后来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目看向窗外,心里还在消化刚刚洛邢说过的那番话。 温敬斯会答应祝璞玉陪她演一出假离婚的戏码搪塞他,也是一出好手段。 这样做不仅可以尽快“解决”掉他这个麻烦,还可以让祝璞玉对他产生一种亏欠和愧疚的感觉。 祝璞玉一旦有这个感觉,就更不可能离开他了。 可惜他机关算尽,当年的真相还是没有瞒住。 对于这件事情,廖裕锦一直也是非常矛盾的状态。 他一方面不希望祝璞玉知道真相后痛苦,可一方面又不得不认识到残忍的现实:只有撕裂真相,他们才会离婚。 但也仅仅是离婚。 她对温敬斯的爱,没有减少半分。 —— 七八月份天还很长,五点钟,外面的太阳仍然很大。 祝璞玉坐在客厅的茶几上晒着太阳处理完了工作邮件,刚刚端起旁边的温牛奶喝了一口,就听见了门铃声。 她瞄了一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结合褚京识此前给她的航班号,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祝璞玉放下杯子走上去开门,看到门口的廖裕锦后,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而廖裕锦从祝璞玉的这个表情里,便也看出来她早就知道他跑出医院了。 祝璞玉开门之后便转身往里去了,廖裕锦将行李拎进来,随便放在了鞋柜前。 “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祝璞玉提醒了一句。 廖裕锦按她的提示换上了拖鞋,随后来到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他盯着祝璞玉的脸端详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她的小腹。 “你瘦了。”一段时间没见,她的脸都小了一圈,肚子平坦得完全看不出怀孕的痕迹。 “订酒店了么?”祝璞玉答非所问。 廖裕锦摇了摇头。 祝璞玉:“那你住我这边客房吧。” 她抬起手指了一下客卧的位置,“等我处理好恒通股权变更的事情,就跟你去纽约手术。” 她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但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面容也很憔悴。 从他进门到现在,她半句新闻上的事情都没有提过。 可廖裕锦心知肚明,祝璞玉很清楚他跑来北城的原因。 最终是廖裕锦按捺不住,他盯着祝璞玉,缓缓启唇,“为什么要替他澄清?” 祝璞玉眼皮都没抬,机械地回复:“瑞澜垮了对我的能源车项目没好处,我还要靠这个项目在北城立足。” “如果这样说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我不做质疑。”廖裕锦艰涩地扯了扯嘴角,“你一向看得清自己的真实想法,不需要别人点拨。” 祝璞玉抓住了旁边的抱枕,手指收得很紧。 “洛邢都跟我说了。”廖裕锦果真没有再继续上一个话题,“抱歉,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 “没什么好抱歉的。”祝璞玉摇了摇头。 她试着想过,倘若廖裕锦在猜到那个人是温敬斯之后,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应该也不会相信。 毕竟那个时候他手里根本没证据。 而人沉溺在一段关系里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为对方着借口。 假设廖裕锦那时候说了,她可能也只会觉得廖裕锦是为了让她和温敬斯分开、口不择言。 祝璞玉虽然只短短说了一句话,但廖裕锦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因为就算我那个时候说,你也不会信,对么。” 没等祝璞玉回答,他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为什么你反而对他那么信任?”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祝璞玉勾起嘴角,抬眸看着他,“这是我的报应。” “……我不是那个意思。”廖裕锦被她的表情和话弄得心头一阵刺痛,“愿愿,你没做错什么,错的人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他。”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在开口说话之前,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时至今日,她听到廖裕锦说“错的人是他”时,竟然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替他辩驳。 真的太可笑了。 祝璞玉的手攥得更紧。 她现在对于“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这句话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她之前总玩笑说温敬斯恋爱脑,可他其实比她清醒多了。 他不过是演一个恋爱脑给她看,再把她拽进来跟他一起。 而她的确成功被他拽进来了,一边看不起自己,一边又控制不住,清醒地沉沦着。 “你刚才说恒通的股份变更,什么意思?”廖裕锦见祝璞玉沉默许久不说话,为照顾她的情绪,便跳过了刚刚的话题,“祝方诚肯交出手上的股份了?” 廖裕锦原意是为照顾祝璞玉的情绪。 可他问出的问题,却再次碰到了她最痛的那道伤口。 祝璞玉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他早就交出来了。” 廖裕锦发觉她情绪更不对了,眼皮开始跳。 早就交出来……交给谁? “温敬斯很早就把他的股份买走了。”祝璞玉没透露太多,“作为离婚的财产分割,这些股份会转让给我。” 廖裕锦的脸色顿时又阴沉几分。 温敬斯买走祝方诚的股份,为的是什么,不用思考都能得出答案。 他真是算计得面面俱到,处处留后手。 第279回 他现在和她住一起 “他用这些股份威胁你、不同意离婚,是么?”廖裕锦问。 祝璞玉答非所问,“也不是只有他会玩这一招。” 廖裕锦刚想继续问,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祝璞玉的小腹处,“之前新闻说你怀孕——” “是真的。”祝璞玉很坦然地承认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想留下这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成了我的筹码。” 廖裕锦:“你答应了他留下孩子?” 虽然祝璞玉没详细说,但廖裕锦基本上猜到他们的交易内容了。 祝璞玉的诉求应该就是离婚和恒通的股权,而温敬斯要的是孩子。 可按温敬斯的作风来看,和他做交易,应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这一次,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廖裕锦不得不多想,“孩子没出生之前,他愿意把股份给你?” “孩子不会出生的。”祝璞玉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他也没得选。” 廖裕锦呼吸停了几秒钟,“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他其实没想到这个结果。 印象中,祝璞玉是很喜欢小朋友的,之前在路边看到可爱的小孩子,都会停下来和他们说说话。 如今自己肚子里多了一条小生命,他以为,她会本能地选择留下。 更何况她对温敬斯还有感情。 “有这么惊讶么?”祝璞玉看到廖裕锦的表情,竟然笑了。 只是那笑看起来很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廖裕锦:“我以为你会心软。” “TA本来就不该来。”祝璞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冷笑了一声。 廖裕锦:“那温敬斯那边——” “我不需要照顾他的感受。”祝璞玉打断了廖裕锦的话,“留下孩子,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断掉,没这个必要。” 她这话说得很决绝,也超出了廖裕锦的想象。 他以为,她之前开发布会替温敬斯澄清,多少还抱着重归于好的念头,可现在他有些看不透了。 廖裕锦盯着祝璞玉看了许久,忍不住问她:“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替他澄清?我以为你是心软了。” “是,我承认。”祝璞玉这次没有嘴硬。 决定出面澄清,瑞澜和耐德的合作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归根结底是因为她的恻隐之心。 可她也很清楚一点:“有的事情可以心软,有的不行。” 她可以心软去开发布会替温敬斯洗去丑闻,但不会心软留下这个孩子。 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廖裕锦读懂了她的意思之后,心口更加不舒服,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声音问她:“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祝璞玉:“京叔已经安排了医院给我做手术。” 廖裕锦:“……想清楚了?” 祝璞玉:“很清楚。” 廖裕锦:“可是你爱上他了。” “然后呢?”祝璞玉也没有否认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我爱上他了,所以更觉得他之前骗我的行为恶心,如果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找祝方诚合作也没关系。” 这才是她最介怀的点。 廖裕锦被祝璞玉说得哑口无言。 在回北城之前,他想过无数“劝解”她的话,他以为她会对温敬斯留恋不舍,他以为她就算被骗了,也下不了决心彻底离开他。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祝璞玉早已考虑清楚一切,并且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她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温敬斯,没有一句口是心非,每句话都条理清晰、逻辑在线。 像一台精密运作的仪器。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她说过的,人活在世上,是因为有各种感情傍身,才能变得幸福。 或许很多人会称赞祝璞玉如今的理智克制,可对于看过她本真状态的廖裕锦来说,她现在越是冷静,他心里就越是难受、心疼。 他不敢去想,中间的这九年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 转眼,廖裕锦来北城已经三天了。 那天下午聊过一次之后,廖裕锦便没有再在祝璞玉面前提起过温敬斯。 祝璞玉孕吐比较严重,为了减少反应,基本上是在家办公的,手头的工作量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廖裕锦每天会拉着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这几天里,财经新闻里经常能看到瑞澜的相关报道。 发布会之后,瑞澜的股票开始回涨,温儒远上任后又签下了一个政府的开发工程,瑞澜不仅成功度过了危机,还有比之前更好的趋势。 由此一来,网络上也出现了一些讨论,认为温儒远比温敬斯更适合接管瑞澜。 而温敬斯本人,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有一段时间了。 祝璞玉开完发布会,都没有见他现身,网上也有很多人在讨论这个问题。 —— 转眼又过两天。 周日下午,陆衍行带着一个纸质文件袋出现。 他将袋子扔到了温敬斯面前,“流程走完了,只要你和祝璞玉签字盖章,她就是恒通最大的股东了。” 温敬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拿起文件袋看了一眼,和陆衍行说了一句“谢谢”。 陆衍行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拉开椅子,在温敬斯对面坐下来,沉着脸对他说:“廖裕锦来北城了。” 听见这个名字,温敬斯的目光略顿了一下。 无需多问,也知道他为什么来的。 “他现在住在祝璞玉公寓里。”陆衍行后面的这句话,成功让温敬斯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 温敬斯猛地抬起头来,眼底已经泛起了血丝。 很显然,他至今都对廖裕锦的存在耿耿于怀。 “你终于有点儿反应了。”陆衍行看着温敬斯的眼睛,“我以为你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温敬斯随手抄起了文件袋,起身,“送我回尚水苑一趟。” 陆衍行早就想让他赶紧离开这里了,听见他这么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抄起了车钥匙。 很快,两人便上了车,驶上了回市区的路。 车子发动不久,温敬斯将关机数日的手机重新开机。 一大堆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温敬斯还没来得及处理,手机已经又进了新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爷爷”两字,温敬斯不假思索便按下了接听键。 “你现在回老宅。”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温老爷子的这一声命令。 他口吻严肃,不怒自威,命令过后便直接挂断,没在电话里废话一句。 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温敬斯放下手机,对旁边的陆衍行说:“直接去老宅吧。” 第280回 走 陆衍行刚才也听见了温老爷子在电话那边的命令,变道之后,斜睨了温敬斯一眼:“你准备好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老爷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当年那件事情虽然也大,但归根结底不是温敬斯主动闹出来的,温诚尧虽然生气,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惩罚过温敬斯。 可这次性质完全不同了,他一连消失这么长时间,留了一大堆烂摊子…… 幸好老爷子并不知道丑闻也是他亲自曝光的,否则他恐怕要在祠堂长跪不起了。 温敬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陆衍行的问题。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冷不丁地开口:“以后医院那边的产检记录,你帮我留意一下,拿到了第一时间发给我。” 陆衍行打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眉心一跳。 “你什么意思?”他警觉地问。 温敬斯淡淡地笑了笑,反问:“你猜老爷子要求她出面澄清的时候,答应了她什么?” 陆衍行皱起眉来:“你是说,祝璞玉让老爷子送你出去?”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你的?”陆衍行很好奇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温敬斯只是摇了摇头,“她不想再看见我。” 陆衍行:“……你真要走?” 他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你不怕你走了,她马上就打掉孩子么?” “我不走,她才会打掉孩子。”温敬斯再次看向了窗外,路边的绿荫转瞬即逝,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城市的建筑镀了一层金色,有些刺眼。 温敬斯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太了解她了。 她想要打掉孩子,最根本的原因是余生都不想和他有任何纠缠。 如果想要她改变主意,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地“消失”。 温敬斯一直都记得他当初提出要一个孩子时,祝璞玉说过的话。 她说,有了孩子,就代表两人永远都有“联结”。 当然,他无法确定自己的离开是否足够撼动她改变主意,但无论可能性多么微茫,他都要尝试。 眼下这个情况,他频繁出现在她面前并不是明智之举。 她需要时间,他也是。 陆衍行听过温敬斯方才那句话之后,便也了解了他选择离开的原因。 听他的意思,即便是祝璞玉没有和老爷子提要求,他也会自己选择走。 不过理智地想,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 六点半,陆衍行的车停了温家老宅门口。 陆衍行往里头看了一眼,随后问温敬斯:“等你么?” “不用,你回吧。”温敬斯拿起文件袋去开车门,“开车小心。” 陆衍行:“需要我帮你通知一下祝璞玉签字的时间么?” 温敬斯摇了摇头,开门下了车。 陆衍行隔着车窗,看着温敬斯推门走进老宅的大院,又等了一两分钟,才驱车离开。 …… 温敬斯推开老宅大门踏入客厅的时候,三位长辈都在客厅等着他了。 家里的佣人们都被管家差遣出去了,偌大的客厅里一片沉寂,气压极低。 温敬斯将文件袋放到桌子上,朝着沙发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停在三位长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率先开口道歉:“对不起,这次的决定让温家蒙羞了,爷爷对我有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温老爷子看着他,疾言厉色:“出了这么大事情,作为当事人躲着不作为,这就是你作为男人的担当?” 温敬斯顺从地听着他的指责和教训,不做辩驳。 温老爷子看着他这个样子,脾气消失了一大半,“别以为你不说话,这事儿就算完了。” 温敬斯摇头,“我不这么想,爷爷想怎么处罚,我都接受。” 温老爷子:“恒通的股份变更程序走完了么?” 温敬斯听见这个问题,略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能是祝璞玉跟他谈过这件事儿了。 温敬斯点点头,“明天给她签字就好了。” 温老爷子又盯他几秒,之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聪明了一辈子,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中邪犯糊涂,明知道愿愿不喜欢被人骗,还要——” 说到一半,温老爷子挥了挥手,“罢了。” 事到如今,说再多都只是马后炮。 “等恒通股权变动的事情敲定,你就出国。”温老爷子早就做好了决定,“澳洲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以后你就那边发展。” 温敬斯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他:“是她要求的么?” “就算她不要求,我也会送你出去!”温老爷子的态度强硬了许多,“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儿!” “爸。”温确闻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温敬斯辩解了几句:“当年的事情敬斯并非刻意为之,这次新闻曝光,严格意义上说他也是受害者,他欺骗璞玉的行为的确是错了,但这并不能掩饰佩矜犯下的错。” 温确闻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表达过对江佩矜的不满,这是第一次:“既然您要敬斯以后都待在澳洲不回来,那我希望,您能一视同仁。” 言外之意就是,温敬斯不回来,那江佩矜也别回来。 “她那边我会处理。”提起江佩矜,温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最近的风波都是因为江佩矜曝光新闻产生的,但因为牵扯的事情太多,温诚尧这段时间还没有精力去处理江佩矜。 好在江佩矜这两天还算规矩,天高皇帝远,也没再作妖。 “你今天晚上给我跪祠堂,好好忏悔。”温老爷子给温敬斯下了命令。 江澜璟听见之后,眼眶马上就红了,下意识地要替他求情。 但温敬斯已经先一步答应了:“好。” 温敬斯今天回来,认错态度极好,说什么就是什么,温老爷子便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们祖孙平时都是冷静的人,即便是争吵,也不会是那种大喊大叫的方式。 —— 温敬斯领罚之后便去了后院的祠堂。 温家虽然开明,但到底是传统豪门,家法还是有的。 不过,这是温敬斯第一次跪祠堂。 祠堂在后院,不见光,有些潮湿。 七八月温度正高,祠堂潮湿的环境,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温敬斯跪在垫子上,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后院安静得诡异,深夜只听得见蛐蛐的叫声。 温敬斯跪了五个多小时,脑袋有些沉。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温敬斯清醒了一些,一回头,便看见了拎着东西走来的江澜璟。 第281回 此生不回头 江澜璟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食盒,她停在温敬斯面前,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随后,江澜璟将盒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动手扶上了温敬斯的胳膊,“起来吃点东西吧。” 温敬斯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江澜璟看出了他的想法,“外面没人,先起来。” 她又用力扶了一把,温敬斯这次配合地站了起来,母子两人在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 江澜璟打开食盒,端出了一碗绿豆百合汤,“先喝点汤解解暑。” “谢谢妈。”温敬斯几个小时没说话,开口的时候嗓音很哑。 江澜璟很久没有听过温敬斯如此疲倦的声音了,她眼底闪过了一丝无奈和心疼。 温敬斯也是真的渴了,跪在这里一直在出汗,身体已经是轻微脱水的状态了。 绿豆百合汤很凉爽,喝完之后嗓子舒服了许多。 江澜璟等温敬斯喝了小半碗绿豆汤后,才问他:“你之前几天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出现?” 江澜璟并不理解温敬斯的所作所为,“你要是早点回来,你爷爷他也不至于……哎,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愿愿她——” 说到这里,江澜璟想起了祝璞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话锋一转,“孩子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商议的?” 温敬斯听见江澜璟这么问,喝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江澜璟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背后的意思:“这种事情不是你瞒就瞒得住的。” 温敬斯答非所问,“您找过她?” 江澜璟:“发布会结束的时候去找过,她吐得很厉害,人看着都瘦了一圈。” 温敬斯低着头,眸色深沉。 江澜璟说着又是控制不住一声叹息,“你不应该去找祝方诚合作的。” 温敬斯:“她跟您说了。” 江澜璟:“她最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是你太冲动了,办法有很多,你选了最冒险的一种。” 温敬斯没接话。 江澜璟看着他低气压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木已成舟,现在纠结于过去的选择和决定都没有意义了:“孩子的抚养权,你们怎么决定的?是给愿愿对么?” 温敬斯摇摇头:“还没决定。” 江澜璟蹙眉,“你还想争抚养权么?怀胎十月辛苦的人是她,她肯留个探视权给我们就可以了。” 都是女人,江澜璟最晓得怀孕的辛苦,祝璞玉孕吐又那么厉害,要受的罪比常人更甚。 况且她和温敬斯之间又闹到了这个地步,温家亏欠她那么多,哪好意思再争抚养权。 这个事情,那天江澜璟回来也跟老爷子和温确闻商议过了。 三人达成一致,不争孩子的抚养权,但该尽的义务也会尽。 毕竟血缘关系在那里。 “我没有想争抚养权,”一番沉默后,温敬斯否认了江澜璟的这个猜测,转而问她:“她和您说了孩子以后的安排么?” “她应该还没有考虑过探视的事情,给她一些时间吧。”江澜璟想起祝璞玉孕吐的状态,就觉得辛苦。 其实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按理说,这样辛苦的阶段,应该由温敬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才是。 温敬斯再次拿起了勺子,喝着绿豆汤,反复琢磨着江澜璟方才的话。 她的话题一直围绕孩子出生之后的相关事宜展开,也就是说,祝璞玉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倾向于把孩子生下来的。 可他无法确认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是在江澜璟面前粉饰太平。 —— 温敬斯在祠堂跪了一整个通宵。 翌日清晨五点半,天完全亮起来,他才从祠堂出来。 温敬斯回到房间洗了个温水澡,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温敬斯去楼下接了一杯冰美式,回到卧室坐在窗前发着呆喝咖啡。 时针指向八点时,他终于起身离开。 温敬斯将文件袋放在了副驾,踩下油门,朝江景苑的方向开了过去。 路上遇上了早高峰,堵了好长一段,四十分钟的车程被迫延长到了一个多小时。 九点四十,温敬斯的车停在了江景苑公寓楼下。 他解开安全带,随手抄起旁边的文件袋下了车,走向电梯。 电梯很快停在了祝璞玉所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温敬斯正要往出走,一抬头便看见了刚刚从公寓走出来的廖裕锦。 祝璞玉所住的这栋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结构,电梯斜对面就是公寓大门。 廖裕锦也看见了温敬斯,脸色骤变。 他马上关上了门,朝着电梯走过来,看向温敬斯的眼底带着浓浓的警戒:“这里不欢迎你。” 温敬斯扫了廖裕锦一眼,没有回应他的话,绕过他便要往公寓那边走。 廖裕锦直接抬起手拦住了他:“你们已经离婚了。” 温敬斯:“所以呢?” 他很冷静,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他这个态度让廖裕锦十分不满。 廖裕锦目光冷下来,盯着他:“所以,以后不要再把你的心机和算计用在她身上。” 温敬斯:“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你和她不会有任何事儿了。”廖裕锦残忍地说,“她此生都不会回头。” 温敬斯还是很冷静,“说完了么。” 廖裕锦呵了一声,嘲弄地掀着嘴角:“你和江佩矜真不愧是姐弟,做事的风格手腕都一模一样,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自己曝光当年的事情,再嫁祸给江佩矜,让老爷子惩罚她,然后自己消失不见,等着愿愿心软。”廖裕锦一鼓作气地说出了温敬斯的计划,“看到她为你澄清,很有成就感是么?” 温敬斯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不知道这些话,廖裕锦是不是已经跟祝璞玉说过了,祝璞玉信了么? “你想象力很丰富。”温敬斯只说了一句这样的评价。 廖裕锦:“是我想象力丰富,还是你不择手段,你心里有数。” 咔哒。 廖裕锦话音刚落,公寓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听见开门声,温敬斯和廖裕锦两人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是祝璞玉出来了。 祝璞玉的视线落在了温敬斯脸上,两人四目相对。 几日不见,温敬斯发觉她又消瘦憔悴了不少,肩膀几乎要挂不住那件宽松的T恤了。 而她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冷冰冰的,像看陌生人一样。 第282回 再见,愿愿 “愿愿,你怎么出来了?”廖裕锦马上来到了祝璞玉身边。 “听见楼道里有动静,出来看看。”祝璞玉是这样回答的。 温敬斯看到廖裕锦搭在祝璞玉腰上的手,目光沉了一瞬。 他拿起手里的文件袋晃了一下,“恒通股权转让的流程走完了,现在需要你签字。” 祝璞玉听见这句话之后,冰冷的目光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动,“进来说吧。” 温敬斯看了一眼廖裕锦,对祝璞玉说:“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 这意思就是要廖裕锦回避。 廖裕锦马上听懂了:“愿愿,我——” “你不是要去超市么,先去吧。”祝璞玉平静地安排了廖裕锦的行程,对于跟温敬斯单独谈话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排斥。 对上廖裕锦不放心的眼神,祝璞玉拍拍他的胳膊,“去吧,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廖裕锦抿了抿嘴唇,虽然不放心,但祝璞玉已经这样说了,他不得不回避。 而且,温敬斯方才说了,他是来签恒通的股权转让协议的。 这对于祝璞玉来说意义重大。 权衡利弊后,廖裕锦先行离开了。 没了第三人在场,楼道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祝璞玉淡淡地扫了温敬斯一眼,转身走进了家门,温敬斯见状,紧随其后。 温敬斯像往常一样要去鞋柜那边换鞋,打开柜门后,却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祝璞玉。 “扔了。”祝璞玉当即便读懂了他的意思,给了一个十分残忍的答案,“你可以不换鞋。” 温敬斯关上柜门,脱掉鞋,赤脚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文件袋仍然被他握在手里,他看起来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 祝璞玉:“温总这次又想了什么条件要提?” 她声线平缓到没有起伏,温敬斯却从里头听出了嘲讽的味道。 他盯着她消瘦的脸:“你觉得我会用它威胁你。” “温总一贯擅长谈判。”祝璞玉象征性地恭维一句。 温敬斯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视线落在了门口那双男士拖鞋上,接着,又在公寓幻视一周。 门前的衣帽架上挂着廖裕锦的衣服。 茶几上有各种各样的水果。 侧卧的门开着,里面放了一个行李箱。 这里到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居住的痕迹。 即便知道廖裕锦没有和祝璞玉在同一个房间睡,即便知道祝璞玉绝对不可能回头吃廖裕锦这棵回头草,但温敬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最近都住一起?”他似笑非笑地问。 祝璞玉:“是啊。” 温敬斯:“没阻碍了,要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祝璞玉笑了一声,“我不吃回头草。” “说正事吧,温总。”祝璞玉不太想和他聊这些私人暧昧的话题,“这最后一项流程的条件是什么?” “我后天去澳洲。”温敬斯答非所问,“是爷爷的决定,这几年应该不会回来了。” 祝璞玉的心向下沉了几分。 后天。 温老爷子行动竟然如此迅速,而温敬斯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祝璞玉原以为,他不会愿意走。 “怎么这个表情?”温敬斯忽然笑了,“这不是你和爷爷提的条件么?” 祝璞玉:“那又如何。” 温敬斯:“开心么?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了。” 祝璞玉:“等你走了我再开心。” 温敬斯又短促地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忽然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半跪了下来。 没等祝璞玉躲开,温敬斯已经抬起手臂环抱住了她的腰,侧脸和耳朵抵住了她的小腹。 “我可以永远待在澳洲不回来,留下TA吧。” “TA的乳名我都想好了,星星,好听么?” 祝璞玉的手指抓住了沙发垫。 她垂眸看着半跪在他面前的温敬斯,胸口堵得慌,呼吸也不太顺畅。 祝璞玉沉默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温敬斯并没有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地问她要那个答案。 他就这么抱着她,动作维持了五六分钟之后,缓缓松开了手。 这五六分钟里,天地都陷入了寂静,四周只剩下了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温敬斯松手后,便从地上起来,折回去拿了文件袋。 他将东西放在了祝璞玉面前的茶几上,“签好字,恒通就是你的了。” 祝璞玉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 她是真的没想到温敬斯会这么痛快地给她签字。 温敬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说:“以后我都不会再威胁你了。” 祝璞玉避开他的眼神,低头拿起了摆在茶几上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各种手续表格都齐全了,温敬斯也已经在落款的位置签了名盖了章,只要她也签名盖章,这份转让协议马上就生效了。 祝璞玉花了十几分钟看完了协议的内容,然后拿着签字笔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了章。 温敬斯看到她将印章盖上去之后,勾起嘴角,轻声说:“恭喜你,如愿以偿。” 祝璞玉抬眸看着他:“我应得的。” 她说不出感谢的话。 这些本身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温敬斯盯着祝璞玉看了快半分钟,缓缓启唇,“如果我没有找祝方诚合作,我们是不是还有回头路?” “没有如果。”祝璞玉盯着协议,眼睛有些酸,“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 “好。”温敬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孩子出生以后,可以拍张照片给我么?” 祝璞玉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温敬斯站在原地等她的答案。 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 可惜,过了快十分钟,温敬斯都没有听见祝璞玉的回答。 她再开口时,是对他下逐客令:“你该走了。” “好。”温敬斯笑着点点头,“那,再见,愿愿。”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祝璞玉蓦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排痕迹。 温敬斯穿上了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祝璞玉低头避开。 他迈步走出去,防盗门“嘭”一声被关上。 伴随着关门声,祝璞玉整个人往后倒过去,瘫软靠在了沙发里,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祝璞玉的目光盯着天花板,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耳边不断回荡着温敬斯刚刚的话。 “我可以永远待在澳洲不回来,留下TA吧。” “TA的乳名我都想好了。” “星星,好听么?” 祝璞玉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摸上了肚子。 星星,星星…… 第283回 极端亢奋 廖裕锦从超市出来,便匆匆回到了公寓。 彼时,公寓里只剩下了祝璞玉一个人。 廖裕锦将东西放到了餐厅,折回来之后,才注意到祝璞玉泛红的眼眶。 虽然她已经擦干了眼泪,但廖裕锦一眼便看出来她哭过。 廖裕锦眸色严肃,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祝璞玉摇摇头,“我就是有些开心。” 廖裕锦表情很复杂。 她说开心,他真的没看出来她哪里开心,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洗脑听的。 “我把恒通拿回来了。”祝璞玉挤出一抹笑来,“第一步,我做到了。” “廖裕锦,我想去墓园一趟。”祝璞玉忽然来了精神,她反握住廖裕锦的胳膊,“我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我外公和妈妈,他们肯定很开心。” 祝璞玉的情绪很反常。 她看起来是亢奋的,可行为处处透着诡异。 她心情好的时候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现在……像是“回光返照”。 最近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廖裕锦一直都在担心她的心理情况。 “我陪你去吧。”廖裕锦哪里放心她一个人过去,墓园那种地方,太容易牵动人的情绪了。 “等会儿啊,我去换套好看的衣服。”祝璞玉好像压根没听见廖裕锦在说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宽松的T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太丑了,我要穿裙子。” 言罢,她松开了廖裕锦的手,转身快步走去了衣帽间。 廖裕锦想跟进去,却发现她关了门。 考虑到她可能换衣服,廖裕锦也不方便继续跟进去,他看了一眼衣帽间的方向,之后拿起手机,给周清梵发了条微信。 廖裕锦跟周清梵说了早晨的事情,还说了祝璞玉要去墓园的打算。 周清梵马上回复:【我现在过去。】 廖裕锦看见这句话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 祝璞玉在衣帽间换了有十几条裙子,最后选了一条暗紫色的旗袍上了身。 换好衣服,祝璞玉便回到了卧室化妆。 廖裕锦则是在客厅里反复看着时间,等周清梵过来。 还好,周清梵赶在祝璞玉化完妆之前到了。 廖裕锦听见敲门声,马上上前给周清梵开了门。 “愿愿呢?”周清梵一进门便询问祝璞玉的情况。 廖裕锦往卧室那边看了一眼,“刚才换好衣服去化妆了。” 他的眉宇间都是担心,“她看起来太反常了,不知道温敬斯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跟廖裕锦讨论这个问题,祝璞玉已经化好妆出来了。 祝璞玉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周清梵和廖裕锦都惊艳了一下。 她化了个很浓的复古妆容,和身上暗紫色的旗袍相得益彰,美得很有攻击性。 祝璞玉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造型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都是淡妆,甚至素颜。 “清梵,你来得正好。”祝璞玉走到周清梵身边,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容灿烂,“我刚把恒通的股份转让协议签了,现在恒通是我的了。” “正打算去墓园给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呢。”祝璞玉挑眉,“你陪我一起吧。” “……好。”周清梵轻声应下来。 她看着祝璞玉脸上张扬明媚的笑,面上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廖裕锦没有夸张,祝璞玉现在的状态着实诡异。 她妆容精致明艳,美得惹眼,笑得开怀,可是却像一具空洞的躯壳,灵魂不知道已经飞了多远。 之前祝璞玉因为情绪激动晕倒的那次,医生就提醒过,需要关注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那时医生还猜测她的呕吐是躯体化反应,只是后来祝璞玉检查出了怀孕,理所当然地被当做了孕吐。 周清梵觉得祝璞玉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比起悲伤、一蹶不振,她这种极端亢奋的反应,才是更危险的。 周清梵和廖裕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什么,陪着祝璞玉一起离开了公寓。 祝璞玉这个状态肯定是不能开车的,廖裕锦身体不好,也有风险,最后开车的任务就落在了周清梵身上。 墓园离市区二十七公里,开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这一路上,祝璞玉都显得格外亢奋,喋喋不休地跟他们两个人分享着自己喜悦。 笑声就没停过。 廖裕锦和周清梵两人虽然附和着她,但两人的担忧已经满得溢出来了。 祝璞玉刚说完一大段话,便接到了顾成业的电话。 顾成业前些天去出差了,没有关注新闻,结果一回国就看见了温敬斯身上的那桩“丑闻”。 虽然祝璞玉澄清过了,但顾成业依旧持保留态度—— 之前顾成业有问过祝璞玉为什么忽然选择和温敬斯离婚,祝璞玉并没有正面回应。 顾成业看见新闻的时候就明白了。 “顾伯,你出差回来了呀?”祝璞玉接起电话,笑眯眯地对顾成业说,“我正想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呢,恒通我拿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成业也没想到祝璞玉会是如此亢奋的状态。 他沉默了几秒,“我明天去北城,我们见面聊聊。” 祝璞玉这个口吻,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 关于她和温敬斯之间的事情,以及最近发生的种种,他都需要亲自过去一趟弄个清楚。 “好呀,我到时候去给您接机。”祝璞玉笑着应了下来,“我们顺便聊聊下一步的计划。” 恒通已经拿回来了。 接下来就该送祝方诚坐牢了。 当年的账,她要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祝方诚、李军、李静、祝星盈、许歆……还有那个下药的医生。 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祝璞玉和顾成业电话聊的这几分钟,周清梵和廖裕锦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 抵达墓园的时候,已经中午一点钟了。 祝璞玉捧着路上买的两束花下了车,朝莫月出墓碑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清梵和廖裕锦跟着她一起过去,简单地朝墓碑鞠躬祭拜了一下,就将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 周清梵和廖裕锦在几米开外的位置停了下来,看着跪在墓碑前的那道身影,两人表情都十分凝重。 “她早上还好好的,见过温敬斯之后就这样了。”提起温敬斯,廖裕锦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周清梵也知道这事儿肯定跟温敬斯脱不了干系。 但目前的情况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温敬斯和祝璞玉说了什么。 第284回 抽痛 按理来说,温敬斯来送股权转让协议给祝璞玉签字,她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应该是开心的才对。 现在……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的方向思考了几分钟,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当年祝璞玉祝方诚送出国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周清梵因为没亲眼见过,所以不了解。 但后来有跟褚京识聊起过这件事情,褚京识说她并没有在悲伤里沉浸很久,回到湾区之后的几次情绪崩溃,也不是直接因为祝方诚的事情引起的。 当时连心理医生都说祝璞玉逆商极高,属于天然抗压能力极强的那种人。 可这次温敬斯的欺骗,隐隐有要把她击碎的趋势。 周清梵很了解祝璞玉,她强势到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展露出脆弱和悲伤,所以崩溃就换成了另外一种极端的状态来呈现。 譬如她现在的亢奋。 周清梵想,她需要联系一下褚京识了,祝璞玉眼下的情况,除却流产手术之外,更需要做的心理评估。 “她明明最讨厌别人骗她的。”廖裕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温敬斯。” 廖裕锦为人内敛谦和,很少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对另外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周清梵听见他说“嫉妒”后,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侧目看向了他。 廖裕锦的眼睛有些红,里面透着浓浓的无力和疲倦,周清梵看得胸口发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廖裕锦没说错的,温敬斯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上位者,他手里永远有主动权和选择权。 像廖裕锦当年遇到的那种剧情,永远都不会在温敬斯身上上演。 “你嫉妒他我能理解,但我相信你不会拿愿愿和他之间的矛盾当武器。”周清梵很有技巧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都是聪明人,廖裕锦当即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扯了扯嘴角,“清梵,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 周清梵没有接话。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廖裕锦又往墓碑的方向瞄了一眼,祝璞玉还蹲在哪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廖裕锦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周清梵:“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新闻究竟是谁曝光的?” 周清梵微微蹙眉,他这话…… “他们离婚,江佩矜起了不小的作用,新闻一曝光,温家所有人都会先怀疑到江佩矜的身上,所有忍都会认为她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家族颜面,特别是温老爷子,他最看重这点。”廖裕锦娓娓道来,“江佩矜一直都不想离开北城,温家亏损,她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新闻曝光之前,他们已经离婚了。” 周清梵听到这里就都明白了,丑闻那件事上,廖裕锦和她有同样的怀疑。 他刚才分析得没有错。 新闻曝光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已经离婚了,倘若江佩矜目的在此,那她已经成功了。 江佩矜之前说过想看他们“互相折磨”,那她自然是不愿离开北城的,这话也从廖裕锦口中得到了肯定。 “温敬斯在新闻曝光之后就消失不见,任由舆论发酵,还看着瑞澜亏了十几个亿——据我所知,以前有任何负面新闻,他都是第一时间出来公关的。”廖裕锦问周清梵:“你不觉得很反常么?” 周清梵:“你怀疑他是故意的。” 廖裕锦:“去掉‘怀疑’,除了他亲手设计之外,我想不到谁还有本事把温敬斯摆在舆论场中心审判这么长时间。” 他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消息是他曝光的,时机掌握得刚好,可以完美地嫁祸到江佩矜身上,让温老爷子彻底对她失望、把她送出国,也能釜底抽薪赌一把——温家找不到他,一定会去找愿愿出面。” 周清梵呼吸屏住,廖裕锦的想法的确和她此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廖裕锦看到周清梵的这个表情后,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已经知道了?” 周清梵摇摇头,“一个猜测,没有证实过。” 但按温敬斯的城府和缜密度,再加上他之前豪赌的行为,这件事情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 廖裕锦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既然你已经猜到,为什么没有拦着愿愿?她——” “既然我们都猜到了,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周清梵打断了廖裕锦的话,声音很低,“不要把她留给自己最后一点空间都撕碎。” —— 祝璞玉在墓碑前待了一个多小时。 起初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后来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坐在旁边吹了十几分钟的风。 祝璞玉起身,看着墓碑上莫月出的照片,勾起了嘴唇。 “妈,等我下次带好消息来看你。” 丢下这句话,祝璞玉便转身离开。 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来,摇曳生姿。 周清梵和廖裕锦看到祝璞玉起身之后,便停止了交谈。 她一上来,周清梵便拉住了她的手,“累不累?” “不累,开心。”祝璞玉笑着挽住她,“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叫杏子一起。” 周清梵:“好。” 廖裕锦在一旁沉默着,看着祝璞玉灿烂的笑,一颗心不断下沉着。 回市区的路上,祝璞玉联系了尤杏,定好了一会儿要吃饭的餐厅。 之后,她又跟Wendy通了电话,确认了后天恒通召开股东大会的时间。 她会在会议上正式宣布自己取代祝方诚的位置。 祝璞玉像个精力旺盛的女战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每一步的“作战计划”,滴水不漏。 “OK,后天见,记得让公关部通知媒体。” 祝璞玉刚刚结束和Wendy的通话,小腹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抽搐的剧痛。 她脸上的笑容和血色瞬间消失,眉头紧蹙着,痛苦地佝偻起身体捂住了肚子。 “你怎么了?”廖裕锦习惯性地扶住了祝璞玉的肩膀。 前排开车的周清梵也立刻看向了倒车镜,脸上满是担忧。 祝璞玉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等着小腹这一阵抽痛过去之后,才勉强开口:“没事儿了。” 周清梵视线往她小腹的位置瞟了一眼,轻声问:“有出血么?” 祝璞玉刚才那个症状,很明显不是普通的肚子疼。 祝璞玉笑着摇了摇头,撩了一下头发之后,拂开了廖裕锦的手,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廖裕锦看着她的侧脸,胸口闷得不行。 第285回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么 祝璞玉自从见过温敬斯之后,一直都是这种亢奋的状态。 廖裕锦很怕她出事儿,回到江景苑之后仍然时时刻刻盯着她。 晚上洗完澡之后,祝璞玉便去了露台坐着,连头发都没有吹干,身上只穿了短袖短裤。 虽说是夏天,温度不低,但祝璞玉最近频繁生病,抵抗力不行。 廖裕锦拿了一条空调毯去了露台,为祝璞玉披在了身上,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祝璞玉没有拒绝他披上来的毯子,但头却一直仰着,盯着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廖裕锦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漆黑的夜空里看到了几颗星星,很亮,一闪一闪的。 “真漂亮。”祝璞玉笑着自言自语,“星星啊——” 廖裕锦并不知道她这话背后的深层含义,只以为她在看风景。 廖裕锦并没有去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他看着祝璞玉素面朝天的侧脸,再去看天空,耳边不自觉地回荡起了在墓园时,和周清梵的交谈。 是啊,祝璞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温敬斯是在釜底抽薪赌最后一把。 即便她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仍然还是选择了出面替他澄清。 她就是爱他,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部分原则——可温敬斯处处欺骗算计,他配得起这样的爱么? 廖裕锦想起来自己之前和温敬斯的那次对话。 他问过他爱不爱祝璞玉,他的回答是,他不会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一直到现在,廖裕锦都没有质疑过这句话的真假,包括温敬斯对祝璞玉的感情。 他一定是爱祝璞玉的。 爱是真的,欺骗算计也是真的,这才是祝璞玉痛苦的根源。 想到这里,廖裕锦抬起胳膊将祝璞玉抱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让祝璞玉回神看了过来,她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舒展开来,笑着问他:“干嘛突然动手动脚的?怪吓人的。” “愿愿。”廖裕锦看着她的笑,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般,“如果我手术成功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么?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好啊。”祝璞玉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态度极其痛快,“那你得先好好手术。” 廖裕锦怔忡了几秒,他完全没想到祝璞玉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以为她会狠狠地拒绝他。 因为震惊,廖裕锦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祝璞玉却笑得更灿烂了,还在他脸上拍了一下,“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事儿。”廖裕锦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更加复杂,“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纽约。” “等我开完股东大会吧。”祝璞玉说,“大后天差不多了,你等我消息。” 廖裕锦还没来得及回这句话,祝璞玉忽然又干呕了起来。 她呕了好几声,这次没有什么要吐的冲动,之后便靠在了沙发里。 廖裕锦低头看向了祝璞玉的肚子。 这孩子的存在感很强烈,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抗争”,表达着自己的求生欲。 —— 顾成业是翌日上午十点钟的航班落地到北城的。 祝璞玉前一天晚上睡了九个小时,一早便亲自驱车前往机场接机。 顾成业是和秘书还有司机一同来的,见到祝璞玉之后,便将行李交给了司机,让他和秘书先回了酒店,自己则是跟着祝璞玉上了车。 关于最近的事情,顾成业也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和祝璞玉聊。 十二点半左右,祝璞玉和顾成业在餐厅的包厢坐了下来。 点好单之后,顾成业为祝璞玉倒了一杯西柚汁。 祝璞玉刚喝了一口,就开始干呕。 听见这干呕声,顾成业立刻想起了先前看过的新闻。 他的目光落在了祝璞玉的小腹处,“孩子多大了?” 顾成业起初以为新闻只是捕风捉影,但祝璞玉这一呕,算是坐实了。 还有,她今天接机穿的是平底鞋。 “可能八周了吧。”祝璞玉没想到,她明明没有去留意过,却能记得这么清楚,说完之后,她扯着嘴角补充一句:“不重要,我忙完这几天就去处理。” 顾成业听见后半句话,眉头皱了起来:“处理?” 祝璞玉:“都离婚了,孩子没必要留。” 顾成业:“他同意么?” 祝璞玉轻笑,“孩子在我肚子里,他同不同意不重要。” 顾成业哽了一下,“当年的人,真的是他?” 终究还是引到了这个话题上,“你们是因为这个离婚的么?” 顾成业此前就知道了祝璞玉早年被人侵犯的事情,虽然她提起那件事情时没有过激的情绪,但作为受害者,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她是爱憎分明的性子,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是曾经侵犯过她的人,倒也合理。 只是……如果这么介意这件事情,为什么后来又出来替他澄清呢? 祝璞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成业:“他应该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吧?当年他——” “他知道。”祝璞玉打断了顾成业的话。 在提到这个话题之后,她的声音都冷硬了许多:“所以我才要和他离婚。” 顾成业:“……” 所以,温敬斯之前对祝璞玉的关怀和纵容,是因为知道她是当年那个女人? 他是愧疚,还是动了真感情? 为了隐瞒这个真相,他又设计了多少事情? “他可能是怕你无法接受,只是选错了处理方式而已。”顾成业轻叹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了祝璞玉的肚子上,“孩子是无辜的,处理掉也伤你的身体,你考虑好了么?” 伴随着顾成业话音落下,祝璞玉耳边再次回荡起了温敬斯那过的话。 她蓦地抓住了手里的杯子。 这个动作正好被顾成业看了去。 无需言语,顾成业也读懂了她的情绪,她也不舍得这个孩子。 于是,顾成业继续说:“不要考虑太多外在的因素,遵从自己的想法,你认真想想,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惩罚犯错的人可以,不要惩罚自己。”顾成业字字珠玑。 祝璞玉被他的这句话刺激得有些破防了。 她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西柚汁,喝得太猛,口腔里都是酸苦味儿。 “我不可能留下TA。”祝璞玉声音颤抖,“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顾成业:“我听人说,温老爷子要送他离开北城。” “那不一样。”祝璞玉很理智,“只要他还活着,孩子和他的关系就斩不断,我和他也不会两清。” 第286回 他走了 就算现在温敬斯说什么“永远不回来”、江澜璟也承诺了不会争孩子的抚养权,但祝璞玉依旧很清醒:承诺是会变的。 一旦孩子出生,她就要做好这辈子都跟温敬斯纠缠的准备。 就算温敬斯真的如约不出现不打扰,可孩子迟早会长大,TA会问父亲在哪里。 祝璞玉没想过再去找一个男人给孩子当爹,试想一下,她可能也开不了口和孩子说出实情。 祝璞玉不喜欢不可控的生活,可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不可控。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可能任她摆弄,她想自己也不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这件事情没有后悔的余地,那不如就不开始。 顾成业读懂了祝璞玉话里话外的意思,短暂思考之后,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祝璞玉太清醒了、考虑得太长远了,她的理智始终能压过欲望和本能,这种超群的忍耐力,是需要后天培养的。 顾成业都不忍心去想,她离开北城的那些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成长”。 “你考虑得很周到,那我就不劝你了。”顾成业点到为止,他也知道祝璞玉这样的人并不喜欢被人干涉决定,“不管怎么选,注意身体总没错。” 祝璞玉点点头,“南洲疗养院那边怎么样了?” 顾成业:“江曼和那个私生子的照片,我已经让人给李军他女儿看过了,不过她们母女现在要靠李军生活,暂时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祝璞玉勾勾嘴角,“那就再刺激他们一把。” 顾成业:“你的意思是——” “江曼没名没分跟着李军,还愿意给他生个儿子,图的就是钱,”祝璞玉说,“李军这种人,最后有点家产都会留在儿子身上的。” 萧然那边刚发现江曼的存在后,祝璞玉就去查过她了。 江曼是从某个十八线城市来到北城读书的,工作后留在这边做商务,某次和恒通对接业务的时候认识了李军,之后便搞在了一起。 那会儿江曼才二十四岁,李军比她大了十几岁,她图什么? 江曼最在意的就是钱,一旦李军不给她钱了,她必定大闹。 这几年,李军也是用钱稳住江曼的,他对自己的糟糠之妻和女儿,那叫一个抠门。 江曼和正室闹起来,一定少不了好戏看。 “好,这事儿交给我去办。”顾成业点头应了下来。 “辛苦您了。”祝璞玉同他道谢,“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不在北城,这件事情要您多操心了。” 顾成业:“嗯?你要去哪里?” 祝璞玉:“回纽约,在那边预约了手术。” 顾成业没想到,她竟然连手术时间都约好了,哽了半晌,才说:“注意身体。” “嗯,您放心,都安排好了。”祝璞玉点头。 “对了,许歆那边的线索忽然断了,”顾成业脸色严肃了几分,“她最近忽然消失了,我派过去的人已经一周多没见过她了。” 许歆。 听见这个名字,祝璞玉的手攥紧了几分,不自觉地想起了温敬斯之前做过的事情。 “他之前一直在查许歆,要不要去问问他的人?”见祝璞玉不说话,顾成业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解决李军的事儿吧,许歆那边,等我回来再说。” 顾成业明白她是不想再和温敬斯有交集,只好点头:“好,按你说的来。” —— 见过顾成业之后,祝璞玉的待办清单上就只剩下了股东大会这一件事情。 股东大会在翌日早晨九点钟举行。 祝璞玉晚上八点半就睡了,早上六点钟就坐在了梳妆台前化妆。 她化了个精致的浓妆,妆感重到遮住了脸上的疲态,酒红色的口红让她的气场看着比平时更为强大。 祝璞玉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踩了高跟鞋。 廖裕锦看着她换上高跟鞋,下意识地想要提醒她一句,但最后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祝璞玉拿起了一只黑色的爱马仕,回头对廖裕锦说:“你在家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我们去纽约。” 廖裕锦“嗯”了一声,目光看着她脚上的高跟鞋:“那你早点儿回来,我等你。” 祝璞玉随意应了一句,拎着包走了。 廖裕锦站在原地,看着闭上的防盗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廖裕锦折回沙发前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褚京识的电话。 —— 恒通股权变更的消息,前几天就已经传去了。 收到风声的媒体,今天一早就已经蹲在了写字楼附近。 祝璞玉刚一下车,就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保安立刻上来护在了她身边。 祝璞玉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摘掉墨镜,笑着回答记者先前的提问:“没错,我是要接任恒通CEO一职。” “请问传言您因为股份和亲生父亲反目成仇是真的吗?您对此有何回应?” “是真的啊。”祝璞玉很大方地看着记者,“恒通本来就是我外公的产业,我拿回来不是很正常么?” 后来记者又问了几个关于恒通和祝方诚的问题,祝璞玉都回答得很直接。 “请问祝女士,温总离开北城的决定是否与您有关?您对此知情吗?您此前出面替他澄清,是不是……” 祝璞玉听着这个问题,直接戴上了墨镜,她根本没有给记者问完的机会,便在安保的护送下进了电梯。 专属电梯的门关上,祝璞玉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 对。 今天是温敬斯离开北城的日子,他那过的。 走出电梯之后,祝璞玉的手机叮了一声,她刚拿出来,便看到了社媒的新闻推送。 有记者拍到了温敬斯在机场的照片,还伴随着知情人士的爆料,说温敬斯这次导致瑞澜损失惨痛,惹得温老爷子大发雷霆,这一走,恐怕今后都不可能回来了。 至于温家的继承权,大概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祝璞玉的视线定在那几张照片上看着,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利辛一走出办公室,就看见祝璞玉站在楼道里看手机的画面,立刻走了上去。 “你怎么穿高——”利辛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瞥见了祝璞玉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祝璞玉被利辛的声音惊醒,下一秒便按灭了手机屏幕。 利辛看着祝璞玉慌乱的动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来得正好,股东大会你跟我一起参加。”没等利辛开口,祝璞玉便抢过了话茬。 第287回 温总上午已经走了 纵使是利辛这种对人观察不怎么敏锐的,都看得出来祝璞玉此时话多是为了逃避问题。 利辛垂眸看了一眼祝璞玉手里的手机,终归还是照顾了她的意愿,什么都没问。 今天这场股东大会对于祝璞玉来说十分重要,利辛也不想给她添乱。 “我就不去了吧。”利辛说,“严格意义上说,我不是恒通的员工。” 因为竞业协议,当初利辛的工作合同是和耐德签的,虽然恒通和耐德有深度合作,但股东大会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他过去。 利辛也知道祝璞玉那么说是没话找话,“你加油,等你好消息。” 祝璞玉如此聪明,当即便读懂了利辛这么做背后的原因。 的确,她刚才说让利辛同她参加股东大会,是慌不择路后的胡言乱语。 “会的。”祝璞玉朝利辛笑了笑,“中午请你们团队吃饭。” 祝璞玉留下这句话便朝大会议室方向去了。 利辛站在原地,看着祝璞玉意气风发的背影,再看她脚上的高跟鞋,心情极其复杂。 听说孕妇是不能穿高跟鞋的。 还有刚刚的新闻—— 利辛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掏出手机看新闻。 根本不需要他搜索,新闻APP头条的banner就是两条新闻。 一条是祝璞玉正式以最大股东接管恒通的消息,另外一条是温敬斯被温老爷子安排离境的消息。 两人曾经是夫妻,这样的新闻又摆在一起,社媒上的议论自然不会少。 只是,再怎么讨论,都没有人真的知道祝璞玉和温敬斯之间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晓得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大家看到如此般配恩爱的两个人分开,多少是有些遗憾的,有部分人在讨论他们复合的可能性。 —— 股东大会进行得很顺利。 能源车项目让恒通死气沉沉的业绩焕发了生机,单单是预订的创收,就超过了平时三个季度的数据。 起初一些不信任祝璞玉的高层和股东,看到数字的时候也不得不服。 如今祝璞玉又成了恒通持股最多的人,她接任祝方诚的位置,股东大会几乎是全票通过的。 祝璞玉成功就任后,有提前预约好的媒体来对她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祝璞玉回到办公室接受了视频采访,因为Wendy强调过不允许问任何私人问题,所以记者的提问都是围绕恒通未来的发展而展开的。 …… 采访结束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祝璞玉安排Wendy送走记者,拿起了手机给利辛拨了一通电话,让他叫开发团队的人一起吃饭。 即便没有早上的事情,祝璞玉也是打算在接任之后请开发团队的人吃饭的。 能源车的项目是她拿回恒通的关键,这其中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祝璞玉对待团队的员工一向大方,午餐订在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 团队一共三桌,祝璞玉直接包了一个小的宴会厅。 点餐的时候,服务生询问需不需要提供酒水。 祝璞玉这边还没来得及回答,利辛便抢先一步拒绝了:“不用,下午还要工作,要几样果汁和茶就行。” 祝璞玉:“没关系,下午给你们放假半天,想喝就喝。” 利辛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你不能喝酒!” 祝璞玉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几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利辛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错话了,“我不是——” “我是不能喝,但没必要因为我影响大家。”祝璞玉很冷静,她微笑着对服务生说:“果酒和红酒,谢谢。” 团队里有几个人是挺爱喝酒的,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扫他们兴。 利辛看着祝璞玉对服务生露出微笑,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 她虽然在笑,但他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祝璞玉私下聚会的时候没什么架子,能源车的开发团队又是她一手组建的,如今她接任了CEO,团队的伙伴们一一为她送上了祝福。 虽然不能喝酒,但祝璞玉都喝着果汁陪了。 Wendy一直等到大家伙儿从祝璞玉身边散开之后,才端着一杯酒走到了她面前。 祝璞玉拿着果汁跟她碰了一下,笑着同她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Wendy摇摇头,“恭喜你,替你开心。” 祝璞玉进入耐德之后,Wendy就一直在她身边工作。 她们年龄差不多,这一路算是一同进步的。 祝璞玉在美国的时候身边没有朋友,Wendy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普通的工作伙伴那么简单了。 当时决定回北城的时候,祝璞玉毫不犹豫地带了Wendy一起。 Wendy对于祝璞玉和祝家的情况是很了解的,虽然祝璞玉很少袒露心声。 Wendy喝了一口酒,低头,目光落在了祝璞玉的小腹处,低声问:“最近还吐么?” 祝璞玉勾勾嘴角,“很快就不吐了。” Wendy眼皮跳了一下。 接着,就听见她说:“我明天启程去纽约,大概得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这边就辛苦你了。” 祝璞玉比了三根手指,意思是这月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 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Wendy此时更关心的是:“你去纽约……?” “处理一下肚子里的事儿。”祝璞玉的回答很简单,口吻毫无起伏,听着好像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感情。 Wendy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试探性地说:“我看到新闻说,温总上午已经走了。” 祝璞玉要处理掉孩子,肯定是考虑到不想和温敬斯那边有牵扯了。 但看新闻的意思,温家那边似乎是不打算让他回来了。 而且,祝璞玉挺喜欢小孩子的…… “他走不走都一样。”祝璞玉一口气喝完了果汁,将杯子放回到了桌面上,“这个孩子留下来没好处。” Wendy:“可你爱他。” “所以更不能留。”祝璞玉闭上了眼睛。 Wendy仔细地咂摸着祝璞玉的这句话,读出她的意思之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时常有人说祝璞玉对于得罪过她的人不讲情面、心狠手辣。 但Wendy知道,她对自己只会更狠,因为怕心软,所以干脆斩断一切后路。 “什么?!不会吧?”Wendy思考之际,忽然听见了一个同事大声的惊叫。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连祝璞玉都睁开了眼睛,朝他看了过去。 Wendy追问:“你喊什么?” “新闻……你们看新闻。”他声音有些结巴,一边说,一边瞄着祝璞玉。 第288回 先兆 祝璞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是恒通的负面消息么?” 那位同事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祝璞玉见状,便自己拿起手机看。 祝方诚还在苟延残喘,如今看到她风光上位,心有不甘,勾结几家小道媒体搞幺蛾子也很正常。 祝璞玉早在股东大会之前就预判了这件事情。 于是,她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打开了APP。 只看了一眼,祝璞玉的呼吸便停住了。 整个APP的界面都已经变灰了,一点进去,就是一行醒目刺眼的标题—— 《**航空公司MS900次航班突发故障在山间坠毁,国际救援队正展开搜救》 MS900。 祝璞玉看着这串航班号,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手机,手机边缘在掌心卡出了深深的痕迹。 坐在祝璞玉身边的Wendy也看到了新闻。 她并不清楚温敬斯乘坐的具体航班号,但却在新闻里看到了航班是由北城飞往墨尔本的。 墨尔本…… 那不是温家安排温敬斯去的地方么? Wendy身体抖了一下,蓦地转头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仍然死死地盯着手机,她的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利辛也看到了新闻。 他记得温敬斯的航班号,所以在看到空难的消息之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来不及思考,利辛快步走到了祝璞玉面前。 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同她说话,祝璞玉已经倏地站了起来。 她一句话都不说,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外走,利辛和Wendy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跟了上去。 祝璞玉走出宴会厅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利辛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碰到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在疯狂发抖。 “救援队过去了,先等等消息,说不定……” “带我去车上。”祝璞玉打断了利辛的话。 她的声音也在抖,几乎是精疲力竭的状态下说出了这句话。 利辛和Wendy听见之后,两个人一左一右搀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走出了酒店。 利辛打开车门,将祝璞玉扶了上去,低头往里看。 “关门。”祝璞玉艰涩地挤出两个字。 利辛是想按她的做,可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于是他看向了Wendy。 Wendy和利辛交流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关上车门。 车门关上后,Wendy便拽着利辛往远处去了,利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你把她一个人放车里,万一她——” “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Wendy走了几十米之后停了下来。 松开利辛之后,Wendy马上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周清梵的电话。 和周清梵通完电话,Wendy和利辛才回到车前。 Wendy打开车门,准备和祝璞玉说话,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愿!”Wendy眼皮剧烈跳了两下,看到座椅上的血之后,她马上回头去看利辛:“你快来开车,去医院!” —— 空难的消息传播得很快。 温敬斯从北城离开的航班号之前就有人扒出来了,在这条新闻饱受关注的前提之下,航班坠毁,温家再一次被卷入舆论的风浪之中。 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最先联系到了温确闻,通知了他这个消息。 一贯冷静的温确闻,在听完消息之后大脑轰鸣,声音发抖:“失事?你们的安全措施呢?救援队呢?现在的搜救进度呢?” “请您冷静,我们已经联系了多方的救援队去搜救,我们也会派工作人员去接您来附近等待消息。”航空公司的负责人是这样说的。 —— 祝璞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的病房了。 睁开眼睛依旧浑身无力,想要挪动一下身体都变得异常艰难。 “愿愿,你醒了。” 听见这道声音,祝璞玉朝病房的门看了过去。 是周清梵和尤杏,还有廖裕锦。 廖裕锦最先走到了病床边,他蹲下来,看着祝璞玉发白的脸色,眼底写满了心疼和担心,“感觉怎么样?” 祝璞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怎么了?” “先兆流产。”这四个字,廖裕锦说得有些艰难。 祝璞玉听见这话之后,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上了肚子,这个细节清楚地落在了廖裕锦眼底。 无意识的行为才最能暴露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一直都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别担心,孩子暂时没事儿。”廖裕锦先给她喂了一剂定心丸。 祝璞玉“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周清梵和尤杏。 她们三人多年默契,只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彼此的意思。 周清梵也没有避讳廖裕锦在场,将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告知了祝璞玉:“救援队已经去现场了,温家那边也有人过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祝璞玉抓住被子,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尤杏回答。 八点半…… 航班坠毁的消息是中午两点钟传来的,如今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了。 “手机给我一下。”沉默了两三分钟,祝璞玉开始翻找手机。 尤杏从桌子上拿起来手机递给她。 祝璞玉拿到手机便打开了新闻软件,关注起了最新的动向。 软件里已经给空难做了专题页,进去就能刷到最新的救援信息。 祝璞玉一打开,赫然看见的就是置顶遇难名单,以及救援状态。 她屏住呼吸,身体越来越冷,止不住地颤抖。 名单在实时更新,祝璞玉一行一行地看着,终于找到了温敬斯的名字。 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搜救信息。 生死未卜。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盯着手机屏幕逐渐泛红的眼眶,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拳头渐渐收紧。 他撑着身体起来,和周清梵说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便转身走了。 周清梵清楚他离开的原因,轻轻点了点头。 廖裕锦走后,周清梵和尤杏来到了病床前。 尤杏坐在了祝璞玉的身边,抬起胳膊抱住了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祝璞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陪伴最真切。 尤杏在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祝璞玉。 “陆衍行他们和温家的人一起过去了,”周清梵对祝璞玉说,“有消息的话,他会先通知我。” “还会有消息么。”祝璞玉掀了掀嘴角,声音虚得几乎听不见。 第289回 遗腹子 飞机在海上坠毁,幸存率还高一些。 可这次是在山里。 目前搜救到的人,都是确定死亡的。 但凡关注过一些空难新闻的人,基本上都能判断出来,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活着了。 所谓的“等待”,无非也是自欺欺人、自我麻痹,能等来尸体都是幸运的了。 空难是连尸体都留不住的。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祝璞玉攥着床单的手越来越紧,她将脸埋在尤杏的肩膀里,身体止不住地抖着。 尤杏感受到她的颤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 从刚才醒来到现在,她一滴泪都没有过,可这样子比嚎啕大哭还要恐怖。 情绪找不到宣泄口是最容易让人精神出问题的,更何况祝璞玉的情况之前就不怎么乐观了—— “哭也没用。”祝璞玉自嘲地笑了笑,最后只抛出了这四个字。 她没有哭,她甚至还可以笑出来,可身体却冰得厉害,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尤杏和周清梵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说什么。 祝璞玉是个很通透的人,那些大道理她比谁都懂,苍白无力的安慰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其实她们都清楚,只要温敬斯在那趟航班上,幸存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温敬斯是真真切切上去了的,机场有他的登机记录。 祝璞玉固然恨温敬斯的欺骗,她可以不给自己留退路、决绝地从那段关系里抽身。 可就算再恨,她都没有想过真的要温敬斯死。 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这趟航班会遭遇如此大的意外。 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祝璞玉一直靠在尤杏身上没有起来,周清梵只能看到她的小部分侧脸,白得像墙。 今天原本应该是她值得庆祝纪念的好日子。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最后,是医生的敲门声打破了病房的沉默。 医生是来检查祝璞玉醒来之后的情况的。 为了配合检查,尤杏暂时松开了祝璞玉,站到了一边。 医生来到病床前,询问起了祝璞玉此时的感受:“肚子还疼么,有没有出血?” 祝璞玉机械地摇摇头。 医生:“你是因为情绪激动出血导致的先兆流产,这次没什么大事儿,但以后要注意。” “孕期的情绪很重要,孕妇状态不好,也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祝璞玉低着头,手搭上肚子,没有反应。 医生以为她是在后怕,便安慰,“没关系,打两针黄体酮就好,注意营养,好好休息几天吧。” 叮嘱了几句,医生便去别的病房查房了。 医生出去的时候,廖裕锦刚好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祝璞玉仍然维持着刚刚将手搭在小腹处的动作。 廖裕锦手指一僵,逼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病床前。 “医生怎么说?”他问。 尤杏:“没什么大事儿。” 她说,“我让人给愿愿送点儿吃的来吧。” 刚才医生说要注意营养,祝璞玉最近瘦得脸都小了。 廖裕锦点点头,“麻烦你了。” —— 尤杏电话通知家里的阿姨做了些吃的送过来。 九点半左右,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尤杏马上前去开门,没想到竟然是唐凛亲自送来的。 她僵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唐凛没回答,往里看了一眼,越过尤杏走进了病房。 唐凛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祝璞玉,两人的视线刚好碰到了一起。 唐凛:“还好么?” 祝璞玉摇摇头,“我没事儿,麻烦你了。” 祝璞玉自认和唐凛不怎么熟,只是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而已。 唐凛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肚子,淡淡地说:“孩子的事情,重新考虑一下吧。” 祝璞玉的肩膀瞬间僵了,原本挤出来的微笑也维持不住。 她的脸上没了表情,头也垂了下去。 尤杏见状,马上拽了一把唐凛的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拖出了病房。 孩子的事情,尤杏和周清梵其实一直都想问,但祝璞玉眼下的状态并不适合聊这个。 唐凛倒好,上来就直接说了。 尤杏被气到了,把唐凛拽到楼道之后便质问他:“你有病是不是,谁让你提这个的?!” 唐凛并没有因为尤杏的质问生气,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我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尤杏:“……但现在不是时候,温敬斯那边还没消息,如果——” “你觉得有如果么。”唐凛打断了尤杏的话,“迟早要面对的。” 尤杏眼皮猛跳了一下,她再次抓紧了唐凛的胳膊,仰起头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了?” “没有。”唐凛否认,“空难幸存率如何,我们心里都有数。” 所谓的搜救、等消息,无非是给家属的心理寄托罢了。 不愿意接受结果,不代表最后的结果不会来。 这个道理,尤杏又何尝不懂。 她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了墙上,眼眶发酸,“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人……” 唐凛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结果,又有谁能想得通呢? 除了老天作弄、造化弄人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解释的原因了。 “尤杏。”沉默几分钟之后,唐凛忽然开口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尤杏心口一紧:“……嗯?” “让祝璞玉留下这个孩子吧。”唐凛说,“这是他的遗腹子,也是他最后的心愿。” 尤杏喉咙发酸,说不出话来。 她一抬起头,就看到唐凛的眼眶也是红的,眼底都是血丝,好像快哭了。 尤杏从来没有见过唐凛有情绪如此强烈的时候。 她知道唐凛和温敬斯的关系好,但现在唐凛的反应,让她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更新一层的认知。 温敬斯之于唐凛,大约就像祝璞玉和周清梵之于她吧。 “他……很想要这个孩子么?”尤杏轻声问。 唐凛看着窗外的月亮,沉吟几秒后,哑声说:“走之前,他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尤杏问。 “他说,如果孩子能顺利出生,帮他从你这里多找一些照片。”唐凛的目光一直盯着月亮,“他很想要这个孩子。” 尤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鼻头和眼眶都跟着酸。 “他不该骗愿愿的。”尤杏深吸了一口气。 第290回 无人生还 人生总是一步错步步错,一个决定就会影响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现在再去掰扯过去的事情也说不清,毕竟温敬斯此时生死未卜。 “是不该。”唐凛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三个字,随后他揉了一下眉心,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他也为他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不是么。” 尤杏哑口无言。 “你回去吧。”唐凛对尤杏说,“晚上想留下就留下。” 尤杏抿住嘴唇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唐凛最好说话的一次了。 唐凛对她的管束一向很严,即便是知道她出来找的人是祝璞玉和周清梵,他也不会允许她夜不归宿,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提了出来。 想必也是跟温敬斯有关。 对于唐凛提出的留下孩子那件事儿,尤杏并没有直接答应。 倘若温敬斯真的回不来的话,其实留下孩子是更好的原则。 但孩子是祝璞玉的,决定也只能由她来做,不管她留不留,作为朋友,她和周清梵都会无条件支持祝璞玉的决定。 祝璞玉不舍得这个孩子是必然的,她爱温敬斯也是既定事实。 孩子留下,就等于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段回忆。 可人回不来,记忆就会变成残忍的凌迟,那个流着他们两个人血液的孩子,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管怎么做,祝璞玉都要承受痛苦。 想到这里,尤杏就觉得心口不舒服。 —— 尤杏回到病房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吃了些东西,但量不大。 祝璞玉看到尤杏回来,便随口问了一句:“唐凛没带你回去?” 尤杏:“我和清梵晚上留下来陪你。” 祝璞玉点点头,然后对廖裕锦说:“你先回去吧。” 廖裕锦听见这话便皱起了眉,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放心地回去? “我去外面守着。”廖裕锦这样说。 “你马上要手术了。”祝璞玉理智地提醒着他,“回去吧,清梵和杏子陪着我,我不会有事儿。” 廖裕锦:“……” “身体要紧,别耽误手术。”周清梵适时地出来给廖裕锦使了个眼色。 廖裕锦拗不过祝璞玉,挣扎几次之后还是离开了病房。 十点半,病房里三个人先后洗漱完回到床边坐下。 祝璞玉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最新的救援新闻。 搜救工作一直在持续进行,可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生还的名单。 祝璞玉看到了记者拍到的现场照片,飞机的残骸都是一片一片的。 她呼吸停住,眼眶和喉咙一阵酸疼。 周清梵和尤杏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心疼却无力。 就算心里已经有了某个答案,但没有听见那个确切的消息时,总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周清梵和尤杏都有很多话想要和祝璞玉说,但她们很默契地没有开口。 至少,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刀子悬挂在头上迟迟不落下,比直接快刀断头更加痛苦。 祝璞玉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过去和温敬斯相处的画面。 每一幕,每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她很困,很累,可大脑却是无比亢奋,越是想要努力不去想,那些记忆就越清晰。 于是,这一夜就在失眠和反复刷新新闻的循环中过去了。 八月的天亮得很早,五点钟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窗帘照得整个病房都亮了。 晨光微熹,祝璞玉往外看一眼,红肿的眼眶疼得更厉害了。 她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去了洗手间,冷水冲了几遍脸。 抬起头看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白得像鬼一样的脸色,还有满眼的红血丝。 祝璞玉撑着洗脸池盯着镜子看了很久。 当年她出事儿联系不到廖裕锦的那个晚上,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她以为经过了那一遭,自己已经足够清醒克制,至少不会为了男人自我折磨。 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温敬斯。 祝璞玉无声地叫出这个熟悉的名字。 她的手指死死地抠住了洗脸池的边沿。 在生死面前,之前的欺骗似乎都变得不足为提,她甚至在想,只要他平安回来,她不会再恨他。 只要他平安…… “愿愿,你好了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祝璞玉的思绪。 门外,是周清梵的声音。 祝璞玉骤然清醒过来,因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心底涌起一阵自嘲。 她深吸了一口气,“嗯”了一声,之后便走出了洗手间。 周清梵和尤杏都已经起来了,两个人站在她面前,满脸担忧。 祝璞玉敏锐地觉察到两人的状态,眼皮一跳,掐着掌心问:“有消息了是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上来,一左一右地搀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沙发上。 祝璞玉没有拒绝,坐下来之后便开口:“没有,是么。” 她在尽力地保持冷静,可颤抖的尾音却出卖了她。 尤杏握住了祝璞玉的手,她的手冰得像是寒冬腊月室外冻过的。 “搜救人员找到了他的手表,已经送到温家人手上了。”周清梵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他们现在在回北城的路上了,葬礼应该是在下周。” “……尸体找到了么。”祝璞玉强忍着耳鸣,送嗓子里挤出了这个问题。 周清梵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是。”祝璞玉目光空洞,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找到。” 空难,死都没有全尸的。 “愿愿,想哭就哭吧。”尤杏握紧祝璞玉的手。 她宁愿看见祝璞玉情绪崩溃、嚎啕大哭,都不想看她这样子。 祝璞玉没有反应,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温家的人什么时候到北城?”祝璞玉问。 周清梵:“陆衍行说,大概今晚。” 她看着祝璞玉,“媒体应该也会拿到消息,你想过去的话,等明天吧。” 祝璞玉没有接话了。 她的目光依旧停在肚子上。 尤杏抿了抿嘴唇,终于提到了这个话题:“愿愿,这个孩子……” 她虽然没有说完,但祝璞玉清楚地知道她想问什么。 祝璞玉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温敬斯找她签股权转让协议那天的画面。 第291回 灵堂 他半跪在她面前抱着她,脸抵着她的小腹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在耳边挥之不去。 “开心么?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了。” “我可以永远待在澳洲不回来,留下TA吧。” “星星,好听么?” “再见,愿愿。” 再见,愿愿。 再见…… 祝璞玉终于控制不住,双手捂住眼睛开始抽泣,肩膀剧烈地颤动着。 起初她还在努力压制着声音,可不过两三分钟便压不住了,从抽噎变成了歇斯底里、嚎啕大哭,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迎来了爆发。 周清梵和尤杏都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崩溃,两人短暂惊讶了几秒之后便开始安抚她。 但她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去劝祝璞玉“冷静”。 比起冷静,她现在更需要的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情绪宣泄。 一直憋下去的话,情况只会更严峻。 祝璞玉就这样崩溃地哭了有快二十分钟,嗓子哑了,耳鸣一阵接着一阵。 周清梵和尤杏安静地陪着她,没有打断。 直到一阵开门声响起。 廖裕锦在门口就听见了祝璞玉的哭声,他急切不已,没有敲门便走了进来。 看到祝璞玉崩溃的模样后,廖裕锦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关上门走到沙发前,彼时祝璞玉已经抬起了头。 廖裕锦看到了她红得令人惊心的眼睛,还有脸上没有擦干的泪痕,她哭得太厉害,鬓角的头发都被泪水沾湿了。 廖裕锦不自觉地握住了拳头,侧目看向了周清梵。 两人目光相接,廖裕锦从周清梵的眼神里确认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温敬斯遇难了。 其实在得知坠机的消息时,廖裕锦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是真正被证实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变得极其复杂——他是希望温敬斯远离祝璞玉,但没想过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几分钟之后,祝璞玉的手机响了。 廖裕锦转身去病床上取了手机,看到了上面褚京识的名字,“是京叔的电话。” 祝璞玉拿过手机,吸了两下鼻子,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便听见了褚京识问:“到机场了么?我安排了人给你们——” “京叔,我暂时不过去了。”祝璞玉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吞过沙子一般,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褚京识立刻便听出了她的异常:“你怎么了?生病了?”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想要和褚京识说现在的情况,却发现自己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用,祝璞玉只好把手机交给了周清梵。 周清梵原本也是想要联系褚京识的,从祝璞玉那边接过手机之后,她便起身走出了病房。 周清梵一走,廖裕锦便来到祝璞玉身边坐了下来,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 祝璞玉已经没力气对他的动作做出反应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 “京叔,是我。”周清梵接过电话之后,先和褚京识自报家门。 褚京识听得出她的声音:“愿愿怎么了?” “温敬斯出事儿了。”周清梵想,褚京识在国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国内的新闻,便直接同他说了坠机的事儿。 说到温敬斯确认死亡的时候,周清梵的声音也有些哑了。 电话那头的褚京识在听完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快半分钟。 “我订最近的航班回去。”褚京识当即便做出了决定,“辛苦你看好愿愿。”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周清梵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褚京识说:“您在那边替她找个心理医生吧,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对。” 褚京识的声音更严肃了:“什么状态?” “亢奋。”周清梵将她最后一次和温敬斯见面之后的反应给褚京识描述了一遍,“像是用了致幻剂的人。” 褚京识:“好,我了解了。” 他说,“等我把她接过来,会找医生给她看的。” 周清梵:“好的,那我等您过来。” “温家那边——”褚京识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事大概什么时候办?” 周清梵:“下周。” 她已经猜到了褚京识要问什么,“愿愿应该会过去。” 褚京识叹了一口气。 —— 温敬斯遇难的新闻很快便占据了各大社媒的头版头条。 他一贯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之前丑闻缠身,如今又遇到了空难,舆论场对他有各种各样的讨论。 温敬斯的死,对于温家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温老爷子在得知消息之后气血攻心吐了血,幸好家庭医生的出现得及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江澜璟受不住打击,自从知道坠机的消息之后便不吃不喝。 温确闻虽然还在处理着家里的事情,但私下也是不吃不睡。 整个温家仿佛都笼上了一层阴影,老宅里从上到下都是沉默的,家里的佣人交谈时都只能小声说话。 温确闻和江澜璟只有温敬斯这一个儿子,两人对这个儿子虽然谈不上溺爱,可也是极其重视的。 温老爷子更是如此。 温敬斯出事儿后,温老爷子便自责不已——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惩罚”温敬斯、将他送出国,他也不会经历这场空难。 温敬斯的遗物整理好之后,温家老宅的院子里便搭起了灵堂。 温老爷子站在灵堂里,看着温敬斯的照片,眼眶终究还是红了。 他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是我对不住你。” 温老爷子站在照片前自言自语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看过去,瞧见了陆衍行和一同前来的周清梵。 周清梵手中捧着一束花,她走上来将花放到了温敬斯的遗照前,然后朝温老爷子鞠了一躬,“老爷子,节哀。” 温老爷子点点头,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愿愿这两天还好么?” 周清梵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温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帮我给她带个话吧,如果她愿意的话,来看看敬斯。” 他回头看了一眼温敬斯的遗照,“他应该也想见见她。” 周清梵“嗯”了一声,答应了他的话:“我会替您转达。” 刚应完温老爷子的话,正好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也过来了。 看到周清梵之后,江澜璟也问起了祝璞玉的情况。 周清梵听着他们对祝璞玉关心,之前心底的担忧被驱散了不少。 第292回 你怎么有脸过来 周清梵原以为,温家多少会因为温敬斯的死迁怒于祝璞玉。 毕竟,如果不是祝璞玉提出让温老爷子送走温敬斯,温敬斯也就不会遭遇这场空难。 周清梵今天来温家,本身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温家的态度。 祝璞玉现在的状态已经危险了,如果温家对她不友好,最好还是不要过来再受刺激。 周清梵没有跟温家这边透露祝璞玉打黄体酮的事儿,江澜璟问到孩子的时候,周清梵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过她想到了,如今温敬斯不在了,温家更要争取这个孩子。 曾经他们说过不要抚养权,现在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了。 后续如何应对,这都是祝璞玉即将面临的棘手问题。 而祝璞玉自从那天嚎啕大哭过一场之后,已经三天的时间没开口说过话了。 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回应,褚京识来了也没用。 她的状态像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 饭会吃,也会闭上眼睛休息,可到底睡着了没有,没人知道。 —— 周清梵在温家待了半个多小时,便先行离开了。 陆衍行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老宅,上车后,陆衍行问她:“去哪里?” 周清梵:“江景苑。” 陆衍行发动了车子。 周清梵没有再开口,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儿。 陆衍行斜睨了她一眼,冷不丁地说:“老爷子虽然强势,但讲理,他不会把这件事儿怪到祝璞玉身上。” 周清梵没接话。 刚才温家人的态度是让她放心了不少。 可他们不会怪祝璞玉,不代表她不会自己责怪自己。 她连续几话,很有可能就是钻进这个牛角尖了。 “她这两天怎么样?”陆衍行随口问起了祝璞玉的情况。 周清梵摇了摇头。 陆衍行:“孩子呢,她要留么?” 周清梵继续摇头。 刚知道温敬斯遇难消息的那天,尤杏提过一次孩子的事情,但祝璞玉并没有回应过。 这几天她的状态,更是不适合聊这个问题。 “摇头的意思是不留,还是不知道?”陆衍行追问。 周清梵:“她这几天状态很不好,我们没有聊过这个话题。” 陆衍行了然:“上次聊的时候,她是想打掉的对吧?” 这句话有些刺了。 周清梵听得很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温敬斯是你的好朋友,你站在他的立场考虑没有问题,也请你别在我面前评价我的朋友。” 陆衍行“呵”了一声,“你的朋友,的确和你一样果决。” 这很明显也是讽刺。 周清梵知道陆衍行是在借题发挥,话里有话,但现在她并不想扯到他们两个的问题上,于是她没有再回复陆衍行。 陆衍行也没有说话,提高了车速,朝江景苑的方向继续开。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陆衍行的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前,周清梵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要下车。 她刚开车门,身后的陆衍行突然开口:“劝劝祝璞玉吧。” 周清梵的动作停住。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是怕孩子出生,余生都断不干净,”陆衍行握紧了方向盘,“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没机会纠缠她了。” “好,我晓得了。”周清梵难得没有拒绝陆衍行的要求,但也没忘记提醒他,“但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是她的权利和自由。” 言外之意就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立场谴责她。 周清梵留下这句话就下车了。 陆衍行透过车窗看着周清梵走进了单元门,之后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 周清梵上楼的时候,祝璞玉在阳台坐着看书,尤杏守在她身边。 周清梵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去问廖裕锦:“她还是没说话么?” 廖裕锦点了点头。 周清梵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 一分钟后,周清梵来到了阳台。 祝璞玉听见脚步声之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但没有出声,很快便回到了低头的状态继续翻书。 周清梵直接说:“我刚才去了温家。” 祝璞玉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仍然没有抬头。 周清梵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将她手的那本书拿到了一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老爷子让我带话给你,希望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周清梵明显感觉到祝璞玉的手指在颤抖,掌心也渗出了汗。 她停顿了数秒,轻轻地问她:“你要去么?” —— 温敬斯的葬礼在八月十七号。 这天,北城依旧是艳阳天,阳光明媚,天色湛蓝。 早晨七点钟,温家老宅上下的人已经在为这场葬礼忙碌。 宅邸外不断地有车来回。 七点出头,一辆银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温家老宅门前。 “愿愿,到了。”廖裕锦看着窗外熟悉的宅邸,轻轻拍了一下旁边正在走神的祝璞玉。 经廖裕锦这么一拍,祝璞玉终于回过神来。 她吸了一口气,往外看了一眼,拎起了旁边的包下车。 廖裕锦跟着她一起下来。 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瞥见了灵堂。 “我在车里等你。”廖裕锦不放心祝璞玉,但也自知这样的场合,他的身份并不方便出现,“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 “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吧。”祝璞玉对廖裕锦说,“一会儿清梵和杏子也来,我和她们一起走,你在这里不合适。” “……好。”廖裕锦点头,“那你小心。” 祝璞玉点了点头,看着廖裕锦上了车,车子驶出去之后,才收回视线。 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看到灵堂的瞬间,心口狠狠抽了一下。 祝璞玉呼吸有些困难,指甲掐住了掌心。 她停在原地,脚下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出去。 “你来做什么?”祝璞玉僵在老宅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 对方吼得很高,祝璞玉被惊到了,打了个激灵。 再定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脸戾气的温之洲。 温之洲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菊花。 温之洲对祝璞玉一向不友好,从前就不喜欢她,如今温敬斯出了事儿,更是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祝璞玉之前是不把温之洲当回事儿的,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反击。 可此时此刻,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她的沉默让温之洲更加愤怒。 温之洲往前逼近了一步,恨恨地看着她:“我真佩服你的脸皮,你怎么还有脸过来的?” 第293回 答应我一件事 祝璞玉脑袋嗡嗡响,她不知道如何回复温之洲的话,绕过他准备往老宅院子里走。 温之洲怎么可能让她走? 他再次眼疾手快地挡在了祝璞玉面前,脱口而出:“我二哥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假惺惺地过来做什么?赶紧滚,我们温家不欢迎你。” “我二哥就是被你害死的”这句话,让祝璞玉脚下一软。 她用力攥住了手里的包,指关节紧缩到发白。 而温之洲对她的指责还没有停下来,“如果不是你非要让爷爷送他出国,他根本就不会离开北城,你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就算当年——” “阿洲!”温之洲后面的话,被温儒远打断了。 温儒远正要到老宅门口迎接今天来参加葬礼的亲朋,恰好就瞧见了温之洲堵着祝璞玉的这一幕,紧接着又听见了他说的话。 一贯温和的温儒远,难得露出了严厉的表情。 他快步上前,将温之洲拽到身边,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 温之洲不服气,“我又没说错。” “够了,你先进去,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温儒远的命令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温儒远和温之洲的年龄差了八九岁,虽然温儒远平日脾气好,但真的生起气来,温之洲还是惧的。 虽然不服气,但温之洲还是走了。 温儒远看向对面的祝璞玉,声音柔和了一些:“阿洲年轻气盛,刚刚的话不要放在心上,我带你进去吧,爷爷前几天就在盼你来了。” 祝璞玉先前和温儒远接触的次数不多,只是来老宅参加家宴的时候见过。 不过她知道,温敬斯和温儒远兄弟感情很好,温儒远的女儿果果也很喜欢温敬斯。 “他说的也是实话,没事儿。”祝璞玉吸了一口气,摇摇头。 温之洲的话很难听,态度很恶劣,但他有一句没说错——如果不是她,老爷子根本不会安排温敬斯离开北城。 温儒远轻叹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肚子,“我带你进去吧。” 祝璞玉点头,同他说了一声“谢谢”。 温儒远在前面带着路,祝璞玉跟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随他一同走进了院子里。 温儒远把祝璞玉带到了江澜璟那边,两人在灵堂前碰了面。 江澜璟刚刚上完香,看到祝璞玉出现后,愣了一下,随后便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祝璞玉的手很冷。 她短暂地和江澜璟对视了一眼,越过她,看到了灵堂里温敬斯的遗照。 祝璞玉心口一阵锐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她死死地抿着嘴唇,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可江澜璟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她轻轻拍了一下祝璞玉的手,“去给敬斯上个香么?” 祝璞玉没有说话,手越来越冷了,身体也开始颤抖。 江澜璟看她状态不对,便也没有勉强,“你身子太冷了,我带你回去喝点东西暖暖身。” 几分钟后,祝璞玉被江澜璟带回了主宅的客厅。 江澜璟让厨房的人送了一碗热的燕窝过来,放在了祝璞玉手边。 祝璞玉低着头,没有动。 “愿愿来了。”祝璞玉沉默之际,温老爷子也得到了她来老宅的消息,从后院赶了回来。 听见他的声音,祝璞玉抬起了头。 一段时间没见,温诚尧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人也不似之前精神了,说话时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原因为何,不用想也知道。 温诚尧对温敬斯寄予厚望,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如今人没了,对他来说必定是致命打击。 祝璞玉扯了扯嘴唇,“温老。” “爷爷”这个称呼已经到了嘴边,最后愣是被她咽了下去。 “脸色这么难看,最近身体不舒服么?”温老爷子关心了一句。 祝璞玉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温老爷子和江澜璟两人都被她这句突兀的道歉弄得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样说的原因。 “敬斯的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温老爷子看着祝璞玉苍白的脸色,“你不必自责,温家也不会有人责怪你。” 祝璞玉:“如果不是我要求他离开,他不会上那趟航班。” “抱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江澜璟听着祝璞玉的话,表情愈发复杂。 沉默了一两分钟,江澜璟握住了祝璞玉的手,“愿愿,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祝璞玉吸了一口气,“您说。” “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江澜璟低头看着她的小腹,“可以留给温家么?” 祝璞玉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澜璟:“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但这是敬斯唯一的血脉了,我想……” “我不知道。”祝璞玉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给我点儿时间吧。” 江澜璟忙不迭地应下来,“好,不急,我们等你。” 怕祝璞玉有后顾之忧,江澜璟又跟在后面同她解释:“只是把孩子交给温家养着,你还是TA的妈妈,想什么时候看TA带TA都可以。” 祝璞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肚子。 温敬斯确认遇难之后,很多人都问过她孩子的去向,可她始终没有做出那个最后的决定。 祝璞玉耳边又闪过了温敬斯的声音。 “求你,留下TA。” “就叫星星,好不好?” 祝璞玉的手渐渐抓紧了黑色的外套,眼泪无声地从流了下来。 —— 温敬斯的葬礼在十一点十七分正式开始,是风水大师算的时间。 祝璞玉在主宅的客厅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走到了院子里。 葬礼来的都是和温家交情颇深的家族,以及温敬斯的朋友。 这些人都认识祝璞玉。 她一出现,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 周清梵和尤杏听见了四周的人窃窃私语,便来到了祝璞玉身边挽住她。 周清梵往温敬斯的遗像那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她:“要去看看他么?” 祝璞玉隔着几米的距离,再次望向那副遗照。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在周清梵和尤杏的陪同下走了过去。 祝璞玉拿了三支香,轻轻鞠了一躬。 她没有跪,站在遗照前,看着上面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眼眶又开始发酸。 祝璞玉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第294回 一滩血 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总是会冒出一些离谱的想法。 譬如此刻。 祝璞玉一向不相信轮回投胎一说,可如今她竟然在想,如果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平安出生,会不会刚好就是转世的温敬斯? 之前她倒是听过不少这样的传闻,听起来很玄乎,她从前只当消遣。 可现在…… 祝璞玉抬起手来抚上平坦的小腹,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敬斯。 你会不会变成你口中的那颗星星? —— 温敬斯葬在温家祖坟,在西郊。 到了下葬的流程,祝璞玉下意识地要跟着一起去,可是被请来的风水大师拦了下来。 他说,有身孕的人不适合去墓地这种地方。 温家信这个,最后便听了大师的,没有带祝璞玉一同过去。 祝璞玉只能站在老宅里,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离开。 人来人往,她有些恍惚,浑身无力,脚下的步伐都不太稳。 温之洲看到祝璞玉这样子,停下来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我二哥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上了你。” “你现在摆出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给谁看,当初不是你非要离婚的么,现在后悔了?” “你再后悔他也不会回来了,是你害死了他。” 温之洲的话每一句都是刀子,直插心口。 祝璞玉听着这番话,脚下发软,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四下无人,温之洲没打算扶她,冷嗤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迈腿,祝璞玉忽然抓住了他的裤腿。 温之洲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正要开口质问,却看到了她身下的一滩血迹。 温之洲的眼皮立刻跳了起来。 ……他刚才只是骂了几句,又没动手打人,怎么祝璞玉流了这么多血? “送我去医院。”祝璞玉死死地抓住温之洲的裤腿,拼尽浑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快点!” 温之洲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看着她身下越来越多的血,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渠与宋安排了司机送祝璞玉回江景苑,在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人,便折回院子里找她。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渠与宋冲到了祝璞玉面前,看着她身下的血迹,立刻动手将人扛了起来。 “你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渠与宋甚至没来得及跟温之洲说话,抱着祝璞玉便往外冲。 这边的骚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温儒远看到渠与宋抱着浑身是血的祝璞玉上了车,立刻回到了院子里检查情况。 看到温之洲和他脚下的一滩血之后,温儒远疾言厉色质问他:“你对祝璞玉做什么了?” 温之洲现在人还是懵的。 “我什么都没做,我就说了几句话她就跌倒了,然后就这样了。”温之洲反复强调,“我没有动手打她。” —— 祝璞玉再次有意识时,病房里围满了人。 她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江澜璟,然后发现,周清梵、尤杏、褚京识和廖裕锦也都在。 祝璞玉没有忘记昏迷前的事情。 她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小腹胀痛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 周清梵和尤杏见状,立刻上来扶她。 祝璞玉坐起来之后,尤杏在她后背的位置垫了一个枕头。 “我的……” “孩子没事儿。”周清梵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抢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祝璞玉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需要住院保胎一段时间了,这阵子不能太劳累,公司那边先不要过去了,还有……” 周清梵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肚子,同她说:“刚才重新做了一次B超,医生说,你肚子里是双胞胎。” 祝璞玉的身体蓦地僵住。 双胞胎…… 这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祝璞玉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虽说怀孕了,但她整个人却瘦了一圈,完全看不出来。 祝璞玉正看着肚子的时候,病房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被打断思路,抬起头看过去,是温老爷子带着温之洲过来了。 温老爷子走到病床前,疾言厉色地对温之洲命令:“道歉。” 温之洲也是在祝璞玉大出血之后,才知道她真的怀孕了,而且还是双胞胎。 想想她差点因为那件事情流产,温之洲都觉得后怕。 他虽然对祝璞玉有意见,可她肚子里的,是温敬斯的孩子。 祝璞玉被送到医院之后,温之洲便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听见她保胎成功,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温之洲有些生硬地开口和祝璞玉道歉。 “就这样?我怎么跟你说的?”温老爷子对于他的道歉方式甚是不满,要他重来。 但温之洲还没来得及来第二次,便被祝璞玉打断了。 “温老爷子,温夫人,我想单独和你们谈一谈。”祝璞玉看了一眼病房的其他人,示意他们回避一下。 周清梵和尤杏自然是尊重祝璞玉的想法,应下之后便打算离开。 但廖裕锦一直盯着祝璞玉,始终放不下心来。 最后,是褚京识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廖裕锦和褚京识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嘴唇,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的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了祝璞玉、温老爷子和江澜璟三个人。 温老爷子率先开口:“我安排了营养师和阿姨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接下来就安心保胎,有什么需要和家里说……” 如今温敬斯遇难,祝璞玉肚子里又有两个遗腹子,温家自然重视不已。 祝璞玉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同两个长辈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孩子我会生下来的。” “谢谢你,愿愿。”江澜璟的眼眶已经湿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家不会亏待这两个孩子的。” 祝璞玉闭上了眼睛,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她相信温家不会亏待这两个孩子,不仅不会,甚至会倾注所有的心血来培养。 —— 祝璞玉和温老爷子还有江澜璟谈话的时候,廖裕锦一直处于极其焦虑状态之中。 等到两名长辈离开,廖裕锦便径直回到了病房。 他走到病床前,红着眼睛盯着祝璞玉:“你要把孩子生下来?” 祝璞玉“嗯”了一声。 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 廖裕锦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翻滚的妒意压了下去:“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第295回 错乱 祝璞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孩子出生,温家会接过去养着。” 廖裕锦扯了扯嘴角。 这算什么理由。 她什么时候也开始用这种站不住脚的言论给自己找借口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舍不得。 温敬斯出事儿之后,廖裕锦就做过心理准备了,他有非常强烈的预感,觉得她会留下这个孩子,现在预感成真了。 廖裕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嫉妒,不甘,绝望,心灰意冷—— 他沉默地盯着祝璞玉看了很久,沙哑着嗓音问她:“那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还作数么?” 祝璞玉的眼底露出了茫然,看起来是不记得了。 “你说,和我在一起试试看。”廖裕锦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亲口答应的,忘记了么?” 经他一提醒,祝璞玉也想起来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表达的是没忘记,还是不要和他试一试。 廖裕锦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祝璞玉先开了口:“廖裕锦,其实你心里都有答案。” “嗯,有。”他自嘲地笑了,“你答应我,只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好让我尽快手术。” “这样你就不欠我了,对不对?”廖裕锦抬起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 “我很感谢你之前为我做的事情,也知道你和江佩矜结婚的那几年过得很辛苦,就算你病好了,我们也很难两清。”祝璞玉仿佛又恢复了平时理智的状态,“但我不会为了感激你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不爱你。” “因为你爱上温敬斯了。”廖裕锦的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尖锐和刻薄。 祝璞玉没有否认,只是说:“他已经死了,爱不爱都没有意义。” “也是,”廖裕锦再次自嘲地笑了,“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温敬斯在世的时候已经赢了,他死后,祝璞玉更是不可能忘记他了。 其实很多道理,廖裕锦心中都清楚。 他知道祝璞玉不再爱他,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初的亏欠。 他也知道祝璞玉决定生下孩子的时候,就代表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温敬斯走了,却永远将她困在了这段关系里。 廖裕锦嫉妒得发疯,却无能为力。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许久都不开口说话。 “你先跟京叔回纽约做手术吧。”几分钟后,祝璞玉替他安排起了后面的事情,“我现在这样子,应该没办法陪你了,抱歉。” 廖裕锦盯着她的眼睛问:“如果我死了,你会记我一辈子么?” “别说这种话行么?”祝璞玉的声音很疲惫,“廖裕锦,别这么幼稚,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我真的很累了,别逼我了。” 她很少这样“示弱”。 准确来说不是示弱,是被逼到了临界点,累到撑不住了。 说完这段话之后,祝璞玉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 廖裕锦看到她这个状态,心口揪紧。 “好,我听你的。”他艰涩地开口,“我和京叔回纽约,做手术,不逼你。” 最终,他还是做了妥协的那个。 祝璞玉听完这话之后,沉默了一两分钟,才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是湿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廖裕锦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照顾好自己,别哭。” “等手术结束,我再来看你。”他微笑了一下,“你应该不会不见我吧?” “不会的。”祝璞玉摇摇头。 她不会和廖裕锦在一起,可也真的做不到两清。 有些话说清楚了,只要廖裕锦能做到,他们可以是朋友、家人。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别离,祝璞玉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绝情”地处理某些关系。 特别是对于曾经为她付出过的人。 尽管廖裕锦当初的牺牲并不是她要求的,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像跟清梵和杏子那样和你相处。”祝璞玉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廖裕锦当即便听懂了她的意思。 “好。”他点头答应了下来,比起再也不联系,以家人或是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那希望你说到做到。”祝璞玉往门外看了一眼,“你把京叔叫来吧,我想跟他聊几句。” —— 三天之后,褚京识带着廖裕锦离开北城,回纽约筹备手术。 祝璞玉依旧在医院保胎。 接到登机消息的时候,她刚刚打完一针黄体酮。 祝璞玉接完电话,靠在床头上长吁了一口气。 廖裕锦安心接受手术,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项。 祝璞玉最近身体特别虚弱,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遭遇,好像从床上起来都需要费上八九成的力气,还总是喘。 她不太清楚别人怀孕是不是这样。 祝璞玉靠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江澜璟带着阿姨过来了。 江澜璟这几天每天都过来,变着花样地给她带着各种补身体的汤和营养餐。 祝璞玉这两天难得没有再呕吐,能吃下去不少,江澜璟看了也安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江澜璟来到病床边上关心祝璞玉,“医生说你再打三针就可以停了。” 祝璞玉摇摇头,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两天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地打针、吃饭、睡觉。 没有工作,也没有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好像活着,但又没有活着的感觉。 偶尔凌晨醒过来的时候,她会很恍惚,总觉得温敬斯还在。 然后她就会打开手机去看新闻,那一篇篇的死亡报道,又会把她拽回现实的漩涡里。 祝璞玉人生中经历过三次和身边的人告别。 第一次是外公莫洲行,第二次是母亲莫月出,第三次就是温敬斯。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告别,可温敬斯这一次……太突然了。 所以她总是会产生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 这种感觉反反复复地出现,祝璞玉觉得自己都有些精神错乱了,像个疯子。 江澜璟看着祝璞玉走神,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愿愿,喝点燕窝吧。” 祝璞玉回过神来,木讷地“嗯”了一声。 她在阿姨的搀扶下下了床,坐在了桌前,端起燕窝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江澜璟坐在对面看着她。 喝到一半,祝璞玉忽然放下碗和勺子站了起来,朝着病房的门走了过去。 江澜璟看到她开了门。 “你来啦?”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兴奋。 江澜璟往门外看,外面空无一人。 第296回 他来找我了 江澜璟眉心一跳,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再看向祝璞玉的时候,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祝璞玉还停在门口说话。 她后来声音放低了不少,江澜璟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是表情越来越严肃。 祝璞玉这样反常的举动持续了十几分钟,最后是周清梵和尤杏过来,打断了她。 周清梵和尤杏来的时候,祝璞玉刚好说到“终于来了”。 她们两个人下意识地以为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愿愿,是不是有事情交待我们做?” 祝璞玉的目光和表情同时僵了一下。 幻觉消失,她定睛看到面前的周清梵和尤杏之后,才发现自己刚才应该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揉了一下眼睛。 “没事儿,就是想跟你俩说说话,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祝璞玉随便找了个理由,之后转身回了病房。 周清梵和尤杏紧跟着走了进来,看到江澜璟之后,分别同她打了招呼。 江澜璟这两天几乎天天过来,看得出来对祝璞玉肚子里这对孩子重视得很。 祝璞玉回到桌子前坐下来,把剩下的半份燕窝喝完了。 没多久护士就来通知,要带她去打针了。 病房里其余三人一起陪着过去了,在楼道里等着。 看着祝璞玉随护士走进诊室,江澜璟长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周清梵和尤杏,询问:“你们这两天有没有发现,愿愿不太对劲儿?” 周清梵:“您指的是?” 江澜璟将刚刚在病房发生的事情给她们复述了一遍,越说越担心,“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怕她接受不了这些打击,她怀着孕,情绪本来就比平时敏感……” 尤杏的脸色已经很严肃了:“您是说她对着空气说了十几分钟的话?” 江澜璟点头。 尤杏转头去和周清梵对视。 其实祝璞玉的状态自从和温敬斯签完股权转让协议之后,就开始不对了。 或许比那更早,但外化表现是在那件事情以后。 只是这种情况还没来得及处理,转眼又传来了温敬斯遇难的消息…… 江澜璟见对面两人脸色凝重,便问:“她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么?需不需要找医生来看看?” “嗯,需要。”周清梵点点头,“我这边去联系一下吧。” 江澜璟:“不用,我来安排吧。” 她天然地将祝璞玉当做了自己人,“这几天就拜托你们两个多陪陪她了。” —— 江澜璟为了给祝璞玉联系医生,等着祝璞玉打完针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江澜璟一走,病房里只剩下了祝璞玉、周清梵和尤杏三个人。 周清梵和尤杏刚刚听过了江澜璟的话,两人都在仔细观察着祝璞玉的反应。 祝璞玉打完针之后没回病床,坐在了沙发上吃起了水果,看起来胃口很不错的样子。 上次差点流产、又得知自己怀的是双胞胎之后,祝璞玉似乎就没有孕吐过了。 吃东西的量也比之前多了。 周清梵整理着东西,随口问祝璞玉:“有没有想吃的东西,难得胃口不错,一会儿我和杏子去买给你。” 祝璞玉想了一会儿,“想吃烤串。” “那得晚上了。”尤杏接话,“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吧?我有老板微信,我去问问。” 那家大排档,不仅是她们经常去的。 她还带温敬斯去过。 祝璞玉很快又被拉到了过去的记忆里,啃苹果的动作也就此停了下来。 “老板说下午四点钟就可以先帮我们烤,愿愿,你想吃什么?”尤杏抱着手机跟老板沟通了一番,之后兴致勃勃地问起了祝璞玉。 祝璞玉却走神走得厉害,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她这个游离飘忽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心。 “愿愿?”尤杏走到祝璞玉身边坐下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被人碰到了身体,祝璞玉才幡然清醒过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以前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周清梵的脸色愈发凝重了,她走到祝璞玉另外一侧坐下,盯着她发白的嘴唇看着,“这两天睡得好么?你看起来很累。” “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祝璞玉一阵沉默后,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他来找我了。” 她没有指名道姓,可在场三个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周清梵见她主动提起,可以确定她还是有些意识的,便顺势提出来:“你现在情绪比较敏感,联系咨询师沟通一下吧。” 祝璞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状态好不好这件事情,自己的感受是最真切的。 她可以摆烂,可她无法确定自己摆烂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跟着她出现什么情况。 之前有研究结果提过,孕期母体状态不佳会对胎儿造成多方面的影响。 其中包括大脑发育和免疫力。 既然决定留下来了,就要对两个孩子负责到底。 有问题找医生,这是祝璞玉一贯遵循的原则。 见祝璞玉不排斥看医生,周清梵和尤杏稍稍放心了一些。 这至少说明她没有自暴自弃,起码是有自救意识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总归是有个目标可以让她支撑着。 —— 温家那边隔天便联系好了医生为祝璞玉做了检查。 医生就是睦和医院精神科的主任,之前在精卫中心工作,有多年的临床经验。 祝璞玉和医生交谈了十多分钟,回答了一些他的提问,之后被安排去做了一大堆量表。 经过面诊和量表结果判断,祝璞玉被确诊为中度焦虑症。 医生说她之前呕吐的现象可能不是孕吐,是躯体反应。 包括睡眠、幻觉、免疫力下降,都是焦虑症引起的。 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温确闻和江澜璟也在场。 江澜璟担心地抓住了温确闻的胳膊。 祝璞玉对于这个结果没有很意外,短暂沉默后,才问医生:“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么?” “会有一定影响,所以建议你服药。”医生给了一些专业上的建议。 现在抗焦虑的药物开发相对成熟了,可以供孕妇服用。 祝璞玉也自知吃药是最好的选择,思考过后答应了医生的提议。 医生同她说:“你的自主意识很强烈,自控力也很好,问题不大,定期去做做咨询,其余的按自己平时的节奏来就好。” 第297回 你要的星星 祝璞玉从十九岁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目标感非常强的人。 一旦她为自己定下了某个目标,即便千难万难也会克服。 最近这半年多的目标,就是成功生下孩子。 打针也好、服药也罢,只要孩子能成功出生,她都无所谓。 医生先给祝璞玉开了第一个阶段的药,让她试着吃吃看,再根据她的身体反应调整。 祝璞玉吃了一周的药,除却嗜睡之外,没有什么其它特别的反应了。 她平时属于精力旺盛的那类人,吃完药之后,一天可以昏睡十多个小时。 就算醒了,大脑也是混沌的状态,运转的效率完全不比之前。 这样的状态之下,即使是出院了,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回公司工作了。 祝璞玉和褚京识商量过后,从耐德总部调了几个人过来和Wendy一起打理北城这边的事务,自己则是彻底地放了产假。 —— 怀孕三月半的时候,祝璞玉的肚子终于鼓起来了,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这天是产检的日子,祝璞玉早晨七点钟醒来,昏昏沉沉地去了卫生间。 低头看到隆起的小腹时,祝璞玉愣了一下。 她抬起手来,缓缓地摸上了肚子,耳边忽然又闪过了温敬斯的声音。 祝璞玉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溢出。 她已经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可记忆总是无孔不入地侵袭她的感官。 八点多,江澜璟来接了祝璞玉去医院做产检。 项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检查完之后很快便拿到了结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前段时间的保胎,加上祝璞玉最近的调整,孩子发育很健康。 祝璞玉看到了彩超上还没有成人形的胚胎,第一次感受到了孕育生命的奇妙之处。 这样“奇形怪状”的两坨,最后竟然会变成两条鲜活的生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孩子健康,江澜璟也很欣慰,道别医生之后,江澜璟挽着祝璞玉走出去。 “上次你说想吃聚风阁的虾饺和叉烧包,我联系了他们的后厨,明天一早现做了给你送过去。”江澜璟笑着说。 祝璞玉“嗯”了一声,同她说了一句“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江澜璟低头看着祝璞玉的肚子,“谢谢你愿意留下这两个孩子。” 从医院出来后,江澜璟送祝璞玉回江景苑的公寓。 回程途中,祝璞玉接到了褚京识那边的电话。 廖裕锦的手术做完了,很成功。 祝璞玉听到这个消息,长吁了一口气:“他醒了没?” 褚京识:“暂时还没,等他恢复一些了我让他跟你通电话。” 祝璞玉:“您把他父母接过去吧。” 褚京识:“嗯,我已经派人去了。” 他话锋一转,“你今天产检怎么样?” 祝璞玉:“挺好的。” 褚京识:“好,我过阵子去看你。” —— 祝璞玉的预产期在四月下旬。 怀孕的这段时间,是她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无所事事”的一段。 因为用药的关系,所以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有时候睡醒还是会恍惚,对现在经历的一切感到不真实。 心理咨询倒是一直有在做的,其实她对于自己的问题症结都很清楚,或许只能交给时间。 双胞胎怀着辛苦,孕晚期的每一天,祝璞玉几乎都是水肿的状态。 进入生产倒计时,她下肢肿胀得走路都不方便,最夸张的时候还坐了一周轮椅。 好在,艰难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 四月十七号这天,祝璞玉正式进入了睦和医院待产。 在这之前,褚京识和廖裕锦也都已经回到了北城。 廖裕锦出现在祝璞玉病房的时候,撞上了温老爷子,温老爷子看见他出现在这里,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没有过多发表意见。 后面的几天,廖裕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祝璞玉的在意程度。 四月二十二号,祝璞玉来医院正式一周。 早饭吃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宫缩,紧急被推到了产房。 双胞胎顺产风险大,祝璞玉为了避免顺转剖,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听从医生的建议选了剖腹产。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经过一个多小时,两个孩子平安出生。 —— 祝璞玉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病房了。 她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病房里围了一圈人。 最先注意到祝璞玉醒来的,是尤杏。 她快步走到病床前,递给祝璞玉一杯水,同她分享着好消息:“你也太厉害了,龙凤胎哦,很健康,哭得超大声。” 祝璞玉手指僵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往婴儿床的方向看。 竟然是龙凤胎么…… 之前医生有问过她要不要做筛查,祝璞玉拒绝了。 她没想到龙凤胎这种几率不大的事情,竟然被她给碰上了。 “愿愿醒了?”江澜璟也注意到了这边,她马上吩咐育儿嫂将两个孩子抱到了祝璞玉身边。 祝璞玉麻药药效刚过,剖腹产的刀口隐隐作痛,尚且没有力气下地,想看孩子只能以这种方式来。 育儿嫂很快便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戴了小帽子,眼睛还没有睁开。 他们长得很像,祝璞玉只能通过衣服的颜色来判断性别。 “是哥哥和妹妹。”江澜璟看着两个孩子,眼睛已经有些发酸了,“孩子和敬斯刚出生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祝璞玉听见温敬斯的名字,心口蓦地刺痛了一下。 她盯着两个孩子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祝璞玉赶紧抬起手来抹了一把。 江澜璟看见她落泪,忙拿了纸巾替她擦,“月子期间不要哭,容易落下病根,这是好事儿,敬斯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祝璞玉再次看向两个孩子。 她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对江澜璟开口:“您拍张照片带给他看吧。” 他之前哀求过她的。 孩子出生,要拍张照片给他看。 现在她履行承诺了。 温敬斯。 你要的星星来了。 祝璞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手指轻轻地碰过两个孩子的脸。 刚出生的婴儿,又软又脆弱,她全程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 孩子还没睁开眼睛,但可以看得出,确实跟温敬斯很像。 真不公平啊。 明明在她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却看不出一点像她的地方。 第298回 坟 对于祝璞玉来说,“母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 就算怀孕期间已经学习过无数理论知识,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奶水不怎么足,产后激素骤降,焦虑的情况又加重了不少。 最后两个孩子还是奶粉喂养的。 祝璞玉产后在月子中心住了一个多月,日常生活都有人照料,江澜璟也几乎天天来看她。 祝璞玉本来是打算坐完月子就带孩子回江景苑,但江景苑那边只有一百多平,要照顾两个孩子,再住几个保姆,根本不够。 时间紧急,再买一套全新的别墅也不现实。 商量这个问题的时候,江澜璟提出了让祝璞玉回去尚水苑住。 温敬斯走后,那里便空出来了。 祝璞玉听见“尚水苑”三个字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但她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盛夏六月,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尚水苑。 回来之前,温家已经布置好了婴儿房,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安置好了。 或许是触景生情,住到尚水苑的第一个晚上,祝璞玉便梦见了温敬斯。 这是温敬斯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梦见他。 只是这个梦并不怎么美好。 梦里,祝璞玉拉着他去看两个孩子,可他却表现得十分冷漠。 不管是看她,还是孩子,都像是陌生人。 她问他喜不喜欢孩子,他说不喜欢,然后拂开了她的手,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 祝璞玉开始拼尽全力追他,可不管她怎么跑都追不上。 噩梦惊醒,祝璞玉身上出了一层汗,她撑着床坐起来,口干舌燥。 祝璞玉四处看了看,卧室里空荡荡的,空得人心慌。 凌晨三点,因为那场梦,她彻底睡不着了。 祝璞玉坐在床边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便起身走出了卧室。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冲奶粉上楼的阿姨。 阿姨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关心:“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祝璞玉摇摇头,“孩子醒了?” 阿姨:“嗯,今天晚上有些闹,可能是刚换地方不习惯。” “嗯,辛苦了。”祝璞玉往婴儿房看了一眼,“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阿姨急着回去给两个孩子喂奶,急匆匆走了。 祝璞玉看着阿姨回到婴儿房之后,转身走向了走廊的另外一边。 那里是温敬斯的书房。 祝璞玉推开门,随手打开了灯,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熟悉的一切,最后将视线聚焦在了那张椅子上。 她又出现幻觉了。 总觉得温敬斯就坐在那里,正抬起头来对她笑。 祝璞玉用力拍了两下脸,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了一些,关上书房的门,朝那张椅子走了过去。 祝璞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看向了对面的照片。 那是他们两人之前参加活动的时候拍过的一张合影。 温敬斯好像很喜欢,特意裱起来放在了这里。 祝璞玉很久没看过这张照片了。 温敬斯去世之后,她开始有意识地去屏蔽这些消息。 祝璞玉扔下了钢笔,转手将相框拿到了手里,她死死地盯着那张合影,眼眶酸胀,指尖不受控制地微颤。 她很难过。 离开的那个人总是轻松的,独活的才痛苦,余生都会被回忆裹挟。 如果她真的是个百分百的恋爱脑,那或许不会这么痛苦,干脆殉情,一了百了。 可她不是。 再难过的时候,祝璞玉都没想过“殉情”这种事情,她的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和男人。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之前没有孩子的时候不会这样想,如今有了两个孩子,她更不可能这样想了。 她要给两个孩子优渥的生活,很多很多的爱,要他们无忧无虑、自由地长大。 虽然江澜璟说过,温家会为两个孩子谋划好一切,但祝璞玉从未想过做甩手掌柜。 在决定留下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未来将承担怎样的责任。 所以,温敬斯,很遗憾。 她可能永远都无法不顾一切地去爱他,也没办法把爱情放在第一顺位。 他们的需求不匹配,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合适吧。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痛苦。 —— 孩子快满百日的时候,名字终于确定了。 取名之前,温老爷子特意找祝璞玉谈过话,他希望两个孩子能姓温。 祝璞玉没有拒绝,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祝方诚一个姓。 这次谈话过后,温老爷子请了大师,根据两个孩子的五行八字取了名字。 男孩叫温知越,女孩叫温白榆。 温老爷子给祝璞玉看过名字之后,问她的意见:“愿愿,你觉得怎么样?” 祝璞玉:“挺好的。” 温老爷子:“那孩子的乳名,你有没有想法?” “妹妹就叫星星吧。”祝璞玉盯着纸上手写的两个名字,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这句话。 “好,星星好,适合女孩子。”温老爷子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祝璞玉低着头不再说话。 温老爷子和她商议好孩子的名字之后,便打算离开:“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人去处理一下上户的事儿,到时候……” “温老。”祝璞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抬起头来,朝温老爷子看过去,声音略显沙哑,“我能去祖坟一趟么?” 听见这句话,温老爷子脸上的笑也渐渐地僵住了。 半晌,他点点头,“我安排人来接你。” 祝璞玉:“谢谢。” “愿愿啊,”温老爷子走近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放过自己,人生无常,这是他的命。” 祝璞玉吸了吸鼻子,没接话。 —— 翌日一早,温老爷子安排的人便来到了尚水苑接祝璞玉去祖坟。 上车之后,祝璞玉先同司机报了花店的地址。 她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花,向日葵、百合、康乃馨和满天星。 整体是舒服明媚的暖色调。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了墓园门前。 六月,墓园里花草茂盛。 祝璞玉没有让人跟着,独自一个人抱着那束花来到了温敬斯的墓碑前。 这是温敬斯下葬之后,祝璞玉第一次来墓园看他。 之前因为怀着身孕,一直都没有机会过来。 墓园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打理,他的墓碑前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杂草。 祝璞玉蹲下身将花靠着墓碑放下,手指缓缓摸上了上面的照片。 第299回 来梦里看看我 这张照片应该是温敬斯二十五六岁刚进瑞澜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看起来比后来略微生涩一些,面部的棱角没有那么明显。 温敬斯的五官是偏向于轮廓深邃的那类,平时看起来会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特别是眼睛。 他应该自幼就比同龄人成熟一些的。 怀孕到生产的这段时间里,祝璞玉和温家人接触的频率,比之前温敬斯在的时候还要多。 这期间少不了也会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温敬斯小时候的事情。 也是这段时间,祝璞玉方才意识到,她之前虽说和温敬斯做着夫妻,但对他的成长和过往,知道得太少了。 她似乎也没有想过主动去窥探、关心。 祝璞玉摸着温敬斯的照片看了许久,最后收回手来,从随身那只黑色的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打开了一段视频点下了播放。 视频里出现了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画面是两个孩子躺在一起晒太阳。 阳光洒在身上,两个小团子看起来软软白的,可爱得很。 视频声音没有很高,可这里四周太过安静,所以听得十分清晰。 祝璞玉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之后,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看向了温敬斯的遗照,缓缓扯动嘴唇。 “我带他们来看你了。” “之前你家人应该有带他们的照片来过了,所以我拍了视频。”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么。” “我让他们姓温了,你有孩子了,温敬斯。” 说到这里,祝璞玉感觉到湿润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似乎控制不住了。 祝璞玉没有去管眼泪,牵动着酸涩的喉头,继续同他说话。 “我没有想到竟然是龙凤胎,我总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一下子带两个会觉得好累。” “如果你在的话,你肯定会帮我的。” 祝璞玉说出这句话之后,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对的。 如果温敬斯在的话,孩子应该就不在了。 几分钟的视频播放完毕,四周恢复了寂静。 祝璞玉放下手机,双手捂住了眼睛,蜷缩着身体蹲在了墓碑前。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人,可是她现在好像每一天都在后悔。 她几乎时不时地就会去假设,假设她没有去和温老爷子提那个要求,假设她当时稍微退让一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祝璞玉以前是从来不会做假设的,大约是习惯了弱肉强食,她潜意识里总认为这是弱者逃避现实的途径。 现在她也成了弱者。 祝璞玉原本是无声地流泪,最后变成了低声啜泣。 六月的风卷着热浪吹起她的栗色的头发,发丝拂过了面前的墓碑。 祝璞玉仿佛听见了温敬斯的声音。 他说:愿愿,别哭。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出现的幻觉,可她也期待着这幻觉能留存得再久一些。 或许,余生她都需要靠这个活下去了。 祝璞玉没想过自暴自弃放弃生命。 虽然她现在焦虑症非常严重,加上产后激素骤降的缘故,还多了抑郁的症状,但她即便是最难受的时候都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要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 可她还是很想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璞玉再次抬起头来。 “温敬斯。”她盯着遗照,嘴唇轻轻翕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时间的话,来梦里看看我吧。” “你在梦里那样对我,是不是在恨我。” “我有时候也挺恨自己的。” 倘若她再“恋爱脑”一些,倘若她不是个原则性这么强的人,他们之间远到不了生死相隔的这一步。 可如果她连这些最基本的原则和特质都丧失的话……温敬斯大约也不会爱她。 祝璞玉前后在墓园里头待了快两个小时,后来站起来的时候,腿又憋胀又麻。 产后两个多月,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精力大不如前。 临别的时候,祝璞玉只留下了一句话。 “下次我带孩子来看你。” —— 司机等在墓园门口,看到祝璞玉红着眼睛出来之后,悉心地递上去了一包湿巾。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但一个动作胜过一切。 祝璞玉接过来,哑着声音同他说了一声“谢谢”。 司机轻轻摇头之后,为祝璞玉打开了车门。 回程的路上,司机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头看着祝璞玉,心中无声地叹息。 他在温家二十多年了,第一次去的时候,温敬斯还是个小孩子,他也算是看着温敬斯长大的。 温敬斯从小便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也没什么少爷的架子,对他们都很好。 没想到最后竟然会遇上这样大的变故。 别说祝璞玉了,连他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情……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后,祝璞玉接到了顾成业的电话。 手机震动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祝璞玉看到来电显示便按下了接听键,开口时,声音还是哑的,也没什么力气:“顾伯。” “我在机场了,李军老婆那边有了些线索,你在家么?”顾成业问。 线索。 听见这个关键词,祝璞玉的身体立刻挺直了一些,“您到尚水苑,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回去。” 顾成业:“你没在家?” 她这才刚出月子没多久,顾成业以为她已经去工作了,不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别把自己弄得太累。” “我今天到了一趟墓园,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祝璞玉艰涩地说完了这句话,“您先过去,家里有人。” 顾成业一听她说墓园,就知道她去看谁了,“好,路上小心。” 和顾成业通完电话,祝璞玉攥住了手机,目光看向了窗外。 她不能在悲伤里沉浸太久,她得振作起来。 需要她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祝璞玉回到了尚水苑的时候,顾成业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今天恰好江澜璟和温确闻也到了,祝璞玉回来时,他们都在客厅逗孩子。 祝璞玉缓了一路,但眼眶还是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在场的人看在眼底,默契地没有去问。 “顾伯。”祝璞玉换了拖鞋走上去,“我们去楼上谈?” 顾成业点点头,将手里逗孩子的玩具放下,跟温确闻和江澜璟打了个招呼,便随祝璞玉一同上楼了。 第300回 给你看点儿东西 祝璞玉和顾成业来到了楼上的书房。 这里是温敬斯的地方,顾成业一进来,看看陈列摆设就知道了。 祝璞玉和顾成业在会客桌前坐了下来,“南洲疗养院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虽然声音沙哑,顶着疲惫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但此时情绪却是十分稳定的。 短时间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生死别离,她没有让自己坠下去,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完成之前的计划,这意志力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 顾成业作为长辈,看了不免有些心疼。 “李军的老婆和孩子知道江曼和私生子的存在之后,就在想着跟李军拿钱,这母女两个倒是挺聪明的,没有直接撕破脸。”顾成业同祝璞玉说着情况,“李军陆陆续续给了二十多万,但后来说到给女儿在北城买房就不行了,为这事儿闹了不小矛盾。” 顾成业的人一直盯着疗养院那边,看着他们僵持拉扯了半年多的时间。 后来李军她老婆忍无可忍了,选了个女儿不在的时候和李军谈话,两个人撕破了脸。 李军对于江曼和外面那个孩子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愧疚,甚至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有点钱了,想要个儿子很正常,她生不出来,总不能妨碍他和别人生。 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张媛便道出了当年的事情威胁他。 这段对峙,顾成业手里有录音。 “李军,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当初你带着孔亮一起害死——” “闭嘴!”没等张媛说完,李军已经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随后发出警告:“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顾及夫妻情分!” “你若是还顾及夫妻情分,就不会在外面找女人生孩子了!”张媛的声音发抖。 李军:“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媛:“我要你在北城给清清买两套房,一辆车,再给她五百万现金。” 李军很明显愤怒了:“你他妈当老子是摇钱树!我哪来那么多钱!” 张媛自然是不管的,“半个月之内,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可以不讲夫妻情分!”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祝璞玉听完了录音的内容,眉头微蹙。 张媛提的这些要求,对于李军来说,在半个月之内完成是有难度的,但如果他真的想,变卖一下现有的家产也能做到。 这些年他跟着祝方诚,在恒通捞了不少油水。 只不过…… “李军现在什么计划?”祝璞玉提问。 顾成业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虽然没直接回答,但祝璞玉已经秒懂了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李军想杀人灭口。 祝璞玉嘲弄地勾起了嘴角,难怪他和祝方诚能狼狈为奸这么多年。 这歹毒的做事方式,真是如出一辙。 “我想去南洲一趟。”沉思片刻后,祝璞玉做出了决定:“您什么时候回?带我一起吧。” 这些事情,是时候亲自去解决一趟了。 顾成业看出了祝璞玉的想法,没有拒绝,只是问她:“你身体吃得消么?孩子那边——” “我不喂奶,孩子有育儿嫂带,快去快回就可以。”祝璞玉有条不紊地计划着。 顾成业盯着她看许久,叹了一口气,满脸心疼,“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两天。” —— 虽说现在还没有回公司上班,但祝璞玉的日子过得并不悠闲。 今天又是忙了一整天,晚饭时焦虑发作,肠胃应激,导致她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江澜璟和温确闻看着祝璞玉跑去卫生间呕吐,两人的面色都非常沉重。 祝璞玉现在看起来好好的,思维冷静,做事理智,但内里压抑的问题却越来越多了。 而他们除了替她找医生开药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祝璞玉吐完之后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江澜璟踌躇一番后,跟在后面上了楼。 江澜璟上来的时候,祝璞玉刚好换好了衣服,正打算吃药。 江澜璟敲门之后走了进来,看到祝璞玉摆弄着成堆的药盒,心口发紧。 “愿愿。”江澜璟走到祝璞玉身边,轻轻挽住她的胳膊,“还好么?” “吃完药就好了。”祝璞玉勉强提起力气回应了一句。 江澜璟看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您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祝璞玉似乎已经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 “南洲那边,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了,谢谢您。”祝璞玉拒绝了江澜璟的提议,“这件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虽然现在几乎每天都和温家的人生活在一起,但祝璞玉分得很清楚。 孩子的事情,温家要管,那是正常的,但这其中不包括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温家,江澜璟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但祝璞玉心意已决,江澜璟便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 三天后,祝璞玉带着萧然,随顾成业一起回了南洲,去了一趟疗养院和张媛见面。 萧然这一直在盯着江曼和她的儿子,这段时间,已经将这对母子的资产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天上午九点钟,祝璞玉在疗养院见到了张媛。 张媛看到祝璞玉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她。 这张脸,和莫月出实在是太过相似,张媛有些心虚—— 她到底还是有底线的,虽然当年的事情没有亲身参与,但作为知情者,看到这张和莫月出如出一辙的脸,她会良心不安。 “你认识我。”看到张媛躲闪的目光,祝璞玉便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了。 张媛故作镇静,却压不住声音里的颤动,“你经常上新闻,我在电视上看过你。” “是么。”祝璞玉轻笑。 她虽然在笑,可是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张媛被她弄得头皮发麻,“你找我做什么?我跟你并不认识。” “来给你看点儿东西。”祝璞玉还是在笑。 她转头给萧然使了一个眼色,萧然迅速会意,拿着一份文件袋交给了她。 张媛茫然地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努努嘴,“先打开看看吧。” 张媛在祝璞玉的注视之下,将牛皮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叠纸张,一张一张地翻看。 每翻一页,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看到最后,她已经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绝望。 祝璞玉对于张媛的反应并不意外。 等张媛再次抬起头时,祝璞玉直视着她红肿的眼眶,勾勾嘴角:“感觉怎么样?” 第301回 一刀一刀 张媛动了动嘴唇,声音艰涩,充满了不敢相信,“这些……” “这些都是李军给江曼母子购置的资产。”祝璞玉冷静且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初步估计,有两个亿。” 张媛的手指抓紧了文件,纸张被她揉出了皱褶,“不可能,他没有这么多钱!怎么可能——” 祝璞玉看她的状态就知道她在自欺欺人。 “对你没有,对别人自然是有的。”她很残忍地道出事实,“你又没给他生儿子。” 听见这句话,张媛的呼吸都停了几秒。 这件事情是她和李军之间最大的隔阂,自从女儿出生之后就存在了,一直到现在。 也是她永远的痛处。 李军之前跟她吵架的时候,总是拿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情攻击她。 张媛一度被洗脑了,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自己的错,后来在李军面前一直小心翼翼。 张媛虽然被刺激到了,但看得出来她修养还不错,并没有发疯,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祝璞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视线挪到了别处。 顾成业注意到了祝璞玉的这个小动作,当即就反应过来,她是想起莫月出了。 顾成业没有拆穿,抬起手来轻轻拍了两下祝璞玉的肩膀。 “你们找我……是想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张媛终于控制好了情绪,开口提问了。 祝璞玉听见她的声音后,这才转过身来。 张媛整张脸上都是泪,狼狈又可怜。 祝璞玉从包里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了她。 张媛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善良”,看到纸巾时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动手去接。 祝璞玉直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淡淡地同她说:“你有李军的把柄,他不会留你这条命。” 张媛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的。 祝璞玉还没来得及吩咐,萧然已经抢先一步将录音播了出来。 里面赫然是李军的声音。 他在和孔亮通电话:“下次送药过去就动手,她不能留了。” 孔亮似乎是很惊讶:“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说要——” “你别管,她要是不死,你我都活不了。”李军打断了他的话,“按我说的来。” “……这是什么?”张媛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蓦地起身冲到祝璞玉面前,激动地抓住她的袖子,“你假造录音骗我是不是?” 祝璞玉没有躲开,垂下眼睛看着她,淡淡地开口:“你可以等等看,孔亮会不会给你送药。” 祝璞玉对人性洞察透彻。 她看得出张媛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垂死挣扎罢了。 总归李军也没耐心让她多活,最多三四天,孔亮一出现,张媛便不得不面对现实。 祝璞玉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来谈判。 “你是来报复我的。”张媛松开祝璞玉,“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想挑拨我和李军的关系让我和他撕破脸,我不会上你的套。” “我的确是来挑拨你和李军的关系的。”祝璞玉欣然承认了这一点,“既然你这么信任他,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等你死了,你女儿的日子怎么过。”祝璞玉慢条斯理地启唇,“她马上要本科毕业了吧?” 祝璞玉问题背后的含义,张媛自然是听得懂的。 被戳中了痛处,张媛答不上来,彻底噤了声。 李军给江曼母子那么多资产,大约是把这些年捞的油水都倾注在他们身上了。 要他给女儿买房子买车……怎么可能! 张媛正和祝璞玉僵持的时候,一旁石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祝璞玉循着铃声低头看了一眼,瞧见屏幕上“孔医生”三个字之后,眯起眼睛笑了笑。 没等张媛反应,祝璞玉先她一步拿起了手机,并且替她接了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张媛抢不过祝璞玉,只能干瞪眼看着她。 彼时,那头的孔亮已经开口说话:“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祝璞玉看着张媛,等她的反应。 张媛攥紧了拳头,“老样子。” 孔亮:“我明天再去给你号号脉,调一下药方。” 张媛的脸色苍白如纸。 这是之前两人经常有的对话,可在听完刚刚的录音之后,再听这话,全然变了味道。 张媛就这么木讷机械地和孔亮通完了电话。 祝璞玉站在旁边听完了通话内容,在那边挂断之后,将手机还给了张媛。 “期待你的新药。”祝璞玉笑着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张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找我是不是为了你母亲的事儿?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 祝璞玉回到酒店已经精疲力竭。 顾成业将她送回了房间,看着她疲惫的状态,不免担心:“我安排个人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祝璞玉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洗个澡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都交给我。”顾成业拍拍她的后背,“你好好休息,有消息了我联系你。” 祝璞玉“嗯”了一声。 顾成业:“我让酒店送晚饭上来,别饿肚子。” 顾成业拉着祝璞玉叮嘱了一番之后,才离开了酒店。 祝璞玉回到酒店之后,便直奔浴室去洗澡。 她站在花洒下面,迎头冲着水,脑子反复回荡着今天从张媛口中得知的那些真相。 虽然早就知道莫月出的去世和当时的药脱不了干系,但听张媛说完她了解的那些细节之后,祝璞玉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特别是在张媛说,祝方诚早在李静怀孕的时候,就开始计划用慢性药给莫月出了。 他尝试过以莫月出生产之后身体虚弱为由给她开过一批中药,但那个时候莫洲行还在,那次的事情传到了他耳朵里,药应该是被丢掉了。 所以,祝方诚后来便“卧薪尝胆”,一直等到了莫洲行去世,才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祝璞玉想着想着,拳头越收越紧,最后抡起来狠狠地砸向了对面的瓷砖。 这次太过用力,手背正好撞到了花洒的开关,撞破了皮肉,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祝璞玉睁开眼睛看着手背上的一片红,那血色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几乎要将她的瞳孔也染得鲜红。 她现在很想一刀捅死祝方诚。 不,一刀不够。 她想一刀一刀剜下他的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02回 很空虚 祝璞玉想起来自己曾经觉得祝方诚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就觉得可笑至极。 她被骗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祝方诚的什么夫妻情深,疼爱妻女,温柔体贴,都是装出来的。 祝璞玉之前虽然已经看清楚了祝方诚的嘴脸,但她还是保留着一丝底线。 她以为,至少祝方诚刚和莫月出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有感情的。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莫月出通透干练,聪明睿智,偏偏还是在感情方面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赔上了性命,让祝方诚在恒通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莫洲行当年留了后手,十九岁那件事情之后,她被扔到波士顿,一切都结束了。 恒通将永远落在祝方诚这个阴险小人手上。 祝方诚从一开始接近莫月出,就是一场谋划吃绝户的阴谋…… 祝璞玉闭着眼睛,泪水和花洒流出来的水混在一起,一同往下流。 她无法去指责莫月出被爱情冲昏头脑,只是替她难过,又庆幸她已经走了,不需要面对这种残忍的真相。 —— 莫月出没去世的时候,祝方诚为了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几乎每天都是围着她转的。 因此,最初联系到孔亮的人,就是李军。 后来给莫月出用的慢性草药,也是李军和孔亮一同采购的,两人联系极其频繁。 那些草药价值不菲,所以李军每次都会记录购买过程,以此来找祝方诚“报销”。 这些都是张媛说的,但她能提供的物证并不是很多。 张媛家里有几副当年的药方,可仅凭这些东西,是没办法给他们定罪的。 隔天找到药方以后,祝璞玉又去了一趟疗养院和张媛见面。 这次她是一个人和张媛碰面的。 再次见到祝璞玉,张媛一改之前戒备的状态,刚一见面,便拉住了她的小臂,“我手里的东西已经给你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别急。”祝璞玉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回来,冷静地看着她,“我之前只是说,你把证据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帮你女儿。” 张媛的脸色变了一下,“你要过河拆桥?” 祝璞玉看到张媛的状态,勾了勾嘴唇,“可怜天下父母心。” “既然你这么想给你女儿谋一条后路,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她缓缓启唇,道出了自己这趟前来的真实目的。 张媛迫不及待:“什么交易?” 谈判时,着急的人最容易妥协,祝璞玉已经掌握了这项技巧。 她稳坐钓鱼台,在张媛急切的注视下,依旧保持着从容:“我需要你先报警。” 张媛蹙眉。 “报警,对警察说李军想要利用孔亮谋害你的性命。”祝璞玉说。 张媛虽然这些年被关着,但脑袋不至于糊涂,很快就理解了祝璞玉这样做的目的。 莫月出去世太多年了,她现在去跟警方那边提要求调查,属于死无对证,警方即便想查,都没有合理的切入点。 但如果是她这边先报警,警方深查一下,很容易就会带到当年的事情。 到时候,她再作为证人去出庭…… 祝璞玉计划很周全,只是张媛也很清楚,这件事情一过,李军后半生恐怕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张媛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担心的就是孩子…… 思考了很久,张媛终于开口表态:“只要你把我的孩子安顿好,不要让她爸的事情影响到她的前途,我可以配合你。” 祝璞玉点点头,“她毕业之后,我会给她介绍一份工作,给她在北城安置一套小公寓。” 祝璞玉虽然恨李军,但也分得清这件事情和张媛母女没有直接关系。 追本溯源还是因为祝方诚畜生。 不过祝璞玉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当然,这些的前提是我的目的达成。” 祝璞玉提供的这些条件,和张媛之前想要的比起来,差了太多,但她深知,祝璞玉比李军靠得住,至少她是真的能拿出来的,李军的钱都砸在了外面那个儿子身上,根本不舍得给女儿半分。 “好,我答应你。”张媛做了个深呼吸,问她:“我现在报警么?” —— 祝璞玉从疗养院出来后,接到了周清梵的视频。 她上了车,接起视频之后,发现周清梵正在尚水苑,镜头对准了两个孩子。 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祝璞玉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一些。 她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过去的?” “刚到没一会儿,正好阿姨带他们来晒太阳,”周清梵的声音从镜头外面传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差不多了。” 周清梵:“那你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刚出月子,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把自己弄太累了。” 祝璞玉笑了下,“好。” 看着孩子跟周清梵聊了一会儿,祝璞玉拨了顾成业的电话。 顾成业那边接得很快:“谈妥了?” “嗯,”祝璞玉说,“现在可以进行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了。” 顾成业:“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江曼那边你也别去了,明天回北城了就好好在家休息。” —— 祝璞玉晚上又在南洲待了一夜,隔天一早,顾成业便安排了司机送她去机场。 九点四十,祝璞玉登机的同时,一家媒体突然曝出了祝方诚公司涉嫌违禁药开发的消息。 媒体这边号称是得到了内部人的爆料,并且附上了邮件和聊天记录作为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新闻一出,相关部门马上介入了调查。 祝方诚公司那边所有的项目都被叫停了。 祝璞玉从南洲飞回北城的时候,祝方诚已经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了。 李军、李静和祝星盈也没能幸免。 祝璞玉看到了媒体曝光的他们一家子被带走的照片和视频,勾了勾嘴角,闭上眼睛靠在车后座放空。 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在今天终于做完了。 即便故意杀人的罪名坐不实,开发违禁药这一项,也足够他们后半生把牢底坐穿了。 接下来只要安心等待宣判就行了。 事情解决了一大半,可祝璞玉却完全没有当初想象中的快感。 她只是觉得很累,又有些茫然。 她此前一直是靠着报仇的执念活着,如今尘埃落定,很空虚。 祝璞玉脑海中再次闪过了温敬斯的脸。 她胸口发紧,提起身子,睁开眼睛看向了车窗外。 第303回 死而复生 祝方诚的案子是在七个月之后宣判的,恰逢春节前夕。 经过警方和相关部门的调查,祝方诚涉嫌故意杀人、买凶杀人、非法使用违禁药、非法进行药物实验、篡改他人遗嘱等罪名,数罪并罚,判了无期; 李军作为祝方诚的“左膀右臂”,罪名和他相差无几,得到了三十年的刑期,后半辈子大约都要在牢里过了。 李静和祝星盈母女两人虽然没有获刑,但祝方诚所有的资产都被没收了,她们母女多年来无所事事,习惯了衣来伸手的日子,早已不记得如何谋生。 祝璞玉从萧然嘴巴里听说了一些消息。 因为房子被没收了,李静和祝星盈只能靠着手里的一点钱租房住,就住在城郊的自建房里。 因为祝方诚的缘故,祝星盈也臭名昭着,即便简历足够漂亮,拿出去找工作也是处处碰壁,最后只能去各种地方做些临时工。 听到这里,祝璞玉冷冷地笑了一声。 颠沛流离的日子,她何尝没有试过。 现在轮到她了。 “她现在晚上会去会所那边卖酒,需不需要跟那边打个招呼?”萧然问。 祝璞玉摇摇头,“不用管她。” 她从沙发上起身,拍拍萧然的肩膀,“春节快乐,回去过个好年。” —— 十个月,温知越和温白榆兄妹两个人到了学走路和说话的年纪。 祝璞玉回来尚水苑的时候,江澜璟正在客厅里陪两个孩子玩。 “愿愿回来了?”江澜璟放下手里的玩具,笑着对两个孩子说,“知越,星星,快叫妈妈!” “mama……” “mama……babababa……” 两个孩子现在模仿欲爆棚,身边的人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偶尔还会带上两句奇怪的发音。 譬如现在。 喊了妈妈,还跟了一大段“爸爸”。 祝璞玉听见星星后面这半段之后,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江澜璟也怔了一下,马上转头去看祝璞玉的表情,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愿愿,你公司那边什么时候放假?今年春节就带知越和星星回老宅吧。” “……不用了。”祝璞玉回过神来,拒绝了江澜璟的提议,“过几天京叔来,我带孩子回莫家。” 江澜璟点点头,“也好,你安排吧,那正月抽一天和你京叔带孩子一起回老宅吃个饭吧。” 祝璞玉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褚京识基本一两个月都会来一次,江澜璟时常见他。 江澜璟盛情邀请,祝璞玉这次没法拒绝了,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聊天之际,星星嘴里又开始嘟囔:“baba,baba……” 祝璞玉再次被这道声音吸引了过去。 她看着手里拿着玩具摆弄的星星,扯了扯嘴角。 虽然知越也会喊“baba”,但平时还是星星喊得多。 祝璞玉时常会想,是不是温敬斯什么时候偷偷出现教过她了。 江澜璟看出了祝璞玉的伤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祝璞玉吸了吸鼻子,目光依然停在星星身上,“小东西,比她哥哥更会哄爸爸开心。” 江澜璟见她主动提起了温敬斯,这才跟着说了一句,“是啊,敬斯一直都喜欢女孩。” 她陷入了回忆之中,“果果刚出生的时候,他就喜欢得不行,儒远离婚之后工作又忙,他那会儿没毕业,经常带着果果到处玩儿。” 祝璞玉听着江澜璟的话,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了温敬斯带孩子的画面。 她一直都相信他会是个有耐心、负责任的父亲。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孩子……体验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愿愿。”祝璞玉走神之际,江澜璟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下定决心一般同她说:“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你就……” “我没想过谈恋爱了。”祝璞玉笑着说,“工作和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 “人每个阶段的想法都不大一样,”江澜璟只是想表达:“遇到合适的人,不要有太多顾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好,谢谢您。”祝璞玉听见这话,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管江澜璟是出于孩子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但对她好这一点是无从否认的。 温家那边对两个孩子也是尽心尽力,很是重视。 祝璞玉从一开始就不排斥温家接触两个孩子,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在爱里成长的,多一些人爱他们是好事儿。 “最近身体怎么样?”江澜璟关注起了祝璞玉的健康。 “体检结果还好,没什么问题。”祝璞玉年前刚检查过身体。 她生产完之后有一阵子免疫力不行,容易生病,但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已经好多了。 只不过,抗焦虑的药还是要用,不然晚上根本睡不着,白天也没办法正常工作。 祝璞玉暂时没想过戒断的事儿,她有些依赖、甚至迷恋这种吃过药之后冷静、没有情绪的感觉。 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一辈子吃药也没什么问题。 她没有精力去想,倘若自己停了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她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精神不稳定的人。 —— 时间来到了八月底,距离那场空难过去已经整整两年。 知越和星星已经一岁零两个月,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温敬斯去世一周年的那天,祝璞玉没能参加,是后来身体恢复了一些才去看了他一趟。 今年第二年,她随着温家的大部队来到了祖坟。 温敬斯身边的几个朋友也都在。 这两年多,祝璞玉和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因为尤杏和周清梵的关系,祝璞玉和陆衍行还有唐凛见得比较多。 “来了。”陆衍行来到祝璞玉面前,主动同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又问起了两个孩子的事儿。 祝璞玉和他寒暄了几句,情绪还算正常。 祭奠仪式结束,从墓园离开的时候,陆衍行对祝璞玉说:“想开点儿。” 这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也是祝璞玉这两年听得最多的话。 “已经想开了。”祝璞玉冲陆衍行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有事业有孩子,不至于为了他寻死觅活的。” 陆衍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她的确没有寻死觅活,只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而已。 陆衍行思索之际,祝璞玉已经上车离开了。 祝璞玉后半生大概就这样了,除非温敬斯死而复生,否则—— 看着远去的车子,陆衍行长叹了一口气。 第304回 认错人了 祝璞玉恢复工作之后,恒通又接触了不少全新的项目,其中就包括文娱和时尚,成绩都很不错,这也导致她越来越忙。 十月份,祝璞玉休了一次假,出门散心。 她原先的计划是带知越和星星一起,可两个孩子的签证出了些问题,没成功批下来。 于是这趟旅行就变成了她和周清梵、尤杏的三人世界。 时间比较紧张,她们直接飞去了马尔代夫。 祝璞玉生完孩子之后,还没有到海岛放松过,她没有安排很紧张的行程,主要的内容就是躺在酒店海滩上晒太阳,把生活节奏调得稍微慢一些。 来到马累的第二天晚上,祝璞玉和周清梵还有尤杏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吧。 祝璞玉当妈之后,很少有夜生活了,下班之后便想着回去陪孩子,喝酒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 再次来到酒吧,嘈杂的环境竟然让她不太适应了。 尤杏要去舞池跳舞,祝璞玉有些受不了那震耳欲聋的音乐,便让尤杏和周清梵去了,自己坐在吧台这边讨清净。 祝璞玉喝着柠檬果酒,另外一只手捏着手机,看着江澜璟微信里发来孩子的小视频和照片,嘴角勾了起来。 知越和星星都是天使孩子,性格很稳定,不会大哭大闹,这点应该是随了温敬斯的。 祝璞玉小时候是不怎么听话的,她娇气得很,稍有一些不如意就会甩脸子,典型的小公主脾气。 星星完全没遗传这一点,她摔倒了都很少哭,最多说一句“好疼”。 祝璞玉担心过自己的焦虑症影响孩子的性格,幸好老天爷绕了她一次。 祝璞玉看了一会儿孩子的照片,便起身去了二楼的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祝璞玉的手机忽然嗡嗡持续性地震动,她低着头从包里找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人。 祝璞玉习惯性地说“sorry”,同时抬起了头。 看到面前出现那张脸的时候,祝璞玉浑身血液逆流,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直到对方后退了一步,绕过她要离开。 祝璞玉猛地回过神来,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攥着,不肯让他走。 祝璞玉顶着酸涩的眼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反复确认这是不是幻觉。 “温敬斯。”她艰涩地扯动嘴唇,声音沙哑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和她比起来,对面的人显得很冷漠。 在被她握住胳膊之后,男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冒犯。 终于,在祝璞玉喊出这个名字之后,他开口了。 “你认错人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冷冰冰的。 说完,他想要拂开她的手,可是她却抓得更紧了。 准确来说,这个力道已经算掐了——他感觉到了她的指甲陷到了他小臂的肌肉里,甚至美甲都有些弯曲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了不耐。 “我没认错。”祝璞玉盯着他不放,口吻笃定无比。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身高、长相和声音都一模一样的人。 “温敬斯,你在怪我对么。”祝璞玉眼睛发热了,喝了些酒,醉意都上来了,“孩子我没有打掉,他们现在就在温家,我给你看照片,特别可爱——” 她说着便松开了他的胳膊,低头去包里拿手机。 可她刚刚松手,面前的男人便迈步要离开。 “温敬斯!”祝璞玉马上喊他。 “简庭哥哥,遇到朋友了么?” 这道声音是和祝璞玉喊的那句同时响起的。 是女人的声音。 祝璞玉恍惚了一下之后,循声看了过去。 女人已经站在了温敬斯身边,很亲昵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女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白色的裙子,混血长相,身材娇小。 站在温敬斯身边,很般配,也很刺眼。 “没有,可能是这位女士认错人了。”祝璞玉看到他转过身和那个女人说话,动作亲昵地替她的整理了一下头发,“你好了么,我们走吧。” 祝璞玉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两个人已经携手离开。 她盯着两人的背影反应了几秒,之后迈步追了上去,再次挡在了温敬斯面前。 “我知道你在怪我。”她仰起头看着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那件事情是我处理得不好,我们谈一谈好么,当年你到底——” “姐姐,你认错人了吧?”没等祝璞玉说完,温敬斯身边的那个女人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疑惑,还有浓浓的防备,似乎很怕她靠近温敬斯。 “没认错。”祝璞玉这三个字是看着温敬斯说的。 她对他熟悉得很,不可能认错。 就算温敬斯装作不认识她也没用。 “温敬斯,你——” “他叫简庭,不是什么温敬斯。”那女人再次打断了祝璞玉的话,“小姐,你可能喝多了。” 这时,正好附近有保安路过,她直接招来了保安,用英文对保安说:“这位小姐喝多了,骚扰我朋友,您带她走吧。” 保安一听,马上便上来拽祝璞玉。 祝璞玉被拽得往后趔趄了几步,顿时和温敬斯拉开了距离。 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可保安人高马大,她根本没辙,只能扯着嗓子朝着那道背影大喊:“你还要不要看孩子了?” “温敬斯,你别给我装。” “温敬斯!” 祝璞玉喊到最后都有些歇斯底里了,嗓子干哑到破了音,但那个人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 祝璞玉失魂落魄下楼回到吧台的时候,周清梵和尤杏刚刚从舞池出来不久。 看到她双眼空洞的状态,两人同时发问:“你怎么了?” 刚刚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心情不错,状态放松。 不过半个多小时,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且,这表情,看着并不像是普通的心情不好…… 祝璞玉在吧台坐下来,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第一杯,她又要去拿第二杯。 周清梵赶紧按住了她的手。 她看着祝璞玉胸口的酒渍,眉心跳了两下,“愿愿,发生什么事儿了,是知越和星星——” “我看到温敬斯了。”祝璞玉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她。 周清梵和尤杏听见这句话,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就在她们两个人以为祝璞玉思念成疾、又一次出现幻觉的时候,却听见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说他不认识我。” “呵,认错人了……” 第305回 他就是 周清梵和尤杏对视着,两人的眼底同时出现了担忧。 祝璞玉在温敬斯去世之后的确经常出现幻觉,主要是集中在怀孕和刚生产过后那个阶段。 那时也是她焦虑症最严重的时候。 这种情况两人都看过很多次了,所以刚刚听见她说出那句“看到温敬斯了”,以为是喝酒后的幻觉的。 但后面这两句……她之前从来没说过。 祝璞玉是自我意识惊人的人,此前她每一次产生幻觉之后,都会清醒地知道那是幻觉。 她不会让自己沉溺太久。 除非—— “你真的看到他了?”尤杏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她低声问:“跟温敬斯长得很像的人吧?” 周清梵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机场登机阶段的监控里,都已经拍到了温敬斯上飞机,空难不存在任何生还的可能。 祝璞玉如此笃定地说,那就只剩下了尤杏所说的这个可能。 “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人是长得像的。”周清梵拍了拍祝璞玉的肩膀,“睹物思人很正常,难受就发泄一下吧,我和杏子都在。” “不是。”祝璞玉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说话。 她直视着周清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笃定:“他就是温敬斯,不是和他长得像的人。” 再像的人,都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长相、声音。 她刚才没来得及去看他身上的其他特质,如果再给她些时间…… “愿愿,你需要冷静一下。”周清梵没有反驳祝璞玉的话,可也没有相信。 祝璞玉此时被思念和情感冲昏了头脑,说出来的话不一定客观。 “你是太久没喝酒,喝上头了。”尤杏的表达稍微比周清梵直接了一些,“咱们退一万步说,要是温敬斯真的还有信儿,温家怎么可能不找人?” 祝璞玉听见尤杏的话之后,双手撑着吧台,无力地靠了上来。 对。 温家手眼通天,不能仅仅靠着航空公司的一句话就确认他死亡的消息。 尤杏说得挺有道理的,但凡有一点儿消息,温家都不会不找人。 但是——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祝璞玉话说了一半,忽然哽住了。 她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没事,我乱想的。” 她大概真的是疯了,为了麻痹自己,刚刚竟然有一瞬间在想,会不会温敬斯的去世,也是他策划的一场戏—— 她曾经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他,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活着,她就不可能留下孩子。 空难必定是意外,温敬斯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巧合没有上飞机。 但因为刚好出了这件事情,所以他顺势“死亡”,再联系温家,要他们找她,求她留下孩子。 这其实是很符合温敬斯作风的一个“完美计划”。 祝璞玉刚才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她的脑袋里很快就浮现出了温家几名长辈在提起温敬斯时的表情。 温老爷子转过头去偷偷抹泪;沉默寡言的温确闻低着头一言不发;江澜璟每每说到温敬斯的往事,都会热泪盈眶。 这是做不了假的。 祝璞玉幡然醒悟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揣测实在是过于恶毒了些。 “你是在想,温家会不会在配合他做戏?”周清梵从祝璞玉纠结的表情里,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 祝璞玉吸了口气,摇头,“是我被迫害妄想症了。” “这件事情可能性不大。”周清梵拍着她的肩膀,“可能真的只是遇到长得像的人了。” 祝璞玉抿着嘴唇不说话。 她承认自己有些感情用事,或许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不客观的。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想让周清梵和尤杏见见那个男人,看她们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祝璞玉便开始四处搜寻那道身影。 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这边。 “愿愿,我觉得你现在状态不太好。”尤杏见她四处张望,索性拉住她的胳膊,“你需要休息,我们先回酒店吧。” …… 祝璞玉喝得脚下有些飘,是被周清梵和尤杏一左一右扶出酒店的。 真是太久没喝了,酒量直线退步。 海岛的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祝璞玉走了几步路之后,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酒店的路上,祝璞玉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路。 但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浮现起刚刚那个男人的脸。 就算现在清醒了,还是会觉得他们真的一模一样。 除了双胞胎之外,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么?还恰好都被她给碰上了。 祝璞玉想起他和那个女人挽着离开的画面,她觉得自己心脏不太舒服。 只是看到和温敬斯相似的脸而已,她现在也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了,为什么会难受? 之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寻找替身。 可如今,她也只是对着一张相同的脸,截然不同的灵魂,产生了对另外一个人的情绪。 真的疯了吧…… 酒店在海滩旁,抵达附近后,周清梵问:“愿愿,去海滩走走么?” 祝璞玉往海面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开始往海滩走。 海岛的游客一直都不少,晚上的海滩上也有不少人,放着音乐,气氛很热闹。 尤杏过来之后,兴致很高,也想拉着祝璞玉转移一下注意力,“诶,那边居然还有几个摊位,我们过去——” 话说到一半,尤杏突然卡壳了。 她原本的笑也彻底僵住了,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停在了原地,目光死盯着斜前方。 “怎么了?”周清梵随口问着,也追随着尤杏一同看了过去。 紧接着,她的脸色也变了。 斜前方大约两三米的位置,一对男女牵着手交谈着。 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很娇小,站在高大的男人身边更显得小鸟依人。 在度假海岛,碰上恩爱养眼的情侣并不值得稀罕。 只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周清梵和尤杏先后转头看向了祝璞玉。 刚刚她说的,和温敬斯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对面那个。 “就是他。”祝璞玉也看见了。 她瞟了一眼,忍着心口的憋胀,挤出一句话:“是不是很像。” 周清梵说不出话来。 尤杏咬了咬牙。 这他妈哪里是很像,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她刚才以为祝璞玉思念成疾又喝了酒,形容得太过夸张了。 可现在她亲眼看到,也觉得这个人就是温敬斯! 第306回 这不是你要的么 “我去看看。”尤杏有些冲动,看见温敬斯去抱那个女人,她上了头,迈步就要往前走。 “杏子,别乱来。”周清梵抢先一步拽住了她。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他们应该也住在这个酒店,我们先回去复盘一下,现在冲上去只会打草惊蛇。” 祝璞玉牵了牵嘴唇,顶着沙哑的声音开了口,“先回去吧。” 之前她已经碰过一次壁了,对方虽然没有说太过分的话,但明显已经不耐烦。 要是尤杏再来一次,他对她的印象只会更差。 祝璞玉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而且现在并不能百分百确认对方的身份。 “简庭哥哥,我饿了,你陪我去房间吃夜宵吧?”这个时候,那女人挽着他路过了她们身边,祝璞玉再次听见了她清脆的声音,“那个露台太浪漫啦。”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声音耐心且温柔,说话的同时,还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祝璞玉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疼得她呼吸困难。 那两个人很快交谈着路过了她们身边,两个人打得火热,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 尤杏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担忧地回望祝璞玉。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也回去吧。” 上楼的过程一路沉默。 她们三个人要的是独栋的家庭套房,回到房间之后,三人便围坐在了客厅的圆桌前。 尤杏去倒了几杯椰子水过来。 “那个人就是温敬斯,我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尤杏说。 周清梵没有接这句话,只是说:“刚才他身边的人叫他简庭。” “我们或许可以顺着这个名字,先查一下他的资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不了解对方背景的情况下,还是不好贸然通过一模一样的外表就下判断。 “让陆衍行他们来吧。”祝璞玉低着头,沉思过后,说出了这句话。 周清梵和尤杏立刻分别拿起了手机,联系了陆衍行和唐凛。 她们两人去露台打电话的时候,祝璞玉攥着手机,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跟温家那边联系。 约莫过了五分钟,周清梵和尤杏前后脚回来了。 “陆衍行和唐凛一起来。”周清梵说,“他们今天刚好在一起,买最近的航班飞过来。” 祝璞玉抬起手抚上了眉心。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刚刚那对男女亲昵的画面。 距离温敬斯出事儿已经两年了,如今回头去看,她甚至都会有种茫然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 之前的医生都说她意志力惊人,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承受力和逆商是比常人强的。 可是刚才的事情真的刺激到她了。 尽管她知道那个人可能不是温敬斯。 祝璞玉端起水喝了一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问对面的两人:“你们觉得像么?” 周清梵:“很像。” 尤杏:“一模一样,他不会真的没上飞机吧?” “两个可能。”祝璞玉说:“如果是他,那他一定没上飞机,中间的事情只有他清楚。” “如果不是他……”说到这里,祝璞玉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抖,“那我们只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一模一样了。” “如果是他的话,他为什么现在名字都换了,还装不认识你?失忆了还是故意的?”尤杏觉得,这其中太多值得商榷的点了。 祝璞玉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她也很乱,刚刚那些已经是她目前能思考出来的全部内容了。 周清梵沉吟片刻,“等陆衍行他们来了再说吧。” 她起身从柜子那边拿了药过来,递到祝璞玉手边,“他们最迟明天下午就到了,你先吃药休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 凌晨,祝璞玉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吃完药困意侵袭着大脑,可即便如此,她的眼前仍然在不断地浮现起先前看见的那些画面,挥之不去。 后来是药物作用,强制地将她“催眠”了过去。 只是,因为睡前都在想着这些不愉快的内容,晚上不可避免地梦到了同样的内容。 祝璞玉一整夜都在梦里看温敬斯和另外一个女人恩爱。 他在这方面一向体贴,那些曾经只有她能享受的待遇,如今全部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看她时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说话轻声细语,宠溺至极。 梦里的她终于忍无可忍,趁他单独出现的时候,拦在了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他淡淡地笑了,然后反问她:“这不是你要的么?” 他还说,“恭喜你,终于摆脱我了。” 祝璞玉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她抚着胸口,看着对面的墙壁,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祝璞玉从床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太阳初升,海滩上没有人,放眼望去,风景很美。 她看着远处的风景,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意识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梦里抽离出来。 祝璞玉的耳边一直反复回荡着梦里温敬斯说过的那两句话。 “这不是你要的么?” “恭喜你,终于摆脱我了。” 恭喜你…… 祝璞玉死死地攥住了拳头,牙齿咬在一起,咯吱咯吱响。 —— 陆衍行和唐凛是下午三点钟来到酒店的。 两人昨天接到了电话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几乎没有休息。 舟车劳顿,两人来到酒店之后都是一脸疲惫。 安顿好行李,陆衍行和唐凛便到了祝璞玉所在的独栋套房来找人。 开门的是尤杏。 唐凛看着她,随口问:“她还好么?” 尤杏摇了摇头,神情十分严肃,“进来说吧。” 尤杏带着唐凛和陆衍行来到了大露台。 很快,五个人坐在了同一张圆桌上。 陆衍行看见祝璞玉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对她影响不小。 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被祝璞玉打断:“陆衍行,我问你。” 她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找力气,“温敬斯是不是没有上飞机,然后借着这次意外诈死、让我留下孩子?你知不知情?” “我以前的确跟着他瞒了你不少事情,”陆衍行直视着祝璞玉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不知情。” “我看过登机阶段的机场监控,他也确实上了飞机。”陆衍行说,“否则后来不可能找到他的手表。” 第307回 简庭 “这件事情我目前也不好说是怎么回事儿,你先冷静,我们一起查。”陆衍行情绪很稳定,并没有因为祝璞玉的质问而生气,“晚点我和唐凛去见见那个人。” 可能是因为陆衍行全程都很平静,又看着她的眼睛,祝璞玉听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之后,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抱歉,我失态了。” 尽管她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好像还是没办法游刃有余,不管是昨晚亲眼看到的场景,还是梦里的那些画面,都在反复刺激着她的神经。 “没关系,我理解。”陆衍行话锋一转,“他住这家酒店哪个房间?晚点我和唐凛先去看看。” 祝璞玉:“我没查。” 她话音刚落,唐凛已经拿起了手机,言简意赅:“我查。” 以他们的人脉和能力,要查到“温敬斯”住的房间号并不难,不过…… “什么名字?”唐凛问。 “叫什么简庭。”尤杏回答他,“但不知道是全名是不是这个。” 唐凛:“没关系,够用了。” 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等待那边回复的时候,唐凛抬起头缓缓开口:“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敬斯,做个DNA比对就够了。” 他看着祝璞玉问:“温家那边你说过了么?” “没有。”祝璞玉摇头。 她现在不是很想让温家的长辈知道——至少在没确认身份之前不行。 给了希望再失望,不如干脆不给。 虽然祝璞玉没有过多解释,但唐凛已经理解到了她的意思,“那就只能用你孩子的样本了。” 祝璞玉也是这么想的。 DNA比对不难,她家里两个温敬斯的孩子在,样本唾手可得。 难的是拿到他的样本。 祝璞玉想到那个男人冷漠疏离的态度,她可以预想到,即便是陆衍行和唐凛去找他,他也不一定会买账。 “先拿到他的样本比较重要。”祝璞玉说。 陆衍行:“我们试试。” 话题进行了几分钟,唐凛那边已经查到了对方的入住信息,随之一起来的,还有对方登记的证件。 唐凛将手机递给了祝璞玉。 祝璞玉接过来,就看到了护照上的一些基本信息。 他拿的是澳洲护照,上面写着他的名字“JianTing”,有护照号,还有出生日期,签发日期。 出生日期和温敬斯对不上。 护照显示是过期后重新申请的,时间大概一年左右。 仅仅从护照里得不出太多的信息,但有了护照,查起来会方便许多。 祝璞玉正想联系褚京识查人的时候,唐凛已经开口:“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陆衍行:“如果这个人就是敬斯,那他活着却一直没有回北城,那只能说明——” “要么是失忆,要么是他故意躲着不见人。”周清梵接过陆衍行的话,“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楚了,“还是先做DNA比对吧。” 这一切的判断,都得建立在简庭就是温敬斯的前提下。 如果这个大前提不成立,他们做任何推测都是没用的。 —— 闻卉白天出去冲浪有些累了,回到酒店睡了两个小时,没力气出来吃饭了。 她说想吃酒店附近一家店铺的套餐,简庭便出门替她买。 他刚刚离开酒店几百米,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简庭皱眉,看到站在对面两个和他身高相仿的男人后,顿时生出了戒备心,凌厉的五官多了几分戾气。 陆衍行和唐凛之前已经看过简庭护照上的照片,也听过祝璞玉她们形容两个人有多像。 但这会儿打照面的时候,已经做过心理准备的两人还是被震撼到了。 他们和温敬斯都是多年的交情了,面前这个男人跟温敬斯几乎是一模一样,连发怒时无意识的反应和习惯都如出一辙。 长相一模一样尚且可以说是巧合,但怎么可能连神态和小动作都是复制粘贴? “敬斯。”唐凛先开口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陆衍行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对面的男人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深邃的眸底明显露出了不悦。 接着,他生硬地开口:“认错人了。” 简庭对于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毕竟昨天晚上才被人认错过。 那场经历于他而言并不算很愉悦,那个醉酒的女人死缠烂打的行为,包括她说的话,都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本以为只是一段意外小插曲,翻篇便完事了。 谁知道,今天竟然还来了“同伙”。 简庭用自己仅有的修养回应完那句话,越过他们便要走。 陆衍行直接握住了他的胳膊,这一下,正好看到了他手上的疤。 陆衍行眉心跳了一下,他在这一刻,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他就是温敬斯。 至于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为什么会活下来,这两年又经历了什么,需要他们一点点去调查。 “放开。”简庭对于陆衍行没礼貌的行为感到不悦,声音比之前更冷了。 陆衍行看着面前男人的表情,盯了很久。 他的微表情和动作虽然是熟悉的,但看他们的眼神确实很陌生。 就像被不认识的人骚扰了一样。 所以……应该真的是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说得通。 但凡他还记得一点点过去的事情,也不可能忍两年的时间不去找祝璞玉。 那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陆衍行思索之际,简庭已经忍无可忍,一个大力甩开了他。 “我不认识你们,别来打扰我。”他这句话,已经带了警告的味道。 陆衍行没有被震慑到,盯着他说:“你和我们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他几年前出了意外,下落不明——” “抱歉,冒昧地问一句,能不能拿你的DNA样本去做一下比对?”陆衍行提出了条件。 “不能。”简庭那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没有出过意外,也不是你朋友。” “你们再骚扰我,我会报警。”简庭丢下这句话,冷冷地绕过他们两个人离开。 陆衍行和唐凛很默契地没有去追,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他走远。 之后,陆衍行笃定地开口:“他就是敬斯。” 第308回 别人的未婚夫 手上的疤是他和祝璞玉吵得最凶的那阵子留下来的,那个地方反复受伤,伤口腐烂过,一整片非常显眼。 那阵子陆衍行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找医生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他要是不管,温敬斯就会放任它化脓腐烂。 所以陆衍行对于伤疤的位置和形状都记得十分清楚。 唐凛没有去问陆衍行原因,刚刚对话的时候他也认定了简庭就是温敬斯。 陆衍行说得这么确定,必定是有证据。 “那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短暂沉默后,唐凛接话。 陆衍行往附近的那栋别墅套房看了一眼,“你的人查到资料了么?” 唐凛:“可能要等明天。” 陆衍行“嗯”了一声,只是想起祝璞玉的状态,多少有些担心,她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不可能睡个好觉了。 —— “怎么样?你们见到人了么?东西拿到了没?” 尤杏刚打开门,就迫不及待地问上了唐凛和陆衍行。 唐凛摇了摇头。 尤杏蹙眉:“什么意思?” “见到人了,但东西没拿到。”陆衍行接过她的话,“不过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敬斯。”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走进了客厅,这话正好传到了祝璞玉的耳朵里。 祝璞玉抬眸看向陆衍行,陆衍行则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见到他了,他手上的疤和敬斯之前的一模一样,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祝璞玉攥住了衣角。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等待着陆衍行继续往下说。 “但他应该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陆衍行和祝璞玉复述了刚才的情况,“这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可能需要慢慢查。” 现在可以肯定,温敬斯最后是没上飞机的,否则他不可能还活着; 那么,飞机上他的手表是哪里来的?是恰好有人同款,还是他上飞机之后又下来了? 前者好解释,如果是后者,他是为什么下来的? 下来之后又去了哪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情? 要搞清楚这些事情并不容易。 祝璞玉毫无头绪,只是想着这些迷雾重重的疑点就开始头疼了,胃里犯恶心。 确诊焦虑症以来,她的肠胃就一直不太好,压力大的时候应激反应就会来,恶心干呕成了家常便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清梵听见了祝璞玉的干呕,马上抚上她的肩膀。 她看向陆衍行:“他的资料查到了么?” “要明天了。”陆衍行说,“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我跟唐凛先回去商量一下,明天有消息了马上来找你。” 祝璞玉点点头,“好,谢谢。” 她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些理智。 这两年里,类似的情况上演过很多次——每一次濒临崩溃的时候,祝璞玉都会忍下去,用最快的时间恢复理智。 陆衍行印象中没有见过她崩溃的状态,就连参加温敬斯的葬礼时,她哭得都很克制。 以前他总觉得祝璞玉薄情没良心,后来才发现她就是这样的作风和性格。 但这样,其实比大哭大闹发泄要可怕得多。 因为她一直在向内剥削,所以吃了两年的药,焦虑症都不见好。 据医院那边说,她用药的剂量还越来越大了。 陆衍行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 再拖个几年,那根弦断了,祝璞玉的情况会很糟糕。 “对了。”陆衍行表情严肃了几分,看着祝璞玉问:“这件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温家说?” 祝璞玉沉默了快半分钟,最后只说:“等查到他的资料再说吧。” “好,那你先休息。”聊完这事儿,陆衍行先起身离开了。 尤杏出去送了他们一趟。 走出别墅院子之后,尤杏拉住唐凛的手,反复和他确认:“那个简庭真的就是温敬斯么?” 唐凛点点头。 尤杏:“你的人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明天会有消息的。”唐凛耐心地回答着尤杏提出的每个问题。 看到她担忧的神色后,唐凛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两下,“回去陪祝璞玉吧,她看起来也不太好。” 尤杏长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不太好,从昨天见过温敬斯之后,就很糟糕了。 本来是出来散心的,玩得好好的,竟然又遇上了这一茬,老天爷真的很喜欢折磨人。 死而复生是莫大的惊喜,却又安排给他另外一个女人。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那个女人你们见到了没?”尤杏有些着急,“知道她资料么,能不能查?” “没见到。”唐凛安抚着尤杏,“明天拿到资料应该会有她的信息,等一等,别太着急。” “好。”尤杏吸了一口气,她难得认真地看着唐凛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 简庭买好晚饭回来,和闻卉一起坐在露台吃饭。 闻卉心情很好,看着风景,顺便和他聊着天:“我好喜欢海边呀,我们婚礼也在海边办吧。” 简庭“嗯”了一声,“可以,听你的。” “那我这次回墨尔本了就让爸爸选地方。”闻卉笑得很开心。 她是混血的长相,眼珠是墨绿色的,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精灵。 相比起她,对面的男人的表情就显得没那么专注了。 闻卉看出来他在走神,凑近他问:“你在想什么?” 简庭摇了摇头,“没什么,有点困了。” 他露出一抹笑,拿起叉子去吃饭,“今晚我们都早点休息。” 闻卉点点头,倒没有怀疑他的话。 简庭往嘴里送了一块肉,咀嚼着,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这两天被认错的场景。 昨天晚上在酒吧被认错的时候,简庭并未多想。 但今天又来了一次,而且和昨天叫的是同样的名字。 刚刚堵着他的那两个男人说,他和他们出意外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可他并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难不成,世界上真的有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简庭低着头,眸色深沉。 —— 翌日早晨九点钟,唐凛那边就收到了简庭的资料。 因为时间紧,查到的内容不算特别多,但对于他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还是能摸清楚的。 唐凛将资料打印出来,先跟陆衍行一起看了一遍。 资料里显示,简庭是澳洲知名华商闻知渊的义子,也是闻知渊独生女的未婚夫。 第309回 见不得光 闻知渊因为早年间疾病缠身,所以在大师的指导下,收养了一名义子。 也就是说,简庭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澳洲了。 看到这里,唐凛和陆衍行同时看向了彼此。 简庭这个人是存在的,他的资料也是真实的,但现在的简庭,一定不是最初那个简庭。 真正的简庭去了哪里,温敬斯又是怎么接受这个身份的,得从闻家那边查。 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越来越复杂了。 根据查到的信息来看,简庭和闻卉已经订过婚了,订婚礼的阵仗还办得不小,而他现在也已经在闻家的公司就职,担任市场部的经理。 闻知渊应该是把他当成上门女婿来培养了。 —— 十点钟,祝璞玉看完了唐凛和陆衍行带来的资料。 每多翻一页,她的表情就凝重几分,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得苍白。 这些资料的真实性不用怀疑,但温敬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身份? 他那样聪明的人,就算真的经历了什么意外失去了记忆,也不会欣然接受别人给他安上一个新的身份吧。 难道他就不好奇自己的过去么?别人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闻知渊……”祝璞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能查他么?”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唐凛接话。 祝璞玉抚上了额头,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几下,思量了几分钟之后,做出了决定:“我们先回国吧。” “现在?”尤杏有些意外,“但是他们……” “留下来没什么意义。”祝璞玉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以我对温敬斯的了解,他就算失忆了,也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给他安排一个身份。” “我怀疑闻知渊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但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他是不希望温敬斯跟他切割的,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打草惊蛇,惹来闻家的注意,后面会很麻烦。” 尤杏认真听完了祝璞玉的话,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陆衍行和唐凛同时看着祝璞玉,是真的很佩服她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 刚刚带着资料过来之前,陆衍行和唐凛就觉得,暂时离开这边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他们连续两次“认错”人,属于是打草惊蛇。 至少目前还不能传到闻家耳朵里,否则后面查起来会更困难,这件事情需要回到北城从长计议。 …… 祝璞玉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决定回北城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一行人订了当天晚上的航班。 酒店安排了车给他们送机,五点钟的时候,司机已经过来了。 祝璞玉一行人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次碰上了简庭。 这次他身边跟了闻卉。 闻卉挽着他的胳膊,人靠在他身上,两个人姿态亲昵,看着似乎是来散步的。 闻卉兴致勃勃地同他说着话,手舞足蹈的,他听得很认真。 几个人看到这一幕之后,下意识地转头去观察祝璞玉的表情。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没作反应,直接上了车。 那两人聊天聊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几个人陆续上车之后,车子向酒店出口的方向驶过去,正好又路过了简庭和闻卉身边。 尤杏看到了简庭捏闻卉的脸,咬了咬牙。 就算知道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但还是挺不爽的。 尤杏侧目去看祝璞玉的时候,发现她也在盯着外面看,直接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祝璞玉没有拂开她的手,也没有什么反应。 后来去机场的路上,她都很安静,没开口说过话。 所有人也很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她。 短时间内要接收这么多信息,对于她来说确实很艰难。 —— 祝璞玉坐上回程的航班之后就吞了几颗药,困意袭来,她脑袋沉沉地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虽然睡着了,但梦并不安稳,乱七八糟的。 梦里她一直在被人追着跑,跑着跑着到了悬崖边。 这样睡了一路,航班落地前醒过来,反而更累了。 祝璞玉回到尚水苑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钟。 阿姨和孩子都在睡,客厅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将行李箱随手一放,也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昏暗的环境,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温敬斯和闻卉亲昵互动的画面。 祝璞玉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会争风吃醋的人。 从前温敬斯总是想要看她争风吃醋,她演不来,也是真的不会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 可现在她很难受,这或许已经超出了吃醋的范畴。 祝璞玉的身体一点点从沙发上下滑,最后整个人坐在了地毯里,后背靠着沙发,双臂抱住了膝盖,一点点将头埋了下去。 外面的天空在渐渐地亮起来,可她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暗。 —— 六点半。 陈姨从楼上下来,看到倒在地毯上的身影,吓了一跳。 “愿愿!”陈姨跑到祝璞玉身边,将她从地毯上扶起来,看到她昏迷不醒的模样,马上打了120。 叫完救护车后,陈姨又电话通知了江澜璟。 救护车不到十五分钟就来了,陈姨随医护人员陪同祝璞玉一起上了车,前往睦和医院。 …… 江澜璟和温确闻抵达医院的时候,祝璞玉已经被送去病房休息了。 “愿愿怎么样?”江澜璟问陈姨。 “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导致的昏迷,休息一下就好了。”陈姨将医生的话给江澜璟复述了一遍,“吓坏我了,今天早上刚下楼就看到她倒在客厅,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江澜璟听见“过度劳累”之后,松了一口气。 她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对陈姨说:“你回去做点吃的来,这边交给我吧。” 陈姨点了点头,听江澜璟的先走了。 江澜璟和温确闻怕吵到祝璞玉,在陈姨离开之后,来到了病房外交谈。 祝璞玉原定的行程是一周后才回北城的,如今提前回来,人的状态又这么不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江澜璟担心不已,胡思乱想猜测了很多种可能性。 “先别多想,等她醒了聊聊就知道了。”温确闻表情严肃,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 “我就是心疼她。”江澜璟叹息,“这两年她真的不容易。” 虽然祝璞玉的生活看似没有很大的变化,事业蒸蒸日上,孩子平安健康,上一年度她还被评为了市杰出青年企业家,风光无量,可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第310回 带回来 祝璞玉的药一直没停过,产后还加大了剂量。 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也很少向身边的人展露负面情绪,但越这样越让人担心。 总这样憋着,迟早会垮的。 温确闻对此也认同,可又无能为力。 祝璞玉的症结在于温敬斯,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情似乎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你说,要不要给愿愿再介绍一个?”江澜璟想了很久,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她,会好一些。” 这后半生还很长,总不能让她像现在这样过下去——从一段感情中抽离出来,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那要看她愿不愿意了。”温确闻揽住江澜璟的肩膀,“先不要想这么多了,等她醒来再说。” —— 祝璞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穴和眉心的位置都传来了剧烈的胀痛。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来去揉,视线渐渐清晰后,才发现自己又躺在医院了。 “醒了。”祝璞玉还没来得及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了温确闻的声音。 她循声看过去,看见了从洗手间出来的温确闻,“伯父。” “你早晨在家里昏倒了,陈姨叫了救护车把你送过来。”温确闻同她解释了一下情况,“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祝璞玉点了点头,“温太太呢?” “她下楼去买水果了,应该快上来了。”温确闻看了一眼腕表,“陈姨炖了汤,马上也该到了。” “最近好好休息几天,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温确闻平时话不多,也是第一次跟祝璞玉说这么多话。 祝璞玉点头应承着他的话,脑子里开始盘算一会儿应该怎么跟他们开口说温敬斯还活着这件事儿。 想了几分钟之后,思绪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祝璞玉看过去,是江澜璟和陈姨一起过来了。 “愿愿,你醒了!”江澜璟看见祝璞玉坐起来,马上放下东西来到病床前,手搀上她的胳膊,“赶快下来吃点儿东西。” 祝璞玉大概有二十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又昏睡了一场,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有些低血糖反应,眼前一阵黑。 幸好有江澜璟扶着,不然铁定倒下了。 江澜璟感觉到祝璞玉的反应之后,更加心疼,扶着她坐在了桌子前,亲自将勺子递给了她。 “赶紧吃些东西,你最近又瘦了一圈。” 祝璞玉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她低着头象征性地往嘴里送了几个小馄饨,便放下了勺子。 祝璞玉抬起头时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像是要谈什么重要话题的状态。 江澜璟和她四目相对,心往上提了提,“愿愿?” “我有一件事情想和您二位谈一谈。”祝璞玉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带出了这个话题。 江澜璟听她这样说,更紧张了。 温确闻则是走到了餐桌前,在江澜璟身边坐了下来,“都是一家人,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你直说。” 祝璞玉这两年从未对他们提过什么要求,连祝方诚那件案子,都不肯让他们出手相助。 这次突然说要谈一谈,想必是遇到了不得不求助的事儿。 “敬斯没死。”祝璞玉冷不丁地冒出四个字。 这话一出,温确闻和江澜璟的表情都是一震,随后变得越来越严肃。 “我现在很清醒。”祝璞玉看出了他们两个人的想法,直视着他们的眼睛,“我这次在马尔代夫看见他了,可以确定就是他,但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认识我。” “可是敬斯他不是已经……”江澜璟声音发抖,不敢相信。 她当然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发生,空难搜救的那几十个小时里,她一直都在祈祷、盼望。 可温敬斯上了飞机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是天大的奇迹,也无法在那场空难里生还。 温确闻的眉头紧紧皱着,一句话问到了重点:“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他?” 祝璞玉:“原本不确定,但后来陆衍行和唐凛都去过。” “他手上的疤还在。”祝璞玉和他们说了当时的情况,“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人,同时拥有一样的身高、长相、声音和伤疤。” 温确闻:“你们和他沟通过么?人在哪里?拿到DNA样本了么?” 虽然祝璞玉的话算是“证据确凿”了,但温确闻做事一向严谨,只有看到检测报告才能安心。 “沟通过,他不肯配合。”祝璞玉摇头,“我们没拿到样本。” “他现在换了名字和身份,唐凛查到了一些他的资料。”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祝璞玉的嗓子有些酸,被迫停顿了几秒,“他也有未婚妻了,这次他们是一起去旅行的。” 江澜璟的表情更加不敢相信了:“你是说……他失忆了?” “不一定是失忆,但他的确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和身份。”祝璞玉说,“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想过去探究。” 温确闻眉心跳了一下,“资料在哪里?” —— 祝璞玉吃完东西不久,司机便将她的行李箱拿送来了病房。 祝璞玉起身打开了密码锁,从行李箱的底部翻出了一个文件袋,递到了温确闻手上。 温确闻接过来,和江澜璟坐在一起打开了文件袋。 这份资料就是唐凛之前查到的那些,资料罗列得很清晰,查到的信息都整合在上面了。 因为内容不是很多,温确闻和江澜璟看下来并没有花费很多时间。 但“死而复生”这个现实,的确需要一阵子来消化。 江澜璟比较激动,她看着资料,眼眶红了一圈,一把抓住温确闻的胳膊,“我要去找他。” “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温确闻拍着江澜璟的肩膀安抚着她,“我们先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么说来,他当时没有上飞机。”温确闻低头凝着资料上的那个名字。 “一定没有上。”祝璞玉和温确闻确认:“当时机场方面提供的监控应该只有登机阶段的吧?” 温确闻点头,“那他应该是上了飞机又下来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 但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你先安心养身体,这件事情交给我。”温确闻收起了资料,同祝璞玉做出承诺,“如果他真的是敬斯,我一定会尽快把他带回来。” 第311回 订婚快一年了 祝璞玉轻轻抿住了嘴唇,对于这句“尽快把他带回来”,她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只是可以确信,温家出面,这件事情查起来会更方便。 她现在和温敬斯已经离婚了,客观上说没有太多立场去干涉他的事情。 这中间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太复杂,闻知渊找上温敬斯顶替养子的身份,目的是什么?温敬斯既然没上飞机,为什么会出现在澳洲?他是出了意外失忆,还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有待商榷。 而这些,温确闻自然也有考虑到。 温确闻安抚了几句祝璞玉之后,就带着资料先行离开了,江澜璟留下来在医院陪着她。 江澜璟还没有真的从刚刚的对话中抽离出来,整个人是飘忽的状态。 她握住祝璞玉的手,又确认了一次,“愿愿,你真的看到了他了么……真的是他么?” “是他。”祝璞玉笃定地说出这两个字。 “好……”江澜璟眼眶发热,“真好,活着就好。” 刚出事的时候,江澜璟也曾潜心等待过奇迹,可惜等来的是确认死亡的通知。 一直到温敬斯办完葬礼,江澜璟都时常恍惚,每天睡醒之后都不太确认之前经历的是真是假。 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她才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同时也无比庆幸,祝璞玉肚子里还留了温敬斯的孩子,算是给他们一点念想。 两个孩子出生之后,江澜璟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了他们身上,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仿佛也在被一点点填满。 她不再渴望奇迹了,奇迹却出现了。 江澜璟想着想着就落了泪,她擦了擦眼角,“如果真的是他,他回来,你会原谅他么?” 祝璞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那些欺骗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或许,在她决定留下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原谅”。 只是她说不出口,或许是她太过矫情。 祝璞玉迟迟不说话,江澜璟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只是说,“不管怎么样,两个孩子能见到爸爸了,挺好……我们知越和星星那么可爱,他肯定会喜欢的。” 会喜欢么? 祝璞玉想起来他之前冷淡疏离的态度,不好抱有什么太好的幻想。 他显然对于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被她“认错”之后虽然没有发怒,但那是因为教养使然。 后来陆衍行和唐凛去找他的时候,他的拒绝就更明显了。 如果再让他平白无故多出两个孩子,他一定更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也现在是有未婚妻的。 他都不记得他想要的星星了。 —— 温家的海外业务主要集中在欧/美,澳洲那边的市场并没有进行顾过多涉猎。 不过,瑞澜实力傍身,资本足够开辟全新的市场。 温确闻从医院出来以后,立刻联系了温儒远让他回老宅。 不出一个小时,温确闻、温老爷子和温儒远三人已经坐在了老宅的茶室内。 温老爷子少见温确闻如此着急,坐下后脸色也略显沉重,“什么事情?” 今天他们夫妻是因为祝璞玉昏迷的事儿出去的,眼下这样子,温老爷子下意识地以为是祝璞玉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可逆的状况。 “愿愿在马累见到了敬斯。”温确闻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句话。 温老爷子和温儒远两人的表情皆是一僵。 温儒远眉头紧皱,“二叔,有确切证据么?” 祝璞玉这两年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也是家常便饭了。 温老爷子也是同样的想法。 温确闻没有多言,将祝璞玉递给他的那份资料推给了温老爷子。 温儒远凑上去,和他一起观看。 祖孙两人最先就看到了资料里的那张免冠照,和温敬斯一模一样的脸…… “衍行和唐凛也去过。”温确闻开口补充,“回来的路上我和衍行通过电话,他也一口认定这个简庭就是敬斯。” “既然他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温老爷子的表情愈发严肃。 “他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儿了。”温确闻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测。 温儒远目光晦暗不明,“敬斯做事缜密周到,防备心强,就算失忆,一个人的性格也没法改变,他不可能这么欣然接受别人安排给他一个身份。” “这就是问题所在。”温确闻话锋一转,“唐凛已经在查闻知渊的背景了,查清楚之后,我们启程去一趟墨尔本。” “他订婚了?”温老爷子翻到资料的后半部分,看到了简庭和闻知渊独女闻卉的订婚照片。 温儒远的注意力也瞬间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脸色又复杂了几分。 温敬斯“失忆”这个事情已经很棘手了,再加一项订婚…… 温儒远眼皮子跳了两下,照这架势,祝璞玉在马累的时候应该是碰上了他和他的未婚妻。 难怪会突然飞回来,又闹进了医院。 温确闻:“嗯,新闻上看,订婚快一年了。” “……真是胡闹。”温老爷子看着什么“养子变女婿”的新闻,这不就是上门女婿么。 已经有孩子的人,跑去给人当什么上门女婿,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够膈应的。 祝璞玉看到了,心里得多难受。 “尽快查清闻知渊和闻家,还有,”温老爷子吩咐下去,“把出事那天机场和附近几个出口的监控都调出来。” 温儒远:“好的,爷爷,我这就去办。” —— 回到北城的第三天,唐凛那边便将闻知渊和他名下所有的产业查得一清二楚了。 闻知渊是在澳洲做房产生意起家的,赶上了好时候,发了一笔,后来地产行业逐渐疲软,他转行做了旅游业,企业体量无法和瑞澜相媲美,但也称得上风生水起。 闻知渊善于营销公关,在澳洲华商里口碑不错。 温家老宅客厅内,唐凛带着资料过来和众人商量对策。 “巧的是,闻知渊最近半年在开辟国内市场,陆续和几家公司谈过酒店业务的合作了。” 这是调查到的资料里比较关键的信息。 “我来谈。”一直没开口的祝璞玉,在听见唐凛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即做出了决定。 她一出声,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 “现在不能确定闻家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瑞澜不方便出面谈。”祝璞玉逻辑很清晰,“我用京兰的名义和他们谈。” 第312回 他根本不知道 京兰是祝璞玉在两个孩子出生后不久注册的新公司,之前恒通旗下的一些酒店和文旅业务都分到了那边。 起先祝璞玉只是想要规整一下恒通的项目,没想到注册的公司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祝璞玉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闻知渊知道温敬斯的真实身份,肯定是不会出面和瑞澜合作的。 换个公司风险更低一些。 只是…… “你要去谈么?”温老爷子还是很担心祝璞玉的状态。 祝璞玉听得出他的担心,露出一抹笑来:“您放心,我承受得住。” 这件事情总得解决的,倘若她逃避不面对,最后温敬斯可能真的跟闻卉走到结婚了。 祝璞玉向来是个行动派,已经知道了温敬斯还在,她就不可能看着他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前提下和别人在一起。 假设温敬斯恢复了记忆,他想做什么选择她都接受,但现在不行。 祝璞玉从马累回来之后颓废了两天,但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颓废没用,行动是正道。 温老爷子听见祝璞玉说“承受得住”这四个字,眼底露出了心疼。 这两年她过得多不容易,他都是看在眼底的。 祝璞玉转头看向了唐凛,询问:“RC之前来国内谈业务合作是谁来的?闻知渊本人么?” 唐凛“嗯”了一声,“查到的资料来看,两次都是他来的,不过听说最近闻知渊在放权了。” 最新的资料显示,闻知渊已经让简庭接替了一部分他手上的业务,大概是在为简庭和闻卉结婚的事情做准备。 “好,我明白了。”祝璞玉拿起手机,给Wendy那边发了一条微信,“我先京兰那边给RC递合作意向。” 她做事雷厉风行,说安排就安排下去了。 在场的人看见祝璞玉拿着手机安排工作的样子,面面相觑,眼神里透着各式各样的情绪。 祝璞玉真的是个生命力顽强、打都打不倒的人,看她此时展露出来的状态,根本不像个焦虑症患者,她内心实在是太强大了,不管遇到多大的打击,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振作起来。 这一点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祝璞玉给Wendy安排下去工作之后,又去问温儒远:“大哥,监控里有查到线索么?” 温儒远摇摇头,“暂时没有,有信儿了我联系你。” “好。”祝璞玉从沙发上起身,“那我先回公司了。” —— 祝璞玉开车回恒通大楼的路上,接到了廖裕锦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祝璞玉腾出手揉了揉眉心,随后连上了车里的蓝牙。 “愿愿。”廖裕锦问她,“最近忙么?” “还好,你复查怎么样了?”祝璞玉没有跟廖裕锦聊自己这边的情况,只是问起了他的身体。 提起这件事情,电话那头的廖裕锦的语气明显兴奋了不少,“医生说没有问题了,下次半年后再来就好了,我订了机票,明天飞北城找你。” 祝璞玉听着他兴致勃勃的口吻,也不忍心扫兴,便答应了下来,“我到时候安排人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就好。”廖裕锦说,“我给两个孩子带了些礼物。” 祝璞玉开着车跟廖裕锦聊了几分钟,挂上电话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之前把话说开之后,廖裕锦确实没有再提过任何越轨的要求,也没有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两人的相处模式跟家人朋友差不多。 廖裕锦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术后休养了半年多的时间,刚刚得到医生的允许后,便飞来北城看过她。 廖裕锦身体好转了一些之后,就去了耐德的法务部工作。 上次来北城的时候,他还是跟褚京识一块儿到的,那次也是给两个孩子带了不少礼物。 廖裕锦对两个孩子挺不错的,他是个细心的人,很会哄小孩。 —— 廖裕锦是周五那天下午到的,他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尚水苑的时候,祝璞玉也刚刚下班回来。 两人在院子里打了照面,廖裕锦一看见祝璞玉停车,便走了上去。 走近后,廖裕锦盯着祝璞玉看了快半分钟,有些心疼地说:“你又瘦了一圈。” 祝璞玉从前也瘦,但不会给人羸弱的感觉。 可自从温敬斯那事儿之后,她的身体就没之前好了,每次见面,气色都很差。 这句话,都快成廖裕锦的固定开场白了。 “先进去吧。”祝璞玉没有接这茬,带着廖裕锦往大门的方向走,顺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嗯,停药之后的情况比刘易斯教授预计得要好。”两人聊天的空档,已经走进了客厅。 这会儿知越和星星正在客厅地毯上玩儿。 两个孩子看见祝璞玉之后,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地:“妈妈妈妈!” 祝璞玉听见他们奶声奶气的腔调,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哥哥妹妹都过来,跟舅舅招招手。” 知越和星星之前是见过廖裕锦几次的,但一两岁的孩子没有什么记忆可言,每次见面都要重新介绍一下。 知越和星星看见祝璞玉招手,便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小汽车,跑上来和廖裕锦问好:“舅舅~” 廖裕锦笑着蹲了下来,“舅舅给你们带了礼物,跟我来。” 小朋友对礼物都没有抵抗力。 廖裕锦带的都是玩具,知越和星星一看到就被“收买”了,星星甚至还去抱了一下廖裕锦,激动地说了一句“爱你哟”。 祝璞玉听着星星古灵精怪的言辞,笑着笑着,眼睛忽然就有些酸了。 其实这两年里,她每一次遇到两个孩子成长中值得纪念或者是很可爱的瞬间时,都会想起来温敬斯,想他如果在的话,看到这些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时她和所有人一样,接受了“他已经不在”这件事儿,会伤心,会遗憾,久而久之,情绪便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 可现在知道他还在之后,那些原本消弭的伤感卷土重来,甚至愈演愈烈。 他明明就在,可是却硬生生错过了两年。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属于他们的两个孩子。 祝璞玉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廖裕锦刚刚给两个孩子分完礼物,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表情凝滞了几秒,不用问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廖裕锦起身走到她身边,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的脸。 没有说话,但彼此都看得懂对方的意思。 第313回 祝总为您准备了接风宴 “没事儿。”祝璞玉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一抹微笑来,“你房间在三楼,先上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晚饭应该也快好了。” 廖裕锦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向了角落的电梯。 廖裕锦上楼收东西之后,祝璞玉便坐在了地毯上陪知越和星星一起玩了。 她现在虽然每天工作量不小,但除却不回家的特殊情况之外,每天都会空出来一到两个小时,放下所有的事情陪孩子玩耍。 有时候是陪他们一起搭积木,有时候是读故事书,有时候她比较累的话,就躺在地毯上,看着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玩闹,哪怕只是这样,心底也会滋生出来幸福感。 祝璞玉一直都是比较喜欢小孩的,但做母亲之后的心态,和看别人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她从前觉得别人说的“看到孩子就会幸福”这种言辞有些玄妙,但现在她信了。 这两年,她无数次疲惫绝望的时候,都是靠着孩子撑下来的。 —— 晚饭做好之后,祝璞玉便将孩子交给了阿姨,和廖裕锦一同去了餐厅吃饭。 知越和星星有单独的菜单,平时不和成年人一桌吃饭。 今晚,餐桌上只有祝璞玉和廖裕锦两个人。 旁边没了人,廖裕锦和祝璞玉聊天的内容也就敏感了许多:“你脸色真的很差,最近是不是又开始失眠了?” 祝璞玉没否认,“是有点。” 其实不是有点,自从见过温敬斯的那天,她几乎就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了。 可能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能睡五个小时都已经算多的了。 但她不怎么困,好像也不累,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仿佛随时都要冲刺。 “最近去看过医生么?药在按时吃吧?”廖裕锦追问。 祝璞玉笑了下,“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药我一直没停过,医生也没说我有什么问题,放心吧。”她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廖裕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哪里像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的确没有因为患病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另外一个极端同样是对生命的透支。 她现在所有的乐观和强大,都有一种在预支后半生的感觉。 廖裕锦很想改变她,可他束手无策。 他曾经无数次地思考过,祝璞玉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要如何破解,但每一次,答案都指向了那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 温敬斯。 虽然廖裕锦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只有他能改变现在的她了。 想到这里,廖裕锦的喉咙有些酸苦。 两个人安静地吃过了晚饭,之后回到了客厅。 祝璞玉刚在客厅坐下来,便接到了Wendy的电话。 她没回避廖裕锦,直接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Wendy。” “我们和RC的合作有进展了,”Wendy有些激动地和祝璞玉分享着刚刚得到的消息,“RC的代表下周到,就是温……简庭。” “好。你安排一下接待。”祝璞玉听见消息,掌心渗出了一层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那几天不要给我排其他行程了。” “好的,明白。”Wendy应下来,“我一会儿把航班号发你。” 祝璞玉和Wendy通完电话之后,依旧紧紧地攥着手机。 她坐在沙发上平复着心跳,想着下周即将到来的见面,嘴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线。 亢奋之余,也要做好碰壁的心理准备。 她可以想想,简庭看到她之后并不会有什么很好的态度。 “你怎么了?”廖裕锦看到祝璞玉接了个Wendy的电话就这个状态,有些担心,“公司有情况么?” “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祝璞玉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主动和廖裕锦说温敬斯这件事儿。 倒不是想故意隐瞒,只是暂时没有精力去给他解释太多。 “那就早点休息吧。”廖裕锦没有追问什么,他四处看了看,“我去给你倒杯水,记得吃药。” —— 礼拜二上午十点,北城国际机场。 简庭和闻卉以及两名助理一同来到了登机口,和京兰的人碰了面。 来接机的是一名西方面孔的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诧异。 简庭再想仔细看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微笑的状态,朝他伸出了手:“您好,我是京兰的CEO特助,Wendy。” 她虽然是西方面孔,但说的是中文,并且很流利。 听起来应该是在这边工作多年了。 简庭微微颔首,伸出手来和她握了一下,“RC简庭。” Wendy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跟他握手的时候,余光扫过了他身边的女人。 之前得知温敬斯“死而复生”,Wendy就处于极大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至于什么失忆、未婚妻……Wendy更是瞠目结舌。 在此之前,Wendy已经见过了闻卉的照片,刚才一眼扫过去便认出了这位年轻女人就是简庭目前的未婚妻。 她这会儿正挽着简庭的手臂,一个动作做得无比自然,看起来两人平时就是这种模式相处的。 看看他们亲昵的姿态,再想想这两年祝璞玉的情况,Wendy的心情属实有些复杂。 但专业能力并没有让她过多地展露个人情绪,她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在前面带路,带着两人上了公司安排好的商务车。 Wendy和司机坐在前排,送京兰那边的人去三环的酒店。 回市区的路上,Wendy同简庭说起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今晚祝总为简先生准备了接风宴,不知道简先生这边有没有时间出席?” 饭桌上谈生意是国内的老规矩了,简庭并没有怀疑什么,“祝总有心了,我会准时到。” Wendy:“那下午六点,我安排司机去酒店接您。” Wendy只说了“您”。 不过简庭没有注意到这点,只见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未婚妻,体贴地问她:“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Wendy:“……”陪你个头啊!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手攥紧了安全带,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温总失忆了,不是他的错。 嗯……冷静冷静。 “不知道,看情况吧。”闻卉倒头靠在简庭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现在好累,想睡觉。” 简庭摸了摸她的头发,“好,那就看你状态。” 言罢,他看向了前排的Wendy:“不好意思,请问车里有毯子么?” Wendy将副驾的毯子递了上去,然后看着简庭给旁边的闻卉盖上。 Wendy忍不住了,阴阳怪气了一句:“您和女朋友的感情真好呀!” 第314回 简庭先生 后排的简庭听过这话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感觉到这话像是有另外一层意思似的,可从后视镜里看,Wendy的笑很客套、得体。 他想,可能是他常年生活在澳洲,对于国内恭维的话不怎么适应。 最后,简庭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Wendy也“呵呵”,这次对话就此结束。 后来一路,Wendy都没少观察后排的简庭和闻卉,他们坐在商务车的最中间那排,最后排的两个RC的工作人员似乎是在谈工作,制造出了一些动静。 简庭马上转过头去,眼神提醒他们安静一些、不要吵到闻卉休息。 做完这个之后,他还又替闻卉拉了一把被子。 Wendy看得嘴角抽抽。 虽然此前已经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样的场景还是给人冲击不小。 她一个旁观者看了尚且如此,不知道祝璞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的,又是怎么样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并且冷静下来去想对策的。 Wendy这两年里无数次地对祝璞玉产生过佩服的情绪。 这个实际上比她还小了几岁的女人,能量强到离谱。 还差十几分钟到酒店的时候,简庭叫醒了靠在他肩膀上的闻卉。 他抬起手来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生意也很温柔:“我们快到了,先醒醒。” 闻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但似乎有些起床气,不过简庭照单全收了。 Wendy将两人送到了酒店,临别之前再次和简庭确认了一下接风宴的时间。 “那么简总先回去休息吧,六点我再来接您和团队去餐厅。”Wendy说。 简庭:“谢谢,一会儿见。” —— Wendy回到恒通之后,第一时间和祝璞玉汇报了这个消息。 祝璞玉听完之后,情绪上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对Wendy说:“晚上我一个人去。” Wendy也猜到了祝璞玉大概率是要一个人去的,所以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温总这次是带着那位闻小姐一起来的,晚上她可能也会到。” 为了不影响祝璞玉的心情,Wendy刚才汇报的时候没提过闻卉。 她没提,但这事儿早在祝璞玉的预料之中。 “嗯,我知道了。”祝璞玉听完提醒之后,情绪还是很稳定,“合同的条款我刚才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按之前说的去准备了。” Wendy点点头,看着祝璞玉冷静的脸色,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最后转身出去工作了。 Wendy离开之后,祝璞玉合上电脑,双手托住了额头。 祝璞玉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做了两份应对策略:如果闻卉没有一起到,那她可以从谈话中试探他和闻家的渊源,最起码可以弄清楚他是否只是单纯的失忆; 但如果闻卉到了,这一招就行不通了,她只能想办法拿到他的头发样本,去做两份DNA检测报告——和上次的目的不同,这次的报告主要是做给他看的。 现在温敬斯根本不记得他们,比起空口说,拿出证据给他看才是重中之重。 祝璞玉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有八个小时。 —— 闻卉舟车劳顿,很困,吃过午饭之后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五点钟都没醒来。 简庭在套房的客厅外处理着工作,并没有叫醒她。 临近六点的时候,闻卉揉着眼睛从卧室走了出来,正好看到简庭在穿西装外套。 “你要走了么?”闻卉嘟囔着,“怎么没叫我?” “你好好休息,晚上只是个接风宴,我一个人就去就行了。”简庭叮嘱着她,“记得按时吃饭。” “哦哦,好的吧……”闻卉打了个哈欠。 她的确是很困,也不是非要和他一起参加应酬,“那你早点回来。” 简庭:“嗯,会的。” 和闻卉说了几句话后,简庭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我先下去了。” …… 六点半,简庭来到了观澜阁。 服务生大约是提前收到过通知,看见他后,便主动上前带路,将他带去了楼上的包厢。 简庭同服务生说了“谢谢”,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随后便看到了一道女人的身影。 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没有多余的装饰,干练简洁,栗色的长卷发到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 简庭之前一直是跟Wendy对接的,Wendy提过几次“祝总”,但简庭并不知道对方的性别。 简庭短暂惊讶了几秒,神色便恢复如常。 他关上门的同时,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也转过了身。 简庭动了动嘴唇,那句“祝总”刚到嘴边,忽然被这张脸弄得说不出话。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女人的脸,有些面熟。 “你好,简庭先生。”来不及思索太多,女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我是京兰的CEO,祝璞玉。” 简庭低头看着女人递过来的手。 她的手指头很白,很细,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他伸出手来,礼貌地和她握了一下:“你好,简庭。” 握手的同时,简庭再次看向了对面女人的脸,通过回忆,他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在酒吧被认错的那次—— 简庭目光沉了几分,握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对面的女人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一抹笑,“看来简庭先生还记得我。” 还真是她。 简庭想起了她那天晚上在酒吧拉着他不松手的画面,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她那天是把他认成了别人了,回忆她当时的状态,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那这次合作—— “你猜得没错,这次合作不是巧合,是我调查了你的背景资料之后促成的。”他的思路再次被对面的女人打断。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坦然从容。 她很漂亮。 明艳的五官,攻击性很足,扫一眼便能给人留下印象,否则他也不会只是被她认错一次,就记住这张脸。 那天晚上她穿着没有今天正式精致,今天这样子,气质更上了一层楼。 简庭松开她的手,沉声说:“祝总今天应该没有喝酒。”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再认错人。 祝璞玉当然听得懂,她也感受到了简庭有些不悦,但这并未对她产生影响。 她笑了笑,指着桌子说,“坐吧。” 简庭眉心跳了一下。 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很厉害。 从碰面到现在,她始终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丝毫没有被他带偏。 他怀疑的,她欣然承认,他讽刺的,她毫不在意。 简庭沉着脸入座,隔着一张餐桌,和祝璞玉面对面。 第315回 仪式上的称呼 祝璞玉自然看得出简庭心存防备,但她入座后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从容地将菜单推到了他面前。 祝璞玉:“不知道简庭先生习不习惯北城的口味,你先点吧。” 她这句话算是正常范围内的客套,简庭微微颔首后接过了菜单,开始翻看。 祝璞玉操着主人的姿态,为他介绍着菜单上的特色菜,顺势问了一句:“对了,简庭先生有什么忌口么?” 简庭:“没有。” 祝璞玉勾唇:“那我就放心了,这家餐厅的杨枝甘露做得很不错,简庭先生常年在澳洲,应该没有喝过很正宗的吧。” 简庭随意点点头,“祝总有心了。”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祝璞玉低头,勾着嘴唇在点餐器上点选了两份杨枝甘露,随后又加了几道菜,这点餐的流程算是走完了。 服务生进来取走菜单和点餐器后,分别为两人倒了茶,随后离开。 包厢内再次只剩下了祝璞玉和简庭两个人,祝璞玉喝了一口茶,视线便聚焦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她眉眼含着笑,毫不掩饰自己赤裸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简庭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心底泛起了不满,口吻都随之冷了几分:“祝总,透过一个人找别人的影子,很不礼貌。” 有了之前两次被认错的经验,简庭不用思考都知道,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虽然不知道她找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愿意被当成替身,这是在太冒犯。 祝璞玉常年混迹商场的人,基本的社交礼仪应该是有的,但在这前提下,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祝璞玉听得出他有些生气了,这冷硬的语气,不自觉地让她想起了她最初去勾搭温敬斯的那个时候。 当时她拿着视频去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后来温敬斯跟她相处的过程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时间,都非常平和,以至于她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不过是他对她的偏心罢了。 温敬斯从来就不是个会给陌生人好脸色的人,他分得很清。 祝璞玉很久没见过他这样子了,非但没有被吓到,倒觉得很有意思。 “死而复生”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有豁免权。 被简庭提醒过之后,祝璞玉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分钟,随后笑着看向他的手,不经意地问:“简庭先生手上的疤看起来有点严重,怎么来的?” 简庭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大约是没想到她会冷不丁这么问。 祝璞玉见他这样,似笑非笑:“哦,我是不是又冒犯你了?抱歉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未来的合作对象,在商言商这一点,简庭还是能做到的。 他礼貌地回应:“没有冒犯,谢谢祝总关心,这是之前在施工现场擦伤的。” “哦,发生了什么,这么严重?”祝璞玉好奇。 简庭:“现场玻璃碎了,一些小意外。” 祝璞玉:“什么时候的事儿?” 简庭:“很早了,大概四五年有了。” 祝璞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那闻董事长还真是重视你呢,那个时候就开始栽培你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到了闻知渊身上,丝滑自然,即便是简庭这种敏锐的人,都没认为突兀。 “义父一直对我很好。”简庭顺着祝璞玉的话回了一句,点到为止。 祝璞玉挑眉:“据我所知,简庭先生和闻卉小姐已经在筹备结婚了,还没改口么?” 简庭:“这么多年叫习惯了。” 祝璞玉:“也是,听闻你很小的时候就被闻董事长收养了。” 简庭“嗯”了一声。 两人聊到这里的时候,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祝璞玉看着那碗杨枝甘露摆在了简庭面前,眸色微不可察地的顿了顿。 简庭看见杨枝甘露之后没什么特别反应——看来还没人告诉他。 温敬斯对芒果过敏,但程度不算严重,要不了命,但会起疹子。 祝璞玉是故意点的这个。 刚才问他有没有忌口,他没提。 菜上齐后,祝璞玉再次同简庭聊起了私事,“对了,怎么没有带着闻小姐一起来,我以为她也会到。” 提起闻卉,简庭眉眼间的状态明显柔和了不少:“舟车劳顿,她太累了。”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他们的亲昵,但祝璞玉如此清晰生动地看到他的表情转换的时候,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揪了几下。 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她很快便恢复了面带微笑的状态。 祝璞玉还想继续聊几句闻卉的事儿,但简庭似乎有所预判,抢先一步说:“这次很开心能和京兰合作,不知道祝总安排了什么时间去酒店做考察?” 祝璞玉能听出来,简庭在“拨乱反正”。 虽然刚才几个关于隐私方面的问题,他都回答过了,但他并不喜欢同她聊太多。 毕竟是“不熟的人”。 祝璞玉试探得也差不多了,欣然接受了他转变话题,“等明天项目会之后吧,看简庭先生和您其他同事的时间。” 简庭点了点头。 祝璞玉:“简庭先生,先用餐吧,尝尝这家餐厅的招牌菜。” “祝总叫我名字就好。”简庭纠正了一下祝璞玉的称呼。 他听过别人喊他简先生、简庭、简经理,有些同事会直接叫他“简”。 但祝璞玉是唯一一个连名带姓叫他、后面还加一句“先生”的,听起来太过正式了,这种叫法,像是在什么仪式上的称呼。 比如婚礼。 “那太不礼貌了,朋友之间才叫名字,简庭先生应该没把我当朋友吧。”祝璞玉言笑晏晏提醒他,“毕竟您也在喊我祝总呢。” 简庭:“……” “简庭先生不改口,我也不好直接叫你名字。”祝璞玉振振有词。 简庭有些说不过她,保持着礼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祝璞玉倒随和,玩笑了一句便拿起筷子吃东西了。 两人吃饭期间,聊天内容又回归到了合作上。 祝璞玉很擅长这样的场合,表现得如鱼得水,全程带着笑。 简庭看着她的样子,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她在酒吧的表现结合到一起。 她现在看起来是个内核稳定,坚不可摧的人。 但那天晚上…… 第316回 你有孩子了? 简庭想到她当时溃败受挫的状态,不免有些唏嘘。 商场上呼风唤雨,光鲜亮丽的人,私下总是不快乐的,这些年他倒看多了这样的事情。 闻知渊如此,祝璞玉亦然。 得到总是伴随着失去,简庭早已清楚这个道理,因此对于接管RC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若不是闻知渊实在太需要他,他甚至不会去参与公司的事情。 他骨子里,或许不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 简庭随意思索了一番后,拿起勺子喝了两口面前的杨枝甘露。 如祝璞玉所说,杨枝甘露味道浓郁,用料足,每一勺里都有大块的芒果。 简庭印象中几乎没有碰过芒果这种东西,如今吃到觉得口感还不错,于是他喝完了一整份杨枝甘露。 祝璞玉坐在对面目睹了这个过程,她端起茶水品了一口,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简庭便感觉到了不舒服。 一开始是脖子很痒,他以为是落了什么东西,抬起手抓了几下,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相反地,这种瘙痒的感觉还从脖子蔓延到了脸上,甚至胳膊也跟着不舒服了。 “你怎么了?”祝璞玉看到简庭脸上出现红疹子之后,才问出这个问题。 简庭皱着眉,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祝璞玉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靠近了几分观察,随后拉住了他的胳膊,“应该是过敏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情况紧急,简庭没有思考太多,点头答应了下来。 祝璞玉就这么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出了包厢,两人一路走出餐厅后,简庭才反应过来,这姿态过分亲密了些。 于是他马上把胳膊抽了出来。 刚才应该是太难受了,以至于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祝璞玉感受到他保持距离的举措之后并没有在意,她拿出了车钥匙按下开锁键,指了指车门,“先上车吧。” 简庭微微颔首,他直接走向了后座,打开车门想坐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后排装了两个儿童座椅,根本没有他落座的空间。 来不及问,简庭最后只能关门去副驾的位置坐。 很快,两人便上了车。 祝璞玉看到了简庭关门绕回来的动作,但并未同他解释什么,很快发动了车子,朝睦和医院的方向开。 —— 简庭被送到了急诊,经过诊断,是过敏反应。 医生安排了过敏源排查,最后查出来是芒果过敏。 祝璞玉听见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心底毫无波动,这是她很早前就知道的事情。 医生给简庭开了脱敏药便先走了,祝璞玉站在休息室的病床边,看着简庭吞了脱敏药。 她微微鞠躬同他致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芒果过敏。” “没关系。”简庭放下水瓶,“我也不知道。” 祝璞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嗯?简庭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么?” 简庭:“印象中没碰过芒果。” 祝璞玉:“那真是太抱歉了。” “今天检查的所有费用我来承担。”祝璞玉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态度很诚恳。 简庭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就被祝璞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停了下来,不想打扰对方通话。 本以为祝璞玉会出去接电话,没想到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接了,简庭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房间里过于安静,声音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隐约听见了电话那边的人说“孩子”“找妈妈”之类的话。 “好的,我会尽快回去的,先哄一哄她,辛苦你了。” “她不吃就不吃吧,我回去再说。” “嗯,我这边还有事儿,先这样。” 简庭听着她说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她车后排的两个儿童座椅——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儿事情。”简庭思索间,祝璞玉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问他:“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简庭:“你可以先去忙你的事情。” “没关系,只是家里孩子在闹小脾气。”祝璞玉笑着摆摆手。 简庭:“你有孩子了?” 他刚才有猜测,但看她的状态又觉得不像做妈妈的,有些意外,一句问题脱口而出。 问完之后,简庭猛地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不过祝璞玉并没有介意,提到孩子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张漂亮到极具攻击性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独属于母亲这个身份的温柔。 “是啊,他们两岁多了。”她这样回答。 简庭皱眉:“他们?” “我有两个孩子。”祝璞玉笑着同他说明,“龙凤胎,哥哥和妹妹。” 简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祝璞玉见他迟迟没接话,玩笑着问:“吓到你了?” 简庭:“祝总看起来不像有孩子的。” 祝璞玉:“我就当简庭先生是在夸我年轻了。” 简庭没有否认。 她的外表自然是精致的,看起来的确不像做母亲的,她年轻,但不青涩,从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便可以看出来,她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年轻女人。 简庭再一次想起了酒吧里被她认错的事儿。 他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从目前得知的信息碎片拼凑来看,他对祝璞玉的经历稍稍有了些了解。 “你好些的话,我送你回酒店?”祝璞玉主动提议。 简庭回过神来,摇摇头,“不麻烦你了,我打车就好。” “那怎么行,简庭先生的过敏是因我疏忽而起,我得负责。”祝璞玉刻意咬住了最后两个字,尾音有些上挑,听起来会有些暧昧的味道。 特别是“负责”两个字。 简庭抬眸去看她的眼睛,她似乎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合适,坦然和他对视着,“走吧。” 祝璞玉如此坦荡的态度,简庭不免反思是自己想太多了。 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之前认错人是因为喝了酒,清醒的时候不至于做糊涂事儿。 最后,简庭还是跟着祝璞玉上了车,这次坐的还是副驾。 祝璞玉看着简庭靠在副驾上,抬眸扫了一眼靠背,随后勾起嘴角发动了车子。 车开出去一段之后,简庭的手机响了。 他坐在副驾接起了电话,一经接通,祝璞玉便听见了那边闻卉的声音。 “简庭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路上了。”简庭温和地回着。 “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杯奶茶吧。”闻卉很自然地向简庭提要求,听得出来平时就经常这样。 简庭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开车的祝璞玉。 第317回 我拿到头发了 祝璞玉感觉到他的视线后,也扭头看向了他。 她动了动嘴唇,用口型对他说:“没关系。” 得到这句回应,简庭就猜她肯定是听见了闻卉的要求,他点了点头,答应闻卉之后,便挂上了电话。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简庭放下手机第一件事儿,就是跟祝璞玉道谢。 祝璞玉笑着摇摇头,“客气了,闻小姐要喝哪家?我送佛送到西。” 简庭报了一家奶茶店的名字。 祝璞玉痛快地应了下来,那是一家连锁店,刚好回酒店的路上就有几家,倒也不用特地绕路去买。 过了十几分钟,祝璞玉将车停在奶茶店门口,简庭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礼貌地问了一句:“祝总喝什么?” 祝璞玉摇摇头,“谢谢好意,我就不喝了,年纪大了,糖代谢不比小年轻了。” 简庭“嗯”了一声,随后就下车了。 祝璞玉看着他走进奶茶店,脸上挂着的笑一点点消失。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袋,从里面抽了一张双面贴纸出来,黏在了副驾的靠背上。 奶茶店排队的人不多,简庭不到一刻钟便买好回来了。 他甫一上车,祝璞玉便毫无征兆地踩下了油门。 简庭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身体因为惯性前后甩动着,头发粘到了那张双面贴纸上。 起来的时候,简庭感觉头皮泛起了一阵疼痛,那是头发被连根拔起的感觉。 他疼得皱眉,下意识地去看靠背。 “怎么了?”祝璞玉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简庭找到了贴纸取了下来,“头发粘到这个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孩子玩的时候贴上去的。”祝璞玉同他致歉,之后指了指后排的废纸篓,“你扔那里吧。” 简庭不疑有他,将贴纸扔到了后面空荡荡的废纸篓里。 转身的时候,又正好看见了后排座椅上放着一只斜挎包,上面挂着迪士尼的玩偶,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简庭下意识地以为那是祝璞玉她女儿的包,可他很快认出了包的款式,和她刚刚手上那只似乎是同款……? 简庭收回视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旁边开车的女人。 很难把这种“幼稚”的东西和她联系到一起。 简庭虽然诧异,但他并没有问什么,他是个有分寸感的人,合作伙伴之间不适宜聊太多隐私方面的话题。 没多久,祝璞玉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大门前。 简庭往外看了一眼,顺手解开安全带,拎起给闻卉买的奶茶准备下车。 “谢谢祝总,回去陪孩子吧,注意安全。”简庭礼貌地叮嘱一句。 祝璞玉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两人至此分道扬镳。 祝璞玉发动车子开了几百米,随后泊车在路边,拿过了后排的废纸篓,从里面取出了那张贴纸。 贴纸上密密麻麻地粘了许多头发,几乎每一根都带着毛囊。 强力贴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祝璞玉拿出了手机,拨给陆衍行电话,那边接得很迅速。 “我拿到他的头发了。”祝璞玉开门见山,“检测中心现在还有人么?” —— 祝璞玉回到尚水苑的时候,已经过十点半了。 原本吵着要她回家陪玩的两个孩子,已经先后睡了过去。 祝璞玉在楼下换了鞋,走到了儿童房里,轻轻推开了门,看到了在两张婴儿床里分别熟睡的小朋友。 知越和星星目前还是在同一个房间睡的,他们有记忆以来便是这样的习惯,互相都分不开,祝璞玉也没有激进地在这个时候就让兄妹两个分房,等幼儿园之后再分也不迟。 两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原本宽敞的婴儿床,现在已经变得刚刚好了。 星星睡觉不规矩,特别喜欢踢被子。 就祝璞玉进来的这一会儿,她又开始踢了。 祝璞玉看着她的动作,露出了无奈的笑,之后轻手轻脚地拉起了被子,为她盖好。 祝璞玉将手摸上了星星的脸,掌心贴着她柔软滑嫩的小脸蛋蹭了几下。 “恭喜我的小朋友啊,爸爸回来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妈妈会快点让你们见到他的。” 祝璞玉在婴儿床边坐了十几分钟之后,留下一句“晚安”,便转身出去了。 —— 京兰和RC的第一次合作洽谈会就在隔天上午举行。 京兰这边照旧是Wendy和司机去酒店接的人,这次简庭和随行的几个助理都到了。 Wendy往后瞄了几眼,没找到闻卉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跟着。 为了这场会议,祝璞玉一早就来到了京兰所在的写字楼。 九点半,Wendy带来通知,RC的人已经去了会议室。 祝璞玉整理了一下头发,和Wendy一前一后前朝会议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踏进会议室,祝璞玉便率先看见了简庭。 经过一夜,他的过敏反应已经消退了,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祝璞玉朝他和他身边的几个同事点了点头,“欢迎各位来京兰。” RC那边的几个人分别起来和祝璞玉问了好,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祝璞玉,但简庭不是了。 祝璞玉和其他人寒暄完以后,便走到了简庭面前,“好些了么?” 在会议室里问这种话,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偏偏祝璞玉又坦荡得不行,简庭便只能回答:“好了,谢谢祝总关心。” “OK,那我们开会。”祝璞玉的笑容瞬间消失,朝主座的方向走过去,坐下来之后,已经一脸正色。 她抽离得很快,公私分明,简庭不免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会议开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祝璞玉的身上。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严肃正式却不古板,搭配随意挽起来的长发,有种动静皆宜的和谐感。 大约是知道她有了孩子的缘故,简庭觉得她身上有种成熟女人独特的气质,和闻卉的气质截然不同。 经过了这两次接触,简庭对祝璞玉的印象好转了许多。 抛开酒吧那次喝醉酒认错人不谈,她在生活、工作里,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简庭相信,和她谈合作,必定能达成“共赢”。 …… 首次洽谈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的时候是十一点钟,快到午饭时间了。 京兰这边早就安排了午餐的餐厅,由祝璞玉带着Wendy一同参加。 这是基本的礼仪,RC那边自然也是要全员参与的。 去餐厅的路上,祝璞玉和RC的几位坐了同一辆商务车。 她和RC那几位管理交谈着,余光却瞥见了简庭一直低头摆弄手机。 第318回 把你认成他 祝璞玉视力不错,看得出他手机是聊天的界面,想必是在跟女朋友汇报行程。 祝璞玉将视线挪开,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几分钟前,陈姨发来了两个孩子吃饭的视频。 祝璞玉出来工作的时候,陈姨会把知越和星星吃饭的视频定点发给她,这点祝璞玉并未要求过,陈姨却一直做得很好。 最近两个孩子都是猛涨期,胃口好得不得了,特别是星星,可以吃完一整小碗的米饭。 祝璞玉打开视频,便看到了两个孩子排排坐在儿童餐椅里,手和勺子并用,往嘴里塞着牛油果拌米饭。 两人的脸上都沾了米饭,星星的鼻头都是米粒。 看到孩子,祝璞玉暂时忘记了烦恼,露出一个由衷的笑。 简庭和闻卉发完消息后,便收起手机抬起头来。 祝璞玉就在他的斜前方坐着,简庭一抬头便看见了她正盯着手机看,嘴角弧度很明显。 简庭下意识地去看她的手机,发现正在播放视频,上面是两个孩子。 没等他定睛去看,视频已经结束了。 不过看祝璞玉的笑,简庭猜测,她应该是在看她的两个孩子。 说实话,简庭有些意外。 或许是因为祝璞玉在工作中过于强势、雷厉风行,让人本能地产生了刻板印象,认为她这种性子,是做不好一个温柔的母亲的。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工作如此忙碌,是不可能兼顾孩子的感受的。 简庭再次看过去,发现她正在对着对话框输入文字。 说的是什么,他看不清,只看得到是一大段,发完之后,她等着那边回复了,才放心地收起手机。 不多时,商务车停在了餐厅这边,司机开门后,祝璞玉和车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 今天中午来的一共七八个人,Wendy订了楼上的大包厢,一张桌子足够了。 作为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祝璞玉和简庭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一起坐。 虽说是挨着,但桌子大,两人座位之间的距离还是有半米左右的,不算非常亲密。 商务应酬,祝璞玉参加过许多,应对这种场合早已如鱼得水。 “祝总,上红酒还是……?”Wendy点餐时,征询起了祝璞玉的意见。 祝璞玉尚未来得及回答,简庭便抢了先:“不用了,我这边下午还有工作,不能喝酒。” 简庭这话一出,RC另外几个人纷纷看向了他。 他们不记得下午还有什么工作来着。 不过大家也并没有质疑,很快便想通了,简庭可能只是不喜欢国内的酒桌文化。 毕竟,他从小就是在澳洲那个环境长大的。 简庭拒绝以后,祝璞玉也没劝他,让Wendy把红酒换成了龙井茶。 她笑着说:“那就尝尝新茶吧,他们家每年三月份都会到一批龙井,量很少,各位今天有口福了。” 言罢,祝璞玉又对Wendy补充了一句:“让他们上茶具吧,我来泡茶。” Wendy点点头,“好的,祝总。” 应下来以后,Wendy便出去办事儿了。 不过几分钟,服务生便送来了一整套的茶具,摆在了包厢的那张木质茶几上。 祝璞玉走上前坐了下来,拿起工具开始沏茶。 简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从容优雅的动作,不知不觉便定住了。 看得出来,她对茶道是很熟悉的,并且系统地学习过。 不得不承认,祝璞玉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带着光环,令人钦佩。 祝璞玉给桌上每个人都沏了茶,Wendy帮忙一一送过去。 简庭这一杯,是祝璞玉亲自端给他的。 “尝尝看?”祝璞玉的神情口吻都很自然,仿佛之前已经做了无数次。 简庭微微颔首,尽可能忽略掉这举动中透出的暧昧,接过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祝璞玉噙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还不错。”简庭给出了这样一句评价。 祝璞玉:“具体哪里不错呢?” 简庭:“味道不错,很清新。” 他这次说得详细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抱歉,我对茶没有研究。” 祝璞玉笑了,“没关系,简庭先生常年在澳洲生活,不了解这些很正常。” 她顺势带出了后面的话题,“那你平时私下都有什么爱好?方便说么?” 这问题的尺度,很弹性。 从他们两个人相熟的程度来看,是有些冒犯的。 但如果是的合作的双方为了寻找共同话题随口一问,又显得挺合理的。 简庭暂时判断不出来祝璞玉是为什么问的。 不知道是因为认错人的事件造成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因为祝璞玉本身就“另有所图”。 他总觉得,祝璞玉对他的态度,暧昧又含糊。 简庭沉思了片刻后,回答她:“我未婚妻喜欢旅行,我和她一起。”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答案。 一方面保持礼貌回答了她的问题,另外一方面又提起了未婚妻,像是在强调什么。 祝璞玉这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得懂。 她勾唇笑笑,“两位感情很好。” 简庭:“是的。” 祝璞玉:“听闻简庭先生和未婚妻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十几岁?” “十三岁。”他的回答和之前查到的资料如出一辙,“她父亲收养了我。” 祝璞玉:“那是很多年的感情了,简庭先生今年有三十多岁了吧?” 简庭:“二十九。” 祝璞玉:“哦?想不到你比我小。” 简庭:“是么。” 祝璞玉:“我三十一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怀孕了。” 她这么一说,简庭又想起了她的两个孩子,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腹。 只短暂停留了几秒,简庭便收回视线,“那应该是遇到了最合适的人。” 否则,按她这样精明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要孩子的。 就算经济能力再强,怀胎十月也是需要她去亲身经历的,何况是双胞胎。 “简庭先生,你可能误会了点儿什么。”祝璞玉端起自己的茶品了一口,红唇微扬,不疾不徐地同他说:“我现在是单身。” 简庭的眉头皱了起来。 祝璞玉:“我孩子的父亲去世了。” 简庭:“……” “第一次见面,我就是把你认成了他。”祝璞玉往他身边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呼出来的热气散在了他的耳廓,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你和他,一模一样。” 第319回 好奇心 简庭感受到了湿热的气息,鼻腔内钻入了一股独属于女人的香味。 他怔忡一瞬后,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今他可以确认,祝璞玉之前展现出来的暧昧并不是他的幻觉。 凡是人都不喜欢被当作“替身”,简庭深切地感受到了被冒犯,但碍于合作的关系,还需要保持基本的礼貌。 简庭:“世上几十亿人,总有一两个长得像。很抱歉听见这样的消息,祝总节哀。” 祝璞玉听出了他划清界限的意图,但并未在意。 她低笑了一声,反问他:“你不好奇你们有多像么?” 简庭摇了摇头。 就在他以为祝璞玉还会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祝璞玉忽然不再看他,转而去和RC的另外几名高管谈笑风生。 她是个社交高手,和任何人都聊得起来,那几名同事明显很欣赏她。 简庭看着她如鱼得水的模样,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了那晚酒吧的场景。 一模一样…… 刚才祝璞玉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撒了谎。 他其实是好奇的,究竟有多像,才会让她和她身边的人,一看见他,就喊出另外一个名字。 简庭从未对别人的私生活有过这样的好奇心。 —— 午餐结束后,祝璞玉接了个电话走人了。 她没有说自己去做什么,只是吩咐司机将RC这边的人安全送回酒店。 离开之前,她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客套模样,告别的时候也没有单独和简庭说过话。 回酒店的路上,简庭好奇地搜了一下祝璞玉的资料。 网络上关于她的新闻还是不少的,其中有一些小道八卦,还说了她和她父亲之间的“恩怨”。 简庭从这些八卦消息里了解到,祝璞玉的母亲出身不凡,父亲当初是个上门女婿,后来一步步独吞了她母亲的家族企业,并且带和小三和私生女招摇过市,甚至把她这个亲生女儿丢去了国外。 但祝璞玉后来不仅把家族企业拿回来了,还把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 堪称绝地反击。 网络上的只言片语并不能窥探到她那些年里具体的心路历程,但可以确定,她的确是个手段非凡的人,果决狠辣,爱憎分明。 不过,关于她的私生活,网上几乎查不到,只是听说她结过婚,目前已经离了,是单身。 简庭在一篇八卦帖子里,看见了一张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的照片。 她身边有个男人,两个人一人推了一只婴儿车。 照片比较模糊,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他个头挺高的,从动作来看,两人是在说话。 关于这张照片的讨论也不少,下面的人在猜测她是不是谈新的男朋友了。 而在提起她的“前夫”时,评论区的人都用了三个字:不可说。 简庭皱起了眉,为什么不可说?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越查不到的,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原本不怎么好奇的事儿,因为这句“不可说”,开始心痒难耐。 —— 三点钟,祝璞玉出现在瑞澜的办公室。 她过来的时候,陆衍行、唐凛、陈南呈和渠与宋都已经到了。 他们几个和温儒远一同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祝璞玉走到桌前,在空位前坐下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那是两份亲子鉴定的结果。 一份是温敬斯和温确闻的,另外一份是温敬斯和星星的。 就算不做鉴定,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祝璞玉合上文件,就听见渠与宋迫不及待地问她:“愿,你什么时候把这些拿给他看?” 祝璞玉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有太多事情没弄清楚了。 祝璞玉看向了温儒远,“监控还没查到问题么?” 温儒远:“我正要和你说这个。” 他说,“那天机场一个区域的监控被处理掉了,我怀疑跟这件事情有关。” 祝璞玉蹙眉。 温儒远:“所有的监控都在,唯独那个区域的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祝璞玉抿住了嘴唇。 刻意为之。 这还是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温敬斯想要制造离开的假象,要么就是真的有人对他做了什么,销毁证据。 但是在北城,谁敢真的对温敬斯做什么? 祝璞玉能想到这个,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她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答案,只好问他们:“你们觉得呢?” “不好说。”陆衍行接过祝璞玉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闻家那边查。” 就算温敬斯是真的临时改变主意,想要来一出金蝉脱壳,制造上飞机的假象后再留在北城,但怎么会跟八竿子打不着的闻家产生交集? 还摇身一变成了闻知渊的上门女婿,连身份都能偷天换日。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问温儒远:“之前,温家和闻知渊那边真的没联系么?” 温儒远摇头。 若不是这次的事儿,温家甚至都不知道闻知渊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事情越来越混乱,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和头绪,祝璞玉越想越头疼,太阳穴快要爆炸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一直没开口的陈南呈突然出声,他表情严肃,“闻知渊知不知道他是敬斯?如果他知道的话,做这些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温敬斯虽然在媒体前不算高调,但瑞澜和温家的地位摆在那里,闻知渊就算是远在澳洲,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国内的财经新闻,应该就能认出他吧? 他这样公然把温敬斯“洗脑”,顶替简庭的位置,就不怕有朝一日暴露吗? “我觉得他知道。”渠与宋马上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怀疑这老家伙就是打着这笔算盘,所以赶紧趁着敬斯被洗脑的时候让他女儿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后面真的暴露了,这婚也结了,离不离,他们都能占便宜。” 渠与宋这个人平时思维跳脱,可在这件事情上…… 祝璞玉眼皮剧烈地跳了几下,第一次觉得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他一个人办不成这种事情。”温儒远的神情也变得无比严肃,“有人在背后帮忙。” “这个人还很了解敬斯和温家。”唐凛跟了一句。 很了解温敬斯和温家,有能力销毁机场的监控,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偷渡到国外……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和温敬斯有“过节”。 第320回 妈妈不开心 这些关键词提炼出来,再锁定范围,很快就有了可疑对象。 祝璞玉蓦地抬头看向了温儒远。 温儒远迎上祝璞玉的目光,看到她发红的眼眶,第一时间就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在怀疑佩矜。”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她现在在哪里?” “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交给我。”经过刚刚的分析,温儒远也怀疑到了江佩矜的身上,只是现在很多事情还不能确认,“我去找人查。” “还有宋南径。”祝璞玉掐着掌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江佩矜被老爷子勒令不能入境,如果这件事情真是她计划的,那仅凭她一个人是办不成的,国内需要有人接应。 江佩矜此前已经跟宋南径合作过一次了,两个人极有可能再次狼狈为奸。 宋南径因为黎蕤的关系,陷害温敬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江佩矜则一直认为是温敬斯毁掉了她和廖裕锦的“婚姻”,为了不让温敬斯好过,这两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宋南径那边,我让京叔去查。”祝璞玉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思路。 江佩矜的行踪她不了解,也不方便出面,但宋南径的生意和人脉基本上都在北美,褚京识要查他,轻而易举。 祝璞玉丢下这句话,便拿着手机去洗手间给褚京识打电话了。 留下其他人围坐在桌子前,个个表情凝重。 “真的是佩矜姐?”渠与宋这会儿有些缓不过来。 虽然江佩矜之前的确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怎么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用那种办法让祝璞玉和温敬斯撕破脸闹到离婚就算了,涉及到人命的事儿…… 桌上众人都沉默,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谁都不会主动去怀疑一个人会这样丧心病狂地迫害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并且一直感情不错的弟弟。 可是刚刚的那一通分析,以及现在掌握的信息和线索,几乎每一条都指向了江佩矜。 温儒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双手交叉,低头沉思了许久,终于沙哑着声音说出一句话:“今晚我和老爷子谈谈。” —— 祝璞玉今天一整天下来也很累。 上午的合作会议倒不算什么,她几乎每天都会高强度的工作,身体早已适应节奏。 今天疲乏的原因,是因为下午在办公室的那一场分析交谈,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和脑力。 温敬斯“死而复生”,对于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从知道真相到现在也就不到半个月,祝璞玉此前完全没有想过将这件事情和江佩矜扯上什么联系。 这两年,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祝璞玉和温家接触得并不少,但很少听他们提起江佩矜了。 祝璞玉渐渐地也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江佩矜之前的确做了许多恶心事儿,但祝璞玉也能够理解温家的处理方式,毕竟是自家人,温老爷子让她彻底不回来,已经算是重罚了。 祝璞玉以为她会就此消停了,毕竟她跟温敬斯也已经闹翻了。 祝璞玉一直觉得,江佩矜主要是冲她来的,只要她跟温敬斯离婚了,他们还是姐弟。 如果温敬斯这次出事儿真的是江佩矜做的…… 祝璞玉攥紧了拳头,用力到指关节都在清脆作响。 她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是彻底跟温家撕破脸,她也要让江佩矜付出代价。 祝璞玉的眼底氤氲起杀意,周遭的温度都在直线下降。 抱着玩偶过来找她玩的星星都被吓到了,停在原地,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妈妈”。 祝璞玉听见星星的声音之后,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她吸了一口气,看向女儿,露出了微笑。 “星星。”祝璞玉弯腰向前,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到了腿上。 星星还没从祝璞玉刚刚的表情里缓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妈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妈妈是工作太累了。”祝璞玉温柔地摸着星星的脸蛋,“妈妈抱抱星星就好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星星听见了“抱”这个关键字,马上张开手臂抱上了祝璞玉的脖子。 小朋友的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软软的,她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小辫子。 祝璞玉的眉眼又柔和不少,她低头亲了亲星星的头发,心口涌起一股酸涩。 “爱妈妈,妈妈辛苦。”星星现在还不太会组句子,只能说这些没什么头尾的话。 祝璞玉听得眼睛都酸了,她抬起胳膊紧紧地抱住了星星。 或许生育的意义就在于此。 这两年里,她曾无数次地在看着星星和知越的之后,庆幸自己留下他们的决定。 若不是有他们,她这两年就真的是行尸走肉了。 “妈妈。”刚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的知越,看见祝璞玉和星星抱在一起,也凑了上来。 他拉住了祝璞玉的手,“我也要抱!” 祝璞玉笑着应了一句“好”,之后便将知越也抱了起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坐在她腿上,她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祝璞玉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但抱着别人的孩子和抱着自己的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很喜欢抱他们,一有时间就会抱。 之前总想着,他们没有爸爸抱,所以她要把缺失的那份一并补给他们。 现在他们有爸爸了。 祝璞玉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脑子里闪过了温敬斯的脸。 她要快点解决掉这件事情,然后把他带回来,让他每天都在家抱孩子。 想到这里,祝璞玉又觉得自己没那么累了。 这时,廖裕锦正好从厨房出来了。 最近家里的晚饭都是廖裕锦和陈姨一起准备的,他这趟出来是喊祝璞玉去吃饭的。 “晚饭好了。”廖裕锦看到祝璞玉一脸疲惫,便关心:“今天不顺利么?” “有点儿事情,一会儿说。”祝璞玉抱起两个孩子要往厨房走。 廖裕锦见她一手抱一个,忙上前帮忙:“我抱知越吧。” “没事儿,抱得动。”祝璞玉拒绝了廖裕锦的提议,她勾唇笑了一下,“趁能抱的时候多抱抱,他们长大了也不乐意被我抱了。” 最后,廖裕锦就这么跟在祝璞玉的身后,看着她把两个孩子抱去了餐厅。 明明已经那么累了,但她抱孩子还是抱得很稳。 第321回 这个疯子 祝璞玉生完孩子的这两年,比之前瘦了许多,力气都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但抱两个孩子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她的孱弱。 或许这就是旁人说的“为母则刚”。 进入餐厅后,廖裕锦帮祝璞玉接过知越,放到了儿童餐椅里。 祝璞玉也很快把星星放进来了。 厨房这边为他们单独准备了晚饭,今天两个孩子吃三鲜肉包和鸡蛋汤,已经摆好了。 知越和星星刚添辅食的时候,祝璞玉便开始培养他们自主进食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阿姨动手喂他们。 小时候刚加米粉和水果的时候,到现在断奶吃儿童餐,两个孩子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 祝璞玉之前就不是很喜欢追着孩子喂饭的这种行为,所幸她当初提出来的时候,江澜璟作为奶奶,并没有因为“怕孩子吃不饱”而责怪她。 事实也证明,祝璞玉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如今知越和星星虽然用餐具不熟练,但已经可以自己吃自己停。 不过就是打扫“战场”的时候辛苦了些。 祝璞玉坐下来之后先看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吃饭,之后才动筷子吃自己的。 今天晚上的几道菜是廖裕锦做的,他拿公筷给祝璞玉夹了一块儿排骨:“尝尝,几个月没做,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 祝璞玉也很捧场地吃了,吃完之后做出评价:“没有,还是很厉害。” “那多吃点儿。”廖裕锦笑着说,“你再瘦,连孩子都抱不动了。” 祝璞玉听得出他在玩笑活跃气氛,也跟着笑了一下,“那不至于。” 廖裕锦看到祝璞玉的状态放松了一些,几番斟酌之后,才问她:“今天见他,有收获么?” 这个“他”是谁,无需说出名字,彼此也心知肚明。 祝璞玉代表京兰和温敬斯谈合作,他们已经连续两天见面了,她的情绪必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提起这件事情,祝璞玉的目光沉了几分,她正好也想和廖裕锦谈。 “离婚之后,江佩矜有没有联系过你?”祝璞玉看着廖裕锦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 廖裕锦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惊讶,大约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这两年里,他们谈话的内容里完全没有出现过江佩矜这个人。 廖裕锦虽然不至于忘记她过去的“折磨”,但阴影的确减轻了许多。 “她又做什么了?”惊讶过后,廖裕锦的表情蓦地转变为严肃,直觉告诉他,祝璞玉忽然提起江澜璟,绝对没什么好事儿。 “我没跟她联系过,离婚之后就把联系方式删了,我爸妈那边应该也没见过她。”廖裕锦在后面补充了这句话。 祝璞玉放下筷子,抿了抿嘴唇,同他说:“温敬斯的这个事情,可能和她有关系。” 廖裕锦:“……” “现在不确定。”祝璞玉说,“我不方便查,得等温家那边出手了。” 廖裕锦花了几分钟消化祝璞玉的这句话,“你的意思是,温敬斯现在失忆,和别的女人订婚,是她做的……?” “是我的怀疑而已。”祝璞玉说出最关键的点,“温敬斯之前最大的对头就是宋南径,她和宋南径已经合作过一次了。” 廖裕锦哽了许久,最后沙哑着嗓音挤出一句话:“这个疯子,那是她弟弟。” 祝璞玉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没接这句话。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不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疯子的立场。 祝璞玉之前虽然就不喜欢江佩矜,但也只是觉得她偏激而已,就连她和宋南径“合作”去戳破真相,她也知道,是真相在先。 毕竟江佩矜是温家的人,温老爷子能把她送出国再也不让回来,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祝璞玉以为她就此会消停的。 “那几年,辛苦你了。”祝璞玉看着廖裕锦,又想起了他和江佩矜结婚的那几年。 从洛邢口中听到的那些消息,想必也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折磨只有廖裕锦是切身体会过的。 “都过去了。”廖裕锦给祝璞玉盛了一碗汤,“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温敬斯那边,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祝璞玉看着面前的汤,拿起勺子搅动着,若有所思,“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现在不是时候。 廖裕锦:“他这次在北城待多久?时间够么?” 祝璞玉勾勾嘴角,“这好说。” 管他原本计划待多久,她有一万种办法留住他。 —— 温儒远一下班就回到了老宅,将温老爷子、温确闻和江澜璟三位长辈一同叫到了茶室谈话。 见他表情如此凝重,三位长辈就猜到多半是个温敬斯有关。 温老爷子最先开口:“敬斯那边怎么了?” 温儒远答非所问:“爷爷,您知道佩矜她在国外忙什么吗?” 温老爷子脸上的厉色更甚,双手握紧了拐杖。 江澜璟和温确闻两人对视了一眼,她猛地抓住了温确闻的手,看着温儒远:“敬斯的事情,和她有关,是么?” 否则温儒远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起这个,还是这个表情。 “中午的时候,我和愿愿还有衍行几个人讨论过这个事情。”温儒远将一行人今天在办公室的谈话和分析简单复述了一遍。 他着重说了监控被销毁的事情,顺便牵出了宋南径和江佩矜。 三位长辈听了这一番完整的分析之后,都是面色紧绷。 “这目前只是我们的一些猜测,愿愿已经让褚董那边去查宋南径和闻家是否有交集了,但佩矜这边,可能就得您出手了。”温儒远看向了温老爷子。 江佩矜在家地位很高,他作为同辈,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去调查,是行不通的。 江佩矜唯一忌惮的人,就是温老爷子,只能由他出手。 “你是说,她联合宋南径把敬斯弄到失忆送去给闻知渊做上门女婿……为了报复敬斯当初让她离婚?”温老爷子把他们的推理结果复述了一遍。 很显然,语气里透着几分不信任。 温儒远也猜到了会这样。 毕竟他一直都很疼江佩矜,失望归失望,感情还是有。 “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最大。”温儒远说,“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楚敬斯失忆的来龙去脉,如果闻知渊真的想生米煮成熟饭要我们负责,等他和闻卉结婚,就都来不及了。” 第322回 不打算收敛 温老爷子沉思了几分钟后,转头看向了温确闻,“你去派人把佩矜接回来。” 温确闻微微皱眉,刚想问什么,温老爷子便继续:“下个月你母亲的祭日,跟她说,破个例。” 温确闻这才点头:“明白。” 如果毫无理由地去接江佩矜回来,她肯定会产生怀疑。 温老爷子这话摆出来,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我先去给她打个电话。”安排完这件事情,温老爷子便拿起手机,起身走出了茶室。 江澜璟看着温老爷子的背影远去,身体往后靠了一下,目光有些失神,“她怎么能这样,那可是她弟弟……” 温确闻揽住江澜璟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也不小。 因为温苑欣和江天盛的关系,江佩矜从小就是在温家长大的。 她和温敬斯没差几岁,江澜璟和温确闻对她堪比对待亲生女儿,早年间外人都评价江佩矜和温敬斯像亲姐弟。 作为长辈,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江佩矜小时候对温敬斯照顾有加,无论大小事都惦记着他,温敬斯生病了,她还会守在他身边陪着。 这感情是所有人一路见证过来的。 谁曾想到,两人会“反目”到这种地步—— “就因为敬斯让她离了婚么?”江澜璟始终都想不通,因为失望,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小时候明明那么好……有什么比亲人还重要呢?” “好了,先别想这个了。”温确闻安抚着妻子的情绪,“现在查清楚真相最要紧,如果真的是她做的,老爷子会处理。” —— 温老爷子这两年里,偶尔还是会和江佩矜通电话的。 因此,江佩矜接到温诚尧的电话后,并不觉得惊讶。 “外公。”电话接通,江佩矜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温诚尧听着她的声音,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情,心底五味杂陈,他压下情绪,随口问:“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前几天去了一趟美国旅行,您呢?”江佩矜简单汇报了一下生活之后,便关心起了温诚尧:“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换季了有些感冒,”说到这里,温诚尧咳嗽了两声,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老是梦到你外婆,她说想见见你了。” “你回来一趟吧,我安排人去接你。”温诚尧很自然地带出了这个话题。 江佩矜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这个要求。 沉默之后,江佩矜笑了起来:“您不是说永远都不让我回去么?” 温诚尧:“你还在记恨我?” “是啊,多少是有些的。”江佩矜欣然承认,“您因为敬斯大发雷霆赶走我,我很受伤。” “不过,那个时候是我糊涂了。”江佩矜释然地笑笑,“现在敬斯人都不在了,我说这些没有意义。” 温诚尧听过江佩矜的这段话后,眸色深沉了几分,“接你的人这两天到,准备一下吧。” 和江佩矜通完电话,温诚尧便转身去了后院的祠堂。 他点了三支香插在炉台上,看着祠堂里的一排牌位,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几十年来都在维护家风,其他豪门内部兄弟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温家却一向和谐,他也一直以此为傲。 哪曾想到,他们没有因为权力和家产翻脸,却因为这种事情自相残杀。 温诚尧看着亡妻的牌位,自责地轻喃,“书臻,是我管教无方,你怪我吧。” —— 翌日下午,京兰和RC的一行人去了城郊的度假酒店进行考察。 这家度假酒店是京兰成立之后收购的,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经过改造之后,成了北城的网红打卡酒店,也是这次合作项目里重要的一环。 祝璞玉上午有其他事情要忙,耽搁了些时间,晚到了一刻钟。 司机刚刚将车停在停车场,祝璞玉便看到Wendy行色匆匆地走了上来。 “我去工厂耽误了一会儿。”祝璞玉往前面看了一眼,问Wendy:“RC的人在哪里?” “我安排了他们在餐厅吃下午茶。”Wendy先汇报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闻小姐也过来了。” Wendy想起来闻卉贴着温敬斯撒娇的样子,整个人有些不太好,更担心祝璞玉看到之后心里会不舒服。 不过,祝璞玉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走吧,带我过去。” Wendy不确定地问:“你OK么?” 祝璞玉扯了车嘴角:“没事儿。” 在做出决定和RC合作的时候,祝璞玉就知道这种情况避免不了。 之前在酒吧偶遇的那次,她就能看出来闻卉很依赖简庭了。 只要条件和精力允许,她肯定会跟在简庭身边的。 祝璞玉不知道闻卉记不记得她,她也不在意这个——闻卉若是因为她的存在和简庭吵架了,倒正合她的心意。 祝璞玉并不打算收敛,这个“第三者”,她当定了。 她当初能从祝星盈手里抢走温敬斯,现在就能从闻卉手里抢走简庭。 —— 祝璞玉和Wendy一同来到了餐厅,甫一进来,便看见了闻卉缠着简庭的胳膊同他说笑。 祝璞玉出现后,简庭先看见了她,两人四目相对。 祝璞玉扬起嘴唇露出了一抹笑,手随意地撩了下头发,“忙了点儿别的事情,来晚了,希望简庭先生不要介意。” 闻卉听见了动静,也抬眸朝着祝璞玉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祝璞玉那张脸之后,闻卉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眼神里带了浓浓的防备。 闻卉年轻,藏不住什么事儿,祝璞玉看她的表情,便能清晰判断出她心中所想。 她勾唇继续微笑着,问简庭:“这位小姐是?” “我是他未婚妻。”闻卉直接替简庭回答了。 “哦,这样。”祝璞玉微微颔首。 简庭:“既然祝总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祝璞玉没什么意见,很快,一行人便走出餐厅,来到了度假村外,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参观考察。 祝璞玉和Wendy走在一起,跟RC那边的几位管理沟通着,而简庭则是一直和闻卉在一起。 因为闻卉缠得太紧,以至于简庭都没有什么机会去和祝璞玉交谈。 但他的问题不少。 简庭想去找祝璞玉问问,闻卉一把缠住了他的胳膊,不悦地看着他。 “我去谈工作。”简庭有些无奈地同她解释。 第323回 不似之前热情 闻卉抿着嘴唇不说话,但眼神已经透露了她心中的想法,她不希望他过去。 简庭心下更加无奈,可也不好对闻卉说什么重话,只好将自己的计划暂且搁置。 祝璞玉和其他人交谈的间隙,余光时不时会瞟一眼那两个人。 昨天的第一轮洽谈会上,简庭对于度假酒店的视察是很重视的,他应该有不少话想要展开谈。 不过,看闻卉对他拉拉扯扯的表现,多半是不乐意他来找她谈。 祝璞玉不知道闻卉对她的敌意是因为认出了她的脸,还是单纯地因为她是个女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看出来她对简庭的占有欲很强,强到他身边出现任何雌性生物都会充满警惕。 祝璞玉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也没有主动去找简庭交谈,一个多小时的游览结束,她和RC的其他几位管理谈得十分愉快。 而简庭则一直被闻卉缠着。 他起初以为,祝璞玉会想起来他的存在,来跟他讨论一下昨天谈的那几个重点问题。 然而,一直到结束,祝璞玉都没跟他谈过一句话——这在合作里是很忌讳的,毕竟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祝璞玉的无视显得有些没礼貌。 一番参观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坐游览车回去的路上,Wendy说:“餐厅安排了晚饭,各位留下吃个晚饭再走吧。” 十几分钟后,游览车停在了用餐区。 祝璞玉随一行人上楼后,并没有直接跟去包厢,而是笑着说:“我去打个电话,失陪。” 其他人并没有介意这个,在Wendy的带领下进入了包厢。 因为刚刚出去游览的过程里,简庭都没有和祝璞玉说过话,闻卉现在对简庭看得没那么紧了。 简庭感觉到闻卉的松懈后,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对她说:“我去个洗手间,你和我一起么。” 闻卉摇摇头,她刚才走了不少路,很累了,懒得一起。 简庭“嗯”了一声,“很快回来。” —— 酒店的雅间价格昂贵,每一层只有一个包厢,走廊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露台。 简庭刚走出包厢,视线便被露台上的那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和什么人视频。 距离有些远,简庭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不过就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她笑得很开心。 和工作里那种微笑不太一样,她现在的状态是很轻松的。 那是只有面对亲密无间、完全信任的才能展露出来的状态。 简庭迈步,缓缓朝露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刻意去放轻脚步,但沙发上的女人和手机那头的人聊天聊得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我今晚回去要挺晚了,你别等我啊,早点睡吧。” “好好好,真啰嗦,不说了,合作方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嗯,你别让他们太晚睡。” 简庭走近之后,便清晰地听见了她说的这番话。 他下意识地去看她的手机屏幕,只扫了一秒,她便挂断了。 不过,简庭还是短暂地看见了视频聊天的界面,对面是个男人。 来不及深想,收起手机的女人已经看见了她,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身体。 这是一个自我防御的动作。 简庭微微颔首致歉,同她说明来意:“抱歉,有几个关于酒店这边的问题想问你。” 祝璞玉往露台的入口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这些问题我和贵司的人谈过,简庭先生可以回去问他们。” 简庭:“我觉得直接和你沟通效率比较高。” 祝璞玉:“但我并不希望成为你未婚妻的假想敌。” 她勾唇笑了笑,“她看起来很不喜欢我和你讲话,还是不要让她误会的好。” 简庭揉了揉眉心,“她年纪比较小。” 祝璞玉点点头,大方地说:“我理解。” 简庭今天也有些后悔带闻卉过来了,她一再保证不会耽误他工作,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我替她和你道个歉,下次谈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带她了,今天失礼了。”简庭道歉。 祝璞玉:“没关系,我不介意。” 简庭:“那——” “但今天还是先回去吧,她一会儿出来,我恐怕解释不清楚。”祝璞玉往外面看了一眼,起身绕过简庭便要离开。 简庭斟酌片刻,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说:“不知道祝总明天有没有时间,我单独和你谈。” 祝璞玉:“抱歉,明天不行,我要陪家人。” 她先拒绝,之后又补充:“简庭先生可以联系Wendy,我行程不满的时候,她会通知你。” 留下这句话后,祝璞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露台。 简庭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祝璞玉今天有些不悦,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之前么热情了。 还是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简庭自认洞悉能力还不错,但祝璞玉这前后的态度,他着实有些没谱。 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在工作场合带了闻卉过来,给了祝璞玉一种他没有重视这次合作的感觉——思来想去,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欠考虑,回去得跟闻卉谈谈了。 —— 晚饭的时候,祝璞玉热情地招待着桌上的每个人,还亲自给闻卉倒了一杯果汁。 倒完之后,祝璞玉问:“闻小姐觉得酒店的环境怎么样?喜欢么?” 她态度很友好,笑眯眯的。 但闻卉看着她这张脸,很难友好起来,她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晓得什么人情世故,只知道不喜欢就不搭理。 所以,祝璞玉冷场了。 如此一来,整个餐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尴尬。 祝璞玉却依旧保持着笑,诚恳地说:“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还请闻小姐原谅。” 这句话,算是给足了闻卉面子。 可惜闻卉还是不搭理人。 简庭紧紧皱起了眉,在桌下握了一下闻卉的手,眼神提醒她回话。 闻卉视若无睹,照旧还是没给任何反应。 最后,简庭只好代替她说:“谢谢祝总,她可能是比较累了,你不用专程照顾她。” “好的,那我不打扰闻小姐了。”祝璞玉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应这话,她便转首去和RC的其他几名同事谈话。 祝璞玉社交能力超群,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和别人打成一片。 简庭看到这一幕之后,视线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而他身边的闻卉刚好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一把抓住简庭的胳膊,等他看过来之后狠狠瞪他:“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 第324回 钓 简庭被闻卉的动作弄得无奈,眉头微微皱起来,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要胡思乱想。” 闻卉:“是你一直盯着她看的,你以前不会盯着别的女人看的。” 简庭:“她是公司的合作伙伴。” 这层身份,和路边偶遇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 闻卉的占有欲一直都很强,因为她年纪有些小,被宠坏了,简庭也一直在配合着她。 但今天已经影响到了工作,就不得不跟她讲道理了:“我来北城就是为了替RC拿下这份合作的,这涉及到公司未来的发展,这个时候你不能任性,懂么。” 虽然是在聊严肃的话题,但简庭的口吻还算温和,没带太多指责的意思。 他这个人脾气一向很好,不会发怒。 这样脾气的人,在沟通里是占有很大优势的——他讲道理的时候,闻卉听得进去。 闻卉在听完简庭这番话之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他刚刚的要求。 简庭笑着给闻卉夹菜,“吃饭吧。” 他们两个人的互动,祝璞玉和桌上其他人交谈时都扫到了。 虽然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但是从闻卉表情的前后变化就看得出,她的情绪被简庭安抚下去了。 祝璞玉勾唇,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情绪稳定这个特点,倒一直都没有变。 看起来,闻卉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今天这一架没能吵起来。 她得继续努力了。 祝璞玉今天算是第一次正面接触闻卉。 此前她听过许多关于闻卉的传闻,知道闻知渊对这个独女宠爱有加,但仅凭之前的偶遇,祝璞玉没办法准确判断出闻卉的性格。 今天一接触,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闻卉不像是什么精明算计的人,有点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喜恶表达直接,甚至不分场合。 确实是被惯坏了的大小姐。 闻卉对简庭占有欲很强,见不得任何异性接近她,除却本身性格的因素之外,应该还有心虚作祟。 可以肯定,闻卉一定知道此简庭非彼简庭。 但她不一定知道这个“简庭”的真实身份——她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演技好的人,闻知渊应该不会蠢到告诉她。 不过闻卉这个个性,对祝璞玉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男人嘛,管太多,都会烦的。 她再添把火,还愁离间不了么? —— 一直到饭局结束,祝璞玉都没有单独去找温敬斯说过话。 走到停车场分道扬镳之际,祝璞玉才来到温敬斯和闻卉面前,客套地说了一句:“很开心今天简庭先生和闻卉小姐赏脸前来,希望没有怠慢,路上小心。” 祝璞玉的言辞非常有分寸,带着公式化的疏离感。 闻卉虽然对祝璞玉还是有点敌意,但想起温敬斯刚刚的提醒,还是接了一句:“这里还不错。” 祝璞玉勾唇:“闻小姐喜欢的话,可以常来,随时欢迎。” “谢谢。”简庭开口向祝璞玉道了谢,随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工作上:“等祝总有空,我们详谈。” 祝璞玉微微颔首,“那我先回去陪孩子了。” 言罢,她便转身走人了。 闻卉看着祝璞玉的背影,嘴巴张成了“O”型。 她刚才说什么?孩子?她结婚了? 闻卉立刻转头看向简庭。 简庭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现在还胡思乱想么?” 闻卉:“她……有孩子?” 简庭:“嗯。” 闻卉:“你怎么知道的?你们都聊这个了?” 简庭:“没有,看新闻知道的。” 为了避免麻烦,他只能这样回答。 闻卉:“……” 简庭笑着问她:“现在还胡思乱想么?” 闻卉在这事儿上暂时有些理亏,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回酒店的路上,闻卉拿起手机查了祝璞玉的相关新闻,还真的看见了她带着两个孩子逛街的照片。 照片上还有个男人。 闻卉以为这个男人是祝璞玉的丈夫,可后来看了几条帖子,发现并不是。 帖子里讨论说,祝璞玉是有前夫的。 闻卉好奇心被勾起来,开始查祝璞玉前夫的资料,但查了一路都得一无所获。 网络上提起祝璞玉的前夫时,只用一句“不可说”替代。 闻卉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指代,可资料删得这么干净,祝璞玉这位前夫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 祝璞玉后面两天都没跟RC那边联系过。 前阵子连轴转太累了,祝璞玉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去公司,在家处理工作邮件,顺便陪两个孩子。 第二天上午,周清梵和尤杏也过来了。 两人围着祝璞玉问了问她和温敬斯的事儿。 “那天你们去酒店考察的时候,你没跟他说什么?”尤杏好奇地挑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周清梵也同样好奇地看着她,等待答案。 祝璞玉将手里的玩偶交给星星,盯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勾唇:“闻卉跟他一起过去的。” 周清梵:“……” 尤杏:“工作场合带未婚妻?” 尤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温敬斯失个忆怎么还把原则给丢了。 这种行为有点不符合他之前的作风。 周清梵斟酌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还好么?” “没什么问题。”祝璞玉摇头,声音很理智:“正面接触,正好摸摸底子。” 尤杏:“那你摸到什么线索了没?” “看起来是个被惯坏了大小姐,”祝璞玉做出这样的评价,“她不让简庭跟任何异性说话。” 祝璞玉把在度假酒店遇到的状况给她们复述了一遍。 周清梵和尤杏听完之后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私下不懂事儿就算了,谈工作的时候竟然还来这一套…… 最气人的不是这个,而是简庭还配合她、由着她胡闹。 尤杏:“简庭这么听她的话,你接下来怎么办?” 祝璞玉露出了一抹笑,眼睛弯起来,“现在听,不代表以后一直听。” 任性造成一定损失和后果的时候,简庭就不可能惯着她了。 男人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要挑拨简庭和闻卉的关系,需要刚柔并济,该茶的时候,也得茶起来。 尤杏和周清梵正打算继续追问祝璞玉的计划,就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祝璞玉拿起手机,看到上面Wendy的名字之后,慢条斯理地接起来。 “祝总,温……简总那边刚才来电话问你的行程了。”Wendy把情况汇报了一遍,问她:“要安排今天见面么?” 第325回 擅长催眠治疗 “不用。”祝璞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Wendy:“那……” “你知道该怎么做。”祝璞玉和Wendy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交给你了。” 祝璞玉接电话的时候开了免提,周清梵和尤杏都听见了Wendy说的内容。 等祝璞玉通完电话,尤杏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不去见?” 祝璞玉放下手机,淡淡地说:“主动权不在他手上。” 尤杏闻言,醍醐灌顶:“你是想晾他几天,让他意识到上次他和他未婚妻得罪你了?他肯定多少觉得未婚妻任性了,你这是要间接挑拨他们的关系?” 她啧了一声,给祝璞玉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祝璞玉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夸奖。 RC那边是很迫切想和京兰合作的,但京兰可选择的合作对象不止RC一家,这点,简庭那边清楚得很。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品得出来,祝璞玉在被闻卉无礼对待之后避而不见,代表着什么。 晾的时间越久,RC那边的危机感就会越强烈。 这一招谈判技巧,祝璞玉还是从温敬斯身上学来的。 她那时也没有想到,这一招,会被她反复用回到他身上检验。 周清梵:“他现在对你什么态度?” 祝璞玉回想了一下在露台上的交谈,微微眯起了眼睛。 没有之前那么防备了,但也谈不上信任。 仅仅是现在这个程度的话,她说的话,他是不会相信的。 思考过后,祝璞玉说:“我还得努力。” —— 中午吃饭的时候,祝璞玉得到了温儒远那边的消息,江佩矜已经回到温家老宅了。 不过,温老爷子还没有正式和她谈那件事情。 祝璞玉接到消息之后,便下意识地想要去联系褚京识,询问他调查进度。 褚京识那边似乎是有感应似的,几分钟之后,便发来了消息。 祝璞玉看到屏幕上那句“查得差不多了”,立刻从餐桌上起身,去了一楼的阳台,给褚京识拨了视频。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 “资料我给你邮箱发了一份,边看边说。”褚京识知道祝璞玉着急,一接通就先跟她说了重点。 祝璞玉绕到客厅拿了笔记本过来,打开了邮件开始浏览。 “你猜得没错,宋南径和闻家有交情。”褚京识说,“温敬斯出事儿的那几天,宋南径就在北城。” “航空公司宣布全员遇难之后,他才飞去墨尔本。” 邮件的资料里有宋南径的航班信息,祝璞玉死死盯着屏幕,目光锐利。 “原本的简庭在哪里?”祝璞玉最好奇的是这个。 褚京识摇了摇头,“他的资料应该被人删过了。” “对了,你再往后翻几页,看照片。”褚京识提醒了祝璞玉一句。 祝璞玉听了他的指示,翻了两页,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她眉心一跳,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照片上一共三个人。 一个不认识的白男,剩下两个,分别是宋南径和江佩矜。 照片的日期是温敬斯出事儿之后一个月左右。 “另外一个男人是谁?”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 “后面有他的资料。”褚京识再次提醒。 祝璞玉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翻。 下一页就是一份类似于简历的页面。 精神心理学专家,某实验室的创办者,擅长催眠治疗—— 后面的内容,祝璞玉没有耐心再看了。 到这一步她已经可以确定,温敬斯没上飞机、失去记忆、改头换面,就是拜宋南径和江佩矜所赐。 至于闻家在这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从这两人身上找突破口,总能查到的。 祝璞玉攥着手机,指关节发白,她盯着那张三人围坐在一起的照片,第一次对江佩矜产生了杀意。 “我已经让人去找催眠领域的其他专家了,应该有办法的,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先让温家把事情处理好。”褚京识安抚着祝璞玉的情绪,“相信我。” “……好,明白。”祝璞玉从愤怒中抽身出来,说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先这样,我联系一下温家的人。” 褚京识“嗯”了一声,叮嘱她一句“注意身体”后,便结束了视频通话。 祝璞玉第一时间给温儒远打了电话。 因为情绪过载,电话接通以后,祝璞玉的声音都在发抖:“京叔那边发来资料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当面谈。” “我正好和衍行在一起,我们去找你吧。”温儒远一下就听出祝璞玉的声音不对,这种情况下,她出门并不安全,“在尚水苑吧,半小时之内到。” 打完电话,祝璞玉的目光再次盯在了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力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身体的元气被一点点抽干。 祝璞玉在阳台待了太久,周清梵和尤杏放心不下,商议过后一同前来找她。 甫一进来,就看见了祝璞玉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周身散着浓重的杀意。 两人走近,不约而同朝电脑屏幕看了过去。 看到那张宋南径和江佩矜同时出现的照片,她们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周清梵坐到祝璞玉身边,摸上她的肩膀:“通知温家了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他大哥一会儿到。” “交给他们,他们会弄清楚来龙去脉的。”周清梵拍拍她。 祝璞玉不怀疑这一点,可这无法冲淡她对江佩矜的憎恶—— 宋南径变态、想尽一切办法陷害、针对温敬斯,恶心是恶心,但他们本身关系不好,各自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评判的。 江佩矜作为温敬斯的亲人,下这样的毒手,真是死一万遍都不够。 —— 温儒远和陆衍行来后,也被陈姨带来了阳台。 祝璞玉没有多言,直接将笔记本推到两人面前,让他们去看邮件。 邮件的内容已经很详细了,不需要过多言语赘述。 他们之前推测的,每一条都成了真。 温儒远看到那位“催眠专家”的资料之后,眼皮跳了几下。 “所以,他不是失忆,是被催眠,植入了别人的记忆。” “她真的是疯了。”温儒远看着电脑屏幕,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陆衍行看完资料之后,若有所思:“现在唯一没有查到的就是原来那位简庭的资料了。” “看起来,这件事情应该是宋南径牵线搭桥,佩矜姐配合了他。”陆衍行觉得,温敬斯没上飞机,应该是和江佩矜有关。 第326回 怎么不去死 温儒远阴沉着脸沉默了许久,最后看向祝璞玉,“我现在回老宅,等……” “我和你一起吧。”祝璞玉起身就往外走,没给温儒远任何拒绝的机会。 祝璞玉这样子着实让人担心,温儒远下意识地看向了周清梵。 周清梵长吁一口气,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她去吧。” 现在她的情绪是需要发泄的,如果不亲自去跟江佩矜见一面,发泄不出来,最后难受的人还是她——祝璞玉还能想到发泄,已经很不容易了。 —— 温家老宅。 江佩矜吃过午饭之后,便随温老爷子、温确闻和江澜璟一同前往了后院的祠堂。 江佩矜一进入祠堂,就在那一排牌位里看见了温敬斯的名字。 她目光淡漠地扫过,点了一炷香,插到了香炉里。 温确闻和江澜璟观察着江佩矜的行为,夫妻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温老爷子停在了温敬斯的牌位前,长叹了一口气,同身旁的江佩矜说:“这两年里,我经常在想,敬斯要是没上飞机该多好……” “世事难料,您节哀吧。”江佩矜这样劝他。 “哎,愿愿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真不容易,要是他还在,她也不用这么辛苦。”提起祝璞玉,温老爷子的话里明显带了几分心疼。 江佩矜的表情略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换做了善解人意,她挽住温老爷子的胳膊,轻声说:“换个角度想,如果敬斯还在,她也不会留下孩子不是么?” 温老爷子侧目看向了她,“佩矜,你实话说,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还在怪我?” 江佩矜摇摇头,“敬斯都走了,我怪您有什么意义呢,我之前也是太极端了,说到底是一家人,不应该那样做的。” 江佩矜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字里行间都是懊悔,仿佛真的在忏悔自己当初的冲动。 温确闻和江澜璟在一旁看得都心生动摇了,甚至开始思考,之前的推测是不是误会—— 江佩矜和三个长辈在祠堂待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前院。 一行人刚刚来到前院,就看见了温儒远的车停在了老宅门口。 车子停稳后,祝璞玉从副驾的位置走了下来。 江佩矜远远地就看见了祝璞玉,她整个人身形消瘦了不少,比在新闻里看见的还要瘦弱,脸色也很难看。 温敬斯“去世”的这两年,她应该过得很不好。 随着祝璞玉的身影由远及近,江佩矜也将她的憔悴尽收眼底。 她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心底无比畅快。 只是,这样畅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江佩矜尚未反应过来,脸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下。 祝璞玉忽然冲上来朝着江佩矜的脸上来这么一下,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她这一下打得极其用力,一个巴掌在偌大的庭院里制造出了回声。 江佩矜被打得懵了,眼前发黑,鼻子和嘴角都渗出了血,口腔里满是铁锈味。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祝璞玉身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扇江佩矜这一下,祝璞玉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手疼得发麻,当场就肿了。 缓了几十秒后,祝璞玉再次扬起胳膊,又扇了第二下。 这次江佩矜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他妈发什么疯?!” 祝璞玉没理她,挣脱开她,左右开弓,朝着她的脸连着扇了几下,然后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仰起来。 旁边的几个长辈都被吓到了,他们是第一次见祝璞玉这样动手打人。 此时,江佩矜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 她鼻血不停,满脸是血,身上精致的衣服也染上了血迹,头发被祝璞玉大力抓着,五官都扭曲了。 江澜璟看得蹙眉,正想上去把两人拉开,就听见祝璞玉质问江佩矜:“爽么?” 江佩矜:“你神经病吧?” “你恨我,针对我,我无所谓,”祝璞玉抓着江佩矜头发的手不断收紧,“温敬斯是你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祝璞玉说到激动之处,按着江佩矜的脑袋就要往旁边的树上撞,“我今天就杀了你。” “愿愿!”温儒远听见这句话,眼皮狂跳,他马上和陆衍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开始拽祝璞玉。 原本以为她动手打江佩矜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所以温儒远和陆衍行都没有拦着。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动了杀心—— 祝璞玉的情绪已经完全爆发,杀红了眼,温儒远和陆衍行两个大男人都按不住她。 “祝璞玉!”陆衍行叫了她的全名:“你冷静一下!真失手杀了人,你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孩子”一词,成功让祝璞玉清醒了下来。 她忽然泄了气,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往后倒去,陆衍行一把接住了她,扶住了她的肩膀。 祝璞玉刚刚肾上腺素狂飙,现在身体抖得厉害,呼吸急促。 “愿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温老爷子看向了温儒远。 温儒远没有回答温老爷子的问题,而是走到了江佩矜身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佩矜,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儒远这个问题一出,另外三个长辈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没有得到证实,温儒远是不会这样问的。 江佩矜迎上温儒远的目光,嗤笑了一声:“我做什么了?你应该问问祝璞玉这个疯子为什么一看到我就咬人!” “敬斯两年前为什么没有上飞机,又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为闻知渊的养子,你和宋南径联合起来对他做了些什么?”温儒远并不理会江佩矜的狡辩,连着抛出了几个犀利的问题,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江佩矜在听见这几个问题之后,原本发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不见。 “阿远,你查到了?”温老爷子出声询问,“真的是她?” 江澜璟一把抓住了身边温确闻的手,掌心渗出了一层汗水,脸上毫无血色。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过猜测,但真相即将大白的时候,还是不忍去面对。 “阿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佩矜仍然不肯承认,她指着祝璞玉,“是她说的么?她一个已经和温家毫无关系的人,她给我泼什么脏水你们都信,究竟谁才是你的亲人?” 第327回 你和你的两个野种 “是不是泼脏水,一会儿就知道了。”温儒远并没有和江佩矜浪费太多唇舌,他看向温老爷子:“爷爷,我们进去说吧。” 江佩矜听见温儒远这么说,右眼皮跳了两下,心底涌起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 温老爷子微微颔首,对江佩矜说:“你也一起来。” 祝璞玉和陆衍行站在不远处,肩膀还被他按着,但经过刚刚陆衍行那句提醒以后,祝璞玉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见他们要进去,祝璞玉便迈步要跟上。 陆衍行不太放心,低头看着她,“你可以么?” “可以。”祝璞玉笃定地回了两个字,声音虽然沙哑,但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陆衍行见状也没有拦她,松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走向了正厅。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入了客厅,家里的阿姨看到江佩矜脸上的血之后,吓了一跳:“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们都退下。”温老爷子看了一眼狼狈的江佩矜,暂时没差人来给她处理伤口。 得到温老爷子的命令,主宅的佣人们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撤退干净了。 偌大的客厅里气氛紧张而沉重,祝璞玉坐在单人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佩矜,眼底的杀意丝毫不减。 祝璞玉的态度,温老爷子、温确闻和江澜璟都看在眼底。 温老爷子的视线扫过祝璞玉,最后停在了江佩矜脸上,疾言厉色:“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敬斯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江佩矜:“敬斯都已经——” “敬斯从小就和你感情好,当初你和廖裕锦离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爱你,你就算心存怨恨,后来去和宋南径合作、让他离婚也足够了。”温儒远打断了江佩矜的话,这次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你明知道宋南径不想敬斯好过,为什么还要一再和他合作?” “你刚刚一直问我究竟是不是一家人,现在我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温儒远将平板电脑放到茶几上,指着屏幕上的照片,“为什么要联合宋南径把敬斯催眠送去闻家?” 江佩矜看到平板上的照片之后,手指死死地攥住了衣服,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大约是没想到,证据这么快就会摆在眼前。 另外三位长辈也看见了照片。 照片下面明确列着日期,正是温敬斯遭遇“空难”之后的一个多月。 江澜璟盯着屏幕发呆,双目失神,“另外一个男人……” “他是业内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擅长催眠治疗。”温儒远介绍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份,余光再次瞥向江佩矜,“敬斯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就拜他所赐。” 江澜璟听完之后,有些坐不住了,失重一般靠在了沙发上。 温老爷子和温确闻虽然失望,但两人很快恢复了理智,拿起平板来翻看了几页资料。 温老爷子平静理智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几分钟之后,他便再次抬头看向江佩矜。 这一眼,冷到了极点。 温老爷子年轻时就不是简单人物,混到这个位置的人,不心狠手辣都不行。 江佩矜听过许多老爷子年轻时的事迹,但他对晚辈态度还算和蔼,江佩矜也是第一次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江佩矜的心往下沉了几分,她用力掐着掌心,在脑子里迅速盘了一遍这件事情,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点。 “原来您叫人接我回来,是为了这个。”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精致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 “江佩矜,你给我跪下。”温老爷子连名带姓喊了她。 江佩矜照旧在笑,“您连问都不问,凭一张照片就给我定罪了是么?” “我让你跪下!”温老爷子震怒,一把将拐杖砸向了她。 这一下直接砸到了江佩矜的脸上,还牵连到了肩膀。 江佩矜的情绪也到了临界点,她踹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了客厅中央,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指着祝璞玉大骂:“贱人,你就是活该!” “是你害我离婚的,这都是你的报应,看着自己的男人爱别的女人,心里不好受吧?” “哈哈……你知道我过去十年是怎么过的了么?”江佩矜笑得歇斯底里,眼眶猩红,“这还不够,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江佩矜这番话,等于是间接承认了温敬斯“失忆”被送去闻家是她和宋南径一起做的。 从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里,也能分辨出来原因。 ——江佩矜觉得她感情生活里的一切不幸都是因她而起的。 因为廖裕锦喜欢的人是她。 江佩矜歇斯底里起来之后,祝璞玉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冷眼旁观,等江佩矜吼完之后,云淡风轻地说:“温敬斯现在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但廖裕锦对你,是厌恶,是恶心,是看到你就想吐的程度。” 祝璞玉其实并不想拿廖裕锦来攻击江佩矜,爱而不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痛苦,可江佩矜不值得被同情。 祝璞玉的一句话直戳江佩矜的软肋,她听完之后,直接朝着祝璞玉冲过来要动手。 温儒远一把按住了她,“你真的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江佩矜的嗓子都哑了,“你们都别做梦了,他早就不是温敬斯了,他现在是简庭,是闻卉的未婚夫,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祝璞玉你就等着看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吧,你和你的那两个野种,这辈子都……唔。” 江佩矜后面的话,被温儒远用手捂着嘴堵回去了。 祝璞玉身边的人都知道,知越和星星是她的逆鳞,碰不得。 “阿远,让老陈过来把她带去祠堂关着。”温老爷子沉思片刻后,做出了决定,“确闻,你去联系苑欣和天盛,让他们尽快回来。” “还有宋家那边——” “爸,明白。”温确闻点头应下来。 几分钟后,江佩矜被管家和两名保镖带去了祠堂。 没了她的歇斯底里,客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祝璞玉平复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老爷子,直接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温老,我希望您这次不要再心软了。” “你放心。”温老爷子和祝璞玉对视,做出承诺:“我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清楚楚,如果她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温家不会出面帮她兜底。” 第328回 当年的细节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回复温老爷子,但眼前忽然一黑。 她整个人有些坐不住,看人有些重影,脑子里仿佛有木浆在疯狂搅动,搅得她眩晕。 “愿愿!”江澜璟马上坐到祝璞玉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关心:“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祝璞玉想说话,但脑袋太昏了,一开口又有些干呕。 江澜璟更担心了,她抬起头看向陆衍行,“衍行,你先带愿愿去医院吧。” 祝璞玉的焦虑症一直都没好,这两年每次躯体症状发作的时候都是类似的状态。 刚刚她跟江佩矜对峙的时候,情绪太过激烈,肯定受到了影响。 陆衍行的想法和江澜璟不谋而合。 他走到沙发前,弯腰把祝璞玉扶起来,先带着她离开了温家。 祝璞玉走路的步子都是飘的,基本是靠着陆衍行拖上车的。 上车之后,祝璞玉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陆衍行看着祝璞玉休克过去,立刻提高了车速,之后又打电话通知了医院。 …… 祝璞玉在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就没有出现过这种因为情绪激动休克过去的症状了。 虽然她的病症一直没有缓解,但生活里确实也没有出现过让她情绪起伏如此剧烈的刺激。 上次她昏迷住院是因为劳累过度,跟这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医生经过检查指标之后,给她打了一阵镇定剂,剂量不小。 这一针下去,祝璞玉要明天才能醒。 陆衍行跟医生沟通完之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祝璞玉,拿出手机给周清梵发了一条微信。 —— 祝璞玉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沉睡了太久,她有些畏光,睁眼的时候视线模糊,被阳光刺得眼眶发酸,用了快两分钟,才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 然后,她发现自己果然又来医院了。 祝璞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拍了一下额头,下床走向了洗手间。 祝璞玉在洗手间待了五六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带着早餐过来的周清梵。 “你醒了。”周清梵将保温盒放到桌子上,同她说:“陈姨煮了馄饨,你先吃点儿。” 祝璞玉和周清梵一起坐在了桌前,看着保温盒里的早饭,她再次揉上额头:“我又睡了一天?” “没有一天,昨天中午到现在。”周清梵说,“医生说你情况不太好,所以用了镇定剂。” 祝璞玉点点头,难怪她醒过来还是觉得浑身无力,走路都使不上劲儿。 周清梵盯着祝璞玉观察着,发觉她的情绪是稳定了不少,便同她说:“江佩矜都说了。” 祝璞玉拿勺子的动作一顿,“她说什么了?” 周清梵缓慢而详细地将自己刚刚从陆衍行口中听到的来龙去脉,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 那天温敬斯原本是上了飞机的。 但在飞机起飞之前,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告知他,祝璞玉马上要做流产手术。 温敬斯最初自然是不信的。 但那边发了照片和视频。 温敬斯看到之后,便下了飞机,从机场飞奔出来,打车前往医院找人。 而他这一离开,正好也中了宋南径和江佩矜的圈套。 温敬斯坐的那辆车就是宋南径安排的,他上车之后也并没有成功抵达医院,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 根据江佩矜交代,温敬斯当时是被宋南径的人注射了药,彻底不省人事了。 为了掩人耳目,宋南径并没有直接带着温敬斯从北城离开,而是到了江城下属某个小镇的港口偷渡出去的。 机场和相关路段的监控,是江佩矜通过自己在北城的人脉替他摆平的。 经过一周多时间,温敬斯被带去了美国,那个时候,江佩矜已经联系好了医生为他做催眠。 祝璞玉还算冷静地听完了周清梵的复述。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点始终没有想通:“闻知渊为什么要温敬斯去顶替简庭?” “简庭出事了,生死未卜。”具体的原因,陆衍行并没有跟周清梵说过,大约江佩矜也知道得不够详细,但重点并不在此:“温敬斯的五行八字和简庭一样。” 祝璞玉闻言,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什么荒唐的理由? 她之前查到的资料里的确有说过,闻知渊是因为简庭的命格才收养他的,而后来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祝璞玉一向不信这些。 “简庭出事儿之后,闻知渊的生意就不怎么顺利,所以他一直在找一个能顶替简庭的人。”周清梵说,“宋南径知道之后,就把温敬斯推荐给了他。” “神经病。”祝璞玉实在很难抑制骂人的冲动。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情其实是赶巧,倘若她没有要求温老爷子送温敬斯出国,他也不会遇到这种意外。 宋南径因为黎蕤的关系,一直都看不得温敬斯好,他针对温敬斯已经不需要理由了,任何让温敬斯不好过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至于江佩矜,昨天她歇斯底里发癫的时候,也说过理由了。 她要让她也体会一把看着自己爱的男人满心都是别人的感受。 呵,体会? 她才不要体会。 “温家那边现在关着江佩矜不让她和外界联系,宋南径和闻知渊暂时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周清梵言归正传,“要解决的话,还是得从他本人那边着手。” 现在的温敬斯已经完全被植入了简庭的记忆,他对闻知渊和闻家是无比信任的。 贸然和他说这些事情,他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先培养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且—— “他这次会在北城待多久?”周清梵一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祝璞玉往嘴里送了一个馄饨,细嚼慢咽地吞了下去,目光盯着碗里的汤,勾起了嘴角:“他的计划不重要,我会让他留下来的。” 祝璞玉的话音刚落,病床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起身上前拿起手机,上面赫然是Wendy的来电。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儿。 果然。 电话刚接通,便听见那边的Wendy说:“祝总,RC那边又来问你的行程了。” 祝璞玉低头看着手指,心里数了数日子。 四五天了,该有所行动了。 “跟他们说,我明天会在茶馆。”祝璞玉这样回复。 第329回 脖颈 RC这次合作的意愿很迫切,这两年地产行业不好过,闻知渊是很想打通国内市场的,从他这次派过来的人便能看出他的重视。 想必来北城之前,闻知渊是有单独交代过简庭的,要他务必拿下这次合作。 否则简庭也不会被晾这么多天还一再地找她。 拿捏着对方的软肋和需求谈判,天然地就会占据主动权,特别是在被吊这么多天之后,简庭再来找她谈判,势必会抱着有所牺牲的心态。 这正好符合祝璞玉的意愿。 —— 酒店套房。 简庭和Wendy通完电话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他对北城并不熟悉,记下茶馆的名字后,便开始查阅地图和路线。 这时,闻卉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简庭哥哥,明天你陪我去逛街吧,我想去买——” “明天不行,换个时间,或者你自己去逛一下。”简庭低头看着去茶馆的路线,没等闻卉说完,便将她的话打断。 简庭很少有这样不让她把话说完的时候,闻卉见他这个态度,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明天不行?” 简庭听她有些生气,便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口吻不太好。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看向她,同她解释:“明天我去和京兰那边谈合作,上次很多问题没聊明白,这个项目对于RC很重要。” 简庭提起京兰后,闻卉立刻便想到了祝璞玉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无端的敌意再次滋生。 “你又要去见那个女人。”闻卉质问,“你要单独去见她么?” “谈合作,不是约会。”简庭无奈,“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闻卉瘪嘴:“我就是不喜欢看到别的女人靠近你。” 简庭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她:“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公司这半年多,营收一直不好,来之前我就答应了你爸,一定替他谈妥这次的合作。”简庭说,“都是为了工作,别胡思乱想。” 闻卉任性惯了,不是个好哄的人,简庭翻来覆去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哄好了她。 闻卉答应了明天自己一个人去逛街,但她也要求他谈完合作马上回来,绝对不能和祝璞玉多呆一秒钟。 简庭点头答应了下来,心底却觉得无奈,又有些累。 虽然闻卉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但之前不涉及工作时,他也有精力由着她闹,现在…… 简庭虽然没有长时间在商场谈判的经验,但他最基本的情商还是有的。 京兰那边连续几天都没有回应过他见面的请求,说明上次闻卉的态度还是惹得那边不悦了。 祝璞玉嘴上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这几天的沉默已经表达了所有。 这是商场上的潜规则,闻卉不懂,但他懂。 这次道歉是免不了的了,空手过去似乎不太合适,简庭便想去买点东西送。 可商场上送礼也是有讲究的。 不能送太贵的,也不能送太便宜的,送的礼物不能有歧义,免得对方过分解读,但又要投其所好,这就很考验人的情商了。 简庭花了很长时间思考都没有头绪,正因此烦躁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了祝璞玉拿着手机和两个孩子视频的场景。 一贯干练利落的人,在跟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软了。 简庭和她聊孩子的次数并不多,但她每一次提到孩子的表情,他都记得。 只看表情,都看得出她很爱两个孩子。 对于有孩子的人来说,讨好TA不如讨好TA的孩子。 给孩子送礼物,既不显得冒犯,又能真的做到投其所好——祝璞玉那样在意孩子的人,应该也能体会到他的诚意。 简庭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他将手机放到兜里,起身走向衣架,对闻卉交代了几句,便离开酒店去了附近的商场。 —— 酒店在北城最繁华的地段,附近有好几家大型高端商场。 简庭选了一家走进去,来到了某家专柜。 他隐约记得,祝璞玉背过这个牌子的包,而这家品牌,也有少量的童装线。 简庭和SA说了自己的需求,SA马上联系了同城的另外一家店调了货过来。 是当季刚刚上的两套新款童装。 男孩子是背带裤,小衬衫和领结;女孩子的是一条裙子,领结和衬衫上那只款式一样。 很可爱。 简庭盯着两套衣服看了一圈,随后和SA确认:“两周岁的孩子确定可以穿么?” “大部分是可以的,要不您问问朋友尺码,我们帮您确认一下数据。”SA这样回答。 简庭自然是问不到孩子的尺码的,他只能凭借SA提供的这些信息来冒险了—— “不用了,包起来吧。”简庭掏出了信用卡,去收银处刷卡。 刷完卡,他看着SA打包那两套衣服,脑子里莫名地浮现出了小男孩和小女孩穿上衣服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发觉自己在笑的时候,简庭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平时很少关注小孩,也没觉得自己多么喜欢孩子,没想到竟然会因为别人家的孩子笑得这么开心。 —— 祝璞玉上午十点钟就来到了茶馆。 她去了楼上的固定包间,坐下来之后,便专心冲起了新到的龙井。 新茶清香,入口满嘴芬芳,祝璞玉很快便喝下了两杯。 她拿着镊子处理茶叶的时候,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祝总,楼下有一位简庭先生找您。”是茶馆的工作人员汇报的声音。 祝璞玉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处理好茶叶渣,“请他上来吧。” “好的。” 祝璞玉放下镊子,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随手将自己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做完这个动作不久,祝璞玉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她低下头端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 “祝总。”很快,头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祝璞玉并未第一时间抬头,而是将茶杯满上、放下茶壶、又擦了擦手,之后才缓缓看向他。 茶桌的位置很低,简庭站在桌前,是要俯视她的。 祝璞玉抬起头的时候,短暂扫了一眼,简庭迅速挪开视线,他将手中的两个购物袋递了上去,“上次确实是失礼了,我再次向祝总道歉。” 第330回 勾 祝璞玉看着简庭手里的购物袋,红唇勾起,笑着问:“简庭先生送我礼物,未婚妻不会误会吧?” 简庭:“……” 这问题显然是话外有话,是在提醒他上次酒店视察的那件事儿。 虽然祝璞玉在笑,但简庭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大约这就是常年混迹商场的人独有的能力,即便是笑着,也能表达出自己的不悦。 抛开RC对这次合作的需要不谈,哪怕从礼貌的角度出发,这样的做法也是不妥的。 何况他还是那个“有求于人”的一方。 斟酌片刻后,简庭同祝璞玉说:“祝总请放心,闻卉她以后不会出现在我们谈工作的场合,我会注意公私分明。” 他这番话说得很正经,表情极其严肃,像立军令状的。 祝璞玉“噗嗤”一声乐了,“不用这么严肃,都是女人,我倒也理解你未婚妻的心理。” 说到这里,祝璞玉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来从简庭手中接过了购物袋。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他的手,两个人的皮肤轻轻摩擦了几下。 但看祝璞玉的眼神,很坦然,她似乎完全没留意到这件事情,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玩笑着说:“毕竟简庭先生这么优秀,是我的话,也怕别人把你抢走了。” 简庭:“……” 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祝璞玉故意表现的,总之……这话很暧昧。 或许是因为他平时接触女人的机会比较少,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陪在闻卉身边的,闻卉虽然骄纵任性,但性格直接,藏不住事儿,他一眼便能看透。 但祝璞玉…… 简庭已经不止一次地觉得她的话像暧昧、撩拨了,可他刚冒出这个想法不久,祝璞玉又会恢复公事公办的状态。 如此反复几次,简庭都觉得自己可能是过于自恋了。 “坐吧。”简庭思考间隙,祝璞玉开口邀请他入座。 彼时她已经收起了方才略显戏谑的笑,微笑得有些公式化。 简庭微微颔首,在祝璞玉对面坐了下来,随后,祝璞玉朝那几杯茶努了努嘴,“有需要自己来。” 她的态度好像好像一下子冷淡生疏下来了。 简庭:“好的,谢谢。” 他刚应完,便看到祝璞玉将那两个袋子随手放到了旁边的篮筐里,他随口问了一句:“祝总不打开看看么?” 祝璞玉看着简庭,微微挑眉,仿佛在问他:一个破礼物有什么好看的? 简庭也意识到自己问多了,他咳了一声,解释:“我不了解祝总喜欢什么,所以擅自做主,给你的两个孩子买了礼物,但不知道合不合适。” 听见“孩子”两个字,祝璞玉的心脏蓦地揪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几秒的僵硬。 所幸她这些年已经练就了一身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转身拿起那两个购物袋打开,看到了两套很可爱的童装。 祝璞玉看了一下标签的尺码,竟然完美匹配了知越和星星的身高。 祝璞玉盯着标签看着,眼神有些复杂。 简庭见到祝璞玉一直看标签,莫名地出现了一种老师当着他的面审批试卷的感觉,有些紧张。 这样的紧张,最后是被祝璞玉的一句话化解的:“简庭先生有心了,尺码很合适。” 简庭悬着的心落了地,淡笑颔首:“祝总客气了。” 祝璞玉将衣服放回购物袋里,再次擦了擦手,随后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合作方送我孩子礼物。” 简庭:“是么,我想祝总应该什么都不缺。” 祝璞玉挑眉,“哦,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我还以为,简庭先生是怕送我礼物之后,惹得未婚妻不高兴呢。”她又一次提起了这件事情。 简庭:“……” 虽然他表情变化不大,但祝璞玉能读出他的无语,“开玩笑的,谈正事吧。” 简庭咳了一声,调整好状态,同她谈起了工作。 RC想要做的是拿下京兰旗下几家酒店的资源优先权,譬如经他们牵线的各种层次的旅客,在抵达北城之后可以优先入住京兰旗下的酒店,而且,价格上还要有优势。 京兰虽然是刚成立的公司,但已经收购了好多家酒店,业务还涉及到娱乐行业,这背景以后也可以帮助RC开发各种特色类项目,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京兰都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也是RC发展国内市场必须去抱的“大腿”。 简庭此次前往北城谈判之前就做过调研,以RC的规模,国内比较顶尖、老牌强势的企业,他们是不够格去攀谈的,而一些新企业又不足够满足他们的发展需求。 看来看去,京兰是最适合那个,必须牢牢握住。 简庭已经做了很多准备,这一次碰面,他事无巨细地将所有能想到的情况,都给祝璞玉分析了一遍。 祝璞玉听完之后,放下茶杯,笑着为他拍了拍手。 简庭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几秒。 “简庭先生的工作能力很强,我欣赏,”祝璞玉笑着解释了自己鼓掌的原因,“刚刚你说的这些,是团队的人做的,还是你自己搞定的?” 简庭:“这不重要,祝总只要对RC的方案满意就好。” 至于对他个人的欣赏,不是重点要聊的内容。 “NO,对我来说这很重要。”祝璞玉笑着说,“不瞒你说,京兰只是我玩票组的一家新公司,平时我很忙的,像RC这种级别的合作,我和我的助理团队也不会有很多精力去打理。所以,如果合作达成,我希望RC这边有人留在北城负责打点。” 简庭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人,那天那位——” “你团队的几位同事,能力都不如你。”祝璞玉打断了他的话,“既然简庭先生要为老丈人效力,那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最起码这条业务一开始的几个月,你应该奋斗在前线,是不是?” 简庭:“祝总的意思是希望我留在北城?” 祝璞玉:“简庭先生不愿意?” 简庭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之后,同她说:“抱歉,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我懂,要和未婚妻商量一下的。”祝璞玉露出了笑,她这次笑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乍一看有些调皮,“听说你们快要办婚礼了?” 第331回 燥 简庭看着祝璞玉的笑,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她的脸上。 和祝璞玉接触的几次,她几乎是时刻把笑在脸上的,但不管是哪一种笑,都带着她独属的成熟和从容,那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该有的气质。 若不是亲眼看到,简庭很难想象祝璞玉会这样笑,而且,这种活泼幼稚的表情,由她做出来,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我脸上有东西?”祝璞玉见简庭盯着她不放,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简庭听见这问题之后,蓦地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没有,抱歉。” 接着,他言归正传:“我确实快要办婚礼了,可能九月份。” 那时候墨尔本开春,天气会暖和许多,闻卉很怕冷,秋冬是不可能办婚礼的。 九月份。 祝璞玉迅速算了一下,那就是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这比她想象中要晚。 毕竟之前查到的信息是,闻知渊已经在筹备两人的婚宴了,祝璞玉以为会赶在最近几个月办。 “那还早,半年呢。”祝璞玉说,“相信以简庭先生的能力,半年足够稳住这边了。” 道理是这样的,但这种事情他无法独自做决定,“我尽快给祝总答复。” “好。”祝璞玉很痛快,善解人意地说:“简庭先生的未婚妻比较敏感,的确应该跟她好好商量一下,生意固然重要,但家人的感受是第一位的。” 简庭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这番话,之后试探性地问:“如果我没办法留在北城,那合作——” “公事公办。”祝璞玉听懂了他要问什么,笑着回答了他,“我欣赏简庭先生的处理方式,和我要确保每个工作项目万无一失,是两件独立的事情。” 祝璞玉的表达方式委婉,但意思却是挺直接的。 简庭读懂了,她就是在说,如果他不留在北城负责这个项目,那她这边基本上不会再考虑合作的事。 确实冷面无私。 在商言商,简庭能够理解祝璞玉的出发点,只是,心情略微有些微妙。 他不太能用精准的言辞描述出来那种感觉,像失落,又像憋屈。 或许是因为祝璞玉总是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导致简庭出现了一种他们私交很好的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简庭揉了揉太阳穴,也觉得自己想法天真了些。 祝璞玉在商场混的时间比他多得多,人际交往方面也是老油条了,那些他认为的“暧昧”,说不定只是她的一种社交方式,就像很多人管刚认识的人喊“亲爱的”一样。 总之是他太过高看自己了。 “好,我会认真考虑。”简庭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调:“但RC这次是抱着百分百的诚意来合作的,也希望祝总能酌情给一个机会。” 祝璞玉从善如流:“我相信RC的诚意,也相信简庭先生会认真考虑我的要求。” 简庭:“……” 论谈判技巧,他在她之下。 这场博弈拉锯里,她看似妥协让步,态度和善,但其实从头到尾都很强硬,需求明确,且一直没有变过。 祝璞玉就是要他留在北城,这的确是很难。 简庭沉默之际,祝璞玉的手机响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随后便看见了祝璞玉坐在对面接起电话。 茶馆的包厢内很安静,简庭马上就听出了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 “我给孩子做了新的机器人,你快来研发中心。”对面的人口吻很兴奋,听起来年龄应该不大。 祝璞玉似乎很开心,简庭看她露出了笑,扬起的嘴角似乎还透着几分宠溺,“这么厉害?” “你第一天知道我厉害?”那边的人被她夸了之后很臭屁。 “不不,我们利工一直都很厉害,否则当初我怎么会花那么多精力去敲墙角呢。”祝璞玉揶揄。 “得嘞,你快过来,今晚我跟你一起回去。” 很快,祝璞玉已经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之后便去整理自己的包,笑着对简庭道别:“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自便。” 简庭微微颔首:“好。” 祝璞玉没多说废话,拎起包和购物袋,潇洒地离开了包厢。 简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双手交到一起,两根食指的指尖抵在一起摩擦,耳边不断回响着刚刚听见的话,还有之前看过的某些新闻,以及祝璞玉那天在度假酒店露台的视频…… 当时简庭有听见一句视频那边男人的声音,跟今天电话里的明显不是一个人。 视频里的,应该是媒体之前拍到的,和祝璞玉一起带着孩子逛街的那位。 简庭此前一直以为,他们目前是男女朋友,毕竟,看起来都住在一起了。 祝璞玉这样的人,若没有特殊关系,是不可能让旁人入侵她的私生活的。 但方才通电话的这个年轻男人……听起来也和她关系不简单。 祝璞玉和他说话的口吻很不一样,甚至还提了什么当初“撬墙角”的事情。 简庭想着便皱起了眉。 社会大环境对事业成功的“女强人”总是有一些私生活方面的刻板印象,简庭并不想从这个角度去揣度祝璞玉。 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私生活的确很复杂。 神秘的前夫,两个孩子——她说他和她前夫长得很像,在马尔代夫将他认错的时候,她整个人是破碎、脆弱不堪的。 那说明她很有可能是没放下她前夫的。 但她现在又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还有个不明不白的年轻男人…… 想着这些,简庭的表情愈发地严肃。 他并不是一个对旁人私生活感兴趣的人,但这一次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窥探欲。 而对祝璞玉的“精彩”私生活有初步了解以后,简庭也可以确定一点:先前祝璞玉对他的那些暧昧言辞和行径,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她对待男人的一贯手段。 ……她对他,好像有些兴趣。 简庭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刚刚进入包厢看到的那一幕,她胸口露出的那一片肌肤,白得晃眼。 简庭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喉咙涌起一股陌生的燥热。 他知道这冲动源自何处,可是,在此之前,他记忆中并没有存在过这样的时刻。 虽说他和闻卉已经订婚,朝夕相处,但即便是闻卉枕在他腿上睡过去,他都可以心如止水地把她抱到枕头前。 可是现在…… 第332回 撬 简庭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这股莫名的冲动,然而,一个深呼吸之后,却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 是祝璞玉走时留在空气里的。 有些辛辣的玫瑰香,但尾调又有些牛奶的味道,两种完全不搭边的味道,混在一起,尽然格外地好闻。 嗅着这个味道,人是无法冷静下来的,简庭只好起身离开包厢。 大步走出茶馆,他停在外面站着深呼吸了几分钟,这种感觉总算得到了缓解。 —— 简庭是打车回酒店的。 酒店离茶馆二十公里,回程途中,简庭再次拿出手机查了查祝璞玉的相关新闻。 这次着重看的私生活方面。 但看了一路,没什么新的收获。 小道八卦也只提到了那个和她一起陪孩子的男人而已。 看来祝璞玉在隐私方面还是很注意的,或许是为了经营自己的形象,又或许是为了孩子长大懂事后被影响,方方面面,她都处理得很干净。 包括她的前夫、两个孩子父亲的信息,网上竟然没有一丁点风声。 要做到这种效果,需要长期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一无所获,简庭收起手机不久,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闻卉今天出去逛街了,套房里只有简庭一个人,他独自坐在桌前,反复考虑着祝璞玉提的那个要求。 这件事情,不仅要和闻卉商议,还要去问闻知渊的态度。 思考一番之后,简庭先拿起手机给闻知渊打了一通电话。 闻知渊接得很快,一接通,便向简庭询问了合作的进度,简庭也如实地同他汇报了。 大概说过之后,简庭便顺势带出了想聊的话题,“但京兰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我留在北城一段时间,等业务线成熟了再走。” 闻知渊:“他们希望你留多久?” 简庭:“目前不确定。” 闻知渊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呢?” 简庭:“我没有什么想法,但闻卉可能不想我留在这里。” 闻知渊:“她怎么会不想?” 简庭:“……京兰的老板,是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人。” 闻知渊听见这话,明显有些意外:“女人?” 简庭“嗯”了一声,“您不知道?” 闻知渊的确不知道。 当时他在国内寻合作公司的时候相中了京兰,也看过一些资料,但京兰成立时间不长,加上规模也不算大,能查到的信息不多。 之前某次活动,作为京兰CEO出席的是一个男人。 闻知渊查了下他的背景,之前是在国外某个资本公司做投资的,他以为他是京兰的老板。 后来RC这边联系,是直接跟京兰老板的助理联系的。 闻知渊对这些不清楚,自然也就不知道京兰背后靠的是哪家资本了。 不过作为父亲,闻知渊倒是很清楚闻卉的个性,她一直都不喜欢简庭身边出现别的女人。 “你问过闻卉么?”闻知渊先和简庭确认。 简庭:“没有。” 他如实说,“上次去酒店视察的时候带了她,她态度不是很好,京兰那边不高兴,晾了我们很多天。” 闻知渊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有解决办法么?” 闻知渊的对闻卉是没脾气的,也没主意,他也哄不住她,大部分时间都得靠简庭。 “让她和我一起留在北城。”这是简庭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不过她不一定愿意,可能需要您再哄一哄。” 闻知渊:“行,我知道了,她现在没跟你在一起是么?” 简庭:“嗯,她应该在外面逛街。” 闻知渊:“好,我联系她一下,这次辛苦你了。” 简庭:“您客气了,应该的。” —— 祝璞玉刚到研发中心,便看见了利辛新做出来的两只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不大,跟两小只身高差不多,一只是草莓熊,一只是星黛露,是按照知越和星星的喜好做出来的。 这是利辛给两小只的生日礼物。 四月下旬,知越和星星的三周岁生日就要到了,利辛在去年年底就开始谋划这件事儿了。 能源车的项目之后,利辛就没有继续参与恒通的事情了,他的合约一开始就是跟耐德签的,完成项目之后便回到了耐德在北城的研发中心。 祝璞玉的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利辛经常去带着小礼物跟他们玩,他本身就有些孩子王的中二气质,知越和星星都特别喜欢他,特别是星星,一看见他就抱着不撒手。 利辛给祝璞玉展示了一下机器人的功能,臭屁地扬起下巴:“你说,到时候我这礼物是不是最有牌面的?” 祝璞玉捧场:“啊对对对。” “嘁,真敷衍。”利辛翻了个白眼,“我还是等我两小只夸我比较靠谱。” 祝璞玉:“是是是,你们同龄人,我不懂。” 祝璞玉跟利辛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没太变,这两年利辛逐渐对祝璞玉也没有那个心思了,看着她当了妈妈,他对她的钦佩和崇拜更多了一些。 现在他们更像是朋友或者姐弟一样,嘴巴上互相不绕过彼此,但真的遇到什么事儿,利辛也是无条件站在祝璞玉这边的。 祝璞玉也渐渐接受了利辛真的融入自己的生活,很多事情都会和他分享。 关于温敬斯“死而复生”的这茬,利辛是从Wendy口中知道的,他也知道,祝璞玉最近在跟这个失忆的温敬斯谈生意。 于是,互怼了一番之后,利辛难得严肃起来,问了句祝璞玉:“温敬斯那边怎么样了?” 祝璞玉“唔”了一声,“不怎么样。” 利辛好奇:“他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祝璞玉:“准确来说不是失忆,是被洗脑,植入了别人的记忆。” “那不都一样么,反正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利辛问祝璞玉,“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想起来么?” “目前还不知道。”祝璞玉摇了摇头。 利辛:“你没跟他说么?DNA鉴定书给他看啊。” 祝璞玉斜睨了他一眼:“有什么用?” 看了鉴定书,他就会想起过去、再爱上她么? 利辛有些着急:“那你怎么办?就干等着呗?Wendy跟我说,他都要和那个女的结婚了,到时候你再……” “他结不了。”祝璞玉打断了利辛的话,红唇勾起,漂亮的瞳孔里闪着几分志在必得。 利辛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皮一跳,“你要干嘛?” “撬墙角。”祝璞玉扬起下巴,“这我擅长,专业对口。” 利辛:“……你确定他吃这一套?” 他不太相信,还很担心:“还有,他未婚妻也不是吃素的吧,你不怕她来找你打架?” “那正好啊。”祝璞玉笑得更灿烂了。 第333回 先要个孩子 祝璞玉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意图。 闻卉对她越防备、敌意越重,那她的计划就会进行得越顺利。 她本意就是希望闻卉“针对”她,而她对简庭的态度则是要做到尽可能地模糊。 就像现在一样。 让他觉得她似乎有些暧昧在,但又不点破,面对他时更是无比坦然,他会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在这前提下,若是闻卉再因为她和他吵架,甚至是影响到京兰和RC的合作,那简庭会更加觉得她不懂事儿。 祝璞玉不认为简庭和闻卉之间的感情有多坚定。 他们看起来是很“恩爱”很和谐的,简庭也的确是一个的近乎“完美”的未婚夫,对闻卉有求必应。 但除此之外,感受不到他对闻卉有什么火花,倒是闻卉确实依赖他,占有欲强到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占有欲这种东西,只有双方同时拥有的时候才是甜蜜,如果只有一方有,那对一段感情的维持没有任何好处。 利辛虽然没多少经验,但凭他对祝璞玉的了解,还是能读懂她的计划的。 利辛仔细咂摸了一番祝璞玉的那句话,然后感叹了一句:“你这茶艺修得炉火纯青啊。” “谢谢夸奖。”祝璞玉欣然接受。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利辛说:“走吧,你不是要去尚水苑蹭饭么,正好星星昨天还在念叨你。” 利辛一听星星便乐了,“可以可以,平时没白疼她!” —— 闻卉在商场的奶茶店坐着休息的时候,接到了闻知渊的电话。 她喝着奶茶,心情还不错:“爸爸,怎么了?” 闻知渊:“你在外面?” 闻卉:“是呀,简庭哥哥今天去谈生意了,我一个人。” 说到这件事情,闻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气,忍不住跟闻知渊抱怨了一句,“那边的老板是个女人,我不喜欢简庭哥哥总是跟她见面。” 闻知渊在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此时,他正坐在别墅的客厅,满脸严肃地思考着应当如何开口同闻卉说这件事情。 闻卉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也不关注新闻。 当初简庭出事儿,闻家忽然像是失去庇佑一般,处处碰壁,闻卉因为接受不了现实,频繁生病,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医院过的。 直到宋南径说,他可以找一个人顶替简庭,那个人的五行、命格和简庭得几乎一模一样。 闻知渊和宋南径是前些年做地产生意时认识的,宋南径这个人性格乖张,行事诡异,闻知渊起初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他还真的把那人的资料带来了。 并且还告诉他,可以帮他把这个人带过来。 宋南径递上来的,就是温敬斯的照片。 闻知渊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虽然常年在国外做生意,但对国内的市场已经觊觎多年,特别是北城和海市。 温敬斯作为瑞澜的一把手、温家的继承人,虽然行事低调,但闻知渊还是经常在财经新闻里看见他的名字。 所以,宋南径把温敬斯的资料递上来的时候,闻知渊只觉得他在开玩笑。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南径有办法把温敬斯给带过来,温家那边怎么交代? 温家要找人,还有找不到的? 那时闻知渊脱口便问出了这个问题,宋南径笑得满面春风,同他说:“死了就找不到了。” 宋南径一开始,是要制造一场车祸的假象,让温敬斯“尸骨无存”的。 这个做法是有风险的,闻知渊虽然答应了,但没抱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的是,温敬斯乘坐的那趟航班竟然遇到了那么大的事故,最后官方宣布无人生还,温家那边也彻底死了心,没有再找人。 那件事情后,温敬斯被带去了美国,闻知渊也带着闻卉飞过去和宋南径碰了面,配合着医生为温敬斯做了催眠。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简庭”了,闻卉也对“失而复得”的意中人更加依赖。 但尽管如此,闻知渊还是会担心简庭被温家人找到,但凡他们不小心打了照面,温家只要去带他做一次DNA,便能够确认他的身份。 于是,闻知渊提出了让简庭整容的要求,但最后被宋南径拒绝了。 宋南径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着为他出主意,“你让你女儿嫁给他,抓住他,最好生个孩子,就算温家发现了又怎么样,到时候你是孩子的姥爷,他们照样得给你好处。” “你不是想打开国内市场么?这可是好机会。”宋南径笑着挑眉,“让你女儿好好努力吧。” 宋南径的话动摇了闻知渊的想法,也给他提供了新的思路—— 上次马尔代夫旅行回澳洲之后,闻卉同闻知渊抱怨了一句简庭被认错的事情,闻知渊立刻便有所警觉。 倘若真的是和温家相关的人,恐怕消息早已传到了温家人耳朵里,藏着掖着行不通,倒不如铤而走险拼一把。 闻知渊短短几分钟内,脑袋里想了许多事情。 温敬斯的身份一时半刻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就算说得清楚,他也不可能告知闻卉。 那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他需要换一个更好的办法。 最后,是闻卉受不了他的沉默,追问了一句:“爸爸,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你找我什么事?” 闻知渊回过神来,问闻卉:“你和简庭这两天住在一起么?” 闻卉怔了一下,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么小的问题,“对啊,我们住家庭套房。” 闻知渊:“……我的意思是,晚上他有没有和你一起过夜?” 闻卉脸红了:“没有。” 他们订婚很久了,但没有真的发生过什么。 简庭对她很尊重,有很多次,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也只是把她抱回房间而已。 出去旅行他们都是订的套房,分别住在不同的卧室。 闻卉也没有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问题,更没想到闻知渊会问这个。 “你们马上要结婚了,有些事情不用这么避讳。”闻知渊不好说得太直接,只能这样提点闻卉一句。 跟自己老爹聊这个,闻卉有些尴尬,只能嗯嗯啊啊地应着。 闻知渊听她的态度,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于是顺出了后面的话,“其实爸爸也是为了你。” “京兰那边要求简庭接下来待在北城负责合作项目的推进,商场上诱惑多,你也要学会采取行动……既然婚礼的时间已经定了,那你先要个孩子也无妨。” 第334回 不强迫 闻卉立刻激动了起来,关注点全在前半句话上,她不理解:“为什么简庭哥哥要留在北城?你不是说他只是谈生意,谈成了就可以回去了么?我们还要拍婚纱照的!” “工作上的事情,不好说。”闻知渊已经猜到了闻卉会这样问,提前将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你懂事一点儿,现在公司是关键时期,这份合作对爸爸来说很重要,我这也是为了你和简庭的以后努力,你委屈一段时间,他尽快把项目落地推进了,就能回来。” 闻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你是要他一个人在这里?” 闻知渊:“你如果想的话,留在那边陪他也行,你亲自陪着也安心,正好趁这段时间要个孩子,简庭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有了孩子,你就不用担心了。” 话虽这么说,但闻卉还是挺不痛快的——她不喜欢北城,北城的气候和风土人情她都不是很喜欢,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来了这几天,闻卉已经觉得很煎熬了,如果再陪简庭常继续待下去…… “他要在北城待多久?”闻卉问。 “这个不清楚,这是合作方那边要求的,什么时候他们松口你们就能回来,”闻知渊说,“你就委屈一下,爸爸知道你不喜欢那边……” 合作方那边要求的。 闻卉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刻便闪过了祝璞玉的脸,内心对她的敌意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果然是那个女人。”闻卉咬了咬牙,对闻知渊说:“爸爸,你根本就不知道,京兰的那个女老板她想和我抢简庭哥哥!就和当年的那个坏女人一样!” 闻知渊此前已经从简庭那边听过这番论调了,因此在闻卉说出来之后,立刻接话:“简庭生得优秀,有人对他有想法是正常的,这个时候,你更要注意了,你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和他闹,那就是上了别人挑拨离间的当。” “听爸爸的,你呢,接下来就跟简庭一起待在北城,只要你不要和他吵架,好好培养感情,尽快让肚子有动静,这样那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就会知难而退,当年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第二遍。”闻知渊语重心长地教导着闻卉。 闻卉虽然任性了些,但有些话还是听得进去的,经过闻知渊这一番分析之后,她也通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答应了闻知渊的要求。 通完电话之后,闻卉咬着奶茶吸管,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和简庭要个孩子—— 主动诱惑男人,这对于闻卉来说是一门完全陌生的功课。 她对于恋爱的认知是在陪伴层面的,或许是因为从头到尾只谈过一个人。 平时,闻卉做得最主动的,大概也就是在简庭的脸上亲一下了。 简庭在她面前也一直都很克制,闻卉一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对她真的很温柔很体贴,闻卉对感情的需求里,身体沟通不是必要的选项。 而简庭那边,看起来也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闻卉想得有些头疼,她没有太多思路,只好给身边的朋友发消息求助。 经过几个朋友出主意,闻卉搜索到了商场的内衣店,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 七点钟,北城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简庭整理完文件,看到外面黯下来的天色,下意识地看了看电脑屏幕的时间。 他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套房的门。 闻卉已经出去很长时间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 咔哒。 简庭正这么想着,外面已经传来了刷卡的声音,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看到闻卉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简庭立刻起身走了上去,“买了什么,还没吃晚饭吧,东西给我,我去放,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去楼下吃饭。” 简庭平时习惯了这样照顾闻卉,所有动作都做得很自然。 但闻卉却一反常态地抱着购物袋不肯撒手,甚至露出了防备的姿态:“你别动我的东西,我自己来!” 简庭见她这样子,便松了手。 随后,闻卉便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自己的房间,进去之后还“嘭”一声关上了门。 简庭看着那紧闭着的房门,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一把眉心。 看闻卉这个状态,想必闻知渊已经跟她提过他要常驻北城的事儿了。 闻卉脾气任性,真来劲儿了,闻知渊也劝不住,不过闻知渊应该把利害关系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他这边再费心思哄一哄,她最后应该是会接受的。 只是这个过程比较耗费精力——这也是简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以往他哄闻卉的次数并不少,两人出去玩也都是他按她的要求安排行程,但这些都没有让他产生耗费精力的疲惫感。 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在带闻卉去度假酒店考察的那天。 大约是因为影响到了工作吧。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从前简庭不需要负责太多公司的事情,百分之八九十的精力都放在了闻卉身上,但现在工作分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再要像之前一样哄她,自然会很累。 简庭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了几分钟之后,闻卉从卧室出来了,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简庭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闻卉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开口:“刚才爸爸给我打过电话了。” 简庭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回去陪你的。” “谁说我要回去了?”闻卉按住简庭的手,“我要留在这边跟你一起。” 简庭怔了一下,很显然是在惊讶她的这个决定。 闻卉有些不开心:“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希望我留下来吗?你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什么事情吗?” 虽然之前答应了闻知渊不无理取闹,可要做到真的太难了。 简庭被质问得无奈,只好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你留下来不适应这边,你不是觉得北城的气候很糟糕么。” 来的这几天,闻卉已经抱怨过很多次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边。 简庭也不好强迫她陪他一起留在这边,只是没想到说出来还被她误会了。 他有些心累。 闻卉听完解释之后依然将信将疑:“真的?” 简庭:“我没有必要骗你。” 他摇摇头,“我当然是希望你能留这边和我一起的,但取决于你的意愿,我不能强迫你。” 第335回 新衣服 有了简庭的这句话,闻卉的脸色才好转了不少,她继续埋头靠在简庭肩膀上,同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不回去,先留下来跟你一起吧,免得你被心怀不轨的人勾搭去了。” 简庭听得出闻卉的这句话在针对谁,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一句,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最后只是无奈地笑笑。 他若是再反驳,那这件事情恐怕收不住了。 闻卉对祝璞玉的敌意太深,而且和之前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之前有异性靠近简庭的时候,闻卉也会生气,但对方知难而退以后,闻卉转眼就忘记了,不会翻旧账。 唯独祝璞玉,每次提起,她都一脸防备,即便是知道了祝璞玉有孩子、有男人,她还是不放心。 简庭心里是有些好奇原因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问题不能问出口,否则闻卉一定会认为他在替祝璞玉解释。 而祝璞玉那边,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简庭至今都没想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以后要尽量避免在闻卉面前提起祝璞玉,而祝璞玉在茶馆的时候也说了,她手上的事情很多,后期应该不会过多参与这个项目。 熬过了合作的磨合期,会顺畅很多。 想到这里,简庭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他抬起胳膊,轻轻揽住闻卉的肩膀,“走吧,下去吃饭。” —— 晚上利辛过来吃饭,星星和知越跟他玩得很嗨,后来电量耗尽,躺床上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祝璞玉关了播放的白噪音,缓缓退出了儿童卧室。 她退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陈姨。 祝璞玉看了一眼儿童房的门,对陈姨说:“明天早上我来给他们穿衣服。” 陈姨点点头,“好的,你也快去休息吧。” 她在这里照顾了祝璞玉两年多,是家里的几个阿姨里和她最亲近的了,“我煮了点梨汤,一会儿给你端上来,最近天气干燥,你工作又忙,注意身体。” “好,谢谢。”祝璞玉笑着点点头,之后便回到了卧室。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姨已经端着梨汤送过来了。 祝璞玉用吸管喝了两口梨汤之后,便起身走到了沙发前,将躺在上面的两个购物袋分别打开。 在茶馆的时候已经粗略看过里面的两套衣服,但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再打开看,祝璞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简庭滴水不漏的做事方式,很温敬斯。 他很懂得投其所好,在取悦对方的同时又能巧妙地避免让对方误会的可能性,从根源上杜绝暧昧的可能性。 这礼物送得很厉害。 祝璞玉想,简庭应该是觉得她有些行为越轨了,但碍于两人的关系不好明说。 送她孩子的衣服,体现诚意是一方面,另外一层意思,是提醒她各自的立场。 她有孩子,他有未婚妻,泾渭分明。 看来,闻知渊对他的“洗脑”还是很成功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简庭对闻卉都是“忠贞不二”的。 祝璞玉放下衣服躺回到了床上,她缓缓合上眼睛,开始期待温敬斯给她的答复。 —— 祝璞玉早晨起得很早,她这边洗漱好以后,从监控里看到,知越和星星已经分别从婴儿床里坐起来了。 知越和星星在半岁多的时候就开始晚上单独睡了,这也是祝璞玉慎重考虑之后的决定。 起初两个孩子也哭闹过,但经过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每天不需要人哄睡,起床的时间也很规律,很少闹起床气。 这事儿一开始的时候,没几个人支持。 温家那边虽然没明确说不支持,但江澜璟也时不时地提过心疼孩子,祝璞玉直接装没听见,顶着压力坚持了一段时间,这种声音也就消失不见了。 祝璞玉带着简庭送的两套衣服来到了婴儿房,她将衣服放到床上,之后一起将兄妹两个人抱到了旁边的双人床上。 知越和星星刚睡醒,精力旺盛得不行,两个人在床上闹腾着打滚,叽叽喳喳的。 已经快三年了,祝璞玉还是没能习惯孩子的吵闹,每次听见都觉得脑袋疼。 “好了,安静一下。”祝璞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好在两个孩子闹腾归闹腾,但不至于上头到不听话,每次她喊停的时候,他们都能用最快的速度停下来。 “今天穿新衣服。”等两个孩子安静了,祝璞玉指向了旁边的两套衣服。 “裙裙!”星星一看见那条小裙子,眼睛便放光了,小肉拳头举起来,超级激动:“漂亮捏!” 星星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穿了。 没等祝璞玉发话,知越已经乖巧地下了床,跑去了儿童房的洗手间。 之前妈妈教过的,妹妹换衣服的时候他要回避。 祝璞玉看着知越自觉的行为,内心很是欣慰——她这两三年的成就感,其实大部分都来自于两个孩子。 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成就感只有事业的巨大成功才能带来,但自从扳倒祝方诚、拿回恒通之后,她在事业上反而很少获得成就感了。 幸好还有两个孩子。 祝璞玉先帮着星星和知越换了衣服,然后带着兄妹两个人去刷牙洗脸。 看到他们穿着亲子装、用同样的牙刷并排站在一起刷牙的画面,祝璞玉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做记录。 不得不说,简庭真的很会挑,他选的衣服,无论是颜色、款式还是尺码,都很适合。 这也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穿到爸爸买的衣服。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正好也是一周一度的亲子日,祝璞玉今天推掉了工作,带两个孩子去儿童乐园玩。 场地是廖裕锦定的,是市区里新开张的一家探险类的游乐中心,就在商圈,玩完之后吃饭逛街都很方便,正好两个孩子快生日了,可以提前去选一选礼物。 祝璞玉对于廖裕锦安排这些事情还是很放心的,早饭的时候,她大概听了一下廖裕锦的说明,很痛快地点点头,然后跟他说:“辛苦你了。” 廖裕锦无奈地笑了笑:“说好的一家人,还跟我这么客气。” 祝璞玉:“得,那我不跟你客气了,今天你买单。” 她语调很轻松,眉眼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廖裕锦没有开口去问。 他看着穿了新衣服的两个孩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有和温敬斯有关的事情,才能如此轻易地主导她的情绪。 第336回 偶遇 祝璞玉并没有和廖裕锦说过孩子的衣服是谁买的,廖裕锦是在昨天晚上利辛来吃饭的时候,从他嘴里听见的。 虽然温敬斯只是作为合作方的客套,但这个礼物的确误打误撞送对了。 是他给两个孩子买的第一份礼物,而衣服的尺码格外地合适,或许冥冥中都有安排。 经过了两三年的时间,廖裕锦也学会了“认命”,接受了自己和祝璞玉已经彻底错过的这个现实。 以家人的身份相处,更适合如今的他们。 祝璞玉这边吃着早饭和廖裕锦玩笑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响了。 是温儒远发来的微信消息。 温儒远说,温苑欣和江天盛回国了。 祝璞玉其实不关心他们是否回国,她只在乎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祝璞玉给温儒远发消息:【温老要如何处置?】 温儒远:【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直接的证据,爷爷的意思是把她禁足一阵子,等事情解决了把她送回多伦多。】 这算什么惩罚? 祝璞玉对于这个处理方式是十分不满的,但又无法去责怪温老爷子什么。 倘若找不到证据,那他们的确不能制造证据把江佩矜送进去。 祝璞玉垂眸盯着手机沉思了一阵,打下一句话:【如果我找到证据呢?】 温儒远:【?】 祝璞玉:【如果我找到她犯罪的证据送她进去,希望你们都别拦着我。】 表明立场以后,祝璞玉没有再和温儒远继续聊下去。 她前后的表情变化有些大,廖裕锦见她黑着脸放下手机、一身戾气,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儿了?” 祝璞玉经过半分钟的沉默后才开口。 她看着廖裕锦的眼睛,冷不丁地问:“你知道当初温敬斯是怎么让江佩矜跟你离婚的么?” 其实当年江佩矜同意离婚的时候,祝璞玉就有过这样的疑惑。 但她当时没在意这些细节,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廖裕锦成功和江佩矜离婚这个结果更重要。 但她也清楚,江佩矜偏执成性,如果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是不可能妥协离婚的。 温敬斯当时手上应该是掌握了什么她的把柄。 前两天事情败露,江佩矜歇斯底里吼出来的那些话,也能证明这一点—— 江佩矜迄今为止都不甘心和廖裕锦离婚,那当初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让她不得不这样做呢? 一定是损害到了她自身的利益。 祝璞玉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廖裕锦也怔忡了几秒。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 温敬斯当时跟他沟通并不多,带来离婚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做过多的说明,那个时候他只有解脱感,并没有去想是什么导致了江佩矜的妥协。 祝璞玉又问:“之前洛邢说,你们结婚之后,江佩矜就没有继续工作了,她平时都做什么,她的社交圈你了解么?” 廖裕锦继续摇头。 他不了解江佩矜的社交圈,至于江佩矜平时做什么……她在监视他,随时随地。 提起那段婚姻,廖裕锦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几件事情,他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两下,脸色骤然凝重几分。 祝璞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你想到什么了?” 廖裕锦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艰涩地扯动嘴角,和祝璞玉说了几件事情。 婚后江佩矜对廖裕锦的控制欲到了变态的程度,不仅在他手机里装监控和定位,连他律所办公室的监控都二十四小时开着。 江佩矜不允许廖裕锦身边出现任何女人。 廖裕锦私生活里并没有什么异性,他为了避免麻烦,结婚后一直在尽可能地配合江佩矜。 但江佩矜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有一年律所招来了新的实习生,其中一个女生能力不错,廖裕锦便亲自带她做了个案子。 后来那个女生忽然辞职不干了,廖裕锦问她什么原因,她说家里出了一些事情。 职场上有些问题不好刨根究底,廖裕锦同意了她辞职。 但不久之后,廖裕锦偶尔从一个同事口中得知,那女生和她父母在山路高速上出了事儿,一家都坠崖了,粉身碎骨。 廖裕锦当时听过消息很惋惜,正好那天江佩矜到了律所,她听见同事们讨论这个问题后,笑着跟廖裕锦说:“少了个对你有想法的,这下我放心了。” 廖裕锦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和江佩矜联系到一起,可方才祝璞玉这么一问…… 廖裕锦说完这件事情,眼皮已经止不住地在跳了。 祝璞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廖裕锦问她:“你是怀疑,当初温敬斯拿了她犯罪的证据要挟她和我离婚。” “是。”祝璞玉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廖裕锦后背发凉。 “不管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情里的女生和她家人是不是江佩矜弄死的,我都可以肯定,杀人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祝璞玉抬眸看着他,“你身边出现的异性,也不止这一个。” 看到廖裕锦脸色变得苍白,祝璞玉安抚他:“别把罪过揽自己身上,江佩矜变态跟你没关系,她看上哪个男人都会这么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廖裕锦声音沙哑,“证据会在哪里?” —— 虽然早餐的时候讨论到了沉重的话题,但祝璞玉和廖裕锦并没有改变行程,还是带着知越和星星出去玩儿了。 两人在带孩子玩的时候有一种默契,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情,约定好一般挂着笑。 今天是工作日,儿童乐园的人流量不大,祝璞玉和廖裕锦换了鞋进去陪着知越和星星一起去参加了里面的趣味项目,探洞寻宝,画画,捏橡皮泥—— 这一玩,一个上午的时间飞快就过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饭,知越和星星可以在这里玩上一整天。 两小只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儿童乐园,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 祝璞玉和廖裕锦一人抱了一个,带着他们兄妹两人往商场楼下的餐厅走。 祝璞玉抱的星星,廖裕锦抱的知越。 星星累得小脸埋在祝璞玉的肩膀上大喘气,嘴里嘟囔着:“我想吃米饭。” 祝璞玉被她可爱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儿给你要一大碗。” 知越也饿得不行,趴在廖裕锦肩膀上点菜。 这样的画面落在旁观者的眼底,很自然地就会被当做一家四口。 不多时,祝璞玉和廖裕锦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餐厅。 四人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回应服务生的问题,便先看见了餐厅内的一道身影。 看到男人的脸,廖裕锦愣了几秒,之后马上转头去看祝璞玉。 第337回 一家四口 祝璞玉其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简庭。 不过祝璞玉并没有惊讶太久,很快便恢复了平时微笑满面的状态,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星星的后脑勺,大方地朝简庭颔首:“简庭先生,真巧。” 简庭的余光瞥过祝璞玉身边的那个男人,最后落在了祝璞玉身上。 他们两个人一人抱了一个孩子,不用思考也知道孩子的身份,从那小男孩靠在那男人身上的动作看,孩子跟他是很熟悉的。 只有长期生活在一起才会这样。 这正好也印证了简庭此前的猜测,祝璞玉的确是在带着她和前夫的孩子和这个男人同居。 但昨天电话里那个年轻的呢? “来吃饭么?”简庭摒弃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礼貌地朝对面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笑了笑。 祝璞玉:“是呀,你和未婚妻来的吧?” 简庭“嗯”了一声,“她在等我,我先过去了,祝总一家用餐愉快。” 走之前,简庭又往祝璞玉身边那个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简庭礼貌地点点头,之后转身走了。 几分钟后,祝璞玉和廖裕锦还有两个孩子被服务生带去了卡座入座。 知越和星星嗷嗷待哺,入座以后,祝璞玉马上便开始点单。 祝璞玉给知越和星星点了这家餐厅的儿童套餐,之后便将点单的任务交给了廖裕锦。 两人对于彼此的口味都很清楚,廖裕锦只用了几分钟就点完了。 服务生离开后,廖裕锦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在斜前方看见了简庭的身影。 餐厅面积很大,他们两桌几乎要是对角线了,距离挺远的,廖裕锦只能大概看到简庭那位未婚妻的背影。 盯着看了一会儿,廖裕锦便看见了简庭给她切牛排,很是贴心。 廖裕锦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祝璞玉也在盯着那个方向看。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正想安慰她,就听见祝璞玉笑着说:“没事儿。” 廖裕锦抿了抿嘴唇,“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温敬斯之前虽然也待人温和有礼,但他常年处在高位,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也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会莫名地产生压力。 可现在,他身上的锋芒敛去了不少,看起来更温和了,特别是在为他未婚妻切牛排的时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也能感觉到他的体贴。 他之前对祝璞玉也体贴,可跟现在不一样。 廖裕锦作为旁观者都感受得如此清晰,那祝璞玉必定更能体会到差别。 这么一想,廖裕锦更担心祝璞玉了:“你真的没事儿?” 祝璞玉勾勾嘴角,“不然呢,我应该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廖裕锦:“……” 祝璞玉:“前几次看见的时候确实不好受,不过难受也没用,只有解决问题才能解决情绪。” 她总是这么理智。 廖裕锦心疼又无奈,第一次问她:“他现在对你什么态度?你接下来什么计划?” 祝璞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薄荷柠檬茶,视线回头瞥了一眼简庭和闻卉那一桌,随后露出一抹笑,“横刀夺爱,懂不懂?” 廖裕锦的脸色严肃了些,“可是我看他——”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祝璞玉打断廖裕锦,自信满满地说,“只要我想,他就算被催眠一万次,也是我的。” 廖裕锦从祝璞玉的眼底看到了志在必得。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要用什么办法,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廖裕锦也相信,她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两人的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太久,服务生就来上菜了。 儿童套餐先上来的,焗饭的盘子有些烫,服务生带过来两个碗。 祝璞玉和廖裕锦默契十足,两人都没有商量,几乎是同时动手,将焗饭盘里的饭盛到了小碗里,摆到了儿童餐椅的托盘上。 “小心一点吃哦,可能会烫。”祝璞玉提醒了两个孩子一句。 —— 简庭这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自从发现那“一家四口”坐在斜对面后,便时不时地往那头看。 距离隔得很远,两个孩子又坐在最里头,简庭不太能看得清楚他们的长相。 不过倒是认出了他们穿的衣服,他没想到自己买的衣服会那么合身。 简庭的位置是面对着祝璞玉身边的那个男人的,而他身边的儿童餐椅里坐着的是小男孩。 他似乎是饿坏了,自己拿着勺子埋头吃饭,完全没有了两三岁孩子的闹腾。 简庭只能看到祝璞玉和她女儿的背影,但只要他看过去的时候,祝璞玉都在和女儿说话。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简庭想象得出,她应该很温柔。 祝璞玉虽然一直在和孩子说话,但是并没有动手给他们喂饭。 两个孩子都是自己动手吃饭的,餐具用得很熟,吃相也挺好的。 简庭对孩子的年龄和成长没什么概念,但在他的认知范围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很少有自己动手吃饭的。 祝璞玉这样的经济条件,简庭以为她的两个孩子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类型。 但他们明显不是。 虽然并没有和两个孩子接触过,但简庭看着他们吃饭的模样,莫名地对这两个孩子有好感。 祝璞玉在孩子的教育上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安静。 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外面吃饭,很难不制造出来动静。 简庭正这么感慨的时候,忽然看见那个男人给祝璞玉剥虾。 他动作熟练地剥了好几只虾,全部放在了一个盘子里,最后推给了祝璞玉。 隔得距离远,简庭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看不清口型,但大概能判断出,他是在提醒祝璞玉吃东西。 祝璞玉也很配合地吃了,然后“礼尚往来”地给他夹了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 看到这里,简庭的心下沉了几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觉得胸口有些堵。 “你在看什么?”闻卉充满疑惑的声音将简庭的思绪拽了回来。 简庭闻声,立刻收回视线,对闻卉微笑着摇摇头,“没看什么,你一会儿还想去哪里逛?今天抓紧时间陪你,以后忙起来就没这么多机会了。” 闻卉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开始跟简庭说今天接下来的安排。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但简庭却破天荒地没怎么听进去,余光仍然不受控制地往斜前方看。 第338回 证据 祝璞玉和廖裕锦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了一天,知越和星星没有午休,晚饭之后不久便睡过去了。 祝璞玉从儿童房出来之后,便直奔去了尚水苑的书房。 推开门走进去,熟悉的陈列和摆设映入眼帘。 祝璞玉看着那张偌大的实木办公桌,以及空荡荡的椅子,深吸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出生到现在,她搬回尚水苑将近三年,但踏入书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这里是独属于温敬斯的空间,每次进来,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残留在这里的气息——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祝璞玉很少能提起勇气走进来。 生死相隔后的所有记忆都是深渊黑洞,靠近之后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 之前偶尔几次进来这里,待上几分钟,祝璞玉就会产生死亡的念头。 但现在不会了。 祝璞玉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起自己今天前来的目的,径直走向了办公桌,动手拉开了最上面的抽屉。 当时温家那边给温敬斯收拾遗物的时候,只是拿了他的几套衣服,书房这边他们没有动过。 除却有人定期打扫之外,书房这边,还是温敬斯离开之前的样子。 祝璞玉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也没有去翻动过这里的东西。 书房的抽屉里放的都是一些文件类的东西,祝璞玉拿出来一张一张翻着,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办公桌的一排抽屉都翻完了,一无所获。 祝璞玉将视线转向了书柜。 书柜很高很宽敞,打开之后,里面便是一股印刷墨水的味道,书架上规整陈列着各种书籍,祝璞玉连着打开几本翻看了一下,也没有收获。 祝璞玉有些累了,转身坐在了椅子,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如果温敬斯真的是用江佩矜的犯罪证据逼她和廖裕锦离婚的话…… 作为交换条件,他可能答应了江佩矜销毁证据。 考虑到这一层,祝璞玉开始头疼了。 如果证据真的被销毁了,那送江佩矜坐牢基本上无望了—— 祝璞玉并不想看江佩矜好好活着,凭她做过的事情,她就不配。 嘭。 祝璞玉抬起脚踹了一下办公桌,心情烦躁不已。 她骂了一句脏话之后,再次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次祝璞玉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而她进去书房之后长达三个小时没出来,廖裕锦听陈姨说的时候已经在担心了。 十一点钟仍然不见祝璞玉出来,廖裕锦再也忍不住了,上楼去书房找人。 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抬起手敲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廖裕锦眉心一跳,这次连门都不敲了,直接拧动门把冲了进去。 一到书房,便看到了祝璞玉蹲在立柜前的画面。 她脚下摆着一大堆书,凌乱地躺在地板上。 廖裕锦走近蹲下来,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很晚了,先起来回去休息吧。” 他知道祝璞玉是来找证据的,看她的状态就知道结果了。 “我一定要送江佩矜进去。”祝璞玉像是没听见廖裕锦的劝说似的。 她的视线定在某一本书的封面上,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恨,“不能送她进去,那就送她去死。” “你先冷静一下!”廖裕锦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祝璞玉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揽住她的肩膀,“我们慢慢想办法——你找过他朋友们么?说不定他们知道。” 廖裕锦为祝璞玉拓宽思路:“还有,他公司的办公室你还没找过吧?你别急。” 祝璞玉被廖裕锦安抚得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他说:“我手机好像找不到了。” “刚才落在餐厅了,陈姨给你收到客厅了,在茶几上。”廖裕锦顺势说,“先下楼吧。” 祝璞玉看了一眼被她翻得乱糟糟的书房,“嗯”了一声,揉了下太阳穴之后,跟着廖裕锦下了楼。 祝璞玉从茶几上拿到手机之后,第一时间拨了陆衍行的电话。 电话接通,祝璞玉迫不及待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当初——” “不好意思啊,祝小姐,衍行他在洗澡。”祝璞玉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电话那边路微的声音打断了。 “那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祝璞玉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路微,每次跟她说话都得压着脾气。 “他今天晚上喝多了,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明天吧!”路微客气地说,“这大半夜的,他一个有妇之夫跟你通电话,万一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祝璞玉直接挂电话了。 廖裕锦见她火气这么大,懵了:“陆衍行说什么了?” “不是他,是他老婆。”祝璞玉烦躁地靠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当初温敬斯出意外之前,陆衍行和路微就在筹备婚礼了。 因为温敬斯出事,婚礼推迟了半年多,但后来还是办了。 路微本就是个势利眼,祝璞玉先前有温家做庇佑,路微还会稍加收敛,后来就越发地阴阳怪气。 平时陆衍行和她碰面的时候不会带着路微,一些公开场合见到之后,祝璞玉也不怎么搭理她。 祝璞玉从前对陆衍行意见也大,但温敬斯出事儿之后,陆衍行的确帮她不少,这点她还是挺感激的。 就是这个路微—— 提起陆衍行这事儿,廖裕锦的表情也复杂了许多:“他和清梵现在……” “就那样呗。”祝璞玉冷笑了一声。 廖裕锦:“他们这样,陆家如果发现……” 他点到即止,没往下说,随后话锋一转:“清梵为什么一直不离开陆家?”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回答廖裕锦的这个问题,手机便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陆衍行回来的电话。 祝璞玉接起来,听见陆衍行说:“刚才手机没带在身边,你找我?” 祝璞玉:“洗完澡了?” 陆衍行:“……说正事儿。” “有话问你。”祝璞玉没有继续跟他探讨洗澡的问题,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意图,“你知不知道当初温敬斯用了什么办法逼江佩矜同意离婚的?他和你提过这事儿么?” 电话那边的陆衍行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是在记忆中搜寻这些信息。 祝璞玉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陆衍行终于开口:“你是想找那份证据。” 祝璞玉眼皮一跳,陆衍行这一句话,等于是肯定了她之前的全部猜测。 祝璞玉追问:“你看过证据么?” 第339回 买凶 “没有。”陆衍行回了两个字,将祝璞玉心头燃起的一些希望彻底扑灭了,“只是听他提过几句。” 那阵子温敬斯的计划几乎都是单枪匹马行动的,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隐瞒当年的真相,但从未主动提起过。 江佩矜离婚的这个事情,也是陆衍行得知消息后问他的。 他那时也是很好奇,江佩矜对廖裕锦的执念如此之深,究竟是什么原因会同意离婚。 温敬斯反问他一个问题:离婚和蹲监狱,你选哪个?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思路再次被祝璞玉的问题打断:“他提了什么?” 陆衍行:“买凶杀人。” 他将温敬斯给过他的信息一并告知了祝璞玉,“应该不止一次。” 祝璞玉攥紧手机,指关节发白。 那也就是说,廖裕锦口中那个出事的实习生,不是唯一一个死在江佩矜手下的人。 虽然目前并没有铁证证明那个实习生和她的家人就是被江佩矜弄死的,但祝璞玉内心已经默认了这点。 这种手段很符合江佩矜的作风,她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去手,何况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你找过他的书房么?”陆衍行问祝璞玉。 “找过,找不到才问的你。”祝璞玉回过神来,“我明天去他瑞澜的办公室找找。” 陆衍行能提供的信息不多,祝璞玉跟他聊了没多久就挂电话了。 她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脑子嗡嗡地响。 —— 祝璞玉晚上没睡几个小时,睡前吃了和平时同样剂量的药,但药效明显没有平时强烈。 早晨起来的时候,祝璞玉有些没精神,早饭喝了杯美式才好些。 吃过饭,祝璞玉便出门了。 她直接开车去了瑞澜。 温敬斯离开之后,祝璞玉就没有再来过瑞澜的办公楼了,这是第一次。 她承认,以前是有在刻意逃避这个地方的,即便是恒通和瑞澜的业务需要,她也不会亲自过来。 祝璞玉将车停在了地面的车位上,下车。 她仰头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办公楼,深吸了一口气,拎着包迈步往前走。 刚走进大厦,祝璞玉便碰上了陈继。 陈继看到祝璞玉之后,十分惊讶,“太……祝总,你怎么过来了?” 惊讶归惊讶,陈继很快便来到祝璞玉面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么?” “温敬斯的办公室现在有人用么?”祝璞玉朝陈继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发问。 “没有,”陈继摇头,同她说明情况,“温总的办公室这两年一直空着,这是远总的意思。” “你带我上去看看吧。”祝璞玉问他,“你有钥匙么?” 陈继:“钥匙应该在远总那边,要不我先带你去找他?” 祝璞玉想了想,“也行。” 反正这件事情迟早也要跟温家的人说,温儒远还算比较理智的,也信得过。 约莫过了五分钟,陈继带着祝璞玉来到了温儒远的办公室门前。 敲门进去的时候,温儒远刚好签完一份文件。 “愿愿?”温儒远抬头看到祝璞玉的身影,很是惊讶,他马上合上文件起身,朝她走过去,“你怎么来瑞澜了?” “来找点儿东西。”祝璞玉看着陈继关门退下后,才缓缓地开口:“陈助说敬斯办公室的钥匙在你这里。” 温儒远:“是在我这里,你稍等。” “不急。”祝璞玉拦下要去找钥匙的温儒远,“在此之前,我有几件事情跟你说。” 祝璞玉的表情和声音都很严肃,加上她今天忽然不打招呼来到瑞澜的行为…… 温儒远眉心跳了两下,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看向沙发,“你先坐,我让人倒杯茶过来。”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就有人将茶送上来了。 祝璞玉垂眸盯着茶杯看了几秒,随后问温儒远:“江佩矜现在怎么样?” 温儒远:“还在祠堂,有人守着。” 说到这件事情,他也正好有话要问祝璞玉:“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敬斯看DNA检测报告?” “再等等吧。”祝璞玉揉了一下太阳穴,“京叔那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催眠医生。” 祝璞玉一开始不是没想过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把简庭绑过来做催眠,但后来了解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条风险极高的路径。 江佩矜那天歇斯底里的时候提过一句“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你”。 关于催眠的研究资料并不多,祝璞玉也只有表面的了解,论文里说,温敬斯这种情况应该是被深度催眠了,是不可逆的,贸然采取措施,可能会导致杏仁核功能受损。 更严重的,会直接造成精神紊乱的症状。 所以,太过激进的方法使不得——只能寄希望于褚京识那边找到专业的医生后给出比较稳妥的方案。 而在这期间,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获取简庭的信任和好感。 祝璞玉将这些情况跟温儒远简单说了说,温儒远听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着急让温敬斯“认祖归宗”,只是觉得祝璞玉这两三年过得太不容易,还有两个孩子—— 温敬斯已经错过了知越和星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成长阶段。 “对了,你去敬斯的办公室,是想找什么?”温儒远转移了话题。 “找证据。”祝璞玉看着温儒远的眼睛,口吻坚定:“找可以判江佩矜入狱的证据。” 温儒远:“什么证据?” 祝璞玉的话印证了他先前不好的预感,“她还做了什么?” “买凶杀人。”祝璞玉先说了这个结论,之后才同温儒远展开细说,“当初她同意离婚,就是因为敬斯拿着这些证据威胁她,她怕坐牢,不得不妥协。” ……买凶杀人。 温儒远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许多,“杀的谁?” “不太确定,但是——”祝璞玉话锋一转,“前些年廖裕锦在律所带的一个女实习生,在正式入职之前因为车祸死在了盘山高速上,车上她父母都在,一家人尸骨无存。”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结婚的那十年里,廖裕锦一直处在被她监视的状态下,连律所的办公室都被装了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祝璞玉之前没有跟温家人聊过这个话题。 温儒远听后,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江佩矜的偏执疯狂程度,比他想象中更甚…… 最可怕的是,前面那些年,温家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和廖裕锦之间的不对劲儿,甚至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 第340回 简总来找你 “你是怎么知道敬斯是用她买凶杀人的证据和她谈判的?”温儒远思考良久之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祝璞玉听得出他的出发点。 毕竟还是一家人,即便是之前已经看过了江佩矜的疯狂,温儒远也还是不太能接受,祝璞玉可以理解他此时的心态。 “陆衍行说的。”祝璞玉说,“但他没看过证据,也不知道证据现在在哪里,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在温敬斯的活动范围里找。” 温儒远沉默地点了点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捏得很紧。 “我不会放过她。”祝璞玉和温儒远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她之前逼我献血,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我都没有恨过她,但她不该去动温敬斯。” “我明白你的意思。”温儒远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做了这些,她是该接受法律的惩罚。” “放心,这种原则性问题,爷爷不会护着她。”温儒远说,“等找到证据,我再和他们谈。” 祝璞玉“嗯”了一声,这和她想法差不多。 两人聊完这件事情之后,温儒远便去保险柜取出了温敬斯办公室的钥匙,和祝璞玉一同前去寻找证据。 温敬斯的办公室除却每周定期的保洁之外,基本就没有人再进来过。 温儒远当时再次接管瑞澜,并没有去占用温敬斯的办公室,而是选择了自己最初用的那一间。 温敬斯的办公室和之前一样干净、整洁,办公桌上什么都没有摆,纤尘不染。 祝璞玉进来之后还是不免触景生情,不过她并没有让自己在情绪中沉浸太久。 “我找抽屉,你找柜子。”祝璞玉和温儒远进行了分工。 温儒远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 温敬斯办公室里头放着的都是一些公司的陈年合同,还有一些流水报告之类的东西。 全部是和工作相关的。 祝璞玉后来又去休息室找了一趟,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希望再次破灭,祝璞玉整个人不免有些颓然。 “家里的书房你仔细找过了么?”温儒远关上柜门走到祝璞玉面前,再次向她确认:“还有主卧,找过么?” “都找过了。”祝璞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 难道温敬斯当初真的跟江佩矜达成了协议,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么。 但这不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温敬斯是处处都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人,他深知江佩矜的疯狂,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彻底销毁。 温儒远也想到了销毁证据这一点,但他很快也否认了这个想法。 “以敬斯个性,一定有备用存档。”温儒远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初你们的事情曝光,敬斯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在哪里?” 祝璞玉闻言,骤然抬起了头。 ——对,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 祝璞玉拿出了手机,刚想给陆衍行打电话,但手机抢先一步进了电话。 是Wendy。 祝璞玉接起来:“什么事儿?” “简总过来了。”Wendy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说是来找你谈话的,你要见他么?” 祝璞玉沉思了几秒,同她说:“带他去我办公室等吧。” Wendy:“好的。” 和Wendy通完电话,祝璞玉对温儒远说:“他到京兰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 京兰所在的写字楼离瑞澜这边有一定的距离,一个在三环一个在五环,开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祝璞玉路上碰上了堵车,车程翻倍。 去到京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祝璞玉在地库停好车,乘电梯上楼之后,便碰上了Wendy。 祝璞玉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一边踩着高跟鞋走路,一边对Wendy说:“楼下的那家餐厅你先去订个包厢,我一会儿过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停在了办公室门口,Wendy下楼去订位,祝璞玉则是推门进入了办公室。 祝璞玉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简庭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他应该是在打电话。 简庭也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便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碰到了一起。 “先不说了,一会儿我回去陪你吃午饭。”祝璞玉听见简庭来了这么一句,接着他便挂电话了。 仅凭句话,祝璞玉便能判断出来他这个电话是和谁打的。 回去陪闻卉吃午饭? 他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等很久了么?”祝璞玉拎着包走到办公桌前,将包随手一放,手抬起来整理了下头发,“简庭先生下次见我的话,还是提前预约一下比较好。” 简庭被祝璞玉生疏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舒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提醒她:“祝总上次说,考虑好了可以直接联系你。” “哦,是么?”祝璞玉笑笑,“抱歉,不太记得了。” 简庭:“之前祝总提的要求我留在北城负责项目工作,我同意。” 他并没有展现太多的个人情绪,直奔主题地问她:“祝总可以定一个方便签约的日子。” “考虑清楚了?”祝璞玉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调侃似的问他:“简庭先生的未婚妻同意么?” 简庭:“工作上的调动,都能理解。” 他在刻意避开和她谈论过多的隐私,这一点祝璞玉也感觉得到。 她从容不迫地露出微笑,称赞了一句:“未婚妻善解人意,简庭先生很有福气。” 简庭:“……” 他并不觉得祝璞玉是真的在夸,倒像是反讽。 “今天让简庭先生等我这么久,太抱歉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赔罪。”祝璞玉摆弄了一下手链,“签约的事情,我们边吃边聊。” 简庭点点头,答应了祝璞玉的提议。 十分钟后,祝璞玉和简庭两人来到了楼下西餐厅的包厢。 包厢是专供情侣的,里的装置陈列都很浪漫。 简庭坐下来之后四处看了看,视线定在墙上的那颗爱心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这种环境,好像并不适合谈合同吧? 简庭正思考的时候,祝璞玉将菜单推到了他面前。 他一回神,就看到祝璞玉正噙着笑看着他,“你是客人,你先点。” 简庭下意识地拒绝:“祝总客气了,你来就好。” “不敢,”祝璞玉笑着说,“要是再不小心点了什么简庭先生过敏的东西把你折腾去医院,你未婚妻得来追杀我了。” 第341回 破碎 祝璞玉给出了无法拒绝的理由,最后点餐的任务还是由简庭完成的。 他点完餐之后,祝璞玉也没有再加菜。 等待上餐期间,祝璞玉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简庭趁祝璞玉去洗手间的空档里,拿出手机,打算跟闻卉说一声自己无法陪她吃午饭这件事儿。 他还没打开微信,闻卉的电话便进来了。 简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踌躇之后还是选择了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简庭便听见了那头的闻卉问:“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呀?我都快饿死了。” “我没办法回去陪你吃饭了。”简庭说,“你叫客房服务送餐,或者点外卖吧,晚上我再陪你出去。” 闻卉很失望:“为什么啊?” 简庭:“我和京兰这边的几个领导谈签约的事情,中午得一起吃个饭。” 闻卉一听,更加警惕了:“那个祝总是不是也在?” “不在,她很忙,是其他人。”为避免麻烦,简庭下意识地隐瞒了闻卉。 倘若闻卉知道了他现在正在单独跟祝璞玉吃饭,麻烦就大了——他精力有限,谈工作的时候实在无法再匀出来时间哄她。 而且,祝璞玉先前已经对闻卉有所不满了,办公室里的那句玩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的?”闻卉反复确认。 简庭耐着性子“嗯”了一声,“先不说了,你记得吃饭。” “可以帮我个忙么?”简庭刚要挂断电话,祝璞玉不知何时打开了洗手间的门,一边开一边找他说话。 简庭的神经蓦地紧绷起来,他顾不得别的,马上挂断了电话看向祝璞玉:“什么忙?” “是不是打扰到你打电话了?”祝璞玉有些抱歉,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简庭看出了她的表情不对,摇摇头,“祝总你身体不舒服么?” 祝璞玉:“我月经来了,没有卫生棉。” 简庭:“……” “楼下有便利店,能麻烦你一下么?”祝璞玉有气无力的,嘴唇都发紫了,看起来仿佛随时要倒下。 这种情况下,简庭自然也无法坐视不管,他点头答应了祝璞玉的要求,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祝璞玉忽然踉跄了一下。 简庭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她。 祝璞玉身体虚脱,往前倾倒在了他的怀里,胸口刚好撞上了他的胳膊。 那软弹的触感让简庭呼吸一顿,气息都沉了几分。 如果不是祝璞玉现在的状态太过孱弱,他甚至都会怀疑她是故意撞上来的。 可她现在看起来太痛苦了,她低着头,佝偻着身体,双手捂着肚子,看起来疼得站都站不住了。 简庭听说过女人痛经起来会很夸张,但他平时接触的异性太少,反应像祝璞玉这么大的,他是第一次见。 简庭看得有些担心:“祝总,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祝璞玉拒绝了简庭的提议,气若游丝:“我包里有止疼药。” 简庭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祝璞玉的包,随后将她扶到了沙发上。 等祝璞玉做好之后,简庭走到了她的包前,弯腰打开了包,开始在里面翻找,最后在隔层里找到了一盒药。 简庭以为这是止疼药,拿出来正要给她送的时候,却冷不丁瞥见了药的名字—— 盐酸舍曲林。 这个药…… 简庭往祝璞玉那边看了一眼,皱着眉继续翻着她的包。 这一翻才发现,祝璞玉的包里还放着许多和舍曲林功能类似的药。 最后,简庭是在最下层找到了止疼片。 他拿着止疼片,去餐桌那边倒了一杯水,一并递给了祝璞玉。 “谢谢。”虽然已经非常痛苦了,但祝璞玉仍然不忘礼貌地和他道谢。 简庭看着她的脸,想到她包里的那些药,眼神有些复杂。 他沉声说,“我现在去给你买卫生棉,你一个人OK么?我找个服务生来照顾你?” “不用,没事的。”祝璞玉摇摇头。 虽然祝璞玉这样说了,但简庭并不放心,从包厢出来之后,还是去跟附近的服务生说了一声,要她注意一下包厢这边的动静,通知完之后,才下了楼。 服务生得到简庭的吩咐之后,便来到了包厢门前,她敲了敲门走进去,只看到了祝璞玉坐在沙发上喝水的画面。 她抿了一口,优雅地将水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嘴角扬起一抹笑,后背挺得很直。 可刚才那位先生明明说她痛经痛得很厉害来着…… “祝总,您还好吗?”服务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祝璞玉笑着说:“我不是很好,你一直看到我疼得发抖,懂么?” 服务生:“……懂。” 祝璞玉朝她摆摆手,“去忙吧。” —— 简庭匆匆下楼来到了便利店,直奔卫生用品的货架给祝璞玉找卫生棉。 看到旁边的暖宝宝之后,简庭也顺手拿了两个。 去结账的时候,简庭的手机忽然又响了。 看到闻卉的来电后,简庭有些头疼。 她应该是听见了祝璞玉求助的声音,所以又打来电话闹的,现在情况太紧急了,简庭没有太多时间同她解释,索性便没有去管。 他直接将手机调到了静音状态,无视了闻卉的电话。 十多分钟后,简庭回到了包厢,推开门看到了祝璞玉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的画面。 他走上前,将购物袋递给她:“我买了几片暖宝宝,你可能会需要。” “谢谢。”祝璞玉接过来,扶着沙发扶手试图起身,可脚下却软得站不住。 简庭看着她吃力的样子,索性伸出手来扶她,“我送你过去吧。” “简庭先生真体贴。”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贯从容优雅的眼底闪过了一种破碎的脆弱感,“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了他的心口,残留了一阵痒意。 简庭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样的话,于是选择了沉默,将她扶到了洗手间,然后关门退了出来。 他没有回去坐,而是停在了原地。 简庭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扣子,他的鼻腔里还充盈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一呼吸便是她的气息。 想着她刚刚的那个表情,还有那句话,以及她包里的那些药…… 简庭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他感觉自己状态不是很对——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特别是对异性。 可是现在,他对祝璞玉的窥探欲膨胀到了极致,甚至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往。 第342回 节奏快 男人对非未婚妻之外的女人产生好奇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简庭自认控制力比寻常人好得多,可眼下他却始终压抑不下自己的冲动。 越压抑、反弹得就越严重。 简庭不断地深呼吸着,回头看向了祝璞玉放在架子上的那只包。 那些药他自然是认得的——闻卉今年年初才正式断药。 闻卉在六七岁的时候和母亲出过一场车祸,她母亲在出事时用身体护住了她,最后死在了她面前。 那件事情对闻卉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并且导致她失明多年—— 闻知渊那个时候事业上尚没有起色,没办法花高额的钱去给闻卉进行治疗,只能找保姆照顾她。 过了几年,闻知渊赚到了些钱,便开始想办法给闻卉看病,但症状拖了几年,闻卉也不怎么配合,辗转找了许多医生都不见起色。 简庭记忆中,他刚刚被闻知渊收养带回闻家的时候,闻卉佝偻着身体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弱得多,和他印象中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完全不同。 闻知渊指着闻卉同他说,他以后的任务就是陪在她身边。 于是,这一陪,就是十多年。 闻卉的眼睛在前两年终于复明了,起初只能看到一些光影轮廓,过了半个多月之后正式恢复到了正常视力。 年幼的那场车祸给闻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她的PTSD和焦虑症都极其严重,从十多岁就开始在用药了。 简庭试图去回想他这么多年陪闻卉治病的一切细节,却发现有些记忆的细节像是被删除了一样……特别是他读大学的那一段。 他只能想起一些自己上课的画面,还有陪着闻卉在院子里聊天的画面,可这些场景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不像是回忆的亲历者,仿佛这段回忆是别人创造给他的。 简庭想要再深想的时候,发现太阳穴疼得厉害。 他抬起手揉了两下,之后便听见了敲门声。 是服务生来上菜了。 简庭回过神来,站在一旁等着服务生上完了菜,这时正好洗手间的门也开了。 祝璞玉扶着门框,面色苍白地往餐桌这边走着。 简庭踌躇几秒之后,还是决定上前动手扶她一把。 因为之前那些危险的想法,简庭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双手克制地扶住她的胳膊。 没有暧昧,倒像是上下级之间的搀扶。 祝璞玉自然也能觉察到这一点,但并未拆穿。 两人很快坐下,简庭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喝点热水会不会好?” “谢谢。”祝璞玉接过来喝了一口,下肚之后,扯着嘴角,很配合地说了一句:“我好多了。” 简庭知道她这句话是为了给他回应才说的。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她身上的锋芒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盛了,这让他更能从男人的角度去观察她。 她很美,真的很美。 无论是平时的明艳大方,还是此时的孱弱破碎,她的五官都是那么抢眼。 审美是主观的,但美是客观的,祝璞玉就属于那种所有人看了都会说漂亮的类型。 简庭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很久都没能移开视线。 祝璞玉觉察到之后,无辜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脸,虚弱地问他:“我脸色很难看是么?” “……嗯,有点。”简庭清醒了几分,咳了一声:“如果很难受,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关系的,止疼药起作用,现在好多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的确没有之前那么虚了,“不好意思,刚刚给你添麻烦了。” 简庭感受到了她声音的变化,稍稍放心了一些:“那就好。” 祝璞玉:“我之前的话,简庭先生别放在心上。” 简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祝璞玉:“你给我暖宝宝之后的那句话。” 她这么一提,简庭眼前立刻闪过了她刚刚脆弱的神态,以及那句“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他垂下眼沉吟片刻,薄唇翕动:“都说人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最容易说真话。” 祝璞玉:“是这样没错,但简庭先生有女朋友,我和你说这话不合适,怕造成误会,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她说得很坦然,仿佛那句暧昧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简庭听后,眉头微皱了起来,胸口位置竟因为她的这句澄清闷上了一股烦躁感。 她似乎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说过一些暧昧越界的话之后,又当做若无其事,仿佛是他想得太多误会了。 可真的是这样么? 一次两次倒解释得通,如今简庭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他不确定祝璞玉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但她一定是在享受说这些话撩拨他的过程——或许这就是她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 简庭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随后开口说:“祝总考虑的是,那种话的确容易造成误会,还是跟你的男朋友说更合适。” 祝璞玉挑了挑眉:“男朋友?” 简庭抬眼睨着她,想说话,但又觉得越界,最后还是沉默了。 但祝璞玉却问:“你说的是陪我和孩子吃饭的那个呀?” 简庭微微颔首,他就知道她反应得过来。 “很遗憾,他目前不是我男朋友呢。”祝璞玉含笑说出了这句话。 简庭心里的期待忽然被勾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追问。 意识到自己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之后,简庭微微握紧了拳头。 祝璞玉这个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太高明了。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是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否则上次视频的时候,他怎么会和她的两个孩子在一起? 还有那天餐厅的偶遇。 祝璞玉的两个孩子都跟他感情很好,而孩子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一定是非常熟悉才会有那么深的依赖。 “他是我初恋。”简庭胡思乱想的时候,祝璞玉再次开了口,“唔,准确一点儿说,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听见这句话,简庭的拳头收得更紧了。 他隐约听见了自己指关节的响动,心脏的节奏也随之加快。 简庭的情绪克制力不错,这一点倒是颇受温敬斯的“真传”。 虽然他被植入了新的记忆,但一些生活上的小习惯是无法改变的,比如他愤怒时的表现。 从前温敬斯听见廖裕锦就会不开心,现在依旧如此。 祝璞玉发觉他的变化之后,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勾引计划,似乎比她想象的节奏还要快一些—— 第343回 我扫你 祝璞玉点到即止,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话锋一转:“抱歉,来谈工作的,不小心又说多了,简庭先生应该也对我的私事不感兴趣。” 简庭:“……” 祝璞玉看得出他有些哽了,接不上话。 这点倒是跟温敬斯很不一样——植入记忆多少还是会对人的性格产生影响,如今的简庭只有二十九岁,而据她了解到的信息、以及闻卉对他的占有欲来看,他想必也没有任何和闻卉之外的异性接触的经验。 有种生涩笨拙的新鲜感。 祝璞玉有点好奇,今后温敬斯若是“回来”了,想起这段日子,会是什么感觉。 现实已经如此,祝璞玉接受之余,苦中作乐地想:调戏一下温敬斯(青涩小狗版),好像也是挺有意思的。 他的段位是跟不上她的。 她甚至都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只用最基本的茶艺就能扰乱他的心绪了——譬如刚才假装来姨妈,故意让他去翻包,看到隔层里的那些药。 舍曲林那么有名的药,他肯定认得,也知道是治什么病的。 简庭一定会觉得这和平时的她反差太大,因而产生好奇心和窥探欲,而她便借自己“痛经”的理由,在他面前说出那句有些可怜的话。 当然,事后是一定要同他澄清一下的。 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的“逞能”,他也会更加摸不清她的想法。 人的本性就乐于追逐捉摸不透的事物——比起那个一眼就能看穿想法的未婚妻,显然是一个神秘、若即若离的女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祝璞玉平时是不喜欢拿自己的病情去“卖惨”的,但她不介意用这种手段拿下简庭。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高洁无暇之人,不择手段是她的生存法则。 简庭说不出话,祝璞玉便自如地转变了话题,马上切换到了工作状态,和他客套了起来。 简庭顺势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同她谈起了工作。 一顿午饭还算愉悦地结束了。 约莫是止疼药真的起了作用,后来祝璞玉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又变成了女斗士一样的状态。 看她精神焕发的模样,简庭很难将刚刚那个脆弱不堪一击的人同她联系到一起。 更难想象,她竟然需要吃那种药度日。 用餐期间两人已经把工作安排聊得差不多了,祝璞玉买完单之后便笑着对简庭说:“简庭先生,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了,有事情你可以联系Wendy,或者京兰的刘总。” 言外之意就是,别找她。 虽然祝璞玉之前就说过这个项目她不会一直跟着,但眼下听她这么说,简庭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陌生。 有些不悦,又有些失落,还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简庭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下来,微微颔首,“好。” “对了。”祝璞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刚刚买卫生棉和暖宝宝的钱还没有转给你,微信可以么?” 简庭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但祝璞玉又说:“二维码,我扫你?” 简庭拒绝的话吞了下去,他打开手机,不动声色地将个人资料页面的二维码展示给她。 祝璞玉低头瞟了一眼就发现那是加好友的二维码了。 但她直接装作没看见,扫完之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是付款吗么?” 简庭:“可能点错了。” 他面不改色地解释:“我平时用得少。” “哦,这样啊。”祝璞玉看破不说破,“那我加好友给你转账吧,你点一下接收就好。” 说着,她点了添加好友键。 简庭收到提示之后,马上点了通过。 祝璞玉随手给他转了两百块钱,然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再见,简庭先生,我回去忙了。” —— 简庭从餐厅出来之后,才发现手机里有将近二十个未接来电,微信消息也爆炸了。 全部来自闻卉。 闻卉一刻都离不开他,从前他们短暂分开的时候,简庭会时刻回复她的消息。 像今天把她晾这么久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简庭看着那些未接来电的记录,揉了一下眉心,给闻卉回拨了电话。 但拨回去的时候,那边提示已关机。 简庭眉心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微信给闻卉发消息、打视频,也都没有回应。 几次尝试无果后,简庭联系了酒店的前台,让他们派工作人员去确认一下闻卉是否在套房内。 闻卉性子任性,做事不考虑后果,因为生气“离家出走”也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过了不到十分钟,简庭接到了酒店那边来的电话,说房间里并没有发现闻卉的身影。 简庭不祥的预感得到了应证,他的目光骤然沉下来,严肃开口:“麻烦调取监控帮我报警,我要未婚妻失联了。” 简庭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报警。 闻卉在北城人生地不熟,为了和他吵架躲起来,他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找到她的。 前台听说简庭要报警,立刻也重视了起来,询问了他前因后果之后,同他说:“我们工作人员现在帮您报警,您尽快回来。” 简庭:“好的,谢谢。” 挂上电话,简庭同司机师傅说了一句“麻烦开快点”,之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闻卉最近似乎比之前更加任性了,他有些招架不住她反反复复的情绪,特别是在兼顾工作的前提下。 —— 简庭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焦头烂额地等待着警方的消息,顺便跑了之前和闻卉一同去过的几个地方找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九点钟。 简庭停在某家餐厅门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面色愈发严峻。 从三点钟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了。 北城治安虽然好,但闻卉一个人独自在外…… 简庭正这么想着,手机里忽然进了电话,他马上接起来,随后便听见了警察的声音:“小伙子,你女朋友找到了,你来局里接人吧!” 听见这句话,简庭悬着心回到了肚子里,“谢谢您,她现在还好么?” 警察说:“受了些皮外伤,她自己走路跌倒的,问题不大,就是这小姑娘火气挺大的。” 简庭:“……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去接她。” 挂上电话,简庭立刻打车去了警局。 第344回 他再爱上别的女人怎么办 分局离简庭出发地的距离不远,晚上也不怎么堵车,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简庭匆匆走进了警局,在外面的等待大厅里看见了闻卉,她身边还坐了两个警察。 简庭走到闻卉面前,看见了她胳膊上的擦伤,弯腰要去检查,被闻卉躲开了。 很显然,她还在生气。 简庭无奈:“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回去我再给你解释好么?” 已经给警察添了麻烦,简庭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解决她的情绪。 他这次动作强硬了一些,不顾闻卉的躲闪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手搭上了她的腰,转头去和旁边的两位警察致谢。 警察很热心,笑着摆摆手说,“小事儿小事儿,小情侣别整天吵架,伤感情,赶紧去哄哄吧!” 简庭颔首答应了下来,随后搂着闻卉走出了警局。 “胳膊怎么伤的?”路边等车的时候,简庭抬起了闻卉受伤的那条胳膊检查,“疼不疼?” 闻卉答非所问,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带着审视:“你中午是不是和那个祝总一起吃饭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这么问,就代表她的确是听见祝璞玉的声音了。 简庭深知不可能再骗她,便说:“我和她只是谈工作。” “谈工作为什么要瞒着我?后面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闻卉不依不饶地问。 简庭被她质问得头有些疼,他无奈地反问:“谈工作的时候怎么接你的电话?上次你在祝总面前表现得很没有礼貌,这在工作里是很忌讳的,谈合作的时候接私人电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方会觉得我们很不专业。” “这个项目好不容易才拿到手,你懂事一点行不行?”简庭一整天下来身心俱疲,到后面已经没办法像之前一样温柔耐心地去哄闻卉了。 他的态度和之前天差地别,闻卉自然也接受不了,她委屈不已,顿时红了眼睛:“对,我就是不懂事,你去找那个祝总好了!” “……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此时,吃出租车正好停下,简庭顺势拉着闻卉上了车。 闻卉上车之后便甩开了他的手,和他拉开了距离,独自坐在了车窗前,头扭到一边往外看。 路上简庭也得没哄她,他头疼得厉害,一路都在揉太阳穴。 过了二十分钟,两人回到了酒店套房。 简庭稍微缓过来一些,他看了看时间后,口吻恢复了平日的耐心,“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闻卉将包扔在沙发上,不说话。 简庭无奈地摇摇头,“我去楼下餐厅给你买吃的,你先洗个澡,顺便冷静一下。” 现在闻卉完全没有要跟他沟通的意思,她不冷静,他多说话只是火上浇油,倒不如把空间交给她,让独自缓一缓。 常年生活在一起,简庭对于闻卉的口味了如指掌,不需要她回答,也知道她每餐爱吃什么。 简庭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房卡离开了。 闻卉看着房门关上之后,从一旁的包里拿出手机开了机,拨了闻知渊的电话。 此时墨尔本那边已经凌晨了,闻知渊是被闻卉的电话吵醒的。 闻知渊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这么个时候打电话,闻卉便激动地说:“爸,你现在就让简庭哥哥带我回去,这个生意不做了行不行!” 闻知渊被吵醒本就头疼,听见闻卉这样说,更加头大,“又怎么了?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么?” 闻卉:“他今天瞒着我单独和那个祝总吃饭了,他明明是跟她单独吃饭,还不肯告诉我,要不是我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就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她越说越激动,“后来我给他打电话,他还不接,说什么谈生意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 “他不告诉你,只是怕你想太多。”闻知渊语重心长地说,“工作是工作,他不是分不清场合的人,爸爸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么?你不能一直这么任性,男人喜欢听话懂事的。” “可是他要是再爱上别的女人怎么办?就像他大学——” “不会!”闻知渊打断了闻卉的话,同她保证:“他现在只记得你,也只会爱你,只要你牢牢地抓住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生孩子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闻知渊想起了这个重点,随口盘问了一句。 闻卉听完之后,脸有些红,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怎么做。” 那天买完睡衣,她是想行动来着,但临门一脚就打退堂鼓了,对于完全陌生的事情,还是有些恐惧。 因为小时候的那场车祸,闻卉一度是很抗拒和人进行得肢体接触的,一开始简庭出现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让他靠近,是后来相处的过程中,一点点地发生了改变。 现在闻卉虽然会拉简庭的手,会抱他,但对于更亲密的行为…… “你这孩子,这种事情还需要人教吗?”闻知渊说,“女孩子该主动的时候也要主动,你不主动,别人就要插队了。” 他直接下了一剂猛药,“你难道还想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么?” “不想!”闻卉想都没想便反驳了,想起当年的事情,她的情绪十分激动,手指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发白。 她咬着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有了孩子,简庭哥哥就不会离开我了是么?” “是的,他要对你负责。”闻知渊肯定。 闻卉:“……哦,我知道了。” “孩子的事情你慢慢来,你还要记住,不能再因为工作的事情跟他吵架了。”闻知渊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在外面工作很辛苦,这个项目他费了很多心思,也是为了我们家好,你作为他的未婚妻,要多体贴他。” —— 深夜。 祝璞玉处理完工作邮件,拿起手机之后,微信群聊里收到了几张照片。 是尤杏发来的。 祝璞玉点开之后,便看见了简庭和闻卉在路边的照片。 看背景是在警察局附近。 闻卉胳膊上有伤,简庭似乎是想检查,但闻卉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唔,这是又吵架了。 周清梵:【怎么在警局?】 尤杏:【女的闹别扭玩失踪,简庭报警找的人。】 尤杏:【不是我说,这姑娘真挺能作的,不用愿愿出手,她自己就一堆骚操作啊。】 第345回 反差 祝璞玉看着照片,以及尤杏发来的这两段消息,不自觉地笑了。 先前听说闻知渊把闻卉这个女儿保护得很好,但万万没想到闻卉竟然折腾到了这个程度。 上次在度假酒店的时候给她甩脸子已经够任性了,这次竟然因为简庭没回去陪她吃午饭就离家出走。 中午简庭接那通电话的时候,祝璞玉是故意发出声音给电话那边的闻卉听的。 本意只是想给两人之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不料闻卉竟如此配合,刚埋下去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祝璞玉思考间隙,周清梵在群里回了消息:【她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祝璞玉也有同样的考量。 如果只是知道简庭不是简庭,闻卉就算心虚、没有安全感,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祝璞玉不知道闻卉对于简庭身边出现的其他女人是什么态度,没有对比的时候也不好下结论。 不过闻卉知不知道她的身份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这样闹下去,简庭迟早会厌烦的。 祝璞玉想了一会儿,在群里回复:【现在还不能确定。】 周清梵:【我觉得这个闻卉的行为有点奇怪,简庭身边有其他女人,她也这样么?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 尤杏:【我也觉得……她这种应激反应像是被绿过的。】 两人的讨论给祝璞玉提供了新的思路,她眉头微微蹙起,起身走到抽屉前,翻出了之前查过的资料。 资料里关于闻卉的部分不多,因为当初是着重调查简庭的,闻卉的篇幅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据说她从小身体不怎么好,因为体弱的关系中途休过几年学,后来闻知渊发达了,给她请了家庭教师。 所以资料里没有闻卉的学校信息,连以前的照片都少有。 那几年闻知渊刚起家,也没多少人关注,查不到倒也不稀罕。 闻卉的资料太简单了,祝璞玉认真看了好几次,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尤杏那句“像是被绿过的”,祝璞玉记下来了。 从温敬斯被催眠之后和闻卉的相处模式来看,他是不可能绿闻卉的,那就只可能是真正的简庭…… 祝璞玉眉心跳了几下,猛地冒出一个想法:真正的简庭消失,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 祝璞玉睡前一直在费脑筋思考这些问题,夜里毫不意外地做梦了。 光怪陆离的梦,睡醒之后一身疲倦。 祝璞玉从床上坐起来揉了几下脖颈,放松了一下肩膀,之后便听见了手机嗡嗡震动的声响。 她弯腰拿起手机,看到了陆衍行的来电。 祝璞玉立刻接起电话,表情严肃不少:“怎么样了?” “我已经联系了开锁公司,也和警方那边备过案了,开锁公司的人上午会过去。”陆衍行将情况同祝璞玉说明了一遍,“你一起么?” “当然。”祝璞玉几乎是毫不犹豫,“你把地址微信我,我陪孩子吃完早饭就过去。” 祝璞玉风风火火地答应了下来,挂上电话后不久便收到了陆衍行发来的地址。 她打开地图查了一下车程,之后便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昨天温儒远提起温敬斯消失的那段时间,祝璞玉立刻就想到了找陆衍行。 从瑞澜去京兰的路上,祝璞玉给陆衍行打了电话,意料之中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只不过,陆衍行只是知道那个庭院的地址,并没有钥匙,所以需要联系靠谱的开锁公司、再找警方报备。 祝璞玉没有时间,这些任务就到了陆衍行身上。 抛开周清梵的事情不说,温敬斯不在的这两三年里,陆衍行的确帮了祝璞玉不少。 只是他对周清梵的种种行径实在是恶劣至极。 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暴露,但陆衍行路微结婚后,路微在陆家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害周清梵在陆家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祝璞玉想过帮周清梵脱离陆家,可周清梵想找的东西始终没有音讯,只能留在龙潭虎穴苟且。 想到这里,祝璞玉长叹了一口气。 —— 祝璞玉收拾好下楼时,廖裕锦正要带知越和星星去吃早餐。 祝璞玉顺手牵起了两个孩子。 知越和星星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妈妈”,星星又甜甜地在后面补充一句:“早安~” 祝璞玉心头的阴霾,顿时被小朋友的声音驱散了。 早饭的时候,廖裕锦和祝璞玉聊起了两个孩子生日的安排:“知越和星星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按照北城的传统,三周岁的生日是要大办的,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了,祝璞玉这边貌似也没见有什么行动,廖裕锦便同她说:“你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我来安排?” “不用,温家那边都安排好了。”实际上,早在半年前,江澜璟就开始筹备两个孩子的三周岁生日宴了,祝璞玉对于操办这种事情不太熟悉,索性就一并交给他们了。 “就在度假山庄那边,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就行了。”祝璞玉邀请廖裕锦一起。 廖裕锦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干脆地答应,而是说:“那我们回头再单独给他们过一次吧。” 他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不说别的,首先会给祝璞玉造成困扰。 祝璞玉自然也知道他在考虑什么,便尊重了他的意愿,“那我们抽个时间,叫上清梵和杏子她们再过一次——对了,还有洛邢,你记得问问他有没有空。” 廖裕锦点点头,笑着说:“这几天没事干,我去学学做蛋糕吧。” 祝璞玉没拦着他。 吃完早饭,祝璞玉和两个孩子抱着互道了“再见”,然后拎着包出了门。 上车之后,祝璞玉拿出手机开导航。 屏幕解锁之后刚好是微信界面,祝璞玉瞥见了昨天新添加的那个头像。 她盯着头像看了一会儿,然后点进了朋友圈,发了一条仅简庭可见的朋友圈。 【每一天都在想念你。】 配图是一张她和两个孩子的合影,是之前在公园玩的时候拍下的背影。 祝璞玉在照片的另外一边画了一颗星星。 编辑好之后,点下了发送。 祝璞玉很有把握,简庭一定会看到这条朋友圈。 就算他当下刷不到,凭他目前表现出对她的兴趣,总有翻她朋友圈的时候。 男人总是会因为女人表现出的脆弱产生恻隐之心,反差越大越吸引人。 第346回 荒谬暴露 祝璞玉没有打算主动去找简庭聊天,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机。 发给他一个人看的朋友圈,足够了。 发完朋友圈,祝璞玉便集中精力开车。 陆衍行发来的那幢庭院在西三环的位置,那边属于老城区,不像祝璞玉平日生活的这边繁华,早高峰的时候,城际高速很畅通。 祝璞玉开了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她下车的时候,陆衍行和开锁公司派来的人已经在院子的大门口摆弄门锁了。 祝璞玉拎着包走上前,询问了一下进度:“怎么样了?” “还得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开锁的专家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把锁是特制的,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祝璞玉微微颔首,客气地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祝璞玉和陆衍行帮不上什么忙,两人便下了台阶站在了路边。 祝璞玉抬起头来看了看院子的设计,是很典型的中式庭院,不临街,附近特别安静,门口还种着花花草草,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祝璞玉在四周看了一圈,随口问陆衍行:“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都在这里?” 陆衍行点点头,“嗯,没出去过。” 祝璞玉:“他一个人?” 陆衍行的:“我偶尔来。” 祝璞玉“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再次四处张望了起来。 开锁专家预估的时间几乎没有误差,过了大概二十五分钟,大门的锁成功打开了。 祝璞玉看到几个人把锁取下来的瞬间,立刻迈步走上了台阶。 祝璞玉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有礼貌道谢,最后是陆衍行上来善后的。 在文件上签过字之后,开锁公司的人便离开了,陆衍行随后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院子面积不算大,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会客厅,还有一个是卧室。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茶桌,上面还有一套茶具,那木盒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祝璞玉盯着那张桌子看了一会儿,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温敬斯坐在那里泡茶的画面。 来不及在伤感里沉浸太久,祝璞玉便拉着陆衍行开始搜寻证据。 尚水苑和瑞澜都没有找到,这里是仅存的希望了。 祝璞玉和陆衍行最先去了书房,两人找了几分钟之后,就发现这边的书房没有太多使用痕迹,抽屉里也只是有一些办公文具而已,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祝璞玉在办公桌前挨个拽着抽屉,正准备跟陆衍行说换个地方找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了。 祝璞玉目光盯着抽屉看了几秒,之后一把抽出了里面的一叠文件。 陆衍行听到声音之后,立刻回头看了过来:“找到了?” 祝璞玉的视线始终盯在那几张纸上,表情凝重、不可置信。 陆衍行严肃地走了上来,低头看向她手上的文件,扫到了几个关键词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这是当时媒体曝光温敬斯强女干祝璞玉新闻的那些证据和底稿。 陆衍行上一次看,还是在温敬斯的手机里。 伴随着温敬斯的“死亡”,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再去调查过,所有人都觉得,当初就是江佩矜对外曝光的消息。 当年温敬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陆衍行第一反应是他疯了,第二反应是,假设祝璞玉知道,肯定更加不会原谅他。 万万没想到,隔了快三年的时间,这件事情竟然是以这种有些荒谬的形式暴露在她面前。 祝璞玉脑子转得很快,从她的表情就看得出,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陆衍行刚思考完,祝璞玉已经转头看向了他。 她的表情恢复了一些,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嘴唇微动:“当初是他自曝的。” 陆衍行:“……嗯。” 祝璞玉:“你一直都知道。” 陆衍行:“……” 祝璞玉:“他为什么这么做?” 陆衍行觉得祝璞玉是明知故问了,但他还是只能如实地答:“为了让老爷子送江佩矜离开,还有——” “还有,试探我会不会对他心软。”祝璞玉接过陆衍行的话,轻笑了一声,“所以曝光消息之后玩失踪,任由舆论对他口诛笔伐,放任瑞澜的股票跌停,他知道温老爷子一定会找我出面。” 如果她出面了,那他的试探也就成功了。 这一招苦肉计用得很妙,一箭双雕,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份资料的话,祝璞玉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和他联系到一起去。 陆衍行从祝璞玉的笑里听出了些讽刺的意思,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斟酌片刻,陆衍行同她说:“那个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可以做了,只能这样赌。” 陆衍行也觉得温敬斯当时的行为很疯,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嗯,他赢了。”祝璞玉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抽屉里,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陆衍行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你还好么?” “没事儿。”祝璞玉摇了摇头。 她只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有些后悔而已。 她甚至在想,假设她当时就让他赢个彻底,后面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可这念头也只是闪现了一瞬间而已,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和他离婚。 他去和祝方诚“合作”,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环节。 “这里应该没什么东西,抽屉里我都翻过了,”祝璞玉很快找回了状态,对陆衍行说:“去卧室那边看看吧。” 陆衍行点了点头,他刚才在书柜那边也没发现什么。 两人去卧室的路上,陆衍行忍不住问了祝璞玉一句:“你怪他么?” “我倒是想找他算账,有用么?”祝璞玉反问过后,扯了扯嘴角,“在他没有恢复正常之前,谈这些都没有意义。” 有了祝璞玉的这句话,陆衍行总算是安心了。 安心之余,他又很佩服祝璞玉。 她的应变能力和理性思维,真的超乎常人。 卧室这边的使用痕迹要比书房重,祝璞玉进来走了一圈,就可以判断,温敬斯躲起来的那一段时间里,卧室是主要的活动空间。 祝璞玉和陆衍行照例是分头行动的。 陆衍行去翻衣柜和床头柜,祝璞玉则是去翻了卧室的书桌抽屉和书柜。 祝璞玉先打开书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礼物盒。 盒子摆放得很规整,上面缠了包装条,一眼便能看出是礼物。 第347回 星星的礼物 这么一排摆着,看起来有些“壮观”。 祝璞玉蹙眉盯着观察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了第一排最上面的那只白色的盒子,随手解开了上面的蝴蝶结,打开盖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祝璞玉的呼吸忽然停住了。 盒子里放是一颗星星的摆件,一打开便能看到它在闪闪发光,轻而易举便能看出是找了专人定制的,每个切面都打磨得无比精致。 摆件大概手掌心的大小,不是很沉。 祝璞玉看到的瞬间,脑袋轰鸣作响,她缓了一分钟左右,终于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将那个摆件拿到了手里。 然后,她在底座上看到了镌刻的日期。 这个日期,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是她正式怀孕的那天。 祝璞玉攥紧了摆件,星星的棱角嵌在掌心制造出的疼痛,也不足以让她头脑清醒。 祝璞玉一低头,发现摆件的下面还有一张卡片。 她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来,在烫金卡片上看到了温敬斯熟悉的字迹—— 【星星的出生礼物,一岁,希望你和妈妈都健康。】 读完这句话,祝璞玉的鼻头、眼眶和喉咙同时涌起了一股剧烈的酸涩,那种感觉蔓延到了整张脸上,她几乎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此时,卧室的另外一边,陆衍行仍然专注地找着东西,并没有发觉祝璞玉这边的情况。 陆衍行找完床头柜没有什么收获,但刚刚打开衣柜,便找到了线索。 “这里有个保险柜,但——”陆衍行立刻转身去和祝璞玉说话,但话说了一半,却看到祝璞玉在哭。 陆衍行眼皮一跳,马上朝祝璞玉走了过去。 他停在祝璞玉身边,刚要问她怎么了,便看见了她手上的那个摆件,以及卡片上的内容。 陆衍行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书柜,发现里面还有一排这样的盒子。 这是……温敬斯给孩子准备的礼物。 那个摆件的形状,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时他还不知道祝璞玉肚子里的是龙凤胎,所以他一直渴望着是个小女孩,陆衍行也不止一次地听过他对孩子的憧憬。 但陆衍行完全不知道温敬斯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多礼物。 他用最快的速度数了一下,一共有十八个盒子。 也就是说,星星成年之前的每个生日,他都提前准备好礼物了。 陆衍行垂眸看着祝璞玉哭到抽动的肩膀,从旁边拿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这种时候说安慰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倒不如让她放肆宣泄一下情绪。 祝璞玉将手里的东西放回盒子了,抽了一张纸巾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看向陆衍行。 “你刚才说什么?”她哭得太厉害,这会儿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了浓浓的鼻音。 “衣柜里有个保险柜。”陆衍行指了一下那边,“保险柜是指纹锁,应该要敬斯的指纹才能打开。” 祝璞玉转头看了过去,看见了那个放在衣柜里的白色保险柜,目光落在了按压指纹的位置。 “能找人破解么?”祝璞玉问陆衍行。 “我找人试试吧。”陆衍行说,“但你别抱太大希望,敬斯选的东西应该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破的,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本人来开。” 保险柜的破解本身就是一门技术活。 温敬斯选的这个品牌更是以“无解”闻名的,就算真找来这方面的天才都不一定能破。 祝璞玉内心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 只是,如何让简庭按她的要求完成这件事情……就需要技巧了。 “还有别的发现么?”祝璞玉吸了吸鼻子,继续问。 陆衍行摇头,“暂时没了。” 他看了一眼书柜里的一排礼物盒,对祝璞玉说:“我去其他地方找找,你先整理一下这里的东西吧。” 陆衍行留下这句话之后便走了。 祝璞玉停在书柜前,抬起头来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儿,最后打开了第三个盒子。 星星马上要三岁了。 第三个礼物盒里,是一份购房合同。 房子不在北城,在滨城,看起来应该是海景别墅,合同已经签过字了,祝璞玉看到了一长串的交易数字。 合同的下面,也有一张卡片。 【星星的三岁礼物,希望你和妈妈一直快乐,去看海吧。】 祝璞玉猛地捂住了嘴巴,刚刚擦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的脸颊都跟着酸了起来,眼前模糊一片。 这两三年里,祝璞玉很少歇斯底里地哭了。 准确地说,她十九岁后就很少允许自己这样哭。 因为她很清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自己沉在沼泽之中。 可这一次,她彻底失控了。 只看了两份礼物,她已经哭得大脑缺氧,甚至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出现了恶心干呕的现象。 这是她确诊焦虑抑郁之后常有的躯体反应。 陆衍行让她慢慢看,可祝璞玉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了。 —— 陆衍行再在院子里看到祝璞玉的时候,被她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她不单是眼睛肿,整张脸上五官都哭得浮肿了,原本精致的妆此时也花得不像话了。 “你还好么?”陆衍行拿出了手机,“你今天就先别去公司了,我让司机来给你开车,一会儿你坐我的车回去。” 祝璞玉“哦”了一声,她的目光飘忽不定,整个人像游魂一样。 陆衍行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 果然,下一秒,祝璞玉就说:“保险柜呢,我带它过去让利辛看看吧。” “好。”陆衍行应下来,往房间里瞄了一眼,“书柜里的东西,我帮你装车上?” “我自己来吧。”祝璞玉揉了揉眼睛。 说完,她便转身折回了房间。 陆衍行觉得祝璞玉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便趁她去整理东西的时候,给周清梵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陆衍行便开门见山地说:“一会儿我送祝璞玉去尚水苑,你和尤杏回去等着她吧,她现在……” “衍行。”陆衍行的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陆衍行的眼皮蓦地一跳:“妈?” 周清梵的手机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大嫂呢?”陆衍行不动声色地询问,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在跪祠堂领罚。”陆夫人话锋一转,“你平时和她往来很频繁?” 陆衍行:“她和祝璞玉是好友,通过温家会有些联系。” 陆夫人:“那她在外面偷人,你知道么?” 第348回 务必找出那个奸夫 陆衍行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面色比之前更加紧绷,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沉吟几秒,冷静地反问:“偷什么人?您找到证据了?” 陆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肚子里的野种都快要两个月了,还用找证据么?” 陆衍行的头皮一缩。 两个月—— 他没来得及继续想,就听陆夫人继续:“你去查,务必找出那个奸夫,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玩到我们陆家头上来,还有——” 陆夫人话锋一转,“你去睦和医院安排一下手术,做干净点,别被人发现,我们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陆夫人的意思很明确了,要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周清梵肚子里的这个“野种”。 而这也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陆衍行抿住了嘴唇,半晌都没有回话。 陆夫人:“尽快安排,最好三天之内,我等你消息。” 陆夫人没有给陆衍行拒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以后便掐断了电话。 陆衍行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想着刚刚陆夫人说的话,太阳穴开始胀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衍行揉着太阳穴缓和了一阵,之后便再次拿出手机,拨了司机张叔的电话。 张叔是陆家老宅里唯一一个知道他和周清梵关系的人,而他这些年一直跟在陆夫人身边,也算是充当着陆衍行的眼线。 “二少爷,出事儿了。”陆衍行的电话刚打过去,张叔便第一时间接了起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听得到匆匆的脚步声,“我正要打电话跟你说,大少奶奶被关去祠堂了。” 陆衍行沉声:“为什么会无端给她做身体检查?” 张叔欲言又止,踌躇一番之后,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是……二少奶奶。” “路微?”陆衍行的眉眼又阴沉了几分。 张叔“嗯”了一声,同陆衍行说起了情况:“二少奶奶之前就说认识一个擅长调理身体的中医,今天一早就带回来给夫人把脉了,正好大少奶奶也在,二少奶奶就让医生也给她瞧瞧,医生把过脉之后说她有喜了……后来夫人就叫了家庭医生上门来给她抽血了。” 结果显示,是真的怀孕了,而且两个月了。 陆夫人震怒,当即给了周清梵一个耳光,随后便叫人把她关去了祠堂领罚。 “听陆夫人的意思,是要让她拿掉这个孩子,再把她关在祠堂——”张叔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二少爷,这可怎么办?” 陆家是怎样的龙潭虎穴,又有怎样的规矩,张叔作为一个待了几十年的人,最为清楚。 陆夫人能在丈夫去世后稳住陆家的局面,并且这么多年在圈内风生水起,私下自然不是仁慈之人。 否则也不可能在陆巡止去世这么多年之后,仍然不肯放周清梵离开陆家。 若是陆夫人知道了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关系……那周清梵绝对活不成了! 陆夫人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祸害”存在,成为她引以为傲儿子的人生污点。 陆衍行听着张叔的陈述,呼吸越来越沉,整个人身体发冷。 而就在这个时候,祝璞玉刚好拖着一个行李箱从卧室出来。 “你先盯着,别让她出事。”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等我联系你。” 说完,陆衍行便挂上了电话,朝祝璞玉走了过去。 陆衍行接过了祝璞玉手里的行李箱,看她茫然恍惚的状态,长叹一声。 “有一件事情,我可能需要你帮忙。”陆衍行深知祝璞玉眼瞎自顾不暇,着实不应该再麻烦她,但目前除了她出面之外,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周清梵那边也等不了那么久。 陆衍行忽然郑重其事地这样说,倒是让祝璞玉的思维清晰了不少。 她抬眸看着他:“什么事情?” “她怀孕了。”陆衍行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艰难,停了停,跟出后面的话:“现在我妈知道了,要处理她。” “她?”祝璞玉猛地睁大眼睛:“你说清梵?” 陆衍行:“……嗯。” “……你的?”祝璞玉又问。 陆衍行抿了抿嘴唇,默认。 祝璞玉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陆衍行,你还是人么?!” 陆衍行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替自己辩驳,“现在只有你和温家出面才能保下她了,麻烦你了。” 祝璞玉强忍住动手打他的冲动:“她现在在哪里?陆夫人要怎么处理她?” —— 祝璞玉原本的计划,因为周清梵忽然怀孕的消息被打断了。 祝璞玉弄不清楚陆衍行究竟是怎么让周清梵怀孕的,按理说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应该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但现在不是去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把周清梵从陆家带出来才是第一要务—— 经过这一次,周清梵想要继续留在陆家找东西是不可能的了,既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彻底跟跟陆家割裂。 这些年周清梵在陆家过得太憋屈了,祝璞玉早就看不下去了。 祝璞玉和陆衍行上车之后,便立刻给尤杏打了电话让她到尚水苑。 祝璞玉的声音听起来十万火急,尤杏被吓了一跳,忙问她:“出什么事儿了?” “清梵怀孕,被陆夫人发现了。”祝璞玉言简意赅。 “……谁的?”尤杏下意识地问完,才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陆衍行这个畜生!” 尤杏这一声吼得特别高,成功地传到了驾驶座正在开车的陆衍行耳朵里。 陆衍行听完之后没有什么反应。 祝璞玉瞟了他一眼,同样的话她刚才已经骂过了,“你先过来,我们见面说。” 祝璞玉跟尤杏通完电话之后,抬眸看向了窗外,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回尚水苑的路。 意识到这一点,祝璞玉马上转头去看陆衍行。 “去我那边拿一样东西。”陆衍行读懂了她的疑惑,缓缓地扯动嘴唇,“有了它,你好和我妈谈判。” 祝璞玉目光一沉。 能拿去和陆夫人谈判的,那必定是牵涉到陆家利益的东西。 陆衍行作为陆家的掌权人,会亲手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祝璞玉很是好奇,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奇归好奇,祝璞玉并没有追问,“哦”一声之后,便再度拿起了手机,趁路上的空档里,给利辛发了条消息,问他能不能试试破解保险柜。 跟利辛聊了一会儿,车停了。 祝璞玉抬起头来,发现车在西城的一幢独栋别墅门前——这并不是陆衍行平时的住处。 第349回 为什么这么做 狡兔三窟,陆衍行这种人多几处房产也不稀罕,祝璞玉很快便解开安全带随他一起下了车。 两人一起走进了别墅,陆衍行让祝璞玉在客厅等待,自己则是上了楼去取东西。 祝璞玉等了五分钟左右,陆衍行便带着两个文件袋下来了。 文件袋看起来很厚,陆衍行递上来的时候,祝璞玉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去接,而是问他:“你确定要都给我?”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陆家的把柄,这么厚的一打,交出去风险实在是太高。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陆衍行变相给了肯定的答案。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祝璞玉也就不再为他考虑了,立刻接过了两个文件袋,先打开了其中一个。 祝璞玉动手拽出了里面的东西,发现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她随便抽了一张出来看,立刻就认出了上面的那个男人——陆巡止,周清梵的亡夫。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寻常的照片,而是一男一女的艳照。 虽然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但就算遮着,画面的香艳程度也丝毫不减。 男的是陆巡止,但女的并不是周清梵。 祝璞玉不认识那女的,但看照片的日期,这阶段应该是周清梵准备和陆巡止结婚的日子了。 祝璞玉迄今为止都不太清楚周清梵和陆巡止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周清梵对陆巡止是否有除利用之外的感情。 但祝璞玉此前可没少听说陆巡止的“事迹”—— 他虽然和周清梵新婚不久就意外去世了,但旁人提起他都说他对周清梵疼爱有加,也不免要佯装惋惜地阴阳怪气几句周清梵“克夫”。 至少,这些年里,祝璞玉没有听过任何一句陆巡止的负面传闻,她还去专程查过新闻,舆论对他的评价也是温润谦和、洁身自好。 和她手里这些照片上的形象截然相反。 祝璞玉稍作思考之后,迅速往后翻,发现照片的女主角都是不固定的,唯有陆巡止是亘古不变的男主角。 祝璞玉抬起头来看向陆衍行。 她虽然没问什么,但陆衍行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疑惑,便主动开口,“很意外是么?” 祝璞玉:“和别人对他的描述出入挺大的。” 陆衍行:“他最擅长演戏。” 他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还有嫉妒。 祝璞玉和陆衍行前后也认识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明显地流露出对一个人的嫉妒。 她之前大概就知道,陆衍行和陆巡止兄弟的关系大概是不好的,不然陆衍行不会那样针对周清梵。 可他们兄弟之间具体有过什么矛盾,祝璞玉不了解。 她跟陆衍行的交集也是这两年才稍微多了一些,但也都是建立在温家的基础上。 大部分之间都是陆衍行在帮她忙,祝璞玉没怎么帮过他,这次也是陆衍行第一次开口要求祝璞玉帮忙。 祝璞玉觉得陆衍行的这话不好接,于是选择了沉默。 她打开了另外一份资料。 祝璞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瞳孔骤然紧缩,她再次抬起头看向了陆衍行:“这些怎么在你手里?” 周清梵在陆家沉浮这几年,为的就是找这份东西。 它怎么会在陆衍行手上? 是巧合、还是陆衍行早就知道周清梵在找什么,所以刻意藏了起来,只是为了把她留在陆家折磨她? 陆衍行答非所问:“你拿这些东西去和我妈谈判,她会同意放人的。” “陆衍行。”祝璞玉连名带姓地叫着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因为跟陆巡止兄弟关系不好而报复周清梵,那他现在应该不会管周清梵的死活——就算管,也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但如果他对周清梵有感情,为什么一直都以折磨她为乐?又为什么还要去跟路微结婚? 祝璞玉实在是很好奇他的心理活动。 “我送你回去。”面对祝璞玉的问题,陆衍行还是避而不谈。 祝璞玉看到他这样子,冷笑了一声,直接说:“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这次之后,你们彻底完了。” 陆衍行没有接话,拿起车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 祝璞玉回到尚水苑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她今天在外接折腾了大半天,冲击一番接着一番,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廖裕锦见祝璞玉拖着行李箱回来,好奇:“哪里来的箱子?” 祝璞玉摇了摇头,现在还没功夫回答他的问题,“你帮我带去楼上吧。” 祝璞玉把箱子交给廖裕锦之后,便拿着文件走向了尤杏。 祝璞玉拉着尤杏来到了餐厅,关上门之后,尤杏才问她:“陆衍行那畜生到底做什么了?清梵现在怎么样了?” “今晚你别回去了,明天一早跟我去一趟陆家。”祝璞玉先说了最后的决定,“去接清梵。” 尤杏蹙眉,“陆家怎么可能放人。” 陆夫人那狠厉的作风,偶尔一次回家晚了都要罚跪祠堂,如今周清梵闹出这样大的“丑闻”,岂不是要被她浸猪笼了! “有这些,她会放的。”祝璞玉将两份文件袋推到了尤杏面前。 尤杏好奇地打开了。 她先打开的是那份资料,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猛地抬起头来:“这不是清梵爸爸的……” 尤杏好奇不已,“你从哪里来的?” “陆衍行给我的。”祝璞玉说,“另外一个袋子里,是陆巡止和不同女人上床的照片。” 尤杏闻言,马上动手打开了旁边的文件袋。 看到照片之后,她干呕了一下,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草,脏黄瓜。”尤杏将照片塞回去,已经不想看了,咬牙切齿地说:“我特么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他真的对清梵一往情深——” “陆夫人在意陆家的形象和利益大过一切,有了这些,她会放人的。”特别是那份文件,一旦曝光出去,陆家恐怕要一蹶不振。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尤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这些资料是陆衍行给你的?” 祝璞玉点了点头,“嗯。” 尤杏看不懂了:“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些?陆家倒了他不是也完了么?” 祝璞玉耸耸肩膀,“我也很好奇。” 可惜,她之前这样问的时候没得到答案。 “……他是不是喜欢清梵?”尤杏刚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嘴,“不对不对,他之前做的那些人渣事儿,怎么能算是喜欢!” 但如果不喜欢,那就更解释不通了啊…… 第350回 丑闻 350、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何须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危害到自身? 陆衍行的这一番操作,还真是叫人看不懂。 祝璞玉和尤杏的疑惑是一样的,但这个问题,她们两个即便花时间讨论也得不到答案。 不过尤杏对周清梵和陆巡止的恋爱经历知道得还稍微多一些。 应该是陆巡止先追的周清梵,周清梵知道他是陆家人之后便同他在一起了,但对陆巡止到底有几分感情,可能只有她本人清楚了。 但陆巡止那个阶段对周清梵是真的很好,至少在尤杏记忆中是这样的。 说他是满分男友也不过分。 周清梵和陆巡止的婚礼办得规模也很大,当时媒体铺天盖地都是报道,圈内无数人对周清梵羡慕至极,认为她一个出身普通的人一跃飞升成了陆家大少奶奶,运气太好了。 但谁都没想到,婚礼之后半年,陆巡止就意外身亡了。 周清梵这个曾经被万人羡慕的大少奶奶,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被冠上了“克夫”的帽子。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在陆家切身的经历,才最为折磨人。 而中间将近一半的折磨,来自于陆衍行。 祝璞玉盯着资料袋沉思了许久,之后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牛奶,从旁边的柜子上顺了一袋吐司。 “你就吃这个?”尤杏有些担心她身体吃不消,“要不让陈姨给你弄点儿别的吧。” “不用,我也没什么胃口,晚饭再说吧。”祝璞玉喝了一口牛奶,拆吐司袋的时候,顺嘴问尤杏:“除了陆巡止之外,清梵还谈过其他人么?” 尤杏仔细想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 祝璞玉“嗯”了一声,将自己大脑内的某个猜测暂时抹掉。 —— 因为有了陆衍行提供的那些资料,祝璞玉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让温家这边掺和这件事情了。 温家对知越和星星的事情付出精力是正常的,但周清梵的事情,归根结底是祝璞玉本人的社交圈要处理的。 这些东西足够让陆夫人放人了,就没必要再麻烦温家出面一趟了。 翌日一早,祝璞玉开车和尤杏一同去了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的门口巡逻的保安认得祝璞玉和尤杏,看到她们过来,便知道她们是来找周清梵的了。 一名保安挡在了两人面前,按陆夫人的吩咐说:“两位,不好意思,我们大少奶奶不方便见人,还是请回吧。” “我们不是来找你们大少奶奶的。”祝璞玉礼貌微笑着,“麻烦去和陆夫人通报一声,我有些话想当面和她谈。” 保安愣怔了一下,思量片刻后,掏出手机给管家那边报备了一声。 祝璞玉身份特殊,他也不敢过于怠慢。 经过一番沟通之后,陆夫人那边给了反馈,邀请祝璞玉和尤杏进去当面聊。 祝璞玉进去之前还不忘感谢了一句那位保安。 进到院子里之后,祝璞玉和尤杏便看见了老张。 老张走到两人面前,微微颔首,低声说:“二少爷让我带两位进去。” 这话一出,祝璞玉和尤杏便晓得是什么意思了。 祝璞玉往后院看了一眼,“清梵现在还在祠堂?” 老张“嗯”了一声,“夫人安排了五六个人守着,已经一天的时间滴水未进了。” 祝璞玉的脸色沉重了不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尤杏更是不客气,直接骂了一句“变态”。 老张直接当没听见,三人说话间,也已经停在了客厅的门前。 老张开了门,将祝璞玉和尤杏带进去,同陆夫人汇报一声之后便退下了。 老张走的时候,陆夫人让客厅里其他人也跟他一起走了。 人清过之后,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陆夫人、祝璞玉和尤杏三人。 陆夫人心知肚明她们两人的来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对祝璞玉和尤杏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祝璞玉和尤杏作为周清梵的好友,对她和外面野男人的事情必定是知情的。 说不定还为他们打过掩护。 特别是祝璞玉。 此前周清梵经常会以陪她、照顾她为由彻夜不归。 念及此,陆夫人的面色更加难看。 她抬眸扫过对面沙发上的两人,“听老张说,你们有话和我谈。” 陆夫人一改往日的客套和迂回,直截了当地表明了立场:“如果是来干涉我陆家整顿家风的话,两位可以先回了,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 “我是来和陆夫人做交易的。”祝璞玉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之后将那份装着照片的文件袋递给了她,“陆夫人看完这个,我们再谈。” 谈判的过程里不能一次性亮出所有筹码,祝璞玉并没有把文件拿给陆夫人看。 那些资料如果能留住的话,她还是要替周清梵留住的。 陆夫人从茶几上拿起了文件袋,在祝璞玉和尤杏的注视下打开,抽出了里面的照片。 看清楚照片的内容后,她一贯优雅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 陆夫人加快动作往后翻,每多看一张,心就往下沉几分,优雅的面具彻底被这些香艳、不堪入目的照片击碎了。 很显然,她是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这样的人。 祝璞玉和尤杏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 尤杏适时地开口:“陆夫人,做个交易吧。” 她笑了下,不慌不忙地说:“都说陆大少爷洁身自好,私生活干干净净,又疼爱老婆,陆夫人应该也不想看着他死后还经历一次人设塌方吧?” 陆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攥着照片,抬起头来再度看向两人:“照片你们从哪里来的?” “陆夫人,这不是重点。”祝璞玉笑笑,直接同她说出自己的要求:“只要陆夫人对外公布清梵彻底和陆家脱离关系,这些照片就会彻底停在您手里。” 后半句,祝璞玉没说,但有脑子的人都听懂。 如果她不同意放周清梵,那这些照片就会被大肆传播。 到时候陆巡止会被拉到大众面前鞭尸,陆家会成为圈内的笑话,集团的股票和风评也会大受影响。 陆夫人身处这个圈子,最清楚此等丑闻要付出的代价。 当初的温敬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周清梵做出了这种打陆家脸的事情,陆夫人怎能甘心这样放过她? 陆夫人一时做不出抉择,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凝重。 第351回 手术由陆家安排 祝璞玉和尤杏很默契地沉默了下来,她们早料到陆夫人不会轻易同意。 因为有底牌,两人都十分从容。 实际上,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已经掌握到她们手里了——在陆夫人看到照片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祝璞玉就可以确定了,她此前并不知道陆巡止的私生活是这样的状态。 祝璞玉昨天晚上特意去查了查陆巡止的事情,这才发现,陆夫人对陆巡止的重视远超过陆衍行。 媒体上流传着不少陆夫人带陆巡止出席各种场合刷脸的照片,从陆巡止还在读高中的时候,陆夫人就开始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了。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陆巡止,并以他为傲。 而那些新闻里,几乎都找不到陆衍行的影子。 如果只是看那些新闻,对陆家没太多了解的话,会以为陆巡止是陆家唯一的儿子。 祝璞玉昨晚看到新闻的时候,对陆衍行提起陆巡止的那个态度有了些浅薄的理解,也更加确认了陆巡止在陆夫人心中的位置。 陆夫人现在摇摆犯难,仅仅只是因为“无法惩罚背叛宝贝儿子的女人”而已。 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陆巡止。 结果其实很好猜测。 “我可以让她离开陆家。”几分钟后,陆夫人终于做出了决定,“但我也有条件。” 祝璞玉:“您说。” “她肚子里的那个,必须死。”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夫人的声音和视线都十分坚定,不容置喙,“陆家会安排手术,处理掉,我放她自由。” 祝璞玉和尤杏再次对视了一眼。 这个孩子的确是太意外了,周清梵大概率也不会想要。 陆夫人提出这个要求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她看来,这个“野种”是陆家蒙羞的象征,她肯定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陆夫人,我们能见清梵一面么?”祝璞玉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周清梵的想法。 即便是作为好友,也不能妄自替她做决定。 正好,她也有很多话跟周清梵说。 陆夫人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但没忘记重申自己的立场,“好好劝劝她,最好不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若是真拼个鱼死网破,陆家元气大伤,她和那个野男人也势必走投无路。” 尤杏听见这话之后,内心嗤笑了一声。 她差点就忍不住接话告诉她:真巧,你口中的那个野男人就是你另外一个儿子,赶紧把他杀了吧。 祝璞玉听到这话也露出了一抹笑,她点了点头,“陆夫人的意思,我了解了。” 陆夫人微微颔首,随后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便有保镖过来,带着祝璞玉和尤杏去了祠堂。 陆家老宅的祠堂占地面积很大,四周都是树木,几乎不见光,进来之后便有种阴森森的感觉,空气中潮湿的木头味和焚香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冲击着鼻腔。 三月的北城气温本就不高,祠堂这边更是阴冷得不行。 祝璞玉和尤杏被带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周清梵。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头发凌乱,膝盖下面什么东西都没垫,人虚弱得像是随时都要倒下了。 祝璞玉和尤杏见状,马上上去一左一右将她扶了起来,将她带到了旁边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周清梵一天一夜没吃没睡,整个人奄奄一息,反应都慢了很多。 看到祝璞玉和尤杏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们怎么……来了。”周清梵说话气息都不太稳。 “我和杏子来接你出去。”祝璞玉长话短说,“陆夫人同意放你离开陆家了,条件是孩子不能留。” 她直接问了重点:“你的想法呢?” “不要。”周清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在她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后,就非常坚定地做出了选择:“我不会留TA的。” “好。”这答案和祝璞玉预料中的差不多,她没有多说废话:“我和杏子陪你手术。” “她为什么会同意放我离开陆家?”周清梵很疑惑,这不是陆夫人的作风,“你和她做什么交易了?你不要为——” “陆夫人打电话给陆衍行让他安排医院给你流产的时候,陆衍行刚好跟我在一块儿。”祝璞玉说,“他给了我一些东西。” “什么?”周清梵追问。 祝璞玉没有直接回答,她视线转向一旁,看了一眼陆巡止的遗照,之后问周清梵:“你知道陆巡止身边一直有其他女人么?” 周清梵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肩膀僵了一下。 她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眼下变得愈发苍白,眼底透着震惊。 祝璞玉同她对视着,没有继续往下说。 尤杏则是将周清梵的反应理解成了被“背叛”之后的措手不及,她马上缠住周清梵的胳膊安慰她,“死渣男,活该他出事儿,不想他了,以后咱们离这一家晦气的人远点儿。”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祝璞玉咂摸了几秒。 周清梵刚才的震惊,究竟是因为得知自己被陆巡止“背叛”,还是因为别的? “陆衍行给了我一打照片。”祝璞玉和周清梵说明,“里面是陆巡止和不同女人上床的画面,我拿着这些东西去跟陆夫人谈判的。” 周清梵也抿住了嘴。 听见陆衍行的名字之后,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还有,你要找的东西,陆衍行也交给我了。”祝璞玉一鼓作气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她握住周清梵的手,“所以,抓住这次机会,你一定要彻底脱离陆家。” “……什么?”周清梵的声音也完全僵了。 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在陆衍行手上? 祝璞玉知道周清梵也有很多问题,但眼下她解决不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带她出去。 —— 祝璞玉和尤杏从祠堂出来之后,再次回到了主宅的客厅。 进门后,祝璞玉便同陆夫人说:“您的条件我同意了。” “我会带清梵去手术,手术结束后,您对外公开消息,从此她不再是陆家少奶奶。”祝璞玉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袋,“这些照片的存档,我会彻底销毁,陆大少爷的形象不会有任何损失,请您放心。” “手术由陆家来安排。”陆夫人对于其余的条件都没有什么问题,唯独不放心祝璞玉带周清梵手术,以她的实力,在这件事情上造假轻而易举。 言罢,陆夫人拿出了手机,拨了陆衍行的电话。 “衍行,医院那边你安排好了么?” 第352回 离她远点 尤杏听见陆夫人给陆衍行打电话之后,马上转头看向祝璞玉和她对视。 祝璞玉揉了揉眉心。 虽是误打误撞,但陆夫人这操作的确是让人惊叹。 她这等于是让陆衍行亲自去弄死他的孩子。 祝璞玉听不到电话那边的陆衍行说了什么,但从陆夫人的话里听得出来,陆衍行似乎已经把医院安排好了,一会儿就能过来接人。 陆夫人对此很满意,说了一句“那你尽快回来”,便挂了电话。 和陆衍行通完电话后,陆夫人再度看向祝璞玉和尤杏,“一会儿衍行会来带她去医院,你们如果放心不下,可以跟着。” 陆夫人倒还算“善解人意”,并没有阻止祝璞玉和尤杏跟着周清梵手术。 很显然,她所有的恶意都是针对周清梵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或许她对于周清梵这个形同虚设的大少奶奶也早已是无所谓的态度了,毕竟按照大师的说法,守孝期已经过去了,周清梵没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陆夫人只是无法接受冠上陆家名号的工具人,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而已。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到如今,借这个机会彻底摆脱陆家也是明智之举,也能跟陆衍行断个干净。 纸包不住火,如果周清梵继续待在陆家,她和陆衍行的事情铁定是瞒不住的——路微早就怀疑上他们了,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 陆夫人就算不会像偏爱陆巡止那样偏爱陆衍行,但到底是他儿子,到时候他不会责怪陆衍行罔顾伦理招惹大嫂,只会认为周清梵红颜祸水,勾引了她两个儿子。 豪门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轻而易举。 —— 祝璞玉和尤杏坐在陆家老宅客厅等着陆衍行过来接人。 两人还没等到陆衍行的时候,先等到了路微。 路微提着一盒的燕窝走进了老宅,看到沙发上的祝璞玉和尤杏之后,脸上闪过了一抹惊讶:“两位怎么过来了?” 路微态度挺客气的,但祝璞玉和尤杏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祝璞玉和尤杏很默契地没有搭理路微。 路微觉察到两人的沉默之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别胡思乱想。”陆夫人拍了拍路微的胳膊,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路微,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安慰她,“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昨天的事情……有点不放心。”路微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开了口:“妈,我觉得大嫂不像那种人,说不定中间有什么误会,她现在是孕妇,祠堂那种地方阴气重,您还是……” “她很快就不是你大嫂了,路小姐可以改口了。”祝璞玉实在是听不下去路微这个假惺惺的态度,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路微被祝璞玉的话弄得愣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陆夫人,眼底满是疑惑。 陆夫人说:“孩子处理掉之后,周清梵会离开陆家。” 她并没有跟路微解释自己改变主意的原因。 路微的手不动声色地握成了拳头—— 昨天陆夫人还是要除掉周清梵的态度,短短一夜过去就改变了主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跟突然上门拜访的祝璞玉和尤杏有关。 她们究竟拿了什么筹码和陆夫人谈判,竟然能让她放过周清梵? 路微沉默许久后,有些担心地开口,“可是,大嫂会同意处理掉孩子么,那毕竟是她的血肉,这样有点太残忍了。” 陆夫人:“这有什么残忍的,违背伦常的产物就该处理干净!” 她的态度很强硬,“这次幸好有你,否则我也发现不了她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 幸好有你? 祝璞玉和尤杏都捕捉到了陆夫人和路微说的这四个字。 她这意思是,周清梵怀孕的消息曝光,和路微有关系。 之前陆衍行只跟祝璞玉说了陆夫人知道周清梵怀孕这个消息,并没有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呵,原来还是路微的“功劳”。 路微感受到了祝璞玉在盯着她看,忙对陆夫人说,“妈,大嫂肯定是有难处,她这些年一个人过得也不容易,女人都是需要关心的,脆弱的时候犯错也可以理解,您不要责怪她了。” “想不到路小姐这么善解人意。”祝璞玉听完路微的这一番表演,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陆衍行能娶到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路微:“……” 说曹操曹操就到。 祝璞玉这句话话音刚落下不久,陆衍行便带着助理林澈回来了。 “衍行。”路微一看到陆衍行,便习惯性地走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陆衍行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推开她,而是看向了陆夫人,“都安排好了,现在让人上车送去医院病房,评估过身体情况就可以手术了。” 陆夫人点点头,“媒体那边也打点好了?” 陆衍行:“嗯,消息会封锁好。” “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陆夫人说,“等手术结束,对外宣布她和陆家脱离关系。” 陆衍行:“好。” “那么,现在我们能出发了么?”祝璞玉拉着尤杏起身,看向了陆衍行。 她的目光落在了陆衍行被路微缠住的那条胳膊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陆衍行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了出来,微微颔首,“走吧。” 路微贴心地问:“衍行,要我帮忙么?” “不用。”陆衍行拒绝了路微,“你在家里陪妈吧。” 说完这句话,陆衍行便和路微拉开了距离,带着祝璞玉和尤杏走出了主宅的客厅。 三人走出来之后很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子,走了十多米之后,陆衍行才吩咐身边的林澈:“去和老张到祠堂带人吧。” 林澈点点头,按吩咐去了。 他走后,祝璞玉往主宅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盯着陆衍行,冷嘲:“你真是找了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婆。” 陆衍行自知理亏,没有接话。 尤杏没祝璞玉这么沉得住气,她已经想打人了,强行忍下去,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以后你给我离她远点儿,你们陆家的男人真他妈晦气!” …… 五分钟后,周清梵被老张和林澈带了出来。 她跪了太久,走路的步子都是软的,完全是被两人架着抬出来的。 陆衍行听见动静之后,朝周清梵看了过去,一眼便扫到了她苍白如纸的脸。 他将手插到了兜里,目光紧盯着她。 周清梵淡淡地避开他,看向祝璞玉和尤杏。 祝璞玉和尤杏一同上前,将周清梵扶了过来,搀着她一同往外走。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虚弱的背影,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跟了上去。 第353回 做局 陆衍行今天让林澈开了一辆商务车回来。 车内宽敞,容纳几个人绰绰有余,但陆衍行没有跟着一起上去。 他站在一旁看着祝璞玉和尤杏将周清梵扶上了车,随后对祝璞玉说:“你车钥匙给我吧。” 祝璞玉读懂了他的意思,陆衍行这是替她开车去医院,好让她坐这辆车陪着周清梵。 这个决定做得还算“贴心”,祝璞玉没意见,将车钥匙交给他后便上了车。 祝璞玉打开车门的瞬间,陆衍行再一次望到了周清梵苍白病态的侧脸,他不自觉地加大力道,捏紧了手中的钥匙。 —— 周清梵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跪在祠堂那种阴冷的地方,手脚都是凉的。 祝璞玉刚刚想要让林澈找个地方停下来吃东西,却发现车里放了一份早餐。 在保温盒里,豆奶还是热的。 祝璞玉马上拿起来递给了周清梵,“清梵,你先喝点儿热的,你身上太冷了。” 周清梵轻轻地点点头,接过来豆奶喝了两口,身体暖和了许多。 和豆奶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三明治,祝璞玉也一并交给了周清梵。 周清梵饿得发慌,吃饭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了不少,短短几分钟便将三明治吃完了。 周清梵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尤杏看到她这样子之后,就知道她饿狠了。 尤杏沉不住气,骂了一句:“陆家真是从上到下一群变态!” 祝璞玉对此很是认同,陆家这动不动就罚跪祠堂、不给吃不给喝的规矩,活脱脱封建余孽。 “清梵,好点了么?”祝璞玉握了握周清梵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 吃过东西之后,她的手没有刚刚那么冰了。 祝璞玉稍稍放心了一些,这才低头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你之前……没感觉么?” 多年默契,周清梵一听祝璞玉这个问题,就晓得她在问什么了。 她摇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 尤杏愤愤不平:“陆衍行这个死人渣,他不知道戴——” “他有戴。”周清梵不是替陆衍行辩解,从昨天被检查出来怀孕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周清梵想着想着又头疼了,她揉上太阳穴,“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意外。” 就是因为陆衍行一直都做措施,所以周清梵在发现自己例假推迟之后完全没往怀孕那方面想。 “路微。”祝璞玉听完周清梵的话之后,表情紧绷,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尤杏扭头看向她:“你是怀疑——” “她知道陆衍行和你的事儿,对吧?”这个问题,祝璞玉是看着周清梵问的。 其实不用问也有答案了,祝璞玉刚才仔细回忆了一番,她第一次见路微的时候,路微就在对周清梵阴阳怪气了。 想必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如今路微跟陆衍行结婚已经快两年了,陆衍行一直不肯放过周清梵,路微对付不了陆衍行,自然就会想着“除掉”周清梵。 让周清梵这个寡妇怀孕,陆家一定不会绕过她,而就算是陆家那边查出这个野男人是陆衍行,那也没关系,这个结果只会让周清梵死得更快一些。 周清梵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祝璞玉的话,渐渐地攥紧了拳头。 的确。 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路微。 虽然一直没有开诚布公地捅破那层窗户纸,但路微应该早就开始怀疑她和陆衍行了。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祝璞玉又问她:“昨天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周清梵抿了抿嘴唇,“从怀孕到检查……可能都是路微做的局。” 周清梵同祝璞玉和尤杏复述了一遍昨天的场景。 陆夫人这些年一直热衷于喝中药调理身体,路微前些日子来老宅的时候,跟陆夫人说自己认识了一位厉害的中医,改天带来老宅给她把把脉。 陆夫人对此欣然接受,还直夸路微有心,那时周清梵也在场,陆夫人明里暗里贬损了她几句,她就当没听见。 实际上陆夫人一直都不喜欢她,若不是当初陆巡止不惜和他们断绝关系也要跟她结婚、陆夫人舍不得儿子的话,她是不可能妥协的。 周清梵也深知自己在这个家里不招人喜欢,陆巡止去世之后她便夹着尾巴做人,冷嘲热讽早已司空见惯,她学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件事情,周清梵没有挂在心上,路微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开始讨好陆夫人了,花样繁多,周清梵学不来,也不想学。 昨天一早,路微便带着中医来到了老宅。 周清梵刚刚起床下楼,便看到了中医和陆夫人聊天。 路微看到周清梵下来之后,热情地喊着她过来,说是看她最近气色有些憔悴,让中医帮着她把把脉,陆夫人也开口应和了一句,周清梵便坐下来了。 把脉本是无伤大雅的事儿,可那中医搭上来一会儿之后,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然后说出了她有身孕的消息。 陆夫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而路微却在替她“说情”,认为是中医搞错了。 她还说:“大哥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大嫂怎么可能有孩子,医生,你不要乱说话啊。” 看似是反驳,其实是火上浇油。 就是因为她的这句话,陆夫人马上联系了家庭医生,拿来设备给周清梵做了检查。 周清梵当时听到中医号脉的反馈之后,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直到那张B超单摔到她脸上,她看着上面的妊娠日期,想起那天晚上陆衍行的确找过她,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周清梵和陆衍行纠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多一条无辜的生命。 “靠,这个路微真是个死绿茶。”尤杏听完周清梵讲述来龙去脉之后,恶心得不行,“她有病吧,有本事去弄陆衍行啊,陆衍行自己犯贱缠着你不放,她管不了男人就来针对你,好一对狗男女。” 前排开车的林澈听到自家老板这样被骂,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后视镜。 孰料,这一眼正好被尤杏看见了。 尤杏狠狠瞪他一眼。 林澈赶紧规矩地开车了。 后排三个女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以后都和我没关系了。”周清梵闭上了眼睛,“或许我应该感谢她。” 如果没有路微来这一出,她也拿不到资料,更不会知道,资料一直在陆衍行手里。 第354回 你的大嫂 周清梵说出这句话,就已经代表了她的选择。 孩子不留,脱离陆家,从今以后自然也不必再受陆衍行的威胁。 这几年的屈辱经历,终于要结束了。 祝璞玉和尤杏都听懂了周清梵的意思,两人没有接话,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她们三人之间特别的默契。 —— 睦和医院的病房早已安排好了,尤杏的病房在私人疗养区,私密性很好,加上陆衍行提前做了打点,全程都没有人打扰。 医生团队已经在病房里等候,周清梵一到,便有专人替她检查身体情况。 无痛人流虽然不算大手术,但也要在确定病人身体状态的前提下进行,免得加重风险。 周清梵来的路上吃了东西,血检要安排到明天了,只做了其他项目的检查。 医生说目前看来,胚胎的活性是很好的,只是,周清梵天生子宫壁薄,这样的体质怀孕本就不容易,这又是头胎,如果这次打掉,以后会有惯性流产的风险。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陆衍行也在场。 他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愈发阴沉,目光转向了周清梵,下意识去看她的反应。 周清梵低着头,陆衍行看不清她表情。 她沉默了片刻后,抬头同医生说:“好,了解了。” 语气虚弱,但情绪很平静,仿佛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麻烦您尽快安排手术吧。” 陆衍行蓦地握紧了拳头,呼吸加重。 医生说:“你现在看起来比较虚弱,明天血检的结果再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等你精力恢复两三天就能做。” 周清梵:“好。” 医生:“那我明早安排团队的人来给你抽血。” 检查做完后,医生便带着几名助手离开了。 陆衍行则一直没动。 祝璞玉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很明确了:你还不走? 尤杏没祝璞玉这么沉得住气,冷嘲热讽:“陆总还是赶紧回去陪老婆吧,你老婆看不见你又该发疯了。” 陆衍行没有因为尤杏的话生气,他踱步走到病床前,垂眸看着周清梵,“我们谈谈。” 祝璞玉和尤杏同时看向了周清梵。 虽然她们都很想让陆衍行离周清梵远点,但要不要谈,还是要周清梵自己决定。 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便是挚友之间也无法替对方做选择。 “愿愿,杏子,我想吃樱桃,你们帮我买点回来吧。”短暂沉默后,周清梵做出了决定。 祝璞玉“嗯”了一声,“还想吃别的么?” 周清梵摇头。 尤杏不太放心,走之前还眼神警告了陆衍行一番。 祝璞玉和尤杏这一走,病房内只剩下了陆衍行和周清梵两个人。 原本就沉闷的气氛,此时更显得紧张凝重。 陆衍行又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他倾身靠近,抬起手要去碰她的脸。 周清梵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陆衍行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若是平时,周清梵这样躲着,陆衍行已经发怒了。 但这一次,他忽然变得很好脾气,不仅没有生气,还问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清梵摇摇头,“我没事。” 她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淡漠,态度像对待陌生人。 周清梵一贯是清冷的性子,可陆衍行这次却觉得隐隐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目光最后挪向了她的肚子:“是家宴的那晚?” 周清梵:“检查报告的时间你不是看过了么。” 明知故问多没意思。 陆衍行:“我那天晚上做了措施,怎么会——” “你是怀疑我故意做手脚,怀上你的孩子?”周清梵抬眸看着他,目光清冷,平静无波,“我没有那么无聊。” 她的态度真的很冷漠。 这一幕忽然和过往的回忆重叠,陆衍行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他讽刺地笑了起来,蓦地靠近她,手捏住她的下巴:“是,你恶心我还来不及,哪会稀罕要我的孩子。” 周清梵没接话。 “你没想过留下TA是不是?”她逆来顺受的态度,让陆衍行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周清梵听完这个问题,眼底终于有了些波澜。 她嘲弄地反问他:“留下TA做什么?” 陆衍行:“如果是陆巡止的,你就会留了,是不是。” 他问这句话的同时,手上的力道加大不少,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了。 “他是我丈夫,你说呢。”周清梵忍着疼痛反问。 “我应该让你在祠堂跪到死。”陆衍行将她按到床头,猩红着双眼盯着她,“死了正好成全你的深情,你们去阴曹地府团圆吧。” 周清梵身体虚弱,被他这么一按,眼前发黑,自然也说不出话来。 陆衍行的手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指腹抵着她颈动脉,蓦地笑了出来,“就是不知道,他接不接受你带着和我的孩子去找他了。” “哦,他应该会接受吧?”陆衍行凑到她耳边,“毕竟你都接受了他给你的那么多顶绿帽子,还为他陪了好几个男人,他会原谅你的。” “说完了么。”周清梵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没有任何被他激怒的迹象,“说完你可以走了。” “周清梵。”陆衍行死死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信不信我掐死你。” 周清梵闭上了眼睛,一副随便他的样子。 陆衍行松开了手,起身俯视着她。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后,周清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陆衍行充满杀意的双眸。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哪怕一秒钟,你有没有想过,留下这个孩子。”他极力隐忍,每个字都哑得不像话。 周清梵几乎没有考虑,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 一秒都没有。 “四年了,周清梵。”陆衍行忽然笑起来,“我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我不是你的狗。”周清梵不动声色地纠正他,“我是陆巡止的妻子,这种话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 “好,陆巡止的妻子。”他轻笑,“好,好,你很好。” “这次之后,希望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周清梵终于能说出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 这话说出口之后,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由陆衍行的一声笑容打破。 “好,如你所愿,大嫂。”丢下这句话,陆衍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听到他失控的砸门声,周清梵无力地抱住了膝盖,将头埋了下去。 第355回 茶 祝璞玉和尤杏去了一趟医院附近的超市,两人买好水果回来的时候,祝璞玉接到了陆衍行的电话。 她刚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陆衍行粗哑的声音:“回去陪她吧。” 陆衍行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祝璞玉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一定闹了不愉快。 比起陆衍行,她更担心周清梵:“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衍行嘲弄地一笑:“我没那个本事。”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祝璞玉一脸莫名。 她收起手机,看了一眼门诊大楼的方向,对尤杏说:“我去那边拿药,你先回去陪清梵吧,我不太放心。” 尤杏从祝璞玉手里接过了购物袋,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一个回住院区,一个去了门诊。 祝璞玉来的是妇产科门诊。 刚才医生开了几样药,祝璞玉走到了自动缴费机前刷了一下药方,缴费之后便要去楼下的药房。 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了人。 这一撞,手上的缴费单和药方都掉在地上了。 祝璞玉弯腰准备去捡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帮她捡起来了。 “谢……” 祝璞玉刚说了一个字,忽然看到那只熟悉的手,蓦地抬起头来。 入目的,是简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祝璞玉万万没想到会在医院遇上他,有些惊讶,但她的控制力很好,几秒的时间便恢复了平日的优雅。 祝璞玉将简庭手上的一叠单子拿了过来,随手放到了包里,笑眯眯地问他:“简庭先生怎么也在医院,是生病了么?” 简庭看着她将那些单子放到包里,目光深邃而复杂。 他并没有回答祝璞玉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呢?” 祝璞玉:“小感冒,来开点药。” 简庭没有接话,盯着她的包,表情有些紧绷。 “简庭哥哥!”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僵持的时候,闻卉回来了。 闻卉是小跑着过来的,她习惯性地缠住了简庭的胳膊,停下来之后,才看见了站在对面的祝璞玉。 看到这张美艳精致的脸,闻卉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是真的不客气,一句话里带着浓浓的质问,仿佛在抓小三。 祝璞玉没有回答闻卉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简庭。 这一眼看过去,正好和简庭四目相对。 简庭马上出面,对闻卉解释:“祝总来这里看病,只是偶遇。” 闻卉将信将疑地看着祝璞玉。 她相信简庭的话,但不太相信偶遇这件事情,祝璞玉看起来就是精明心思重的人,说不定她早就查到了他们要来医院,特意留在这里制造了这场偶遇。 祝璞玉照旧没有跟闻卉说话,她再次看向了一旁的简庭,漂亮的瞳孔里露出了几分自责和愧疚,“抱歉,又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虚,又带着极力的隐忍,仿佛不愿被人看出她的委屈。 简庭闻言,不由得皱起眉来:“你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造成了简庭先生和闻卉小姐之间的误会是真,我无意影响两位的感情,非常抱歉。”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简庭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祝璞玉已经拎着包走了。 她走得很急,好像还踉跄了一下,看起来很狼狈,但幸好没有摔倒。 简庭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唇,心口不太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刚才她掉在地上的那些单子,他清楚地看见了“妇产科”三个字。 原本只是好奇她独自来医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因此下意识地看了看检查单——他想再继续深究的时候,单子已经被她夺走了。 想起来祝璞玉将单子塞到包里的动作,简庭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的动作称得上从容,但他依旧能透过这个现象看出她的慌乱和遮掩,加上她选择一个人来医院……想必是不想被人知道某些消息。 妇产科。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来这种地方? 简庭脑子里再次闪过了她“丰富”的感情生活。 和她朝夕相处在同个屋檐下的“初恋”,还有那个在电话里和她“调情”的年轻男人。 让她怀孕的,是哪一个? 又或者,还有别人…… “简庭!”他的思路,最后被闻卉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闻卉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句话,可简庭一句都没有回复过,目光一直盯着祝璞玉离开的方向。 闻卉起初记得闻知渊的叮嘱,想要表现得善解人意一些,因此耐着性子忍了许久。 可简庭却一直看着那个地方,祝璞玉都不见了,他还看,甚至专注到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 闻卉忍无可忍,少有地连名带姓地喊了他。 看到简庭终于转过身来,闻卉质问他:“你刚才在看谁?她比我好看是吗?你是不是——” “好了,闻卉。”简庭打断了她任性的话,严肃地看着她:“祝总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今天只是偶遇而已,她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如果因为你的任性影响了合作,你想过后果么?” “你是怕影响合作,还是怕她受委屈?”闻卉气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刚才就是故意道歉装可怜的,这样你就会同情她了!她就是个绿茶……” 简庭被这不友好的言论弄得皱起眉来,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不要恶意揣测别人。” 就算祝璞玉此前真的对他有过一些暧昧的举动,但简庭并不认为她会用闻卉说的这种手段。 她那么成熟的人,怎么会跟闻卉一个逻辑去思考。 “祝总刚才道歉,是出于礼貌和修养,你应该向她学习一下。”简庭同闻卉说,“成年人不要把心事写在脸上,真性情和没礼貌是两码事。” “……你为了她凶我?”闻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没受过这种委屈。 简庭一直都是很纵容她的,和她说话都轻声细语。 如今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用这样恶劣的态度训斥她。 “我不是凶你。”看到闻卉哭,简庭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他无奈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成熟一点,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以后你总要接触工作的,工作里你不可能这样任性的。” 第356回 她的前夫 所有人都是一愣。 没想到这灵极宫二宫主竟然如此刚烈,只不过是输了一场赌约而已,就挥剑自尽! 就在众人以为立即要血溅五步之时,灵极宫二长老忽然停下了下来,灵气小剑砰然溃散,随即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 “耿风,你是我爹!”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是让得所有人神情一阵古怪。 短暂的寂静之后,全场笑喷了。 “我还以为灵极宫二长老性子刚烈,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真是……灵极宫二长老,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前一秒还誓死不肯履行赌约,后一秒马上改口叫爹,你是想笑死我们么?” “哈哈哈哈……大家都别怪灵极宫二长老啦,毕竟叫爹比丢了性命要划算多了,你们说是吧?” 阵阵讥笑不断响起,灵极宫二长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是理直气壮道:“事已至此,本长老无话可说,本长老以为愿赌服输,比起自杀逃避更有血性,更为负责,身为一名修士,自然要懂得对自己的一切所为负责!不是么?” 全场的笑声逐渐熄灭,一个个不由得瞠目结舌。 能够为自己不敢去死找到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得不说灵极宫二长老还真特么是个人才! 只不过灵极宫宫主魏无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由火冒三丈。 苦心准备数年之久,好不容易才坐上最强九品宗门的位置,没想到就这么败在了全能教的手里。 堂堂灵极宫的二长老,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得不认他人作父! 曾经公认最强的九品宗门灵极宫,如今却无疑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阵阵嘲笑,有如一根根利刺扎在魏无极心头,让他的心中仿佛在不断滴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想到这儿,魏无极不由得看向对面静坐的江尘,眼中燃烧起阵阵汹涌的火焰。 是他! 是他!! 就是他!!! 如果不是他,今天的灵极宫仍然是最强的九品宗门。 如果不是他,二长老也不会委屈求全,当众认爹! 如果不是他,灵极宫也不至于丢尽颜面,成为人人嘲笑的对象! 越往下想,魏无极就越觉得怒火中烧。 当这股怒火越来越旺时,魏无极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狂怒,猛然间狠狠一拍身旁的石桌。 轰。 整个金刚石铸造而成的石桌,瞬间化为无数粉末!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齐齐朝着魏无极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尘。” 魏无极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虽然我灵极宫的门人输给了你的全能教,却不代表本宫主不是你的对手,你可敢与本宫主一战!?” 任谁都看得出魏无极脸上的怒气,以及心中深深的不服。 不过九品宗门第一之争,并不需要宗主进行比试,因此魏无极这一声挑战,已经是擂台生死斗了! 听到他向江尘发起挑战,其他人不由看向江尘的方向。 如果江尘答应下来,那么之前的比试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接下来的擂台生死斗,绝对会让人大开眼界。 “就凭你?” 江尘淡淡地扫了一眼魏无极,无动于衷道:“你还不够资格。” “你说什么!?” 魏无极脸色一片铁青,“你竟然敢说本宫主不够资格!” 四周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魏无极可是筑基四层的强者! 在江宁一带所有宗门之中,除了八品宗门真武宗宗主之外,还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强的强者! 如此强者向江尘挑战,江尘居然说魏无极不够资格? 他们可是清楚地记得,江尘在宗门品级考核时的境界,只不过是筑基一层而已。 比起魏无极,还足足差着三个小境界! “嘁。” 顿时有人嗤笑道:“分明就是不敢和魏宫主比试,装什么绝世强者?” “就是,虽然江尘调教门人弟子的确很有一套,门人弟子个个都很厉害,可他自己本身的实力却不怎么样。” “说的没错,不敢就是不敢,偏偏说魏宫主不够资格,真是虚伪!” “你们住嘴!” 清松有些听不下去了,刚想替江尘说几句话,却是被江尘挥手阻止:“不必了。” 说着转身看向比试台上的梅长生,问道:“今天的比试已经结束,我们可以走了吧?” “江掌门请便,只是明天请准时到场。” 梅长生说完,顿了顿又提醒道:“明天便是舵主之战,除了要派出三名门人弟子之外,江掌门也要和真武宗宗主进行比试。” “知道了。” 江尘说着微一拱手,随即带着清松等人缓步离开。 看着逐渐消失的江尘等人,众人顿时纷纷说道:“差点儿都忘了,明天可是舵主之战啊!到时候江尘就算不上也得上!” “对!舵主之战不得主动认输,等他上了比试台,真武宗的叶宗主定能替魏宫主出一口恶气!” “舵主之战?” 魏无极不由皱眉看向江尘消失的方向,他这才想起,舵主之战是绝不允许主动认输的。 只有堂主判定输赢之后,才能结束比试。 想想江尘离去时从容的身影,魏无极不禁有些晃然,难道江尘真的敢上比试台?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宗门品级考核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真武宗就已经因为霸天虎一事,和全能教结下了仇怨。 看真武宗宗主叶渊的神情,似乎也有把江尘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若是江尘真敢上比试台,以他筑基一层的实力,面对叶渊堂堂一星武王,岂不是瞬间就会死于非命?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魏无极忽然间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江尘啊江尘,你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你努力争取来的最强九品宗门,竟会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一座坟墓。” 魏无极忽然有些期待起来,等明天江尘知道不能主动认输时,脸上的神情恐怕会相当精彩。 当然,他更期待的是,踏上比试台之后,恐怕连堂主都还来不及判定胜负之际,江尘就已经身首异处…… 第357回 新闻 尤杏也是瞠目结舌,这个闻卉也太能作妖了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心眼子太多还是缺心眼了:“你怎么回应她的?” 祝璞玉笑笑,“我道歉了。” 尤杏挑眉,“高啊,你这茶艺越发精进了。” 她本身就没做错,因为闻卉的刁难道了歉,简庭必定会觉得过意不去,想必祝璞玉走后,他肯定会说上闻卉几句。 闻卉那小脾气肯定是受不了的,一来二去两人可不就得吵起来么。 吵一次两次不算什么,但如果频繁性地因为同一件事情吵,那两人的关系就会岌岌可危了。 祝璞玉欣然接受了尤杏的夸奖,之后谦虚了一句:“我还没开始发挥。” 她现在大概只做了三成吧,这些的手段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 之所以这么顺利,还是因为简庭和闻卉足够“配合”。 一个段位太低,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勾引撩拨的手段,上钩了都不自知;另外一个安全感不足、占有欲太强,不分场合地无理取闹,倒像是在帮她似的。 “不过……温敬斯现在这么青铜了么?”尤杏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他会不会是看出来你的目的,也在反钓你?” “你太高看他了。”祝璞玉想起简庭那个状态,玩味地笑了起来,“他现在可玩不过我。” 尤杏啧了一声,“原来催眠还能让人段位退化啊,我真想亲眼看看青铜版本温敬斯。” 周清梵则是问:“之前温敬斯手里的证据,你找到了么?” 周清梵记得她出事儿的前几天,祝璞玉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烦心。 “现在还不确定。”提起这件事情,祝璞玉表情严肃了几分,“我在他买的那间院子里找到了一个保险柜,但是是指纹锁,目前打不开,准备先让利辛试试破解。” “温敬斯的指纹么?”尤杏说,“你直接想办法让他按一下不就行了。” 尤杏觉得,按祝璞玉的段位,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唔,有道理。”祝璞玉想起了温敬斯盯着检查单看的画面,大脑飞速运转着,已经有计划成型,她转头看向周清梵:“接下来几天,我陪你住院。” 周清梵&尤杏:“?” 祝璞玉:“我刚才去拿药的时候,他看见检查单了。” 她笑着,娓娓道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你是说……他觉得你怀孕了?”尤杏咋舌。 “现在不太确定,不过正好,”祝璞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陆家不希望走漏风声,那不如就直接对外说,清梵是来医院陪我的。” 圈内都知道周清梵和祝璞玉关系匪浅,祝璞玉来“做手术”,周清梵陪着,这很合理。 这样一来,陆家完全不必担心医院遇到熟人被议论,而祝璞玉刚好也能利用这件事情来“刺激”一波简庭。 周清梵和尤杏当即便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周清梵有些担心:“你不怕他就此和你划清界限么?” “他不会的。”祝璞玉勾勾嘴角,“别忘了,在他眼里,我已经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了。” 不仅如此,简庭还觉得她身边一大堆男人,早就将她列入到了“私生活丰富”行列之内。 看得出来他对此番作风并不赞同,可即便如此,不还是被她吸引了么? 人性如此,明知不可碰的东西,吸引力反而会被放大数倍,那种游走在理智和本能之间的挣扎,会让这份情感变得更加复杂厚重,也更难放下。 正如当年她被温敬斯吸引。 祝璞玉一向是行动派,做出决定之后便离开病房,去院子里给陆衍行打了电话。 祝璞玉干脆利落地同陆衍行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电话那头的陆衍行沉默了许久。 一番思量之后,陆衍行同她确认:“你确定要这样?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祝璞玉的个人名声跟恒通和旗下几家子公司的形象休戚相关,虽然这在圈子里不算什么大新闻,但难免会被有心人士拿来大做文章。 祝璞玉私生活方面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一直都不少。 “无所谓啊。”祝璞玉笑了,“你是觉得我现在名声很好么。” 陆衍行:“……你这么做,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如果她只是出于帮周清梵分担风险,不说别的,凭她们两人的感情,周清梵就是死都不会同意。 祝璞玉在周清梵心里的位置,可比他重多了。 “对了,你让人帮我把西城院子打扫一遍,准备一些生活用品。”祝璞玉答非所问,“我要去那边住几天。” 电话那头的陆衍行再次陷入了沉默。 将近半分钟之后,他沉声问:“是不是和他有关?” “按我说的办吧。”祝璞玉算是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月之内,我会拿到证据。” 没给陆衍行回话的机会,祝璞玉率先挂断了电话。 挂上电话,祝璞玉打开了微信,再次发了一条仅简庭可见的朋友圈。 【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发完之后,祝璞玉收起手机回到了病房。 —— 从医院回来以后,简庭陪着闻卉吃了一个午饭。 趁闻卉午休睡觉的时候,简庭打开电脑,在书桌前处理起了工作。 合作合同刚刚签完,目前很多工作落地开展都要他亲力亲为,但他又要照顾闻卉,已经体会到了分身乏术的感觉。 简庭喝了一口咖啡,提起精神来,开始修改方案、回复邮件。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工作告一段落,简庭拿起了手机,忽然又看到了朋友圈那里,祝璞玉的头像上面有个小红点。 她发朋友圈了? 手已经先脑子一步点了过去。 简庭微信里加的人不多,他这一刷新,最先出现但就是祝璞玉两个小时前发的那一条。 ——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简庭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这条朋友圈……什么意思? “你”,指的又是谁? 这条朋友圈的文字风格看起来不是很正常,像是在极端难过或者痛苦的时候发出来的。 简庭又想起了医院的那场偶遇。 她好像是一个人过去的。 没人陪她么?还是说……她不想别人陪? 叮。 简庭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通知栏跳出了一则最新的新闻。 他随意扫了一眼标题,准备关闭的时候,手指却蓦地僵住。 第358回 前夫哥,不可说 新闻主角是祝璞玉,在财经版,可跟财经几乎不沾边。 标题取得很劲爆。 《恒通董事长祝璞玉现身妇产科预约人流,孩子父亲身份成谜》 简庭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条充满噱头的标题看了一会儿,然后动手打开了推送。 他平时并不关注八卦新闻,这个APP是前些天查祝璞玉的新闻时下载的。 下载之后经常会收到莫名其妙的八卦推送,但他从未打开过。 这是第一次。 简庭点进去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祝璞玉在医院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妇产科”三个字,根本没得狡辩。 简庭放大看到了祝璞玉的身影,照片上她穿的就是今天他们碰面时的那套衣服。 也就是说,她今天真的是一个人去的医院,还被狗仔拍了。 新闻里配的这张照片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动作——微微弯着身体,低着头,手护着小腹,整个人是很强的防御姿态。 看起来非常没有安全感。 简庭的呼吸沉了几分。 继续往下翻,新闻的内容里都是一些煽动性极强的言论,甚至还放出了一些相关新闻链接,是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和另外一个男人被拍到的那些照片。 媒体唯一有良心的一点,是给两个孩子打了马赛克。 至于那个男人,就算没有拍到正脸,简庭也认得出来。 毕竟已经偶遇过一次了,他印象深刻。 祝璞玉在北城是知名度很高的人物 ,她是个女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私生活又比较复杂,先前简庭就在网上看到过不少她的传闻,舆论对她有各种各样不友好的揣测。 这次她被拍到去妇产科预约流产,新闻的评论区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完全不意外,她当初是怎么上位的还有人不记得么?要不是那位不可说,谁认识她呀,当初靠着不可说,现在靠着不可说的孩子,从来没相信过他们是真爱。】 【不可说是谁?我怎么看不懂?】 【不可说就是这位姐的前夫哥啊,好了,再说我要被删帖了】 【前夫哥真的惨,我听说她当初就跟前夫哥的姐夫传出过绯闻,前夫哥还出来替他澄清了,该说不说,之前媒体拍到她身边的那个男的,好像就是前夫哥的姐夫。】 【6,那她的孩子是前夫哥的么?】 【孩子应该是吧?不然前夫哥家里早就收拾她了hhhh】 【还有人不知道祝璞玉就是个出来卖的高级J么?整天以抢别人的男人为乐,只不过现在有钱洗白了而已。】 【不会有人忘记她把亲爹送进监狱的事儿了吧?这么狠的人,打个胎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简庭翻看着评论区的内容,发现了很多他之前看新闻的时候没看过的“爆料”。 每一条都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需要时间去消化。 这些都是评论里的讨论,简庭不至于去随意相信网友的嘴,可那些内容多少还是对他造 成了影响——无风不起浪,祝璞玉身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人有这样的猜测。 她和她的前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网上称她的前夫为“不可说”,除了这些网友的讨论之外,也查不到任何关于她前夫的新闻。 很显然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了。 不过从这些讨论中便能看出来,她前夫身份非同寻常,甚至有些敏感。 而且,应该给她提供了不少事业上的帮助。 网友说祝璞玉是踩着前夫上位的,这点,简庭不怎么相信。 他想起了马尔代夫的那次,祝璞玉看到他的时候,握着他的手,眼底蓄起的泪不会骗人。 她当时好像叫了一个名字。 简庭努力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完全没印象了。 那个时候他很莫名其妙,被陌生人抓着说话,很难记清对方说的具体内容。 但可以肯定,那时她叫的名字……应该就是她前夫吧。 但是,前夫的姐夫——那个被她称作“初恋”的男人,真的还有这一层身份么? 那他现在和祝璞玉“在一起”,是代表,已经离婚了? 因为祝璞玉? 简庭的脑子越来越乱,他退出新闻APP,手机的界面再次回到了微信。 眼前,依旧是祝璞玉的那条朋友圈。 简庭又读了一遍,终于明白了这条朋友圈背后的意思。 她这是在和那个即将被她打掉的孩子道别。 简庭很好奇她为什么要打掉——他想,她缜密周全的性格,即便是私生 活丰富,也不会因为疏漏造成意外怀孕这种状况。 而以她的能力,再多养一个孩子也不是问题。 思来想去,简庭都没想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难道,是她前夫家里不同意么? 咔哒。 简庭的思路被开门声打断了。 他退出朋友圈界面,放下手机,回头便看到了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闻卉。 “你醒了。”简庭习惯性地和闻卉说了一句话,“身体好点了么?” 闻卉睡过一觉之后,情绪倒是平静了不少,她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抱着膝盖问他:“你工作忙完了吗?” 简庭:“差不多了。” “那你陪我出去逛街吧,晚上我想在外面吃。”闻卉打了个哈欠,像往常一样提出自己的要求。 简庭微微皱眉,“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出去乱跑了。” “可是我想出去,我现在好多了。”闻卉不听。 她并非这次才这样,一贯都是如此,但以前简庭对她都是有求必应的,现在竟然开始拒绝她了,这让她不能接受。 “但我有些累了。”简庭揉着眉心,声音充满疲惫,“你休息的时候,我一直在工作,明天我还要早起去考察。” 实际上他这几天都很累,几乎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工作忙,闻卉也一直在给他找事儿。 今天一天,先是陪她去了医院,又吵了一架,接着回来工作,他已经没有精力和兴趣再和她一起逛街了。 闻卉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她下意 识地想要发脾气,耳边却闪过了闻知渊的话。 她低头抠着手指,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选择了妥协。 “那好吧。”闻卉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简庭面前,张开手抱了抱他,“那等你有空了再陪我,我们今天就在酒店吃吧。” 简庭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懂事很欣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你理解我。” 闻卉感受到简庭的态度转变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爸爸说得没错,她以后……要学着“懂事”一点了。 第359回 她什么时候手术 简庭轻轻拍了拍闻卉的肩膀,脑袋里却依旧被刚刚看过的新闻充斥着,有些意乱。 “走吧,去楼下餐厅吃饭。”简庭提醒了一句,示意闻卉松开他。 闻卉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回去卧室简单收拾了下,便和简庭一起去了酒店楼下的餐厅。 入座之后,点菜的任务照旧是简庭来的,他对闻卉的喜好了如指掌,很快打点好了。 等待上餐的时候,简庭抬起手揉上了眉心,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眼前却再次浮现出祝璞玉的那条朋友圈—— “简庭哥哥,你看到新闻了没有?!”简庭的思路再次被闻卉的声音打断。 简庭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看见了闻卉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闻卉将新闻的内容念出来:“有记者拍到那个祝总在医院妇产科预约了人流,她怀孕了,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还看到了好多评论说她私生活不检点,还和前夫的姐夫——” “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简庭莫名地烦躁,他直接打断闻卉,压着声音同她说:“少关注这种没营养的八卦。” 闻卉不以为意:“这不是八卦,这是事实,记者都拍到照片了呢。” “她的名声好差啊,评论里都是骂她的。”闻卉又给简庭念了几条,“你看吧,我之前根本就不是想太多,那个祝总就是故意接近你的,她这种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很多……你千万不要上 当哦。” 简庭握着水杯的手指越收越紧,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再次提醒闻卉:“这种话,不要在祝总面前说。” 闻卉觉得简庭这话有些维护祝璞玉的意思,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不依不饶地问:“那你觉得这些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都不影响我们的工作。”简庭顿了顿,不知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自己:“她只是合作伙伴,私生活如何,和我们没关系。” 闻卉听完这句“保证”之后,稍微舒服了一些。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看新闻,特别是评论区。 低头看了一会儿,闻卉又嘟囔了起来:“这个女人真的好有心机,太绿茶了,不知道跟多少男人……” “闻卉,可以了。”简庭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肃。 他直接动手拿过了闻卉的手机,退出新闻,然后锁上了屏幕。 简庭抬眸,沉沉地看着她,“有教养的人不会通过道听途说了解一个人,更不会随意贬低别人。” “可我不是道听途说啊,她本来就是绿茶!”闻卉不屑一顾,“今天在医院,她就是故意道歉装可怜的,这样就可以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我不想再听见这种话了。”简庭表现得更加严厉,“你这样,我很不喜欢。” 简庭是很少发脾气的。 大部分时间,他都很温和。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没脾气的人。 闻卉没见过他这样,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和警告 时,有些被吓到了,身体僵硬,后背窜起了一阵凉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对他…… “那你喜欢谁,那个祝总是吗?”闻卉被凶过之后十分委屈,声音都哽咽了。 简庭:“你确定你还要继续无理取闹么?” 他这次似乎没有耐心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让你爸带你回墨尔本。” 这句“警告”之后,闻卉终于偃旗息鼓。 简庭看着她蔫儿下来,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 翌日一大早,祝璞玉便来到了医院。 周清梵今天早晨要做血检,医生已经安排了护士来病房给周清梵抽血。 为了“假戏真做”,血检的结果,是祝璞玉亲自去门诊大楼那边拿的。 祝璞玉刷了住院卡,从自助机器上取了检查报告,然后直接去了主治医生那边同他了解状况。 医生看过周清梵的报告之后,没发现什么异常,“身体的指标都没有问题,具体手术的时间,看你们商量了。” 祝璞玉沉吟了片刻,想到了周清梵虚弱的身体:“人流影响大么?” 医生如实告知:“分人,有的人体质比较好,术后也比较注意,后期还是可以再怀孕的,体质不好的话,头胎流掉之后可能会习惯性流。” 其实这些道理,祝璞玉早就很清楚了,只是不甘心,还想再听医生说一遍。 “您这几天都能做手术是么?”祝璞玉和医生确认了一下时间。 医生:“ 是的。” “好,那我尽快给你消息。”祝璞玉看了眼手里的检查单,决定回去征求一下周清梵的意见。 跟医生聊完,祝璞玉便离开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瞥见了角落里藏着的好几个记者。 消息曝光的时候,祝璞玉就聊到了她接下来肯定会一直被记者跟拍,这正好也是她的目的。 祝璞玉视而不见,拿着报告单回了住院部。 私密病房区,记者是跟不进来的,这里戒备森严,只能拍到祝璞玉进铁门为止。 今天八卦新闻里的照片,就是祝璞玉拿着检查单回病房的画面。 …… 祝璞玉回来的时候,尤杏刚刚陪着周清梵吃完了早饭。 经过一天的休息,周清梵的气色比刚从陆家出来的时候好转不少。 祝璞玉将报告放下来,同周清梵传达了一下医生的意思。 周清梵听到随时可以手术之后,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那就明天吧。” “这么快?”祝璞玉跟她确认了一遍:“手术风险你考虑清楚了么?” 周清梵低头瞄了一眼肚子,轻轻地点头。 她扯了扯嘴唇,“手术做完,我才能安心。” 这个孩子真不该来,她需要在感受到TA的存在之前,先把TA扼杀掉。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好。”祝璞玉尊重周清梵的决定,也知道她在考虑什么,一旦和肚子里的孩子产生了“链接感”,就真的很难再舍弃了。 但她和 陆衍行这复杂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再来个孩子。 对孩子也不公平。 祝璞玉刚刚和周清梵谈完这个话题,手机铃声便响了。 她低头,看到陆衍行的名字之后,转身走出了病房,才接起这通电话来。 电话接通,祝璞玉听见了陆衍行的声音:“西城这边安排好了。” “好,谢谢。”祝璞玉说,“我后天‘出院’过去。” 电话那头的陆衍行沉默了十几秒:“她什么时候手术?” 第360回 别想活着走出陆家 祝璞玉说后天‘出院’,那就说明,周清梵已经定下了手术时间。 医生昨她的身体—— “明天。”陆衍行思索之际,祝璞玉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 明天。 听见这个答案,陆衍行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几乎要捏碎了。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一刻都不想留。 “行。”半晌,陆衍行只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手术之后我会让人接她去城郊的度假村休养一段时间,陆家那边的声明放在术后一周再发吧,这样比较保险。”祝璞玉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好了一切,“还有,接下来麻烦你管好你老婆。” 祝璞玉没跟陆衍行聊太多,说完重点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 另外一边,陆氏办公室内。 接过祝璞玉的电话后,陆衍行便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他双手插到兜里,盯着楼下的车流,眉头紧皱。 按周清梵怀孕的日期推算,那天应该是年前陆家的家宴。 晚上老宅的人都睡了之后,他才去的周清梵的房间。 而陆衍行怎么都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闹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亲自将她送出陆家。 陆衍行比谁都清楚,周清梵离开陆家意味着什么。 想到祝璞玉刚刚的那句“管好你老婆”,陆衍行的目光阴森了几分。 陆衍行脑袋里不断回荡着家宴那天的画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周清梵意外怀孕,和 路微有没有直接联系? 陆衍行正这么想着,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他还没来得回应,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听见开门声,陆衍行不悦地转身过去,然后看见了拎着饭盒走进来的路微。 她穿着一套精致的小西装,妆容清雅大方,朝他走了过来。 陆衍行盯着她,眸色愈发复杂。 “这两天很忙么?”路微将饭盒放在了茶几上,走到了陆衍行面前,手摸上了他的脸,“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没休息好?大嫂那边……啊!” 路微话还没说完,陆衍行便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力道很大,毫不留情,路微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攥碎了。 “衍行?”路微轻声叫他,“你怎么——” “你做了什么。”陆衍行垂眸盯着她,一句话没有任何温度。 路微蹙眉,眼神有些茫然:“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清梵怀孕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陆衍行已经没有耐心同她继续打哑谜,“家宴那天你去过我车上,避孕套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什么意思?”路微肩膀僵硬,木讷地看着他:“大嫂怀孕,和你车上的避孕套有什么关系,她不是——” “我没有心情看你演戏。”陆衍行直接逼近她,将她抵在落地窗前,“你最好自己说,等我让你开口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看了。” 这句话一出,等于是撕破脸的前兆了。 路 微其实没想到,陆衍行竟会为了周清梵做到这个地步——前面那些年,对于她的这些行为,陆衍行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陆衍行和周清梵的关系,路微很早就知道,陆衍行也知道路微知道,但他们两人从未开诚布公、将这件事情放在桌面上谈过。 路微喜欢陆衍行,陆衍行愿意和她结婚,她求之不得。 至于周清梵——路微并不觉得陆衍行有多在意她,否则也不会放任她去刁难周清梵。 路微也是一点点试探,一点点过分的。 从陆衍行的表现来看,他不过是把周清梵当成了一个玩意,因为他和陆巡止兄弟关系有隔阂,男人劣根性作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 可眼下,陆衍行竟然为了周清梵<\/span>,这样质问她。 路微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猛然发觉,自己好像看错了一些事情。 “你之前那些小动作,我没有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陆衍行掐住她的脖子,“你非要碰我的底线找死。” “……底线?”路微不可思议,又觉得很讽刺。 他是说,周清梵是他的底线? “你还记得她的身份么?”路微提醒他。 她话音刚落,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路微接近窒息,呼吸越来越急促。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你的动的手脚。”陆衍行又问了一遍。 路微已经说不上来话了。 但陆衍行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 她不仅承认了,甚至还在反问他:就 算是我又怎么样? 陆衍行松开路微的脖子,擦了擦手,冷睨着她:“离婚吧。” “离不离婚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路微抚着胸口,气息还有些紊乱,“陆夫人不会同意的。” “你不怕我把你和周清梵的事情告诉她么?”路微直接威胁,“到时候,就算有祝璞玉护着,周清梵也别想活着走出陆家。” “你试试。”陆衍行完全不为所动,指着办公室的门对她下了逐客令:“滚。” “陆衍行,你在想什么?”路微不理解他的行为,“你真的爱上她了?” “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死在这里。”陆衍行双眼发红,瞳孔里透着浓烈的杀意。 路微被他的眼神震慑到,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陆衍行:“滚。” 路微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之后,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她攥紧了拳头,想起周清梵的那张脸,咬住了牙。 第361回 装什么深情 周清梵手术的前一天晚上,祝璞玉和尤杏都没有回去,留在了病房里陪她。 手术定在早上,八点钟左右,便有医护人员来接周清梵前往手术室了。 手术的过程没有持续很久,和医院其他的大型手术比起来,人流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祝璞玉和尤杏的担心和焦虑一点都没有少。 为了不走漏风声,周清梵所在的手术室这一层楼都进行了封锁,监控也关闭了。 这一层楼只有祝璞玉和尤杏两个人在。 手术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以后,陆衍行过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陆衍行,祝璞玉和尤杏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特别是尤杏,直接呛声:“你来做什么?” 陆衍行答非所问,“还得多久?” 这个问题,他是盯着手术室的方向问的。 陆衍行的声音很哑,听起来还有些痛苦,脸上的疲惫和憔悴显而易见,眼底都是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觉的。 “刚进去不到半个小时,医生说得看手术情况。”祝璞玉的情绪还算稳定,“你今天不忙?” 陆衍行还是没回答这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去度假村?” 祝璞玉:“明天,和我一起‘出院’。” 陆衍行“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门。 尤杏侧目看着陆衍行,有些看不懂他。 周清梵今天承受的这些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他一直纠缠,她何必这么痛苦? 之 前路微欺负周清梵的时候,他视而不见,现在来装什么深情? 真的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周清梵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结束之后,便从手术室转移回了病房。 陆衍行也跟着一起。 麻醉剂药效还没过,周清梵躺在病床上意识不清,手术过后,嘴唇有些白。 好在过程是顺利的,祝璞玉和尤杏悬着的心算是回到了肚子里。 “你怎么还不走?”尤杏看着站在病床前纹丝不动的陆衍行,没好气地提醒他:“你应该回去跟陆太太复命了,别忘记你们的承诺,以后你们陆家人都离她远点儿。” 陆衍行回头看向尤杏,扯了扯嘴唇,“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 尤杏:“……” 祝璞玉看了看病床上还没清醒的周清梵,斟酌片刻后,对陆衍行说:“她大概两个小时左右醒,你在她醒之前离开吧。” 祝璞玉想,周清梵清醒之后应该是不想看见陆衍行的。 陆衍行大抵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在她手术之后,第一时间跟过来。 陆衍行点点头,答应得很痛快。 —— 祝璞玉和尤杏一起走出了别墅病房,来到外面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尤杏坐下来之后还是有些义愤填膺,想着陆衍行的一系列行为就来气,“他现在来装深情给谁看,但凡他之前有点儿良心,清梵也不至于这样了。” “我真的不懂,明明渣的人是他,他怎么还一副自己被辜负了 的样子。”这是尤杏最疑惑的点。 祝璞玉沉默着,脑中浮现起了之前她问陆衍行是不是喜欢周清梵时,他的反应。 “杏子。”祝璞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盯着尤杏问:“之前清梵和陆巡止谈恋爱的时候,有见过陆衍行么?” 被祝璞玉这么一问,尤杏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番。 周清梵没谈恋爱之前,几乎天天都跟尤杏在一起,恋爱之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被压缩了一些,但有课的时候,还是形影不离的。 周清梵也经常会跟尤杏分享一些她和陆巡止之间的事情…… “应该见过的。”尤杏想起来了某次,“好像他们在一起两三个月的时候吧,陆衍行过生日,清梵跟陆巡止一起过去了。” 那应该是周清梵第一次接触陆巡止的家人。 周清梵说这事儿的时候,尤杏还特意问了,陆巡止这个弟弟对她的态度怎么样,周清梵那时也没有说过陆衍行对她有什么不友好的。 后来好像还见过几次,但属于是没什么沟通,也没太多交集的程度。 祝璞玉听着尤杏说了这些事情,眉头蹙得很紧。 这和她想听的有些出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陆衍行和周清梵应该是在陆巡止之前就认识了。 刚才尤杏说的话,祝璞玉很赞同。 陆衍行提起周清梵和陆巡止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自己被这两个人合伙绿了感觉,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但 周清梵似乎从来没说过他们以前就认识,祝璞玉不知道她是刻意隐瞒,还是真的没有印象了。 之前祝璞玉也试图问过陆衍行,但他三缄其口,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陆衍行的嘴巴太严,祝璞玉心知自己是撬不开的,而他身边最有可能清楚真相和来龙去脉的,就是温敬斯。 但温敬斯现在—— 祝璞玉脑仁有些疼。 她的生活好像总是这样鸡飞狗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尤杏看到祝璞玉揉太阳穴,好奇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祝璞玉:“我在想,陆衍行是不是在陆巡止之前就认识清梵了。” “不太可能吧。”尤杏摇摇头,“清梵从来没提过诶。” 祝璞玉:“可能她不记得。” 尤杏蹙眉:“你的意思是……陆衍行在他哥之前认识了清梵,但清梵根本不记得他了,还跟他哥谈了恋爱,所以他才会一副自己被绿的样子?” 这么分析一波的话,好像是有些合理的啊。 “一个猜测,具体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祝璞玉揉着太阳穴,“陆衍行的嘴是撬不开了。” “就算是这样,那清梵也没做错什么吧。”尤杏翻白眼,“自己怂得不敢说,还怪别人,真够可以的。” —— 病房。 祝璞玉和尤杏离开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陆衍行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中的女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抬起手来,隔着一层被子轻轻地抚上了她 的小腹,呼吸骤然一沉。 他刚刚就这么看着他的孩子死了。 即便知道这个孩子本身不该来,但看着它离开,还是太过残忍。 陆衍行开始有些理解,温敬斯当初为什么宁愿自毁,也要求祝璞玉留下孩子了。 在得知周清梵怀孕的时候,他竟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可是她—— 陆衍行将视线挪到她脸上,想起她残忍的话,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和祝璞玉不一样。 祝璞玉爱温敬斯,而周清梵爱的只有陆巡止。 从始至终,只有他。 第362回 无名火 如果不是他那个晚上没有按捺住、进到她的房间;如果不是她怕暴露后活不下去,她不会配合他,更不会向他妥协。 她后来对他的“纵容”,不是因为她爱上他了,而是生存之道。 其实陆衍行心中一直都清楚这些道理,可人总是这样不愿面对现实。 如果这个孩子是陆巡止的,毫无疑问,她一定会留下。 陆衍行盯着她,思绪飘远,想到了许多破碎的画面,他看着她上陆巡止的车,看着他们牵着手站在老宅的客厅面对长辈的“审问”,看着周清梵因为害怕躲在陆巡止身后—— 她只有在陆巡止身边时,才会展现出来女人对男人的依赖。 不仅如此,她对陆巡止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陆巡止为了和他抢项目,要求周清梵去陪外面那些男人,她也去了。 还是在他们新婚度蜜月的时候。 那次陆巡止的确成功从他手上拿走了项目,可这项目刚要推进,他便意外离世了。 兜兜转转,陆巡止的项目和他的女人,都变成了陆衍行的。 这张兄弟之间无声的斗争里,陆衍行看似赢了,可他却从来没有赢的感觉。 想起那些所谓的斗争,陆衍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陆衍行和陆巡止差了三岁,他之所以会出生,是因为陆巡止在周岁宴之后不久,被查出了地中海贫血症,陆家找过许多医学专家咨询,最后听取了专家建议:陆氏夫妻再要一个孩子,用新 生儿脐带血为陆巡止治疗。 陆衍行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很小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陆衍行是被管家和阿姨一同带大的,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父母很少照顾他的生活,甚至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 陆衍行得知父母生下他的真实原因,大约是在小学一年级的那年,他同陆夫人分享了自己在学校拿的奖状,但陆夫人并未像夸奖陆巡止那样夸他。 甚至,都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去楼上找陆巡止了。 七八岁年纪的孩子,其实已经分辨得出差别对待了,陆衍行那时就能感觉到父母都不是很喜欢他,他们总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陆巡止身上。 陆巡止这个哥哥,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平时也不会跟他一起玩。 那天,只有七岁的陆衍行独自躲在老宅的树林角落里坐了下来,努力反思着父母不喜欢他的原因。 而就在这个过程里,路过交谈的两个保姆的对话,给了他答案。 那两个保姆说:二少爷真是个可怜人,我看他刚刚都要哭了。 “是啊,陆总和夫人也真是……哎,就算是为了救大少爷才生的二少爷,好歹都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呢。” 陆衍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清楚地记得七八岁时的事情,但那天的每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直到现在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将陆衍行从回 忆中拽回了现实。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定睛一看,正好和床上醒来的周清梵四目相对。 陆衍行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腕表。 她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一个小时。 麻药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周清梵此时大脑反应有些迟钝,看到陆衍行的时候,愣了许久。 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的苍白干涩的嘴唇,扯了扯嘴角,“你满意了。” 杀死他的孩子,应该很痛快吧。 “你怎么在这里,”周清梵的声音还很虚弱,“愿愿和杏子呢?” 手术前是祝璞玉和尤杏陪她一起的,怎么现在只有陆衍行在病房? “我来拿手术单,回去给妈复命。”陆衍行嘲弄地笑了,手掌在她脸上拍了拍,“顺便来恭喜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周清梵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陆衍行所说的“大麻烦”,指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清梵没有反驳,这孩子本身就是大麻烦。 周清梵从陆衍行话中听出了讽刺的意味,结合他那天的态度,她很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像往常一样选择了沉默。 陆衍行松开她的下巴,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它会不会去梦里找你?” “它只是一个没成型的胚胎。”周清梵虚弱地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不迷信的。” 之前的很多次,他故意在祠堂或者是她和陆巡止的婚纱照前侵犯她,她哀求过,希望他给她一点尊 严,不要被陆巡止“看”到。 陆衍行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人都死了,你觉得他看得到么,我可没你那么迷信。 陆衍行也想起了这些事情。 他心口一抽,诡异地笑了笑,“周清梵,你够狠。” “这么狠,怎么在陆巡止面前就像条舔狗,他绿了你一次又一次,你还是——”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周清梵打断了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衍行:“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更加讥诮,“你马上就不是陆巡止的妻子了,我玩你还有什么意思。” 周清梵缄默不语。 陆衍行斜睨了一眼她的侧脸,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周清梵听到他摔门而去的声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床褥里。 —— 看过祝璞玉在医院被拍的新闻之后,简庭便不自觉地关注上了后面的动向。 中午处理邮件的时候,手机里突然跳出推送。 有蹲守的记者拍到了祝璞玉穿着病号服回住院区的照片。 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男人扶着她的胳膊,看起来是在关心她。 简庭放大了照片,立刻便认出了那男人——就是祝璞玉口中的“初恋”。 简庭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的。 这个男人出现了,那是不是代表,祝璞玉“打掉”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 既然他们朝夕相处,感情那么好,有了孩子为什么要 处理掉? 是他不想负责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简庭的眉头不由得紧皱,再看照片上的男人,胸口腾地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如果不想负责,为什么还要让她怀孕? 还有祝璞玉—— 她不是应该很清醒才是么,做事如此滴水不漏的人,为什么会允许“意外怀孕”这种情况发生? 还是说,她对自己的“初恋”,根本无法清醒? 第363回 他会沉不住气么 简庭又想起了之前评论区看到的那些传闻。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个男人真的曾经是她前夫的姐夫……那她对她前夫,也不过如此。 网络上查不到她前夫的信息,但从那些言论里足够判断他背景不一般,至于为什么去世—— 简庭眉心一跳。 他猛地反应过来,祝璞玉此前提起她前夫的时候,好像都有“愧疚”的感觉。 难道,他的离世也跟她有关么? 简庭平时并不关注旁人的八卦,也不喜欢通过这类小道消息去判断一个人的作风和人品。 可面对祝璞玉的事情,他总是很难忍住。 甚至想要当面亲自问她。 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简庭的脑子里都会时不时地冒出这个想法。 工作空下来的时候,他便会去追着看祝璞玉的最新新闻。 翌日一早,简庭在新闻里看见了祝璞玉出院的消息。 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那个男人,他帮她拎着东西,为她开了车门,两人一同上了车。 简庭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是回她的家,还是要单独去什么地方过“二人世界”? 祝璞玉刚做完手术,是不是要坐小月子,她工作那么繁忙,接下来还会上班么? —— “你在这里住多久?”廖裕锦将行李箱放到卧室,四处看了看,顺便问起了祝璞玉的打算。 祝璞玉在沙发前坐下来,“不确定,看他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她故意放那些新闻出去“刺激”简庭,想必他 肯定是看见了的。 祝璞玉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从之前的几次试探也可以确定,这些消息一定会对简庭造成不小的影响。 祝璞玉接下来没打算主动找他,甚至也没想过联系他。 她要等简庭亲自送上门来。 廖裕锦:“他会沉不住气么?” 祝璞玉自信地勾了勾嘴角,“当然。” 廖裕锦:“知越和星星生日之前,能解决这个事情么?” “那应该可以。”祝璞玉算了算日子,半个多月,足够了。 说到两个孩子的生日,祝璞玉目光瞟到了对面的书柜,马上便想起了那份三周岁的礼物。 滨城。 等过完生日,她要亲自带知越和星星去看看。 —— “出院”之后,祝璞玉便彻底“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 媒体的消息只更新到她出院的那天,简庭后面的一周,都没有再看到她的动向。 这一周,他每天都会去翻祝璞玉的朋友圈,发现她自从发了那条“对不起”之后,就没有更新过了。 京兰那边的工作对接,也换了的新的人。 别说祝璞玉了,简庭连Wendy都没有再见过,而京兰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晓得祝璞玉的行程。 这天一早,简庭来到京兰的办公楼开会,碰上了许久未见的Wendy。 看到Wendy之后,简庭下意识地搜寻四周,然而并没有看见祝璞玉的身影。 Wendy在和京兰的几个高管沟通,说完话之后,便注意到了出现的简庭 ,主动同他问了一声好,“简总,早上好。” 简庭:“早上好。” 他态度温和,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Wendy点点头:“是的,简总。” 简庭:“你们祝总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简庭很明显地捕捉到,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Wendy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和惆怅。 他的一颗心莫名地往上提了提。 Wendy似乎是在酝酿措辞,踌躇了快半分钟,这才说:“祝总最近有些私事,我也很久没联系到她了。” 简庭下意识地想追问是什么私事,但话到嘴边忍住了。 他们只是合作伙伴,问这种隐私不太好。 但即便Wendy不详细说,简庭也猜得到,她应该是做完手术在养身体。 毕竟流产是很伤身的。 只是,能让祝璞玉这种“工作狂”这么长时间不和Wendy联系……情况应该很棘手。 简庭蓦地又想到了之前在她包里看到的那些药。 听说流产手术之后也会造成激素紊乱,导致情绪抑郁,祝璞玉本身就在用药了,经过这次手术,情况会不会更严重? 她这么长时间不联系Wendy,谁陪着她呢? 简庭心里被各种问题充斥着,脑子里都是祝璞玉脆弱不堪的模样,连开会的过程都是心不在焉的。 —— 周清梵术后恢复得还不错。 祝璞玉请了几个护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度假村的环境宜人,没有外界纷扰,周清梵的气 色已经比刚来的那天好了许多。 祝璞玉和尤杏拎了些水果一同来到了度假村,和周清梵坐在阳台处晒太阳,顺便同她分享着最新得到的消息。 “陆夫人那边明天就会宣布你离开陆家了。”祝璞玉是来的路上被陆衍行告知这个消息的,“以后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周清梵听见这个消息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祝璞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愿愿。”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祝璞玉问周清梵:“陆衍行给的那些实验资料——是跟叔叔之前做的项目有关?” 周清梵点点头。 尤杏眼皮跳了一下,“叔叔的项目怎么跟陆家扯上关系的,他不是——” “因为陆家骗了他。”这是周清梵第一次和她们提起这件事情,她目光平视着前方,扯了扯嘴角,“他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被骗走了。” 最后,他就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蹶不振,身体也垮了。 祝璞玉眉头紧蹙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当初和陆巡止——” “是。”周清梵已经猜到祝璞玉要问什么,抢先一步回答,“从一开始,就是我设计好的。” 她和陆巡止的相识不是意外,陆巡止“追”她也不是意外,而陆巡止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接近她的。 周清梵顺势为之,同他演了一出恩爱的戏码,陆巡止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对陆巡止一往情深,无论陆巡止要她做什么,她都心 甘情愿地去做。 大概,陆巡止本人也信了这个。 周清梵一直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应该能更快地拿回这些东西。 可她完全没料到,这些文件会在陆衍行手里。 它们是一开始就在他手里,还是陆衍行用了什么手段弄过来的,短时间内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尤杏咂摸了很久周清梵的这番话,最后忍不住问她:“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陆巡止啊?” 第364回 为什么关心我 周清梵淡淡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没说话,但表情里已经有了答案。 尤杏咋舌,“你也能太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连我和愿愿都瞒着。” 尤杏一直以为陆巡止是对周清梵一见钟情追的她,根本不知道背后的原因。 后来周清梵一直没肯离开陆家的时候,才透露了一部分原因。 但尤杏和祝璞玉也只是知道她要找和她父亲研究项目有关的资料,此前她们不知道陆家参与了这件事情,以为她只是借陆家的人脉调查而已。 周清梵还是笑。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去隐瞒,只是这种事情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尤杏不是北城人,而祝璞玉那个时候被祝方诚赶出了国,在外面受着罪,她怎么忍心再跟她散播这种负能量呢? “现在都解决了。”周清梵长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祝璞玉侧目看着周清梵,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突然开口问她:“你和陆衍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清梵闻言,睁开了眼睛。 祝璞玉和她对视着,“是不是在陆巡止之前就认识他了?”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算是。” “我靠,真的被我说中了啊?”尤杏瞠目结舌,好奇地追问:“你跟陆衍行在一起过?” “没有。”周清梵否认了这个问题,“只是认识而已。” 关于那段记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回忆过了。 祝璞玉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拿 起手机,看到Wendy的来电后,便猜到了原因。 祝璞玉接起来:“开完会了?” Wendy“嗯”了一声,同她汇报:“温……简总他刚到京兰就问了你的事情,我按你的要求说了。” “他看起来挺担心的,开会的时候一直在走神。”Wendy如是说。 祝璞玉闻言,嘴角勾了起来,眼底都是笑,“行,明白了,你忙。” Wendy:“那他如果一会儿再问你……” 祝璞玉:“老样子,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吩咐完Wendy,祝璞玉挂断了电话,特意去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巧的是,她刚刚打开,微信里便跳出了简庭的消息。 祝璞玉嘴角勾起。 看来他们两个还挺默契的。 加好友之后,祝璞玉和简庭并没有任何沟通,两人的聊天窗口里只有上次的转账信息。 简庭:【祝总,关于第一阶段的执行方案,会议已经通过,记录已经抄送邮箱,请查收。】 祝璞玉看完消息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甚至都想象出了简庭对着手机字斟句酌、删删改改的场景。 他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发这条消息,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她这边的状况。 毕竟Wendy都说她“失联”了。 “哟,找你了?”尤杏凑上来看见了简庭发来的消息,看到祝璞玉把手机收起来,她好奇:“你不回?” 祝璞玉:“回这么快还怎么让他担心我?” 尤杏:“……” 好家伙,真是茶艺大师啊。 周清梵倒没有关注这个,只是问她:“江佩矜最近在被关禁闭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至少她从温儒远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周清梵:“温家那边,你有没有提前打个预防针?” 虽然江佩矜之前已经做了太多疯事儿,但买凶杀人这事还是太大了,“大义灭亲”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况且,温老爷子一向注重家族名声,江佩矜若因此进去了,温家的名声也要受损。 这就要看权衡了。 “暂时没有。”祝璞玉摇了摇头,“等拿到证据了再说吧。” 祝璞玉先前就考虑过周清梵担心的这个问题了,所以她要先把证据握在手里再去试探温老爷子的态度。 倘若他不相信,或者表现出什么维护江佩矜的苗头,那她就直接把证据移送警方。 总之她是不可能放过江佩矜的。 —— 简庭的消息发出去快一个小时,都没有得到祝璞玉的回复。 他每隔几分钟都要打开微信去查看,等不到回应,本就吊着的心,更加焦躁。 简庭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提示之后,他不可避免地激动了一下。 然而,定睛一看,消息并不是祝璞玉发来的。 而是闻卉。 闻卉:【简庭哥哥,你开完会了么,我好像有点感冒了,你回来陪我吧。】 简庭刚要动手指回复闻卉的消息,忽然,手机又震了一下。 又是一条新消息。 简庭马上退出去 查看。 这次是祝璞玉的回复。 简庭打开,看到了她的消息:【抱歉,才看到,我有空了会看。】 她的言辞很客气,没有任何越界,就是单纯地在回复他工作上的问题。 简庭看得抿住了嘴唇,心里有些不舒服。 踌躇许久,他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话:【刚才在忙么?】 祝璞玉:【吃过药有些嗜睡。】 简庭:【生病了么?】 祝璞玉:【没有,老毛病了。】 她这么一说,简庭就晓得是什么“老毛病”了。 简庭:【Wendy说她很久都没联系到你了,你身边有人照顾么?】 这条消息之后,祝璞玉大概三四分钟没回。 但简庭一直看到她的聊天窗口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似乎是一直在删改,欲言又止。 简庭等了一会儿,又问:【你还好么?】 这一次,祝璞玉终于回复了:【不好】 只有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简庭不由得想象到了她上次痛经时痛苦的模样—— 简庭:【需要帮助么?】 祝璞玉:【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简庭看着这句话,如鲠在喉,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他只能打下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你是我的合作伙伴,希望你身体健康。】 祝璞玉:【嗯,是我想多了……】 她后面又跟第二句,仅从文字里就看得出浓浓的自嘲:【没有人关心我,从来没有】 简庭心口一疼,嘴唇紧绷着。 他忙解释:【我是在关心你,没 有否认这一点。】 祝璞玉:【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吧?如果没有利益的话,你会在乎我的死活么】 简庭右眼皮开始疯狂地跳,特别是看到她说“死”这个字,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简庭直接给她发消息:【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祝璞玉:【不用了】 简庭:【你现在一个人很危险。】 祝璞玉:【你来不是更危险么】 她绝望地说:【看到你我会想起他,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求你不要过来】 简庭直接戴耳机给她拨了语音。 刚拨,那边就秒接通了。 简庭迫不及待地问:“在哪里,地址给我。” “……我点错了。”耳机里,祝璞玉的声音很低,很哑,“可是为什么,你连声音都跟他这么像?” 第365回 抱我一下 即便隔着电话,简庭也听得出祝璞玉的声音非常不对劲。 她这个口吻和气虚的状态,跟她之前在餐厅痛经的那次如出一辙,是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所以……现在真的没有人照顾她? 她身边的那些人呢,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时候不陪她? 简庭来不及去思考这些问题,“我去找你。”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着十足的耐心,“告诉我地址,好么?” “我好想他啊……”祝璞玉答非所问,轻轻呢喃了一句。 简庭的心紧了紧,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祝璞玉那边已经把语音通话挂断了。 简庭面色紧绷地盯着屏幕,几秒之后,祝璞玉发来了一个定位。 看到位置信息之后,简庭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他立刻退出微信,打开地图查了一下距离,那是城西的一个独栋庭院,距离这边有二十公里的距离。 简庭叫了一辆车,走出了京兰的办公楼。 上车后,简庭再次打开了微信,又一次看到了闻卉发来的消息。 他这才想起来,先前闻卉同他说感冒要他回去陪,他还没有回复。 简庭点进去聊天窗口,看着闻卉发的几条消息,斟酌片刻后,选择了成本最低的沟通方式。 简庭:【今天临时有些工作,可能要晚上才能回去,如果实在不舒服,打前台电话找他们帮忙。】 闻卉本身就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简庭是绝对不可能将他去找祝璞玉 这件事情说给她的,这等于是自找麻烦。 闻卉很快问他:【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我?要忙到什么时候?】 简庭:【刚才一直在开会,我也不确定忙到什么时候。】 怕闻卉闹,简庭立刻在后面跟了一句安抚的话:【忙完就回去陪你。】 有了这句话,闻卉算是被安抚了下来,只说了句让他早点回去,没有再多问什么。 之后,简庭打开了和祝璞玉的聊天窗口,这才发现,她发完地址之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祝璞玉:【为什么要关心我?】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简庭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握紧手机,陷入了深思。 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关心她? 纵使祝璞玉的确是神秘、经历丰富、破碎、厚重,但这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对她,确实过分在意了些,却又控制不住。 而他也清晰地知道,对祝璞玉的这份关心和在意,和对闻卉全然不同。 于他而言,闻卉更像是家人和责任一样的存在,自简庭有记忆以来,就被灌输了“要照顾闻卉”这样的观念,早年间闻卉的眼睛看不见,他几乎是任劳任怨陪着她。 和闻卉订婚,结婚,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可简庭对于闻卉,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荷尔蒙冲动——这一点,他是在来北城的这段时间,才猛然意识到的。 他和闻卉多年来朝夕相处,但两人订婚之后,也一直没有真的睡在一张床 上过过夜,而他竟然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想法。 前几天晚上,闻卉忽然换了一套性感的睡衣来主动抱他,而他竟然没什么感觉。 简庭确信自己生理功能是健全的,因为,在那之前,他刚刚因为祝璞玉的某个动作而—— 可对象换作闻卉,他竟然有一种角色错位的荒谬感。 那天晚上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闻卉自身也没经验,几个小动作做得极其尴尬,最后,简庭为她披了一条毯子,将她送回了卧室。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简庭都没意识到,他虽然一直跟闻卉做着未婚夫妻,但似乎……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站在男人看女人的角度审视过她。 但祝璞玉不同。 简庭忽然想起那次去茶楼找她时,她白得晃眼的脖颈。 简庭呼吸骤然沉下来,气息有些粗。 —— 下午两点钟,祝璞玉听见了庭院外面传来的引擎声。 西城人流量不大,这边又是私人住宅区,很轻易便能判断出是谁来了。 果然,不过两三分钟,她便听见了敲门声。 祝璞玉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大门口,打开了反锁的门。 大门一开,祝璞玉便和站在门口的简庭打了照面。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充斥着担心。 祝璞玉看简庭的时候,简庭也在看她。 她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这样的款式衬得她整个人有种弱不 禁风的破碎感。 她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便扎了一下,还有些乱。 脸很白,嘴唇也很白,唯独眼眶是红的,眼底还看得到血丝。 简庭跨步走进院子,目光四处看了看,才问她:“没有人照顾你么?” 祝璞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却有些涣散。 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没有人喜欢被人当作替身,简庭先前只是有一些被冒犯的感觉,而这一次,竟然滋生出了愤懑和嫉妒。 他尚未来得及处理这种情绪,祝璞玉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祝总。”简庭沉下声来提醒她,“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你认得我是谁么?” 祝璞玉的动作蓦地僵下来,几秒之后,她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她这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简庭反应迅速,立刻伸手拉住了她,紧接着,她的身体便撞到了他怀里。 两人胸口紧贴。 她没穿内衣。 简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情。 隔着布料,那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祝总,站稳了么。”简庭声音沙哑地询问她。 “你为什么要来……”祝璞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肩头,声音似乎带着哽咽,“既然不想被我当成他,为什么还要关心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简庭:“……” 看着她这 样子,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微微撕扯地疼。 简庭说不出来什么重话,她太脆弱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却在碰上她肩膀的前一秒停下。 最后只叹息一声,同她说:“外面冷,我扶你进房间吧。” “你可以抱一下我么?”祝璞玉忽然抬起头来,噙着眼泪,小心翼翼地问他。 第366回 替身 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说,这是个十分越界的要求。 简庭听到之后,下意识地便要拒绝,可一看她泪眼婆娑的模样,那句“不可以”,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很清楚地知道,祝璞玉眼下是痛苦到意识不清醒了,才会提这样的要求。 她理智的时候,从来都是同他保持礼貌距离的。 “……好,我知道了。”简庭踌躇的时候,祝璞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早该想到的。” 简庭回过神来,垂眸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来搂过了她的肩膀,沉声说:“我扶你回房间。” 他还做不到像她要求的那样抱她,但这样的动作也算是安抚。 简庭搂上去之后,祝璞玉先僵了一下,之后明显有所好转,她抬起手来,指了指院子中间的那扇房门,示意他去那里。 简庭会意,就这么搂着祝璞玉往那扇门走。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但却是简庭第一次和祝璞玉有这么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他的掌心覆在她的肩头,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骨骼的形状——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瘦。 很快,两人来到了房间。 简庭将祝璞玉扶到了沙发上,等她坐好之后才松手。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发现应该是一间卧室,里面摆着一些日常用品。 看了一圈之后,简庭再次将视线转向祝璞玉,“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么?你一日三餐怎么解决?午饭吃过了么?” 他很少这样一次性问好几个 问题,可刚刚手下那个触感实在是太惊心——流产本就伤身,她瘦成这样,再不好好吃东西,加上她本身的身体状况,很快就会垮掉的。 祝璞玉抬起头来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我真的很想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她说完这句话,有些激动地搂住了他的腰,将脸抵在了他的小腹处,“知越和星星快要三周岁生日了,我们的孩子很好很可爱。” “可是我不太好……”提到孩子的时候,她原本是有露出笑的,可笑着笑着便落了泪,夺眶而出的泪水沾湿了他西装外套。 简庭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喉头又酸又燥,酸是因为她的话,燥是因为她的动作—— 她的脸抵着他的小腹反复地蹭,作为一个生理功能健全的男人,很难无动于衷。 可偏偏她现在又是这么脆弱,这股冲动不免让他觉得自己太过“禽兽”。 简庭知道她认错人了,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纠正她。 “我真的,好想去找你。”说到这里,她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西装,“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 简庭抿了抿嘴唇,短暂犹豫后,最终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抬起双臂将她抱到了怀里。 下一秒,祝璞玉便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她甚至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危险了,简庭感受 着她的体温,鼻腔里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他觉得自己脑子在发热,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冲。 祝璞玉也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她忽然抬起头来,嘴唇碰了碰他的下巴。 简庭的身体更加僵硬。 “你也想我了。”她潮湿的眼底透出了几分妩媚和风情,“我能看出来的……” 简庭脑子里那根弦几乎要断掉。 他知道现在祝璞玉脑子不清醒,把他当成了她朝思暮想的前夫,可他的意识是清楚的,他知道他们现在的行为有多冲动,多不道德。 简庭深吸了一口,将祝璞玉从身上抱下去,慌不择路:“先吃个饭吧,你是不是还没吃?” “哦。”祝璞玉木讷地点了点头,她低头摸摸肚子,“好像饿了。” “厨房有他们送来的午饭……”她指了指窗外,“你陪我一起吃么?” 简庭“嗯”了一声,哑声说:“我去拿。” 祝璞玉坐在沙发上,看着简庭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抬起手擦了擦眼梢的泪,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简庭比她想象中“easy”很多,祝璞玉想着他刚才的反应,甚至觉得自己就算不找医生帮他恢复记忆都可以。 反正他已经被她钓到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 祝璞玉吸了吸鼻子,往衣柜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才简庭已经欣然接受了被她当做替身这件事情,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一个精神状态不 正常的人了。 那么,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祝璞玉思索期间,简庭已经从厨房带着几个饭盒过来了。 他将饭盒和餐具一同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沙发前来扶她去吃饭。 祝璞玉很自然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被他扶到了餐桌前坐下。 简庭坐在了祝璞玉对面,他将碗筷递给了祝璞玉,可她却没有要开动的意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看她露出这样的神态,简庭就知道,她还没有清醒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她说:“这次多陪我一会儿,不要走好么?” “……好。”简庭如鲠在喉,只能这样回应她。 她说“这次”。 那就意味着,她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不同的是,之前是幻想出来的人,这次是真的有他这个替身在。 简庭愈发地好奇,他和她的前夫究竟是有多像——? 想到这里,简庭的目光又下意识地四处逡巡,试图从这里找到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但很遗憾,房间里没有照片,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 这也让他更加地抓心挠肝。 祝璞玉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似乎很满足,拿起了碗筷开始吃饭,还催促他一起吃。 简庭“嗯”了一声,听了她的话,配合地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很多两个孩子的事情。 譬如,他们最先学会的是“ 爸爸”,再譬如,她和阿姨学会了给孩子做辅食…… 简庭听着她的描述,脑海中不自觉地描绘出了她与两个孩子相处的光景。 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强大,包容,温柔又有耐心。 不知不觉,一顿午餐已经吃完了。 祝璞玉放下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柜子同他说:“对了,我的手镯还在保险柜里,你这次要帮我拿出来。” 第367回 老公 保险柜? 简庭皱眉,朝衣柜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她和他前夫的记忆,他毫不知情。 之前那些言辞上的配合,他尚且能做到,但若是去处理他们两人共同的回忆,他根本做不到,可看到祝璞玉那满怀期待的目光,他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简庭沉吟片刻后,不经意地问她:“为什么非要等我打开?” 如果是她和前夫一起拥有的保险柜,她肯定是知道密码的。 “是你的指纹锁呀,你忘记了?”祝璞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口吻中多了几分撒娇的意思,“你不来看我,我怎么打开呀……你快去。” 简庭:“……” 指纹锁,他更不可能打开。 他只是和她前夫长得像而已,又不是真的是他本人。 简庭有些头疼,他开始后悔刚刚顺着她的心意“演戏”了,本意是不想她失望,可现在…… 简庭毫无办法,在祝璞玉的催促下,只好起身走向了衣柜。 祝璞玉也跟了上去。 简庭停在衣柜前,动手打开柜门之后,看到了里面的保险柜。 他侧目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食指抵了上去。 保险柜的识别器“滴”了一声,随后,柜门“咔哒”一下打开了。 这和简庭预料中的画面完全不同,他低头看着保险柜,再看自己的食指,表情变得很严肃。 而祝璞玉似乎是并未发现这一点,她还沉浸在他“回来”的喜悦中,柜门一开, 她便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了一边,自己蹲在了保险柜面前翻找。 简庭被祝璞玉推到一旁之后,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右眼皮突突地跳着。 他为什么可以打开保险柜? 这世界上可能有两个人长相一模一样,但不可能连指纹都一样。 刚刚简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保险柜的品牌,这品牌一向是以安全性着称的。 特别是指纹锁,几乎不可能被破解。 简庭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再回神看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关上了柜门,手腕上多出了一只翡翠镯子。 她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很开心:“我妈妈的这只镯子,当初就是你替我找回来的呢,你不在的这些年,我都戴不了它了……” 简庭盯着说话的祝璞玉,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动声色地思考一番,随后看着意识还不清醒的祝璞玉问:“我们的以前的照片你有存么,我想看一看。” 祝璞玉没吭声,拉着他坐到了床边,拿起了一旁的平板。 简庭看着她翻开了相册,轻轻一点,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照片。 看到照片之后,简庭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女人是祝璞玉,那照片日期大概是三年半以前了,她穿着旗袍,身材比现在饱满许多,整个人意气风发。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简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 真的是一模一样。 之前祝璞玉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们一模一样,简庭虽 然信,但还是会认为她有思念成疾的部分作祟。 可现在看到照片,他可以肯定,祝璞玉并没有撒谎——不仅是她,连他看了都恍惚,甚至觉得,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是他本人。 还有指纹—— 简庭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照片的拍摄时间上。 他开始回忆自己那个时间在做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的大脑似乎自动删除了那个阶段的记忆,一片空白,绞尽脑汁都没有任何画面。 这不是个正常的现象。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了?”简庭思考之际,祝璞玉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句“老公”将他唤回了神。 简庭再次看向祝璞玉,“你叫我什么?” “老公~”祝璞玉重复了一遍,头靠在了他肩膀上,撒娇,“老公老公老公。” 简庭呼吸停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一般。 听到这个称呼,他并没有觉得突兀、不适,甚至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她天生就该这么叫他的。 是因为今天配合她演戏,入戏太深么? 还是因为……他真的“错过”了什么? 简庭任由祝璞玉靠在他胳膊上蹭着撒娇,目光盯着对面的衣柜,再想想自己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的过往…… 或许,他需要亲自去寻找这个答案。 —— 祝璞玉闹腾了一会儿之后睡过去了。 简庭没有走,独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双手交叉在一起搭在大腿上,开始回顾自己的人生。 他 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有两段是“缺失”的。 第一段是童年时期,他似乎并不记得自己被闻知渊收养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只是依稀记得,他应该是在福利院,更具体的记忆就没有了。 这一点,他以前是有意识到的,但并未深想过,他想,人的大脑或许是有保护机制的,他在福利院的日子多半是过得不够好,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 人在十岁之前的记忆,本身也不会很清晰。 可,三五年的记忆,总不该是这样。 从被闻知渊收养后,简庭的记忆就十分清晰,他甚至能准确地说出生活里每一件小事的确切时间,可是,他的记忆,到闻卉的眼睛复明之后,忽然就离奇“消失”了。 他只记得他们订婚了,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其它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没有出现意外的前提下,成年人的记忆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是有人工干预。 简庭双手紧紧地缠在一起,一贯温和的眼底透出了几分厉色。 能做到干预他记忆的人,似乎也只有闻知渊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 刚刚他回顾过往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像是一本“编年史”,那些记忆里存在的事件,他能够清楚地说出时间和地点。 正常人的记忆是不会做到如此精确的。 他这样……像是被人“精心打造”过。 简庭的眼前再次闪过了刚刚在平板里看的那张照片。 他试图再去回忆, 可太阳穴开始发胀,大脑混沌一片,有种快要炸开的感觉。 简庭揉着太阳穴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即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经过今天,他可以笃定一点—— 他的记忆是被闻知渊做过手脚的。 他的身份极有可能也是假的。 他或许根本不是闻卉的未婚夫,而是—— 简庭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祝璞玉,起身走到了床边,蹲下身来细细地看着她。 第368回 我也会寂寞啊 他现有的记忆里,并没有她存在,可是,从她“闯”入他的生活之后,每个细节,每个表情,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格外清晰。 简庭记得,他初到北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过:“这次合作不是巧合,是我调查了你的背景资料之后促成的。” 简庭那时只觉得这话暧昧,但如今想起来,却别有深意。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或者是在怀疑什么。 倘若以这个前提思考,那她后面那些若即若离的行为,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如果她真的在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怕他不相信么? 简庭反思了一下,他对她的态度的确“冷淡”,因为认错人的事件,还在刻意同她保持距离。 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意外。 简庭在床边盯着熟睡的祝璞玉看了许久,最后回到了沙发前坐下。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下午四点钟。 卧室内的一片寂静,由祝璞玉的手机铃声打破。 铃声响起,简庭都被吓了一跳,接着他便去看床上的祝璞玉,她不满地翻了个身,摸起手机,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简庭不确定她是否清醒了,便沉默地看着她。 四周十分安静,祝璞玉接起电话后,简庭清楚地听见了那头男人的声音:“怎么一直没回微信?” 简庭的心往下沉了几分,交叉在一起的十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说来也是很奇妙,他只是无意间听过几次这个声音而已,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在他一开口的时候,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上次和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吃饭的男人,和她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的男人,那个传闻中她前夫的姐夫,以及她亲口承认的,初恋。 “刚才睡着了。”从祝璞玉回复的口吻来判断,她已经清醒。 “陈姨中午包了小馄饨,我一会儿给你送些过去,顺便带孩子看看你。”廖裕锦说,“知越和星星都想你了。” “明天吧。”祝璞玉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拒绝了廖裕锦的提议,“我先处理点事情,忙完了给你打视频。” 今天的情况,不适合廖裕锦带孩子过来。 最近祝璞玉不回尚水苑,廖裕锦几乎隔天就会带知越和星星来看她。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祝璞玉看了一眼衣柜的方向。 证据已经找到了,她的目的达成,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伤春悲秋地演戏。 明天开始要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祝璞玉和廖裕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从床上起身,跟沙发上的简庭四目相对。 祝璞玉的目光已经清明许多,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的理智,简庭就这么盯着她,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她是会道歉,还是会直接装作不记得刚刚的事情? “对不起,简庭先生,给你添麻烦了。”祝璞玉 停在他面前,一如既往,落落大方地同他道歉:“最近我的身体不太好,情绪问题也比较大,经常会有不清醒的时候。” “认错了人,耽误了你的时间,对不起。”她不疾不徐地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平静的状态,和之前破碎不堪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前后的反差大到令简庭无法接受,他面色毫无起伏,视线探究地打量着她。 祝璞玉似乎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简庭先生?” “没关系。”简庭摇了摇头,目光定在她脸上,“祝总现在没事就好,刚做完手术,注意身体。”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最好还是留个人在身边照顾你。” “可是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她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她没有否认手术的事儿。 简庭的心又沉了几分,终归是没忍住,问她:“既然这么喜欢前夫,现在为什么会怀孕?” 他的口吻一反常态地有些尖锐,比起好奇,更像是质问。 祝璞玉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之后扯了扯嘴角,“因为我也会寂寞啊。”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有欲望,我要为了孩子活着,我不能解脱,我要做孩子强大的后盾,我要保护他们,可是我的需求,谁看得见呢?” 简庭被她的话弄得沉默,喉咙口有些酸。 “算了,我何必解释呢。”祝璞玉笑里透着风情,“简庭先生也没有想错,我就是 这样的人,可以一边爱着前夫,一边再去别的男人身上寻求安慰,新闻没说错哦,我是个水性杨花的DANG妇。” 简庭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眼底透出了些血丝,疾言厉色地盯着她:“不要妄自菲薄。” “事实而已。”她勾勾唇,“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简庭:“我道歉,是我表达方式有问题。” “但我没有这样想你,只是希望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向她解释。 “怎么爱惜呢?”祝璞玉茫然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抵上了他的手臂,一点点往下划,最后停在了他的手背上。 祝璞玉抓起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我不会,简庭先生,你要教我么?” 凡是个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听得出她话里的引诱。 她是个非常懂得发挥自身魅力的女人,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简庭觉得脑袋有些热,他强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了冲动,拂开她的手。 “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简庭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祝璞玉垂着头,“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个“他”指代的谁。 简庭的目光再次瞟过了衣柜的门,短暂沉默后,他询问:“他是怎么离开的?” 他很自然地带出了这个问题,看祝璞玉的反应,似乎也并未觉察到什么。 “航班失事,无人生还。”祝璞玉揉了揉 眼睛,“很巧吧,他当时坐的那趟航班,就是飞墨尔本的。” “所以,知道你也在墨尔本之后,我总会觉得是他回来了……”祝璞玉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她努力地吸着鼻子,没有哭出来,“真的很抱歉,知道你有未婚妻还和你说这些话,我是不是很坏?” 第369回 别再见面 简庭听她说那趟航班也是飞墨尔本之后,拳头微微收紧,继续问:“什么时候?” “三年又七个月了吧。”祝璞玉给出了一个很精准的日期,“那年八月份出事儿的,很严重的事故,现在还应该还查得到新闻。” 这个时间…… 简庭:“现在呢,你看着我,还有这个想法么?” 祝璞玉自嘲地摇摇头:“我已经清醒了。” 她苍白的嘴唇翕动着,“除非他没有上飞机,否则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可机场的记录里显示,他是登机了的。” 简庭:“登机记录不一定准。” 祝璞玉:“是啊,我知道,我也这样安慰过自己……” “可如果他没有登机,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我宁愿相信他已经走了,也不想他活着却不来找我,他不来找我,就说明我对他已经不再重要。”祝璞玉仰起头来,这个动作很明显是在憋眼泪。 简庭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要帮她擦泪。 祝璞玉往后躲了一下,和他拉开了距离,她吸吸鼻子,努力克制着,“你走吧,不要做这些让我误会的动作了,你不是他,我现在很清醒。” 简庭:“可我和他一模一样。” “所以呢,你要来给他当替身么?”祝璞玉的话忽然变得有些尖锐,“可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这样算什么呢?” “……好了,别再说了,今天谢谢你,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祝璞玉根本不给简庭回应的机 会,有些歇斯底里地说完这番话,便回到床上躺下,用被子蒙住了身体。 简庭停在原地看着躲在被子里的祝璞玉,余光瞟了一眼衣柜。 他动了动嘴唇,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暂时转身离开。 她说得没有错。 现在有太多疑惑没有解答,倘若他真的就是祝璞玉的“前夫”,那他至少应该要解决掉现在的问题再来找她。 否则,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再以别的女人“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 简庭沉着脸走出了庭院,站在路边等了快十分钟才拦到了车。 上车后,他马上去搜了祝璞玉所说的那场空难。 看到日期后,简庭的太阳穴再次泛起剧痛。 —— 祝璞玉听着简庭的脚步声远去,又隐约听见了外面的引擎声后,才从被子里出来。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抬起手指擦去眼角的湿润,下床走到了衣柜前。 祝璞玉拉开了保险柜的柜门,开始在里面翻找。 和她推测得差不多,温敬斯确实留了一手。 祝璞玉在保险柜下面的一层里找到了江佩矜买凶杀人的证据——资料很厚,很详细。 而江佩矜所做的事情,远比她之前想的残忍。 祝璞玉看了一会儿之后,已经出现了生理不适,干呕了好几声。 她看不下去了,将证据扔到了一边,继续去看保险柜里的其他文件。 这证据是足够送江佩矜进去了,虽然不可能是死 刑,但让她下辈子在牢里度过是没问题的。 对于江佩矜这种人,死太轻松了,一了百了,都不需要受罪。 她就应该好好活着,但被剥夺一切,被漫长无垠的刑期和冰冷的牢房囚禁着,摧残她的精神,磨灭她的意志,一点点蚕食她的生命。 江佩矜肆意惯了,绝对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除了这份证据之外,祝璞玉还在保险柜里翻到了温敬斯和祝方诚当年签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 祝璞玉看到协议之后,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自己知道真相那天的场景。 她那个时候歇斯底里,对他恨到了极致,甚至希望他去死。 可是时过境迁,当她真的经历过一次跟他生死相隔之后,很多无法释怀的恨,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这件事情,即便放到现在来看,她依旧是生气的。 只是,她开始会换去他的立场去思考。 当时那个情景之下,他能想到的退路,也就只有那么几条而已。 而到最后,他其实并没有成功用这一招将她留在身边,反倒是她用肚子里的孩子和他完成了谈判。 祝璞玉将这份协议也拿出来放在了一边,拿起了下面的那份资料。 她随意翻了一下,瞟到上面的内容之后,蓦地抓紧了纸张,呼吸顿了两秒。 这是……祝方诚给许歆(祝璞玉母亲莫月出的助理)的转账记录! 银行的流水清单,足足五页。 祝璞玉当年解决祝方诚和李 军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许歆和这起案子有关,而许歆一家早已移民到国外,她让褚京识去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过他们的下落。 褚京识之前推测,他们或许已经换身份生活了。 世界之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祝璞玉拿不出证据证明许歆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而祝方诚为了膈应她,也一口咬定自己和许歆没有联系。 没能把许歆一并解决掉,一直是祝璞玉的一个遗憾—— 她很想当面问问她,莫月出对她推心置腹,将她当做挚友一样关照,给她开着优渥的薪资,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喂她那些慢性毒药的? 祝璞玉不知道温敬斯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些转账记录,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用来“威胁”她? 他知道她有多在意莫月出的事情,如果他拿出这些东西,说不定能换来她的“妥协”。 可他没有。 他把这些锁在保险柜里,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祝璞玉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之后,立刻拨了顾成业的电话。 这几年里,祝璞玉和顾成业一直保持着联系,顾成业时不时地也会来北城看望她和孩子。 祝璞玉电话刚打过去,顾成业就接了,没等她开口,顾成业便说:“我正想打给你,那新闻是怎么回事,我一出差回来就看到你……” “新闻是假的,我没事。”祝璞玉先给顾成业解释了这件事情,“ 是为了转移一下媒体视线。” 顾成业稍稍放心了一些,“你最近怎么样了?跟他相处得有进展么?” “我今天打开了他的保险柜,在里面看到了祝方诚给许歆的转账记录。”祝璞玉看着银行流水,“我们有直接证据了。” 电话那头的顾成业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的保险柜?” 第370回 装疯卖傻扮可怜 倒也不怪顾成业这样问,祝璞玉忽然提起许歆的事情,顾成业暂时只能想到祝方诚了。 但当时祝方诚的东西,他们都有搜过:“祝方诚最近——” “不是他。”祝璞玉抿了抿嘴唇,纠正顾成业:“是温敬斯。” 顾成业沉默几秒。 在温敬斯的保险柜里找到如此重要的证据代表着什么,他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这些转账记录里,有一个账号户主不是许歆,也不是她丈夫和孩子。”祝璞玉看着那些流水图,“我们说不定可以从这个人入手查到许歆的动向。” “好,那这样,”顾成业沉吟片刻后便做出了决定,“我这一两天就到北城,我们见面谈。” 祝璞玉:“好。” 顾成业:“对了,他的保险柜你是怎么发现的?密码……” “不是密码,是指纹。”祝璞玉勾勾嘴角,“是他来打开的。” 顾成业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惊讶:“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换了措辞:“他知道他的身份了?” “快了。”祝璞玉想起了简庭临走前问她的那些个问题,嘴角再次扬了起来。 电话里说不清,祝璞玉也没有跟顾成业聊太多,说完这件事情之后,便结束了通话。 和顾成业通完电话,祝璞玉便联系了温儒远。 温儒远接电话的速度很快:“愿愿。” “证据我找到了,现在你有时间么?”祝璞玉开门见山,她一刻都不想多等。 温儒远沉默了一瞬,“ 在保险柜里?” 祝璞玉:“嗯。” 温儒远:“我现在去西城接你回老宅。” 他做决定也一向很干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见面谈。” 祝璞玉欣然答应下来,挂上电话之后便去换了一套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 之前在简庭面前要演孱弱,她这张脸都白得像纸了。 温儒远虽然在电话里没多问什么,但祝璞玉知道他肯定憋了很多问题要问。 —— 祝璞玉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温儒远也到了。 祝璞玉透过玻璃,看到温儒远风尘仆仆走进院子的身影,她直接走到了卧室这边门口,为温儒远开了门。 温儒远进来后,视线便瞄到了茶几上的文件。 祝璞玉在温儒远的注视之下拿起了文件,同他说:“路上聊吧。” 温儒远微微颔首,和祝璞玉一同走出了院子。 温儒远是亲自开车来的,为了方便交谈,祝璞玉直接坐上了副驾。 车子启动后,祝璞玉主动开口同温儒远说:“他现在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温儒远闻言,眉心一跳,祝璞玉的话也应证了他此前的猜测:“你是故意设计好这一出的?” 祝璞玉勾勾嘴角,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一向都不是喜欢长期处于被动位置的人。 起初她不去给简庭看鉴定报告,甚至不去直接告诉他身份,并不是因为她不着急。 只是那个时候简庭对她排斥心理比较重,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她贸然接近 他,最后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可现在情况已然不同。 经过她的一番精心设计和努力,简庭已经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他不会在下午的时候单独赶来看她,还心甘情愿地演了一出“替身”的戏码。 虽然祝璞玉默认了,但温儒远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去打开保险柜的?” 祝璞玉继续笑着,“装疯卖傻扮可怜,很简单。” 温儒远:“……?” 这是很简单,但问题是,这和祝璞玉平时展现在简庭面前的形象出入很大吧?简庭难道不会怀疑什么么? 祝璞玉从温儒远的表情里读懂了他的疑惑,“我之前的铺垫足够到位,他不会怀疑我。” 温儒远:“什么铺垫?” 祝璞玉:“他知道我一直用抗焦虑抑郁的药,也知道我死了个前夫,还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现在我受打击了,精神萎靡,认错人不是很正常么。” 温儒远:“……” 他一直都知道祝璞玉极其聪明,即便是之前在温敬斯面前也没有绝对吃亏的时候。 现在面对一个没什么“经验”的简庭,自然是绰绰有余。 “他接下来应该会去查自己的身份了。”祝璞玉低头玩着手指,“他查闻知渊,比我们容易多了。” 简庭又不是傻子,他现在即便是怀疑,也不会暴露身份。 只要他不暴露身份,闻知渊对他就有百分百的“信任”,要弄清楚某些事情,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呢?”温 儒远好奇她的决定,“你接下来要不要跟他——” “我不会再见他。”祝璞玉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温儒远怔忡了几秒,反应过来她决定背后的含义后,笑了起来:“你很厉害。” 不仅聪明有谋略,还十分懂得拿捏人心,若即若离,让人欲罢不能。 从这一点上看,也确实和温敬斯般配。 祝璞玉欣然接受了温儒远的夸奖,两人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转头便去聊起了江佩矜的事情。 谈及此事,温儒远的表情严肃不少,他似乎早就考虑到了祝璞玉的担忧,刚聊了几句便同她承诺:“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倘若他护短,我一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祝璞玉感激地看了一眼温儒远:“谢谢。” 两人谈着话,不知不觉,车已经停在了温家老宅的大门口。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祝璞玉和温儒远进到老宅的时候,温家的厨房刚好准备好了晚餐。 温老爷子看到祝璞玉过来,有些惊讶,“愿愿怎么过来了?带孩子了没?晚饭吃过了么?来和我们——” “我来给您看一样东西。”祝璞玉往温老爷子面前走了一步,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了他。 温老爷子接过来,低头翻开文件看了一会儿,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殆尽,变得无比严厉。 温确闻和江澜璟看到老爷子的脸色变化如此剧烈,夫妻两人也先后走了过来。 温确闻停在老爷子身边,低头看 向了他手中的文件。 看了几行内容之后,温确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许多。 他立刻抬头看向对面的祝璞玉和温儒远。 祝璞玉已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率先一步开口回答:“这是在敬斯的保险箱里找到的证据。” 她略作停顿后,跟上一句:“当初江佩矜愿意离婚,就是因为敬斯手上的这些东西。” 第371回 交给警方 祝璞玉这句话之后,老宅偌大的客厅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她没有着急继续往下说,而是先后观察着三名长辈的表情。 温老爷子并不是显山露水之人,但从他额头的青筋可以判断出,他对于江佩矜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并且感到愤怒。 温确闻和江佩矜夫妻两人面色都十分沉重,他们约莫也是没有料到,江佩矜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视人命为草芥的行为来。 毕竟,江天盛和温苑欣看起来都还挺正常的。 不管是温家还是江家,都是名门望族,江佩矜在这样的家庭出身,从小众星捧月,什么都没有缺过,即便成不了毫无瑕疵的性格,也不应该如此扭曲。 这应该也是几个长辈接受不了的点。 “爷爷,我想,这件事情我们还是移交警方处理比较合适,您说呢?”最后,是温儒远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温老爷子闻言,抬眸看向了他。 温儒远在他的注视下,继续:“佩矜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个人犯的错和长辈的教育无关,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理应承担后果。” 温儒远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他很了解温老爷子自责的点在哪里。 晚辈做出这种事情,长辈免不了要反思的,总会认为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但实际上,江佩矜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简单的“教育失败”能界定的了。 “确闻,通知一下你苑欣和天盛,让他们 来一趟吧。”温老爷子沉默几十秒后,便做出了决定。 吩咐完温确闻后,他再度看向祝璞玉,同她说:“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温苑欣和江天盛肯定是会下意识地护着江佩矜的,这两天,他们夫妻便没少为江佩矜说话。倘若一会儿看到祝璞玉,难免会责怪到她身上。 祝璞玉自然也知道老爷子的考量,但她并未打算离开:“不用了爷爷,我留下一起吧。” 温老爷子微微皱眉。 祝璞玉:“我没关系。” 就算温苑欣和江天盛来责怪她,她也无所谓。 祝璞玉心理素质还没差到那种地步,更何况她根本从未做过任何侵害江佩矜利益的事情,反倒是江佩矜一直在处处针对她,最后还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搭进去了。 祝璞玉执意要留下来,温家这边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温苑欣和江天盛夫妇两人就住在老宅附近的别墅区,接到温确闻的通知后,很快便赶来了。 两人进入老宅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祝璞玉后,表情都有些微妙。 “爸。”温苑欣和江天盛盯着祝璞玉看了几秒后,将目光转向了温老爷子。 温老爷子微微颔首,指了指沙发,“坐吧。” 温苑欣和江天盛一同坐了下来,“爸,您找我们回来……” “你们女儿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们知道么?”温老爷子打断他们的话,疾言厉色:“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温老 爷子的语气非常不好,温苑欣听后,右眼皮猛跳,脸色有些发白。 江天盛的心也向下沉了几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爸,您说的是什么事儿?” 直觉告诉他,温老爷子这次所说的并非温敬斯的事情—— 江天盛余光瞟向了祝璞玉,可能是她又带来了什么新的“证据”。 啪! 江天盛正思索着,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思路。 他低头一看,是温老爷子将一份文件摔到了茶几上。 “你们自己看看。” 江天盛动手拿起文件,温苑欣马上凑上来同他一起看。 夫妻两人刚翻看第一页,表情就僵住了,特别是温苑欣,一张脸白得像墙,呼吸急促不稳。 “这是哪里来的?”温苑欣下意识地看向了祝璞玉。 祝璞玉毫不意外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人在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会找个替罪羊撒气,此时她正好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没等谁回答问题,温苑欣已经盯着祝璞玉继续:“我知道你对佩矜有意见,她的确做了很多的对你不利的事情,是我们没教好她,我代表她向你道歉,你恨她我能够理解,但再怎么恨,你也不应该——” “您觉得这些证据是我造假的。”祝璞玉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她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这句质疑就生气,反而笑着反问她:“是真是假,直接交给警方判断不就知道了?” 温苑欣脸色又白了几个度,成功被问得噤了声 。 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知道这些证据极有可能是真的,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爸,您的意思呢?”江天盛倒是没有去针对祝璞玉问什么,他很拎得清,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在于老爷子。 温老爷子看了一眼祝璞玉,“我赞成愿愿的提议,一切交给警方判断吧。” “爸!”温苑欣声音有些哽咽。 “她一个成年人,做事之前应该就有考量,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温老爷子态度分明地申明了自己的立场,“再不给她点教训,她恐怕是不会长记性了。” 温苑欣抿住了嘴唇,低头,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其实她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 当她知道江佩矜竟然再一次和宋南径联合起来对温敬斯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失望了。 先前温苑欣去祠堂见过江佩矜一次,她想让她认错,弥补,可江佩矜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 那一刻,温苑欣忽然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一点都不了解。 看着她,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很失败,曾经那么优秀,惹人羡艳的女儿,怎么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证据……是哪里找到的?”江天盛这次是看着祝璞玉问的。 他并不是在质问,也不是在怀疑证据的真实性,只是就事论事地发问。 “这些都是敬斯手里的存档。” 温儒远替祝璞玉回答了,“当初佩矜肯松口离婚,就是因为敬斯拿了这些证据和她谈判。” 江天盛闻言,长叹了一口气。 “就算他手上有这些证据,都没想过真的送她进去。”祝璞玉嘲弄地牵动嘴角,“她呢?她怎么对他的?” 温敬斯替她死守着这份“秘密”,包庇她的罪行,江佩矜却和外人联合起来要让他生不如死。 第372回 蛰伏 夜晚八点。 简庭看着闻卉走进浴室关上门之后,低头看向了她摆在床上的手机上。 听到水声响起,简庭不动声色地拿起闻卉的手机,输入密码,轻松解锁屏幕。 简庭一直都知道闻卉的手机密码,闻卉在他面前几乎是“没有秘密”的状态,只是简庭从来没有去查过她的手机,也不会翻她的消息列表。 这是第一次。 简庭先是看了一下通话记录的页面。 闻卉社交圈子很简单,通话记录这边除了他之外就是闻知渊,从记录来看,闻卉和闻知渊通电话很频繁。 这倒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儿,闻卉一直都对闻知渊十分依赖,平时无论什么小事儿都会和他汇报交代。 通话记录看不出什么端倪,简庭便去看短信。 一打开信息,首先出现的就是闻知渊的对话框。 简庭打开详情页,看到了最近的两条消息,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 闻卉先发给闻知渊的:【简庭哥哥说他在开会,很忙,又不回我的消息了,我这次听了你的,没有和他发脾气,可是我好担心,他真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吗?】 闻知渊回复:【抓紧时间要孩子,你怀孕了,他自然不会喜欢别人!】 简庭的目光紧紧盯在那句“他真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吗”上。 “再”这个字,值得深思。 简庭开始回忆闻卉对他的“占有欲”,特别是来到北城之后那些无理取闹的行为。 起初他只觉得她是被 宠坏了,毕竟他从前的确是一直围着她转的,工作也没有这么忙。 他以为她来北城之后的反常,是因为跟之前的生活有落差,导致安全感缺失,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从闻卉和闻知渊的这两条消息里看,远不仅于此。 闻卉怕他“再”喜欢上别人,那也就是说,他在之前是“喜欢”过别人的。 可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段。 简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或者说,是闻知渊在“打造”他的时候,刻意删除的那段记忆。 简庭继续往前翻看他们父女的聊天记录。 虽然消息不长,但里面涉及的某些字眼和信息,足够简庭做出判断。 闻知渊一直在不断地强调,要闻卉与他“生米煮成熟饭”,有个孩子,以此让他“负责”。 由此大概可以判断,他现在的“身份”,的确是闻知渊给的。 那他真实的身份呢? 简庭想起了自己先前在新闻评论区看过的那些关于“祝璞玉前夫”的讨论。 简庭眉心跳了两下。 他想,闻知渊很有可能知道他原本的身份,按这个逻辑看的话,闻知渊应该很“怕”他来北城才是,毕竟,顶着这张脸,被认出的风险很高。 但闻知渊似乎并没有担心这个。 简庭看着闻知渊给闻卉出的那个主意,忽然就明白闻卉那天为什么会“诱惑”他了。 如果不是那场“诱惑”,简庭也不会意识到,他对 闻卉毫无感觉。 但祝璞玉…… 想到祝璞玉,简庭喉头忽然涌起一股燥意。 他先前就觉得很奇怪,似乎每次看到祝璞玉,都会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 像是在体内蛰伏了许久,碰上她就破土而出,蠢蠢欲动。 先前找不到原因,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是肌肉记忆,是本能反应。 简庭放下了闻卉的手机,起身走到了套房的客厅,他拿了一瓶水站在落地窗前,开始复盘着自己今天得到的种种信息,试图将他们串联起来。 这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人指纹是一致的。 祝璞玉神志不清将他当成了替身,胡言乱语要他去开保险柜,很显然是无意识的行为。 但他确实是打开了,这做不了假。 倘若保险柜这一环没有出差池的话,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祝璞玉传闻中的那位“前夫”。 要证明这个其实也不难,只要去找到她的孩子做DNA检测就可以了。 可若是这样做了,就是打草惊蛇了。 在这之前,他需要先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简庭。 祝璞玉说,他当时是上了飞机的,那趟航班确实也是全员遇难了。 空难是不可能生还的,所以简庭首先排除了他幸存的可能性。 那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个可能——他因为临时的某件事情,最终没上飞机,躲过了空难,但后面又遇到了别的问题,而这“问题”,多半和闻知渊有关。 闻知渊是怎么盯上他的,为 什么会盯上他,这不得而知。 但空难的确给闻知渊制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彻底消失”,再改头换面。 那原本的简庭去了哪里呢? 他脑子里蓦地闪过了闻卉的句“再爱上别人怎么办”——简庭本人的消失,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但从闻卉的种种反应来看,她似乎完全不知道简庭被掉包了。 不过这点倒是很好解释——闻卉之前一直失明,大约也没见过真正的简庭,闻知渊要造假,成本就低了很多。 简庭放下水瓶,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开祝璞玉的朋友圈,找到了之前她发过的那张和两个孩子的合影点开,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心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微麻,泛着酸,好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 尽管他并没有之前的记忆,可只要想到这两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他竟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简庭哥哥。”简庭盯着屏幕走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闻卉的声音。 简庭深吸一口气,灭了屏幕将手机放回兜里,转身我看她。 闻卉湿着头发,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她停在他面前,抬起手来要抱他。 简庭脑子里马上闪过了闻知渊在短信里对闻卉的叮嘱。 “怎么没吹头发,我给你吹吧。”简庭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小臂,打断了她抱上来的动作,温和地同她说:“你先去沙发坐,我去拿吹风机。” 闻 卉本就不是擅长主动的人,这次被打断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只好乖乖地点点头,坐到了沙发上。 简庭说要给她吹头发,她也没理由拒绝。 不多时,简庭便拿了吹风机出来,坐在一旁,细心地为闻卉吹着头发。 闻卉感受着他温柔的动作,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373回 碰到了她的底线 闻卉闭上眼睛之后,简庭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闻卉平时没这么“听话”,这次却无条件地遵守着闻知渊的叮嘱,那说明她是真的怕了,怕“简庭”爱上别人,所以宁愿用孩子来拴住他。 闻卉不知道此简庭非彼简庭,但闻知渊是晓得的,他要闻卉怀这个孩子……是在给自己找退路么。 的确是个下作却有效的方法,假设真的有了孩子做牵扯,念及孩子的情分,他或许真的会手下留情。 还好,现在来得及。 思索间,简庭已经为闻卉吹完了头发,他关上吹风机,拍了拍闻卉的肩膀。 闻卉睁开眼睛之后,突然抬起手臂缠上了简庭的脖子,她的脸颊微红,“简庭哥哥,今晚……你陪我一起睡吧。” 闻卉是自我拉扯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的,她的脸皮真的比较薄,这方面经验太少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种话被她说出来,完全没有“诱惑”的味道。 至少,简庭看完是没有感觉的,他目光毫无波澜,甚至下意识地想到了祝璞玉。 闻卉这样的主动,不如祝璞玉看他一眼带给他的冲动强烈。 前两次,简庭就有这样的感觉,但那时他会因此感到罪恶、羞耻,竟然会对除未婚妻之外的女人有如此强烈的冲动,他甚至还花费诸多时间反思原因。 如今无需再反思了,他可以大方面对自己的欲望,也晓得了个中缘由。 因为他的灵 魂一直都记得她,肉体被压制,灵魂却在用力挣脱。 “我晚上有些工作要处理,改天吧。”简庭不动声色地拒绝了闻卉,他表情沉稳,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 简庭的“拒绝”虽然滴水不漏,但让闻卉有些难堪,她抓住了他的胳膊,“简庭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亲近?”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简庭无奈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反问:“我不想和你亲近,刚才为什么给你吹头发?” 闻卉被问住了,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可是——” “你最近很没有安全感,为什么?”简庭抢占先机,盯着她的眼睛:“以前你不会这样闹的。” 闻卉咬了咬嘴唇:“以前的女人……你也没有对她们这么好。” 她想起了简庭对祝璞玉的特殊待遇,更加没有安全感了:“你还为了她凶我。” “别多想,只是工作,”简庭说,“你要对自己自信一点,我之前都没有爱上别人,现在也不会的。” 闻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目光忽然有些躲闪,简庭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闻卉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简庭通过这个动作便可以判断出来,“他”之前的确爱上过旁人。 而这点,闻卉也是知道的——应该就和他“缺失”的那一段记忆有关。 —— 江佩矜是在隔天一早被移送给警方做调查的,因为涉及到境外,调查流程比较繁琐 。 温家做得很低调,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没有新闻大肆报道,这件事情还是在圈内流传开了。 这一传,也就传到了黎家的耳朵里。 温敬斯“去世”之后,黎溪的心情还挺复杂的——当初因为黎蕤的关系,他怨恨了温敬斯很长时间。 直到后来丑闻曝光的时候,黎蕤一鼓作气说出了真相。 得知温敬斯从未和黎蕤在一起过,黎溪才恍然认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怨错了人。 黎溪和温敬斯也是打小就认识的,温家和黎家几代人都交情匪浅,最后渐行渐远,就是因为温敬斯的那场“背叛”。 这两三年,黎家和温家的关系倒是有所缓和,可惜温敬斯已经回不来了。 黎溪听说江佩矜被温家交给警方的消息后,十分惊讶。 温老爷子一向注重家族形象,江佩矜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儿,才会让他下如此大的决心? 黎溪得到消息之后,便让手下的人去警方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正在别墅客厅和下面的人交谈时,黎蕤正好下来了,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佩矜姐怎么了?”黎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为什么会被警方带走?是温爷爷送的?怎么可能——” 黎溪揉了揉太阳穴,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这次的事情,应该很严重。” 而且很有可能是涉及到了温家内部的一些利益和原则,否则温老爷子不会如此“大义灭亲”。 “会不会是 祝璞玉?”黎蕤能想到的,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祝璞玉了,“佩矜姐是不是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温老爷子的行为也就解释得通了。 温家一直都很疼爱祝璞玉的那对双生子,虽然不是温家第一对孙子,但却是温敬斯遗腹子,那对孩子保下来也不容易,温家人对他们还有多余的情感寄托。 现在祝璞玉虽然名义上不是温家人了,但实际上在温家的地位却比之前还要高了。 那两个孩子快三周岁了,温家提前半年就在筹备周岁宴了,圈内几乎人尽皆知。 祝璞玉在温家的话语权,因为这两个孩子,也是直线上升的。 而祝璞玉对江佩矜的恨,黎蕤和黎溪都是很清楚的。 江佩矜当初抽她的血,后来又对外曝光了温敬斯的那些“丑闻”……可以说,是她推波助澜,才导致了祝璞玉和温敬斯分开。 如果他们不分开,没闹到那个地步,温老爷子也不会安排温敬斯离开。 那他也就不会遭遇空难。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黎溪从一开始听说这件事儿,就可以肯定是祝璞玉的手笔,“佩矜姐一直在国外,不可能对她的孩子做什么,她可能只是把敬斯出意外的气都撒在佩矜姐身上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的情绪总归要找到一个发泄口的,只是,温家会由着她这样,确实令人惊讶。 黎溪当年也算是参与了这件事情 ,念及此,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祝璞玉下一个针对的,会不会是黎家? “我觉得祝璞玉不会那么无聊的。”黎蕤想了想那次发布会上和祝璞玉的交谈,她认为祝璞玉不会因为江佩矜曝光真相就如此报复她。 祝璞玉虽然睚眦必报,但分得清是非,就算没有江佩矜曝光,那件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所以—— “佩矜姐肯定还做了别的事情,碰到了她的底线。”而祝璞玉的底线,无非就是孩子,和温敬斯。 第374回 温、敬、斯 距离温敬斯出事儿已经过去三年有余,祝璞玉要是因为这件事情翻旧账,也不至于等这么久。 所以黎蕤推测可能是江佩矜对两个孩子做了什么。 黎溪听完黎蕤推测也觉得有一定道理,不过他很好奇:“你现在对祝璞玉印象似乎好多了?” “之前是我太任性了。”经过这两年,黎蕤成长不少,说话倒也不像先前那样跋扈了,“她本来也没做错什么,当年那件事情,她也是受害者。” 说到底,这一切倒是因她而起的。 如果不是她拉着温敬斯打掩护,宋南径就不会盯上温敬斯,祝璞玉也不会被带去温敬斯的房间…… 后面事情,都是蝴蝶效应的产物。 “行了,你也别太自责。”黎溪看到黎蕤低头露出这样的表情,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当年你为救他差点丧命也是真,你不能因为后面的意外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归根结底还是宋南径——对了,他最近没骚扰你吧?” 提到宋南径,黎溪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当初黎蕤一个冲动和宋南径结婚的时候,黎溪就不怎么看好他们。 宋南径虽然也是从小就跟他们认识,但黎溪一直不太喜欢他,小时候的宋南径文文弱弱的,话也不多,经常独自一个人研究各种虫子。 黎溪看了那玩意儿就觉得恶心,他很少和宋南径一起玩。 不过温敬斯倒对宋南径不错,经常把他带着跟陆衍行、渠与宋和陈 南呈他们玩,宋南径就像他们几个的小跟班似的。 谁知道,最后温敬斯会被这个“小跟班”狠狠算计一把。 宋南径这个人太阴森了,不择手段,性情乖张,连温敬斯都在他手上栽过跟头,黎蕤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黎蕤身体康复之后,黎溪便将她带回国了,几乎天天盯着她,就是怕她再被宋南径骚扰。 “没有,我换了号码之后他没再打来了。”黎蕤摇摇头。 “嗯,记住我说的,他如果骚扰你,一定马上告诉我。”黎溪拍拍黎蕤的肩膀,“专柜那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预订的包到了,你自己取还是送货?” 黎蕤想了想,说:“我自己去吧。” —— 早饭之后,黎蕤便在司机的陪同下来到了商场。 司机停车后,黎蕤没有让他跟着,而是独自下车进了商场。 许久没有逛街了,刚才跟黎溪聊天时,黎蕤才想起来祝璞玉两个孩子的生日快到了,虽然这几年里和祝璞玉接触并不多,但黎蕤还是想为两个孩子送点什么礼物。 只是,她和孩子相处的经验比较少,祝璞玉那两个孩子,她几乎也没有见过。 对于礼物,黎蕤毫无头绪。 于是,她只能在商场的各路专柜之间徘徊,一边逛一边想。 没见过孩子,不知道孩子的身高体重信息,送衣服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考虑其他东西…… 北城有传统,孩子三周岁生日的时候送金镶玉,这倒是个 不错的选择。 但貌似这个是需要和孩子父母关系很好的人,或者是亲属送的,最好是孩子的叔伯或者是姑姑……这么一想,她的身份又比较尴尬。 黎蕤低着头思考了一番,越想越乱,抓着包带长叹了一口气。 她一路心不在焉的,走着走着,竟是撞到了人。 黎蕤撞到了对方的手臂,从肌肉的触感可以判断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比她高了很多。 黎蕤一边抬头,一边开口想要道歉。 然而,看清楚对面男人的脸时候,道歉的话没说出来,反而变成了失态的惊呼。 “啊——”黎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抚着胸口。 她有些害怕,不敢去看,但又忍不住去看—— “你还好么?”简庭看着面前一副受到惊吓模样的女人,微微皱起了眉。 只是撞了一下而已,她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他一开口,黎蕤的脸更白了,这次连唇色都跟着发了青。 “你,你你……”黎蕤试图平复呼吸和他说话,但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她索性再次走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黎蕤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温、敬、斯。” 这个名字…… 简庭眉心一跳,这次终于集中注意力去看面前的女人。 没印象,以前没见过,在祝璞玉身边也没见过。 但她喊出这个名字之后,简庭便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了——她应该是认识 “他”的,但在她的认知里,他已经死了。 所以她刚才应该真的是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你叫我什么?”简庭刚刚并没有听清那个名字。 “温敬斯!是不是你!”黎蕤听见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你他妈别装了,我知道是你,你没上飞机是不是,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走就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 温敬斯。 简庭这次听清楚了,但他不确定是哪三个字。 不过没关系,知道了发音之后总能试出来的。 “你认错人了。”简庭将手从这女人手中抽出来,不动声色地澄清了一句。 黎蕤听见这话,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装不认识我?” 简庭:“这位女士,我的确不认识你。” “你失忆了?”黎蕤看着面前男人陌生的眼神,不可思议,“那你还记得祝璞玉么?” 简庭:“……” 黎蕤咬了咬牙,再次抓住了简庭的胳膊,“你跟我走!” 她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了,声音也一样? 他就是温敬斯,他没死! 简庭:“……你再这么拽我,我要叫保安了。” 他有些无奈,之前“认错”他的人里,没有一个这么难搞的,“我不认识你。” “……所以你也不记得祝璞玉了?!”黎蕤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他回应上个问题。 “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简庭重申,“小姐,再不放手我要 报警了。” 黎蕤有被这个态度气到,一把甩开了他,“谁稀罕拽你!王八蛋一个,你给我等着!” 丢下这句话,黎蕤风风火火地走了。 黎蕤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商场的目的,也暂时想不起来给祝璞玉的两个孩子买礼物了。 她走了几步路,便掏出了手机,从通讯录翻出了温老爷子的电话拨了出去。 第375回 真是好算盘 简庭看着她的背影,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记忆中没有这个女人的存在,但看她刚才的动作和言语,他们以前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只是她这个脾气…… 简庭下意识地想到了闻卉,但又觉得她比闻卉夸张得多。 刚刚那位,看起来真的是任性跋扈,无法无天——而且,她年纪应该比闻卉大了。 温敬斯。 简庭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拿出手机,换到了中文输入法,连着输入了这一串拼音。 输入法里的第三个备选词,是“温敬斯”。 看起来是人名。 简庭直接点了这个选项,他还没来得及搜索,便看到了关联出来的词条—— “温敬斯真的死了吗” “温敬斯祝璞玉为什么离婚” “温敬斯空难真相” “温敬斯祝璞玉怎么在一起的” 简庭没有点任何一条,直接搜了这个名字,但能搜出来的信息非常少。 看得出来是被人做过模糊处理了。 看不到太多新闻八卦,但基本的资料信息是有的,维基百科也还在。 简庭点进去百科看到了详细资料。 温敬斯,男,199x年3月22号出生于北城,瑞澜集团前任CEO,xx商会副会长,着名企业家,慈善家…… 简庭通过出生日期算了一下年龄,今年他应该是三十二岁了。 比祝璞玉要大。 简庭想起了之前来北城第一次和祝璞玉吃饭的时候,她有问过“他”的年龄。 维基百科里有一张温敬斯的照片,是当 初拍财经杂志的封面图,上面的男人穿着纯黑色的西装,衬衫领带都是深色系,他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支钢笔,面对镜头时候带着温和的笑。 温和,成熟,气场强大,上位者姿态尽显。 简庭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其实是有些陌生的,或许是因为重新被“塑造”的缘故,他很难想象自己原本是这样子。 不过,看完了温敬斯的背景资料,简庭基本上也确定了闻知渊非要闻卉怀个孩子的原因了。 他的确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倘若他所做的事情曝光,温家一定不会给他好下场,届时,他手里若是有个温家的“骨肉”,就等于多了谈判的筹码。 真是好算盘。 简庭收起手机,目光阴沉了几分。 —— 温老爷子的电话没人接,黎蕤情急之下,直接吩咐司机驱车开去了温家老宅。 路上,黎蕤焦急不已,坐立难安。 她其实是想直接联系祝璞玉的,但她并没有祝璞玉的联系方式。 只能先通知温家了。 午饭时间,司机将车停在了温家老宅门口,黎蕤拎着包,“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走进了院子。 管家先看见了她,有些惊讶:“黎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我找温爷爷和伯父伯母,他们在么?”黎蕤的声音都透着急切,“有很重要的事儿。” “在是在的,但现在他们可能不太方便。”管家往主宅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我先带您去会客室坐一 会儿,等他们忙完了再请您过去。” “不用了,我直接去找他们。”黎蕤越过管家,不听他的劝阻,径直走向了主宅的客厅。 …… 客厅内,祝璞玉和温家的几名长辈以及温儒远坐在一起。 “愿愿,这件事情了结了,接下来敬斯那边你怎么计划的?”温老爷子刚刚处理完江佩矜的事情,声音里明显透着疲倦。 老爷子年纪大了,到他这个阶段,只想着家庭和睦,含饴弄孙了。 孰料天不遂人愿,家里的晚辈挨个出事,江佩矜这被带去调查,恐怕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祝璞玉大抵也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她抿了抿嘴唇,正要开口同他说自己的计划时,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祝璞玉蹙眉看了过去。 温儒远起身走到了门口,一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黎蕤,有些惊讶:“黎蕤?你怎——” “我来找爷爷他们。”黎蕤直接越过温儒远看向客厅内,看到祝璞玉之后,眼睛一亮:“祝璞玉也在?正好,我有话说。” 温儒远还没来得及问她要说什么,黎蕤已经急匆匆地“冲”了进去。 温儒远:“……” 黎蕤有一段时间没来过温家了,赶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来,有些微妙。 祝璞玉猜测她可能是听见了江佩矜被带走的风声,过来替她鸣不平的? 印象中,她们两人关系的确不错。 “爷爷,伯父伯母,”祝璞玉思索间,便听见了黎蕤急不可耐 的声音,“温敬斯没死,我刚才看见他了,就在国金,但他好像失忆了。” 黎蕤说得有些激动,换了一口气才继续:“我已经让人去调监控了,真的是他!” 黎蕤这话一出,客厅内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祝璞玉也没想到黎蕤是来说这件事情的,她看向黎蕤的时候,正好跟她的眼睛对上。 黎蕤直接来到祝璞玉身边坐下,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说:“真的,我没看错,我跟你打包票他绝对就是温敬斯,你们找人把他弄过来做个DNA——” “你说得没错,就是他。”和黎蕤的激动比起来,祝璞玉显得平静得多。 祝璞玉的这个回应把黎蕤弄得愣了一下,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祝璞玉默认。 黎蕤这下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不去把他抓回来?” 祝璞玉:“……” 黎蕤:“他是不是装失忆?他在因为当年的事情生你的气?他故意的?” 黎蕤的脑洞越来越离谱,祝璞玉只好赶紧制止她的发散性思维:“他没有装失忆,也不是失忆,这件事情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祝璞玉暂时也不好跟黎蕤解释温敬斯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谢谢你过来通知我们。”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黎蕤被祝璞玉绕口令一样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既然没失忆,为什么不记得他们了? “他怎么了,你应该去问问你前夫。 ”祝璞玉似笑非笑地给出了答案,“我相信他比谁都清楚。” 前夫……? “你说宋南径?”黎蕤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抓着祝璞玉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这事儿也跟他有关系?” “他做了什么?”黎蕤完全不怀疑祝璞玉的话,已经破口大骂:“这个死畜生死变态!” 第376回 智商没被催眠 祝璞玉之前没想过对付宋南径。 虽然宋南径做过不少让她膈应的事情,虽然当初也确实是宋南径的人把他拽进了温敬斯的房间。 但祝璞玉一直都清楚地知道,祝方诚那个时候认定了要用这种方式毁掉她,没有那次也有下次,只是宋南径的人刚好赶上了那次而已。 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她多么圣母,只是对付宋南径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的。 宋南径跟温敬斯之间的“过节”,从根源上讲也和她没关系。 宋南径这个人的确如黎蕤说的那样,变态、扭曲,祝璞玉之前只是懒得搭理他,可他这次和江佩矜勾结在一起把温敬斯送去闻家,触到了祝璞玉的底线。 可祝璞玉手上并没有什么宋南径的把柄,更没有他作奸犯科的证据——宋南径这个人阴险但精明,连温敬斯那边都没找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祝璞玉昨天晚上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想到今天黎蕤就出现了。 这倒是条好路子。 祝璞玉打量着黎蕤,眼底带着探究:“他没告诉过你?” 黎蕤看出了祝璞玉眼底的怀疑,她蹙眉,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结合祝璞玉先后的内容,黎蕤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件事情真的和宋南径有关。 并且,祝璞玉还怀疑到了她的身上。 天降一口锅,黎蕤不能忍。 祝璞玉没有当即回答黎蕤的问题,而是侧目去看了一眼温儒远,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 温儒远了解到了祝璞玉的意思,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资料,交到了黎蕤手上。 “你看看这个吧。”温儒远说。 黎蕤一头雾水地接过了那一份有些厚重的资料打开,看到“简庭”的资料之后,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出生日期是完全不对的,身份信息也不对,可照片上的那个人,分明就是温敬斯。 “他改身份了?”黎蕤往后翻着,又看到了闻卉的信息,她的目光聚焦在“未婚妻”三个字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有未婚妻了?什么意思?他跟你赌气?” 黎蕤记得当时祝璞玉铁了心要和温敬斯分开,甚至是拿着那场发布会和温老爷子做了交易。 温敬斯知道真相后应该挺失望的。 可他那人的性子,似乎不太可能做出换个身份、找个未婚妻和祝璞玉较劲儿这种事。 他没那么幼稚。 祝璞玉努努嘴,淡淡地说:“往后看。” 黎蕤听了祝璞玉的话,往后翻,又看到了很多新的资料。 简庭的资料后面,跟着一些闻知渊的信息,黎蕤也知道了他是简庭的“养父”,在澳洲做地产生意的华商,是因为“简庭”的八字命格旺他,所以才收养了他。 看到宋南径和闻知渊还有那名催眠医生坐在一起的照片之后,黎蕤醍醐灌顶。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祝璞玉:“是宋南径把他带去闻家的?” 祝璞玉默认。 黎蕤:“……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 并非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宋南径做的,只是不理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她好歹和宋南径做过那么多年的夫妻,深知他在北城没有多少势力,至少做不到在温家眼皮子下面把人弄走,除非—— “是佩矜姐?”黎蕤猛地想到了这件事情。 祝璞玉听见黎蕤的话后,轻轻笑了笑,送上一句称赞:“黎小姐挺聪明的。” 祝璞玉也不意外黎蕤会猜到这些,她一直不觉得黎蕤是没脑子的花瓶,她是思想简单了一些,但智商还是在的,只是玩不了阴招。 黎蕤盯着那张照片,咬牙:“这个变态——” “温敬斯现在是被催眠了是么?那你们有找过他么?现在有没有解决办法?”黎蕤一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担心温敬斯。 祝璞玉没有回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黎蕤,观察着她的表情。 黎蕤被她这样看着,莫名地心虚了起来,梗着脖子解释着,“你别多想,宋南径是因为我才这么针对温敬斯的,我就是过意不去,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解决办法是有的。”这就回到了祝璞玉刚刚要和温家几名长辈聊的话题上,但她并未说得太详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在查自己的身份了。” “啊?”黎蕤懵了,“他不是被催眠了么?” 祝璞玉:“记忆被催眠,不代表智商被催眠。” 黎蕤:“……” 祝璞玉转头看向三名长辈,同他们 说:“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很快就会回来见你们了。” 祝璞玉这话说得十分自信,胜券在握。 温老爷子点了点头,“好,相信你。” 末了,他又叮嘱一句:“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一定要说,不要一个人扛着,还有,知越和星星的周岁宴……” “他会去的。”没等温老爷子说完,祝璞玉便笃定地回了四个字。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江澜璟好奇地问:“你邀请过他了?” 祝璞玉摇摇头,勾唇,“我不邀请,他也会去的。” 简庭现在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他大概率会想要做DNA鉴定证实,而他近期唯一可能接触到两个孩子的机会,便是周岁宴了。 温家给两个孩子办周岁宴的新闻已经公开出去了,简庭若是有心,大抵已经看到时间和地点了,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就算她不邀请他也会想办法去的。 温儒远在一旁,看着祝璞玉运筹帷幄的模样,再一次对她产生了佩服的感觉——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圈子,很少真的佩服欣赏什么人。 祝璞玉是真的厉害。 温敬斯最初带着她回来的时候,温儒远对她的印象算不得太好,大抵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攻击性很强,加之她待人接物太过“虚伪”,温儒远不觉得她能靠这些成大气候。 温儒远第一次对祝璞玉改观,是在她出面开发布会替温敬斯澄清的那次——她作为受害者,被这件事 情的阴影折磨多年的情况下,竟然能在媒体前表现得那般理智从容,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后来温敬斯“去世”,祝璞玉的表现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她自己被焦虑症缠身,吃着药,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依然坚定地护着两个孩子,并且把他们安全生了下来。 后来她产后抑郁,也从来没有对着孩子发泄过,她在人前克制得很好,很少看她失态。 就算有,她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抽离出来,恢复理智,再去思考对策。 第377回 三周岁 就拿这次温敬斯被催眠这件事情来说。 换做旁人是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接受自己爱的男人完全忘掉过去,甚至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未婚夫,而她不仅接受了,还一步一步执行了“撬墙角”计划。 她不去歇斯底里地告诉他身份,而是引导他一步步怀疑。 很高明。 温儒远觉得,祝璞玉这脑子,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 黎蕤在一旁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并不知道祝璞玉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温敬斯一定会去孩子的周岁宴。 但黎蕤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祝璞玉打断了思路。 祝璞玉朝她看过来,“你最近和宋南径联系过么?” 黎蕤回过神来,摇头。 她怎么可能主动去和宋南径联系,一直以来都是宋南径对她死缠烂打的,“我有快一年没见他了。” 准确地说,她身体康复,从纽约搬回北城之后,就很少和宋南径联系了。 黎溪给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宋南径即便是来了北城,也很难靠近她。 更何况,黎溪还专程找了人盯着北城的各个交通通道,但凡宋南径出现,都会有人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所以,这三年,黎蕤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宋南径这个人的影子。 上次跟宋南径见面,还是去纽约复查的时候。 那次黎溪临时有工作,被合作方叫走了,黎蕤一个人留在医院复查,她坐在休息 室等结果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出现了。 两个人见面总是剑拔弩张,那次也不例外,最后宋南径被她挠得脸都破了,眼角流着血。 他擦着血离开之前,笑着说:“记得想我。” 黎蕤更生气了,可惜再想砸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人了。 黎蕤怎么可能想他?她恨不得杀了他,特别是知道他又设计了温敬斯一次之后。 祝璞玉听完黎蕤的答案之后,垂下头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黎蕤看出了她的犹豫,便直接说:“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开口就是了。” 祝璞玉抬头:“你愿意?” 黎蕤:“他之前也帮过我很多的,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自责:“宋南径这么针对他也是因为我,因我而起,我就该做点什么。” “好。”祝璞玉欣然一笑,她看向客厅的其他人,“那我先出去和黎小姐聊聊。” “对了,江姨。”祝璞玉看向了江澜璟,“周岁宴的消息,再辛苦您打点一下媒体那边了。” 江澜璟晓得祝璞玉的意思,点点头,同她说:“都交给我。” 同长辈们打完招呼,祝璞玉便带着黎蕤走出了主宅,来到了旁边小院的茶室内坐了下来。 祝璞玉轻车熟路地按下了热水壶,手里摆弄着茶叶和的茶具。 黎蕤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她没祝璞玉沉得住气,最后是她先开口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祝璞玉答非所问:“宋南径生 意上的事儿,你了解多么?” 黎蕤摇头。 她那不叫“了解不多”,而是完全没有了解。 跟宋南径结婚之后,她只负责花他的钱,根本不会管他工作上的事情,有一次他喝多了胃出血回来吵醒了她,抱着她“诉苦”,然后她撒了好大起床气。 宋南径时常会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黎蕤虽然嘴上反驳,但心里是认的。 只是,她和宋南径的那段婚姻本身就是冲动畸形的产物,自然也无法做到普通夫妻那样。 祝璞玉笑了笑。 水温到了。 她端起热水壶冲了茶,给黎蕤倒了一杯推过去,似笑非笑:“那你应该知道,他很爱你。” 黎蕤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 “你不用否认。”祝璞玉说,“他如果不爱你,也不会这样设计温敬斯一次又一次不是么,他的手段肮脏和他爱不爱你,是两码事。” 黎蕤无法反驳祝璞玉的话,她和宋南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而目前这件事情也不是重点,“你说这个是想做什么?” “你听过一句话么,”祝璞玉放下茶壶,抬起眸,漂亮的瞳孔里透出几分狠戾,嘴角的弧度却愈发明显,她红唇轻启,缓缓地说出后半句,“温柔乡,英雄冢。” 黎蕤的眼皮跳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指有点僵。 她好像有些明白祝璞玉的意思了:“你想让我回到宋南径那边。” “他这个人的 确挺阴险的,目前为止我找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和潜在的犯罪证据,但我不想放过他。”祝璞玉的目光比刚才更狠,“我要让他坐牢。” 黎蕤:“……” 祝璞玉:“当然,我不勉强你。” 见黎蕤不答复,祝璞玉申明自己的立场,“你不想做,我可以找其他办法,你不用有压力。” “我没有不想做,我答应你。”黎蕤抿了抿嘴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距离那天下午在西城的庭院被祝璞玉“赶”出来,已经三天有余。 这三天里,简庭都没有收到过任何祝璞玉的信息,也不曾看到过她发的朋友圈。 项目刚刚开始推进,简庭的行程安排得很满。 不知不觉过到了周五,简庭在京兰开完会之后,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祝璞玉的朋友圈更新了。 简庭看到那带着红点头像提醒之后,眼皮一跳,毫不犹豫地点进朋友圈刷新。 刷新过后,第一条就是祝璞玉的更新。 她发了几张孩子的照片,看起来是专程找摄影师拍的。 【不知不觉就要三周岁了,我的宝贝们,要平安快乐地长大[爱心]】 这条朋友圈的定位,是在云水山庄,北城市区知名的酒店。 似乎也是温家的产业。 简庭扫过地址之后,便去点开照片看。 这次两个孩子的照片不再是背影,但也不是正脸,只露了侧面。 看得出来,祝璞玉是在有意识地保护孩子。 侧面看得不是 很清晰,简庭将照片放大了许多,视线分别看过两个孩子。 在看到那个小女孩圆乎乎的脸时,简庭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刺激得他眼眶都开始酸涩。 虽然这次也没有看到正脸,但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个非常灵动活泼可爱的孩子。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象她蹦蹦跳跳的模样。 简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后翻。 后面的照片里,有几张是云水山庄的场地图。 场地布置得很用心,周围都是鲜花,还摆了许多迪士尼玩偶。 简庭看着这些玩偶,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祝璞玉车里看见的小挂件。 继续往后翻,其中一张里,KT版上清晰地写着两个孩子的名字和生日信息—— 【知越&星星,4.28三周岁生日快乐】 第378回 一钓一个准 下面是精心设计过的两个孩子的卡通形象,小男孩穿着背带裤,手里抱着一本书,小女孩穿着同色系的裙子,头顶戴着发箍,上面有一颗星星。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星星…… 简庭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是祝璞玉取的么,真好听,也很符合孩子的气质。 简庭看完了照片退出来,视线再次聚焦在了这条朋友圈的定位上。 云水山庄。 他打开地图查了一下距离,十二公里,不算远。 周岁宴,应该是他近期里唯一有可能接触到两个孩子的机会,也是他“证明”身份的最佳途径。 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 简庭打开搜索引擎,试图搜一下云水山庄的具体信息,他没有邀请函,需要尝试“不正当”途径进去。 但,输入关键词搜索之后,搜到的竟然都是温家给龙凤胎重孙过周岁宴的报道。 据说,为了筹备这两个孩子的周岁宴,云水山庄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待客人了,整个山庄上下的工作人员都在为了这场周岁宴做准备,而安保工作也十分严格。 看到这里,简庭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安保工作严格,那便意味着,他在没有邀请函的前提下“混”进去的可能性很低。 简庭盯着新闻看了许久,之后回到微信,给祝璞玉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之后又发了一条评论:【生日快乐,孩子很可爱。】 —— 云水山庄。 祝璞玉收到评 论的时候,正和一群朋友坐在一起吃晚饭。 周清梵刚做完手术,身体不方便,这次没有过来,祝璞玉身边坐了尤杏。 尤杏看到祝璞玉拿起手机,便凑了上来,瞧见评论之后,啧了一声,“你这真是一钓一个准啊。” 祝璞玉的这条朋友圈,也是仅简庭可见的。 发之前她就猜到了,简庭一定会回复。 而他的反应也的确如她所料。 “你要回他么?”尤杏好奇祝璞玉接下来要怎么做。 祝璞玉笑了笑,尚未来得及回答她,手机便震了一下,屏幕上提示,是简庭发来了消息。 祝璞玉“喏”了一声,“已经找上门了。” 尤杏:“……” 不是她说,青铜版本的温敬斯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 看了一条朋友圈就找上门了。 简庭:【祝总,身体好些了么】 祝璞玉:【谢谢,好多了。】 简庭:【看到了你的朋友圈,明天会准时送礼物过去。】 祝璞玉看着他发来的这条消息,勾起了嘴角。 这人说话还是挺有技巧的,把索要邀请函的行为展现得这么清新脱俗,还让人不好拒绝。 祝璞玉:【简庭先生有心了,谢谢!】 她没提邀请函的事情。 简庭那边沉默了,几分钟没回,可能是在想应该怎么继续要。 祝璞玉没给他这个机会:【我先去忙了,再见。】 回完这条,她便放下手机不再看了。 尤杏坐在旁边看完了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聊天内容,祝璞玉放 下手机之后,她马上拿起手边的雪碧给祝璞玉“敬酒”:“受我一拜。” 说完,她又放下了雪碧去换茶,“这样比较应景。” 祝璞玉欣然接受,端起旁边的杯子跟她碰了一下,“好好学学,技多不压身。” 她瞥了一眼唐凛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男人应该也吃这一套。” “算了吧。”尤杏搓了搓鸡皮疙瘩,她根本不敢想那个画面:“到时候他可能以为我烧坏脑子了。” “你俩跟那儿聊什么悄悄话呢,给我们也听听呗!”渠与宋看见祝璞玉和尤杏一直咬耳朵,便扯着嗓子调侃了起来。 祝璞玉听见渠与宋的声音之后,转头看向他,“明天你和南呈帮我办件事儿。” 陈南呈:“嗯?什么事儿?” “明天温……简庭会过来。”祝璞玉说,“他没邀请函,到时候你们带他进来。” 渠与宋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给他邀请函?” 祝璞玉:“因为我说了不会再联系他。” 渠与宋:“?” 陈南呈:“除此之外,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陈南呈的脑子显然比渠与宋转得快,至少没他那么一根筋,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祝璞玉这样做肯定有原因。 “需要你们认错人。”祝璞玉勾勾嘴角,“明天星星和知越会在三楼的休息室,你带爸爸去见他们。”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渠与宋觉得自己脑子跟不上了,“他不是被催眠了么,带他去见孩子干什 么,他又不知道知越和星星是他家娃。”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没有邀请函都要来参加知越和星星的周岁宴?”一旁沉默的陆衍行反问了一句。 渠与宋怔了一下,醍醐灌顶,激动地捏住了陆衍行的胳膊:“你是说他想起来了?” 陆衍行被渠与宋捏得胳膊都快断了,眉头紧皱。 陈南呈将视线转向祝璞玉,同她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上次我让他开了指纹保险柜。” 渠与宋:“我去,那他为什么没直接问你?” 祝璞玉:“因为我精神有问题。” 渠与宋:“……我发现了,因为我完全听不懂你说了什么。” 祝璞玉:“他应该也是一样的感觉。” 渠与宋:“……所以你是装疯卖傻假装自己认错了人,然后让他开了录着敬斯指纹的保险柜,引他自己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来周岁宴,是不是来拔两个的孩子的头发做亲子鉴定?”渠与宋一阵一阵的,忽然又变聪明了。 看到祝璞玉点头之后,渠与宋呲了呲牙,“你这个人真的心眼子太多了,以后我可不敢得罪你。” 尤杏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怼了渠与宋一句:“你怎么不说你缺心眼儿呢,难怪柳窈看不上——” “别提她。”听见这个名字,一向嬉皮笑脸的渠与宋忽然就变了脸。 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浑身透着一股戾气。 尤杏平时 跟渠与宋互怼习惯了,什么玩笑都开,但还真是第一回见他这样,着实被吓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忘记说了,”唐凛放下手机,缓缓地开口,“柳窈已经到北城了,明天会过来。” 他微顿了一下,看向渠与宋,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不想看见她,记得躲一躲。” 第379回 要见爸爸了 唐凛这句话一出,渠与宋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渠与宋这人平时洗嬉皮笑脸的,祝璞玉也很少见他这样。 柳窈和渠与宋的事情,祝璞玉隐约知道一些。 渠与宋似乎是追过柳窈一段时间,可能没追到,也可能是追到了之后分手了,反正两个人最后闹得不是特别愉快。 柳窈先前来北城是出差的,她主要的工作在国外。 温敬斯出事儿之后不久,柳窈就离开北城了,后来没听说过她和渠与宋有什么联系,倒是渠与宋这两年感情生活挺丰富的,经常换女朋友。 祝璞玉总是会在娱乐版看见他,因为他找的要么是女明星、模特,要么是网红,还总是被拍。 当初温敬斯去世后,祝璞玉怀孕期间,柳窈经常去探望她。 祝璞玉算是那个时间里真正和柳窈熟悉起来的,两人一来一往算是成了朋友。 柳窈这两年里时不时会来北城,祝璞玉会跟她聚一聚,柳窈每次见面都会给知越和星星带礼物。 这次两个孩子三周岁生日,柳窈原本是说没空来的,还把礼物提前寄回来了。 “她没跟我说要来啊。”祝璞玉看向唐凛,有些意外:“你的消息靠谱么?” 唐凛:“她昨天落地,我司机去接的。” 祝璞玉“哦”了一声,再度瞄了渠与宋一眼。 渠与宋冷笑了一声,似乎是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讥诮地开口反问:“我躲?我躲个屁,我怕她?” 祝璞玉 :“……” 唐凛:“随你。” 尤杏抓着祝璞玉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渠与宋现在跟个怨夫似的,真可怕。” 祝璞玉也是觉得有点儿,但比起渠与宋和柳窈之间的八卦恩怨,她更关心的是:“与宋,明天的任务你可以么?” “可以。”渠与宋接话,很快已经回到了平日的状态,“等着吧,我跟南呈一定让他们父子圆满团聚。” 到这里,柳窈的话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谈柳窈的时候,渠与宋又变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 周岁宴前一天晚上,亲朋好友基本上都是直接在云水山庄过夜的。 祝璞玉难得地和两个孩子睡了同一张床。 她吃完饭回去的时候,知越和星星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 祝璞玉怕吵醒他们,便去了外面的浴室冲澡,收拾完之后,才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祝璞玉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孩子,最后目光落在了知越的脸上。 他和温敬斯越长越像了。 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像温敬斯多一些的,但随着他们一点点长大,星星反倒是像祝璞玉多一些了。 知越却比刚出生的时候更像爸,他现在的模样,和温敬斯小时候的照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要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不是瞎子的话,都能看出来他们是父子。 祝璞玉盯着知越看了许久,最后没忍住,轻轻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恭喜你们。”祝璞玉看着两个孩子,无声 地呢喃,“明天要见爸爸了。” 祝璞玉没有主动和两个孩子提过关于“爸爸”的话题,他们虽然会喊“爸爸”,但年纪比较小,还没有具体的概念。 祝璞玉是没有打算隐瞒两个孩子父亲“去世”的消息的,但对于三周岁不到的孩子来说,理解“死亡”是不可能的。 之前祝璞玉和温家那边达成了一致,删除了网络上一切关于温敬斯的信息,也是为了两个孩子日后的教育考量。 他们不希望孩子过分关注温敬斯的死亡。 因为此前没有提过这些,祝璞玉也不太能预料明天见面时,两个小朋友会是什么反应,可她又有一种莫名笃定的自信,认为温敬斯可以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祝璞玉没有给知越和星星看过温敬斯的照片,两个孩子应该是认不出他的。 不过两个小朋友都不认生,即便是跟刚见面的人,也是可以相处得很好的,这也是祝璞玉敢让他们单独碰面的原因之一。 临睡之前,祝璞玉打开微信瞄了一眼,简庭竟然又发来了消息。 简庭:【明天我送礼物到门口,你派人来取一趟么?】 祝璞玉看着消息,勾勾嘴角,没有回复。 送礼物是假,要来现场“取证”才是真。 不管她回不回,简庭都会来的,而且可以肯定,他不会带闻卉来。 所以……他是怎么跟闻卉说的? 闻卉那性子,若是知道了他来参加她孩子的周岁宴,恐怕又要借题发挥了 。 想到这里,祝璞玉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尤杏没说错,闻卉太能作了,就算她不使绊子耍花招,闻卉自己都能作得简庭不耐烦。 况且现在她已经不需要“挑拨离间”了。 因为简庭的“配合”,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顺利了好几倍。 只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可能和闻卉继续下去了。 祝璞玉不打算再为闻卉费心。 —— 翌日早晨九点钟,闻卉刚刚起床出来,便看到了正在客厅里打领带的简庭。 她打了个哈欠,“你今天也要去忙么?” 简庭“嗯”了一声,并没有同她说明自己去忙什么,“我可能要很晚回来,今天你自己安排一下。” 闻卉有些不开心,但想到自己的“使命”后,勉强“哦”了一声,“那你尽量早点回来陪我。” 简庭:“我知道。” 说话间,他已经打好了领带,“有事找我发微信,我看到了会回复,不要打语音,我可能不方便。” 闻卉再次点点头。 简庭看了一眼腕表,“你洗漱完下楼吃早饭吧,我先走了。” 闻卉站在客厅里,看着简庭离开的背影,心底莫名地有股不安的感觉升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闻卉总觉得,来北城之后,简庭对她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细心了,尤其是这两天……虽然还是会为她做一些事情,可总是有种在完成任务的感觉。 闻卉又一次想起了祝璞玉。 这一切,都是从她出现开始的, 就像当年的那个女人一样…… 她可以“处理”掉当年的那个女人,是因为她没权没势没背景,可祝璞玉……闻卉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资料,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即便她再怎么不懂商业规则,也知道祝璞玉不是她能动得了的人,甚至,闻家现在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如果祝璞玉真的看上了简庭,要和她抢的话,她怎么办? 闻卉冷了脸,握紧了拳头,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卧室拿起了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号码。 第380回 滋养 简庭从酒店前台暂存处取走了为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随后叫车去了云水山庄。 云水山庄附近几条路都堵车严重,车辆行驶十分缓慢。 简庭看了看窗外,随后低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礼物盒。 这是他第二次给两个孩子买礼物了,但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的。 上一次,他是出于商业合作的目的,利用送孩子礼物这件事情“讨好”祝璞玉。 礼物虽然也是认真选的,可远不及这一次。 当他抱着“给我的孩子们选礼物”的心态去挑选的时候,忽然发现,其实送礼物没有很难,因为他看到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送给他们。 简庭看着礼物,脑子里闪过了先前在祝璞玉朋友圈看到过的照片,想想自己一会儿要见到他们,大脑皮层不自觉地亢奋了起来,心率都在攀升。 记忆中,他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刻。 因为堵车的缘故,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翻了一倍。 简庭抵达云水山庄的时候,已经十点出头了,彼时,门前的迎宾处已经有不少宾客拿着邀请函进入。 简庭拎着手中的礼物盒,走到了入口处,被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这位先生,麻烦配合出示一下邀请函。” 简庭往里看了一眼,面不改色:“我和祝总是朋友。” 保安:“不好意思,上面有吩咐,只有拿邀请函的人才能进来。” “要不您让祝总跟我们领导说一声,不 然我们没法儿放您进去。”保安的态度还算比较友好,替他出了一下主意。 简庭抿了抿嘴唇,最后走到一旁,掏出了手机,打开和祝璞玉聊天的界面。 “敬斯!?”简庭正欲动手编辑消息,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喜又震惊的声音。 听见这个名字,简庭立刻放下手机抬头看过去。 对面是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简庭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但他们既然能喊出那个名字,就说明以前是认识的,他们应该是受邀来参加孩子周岁宴的。 “真的是你啊!”渠与宋长腿一迈,来到简庭身边,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哥们儿就知道你不可能死的,你是不是回来看你孩子的?走走走,我带你过去。” 简庭微微皱眉。 这个人…… “敬斯,你这几年去哪里了?”陈南呈适时地开口,和渠与宋打着配合,“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们真的以为你已经……”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简庭猜测,这两人应该并不知道他目前的“身份”,便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方才那个咋咋呼呼的,说是要带他去见孩子,这正中他下怀,简庭决定将计就计,先进去见到孩子再说,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强。 “那就先进去说吧。”陈南呈顺势而为,他看了一眼入口处,“我们带你进去?” 简庭微微颔首,“谢谢。” “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客气!”渠与宋拍了一下简庭的肩膀, “几年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 简庭:“……” 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毕竟他不太清楚“温敬斯”是如何同他们相处的,不想暴露,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简庭沉默之际,渠与宋和陈南呈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转瞬,三人已经停在了入口处。 保安似乎是和这两人十分熟悉,甚至都没有查过他们的邀请函,便毕恭毕敬地邀他们进去了。 简庭很顺利地跟着他们两个人进入了云水山庄,走了几步路之后,便看到了里面精心布置过的现场。 比他昨晚在祝璞玉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要漂亮得多,现场的冲击更大,每个细节处都透露着巧思,任谁都看得出来长辈们对这两个孩子的重视。 进来走了几步之后,简庭问身边的两个人:“孩子在哪里?” “在那边呢,楼上303,阿姨带着换衣服呢。”渠与宋指了一下休息室的位置,“我和南呈带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简庭没让他们跟着,“刚才谢谢了。” 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朝那栋楼走了过去,渠与宋和陈南呈再想说话,已经没机会了。 目前现场的人还不是很多,简庭深知,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需要和孩子单独相处,才有可能拿到头发做DNA鉴定,只有做了鉴定,他才好彻底确认自己的身份,以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 休息室这边很安静,或许是因为入口处安 保已经足够严格了,这边倒是没有发现多余的保安。 简庭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三楼。 刚刚上到三楼,他便听见了休息室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简庭听到孩子的笑声之后,心脏忽然颤了一下,像是有电流闪过。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看着那扇门,缓缓走了过去。 停在门口,简庭将手覆上门把,深吸一口气后,才推开门。 门一打开,休息室内原本在嬉笑打闹的两个孩子同时停下了动作,朝这边看了过来。 简庭一下子看到了两颗探过来的小脑袋,鲜活灵动的两张脸,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 “咦,陈奶呢?”星星看到有“陌生人”过来,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盯在他身上观察着,炯炯有神的大眼,像颗圆溜溜的黑葡萄。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脆生生的,带着小朋友特有的嗲气。 “叔叔,你是妈妈的朋友吗?”知越看到面前的男人之后,并没有遇到陌生人的慌张,也没有展现出来很强的攻击性,他很礼貌,还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好,欢迎你~” 简庭呼吸一顿,胸口涌起了一股酸涩感。 祝璞玉把孩子养得太好了,从他们应对“陌生人”的态度中便能看出来。 两个孩子松弛、礼貌、自信,笑起来那么甜,一看就是泡在蜜罐中长大的。 而祝璞玉…… 简庭想起了她包里的那些药,以及她“神志不清”时脆弱不堪的状态。 她将所 有的伤口和负面情绪都留给自己,却给了两个孩子最饱满正向的滋养。 “你们好。”简庭带着礼物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这两三米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半生。 停下来后,简庭蹲下身,将礼物盒分别交给他们,沉声说:“生日快乐,知越,星星。” 第381回 他不是 知越和星星各自接过了礼物。 虽然很好奇,但他们没有忘记妈妈的叮嘱,收到礼物之后不可以马上拆开,这样是不礼貌的。 于是,两个小朋友在说过“谢谢叔叔”之后,便默契地将礼物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简庭看着他们未经商量就做出的反应,不动声色地问:“不打开看看么?” “妈妈说礼物要回去拆哟。”星星笑眯眯地说,“要有礼貌。” 简庭注视着星星说话的神态,看到她充盈着笑意的眼神,以及微微扬起的嘴唇,脑袋里立刻便闪过了祝璞玉的脸。 女儿很像她,连说话的腔调都很像。 除却遗传因素之外,也可以肯定,她成长的途中,祝璞玉一定是经常陪在左右的,否则不可能连说话都这样相像。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是妈妈的朋友咩?”知越很好奇这个叔叔的身份,因为之前没有见过。 简庭听到“叔叔”这个称呼,抿了抿嘴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去纠正,在两个孩子好奇的目光之下,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朋友,你们叫我简叔叔就好。” 尽管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他的孩子,但要和孩子“相认”,并非他能单方面决定的,祝璞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即便已经证明过了,他也不太可能突兀地去告诉两个孩子他是爸爸。 所以,暂时以这个身份同他们相处,是比较安全稳妥的。 做完自我 介绍以后,简庭便转移了话题,他四处看了看,“你们怎么单独在这里,没人陪你们么?” “妈妈去打电话啦,我们在这里等她哦。”星星抢答。 简庭“嗯”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家里还来了其他人么?” “妈妈和陈奶呀!还有爷爷奶奶,太爷爷……”星星和知越掰着手指头数着。 简庭听着他们点完了人头,但他好奇的那个名字并没有出现。 简庭想起了那个总是跟祝璞玉一起带两个孩子出门的男人,又想起了网络上对他的传言——传闻里只说了那个男人是“温敬斯的姐夫”,但他并不知道名字。 简庭斟酌了一番,换了一种方式打听:“你们家里还住了谁,平时谁跟妈妈带你们玩?” “是舅舅呀!”知越说,“舅舅是妈妈的好哥哥。” 简庭:“……” 好哥哥? 是谁这么跟他们说的?又或者……祝璞玉平时这么喊他、被孩子听见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简庭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他克制着,没有将情绪展现在脸上,怕吓到两个孩子。 沉吟片刻,简庭继续问:“你妈妈叫他好哥哥么?” “对呀对呀,舅舅对妈妈可好啦!”星星再次抢答,“对我们也可好啦!” 简庭:“……嗯。” 他忍不住,问了一个给自己添堵的问题,“那你们喜欢他么?” “超级无敌喜欢~”星星比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从她晶亮的目光中便 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祝璞玉的这位“初恋”。 简庭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听到知越说:“舅舅就是我们的爸爸。” 简庭:“……” “对哦对哦,舅舅还给我们做了蛋糕呢!好漂亮的!”星星叽叽喳喳地附和着。 兄妹两个人提起“舅舅”十分兴奋,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 简庭从两个孩子的话里提炼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这位舅舅的确是和祝璞玉住在一起的,每天还会陪他们一起吃饭,祝璞玉上班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在带两个孩子; 其次,这位舅舅和祝璞玉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据说,他们比亲人还要亲; 最后,两个孩子偷偷告诉他,觉得舅舅好像喜欢妈妈,说不定以后会变成爸爸。 听到这里,简庭的拳头蓦地收紧了几分,脸色有些维持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你们的爸爸呢?” “不知道耶。”星星摇摇头,大眼睛有些懵懂,“我们好像没有爸爸。” 简庭:“……你妈妈说的?” “妈妈没有说过哦。”知越跟上补充,有理有据地分析:“没有说过就是没有。” “有妈妈和舅舅就很开心哦,动画片里的小羊也没有爸爸。” 简庭:“……” 通过两个孩子的这番话,他基本可以确定,祝璞玉此前并未和他们聊过“父亲”这个角色。 而两个孩子在这方面也是比较乐观的。 简庭无法责怪她,在丈夫“空难去世 ”的前提下,祝璞玉选择用这种方式引导两个孩子,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简庭想起了那些网络上被删除得干干净净的信息。 先前他想不透原因,眼下和两个孩子聊过后,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简庭回过神来,看向了星星的头发。 星星是中长发,今天没有扎辫子,头发是散开的,上面戴了发箍,就是昨天照片里的那一只,发箍上面有两颗星星。 简庭盯着那两颗星星看了一会儿,笑着对她说:“你的头发乱了,叔叔帮你整理一下。” 星星不疑有他,马上乖巧地来到了简庭身前。 简庭弯下腰,动手替她摘下了发箍,然后拿起旁边的梳子轻轻地替她梳头。 梳好头之后,简庭蹲下来为星星戴好了发箍。 星星臭美地去照镜子,还拉上了知越给她做参考。 兄妹两个人站在镜子前一边聊天,一边转圈圈,嘻嘻哈哈的。 简庭看着两个孩子闹腾的画面,心软得不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弯腰拿起了旁边的梳子,趁他们玩闹时,将梳子装进了密封袋里,塞到了西装兜里。 简庭刚做完这个动作,休息室的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不止一人。 他面色一沉,来不及躲避,休息室的门已经被一个大力推开。 “妈妈!”站在门口镜子前的两个小朋友看见了来人,马上迎了上去。 简庭也抬头看向了祝璞玉,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祝璞 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悦,周身透着一股戒备,仿佛怕他伤害孩子。 祝璞玉的身后,是刚刚带他上来的两个男人。 渠与宋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场景之后,马上开始发挥,他指着对面的简庭对祝璞玉说:“你看,是不是敬斯,我跟你说你还不信——” “他不是。”简庭听见祝璞玉有气无力地打断了那个男人的话。 简单两句对话,已经足够他了解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男人应该是去找祝璞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然后带着她上来了。 “抱歉。”简庭往前走了一步,和祝璞玉道歉:“我来给孩子送礼物。” 陈南呈和渠与宋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约而同开口:“你不是……?” “知越,星星,你们先跟两个叔叔下去玩,妈妈等下去找你们。”祝璞玉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神,先让他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知越和星星很配合。 不过几分钟,四周便清净了下来,休息室的门一关,只剩下了祝璞玉和简庭两个人。 第382回 很寂寞是么 祝璞玉走近了几步,停在简庭面前大约一米的位置,同他对视着。 她今天穿了一件孔雀蓝的旗袍,旗袍剪裁得体,将她的身材衬得近乎完美,配合有些复古的妆容,看得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祝璞玉这几年因为焦虑症的关系,瘦了许多,但架不住底子好,不该缩水的地方都没有缩。 胸和肩、腰和臀的比例都很优越。 简庭的记忆里是第一次看她穿旗袍,先前他只是在新闻的照片里看到过。 远没有看她本人冲击来得大——只是盯着看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喉头有些燥热,尘封在体内的锋芒似乎在一点点冲破枷锁。 “我来给孩子送礼物。”简庭清了清嗓子,想起她方才戒备的状态,主动开口解释:“我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情,你别担心。” 祝璞玉没有回应这话,只是盯着他问:“渠与宋带你上来见孩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澄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目光和口吻都有些犀利,咄咄逼人:“简庭先生,你是做我前夫的替身做上瘾了么?” 从她尖锐的话里,简庭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异常。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盯着她眼睛,声音压低,一字一顿地问她:“记得那天我去西城找你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祝璞玉:“我认错了人。” 她没有逃避,很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有焦虑症伴抑郁,压力大的时候会出现幻觉,这个 答案你满意么?” 对于她的病情,简庭心中早有猜测,可听她这样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时,心口还是刺了一下。 简庭沉声开口:“那天我——” “不管那天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祝璞玉打断了他,“你就当我不清醒,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不需要一个有未婚妻的人来可怜我,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是他。” “如果我是呢?”简庭被她拒绝的态度刺到,脑袋一热,直接这样问了出来。 这问题一出,祝璞玉忽然停止了挣扎。 整个休息室陷入一片死寂。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祝璞玉的目光停在简庭的脸上反复地观摩,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出了一声笑:“简庭先生,我现在是清醒的。” 这句话很明显地展现了她的态度:她还是不相信他可能真的是她的前夫。 简庭动了动嘴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感觉到了她的手指覆上了他的喉结。 她指尖柔软滑腻,抵着他的喉结暧昧地划动。 “你现在跑来和我说这些,是想睡我,对么?”她笑着问出这个问题,又踮起脚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可是简庭先生,你这样,不怕你未婚妻生气么?” 她嘴上说着这些话,可做出来的动作却大胆放肆。 摆明了欲拒还迎。 简庭呼吸沉重,胸腔内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怒意——她既然不相信他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故意撩拨的动作? 只是因为他“长 得像”? 或者说,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这样。 简庭脑海中忽然闪回她那天在西城庭院说过的那句“我也会寂寞”,接着又想起了方才两个孩子说的“舅舅”。 那股火燃得更旺。 他抬起胳膊掐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拎到怀里,死死地盯着她:“你是不是随便对一个男人都能这样?” “简庭先生,你这算吃醋么?”祝璞玉忽然笑了起来,表情有些顽劣,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娇嗔:“真把自己当我老公啦?唔……就算真的是他回来,都管不了我这么多呢。” 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简庭醍醐灌顶。 对,离婚了。 他之前的关注点都在两人的“感情”上,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更加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离婚。 简庭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离婚?” 祝璞玉勾住他脖子,再次凑到他耳边,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想知道么?” 简庭点头。 她笑了一下,嘴唇往前碰了碰他的耳廓,马上又退后和他拉开距离,“这是我的秘密。” 简庭:“……” 他可以确定她是在故意“玩弄”他。 话题已经被扯远了,简庭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同她说:“那天你让我开过一个保险柜,记得么?” 祝璞玉闻言,蹙起眉来,似乎是在认真回忆。 简庭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几分钟后,祝璞玉反问:“保险柜不是我开的 么?” 简庭:“是你让我开的,指纹锁。” 他为她复述那天的情况,“我的指纹能打开那个保险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祝璞玉看着他:“你是想跟我说,你是我前夫?” “事实如此。”简庭冷静地分析,“世界上有长相相似的人,但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完全一致的,我对以前的事情没有记忆,这中间应该是有一些……” “简庭先生。”祝璞玉打断了他的话,“保险柜明明是我打开的,你在说什么?” 简庭皱起眉来,狐疑地看着她:“你真不记得了?” 祝璞玉:“是你不记得了吧?” 简庭:“你那天精神不正常,可能记忆出现了偏差——” “我不相信记忆,只相信证据。”祝璞玉再次打断他,目光凌厉不少:“你说你是他,证据呢?” 简庭被问得哽住,他目前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祝璞玉见他答不上来,红唇再次勾起,“没有是么。” “要不,你先跟我上个床,我用身体感受一下……”她缠着他的脖子,微微歪头,舔了舔嘴唇,“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简庭先生?” 简庭凝着她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气血往脑袋里直冲。 她在诱惑他,他却高兴不起来——她并不相信他的身份,却依旧这样做了。 简庭的目光阴沉下来,按着她将她推到了墙面镜前,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 祝璞玉被抵在了镜子前,简庭压着她。 她在 镜子里对上了他阴森的双眸。 他按着她的肩膀,通过镜面看着她,哑声逼问:“你用这个办法解决过多少男人,嗯?” 第383回 我会和她分开 这应该是两人私下见面里,简庭最失控的一次。 祝璞玉心底却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成就感。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出挣扎的模样去推拒他,眉头微蹙,“你做什么。” 简庭听见她拒绝的声音之后,从镜面里和她对视,吻上来。 “你别这样。”祝璞玉红了眼眶,“简庭先生,你有未婚妻的。” “你上一次求我抱抱你的时候,不知道我有未婚妻么?”简庭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也不再试图同她讨论自己的身份了。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清醒,是我不好,你放开我好么?”祝璞玉服了软,同他“认错”:“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堪的,闻小姐知道也会伤心,我不想伤害她……” “她很快就不是我未婚妻了。”简庭听见祝璞玉用这种楚楚可怜的口吻说话,情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缓缓开口:“我今天不会对你做什么,让我抱你一会儿。” 祝璞玉垂下眼睛,“什么叫做‘她很快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简庭:“我会和她分开。” 祝璞玉:“为什么?” 简庭:“你觉得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目光炽热,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祝璞玉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躲闪开。 简庭看到她受惊的模样,有些无奈。 现在的他,真的搞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孩子很可爱。 ”简庭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了许多,“你一个人带他们,辛苦了。” “我从来不觉得辛苦。”祝璞玉说,“那是我的孩子,也不需要你来对我说辛苦。” 简庭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让她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脸:“真的不怀疑我的身份么?” 祝璞玉:“你真的想来做替身?” 简庭无奈地笑了笑,“等我几天,我会拿出证据给你。” 嘭嘭嘭。 两人的对话被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 祝璞玉听见敲门声以后,立刻挣脱了简庭,低头整理着衣服。 简庭看着她这样子,莫名地就产生了一种两人在偷情的感觉。 祝璞玉整理好衣服之后,便对简庭说:“你去洗手间躲一下。” 她这话一出,更像了。 简庭难得见她露出“慌乱”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如果我不呢?” 祝璞玉:“……那你怎么样才肯躲?” 简庭:“下次我给你发消息,你要回我。” 祝璞玉:“可是你未婚妻……” 她话刚说了一半,简庭便要走上前去开门,祝璞玉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腕,“你别去,我答应你。” 简庭“嗯”了一声,这才去洗手间躲了起来。 祝璞玉看到洗手间的门关上,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黎蕤。 门打开之后,黎蕤往里看了一眼,跟祝璞玉交换了个眼神。 刚才是祝璞玉发消息让她上来的。 黎蕤往里看了一眼,兴 奋地问:“温敬斯回来了?渠与宋说他来看孩子了,他在哪里?” “不是他。”祝璞玉纠正黎蕤的话,“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不,绝对就是他,我跟他从小就认识,我不会看错的,那天在商场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可以肯定——”黎蕤笃定地保证着。 祝璞玉无奈,“好了,我得下去招待宾客了,我们改天再谈这个——你和我一起么?” —— 休息室内很安静,隔着洗手间的一扇门,简庭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两个人的交谈。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简庭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听见对方说“那天在商场看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简庭立刻便想起了前两天在商场的那次“偶遇”。 难怪那天那个女人拉着他的时候格外地激动,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客气——原来他们从小就认识。 从她方才和祝璞玉的交谈来看,她是十分确信他就是温敬斯本人的,甚至试图劝服祝璞玉。 “我不跟你一起了,我打个电话。”祝璞玉离开的时候,这个女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走。 简庭停在洗手间里,目光肃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应该是以为休息室没有旁人了,于是选择了进来打电话,而刚好就在洗手间门口。 因此,即便她压低声音,简庭仍然听得很清楚。 “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到那个男人的头发,我要给他和两个孩子做亲子鉴定!” “他绝对就是温敬斯 ,连脖子上的痣都一模一样好吗?!” “祝璞玉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算了算了,她现在就是不敢抱期待,我不劝她了,亲子鉴定结果如果是我想的那样,直接给她看呗。” 简庭听着她的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陷入了沉思,手覆上了门把。 咔哒。 洗手间的门打开的同时,外面的女人刚好挂断了电话,她听见动静之后,吓得尖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黎蕤捂着胸口看向洗手间走出来的简庭,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简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黎蕤面前:“你要找我做亲子鉴定。” 黎蕤抚着心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同他说:“我不知道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但咱俩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你化成灰我也知道你是温敬斯!” 简庭绷着脸不说话。 黎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是不想我骚扰你,就乖乖跟我去做鉴定,不然接下来我天天烦你,哦,我这个人不讲道理,还会去找你那个什么未婚妻,你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吧?” “我信你说的。”简庭沉吟许久,终于开口。 他看着黎蕤,“那么,亲子鉴定,你来安排——” 黎蕤有些不相信他会这么痛快,表情很意外:“……你这就信了?” 简庭:“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一直打扰我的生活。” 黎蕤“嘁”了一声。 简庭继续:“亲子鉴定我可以配合,但 前提是不要传到我未婚妻和她家人的耳朵里。” 第384回 连环计 黎蕤答应得十分爽快:“可以。” 她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我安排好了找你。” 简庭和黎蕤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码,“你叫什么名字?” “黎蕤。”黎蕤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笑了一声,“真神奇,认识三十多年了还得跟你做自我介绍。” 简庭沉默打下了备注,从黎蕤和他交谈的语气以及小动作里,他的确能看得出来他们很熟悉,只是他的记忆不复存在,很难给出同样的反馈。 不过黎蕤的出现,替他解决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亲子鉴定。 简庭在北城没有人脉,即便是拿到了孩子的头发,想要隐瞒着闻家去做亲子鉴定也是不现实的,稍有不慎暴露,他就不好再查闻家了。 简庭暂时没有离开闻家的打算,就算身份确认,他也要先调查清楚闻知渊当年是怎么盯上他、把他从北城带去澳洲的,又是怎么抹掉他过往的人生,给他安排一个新身份的。 只有弄清楚原因,他才有可能对症下药,找回原本的记忆。 这个过程仅靠他单枪匹马是不可能实现的,如今多了黎蕤这个“盟友”,也多了一种可能。 黎蕤既然是和温敬斯从小就认识,那足以说明她背景也不简单。 “我先走了。”简庭没有跟黎蕤交谈太久,换完联系方式就先行离开了。 如今是黎蕤“强迫”他做亲子鉴定,他不能表现得对这件事情过分关心,免得适得其反。 —— 十五分钟后,黎蕤下楼找到了祝璞玉,在她和一堆朋友那桌坐了下来。 黎蕤朝祝璞玉晃了晃手机,“办妥了。”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他怎么说?” 黎蕤:“瞌睡了送枕头,当然是迫不及待地答应啊。” 她回想了一下简庭方才那个态度,嗤笑了一声,喝了一口果汁后吐槽:“你俩还真挺像的,一个比一个能演。” 渠与宋马上接上了话:“那可不是么,自己演就算了,还得拉上大伙儿一起演。” 祝璞玉今天这一出戏,整得可真够精彩的。 先是让渠与宋假装认错人把简庭带上去和两个孩子见面,然后看着监控,等两个小东西说了那些刺激他的话之后再出现,反复强调“认错人”。 然后就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激得简庭主动坦白身份,她再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拒绝,这下又是一番刺激。 最后再让之前在商场碰见过简庭的黎蕤去敲门,留下她在休息室外面故意打那通电话给简庭听,引诱简庭上钩,和黎蕤“合作”。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她不仅安排了这场戏,甚至连简庭在每个环节会有的反应都提前推测出来了,堪比神算子。 祝璞玉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他是温敬斯,一点点放出诱饵让他“自我觉醒”,但等他真的开始怀疑的时候,她这边又开始否定、拒绝; 简庭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但还要摆出一副“被强迫”的 模样配合亲子鉴定; “你俩可真是绝配。”渠与宋发出这样的感叹,“去角逐奥斯卡吧。” 尤杏复盘了一下这件事情之后,挥挥手总结:“我算是发现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祝璞玉:“……” “什么play?”祝璞玉正无语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熟悉女声。 桌上的人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柳窈拎着包停在了桌前,她一如往常地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招牌的笑。 “你来了。”祝璞玉起来迎接柳窈,给她安排了个座位,“坐吧。” 柳窈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笑着同祝璞玉说:“礼物我给那边的负责人了。” 祝璞玉:“好,谢谢。” 跟祝璞玉说完话之后,柳窈又跟尤杏和唐凛说话,接着跟桌上的其他人打了招呼。 桌上的人跟柳窈都还算熟,整体气氛都不错。 除了渠与宋。 自从柳窈出现后,渠与宋的脸就黑得跟炭块似的,整个人气压特别低,笼着一层阴霾。 而柳窈打招呼正好轮到了渠与宋这边。 尤杏兴奋了,拽着祝璞玉的胳膊吃瓜看戏。 祝璞玉饶有兴致地瞟了过去。 柳窈看向渠与宋的时候,表现很自然,和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落落大方。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渠与宋听见她像朋友寒暄一样的口吻,桌下的拳头嘎吱作响,胸腔一股 燥火狂烧着。 好,不愧是她,在闹得那么难看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他送上问候。 渠与宋内心冷嘲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回了三个字:“非常好。” “咬牙切齿的,听出来没?”尤杏凑上去和祝璞玉咬耳朵。 祝璞玉当然听出来了,她想,有耳朵的人应该都听得出来。 不过柳窈好像没耳朵似的,面对渠与宋的回复,依旧落落大方地笑着,“那就好。” 接着,她便越过了渠与宋,和旁边的陈南呈说话,“听说你和小白要订婚了,日子定好了么?” 小白是陈南呈的女朋友,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了。 提起女朋友,陈南呈的表情温柔了不少:“等她博士毕业,后半年吧。” “那很好啊,到时候一定到场给你们送一份大礼。”柳窈笑着回和他聊。 渠与宋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冷笑,之后拿起手机起身要走。 尤杏故意问他:“干嘛去?” 渠与宋没好气:“尿急!” “啧,我看他是破防心急。”尤杏小声跟祝璞玉吐槽了一句。 柳窈正好也听见了这句,她没有接茬,只是笑了笑。 —— 知越和星星的周岁宴进行得很顺利,礼仪的流程都是温家那边找人的反复确认过的,两个孩子不会太受累,祝璞玉也不需要操心太多,只是跟宴请来的宾客们寒暄几句即可。 这场周岁宴进行得很高调,虽然现场没有媒体,但不少媒体还是通过人脉搞到了一些周岁宴 现场的照片,进行了报道。 闻卉在吃午饭的时候,便刷到了相关的新闻。 看到新闻里祝璞玉穿着旗袍的照片之后,闻卉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祝璞玉这样子……的确很漂亮,风情韵致,她就是那种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女人,不管她名声有多坏,都有人前仆后继。 闻卉捏紧了手机。 她想起简庭今要出去开会,还不让她“打扰”。 但……他真的是去开会了? 闻卉右眼皮跳着,有种很强烈的预感:简庭并没有去开会,而是去参加了祝璞玉孩子的生日宴。 他是合作伙伴,祝璞玉肯定会邀请他的。 第385回 让他兴奋一下 想到这些事情,闻卉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吃午饭了,她拿起了手机,准备上楼。 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个拨出去没有得到回应的号码,忽然给她回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闻卉起身的动作停住,她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听得见,这才接起来。 “宋先生。”闻卉迫不及待地叫了对面的男人,“你看到我发的消息了么?” 闻卉和宋南径并不算熟悉,先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宋南径和闻知渊的联系还算频繁,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闻卉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看到了。”听筒内,宋南径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散,“我刚跟你爸通过电话。” 闻卉的脸色很难看,“爸爸要跟那个祝总合作,她在北城背景很深,如果她和我抢简庭哥哥……” “你爸给你想的办法不是挺好么,”宋南径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给简庭生个孩子,捆住他。” 说到生孩子这件事情,闻卉的脸色变了变,牙齿咬住了嘴唇,有些难堪。 她前几次的主动,都被简庭拒绝了。 况且,就算是真的引诱成功,她的身体也不一定能立刻怀孕,这个过程里,简庭还是有被祝璞玉勾引走的风险…… 她必须要查清楚祝璞玉的那些肮脏过往,让简庭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念及此,闻卉问宋南径:“我记得你也是北城人,你认识这个祝总么?” “你说祝璞玉啊。”宋南径轻笑, 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认识啊,很熟。” 闻卉一听便激动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那你知道她以前的事情吧?网上说她结过婚的,她还有孩子,前两天刚流产过,你可以帮我查一份她的资料么?” 宋南径:“你查她的资料做什么?” “我要让简庭哥哥知道她的真面目。”闻卉想起之前简庭对祝璞玉的维护,不服气地抱怨了起来,“他不相信那个祝总私生活混乱,还为了她凶我。” “哦?”电话那头的宋南径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趟闻知渊派简庭去北城谈合作,宋南径是前天收到闻卉的短信以后才知道的。 闻卉在短信里提到了祝璞玉,宋南径这才知道,简庭和祝璞玉碰过面了。 他当即便猜测得到,祝璞玉促成这次合作一定是冲简庭来的——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宋南径随后便联系了闻知渊,闻知渊此前并没有听闻卉和简庭说过这位祝总的真名。 听到宋南径说“祝总”就是祝璞玉之后,闻知渊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早早设计好的圈套里。 难怪闻卉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闻知渊当即便有些后悔自己合作前背调不足,因为太急切开辟北城的市场,不仅铤而走险让简庭过去,甚至还合作到了祝璞玉。 但对于闻知渊来说,这件事情又很难办——闻卉并不知道此简庭非彼简庭,更不知 道祝璞玉和“简庭”之前的关系。 当初闻知渊护女心切,加上闻卉的眼睛又看不见,因此他一直没有告诉闻卉真相。 闻卉只知道简庭被催眠了,忘记了他之前爱的人。 她最怕的,就是简庭再次爱上其他女人。 宋南径思索期间,闻卉再次开口,“我觉得他对这个祝总很不一样,他说是为了工作,可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的……他催眠之前喜欢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 催眠。 宋南径咂摸着这两个字。 当初那个专家信誓旦旦地说他做过催眠之后就不会想起过去的事情了,但现在听闻卉这么说……不太靠谱啊。 还是说,即便是被催眠了,潜意识还是会做出最直观的反应? 温敬斯对祝璞玉,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你们领证了么。”宋南径问。 闻卉:“还没有。” 他们原本就是要这个阶段领证的,但因为这次工作的安排,只能推迟了。 宋南径沉吟片刻,同她说:“领证,怀孕,尽快。” “这是你能捆住他最好的办法。”也是能让温敬斯和祝璞玉都痛苦的最好办法。 不管温敬斯今后能不能想起来过往,会不会认清自己的身份,只要他跟闻卉生米煮成熟饭,弄出来一个孩子,那他和祝璞玉之间的隔阂就永远都在。 就算他们和好如初,也会一辈子被这段“背叛”折磨。 宋南径试着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很好。 这 一生,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话题兜兜转转又到了怀孕这件事情上,闻卉的脸有些烫,引诱男人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她擅长的,况且…… “可是他已经拒绝我好几次了。”闻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 宋南径有些无语:“你们之前都怎么搞的?” 闻卉的脸更红了:“我们……没有。” 宋南径难得地被噎住了,沉默过后,对她说:“把你地址发给我,我让人给你送点儿东西。” 闻卉:“什么东西?” 宋南径:“能让你怀孕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轻笑,“简庭不是坐怀不乱么,那就喂点东西让他兴奋一下。” 闻卉虽然单纯,但也不至于听不懂这话。 宋南径说的是个好办法……她或许可以试一试,但前提是不被发现。 不过闻卉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找宋南径的初衷:“那你会帮我查祝总过去的事情么?我要让简庭哥哥——” “你不了解男人。”宋南径打断了她的话,“查她没有用,你越查,他越觉得你这个人无理取闹、抹黑别人,只会让你们的感情越来越差。” “听我的,男女之间么,床上滋润了,床下都好说。”宋南径以过来人的身份为她剖析着,“等着吧,这两天会有人联系你给你送东西。” 闻卉认真地听完了宋南径的话,抿了抿嘴唇。 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之前她把那些关于祝璞玉的小道消息给简庭 看的时候,简庭就挺不高兴的。 “好,我明白了。”闻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听宋南径的方法。 “记得藏好一点儿,别被他发现。”宋南径先提醒了闻卉一句,“这两天你随时把手机带身边。” 和宋南径通完电话,闻卉喝了一口水,起身上楼回房间。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宋南径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刷开房门的时候,还在走神。 “中午吃了什么?”忽然响起的男声,将闻卉吓得一个激灵。 她差点叫出声来,猛地抬头看过去,看到了坐在客厅办公桌前的简庭。 闻卉抚着心口,呼吸急促:“你怎么回来了?” 第386回 言辞闪烁 简庭微笑了一下,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忙完了就回来了。” 说话间,他已经停在了她面前,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柔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闻卉摇摇头,急忙否认:“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答应了你早点回来陪你的,所以有些工作就交给别人了。”简庭似笑非笑,“看你这样子,怎么不想让我回来似的。” “哪有。”闻卉瘪嘴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听简庭这么说,他应该真的是去忙工作了,并没有去参加祝璞玉小孩的周岁宴。 闻卉想起了方才宋南径的提醒,她决定今后要尽量少在简庭面前提祝璞玉,免得惹来他的“厌烦”,特别是最近几天。 “午餐吃得怎么样?”简庭带着闻卉坐到了沙发上,像往常一样关心着她的日常,看起来并没有怀疑什么。 闻卉也尽可能自然地同他聊着,像平时一样回答了他,然后关心了他几句。 她自认为表现得没有什么破绽。 简庭噙着笑,细心地听着她说话,时不时地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实则每分每刻都在观察她。 闻卉虽然任性难搞,但致命的缺点就是藏不住事儿,也不擅长撒谎。 她刚刚推门看到他出现在房间的反应那么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被撞破的。 若是平时,碰上这样的“惊喜”,她一定是会扑上来抱他,或者是和 他撒娇的,今天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即便她后来给了解释,也无法劝服简庭。 简庭打量着面前的闻卉,再次思考起了之前想过的那个问题——闻卉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在今天之前,他是倾向于她不知道的,否则以她的“演技”,不可能撑这么久。 但刚刚的异常,又让他开始重新考虑:她有可能是知道的,只是因为知道他被催眠、不可能想起来,所以不会心虚。 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嗡嗡。 简庭正盯着闻卉看的时候,闻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听到手机响,闻卉的目光有些闪烁,心虚地没有动手去拿。 简庭凝着她,不经意地随口提醒了一句,“你的手机响了,不看看么?” “应该是APP的推送。”闻卉胡诌了个理由,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 实际上,她做得不错,至少比之前进步得多。 简庭笑了下,没有再催促她,“也是,你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儿。” “我有点累了,去睡一会儿。”简庭揉了揉眉心,脸上染上疲惫,“你呢,睡不睡?” 闻卉点点头,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兜,“那我也回房间了。” 简庭目光瞟过她的手,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 两人各自回了套房的卧室。 关上房门的瞬间,简庭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他脱掉外套走到了床边坐下,回忆着刚刚闻卉的那些小动作,眯起了眼睛 ,表情有些危险。 可以肯定,闻卉有事情瞒着他。 她刚才护手机的那个反应已经暴露了一切。 闻卉社交圈子简单,平时她聊天或者打电话从不会避开他,有时候还会让他替她接电话。 而刚刚…… 简庭的思路被微信提示音打断。 他拿出手机,调到静音模式之后,才去看最新消息。 是黎蕤发来的。 黎蕤:【明天上午来一趟睦和医学鉴定中心。】 简庭:【好的。】 回完了黎蕤的消息之后,简庭又看到了祝璞玉朋友圈的更新。 这次她难得地发了两个孩子的正面照,还有几张和亲朋好友的合影。 其中一张,是两个孩子和几名长辈的合影。 简庭点开去看,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照片里的那对中年夫妻,以及旁边精神抖擞的老爷子。 很轻易便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照片里的那名中年男人,眉宇凌厉,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他就知道,这应该是他的父亲。 而旁边那位保养得体,气质雍贵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简庭努力地想要从自己的脑海中搜寻一下这两人的面孔,但除了剧烈的头痛之外一无所获。 发现自己身份和记忆有问题的这段时间,他每次试图去回忆,都会产生剧烈的头痛。 像是在刻意中断他“捡起过去”的行为一般。 简庭如今尚且不清楚自己的记忆究竟被做了怎样的手脚,但从表现来看,应该 是被催眠了。 要怎么恢复,不得而知。 但这是下一步的计划了——等亲子鉴定出来,这计划自然会被提上日程。 —— 安排好闻卉的事情后,宋南径放下了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风景。 ——他来北城已经有两天了,可惜,还没有机会去看她。 宋南径随便算了算,他竟然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跟她打过照面了。 都是他单方面在看她。 温敬斯“去世”之后,黎家那边彻底断了和他的联系,也不给他任何和黎蕤见面的机会。 黎蕤本身就不想见他,她大抵是求之不得。 不仅如此,黎溪还安排了人盯着他的行踪,只要他到北城,就落不得什么好。 后来他换了一张护照,才能成功入境。 只是宋家在北城的势力不比黎家,他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黎蕤的生活很简单,社交圈子也很简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也正是因为这点,宋南径暂且能够忍耐无法和她面对面的事实。 宋南径站在落地窗前许久,最后被一道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他掀掀嘴唇,“进。” “宋总。”推门进来的,是他的助理。 他走到了宋南径身后,神色有些严肃,压低声音同他汇报:“刚刚太太去了睦和医院。” 宋南径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几秒,之后迅速转过身,一贯轻佻的表情骤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凌厉 :“她怎么了?” “额,睦和医院是陆家的产业,我暂时没查到。”助理试探性地问他,“您要过去看看么?” 宋南径转身走到衣架前取下了外套,迈着大步往外走。 助理看懂了他的意思,拔腿跟了上去。 —— 黎蕤在医学中心这边安排好了明天上午的鉴定之后便下楼了,顺手给祝璞玉发微信说了一声,让她放心。 黎蕤低着头看着手机,走着走着,竟是撞上了人。 对面的人墙很硬,黎蕤撞得头晕眼花。 她揉着额头下意识地看过去,瞧见那张熟悉又可恨的脸之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第387回 我比你还可怜 宋南径怎么会在这里? 太长时间没见了,黎蕤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是被撞出幻觉了。 她定睛确认了好几次,没看错。 “你怎……” 黎蕤刚动嘴唇说了两个字,便被宋南径一把扛到了肩膀上。 双脚忽然腾空,黎蕤下意识地扒住了他的肩膀,条件反射地就要对他拳打脚踢上嘴咬。 但她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之前祝璞玉跟她说过的话,理智回笼后,压下了对宋南径动手的冲动。 宋南径在扛黎蕤起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她打的准备,但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 宋南径侧目看了黎蕤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黎蕤对他从不会客气,若是她不动手,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身体不舒服。 念及此,宋南径的面色又沉了几分,脚下的步伐也在加快。 很快,他抱着黎蕤来到了地库,将她放到了后座,自己也跨步坐了进去,挤到了她身边。 越野后座原本宽敞的空间,被他一挤,顿时显得有些逼仄。 宋南径刚才出了汗,镜片升起了些雾气,他按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脸看着,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黎蕤习惯了他死皮赖脸吊儿郎当的样子,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有些不适应。 “你又发什么神经?”黎蕤推了他一把,“谁让你来北城的?” 上次答应祝璞玉帮她找宋南径的把柄之后,黎蕤还没有采取行动——她找不到由头去联系宋南径,宋南径也不是 傻子,一个从前看到他就恨不得弄死他的人忽然示好,他肯定会有所防备。 最近黎蕤忙着配合祝璞玉给简庭安排亲子鉴定的事情,暂时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宋南径的事儿。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宋南径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她不能表现得太“顺从”,必须得拿出以前的姿态,才能避免被他怀疑。 黎蕤这一下推得不轻,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 宋南径感受到之后,忽地露出了笑容,又恢复了平时轻佻的模样。 他往前凑了几分,手摸上她的脸,揶揄:“力气这么大,看来恢复得很好。” 黎蕤一把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看不见你这个恶心的东西,恢复得当然好。” “快一年的时间没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绝情啊……”宋南径靠近她耳边,手指拨弄着她的耳廓,“宝贝,我倒是很想你呢。” “你恶不恶心!”黎蕤想挣扎,但只动了一下,就被宋南径抵在了车窗上。 他的吻随后落在了她的耳后、侧颈,流连忘返,连声音都染上了沙哑和迷恋:“别动,乖乖,我做梦都想这样抱着你。” 他的尾音带着颤抖,乍一听像是个深情款款的大情种。 黎蕤听着他的这个腔调,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了许多过往的画面。 宋南径经常会这样在她耳边说这些肉麻恶心的话,刚结婚的时候,她也被骗过,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她甚至想过,忘 掉过去的一切,将错就错,好好和他过日子—— 可现实证明,宋南径这种变态,是不可能有“真心”的。 这些话不过是他狩猎的手段罢了,他根本不过心,对谁都可以说。 想到这里,黎蕤更加恶心了,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她推不开宋南径,便张嘴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黎蕤这一下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带着发泄的意思,咬得牙花子都疼,牙齿和嘴唇很快被他的血染红了。 宋南径的手背上被黎蕤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痕,汩汩往外冒着血,可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仍然迷恋地抱着她吻着,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有没有想过我,嗯?”宋南径执着地问着她。 “想啊。”黎蕤舔了舔嘴角的血,冷笑:“想你怎么还没死。” “那好可惜哦。”宋南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故意说着刺激她的话,“我没死,你心心念念的爱人死了,我的小可怜怎么这么惨呢……嗯?” 宋南径在这个时候提起温敬斯,更是把黎蕤的怒意彻底点燃了。 想起来他和江佩矜联合设计的这一出恶心戏码,黎蕤恨得牙痒痒,捅死这个变态的心都有了。 黎蕤原本以为,宋南径只是花心滥情,性情乖张轻佻。 后来知道他设计温敬斯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后,黎蕤也只是觉得他手段卑鄙,扭曲阴暗。 和宋南径的争吵里,黎蕤无数次地说过要弄死他,但是大都是情绪 上头的气话。 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是真的……恨不得他死。 他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烂人,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道德底线。 温敬斯和他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二十多年的交情,他怎么做得出的? 祝璞玉说得没错,他这种人应该和江佩矜一样,牢底坐穿。 “别提温敬斯!”黎蕤抬起手来,一把掐住了宋南径的脖子,因为激动,眼眶已经红了,“你没资格提他,你给我闭嘴!” “哟,心疼了。”宋南径被她掐着,不仅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更浓了,“他都死了三年了,还没走出来?嗯?” “我的小可怜……下一步不会是要替他守活寡吧?”宋南径低头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 黎蕤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这个疯子—— “哦,不对,我说错了。”宋南径缓缓抬头,一双桃花眼盛满同情看着她,“就算守活寡,也是祝璞玉来守,还轮不到你。” 黎蕤手上猛地用力,“你给我闭嘴。” 宋南径当然不会闭嘴,她愤怒的模样,反倒激得他更加兴奋了,“心心念念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到死都没有给你个正眼,好可怜是不是?” “你才可怜。”黎蕤发现,自己如今听到这种话,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愤怒。 大概这就是“放下”的感觉吧。 完全冷静之后,她反而觉得宋南径很可怜。 “就算温敬斯消失了,你这辈子注定也要活在他的阴影下。 ”黎蕤冷冷地凝视着他,“你永远比不过他。” 话音落下,车厢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黎蕤看到宋南径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他盯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像是在确认她这番话的真假。 黎蕤被他盯出了幻觉,竟然从他眼底看到了受伤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宋南径这种无坚不摧的变态,谁能伤害得了他? 而下一秒,宋南径也用行动证明了黎蕤的话。 他蓦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得弯了,肩膀也在颤。 “是啊。”他竟然肯定了她的话,还抬起手拍拍她的脸,“所以宝贝,我比你还可怜呢。” 第388回 宋先生 黎蕤觉得宋南径笑得很诡异。 她来不及深看他的表情,宋南径已经后退和她拉开距离。 他转过身看向了窗外,笑着说:“宝贝,你再不走,我要和你做嗳求安慰了。” 黎蕤骂了一句“神经病”,摔门下了车。 宋南径听着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摘下眼镜,用刚刚被她咬破的那只手覆上了双眼。 ——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黎蕤再次联系了祝璞玉。 祝璞玉收到黎蕤微信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尚水苑。 得知宋南径出现在北城的消息时,祝璞玉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宋南径应该很久没有在北城出现过了,这次忽然过来,会不会是跟简庭的事情有关? 宋南径肯定是不希望简庭“恢复记忆”的。 祝璞玉盯着黎蕤发来的消息看了很久。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时候,黎蕤又发来了一条:【会不会是闻知渊让他来的?他是不是要对温敬斯做什么?明天亲子鉴定的时候我提醒他一句吧。】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宋南径那边,你计划好了么?】 黎蕤:【今天他扛我上车了,我把我的钱包扔上去了。】 祝璞玉看着这条回复,勾了勾嘴角。 黎蕤其实比她想象中聪明得多,又或者是,经历了一番锤炼之后成长了。 祝璞玉和黎蕤聊完微信之后,有些累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样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算计的日子,其实很累,她想快点儿结束了。 —— 晚 上八点钟,简庭和闻卉坐在酒店的餐厅一起吃饭,两人像往常一样边吃边聊。 闻卉很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了明天的安排上。 “简庭哥哥,你明天也要去工作么?”她这样问。 简庭目光微微沉下几分,不动声色地反问:“明天有行程需要我陪你么?” “……没有。”闻卉没想到他会反问,愣了几秒之后,笑着说:“我想去逛街买几件衣服,你要是忙工作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 简庭盯着闻卉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 她以前是没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无论做什么都要他陪着,他有时候无法满足,她就会闹别扭——一个人的性格作风,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闻卉听出了简庭的话里的怀疑,有些嗔怪地发脾气:“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工作嘛,你之前都抱怨我不懂事了,我再不改改,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那不会。”简庭摇摇头,否认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但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明天一早有个会去开,如果结束得早,就回来陪你逛街。”简庭同她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闻卉习惯性地问:“大概要多久啊?上午还是下午?” 简庭思考了片刻,“开完会应该要一起吃个饭,可能下午两三点了。” 闻卉默默地记下了这个时间,没有像平时一样表达不满。 简庭见她不说话,揶揄了一句:“这么 乖?” 闻卉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叉子埋头吃饭。 下午两三点……这个时间对她来说非常完美。 之前宋南径的人已经联系过她了,说是午饭时间在餐厅和她碰面,将东西交给她。 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她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爸爸和宋先生说得都没有错,她怀上简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责任感这么强烈,即便是为了孩子,也不会变心。 …… 晚饭后,简庭陪闻卉回到了套房。 上楼之后,闻卉没有像平时一样缠着简庭聊天,一进门便说自己困了,要去洗个澡早点睡觉。 简庭“嗯”了一声,关心:“在外面洗还是在里面洗?要不要我帮忙?” “我在里面洗好啦。”闻卉看着自己的房间,懂事地说:“就不用你帮忙了,你明天还要工作,早点休息吧。” “好。”简庭点点头,“那我用外面的浴室洗。” 他说完,便回到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赶在闻卉回房间之前,先进了浴室。 闻卉看到简庭进浴室之后,也转身回了房间,她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好朋友发了消息,跟她商量着明天晚上应该如何“采取行动”。 好友得知闻卉要用这种方式的时候,十分支持,开始卖力地为她出谋划策,还说要找资源给她看看。 闻卉从小接触这类东西少之又少,也不知道什么渠道,但为了计划,她决定去看看。 趁好友找资源的空档,闻卉给手 机充了电,先去了浴室洗澡。 —— 简庭听见了闻卉房间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手轻轻地覆上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他赤着脚,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简庭虚掩上门,停在原地,目光在她房间四周逡巡着。 简庭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检查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最后,他将视线聚焦在了闻卉的手机上。 简庭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起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了屏幕,然后去检查她的通话记录和短信。 短信没有异常。 最近的通话记录里,只有闻知渊和他两个人。 简庭自然不会相信这就是真相,闻卉再怎么单纯不谙世事,也不至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后,还留下痕迹。 很显然,短信和通话记录都被她删过了。 简庭退出了通话记录界面,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聊天软件弹出来的提示。 发消息的人,简庭认识,是闻卉关系很好的朋友。 简庭踌躇几秒之后,点开了消息,手机屏幕跳转到了两人聊天的界面。 对面发来的是一个网址,简庭没有打开看,而是翻到了上面,看最近的几十条聊天记录。 闻卉在北城没什么事情做,跟这个朋友聊天很频繁。 简庭一条一条看着两人今晚的聊天记录得,本就严肃的脸色更加凝重。 闻卉担心他“爱上别人”,所以想要通过身体引诱他,这个意图,简庭早已知晓。 只是 …… 简庭的目光聚焦在一句话上,盯了很久。 【我找了我爸爸的朋友,就是美国的那个宋先生,他说让人送药过来给我,这样他就不会再忍了。】 美国,宋先生。 闻知渊的朋友。 简庭的迅速地在消息里提取出了关键词,然后开始回忆自己接触过的闻知渊的朋友们。 他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第389回 帮我查个人 简庭平时接触闻知渊的交友圈不少,闻知渊身边关系好的朋友他都见过,也叫得上名字。 但闻卉口中的这位“宋先生”,简庭毫无印象。 可值得深思的是,倘若这位宋先生跟闻知渊没有特别熟悉的话,闻卉是不可能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联系方式。 简庭眉心一跳,马上退出了聊天软件,去翻了闻卉的手机通讯录。 他迅速地搜到“S”栏,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名片。 备注是【宋(美国)】 简庭没有太多时间,直接掏出手机拍下了详细信息,然后把手机后台的应用退出去,放回原位继续充电。 做完这些,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 刚刚放下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又是聊天软件的消息推送。 看完聊天记录之后,简庭就知道闻卉的朋友给她分享的是什么东西了,她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倒也省下他去思考怎么处理消息通知栏。 简庭赤脚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卧室里重回安静,一切都在原位,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简庭这次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温水冲在身上,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这位“宋先生”的身份。 闻知渊身边交情好的朋友,基本上和他年纪相仿,相对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 出于礼貌和辈分考虑,闻卉一直都喊他们“叔叔”或者“伯伯”。 从“先生”这个称呼上,简庭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个宋先生年龄应该不大,至 少没有超过四十岁。 平时的活动范围,主要在美国。 不过,看闻卉说他安排了人来送药,那说明这位宋先生在北城也是有人脉的。 又或者,他本人现在在北城。 这就有待求证了。 目前,他拿到最有价值的信息,是那个归属地为纽约的电话号码。 但以他在北城的人脉和势力范围,想要通过电话号码查一个人,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简庭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 黎蕤。 ——她之前说,他们认识快三十年。 这么深的交情,找她帮忙或许是可行的。 简庭倒没有着急去联系黎蕤,反正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她,当面沟通更加高效。 美国,纽约。 简庭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 对纽约,他是有记忆的——三年多以前,闻卉的眼睛,是在纽约治好的。 不过简庭并不认为自己的记忆有什么可信度,他记得的,不过是闻知渊希望他记得的——所以,当时在纽约,究竟是不是为了治疗闻卉的眼睛,都是未知数。 想着这些,洗完澡后,简庭的太阳穴又开始胀痛。 最近几天头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知是想得太多疲乏所致,还是跟他被篡改的记忆有关。 —— 隔天早晨八点钟,黎蕤便来到了睦和医学鉴定中心。 她将车停在了地库,拿着从祝璞玉那边取的样本下了车。 黎蕤以为自己得等一会儿,没想到,她刚刚坐电梯上了楼,就在后门的位置碰 见了简庭。 他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黎蕤昨天来这边打点好了一切,简庭来做鉴定的这个阶段,医学中心是不对外开放的。 除了给他做鉴定的工作人员之外,再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你早就来了么?”黎蕤随口问了一句。 简庭“嗯”了一声,“原本想进去,被拦下了。” 黎蕤:“哦,是的,我昨天通知过了。” 她笑了一下,玩笑着说:“你不是怕你未婚妻知道么,所以替你做好保密工作。” 简庭没接话,他看着黎蕤招手叫来了保安,她一个眼神,保安便输入密码为他们开了门。 黎蕤努了努嘴,对简庭说:“赶紧进去。” 简庭保持了一些风度:“你先?” 黎蕤:“我先你跑了怎么办?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 她看起来不太有耐心,说话间已经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了门里。 简庭:“……” 从黎蕤的这些行为来看,他们之前应该确实是比较熟悉的,不是熟人的话,不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简庭进来之后,目光在四周看了一圈,随后问她:“你带样本了么。” 黎蕤:“带了,你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简庭沉默地跟上。 办公室里,已经有专业的团队在等待他们。 做鉴定的几名医生看到简庭出现之后,纷纷愣了一下,其中一个甚至差点喊出来那句“温总”。 简庭从诸人的表情里看出了 他们的想法。 他转头看向黎蕤。 黎蕤似乎猜到了他要问什么:“这里有你家的股份。” 简庭:“……” 黎蕤只笼统说了一句,没解释太多,说完就让医生去给他做采样了。 为首的医生来带简庭做采样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说话都十分客气,好像见了鬼一样。 这次鉴定分血痕和毛发两个样本,取样的过程很顺利,也没耽误太多时间。 做完采样之后,黎蕤和医生沟通了几句,就先带着简庭离开了。 简庭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走出医学中心,他才开口问:“鉴定结果什么时候出?” 黎蕤:“两三天吧。” 她瞟了他一眼,“你还是想想结果出来之后怎么处理你那个不安好心的未婚妻吧!” 提起闻卉,简庭抿了抿嘴唇。 他看了黎蕤一会儿,答非所问:“你说我和你认识快三十年了。” “嗯。”黎蕤点点头,“你还是不信?”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可以么。”斟酌一番后,简庭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黎蕤闻言,倒是被勾起了兴趣,好奇地看着他:“找我帮忙?” 简庭“嗯”了一声,“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可以,”查人对于黎蕤来说并不是难事儿,何况也不需要她亲自出手,祝璞玉和温家那边就能办妥了,“你要查谁,你手里有他关键信息么?” “有手机号码,知道他姓宋。”简庭将这两点信息交代了一遍,“够么?” 姓宋 ? 黎蕤听见这个姓氏之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宋南径的脸。 阴魂不散的变态。 “够了,你把手机号码给我吧。”黎蕤拿出手机要做记录。 简庭开始复述手机号码。 黎蕤动手做着记录。 最后,她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备注,右眼皮猛跳了两下。 黎蕤攥紧手机,抬头问简庭:“你为什么查这个人?” 第390回 搞不好谁钓谁呢 黎蕤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她对宋南径的情绪实在太过剧烈。 她本也不擅长伪装,因此还是被简庭看出了端倪。 简庭没有去问,只是目光停在她脸上,模棱两可地回答:“闻卉联系过他,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简庭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黎蕤脸上移开过。 他观察到,他提起闻卉和这位“宋先生”联系过的时候,黎蕤似乎并没有刚刚看到手机号码的时候惊讶。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 简庭的心沉了沉,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此前就知道“宋先生”和闻家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 “你认识姓宋的。”简庭当机立断说出了自己刚刚就得出的判断。 只不过,这次用的是肯定句。 黎蕤脖子一僵,再次看向了简庭,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之前祝璞玉跟她说他被催眠了,加之黎蕤配合祝璞玉的计划“算计”他,导致她产生了一种“现在的温敬斯很好糊弄”的感觉。 谁知道他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在祝璞玉面前好糊弄。 在她面前的时候,脑子转得比精密仪器还快。 黎蕤并没有打算在今天告诉简庭宋南径的身份和资料。 她倒不是羞于启齿两人的前夫妻关系,只是觉得应该先弄清楚温敬斯为什么查他,然后再去跟祝璞玉商量一下对策。 毕竟她们现在是“盟友”。 黎蕤脑子飞快转了一下,最后对简庭说:“是,认识。 ” 她没说认识到什么程度,熟不熟,但简庭心中已经有所判断。 刚刚黎蕤看了手机号码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如果只是普通程度的朋友,不可能这样。 看黎蕤的反应应该是不想深说——她是想去和祝璞玉打商量,再给他回复。 简庭找黎蕤帮忙时就知道,他今的每一句话,都会被黎蕤复述给祝璞玉。 因此,他没想过隐瞒。 斟酌许久后,简庭沉下脸对黎蕤说:“他派人给闻卉送了药。” 黎蕤下意识地追问:“什么药?” 简庭:“闻卉想要一个孩子。” 有了这句话,黎蕤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药了——她低声爆了一句粗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南径下三滥的花招倒是一点没变,又要旧事重演。 不过—— “你怎么知道闻卉联系了他,又怎么知道他派人给闻卉送药?”黎蕤眯起眼睛来看着简庭,气势咄咄逼人:“你查她的手机了?你开始怀疑她了?” 简庭:“这应该符合你的预期。” 黎蕤:“他们还聊了什么?” 简庭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中午,他的人会去酒店给闻卉送东西。” “那你自己长点心吧。”黎蕤瞟了他一眼,“别再被人算计一次。” “再?”简庭敏锐地捕捉到了黎蕤话里的这个字。 为什么是再? 同样的情况,他以前遇到过么? 黎蕤的话是脱口而出的,没怎么经过思考,没想到简庭竟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她哽了 一下,硬着头皮说:“你现在不是一直被闻家算计么!算计到连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 “总之你长点心,在亲子鉴定出来之前最好守身如玉。”黎蕤警告了他一句,然后就拎着包气势汹汹地走了。 简庭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右手搭在左手的腕表上捏了两下,表情讳莫如深。 —— 黎蕤刚发动车子就给祝璞玉打了电话。 彼时,祝璞玉正在尚水苑和廖裕锦一起为两个孩子过第二个生日。 两人在楼下等待孩子换衣服的时候,祝璞玉手机响了。 看到黎蕤来电,祝璞玉马上接起来:“亲子鉴定做完了?” “完是完了,我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这个的,”电话那头,黎蕤的声音有些匆忙,“刚才温……简庭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让我帮他查个人。” “居然是宋南径。”黎蕤说,“宋南径跟闻卉联系了,一会儿还要让人给闻卉送药——” 祝璞玉脑子转得快,想想闻卉之前患得患失的心虚表现,她便猜到是什么药了。 宋南径为了膈应温敬斯,这么多年,手段都没变过。 “好,我知道了。”祝璞玉还算淡定,也不怎么担心。 甚至,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闻卉现在要用药让简庭碰她,那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多半是没有睡过。 祝璞玉其实并不计较这个,他在被植入另外一个身份记忆的前提下,和“未婚妻”有任何亲密行为,都是顺理成章 。 她不会因此就去责怪他,认为他是“背叛”了她——毕竟他们现在也是离婚的状态。 但这个消息,对祝璞玉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 她挺开心的。 简庭都已经提前知道了闻卉要给他下药,如今又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会让闻卉得逞。 “那我下一步怎么做?”黎蕤征询祝璞玉的意见:“我要把宋南径的资料给他么?” 祝璞玉沉吟片刻,反问:“亲子鉴定结果什么时候出?” 黎蕤:“明天下午或者后天早上。” 祝璞玉“嗯”了一声,“那你一起给他吧。” 黎蕤:“……那宋南径的事情,我都告诉他?” 要提这个电话,不可避免地就要说起当年那场意外了,他们之间的“孽缘”实在是太深,三言两语都表达不清。 祝璞玉:“不用说那么详细,就告诉他,他们有些过节,让他知道宋南径见不得他好就是了。” 黎蕤:“那你俩当年的事儿?” “不用说是我。”祝璞玉当即否认。 黎蕤其实最核心想问的就是这个,得到答案后,她应了下来:“懂了。” “对了,你小心点儿。”黎蕤想起简庭今天那个嗅觉敏锐的状态,忍不住提醒了祝璞玉一句:“他现在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脑子转得比之前还快,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你俩搞不好谁钓谁呢。” 祝璞玉闻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嗯,你才发现?” 黎蕤:“……” 渠与宋 那话说得果然没错,他们都是祝璞玉和温敬斯夫妻play中的一环。 消息汇报完了,问题得到答案了,黎蕤直接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黎蕤想起了自己昨天故意“落”在宋南径车上的钱包。 已经过去十六个小时了,宋南径肯定发现了。 他还不联系她? 第391回 朋友or死敌 以宋南径纠缠不休的个性来看,她落下了钱包这种事情,是个很好的借口。 黎蕤在别的方面或许不够了解宋南径,但对于他死缠烂打的本事,有着深刻的认识。 他多年来一直这样。 当初他们结婚后,他在外面养着一大堆小情人,被她撞破,她顺势要离婚,宋南径便开始发挥他不要脸的功力了。 如果不是她后来用了那种手段摆他一道,宋南径大约也是不会和她离婚的。 但这不是出于爱。 黎蕤起初也觉得,宋南径对她是有些喜欢在的。 但结婚后不久,她就发觉自己是想太多了——与其说宋南径爱她,还不如说宋南径爱温敬斯。 他平时讲五句话里,起码有两句要带温敬斯的名字。 爱是玩笑话,嫉妒才是真。 宋南径对她的纠缠不休,更像是一种执念。 黎蕤和温敬斯还有宋南径是同龄人,三家交情颇深,她几乎是同时认识的温敬斯和宋南径。 温敬斯从小就优秀,比同龄人成熟,有勇有谋,总得长辈夸赞。 黎蕤也喜欢跟在温敬斯屁股后面玩。 温敬斯比她大一岁,宋南径跟她同岁,小孩子都比较喜欢跟比自己大一些的伙伴玩。 而且,宋南径小时候就喜欢花花草草和虫子,大家玩的时候他就摆弄昆虫。 黎蕤最怕虫子了,至今都怕。 所以她当然不愿意跟宋南径玩。 宋南径小时候话挺少的,大家一起的时候,他都很安静,长辈们也很少提及 他。 聚会场合,长辈们夸的基本上都是温敬斯。 后来黎蕤认真想过,宋南径大约是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嫉妒温敬斯了,男人总喜欢说女人爱竞争、嫉妒心强,其实自己嫉妒起来可比女人恐怖多了。 宋南径后来做的事情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包括他对她的“执念”。 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她从小被认为是“温敬斯的跟班”,后来又成了“温敬斯的女朋友”。 所以宋南径要把她抢走,以此来证明自己“赢过”温敬斯。 宋南径这个人手段太下作,性格太变态,掌控欲太强,偏执成性。 为了不让温敬斯好过,他大抵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起过去的事情,黎蕤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刚结婚那会儿也是挺天真的,竟然被宋南径演出来的深情迷惑了,以为他是真的喜欢她,还对他动过心。 现在她只想穿越回去把那个时候自己脑子里的水倒掉。 宋南径这个变态,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他看着她被他制造出来的温柔假象迷惑的时候,露出的笑容,不是因为对她的感情,而是因为他终于赢了温敬斯一次。 他在享受胜利的快感。 嗡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黎蕤的思绪。 她看到车内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眉心跳了跳。 说变态变态就到。 是宋南径的来电。 黎蕤下意识地要去按接听,但斟酌过后还是点了挂断。 她想起了祝璞玉之前给她的提 点:不能表现得和以前反差太大,免得引起怀疑。 这个提点是有道理的。 宋南径是只狡猾的狐狸,黎蕤自认为这些年长进不少,但想要算计他,还得处处留心。 这次挂断之后,宋南径又打了两次。 黎蕤无一例外都挂断了。 第四次,宋南径发来了短信。 一张她钱包的照片,后面跟了一句:【不要了?】 黎蕤看着这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了宋南径问这个问题时轻佻散漫的表情,她咬了咬牙,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 真想给他两个耳光! 短信过后两三分钟,宋南径的电话果然又进来了。 这一次,黎蕤选择了接听。 宋南径这个时候联系她,正中她的下怀,她若是去拿钱包,说不定能听见些他和闻家那边联系的消息。 接起电话后,黎蕤没有主动开口。 宋南径那边也沉默了快十秒,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都接电话了,不打算和我说话么?” 黎蕤没好气地说:“给我地址,我找闪送去取。” “钱包这么重要的东西,找闪送怎么行呢。”宋南径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里头呢,这不得亲自来拿?” 怕她不接受似的,他又贴心地补了一句:“或者,我给你送。” 黎蕤:“……神经病。” “我在三环的威斯汀酒店,1908。”宋南径和往常一样忽视了她骂人的话,轻飘飘地报上了酒店的房间号码, “宝贝,我等你。” 黎蕤被这个称呼弄得一阵恶寒,汗毛都竖起来了,“别这么叫我,你恶不恶心。” “我等你。”他笑着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就挂电话了。 黎蕤知道宋南径这是什么意思:想要钱包,就得当面跟他拿。 要么去找他,要么他来送,总之一定要见面。 非常符合他的作风。 黎蕤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打了转向,朝三环的那条路上行驶。 —— 从医学鉴定中心离开后,简庭并未直接回酒店,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他在商场的一层找到了一家人很少的烘焙店,要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 简庭喝着咖啡,脑子里开始筹备下一步的计划。 即便不看亲子鉴定,他也可以笃定自己的身份了,鉴定只是要拿给祝璞玉去做证明而已。 他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暂且还不能离开闻家。 还得先弄清楚闻家是怎么把他弄到墨尔本、又是为什么盯上他的。 还有一个重点——他作为“温敬斯”的记忆,到底能不能回来。 自从意识到身份有问题,简庭就开始频繁出现头疼的症状,要解决这个症状,就得先知道闻知渊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美国,宋先生…… 简庭摸着咖啡杯,脑子里反复思量着这两个关键词。 接着,他又想起了黎蕤看见手机号码之后的反应—— 黎蕤说,他们认识三十多年,那他们的社交圈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 黎蕤能在看 到那个“宋先生”的手机号码之后马上认出来,那极有可能,“温敬斯”也是认识他的。 认识且熟悉,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死敌。 简庭首先排除了朋友这个选项。 那么就只能是后者,死敌。 他又和闻知渊认识,且常驻纽约。 当年的事情,这个“宋先生”极有可能也参与了。 第392回 修罗场4 “哇,好漂亮的蛋糕耶!”简庭的思绪忽然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 这熟悉的声音…… 简庭眼前马上闪过那张灵动可爱的脸,立刻循声望了过去。 看到不远处的景象后,简庭的目光和脸色同时沉了下去,表情有些阴郁。 一个男人,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孩子,三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副一家人的架势,路过的人看了,大抵都要感慨一句父子三人感情真好。 父子三人。 脑子里出现这个词之后,简庭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 大约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小女孩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大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之后激动地朝他挥手:“礼物叔叔!” 简庭看到小姑娘朝他看过来,赶紧切换了表情。 他起身走了过去,停在了那“父子三人”面前。 “叔叔,你也来吃蛋糕吗?”星星和知越分别跟简庭挥手打了招呼。 之后,知越还很大方地说:“我们请你吃蛋糕吧!” “对哦对哦,舅舅一会儿要做蛋糕呢。”星星也热情邀约,之后还不忘回头看向廖裕锦征求意见:“舅舅,可以给叔叔分一块咩?” 廖裕锦:“……” 简庭也随两个孩子朝对面的男人看了过去,他直起了腰,两人身高相仿,平视着彼此。 虽然之前有见过面,但简庭还是第一次在正面大大方方地看他。 面前的男人,身上穿着和两个孩子同色系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亲子装,他长相 温润儒雅,气质平和,客观上说,外形条件很优秀。 看得出来,两个孩子非常喜欢他,和他相处得很好。 成年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孩子是感受不到的。 廖裕锦清晰地体察到了对面的简庭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特别是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尤其明显。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对他的态度上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廖裕锦平和地笑了笑,客气地同他说:“我在这里预约了给两个孩子做蛋糕,有空的话,可以留下来尝尝。” 廖裕锦的态度很友好很礼貌,可简庭听过之后却并不高兴。 他很不喜欢廖裕锦这个“主人”邀约一样的口吻,也不喜欢他以两个孩子父亲的立场同他说话。 简庭淡淡地看着他:“你是?” 廖裕锦怎么会听不出他是故意的,他动了动嘴唇,正想回答的时候,祝璞玉回来了。 祝璞玉刚才是去洗手间的,因此廖裕锦先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祝璞玉也万万没想到,他们先一步过来,竟然会在这里碰上简庭。 看到简庭站在廖裕锦和孩子对面,祝璞玉也有些惊讶,而且他这个表情…… 祝璞玉停在廖裕锦身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身边带了一下。 简庭垂眸,看到她搭在廖裕锦胳膊上的手,瞳孔缩了缩。 “妈妈妈妈,你回来啦!”星星完全没有看出来三个成年人之间的紧张氛围,笑眯眯地跟祝璞玉说:“我们在邀请叔 叔吃蛋糕呢!” 祝璞玉笑着摸了摸星星的脸,然后侧目跟廖裕锦对视了一眼。 凭借两人多年的默契,祝璞玉马上就从廖裕锦的表情里读出了讯息。 她勾了勾嘴角,挽住了廖裕锦的胳膊,再度看向简庭,“既然星星和知越邀请了,简庭先生有时间的话,可以留下来分享一下。” 简庭没说话,视线再次瞟向了她的手臂。 挽得真紧。 看了碍眼。 “这位是?”简庭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不同的是,这次问的对象是祝璞玉。 祝璞玉笑眯眯地为他介绍:“廖裕锦,之前跟你提过的。” 她特意提起了这件事情,简庭耳边立刻就回荡起了她说的那句“初恋”,目光凛了几分。 而祝璞玉仿佛没注意到似的,还在继续,“才想起来一直没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这位是简庭先生,京兰那边一个项目的合作代表。”祝璞玉也简单跟廖裕锦介绍了一下简庭的“身份”。 简庭先生。 一个合作代表。 公事公办的口吻。 这模样,和她上次做完手术不清醒,将他“认错”时的状态,南辕北辙。 他甚至冒出了荒唐的想法,希望她一直是那样依赖他的状态。 简庭开始焦躁,恨不得亲子鉴定今天就能出结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让这个碍眼的男人从她身边消失。 “你好。”简庭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还算礼貌地和廖裕锦打了招呼。 廖裕锦 也点点头,他并没有要和简庭继续“斗法”的念头,转头对祝璞玉说:“我们去做蛋糕吧。” 祝璞玉“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很寻常,并没有什么刻意的展示,可简庭就是从中听出了暧昧的味道。 这样的细水长流默契,必定是长期生活在一起才能培养出来的。 “叔叔,你也一起叭~”知越拽了拽简庭的袖子。 “知越,不可以强迫叔叔哦。”祝璞玉表情严肃了一些,“教训”着知越:“叔叔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一定有时间的。” 知越瘪瘪嘴:“那好叭。” “有时间。”简庭的回答和知越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他答应了知越的邀请,目光看向祝璞玉:“介意么?” 祝璞玉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给简庭先生添麻烦了。” 简庭:“……” 祝璞玉:“没关系的,你有事的话去忙,他们不会闹的。” 简庭觉得祝璞玉想赶他走。 怎么,怕他在这里打扰他们“一家四口”团聚么? 简庭胸口有些堵。 “我没事,一起吧。”他挤出一抹笑来。 知越和星星都挺喜欢简庭的,他愿意留下来,两个孩子自然再开心不过。 来到后厨操作间之后,他们便带着简庭到处“参观”了起来。 两个小朋友没有见过这么多做蛋糕的工具,很新鲜。 祝璞玉留下来和廖裕锦做准备。 廖裕锦抬眸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和简庭,压低声音对祝璞玉 说:“他对我的态度倒没怎么变。” 祝璞玉挑眉:“嗯?怎么说?” 廖裕锦淡淡地掀唇:“你看不出来么,他想把我杀了。”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祝璞玉被逗笑了,往简庭那边看了一眼,“不过,真的挺巧的。” 祝璞玉回过头来戳了戳廖裕锦的肩膀,“你选的这个地方,真不错。” 廖裕锦无语:“……” 第393回 修罗场5 廖裕锦当然知道祝璞玉为什么说他选这个地方不错,不仅能让两个孩子开心,还碰见了简庭。 从简庭方才对待他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于祝璞玉身边出现的男人敌意很重。 特别是他。 想到这里,廖裕锦低头凑到祝璞玉耳边感慨了一句:“他在对我的态度上,倒不像被催眠的。” 祝璞玉笑意更浓,点点头,“所以我才拿你当工具人啊。” 她把利用说得这么坦然,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有点像任性的小孩。 廖裕锦有很久没见过祝璞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过去的她。 廖裕锦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只要你开心,我无条件配合。” 廖裕锦说完这话后,便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凭借感官转过了头,果然对上了简庭的视线——他似乎是盯着这边看很久了。 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廖裕锦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眼底的敌意,他淡淡地笑了笑,无所谓地收回了视线。 …… “哇,是星星耶!”星星看到后厨的烘焙老师将烤好的戚风蛋糕胚拿进来之后,眼睛都亮了。 蛋糕胚是用星星异形模具烤制的,廖裕锦来学习的时候特意提出的要求。 知越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好可爱!” 然后他顺手拽了一把站在旁边的简庭,同他分享:“叔叔你快看!” 经知越这么一拽,简庭才收回视线。 看着两 个小朋友兴奋的表情,简庭不忍扫兴,配合地看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很好看。” “舅舅太厉害啦。”两个孩子显然已经被这个蛋糕胚俘获了,毫不吝啬地夸起了廖裕锦。 小朋友随口的一句话,却让简庭再次皱起了眉,他看着烘焙老师将蛋糕胚放到桌上的转台上,冷冷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廖裕锦。 蛋糕又不是他烤的,他哪里厉害了? 可惜这种话不能和孩子说。 “知越,星星,过来吧。”廖裕锦朝两个小朋友招了招手。 知越和星星得一看他要开始装饰蛋糕了,便用最快的速度蹦了过去。 两个小朋友太激动,这次简庭成了被遗忘的那个。 他看着两个一蹦一跳的背影跑向廖裕锦,目光又不可避免地沉了几分。 盯着了几十秒后,简庭也迈步走了上去。 彼时,祝璞玉已经和廖裕锦在转台前坐了下来,两个人的位置挨得很近,而知越和星星则是分别站在两人身边,胳膊肘抵着桌子,小手托着下巴,等着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简庭在操作桌的对面坐了下来,一抬眼便能看到“一家四口”的画面。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桌子的另外一边,他们专注地看着转台上的蛋糕,显得他像个局外人。 而脑袋里有一道声音清晰地提醒着他,原本坐在那里被祝璞玉和孩子围着的人,应该是他。 简庭的目光转到了祝璞玉身上。 从进来后厨操作间以 后,祝璞玉似乎就没有再看过他了。 方才他和两个孩子去那边参观的时候,注意力一直都在祝璞玉身上。 他看见了她和廖裕锦说说悄悄话的画面,也看见了她在廖裕锦面前露出了有些调皮、孩子的笑,还看见了廖裕锦亲昵而宠溺地揉她的头发。 她没有躲,笑着欣然接受。 那足以证明,这样的动作在她的生活里时有发生。 而眼下,祝璞玉正在和廖裕锦打配合。 廖裕锦给蛋糕裱花,她在旁边帮他打下手,廖裕锦要什么工具,祝璞玉便随手递上去,两人没什么亲昵的动作,可是配合得却十分默契。 这种默契,没有长期生活在一起的经验是培养不来的。 简庭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忍不住去想,离婚的这三年多……他们是不是一直住在一起? 还有网上那些被他认为“道听途说”的评论,如今可信度也在上升。 有评论说过,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是因为温敬斯的前任“姐夫”。 简庭对于自己的记忆有些无力,面前的景象刺激着他,他开始强迫自己在脑海中搜寻相关信息,可惜徒劳无功。 不仅徒劳无功,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又来了。 简庭抬起手揉上了太阳穴,额头青筋不自觉地暴起,因为疼痛侵袭,他的呼吸粗重急促不少。 这突兀的反应,也惹来了对面祝璞玉的注意。 祝璞玉放下手中的东西,客气地问了一句:“简庭先生 ,你身体不舒服么?” 听见她的声音,简庭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适感,摇了摇头。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祝璞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她明明是在说着关心他身体的话,可简庭听后却开心不起来。 她的语气太过疏离客气,真的就是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不,不对,比对待合作伙伴还要远。 之前即便是在谈工作的时候,祝璞玉都不至于这样有意识地同他划清界限。 很多暧昧、引人误会的话,她都是在工作场合说的。 唯一的不同是,那个时候没有廖裕锦在场—— 所以,她是因为身边有廖裕锦、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才刻意“避嫌”的? 话没有几句,连眼神都不肯给他。 “愿愿说得对。”廖裕锦也跟在祝璞玉后面开口,颇有妇唱夫随的意思:“身体要紧,不要勉强自己。” 廖裕锦的这句话,仿佛导火索一般,简庭听后,再也无法遏制怒意和戾气。 简庭抬眸看向廖裕锦,沉声说:“谢谢关心,我很喜欢知越和星星,不勉强。” 廖裕锦笑了笑,“嗯,我们孩子是讨人喜欢。” 简庭:“……” 什么叫“我们孩子”,那是他的孩子么? 简庭用仅存的理智压下了这个问题,但紧绷的下颚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廖裕锦看见这一幕,转头去和祝璞玉对视了一眼。 祝璞玉看懂 了廖裕锦的眼神:怎么样,满意么? 她回给廖裕锦一个肯定的笑,余光瞟了一眼简庭:嗯,非常满意。 廖裕锦也跟着笑。 简庭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两人相视一笑的表情。 他的拳头又握紧了几分。 祝璞玉对于目前呈现的效果很满意—— 从前温敬斯也会吃醋,但他太过理性,即便是吃醋也不会有如此“幼稚”的表现。 现在他“换了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时表现也不同了。 祝璞玉很享受这种“调戏”他的感觉。 人么,总是要经过刺激,行动力才会翻倍。 第394回 缺位 简庭后来一直在跟星星还有知越说话,祝璞玉问候过他的身体情况之后,便再次专心给廖裕锦打下手,两人配合着完成了蛋糕的裱花装饰工作。 蛋糕完工,星星和知越对着廖裕锦又是一通夸奖。 三岁多的小朋友会的词语有限,但依旧听得出来,他们在非常努力地夸廖裕锦,几乎把词汇库里的褒义词都用上了。 廖裕锦被两个小朋友夸得笑了起来,温柔地说:“你们喜欢我就开心。” “那现在可以吃了咩?”星星眼巴巴地看着做好的蛋糕,舔了舔嘴巴。 跟只小馋猫似的,可爱极了。 廖裕锦摸了摸她的脸,连眼神都透出了老父亲一般的慈爱:“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再来吃蛋糕好不好?” “今天午饭吃披萨。”廖裕锦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是经过你们妈妈同意的哦。” 一听到披萨,星星和知越同时拍手:“好耶好耶!!” “舅舅厉害!”星星看廖裕锦的眼神崇拜更甚,双手合十,带着虔诚。 祝璞玉被小朋友这个样子逗笑了,戳了戳她的小手,“小馋猫。” 简庭再次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他们聊的话题,他参与不进去,甚至有些听不明白——他对祝璞玉和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和相处模式,是完全不了解的。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这个“父亲”,都是缺位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呈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而在这期间,廖裕 锦已经充当了两个孩子“父亲”的角色。 简庭抿住了嘴唇,想到闻家和那个“宋先生”,目光冷得像是淬了冰。 是他们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他要一笔笔地把账算清楚。 廖裕锦招呼来了后厨的人,让他们帮忙给蛋糕装盒放冷柜。 祝璞玉赶在那之前,拿出手机对着蛋糕拍了好多照片,然后举着手机去跟一旁的廖裕锦分享,还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哪个角度比较好?” 廖裕锦也很配合,看了几张之后,指着屏幕说:“这张吧。” 祝璞玉点点头:“OK,那我就留这张。” 两人聊到这里后,祝璞玉便放下了手机。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和简庭四目相对。 简庭目光紧紧盯着她,视线有些灼烫。 祝璞玉表情自然,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热忱似的,客套地同他说了一句:“简庭先生,我们得先带孩子去吃午饭了。” 她没有邀请他,这句话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简庭看了一眼星星和知越。 星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似的,没等他说话,便脆生生地开口邀请:“叔叔,你也一起吧!” “好。”简庭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开口答应了下来。 他还在后面补了一句:“我请你们吃。” 这句话,是看着星星和知越说的。 祝璞玉闻言,和廖裕锦对视了一眼,朝他挑了挑眉。 廖裕锦也笑了。 这种风格的温敬斯, 的确是第一次见——虽然有些幼稚,但比起之前总是运筹帷幄的状态,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更真实。 也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在意”。 廖裕锦也早就料到了简庭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吃这顿饭,他说的很多话,也只是默契地跟祝璞玉打配合而已。 三年时间已过,有些情结,有些过往,他不得不放下。 他看过祝璞玉在没有温敬斯时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在外强大,理性,在孩子面前温柔,包容,有原则,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处理得很好,媒体报道她时也都是盛赞她能力超群,风光霁月。 可廖裕锦知道她背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一直有睡眠障碍,不吃药的时候是完全睡不着的,还会伴随呕吐、发抖和抽筋的躯体反应,所以她越来越瘦,一度瘦到有些病态。 祝璞玉焦虑症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是看到食物都会吐的,后来渐渐好转,但食欲大不如前。 陈姨和温家那边变着法子给她做吃的,收效甚微。 廖裕锦每次来找她,也都会给她做她爱吃的菜,她会吃,但明显不是因为享受,只是为了不辜负他一片好心。 但自从她知道温敬斯还活着之后,食欲好转了许多,吃东西的量比平时翻了倍,体重上去了一些,气色也好转了。 这是她服用再大剂量的药都达不到的效果。 如今的祝璞玉,只有温敬斯才能治愈。 比起祝璞玉的身心健康,廖裕锦觉得, 自己的执念和情感都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的初心就是,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有人爱,有人陪,有人可以依赖。 这个人不是他也没关系。 —— 廖裕锦订的餐厅在商场顶层,是一家美式餐厅,一看就是小朋友会喜欢的口味。 祝璞玉和廖裕锦平时带孩子出来吃饭都是两人面对面,各自旁边坐一个孩子。 今天多出来一个简庭之后,两人便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同边。 但两个孩子没办法都坐在这边,服务生来送儿童餐椅的时候,很自然地在简庭旁边的位置摆了一把。 祝璞玉看了一眼餐椅的位置,对廖裕锦说,“要不我们换个圆桌吧?” “没关系。”简庭赶在廖裕锦之前开了口,他直接看向了星星,朝她招招手。 星星一点意见都没有,欣然答应:“好哒,妈妈,我去和叔叔坐一起了哦~” 祝璞玉看向简庭:“麻烦你了。” 简庭:“没关系,我很喜欢星星。” 祝璞玉闻言笑了笑,不由得感慨一句人的大脑真神奇。 他明明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似乎在两个孩子里,对星星更亲近一些——或许是因为星星的性格比知越更活泼一些,也更黏人。 安排好座位成功入座以后,廖裕锦便拿起了菜单和祝璞玉一同研究点菜。 简庭没有参与点餐,他对两个孩子的口味并不了解。 他坐在对面,一边给星星围围兜,一边听着对面的祝璞玉 和廖裕锦交谈。 廖裕锦:“薯条要两份吧。” 祝璞玉:“一份就好了,油炸别吃太多。” 廖裕锦:“难得破戒一次。” 祝璞玉:“……你就惯他们吧,得了,说不过你,下半年别跟我打这个商量啊。” 廖裕锦:“没问题。” 得到祝璞玉的允许后,廖裕锦去跟身边的知越击了个掌。 这一幕又被对面的简庭看了去,他呼吸停了一秒,胸口有些闷得慌。 第395回 温白榆 廖裕锦和知越的这个击掌,很明显是下意识的动作,只是两人平时经常这样互动,养成了默契。 今天和他们相处的几个小时里,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简庭,他究竟错过了多少。 陪孩子做蛋糕、吃饭、和孩子击掌的那个人,原本应该是他的。 而他现在,除了孩子的名字之外,对两个孩子的了解几乎为零。 名字…… 想到这里,简庭才恍然反应过来,他似乎连两个孩子的全名都不知道。 而在他思考的间隙,祝璞玉和廖裕锦已经点完餐了,廖裕锦贴心地将点餐器交给了简庭,客气地同他说:“不了解你的口味,你按自己的口味再加几道菜。” 简庭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象征性地点了一道沙拉。 “可以吃这个嘛?”星星凑过来和简庭一起看点餐器,目光瞄准了屏幕上的巧克力甜甜圈。 简庭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但想起刚刚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对话后,便抬头看向她,征求她的意见。 祝璞玉很果断地摇摇头:“不可以。” 星星瘪嘴,“可是我想吃。” 祝璞玉很有原则:“已经有蛋挞和薯条了,吃过饭你还可以吃蛋糕。” 星星还是重复:“可是我想吃。” 祝璞玉:“OK,如果你保证饭后不吃蛋糕的话。” 星星:“……” 她当然不能保证。 她就是所有的都想吃啊,呜呜呜。 星星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但孩子到底是孩子,总是 免不了闹情绪。 比如现在。 星星有些不满,便哼唧了两声,委屈巴巴地看向了简庭,试图同他求助。 简庭看着星星可怜兮兮的模样,心软了,“要不就——” “温白榆。”祝璞玉这次直接叫了星星的全名,她口吻不凶,声音也不强硬,但自带气场:“找人帮忙也没用,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简庭原本要替星星“求情”的话,就这么生生吞了下去。 “……好叭。”星星倒是能屈能伸,在祝璞玉说完那句话之后,马上就软了,不仅乖乖接受了现实,还朝祝璞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说:“甜甜圈没有舅舅的蛋糕好吃。” 祝璞玉忍俊不禁,“瞧把你给机灵的。” 简庭从未怀疑过祝璞玉是个好母亲,但“好母亲”一词只是一个相对笼统的概念,具体到生活里是什么模样,今天他算是第一次见。 祝璞玉方才喊星星的全名时,虽然态度和表情并不凶,但有那么一秒钟,简庭都被她震慑到了。 星星可怜兮兮的模样招人心疼,他一度以为祝璞玉会心软的,但她很有原则,虽然爱孩子,但在规矩面前绝对不让步。 从星星后面迅速服软的举动中便能看出来,祝璞玉的作风一贯如此。 两个孩子被她教得很好,礼貌,懂事,但不会过分早熟,星星和知越都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任性和小脾气,但在闹脾气的时候,也听得进去旁人的话,甚至还 会思考。 三周岁的孩子,要有这样的能力,一定是父母悉心培养过的。 简庭抿了抿嘴唇,目光看向祝璞玉,表情复杂。 他不敢想,这些年,她究竟背负了多少。 他耳边忽地回荡起了那次她说过的话。 “我要为了孩子活着,我不能解脱,我要做孩子强大的后盾,我要保护他们。” “可是我的需求,谁看得见呢?” 她的需求…… 简庭恍惚想起了那天去西城庭院找她的时候,她将他“认错”时有的亲密举止,喉咙和小腹泛起了燥热。 嗡——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震得简庭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到了闻卉发来的照片和消息。 闻卉:【我在吃午饭啦,你吃过了么?】 后面是一张她拍的午餐的照片,看背景是在酒店的餐厅。 简庭顺手回复了一句:【嗯,在吃。】 闻卉:【晚上你能回来陪我吃吗?我看到酒店有情侣套餐,可以送到房间的,想试试。】 如果没有提前知道某些事情的话,闻卉的这条消息是挑不出什么破绽的。 她就是一个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平时看到了什么宣传的新品,都要去试一试。 但今天…… 简庭已经可以想到,这顿饭之后会发生什么。 简庭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手指拢紧,脑子里再次闪过了祝璞玉坐在他大腿上的画面。 他喉结滚了滚,忍着燥意打字:【好,晚上见,我先忙。】 …… 餐厅人不算 多,上菜速度很快。 这顿饭最符合两个孩子的口味,知越和星星吃得很香,但三个大人就一般般。 廖裕锦在帮两个孩子取餐,没什么时间动手吃,而温敬斯心猿意马,象征性地吃着面前的那盘蔬菜沙拉,思绪早就飘远了。 祝璞玉则是单纯地没有胃口。 她现在虽然不像之前一样食欲不振了,但看到这种油腻的东西还是吃不下,因此一直在喝拿铁。 简庭也注意到了,祝璞玉没怎么动过叉子。 他正好奇的时候,廖裕锦已经率先上前关心她:“要不给你要一份三明治吧?” 祝璞玉摇摇头,“不用,太腻了。” 廖裕锦:“但你什么都没吃。” 祝璞玉:“没事儿,我不是很饿,喝杯咖啡等着一会儿吃你做的蛋糕。” 廖裕锦无奈地叹息一声,“晚上让陈姨给你煮一碗馄饨吧。” 祝璞玉点点头。 廖裕锦:“你先别敷衍,到时候我盯着你吃完。” 祝璞玉笑着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行行行,遵命,一定完成任务。” 简庭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比起他们两个人亲密互动产生的醋感,他此时更在意的是他们对话的内容。 听廖裕锦的意思,祝璞玉平时似乎都不怎么吃东西。 简庭不由回想起了她身上的触感,上次扶她的时候,一碰上去都是骨头。 若不是她天生身材曲线好,现在应该就是平板。 太瘦了。 简庭认真去回顾了一下他 和祝璞玉一起吃饭的那几次,猛地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没怎么动过筷子。 抑郁焦虑的躯体反应里,最明显的就是食欲减退。 先前简庭也在网上看到过不少祝璞玉以前的照片。 那个时候,她身材比现在饱满得多,气色也很好,不是那种孱弱的类型。 以前的她,看起来很有生命力。 第396回 全家福 祝璞玉现在也是漂亮的,只是她身上少了一股蓬勃的气息。 她现在仍然是精力旺盛的人,简庭看过她在工作中的状态,也曾感叹过她的高能量。 但和以前比不了的。 他“去世”的这几年里,一直是廖裕锦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和孩子么。 意识到这一点,简庭的心口更不舒服了。 他当然介意廖裕锦作为祝璞玉“初恋”的身份,她亲口承认过那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介意,因为是他的缺位才给了廖裕锦这个机会。 “叔叔怎么不吃呀?”星星的声音将简庭唤回了神。 简庭循声朝对面的星星看了过去,她刚刚吃完一块披萨,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嘴角还有些残留的番茄酱,看起来像只花了脸的小猫咪。 星星和祝璞玉长得很像,看着她的时候,简庭总是会不自觉地想,祝璞玉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子。 一看到星星,简庭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下来,“吃呢,现在就吃。” 星星热情地为他介绍:“披萨好吃~叔叔你多吃点哦!饿肚子会变矮的。” 简庭脸上笑意更浓,“好,听你的。” 饿肚子会变矮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身边人跟她说的。 简庭其实很想看看两个孩子日常生活里是什么样子,他想像普通的父母一样陪孩子生活一天,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别人寻常的生活,是他的 奢望。 简庭在星星的提醒下拿了一块披萨吃着,星星看到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祝璞玉也朝简庭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吃披萨的动作很慢。 祝璞玉不知道他催眠后的饮食习惯有没有改变,但他以前是不喜欢吃西餐的。 他是个对日常饮食要求很严苛的人,连她去吃烧烤这种事情,他都颇有微词。 祝璞玉看了一会儿简庭,出声说:“简庭先生,不喜欢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简庭没想到祝璞玉会想起来跟他说话,短暂沉默后,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好。” 祝璞玉没有接话,微笑着颔首算是回应。 她的回应克制又生疏,和对待廖裕锦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简庭咀嚼着披萨,浓郁的番茄酱在舌尖化开,酸味迅速弥散到口腔的每个角落。 酸得他双颊都不舒服。 …… 先前简庭说过要请客,因此,服务生来上饭后甜点的时候,简庭掏出信用卡来递给了她。 廖裕锦见状,立马出声阻止:“这不行。” 简庭:“没什么不行的。” 服务生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最后求助一般地看向了祝璞玉。 祝璞玉开口对简庭说:“不麻烦你了,我们来给孩子过生日的。” 言外之意就是,孩子又跟你没关系,用不上你掏钱。 这话听得简庭心里不舒服,他吸了一口气,瞄了眼两个孩子,淡淡地说:“我刚才答应星星和知越了,请他们吃饭。” 然后, 他喊了两个孩子,去问他们:“还记得么?” 知越和星星同时点头,表示记得。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简庭成功买单了。 祝璞玉只好说:“我给你微信转账吧。” “不用。”简庭将信用卡从服务生手中接过来,不经意地说:“如果祝总不想欠我的,下次有机会再请回来就好。” 图穷匕见。 廖裕锦听见这后半句话之后,马上去跟祝璞玉对视。 简庭这如意算盘打得可不要太响,你请我请的,一来二去还真算不清了。 祝璞玉则是对廖裕锦露出了一个笑,仿佛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 廖裕锦看后顿悟,随后揉上了额头,心下有些无奈。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真是,无论什么阶段都在斗智斗勇。 —— 吃过午饭后,一行人又折回了楼下的烘焙店。 这次他们没有去后厨操作间,而是找了一张大桌坐了下来。 祝璞玉要了三杯咖啡,接着让服务生帮忙把先前做好的蛋糕取了出来。 服务生带出了蛋糕,还有蜡烛和生日帽。 知越和星星看到生日帽后,便马上拿过来戴到了头上,根本不需要人催促。 祝璞玉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给两个孩子拍照记录。 拍完两个孩子跟蛋糕的合影以后,祝璞玉拉过了廖裕锦,“我们一起跟孩子拍张照吧。” 简庭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肩膀一僵。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祝璞玉忽然喊他:“简庭先生,可以帮我们拍一下么? ” 简庭看着祝璞玉递上来的手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根本不想看他们像拍“全家福”一样合影,更不想去充当摄影师的角色,可他又无法拒绝祝璞玉提出的要求。 简庭想,这大约是老天爷对他在她和孩子世界里缺位三年的惩罚。 沉吟许久,简庭接过了祝璞玉递上来的手机,“好。” 祝璞玉笑眯眯地同他说了句“谢谢”,之后便拉着廖裕锦和两个孩子坐了下来,他们两个十分默契,祝璞玉抱着星星,廖裕锦抱着知越。 简庭打开了相机,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从他们拍照的位置排列和表情就看得出来,这种全家福绝非第一次。 简庭已经无心去关注其他细节,机械地按着快门。 “好了。”一口气拍了几十张,简庭收起了手机。 祝璞玉放下星星之后,走到简庭面前,从他手中拿过了手机,“辛苦了。” 简庭摇摇头,看向她时,目光有些复杂:“不辛苦。” 这时,星星突然窜了过来,探出了小脑袋,“妈妈我也想和叔叔拍照耶!” 祝璞玉被忽然出现的星星吓了一跳,她温柔地揉了揉星星的小脑袋,“那你要问叔叔愿不愿意。” 星星马上去问简庭,小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脸期待:“叔叔可以和我拍照咩?” 被星星抓住胳膊的那一刻,简庭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 他垂 眸看着星星的脸,鼻头和眼眶涌起一股酸楚。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感性的人。 “当然可以。”简庭笑着答应下来,反手牵住了星星,“叫你哥哥一起吧。” “好耶。”星星马上朝知越喊了一句,然后又对祝璞玉说:“妈妈你帮我们拍哦,把我拍漂亮一点~” 第397回 你先拿出证据再说吧 祝璞玉温柔地回应一句“没问题”,随后看了看四周寻找合适的拍照位置。 廖裕锦方才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于是他适时地出现,为祝璞玉出主意:“就像刚才一样坐蛋糕前面拍吧,那里背景也不错。” 祝璞玉看了看,觉得很有道理,她正想答应的时候,简庭忽然说:“去吧台旁边吧。” 那里放着一只大提琴,旁边还有鲜花。 其实简庭平时并不喜欢这种刻意营造的氛围,但比起这个,他更不想跟两个孩子的合影里,出现廖裕锦亲手制作的蛋糕。 想到这里,简庭又往蛋糕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导致他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阴沉。 而这一下,并没有逃过祝璞玉的眼睛。 祝璞玉顿时意识到了他为什么选择别的地方拍照,她勾了勾嘴角,看破不说破:“嗯,那就听简庭先生的安排吧。” 廖裕锦留下来准备点蜡烛的事儿,没跟着一起过去,简庭对此很满意。 星星和知越平时经常被祝璞玉拍,两个孩子性格活泼,面对镜头时总是能展现出最好的状态,比起两个小朋友,简庭的表情则显得有些生硬、不知所措。 当然,他平时并非如此。 只是,看着两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朋友,他心情极其复杂,兴奋遗憾交织。 不过好在,这照片还是成功拍完了。 星星和知越在拍完照后便跑去祝璞玉那边看照片,简庭也顺势跟了上去。 他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合影,入目的那一瞬间,心脏再次被狠狠击打了一下。 “叔叔好帅啊。”知越看着照片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后面又臭屁地跟了一句:“和我一样帅!” 知越小朋友只是单纯地想夸自己帅而已,可这话传到了简庭耳朵里,便变了味道。 两个孩子里,知越的确和他长得很像,照片里他们站在一起时,简直就是放大版和缩小版的区别。 但小朋友的观察力没有那么敏锐,因此只能说出一句“和我一样帅”。 祝璞玉被知越自恋的话语逗笑了,但还是顺着他说:“对,和你一样帅。” 知越和星星看过照片之后,便跑去了餐桌那边,两个孩子异常活跃,跟一阵风似的走了。 吧台这边只剩下了祝璞玉和简庭两个人。 祝璞玉看着两个小朋友跑走的背影,笑着收起了手机。 简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照片可以发给我么?” 祝璞玉:“……嗯?” 简庭重复一遍:“刚才发的照片,传给我一份吧。” “哦,好的。”祝璞玉先是答应下来,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你未婚妻看到会不会误会?” 简庭不动声色看着她,“只是一张合影而已,误会什么?”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涩然一笑,“知越和他爸爸,长得很像。” 简庭当即便读懂祝璞玉的弦外之音:知越和爸爸像,那就代表跟他这个“替 身”也很像。 所以她怕闻卉看到照片以后误会。 “那就让她误会好了。”简庭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话,目不转睛观察着祝璞玉的表情。 她似乎是被他的话吓到了,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脸色也有些白。 随后,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请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我先过去了——” 祝璞玉慌不择路地要逃走,可简庭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祝璞玉马上要挣脱,的下意识地往廖裕锦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正好被简庭看见了。 他内心更加不痛快的,血液直直地往脑子里冲。 简庭按住祝璞玉的肩膀,让她和自己对视:“你真的觉得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 “你想说什么?”祝璞玉放弃了挣扎,“你要告诉我,你就是他么?” 她的眼眶渐渐地红了,“我承认,我在不清醒的时候认错了你,做了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了,也说了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但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现在又说这种话来撩拨我……你是想让我做你和你未婚妻之间的第三者么?” 简庭:“……” 祝璞玉趁他无言晃神的时候推开了他,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吞了回去,这样隐忍倔强的状态更给人一种强烈的破碎感。 简庭抿了抿嘴唇,“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跟 你——” “如果你是他,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祝璞玉打断了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简庭:“因为出了一些意外。” “证据呢?”祝璞玉还是不相信,“你如果真的想证明什么,请拿出DNA鉴定,而不是来跟我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简庭微微收紧了拳头,“拿出鉴定你就信我么。” “你先拿出来再谈其它的吧。”祝璞玉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了廖裕锦和两个孩子。 简庭没跟上她,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讳莫如深。 …… 祝璞玉刚一回来,廖裕锦就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他立马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往简庭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他惹你哭了?” 祝璞玉:“我装的。” 廖裕锦:“……” 他有点怀疑祝璞玉这句话的真假。 她的眼眶真的很红,看起来跟平时想哭却故意忍着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看我跟你这样,沉不住气了。”祝璞玉给廖裕锦复述了刚才的事情,“急着跟我亮明身份了。” 廖裕锦听得一愣一愣的,看见祝璞玉得逞的表情之后,才终于能确定她那红眼眶的反应是装出来的。 最后,廖裕锦只憋出来一句话:“你厉害。” 祝璞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还是你配合得好。” 人类还真是神奇啊,明明都已经被催眠了,但刻在骨子里的 某些小习惯却完全没有变,不管他是温敬斯还是简庭,对廖裕锦的态度倒是完全没变化。 祝璞玉和地廖裕锦交谈完之后,简庭也过来了。 廖裕锦看到简庭走过来之后,抬起手轻轻地搂着祝璞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的什么,像是在安慰她。 而他的安慰对于祝璞玉似乎很奏效,祝璞玉很快便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接着和他一起去点蜡烛。 第398回 酒店 祝璞玉的眼眶看起来还是有点红的,但她一直在对两个孩子笑。 透过这一幕,简庭仿佛看到了她这几年的生活——独自舔舐伤口,在孩子面前,永远做强大且富有能量的母亲。 她很称职,很努力,让人心疼。 简庭很想去抱抱她,但他又清醒地知道,身份确认之前,除非她不清醒“认错人”,否则他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吹完蜡烛吃蛋糕的时候,简庭被星星叫去坐在了她身边。 简庭看着盘子里切块的蛋糕,想着这是廖裕锦做的,便没什么胃口,可架不住星星的热情分享,他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叉子吃。 简庭并不喜欢吃甜食,蛋糕的甜度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些,幸而祝璞玉提前点过了咖啡,他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终于解了腻。 蛋糕吃到一半的时候,闻卉又发来了微信,要他回去的时候带一杯奶茶。 闻卉时常有这样的要求,简庭司空见惯了,随手回了一句。 他刚回完闻卉的消息,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纤细的胳膊。 简庭蓦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祝璞玉的眼睛。 祝璞玉迅速避开了他,拿起旁边的咖啡便走了。 简庭定睛一看,祝璞玉拿走的,刚好是他刚刚喝过的那杯——他甚至都没得来得及提醒她。 祝璞玉应该是被他的刚刚的话吓到了,眼下非常刻意地在避嫌。 简庭抬眸再度看向祝璞玉,就见她咬上了他刚刚用过的那根吸管,吸了 一口咖啡。 简庭看着她的嘴唇含上去,呼吸一顿,体内一股燥热涌起,脑海中都是的旖旎香艳的画面。 他们有过两个孩子。 他们曾经是夫妻。 有些事情,想必做过无数次了。 简庭低头看向了手机屏幕,视线聚焦在闻卉发来的那几条消息上,呼吸越来越沉。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退出了聊天窗口,找到了黎蕤的名字,删删改改,斟酌再三之后,终于发出了一条完整的消息。 简庭:【想再请你帮我一个忙,方便么?】 —— 吃完的蛋糕之后,祝璞玉便回家为由,和廖裕锦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她搬出了“回家”,简庭自然找不到理由再跟着。 其实上午跟星星和知越聊天的时候,他们说过,下午要去游乐场玩,而祝璞玉方才的反应,明显是不想让他继续跟着了。 应该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简庭想起她的拒绝,再想想她对廖裕锦的亲昵,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妒意。 ——当初他们离婚,会不会真的和廖裕锦有关系? 他当初又为什么会同意离婚? 罢了。 没必要去想这些。 不管是不是因为廖裕锦离婚的、也没必要去想当初为什么同意。 他只知道,这次他坚决不会放过她了,也不想再忍了。 嗡嗡。 简庭正这样想着,手机里进了微信消息。 是黎蕤发来的。 黎蕤:【我帮你问过了啊,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别卖了我就 行。】 这条消息后面跟的,是一张她和祝璞玉的聊天记录。 上面的内容很清晰。 黎蕤:【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祝璞玉:【今天不行,晚上我有安排了。】 黎蕤:【嘛去?】 祝璞玉:【酒店晚上有个重要的客户入住,过去的迎接一下。】 黎蕤:【你的酒店?哪家?】 祝璞玉:【[位置信息]】 简庭在截图里看见了酒店的名字,眉心一跳——这家酒店就在他和闻卉所住的那家酒店对面,隔了一条马路而已。 这家酒店也是祝璞玉的么? 他之前没听说过。 不过,只有一条马路……这算不算老天爷在帮他? —— “不是,你让我跟他说这些是要干嘛?”视频里,黎蕤一头雾水地问祝璞玉,“你不会是想让他晚上去酒店找你吧?” 祝璞玉:“不行么。” 黎蕤:“行行行,但我觉得他就算去了也不会做什么吧。” 她思考了一下简庭的态度,得出结论:“现在他都还没确认自己的身份呢,不至于这怎么冲动吧。” 祝璞玉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后背靠上去,想起之前简庭冲动的那个问题,勾起了嘴角,漫不经心地笑着:“那可说不好。” 黎蕤从祝璞玉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不免好奇了起来:“你对他做什么了?” 祝璞玉:“没做什么,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 “……等会儿。”黎蕤猛地反应过来,“你今天不是跟廖裕锦带 孩子出去了么?” 祝璞玉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黎蕤:“所以,你们是这样遇上的?” 祝璞玉轻飘飘地继续:“顺便一起吃了个饭,让他帮忙拍了张全家福。” 黎蕤哽了一下,怪不得简庭会忽然找她“帮忙”,原来是在祝璞玉这边受刺激了。 “你真能演。”黎蕤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顶级绿茶。” “谢谢夸奖。”祝璞玉扬起下巴,看起来很骄傲。 黎蕤“啧”了一声,“他也就是被催眠了才会被你玩得团团转,等他清醒了之后再想起来这一段,会不会想掐死自己。” 如果是之前的温敬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上祝璞玉的当。 他可能会配合祝璞玉,但一定是配合的时候就看穿她的目的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她步好的陷阱里,而且每一次的反应都被祝璞玉猜到了,根本就是按她的棋局在走。 黎蕤的莫名地有些幸灾乐祸:原来温敬斯也有今天啊。 —— 下午五点钟,简庭在酒店附近买好了奶茶。 他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是五点四十左右。 北城的天还是亮的。 简庭回来房间的时候,闻卉并没有在客厅的,他瞄了一眼她的房间,门是关着的。 简庭换了拖鞋,带着奶茶走到她房间门口,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给你带了奶茶。”简庭轻声问:“我送进去还是你出来喝?” “我出去吧!”闻卉很快跑过来开了门。 她 只开了一条门缝,出来之后便马上把门关上,像是怕被人看见房间的景象似的。 简庭注意到了这点,但并没有问什么。 他将奶茶递给了她,随口跟她聊了起来:“晚餐打算几点吃,我们先跟前台预定一下?” 问话的时候,简庭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空。 隔着一条马路,他看到了对面的那家酒店。 第399回 猩红 闻卉并未发现简庭的异样,她拿起了酒店给每个房间提供的菜单看了起来。 闻卉随便要了一份最新的情侣套餐,这份套餐里额外有一瓶红酒。 对于她来说,这顿饭最重要的不是吃食,而是这瓶酒…… 闻卉攥了攥手,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心下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她只能不断地用宋南径教过她的那些话给自己“洗脑”,努力克制着,不让简庭发现异常。 已经努力到这个程度了,不能在最关键的一步功亏一篑。 “我点好了,简庭哥哥,你看看呢?”闻卉将菜单交到了简庭手上,指了指自己选的套餐。 简庭垂眸,简单扫了一眼,之后笑着说:“可以,听你的。” “怎么还有红酒?”简庭随便问了一句,“你要喝么?” 闻卉平时很少喝酒,她酒量也不怎么好,果酒都会上头,简庭有这样的担心倒也正常。 闻卉并未听出简庭问题里有其他意思,拉住他的胳膊说,“我们都没一起喝过酒,我想试一试。” 简庭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提醒她:“你很容易醉。” “那你就陪我一起醉嘛,我想喝,别的夫妻都会一起喝酒的。”闻卉很任性地要求着。 一般这种情况下,最后妥协的人都是简庭,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交谈一番之后,简庭还是答应了闻卉的要求,按她的想法点了餐。 简庭交代了前台七点半左右来送餐,通完电话之后 ,他便再次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时近黄昏,城市的上空染上了一片晚霞,天边飘着火烧云,像燃得正盛的烈火,对面酒店反光玻璃映衬着这片风景,被渲成了赤橙色。 简庭看着外面的天,脑海中都是祝璞玉的身姿。 他体内的火,像极了天边燃烧的那片云。 ——其实简庭并没有想过在拿出证据之前和祝璞玉发生什么。 他之前有被她吸引到,也产生过欲望,可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合适。 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在他证明自己的身份、甚至想起来过去之后,再考虑这种事情。 至少,他应该先弄清楚,两人当初是为什么离婚的。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的,可那所谓的自制力,在今天看到祝璞玉带着两个孩子和廖裕锦的相处时,彻底崩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祝璞玉之前同他说过的话—— “要不,你先跟我上个床,用身体感受一下。” 不同的是,祝璞玉当时是赌气说出来的话,而他,则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并付诸于行动。 她说得有道理。 身体的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 六点不到,祝璞玉和廖裕锦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尚水苑,将孩子交给陈姨后,祝璞玉去楼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便要重新出门。 祝璞玉虽然没有说要去哪里,但廖裕锦心中已经有所得猜测。 祝璞玉换鞋的时候,廖裕锦问了一句:“晚上回来么?” “可能不回来了。”祝璞玉很大方,并没有藏着掖着,“星星和知越问起来的话,就说我去忙工作吧。” 廖裕锦点了点头,这些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祝璞玉,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那你自己小心。” 祝璞玉笑了下:“放心,我有数。” “对了,”廖裕锦忽然想起些什么,“京叔那边找到合适的医生了么?” “昨天通过视频,暂时还没找到,”谈到这件事情,祝璞玉叹了一口气,但很快打起了精神,“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宋南径和闻家。” 查清楚他们是用什么手段给温敬斯催眠的,才能考虑对症下药。 还有那个给温敬斯做催眠的医生_ 和廖裕锦交谈过后,祝璞玉便驱车出门了。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接到了萧然的电话。 简庭和闻卉到北城入住酒店之后,萧然就一直在这边盯着,对于两人在酒店的动静几乎是了如指掌。 “他打电话订餐了,前台那边的记录是七点半左右送。”萧然同祝璞玉汇报着。 祝璞玉“嗯”了一声,随意瞟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七点,她到酒店的时候,简庭和闻卉差不多开始吃晚餐。 最多半个小时。 “你继续盯着吧,他下楼之后通知我一声。”祝璞玉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 七点半,客房服务准时送来了晚餐。 因为是情侣套餐,酒店工作人员特意在桌上摆了玫瑰花,还点了香 氛蜡烛,氛围营造得很好。 等工作人员离开之后,简庭随手关掉了房间的中控灯光,只留了一盏落地灯亮着。 房间内光线昏暗,餐桌那头的蜡烛摇曳着,两人一走近,便在墙上衬出了影子。 很浪漫。 简庭像往常一样贴心地为闻卉拉出了椅子,等她坐下后,自己来到了对面。 红酒瓶已经开了,他拿起瓶子,分别为闻卉和自己倒了酒。 闻卉坐在对面,看着简庭倒酒的动作,手插到兜里,攥住了那个小小的药瓶。 “我先去个洗手间。”闻卉正想着应该如何把药放到酒里的时候,简庭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闻卉看到他起身走向了洗手间,她屏住呼吸,等到洗手间的门关上以后,迅速掏出了药,倒到了他的酒里。 无色无味的粉末很快融化,和猩红的液体溶为一体。 闻卉将药瓶揣回兜里。 做完这一切,她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闻卉将视线聚焦在那杯红酒上,想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今晚,只准成功,不能失败。 她不会再让简庭喜欢上任何其他女人,她要怀他的孩子,永远和他捆绑在一起。 咔哒。 洗手间的门开了。 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简庭已经再次坐在了闻卉的对面。 他坐下来之后,视线看了看桌上的菜,温声问她:“怎么没先吃?” “等你嘛。”闻卉露出了笑,为了配合这浪漫的氛围,刻意摆出了 撒娇的姿态。 简庭闻言笑了起来,拿起叉子为她切了一块牛排,贴心地送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他动作很熟练,给闻卉切完之后,自己也切了一块送到嘴里。 吃过牛排以后,简庭习惯性地端起了旁边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 闻卉看到他喝酒的动作,视线顿住,目光停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心底有几分按捺不住的亢奋。 第400回 是你撞上来的 简庭放下高脚杯以后,看到闻卉在盯着他看,微微皱眉:“怎么一直看我?” 闻卉蓦地收回视线,故作自然地说:“就是觉得你今天很帅。” 简庭转而笑了,“只有今天么,我以为你一直是这个想法。” 他说完,再次端起了酒杯,“来碰一杯么,纪念一下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 简庭又要喝酒,闻卉自然是奉陪的,她现在恨不得简庭一次性把一整杯都给喝完。 其实闻卉是不喜欢喝酒的,她的酒量很差,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喝完之后会是什么状态……不过,今晚她喝醉的话,是有好处的。 她平时放不下面子主动,喝多了肯定可以的。 而简庭又喝了下药的酒,这次不可能坐怀不乱了。 想到这里,闻卉端起了酒杯,她上前和简庭碰了一下,豁出去一般说:“我们都一口气干掉。” 简庭被她的豪言壮语逗笑了,“你确定你可以?” 闻卉:“当然。” 言罢,她便仰头去喝酒,一口气把两百多毫升的红酒喝了下去。 套餐里的这瓶红酒,比不得其他烈酒度数那么高,但在红酒里也算是酒精浓度比较高的类型了,对于闻卉这种根本不会喝酒的人来说,这些量足够上头了。 闻卉喝完之后不久,就先上脸了,接着脑袋也开始晕乎,面前的景象都看得不真切了。 连说话的声音都含糊许多:“我喝了……你也要喝完……”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忘记 催促简庭喝酒。 简庭看着她醉酒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八点零五。 祝璞玉坐在酒店的贵宾接待室内喝着茶,收到了萧然的微信消息。 【他出来了,在往对面走,目测三分钟。】 祝璞玉看到消息后,勾勾嘴角,她灭了手机屏幕,抬起手撩了一下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起身走向了酒店大堂。 祝璞玉刚刚走到拐角,便看见了从正门走进来的简庭。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现在具体是什么状态,只是能看出来,他正停在原地四处张望,很明显是在找人。 祝璞玉解锁了手机屏幕,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随便点着,迈步往简庭的方向走了过去。 五米,两米,一米…… 嘭。 “抱歉。”撞上了人,祝璞玉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同时抬起头来看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祝璞玉的眼神由抱歉转为惊愕,“……怎么是你?” 简庭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找的人,竟然会如此巧合地撞上他。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换了一套职业套装,白色的衬衫搭配着包臀裙,微卷的头发散在肩头,脖颈露在外面,在酒店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刺眼。 她身上很香,一靠近她,那股香味便会侵占感官。 简庭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了——是药效和冲动的双重作用。 简庭呼吸沉重,一只手按住了祝璞玉的肩膀,布满 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像是饿狼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你怎么了?”祝璞玉似乎是被他这个状态吓到了,想躲开,可是又有些担心他,“生病了么,我让服务生帮你打120。” “不用。”简庭拒绝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同她说:“帮我开个房,送我上去吧。” 祝璞玉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斟酌几秒后,才说:“这样不合适。” “我都这样了……”简庭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低头往她面前凑近了一些,盯着她:“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帮帮我,嗯?” 祝璞玉目光一闪,似乎是被他说动了。 她抿了抿嘴唇,眼眶有些红,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今天随便是什么人我都会帮的,请你不要误会。” 简庭笑着点头,“好,明白。” 祝璞玉将简庭扶到了沙发前让他坐下,之后去前台交谈了几句,很快便拿到了房卡。 祝璞玉走到简庭面前,将房卡递给他,“十九楼,你去吧。” 简庭没有接方卡,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没办法自己走,麻烦你送我一下吧。” 祝璞玉蹙眉:“你怎么这么烫?” 她被他的体温灼到了,再次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好像发烧了。” “不用,我上去冲个澡吃个药就好了。”简庭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麻烦你了,祝总。” 似乎是 “祝总”这个泾渭分明的称呼让她放松了警惕,祝璞玉最终还是将简庭扶了起来,带着他走向了电梯。 两人离电梯的距离不远,很快便一同走了进去。 电梯的门关上,简庭倚在她身上,鼻尖触到了她的头发,体内那股火势蔓延得越来越厉害。 电梯停在十九层,祝璞玉将简庭扶到了房间门口,滴一声刷了房卡。 房门打开,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你先……唔!”祝璞玉回头,正要同简庭说话,他却忽然将她按到了门板上。 男人火热坚实的身躯压了下来,一个炽热强势的吻落下,她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 简庭从祝璞玉的眼底看到了惊讶,接着是愤怒和屈辱,她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眼眶已经红了,挣扎的动作也随之而起。 而她这样子,更加激起了他的破坏欲和凌虐欲。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在药效的加持下达到了顶峰。 祝璞玉几次推拒之后不见成效,便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她咬下的瞬间,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散开。 简庭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看到她被血染红的嘴唇,大脑皮层却更加亢奋了。 他抬起,指腹抵着她的唇瓣:“你不是说,上个床证明一下么,我在按你说的做。” 祝璞玉听完这话,睫毛一颤,身体也在轻轻地发抖。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说那话的时候不清醒,”她呼吸急促,眼眶越来越红,“你现在这样跟羞辱 我有什么区别?” “我被下药了。”简庭抵在她耳边,“帮帮我,嗯?” 祝璞玉不肯,双手抵着他的肩膀,“你应该去找你未婚妻,为什么要来找我?” “刚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简庭将手揽上了她的腰,让两人的身体贴紧,“现在你要负责,嗯?” 第401回 又认错人了 “我不要。”祝璞玉还是拒绝,“你去找你未婚妻,或者别的女人,不要来找我……” 简庭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真的要看我顶着这张脸去找别的女人么?” 他一个问题,成功将她逼到沉默。 他看到她的眼神在短短几秒之内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后像是泄了气一般,拒绝的动作忽然消失,抵在他肩头的手蓦地垂下。 简庭低头去吻她的耳廓,“你不舍得。” “对!我不舍得。”她提高了声音,像是被人戳中肺管子一样,吼完之后,又开始啜泣,“你不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来反复撩拨我的么。” “我都已经在努力和你保持距离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这样算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声有多差,还要再添一个第三者的罪名给我……” “你不是。”简庭将她抱起来,他低头轻吻着她。 简庭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我的眼睛,熟悉么?” 祝璞玉将头别到一边,慌不择路地躲闪,明显是在刻意逃避。 简庭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的脸掰正,继续盯着她看。 简庭看着她的反应,继续逼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他?” 祝璞玉抿着嘴唇不肯回答,眼角却有泪水涌出。 简庭凑过去吻去了她泪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回到你和孩子身边。” 祝璞玉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抬起胳膊缠住他的脖子,抬起 头去吻他。 简庭手上力道随之一松。 祝璞玉趁这个机会,翻身坐到了他身上。 “你……” “我好想你。” 简庭听到之后,瞳孔蓦地紧缩了一下,眼底血红。 “你为什么不理我?”她抬起头来这样问他。 简庭看到她的神态,再结合她问的话,便能判断出来,她又“认错人”了。 大概是他之前的那些话激到了她。 ………… ……………… …………删了。 —— 凌晨一点。 祝璞玉被简庭从浴室抱出来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这三年多的时间,她的生活被工作和孩子的事情占据,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她身边的异性,其实也就固定的那几个,心已经死了,她也不会让其他男人进入她的生活。 来之前她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这个程度。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到了上空,以第三视角俯瞰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过去尘封的记忆彻底苏醒,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 也是在这一刻,祝璞玉清晰地认识到,经过了这几年焦虑抑郁的折磨,她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 祝璞玉盯着天花板放空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将她搂到了怀里。 祝璞玉闭上了眼睛。 简庭:“我抱着你睡。” 祝璞玉还是没有回应。 简庭想,她应该是真的被他累到了——他原先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和她亲近一次,用“身体记忆” 来佐证,让她放下戒心。 没想到,后面却一发不可收拾。 她太厉害了,像一朵罂粟花。 他之前就知道她是个很会展现魅力的人,但有些画面,只有自己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过后,才会有更的深刻全面的认知。 简庭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便开始思考,这几年里……她是不是也对别的男人做过同样的事情? 比如廖裕锦。 还有那个之前给她打电话的…… 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即便她真的做了,也是很正常的,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她。 可不指责,不代表不嫉妒。 想到她可能会对别的男人展示出那样的姿态,他便嫉妒得发疯。 他想独占她。 念及此,简庭将胳膊收拢了几分,恨不得一直这样将她抱在怀里。 祝璞玉其实并没有睡着,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简庭的动作。 即便闭着眼睛,她大抵也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 在经过了刚才那一场极致的酣战过后,他满足之余,一定又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外界的传闻,想起她身边的男人,特别是廖裕锦。 他骨子里就是掌控欲极强的人,必定是十分介意的。 而祝璞玉并没有打算同他解释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她太累了,没有力气演戏了。 —— 翌日早晨七点半,祝璞玉的手机闹铃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也闹醒了床上的两个人。 简庭先醒来的,他看了眼祝璞玉的手机,然后按掉了闹 铃。 他抱着她睡了一整夜,胳膊有些发麻。 祝璞玉被闹钟吵到了,但是没有睁眼,她动了动身体,哼了两声,无意识地叫出了廖裕锦的名字。 简庭听见她在这个状态下喊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目光骤然沉了下去。 他收紧了胳膊,掐住她的腰,故意将她弄疼。 祝璞玉吃痛,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面前的男人之后,她眼底原本带着撒娇的不满,转变成了惊讶和排斥。 接着,她便要用力从他怀中挣脱。 简庭自然不肯让她如愿,胳膊将她缠得更紧,另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看清楚我是谁了么?” 祝璞玉的脸色极其难看,“你放开我。” “下次记得不要叫错。”简庭冷冷地掀唇,“我不是你的初恋情人。” 祝璞玉咬咬牙,瞪他:“没有下次。” 她冷静下来,谈判一般同他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第402回 破坏 祝璞玉眼下冷静自持的模样,和昨天晚上在简庭身下时,判若两人。 简庭昨夜看过了她那样,如今再看她冷脸,落差感比之前还要大。 加上她方才又叫了廖裕锦的名字,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耐心和底线。 简庭不仅没有放开她,搭在她腰上的手还更紧了,他狠狠地用劲儿,紧接着一个翻身,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俯视着她。 “既然你忘了,那我再帮你回忆一下。”说着,他便低头吻她的肩膀。 她的肩头还残留着他昨晚留下来的吻痕,祝璞玉稍一低头便看得到。 以前温敬斯就很喜欢吻这里,昨天晚上他吻上来的时候,祝璞玉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 原来人的肌肉记忆是真的存在的,即便是被催眠,他在这种时候的表现也不曾改变过。 简庭的吻很快便挪到了祝璞玉的脖颈处,他泄愤一般地咬了一口她的颈动脉,祝璞玉的身体颤了一下,他感受到之后,轻笑:“想起来了么?” 嗡嗡嗡—— 祝璞玉来不及回答,突然听见了一阵手机震动声。 是简庭的手机,就在枕头旁边放着。 祝璞玉和简庭两个人同时侧目看过去,屏幕上闻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简庭松了手,拿起手机,当着祝璞玉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他人依然罩在祝璞玉身上,就这么压着她接起了未婚妻的电话。 祝璞玉的目光冷下来,整张脸上乍一看没什么表情,可稍微一细观 察,便能看出她眼底隐隐透出的愤怒和屈辱。 大抵是因为这样的状态和她平时临危不乱的气质相去甚远,简庭看见后,竟然有一种浓烈的恶趣味升起——想要狠狠地欺负她。 “简庭哥哥,你怎么不在酒店?你去哪里了?”听筒内,闻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祝璞玉和简庭的距离很近,她将那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临时出来处理一下工作。”简庭撒谎信手拈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甚至,他跟闻卉通电话的时候,目光都不曾离开身下的祝璞玉,“你昨晚喝多了,早上睡得沉,所以我没叫醒你。” 电话那头的闻卉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 过了十几秒后,她试探性地问:“昨天晚上……你是和我一起睡的么?” 简庭:“嗯,可惜你醉得太厉害了。” 他这句话,就别有深意了。 祝璞玉不知道闻卉能不能听懂,但他很高明,一边让闻卉喝得断了片,一边又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是一起睡的,他是有心思的,可惜她醉了。 闻卉那种没什么心眼子的人,听完之后应该就信了,也不会怀疑到他。 “我也不知道我会这样,”闻卉的声音有些懊恼,“昨天晚上我有没有撒酒疯呀?” “你不记得了么?”简庭不答反问。 祝璞玉闻言,再次勾起了嘴角。 真高明。 先试探一下她记不记得,若是闻卉回答不记得,他怕是 要开始信口胡诌了。 事实如祝璞玉所料。 闻卉的确回答了不记得,于是,简庭便同她说:“你在桌上就不省人事了,我把你抱到房间的,不放心你,所以和你一起睡的,早晨我走的时候,你还睡得很熟。” “那我们有没有——”闻卉下意识地脱口想问,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了,“那你忙吧,我头疼,再去睡一会儿,你早点回来陪我。” 简庭贴心地没有追问前面的问题,“嗯”了一声,叮嘱了一句“记得吃早饭”,便挂了电话。 祝璞玉不得不感叹,闻卉是真的很好骗——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羡慕她被保护得太好。 如果是她,方才简庭问那个问题时候,已经有所警惕了。 难怪利辛总说她活得太累,她的确无时无刻不在防备和算计,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跟温敬斯相处也都是在斗智斗勇。 不过祝璞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也做不到闻卉那样“单纯”。 结束通话,简庭将手机放到一旁,低头便要吻她的唇。 祝璞玉将头转到了一边躲避,他的吻就这么落在了她脸颊上。 祝璞玉像触电一样,忽然很激动地推他,“你滚开,不要碰我。” “我和她打电话,你介意了。”简庭抵在她耳畔,看到她这样子,竟是有些高兴,“现在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祝璞玉沉默下来,目光落在他脸上盯着。 简庭迎上她的视线和她对视 。 他清晰地看见了她眼神的变化,从愤怒到渐渐冷静,接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了魅惑的笑意。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亮,瞳孔很亮,配上这张脸和上扬的唇角,勾人得很。 简庭被祝璞玉表情变化弄得心生疑惑好奇,他尚未来得及思考,脖子忽然被面前的人勾住。 祝璞玉缠着简庭的脖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也跟着抬起,绕上了他的腰。 简庭肌肉一僵,呼吸骤然变粗,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早上的男人是经不起撩拨的。 祝璞玉将嘴唇凑到了他耳边,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廓、侧颈,缓缓启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的手指摸上他的下巴,指尖沿着他面部的轮廓抚摸着,柔软的身体几乎整个贴在他身上,“我想他的时候,你愿意来安慰我么?” 简庭屏住呼吸看着她,瞳孔缩了一下。 祝璞玉的意思是,要他做她前夫的“替身”,负责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即便知道这个“前夫”就是他本人,简庭心里还是不好受。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能吃自己的醋。 简庭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祝璞玉似乎等得没什么耐心了,再看到他冰冷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对不起,你当我没有说过。” 她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自责,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有些颤,“以后我们真的不要 再见面了,我看到你这张脸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明知道不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你都知道的吧?所以你才利用这一点反反复复地撩拨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带了哭腔,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我被你撩拨迷惑到放弃原则,不要脸地去破坏你和未婚妻的感情,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第403回 各取所需 简庭听见她的哭腔,脑袋里的某根弦像是忽然断裂了。 他抬起她下巴,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不想再听她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祝璞玉被他吻住,愣怔了几秒之后便开始推拒、挣扎,她的动作全部被他化解,最后只能坐在他大腿上和他缠吻。 两人分开的时候,祝璞玉已经气息不稳。 简庭盯着她晶亮的唇瓣看着,哑声对她说:“我答应你。” 祝璞玉抬起手来擦嘴唇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牺牲”。 “从现在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他。”简庭没有再去跟祝璞玉说那些多余的话,不管是身份的求证,还是闻卉和闻家,都是他应该去处理的事情。 如今祝璞玉不信他是温敬斯本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若是证明了身份同她相认,闻家那边听见风声,当年的事情查起来便不那么容易了。 祝璞玉介意的是他和闻卉的关系,他必须尽快处理干净。 “可这样对你不公平。”祝璞玉盯着他看了很久,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你们的性格根本不一样,我骗不了自己。” 简庭看着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顺势追问:“哪里不一样?” 他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能通过这种套话来尝试“认识”一下过去的自己。 “他比你坏多了。”提起这个问题,祝璞玉忽然笑了起来,她虽然是在说他“坏”,可表情却写满了怀念。 坏? 简 庭的好奇心这下更重了,“他做了什么?” “骗我结婚,骗我爱上他,在我爱上他之后又再也回不来了……”祝璞玉扯扯嘴角,“这难道不坏么?” “骗你结婚,是什么意思?”关于他们之前那段婚姻,网上只看得到网友的只言片语,简庭此前完全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如何在一起的。 “没什么意思,不提了。”祝璞玉自嘲地笑了,“反正他也不会回来了。” “那你们是为什么离婚的?”这也是简庭好奇的另外一件事情。 关于离婚的传闻,网上倒是很多,其中传得最多的就是祝璞玉和前夫的“姐夫”搞在了一起。 但,简庭并没有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姐夫”,也不知道其身份。 “嗯……因为我变心了。”祝璞玉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 简庭听见这个回答之后,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接出后面的问题:“变心的对象是你前夫的姐夫?” 祝璞玉愣了一下,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知道呀?” 她这一笑,简庭便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他咳了一声,故作镇定:“无意间看到了传闻。” “那你信么?”祝璞玉将问题抛给了他。 简庭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说:“我信你说的。” 她说没有,他便无条件相信。 祝璞玉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前夫的姐夫,你也见过的。” 简庭闻言,皱起了眉 。 他见过? 祝璞玉身边、他见过的男人…… 简庭脑子里闪过一道人影,右眼皮跳了好几下,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你猜到了,对么?”祝璞玉看到简庭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心理活动。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祝璞玉凝着他的双眼,缓缓道出事实,“昨天你刚见过他,廖裕锦。” 祝璞玉的话给简庭上一秒的猜测盖棺定论。 听过她的话,简庭的表情更加复杂。 祝璞玉之前介绍廖裕锦的时候有提过,说他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是初恋。 她的初恋,为什么会成了温敬斯的“姐夫”? 刚才祝璞玉还说,温敬斯是“骗”她结婚的。 在这中间,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简庭心痒难耐,忍不住又一次从大脑中搜寻记忆,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太阳穴的剧烈抽痛。 祝璞玉看到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担心,抓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了?” “头疼,没关系。”简庭摇摇头,并不想她过分担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和她求证刚刚的话题:“你和你前夫离婚,和廖裕锦有关么?” “有。”祝璞玉只回了一个字,她说得很笃定,后面没有多余的解释。 这铿锵有力的一个字,让简庭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由得按上她的肩膀,“如传闻所言,你出轨了?” 祝璞玉反唇相讥:“简庭先生道德审判我的时候,也应该先看看 自己。” 她垂眸看了一眼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此时此刻,难道你没在出轨么?” 简庭被祝璞玉反问得哽了一下,随后严肃纠正:“我和闻卉还没有结婚。” “迟早的事儿,”祝璞玉淡淡一笑,“你们不是已经在筹备婚礼了么。” “我会和她——” “你不用对我做什么承诺,你要不要和她分开都没关系,反正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祝璞玉打断了他的解释。 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十分无情,冰冷得像是个谈判机器。 简庭自认接触过的人也不少,可他总是无法参透祝璞玉在想什么,先前他想保持距离的时候,她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暧昧,如今他知道了自己身份,想要和她心意相通时,她又开始变得冷漠。 “你和廖裕锦呢。”简庭盯着她,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在咬牙,“你们现在也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么,你有需求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找他?” 这是个非常情绪化、不理性的问题,甚至是有些幼稚的。 怎么看都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 可嫉妒冲上脑袋的时候,人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这个问题一出,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祝璞玉虽然很久没说话,但看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扯起嘴角开口,“他现在是我的家人。” 家人的意思就是,永远都不会分开,这可比所谓的“各取所需”的男女关系稳定得多 。 这答案对简庭来说无疑又是一剂猛药。 他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妒火熊熊燃烧着,理智丧失。 简庭直接动手,将祝璞玉按回床上,抬起她的一条腿往前一拽。 “家人之间应该做不了这种事情吧?”他掐着她的腰,声音粗哑,“没关系的,让我这个跟你各取所需的人来。” 第404回 地下情 祝璞玉因为这次“调戏”简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大早上又被他按在床上做了两次,加上昨天晚上的战绩,她累得浑身酸痛。 但想到简庭一副被刺激到的样子,祝璞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因为温敬斯是不会这样的。 温敬斯虽然也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但他忍耐力也超出常人,即便是吃醋了,他也不会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 温敬斯是只老阴狗,会拐着弯在别的方面给她添堵,好让她自己去示好求和,做出承诺。 和温敬斯比起来,简庭就是只沉不住气的幼犬。 他们两个人对于廖裕锦的介意倒是共通的,只是表现的形式截然不同。 祝璞玉以前跟温敬斯相处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在跟他玩心眼子,还得担心上他的套,完全没有体验过调戏他、拿捏他的乐趣。 他破防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就是她真的被他折腾得浑身酸痛,累到不想爬起来了。 祝璞玉觉得她应该是擅长“苦中作乐”的第一人了,自己爱的男人完全不记得她了,丧失了全部的回忆,被打造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竟然还能从中获取乐趣。 简庭发泄完怒意之后,心情仍是不痛快的。 他耳边仍然在不断回荡着祝璞玉的那句“他是我的家人”,接着就会想起来廖裕锦同她和两个孩子朝夕相处的画面。 简庭正思考这些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再次响了。 他回过神来,看到屏幕上黎蕤 的名字之后,余光瞟了一眼祝璞玉的侧脸,最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向了浴室。 关门之后,简庭压低声音接起电话:“鉴定结果出来了么?” 黎蕤给他来电话,只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了。 “你这声音……?”电话那头的黎蕤似乎是被他这个声线吓到了,“你病了?” “没有。”简庭简单否认了一句,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结果出了么?” “出了,我现在要去拿。”黎蕤也没多问,“你能过来么?能的话,咱们医院见。” “好,医院见。”简庭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随后便掐断了电话。 他没有出去,而是留在浴室冲澡洗漱。 —— 祝璞玉躺在床上,浴室的水声传来不久,她就收到了黎蕤的微信消息。 黎蕤:【我刚跟他打过电话,温敬斯一会儿来医院跟我拿鉴定结果。】 祝璞玉:【嗯,看见了。】 黎蕤:【???你们在一起?】 【靠,昨天晚上你们上床了是吧?怪不得他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跟被榨干了似的。】 祝璞玉看见黎蕤这个形容,被逗笑了。 他被榨干?怎么可能。 祝璞玉:【别造谣。】 黎蕤:【恭喜,酒店的床没塌吧?】 祝璞玉并没有因为这种玩笑害羞,还大方回了一句:【我看快了。】 黎蕤:【好好好,说正事儿吧,你俩相认之后要怎么做?】 祝璞玉看着这个问题,抬眸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勾了勾嘴角, 慢条斯理地给黎蕤打下一串回复:【他暂时应该不会和我亮明身份。】 黎蕤:【??搞什么,他不是迫不及待要跟你有点儿关系么?】 祝璞玉:【昨天不是有了?】 黎蕤:【上个床而已啊,这能一样么?】 祝璞玉没回。 黎蕤醍醐灌顶:【别告诉我你俩上个床发展成地下情人了。】 祝璞玉笑了:【黎小姐很聪明。】 黎蕤:【这又是什么新型play?你俩还玩上出轨的角色扮演了。】 祝璞玉:【多好,刺激。】 黎蕤:【好好好,闻卉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再见,我去开车了。】 祝璞玉没有再给黎蕤回消息,她找到了群聊,在里头发消息问了问周清梵这两天的情况。 周清梵还在度假村里休养身体,祝璞玉安排了护工、保姆和营养师照顾她。 从周清梵发来的照片来看,她的气色恢复得不错,比上次见面要好。 最近祝璞玉忙着知越和星星的生日,还有简庭这边的事情,已经有快一周没去看过她了。 祝璞玉决定,等体力恢复一些,就跟尤杏一起去探望周清梵。 周清梵倒不希望祝璞玉专门过去,怕她耽误事儿。 之前周岁宴上的事情,周清梵都知道,她也知道简庭和两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便在聊天时询问祝璞玉结果。 祝璞玉同她说了简庭一会儿去和黎蕤取结果的事儿。 周清梵问:【那你做好准备了么?】 祝璞玉:【他应该改 变主意了。】 周清梵:【嗯?】 祝璞玉:【我猜他这次拿到结果也不会找我。】 周清梵:【为了瞒着闻家?】 祝璞玉:【是。】 她同周清梵说了自己和简庭达成的“各取所需”约定,之后分析了自己做出这种推测的原因:【我之前不联系他,不和他见面,所以他着急证明自己的身份给我看,但现在我已经同意继续和他联系了,他权衡利弊之后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毕竟,万无一失、滴水不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作风。 祝璞玉对于和温敬斯“相认”这件事情,没有太深的执念,如今温敬斯根本没有当初的记忆,认或者不认,没有本质区别,所以她在这件事情上,更多是顺其自然的态度。 倘若简庭拿亲子鉴定找她,那她便认,倘若他不来,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不管他们是否相认,简庭暂时都不会离开闻家,他需要留在闻家调查当年的事情。 如今简庭已经知道了宋南径的存在,正是调查的关键时期,说不定能趁这个机会,找到一些宋南径的把柄。 周清梵听完祝璞玉复述事情的经过之后,感慨了一句:【他现在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祝璞玉当然知道周清梵所说的不一样在哪些方面,她笑着回她:【现在这样,调戏起来很有成就感。】 —— 简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刚走了没几步路,就看到了祝璞玉拿着手机,对着屏幕笑。 她 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应该是在聊天。 她笑得很开心,旁若无人,连他的脚步声都不曾注意到。 简庭目光微沉,加快步伐走到了床边。 这一次,祝璞玉总算注意到了他。 发现他过来之后,祝璞玉马上把手机屏幕按灭,同时将手机放到了大腿下面压着。 简庭的脸色更沉了。 和谁聊天,这么投入,还要躲着他? 第405回 我老公死了 简庭如今已经形成了某种脑回路:只要祝璞玉藏着掖着,他都会下意识地联想到廖裕锦。 简庭停在床边低头盯着祝璞玉,他刚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一件浴巾,小腹的肌肉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祝璞玉昨天晚上已经摸过了,但眼下他这样近距离站在面前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这几年身材好像更好了,啧。 “躲什么?”简庭瞄了一眼祝璞玉压在大腿下面的手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这个问题。 祝璞玉看见他阴沉且带着探究的目光,淡淡地说:“这是我的隐私。” 简庭:“好。” 他只回了一个字,但从这个腔调里不难听出他的不悦和憋屈,只是极力在忍着而已。 不过他现在的忍耐力当真比不了从前,从前的温敬斯这种时候一定是在微笑的。 简庭转身去穿衣服了。 祝璞玉对于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他转身后,她也准备起来去洗澡了。 好巧不巧,祝璞玉这边刚刚坐起来,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没调静音,因此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明显,简庭听见后,穿衬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过来。 他看到祝璞玉拿起了手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祝璞玉的惊讶倒不是刻意演的,她只是没想到褚京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电话。 大概是查到了一些和催眠师有关的事情。 这种话题不好当着简庭的面聊,祝璞玉犹豫了一下,先挂了电话,然后给 褚京识发了个微信。 简庭目睹了祝璞玉处理这通电话的全过程。 看到她手指敲打屏幕的时候,简庭就知道,她在给那边回消息。 没接电话的原因显而易见,因为他在场,不想被他听见。 简庭加快了扣扣子的动作。 他很快便穿好了衣服,彼时,祝璞玉也正好起身往浴室走。 祝璞玉手中拿着手机,低头摆弄着,两人的肩膀就这么撞上了。 经这一撞,祝璞玉才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也就此交融。 简庭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那些画面,紧接着,他很快意识到一件事情—— 祝璞玉自然直到他在想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灿烂,可眼神却无比空洞。 简庭微微拧眉。 疑惑之际,便听见她说:“放心吧,我不会怀孕。” “为什么?”简庭脱口而出。 祝璞玉绕过他,走到沙发前,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了一盒药,举起来晃了晃。 简庭清楚地看见了药盒上的名字,拳头骤然握紧。 祝璞玉满不在乎地打开盒子,抠了两颗药送到嘴里,当着他的面干吞了下去。 “现在放心了么?”她笑着问。 简庭额头青筋凸起,看着她轻车熟路且完全无所谓的模样,胸口平复下的火焰再次燃了起来。 “你随身带这种药。”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是啊,不然呢。”祝璞玉怎会不明白他气愤的点,但她偏要往上踩,“我已经有孩子了,在外面的时候当然 要留个心眼,避免意外。” 简庭面无表情地重复她的话:“在外面的时候。” “你那是什么表情?”祝璞玉扬唇笑着,“我是个正常的女人,我老公死了,难道我要守活寡一辈子么?” 简庭:“……”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愤怒,哑声同她说:“这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少吃。” 祝璞玉“唔”了一声,反唇相讥:“刚才你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简庭被问得哽了一下,沉默几秒后对她说:“抱歉,下次我注意。” “没关系,我不介意。”祝璞玉耸耸肩膀,摆烂的姿态明显:“我吃的其他药更伤身,多它一样不多。” 简庭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你的病……” “你可以走了,下次有需要再联系。”祝璞玉挥挥手,打断了简庭的话。 她没给他回应的机会,起身越过他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简庭看着浴室紧闭的门,抿了抿嘴唇,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看到黎蕤发来的微信之后,简庭回过神来,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 —— 跟祝璞玉耽误了些时间,简庭打车到医院的时候,黎蕤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简庭看到黎蕤的身影后,加快步伐走了上去,停下来跟她说了一句“抱歉”,“我来晚了。” 黎蕤没接话,她双手抱胸,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找寻什么证据。 简庭被她打量得皱眉:“我脸上有东西?” “没。 ”黎蕤回过神来,摇摇头,“走吧,去拿鉴定结果。” 简庭没多问,跟着黎蕤一同走向了医学中心的方向。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前天来过的那间办公室,见到了做鉴定的医生。 医生同两人问过好以后,便将结果交给了黎蕤。 “两位聊,我先出去了。”医生和黎蕤交换了个眼神,很有眼色地从办公室退出去了。 医生离开之后,黎蕤把鉴定报告递给了简庭,“喏,你自己打开看吧。” 简庭接过来,看到那份报告的封面时,心跳的节奏忽然加快不少。 ——虽然他基本已经可以肯定结果,但真正面对权威鉴定报告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亢奋。 简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翻开封面页。 黎蕤也象征性地凑上来看了一眼结果。 她的目光并未在文件上停留太久,转头便去看简庭,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你信了吧?” 简庭没有回应,他专心致志地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才合上文件。 黎蕤:“你要不要去带着鉴定找——” “我之前让你帮忙查的那个人,有结果了么?”简庭打断了黎蕤的话。 “唔,其实我上次瞒了你一件事情。”黎蕤言归正传,表情比方才严肃了不少。 简庭盯着黎蕤的脸,沉吟片刻,缓缓启唇:“你和姓宋的关系不一般。” 这是他上次猜测过的可能性,如今黎蕤一说“隐瞒”,他最先想到的便是这个推断。 “ ……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啊?”黎蕤听见简庭的话,被吓了一跳,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这就是祝璞玉说的段位退化? 他的退化难道是仅祝璞玉可见么? 她怎么觉得他精明得跟当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第406回 什么时候回宋南径身边 简庭从黎蕤的反问里已经得出答案了,“你们谈过恋爱?” 黎蕤咳了一声,“这件事情挺复杂的,跟你也有点儿关系。” 简庭的眉头再次皱起,跟他有关系? 那,姓宋的和闻知渊一起抹去他的记忆,是因为私人恩怨? 简庭如今只有黎蕤这唯一一个能了解过去的信息源,但现在得知黎蕤和姓宋的关系匪浅——简庭原先是计划让黎蕤“帮忙”、合力完成某些事情的。 但目前看来,他更需要确定好她的立场。 简庭沉默下来,没有表态,等着黎蕤去说他们之间具体的过往。 黎蕤跟简庭说这些事情之前,都是和祝璞玉“演习”过的。 有些细节,该忽略就忽略不提。 黎蕤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简庭。 简庭往前走了一步,动手接过,垂眸去看照片。 那是一张大合影,上面是一群中学生,简庭很快从合影里找到了“温敬斯”的身影。 而他身边站着的,就是面前的黎蕤。 合影的时候,黎蕤的手拉着他的胳膊,两人的距离很近。 简庭对照片已经完全没有记忆,站在第三视角去看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照片里两人的亲密,甚至已经有些超出寻常朋友的范围了。 简庭皱起眉来,继续去看照片里的其他人。 他看见了陈南呈和渠与宋,那天在两个孩子的周岁宴上见过,他们没太大变化,不难认出。 除此之外,照片内还有一男一女,是生面孔。 女孩子 是站在陈南呈身边的,满脸灿烂的笑,和他穿着同款的衣服,一看就是男女朋友。 另外一个男的…… 简庭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回来北城之后,并未见过这张脸。 按说这张合影上都是和他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孩子周岁宴的时候,他理应出现的。 简庭盯着照片上的少年打量着。 他长了一张文质彬彬的脸,但眼神有些阴柔,和合照里其他人的气质明显不同,他身上有股阴郁沉闷的气息,看起来不怎么合群。 “这个人,没见过。”简庭指了指这道身影,看向黎蕤:“他是谁?” “他就是你让我查的那个人。”黎蕤瞄了一眼照片,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他的名字:“宋南径。” 黎蕤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简庭感受得格外清晰。 人不会无端对另外一个人产生恨。 “他也从小就和我认识?”简庭问。 “是,照片上这些人,我们都是从小就认识的。”黎蕤点头肯定。 简庭:“后来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和我反目成仇?” 黎蕤说她和他是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那宋南径应该也一样,年少一路走过来的朋友,究竟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宋南径想出这种办法对付他? 还有,宋南径为什么偏偏要用抹去他所有的记忆、给他安排一个女人的方式来对付他? 这或许要从黎蕤身上找答案了。 简庭随手往后翻了几张照片,后面几张大 合影里,黎蕤都是跟他站在一起的,几乎形影不离。 大合影后面,是他和黎蕤单独的照片。 照片上两人都笑得十分开怀,他看黎蕤的眼神也非同一般,带着浓浓的纵容。 简庭的手指拢紧了几分,他抬头看向黎蕤,同她确认:“我和你谈过恋爱,是么?” 如果不是恋爱,两人不可能所有合照都站在一起,更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单独的合影。 还有黎蕤同他说话的态度…… “没谈过。”黎蕤先否认了简庭的猜测。 简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没谈过,为什么他会对黎蕤如此纵容? 没等简庭问,黎蕤似乎已经看穿,接在后面说:“但我救过你的命。” 简庭:“……”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没跟你开玩笑,”黎蕤看见简庭一言难尽的眼神,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当时我们一起去山里探险,遇上了暴雪和雪崩,我为了救你差点死在山里。” “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我高中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怕我家里知道反对,所以就拉你打掩护了,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男女朋友,包括宋南径。” 黎蕤说到这里停了。 简庭接过她的话,“他喜欢你,所以对付我,是这样么。” 黎蕤:“……”他的脑子真的转得太快了,这样显得她接下来的话很多余。 简庭看到黎蕤无语凝噎的表情,比了个手势:“你继续。” 黎蕤:“虽然 一开始是演戏的,但我后来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惜你不喜欢我。” 这次简庭没有接黎蕤的话,中途也没有打断过她,一直等着她说完了三人之间的恩怨。 黎蕤同他说了宋南径因为嫉妒设计他“出轨”的事情,还说了她因为赌气一怒之下和宋南径结婚又离婚的事情。 虽然已经在精简一些不必要的细节,但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过于复杂,黎蕤还是用了快二十分钟才把事情捋清说完。 简庭听完之后,表情极为严肃。 他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没想到到头来,是因为女人—— “……其实后面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当初太任性了。”黎蕤说完之后还是有些自责,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简庭说:“所以你放心,这次我会帮你的,宋南径那边——” “他和闻知渊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么?”这是简庭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知道症状,他就不可能找到解决途径。 “是催眠。”黎蕤答。 简庭揉上眉心,果然。 他之前的猜测再次得到了证实——从他回忆过去时产生的剧烈躯体反应来看,催眠的程度应该很深,甚至可能是不可逆的。 “我目前只知道这些了。”黎蕤将自己的“任务”完成,之后又重新问了他一次:“你要不要去找祝璞玉和你家人?” “你了解宋南径的生意背景么。”简庭答非所问。 黎蕤:“我以前不了解,但你放心,我会帮你去 找。” 简庭转头看着她,“你确定。” 黎蕤:“当然。” 她语气笃定,“不解决这件事情,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好。”简庭应了一声,随后对她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暂时不打算去找她。” 黎蕤:“为什么?” 简庭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宋南径身边?” 第407回 他们不避嫌么 提起这件事情,黎蕤的表情也沉下来一些。 她想起了上次去酒店找宋南径拿钱包的事儿。 宋南径一如既往地阴险,钱包还给她了,但把她的几张信用卡都“不小心”落下了。 这是宋南径一贯以来的手段,黎蕤以往每次都忍不住骂他下作卑鄙,没想到这倒是阴差阳错为她创造了机会。 “今天就可以。”黎蕤给了简庭答案。 简庭皱眉:“你确定他不会怀疑。” 黎蕤:“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了。” 她没有说太多细节,“忘了告诉你,离婚之后他时不时就会来骚扰我。” 简庭点点头,听完这话之后,眉头稍稍舒展开一些。 宋南径这个人还挺“痴情”的,当然,他对黎蕤的执念越深,那黎蕤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简庭思忖了几分钟,之后明确对黎蕤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有几个点需要你帮忙查证。” “第一,我需要知道给我催眠的那个医生的资料和联系方式;” “第二,我想弄清楚闻知渊换我替代简庭的原因、以及真正的简庭去了哪里。” 黎蕤痛快地答应下来:“行,我试试。” “谢谢。”简庭很礼貌地和黎蕤道谢,之后同她说:“这段时间我也会从闻家入手查。” 得知身份、特别是看过两个孩子和廖裕锦的相处以及对他的依赖之后,简庭便下定决心“处理”闻知渊了——不管闻知渊是抱着什么心思和宋南径勾结在一起把他弄出 国催眠转换身份的,他这个行为导致他缺失了祝璞玉和两个孩子三年多的人生是事实。 这笔账,必须算个明白。 简庭先前没有接触过太多闻家的生意,北城的项目是刚刚上手,也是闻知渊开辟的全新领域,因此没有那么多藏污纳垢的空间。 但简庭也知道,但凡生意人,都没有几个经得起深查的,谁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先前他无意间撞上闻知渊和助理谈话时,隐约听到过几句,但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闻知渊身边的人背叛他的可能性很小,想从这方面下手难度很高。 而真正的简庭,是最有可能提供线索和帮助的人。 他十三岁就在闻家,对闻家的了解一定比他这个被植入记忆的人多得多。 但他是否在世,还需要打个问号。 念及此,简庭再次揉上了眉心,亟待解决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有些头疼。 “真不容易啊,幸好你没事儿,”聊完正事,黎蕤忽然看着简庭感叹了起来,“祝璞玉这几年的状态真吓人,她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开心死了。” “她……”简庭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哑,“她这几年一直一个人么?” “好像是吧。”黎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过廖裕锦貌似经常找她,还会跟她一起带带孩子——你那天见过了吧,知越和星星都贼可爱。” 简庭“嗯”了一声,他盯着地板思考了半分钟之后,决定开口问 黎蕤:“廖裕锦是谁?” 黎蕤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啧”了一声。 他还挺能演的。 之前都已经破防过好几次了,这回要跟她打听,还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的。 黎蕤看破不说破,配合他往下演:“哦,差点忘记,你都不记得了。” “祝璞玉之前喜欢过他,但他后来成你姐夫了,不过他俩后来都离婚了嘛,就重新联系上了道,廖裕锦这些年也一直单身,就帮她照顾照顾孩子。”说到这里,黎蕤拍了一下简庭的肩膀,“我觉得你有点危险了。” 简庭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表情有些沉不住,跳跃的太阳穴出卖了他。 黎蕤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有点新鲜,又忍不住幸灾乐祸——总算是让她逮到他退化的样子了。 原来还是得用祝璞玉和别的男人刺激他啊。 简庭花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将自己妒火压了下去,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哑得不像话。 他问黎蕤:“我和她是为什么离婚的?” 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祝璞玉,但他问的时候情绪不好,祝璞玉的回复也不一定是真。 她不相信他的身份,目前为止只把他当做“各取所需”的对象。 她很精明,不可能对着一个被排除在亲密关系之外的人说实话。 所以,他只能问黎蕤。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我当时手术完在美国,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闹了。”黎蕤说,“当时媒体消息很多,不过现 在应该都删了。” 简庭“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离婚这件事情的内幕,确实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身边再亲近的朋友,都不可能真的经历一遍当事人的心境。 “不过你放心,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你们离婚不是因为出轨,你没出,她也没出。”黎蕤很贴心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她跟廖裕锦是你们离婚之后才住一块的。” 简庭攥紧手里的文件,指关节咔嚓响了一下,“他们一直住一起。” 这件事情他之前就想到了,可人总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自己想,和得到证实,还是有区别。 黎蕤原本安慰的话,却是给他的妒火上浇了一把油。 黎蕤看到简庭的状态,被吓到了,捂着胸口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简庭冷冷地回了一个字。 黎蕤吞了吞口水,“但我看你这样子像要杀人的。” “廖裕锦之前是我的姐夫,她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温家不提醒他们避嫌么?”简庭又问。 “……不都离婚了么,有什么好避的。”黎蕤小声逼逼,忍不住吐槽他,“人家俩现在都单身呢。” 简庭再次哽住。 他憋了半晌,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我看她和温家的联系很频繁。” “是啊,但长辈们都没话说啊。”黎蕤又“不经意”透露了一件事情,“当初廖裕锦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又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但凡知道了,都不好意思怪他们。 ” “什么意思。”简庭的心沉到了谷底,“廖裕锦为她做过什么?” “具体的我不知道,反正挺大的事儿,因为这个,他后来还得了急性白血病,”黎蕤深谙套路,详略得当,直戳他心窝:“他本来都摆烂不要治了,是祝璞玉把他拖去纽约手术的,全套都是她找人安排的。” 第408回 入戏 黎蕤每多说一句,简庭的脸色就垮一分。 他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再多听一句就要彻底爆发。 趁着理智尚存,简庭打断了黎蕤:“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有进展记得联系我。” 简庭说完就往外走。 黎蕤:“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叫了车。”简庭打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黎蕤看着他跟一阵风一样消失,想起他刚才的表情和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承认她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忽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祝璞玉不急着去让他亮明身份、想起过去了。 看一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人失态,确实很有意思——现在的温敬斯像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人靠近一些,就会爆炸。 喜欢…… 说到这个,黎蕤不免感慨一句“命中注定”,很久以前她并不相信温敬斯对祝璞玉的感情,甚至一度觉得,他不过是看上了祝璞玉的皮囊,可后来,温敬斯却为祝璞玉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被催眠的状态,仍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爱上”祝璞玉。 黎蕤想,可能催眠并没有彻底将他的感情“扼杀”,只是用冰山尘封在了深不见底的海面下,雪崩的那天,所有被压抑的感情和思念,都会化作疾风骤浪,甚至掀动一场海啸。 不过在那之前—— 黎蕤思绪回笼,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给 祝璞玉发微信说完这边的情况以后,黎蕤打开了最近通话,从里面翻出了那个没有保存,却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黎蕤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用的是她一贯和宋南径说话的口吻。 【卑鄙无耻的王八蛋,有意思么?】 短信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宋南径的电话就来了。 黎蕤有些惊讶于他的速度,怔忡十几秒后,走到窗前接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黎蕤没有开口,倒是宋南径调情一般笑着问她:“想我了?” 黎蕤想扇他。 宋南径一开口她就会愤怒,根本不需要演,不耐烦的口吻就出来了:“我为什么联系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清楚呢。”宋南径先是笑了一声,之后又用一种很伤心的口吻说:“我要是有这么了解你,早就有办法让你爱上我了。” “我的信用卡,还给我。”黎蕤这次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没好气地说出这句话,真情实感地骂了一句:“每次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 宋南径:“不这样怎么见到你呢。” 他倒是从来不否认自己的下作行为,“想你了,来陪我一起吃个饭?” 宋南径的提议正中黎蕤的下怀,但为了不让他起疑,黎蕤先是拒绝了几次,最后被他威逼利诱了一番,骂着脏话同意了。 这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黎蕤想要获取宋南径的信任,就不能表现得太过顺从 ,得和以前似的跟他吵——也幸好不需要顺从,不然黎蕤担心自己忍不住。 宋南径是真的有人发怒的本事,黎蕤和他吵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找状态。 她想,自己这算是演戏的时候找了个好搭档,分分钟帮她入戏。 —— 宋南径听着听筒内传来的忙音,耳边回荡着黎蕤挂电话之前的那句“死变态”,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轻笑了一声,将手扔到了办公桌上。 刚放下手机,宋南径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他应了一声之后,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走到了书桌前。 宋南径抬眸扫到他略显凝重的表情,摘下眼镜揉上了眉心,“查得怎么样了?” “前阵子,江佩矜小姐确实回国了,但前几天她父母离开的时候,江小姐并没有一起。”助理字斟句酌地同他汇报,“我打听了一下,前几日温家两个重孙的周岁宴,江小姐也没有出现。” “有圈子里的人说,江小姐好像是犯了事,被送进去了……”助理停顿了一下,把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复述给了宋南径:“听说是祝小姐找的证据,温老爷子也没拦。” 听到最后一句,宋南径揉眉心的动作蓦地一停。 祝璞玉想要把江佩矜送进去的理由很多,当年几番事件之后,她记恨江佩矜是再正常不过的。 通过对祝璞玉过往的了解和几次接触下来的试探,不难发现她是睚眦必报、手段果决的人,江佩 矜之前抽过她的血,还设计过她好几次,祝璞玉完全有立场针对她。 但,温老爷子那边…… 宋家和温家早年交情很深,温老爷子注重家族名声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去处理温敬斯的那件丑闻,后来温敬斯“去世”了,他都把之前的报道删得干干净净。 如果只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温老爷子不可能纵容祝璞玉把江佩矜送进去。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温家把消息压再严实,毕竟是和警方有关,圈内有人脉的人多少还是能打听到一些东西。 这些风险,温家肯定在做决定之前就权衡过了。 能让温老爷子冒着“家族蒙羞”的风险选择让警方带走江佩矜,那只能说明,江佩矜做了让他忍无可忍、触及底线的事情。 宋南径捏着眼镜腿,目光聚焦在办公桌面上,渐渐眯起了眼睛。 祝璞玉……厉害啊。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戴上眼镜,再次拿起手机,给闻卉打了个电话。 闻卉接到宋南径的电话,有些惊讶:“宋先生?” 宋南径掀动嘴唇,“昨晚怎么样?” 闻卉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昨天喝了几杯酒,喝断片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宋南径目光犀利了几分:“他灌你的?” 闻卉否认:“不是,是我,我想喝点酒壮胆……” 宋南径:“……” 闻卉蠢得让他没有心思再跟她对话,他丢 下一句“那没事了”,立刻挂了线。 宋南径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办公桌上,拽了拽领口。 温老爷子允许祝璞玉把江佩矜送给警方,一定不是因为祝璞玉手上的证据过硬。 只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了当年江佩矜设计温敬斯没有上飞机的真相—— 第409回 一条船上 那就说明,温家和祝璞玉,现在已经确定了简庭就是温敬斯。 接下来他们会开始查这件事情。 宋南径不清楚他们是如何怀疑到江佩矜身上的,更不知道他们查到了多少。 但他可以肯定,按祝璞玉睚眦必报的作风,下一个就是他。 不仅祝璞玉,温家也不会放过他。 现在没行动,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证据…… 要从他这里拿证据,那自然是要讲究策略的,祝璞玉本人是不可能打草惊蛇出现在他面前敞开谈判的。 这次她会用什么办法呢? 宋南径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 指望闻卉这个缺心眼的人去试探简庭的态度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简庭的真实身份,在她这里浪费时间没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祝璞玉和温家应该不会贸然去和简庭说他的真实身份。 现在,祝璞玉应该是在温水煮青蛙地撬墙角,顺便培养简庭对她的信任。 接下来就是比速度的时候了。 祝璞玉手段高明,她连当年的温敬斯都勾引得到,如今一个青铜版本的简庭自然也不是问题,闻卉那种段位,根本不是祝璞玉的对手。 简庭被祝璞玉勾走是迟早的事儿,他会不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过往另说,但宋南径的目标只有一个:不让他们好过。 黎蕤没说错,他就是一个心理阴暗扭曲的人,只要温敬斯过得不好,他就痛快。 闻卉必须赶紧怀上温敬斯的孩子,这比跟他 结婚有保障得多。 念及此,宋南径再次拿起手机,拨出了闻知渊的电话。 —— 宋南径和闻知渊聊了快二十分钟。 闻知渊得知事情暴露后十分慌乱,反复地询问着宋南径解决办法。 他得罪不起祝璞玉,更得罪不起温家。 如今闻卉又没有怀孕,一旦温家找上简庭,简庭跟他们走了,到时候—— “先别慌,”宋南径有条不紊地指点着闻知渊,“你去试探一下简庭的态度,接下来把他调回澳洲。” 闻知渊:“万一他想起来呢?” 宋南径:“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现在重点是不能让他继续待北城了。” “你把他弄回去澳洲,我联系医生过去再给他做一次催眠,趁这机会,你让闻卉怀个孩子。”宋南径提醒闻知渊,“这是你们父女最后的机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了孩子就是和温家谈判的筹码。” 闻知渊当然知道这一点。 就算没办法通过这个孩子从温家拿到好处,但作为护身符也够用了。 现在温老爷子手段强硬到把自己的外孙女都送进去了,他哪里还敢肖想着去用孩子要挟温家拿好处? 能保住现在的身家就是好的了。 “好了,按我说的做吧,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宋南径笑着说,“只要你听话配合,我不会不管你们。” 嘭—— 宋南径话音刚落,便听见了一阵推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皱眉朝门口看了过去,以为是哪个没眼 色的不敲门就进来了,孰料却看见了气势汹汹的黎蕤。 “先这样,挂了。”宋南径掐断了和闻知渊的通话,随手把手机一放,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朝黎蕤走了过去。 宋南径停在黎蕤面前,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些惊喜:“宝贝,来这么早?” “信用卡给我。”黎蕤往后退了一步,跟宋南径拉开距离,朝他伸出手。 宋南径顺势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 黎蕤用力挣扎,动作被宋南径一一化解,他成功钳制住她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耳侧,“难得你投怀送抱,我不能让你扑空。” “……你脑子有病就去治。”黎蕤被宋南径的话气笑了,“赶紧放开我。” 宋南径置若罔闻,就这么搂着她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黎蕤被迫坐在了宋南径腿上,他脚下一用力,椅子往前走了一步,黎蕤的后腰抵上了办公桌的桌沿。 这个动作和记忆中无数次上演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黎蕤有片刻的恍惚。 走神让她忘记了愤怒和挣扎。 宋南径将她的失神看在眼底,腾出一只手来捏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想起来了?” 他说是他们刚结婚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黎蕤正在和温敬斯“赌气”的阶段,她幼稚地想要证明自己没了温敬斯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每天都在跟宋南径“恩爱”。 说是恩爱, 其实不过是自我逃避和自我麻痹的手段,因此,那阶段应该是她和宋南径有史以来相处最和谐的时候。 宋南径工作挺忙的,但新婚燕尔之际,他很少加班,几乎每天都准时回来陪她吃饭,不过时常需要到书房线上处理工作,有时候一忙就是一个多小时。 黎蕤等得不耐烦了,就会到书房找他,宋南径并不会因为她的造访生气,反倒是会把她抱到腿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办公。 黎蕤是没心思管他工作内容的,靠他身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眼镜、头发、时不时戳戳他的鼻子和下巴。 然后,宋南径就会沉不住气,像刚刚那样,把椅子往前一推,将她抵在书桌上亲她。 亲着亲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样的事情在刚结婚那阵子发生过无数次,但后来两人产生矛盾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若不是宋南径刚刚这么做,黎蕤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把过去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晰。 和宋南径的那段婚姻,一直被黎蕤视作人生的污点。 离婚之后,特别是这一年多都没怎么见他,黎蕤更是不会去主动回忆,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可污点哪有那么容易被清理干净呢? 何况是宋南径这样一个“污点”。 黎蕤抬眸看着宋南径的眼睛盯了一会儿,随后嘲弄地笑了起来,反问他:“怎么,你怀念?” 宋南径目光凝滞了片刻,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大约 是没想到她会接这一茬。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黎蕤的心莫名往上提了提。 “是啊,怀念得很,”宋南径低头靠近她,手指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嗅了嗅,“不如这样,我们来重温旧梦,我满意了,就把信用卡还给你,嗯?” 啪。 宋南径话音未落,脸上就被黎蕤扇了一下。 他毫不意外,舔了舔嘴唇,盯着她笑出来,“哦,差点忘记了,现在不需要把我当成温敬斯来幻想了。” 黎蕤放到一半的手臂因为宋南径的这句话顿住,眉头蹙了起来。 什么叫做把他当成温敬斯幻想? 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宋南径是以为她也跟他一样变态么? 第410回 防备心 黎蕤不记得有这么一桩事情,但也没想过跟宋南径解释什么。 她思考之际的沉默,在宋南径看来便等同于默认。 宋南径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那一天,目光蓦地诡异了许多,嘴角勾起,笑得肩膀都在抖。 黎蕤被宋南径疯癫的模样弄得后背发麻,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虽然她平时将“宋南径是疯子变态”这种话挂在嘴边,但黎蕤分辨得出他正常状态下的笑是什么样的。 宋南径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会眼睛会微微弯起来,慵懒散漫,有种置身之外、幸灾乐祸的感觉。 特别是在跟她聊起温敬斯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更明显。 可眼下他的状态,明显是和平时不一样的。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明明在大笑,目光却透着诡异的戾气。 就像电影里那种反派要杀人之前的表现似的。 黎蕤一直以为自己不怕宋南径的,但在这一刻却有些发憷了。 她甚至觉得宋南径下一秒要可能要动手打她。 正这么想着,宋南径忽然抬起手来摸上了她的脖子。 他手指冰凉,指腹正好抵住了她的颈动脉。 黎蕤下意识地都抖了一下,想要躲开,可她被困在宋南径大腿上,身后抵着办公桌,退无可退。 “躲什么,觉得我恶心么?”宋南径笑着按住她的大动脉,低头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真遗憾啊,你已经被我弄脏了。” 黎蕤被咬得疼了,意识清醒了一些,这也让 她想起了自己这趟前来的目的。 “信用卡还我。”黎蕤重复提着自己的要求。 宋南径:“你让我满意我就还给你。” 黎蕤:“你饥渴了就去花钱找,这不是你的强项么。” 宋南径忽然又笑了:“吃醋?” 黎蕤:“……” 宋南径这个人一如既往地擅长给自己脸上贴金。 黎蕤本想辩驳的,但她知道论巧舌如簧,她根本不是宋南径的对手,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地沉默了。 黎蕤嗤笑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看宋南径的表情,应当也没怀疑什么。 宋南径对于她“默认吃醋”的行为似乎很满意,笑容也不似先前那么诡异了,笑着笑着,便低头去吻她的脸颊和额头,亲一下停一下,像是小孩子在碰爱不释手的玩具。 黎蕤对于这样的动作并不陌生。 当年她就是被他这一面短暂地迷惑过,差点就真的爱上他了。 幸好及时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黎蕤闭上了眼睛,即便过去这么久,回忆到来时,她的愤怒仍然不减当年。 如果不强行压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再扇宋南径耳光。 答应祝璞玉去实施计划的时候,黎蕤就知道某些事情避免不了。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总得让自己的“付出”有些价值。 “怎么忽然这么乖?”宋南径抱着黎蕤亲了几分钟,没等来她动手,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停下动作,看着 怀里闭着双眼的女人,目光幽深。 黎蕤睁开眼睛和宋南径对视,扯了扯嘴唇,反击:“把你当成温敬斯了呗。” 这话一出,四周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宋南径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这么想他。” “好,那我免费给你提供一次性幻想服务。”他动手去推高她的裙子,“不用谢我,谁让我疼你呢。” 嘭嘭嘭—— 一触即发之际,敲门忽然响起。 宋南径的动作就此停下,原本就冷冽的表情此时更显清冷,“谁?” “宋总,是我。”门外传来的是助理的声音。 宋南径想起自己方才吩咐他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黎蕤,动手拽下了她的裙子,拿起旁边的空调毯遮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宋南径才让人进来。 张森推门走进来,看到宋南径腿上坐着个女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走近之后,张森看到了那女人的侧脸,更受惊吓。 反观宋南径倒是面不改色,他的手搭在女人的腰上,戴上眼镜问他:“什么事儿?说。” 张森从震惊中回神,给宋南径使了个眼色。 宋南径看懂他是在问要不要让黎蕤回避,“直说。” 黎蕤也没想到宋南径竟然当着她的面和张森交谈。 张森是宋南径的心腹,当年宋南径中学的时候,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人就在做他的陪读了。 后来这些年一直跟着他。 他们要谈的事情…… 黎蕤靠在宋南径怀里,竖起 耳朵听着张森的话。 张森说:“刚才联系过史密斯教授了,他八号之后可以启程去墨尔本。” 宋南径:“行,去安排吧。” 张森微微颔首,“那我先让张扬过去和道那边碰面,安排一下场地。” 宋南径:“你做事儿,我放心,去吧。” 他挥了挥手,没说很多话,先让张森出去了。 张森看了一眼宋南径怀里的黎蕤,便也知道了宋南径下逐客令的原因,他很有眼色地先行退出去了。 而黎蕤此时低着头,大脑里在迅速处理着方才听到的信息。 史密斯教授。 这个名字,黎蕤记得很清楚。 先前祝璞玉同她说温敬斯被催眠的事情时,有给她看过这个人的资料和照片。 就是宋南径为闻知渊引荐了这位史密斯教授,几人联手之下为温敬斯做了催眠,将他打造成了“简庭”。 现在,宋南径又联系了他。 张森刚才还说,启程去墨尔本——闻家就在墨尔本。 黎蕤眉心跳着,这两个重叠证据和关键词,她很难不往简庭身上想。 难道说,宋南径和闻知渊又要对他做什么? 张森和宋南径刚才并没有说很多,大约还是忌讳着她在,对她存了防备心。 黎蕤垂下眼睛。 看来她做得还不够。 黎蕤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宋南径怀里起身。 宋南径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按回来,“跑什么?” 黎蕤看着他,冷着一张脸说:“你根本没打算把卡还给我。” 宋南径笑了,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他低头下去,和她额头相抵,发出一身遗憾的喟叹,“宝贝,你把放在温敬斯身上的心思分给我一点,也不至于次次都上我的当了,对不对?” 黎蕤冷嗤了一声,“一口一个温敬斯,我看你比我还在乎他——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第411回 回澳洲 黎蕤的问题忽然把宋南径逗笑了。 他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露出了牙齿。 宋南径虽然总是挂着笑,但很少露牙,因为他有两颗虎牙,露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会有变化。 黎蕤虽然不想承认,但宋南径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很好看。 所以她曾经,差点被迷惑。 “嗯,我喜欢他,”宋南径欣然承认了黎蕤的话,甚至还顺着她的猜想往下,“所以看到他身边有女人,我就要搞破坏,他爱上祝璞玉,我就要拆散他们。” “看吧,他最后死了,就是不接受我的代价。”宋南径耸耸肩膀,“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黎蕤:“……” 她每次发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感慨,都是在跟宋南径对话的时候。 她方才说那话不过是插科打诨想要避免接下来的事情发生,顺便激将法刺他一下,让他恼羞成怒放开她。 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还说了这么一大堆。 “饿了。”宋南径拍拍她的屁股,觉得不过瘾,又停下来捏了一把,“下去陪我吃个饭。” 黎蕤被他轻佻的动作气到,狠狠拍下他的胳膊,“少碰我。” 宋南径这次居然很配合,“行,听你的。” 然后很痛快地松手放开了她。 他前后态度变化太大,黎蕤都有些懵,但转念一想,宋南径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根本找不到他做事的逻辑。 黎蕤刚从宋 南径身上站起来,正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将她落下的几张信用卡也递上来了。 黎蕤动作顿住,看着他递过来的卡,大脑短路了。 她以为宋南径不会这么容易给她的,毕竟他出尔反尔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这次竟然这么痛快,一次性把三张都还给她了。 信用卡还给她,就等于她放出的诱饵彻底失效了。 黎蕤原本认定了宋南径会借此机会纠缠不休,她不需要主动出击,顺势而为配合就行了。 但现在…… “怎么,不想要了?”宋南径见黎蕤半晌没反应,噙着笑问了一句。 黎蕤回过神来,动手迅速接过信用卡攥在手里。 宋南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想要它们。”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是不是心虚作祟,黎蕤总觉得,宋南径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她手指渐渐收紧,心脏下沉。 是她刚才表演不到位、暴露什么了么? 黎蕤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反应,她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黎蕤狠了狠心,不搭理宋南径,转身就往沙发走。 她从沙发上拿起包,将卡塞进包里,打算离开。 宋南径堵住了门。 黎蕤:“滚开。” 宋南径啧了一声:“这是打算卸磨杀驴?” “说好了陪我一起吃饭的,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长让我失望。”宋南径摇摇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黎蕤翻了个白眼:“看到你我只会反胃 。” “如果不是因为副卡补办太麻烦,你以为我会答应和你吃饭?”黎蕤一脸嫌恶。 “那你得好好忍着了。”宋南径直接将她扛起来,“不吃别想走。” 黎蕤:“……” …… 黎蕤最后是被宋南径扛进酒店餐厅的。 所幸餐厅里没多少人,黎蕤觉得太丢人了,一直低着头。 宋南径将她带去了包厢,黎蕤刚刚被他放到椅子上,便抬起脚朝着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下。 宋南径照单全收,随后绕过去坐到她对面,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点菜。 宋南径点餐的时候,并没有去征询黎蕤的意见,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菜单上。 黎蕤盯着宋南径观察了片刻,随后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祝璞玉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同她说了刚刚听见的内容。 祝璞玉:【你亲耳听见的?】 黎蕤:【是,不过他们防着我,说得不详细。】 祝璞玉:【已经很详细了。】 黎蕤:【?】 祝璞玉:【他们慌了。】 黎蕤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这句话,【你是说,他们知道简庭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祝璞玉:【你去通知他一声吧。】 黎蕤没太弄明白祝璞玉的意思,但眼下坐在宋南径眼皮子下面也不好讨论太多。 她只能先答应祝璞玉的要求,随后找到简庭的号码,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黎蕤给简庭发完消息的同时,宋南径也点完了餐。 黎蕤刚放下手机抬起头,就和宋南径四目相对。 宋南径 的目光扫了一眼黎蕤的手机,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怎么喜欢你陪我吃饭的时候玩手机。” 黎蕤把手机放回包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 简庭收到黎蕤的短信时,正在酒店里处理工作邮件。 RC目前的合作还在由他推进,他要留在闻家调查,就得像平时一样,不能表现出异常。 因此,他并未耽搁手上的工作。 简庭这边刚刚回复完邮件,桌上的手机便嗡嗡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闻知渊的名字后,目光微微沉了沉,踌躇片刻后按下接听键。 “爸。”这个称呼他喊过无数次,如今得知真相后再喊,心境已截然不同。 “在忙么?”闻知渊像往常一样先关心了几句。 简庭也像平时那样回应。 简单对话几句之后,闻知渊话锋一转,对简庭说:“你忙完这几天,先带闻卉回来澳洲一趟吧,我有一个朋友办了个活动,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去。” 简庭:“什么活动?很重要么?” 闻知渊:“是的,接下来你要接手RC,这种场合要多来,混脸熟,拓展人脉。” 闻知渊的理由给得滴水不漏,乍一听确实没什么问题。 “好。”简庭也答应得很痛快。 他的态度和平时聊天时几乎没差,这也让电话那头的闻知渊稍稍松懈了几分。 但,他也没忘记试探他。 短暂沉默后,闻知渊说:“正好,趁这趟回来,你和闻卉先去办一下结婚手续 ,再把婚礼的场地定一下。” 听见“结婚手续”几个字,简庭立刻便想起了闻知渊先前给闻卉发的消息。 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知渊先前说的活动混脸熟、拓展人脉不过是幌子,主要目的是想要他回去那边和闻卉办结婚手续。 闻知渊这么着急,想必是在为事情败露留后手了。 第412回 解铃还须系铃人 简庭思忖着,许久没有说话。 闻知渊见他这样沉默后,半开玩笑地问:“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闻卉这段时间太任性,闹得你后悔了吧?” “等你们回来,我当面好好教训她一下。”闻知渊笑着说,“这些年把她惯坏了。” “没有。”简庭不动声色地接话,还为闻卉辩驳了几句,“她最近好多了,一开始只是换了环境没有安全感,也是我太忙,没有照顾好她的情绪。” 闻知渊听见简庭为闻卉说话,话里的笑意更浓了,还带了些无奈:“你这么多年都这么宠着她,也不容易。” “应该的。”简庭说,“那我安排一下后面的工作,定下回程日期后联系您。” “婚礼场地的事情,您可以先和闻卉商量一下,她的想法比较重要。”简庭滴水不漏地回复着。 电话那头的闻知渊听着简庭的话,悬而未决的心暂时回到了肚子里。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暂时还没发现什么,记忆应该也没有出现复苏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第二次的强化催眠,是必须要做了。 …… 和闻知渊通完电话,简庭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两口。 酸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散开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味着闻知渊方才的话。 闻知渊忽然要他回去和闻卉领证,是在着急给自己铺后路了。 可以肯定的是,宋南径来北城之后一定跟闻知渊联系过,而闻知渊也知 道了京兰是祝璞玉名下的公司。 祝璞玉之前就说过了,京兰是她新成立的公司。 她为了引诱闻知渊上钩,肯定隐藏了很多信息,闻知渊在合作之前,大约也没想到这是个陷阱。 如今他这么慌张,先是让闻卉想办法怀孕,又是让他们提前回澳洲办结婚…… 这趟回墨尔本,恐怕没那么简单。 叮—— 简庭正思考着闻知渊的计划,桌上的手机又一次响了。 他解锁屏幕,看到了黎蕤发来的短信。 【我刚才来找宋南径,听见他助理说他联系了给你做催眠的医生去墨尔本,你自己注意。】 简庭看完消息,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他给黎蕤回了一句“谢谢”,起身走向了落地窗,俯瞰着窗外的车流。 黎蕤那条消息一来,简庭也不必去绞尽脑汁去猜测闻知渊的目的了。 闻知渊慌了,怕他想起过去,更怕温家对付他,因此要铤而走险,险中求胜,给他再来一次催眠。 这次恐怕是要植入什么新的记忆了,或者像宋南径上次安排的那样,用点洗脑的手段让他和闻卉上床。 有了孩子,不管催眠的效果持续多久,不管今后他是否能想起过去、想起自己的身份,都无所谓了。 闻知渊认定了孩子等于护身符。 念及此,简庭揉着眉心笑了起来。 正好,那也想去见见那位史密斯医生。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么。 简庭再次拿起了手机,给 黎蕤发了一条新消息:【方便的时候通个电话,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 祝璞玉收到黎蕤的短信之后,便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驱车去了瑞澜。 祝璞玉来时,温儒远还在开会,陈继带她去办公室等了一会儿。 过了约莫十多分钟的样子,温儒远进来了。 祝璞玉这次来得突然,也没有提前通知过,温儒远有些意外:“是有什么急事儿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 温儒远看到祝璞玉讳莫如深的表情,便晓得事情不简单。 他将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之后,来到祝璞玉对面坐下,“需要我做点儿什么?” “闻知渊打算给他进行第二次催眠了。”祝璞玉将这个消息告知温儒远,“应该是宋南径跟他说了京兰背后的老板是我,他开始慌了。” 温儒远眸色一深,表情严肃:“敬斯那边知道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我已经让黎蕤告诉他了。” 她不担心温敬斯会再被催眠一次,但她可以肯定,他这次一定会听闻知渊的,回墨尔本。 因为他早就筹备着调查闻家了,这次闻知渊主动邀他回去,反而顺理成章给了他一个理由。 这些事情,祝璞玉先前并没有瞒着温儒远。 因此,她一这么说,温儒远便晓得了她的目的:“你要帮他?” “不。”祝璞玉否认了他的这个想法,她勾了勾嘴角,“你别忘记,我现在还不相信他的身份。” 温儒远细品 了一下这句话,“你是想,让我出面帮他?” “大哥的脑子转得就是快。”祝璞玉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他一句,还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温儒远:“……” “他会来找你的。”祝璞玉胸有成竹地说出了这句话,正好把温儒远想问的问题给堵回去了。 温儒远刚才就在想,他要以什么由头去找简庭。 毕竟现在在简庭看来,温家还不知道他“活着”。 “你这么肯定?”温儒远被祝璞玉自信的态度惊讶到了,“之前你说,他应该会一直隐瞒身份。” “大哥也说了,那是之前。”祝璞玉扬唇,“之前他也没这么好的机会和催眠他的医生打照面啊。” 如今简庭迫切地想要恢复记忆,必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但凭他自己的能力,必定是无法实现计划的,因此,他一定会优先考虑联系温家。 毕竟,有黎蕤帮忙,再加上和两个孩子的亲子鉴定,足够他向温家证明身份。 温家有能力庇佑他办成这件事情,倘若这次能一举调查清楚,所有的麻烦都会解决。 ——简庭目前最大的执念,就是过往消失的记忆。 而这段时间,褚京识也一直在找相关方面的专家,但得到的回复都不尽如人意。 史密斯在业内很有权威,很难有人撼动他的地位和“成果”。 如果换一个人贸然给温敬斯进行唤醒记忆的治疗,很有可能会导致他的精神彻底错乱。 风险太高,她 赌不起。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温儒远朝祝璞玉点点头,“我先让澳洲那边的朋友提前准备一下。” “对了,你要一起过去么?”温儒远和祝璞玉确认了一遍。 祝璞玉闻言,抿了抿嘴唇。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思考之后,她摇了摇头。 第413回 我想见温家的人 祝璞玉摇头的同时,温儒远就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也是,她若是去了,以后还怎么在简庭面前演不相信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温儒远有点想笑——之前祝璞玉安排的一系列事情他都知道,也是难得看到温敬斯这样被人“耍”,不过祝璞玉有自己的考量,温家这边倒也未曾干涉过。 连温老爷子都无条件地配合着,一直都没有去找简庭说明他的身份。 只能说祝璞玉这一招棋下得完美,收获的结果也出人意料——比起温家拿着亲子鉴定去找简庭说明身份,祝璞玉这一点点请君入瓮的手段更胜一筹。 经过她这段时间的布局设置,简庭如今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 这对接下来解决他被催眠的事情也有帮助。 “那你等我消息。”温儒远对祝璞玉说,“有进展的话,我随时联系你。” 祝璞玉“嗯”了一声。 温儒远:“闻家那边,你计划怎么处理?” 闻家从来都不是温家的对手,先前温家这边一直没出手,是怕打草惊蛇。 如今闻知渊要对温敬斯催眠第二次,还妄图以结婚生子的方式算计温家一把,温儒远认为没有必要再放任了。 闻知渊的地产生意前两年便不怎么顺利了,他打着工程的旗号,做过不少灰色产业,只是没赚到太多钱。 这些,温儒远安排去澳洲的人都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也早已掌握好了证据,随时都可以让闻知渊 被带去调查。 祝璞玉垂下眼睛思考了许久,才说:“闻知渊进去的话,就代表宋南径在这件事情里完美脱身了。” 他们本身就掌握不到什么宋南径参与这件事情的有力证据。 先前那些照片和资料,也只是能佐证宋南径和闻知渊以及史密斯教授认识罢了。 温敬斯当时是被宋南径的人带到港口偷渡出去的,只有找到这件事情的直接证据,才有让他被起诉的可能性。 但黎蕤现在还没有正式“回到”宋南径身边,这个过程注定了漫长,而且,不一定找得到。 宋南径这个人万分阴险,当年他给温敬斯下药,温家都没能成功把他送进去,可想而知他销毁证据的效率有多高。 温儒远了解了祝璞玉的担忧,思忖一番后,同她说:“宋南径不一定留着证据,就算闻知渊不被带走,经过这次,他也会弃掉他们父女这两颗废棋。” “我猜到了。”祝璞玉抿了抿嘴唇,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单纯地不太甘心。” 温儒远:“你上次和黎蕤聊过了吧?她——” “但她现在才刚开始计划。”祝璞玉揉了揉太阳穴,“她之前对宋南径那个态度,也不好转变太快。” 温儒远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他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祝璞玉说:“那这件事情我们再商量。” 即便是要通过黎蕤从宋南径那边找别的把柄,在出手对付闻知渊之后也不好进行。 到 时候宋南径一定会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黎蕤在这方面是算计不过宋南径的。 “真不晓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温儒远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温儒远比温敬斯大了五岁,在宋南径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宋南径小时候很乖,话也不多,也很少跟同龄男孩子一样爬上爬下地折腾,他对生物自然科学方面兴趣很浓,从小就看很多相关的书。 温儒远一度以为,宋南径在读大学的时候会选这类专业,没想到他竟然和温敬斯一样选了商科,当时因为这个还惊讶过。 祝璞玉从温儒远的声音里听出了遗憾,她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未详细了解过温敬斯和宋南径的那段交情:“他们以前关系很好?” “嗯,出事儿之前,他应该是跟敬斯走得最近的一个。”温儒远点点头。 接着,祝璞玉从温儒远的口中听了不少温敬斯和宋南径之间的“故事”。 比如,当初温敬斯和黎蕤从山里被救出来之后,因为住院,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去学校,那期间宋南径每天都会过来给温敬斯补课。 再比如,大学的时候,温敬斯和宋南径在同个寝室,有一次他食物中毒了,半夜疼得差点休克过去,是宋南径及时发现,打了120,在医院通宵陪了他一个晚上。 宋南径话不多,但对温敬斯是绝对够意思的。 也正是因为他在这段友情里“付 出”了这么多,温敬斯当年才会掉以轻心,中了他的招。 祝璞玉听完温儒远这样的描述,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她此前并没有和温敬斯深聊过宋南径的话题,也只是知道他们曾经是好友。 祝璞玉以为只是普通级别的朋友,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还有这一段。 不过温儒远说得也没错,若不是到这种程度,温敬斯那样警觉的人,又怎么会被算计。 宋南径这个人…… 祝璞玉咂摸着温儒远方才说过的话,先前有过的某个猜测也得到了应证。 宋南径大约是很早很早就对黎蕤动心思了,但黎蕤一门心思扑在温敬斯身上,根本看不见他。 后来温敬斯又答应和黎蕤假扮情侣,宋南径约莫被的刺激得不轻——他对温敬斯的“感情”,也够复杂的。 —— 晚上八点钟,简庭终于收到了黎蕤回来的消息。 黎蕤看到了他说有事情需要帮忙的消息,问他方不方便现在通电话。 彼时,简庭正和闻卉坐在一起吃晚饭,晚饭已经到了尾声。 简庭刚看完消息,就听见闻卉说:“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吧,我想去给爸爸和朋友们买点礼物带回去。” “好。”简庭干脆地答应下来。 酒店旁边便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一刻钟后,简庭和闻卉一起走了进来。 闻卉被专柜的某只包吸引去了注意力,一头扎了进去。 简庭趁闻卉和SA沟通的时候,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离开了专柜, 找了个监控死角,给黎蕤回了电话。 黎蕤那边接得很快:“说吧,让我帮你做什么?” 简庭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我想见温家的人。” 黎蕤:“……嗯?你不是说暂时不想说么?” 简庭:“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声音郑重且严肃,“你能帮我安排和他们见一面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第414回 这是什么新型情趣么 黎蕤沉默了几秒,追问:“其他人,也包括祝璞玉?” 简庭:“嗯。” 黎蕤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什么?” 简庭:“我需要先解决完这些事情,包括我丢失的记忆。” 他想过了,即便祝璞玉真的就此接受他就是那个人,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霸占着温敬斯的身份和她相处,她反而会更加难受。 与其她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不如还是像现在这样。 将他当做另外一个男人,寻欢作乐,她起码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黎蕤咂摸了一下这句话,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是怕她因为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伤心难过呗。” 简庭咳了一声,“说正事吧。” 黎蕤倒也配合,没有继续跟他玩笑:“你自己选个时间吧,别被你那个未婚妻发现不对劲儿就行,我随时可以带你回温家老宅。” “明早吧。”简庭沉吟片刻后给出了答案,“我在酒店旁边这个购物中心的地库等你。” 简庭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和黎蕤通完了电话,确定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便收起手机回去专柜找闻卉了。 闻卉并未发觉简庭的异常,一见他回来,便拉着他询问自己选的几个包怎么样。 简庭笑着回应了她,两人像往常一样聊着,刷过卡之后,进入了下一家专柜。 —— 黎蕤挂上电话,看着对面坐着吃水果的祝璞玉,挑了挑眉。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黎蕤将手机 放下,啧了一声,“温敬斯撅起屁股来你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了。” 祝璞玉:“黎小姐,我在吃东西。” 黎蕤瘪嘴:“话糙理不糙嘛。” 回完这句话,黎蕤又忍不住感叹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个人可真有意思,你知道他是温敬斯,他也知道他是温敬斯,但就是要演这一出大戏,这是什么新型情趣么?” 祝璞玉放下叉子,随意擦了擦手,“我和他什么时候公开相认,就看你什么时候拿下宋南径了。” 提起这件事情,黎蕤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 沉默了一会儿,黎蕤对祝璞玉坦白:“我觉得我不太靠谱。” 祝璞玉:“怎么说?” 黎蕤:“我总觉得,宋南径好像在怀疑我。” 她将今天白天去酒店和宋南径见面的过程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特别是宋南径忽然把信用卡还给她的那一段:“我就没见他这么痛快过,他要是真还想继续纠缠我,肯定不会把卡给我。” 祝璞玉听着黎蕤描述,再回想一下温儒远同他说过的那些事情…… 思考几分钟后,祝璞玉冷不丁开口问黎蕤:“宋南径是不是喜欢你很多年了?你知道么?” 黎蕤:“你放屁吧。”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反驳了四个字,接着又补充:“你说他喜欢温敬斯很多年还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温敬斯的“女朋友”,宋南径都不会对她“出手”,“他就是嫉妒温敬斯从小比他优 秀,看不得他好而已,你别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祝璞玉笑了笑。 是不能小看男人的嫉妒心,只是,宋南径对温敬斯的嫉妒,多半不是黎蕤想的那样。 “他还会找你的。”祝璞玉没有和黎蕤继续探讨宋南径是否喜欢她这件事情,只是笃定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黎蕤被她胸有成竹的架势弄得蹙眉:“确定?” 祝璞玉从容不迫地点头。 爱而不得本身就会让人扭曲,黎蕤对于感情的反应又如此迟钝,宋南径费尽心机地设计这些事情,试图让温敬斯“痛苦”,可他自己又好过到哪里去呢? 祝璞玉轻笑。 宋南径可以利用各种手段让他们不好过,她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黎蕤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祝璞玉从不否认自己的不择手段,她本就不是高尚的人,对付宋南径这种人更不需要什么高尚手段,倘若真的找不到证据,那就摧毁他精神意志。 “等他找你吧。”祝璞玉给黎蕤剥了个橘子,顺手递给她,“下次他找你的时候,记得心脏发个病。” 黎蕤接过来橘子,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大姐我说你能不能别咒我?” 祝璞玉:“让你演。” 她想了想,不太信任黎蕤的演技:“算了,你现在给我演几次,我给你纠正一下。” 黎蕤:“……” 这厮还真把自己当成奥斯卡影后了? 虽然不解,但黎蕤还是演了。 果然,演技一言难尽。 祝璞玉开始对她 进行指点。 “你是心脏不舒服,捂胃干什么?” “太浮夸了,倒下去的力气太大了,你是泄气倒下的,不是朝着地上砸窟窿的。” “呼吸频次太规律了,一看就是演的。” 黎蕤听着祝璞玉的点评,快被逼疯了,最后忍不住驳斥她:“我要是像你这么会演绿茶,温敬斯早就被我拿下了,还轮得到你!?” 祝璞玉淡定如斯:“那你再修炼一下,趁他还没想起来,你试试。” 黎蕤被祝璞玉拉着上了一节半个小时的表演课。 最后一次汇报演出的时候,祝璞玉勉强算是满意了——其实是因为尤杏来了电话,拯救了她。 黎蕤都想跟尤杏说声“谢谢”。 她连孩子都不逗了,赶紧从阳台出来溜之大吉,廖裕锦看见她这样子,有些惊讶:“你怎么了?有急事儿?” 黎蕤摆摆手:“逃命逃命,再见。” 然后留下廖裕锦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 —— 祝璞玉起身走到栏杆前,接起了尤杏的电话。 周清梵流产手术之后已经休养了半个多月,陆家也如约对外公布了她单身的消息。 今天周清梵做了身体检查,结果显示,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今后认真备孕,还是可以怀上的。 听见这个结果,祝璞玉也松了一口气。 “下周我们去滨海吧。”祝璞玉对尤杏说,“去散散心。” 尤杏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好奇:“你有空么?” 祝璞玉“嗯 ”了一声,同她分享了今天得到的消息:“简庭过几天要跟闻卉回澳洲了。” “啊?”尤杏不解,“回去干嘛?” 祝璞玉:“接受二次催眠,顺便跟闻卉办结婚手续。” 尤杏:“……闻知渊怀疑他了?” 祝璞玉:“显而易见。” 尤杏:“那你要帮他么?” 虽然简庭现在依旧脑子转得快,但手无缚鸡之力,在闻知渊的地盘,被强行带去催眠也是有可能的。 祝璞玉从容不迫地“嗯”了一声,“安排好了。” 第415回 你终于回来了 尤杏听见祝璞玉这个答案也不意外,只是有些心疼她。 最近祝璞玉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也的确需要找点时间出去散散心了。 “那机票酒店的事儿交给我。”尤杏主动将这个任务揽了过来,“我订好了跟你说。” 祝璞玉提醒她:“不用订酒店。” 尤杏:“嗯?你订过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后来跟尤杏定了时间,明天一早去度假山庄一起接周清梵,便挂了电话。 和尤杏通完电话后,已经九点钟了。 祝璞玉从露台回到客厅的时候,陈姨已经带着知越和星星去楼上休息了。 祝璞玉跟廖裕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回到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祝璞玉直奔对面的书柜。 她停下脚步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柜门,里面一摞精致的礼物盒映入眼帘—— 之前从西城庭院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她还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 礼物盒是按顺序排列的,祝璞玉抽出了第三个盒子放到桌面上,然后关上了门。 也该带知越和星星去收礼物了。 —— 昨天晚上逛街逛到很晚,闻卉早晨没能按时起来。 这也在简庭的预料之中。 相处几年,他对于闻卉生活上的某些小习惯已经了如指掌。 闻卉睡得不起,简庭便也省去了同她周旋的时间,早晨起床之后,便直奔商场去和黎蕤碰面。 八点出头,商场的地库内几乎看不见什么车,简庭很快便找到 了黎蕤的那辆帕拉梅拉。 黎蕤降下车窗朝简庭招了招手,简庭快步走上前,很自然地坐到了副驾上。 他随手系上安全带,问了黎蕤一句:“大概多久?” 黎蕤:“有点堵车,四十分钟吧。”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路况图,顺嘴跟简庭聊着天:“你那个未婚妻没怀疑吧?” 简庭听见“未婚妻”三个字,不太舒服,便纠正了她:“她叫闻卉。” 黎蕤:“我知道啊。” 简庭:“那你下次直接叫她名字。” 别一口一口“你那个未婚妻”的,听了怪不舒服的。 黎蕤:“她难道不是你未婚妻?我也没说错吧。” 简庭:“很快就不是了。” 黎蕤:“那谁知道,万一你这次真被带回去催眠娶了她呢。” 简庭斜睨了她一眼:“温家应该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黎蕤“唔”了一声,行吧,他这脑子算计得倒是很明白,在这点上,他跟祝璞玉真是绝配。 去温家老宅的路上,黎蕤贴心地为简庭介绍了一下他的家人们。 简庭之前在网上对温家的人有过基本的了解,但那些公开的资料只是让他初步了解了温家有些什么人,和黎蕤告知他的信息没有可比性。 简庭听得很认真,几乎把黎蕤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了。 两个人路上聊着这些,四十分钟也很快就过去了,车子驶入了温家老宅的专用道路后,简庭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了过去。 老宅的大门是开着的, 从远处便能望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宅邸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车停下后,简庭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站在门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宅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激活”某些记忆。 但除了剧烈的头疼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简庭攥住了手里的文件袋,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二叔?!”简庭正思考的时候,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清脆兴奋的童声。 简庭回过神来,垂眸看见了面前站着的小姑娘。 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校服,背着双肩包,扎马尾,眼睛很大。 这会儿她满脸都是惊喜,因为过于激动,眼眶还有些红。 简庭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他的大哥温儒远的女儿。 先前他在网上听过传闻,温儒远和前妻生了个女儿,离婚后一直带在身边。 刚才在来的路上,黎蕤也跟他提过,还说这孩子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二叔你终于回来了!”果果一把抱住他,呜呜呜抽泣了起来,“我太想你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面对孩子,简庭实在很难开口同她解释自己如今的状况。 他抬起手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意思说:“不走了,听你的。” “小小姐,上学要迟到了。”司机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小声地催促了一句。 简庭闻言,对果果说:“你先去上学吧。” 果果虽然不舍,但还是乖 巧地点点头,走之前跟简庭说:“那我放学回来你记得等我啊。” 简庭没来得及回复,小姑娘已经跑走了。 彼时,黎蕤也已经停好车下来,她拍了一把简庭的胳膊,带着他走进了老宅院子。 两人刚走进来没几步,就碰上了院子里处理花草的几名佣人,那几个人看清楚简庭的脸之后,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掉了。 简庭自然知道他们的震惊来自何处。 他侧目去问一旁的黎蕤:“你有没有提前通知过家里的长辈?” 黎蕤:“为什么要通知?给他们一个惊喜不是更好么?” 简庭:“……” 就怕没有喜,只有惊。 黎蕤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拍了他一把,“你放心吧,老爷子身体硬朗得很,你诈尸也吓不到他。” 有了黎蕤这句话,简庭才稍稍放心一些。 转瞬,两人已经走到了主宅的门前。 黎蕤敲了两下门之后,管家来给她开门。 管家先看到了黎蕤,正欲开口同她说话,忽然又扫到了她身旁的男人,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二,二少爷……?” 简庭:“……” “您冷静冷静,赶紧把爷爷他们叫过来。”黎蕤拍着管家的肩膀,“温敬斯没死,他现在回来了。” 管家马上先带他们坐到了客厅,然后吩咐人去将老爷子、江澜璟和温确闻都叫过来。 客厅里兵荒马乱忙碌的时候,“正巧”,温儒远推门进来了。 温儒远这一进门,刚好和坐在单人沙 发上的简庭打了照面。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震惊,而是盯着这张脸打量了许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温儒远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戒备,打量一番后,他转头看向了黎蕤:“这是哪位?” 温儒远演得太像,仿佛真的不认识似的,黎蕤都被他弄得懵了几秒。 反应过来之后,才赶紧接话:“他就是温敬斯,但他现在被人催眠、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温儒远没什么温度地瞟了一眼沙发上的简庭,“他说是就是么。” 黎蕤:“……”他们一个个演技能不能别这么好,这样衬得她很像个小丑。 第416回 跟变了个人似的 黎蕤和温儒远也是打小就认识了,以前从未发现他演技如此精湛,难道也是经过了祝璞玉的“点拨”么? 来不及深想,简庭那头已经接过了温儒远的话:“我和两个孩子做过亲子鉴定。” 言罢,简庭看向了黎蕤。 黎蕤收到了简庭的眼神,立刻回过神来,点点头,随后看向温儒远为他作证:“是我带他去睦和做的,两个孩子的样本也是经我的手拿的,可以确保没有问题。” 有了黎蕤的这句话,温儒远的目光略显柔和了一些,但他仍然有所疑惑:“什么叫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那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黎蕤虽然知道温儒远是在演戏,但他不怒自威的这股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莫名搞得她有些慌张。 夹在两人中间有些难做,黎蕤便将解释的任务丢给了简庭,她给他眼色,提醒他自己说。 简庭原本也没打算让黎蕤替他解释,只是想等着其他长辈到来之后再说。 正这么想着,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简庭循声看过去,茶室的方向,管家带着温老爷子出来了,身后还有温确闻和江澜璟夫妇。 简庭此前早已看过了他们的照片,如今看到本人,第一时间便能辨认出来。 只是,没有了这个身份过往的记忆,看到家人之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同他们相处。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尝试过去回忆,但失败了。 三名长辈大约是已 经提前听管家汇报过,看到简庭本人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表情都比较严肃。 简庭想,他们应当是和温儒远一样在怀疑他。 “诶,叫人啊。”三名长辈走近后,黎蕤马上拍了一下简庭的胳膊,提醒他。 简庭动了动嘴唇,看向对面,喊得有些生硬:“爷爷,爸,妈。” “先别乱喊。”这次接话的人是温确闻,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而是和温儒远一样严肃,带着几分戒备:“不是你喊个称呼我们就会相信敬斯死而复生。” “了解。”简庭点了点头。 之后,他拿起了手边的文件,递到了温确闻手上,“这是我和两个孩子的亲子鉴定。” 温确闻面色依旧严肃,他动手接过文件打开的时候,温儒远也走到了他身边,同他一起看着。 温老爷子坐到了沙发上,手里摸着拐杖头,视线盯在简庭身上打量着。 江澜璟明显感性得多,她站在距离简庭不远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眶已经不知不觉间泛了红,眼泪几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之前为了配合祝璞玉的计划,江澜璟即便是在知道他还在的前提下,都未曾和他碰面过。 如今近距离看着,失而复得的实感愈发强烈,江澜璟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极而泣的情绪。 简庭自然也注意到了江澜璟的目光,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后,简庭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有绵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或许这就是母子之间的心意相通,即便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依旧会因为她的情绪产生这种心疼的感觉。 简庭抿了抿嘴唇,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覆上了江澜璟的肩膀,有些生硬地开口:“让您担心了。”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回家?”江澜璟抓住了简庭的胳膊,细细地打量着他,她此时已经不是在配合演戏了,完全是真情流露,“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澜璟刚说完这句话,那边温确闻和温儒远已经看完了亲子鉴定。 温确闻将亲子鉴定交给了温儒远之后,走到了简庭面前,将江澜璟拉到了身边,揽住她的肩膀。 “坐吧,有些问题问你。”温确闻对简庭留下这句话,便先扶着江澜璟坐了下来。 简庭最后是和黎蕤坐到了一起,茶几三边的沙发上都坐了人。 温老爷子视线盯着简庭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问他:“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简庭点头承认,同他说:“我应该是被催眠过了。” 温老爷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简庭继续点头。 温老爷子看向了黎蕤,“亲子鉴定的事情,愿愿知道么?” 黎蕤咳了一声,又轮到她表演了啊,幸好她提前跟祝璞玉背过台词了。 孰料,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已经被简庭打断了。 “她不知道。”简庭掷地有声地抛出四 个字,然后看着温老爷子说出自己的决定:“也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告诉她。” 温老爷子细品了一下他的话,“你见过她?” 简庭猜测,祝璞玉大概率是没把合作的事情和温家透过底,便直说了:“我现在和她公司有合作关系,也是和她相处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份有问题的。” “她之前有跟我提过我和她前夫长得一模一样,我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但上次她生病了不清醒,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认错了人,我无意间打开了一个指纹锁的保险柜。” 简庭将自己开始怀疑身份的关键事件复述了一遍。 温老爷子听完后,沉默了一两分钟。 “那你这几年都在哪里?”江澜璟继续问着方才没得到问题的答案,“谁给你做的催眠?” 简庭抿了抿嘴唇,答非所问:“这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不仅被催眠了,还被安排了个未婚妻呢!”黎蕤适时地补充,为江澜璟“答疑解惑”,把温敬斯和闻知渊还有闻卉之间的纠葛大致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一说出口,客厅里的气压骤降,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 “闻家。”温老爷子重复着这两个字,“胆子够大。” 温儒远和温老爷子对视了一眼,随后去问简庭:“你想怎么处理他们?” “闻知渊想再催眠我一次让我和闻卉结婚生子,我已经答应了他,过几天回澳洲。”简庭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需要见到给我催眠的医生才能弄清楚我的大脑是什么情况,记忆有没有可能恢复。” 温儒远会意,“我在澳洲有朋友,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安排一下。”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也一起。” 简庭:“三天后。” 温儒远:“没问题。” “对了,愿愿那边,你——” “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她知道。”简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想先弄清楚催眠的情况,麻烦你们帮我隐瞒一下。” 第417回 最坏的打算 温儒远沉思片刻,似乎是想明白了他这样做的原因,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直沉默着听他们说话的江澜璟忽然叹了一口气,心疼地开口:“也是,还是先不要告诉愿愿了,她要是知道你活着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定很伤心,她的病好不容易才好一些……” 这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简庭耳朵里。 简庭抿了抿嘴唇,接过她的话问:“什么病?” “当初你出事儿之后,愿愿就被确诊了重度焦虑症,当时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不知道她整个孕期受了多少罪,自己身体不好,肚子里两个孩子又耗人,好不容易挺到孩子出生,她又产后抑郁了……”江澜璟说起来这件事情,声音已经哽咽了,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梢的泪,又是一声叹息,“我就记得,她那段时间总跟我说她看见你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和空气说话,我看了难受,又不敢提醒她那是幻觉,不然她怎么撑下去?” 简庭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他在之前和祝璞玉的相处中就知道她发病的时候会产生幻觉,但他看到的,和江澜璟看到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江澜璟的意思是,祝璞玉如今的状态已经是得到控制、大大好转了,她历经痛苦和折磨,终于接受了“温敬斯已经死亡”的事实。 简庭听完江澜璟的这番话之后,更加庆幸自己此前没有拿亲子鉴定给祝璞玉看,没有同她公开身份 ——对于她来说,被忘记是比直接失去更痛苦的,倘若她知道了他活着却忘记了她,还和别的女人订了婚,更是一记重创。 到时候她好转的病情必然加重。 简庭不想去冒这个风险,更不想她承担这些。 她已经一个人挺过太多事情,这次应该是他解决好这个问题之后,毫无负担地奔赴向她和孩子。 “你真的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么?”江澜璟的声音打断了简庭的思路,“一点都不记得?” 简庭“嗯”了一声,声音沉重,“我一用力想,脑袋就会疼。” 温儒远:“是不是催眠的副作用?” 简庭:“我也有这样的怀疑。” 他说,“所以需要见到催眠师确认。” 温儒远微微颔首,郑重其事地对简庭说:“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温家在,一定不惜一切代价解决问题。” 简庭听见这话时候,心情有些复杂,沉默半晌,才说出一句“谢谢”。 温儒远听过之后忽然笑了,“你跟之前,真不像一个人。” 简庭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江澜璟和温儒远都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差距很大的,难怪祝璞玉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就是她的前夫。 想必闻知渊给他做催眠,也是为了呈现这种效果吧。 温儒远看着简庭垂下眼睛思考的模样,和黎蕤对视了一眼。 这是温敬斯变换身份之后,温儒远第一 次正面和他接触,方才的那句感叹倒不是演戏,而是由衷感慨。 虽然他如今仍然思维敏捷,但在和祝璞玉的“交锋”里,和过去完全不是一个段位,所有的反应和想法都被祝璞玉看透了——他今天在温家的说话,跟祝璞玉此前预设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以为自己统筹全局,成功隐瞒了祝璞玉,殊不知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计谋,所有人都在演戏骗他。 “你们聊完了么?敬斯,我带你去楼上看看以前的照片吧!还有两个孩子的照片。”江澜璟出声提议。 简庭听见江澜璟喊出这个名字,恍惚了几秒之后才意识到喊的是他。 他的记忆是以简庭这个身份存在的,任谁换了名字都会不适应。 但简庭并未纠正江澜璟,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简庭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好。” 江澜璟很是高兴,起身走到简庭面前,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上了楼。 看到他们母子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终于演完了,累死我了。” 温儒远被黎蕤的反应逗笑了,“你演得挺好的。” “跟你们比还是差了点儿。”黎蕤说,“我刚带他进来的时候,真的有被你的反应吓到。” “还有爷爷和温叔!”黎蕤看向温老爷子和温确闻,比了个大拇指,“你们都是演技派。” 温确闻咳了一声。 温老爷子笑了一下,往楼上看了 一眼,道出了事实:“敬斯现在退化了。” 若是以前的温敬斯,早在他们看完亲子鉴定后转变态度的时候就发觉端倪了——虽说亲子鉴定的确是经黎蕤的手万无一失,但温敬斯的思考模式会层层叠加,复杂得很。 如今的简庭虽然也称得上聪明,但显然是那种不加后天雕琢的聪慧。 “那是因为他以前太精了。”黎蕤小声吐槽,“现在也很聪明,他也就是在祝璞玉面前嫩了点儿,在我面前那脑子转得可太快了。” —— 简庭跟江澜璟上了楼,同她坐在楼上的小书房里一起翻着照片。 江澜璟拿出的相册里,有温敬斯从小到大的照片,温敬斯在里头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之前在知越和星星的周岁宴上出现过的。 还有宋南径。 简庭之前是在黎蕤给的照片里看见过年少的宋南径,而江澜璟相册里的这张合影里,他们应该是二十多岁了。 不过,宋南径和年少时几乎是等比放大的,因此不难认出。 合影似乎是在某次聚会拍的,从这张照片上看,宋南径当时和他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简庭已经从黎蕤口中了解过他和宋南径的“纠葛”,也没有浪费时间去问江澜璟。 江澜璟翻看着照片,和简庭说了不少他成长期间的事情,简庭认真地耐心地听着她的话,想要通过这些线索去寻找记忆,照旧是一无所获。 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 简庭的面 色不由得沉重了起来,他的心底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催眠的后果比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或许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永远想不起来。 念及此,简庭心脏开始有些不舒服,他脑中闪过了祝璞玉噙着眼泪的画面,心头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一般。 第418回 你们都离婚了 “敬斯,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澜璟发觉了他的异样。 “没事。”简庭深吸了几口气,目光看向相册,问她:“有我和她的照片么?” 江澜璟:“你说愿愿吗?” 简庭:“……嗯,结婚照之类的。” “你们哪有什么结婚照。”江澜璟哎了一声,说起来这件事情仍是一脸遗憾,“当初你和愿愿只是领了证,婚礼没办,婚纱照也没有拍。” “原本是想着给你们补办一个婚礼的,谁知道后来……算了,不提这些。”江澜璟摆了摆手。 简庭原本要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的,孰料她说到最终点之处忽然停了。 很显然,江澜璟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和他跟祝璞玉离婚的原因有关。 到这种时候停下来,简庭自然是不甘心的,沉吟片刻后,他追问:“后来怎么了?” 江澜璟:“世事难料,只能说老天作弄吧。” 这个答案等于没回答。 简庭沉不住气了,只好直接问她:“我和她,是为什么离婚的?” “这种问题,只有你们两个当事人最清楚。”江澜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是你母亲,但你们感情里终归是外人,你若想知道答案,只能去问愿愿,或者,等你想起来,一切都明了了。” 江澜璟说这话的时候,手还在翻动相册,简庭低头一看,注意到了相册停在了一张大的全家福的页面。 简庭只瞥了一眼,立刻便注意到了照片上的 廖裕锦。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了这一页,视线紧盯着这张照片。 这张全家福上没有祝璞玉,只有廖裕锦,而他身边挽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张照片是佩矜刚结婚的时候拍的了,过去有十多年了吧。”江澜璟指着照片上的温敬斯,感慨似的说,“那会儿你刚接管公司,看着就很青涩。” “我见过他。”简庭将手指向了照片上的廖裕锦,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江澜璟的态度:“他好像和她还有孩子都走得很近。” 江澜璟点点头:“是啊,你不在的这几年,裕锦经常帮着愿愿一起陪孩子,他很疼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简庭:“……” 听江澜璟的语气,她一直都知道廖裕锦在和祝璞玉一起带孩子,并且,她对此是没有意见的,甚至还很赞同? 简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一个是温家的前女婿,一个是温家的前儿媳妇,会不会不太合适。” “都是前了,哪有那么多不合适!”江澜璟摆摆手,很开明:“更何况,当初要不是闹出了那件事情,愿愿和裕锦早就在一起了,说到底是温家耽误了他们,如今你们都离婚了,温家哪还能要求他们不来往呢。” “闹出了什么事情?”简庭从江澜璟的话里又得到了新的信息。 听江澜璟的意思,当初祝璞玉和廖裕锦没能在一起,是因为他? 他“拆散”了他们? “这些,还是等你自己想起 来去解决吧。”江澜璟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和离婚原因的回复几乎是一样的,“总之,你要记得我的话,就算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代表你和愿愿就能重新在一起了,你们之间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她刚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开心,可开心过后,你们原本的问题也还是在,你若是不好好弥补,她是不会和你复婚的。”江澜璟字里行间都是对祝璞玉的维护。 简庭越听江澜璟的话,越是一头雾水,原本以为随她上楼能解答一些疑惑,没想到,反而让他心头的问题越来越多。 不过,江澜璟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和祝璞玉之间的“问题”,需要他想起过去的事情,亲自解决。 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情,旁人永远无法对当事人感同身受。 “我明白了。”沉思过后,简庭点了点头,“谢谢您。” “你说你现在有未婚妻是么?”江澜璟一下子又问到了重点,“你想好怎么安顿人了么?她应该很喜欢你吧。” 问题转换过快,也过于犀利,简庭不可避免地哽了一下。 好在他反应迅速,正色后,对江澜璟解释:“她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是原先的简庭。” 他将闻卉一直失明的情况告知了江澜璟。 江澜璟听后,将信将疑:“那原本的简庭呢?” “我也不太清楚。”他说,“这次去澳洲,我也会查这件事情。” “好,你有什么需要就和阿远 说,他会帮你。”江澜璟说,“你若是还想追回愿愿,那就守好底线,别对其他女人有什么……”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您放心。”简庭读懂了江澜璟背后的意思,赶忙为她喂了一剂定心丸。 江澜璟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简庭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祝璞玉和廖裕锦相处的画面,酸酸地说了一句:“我和闻卉,跟她和廖裕锦不一样。” 这话味道太冲了,江澜璟立刻便能觉察到里头的醋味儿,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强忍住笑意。 看温敬斯这模样,作为母亲,她都觉得新鲜。 温敬斯自幼便成熟稳重,成年后更加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虽然在外是好事儿,但在家里的时候,江澜璟时常会因为他过于成熟而烦恼。 如今看到温敬斯吃醋别扭的模样,江澜璟都想拿手机拍了做记录,等他日后恢复记忆的时候给他瞧瞧。 那画面,想了都乐。 也难怪祝璞玉会想“调戏”他,比起先前那个情绪稳定、永远稳坐钓鱼台的温敬斯,面前这个退化版的,要可爱得多。 江澜璟先前也是和祝璞玉吃饭的时候,听她聊过几句简庭对廖裕锦的介意,便趁这机会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收获这么“丰富”,潜意识的能量如此巨大,说不定,廖裕锦会成为激发温敬斯恢复记忆的关键点呢? 江澜璟想,一会儿送走了简庭,她得去跟祝璞玉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 —— 为了不让闻卉起疑,简庭没有在温家待太久,赶在午饭之前便回到了酒店。 简庭陪着闻卉一起吃了午饭,刚刚坐到电脑前,便接到了Wendy的电话。 看到Wendy的来电,简庭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祝璞玉。 那晚之后……他们就没见过了。 好像有三天了。 简庭边想边接起电话,随后便听见Wendy说:“简总,有时间么,祝总来京兰视察,下午可能要开个会。” 第419回 我坐祝总的车就好 祝璞玉要去京兰? 这对于简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马上要去澳洲,这趟过去没有十天半月恐怕是回不来的,方才他还在想着如何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没想到机会立刻就送到了眼前。 简庭马上回复Wendy:“有时间,几点?” Wendy:“四点半。” 简庭:“好,我准备一下。” 挂上Wendy的电话后,简庭便拿着手机回到房间换衣服了。 简庭从衣柜里拿出了熨好的黑色西装换上,站在镜子前打领带的时候,他想起了今天在温家看过的那些照片。 他成年以后的照片里,几乎每一张都穿着黑色西装,一丝不苟,上位者姿态尽显。 江澜璟没有说错,现在的他,和以前的确有太多不一样。 气场和眼神都变了太多。 或许是因为被灌输了“养子”的身份,导致他平时做事时有些束手束脚,下意识地便想要察言观色,出于“养育之恩”,他平日对闻知渊和闻卉都极其顺从。 以前的温敬斯是不可能这样的。 祝璞玉放不下的,应该也是那样的温敬斯。 所以他先前试探的时候,祝璞玉才会那般笃定地说出否认的话。 他要先找回自己,才能找回她。 还有—— 简庭想起了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江澜璟的那句“只有你们两个清楚”,深深刻在了他心上。 “简庭哥哥?”简庭站在镜子前沉思之际,闻卉进来了房间。 听见她的声音,简 庭回过神来,收起凌厉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平和地看向她:“睡醒了?” 闻卉“嗯”了一声,看见他换上西装,便问:“你又要出去么?” 简庭点点头,“回澳洲之前,要先去京兰开个会,交接一下手边的工作。” 这个理由滴水不漏,闻卉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不过,她还是有一瞬间担心过祝璞玉的,只是很快就想通了。 回澳洲之后,简庭就要接受第二次催眠,还会和她结婚,到时候他会更爱她的。 闻知渊也说了,史密斯教授的医术高超。 当年他能够通过催眠让简庭忘掉那个女人,如今同样能让他不再惦记祝璞玉。 念及此,闻卉释怀地笑了,她走上前拉住简庭的胳膊,体贴地说:“那你别太累,我等你回来哦。” 简庭垂眸看着闻卉懂事的表现,微笑了一下,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 他动了动嘴唇,“这几天你好像忽然懂事了。” 简庭感慨了一句,不经意地问她:“是谁开导你了么?” “难道我不能自己想明白吗?”闻卉佯装生气地瘪嘴,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我是你的未婚妻,应该支持你的工作,不然你该烦我了。” “谢谢。”简庭笑着说,“你这样,我很高兴。” —— 下午四点二十。 京兰会议室内已经准备就绪,祝璞玉和公司的几个高层以及项目负责人都已经提前入座。 众人坐下来不到五分钟,简庭和RC的几个同事也 过来了。 推开会议室的门后,简庭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她没有躲闪,很坦然地朝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开口说了一句:“欢迎各位,请坐吧。” 她的口吻客套又陌生,纯粹是对待工作伙伴的态度。 简庭看着她冷淡疏离的状态,再想想那天晚上在酒店…… 他喉结滚了滚,胸口有些燥热。 如今的他,的确不是她的对手——至少,他做不到像她一样,床上主动热烈,下了床之后立刻便能抽身,将对方当成陌生人。 …… 短暂寒暄过后,会议开始。 简庭将和祝璞玉的那些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到会议流程中。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简庭才说了自己接下来需要回澳洲的消息。 当初签这个项目的时候,一大条件就是需要他长期留在北城,这是在合作协议里明文规定的内容。 如今他要离开一趟,按契约来看,也是要征得京兰这边同意的。 特别是祝璞玉。 简庭说出这件事情之后,目光便转向了祝璞玉。 祝璞玉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公事公办地问:“大约多久?” 简庭:“可能半个月左右。” 他如实回答,“处理好家事就会回来,一定尽快。” 祝璞玉笑笑,“好的,了解,那么接下来是哪位负责接手简庭先生的工作?” 简庭:“……” 就这样? 他原以为,祝璞玉会“为难”他一下,毕竟当时签协议的时候,她也“威逼利诱”过。 如今他说要回澳洲,她对他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还是说,上过床之后,她对他仅存的兴趣也破灭了? 简庭下意识地想了一下自己那天的“表现”——不应该吧? 简庭思索期间,负责接管他工作的RC同事已经和祝璞玉聊了起来。 很快,双方便达成了共识。 会议结束时,已经六点出头,也到了晚饭时间。 坐在祝璞玉一旁的Wendy合上了笔记本,对会议室内的众人说:“不知各位晚上有没有空,祝总安排了餐厅,各位开会辛苦了,可以吃个饭再回去休息。” 简庭听见这话后,立刻看向了祝璞玉。 祝璞玉似乎并未觉察到他的视线,笑着说:“就在旁边的酒店。” 听她的意思,她是要去的。 简庭目光沉下,余光瞟向了身边的几个同事,压低声音同他们说:“我去吧,你们先回去把我之前安排的数据整理一下。” —— 会议散场,简庭随几名同事走出京兰办公楼后,便分道扬镳。 这一幕正好被安排车的Wendy看见,她好奇地问:“简总,这几位不一起么?” 简庭礼貌地说:“他们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Wendy点头表示了解,又同他确认:“那您去么?” 简庭:“我会到。” 聊到这里,刚好祝璞玉的车停了下来,她坐在后 排,降下了车窗和Wendy说话。 Wendy同祝璞玉汇报了简庭刚才说的话,“RC那边,今晚只有简总一个人到。” 简庭站在不远处,正好听得到她们的对话。 他听见祝璞玉说:“那单独给他安排一辆车吧。” 简庭闻言,直接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车。 “不必麻烦了。”他停在Wendy身边,看着车内的祝璞玉,“我坐祝总的车就好——不介意吧?” 第420回 因为他是你刻骨铭心的初恋? 祝璞玉抬眸,将目光转向简庭。 她坐在车里,看他的时候是仰视的角度,但她的姿态却丝毫不低,扬起的下巴都透着傲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低领的黑色连衣裙,抬头的时候,脖颈和锁骨下的肌肤露出了一片。 简庭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脑袋里又开始回荡那夜的画面。 “当然不介意,简庭先生不要觉得我们京兰有所怠慢就好。”祝璞玉笑着同意了,然后吩咐前排的司机来给他开车门。 Wendy功成身退,和两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没停在原地做电灯泡。 但车里还有个司机做电灯泡——今天负责开车的,是萧然。 因为上午祝璞玉去度假山庄接周清梵,便拉了萧然充当司机,萧然一直为祝璞玉做事,当司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没想到,今天还要顺带当一当电灯泡。 萧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温敬斯。 虽然过去并未和温敬斯正面说过话,但萧然对他的作风和气场十分了解,而后排这个失忆版本的,看起来远没有之前的温敬斯霸气。 唔,难怪一直被祝璞玉套路。 简庭上车之后,就感觉到了前排开车的司机一直在看他。 他抬起眼来,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了眼。 祝璞玉的司机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整个人透着一股活力和朝气。 “明天送机,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简庭正打量 着司机看,便听见了祝璞玉的声音。 简庭下意识地侧目看了过去。 很显然,祝璞玉是在和司机说话。 “好嘞,直接送你和孩子去机场么?”萧然问。 祝璞玉:“早上先去江景苑那边接清梵吧。” 萧然:“遵命。” 简庭不动声色地听完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从这短暂的对话里,他得到了几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祝璞玉和这个司机很熟,他和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根本不像是上下级,更像相识多年的好友; 第二,祝璞玉要离开北城,而且是带两个孩子一起。 想到这里,简庭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她:“去哪里?” 这是简庭上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乍一听有些没头没尾的。 萧然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 祝璞玉终于是被简庭的声音吸引了过去,“简庭先生问我么?” 简庭:“车里还有其他人么?” 祝璞玉笑了一下,怎么这就急了呢。 “我带孩子去散散心。”她笼统地给了个答案。 简庭听见这个答案之后,蓦地皱起了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带孩子散心,是不是要跟廖裕锦一起? “一个人么?”简庭装作不经意追问了一句。 祝璞玉似乎没有觉察到这个问题的冒犯,淡淡地说:“跟朋友一起。” 简庭:“……” “朋友”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她这样回答,显然只是出于礼貌,他若再追问下去,就会有一种侵犯她隐 私的感觉了。 简庭不自觉地握住拳头,将自己刨根究底的念头压了下去。 吃饭的酒店离京兰的办公楼并不远,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萧然踩下刹车的同时,祝璞玉的手机忽然响了。 简庭坐在她身边,下意识地朝她的手机看了过去。 扫了一眼,他便看清楚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廖裕锦。 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某个开关,仅一瞬间,他的面色便阴沉了下去。 而祝璞玉对此并未觉察,她已经按下了接听键,一边接电话,一边开车门下车。 简庭紧随其后。 祝璞玉走得很快,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可讲电话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笑意:“不用等我晚饭了,有个应酬。” “可能要晚点回去,让知越和星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赶飞机呢。” “好好好,记得。”她这一句听起来有些嗔怪,“管得真多。” “先不说了,拜。” 简庭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等祝璞玉挂上电话,简庭迈着长腿往前跨了一步,来到了她身边。 祝璞玉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简庭低头靠近她,盯着她的嘴唇,声音有些哑:“我后天的飞机。” 祝璞玉:“嗯?” 她短促的一个字,像是在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上次说好的。”简庭又往前靠了一些,“今晚,我有需要。” 祝璞玉感受到他湿热的气息 在耳边散开,触电一般地避开。 她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义正言辞地说:“工作场合,别靠我这么近。” “你和每个男人都分得这么清么?”简庭忍不住问她,“换做是廖裕锦,是不是就可以靠你这么近了?” 祝璞玉被他问得蹙起眉来,不满地看着他。 简庭被她的眼神刺到,逼问:“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祝璞玉的声音比之前冷了许多,红唇掀动,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绝情,“你和他没有可比性。” “为什么没有可比性?”这话无疑又是给了简庭一记重击,他一把握住祝璞玉的手腕,盯着她冷漠的双眼:“因为他是你刻骨铭心的初恋?” “简庭。”祝璞玉第一次这样正式喊他的名字,但并不是他期待的口吻。 她手腕用力,试图将手抽出来,换来的是他更大的力气。 祝璞玉索性放弃了挣扎,提醒他:“注意你的身份。” “我在你这里,还有身份可言?”简庭反问。 祝璞玉:“如果没有的话,你更没资格这样对我。” 简庭:“……” “有人来了,松手。”祝璞玉望向他身后,冷静地提醒他:“被人看见你我拉拉扯扯,传到你未婚妻耳朵里不好。” 未婚妻。 又是未婚妻。 她每次都这样。 但祝璞玉提到闻卉之后,简庭的冲动的确被堙灭了一大半。 计划进行到关键之处,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嫉妒节 外生枝。 简庭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她。 祝璞玉朝着他微微颔首,然后走向了人群,和京兰的几名高管聊了起来。 她抽身的速度很快,带着微笑,如鱼得水。 简庭无声地跟了上去。 包厢是早就订好的,祝璞玉作为京兰的老板,自然坐主位。 简庭看着祝璞玉入座,目光落在旁边的空位上。 这时,Wendy正好走过来,热情地说:“简总,您是贵客,坐祝总旁边吧。” 第421回 我见犹怜 这个提议正中简庭下怀,他侧目看了一眼Wendy,微微颔首,同她说了一句“谢谢”。 Wendy不是第一次“帮”到他了,虽然只是无心之举,但简庭因此对她印象十分好。 是个能堪大用的人才。 祝璞玉对于Wendy的提议没什么意见,应酬场合都是这样安排座位的,其他的人也没有怀疑。 Wendy在订餐厅的时候已经点过菜了,众人入座之后先喝起了茶。 祝璞玉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抿着嘴唇像是在回味,她随手整理了两下头发,将散在前肩的长发拨到了后面,锁骨再次露了出来。 她脖子上戴了一条项链,没有吊坠,只是很简单的链条款式,可跟她的皮肤格外相称。 简庭想起来,那个晚上,她也是戴了项链的。 他埋头下去的时候,头发丝还被她的项链缠住了。 火热的画面闪过脑海,简庭呼吸骤然粗沉。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试图以此来压制自己的冲动。 幸而,身旁的祝璞玉在和京兰的同事聊天,并未注意到他。 简庭作为合作方的人,自然也是这场应酬的话题中心,上菜之后,京兰这边的一名高管随口同简庭聊起了他的私人话题。 “听说简总和未婚妻已经在筹备婚礼了,是在澳洲办么?” 简庭余光瞥了一眼祝璞玉,只见她也在一脸好奇地看他,漂亮的瞳孔里带着几分戏谑。 简庭莫名地有些烦躁,收回视线回 答对方:“是,这次回去先领证,婚礼要再等等了。” “恭喜恭喜啊。”听到简庭说要领证,好几个人都端起了酒杯给他敬酒。 简庭也端起了高脚杯,一一和他们碰杯,随后喝了一大口红酒。 他手指捏着酒杯,玩笑似的看向祝璞玉,开口问:“祝总不祝贺一下我?” 祝璞玉垂下眼睛去拿酒杯。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可简庭坐在她身边,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长睫毛在微微颤抖。 还有她的手指,似乎也在颤。 “恭喜你。”简庭看到她端起了红酒杯。 与此同时,她抬起头来看向他,面带微笑,红唇勾起,可眼眶却在隐隐泛红。 “祝简庭先生和闻卉小姐百年好合,婚礼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她一鼓作气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抬起手要去喝酒。 啪—— 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先掉在了地上。 红酒洒了一身,还溅到了一旁的简庭身上。 高脚杯碎成了几片。 “祝总!”Wendy见状,立刻停下手边的动作跑了过来。 她将祝璞玉扶起来,关切地问:“祝总,还好么?要不要吃药?”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努力想和Wendy说话,但半晌都没能出声。 最后,Wendy当机立断,叫来了服务生开了一间房,随后带着祝璞玉上了楼。 整个过程不过五六分钟。 简庭参与不了,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Wendy带着祝璞玉离开后,京兰 这边一名和祝璞玉私交不错的领导站出来同简庭解释:“简总,不好意思,祝总的身体不太好,怠慢了。” “没关系。”简庭摇了摇头。 祝璞玉刚才的反应……像是躯体化症状忽然发作了。 一般情况下,是需要刺激才会发作的。 她刚刚是为什么? 因为听见他说要和闻卉结婚么? 她是舍不得“简庭”,还是心理上接受不了这张和前夫一模一样的脸爱上别人? 简庭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脚下碎裂的红酒杯,有些自责。 他不该因为嫉妒一时上头去说那种话刺激她的。 简庭正这么想着,服务生来收拾残局,看见他身上的酒渍后,服务生贴心地问:“先生,需要帮您清理一下么?” 简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裤子上的一片湿。 “不用了,我去洗手间自己处理一下。”说完这话,简庭便迈步走出了包厢。 其他人并未怀疑什么,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 简庭去了一趟更衣室,用消毒湿巾擦了擦腿上的酒渍。 他站在镜子前,脑子里都是祝璞玉方才红着眼睛、话都说不出的模样。 越想,内心的自责就越厉害。 简庭将湿巾扔到废纸篓里,拿出手机,给祝璞玉拨了电话。 如他所料,没人接。 他早该想到的,她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接得了电话? 简庭没有继续打,转而打开微信。 斟酌许久,简庭才发出一条消息:【吃过药没?现在还好么?】 他 是想道歉的,可转瞬一想又觉得不合适。 祝璞玉那样骄傲的人,一定不会想要别人提起这件事情。 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得到回应,简庭放心不下,走出更衣室,准备亲自找她去看看。 只是,酒店这么大,他怎么找她? 简庭想着这个问题,面色沉重地走出了更衣室。 他回到包厢的时候,Wendy正好也过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包厢。 Wendy进来后,先对简庭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祝总身体不太舒服,没办法继续招待简总了,希望您别介意。” 简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Wendy同他说了一句“谢谢简总理解”,之后便对其他同事说:“各位用晚餐之后回去就好。” Wendy解决完包厢这边的问题,便匆匆转身往外去了。 简庭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她,包厢的门关上之后,他主动开口询问:“你们祝总在哪个房间?” Wendy没有回答,礼貌地问他:“简总有什么事么?” 简庭:“想去探望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想,Wendy应该是不知道祝璞玉和他的“关系”的,为避免引起怀疑,他补充一句:“祝总在招待我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我有些过意不去。” “简总不必自责,这是祝总的老毛病了,和您没什么关系。”Wendy说。 简庭读出来了,这话另外一层意思是拒绝。 “不过如果简总想去的 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Wendy忽然松了口,对他说:“简总跟我来吧。” “谢谢。”简庭出声和她道谢,随后跟上了Wendy,同她一起进了电梯。 祝璞玉开的房间在十七层。 电梯停下,Wendy在前面带路,很快便将简庭带到了房间门口。 Wendy刷了房卡之后,门滴一声开了。 简庭放眼望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地毯角落里的祝璞玉。 她听见开门声,红着眼睛望过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见犹怜。 “祝总,简总他——” Wendy刚刚开口解释了半句,祝璞玉忽然起身,朝着简庭扑了上来,人撞到了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Wendy的声音卡住,惊讶地看着两人。 “你回来了。”祝璞玉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和别人在一起了……不要我和孩子了对不对?” 第422回 骗我爱上你 简庭听见“你回来了”四个字,便意识到祝璞玉是“认错”人了。 她出现病症的时候,会把他当做“替身”,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她说出这句话,简庭更加可以确定,祝璞玉被他之前的那个话刺激到了。 简庭抿了抿嘴唇,内心自责更甚,他轻轻地扶住她的胳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一旁的Wendy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后,连忙要去将祝璞玉和简庭分开。 简庭朝Wendy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Wendy会意后,只好停下动作。 “你先去床上好么?”简庭沉下声音来去哄祝璞玉,口吻十分温柔。 他声线低沉缓慢,仿佛带着一股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祝璞玉听过后,望着他点了点头。 简庭便趁势扶她往床边走。 走了几步路后,他才发现祝璞玉踉跄不断,简庭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腿,随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 祝璞玉习惯性地将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头。 很快,简庭将祝璞玉放到了床上,替她盖了毯子。 “等我一下。”简庭往门口的方向瞄了一眼,Wendy还在,他得先让她离开。 “别走。”祝璞玉立刻抓住他的手。 她的体温很低,简庭被她手指冰凉的温度刺到,心头又是一紧。 “我不走,我去跟Wendy说几句话就回来。”简庭抬起她的手,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乖。” 或许 是因为他的动作和声音都太过温柔,祝璞玉就这么被哄下来了。 安抚好她之后,简庭折回房间门口,再次看到了一脸惊讶的Wendy,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简庭由此可以推测出,Wendy此前大约并不知道他和祝璞玉的“关系”。 “她吃过药了么?”简庭问Wendy。 Wendy点点头,“吃过了。” 她迅速恢复到平日的表情,礼貌地对简庭说:“祝总发作的时候会出现幻觉,简总您和她孩子的父亲长得比较像,所以她认错了人,希望没有对您造成困扰。” 简庭摇摇头,“不会。” 他没有和Wendy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问她:“她发作的频率很高么?” Wendy:“平时控制得很好,工作场合……这是第一次。” 谈及此事,Wendy的表情有些凝重,紧跟着一声叹息,“可能是因为您说了结婚的事情。” 简庭眼皮一跳,“她和你说了?” “没有,”Wendy否认了这点,“只是刚刚扶她上来的时候,她说了一些相关的话,我猜测应该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简总您和温总长得太像了……” “她体温很低,你去让酒店准备点暖身的汤吧。”简庭往床上看了一眼,“我在这里陪她。” Wendy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您未婚妻那边……” “没关系。”简庭说,“你去吧。” “那就谢谢您 了。”Wendy礼貌地朝简庭鞠了一躬,“祝总这几年过得很不好,您能扮演一会儿温总给她安慰,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Wendy只说了这么一句,更详细的没有再透露了。 她离开后,简庭再次折回到了床边。 彼时,祝璞玉正低头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她佝偻着身体,头发挡住了半边的脸,看起来孱弱又无助。 简庭回忆起了刚刚抱她的感觉——她太轻了,他根本不需要费力。 抱上去的时候,还会被她身上的骨头硌到。 抑郁焦虑临床上的表现之一就是体重减轻,她病了这么多年,大概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 简庭坐在床边,抬起手臂,将祝璞玉抱到了怀里。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剩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祝璞玉靠在简庭胸口很久,之后抬起头来摸上他的下巴,顶着红红的眼眶,一脸迷恋地看着他。 简庭想,她应该还没有清醒。 “你不要和她结婚。”她掀动嘴唇,声音有气无力的,“你在报复我和你离婚对不对……” “没有。”简庭摸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着她,“我不会结婚。” “你骗人。”祝璞玉自嘲地笑了,眼梢有几滴泪流出,“你总说我会骗人,你比我厉害多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骗我和你结婚,骗我爱上你……” 简庭抬起手擦过她的眼角,眼泪沾湿了指尖。 祝璞玉的控诉,正好应证了的先前江澜璟的话 ,可她不清醒,刨根究底问她,也得不到什么信息,唯独只知道,他们的婚姻,似乎是他骗来的。 他好像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没能成功,最后被她发现了,于是她提出了离婚。 若是这样,倒很符合祝璞玉的雷厉风行的作风。 “那你恨我么。”简庭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地问。 “恨。”祝璞玉斩钉截铁地说,“我恨不得你去死。” 她说这话时,目光都变得狠了许多,翻滚的恨意清晰可见。 简庭呼吸有些重,如鲠在喉,沉默。 “可你为什么真的死了……”祝璞玉忽然崩溃地大哭,“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假死试探我?!” 简庭:“……” 他以前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祝璞玉这种行事果断的人,对他的态度如此矛盾拧巴? 祝璞玉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急促,大脑缺氧,最后躺到了床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简庭确认她没有人身安全之后,才替她盖好被子。 祝璞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睡着,但简庭并未再去打扰她。 他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盯着床上的祝璞玉,表情严肃地陷入思考。 祝璞玉的呼吸渐渐从急促过渡到平稳,情绪应当也得到了控制。 简庭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二十多分钟,之后被一阵敲门声叫了起来。 是Wendy和酒店的服务生一同来了。 服务生端着托盘,将红枣银耳汤端了进来。 Wendy没有随服务生 离开,打算留下喂祝璞玉喝汤。 简庭提前一步看穿了她的想法,率先开口说:“我来吧。” Wendy身体僵了一下,抬头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在观察确认着什么。 简庭从她的眼底看出了探究,疑惑,还有欲言又止。 “简总,你对我们祝总——” “嗯。”没等她问完,简庭便欣然承认:“我喜欢她。” Wendy哽了一下,好意提醒:“简总,祝总她只是不太清醒,认错了人。” “如果我说她没认错呢。”简庭侧目看向她,淡淡地抛出一记重磅炸弹。 第423回 这样更刺激 此言一出,Wendy瞳孔地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换上更戒备的眼神打量他。 像是在看鬼。 Wendy一向冷静理性,如今有这样的反应,约莫是真的被他的话吓到了。 而简庭也没有再对这句话做任何过多的解释,他端起了托盘,同她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便走向了床边。 Wendy很配合地走了。 简庭来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地拽了一下祝璞玉身上的被子。 她没有反应。 可能是刚刚吃完药,药效上来,睡过去了。 简庭没有继续打扰她,将被子掖好,坐在了床边细细地看着她,一刻都不想移开眼。 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被催眠的经历时,他就会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甚至产生冲动。 那时他被裹在“简庭”的包袱里,还时常因为对她产生的异样情绪而自责,以为自己背叛了闻卉。 如今真相揭开,他才终于明白,那些吸引和冲动都不是偶然。 当初会爱上的人,再换一个身份还是会动心。 简庭的思绪被一阵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刚刚来得匆忙,忘记了调静音。 简庭忙拿出手机,来不及看屏幕就先挂断。 可惜为时已晚。 床上的祝璞玉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看向他,随后坐了起来。 简庭见她醒了,便关心了一句:“好点了么,我让Wendy叫了红枣银耳汤,你——” “你怎么在这里?” 未等他说完,祝璞玉便出声打断。 她一声质问,配合有些冷淡的口吻,立刻让简庭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清醒了。 “我来看你。”简庭说,“你刚才的情况不太好。” “那也跟你没关系。”祝璞玉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她还没缓过来,脸色发白,神态却凌厉无比,“留着你的关心给你老婆。” 祝璞玉话音刚落,简庭的忽然捏住了她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她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抵不住他的视线,恼怒地推他,“别碰我。” “是你说的,我们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简庭说,“现在你是在吃醋么?” “或者说,你接受不了我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和别的女人结婚?”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你问这种问题有意义么?”祝璞玉反问他:“我说接受不了,你就会放弃么?” “会。”简庭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盯着她,眼底透着独属于雄性动物的侵略性:“你呢,我不和她结婚,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祝璞玉忽然发出了一声笑,漂亮的瞳孔里透着讥讽。 她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脸,动作风情轻佻:“简庭先生,我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你随便敷衍一句就当真。” “那你等我。”简庭按住她的手,“解决完,我会来找你。” 他刚说完这句话,手机又响了。 祝璞玉垂眸看着他腿边的手机,瞧见屏幕上闻卉的名 字之后,将手抽回来,和他拉开距离,讽刺地笑了笑。 祝璞玉努了努嘴,提醒他:“接吧。” 而后,她端起了床头柜上的红枣银耳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简庭没有出去,而是当着祝璞玉的面接起了电话。 四周很安静,祝璞玉能够清楚地听见那头闻卉的声音:“简庭哥哥,你忙完了么?” 简庭“嗯”了一声,“刚才不方便接电话。” “嗯,我猜到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收拾行李吧!”闻卉说。 简庭:“应该快了,你如果困了就先睡,行李明天再收也可以——” 话音未落,简庭忽然感受到小腹处多了一双手,他呼吸一重,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 简庭抬眸看向始作俑者。 ——不知何时,祝璞玉已经放下了碗和勺子,人挪到了他身边坐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腹肌,隔着衬衫布料轻轻地挠着。 这个力道,挠得人心痒难耐。 见他看过来,祝璞玉的动作也并未收敛,甚至,还将手又往下了一些。 简庭倒吸了一口凉气。 祝璞玉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简庭先生,你很擅长撒谎哦。” “简庭哥哥?”闻卉听到简庭的呼吸声不太对劲,加之他快半分钟没说话,不免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喝多了?” “有一点,还好。”简庭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去。” 祝璞玉一直在作乱,简庭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闻 卉解释,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拽着祝璞玉的手腕,掐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腿上。 祝璞玉这次没有反抗,还噙着笑看着他,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现在清醒么?”简庭哑着声音质问她。 祝璞玉:“你是觉得,我清醒的时候不会做这种事情么?”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肌,停在他左心房的位置点了点,“让你失望了,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你今天惹我不开心了,我就不想让你好过……怎么样?嘶。” 祝璞玉嚣张挑衅的话刚说完,简庭忽然翻身将她压到了床上。 祝璞玉抬腿要替他,动手推他挣扎,都被他一一化解。 简庭一只手钳住了她的手腕。 祝璞玉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破口大骂:“你变态。” 简庭<\/span>并没有被她的说辞激怒,反而露出了笑意。 祝璞玉被他抱着坐了起来,头向后仰着,头发也散开了。 “你这个……混蛋。”祝璞玉报复性的抠着他的肩膀。 但简庭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平时经常被她“戏耍”,好不容易有能“降服”她的时候,怎会轻易作罢? 第424回 配合 祝璞玉刚才出了不少汗,简庭摸上她的头发时,发现她头发也快湿透了。 他缓了缓呼吸,拍拍她的肩膀,“我抱你去洗澡。” “不需要。”祝璞玉冷冷地拒绝了他,“爽过了,你可以走了。” 简庭:“生气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手腕上被皮带绑出来的痕迹,轻叹一声,“下次不绑你。” 祝璞玉轻笑了一声,“简庭先生骗女人的话一套一套的,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呢,既然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就不必和我承诺这么多。” “我这个人接受度很高,这种花样早就玩过无数次了。”她勾勾嘴角,笑得很风情,“看来你未婚妻很纯情。” 祝璞玉的前半句话,成功地让简庭的眸色阴沉了下来。 她说“早就玩过无数次了”,他下意识地便联想到了廖裕锦——这个名字就像魔咒一样。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很低,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和谁玩。”简庭质问她,“你的初恋?” “人太多,记不清了。”祝璞玉无所谓地笑了笑。 “以后不要再找别人。”简庭强压下嫉妒和怒意,“至少我回澳洲的这段时间不要。” 祝璞玉:“你要我为你守身如玉?” 她轻蔑地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你在澳洲结婚,我在这里等着你办完证临幸?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这张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再说一遍,我不会和她结婚。”简庭阴沉 着脸重复了一遍。 祝璞玉勾起嘴角,虽没说话,但看表情就不信。 “要不要赌一把。”简庭问。 祝璞玉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眉毛一挑:“赌什么?” “就赌我会不会结婚。”简庭拿出了谈判的姿态,“如果这次回澳洲我没有结婚,那你以后只能找我。” “如果我结婚了,我会主动和你划清界限。”看到祝璞玉表现得有兴趣,简庭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个条件,“赌约期间,你我谁都不找别人。” 祝璞玉早就料到简庭会说这后半句话了——甚至,他前面铺垫什么赌约,都是为了让她这段时间不去找别人。 这个别人,说白了就是廖裕锦。 祝璞玉心里忍不住笑,他这算计人的手段没以前高明了啊。 以前她看不出来,现在她都能预判了。 但看他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甚至觉得自己制造了一个陷阱。 祝璞玉抬眸观察着简庭的状态,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真可爱啊。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温敬斯这么可爱的一面。 祝璞玉不太忍心拆穿他,便配合着他演戏。 她沉默下来思考了一番,并没有当场答应,象征性地和他拉扯了一下:“我怎么确定你不会找别人?” 简庭:“你可以查岗。” 祝璞玉这回忍不住笑了,但她在这句话之后笑出来,简庭并未觉察到不对劲。 笑过之后,祝璞玉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她略作停 顿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简庭先生想赌,那我就答应你。” 简庭:“确定?” 祝璞玉:“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她笑得很自信,犀利地反问他:“闻家对你有养育之恩,没有闻知渊就没有今天的你,你确定你能做到和他们切割么?就算你想,他们会放过你么?” 简庭微笑了一下,“你担心我?” 祝璞玉:“……简庭先生大可不必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对话进行到这里,房间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简庭正想趁势和祝璞玉多聊几句的时候,她的手机很煞风景地响了。 祝璞玉的手机还在沙发上,她现在不着寸缕,简庭便起身去替她拿手机。 拿到手之后,下意识地一看,屏幕上竟是廖裕锦的名字。 简庭对这个名字过敏,一看到,方才放松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 他板着脸将手机递给了祝璞玉,祝璞玉似乎也无心去关注他的情绪,拿到手机便接电话。 简庭竖起耳朵去听。 “今晚还回来么?”廖裕锦问。 “回,马上就回。”祝璞玉说,“你等我一会儿吧。” 廖裕锦:“应酬吃饱了么,要不要给你准备宵夜?” 祝璞玉想了想,才说:“煮碗面吧。” 廖裕锦:“好,我去准备。” 祝璞玉和廖裕锦的对话没有什么暧昧的言辞,但是…… 听着廖裕锦说给祝璞玉准备夜宵的语气,这种事情应该是经常发生的。 简庭不知道当初他们婚姻 期间时,两人默契怎么样,但他现在连记忆都没有,再看见祝璞玉和“初恋情人”如此默契,实在很难不嫉妒。 更何况,连温家的人都不反对他们。 祝璞玉和廖裕锦通完电话之后,便通知了Wendy备车送她回家。 简庭看到祝璞玉裹上毯子走进浴室的画面,有种被用完就扔的感觉。 —— 飞滨海的航班是在次日中午,祝璞玉吃完早饭之后,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江景苑找周清梵碰面。 江景苑是祝璞玉之前住的公寓,她生产完搬到尚水苑之后,这边就空出来了。 周清梵刚刚从陆家出来,还没找到房子,因此祝璞玉把她安顿到了这边。 祝璞玉和尤杏说好了十点多过来,她来得稍微早了一些,车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才九点。 祝璞玉让萧然先去附近走走,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孩子上了电梯。 电梯停下,祝璞玉刚要牵着知越和星星往外走,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叔叔!”知越和星星第一时间便喊了人。 祝璞玉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走出电梯,侧目看了一眼防盗门,接着便将视线转向陆衍行。 陆衍行当即便看懂了祝璞玉的意思。 “我还没进去。”他解释。 “那你走吧。”当着孩子的面,祝璞玉不好对陆衍行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只能提醒他:“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的话。” 陆衍行答非所问:“她找到房子了么?” 祝璞玉:“这不 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好了,你可以走了。”祝璞玉不想再和陆衍行聊周清梵的相关话题了。 陆衍行这几年的确帮过她不少,可在他和周清梵这件事情上,祝璞玉无法容忍他半分。 “我需要见她一面。”陆衍行站在原地不动,“有事跟她说。” 祝璞玉反唇相讥:“你确定你跟她见面的事情不会传到你老婆耳朵里?” 陆衍行:“……” 第425回 是不是早就认识 陆衍行被祝璞玉噎得十几秒的时间没接上话。 在这期间,祝璞玉已经输入密码开了门,陆衍行下意识地想进去,结果对上了祝璞玉警告的眼神。 祝璞玉开门之后先让知越和星星进去,“哥哥妹妹先进去,妈妈和陆叔叔聊几句就来哦。” 和孩子说话的时候,祝璞玉一向温柔,丝毫没有刚才的气势。 祝璞玉刚把两个孩子送进去,周清梵已经听见外面的动静来了客厅,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见祝璞玉站在楼道不进来,便问:“怎么不进来?” 祝璞玉给周清梵使了个眼色,凭两人多年的默契,周清梵当即便读懂了。 祝璞玉始终挡在门口,并没有给陆衍行往里头看的机会,短暂跟周清梵眼神交流后,便关上了门。 祝璞玉转过身,再看向陆衍行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严肃,“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吧,我替你转达。” 在周清梵的事情上,祝璞玉很难信任陆衍行,鬼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儿找人,还是出尔反尔前来纠缠? 这种事情,陆衍行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周清梵好不容易脱离了陆家,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如今身体刚刚好转,日子正要步入正轨,作为好友,祝璞玉绝对不会让陆衍行再将她拽回那段见不得人的关系里。 “你们要去滨海?”陆衍行不答反问。 祝璞玉点点头,“唐凛跟你说的?” 陆衍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面上的表 情比之前更加严肃,沉吟片刻后,他开口说:“有人在找她,我安排保镖跟着你们吧。” 陆衍行知道这趟行程,祝璞玉是非去不可的,盯着周清梵的人也不会在她跟祝璞玉在一起的情况下动手,但陆衍行还是不太放心,因此特意来了这一趟。 祝璞玉听见他这样说,眉心一跳:“谁找她?别告诉我是路微的人。” “她当年和陆巡止一起算计过的人。”陆衍行说,“现在她已经不是陆家人了。” 陆衍行后半句话乍一听没头没尾的,但祝璞玉当即就晓得了他的弦外之音—— 祝璞玉不太清楚周清梵配合陆巡止进行过什么计划,但听陆衍行的意思,对方的下场似乎很惨。 惨烈的人最容易走极端,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先前周清梵有陆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庇佑,日常出门几乎都有司机和保镖跟着,那些人的确不好贸然对她出手。 现在情况不同了。 祝璞玉沉默了许久,仔细思考过陆衍行的这番话后,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却不给她,借此让她留在陆家,是在防这个。” “保镖在楼下,机票已经订好了。”陆衍行并未正面回复祝璞玉的这个问题。 他说完该说的话,便转身去按下了电梯。 祝璞玉凝着陆衍行,问了一个先前同样问过周清梵的问题:“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清梵了?” “你应该去问她。 ”陆衍行依旧不肯正面回答。 祝璞玉目光闪烁了一下,故意说:“她说是和陆巡止恋爱后才认识你的。” “嗯,她没说错。”电梯“叮”一声停下,陆衍行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进去了。 祝璞玉倚在防盗门上,看着电梯下行的提示屏幕,回味着陆衍行的那句话,轻笑了一声。 看来她之前判断没错。 陆衍行应该很早就认识周清梵了,但是是单方面认识,至少比道周清梵给的答案要久。 至于他对周清梵的心思…… 或许是爱而不得越来越扭曲了? 但无论缘由,陆衍行对周清梵造成的伤害是客观存在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祝璞玉并不能接受这种“我爱你却要伤害你”的戏码。 不过陆衍行刚才带来的消息,的确是值得提防。 念及此,祝璞玉立刻开了密码锁进了公寓。 祝璞玉进来的时候,星星和知越正坐在客厅的一排迪士尼玩偶前玩耍,两个小朋友玩得投入,正好也给了祝璞玉和周清梵谈话的空间。 祝璞玉坐下来之后,看着周清梵,开门见山地说:“刚才陆衍行来过。” 周清梵听见这个名字之后,表情没太大起伏,“猜到了。” 祝璞玉:“他说陆巡止之前算计过的人在找你。” “你有怀疑的对象么?”祝璞玉觉得,要想提防意外上演,得先有个范围。 周清梵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陆巡止看似时刻将她带在身边,实际 上一直有在防着她,他是个对身边的人信任度很低的人,用疑神疑鬼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周清梵却很清楚他的心狠手辣,算计人不眨眼,当初的确不少人狠狠栽了跟头。 “那你这段时间尽量跟我在一起吧。”祝璞玉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滨海回来之后,你干脆先搬到尚水苑,这样比较安全,等这事儿解决了再说。” “好。”周清梵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愿。” 其实祝璞玉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她帮不上祝璞玉,反倒给她添了诸多麻烦,周清梵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祝璞玉当即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抬起手臂抱了她一下,“说的什么话,咱俩谁跟谁。” 祝璞玉抱完周清梵之后,整理了一把头发,周清梵视线扫过她的脖子,看到上面层层叠叠的吻痕。 周清梵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什么:“你昨晚见过温敬斯?” 祝璞玉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是尤杏来了。 祝璞玉起身去给尤杏开了门,尤杏一进来,就眼尖地注意到了祝璞玉,她啧了一声,“你俩这告别是不是有点儿激烈?” 祝璞玉勾了勾嘴角。 “诶,八卦一下。”尤杏拉着祝璞玉坐了下来,好奇地问她:“他被催眠之后没有过女人对吧,现在是不是有问题?” 祝璞玉笑着,“你觉得呢?” “也是,都这样了。”尤杏瘪嘴,“这催眠还挺灵性啊 。” 祝璞玉:“……” 一旁的周清梵也被尤杏的言论逗笑了。 她一来,气氛都比之前轻松不少。 开过玩笑后,尤杏开始聊正事儿:“澳洲那边安排好了么?” 第426回 突发 祝璞玉“嗯”了一声,“温家的人已经过去打点了,刚才得到的消息是,宋南径和史密斯都已经到了。” “宋南径可真不是人。”尤杏想起这个人就义愤填膺,“打从我知道有他这个人开始,就没见他干过人事儿。” 最憋屈的是,宋南径目前干的这些事儿,都是打擦边球,并不足以真的让他坐牢。 当年他给温敬斯下药造成那场意外,也没有直接有力的证据。 后来他和江佩矜“合作”制造车祸把温敬斯偷渡出国,主要也是江佩矜的“功劳”。 宋南径这个人阴险狡诈,这样的人还生了一副好脑子,对付起来实在不容易。 想要通过这些证据送他坐牢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去搜集他的其他“犯罪证明”——之前她们已经分析过了,宋南径在这种事情上一定很难翻车,他是那种做计划的时候就会先找好替罪羊的人。 所以祝璞玉当时就得出结论,想送宋南径进去,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生意上的把柄。 公司的法人和最大股东都是他,他没得逃。 “黎蕤是不是还没收获?”周清梵问。 祝璞玉点点头,提起这件事情,她也有些烦心。 祝璞玉抬起手捏捏眉心,“目前看来,只能等。” “靠谱么?”尤杏有点怀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宋南径这种阴险的人,应该也会防着黎蕤吧。” “靠不靠谱,暂时都只有这一条路了。”祝璞玉慢条斯 理地开口,“赌呗。” 她想起先前了解过的那些信息,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宋南径只可能栽在黎蕤手上,别人没这个本事。 —— 隔天早晨,简庭和闻卉一同踏上了回墨尔本的航程。 闻卉肉眼可见地兴奋,在去机场的路上,便开始筹划着回去之后的行程。 想到回去之后就要和简庭领证结婚,闻卉难掩激动。 辗转将近四十小时的飞行后,两人终于在当地时间上午十点钟抵达了机场。 彼时,闻知渊已经派了人来接他们。 舟车劳顿下,闻卉刚坐上车便睡了过去,简庭也是一脸疲态。 开车的司机老刘是闻知渊的心腹,闻知渊特意安排了他前来接机,想必目的并不简单。 简庭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果然看到前排的老刘时不时地往后面瞄。 似乎是在观察他对闻卉的态度。 简庭佯装没看到,很自然地在后排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闻卉盖上,随后又替她在脖子上戴了只护枕。 这是简庭之前经常做的事情,他轻车熟路,而前排的老刘观察到这一幕后,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往后排看了。 如此试探过后,简庭约莫也猜到了闻知渊跟老刘说了什么。 简庭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几分钟之后,手机震了一下。 他打开了聊天软件,看见了温儒远发来的照片和消息。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是某个私人心理诊所,抓拍到的瞬间,是 闻知渊和宋南径一同走进去的画面。 紧跟着,后面是温儒远的文字消息:【这家诊所是史密斯的同学开的,他们计划在这里给你做第二次催眠。】 简庭看着两条消息,嘴唇抿成了直线。 闻知渊和闻卉都好解决,史密斯也有回旋的余地,但宋南径——若是这个时候让宋南径知道了他在怀疑身份,那他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从这件事情里抽身。 反正闻知渊和闻卉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宋南径这次来澳洲为的就是“监督”二次催眠进行,除非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突发事件,否则他是不会离开的。 突发事件。 非常重要。 简庭脑袋里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 私人诊所内。 宋南径和闻知渊在史密斯和助手的带领下参观完了催眠室的环境之后,三人便在诊所的会客厅坐了下来。 虽然先前已经问过了,但闻知渊依旧不放心,反复地跟史密斯确认:“他真的不会想起来么?” “目前还没有人能破解我的催眠。”史密斯胸有成竹,“他们强行复苏记忆,会出人命的。” 这样的答案,闻知渊听过很多次了。 他脸上慌乱不减,坐立不安,看起来非常焦虑。 一旁的宋南径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就你这样,弱智看了都得起疑。” 闻知渊:“……” “他现在还没想起来,这么做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你与其在这里担心催眠的事儿,不如先 计划计划怎么让闻卉怀个孩子。”宋南径一语道出重点,“温家迟早会知道他的身份,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闻知渊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正想继续和宋南径探讨这件事情,却被人打断了。 “宋总。”宋南径的助理匆匆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像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闻知渊看到他伏到宋南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宋南径脸上原本散漫慵懒的笑骤然消失,镜片后的目光顿时犀利无比。 他起身,冷冷地说:“订票。” 闻知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想问时,宋南径已经看向了他:“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闻知渊:“你——” 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留给他的是宋南径离开时带起的一阵风,以及他匆忙的步伐。 闻知渊看着宋南径消失的背影,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头雾水。 他跟宋南径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宋南径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轻佻无所谓的模样,即便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他的情绪也不会受影响。 闻知渊从来没见他有过这么大的反应,究竟这次是出什么事儿了? …… 车上。 宋南径坐在后排,不断地用手机拨着某个号码,额头的血管狰狞地凸起,眼底猩红一片。 前排的助理开着车,时不时抬眼从后视镜看他,大气都不敢喘。 电话拨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宋南径将手机扔到 了一旁。 他摘下眼镜掐着眉心,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航班几点?” 助理忙回复:“是一个小时以后,您的护照都准备好了。” 宋南径:“航程多久?” 助理:“回去的话,应该是后天了,这是最快的一趟了。” 宋南径闭上眼睛,“医院那边有最近消息么。” 助理抿了抿嘴唇,回得有些紧张:“黎家封锁了消息,目前只知道太太被送进了ICU。” 宋南径的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双手狠狠地揉着眼眶。 第427回 我没意见 简庭回到闻家一个小时之后,闻知渊也回来了。 简庭和闻知渊在客厅碰了面,他像往常一样同闻知渊颔首致意,叫了一句“爸”。 闻知渊盯着简庭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简庭大方地同他对视,目光坦然而恭敬,看不出任何异常,“闻卉在楼上整理礼物,她给您带了茶叶。” 提起闻卉,闻知渊露出了一抹欣慰而慈祥的笑,他拍了拍简庭的肩膀,“坐吧,正好跟你聊聊你们的事情。” 简庭点点头,随闻知渊坐在了沙发前。 闻知渊坐下后,朝楼梯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表情忽然沉重不少。 简庭询问:“您怎么了?” “其实我叫你们回来,主要是为了闻卉。”闻知渊的表情里都是担心,“当初让你留在北城负责这个项目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她也不喜欢北城,是我非要她懂事一点,她不得不留下来……哎!这对她不太好。” “嗯?”简庭有些疑惑,“她最近跟您说什么了么?” “其实,自从你们去北城之后,她就时常跟我说,有别的女人要抢走你。”提起这件事情,闻知渊的表情十分无奈,“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平时怎么对她,我都看在眼底,她只是换了个环境,身边都是陌生人,没有安全感。” “我本来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还教训过她,要她懂事一点,但前几天她的心理医生说,她这个情 况很危险。”闻知渊又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我让你带她回来,主要是想让她再去看看医生。”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到了正题。 不得不说,闻知渊的演技还是很不错的。 倘若简庭不知道真相,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话——虽然闻知渊的理由是编的,但他对闻卉的关心和疼爱是真情流露。 方才闻知渊说要单独和他谈话的时候,简庭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闻知渊编的理由很到位,简庭听完之后,认真思考了许久,然后问他:“医生怎么说?是之前的病情复发了么?” “要见到她才能确认了。”闻知渊说,“我已经跟医生那边约好了,明天你和我一起陪着她过去一趟,看看医生那边怎么说,趁来得及,好好控制一下,不能让她的情况继续恶化。” “明白。”简庭点点头,随后郑重其事地对闻知渊说:“爸,您放心,不管她是什么情况,我都会陪她一起治疗。” 闻知渊欣慰地看着他:“也幸好有你,这么多年,要不是你陪着,她也不会这么听话。” 说到这里,闻知渊停下来笑了笑,“她喜欢你,什么都听你的。” 简庭:“您说笑了,她只是偶尔跟您任性一下,大是大非还是很尊重您的。” 闻知渊话锋一转,“之前我说让你们先领证,也是跟医生聊过之后想出来的办法,她没安全感,领完证或许能好些呢!” “您说 得对。”简庭欣然点头,很赞成闻知渊的话:“我没有意见,看闻卉吧。” “她更不会有意见了!”闻知渊再次笑了起来,“女大不中留,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怎么会,我和她结婚了,也还是跟您生活在一起的。”简庭也随闻知渊一起笑。 两个人刚聊完这个话题,闻卉正好带着给闻知渊的礼物下来了。 “爸爸!” 闻知渊听见闻卉的声音之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朝她招着手,关心地问:“累不累?中午想吃什么跟厨房说过了没有?” “已经让简庭哥哥去说过了。”闻卉看了一眼简庭,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礼盒递给闻知渊,“我给你选的礼物,你快打开看看。” 闻知渊应了一声“好”,在闻卉的注视下打开了礼物。 方才和简庭聊天过后,闻知渊心情放松了不少,起码从现在来看,简庭是没有再怀疑什么的,对于和闻卉领证结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见。 等做过二次催眠,他对于闻卉的感情只会更加笃定,怀孕指日可待。 幸好今天宋南径是安排好了诊所的事情才走的。 简庭坐在对面,看着闻知渊和闻卉的互动,没有上前去打扰。 他们父女二人交谈甚欢时,简庭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声音被他们的说话声盖过去了。 微信里,是温儒远的最新消息。 温儒远:【BV3308,宋南径的航班号。】 简庭看着消息,不动声色 地勾了勾嘴角,回复:【明天诊所见。】 刚才闻知渊说要和他一起“陪”闻卉过去,想必是为了“监督”。 要阻止闻知渊一同前往,那就只能让闻卉来了…… 简庭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至少比宋南径好解决得多。 跟温儒远沟通完以后,简庭重新打开了和黎蕤的聊天窗口,发了两个字:【谢谢。】 不仅要谢谢黎蕤替他支开了宋南径。 还要谢谢黎蕤,成功替他试探、并且找到了宋南径的软肋。 有黎蕤帮忙,扳倒宋南径的路就又多了一条。 —— 五月初,滨海的天气很好,海边有暖风吹过,十分舒适。 午饭之后,知越和星星去儿童房午睡了,祝璞玉则是和周清梵还有尤杏坐在院子里欣赏着对面的海面。 来到滨海已经第二天了,祝璞玉暂时脱离北城的环境,焦虑感减轻不少。 在北城,她很少有这样静坐在午后欣赏风景的机会。 别墅的环境很好,这几年虽然没有人住,但物业一直有在打理。 祝璞玉去联系物业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告知,购房人在买房的时候,就已经交过终身物业费了。 祝璞玉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暖洋洋的风吹过,她放松下来之后,又想起了温敬斯。 一家四口在这样的环境里一起晒太阳,应该很幸福吧。 叮—— 突兀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祝璞玉睁开眼睛坐起来,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是黎蕤发来的几 条消息,最前面的是一张截图。 祝璞玉打开看了看,从头像就认出了那是简庭。 截图的核心思想很容易提炼:简庭要黎蕤装病危,把宋南径“召唤”回北城。 图片后面,是黎蕤的一串文字消息:【你和温敬斯真是天生一对,想的办法都一模一样。】 祝璞玉看到“天生一对”四个字,勾唇笑了起来。 是啊。 真默契。 几天前,她刚给黎蕤安排过同样的“任务”。 即便没有简庭的这条消息,黎蕤也会“病危”。 第428回 巴不得他更惨 除此之外,简庭应该还想借此机会来试探一下宋南径对黎蕤的态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经过这次,简庭大约也会想到通过黎蕤来牵制宋南径这一招。 “笑什么呢,嘴角都要扬上天了。”尤杏注意到祝璞玉笑得这么灿烂,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温敬斯又干什么了?” 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事儿,但可以肯定是跟温敬斯有关的,否则祝璞玉不至于笑这么开心。 “宋南径回北城了。”祝璞玉放下手机,人靠回摇椅里,悠哉地晃着,“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宋南径跟史密斯一起回墨尔本“监督”简庭二次催眠的这个计划,尤杏跟周清梵之前就知道。 的确是个大麻烦。 之前周清梵还就这个问题问过祝璞玉的计划,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黎蕤?”周清梵轻声问。 祝璞玉点点头,“黎蕤心脏突然不舒服,进了ICU,宋南径的眼线看到了。” 祝璞玉说这话的口吻轻松愉悦,一听便不是真事儿,周清梵和尤杏都迅速理解了她的计划。 尤杏的表情震惊之余,又有些一言难尽:“宋南径就冲回来了?他那么狡猾,都不想想这个时候可能是有人故意——” “他赌不起。”祝璞玉扬起嘴唇,“就算他想到了这点,照样会冲回去的。” “哦——”尤杏啧了一声,“合着宋南径还是个恋爱脑呗,真看不出来。” “恋爱脑。”祝璞玉重复了一 下这三个字,赞许地点点头,“很到位。” 再狡猾的人,一旦恋爱脑,也没得救。 周清梵对于宋南径的决定也是比较意外的。 虽然知道宋南径对黎蕤执念很深,但没想到他遇到黎蕤的事情,防备心竟然如此低——如此一想,跟黎蕤结婚的那几年里,宋南径应该很难过吧。 难怪这么见不得温敬斯好,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让他难受。 “你不担心黎蕤么?”周清梵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担心她爱上宋南径之后舍不得下手么。”祝璞玉下一秒便理解了周清梵的意思,“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那你还让她去?”尤杏脱口追问。 “有风险的路和无路可走,你选哪条?”祝璞玉反问。 尤杏哑口无言,耸了耸肩膀。 好吧,也有道理。 宋南径这种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人,好不容易有一道软肋,想对付他自然是得好好把握的。 不过尤杏很快也想通了——黎蕤爱上宋南径的可能性太低了,要是真能来电,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是这个进展。 好歹两个人结婚六七年的,而且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突然觉得宋南径这人做得也挺失败的。”尤杏想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看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最后也没得到自己最想要的,这是报应吧。” 祝璞玉摊手,这或许就是老天有眼吧。 了解得越多,祝璞玉对宋 南径的心路历程也就有了更全面的解读。 假设宋南径没有和江佩矜联合起来制造后来这出戏码,祝璞玉说不定还会稍微同情他一下。 但现在,祝璞玉巴不得宋南径更惨一些。 他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就是懦弱,连一句袒露心声的话都不敢说,只会试探,试探失败了把原因都归到温敬斯身上,仿佛没了温敬斯,黎蕤就会爱上他似的。 虽然祝璞玉之前经常说温敬斯是狡猾的老狐狸,虽然温敬斯的确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但他和宋南径根本不是一类人。 温敬斯的人品甩了宋南径几条街。 祝璞玉从来不否认自己的睚眦必报,她也不想做个宽容的人,特别是面对宋南径这种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最好的。 宋南径希望温敬斯在情感上受折磨,那她就让黎蕤去折磨他。 即便黎蕤最后没有找到宋南径的把柄,真相揭开后,也足够狠狠打击他一番。 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比挟持他的肉体要高明得多。 —— 简庭回到闻家之后,吃饭喝水都很小心。 有了上次中招的经验,再加上他提前知晓了闻知渊希望闻卉怀孕的意愿,简庭有意识地避开了旁人给他递到手边的东西。 但终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有些事情不是他有意识防范就可以避开的。 晚饭的时候,闻知渊说要和简庭喝上一杯。 他这话一出,简庭便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距离上 次中药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那种烈火焚身的感觉仍历历在目。 闻知渊下手只会比闻卉更狠,到时就不是他的意志力能主宰的了。 “爸,要不明天晚上再喝吧。”简庭看了一眼闻卉的位置,“明天我得陪她去诊所,别耽误正事儿。” “也是。”闻知渊倒也没有为难简庭,他笑了笑,看起来也没有疑心什么。 简庭也猜到了闻知渊今晚不会强逼他喝酒,毕竟催眠还没做过,他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自己喝上两杯吧。”闻知渊为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看着闻卉说:“今天你们回来,我开心。” 简庭和闻卉端起果汁来,分别和闻知渊碰了杯。 看得出来,闻知渊心情很好,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酒,喝到后面已经有些兴奋了,话比平时多了许多,还一直拉着简庭碰杯。 简庭看着闻知渊说话越来越多,冷静地配合着。 都说酒醉失言,不知这句话会不会在闻知渊身上应验。 闻卉吃饱了之后就从餐厅离开了,桌上只剩下了简庭和闻知渊两人,是最佳时机。 转眼,闻知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简庭看到后,自觉地端起果汁来和他碰了一下杯。 和简庭碰杯之后,闻知渊同他说:“你和闻卉走到今天不容易,你们安定下来,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就放心了……” 类似的话他今晚说了很多,简庭却并未表现出不耐烦,认真地听着,并且点 头。 闻知渊放下酒杯,拍拍简庭的肩膀,“我知道,我安排给你的一些事情你心里是有意见的,但你也要理解,我就闻卉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就喜欢你,你不和她在一起,说不过去……” 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知晓真相的前提下再听,便显得别有深意。 特别是那句“你不和她在一起,说不过去”。 第429回 简庭的消失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德绑架的味道,深层的逻辑是,闻知渊认为自己收养了简庭,因此简庭即便是为了“报恩”,也要满足闻卉和他结婚的诉求。 如果闻卉喜欢简庭,他便没有资格去和别的女人接触。 从闻知渊的说辞中隐约也听得出,简庭似乎因为这件事情和他闹过不愉快。 都说酒后吐真言,闻知渊眼下不算是醉到糊涂的程度,但也上头了。 简庭盯着他仔细观察了片刻,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几分钟后,点了点头,同他说:“我理解您,也会好好待她。” “好,好……”闻知渊笑着端起酒杯,又喝了半杯酒,“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妈妈走得早,她又病了那么多年,幸好有你。”闻知渊放下了酒杯,重重地拍了一下简庭的肩膀,“大师算得没错,你是旺我们父女的。” 大师? 旺? 简庭是第一次从闻知渊口中听到类似的字眼,他内心涌起一个念头,装作不经意地接过他的话问:“您还相信这个?” “有些东西,不得不信呐。”闻知渊并未决觉察到简庭的问题有什么不对,他陷入了某段回忆,感慨似的说,“她妈妈刚去世的那几年,她身体不好,我的生意也做得不顺,家里没有一天顺心的日子,有了你之后,好多了。” 说到这里,闻知渊笑了起来,“你是我们父女的福星,可不能让你跑了。” 闻知渊说 得不算相信,但简庭大致已经猜到闻知渊收养“他”的原因—— 先前他就思考过这个事情,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是跟这种原因挂钩的。 做生意的人大都信风水和命格,闻知渊当初应当是因为诸事不顺,去找了大师破解,大师为他出主意后,他才去收养了简庭。 那简庭本人的八字命格应该是很“旺”他们父女的。 由此也可以判断出来,简庭的“消失”,不可能是闻知渊动的手。 结合先前已经得到的信息,简庭应该是喜欢上了其他女人,惹来了闻知渊的反对,最后和对方“私奔”了。 如今尚不知道简庭本人用了什么办法彻底“消失”,但他的消失对闻知渊和闻卉的打击应该不小。 简庭抿了抿嘴唇,到这里,他想,他知道闻知渊为什么会铤而走险瞄准他了。 他的命格八字,和简庭本人应该相差无几。 而宋南径和他是发小,知道他的这些信息毫不费力。 宋南径不想让他好过,刚好又认识闻知渊,知道他的需求,两人便合作来了这一出戏码。 闻知渊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温敬斯,但为了“荣华富贵”,依旧选择了走钢索。 高风险必定伴随高回报。 简庭不太相信这些,他不好去判断闻知渊这几年生意做得顺利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在闻卉的问题上,的确见效颇丰。 闻卉的眼睛复明了,心理创伤也渐渐好转了。 这都 是他的“功劳”。 闻知渊很快又喝完了一杯酒,简庭见他放下杯子,便拿起酒瓶,又给他倒了一杯。 闻知渊原本是不计划继续喝了,但简庭这一倒,他十分开心,又喝了几杯。 闻知渊常年应酬,酒量很好,不过今晚的量超过了平时,他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步子已经虚了。 最后,是简庭扶着他走出去的。 两人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闻卉,闻卉见到闻知渊喝成这样,有些担心:“爸爸,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闻知渊已经醉得答不上来了,许久不喝这么多酒,他的胃有些疼,手臂捂住了上腹的位置。 简庭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关心地问:“您是不是胃疼了?” “我先扶您回房间。”没等闻知渊回答,简庭已经做了决定,和闻卉一起行动,将闻知渊扶回了楼上的卧室。 等闻知渊靠着床头坐下后,简庭又去对面书柜的抽屉里取出了药递给他。 闻知渊常年在外应酬,虽说是在澳洲做生意,但华人圈内酒桌文化依旧是主流,他喝了二十多年,胃早就坏了。 闻知渊经常因为喝酒胃疼,甚至还住过几次医院。 闻卉自然也是很清楚这些事情的,因此,从闻知渊的卧室出来后,她一脸的担忧。 “爸爸不会像上次一样胃出血吧?”闻卉不安地抓住了简庭的胳膊。 “先让他好好休息吧。”简庭看了一眼卧室的门,轻叹了一声,“是我不好,我应该 拦着他让他少喝点的。” “他兴致上来了,谁都拦不住。”闻卉没怪简庭,她还是很了解闻知渊的。 “也是。”简庭无奈地笑了笑,“他今晚喝了这么多,明天不一定醒得来,就别叫他了,诊所那边我陪你去就好。” 闻卉听见“诊所”两字之后,手指略微僵硬了一下。 明天去诊所是为了给简庭做二次催眠,避免他想起来以前喜欢的那个女人—— 如果闻知渊不去,她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有我陪你,你还不放心么?”见闻卉许久不回应,简庭又问了一句。 闻卉回过神来,忙摇头:“没有,我是怕爸爸没跟着一起去之后担心。” “不会的,回来把情况告诉他就好了。”简庭轻轻地握住了闻卉的手,“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以后有了属于我们的小家庭,你要习惯只有我陪着你的生活。” 简庭的这番话对于闻卉来说,无异于一剂温柔毒药。 特别是那句“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将她本就不多的理智冲刷得干干净净。 闻卉反握住简庭的手,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好,那明天你陪我去吧。” 简庭“嗯”了一声,“走吧,早点休息。” 他垂下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将闻卉送回房间之后,简庭便也折返自己的房间,他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站在花洒下面冲水的时候,简庭开始在脑海中将自己目前得知的信息复盘了 一遍。 今晚和闻知渊单独喝酒,收获还是很大的。 解开了他目前为止最大的疑惑之一:闻知渊为什么选中他。 接下来只要弄清楚催眠的来龙去脉以及破解方式,最棘手的两个问题就算化解了。 只是,解除催眠…… 简庭回忆起来头痛欲裂的感受,心头隐隐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第430回 廖裕锦也在追她? 洗澡的时候思考了太多时间,简庭将近半小时才从浴室出来。 回到床边坐下后,简庭拿起了手机,上面有温儒远发来的最新消息。 温儒远:【史密斯的事情解决了,明天进催眠室谈判。】 简庭看完消息,长吁了一口气,随后给温儒远回复:【闻知渊这边我也解决了,明天只有闻卉过去。】 温儒远在决定前往澳洲之前,不仅让澳洲的朋友打点了这边的相关事宜,还让美国那边去调查了史密斯。 温儒远办事效率非常高,短短两三天之间,已经将史密斯的把柄得握到了手里。 史密斯虽然没有结婚,但有一个常年同居的女友,两人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孩子。 温儒远的人控制了史密斯的女友和孩子,以此作为和他谈判的筹码——调查显示,史密斯虽然没有和这位女友结婚,但两人在利益上是有深度捆绑的,不管出于感情还是利益,史密斯都不会对她和孩子放任不管。 而这也是他们谈判的重要筹码。 方法虽然下作了一些,但往往也是这种方式最为奏效——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了。 简庭这边和温儒远聊完后,打开了祝璞玉的朋友圈。 这一点进去,他才发现,一个小时前,祝璞玉在朋友圈分享了三张照片。 一张风景,一张是她的单人照,还有一张是两个孩子的背影。 风景是傍晚的沙滩和海面,落日将海面照成了金色,很美。 但没有她后 面的那张照片美。 祝璞玉的单人照是坐在摇椅上拍的,她穿了一件亚麻质地的碎花吊带裙,头发很随意地挽起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她的双腿也都放到了摇椅上,赤脚踩着藤椅,双臂抱着膝盖,不施粉黛的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看照片的背景,像是在什么海景别墅的院子里拍的,放大背景,还能看到周围的海面。 简庭想起来那天坐她的车听见的话。 她现在应该是带着两个孩子在度假,这房子可能是酒店,也可能是她买在那边的房产。 那……陪她和孩子度假的人呢? 简庭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想到了廖裕锦。 这种问题去问祝璞玉必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于是,简庭再次打开了和温儒远的聊天窗口。 他斟酌许久,再次发了一条正式的消息过去:【忙不忙,现在还想请你帮我一件事情。】 因为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太合理”,简庭的措辞十分客气。 温儒远大概是被他生疏的语气惊到了,回复他:【家人之间不用这么客套,什么事儿,你直说就好。】 简庭删删改改,终于发出去一条:【祝璞玉去度假了。】 温儒远:【是的,她带着孩子去滨海了。】 简庭:【她一个人?】 温儒远:【跟她朋友去的。】 简庭:【你知道哪个朋友么?】 温儒远那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问我,廖裕锦有没有和她一起去?】 简庭:【嗯 。】 温儒远:【没有,他还在北城。】 看见这句话,简庭松了一口气。 温儒远调侃:【原来就是这件事情,我以为你要请我帮什么大忙。】 简庭:【他们平时总在一起。】 温儒远:【嗯,是的。】 简庭:【……】 温儒远:【你吃醋了?】 简庭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并非羞于承认自己的介意和吃醋,只是现有的阶段里,他没有太多资格和立场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即便是他真的有机会想起了过去的所有事情,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 如江澜璟所说,他还得想办法去把祝璞玉追回来。 简庭这边许久没回消息,温儒远便发来一条:【先别想这些事情给自己添堵了,到时公平竞争就是。】 公平竞争? 他和廖裕锦? 简庭知晓温儒远这话是为了安慰他,可是他却读出了别的信息。 温儒远让他和廖裕锦竞争,言外之意就是,廖裕锦也在追祝璞玉? 初恋,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据说还为了她“付出”过很多,在她人生低谷的时候陪她同行,如今还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比起他这个前夫,怎么看,都是廖裕锦的胜算更大一些。 ——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一直想着祝璞玉和廖裕锦之间的事情,晚上睡觉时,简庭梦里都是他们。 梦的内容和过去无关,只是前阵子上演过的情节重新来一次。 不同的是,这次在梦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带着孩子玩耍。 两个孩子笑声清脆,还兴奋地喊了廖裕锦“爸爸”。 对于简庭来说,这无疑是个糟糕不已的噩梦。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简庭的额头和后背都是汗,梦的内容依旧清晰可见。 简庭从床上坐起来,抬起手擦去额头的汗,看向了窗外。 不到七点,天已经亮了。 今天“陪”闻卉去诊所的时间是九点钟,昨晚已经定下了八点过后出门。 简庭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去冲了个澡洗干净身上的汗,然后换上衣服,为一会儿的行动做准备。 简庭是楼上三人里最先起来的,他出来的时候,特意去闻知渊的卧室门口看了看。 门是紧闭着的。 闻知渊喝醉酒之后会睡很长时间,按他过往的了解,若是没人叫醒他,他能睡到下午。 简庭转身准备下楼时,恰好碰上了准备叫闻知渊起床的阿姨。 听过她的话后,简庭温和地同她说:“昨天我和闻卉商量过了,今天有我陪她过去就行,让爸好好睡一觉吧,他昨晚喝了不少。” 阿姨并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再去叫闻知渊。 简庭让阿姨先下楼准备早餐,自己则是走到了闻卉的房间,来叫她起床。 这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做戏做全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简庭愈发滴水不漏。 闻卉起床气有些大,被简庭吵醒后,揉着眼睛表达不满,“我还很困。” 简庭耐着性子安 抚了她许久,闻卉终于是没有再闹了,等起床气过去之后,她回忆起来自己先前任性的行为,再想想简庭的安慰,忽然抬起手抱住了他。 这下动作把简庭弄得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觉得,你回来墨尔本之后,比在北城的时候对我好多了。”闻卉小声地说,“你在那边都不哄我。” 第431回 部分真相 简庭笑着揉了揉闻卉的头发,“那时候手上还有工作,精力有限,对你着急了一些,是我没有权衡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找到平衡点的。” 闻卉对于这句话很满意,她抬眸,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嗯。”简庭淡淡应了一句。 虽然回应很简单,但他先前的行为和承诺,已经给了闻卉足够的安全感。 闻卉想,倘若在北城的时候,简庭也一直这么对她,她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安全感去做那些任性的事情。 她是真的很怕他像以前一样喜欢上别人。 明明每天围着她转,事事以她感受为先的人,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要离开闻家。 闻卉靠在简庭怀里,陷入了几年前那段回忆里。 当时她的眼睛还没有复明,但闻知渊已经找到了美国的专业医生,预约了手术的时间。 闻卉也正好是等待手术的那段时间里,知道了简庭和那个女人的事情。 她无意间听见了闻知渊和简庭的对话。 简庭对闻知渊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但也明确表示了,他不喜欢她,强行将两人捆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闻卉和不爱她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他说了好几大段的话,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希望闻知渊能成全他和那个女人,今后,他会离开闻家,等赚到了钱后,把闻知渊投资在他身上的钱都还回来。 闻知渊当时答应了,闻卉听见 闻知渊同意的时候,差点便忍不住冲上去质问,但被身旁的保姆拦住了。 保姆看着简庭离开后,才扶着闻卉去找了闻知渊。 闻卉停在闻知渊面前后,第一时间就崩溃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让简庭和别的女人走。 闻卉那时同时知道了简庭有喜欢的人和他即将离开的消息,情绪十分不稳定,差点因为激动休克过去。 闻知渊让护工将她送回到了房间,确认过她的安全之后,支开了身边的闲杂人等。 闻卉就是从那次谈话知道,知道了闻知渊的催眠计划。 原来,闻知渊早就查到了简庭身边的那个女人,他并未想过放简庭离开,所谓的“同意”,不过是缓兵之计。 闻知渊说,要简庭随闻卉去美国治疗,并且照顾到她身体康复,就彻底放他走,这个要求听起来十分合理,简庭也同意了。 但实际上,手术只是个幌子,闻知渊对闻卉说,他已经让朋友联系好了催眠师,等到那边之后,会给简庭做催眠,让他忘掉那个女人,只记得她。 (这里描述的是闻卉视角知道的“真相”,不是全部完整的“真相”) …… “好了,洗漱一下去吃早饭吧,别耽误了去诊所的时间。”简庭温和的声音将闻卉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闻卉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点头,松开简庭下床,进了卫生间。 简庭坐在床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原本温和的视线一点点变得凉薄 下来。 —— 诊所是闻卉先前做心理治疗经常会过来的那家,也是墨尔本当地知名的一家心理诊所。 这里无论是检查还是治疗设施都是全球顶尖。 唯一不足点是,诊所的地理位置偏郊区,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 简庭没有找司机,单独开车带着闻卉行动。 路上,他像“记忆中”那样,叮嘱着闻卉:“等下和医生认真聊聊,不要隐瞒。” “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别担心。” 闻卉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和他对视,而是一直低着头,手指也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 简庭用余光瞟见了这一幕,关心了一句:“你很紧张么?” “……嗯。”闻卉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紧张,她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来过了。” “不用紧张。”简庭并没有拆穿什么,她说什么,他就相信:“只是去做个检查,不代表你又生病了,别这么大压力。” 闻卉又“嗯”了一声,话都比平时少了。 简庭看见闻卉这个状态,时常会忍不住感慨她的“单纯”,闻知渊当真是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她完全不会撒谎,稍有心虚就暴露无遗。 而且,也很容易相信别人。 难怪闻知渊会想到找个人“替代”简庭的和她结婚恋爱这一招——不仅是因为她先前没有看过简庭本人的长相,还因为她真的好骗。 即便闻卉没有多年失明,闻知渊再找个人整成简庭的模样, 植入他的记忆,闻卉照样还是会被骗。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从小看着母亲死在面前,之后便活在闻知渊构建的温室里,整个世界里都充斥着谎言。 闻知渊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溺爱她,不愿看她受伤害为出发点,但他似乎从未想过,等真相揭穿那天,对于闻卉来说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他竟然还在想,让闻卉生个孩子“绑住”他。 这个人真的没救了。 简庭余光瞟了一眼闻卉,想想她过往的疾病史和遭遇,几乎可以肯定,她知道这一串真相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要么疯,要么死。 …… 八点五十,简庭将车停在诊所门口。 诊所是预约制的,附近只停了几辆车,周围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简庭熄了油门,解开安全带,和身旁的闻卉一同下了车,并肩走进了诊所。 两人一进来,便有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带他们一同前往了二楼尽头的某个房间。 简庭进来坐下来之后,四处看了看,发现房间还有一道墙面门。 一墙之隔,另外一边应该就是催眠室了。 工作人员给两人递了果汁,让两人在这里坐着等候一会儿,等医生处理好工作,再邀请闻卉去他的诊室。 简庭知道,这个操作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的。 一会儿闻卉去“面诊”,他独自被留在这里,等待二次催眠。 闻卉想必是很清楚这个计划的,因此,她坐在这里等待时一直很紧张, 连肩膀都是僵硬的。 简庭看破不说错,只是说着安抚她情绪的话。 两人在这间房间等了约莫有十五分钟的样子,之后便有人来邀请闻卉去见医生。 简庭习惯性地要跟上,被制止了:“先生,不好意思,今天家属不陪诊。” 简庭担忧地看着闻卉。 闻卉抿了抿嘴唇,同他说:“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里等我。” 简庭:“确定可以么?” 闻卉点点头。 简庭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几句,将她送出了房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后,才折返回去。 第432回 永远闭嘴 简庭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知温儒远和他的人赶来。 温儒远一行人就潜伏在诊所内,不出五分钟,他们就到了。 温儒远带来房间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在澳洲这边的朋友,张敬。 张敬进来之后,先跟简庭打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 还有另外一个—— “温总。”陈继是在得知温敬斯还活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如此近距离见他。 即便是知道真相,但心理上的冲击依然存在。 平日一贯冷静淡定的人,如今因为激动,声音都在颤抖。 简庭对上陈继的眼神,很快意识到,他叫的“温总”,不是温儒远,而是他。 从他的眼神和说话的口吻来看,他们从前关系应该也是很近的。 简庭正这么想着,温儒远已经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他扶了一下眼镜,为他介绍:“陈继,你的助理,你出事儿之前已经跟着你工作五六年了。” 难怪。 简庭朝陈继颔首,“谢谢,辛苦了。” 陈继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几个文件袋交给了简庭,像之前那样同他汇报:“这里是一些史密斯家人们的资料,这个文件袋里的手机里有谈判需要的视频。” 简庭分别接了过来。 张敬放下手机对简庭说:“我的人已经把史密斯的手机和电脑都收了,现在他在过来的路上,大概十分钟吧。” 简庭下意识地抬起头,寻找着墙上的监控器。 张敬通过他的这个动作,便能判断 出来他的想法,笑着说:“别担心,诊所的监控系统已经瘫痪了。” 简庭点了点头,“辛苦了。” 简庭和温儒远、张敬还有陈继一同在沙发前坐了下来,等待着史密斯教授的到来。 宋南径回了北城,闻知渊没有来诊所,闻卉那边几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 大约十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打开。 简庭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便抬起头看了过去。 简庭此前并未见过史密斯的资料,但看到本人之后不难认出来。 个头很高,白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眼镜。 此时,史密斯的面色十分凝重——因为他身后跟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枪正抵着他身体两侧的肋骨。 温儒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史密斯,朝两个保镖打了个手势。 保镖将史密斯推进房间之后,便关上了门。 史密斯站在门口,视线一一扫过房间内的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简庭的身上。 这是他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熟面孔。 简庭对上了史密斯的目光之后,冷冷地掀动嘴角,“应该记得我吧。” 史密斯的脸色发白,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是你找的人?” 这怎么可能。 当初闻知渊和宋南径找他给简庭做催眠的时候有说过,要他用最彻底的办法。 所谓最彻底的办法就是,不仅要让他忘记,还要阻止他想起来,一旦他出现怀疑自己身份、或者是去仔细回想过去某件事情的情况,大脑就要给 反应。 比如疼痛,比如情绪失控。 史密斯是催眠领域的知名专家,这种高难度的要求对他而言不算苛刻。 只是,为了被催眠者的身体考虑,他在进行正常催眠治疗时,并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简庭经过他的催眠,是不可能凭借自主意识对身份产生怀疑的,否则他现在已经精神错乱了。 那——他是被人提醒的? 闻知渊和宋南径知道么? 史密斯下意识地想要去联系这两人“通风报信”,但,他今天刚刚出酒店,手机和电脑都被收走了,人几乎是一路被枪抵着来到诊所的。 “看来你对我印象深刻。”简庭朝史密斯笑了一下,那笑里几乎没温度,透着诡异和浓烈的杀意。 史密斯看出他眼底透出的杀意后,不由得回想起了抵在自己腰两边的枪。 那独属于机械的、坚硬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头皮都收紧了。 简庭的真实身份……似乎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 史密斯深吸了一口气,询问简庭:“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简庭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陈继先前递给他的文件袋丢给了他。 史密斯接过文件袋打开,看到里面家人的资料和照片之后,眼皮比之前跳得更厉害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简庭说:“我为你做催眠是收钱办事,我并不清楚你经历了什么,也没有要伤害你的意图,你应该去——” “收谁的钱,办什么事。”简庭 打断了史密斯的话,八个字直逼重点。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步伐向前迈了一步,停在了距离史密斯一米不到的位置。 史密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后背窜上了一阵冷意。 “史密斯教授,我在问你问题。”等了一分钟没得到答案,简庭已经不耐烦了。 他这次开口催促,口吻更冷了。 温儒远和陈继在一旁看着简庭质问史密斯的场景,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这才是温敬斯。 温儒远之前每次跟简庭对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感慨他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让简庭“听话”,闻知渊应该有在催眠的时候刻意去弱化他性格里强势的一部分。 温儒远此前一度以为,他是不会发脾气的。 眼下这一幕,总算是让他看到了些当初温敬斯的影子。 温儒远很是欣慰。 史密斯被简庭的口吻震慑到了,思考过后还是决定回答他:“是闻知渊先生要我给你做的催眠。” 简庭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的眼神在提醒他:继续说。 史密斯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件事情的过程完整地表达了一遍:“准确来说,是我的一位病人兼朋友介绍了闻先生给我认识,我才接了这次的催眠。” “宋南径。”简庭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史密斯听见他说出这个名字之后,眼底闪过了浓烈的惊讶——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没等史 密斯反应过来,简庭又继续质问他:“宋南径是你的病人?” 史密斯点头。 简庭:“他什么病?” 史密斯有些踌躇,“这个是病人的隐私,我——” “你也可以选择永远闭嘴。”简庭再次打断他的话。 他说完这句死亡威胁的话之后,还露出了一抹笑。 这让史密斯更加害怕。 权衡利弊后,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坦白:“宋先生有双相情感障碍,在我这里治疗十多年了。” 第433回 最坏的结果 房间里十分安静,史密斯的声音,清晰到足够每个人听见。 温儒远听到史密斯说宋南径在他那边治疗十多年时,眼底有震惊掠过。 十多年,那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和黎蕤婚姻期间,一直有在治疗。 如果治疗的话,肯定要配合药物。 黎蕤当时和宋南径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他若吃药,黎蕤应该会有所察觉。 可是,黎蕤从未提过这件事情——温儒远不觉得黎蕤会为了宋南径骗他们,想来应该是宋南径觉得生病见不得人,不希望黎蕤知道。 简庭听完宋南径的病之后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然后,你对我做了什么。” 面对简庭的性命威胁,史密斯将当年催眠的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 闻知渊经宋南径的介绍认识了史密斯,他希望史密斯把温敬斯“打造”成简庭,为他植入简庭的记忆,并且让他“爱上”闻卉,对闻卉和闻家忠心耿耿。 催眠要做到这些事情并不难,史密斯当时同闻知渊说了他需要配合完成的工作,之后凭借职业习惯,提醒了一下他催眠的风险。 绝大部分催眠的效果是不可能持续一辈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催眠者的主观意识会一点点苏醒,因此,要保持效果,可能需要反复催眠,但这样会对大脑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史密斯温馨提示完之后,宋南径问他,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史密斯如实回答了 ,但作为这个领域的研究者,他还是说了风险。 这种极端的催眠方式之下,被催眠者一旦产生“忤逆”的情绪,大脑就会给到躯体刺激,也就是说,就算他后来产生自我意识,伴随的也是无尽的躯体痛苦。 这和简庭此前推测的大差不差。 简庭听到史密斯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太阳穴又产生了憋胀的感觉,仿佛随时要爆炸。 他不断地深呼吸,气息逐渐粗哑,眼底也汇聚起了红血丝,杀意更甚。 “有没有解决办法。”简庭问他。 史密斯:“你指的解决办法是解决躯体痛苦还是——” “解除催眠。”简庭简单粗暴地说出需求。 史密斯闻言,抿了抿嘴唇,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简庭并没有给他沉默的机会,接着问:“你能不能做到?” “我可以做,但不保证能做到。”史密斯斟酌一番之后,给了个非常谨慎的答案,“我的建议是不要做,风险太高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简庭问。 “轻则精神错乱,重则脑死亡。”史密斯说,“临床里这种可研究的病例样本很少,但经历过催眠的人,大脑结构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更敏感,催眠对你的生活应该没有很大的影响,你如果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可以通过身边的朋友了解。” 史密斯其实还算个比较有职业道德的医生,至少在风险方面给出的建议很到位。 简庭听过史密斯 的话之后,沉思了几分钟,才继续开口:“成功的可能性有么?” 史密斯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还没死心,“有,非常低。” 他将自己研究过的数据给简庭复述了一遍,在一百多位接受过深度催眠的患者里,只有三名成功没有后遗症地接触了催眠。 其余的,要么根本解除不成功,要么就是因为解除催眠导致了精神错乱。 而这些人经历的,还只是深度催眠,和简庭曾经接受过的催眠不太一样,比他“轻”得多。 这番对话,房间内的另外三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三人在听史密斯说“后果”的时候,表情都变得十分凝重。 温儒远拿出手机,给祝璞玉发了一条消息,将这件事情同她复述了一遍。 刚刚简庭特意问了“成功的可能性”,温儒远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冒着风险去解除催眠——就像他来之前说的那样,他想在找回自己之后去和祝璞玉相认。 而温儒远也深知自己劝不动他,这种事情只能让祝璞玉出面了。 温儒远这边刚刚给祝璞玉发完消息,简庭已经开始和史密斯进行下一个话题。 他往史密斯面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抹微笑。 史密斯被简庭这个“亲密”的动作吓得脸更白了,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掐着肩膀捏碎。 “你这次来墨尔本,是为了给我进行二次催眠。”他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句话,是个陈 述句。 史密斯点了点头,刚才的问题都已经答过了,现在没必要再垂死挣扎。 “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史密斯斟酌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提醒简庭一句。 简庭这个人的性格是他一手打造的,他是个顺从、温和、脾气极好的人,按他的初始设定来看,简庭是不可能有如此狠戾绝情、杀伐果敢的一面的。 也就是说,简庭现在已经有了“忤逆”大脑的苗头,他势必要受到“惩罚”。 看来,闻知渊先前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你最近会有头疼,大脑混沌的感觉么?”史密斯问简庭。 简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想任何人知道。”简庭盯着史密斯的眼睛,“懂么。” 史密斯:“……” “你给我做过二次催眠了,很成功。”简庭缓缓说出这句话,再次拍拍史密斯的肩膀,“嗯?” 史密斯被他诡异的行为和表情弄得如鲠在喉,半晌不知道如何回复。 他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从他的表现便能判断得出,他并不打算放过闻知渊和宋南径。 史密斯和宋南径十多年的交情,下意识地便想要去提醒他—— 史密斯正思考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前用枪抵着他的一名保镖已经推门而入。 保镖拿着手机,对温儒远说:“温总,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简庭朝那保镖勾勾手指 ,“给我吧。” 保镖颔首,将手机递给了简庭,正要退下的时候,简庭再次勾勾手指。 “枪也给我。” 保镖踌躇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温儒远和张敬。 看到温儒远点头之后,保镖才将枪交给简庭。 简庭接过枪握在手里,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另外一只手里是史密斯的手机。 第434回 无条件配合 简庭距离史密斯大概一米左右。 简庭虽然没有看他,可史密斯依旧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弄得下意识地要往后退。 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再次响了。 听到那熟悉的手机铃声,史密斯立刻看向了简庭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是闻知渊的名字。 史密斯还来不及思考,简庭忽然又往前迈了一步,用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笑了笑,对他说:“最近我头疼,就是这个位置。” 史密斯:“……” 简庭将手机递给史密斯,“该怎么说,不需要我教你吧?” 枪都抵着太阳穴了,这不就是最生动的教学么? 史密斯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接过手机,按下了免提。 电话刚接通,闻知渊的声音便从手机内传了过来:“怎么样了?” 史密斯看了一眼简庭,此时,他的视线正聚焦在手机屏幕上,双眼猩红。 “现在进行到一半。”史密斯斟酌着回答,“等几分钟开始下半场。” 闻知渊:“他表现怎么样?” 史密斯:“他很配合,从他的反应来看,你之前的担心是不存在的,就算别人告诉他他身份有问题,他应该也会优先选择信任你这个养父。” 闻知渊轻叹了一口气,“人不在身边的时候,难免多想。” 其实,在闻知渊担心简庭“想起”过去的事情时,史密斯就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了,只是闻知渊那时候不肯相信,一定要做二次催眠。 史密 斯也是为了让他“安心”,才选择了前来墨尔本,但他没想到的是,简庭虽然没有“想起”过去,但他的表现,比想起来更加可怕—— 闻知渊:“我现在过去来得及么?” 史密斯看了一眼简庭。 简庭抬眸,对他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史密斯右眼皮一跳,他竟然要让闻知渊过来?疯了吧? 但史密斯未来得及质疑,太阳穴上的枪又抵得用力了一些,他只好配合简庭,答应了闻知渊的要求,“可以,你过来验收一下成果吧!” 闻知渊:“好,那我现在出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 约定好时间后,闻知渊便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史密斯拿着手机,再度看向了简庭。 他已经知道了闻知渊和宋南径联合起来为他做催眠的事情,现在拉着他一同“演戏”,无非就是为了报复闻知渊—— 念及此,史密斯的后背又是一阵发麻。 史密斯和闻知渊的交情并不深,如今两头选择,他自然会选择保全自己配合简庭。 但宋南径那边—— 史密斯和宋南径的交情有十多年了,宋南径待他一直很好,何况这件事情里,宋南径只是个介绍人的身份,他背景实力也足够硬朗,简庭应该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史密斯还是决定,等一会儿解决完这事情了,去联系宋南径,通知他一声。 无论如何,小心一点都没有错。 “你和宋南径的关系很好。”史密斯正这么想着 ,思绪忽然被简庭的声音打断。 史密斯身体一凉,回过神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有点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有读心术。 他刚想到了宋南径,他马上就提起了他。 史密斯稍作斟酌后,模棱两可地回答,“宋先生二十岁开始就在我那里看病了,这么多年,是有一些朋友之间的情谊在。” “所以,你会和你的好朋友通风报信。”简庭轻笑着接过他的话,“闻知渊可以不管,宋南径必须通知一声,对不对?” 史密斯:“……” 他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还有,他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宋南径和你的女朋友还有孩子比起来,哪个比较重要?”简庭又问。 史密斯听见这话时候,心脏蓦地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慌乱——简庭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的,除非…… 史密斯看向简庭,有些着急地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简庭笑着说,“那要看你怎么做。”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继,对他努了努下巴。 陈继马上理解了简庭的意思,从桌上拿起那部手机,打开监控视频,将手机举到了史密斯面前。 史密斯看到屏幕上的内容之后,神色比之前更加慌张。 他越慌,简庭反而笑得越灿烂,他动了动捏着抢那只手的手腕,不疾不徐地说,“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生命危险。” 但接下来就说不定了。 史密斯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忍下慌张, 开始和简庭谈判:“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无条件配合,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 一个小时后,闻知渊来到了诊所,在史密斯助理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闻知渊进来房间的时候,史密斯正坐在书桌的电脑前整理着资料。 见他过来,史密斯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去和闻知渊说话。 闻知渊进入房间之后,便四处张望了一番,但没找到简庭的身影,“他人呢?” “去找闻卉了,应该快过来了。”史密斯回答。 闻知渊点点头,询问他:“他没发现不对吧?” 史密斯:“当然,他只是在这里等你的女儿做心理咨询而已。” 闻知渊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坐下来和史密斯聊了几句,听到史密斯说简庭对闻卉的感情已经“强化”后,闻知渊露出了欣喜的笑。 “等他们结婚,你一定要过来。”闻知渊邀请史密斯参加婚礼。 史密斯露出了一个微笑,点点头,“好的,一定。” 闻知渊坐在办公室里和史密斯聊了一会儿之后,简庭和闻卉也过来了。 两人看到闻知渊之后,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爸,你怎么过来了?”闻卉问。 闻知渊的视线从简庭和闻卉牵在一起的手上扫过,笑眯眯地说:“起来之后发现你们两个先走了,这不是担心你么,来看看。” “您喝了酒,我就没让他们叫您起床。”简庭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主动 解释。 “没关系,你陪着她来我也放心。”闻知渊心情好,摆了摆手,并未计较这些。 他再度看向闻卉,同她问起了咨询的成效。 闻卉拉紧了简庭的手,对他说:“医生说我只是因为环境变化没有安全感,只要简庭哥哥多陪我就好了。” 闻知渊笑了起来,“那你也不能太粘人。” “没关系的,之前的确是我没有平衡好。”简庭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以后我会注意。” 史密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交谈的画面,视线落在了看着闻卉温柔微笑的简庭脸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435回 笑面虎 如果不是刚刚被简庭用枪抵着太阳穴威胁过,史密斯大抵真的要被他眼下的表现迷惑了双眼,和闻家父女一样觉得他是个温柔心软的人。 史密斯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也足够通过方才的事情判断他出身不凡。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控制他的家人—— 史密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和闻知渊摊牌,但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下一步的“报复计划”。 闻知渊和宋南径都逃不过。 想到宋南径,史密斯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宋南径有权有势是不错,面前这位也不差,两人碰上,必定有一方元气大伤的。 史密斯想起宋南径接到那个电话离开时的表情,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作为为宋南径治疗十多年的心理医生,史密斯在他离开时就猜到了缘由。 除了他的前妻外,没有人能让他如此。 眼下宋南径的注意力应该都在他的前妻身上了,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去提醒宋南径的,然而—— 念及此,史密斯的视线不由得再次转向了简庭。 这一次,他的目光刚好和简庭撞到了一起。 简庭对史密斯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随后询问闻知渊:“爸,这位是?” 闻知渊:“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史密斯,他也是医生。” 史密斯为简庭做完催眠之后,会把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也“消除”,因此,闻知渊对于眼下的情况并没有怀疑,“他正好来这边出差,我本来是想 让他也帮着闻卉看看的,现在不用了。” 简庭微笑了一下,“辛苦史密斯医生了,以后有问题还要麻烦你帮忙了。” 史密斯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回应简庭:“不客气。” 越和简庭接触,史密斯越觉得这个人可怕。 他像只笑面虎,表面上云淡风轻,甚至时刻挂着微笑,让人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人,朝他伸出手的时候,就会被一口咬断胳膊,甚至吞到肚子里。 —— 温儒远解决完史密斯的事情,从诊所回到酒店后,便第一时间同祝璞玉通了电话。 祝璞玉提前便知道他们今天行动,因此空出了时间和温儒远谈话。 温儒远的语音刚拨出去,祝璞玉那边便接通了:“大哥。” “史密斯这边解决了。”温儒远开门见山,上来先跟祝璞玉说了结果:“他女朋友和孩子在我们手上,事情结束之前,他没机会乱说话。” 这些环节都是来澳洲之前就计划好了的。 史密斯的资料之所以能查得这么快、这么全,是因为褚京识帮了忙。 控制着史密斯女友和孩子的,也是褚京识手下的人。 祝璞玉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这也不是她和温儒远通话最想知道的。 祝璞玉沉吟片刻,问出了重点:“他的催眠呢?史密斯有没有解决办法。” “这件事情,我正想和你商量。”谈到这个话题,温儒远的声音也严肃了许多,史密斯先前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着。 祝璞玉听见温儒远的口吻变化,握着手机的手指攥紧了几分,对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好,你说。” “史密斯当年为他做了级别最高的催眠,如果他强行去回忆不属于简庭这个身份的事情,就会有躯体反应——他最近已经在头疼了。” 温儒远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史密斯可以尝试给他接触催眠,但成功几率非常低,一旦失败,他的精神会错乱,还有可能造成脑死亡。” 祝璞玉听到这里,屏住了呼吸,眼睛缓缓闭上,有种被判死刑的感觉。 自从知道温敬斯被催眠之后,祝璞玉一直没有放弃让褚京识找世界各地知名的催眠专家,试图寻求一个“治疗方法”。 但这些专家的说辞几乎都是一致的,他们认为应当由为他做催眠的人来解除。 即便不是他亲自接触,也需要他作为辅助在场。 如果不了解当年催眠的详情和步骤,贸然接触,对大脑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精神错乱是最常见的一项后果。 每个专家都这么说,祝璞玉无法说服自己冒险,只能再次将矛头对准史密斯。 这是最后的“希望”。 但眼下,最后的这一线生机也被彻底掐灭了。 “愿愿?”温儒远见祝璞玉半晌没反应,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便想要安慰她。 然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祝璞玉平静而且理智的声音:“那就取消 这个计划。”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现实。 温儒远虽然已经多次见识过她的应变能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但眼下还是被她震惊到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你还好么?” 祝璞玉:“结果摆在这里,比起精神错乱或者是脑死亡,现在这样是更好的选择。” 温儒远被祝璞玉噎了一下。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人的情绪很难因为这些大道理得到控制。 她是真的厉害。 “他是不是要求史密斯给他解除催眠了?”祝璞玉迅速开启了下一个话题,正好也问到了温儒远想找她商议的重点。 “是的。”温儒远应下这句话,同祝璞玉说:“我给你打语音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想想起来你们以前的事情之后再去找你亮明身份,可能是因为你之前不怎么信任他,也可能是被其他人的话刺激到了——” 因为闻知渊去诊所,温儒远走得比较匆忙,至此还没有机会单独和简庭谈话。 但从简庭之前跟史密斯说的那些话里,便能读出他的坚决。 而温儒远也很清楚,简庭的决定,除了祝璞玉之外,无人能够撼动。 与其花费时间去劝他,不如直接找祝璞玉解决。 “我明白你的意思。”聪明人沟通从来不需要说得太直接,温儒远说完这些,祝璞玉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拦着他的。” 温儒远:“你打算怎 么做?” 祝璞玉发出了一声笑,“既然该解决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该去找他了。” 温儒远:“你打算‘接受’他的身份了?” 祝璞玉:“嗯,你等我的消息吧。” 温儒远应了一声“好”,不忘同她说:“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找我。” 祝璞玉:“好。” 第436回 下一个奇迹 滨海。 祝璞玉挂断和温儒远的电话后,从院子里回到了客厅。 今天滨城的空气质量不太好,加上澳洲那边的“行动”,祝璞玉没有安排行程带两个孩子出去玩。 眼下,两个孩子正在客厅里玩着前两天出门时买的小玩具。 周清梵和尤杏原本在陪着知越和星星玩耍,看到祝璞玉回来后,两人立刻走了上来,同时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样了?” 三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祝璞玉后背靠上去,闭上了眼睛,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成了。”她说,“史密斯那边已经控制到位了。” “那是不是等黎蕤找到宋南径的把柄就能收网了?”尤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祝璞玉继续闭着眼睛掐眉心,看起来完全没有解决问题之后的喜悦。 周清梵观察到她的反应,便询问:“还有其他事情?” “催眠应该是无解了。”祝璞玉同她们分享了这个结果。 周清梵:“史密斯说的?” 祝璞玉点点头,将方才温儒远同她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尤杏听完之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闻知渊和宋南径这两个下作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选择这种催眠方式,少不了宋南径的功劳。 他这个人实在是扭曲,黎蕤不喜欢他,他把一切缘由都归咎到了温敬斯的身上,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我觉得宋南径这里也有点儿问题。”尤杏思考了一番之后,指了指自己太 阳穴的位置。 祝璞玉短促地笑了一声。 尤杏:“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等这事儿解决完,你以后慢慢给他说也成。” 她话锋一转,宽慰祝璞玉:“人在就行,其他的都好说。” 比起生离死别,现在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周清梵见祝璞玉的确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过分颓废,这才问她:“那你下一步什么计划?” 祝璞玉答非所问:“他想让史密斯给他解除催眠。” “他不要命啦?”尤杏惊愕。 周清梵也跟着蹙起了眉,温敬斯这铤而走险、钢索上走路的行为,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当年他为了“留住”祝璞玉设计的种种事情。 他虽然没了之前的记忆,但在这方面似乎比之前更夸张了——这是在赌命。 “唔,最近被刺激到了吧。”祝璞玉笑笑,“毕竟我一直不相信他的身份。” “那你接下来要跟他挑明了么?”周清梵看着祝璞玉的笑,隐约猜到了她下一步的计划。 如果她不出面,是没人劝得住温敬斯的。 而祝璞玉也不可能看着温敬斯冒这个险,他们必定是要正式“相认”的,只是……她之前一直拒绝,眼下要找什么契机呢? “是啊,你想好办法没?”尤杏忽然想到了重点,“闻家是不是要让他跟闻卉领证啊?他为了不被发现,肯定要配合演戏了——” “他没机会了。”祝璞玉笑着拿起了手机 ,发了一条消息给Wendy。 “最迟明天,他就会回到北城。”放下手机后,祝璞玉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尤杏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你做什么了?” 祝璞玉神秘一笑,“找点工作给他做。” 她刚说完这句话,星星正好跑过来了。 星星跳上沙发,坐到了祝璞玉的身边,小脑袋靠在了她的手臂上,“妈妈,我还想去海边捡贝壳可以嘛?” 星星从出生开始,没有离开过北城,这趟来滨海,是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大海,虽然每天都在捡贝壳,但小朋友显然还处在新鲜期,一点都不腻。 “好,妈妈现在就带你们去。”祝璞玉往外看了一眼,现在的天比早晨的时候稍微蓝了一些。 这次旅行也持续不了几天了,她马上又要穿上铠甲去北城“打仗”了。 祝璞玉看着星星蹦跶着去找知越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们有爸爸陪。 想到温敬斯几乎没可能记起过去,祝璞玉内心还是有遗憾和失落的。 她相信温敬斯即便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依旧会是个好父亲——这点从他先前几次和两个孩子短暂的相处中便看得出。 可人总是贪心的,曾经他离开,她无数次奢求奇迹,想着只要他还活着,怎么样都可以; 但奇迹成了真,便会不自觉地期待下一个奇迹。 即便是祝璞玉如此清醒的人,也不能免俗。 —— 祝璞玉简单 收拾了一下,带着星星和知越去了滨海另外一边的一片海滩。 滨海三面环海,最不缺的就是海滩,这一片是尤杏做功课的时候选的,粉色的沙滩,星星看了照片便直呼喜欢,一定要来瞧瞧。 三人带着两个孩子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来到了滨海下属的一个县级市。 海滩附近唯一的停车场距离景点有一公里,停好车之后,还要走一段路。 不过星星和知越都很兴奋,也配合得很,平时廖裕锦经常带他们去逛公园,他们的体力要比同龄的孩子好很多。 当然,这可能也有大部分的遗传因素。 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主,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沙迳海滩目前还不算是热门景点,因为距离滨海市区比较远,很多游客不会再花费时间开一个小时的车过来,这里商业不发达,整个县城的经济都是靠出海支撑着。 严格意义上说,是个小渔村。 对于自从出生就生活在高度商业化城市的知越和星星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前往沙迳海滩的路上有个市集,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摊位,卖的基本上都是海产品,一靠近了,便能闻到浓浓的腥鲜味。 “妈妈我想吃那个!”星星看到了小鱼干,停下来,双眼放光。 “好的,但是这个很咸哦,”祝璞玉先提醒了星星一句,之后跟她打商量:“所以我们只买一点点,好么?” 星星点点头:“ 好哒!” “您家小朋友真可爱!”摆摊的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白T恤,皮肤晒得有些黑,但笑起来很大气。 祝璞玉看老板觉得很合眼缘,笑着回了她一句“谢谢”,然后指着小鱼干说:“来半斤就好。” 老板动作利落地称了半斤小鱼干给她,祝璞玉接过来用手机扫码打算付款。 老板笑着说:“两个孩子太可爱了,送他们个小玩具吧,我们自己做的海螺号角。” 她说着,转过头朝后面喊:“简庭哥,你把昨天做的号角拿两个出来!” 第437回 同名同姓同龄 祝璞玉刚刚扫码付款结束,听见老板说要送孩子玩具,正想说谢谢,忽然被她叫出的那个名字弄得一僵。 手停在半空中,蓦地攥紧了手机。 站在祝璞玉身边的周清梵和尤杏也清楚地听见了这个名字,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看向祝璞玉。 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朝老板喊话的位置看了过去。 等了大约半分钟,一个男人拿着两个带红绳的海螺号角出来了。 祝璞玉的视线凝聚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打量着。 男人目测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他走在遮阳棚里需要弯腰。 他身上穿着白色T恤,和老板娘的看起来是同款,从上面的图案可以判断出来是情侣装。 祝璞玉对于简庭本人的了解不算多。 但,面前这个男人,年龄和名字都对得上——虽然她暂时还无法确定是不是只是同音。 祝璞玉盯着那男人看的功夫,他已经走了过来,蹲在了星星和知越的面前,笑着将海螺号角交给了他们,还耐心地教了教他们怎么吹。 “谢谢。”祝璞玉开口和他道了谢,然后问他:“这是你做的么?” 他笑着点点头。 老板娘也笑眯眯地说,“他手很巧,平时我们都会做些小东西卖一卖。” “你们是情侣吧。”祝璞玉说,“看得出来感情很好。” 老板娘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了红。 祝璞玉寒暄铺垫了几句之后,视线再度转向对面的男 人,“刚才我听见她喊你名字,你好像和我一个朋友同名。” 祝璞玉不动声色地带出这句话,之后分别看了看两人的反应。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倒是老板娘听见这话之后,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巧合吧。”男人笑着说,“说不定只是同音不同字。” “也是,他是简单的简,庭院的庭,简这个姓也不是很常见。”祝璞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余光去瞟对方的表情。 这次,他的肩膀也明显僵了一下,应该是被惊讶到了。 无需他回答,祝璞玉看肢体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当然有,但简这个姓的确不常见,面前这个男人的年纪和名字都对得上。 线索摆在面前,祝璞玉不可能放弃。 “还真的是同名呀?”祝璞玉笑着感慨,“真是太巧了,是不是把你们吓到了?” “你朋友和你一起来了么?”对面的男人沉默了许久,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祝璞玉目光一闪,振振有词地同他说的:“来了呀,他和他的未婚妻一起来的,不过他们现在还在路上,一会儿他们来了可得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太有缘了!” 随着祝璞玉的话说出口,面前一对小情侣的脸色越来越复杂。 祝璞玉看到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懂意思,但可以猜到是在交流信息。 也足够透露一个事实: 他们对于“简庭的未婚妻”的出现,很是忌惮。 巧合重叠这么多,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周清梵和尤杏站在一旁,也算是目睹了两人的反应,她们和祝璞玉有同样的猜测。 怀疑之余,又觉得造化弄人——祝璞玉一直让褚京识在国外调查真正简庭的下落,一直没有音讯,没想到竟然在这次旅途中碰上了同名同姓的人。 而且,他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简庭本人。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去你们家里喝杯热水么?”祝璞玉笑着对两人提出了问题。 那两人闻言,又对视了一眼。 最后,男人同她点了点头。 祝璞玉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方才提起“未婚妻”要来,他们也开始慌张了。 祝璞玉交代了周清梵和尤杏带着两个孩子前往海滩,自己则是跟随那对情侣坐着电动摩托车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两人住在附近的一座院子里,院里面积不大,但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木桌上还放着一些做手工的工具,角落里晒着些海带。 看起来很温馨。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祝璞玉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姜可心。 回到院子里之后,姜可心马上去关了大门,她走到祝璞玉面前,“姐,去屋里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坐院子里就行。”祝璞玉指了指院子里的桌子,没跟她一起进去。 姜可心没有勉强她,等她坐下后,便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还端了一盘水果 出来。 祝璞玉同她说了一句“谢谢”。 这时,将东西收拾好的男人也过来了。 他坐在了姜可心身边,看着面前的祝璞玉,踌躇一番后,才发问:“您说的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朋友,是哪里人?” 祝璞玉喝了一口水,盯着他的眼睛回答:“他是个孤儿,在澳洲被收养的,长期生活在墨尔本。” 她笑笑,“说起来,你们年纪也差不多。” 对面的两个人面色再次凝固。 由此,祝璞玉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此前的猜测。 有些事情确定了,就需要摊开摆到台面上讲了。 从简庭和姜可心方才的反应看,他们应该是很怕闻家找上门的,也就是说,他们当初的确是“私奔”过来的。 而他们之所以可以躲这么多年,大约也是因为闻知渊并没有想到在国内找他们。 滨海下属的小渔村,和外界联络并不多,在这里隐姓埋名过小日子,被找到的几率的确不大——更何况,闻知渊也没有那样大的势力范围。 后来他找到了温敬斯这个“替身”,更不可能去浪费时间寻找简庭本人了。 “能不能请您帮个忙?”简庭思考许久之后,郑重其事地朝祝璞玉开了口。 祝璞玉微微挑眉:“嗯?什么忙?” 简庭:“一会儿您朋友到了,不要告诉他们见过我。” 祝璞玉勾勾嘴角,她不装了,盯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你是闻知渊的养子,对吧。” 简庭听见闻知渊这 个名字,血液彻底凝固了,一颗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旁边的姜可心面色发白,紧紧地握住了简庭的手,指尖冰凉。 “别怕。”祝璞玉笑着宽慰对面的两人,“我不会让闻知渊知道你们在这里。” “您认识他?”简庭憋了好半天才问出这个问题。 “认识,但不是朋友。”祝璞玉摸上水杯,笑着对简庭说:“不瞒你说,我找你很久了。” 第438回 当年 祝璞玉这句话的意思不好判断。 她话音落下道,简庭和姜可心又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疑惑和慌张。 简庭稍好一些,姜可心则的脸色比方才更白了,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简庭反握住姜可心的手以此安抚她,随后看向祝璞玉继续问:“找我做什么?” “闻知渊收养你,是因为你的八字和命格能旺他和他女儿。”祝璞玉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简庭闻言,眉头皱起来,心又沉了几分——这件事情,应该只有闻知渊身边比较亲密的朋友才知道,而祝璞玉说了她和闻知渊不是朋友,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闻家、又是怎么离开闻家的,但,你走之后,闻知渊很慌。”祝璞玉略作停顿,“所以,他找了一个和你命盘几乎一样的人替代你。” “替代?”简庭没能理解这个“替代”背后的含义,“怎么替代?” “催眠他,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你。”祝璞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和表情比之前冷了不少。 简庭和姜可心两个人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消化了“催眠”的消息。 这种事情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听起来有些玄幻,像是虚构的故事,但祝璞玉没有理由去编造这些东西骗他们。 简庭带着姜可心来到这座小城稳定下来之后,两人很少出去,也没有去打听过闻家的 事情,而闻家的地位和规模,也没有达到国内的媒体专门报道的程度。 因此,回国之后,简庭和姜可心几乎就没有听过闻家的事情了。 简庭想过闻知渊可能会找他,会骂他没有良心之类的,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一个人“替代”他。 “你认识这个人?”简庭沉默了许久,忽然明白了祝璞玉方才那句“找你很久了”是什么意思。 “是的,认识。”祝璞玉点点头。 简庭欲言又止:“那他现在——” “经过催眠,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以前的事情了。”祝璞玉接过他的话,“他现在还是闻卉的未婚夫。” 简庭:“……” 听见闻卉这个名字之后,姜可心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嘴唇,祝璞玉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祝璞玉找简庭的目的之一,便是弄清楚闻卉和他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祝璞玉说出前面那句话之后,简庭便明白了闻知渊做了什么,他沉思之后,摇了摇头,哑声说了一句:“他真是没救了。” 祝璞玉挑眉:“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闻卉也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我。”简庭说出了这句有些拗口的话。 话题自然而然地来到了祝璞玉想要盘清楚的地方。 关于闻卉是否知道温敬斯的身份,祝璞玉有过不同的猜测。 起初她看到闻卉心虚的时候,以为她应该是知道的。 但后来闻 卉做事的种种肤浅手段和沉不住气的反应,又让祝璞玉觉得,她若是知道的话,早就暴露了。 这件事情具体如何,大概只有参与了那场催眠的几个人,以及真正的简庭知道。 祝璞玉思考了快半分钟:“为什么这么说?” “从我被收养,到我离开闻家,闻卉的眼睛一直是失明的状态。”简庭同祝璞玉说明了情况,“她小时候和她妈妈一起出了车祸,亲眼看着她妈妈去世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祝璞玉此前去调查闻卉的时候,并没有查到她失明的事情,只是知道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闻卉一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那件事情对她影响很大,我刚被闻知渊带回去的时候,闻知渊就和我说了闻卉的情况,他说收养我也是为了找个人照顾闻卉,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简庭刚被收养,本身就抱着感恩之心,加上那时闻卉也是真的可怜,骨瘦如柴不说,眼睛也看不见,几乎不让人靠近她。 简庭是同情闻卉的,也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多精力,可他对闻卉没有男女之情,更多是责任和亲情,因此,当他发现闻卉对他的感情变质的时候,是有想过和她保持距离的。 只是,没能成功。 闻知渊因为这件事情找了简庭单独谈话,问他对闻卉是什么感觉。 简庭如实回答,说自己只是将她当成家人、妹妹而已,没想过跟她谈恋爱。 然而,闻知渊却 笑着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要他和闻卉相处试试看,简庭一直都对闻知渊很顺从,但那次,他当面拒绝了闻知渊的提议。 闻知渊当场并没有说什么,但那之后,他便安排了人跟踪简庭。 简庭那个时候已经跟姜可心在谈恋爱了,闻知渊的人跟了简庭几个月之后,便知道了简庭时常以出去买东西为由跟姜可心约会。 闻知渊对闻卉保护得很彻底,原先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孰料,那次手下的人汇报时,正好被闻卉给听见了。 闻卉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有女朋友,那次受刺激直接昏迷过去了,闻知渊为了哄她,同她保证,一定会让简庭和女朋友分手,回到她身边。 闻知渊对闻卉的溺爱到了没有原则的程度,姜可心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父母都是工薪阶层,闻知渊故意给她使绊子,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为了让简庭和姜可心分手,闻知渊直接动用人脉,导致姜可心的毕业论文被卡了,她那个时候正在申请研究生的关键阶段。 简庭无奈之下,只好先向闻知渊妥协,跟他承诺说会和姜可心分手,按他的要求和闻卉在一起,希望他不要再卡姜可心的论文。 那次简庭当着闻知渊的面给姜可心打了电话,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缓兵之计。 为了姜可心的前途和学业,那次之后,简庭真的规矩地和闻卉“恋爱”了一段时间。 他每 天陪在她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没有额外的时间和姜可心见面,但两人私下会发邮件或者在社交软件上联系一下。 简庭并没有打算放弃和姜可心的这段感情,而是计划等她念完硕士之后,带她一起离开墨尔本。 简庭为了这个目标,做了非常周全的计划,最后,等来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闻卉去美国做复明手术。 第439回 是我孩子的爸爸 简庭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闻知渊和他的那次谈话—— 一贯强势要求他一定要和闻卉在一起的闻知渊,忽然松了口,同他说了很多抱歉的话。 闻知渊还说,他一直都知道,让他和闻卉在一起是为难他了,只是闻卉这些年受了太多苦,眼睛也看不见,他作为父亲,总觉得心有亏欠,因此想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但自己对女儿的溺爱也对他和姜可心造成了伤害。 闻知渊说这番话的时候很诚恳,至少当时简庭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那是他被闻知渊收养以来,闻知渊对他态度最好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他认错。 谈话进行到最后的时候,闻知渊说,希望他陪闻卉去美国做手术,等到闻卉手术结束,身体恢复,就不再勉强他和闻卉恋爱。 闻知渊难得有这样好的态度,简庭当时是信了的,但没过几天,他无意间听见了闻知渊和助理的对话,得知他吩咐助理想办法把姜可心弄走的时候,简庭就意识到了,那天的谈话,不过是迷惑他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因此,简庭阳奉阴违了一段时间,最后在闻知渊某次出差的时候,和姜可心一同坐船离开了墨尔本。 简庭花了不少时间,才将这些事情和祝璞玉讲清楚。 说完之后,他嘲弄地笑了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当时以为,他把我带去美国,只是为了支开我送走可心。”简庭 吸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如果我跟着去了,被催眠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这一点,祝璞玉刚刚也想到了。 等简庭讲完来龙去脉之后,祝璞玉也弄清楚了闻卉心虚的原因—— 闻卉不知道如今的简庭不是过去的简庭,因为她从未“看到”过简庭的样子。 但闻卉知道,简庭被催眠过。 只是,她以为的催眠,是简庭本人经过催眠后忘记了姜可心。 闻知渊为了哄女儿开心,倒真是费了大功夫。 “对了,你那个朋友,他知道自己被催眠么?”简庭想起来这个事情,表情又严肃了几分。 “现在知道了。”祝璞玉点点头。 简庭:“可以破解么?” 祝璞玉摇头:“基本没希望。” 简庭抿住了嘴唇,“抱歉。” “跟你没关系,这是闻知渊的问题。”祝璞玉朝简庭笑了笑,“我会找他算账的。” 祝璞玉的笑很灿烂,她长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可简庭却从她的笑里嗅到了杀意。 “我找你,除了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个目的。”祝璞玉再度看向简庭,郑重其事地开口,“想请你帮忙。” “帮忙?”简庭有些疑惑,他现在的情况,好像也帮不到她什么吧? “我想送闻知渊去坐牢。”祝璞玉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我目前手上掌握的证据不足以支撑我胜诉。” 简庭咂摸了一下祝璞玉这话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出庭作证?” “你 在闻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有本事从闻知渊的地盘跑出来,应该是做了很详尽的计划,也留过后手吧。”祝璞玉不疾不徐地叩了叩桌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有闻知渊的把柄。” 简庭被祝璞玉的目光盯得头皮有些发麻,她的嗅觉太敏锐了,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猜到了。 当初闻知渊卡过姜可心的论文之后,简庭就开始关注闻知渊公司的事情了,他本身就在公司有任职,作为闻知渊的养子,多的是渠道打探消息。 在旁人眼中,简庭对闻知渊忠心耿耿,闻知渊在公司的那些亲信,根本不会防着他。 简庭很快就找到了阴阳账本,是闻知渊起家那栋楼盘的项目账本,闻知渊偷税漏税的金额有五亿澳币之多,一旦这些数据对外曝光,闻知渊的公司会被停业调查,一经调查必定会牵扯出来更多的证据链条,闻知渊即便不会被重判,进去个七八年是不成问题的。 简庭觉得祝璞玉很聪明—— 如果她只是用闻知渊非法催眠的名义去起诉他,最后应该是很难有实质性的处罚的。 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闻知渊涉嫌人口买卖,否则这种行为在各国的法律中都是模糊地带,可能最后只是不痛不痒地被处罚金。 这结果显然不是祝璞玉想要的。 但商业犯罪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简庭思考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而这期间,祝璞玉一直在观察 着他的表情。 她能看出来,简庭是有所犹豫的——从他刚才的表现和言语里,祝璞玉能感受到他虽然对于闻知渊拆散他和姜可心的行为有所怨恨,但经过这几年平静的生活,已经渐渐释怀了。 毕竟,闻知渊现在没有再来打扰他和姜可心双宿双飞。 不管闻知渊当初是如何强迫简庭的,对他有养育之恩也是事实,而简庭方才提起闻卉时,更是一句过分的话没有说,还反复强调了她可怜,看得出来,他至今还是对闻卉有些亲情在的。 闻卉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倘若闻知渊真的倒台了,闻卉大约会被闻知渊那些死对头啃得骨头都不剩。 简庭是善良的,但很遗憾,祝璞玉并没有这样的善良。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不会因为闻卉不知情就不责怪她,更不会因为她悲惨的遭遇就心慈手软。 “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抱歉。”经过一番思量之后,简庭终于开口,“闻家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平静的生活是别人的鸡飞狗跳换来的。”祝璞玉打断了他,犀利地反问:“如果闻知渊没有找到那个人替代你,你觉得你可以躲这么多年么?” 简庭哽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祝璞玉这样问是为了道德绑架他,但他刚刚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的确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这其实也是事实。 如果没有那个人,闻知渊肯 定会找他,虽然不一定找得到,但他的日子不会如此太平。 简庭盯着祝璞玉,欲言又止很久,才踌躇着开口:“闻知渊找的那个人……” “是我孩子的爸爸。”祝璞玉接过简庭的话,她在笑,可眼底却毫无温度:“他们前不久刚过三周岁生日。” 简庭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更冷了。 祝璞玉给的这个答案,比他猜得还要严重一些。 孩子三周岁,也就是说,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很可能都没有见过父亲。 不仅如此。 他们的爸爸,被催眠之后,也根本不会记得他们的存在。 第440回 回北城 虽然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但闻知渊的确是因为他走了之后才找的“替代品”。 简庭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情,对他的良心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折磨。 简庭憋了很久,勉强对祝璞玉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虽然在道德绑架你,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错不在你。”祝璞玉很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利用你的愧疚心让你替我做事而已。” 简庭再度哽了一下。 虽然他也知道在祝璞玉的目的,但他着实没料到,祝璞玉竟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她的表现很真诚,很坦然,目的明确,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仅简庭惊讶,姜可心也是第一次见祝璞玉这样的人。 刚刚祝璞玉还没走到她摊位前的时候,姜可心就注意到她了,她看祝璞玉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合眼缘,她的一对龙凤胎更是惹人喜爱。 那两个孩子活泼开朗的状态,完全看不出经历过这些……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一直沉默的姜可心,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了话。 祝璞玉将视线转向了姜可心,从容不迫地说:“我想先知道,他当年留的后手是什么。” “阴阳账本。”这次,是简庭接的话。 祝璞玉挑眉,示意他详细说。 简庭:“是闻知渊发家的一个重点项目,他做完这个项目之后,口碑上去不少,马上 就接了几个开发项目。” “但这个项目是七八年前的了,我不能确定我手里的这些东西还有没有用。”简庭如实告知。 “只要你给我,就有用。”祝璞玉笑了笑,“不过,给不给,是你的自由。” “我知道你念着闻知渊对你有养育之恩,考虑得会多一些,你可以认真想想之后再做决定,我明天下午的飞机离开滨海。”祝璞玉并没有勉强简庭和姜可心做出决定。 她一次性说完这些话,表达完自己的立场之后,便起身要离开。 “等等!”姜可心见她要走,连忙出声拦下了她。 祝璞玉停住脚步。 “账本给你。”姜可心简单明确地将自己的决定说出了口,听过刚刚祝璞玉说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实在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如果你还有其它需要帮忙的……” “有。”祝璞玉接过姜可心的话,视线从她身旁的简庭身上扫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明天和我一起回北城。” “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也不会有危险。”祝璞玉先打消他们的担忧,“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们,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负责,等到闻知渊被送进去,我会给你们一笔钱。” “不用——”姜可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是你们应得的。”祝璞玉说,“虽然我道德绑架你们,但没想过要你们义务帮忙,这是我的原则。” —— 墨尔本。 简庭完成第二次催眠后,闻知渊和闻 卉父女的心情都很好。 闻知渊安排了餐厅,带着两人一同吃饭,席间和简庭聊起了去办结婚证的日期。 闻知渊说了几个日子,让简庭做选择。 简庭动作熟练地给闻卉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之后笑着回答闻知渊:“您决定就好,我哪天都一样。” “那不如就后天吧,风水师说,后天是个好日子,寓意好。”闻知渊选了个最近的日子。 简庭侧目去问闻卉:“你觉得呢?” 闻卉自然也是越快越好,她笑眯眯地说,“就听爸爸的吧。” 简庭“嗯”了一声,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十分顺从,闻知渊和闻卉看见他的反应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话题刚进行到这里,闻知渊的手机忽然响了,打断了他的话。 闻知渊拿起一旁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眉头皱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接起电话放到耳边,“怎么了?” 闻卉和简庭见闻知渊表情不对,两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他们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到闻知渊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闻知渊留下一句“我让简庭过去处理”,便挂断了电话。 这句话,闻卉和简庭都听见了。 看着闻知渊放下手机,简庭才询问:“爸,出什么事儿了?” “京兰对我们执行方案不满意,现在要求我们赔违约金。”闻知渊抚着胸口,呼吸都不太顺畅。 自从知道京兰是祝璞玉的企业后, 闻知渊便有些后悔开启这场合作。 可眼下地产行业不好做,他已经将公司仅有的资金链都投资到了这个项目里,骑虎难下,即便知道对方可能是在刻意刁难,也只能忍气吞声。 “怎么会这样?”简庭闻言,目光也蓦地严肃起来,“我回来之前开会确认过方案,京兰当时没有异议。” 闻卉对京兰本身就有意见,一提到这个公司,脑袋里便闪过了祝璞玉那张狐媚的脸。 她有些不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们就是故意的吧!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合作啊?” “简庭,你明天去处理一下。”闻知渊没有接闻卉的话,而是给简庭安排了任务。 简庭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侧目看向了旁边的闻卉,很显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闻卉自然是不想让简庭去的,后天就要领证了,他明天就走? “一定要明天么?后天领完证再走不行?”这是闻卉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等不及了。”闻知渊何尝不想让他们领完证再放人,但京兰那边卡死了时间,他不想赔钱就只能按对方要求的来。 闻知渊放柔了语气,对闻卉说:“再推一推,等简庭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再飞回来和你领证。” 闻卉刚想说什么,简庭的手机也响了。 “刘助的电话,我去接一下。”简庭跟他们父女报备了一声,随后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 闻卉看着简庭关门走出去,这才压低声音问 闻知渊:“你为什么让他过去?万一他这次——” “他刚做完二次催眠,你不用担心。”闻知渊正色,“我已经让保姆在你房间点了熏香,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怀孕。” 闻知渊已经让家庭医生提前算过了,今天是闻卉的受孕期。 即便没有这一茬意外,今晚的这一场计划也要执行。 第441回 一夜 闻卉有了之前的经验,如今立刻就明白了闻知渊所谓的“熏香”指的是什么。 点在房间里的,那说明她也会被影响到。 闻卉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很好,有了药物的加持,她说不定会“表现”得更好。 闻卉朝闻知渊点点头,“我知道了。” 闻知渊说:“北城的这桩合作已经签过合同了,爸爸也没办法,现在公司不景气,我还要为你和简庭以后做打算,你要理解。” “我就是怕他像以前一样喜欢上别人。”闻卉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想起当年简庭为了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她的情绪不免低落。 闻知渊听见这话之后,眼神凝滞了片刻,随后哄着她说:“那怎么会,你怀了他的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到时注意力都在你和孩子身上了。” 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闻知渊迄今为止都没有计划主动告知闻卉真相,也不知如何说出口,可眼下他除了赌闻卉怀孕之外,没有其他的路了。 闻卉怀了孕,至少保住她,凭肚子里的孩子,温家不会对她动手——如果孩子能成功生下来,那是最好的,如果生不下来…… 咔哒。 闻知渊正这么盘算着,简庭接完电话回来了,闻知渊回神朝他看过去,问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简庭神色严肃,和闻知渊聊了起来,之后便订下了明天飞北城的机票。 他们谈话时,闻卉在一旁垂头沉默着,看起来很 失落的样子,简庭确定好机票信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将注意力转到了闻卉身上。 简庭放下手机,手搭上闻卉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生气了?” “没有。”闻卉摇了摇头,声音虽然很失落,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懂事的:“工作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先去吧,我等你。” “我会尽快。”简庭向闻卉做出了承诺,之后又朝她一笑:“谢谢你。” 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温柔,眼底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闻卉对上简庭这样的目光之后,心底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而闻知渊在对面看着这一幕,也长吁了一口气——史密斯的催眠技术果然是业内顶尖。 —— 因为明天上午就要分别,晚上,简庭几乎一直都在陪着闻卉。 洗完澡,简庭便来到了闻卉的卧室里同她聊天,他推开门,目光扫过了摆在梳妆台上的熏香,短暂停留了几秒后,便带着微笑走到闻卉身边坐下。 闻卉已经洗过澡了,她穿着睡衣,头发散在肩头,抬起头的时候,双颊泛着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简庭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他回墨尔本前就料到了闻知渊一定会抓紧时间让闻卉怀孕,大约是怕他怀疑,因此他并没有选择下药,而是用了这种更“温和”的方式。 简庭看着已经有些不清醒的闻卉,心底发出了一道冷笑,有时真是分辨不出闻知渊对闻卉究竟是溺爱还是迫害,为了寻 求后路,竟然真的生出了卖女儿的想法。 简庭盯着闻卉看的时候,闻卉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到了他的心口,“简庭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熏香的功效越来越明显,闻卉说话的声音已经含糊了,软绵绵的。 同她相比,简庭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目光清明,表情严肃,一看就是理智还在。 简庭沉默了几秒,之后将闻卉抱了起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她带到了床边。 …… 一夜过去,闻卉再次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身体很沉,像是昏迷了一场似的。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扭动了一下身体,接着便感觉到了一阵腰酸。 然后,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穿衣服。 闻卉蓦地清醒了不少,掀开被子去看了一眼之后,又往旁边看。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但旁边还有一床被子,伸手碰过去,床单上还有余温,说明之前是有人在的。 昨天晚上…… 闻卉脸颊有些发烫,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攥住被子,试图去回忆昨晚的详细过程,可绞尽脑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任何片段。 她只记得自己洗完澡坐在这里等着简庭,那熏香的味道弄得她身体很热,脑袋发胀,像是发烧了一般,她正不舒服的时候,简庭进来了,然后…… 他似乎是把她抱上床了。 闻卉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了,后面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或许是药效让她昏了头。 但……身体这么累,应该什么都发生过了吧? 对于一个没有清醒地完成过这种事情的人来说,想要判断结果有些困难,闻卉只能凭自己的“知识储备”去求证。 念及此,她再次掀开被子低头观察身体,这一次,闻卉在锁骨的位置看到了红红的痕迹。 应该是吻痕。 闻卉正这样观察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马上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红着脸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彼时,简庭已经关门走到了床边,看到她涨红的脸,简庭露出了一抹笑:“早。” 闻卉咬着嘴唇,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 简庭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关心了一句:“还疼么?” 简庭问这三个字,基本上就坐实了昨晚的事情。 闻卉憋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 简庭:“那就好。” 听见她的答案,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我一会儿要去机场了,现在你要陪我一起吃早饭么,还是再睡一会儿?” “吃早饭吧。”闻卉很快做出决定,然后便打算起身去洗漱换衣服。 她稍微动了一下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脸更红了。 简庭似乎看穿了她的念头,笑着问:“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嗯。”闻卉点点头,“你去楼下等我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闻卉平时都很黏着简庭,今天难得有这样“独立”的时候,实在 是因为缺乏经验,还不知道经过昨夜之后应当如何和他相处。 而简庭也很配合,叮嘱了她几句之后,便走出了卧室。 简庭关上卧室的门之后,瞳孔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温儒远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他和陈继一行人已经到机场了。 第442回 我要见她 九点半,简庭被闻知渊的司机送去了机场。 简庭从后后备箱里取出了行李,礼貌地和司机道了谢,送走他之后才去办理登机手续。 过完海关和边检后,简庭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内和温儒远和陈继碰了面。 简庭坐下来以后,温儒远才问他:“闻家人没怀疑你什么么?” 简庭摇头。 经过了又一次的“催眠”,闻知渊和闻卉如今还处于得意忘形的阶段,加上昨晚的“成功”,凭他们的实力,暂时怀疑不到什么。 只要打点好宋南径和史密斯,闻知渊和闻卉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史密斯…… 想到这个名字,简庭微微眯起了眼睛,周身透出了一股凛冽的气息,令人胆寒。 温儒远和陈继对视了一眼,后试探性地问他:“既然史密斯那边已经问清楚了,你这次回北城,要不要去跟愿愿聊一下?” 听见祝璞玉的名字后,简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表情愈发紧绷了,额头的血管清晰可见。 昨天晚上他几乎用了一夜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可至今都没得到答案。 有了温儒远“作证”,再加上他们目前手头掌握的信息,足以向祝璞玉证明他就是温敬斯本人。 可证明之后又能如何呢? 他空有温敬斯的身份,没有温敬斯的记忆。 温儒远见简庭迟迟不说话,便继续说,“她看到你回来,会很开心。” “会么。”简庭反问。 温儒远:“你活着,她当然开心, 所有人都会开心。” 简庭:“人活着而已。” 他只是淡淡回了这么一句,并未去和温儒远阐述自己先前和祝璞玉的那些“亲密接触”。 简庭的这话里头明显带着丧气,温儒远轻叹一口气,没有同他继续聊这个话题。 眼下的问题,只有等祝璞玉回北城同他见面之后一一化解了。 看简庭的状态,是下定决心要去“找回”记忆了。 温儒远和祝璞玉在这件事情上高度一致,他们都不会允许他去冒这个险。 念及此,温儒远拿出了手机,给祝璞玉发了一条消息,同她确认时间:【你什么时候和他见面?】 祝璞玉给温儒远发了一张行程表,上面是RS和京兰开会的时间。 地点是在度假酒店。 温儒远:【怎么选那么远?】 祝璞玉:【因为有意外惊喜。】 她卖了个关子,然后对温儒远说:【你也一起来吧,有两个人需要你安排一下。】 两个人? 温儒远拧起了眉,好奇是什么人能开口让祝璞玉找他安排。 —— 北城,睦和医院。 黎蕤进入ICU已经第三天,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 贵宾ICU不允许探视,且戒备森严,黎家更是安排了五六个保镖在外严防死守。 宋南径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被保镖拦在了楼道外,根本近不了黎蕤的身。 宋南径在北城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黎家又不允许他接近黎蕤,黎溪上次见到他甚至差点报警。 北城今天天气不 好,从早晨便是阴天,持续几个小时以后,下了一场大雨。 而宋南径站在雨幕里,望着ICU的那栋楼,仿佛完全意识不到环境的恶劣。 张森拿着伞走了过来,撑在宋南径的头顶,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西装,小心翼翼地提醒:“先生,雨很大,你这样会感冒的。” 宋南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视线仍然盯着那栋楼。 张森已经陪着宋南径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他清楚地知道宋南径这几日里是怎样的状态,先是舟车劳顿飞来北城,眼睛都没合,就来到了医院。 没得到黎蕤的消息,倒是被黎溪拦在了外面,还差点闹到了警局…… “先生。”张森轻叹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劝他,“您就算担心太太,也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她在ICU有人照顾,您的身体如果出了问题,谁来照顾?” 宋南径还是不说话。 他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从兜里拿出手机,转身就走。 张森下意识地要撑伞跟上,被宋南径阻止,只能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 宋南径走到了医院门口,从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长时间不曾联系过的号码。 他正要动手拨出去的时候,手机先行一步进了电话。 是史密斯。 宋南径按下接听键,电话接通之后一言不发。 史密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南径“嗯”了一声,擦着脸上的雨水, “催眠做完了?” “是的,很成功。”史密斯先说了结果,然后想要同他分享过程的时候,被宋南径打断了。 “行,知道了,我有事儿,先挂了。”宋南径没给史密斯回话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手机界面停在了通讯录。 宋南径看着屏幕上的“陆衍行”三个字,手指用力地点下了那个通话按钮。 —— 陆衍行看到宋南径的来电时,恍惚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两次之后才肯定。 陆衍行和宋南径也是自幼就认识的,当年宋南径对温敬斯做过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这几年从未联系过。 如今宋南径破天荒地来了电话,属实异常。 不过陆衍行很快就猜到了原因——他笑了笑,看来祝璞玉的计划很成功,宋南径都来电话找他帮忙了。 笑过之后,陆衍行按下了接听键。 十多年没有通过电话了,陆衍行接起电话后并未主动说话。 那头的宋南径也在沉默。 但,陆衍行听见了听筒里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他这是在淋雨? “是我。”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后,电话那头的宋南径终于开口自报家门。 “找我有事儿?”陆衍行没有玩装不认识他那一套,开门见山地问。 “黎蕤在睦和的ICU。”宋南径沙哑的声音和雨水杂糅在一起,仿佛每个字都裹着风雨。 “嗯,我知道。”陆衍行不动声色,没有接他的话茬 。 “黎溪不让我见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宋南径说这句话的时候,陆衍行竟然觉得他声音在颤抖。 来不及细品,便听见了宋南径艰涩地说出后半句话:“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陆衍行这次明知故问:“什么忙?” 宋南径:“我要见她。” 陆衍行淡淡地笑了笑,反问他:“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我会帮你么?” 第443回 你后悔过么 宋南径似乎是预设到了陆衍行会说这种话,当即便说:“条件你随便开。” 陆衍行答非所问:“你们已经离婚这么久了,你竟然为了她打电话求我。” 宋南径沉默不语。 陆衍行:“原来你这么喜欢她。” 说实话,陆衍行挺惊讶的。 他先前觉得宋南径对黎蕤没有很认真,不过是因为黎蕤和温敬斯关系好,占有欲作祟,所以通过黎蕤和温敬斯较劲而已,两人结婚之后日子也不太平,最后撕破脸分道扬镳,跟仇人似的。 宋南径总是做一些膈应黎蕤的事情,而黎蕤提起宋南径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因此,陆衍行得知祝璞玉要利用黎蕤对付宋南径的时候,是提出过质疑的,他不觉得黎蕤对宋南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况且,黎蕤藏不住心事,宋南径又那么狡猾,怎么可能真的被她捏到把柄。 黎蕤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被宋南径气到。 但经过这通电话,陆衍行忽然很佩服祝璞玉对感情的嗅觉——她这一步棋走得太妙了。 让黎蕤装病危进入ICU,再透露消息给宋南径的人。 倘若宋南径丢下澳洲那边的事情飞回来,她不仅解决了一大麻烦,还由此成功试探了宋南径,进一步确认了黎蕤在宋南径心中的地位,更方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堪称一箭双雕。 难怪现在的简庭根本玩不过她。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即便是温敬斯本人真 的“回来”,可能都不会是祝璞玉的对手。 “条件你随便提。”宋南径并没有正面回答陆衍行的这个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那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无比刺耳。 陆衍行听着这个声音都觉得难受,他下意识地拧眉,转头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别告诉我你在淋雨。” “我知道,你因为温敬斯的事儿恨我。”宋南径一边咳嗽一边说,“这次我没办法只能求你,让我见她,你想替他砸我几拳就砸。” 陆衍行还没来得及回应宋南径的这个问题,就听见电话那边“嘭”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紧接着就是手机被摔出去的声音。 结合宋南径的疯狂咳嗽和外面的雨势,陆衍行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 他沉下目光,立刻拨电话联系了睦和的人。 —— 傍晚时分,北城的雨终于停了,天空渐渐放晴,雨后的空气里混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被雨水冲刷过的城市一扫疲惫,处处透着生机。 但这份生机并未浸透到宋南径的身上。 张森端着水杯和药来到了病床前,目光扫过宋南径刚刚拔了几次针头的手,神色愈发凝重。 “先生,先把药吃了吧。”张森深吸了一口气,将杯子和药递给他。 宋南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一片乌青看得人心悸。 张森是惧怕他的,可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只能继续苦口婆心 地劝:“您的病情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控制,身体要紧,如果身体垮了,更见不到太太了。” 或许是因为那句“太太”触动到了他,宋南径终于开口说话:“手机给我。” “好的。”张森将杯子和药放到床头柜上,“我这就去拿。” 张森大步走到沙发前,将宋南径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了他。 宋南径接过手机便去翻通话记录,除却他打给陆衍行的那通电话之外,陆衍行便没有再来过电话了。 看样子,是不打算帮他。 这个结果,陆衍行并不意外,当年他“背叛”温敬斯的时候,就注定他跟这群人彻底切割了。 陆衍行只是知道他给温敬斯下药、又联合江佩矜一起助推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就已经这么恨他了,倘若知道了他后来做的事情,恐怕杀了他的心思都有。 宋南径正这样想着,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思绪被打断,宋南径和张森同时看了过去。 看到陆衍行之后,宋南径的眉心跳了一下,张森则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总。”张森忍着惊讶叫了陆衍行一声。 作为宋南径的陪读,张森兄弟两人和这群人也算从小相识。 当初宋南径做了那件事情,陆衍行、陈南呈和渠与宋三人找过他。 当时渠与宋动了手,陆衍行和陈南呈拦下了他。 陆衍行虽然没有动手,但说出的话却更显绝情。 他对渠与宋说:碰垃圾脏手。 立场决定看法,陆衍行 、陈南呈和渠与宋和温敬斯关系更好,自然会守在他的立场看问题,恨不得让宋南径死无葬身之地。 可张森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兄弟和宋南径更近,作为了解宋南径的心腹,他们深知宋南径这些年过得多么痛苦、挣扎。 张森承认,宋南径的某些行为不道德,甚至逾越了法律,但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是没有办法去责怪宋南径的——他经历过的那些残忍,换做是旁人,大抵也一样扭曲。 只是站在第三者的视角,是不会有人对他感同身受的。 “你先出去吧。”陆衍行朝张森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了病床上的宋南径脸上,“我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张森不放心,转头去看宋南径,宋南径朝他挥了挥手。 张森叹息了一声,颔首后便静静地退下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墙内只剩下了陆衍行和宋南径两个人。 陆衍行往病床前走了几步,视线在宋南径身上和周边打量着。 宋南径黑眼圈很重,戴着眼镜都挡不住眼下的乌青和眼底的血丝,他整张脸苍白,嘴唇都发紫。 刚刚医院的人告诉陆衍行,宋南径是因为过度劳累加淋雨导致高烧,之后昏迷过去的。 陆衍行还听说,宋南径不肯配合输液,拽了好几次针头,血飞溅了护士一脸。 陆衍行的视线往下,果然看见了宋南径的一只手缠着纱布,隐隐还能看见血迹。 接着,陆衍行又看见了床头柜 上的水杯和一盒药。 药是纯英文的,很显然不是睦和这边给他开的。 陆衍行没来得及看名字,便被宋南径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找我说什么?” 陆衍行闻声,将注意力再次落回到了宋南径的身上。 他动了动嘴唇,问他:“当年的事情,你后悔过么?” 第444回 精神分裂 宋南径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他的笑和平时一样玩味戏谑,但因为此时憔悴,反倒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笑过后,宋南径反问:“你觉得我会后悔么?” 陆衍行没答,目光落在他脸上,直盯着他的眼,带着浓浓的审视,像是要看透他。 “如果温敬斯还活着,说不定他很感谢我呢。”宋南径继续笑着,“毕竟是我帮着他睡了祝璞玉。” 陆衍行看着宋南径的表情,再听他的话,脑袋里仅剩下了四个字:无可救药。 来之前,陆衍行回忆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他们几人都是自幼的相识,多年情谊是客观存在,宋南径曾经也是真的对温敬斯很好。 大抵是被宋南径迫切想要见黎蕤的心情“打动”了,陆衍行听说他因为淋雨昏迷过去的时候,是有过片刻“心软”的。 ——或许不是心软,是共情。 所以陆衍行才会动了和宋南径“开诚布公”谈一次的念头,但凡他对当年的事情有些许后悔和愧疚,或是他主动说出温敬斯还活着的真相,都可以。 但宋南径眼下的反应明显是不打算说。 他还是抱着报复心理。 念及此,陆衍行发出了一声冷笑,接着毫不留情地朝他刺刀:“所以黎蕤看不上你。” 宋南径好像并没有被这话伤害到,扬起了嘴角,“人尽皆知的事儿,谢谢你提醒我。” 他的声音和语调听起来比之前亢奋了许多,这亢奋明显不正常, 反而带着病态。 陆衍行的视线再次挪到了床头柜的那盒药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将那串英文刻在了脑子里。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吧?”宋南径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衍行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他打点滴的那只手上,盯着看了几秒之后,想起了先前和祝璞玉报备这件事时的计划。 “我可以安排你见黎蕤。”短暂沉默后,陆衍行对宋南径抛出了“诱饵”。 宋南径这回难得僵硬了一下,约莫是没想到他会答应帮忙,正想问陆衍行有什么条件的时候,陆衍行已经率先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放心,我没有什么条件。” 宋南径的眼底露出了几分怀疑。 陆衍行迎上他的视线,轻笑:“或者,你可以当我在可怜你。” 宋南径:“……” 陆衍行:“你应该很嫉妒敬斯吧。”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黎蕤从小就喜欢跟着敬斯,同样是一起玩的这批人,她只对敬斯言听计从,即便是你用那种办法刺激她冲动和你结了婚,也照样失败收场。” “即便现在敬斯不在了,黎蕤也不会多看你一眼。”陆衍行缓缓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睥睨着宋南径做出总结陈词:“你挺可怜的。” 宋南径缠着纱布的那只手猛地抓住了病床的扶手,猩红的血渗透了纱布。 陆衍行当没看见。 宋南径呼吸沉重,深吸了几口气之后,问陆衍行:“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 对于陆衍行方才的字字戳心的嘲弄,宋南径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但陆衍行看到了他额头暴起的青筋,这说明他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倘若不是为了见黎蕤,宋南径听完这番话,应该已经要和他动手了。 如此反应,又更进一步地证明了黎蕤在他心中的位置。 也证明了祝璞玉的这步棋走得多么正确、精妙。 “她现在指标好转了一些,晚上应该会被转到私人病房。”陆衍行思考过后,给他回答,“如果今晚顺利,我明天找个黎溪不在的时间让人安排你过去。” 该说的说完了,试探也结束了,陆衍行转身便要离开。 他转身的瞬间,宋南径忽然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陆衍行脚步顿住,听见宋南径在身后问他:“你为什么帮我?” 他在怀疑。 陆衍行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冷地同他说:“你可以不去见黎蕤。” 丢下这句话,陆衍行没有再给宋南径继续的机会,大步流星走出了病房。 …… 从病房离开后,陆衍行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先前记下的那串英文。 界面里出现了相关药物的介绍。 阿立哌唑片,看药物介绍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 宋南径……精神分裂症? 陆衍行表情严肃了许多。 虽然宋南径从小就性格有些古怪,但陆衍行并没有往疾病这方面想。 但宋南径在用这个药,基本上就坐实了他这方面是有些 问题的,即便不是精神分裂,也可能是别的问题——要对付他的证据本身就不充足,倘若他再有“精神病”傍身,那就更麻烦了。 陆衍行走出住院区之后,又给祝璞玉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 祝璞玉是从机场回到尚水苑之后,才看到陆衍行发来的这条消息。 彼时,她正好带着周清梵去客房安顿。 因为陆衍行之前的提醒,为了确保周清梵不被陆巡止得罪的那些人对付,祝璞玉暂时先把周清梵带来了尚水苑,在她眼皮子下面,她会放心一些。 周清梵进来客房之后,便弯腰开始收拾行李箱。 她习惯性地和祝璞玉说着话,同她聊着简庭和姜可心的事情,但说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 周清梵便抬起头看过去。 看到祝璞玉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的时候,周清梵马上问:“出什么事儿了?” 祝璞玉递给周清梵一个眼神,示意她过来。 周清梵马上起身走过去,然后看到了屏幕上陆衍行发来的消息。 他说:【我已经按你说的安排过了,不过,刚才我去宋南径病房的时候,发现他在用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的药,如果他真的有这方面的问题,以后可能会影响到判刑。】 宋南径? 精神分裂? 周清梵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黎蕤知道这个事情么?” 祝璞玉摇了摇头。 她们没聊过,但她猜测,黎蕤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她对宋南径的了解真的很少,少 到不像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的。 如果宋南径真的有精神分裂症,他内心自然也不想让黎蕤知道。 本来黎蕤每天都在喊他“变态”了,若是再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等于又给了她一把刀。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给了祝璞玉一个全新的思路。 她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找到了黎蕤的对话框。 祝璞玉:【出来上课了。】 第445回 陷阱 黎蕤:【?】 祝璞玉让周清梵去继续收行李,自己坐到了沙发上和黎蕤聊了起来。 祝璞玉:【宋南径有病你知不知道?】 黎蕤:【你才知道他有病?】 祝璞玉:【我不是在骂他,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需要吃药的那种病。】 黎蕤:【?】 祝璞玉:【有人发现他在吃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的药。】 黎蕤:【啊?】 祝璞玉从这个字,就能想到黎蕤现在茫然、震惊又疑惑的表情。 由此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黎蕤的确不知道宋南径的“病情”——而宋南径这样的情况绝不是一天两天了,能随身携带这种药,说明他是常年在看医生的。 祝璞玉甚至猜测,宋南径和史密斯的相识,可能就和他的病有关。 这点要等见到史密斯之后才能求证了,也不是目前讨论的重点。 祝璞玉继续跟黎蕤聊:【明天陆衍行会安排他见你,你做好准备。】 黎蕤:【你教我的,我这两天每天都给我哥排练一次,他都要看吐了。】 祝璞玉:【不好意思,今天还有新的任务。】 黎蕤:【什么?】 祝璞玉:【心疼,担心,但口是心非,会演么?】 黎蕤:【……】 —— 宋南径在医院打了三瓶点滴,点滴和吃过的药里都有安眠成分,几天没合眼之后,他终于在今晚睡了六个小时。 昨天的大雨过后,北城放了晴,临近夏日,天亮得越来越早,六点钟,太阳已经升起。 宋 南径起床去冲了个澡,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买早餐回来的张森。 张森将早餐放在了桌子上,对宋南径说:“先生,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填填肚子吧。” 宋南径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他从小就对食物兴趣不大,常年服用精神类药物,导致他厌食的症状也越来越明显,在美国有营养师跟在身边还好一些,最近一直待在北城,人都清瘦了一圈。 张森看在眼底,心里也很急。 宋南径戴上眼镜,兴趣缺缺地瞟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没有任何要吃的意思。 他擦去头发滴下来的水,顺嘴问:“陆衍行的人找你了么?” “先生,”提起来这件事情,张森的表情严峻了许多,踌躇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么?” “陆先生一贯都和温总关系好,他不太可能平白无故帮你,还有太太那边……”张森看着宋南径,“为什么偏偏在你刚去澳洲的时候,太太身体就出问题了?” 最初接到黎蕤进ICU的消息时,张森也是着急的,黎蕤心脏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但昨天晚上陆衍行来过之后,张森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宋南径去澳洲,是因为猜测温家那边知道了温敬斯还活着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温家联合黎蕤来算计试探宋南径,也不是没有可能。 黎蕤一直都是乐于为温敬斯付出的。 张森觉 得,他能考虑到的这些问题,凭宋南径不可能想不到—— “陆衍行的人找没找你?”宋南径仿佛没听见他的那番话似的,重复着刚刚的问题。 “还没找。”张森回答完之后,还是不甘心,又提醒他:“先生,这可能是他们给你设好的陷阱,你要不要再……” “什么陷阱?温柔乡么。”宋南径坐在了桌前,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舔了舔嘴角,“那我该谢谢他们。” 张森的表情更严肃了:“先生,你——” “累了。”宋南径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别说话了,吵。” 张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宋南径这个状态实在是让人担忧——他明知道这很大概率是个陷阱,但还是要往里跳,这比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还要可怕。 都是因为黎蕤。 黎蕤这个名字,从出现的那天开始,就是他的劫难。 ——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奔波,简庭终于回到了北城。 为避免引起怀疑,落地后,简庭便和温儒远分道扬镳,回到了酒店处理工作。 和RC的几名同事开完会之后,简庭收到了Wendy那边发来的通知:今天下午五点钟在度假山庄谈判,听Wendy的意思是,祝璞玉会亲自过去。 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简庭对于和祝璞玉见面这件事情,有些高兴不起来。 念及此,简庭又感受到了太阳穴位置传来的一阵绞痛。 他耳边再 度回荡起了史密斯的提醒,本就疲惫的脸色显得愈发难看。 —— 祝璞玉和温儒远约好了一起去度假山庄。 十点半左右,温儒远的司机便来到了尚水苑接到祝璞玉。 祝璞玉和温儒远一同坐到后座,车子启动之后,两人聊起了天。 彼时,祝璞玉刚刚接完陆衍行的电话。 医院的人将黎蕤转到了私人病房,很快便会有人去带宋南径见黎蕤。 车内十分清净,而温儒远又坐在祝璞玉旁边的位置,可以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陆衍行说的每一个字。 等祝璞玉挂上电话之后,温儒远才问她:“你让陆衍行帮他见黎蕤?” 祝璞玉耸肩:“准确来说,是宋南径自己找上门的。” 祝璞玉之前只是预设过有这种可能,但她并不确定宋南径是否能拉下这个脸。 没想到他后来还真的去找了。 温儒远皱了皱眉,“但正常来说,衍行是不可能答应帮他的,你不怕他怀疑?” 宋南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反常的事情,他必定会发现异常。 “不怕啊。”祝璞玉无所谓地扬起嘴唇,后半句话一转:“他肯定会怀疑的。” 温儒远:“……” “但他赌不起。”祝璞玉笑笑,“不亲眼确定黎蕤没事,他是不会安心的。” “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他也承担不起。”从宋南径去找陆衍行帮忙就看出来了。 温儒远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这句话,随后叹了一口气,“宋南 径这个人是挺能藏的。”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史密斯说,宋南径在他那里治疗有十多年了。” 祝璞玉听见这话,眉毛一挑,“什么病他有说么?” “双相情感障碍。”温儒远说,“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出来。” 温儒远跟史密斯问过几句宋南径的情况,史密斯说他抑郁发作很频繁,常年都在服药。 “所以,宋南径真的是史密斯的病人。”祝璞玉笑了。 第446回 梦 温儒远发现祝璞玉在听见宋南径的情况之后,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你早就知道了?” “猜的。”祝璞玉说,“昨天陆衍行跟我说,他在宋南径病房里看到了治精神分裂的药。” 如今想来,那药多半也是史密斯开给他的。 十年。 祝璞玉算了一下这个时间,和黎蕤跟宋南径结婚那段是有重叠的。 但黎蕤连宋南径生病的事儿都不知道。 按说正常夫妻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事情都很难瞒过彼此的,更何况是这种严重的精神疾病—— 黎蕤不知道的原因也不难猜。 首先是宋南径隐瞒的手段高超,其次就是黎蕤本身对宋南径的事情就是漠不关心的。 宋南径能隐瞒这么多年,这么成功,还要得益于黎蕤的“配合”。 尤杏没说错,宋南径在这方面的确是很可怜,他不舍得报复黎蕤,所以找了温敬斯做那个替罪羊,也是他的精神安慰剂。 温儒远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看着祝璞玉嘴角运筹帷幄的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在赌?” 赌宋南径即便知道黎蕤是在“演戏”引诱他,仍然愿意上钩。 祝璞玉神秘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我觉得我会赢,大哥觉得呢?” 温儒远揉了揉眉心,“确实没想到。” 没想到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这么深,深到明明已经有所怀疑,还心甘情愿地往坑里跳。 “人总是偏执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越没有享受 过的,越想得到。”祝璞玉合上眼睛,“假的也没关系,至少有梦可做不是么。” 温儒远听到祝璞玉的后半句话之后,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大抵是因为祝璞玉平时表现得太“正常”了,以至于他总是会忘记,她也是一个“病人”。 一个到现在都没停药的病人。 她能将宋南径的心思揣度得这么透彻,是不是因为,她曾经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假的也没关系,至少有梦可做。” —— 抵达度假村的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昨天晚上,温儒远的人已经将简庭和姜可心两人接到这边安顿了下来。 两人下车之后,便往餐厅的区域走了过去。 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将简庭和姜可心带了过来,祝璞玉和温儒远来后,便和他们两人打了照面。 简庭和姜可心起身走过来和祝璞玉打招呼,祝璞玉随和冲他们笑了笑,关心了一句:“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可心点点头,视线看向了祝璞玉身边的温儒远。 祝璞玉顺势为他们介绍:“这是我小孩的大伯。” 简庭也看向温儒远,朝他颔首:“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多虑了,很高兴认识你。”温儒远儒雅礼貌地微笑着,朝简庭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也谢谢你们愿意冒着风险出面帮忙。” 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几人便入座吃饭了。 席间,简庭问起了祝璞玉接下来的安排 :“你什么时候让你丈……孩子的爸爸过来?你有让孩子和他做过DNA么,仅凭我一张嘴,他不一定相信我的话。” “这些你不用担心。”祝璞玉淡淡地接过他的话,从容不迫,“你只要带着可心一起跟他做个自我介绍就够了,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 简庭咂摸了一下祝璞玉这句话,眼皮跳了一下:“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祝璞玉没接话。 但简庭已经猜到了:“他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有问题,是不是?” 如果孩子的爸爸对于他自己就是“简庭”这一点深信不疑,祝璞玉不会云淡风轻地带过这个话题,她应该会搜寻一切“证据”,DNA比对只是最基本的。 祝璞玉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称赞了他一句:“怪不得你当年能跑出来。”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 简庭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眉头紧皱着,“在滨海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说?” 祝璞玉反问:“我如果说了,你们还会跟我来北城、还会帮我么?” 简庭被问住了。 姜可心也答不上来。 但两人心里都是有考量的—— “如果你们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身份,你们就不会对我有很强的负罪感,我还怎么道德绑架你们?”祝璞玉总是将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展示得很坦然。 而她这个态度,经常会把同她对话的人弄得无话可说,简庭和姜可心现在都说不上来话。 两人转 过头对视了一眼。 “你们不会是想跑吧?”祝璞玉半开玩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没等他们回答,又说:“很遗憾,来到我的地盘就跑不了了。” “我没有这么想。”简庭深吸了一口气,同她说明自己的态度:“不管他现在有没有怀疑,前几年你们的确是被迫分开了,如果我没有带可心走,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既然答应了帮你,我就不会反悔。”简庭说,“但我希望我们合作的前提是彼此坦诚,可以么?” “可以。”祝璞玉答应得很干脆,之后还很痛快地同他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向你们道歉。” 简庭:“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具体的情况么?” 祝璞玉喝了一口果汁,组织一番语言之后,尽可能精简地和简庭描述了一下她跟温敬斯现在的状况,以及她这次让简庭出面的目的。 祝璞玉的表达能力和逻辑都没有问题,可简庭和姜可心听完之后还是被绕得头晕。 “你知道他的身份,他也知道他的身份,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行动?”这是简庭最不能理解的点。 虽然不是特别了解祝璞玉,但从她的做事风格就能判断出来,她想从闻家带人离开,易如反掌。 既然她这么想念孩子爸爸,为什么既不和他相认,又不带他回孩子身边? “他只是被催眠而已,你应该也找得到解决办法,美国那边很多——” “暂时没有 解决办法。”祝璞玉打断了简庭的话,“冒险不是办法。” 简庭眉头皱得更紧:“闻知渊能找到这么厉害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闻知渊并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之前闻卉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都是辗转托关系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了比较合适的专家。 闻知渊当时还和他感慨过这件事情。 因此,简庭在听祝璞玉说她孩子父亲被催眠时,下意识地以为,只要让他认识到身份有问题,再去接受相关治疗,便能恢复正常。 可祝璞玉却说,没有解决办法。 “他找不到,别人找得到。”祝璞玉勾勾嘴角,“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行动了么?” 第447回 因为我想见你啊 简庭微微颔首,可以理解祝璞玉不行动的原因,但他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一圈,并不记得闻知渊认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你说的别人,是谁?”简庭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 怕祝璞玉认为冒犯,他又跟在后面解释了自己的目的:“我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见过。” “宋南径,见过么。”祝璞玉很大方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看到简庭摇头的时候,祝璞玉也完全不觉得意外——如果不是因为简庭离开,宋南径也不会找上闻知渊“帮”他。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把闻知渊这个级别的人放在眼底。 简庭的确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平日和闻知渊的朋友们接触不少,有点交情的都见过。 “他是不是和孩子的爸爸有过节?”简庭思来想去,只想得到这个缘由了。 而且,过节还不小。 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至于花费如此大的心思设计这一出顶替的戏码,甚至连温敬斯的八字命格都研究得如此透彻。 祝璞玉勾勾嘴角,点头,“没错,你很聪明。” 简庭在脑袋里复盘了一下这件事情,结合祝璞玉方才承认的“过节”,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你们不行动,是要找到证据对付他。” 区区一个闻知渊,还不足以他们如此藏着掖着的,但宋南径就不太一样了——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温敬斯弄去澳洲,再找人催眠,可想而知,他的实力和 祝璞玉不相上下。 是应该花心思对付。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祝璞玉话锋一转,没有和简庭聊太多宋南径的事情,“现在,我们来谈谈你今天要完成的任务。” —— 同一时间,睦和医院私人病房区。 张森陪在宋南径身边,跟着陆衍行安排来的人一同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大门。 宋南径身上随意地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和他的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不太搭,黑色将他本就病恹恹的脸色衬得更白了。 宋南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张森跟在他身旁,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一番之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先生,你不要做傻事。” 张森越考虑这件事情,越觉得蹊跷万分,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是人为了——祝璞玉必定已经知道了简庭就是温敬斯,江佩矜落网之后,即便不交代她和宋南径的合作,祝璞玉和温家凭借之前的经验,也能推断出来。 祝璞玉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她能说服黎蕤对宋南径使用“美人计”,就说明了这点。 张森跟在宋南径身边二十多年,他最是清楚黎蕤的态度。 即便是冲动和宋南径结婚之后的那些日子,黎蕤都不曾对宋南径有过关心,更不会主动靠近他,目前,是仅有的一次。 张森想起来宋南径那句“我应该感谢他们”,胸腔里堵得难受。 其实,他无数次都想劝宋南径,换个人吧,可话到了嘴边, 又咽下去了。 宋南径双手插兜走着路,像是没听见张森的话似的。 转瞬,前面带路的人停在了一栋房子门口,宋南径抬眸看了一眼门,然后对张森说:“外面待着吧。” 张森点点头,不死心,又说了一句:“先生,你自己小心,太……黎小姐她如果没什么大碍,我们还是尽快回美国的好。” 不出意外,张森的话还是没得到回应。 宋南径越过张森,朝那扇闭着的大门走了过去。 陆衍行安排来的工作人员替宋南径将门打开之后就先行离开了,宋南径站在门口停了一两分钟,这才覆上门把,推门而入。 睦和医院的私密病房都是独栋的平层套房,进去之后是客厅和厨房,越过一条走廊才是病房。 这会儿黎蕤的病房没有人,宋南径进来后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径直走向病房。 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宋南径透过门缝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黎蕤,她背对着门,不知是不是清醒的。 宋南径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缓缓地推门—— 他推门的同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这一转,宋南径正好和她对上了眼。 黎蕤看到他之后,表情瞬间由放松变为警惕。 宋南径关上门走到了病床前,他坐到床边,紧紧地盯着她。 她穿着病号服,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是发白的,看起来是很虚弱。 “谁让你来的?”即便是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她对他的态度还是排斥的。 宋 南径听见她虚弱但不耐烦的声音:“你给我滚。” “好了。”宋南径摸上她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别激动,免得又被拽回去。” “那样我会心疼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一刻都不曾离开她的眼睛,目光灼烫而热烈,仿佛真的在看深爱的人。 黎蕤被他看得恍惚了几秒,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宋南径的手依然停在黎蕤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你死我也不会死。”黎蕤试图拍开他的手,但她此时“虚弱无力”,这次尝试并没有成功。 宋南径垂眸看着她的手,再次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提醒她:“省省力气吧。” 黎蕤瞪着他,“我哥的人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嗯,我知道。”宋南径持续微笑着,他低头凑近了她一些,另外一只手也抬起,两手捧住了她的脸,“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感动么,我的宝贝。” 黎蕤垂眸,看见了他另外一只手上缠着的纱布,以及上面的血迹。 宋南径注意到了她在看这个,便问:“担心我么?” 黎蕤嗤笑了一声。 “没良心的东西。”宋南径无奈地拍拍她的脸,“我为了你,淋了好大一场雨,都发烧了。” “少给我扣帽子。”黎蕤不肯相信他,“你发烧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想见你啊。”宋南径说,“我本来在澳洲办事的 ,接到这边电话说你出事儿了,我就丢下那边的事情回来看你了。” “我三天三夜没休息,可惜了,他们都不肯让我见你,我只能站在ICU楼下等着。”宋南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昨天的雨真的很大,你知道么?” 黎蕤的手攥住了被子,视线挪到一旁,故作冷硬:“没人让你这么做,少假惺惺演戏。” 第448回 都在我掌控之中 宋南径垂下眼睛,看见了黎蕤握住被子的手,嘴角扬了起来,“不心疼么?” 黎蕤:“你觉得可能么?” 她怕不够似的,恶狠狠地在后面跟了一句:“我恨不得你赶紧去死。” “死了,下去给温敬斯赔罪么?”宋南径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这个名字,“可惜哦,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 傍晚时分,简庭被Wendy和司机接到了度假山庄。 下车后,Wendy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马上对简庭说:“简先生,祝总在那边的独栋套房,我这就带您过去。” 独栋套房。 听见这四个字,简庭的的眸色略沉了几分。 如果是谈工作上的事情,祝璞玉会选在茶馆、会客厅,不可能会选套房这么暧昧的地方。 还有,这次京兰忽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刁难RS,又命令要求他亲自出面解决—— 简庭的眼皮跳了两下,心底某种预感愈演愈烈。 祝璞玉找他,极有可能是私事。 他们之间,目前为止的私事,无非就是饮食男女那些事儿。 可祝璞玉在这方面向来潇洒得很,下了床就可以翻脸不认账,哪曾这样“纠缠”过他? 除非…… “简先生,到了。”简庭的思绪被Wendy的一声提醒打断。 简庭回过神来,果然,面前已经是别墅的大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Wendy说了一句“谢谢”。 Wendy没有多留,把简庭送到之后便走了, 简庭看着Wendy的背影,更加确定了自己方才的推测。 祝璞玉找他,不是为了工作。 如果是工作的事情,Wendy应该是留下来和他一起进去的。 简庭的右眼皮再次跳了起来,想到某个可能性,他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面对她的“指认”,他应该如何应对? 简庭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心态是十分拧巴的。 他迫切地想要想起过去的一切,尤其是在那日在温家老宅和江澜璟聊过之后。 如果没有过往的记忆,他宁愿一直瞒着祝璞玉自己的身份。 念及此,简庭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拢,握成了拳头。 而就在此时,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简庭猝不及防地和祝璞玉碰了面,他对上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来了。”祝璞玉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进来说吧。” 言罢,她为他让出了一条路,邀请他进来。 简庭迈步跨进了别墅大门,脑子里反复品着祝璞玉方才的那句话—— 没有平时聊工作的客套和疏离,她甚至没有像平时一样称呼他为“简庭先生”。 那样寻常的口吻,像是夫妻或家人之间的招呼和对话。 啪。 简庭关上了门,正要往前继续走的时候,祝璞玉忽然转过身来逼近,将他抵在了门板上。 祝璞玉穿了平底鞋,两人身高悬殊是有的,可她在气势上半分不减,即便是仰视着他,仍然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 祝璞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 “温敬斯。”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祝璞玉喊出的这个称呼打断。 他的眸色比之前更沉了,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垂眸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哑声开口:“祝总,你认错人了。” “对,之前一直认错人了。”祝璞玉并没有被他绕进去,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十分清醒:“你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么。” 面前的男人许久没有说话,祝璞玉也不催促他,就这样仰头和他对视着。 “你不是也一直不信么。”他模棱两可地回应,“谁告诉你的。” “那你现在承认么?”祝璞玉不答反问。 温敬斯沉默。 祝璞玉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他的态度——如她所料,他在知道记忆无法正常恢复之后,便不再想要和她“相认”,这个作风倒真的很温敬斯。 “走吧,带你见两个人。”祝璞玉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和温敬斯多做纠缠,她轻轻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会客厅的方向走。 温敬斯垂眸看着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腕,轻轻地用力,想要抽回来,却被她握得更紧了。 “怎么,要为了闻卉守身如玉么?”祝璞玉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温敬斯凝着她,“你现在是清醒的么。” 即便是真的确认了他的身份,作为已经离婚的夫妻,在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之后,她何必对他如此热络 ? 祝璞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拉着他加快步伐往前走,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会客厅。 温敬斯一走进来,就看到了会客厅内坐着的一男一女,男人身高和他相当,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给旁边的女人剥橘子,动作很细致。 他们应该是一对情侣。 温敬斯和那两人分别对视了一眼,那两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带着几分歉疚。 温敬斯将视线收回,看向身旁的祝璞玉:“这两位是?” 祝璞玉给简庭递了个眼神,简庭接收到信息之后,便握着姜可心手站了起来。 他们两人默契地往前走了一步,停下来之后,简庭看着温敬斯说:“你好,我是简庭。” 顿了顿,他又为温敬斯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姜可心,当初我因为和她在一起,被闻知渊阻挠,所以带她离开了墨尔本。” 有了这两段自我介绍,温敬斯瞬间便晓得了祝璞玉找他过来的目的,也知道了她为什么刚一碰面,就如此笃定地喊他“温敬斯”。 温敬斯的目光再次转向了祝璞玉,祝璞玉大方地迎上他的视线,短暂同他对视一眼之后,便让简庭带着姜可心先行离开了。 两分钟后,别墅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了祝璞玉和温敬斯两人对视着。 这期间,温敬斯的目光从未从祝璞玉的脸上移开过,他紧紧地盯着她,从最开始的凝重,到后来,目光渐渐犀利。 “你早就确认我的 身份了。”温敬斯往前逼近她。 他不给她躲闪的机会,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墙角,高大的身躯抵了上去,“都是你设计好的。” 温敬斯的两句话用的都是陈述句,他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了。 但祝璞玉还是很“贴心”地为他详解了一番:“是啊,我早就知道是你,从你到北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设计好的。” “怎么样,我很了解你吧?”祝璞玉扬起嘴唇笑着,“你走的每一步路,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第449回 鱼上钩 温敬斯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目光变得更加犀利,周身的气息也愈发凛冽。 他在生气。 或者说,是被人戏耍之后懊恼、愤怒。 祝璞玉在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后,有那么一瞬间,是有报复的快感的——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自认为掌控全局、却被他猜透了每一步路、被他玩得团团转的经历。 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了。 当然,眼前的温敬斯并不记得他曾经做了什么。 温敬斯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来北城之后发生的事情。 祝璞玉若即若离,时不时地说一些暧昧的话,做一些暧昧的动作来惹他心猿意马,一步步勾他对她有了好奇心。 先是“无意间”让他知道了她在服用抗焦虑抑郁的药物,再找个时机成熟的时候,装作犯病,“认错人”,让他打开那个指纹锁的保险柜,以此来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这远比给他一份亲子鉴定的冲击来的得大。 而他在确认身份之后,对她的情愫更为复杂,也更迫切地想要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往。 祝璞玉却在这时摆出不相信他的姿态——她演技高超,他从头至尾都被她骗得团团转,自以为是地“保护”她的感受,殊不知,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她预设中的。 她料定他得知身份之后,会忍不住去看两个孩子,于是安排了人在现场装作偶遇带他进去。 她料定他会和孩子做亲子鉴定,于是安排了黎蕤替他完成 。 后来他找黎蕤查宋南径、找黎蕤带他回温家和他们“相认”,祝璞玉必定也都是知情的。 她就这么看着他玩。 “这么生气?”祝璞玉感受到温敬斯身上越来越浓的戾气,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她嘴角上扬,甚至还抬起手来摸上了他的脸,指尖近乎眷恋地摩挲着他的皮肤,“想好怎么收拾我了么?” “你在哪里找到简庭的。”温敬斯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作乱。 她随便一个动作就有本事撩拨得他心痒难耐,不知道以前不是也这样。 “偶遇的。”祝璞玉漫不经心地笑着回答。 她的姿态看起来没正形,被她玩得团团转这么长时间,温敬斯自然是不信的。 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恶狠狠地在她唇上吻了一口,“别骗我。” “哎呀,真的是偶遇的。”祝璞玉抵着他的肩膀笑着,“这次没骗你。” 温敬斯凝着她,不接话。 祝璞玉:“我带两个孩子去滨海玩,在下属的一个小县城碰上他们的,简庭和姜可心当初是私奔的,回国之后就去那边摆摊了,我刚好去买东西。” 祝璞玉详细地解释了过程,但温敬斯还是一言不发,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审视。 就跟审犯人似的。 祝璞玉被他看得无奈,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骗子的眼神。”温敬斯再次捏住她的下巴,“以前你也这么骗我?” “真冤枉。”祝璞玉 瘪嘴,“以前是你骗我比较多。” 温敬斯:“不太信。” 祝璞玉:“你要是不骗我,我怎么会和你离婚呢?” 温敬斯:“……” 说到离婚,他脑袋里立刻便闪过了廖裕锦这个人,目光比方才更沉了几分,极力隐忍着。 从前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借着简庭的身份,他还能发表一些所谓争风吃醋的言论,可如今已经亮明了一切,他实在很难再去重复那些话。 ——温敬斯无法去想,祝璞玉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他之前的那些行为的。 念及此,温敬斯心中的愤懑更添几分,他按住她的肩膀,继续吻上了她。 “你觉得我该怎么收拾你?”他回应了她刚才的问题。 话落,没等祝璞玉给答案,温敬斯已经动手拽下了她的衣服—— “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聊,你觉得呢?”祝璞玉微笑着,歪头看着他。 温敬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给反应,“你故意的。” “真冤枉,我今天没有勾引你。”祝璞玉委屈地看着他,“要不你就去找你未婚妻吧,反正我——” “你演上瘾了?”温敬斯皱眉打断了她。 他动手将她的裤子拽起来,扣扣子的时候,目光灼烫地盯着她,“过几天再跟你算账。” 做完这个动作,温敬斯往后退了一步,和祝璞玉拉开了距离。 她现在身体不方便,他们两个人靠近没有任何好处。 温敬斯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的一瓶水 拧开,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彼时,祝璞玉已经拉开椅子,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温敬斯也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她刚才没说错,他们之间的确有很多话需要聊。 譬如—— “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温敬斯看着她的眼睛问。 “懒得装了。”祝璞玉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温敬斯低笑了一声,看样子是没信,但也没有追问她这个问题。 “不过,在外面,我们可能还要装一段时间呢。”祝璞玉捏了一只樱桃把玩着,“宋南径还没解决掉。” 提到这个名字,温敬斯的脸色也严肃了不少,“你要怎么解决他?” “和你一样。”祝璞玉笑着抬了抬下巴,“我们挺默契的,对吧?” 温敬斯:“你说黎蕤?” 祝璞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笑着吃完了一颗樱桃,才缓缓地开口:“鱼已经上钩了。” 第450回 你要怎么解决我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张嘴吞下那颗樱桃,看着她吐出核的动作,喉间没有平复下来的燥热又一次泛了上来。 温敬斯再次喝水压了一下,言归正传:“你早就安排了黎蕤去接近他。” 难怪他之前找黎蕤“帮忙”的时候,黎蕤会那么痛快。 不仅是因为他们关系好,还因为,黎蕤早就和祝璞玉达成了约定。 但温敬斯很好奇一点:“黎蕤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你们关系很好?” 温敬斯记得黎蕤说过的某些事情,譬如,她喜欢过他。 并非他自恋地认为两个女人应该为了他争个你死我活,只是觉得,她们两人的性格,即便是不争,也不可能和对方成为亲密好友、甚至牺牲这么多为对方做事儿。 “因为她喜欢你呀。”祝璞玉盯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地说,“宋南径害你失踪了三年多,她当然要替你报仇。” 祝璞玉语调轻快,面上的笑里带着戏谑和调侃。 温敬斯凝着她,“你这是吃醋么。” 祝璞玉:“不至于,她喜欢你,正好能为我所用,我很开心。” 温敬斯话锋一转:“我们为什么离婚?”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祝璞玉:“你很好奇?” 温敬斯:“是。” 祝璞玉:“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呢,已经发生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 她停顿了一下,如实和温敬斯说:“我和你结婚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结束,婚姻关系也结束 ,这很正常,你不用把我们的婚姻想得多么美好。” 祝璞玉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听不出抱怨,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在,温敬斯听着的时候,脑海中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江澜璟先前在温家跟他说的那些。 她说,如果不是他,祝璞玉和廖裕锦当时应该就在一起了。 温敬斯始终很介意这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他们婚姻的真相。 但显然,祝璞玉并不想提。 她虽然说得平静,却也不难看出,那段婚姻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温敬斯换了一种问法:“是我用手段逼你结婚的么?” 祝璞玉不答。 温敬斯又问:“跟我结婚的时候,你心里的人是廖裕锦?” 祝璞玉反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温敬斯:“实话。” 祝璞玉:“没那么喜欢他了,但结婚的时候也不喜欢你。” 这是很坦诚的话。 但实话向来都不怎么好听。 温敬斯目光阴森了几分,十指交叉在一起,渐渐收紧:“那离婚的时候呢,喜欢么。” 祝璞玉:“恨大于爱。” 温敬斯:“原因呢?” 祝璞玉说得很笼统:“因为你骗我。” 温敬斯:“既然恨大于爱,为什么留下孩子?” “没打算留。”祝璞玉很清楚他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 “因为我‘死’了才选择留下的。”温敬斯接了后半句,“是么。” 祝璞玉勾起嘴角,“是。” “决定离婚的时候我就想后 半生彻底和你划清界限,留下孩子就代表着我们之间永远都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 温敬斯脑海中浮现起了知越和星星的脸,想到自己差点看不到他们,心口竟然浮现了撕扯般的疼痛。 “如果我没有消失,你一定会打掉孩子么?”温敬斯执着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祝璞玉的回答也没有犹豫:“会。” 温敬斯:“就算他们这么可爱。” “没有这个前提预设,孩子出生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祝璞玉说,“如果你没有出事,我是一定不会留的。” 温敬斯:“你舍得?” “不舍得。”祝璞玉说,“情感上不舍得的事情很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留下他们就代表后半生都要和你纠缠不清,当时的我并不想承担这样的后果。” “你很理智。”温敬斯沉默了半晌,才勉强挤出这四个字。 其实他原本是想问她,他当初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她恨到这个地步,可转念一想,从她口中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的。 之前祝璞玉只笼统地说了一句“骗”,但如果只是一些小事的隐瞒,是不至于闹到这个程度的。 他怎么骗她的? 想到这个问题,温敬斯的太阳穴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这次比之前更甚,疼得他脸色迅速发白,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祝璞玉看到温敬斯的状态后,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她起身来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 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和额头鼻尖的冷汗后,心不断地下沉。 祝璞玉记得温儒远说的话——催眠的手法太偏激,所以温敬斯只要试图去回忆过去,就会受到大脑的“惩罚”。 “别想了。”祝璞玉严肃地提醒温敬斯。 温敬斯抬眸看着她,手覆上她的,嘴唇艰涩地掀动,“抱歉。” “如果你是因为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跟我道歉,没必要。”祝璞玉说,“这不是你主动选择的。” “温敬斯,别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造成这个后果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也是祝璞玉今天跟他见面的最终目的。 她自然是希望温敬斯能够想起过去的,没有人喜欢单方面守着回忆过日子。 可如果恢复的风险大于收益,她也不难做出抉择——比起精神失常、脑死亡这种后果,她宁愿温敬斯保持现在的状态活着。 他又还是喜欢她的,没爱上别的女人,何必纠结这么多呢。 浪费时间内耗,不如去惩罚别人。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的声音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当他停止回忆之后,头痛欲裂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祝璞玉见他脸色缓和过来,便轻声确认了一句:“好些了么?” 温敬斯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方才的那句话,“你不希望我想起来以前的事儿?” “不是不希望,但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很难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先解决 眼前的事情吧。”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理智点,好么。” 温敬斯动了动嘴唇:“解决完这些事情呢,你要怎么解决我。” 他想起了廖裕锦,“你还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和你的初恋生活在一起么?” 第451回 真心话就是刺激你 温敬斯实在是很介意廖裕锦,即便他知道面对理智的祝璞玉“争风吃醋”不是明智的行为,但依然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祝璞玉忽然沉默了,只是看着他,长达两三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温敬斯在祝璞玉的沉默里渐渐慌张,他开始害怕听到那个最后的答案。 而就在此时,祝璞玉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像是忍俊不禁,清亮明快,笑过之后,再一次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 温敬斯没有明白她在笑什么,以至于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 祝璞玉看到他的眼神之后,脸上笑意更甚,“谁能想到,温总也有今天。” 温敬斯:“……” 祝璞玉实话实说:“你以前是个很理智的人。”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很难用一个形容词精准描述到位,“举个例子吧,你以前早就知道他是我喜欢过的人,但你不会质问我,还会带我去跟他吃饭。” 温敬斯:“……” “我们结婚一年多,我印象中没有看过你情绪失控。”祝璞玉笑了笑,“至少在我面前没有。” “我给你一个耳光,你也还是可以笑着继续和我说话。”她回忆起来他们离婚前的几次对峙,“我当时的感受,大概和最近的你差不多。” “所以,看到你这样子,我其实很享受。”祝璞玉拍拍他的脸,“温总一向冷静自持,情绪稳定,玩弄人于股掌之间,我一直 没能在你这里讨到好处。” “换个角度思考,你真的永远想不起来也挺好的,那代表我可以一直这样欺负你。”祝璞玉往前靠近了一些,笑得有些坏:“反正,我很开心。”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这样坦诚、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心底的想法,再想想她之前的那些手段,胸口愈发地憋屈,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温敬斯一个大力将她按到了腿上,手掐住她的腰,“那你觉得你能欺负我多久。” “看你进步的速度了。”祝璞玉缠住他的脖子,“温总只是失忆了,智商还在的,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 温敬斯:“你什么时候让廖裕锦搬出去?” 祝璞玉挑眉:“我有说过要让他搬出去么?” 温敬斯的面色沉了几分:“你要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祝璞玉:“他是我的家人,知越和星星也习惯和他一起了,住在一起有问题么?” 温敬斯掐紧她的腰,“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为了刺激我。” 祝璞玉:“我的真心话不就是刺激你的么?” “再者,温总,”祝璞玉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手指点着他的耳廓,“都离婚了,前妻的私生活你不好管太多吧?” 温敬斯咬紧牙关,刚平复下去的火,又被她刻意为之的动作撩拨了起来。 祝璞玉没说错,现在的他真的不足以做她的对手——即便是在床上,都没办法真的让她服服帖帖。 温敬斯不断地深 呼吸,平复自己的欲望和冲动,努力克制、理智。 之后,他松开了祝璞玉,动了动大腿,哑声开口:“都离婚了,前妻,是不是该从我腿上下去了。” 祝璞玉轻笑了一声,他学得还挺快。 只是这种段位的反击不足以造成她情绪上的波动,祝璞玉从容不迫地从他身上下来,坐到对面。 她将桌上的果盘往温敬斯面前推了推,挑眉,“吃点败败火,我们继续谈。” 他们的“合作计划”还没有详细谈过。 温敬斯没有吃水果,将水瓶里剩下的水一鼓作气喝完后,回归正题问她:“简庭手里有闻家的把柄,对么?” 祝璞玉懒散地笑了起来,“嗯,不愧是温总。” 黎蕤好像没说错,温敬斯如今似乎只是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有些“稚嫩”,其余的时候,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的夸赞之后,心情略好了一些,但面上并未显露,“他不会毫无准备地带人私奔。” “没错,他也挺聪明的。”祝璞玉和温敬斯分享了一下简庭和姜可心当年的经历,她说的这些,和温敬斯现有的了解拼凑到了一起,两人也算是共同还原了整件事情。 原来,闻知渊是因为八字命格才相中了简庭,同样也是因为八字命格盯上了他。 聊到这件事情,不可避免地就提起了宋南径。 温敬斯想了想黎蕤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拧起眉来,有些担心:“她能对付得了 宋南径么?” 宋南径一个人能算计这么多事情,必定是个警惕心很强、段位很高的人,黎蕤么……有点小聪明,但不可能是宋南径的对手。 温敬斯不怎么清楚黎蕤和宋南径之间的感情如何,但从黎蕤的表现来看,她对宋南径似乎没那么喜欢,而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藏住自己的喜恶演戏的人。 至于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温敬斯此前已经确认过了——黎蕤在他心里地位很高,否则他不会因为黎蕤病危的消息就丢下澳洲那边飞回北城。 但是,离婚这么多年,黎蕤忽然回到宋南径身边,宋南径就算再爱她,都不会毫无防备。 “从智商和段位来说,对付不了。”祝璞玉很残忍地说出真相。 她想,黎蕤若是在场听见这话,大概会狠狠瞪上她一眼。 但这的确也是事实。 客观上说,宋南径的手段花样真的很多,祝璞玉自认拿出百分百的的精力跟他斗,都不一定斗得赢。 “他知道黎蕤在帮你。”温敬斯沉吟片刻后,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祝璞玉闻言,勾起嘴角替他鼓掌,噙着笑点头,“温总聪明。” 虽然知道黎蕤在宋南径心中的地位,可温敬斯还是不太确定:“行得通么?” “实话讲,我也不确定。”祝璞玉摇摇头,“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代价最小的办法。” 首先,黎蕤是唯一一个能接近宋南径的人。 其次,即便她在这个过程中什么证 据都没得到,即便宋南径知道她在算计演戏,最后也不会忍心把她怎么样。 所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黎蕤一无所获地离开宋南径。 但如果用别的办法去斗,后果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成年人做事要权衡利弊,祝璞玉已经过了那种没有把握就All-in的年纪了。 温敬斯听懂了祝璞玉的地弦外之音,问她:“他对黎蕤感情这么深么。” 第452回 互不相干 祝璞玉捏了一颗樱桃往嘴里送,没回答。 关于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有多深,他们这些旁观者理解的应该都不到位,只有宋南径自己清楚了。 虽然祝璞玉自认为猜测得足够准,但也不能妄言宋南径就这么想的。 “接下来就看黎蕤什么时候有进展了。”祝璞玉从容不迫地安排着后面的事情,“等到她找到能对付宋南径的证据或者把柄,简庭也会拿出证据送闻知渊进去。” “在这之前,你还是保持现有的状态吧。”祝璞玉特意跟温敬斯强调了一遍,“在外,我们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床上的合作伙伴么。”温敬斯不动声色地反问。 但祝璞玉好像完全没有因为这句大尺度的话脸红,甚至连错愕都不曾有,只是笑着说,“也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我相信你的演技。” 祝璞玉的安排和温敬斯原本的计划并不冲突,他原先也是计划先不暴露身份留在闻家、再和温儒远一起调查宋南径的。 不过直到祝璞玉“戳穿”他的身份,温敬斯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温儒远和温家也早就被她“收编”了——她实在太精明太聪明,成功预判了他做的每一个决定。 不对。 这也不单纯是聪明能做到的,还要对他足够了解。 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温敬斯却可以确定,他们两人当初一定没少这样斗过,否则祝璞玉不可能对他的行事逻辑和思维方式了如指掌。 温 敬斯沉思了几分钟,随后动了动嘴唇,“闻知渊要我和闻卉领证。” 祝璞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温敬斯:“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祝璞玉的回答干脆利落。 温敬斯闻言,眸色不自觉地阴沉了几分,祝璞玉将他的变化看在眼底,火上浇油添了一句:“你我都离婚了,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温敬斯:“……那我和她领证。” 祝璞玉:“新婚快乐。” 温敬斯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祝璞玉看到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和极力隐忍的状态后,再次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祝璞玉正色:“墨尔本那边,大哥已经找人安排好了,假证而已,没有法律效力。” 温敬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所以她还是在意的是么。 他以为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和闻卉领证。 刚聊完这个,祝璞玉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回完了消息,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钟了。 “唔,时间差不多了。”祝璞玉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简庭先生,要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么?我请客。” 温敬斯:“……” —— 温敬斯被祝璞玉带到包厢之后,才发现包厢里坐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在两个孩子周岁宴上出现过的面孔。 温敬斯知道这些都是他过往的朋友,只是没了记忆,见面之后不免生疏。 “你俩干什么去了,等得我都要饿死了。”渠与宋见两人进来,马上 开始打趣。 温敬斯听见他说话后,便朝他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渠与宋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他停在温敬斯面前,拍拍他的胳膊,“敬斯,你记得我吧,上次知越和星星的周岁宴,可是我和南呈把你带进去的。” 说到这里,渠与宋指了指位置上的陈南呈。 温敬斯微微颔首,“记得,谢谢。”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那也是祝璞玉安排的一出戏。 “哈哈,你别怪我啊,我也是为了配合她。”渠与宋看了眼旁边的祝璞玉。 温敬斯摇头,“不会。” “哎,真是不容易,我可想死你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之前渠与宋一直没机会单独跟温敬斯说话,如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都有些酸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渠与宋好面子,哭是不可能哭的,他拉着温敬斯往前走了一步,一一为他介绍桌上的人,“那个是陈南呈,陆衍行,旁边是唐凛,他刚出差回来,为了你特意跑过来的。” 温敬斯听见这句话,目光在唐凛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唐凛朝他点头致意后,温敬斯说了一句“谢谢”。 从这群人相处的氛围能看出来,平时来往是很频繁的,而祝璞玉跟他们也混得很熟,说明他“不在”的这些年,他们对祝璞玉都是很照顾的。 因此,温敬斯对桌上的人说:“这几年,谢谢你们对她和孩子的照顾。” “你客气了。”陈南呈招呼温 敬斯,“都是朋友,快坐下吃饭吧,不然与宋要饿死了。” 渠与宋马上附和:“对对对,我快饿死了。” 渠与宋是个非常擅长活跃气氛的人,有他在,场子就一直没有冷下来过。 温敬斯虽然是“第一次”和这群人吃饭,但并没有拘束的感觉,或许潜意识里的某些习惯还是在的。 温敬斯和祝璞玉坐在一起,他旁边的位置是唐凛,而祝璞玉旁边则是陆衍行。 入座之后,祝璞玉便一直在跟陆衍行聊天,两人说话声音比较低,温敬斯听不见,只看得到祝璞玉在往陆衍行身边挪。 温敬斯不免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产生了好奇心,视线盯在两人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而他这样子,正好被桌上的其他人看了去。 渠与宋和陈南呈还有唐凛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最后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扯着嗓子说:“衍行,你跟祝璞玉有什么事儿不能私下说,非得当着敬斯的面儿,一会儿他能用眼神穿了你。” 渠与宋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笑了。 他这话一出,陆衍行便停止了和祝璞玉的交谈,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了温敬斯。 虽然没说话,但温敬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好像觉得他做了什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温敬斯的表情很镇定,淡淡地说:“听说他是睦和医院的股东,以为你们在聊黎蕤的事情,好奇。” 他这算是间接解 释了自己盯着他们看的原因。 不是吃醋,是为了正事儿。 “哦——这样啊。”渠与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好好好,了解了。” 温敬斯:“……” “宋南径守在黎蕤的病房,到现在还没出来。”陆衍行倒是很配合地接过了温敬斯的话题,“黎家人出现对他动了手,也没能赶走他。” 第453回 满足你好不好 刚才陆衍行的确是在和祝璞玉谈宋南径的事儿。 虽然知道宋南径对黎蕤的“痴心一片”,但得知黎家那边动手都没赶走他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宋南径不仅没走,还没还手,听医院那边的人说黎溪把他的脑袋都砸破了,胳膊也受了伤。 想必黎溪也是趁这机会狠狠发泄了一把——他看不爽宋南径很久了。 渠与宋听到这件事情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就这么让人打了?” 不像宋南径的风格。 他们这群人从小混在一起长大的,宋南径虽然话少,但可不是个吃亏的主。 渠与宋一直觉得,宋南径这人像条眼镜蛇,带着剧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咬人一口。 就像他当初冷不丁算计温敬斯似的。 “他既然这么喜欢黎蕤,当初是怎么离婚的。”陈南呈也皱起了眉,对于两人之间的事情产生了好奇心。 祝璞玉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她还真没问过黎蕤。 不过也不难猜,黎蕤都说了她和宋南径结婚没多久就彻底闹翻脸了,想必后来的七八年是天天都在闹,宋南径或许被闹得疲了吧。 黎蕤对宋南径的态度不算好,宋南径能忍八九年也是奇迹了——不是真爱也做不到这份儿上。 “啧,看来你们用黎蕤对付他这一招还挺管用的。”渠与宋感慨了一句,“以前没看出来啊,这条毒蛇还有栽跟头的时候。” —— 睦和医院私人病房内。 黎蕤看着头上伤口 还在流血的宋南径,再次对他下了逐客令:“你还不滚?” 宋南径一声不吭,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箍着她的腰,两人的胸口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样的距离压迫得黎蕤呼吸有些不顺畅,她鼻腔内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松香混着浓烈的血腥味。 宋南径的脸颊一侧有凝固了血液,因为生病的关系,他脸色本身就白,被这深红色的血迹一衬,更显得病态。 黎蕤盯着宋南径的脸看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黎蕤眼前一黑。 视线受阻让她下意识地挣扎,接着就听见了宋南径的声音:“不想蹭出反应就别乱动。” 黎蕤蓦地停了下来。 可能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缘故,宋南径的声音听起来哑得厉害,也没什么底气。 但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地不讨人喜欢——只要跟他对话,黎蕤总是会不自觉地发脾气,这么多年,似乎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脑回路。 黎蕤承认自己大小姐脾气,也知道自己一贯被宠坏了,但她不是个没礼貌的人。 对宋南径除外。 她几乎没有办法正常和宋南径沟通——这肯定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黎蕤正这么想着,脖子上忽然一凉。 她猛地反应过来,是宋南径的嘴唇贴上来了。 他在亲她的脖子。 答应祝璞玉执行计划的时候,黎蕤就做好了跟宋南径发生 关系的心理准备——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只是,真的到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膈应和排斥。 想想宋南径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亲密缠绵的画面,黎蕤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很。 本能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狠狠地挣扎,抬起手毫无目的地打着,一下砸到了宋南径头上的伤口。 黎蕤手指碰到了血迹,接着听见了一声痛苦的声音,身上的力道自此松开,眼前也恢复光明。 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对面的宋南径。 他佝偻着身体,嘴唇发紫,经她刚才那么一打,伤口流出来的血更多了。 “你——”黎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你不想死的话去处理一下吧。” “你呢。”宋南径擦了擦睫毛上的血水,看着她。 黎蕤被他无厘头的两个字弄得蹙眉,“你说什么?” “你呢,想不想我死。”宋南径问完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 没等黎蕤接话,他又问:“那我满足你好不好?宝贝。” 黎蕤的眉头蹙得更紧,身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完全看不懂宋南径在发什么疯。 “你别死在我这里。”黎蕤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掐住掌心,“要死出去死。” 宋南径垂眸看见了她的这个小动作,走近了一步,笑着问:“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心疼么。” “我死了给温敬斯还债吧。”宋南径说, “这样你会开心么。” 黎蕤觉得宋南径可能真的是疯了,他每多说一句话,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就会多一层。 黎蕤正错愕的时候,病房内突然传来了震动声。 是宋南径的手机响了。 黎蕤看见宋南径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森的名字,但宋南径似乎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黎蕤瞟了一眼宋南径额头上的伤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夺走了宋南径的手机。 她后退了一步,按下接听键。 “先生,你——” “张森,宋南径受伤了,你过来带他走,别让他死我这里。”黎蕤冷硬地打断了张森的话。 电话那头的张森大约是没想到宋南径的电话竟是黎蕤接的,沉默了十多秒,才说:“好的,太太,我这就过去。” 黎蕤没注意张森的称呼,说完便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宋南径。 宋南径只盯着她的脸,表情诡异,手却没动一下,也没要接过去的意思。 黎蕤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人往旁边一坐,不管他了。 宋南径一直站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沉默僵持了十多分钟,最后由张森的敲门声破除。 张森是直接带着医生过来的,看到宋南径额头的血之后,张森表情一变,马上陪着医生将宋南径带去了隔间。 黎蕤则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看到那扇房门关上,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宋南径那个样子,她是真怕他死在这里。 黎蕤仔细回忆着宋南径刚 才说的那句“我死了给温敬斯还债吧”,心口颤了一下,有种被什么东西攥住的感觉,发紧发胀。 黎蕤的印象中,宋南径从未说过这种话,也没有展示过这样的姿态。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把他的这句话当真了。 但怎么可能? 宋南径嘴巴里哪有真话。 被骗了无数次,她竟然还没长记性,也是可笑。 黎蕤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 第454回 伤害 醒过来之后,黎蕤侧目看向了旁边宋南径的手机。 刚才张森来之后就把宋南径架去里头包扎伤口了,没有人想起他的手机还在这里。 人的手机里总是藏着秘密,黎蕤眉心跳了几下,往紧闭的门那边瞄了一眼,之后动手拿起了宋南径的手机。 屏幕是锁的,需要密码。 这一步就把黎蕤难住了。 她跟宋南径的婚姻存续了八年,八年期间她都没看过他的手机,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密码。 黎蕤只能去试他的生日,但没能成功。 她试图去凭借自己对宋南径的了解试一下其它数字,但猛然发现,自己对他根本没什么了解,除了他的生日之外,想不到任何可能性。 黎蕤脑子一热,试了一下温敬斯的生日——当然,也没能成功。 试完这一波,黎蕤都忍不住笑自己脑子抽抽了,简直是饥不择食。 反正也不可能猜到了,黎蕤随便输了一串自己的生日——她完全没有抱任何希望的前提下,屏幕竟然成功解锁了! 黎蕤看着手机主界面,看看自己的手指,整个人忽然僵住了,像是被点了穴似的。 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宋南径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黎蕤愣了一会儿,再次抬头向那扇门看去。 她想起了祝璞玉说过的话:宋南径爱她爱得心理扭曲了。 黎蕤最初听到这话时是不屑一顾的,她一直觉得宋南径对她是征服欲和占有欲多一些,他只是不喜欢从小任何 事情都被温敬斯压一头,而她正好又特别喜欢跟着温敬斯,甚至还为了救他差点丢了命。 所以他要想办法“拆散”他们,把她弄到他身边,以此证明自己“赢”了温敬斯。 黎蕤起初也不是没信过宋南径爱她这件事情。 但这个认知,在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开房的时候就彻底破碎了。 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跟她结婚之后一次又一次婚内出轨? 黎蕤为此跟他闹过几次,不是争风吃醋,她只是觉得恶心,所以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提了离婚。 宋南径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问她:离婚了回头去找温敬斯么?他还要你么?他睡了别人你不觉得恶心,怎么到我这里就受不了了?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 如今回忆起来和宋南径的那段婚姻,黎蕤都觉得很累——那会儿真是年轻精力旺盛,竟然每一次都能吵得那么凶。 黎蕤从回忆中抽身,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翻宋南径的手机。 黎蕤没做过这种事情,因此也没有明确的思路,先打开了邮箱。 宋南径的工作邮箱是认设备自动登录的,黎蕤成功进入邮件箱,看到了很多他公司的内部邮件,有会议内容的抄送,还有财务报表,合作文件…… 咔哒。 黎蕤正捧着宋南径的手机看得入神的时候,那扇门忽然打开了。 黎蕤听见声音之后,马上退出了邮箱,攥着手机抬起头来,有些警惕地看了过去。 出来的人是 张森。 黎蕤抿了抿嘴唇,把宋南径的手机放到了一旁。 张森看着黎蕤做完了这个动作,却没有问什么。 气氛有些不对劲,黎蕤便主动开口和张森说话,“他包扎好了么,好了你就带他走,别让他在我这里烦我。” 张森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询问黎蕤:“您的身体好些了么?” 黎蕤:“哦,好多了。” 张森“嗯”了一声,视线盯着她,“您出事的这几天,先生很担心你。” “他四天三夜没合眼,从澳洲飞来北城,又淋了几个小时雨,高烧不退,今天上午还在打点滴。”张森缓缓地对黎蕤说出宋南径的情况。 黎蕤垂下头,没吭声。 张森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祝璞玉计划之内的事儿,她还是配合执行者。 “太太,先生他这些年很不容易。”张森看着黎蕤,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资格要求您对他好,但也请您不要伤害他,他对不起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对不起您。” 他说“伤害”。 黎蕤听见这两个字之后,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 张森是知道了什么么?还是因为她刚才看手机—— “先生的伤口发炎严重,现在又开始高烧了。”张森说,“他只是来探望你,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张森这后半段话说完,黎蕤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说的是宋南径身上的伤。 “我知道了。”黎蕤说,“但你最好还是 带他走,我不打他,但我不知道我哥会对他做什么。” “他不会走的。”张森摇摇头,“我带不走他。” 黎蕤:“……” 张森:“他只会听您的话,您多关心关心他吧。” 黎蕤被张森说得哽住了,很想问他,他从哪里看出来宋南径只会听她的话的? 就算宋南径真的喜欢她,可听她的话……怎么可能? 黎蕤沉默之际,宋南径和医生也一同出来了。 黎蕤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后,抬起头朝对面看过去。 宋南径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手臂和手背也缠着纱布,整个人看起来千疮百孔的,病态极了。 “先生。”张森看到宋南径出来后,立刻朝他走去,“您晚上——” “你出去吧。”宋南径朝张森挥了挥手。 张森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晚上要留在这边。 他下意识地皱眉,想起了刚才黎蕤翻宋南径手机的动作,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涌起。 “您在这里很危险。”张森低声提醒宋南径。 这句话,黎蕤自然也听见了,她以为张森是在说宋南径受伤的事情。 但宋南径好像很无所谓,继续朝张森挥着手。 张森拿宋南径没办法,最后只能听从宋南径的命令,带着医生离开。 走之前,张森再次看向了沙发上的黎蕤。 这时正好赶上了黎家的司机来给黎蕤送晚餐,司机看到宋南径还在,便去用眼神征询黎蕤的意见,黎蕤朝他挥挥手,先让他走了。 多余的 人离开后,病房内又只剩了他们两人。 宋南径看着房门的方向笑了一声,回头自然地坐在了黎蕤身边,“怎么没让他弄走我,舍不得?” “弄走了你就不来了?”黎蕤冷着脸反问。 “还是你了解我。”宋南径捏住她的下巴,“我都要感动了。” 黎蕤拍开他的手,起身朝餐桌的方向走过去。 宋南径笑着跟上,和她一同坐了下来。 第455回 陪我三个月 黎家送过来的晚餐很丰盛,足够两个人吃。 宋南径也很“自觉”,无需黎蕤邀请,自己便拿了餐具吃了起来,他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粥,温热的液体进入身体里,空荡荡的胃忽然舒适了不少。 宋南径连着喝了几口,又去吃菜。 他看起来吃得很享受,胃口很好。 黎蕤挺佩服他的厚脸皮的,吃别人的饭能吃这么开心。 甚至,宋南径见她不动筷子,还以主人的姿态关心了起来:“怎么不吃?这些不都是你喜欢的?” 黎蕤:“看到你没胃口。” 她说得很不客气,可宋南径听后却并未介怀,兴许是已经习惯了,他还笑了,露出了两颗虎牙,开心地说:“我就不一样了。” “跟你在一起,我才吃得下饭。”他煞有介事地说出这句话。 黎蕤回了他一个白眼,觉得他在胡扯,索性不接他的话了,拿起勺子喝起了粥。 现在宋南径已经待在她这里不走了,接下来她还需要一个契机,彻底“回到”他身边。 黎蕤现在还没思路——她对宋南径的态度不能转变太快,否则必定会引起怀疑,可是她又急切地想要完成这个计划。 黎蕤正思考的时候,宋南径忽然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黎蕤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宋南径缓缓放下了勺子,笑着看着她:“回我身边,陪我三个月,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黎蕤的心往上提 了几分,心率不自觉地加速——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宋南径是突然无理由发疯,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在给她下套? 黎蕤一时间分辨不出来,目光盯在宋南径脸上,细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始终噙着笑,还是平时吊儿郎当的姿态,看不出什么反常,仿佛只是像以前一样恶劣地戏弄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于黎蕤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找到些东西了。 “你的话在我这里没有可信度。”黎蕤冷笑了一声,并未当即答应他。 宋南径笑笑,“这次是真的。” 黎蕤不回答。 他继续说:“不试试么,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还会一直骚扰你,不如赌一把呢。” 他慢条斯理地放出诱饵,“三个月换后半生的安宁,很值得吧。” “为什么?”黎蕤还是没答应,先问他原因。 “你猜呢?”宋南径反问。 黎蕤摇头:“鬼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你又没在我身上花过心思,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些自嘲的成分在。 黎蕤不自觉地看向了他的眼睛,镜片有些反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听见他说:“你把对别人的关心分我一些,也不会是这样——我们结婚八年呢,宝贝。” “……别这么喊我。”黎蕤头皮发麻。 “那叫你什么?小可怜?”宋南径继续笑,“叫不出口了。” 他才是那个 可怜虫。 黎蕤没太听懂宋南径那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她正思考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又问她:“我纠缠你这么长时间,你没想过是因为我爱你么。” 啪嗒。 黎蕤的勺子掉在了碗里。 她的呼吸停了片刻,随后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宋南径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他哄骗她上床的时候总是会说许多好听的话,信手拈来,可有些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后来黎蕤听了都直接当他放屁。 但宋南径说这些话也仅限于上床的时候。 床下,这好像是第一次。 虽然是疑问句。 黎蕤抿住了嘴唇,想起了他手机的密码。 “我看起来像傻子是么。”黎蕤冷笑了一声,“你爱人的方式就是不断出轨,那被你爱还挺倒霉的。” “是啊。”宋南径靠在椅子上笑着睨着她,“所以,用三个月换我以后不打扰你,性价比不是很高么?” “我怎么确定你三个月后不来打扰我?你出尔反尔不是一次两次了。”黎蕤还是端着和他谈判的姿态,冷着一张脸。 宋南径欣赏着黎蕤冷脸的表情,笑意却越来越浓。 很逼真。 她好像改变了很多——不是好像,是事实。 她不再是之前那个任何事情都写在脸上的任性大小姐了,看着她成熟本应该开心,他却觉得讽刺。 每一次都不是为了他。 算了吧,没意思了。 “不会。”宋南径掀动嘴唇,淡淡地说:“三个月以后,你再也不会看到我 了。” 他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是扬起来的,但脸上没笑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蕤竟真的从他的话里品出了道别的意思。 她的右眼皮跳跃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沉默了几分钟后,黎蕤终于开口:“你最好说到做到。” 宋南径眯起眼睛:“不再考虑一下了?” 黎蕤:“不必了,反正你现在每天都在死乞白赖骚扰我,与其白白被你骚扰,还不如答应你的交易。” 她学着祝璞玉教她的姿态,极其镇定地分析着。 看不出任何心虚的成分。 宋南径盯着她看着,再次笑出了声,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学聪明了。” “我很欣慰。”他说,“不会像以前犯傻被人欺负了。” 黎蕤被他捏得心烦,一把拍开:“除了你没人欺负我。” “我欺负过你么?”宋南径不以为意,“宝贝。” “说了别这么喊我。”黎蕤这个称呼有些应激,每次听都觉得很恶心,膈应得不行。 宋南径对着每个女人都这么喊,黎蕤每次听见他深情款款地叫这个昵称,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之前看见的某些画面,挥之不去。 很难说是吃醋,她只是情感洁癖而已,就像当初,她明明只是单方面喜欢温敬斯,但看到温敬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是会有恶心、被背叛的感觉。 宋南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走到沙发前,拿起了手机,通知张森送几套换洗的衣服过 来。 张森效率很高,十来分钟就到了。 宋南径接过衣服之后,就独自去浴室洗澡了。 黎蕤坐在餐桌前,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之后,才拿起手机给祝璞玉发消息。 黎蕤将刚才宋南径提出的那个条件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一不小心就发了一大段话过去。 祝璞玉花了两三分钟才看完,之后给她回复:【你答应他。】 第456回 我想见孩子 黎蕤看到这条回复后,对祝璞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不觉得他很奇怪么?有点像试探。】 黎蕤是没精明算计的心思,但也不代表她真的缺心眼。 她之前恨不得跟宋南径彻底切割,最近却一直在纠缠——虽然她表现得很不情愿,但她赶在宋南径在墨尔本的时候“病危”,宋南径那疑心病怎么可能毫无觉察。 现在提出这个“交易”,很像是在请君入瓮,黎蕤有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握的感觉。 所以她需要问问祝璞玉。 祝璞玉的回复很快就到了:【不是试探,是豪赌。】 黎蕤:【?】 祝璞玉:【难道你觉得你演技很好,他之前就没怀疑过?】 黎蕤:“……” 所以祝璞玉的意思是,从她执行计划开始,宋南径就知道她的目的了? 然后他一直在看她“表演”? 祝璞玉:【江佩矜进去了,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你又忽然改变态度去找他,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黎蕤:【那你还让我继续啊?】 祝璞玉:【因为我也在豪赌啊。】 黎蕤:【赌什么?】 祝璞玉:【赌他对你的痴迷程度。】 ……痴迷。 黎蕤的目光聚焦在了这两个字上。 之前祝璞玉说过许多类似的话,黎蕤听后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她从不信宋南径对她有所谓的“迷恋”或者是“爱情”。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这句话,她忽然想起了刚刚去试他手机密码的场景,以及张森说过的 话。 祝璞玉这句话背后的策略和逻辑方向,黎蕤看懂了。 她要她答应宋南径的要求,不是真的认为她的演技可以蒙骗过宋南径的眼睛,而是要赌宋南径对她的感情,赌他会不会主动把证据和把柄送到她手上。 黎蕤又想起了宋南径刚刚坚定说出的那句“三个月之后,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她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心脏有种被拽着往下的感觉,胸口不太舒服。 黎蕤回完祝璞玉的微信之后,便抬起手抚上了胸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缓解这种不适感。 宋南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黎蕤抚着胸口大喘气的画面。 他蓦地加快步伐走上去,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蹲在了她面前,“你怎么了。” 宋南径来得太突兀,黎蕤根本没注意到他出来,定睛一看,发现他头发还在湿得往下滴水,也没来得及戴眼镜,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眼下的乌青看起来十分显眼。 黎蕤又想起来张森说的,他四天三夜没合眼,上午还在打点滴。 “我没事儿。”黎蕤推开了宋南径。 宋南径蹲在原地继续看着她,头发上的水珠打在了他的睫毛上,乍一看过去像是眼泪。 “不叫医生?”宋南径问。 “不用你管。”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平时的口吻,“你赶紧离我远点,弄我一身水。” 宋南径这回没再接话,盯着她看了几秒,确定她真的没事儿之后,便起 身走到了沙发前,拿起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差不多擦好之后,才拿起眼镜来戴好。 戴上眼镜之后,宋南径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轻佻,他噙着笑看向黎蕤:“考虑得怎么样了,宝贝?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彻底摆脱我的好机会啊。” 彻底摆脱。 黎蕤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右眼皮不断地跳着,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最好说到做到。”沉默了快一分钟,黎蕤做出了决定。 宋南径听见她的答案之后,笑得更开心了。 但黎蕤不太清楚,他是因为她答应了他的提议而开心,还是因为知道她的目的,所以在嘲讽。 黎蕤只是觉得,她和宋南径现在这种明知道对方的心思和目的,却还要充满信念感地继续自己的表演的行为,很讽刺,很戏剧。 “当然。”宋南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黎蕤面前,忽然伸出手臂将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 身体冷不丁地腾空,黎蕤本能地扒住了他的肩膀,反应过来之后,瞪着眼睛看着他:“你神经病啊,吓死人了。” “既然是交易,我也有我的要求。”宋南径靠近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两下,“这三个月,对我好点儿,嗯?” 黎蕤:“怎么算对你好?” 宋南径:“先说一句你爱我。” 黎蕤听见这句话,心头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她迅速将脸别到一边,“这种虚情假意的话有意思么,你觉得可能?” 宋南径 笑着往房间的方向走,“就是因为不可能,才要你说啊。” “我们结婚八年多,都没听过呢。”宋南径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不让我听个够,我怎么做到以后再也不找你呢。” —— 度假山庄这顿晚餐吃完,时候已经不早了。 祝璞玉现在很少在外过夜,从餐厅出来之后,便计划回市区了。 她跟周清梵通完电话说了自己回去的大概时间,刚放下手机,便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温敬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的,亦步亦趋地随在她身后。 祝璞玉停下来看着他,玩味地笑着,故意问:“简庭先生找我还有事儿么?” 温敬斯听见这个称呼后,皱了皱眉。 明明之前被她这样的喊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彼此亮明身份之后,他总是觉得,祝璞玉这么叫他的时候,像极了调戏。 “回墨尔本之前,我想见见孩子。”温敬斯将自己的憋屈咽下去,同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祝璞玉听完他的话,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同意了:“可以。” 温敬斯等着她接下来的安排,却发现她说完两个字之后没下文了。 温敬斯忍不住问:“……怎么见?” 祝璞玉:“你想见的话,总有办法的。” 她欲擒故纵,到底是没给他个准话,说完这句话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潇洒转身上了车。 温敬斯看着那辆加长商务车绝尘而去,抬起手来揉了 揉眉心。 祝璞玉真的很难搞,他很好奇自己过去是怎么搞定她的——竟然还有本事骗她结婚。 不过,祝璞玉同意了他见孩子就好,办法他想得到。 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温儒远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明天有空带我去见见孩子么?她同意了。】 第457回 你打算告诉我? 温儒远回复得很快:【好,找个地方等我接你吧。】 温敬斯想了想,选了个酒店附近的咖啡厅和温儒远碰面。 跟温儒远聊完微信之后,温敬斯抬头便看见了陆衍行。 两人打了照面,陆衍行看了一眼腕表,问他:“坐我车回去么?” 温敬斯是被Wendy带过来的,他没车,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方便么?” 陆衍行笑了笑,“走吧。” 温敬斯跟陆衍行上了车,他没带司机,是亲自开车的,温敬斯正好也有话跟他说,便顺势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车子启动之后,陆衍行主动找话问他:“这几年怎么样?” “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应该还算可以。”温敬斯想了想,闻知渊对他还是不错的,掌控欲强了点,但因为闻卉喜欢他,闻知渊也的确是将他当做了女婿在培养。 “她呢?”温敬斯话题一转,带到了祝璞玉的身上。 这也是他坐陆衍行的车最初的目的——刚才吃饭的时候,从众人的交谈中便能听出来,他不在的这几年,祝璞玉跟他们接触都很频繁。 她的情况,陆衍行应该很清楚。 陆衍行对于温敬斯问这样的问题毫不意外,早在他上车坐副驾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出,短暂笑了笑之后,他说:“你回来就好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之前是不好过的。 温敬斯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她的身体怎么样?” “焦虑症和抑郁症都 是老毛病了。”陆衍行说,“抑郁症是产后发现的,她自主意识还不错,现在控制得挺好的。” “焦虑症呢?”温敬斯问,“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可能有一定的关系。”这个问题,陆衍行不太好回答,“她经历比较复杂,家庭的影响应该也不小。” 家庭。 温敬斯听见这个词之后,恍然意识到,从“重逢”祝璞玉到现在,似乎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先前去查她的资料时,也没有看到过她家庭方面的背景。 温敬斯眉心跳着,他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父母——” “她母亲在她中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父亲继承了她祖父的产业,就是现在的恒通。”陆衍行大致给温敬斯说了一下祝家的情况。 温敬斯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眉头紧皱:“那她父亲现在——” “在坐牢。”陆衍行说,“因为经济罪名进去的,算是她的功劳。” 温敬斯:“她为什么这么做?” “恨啊。”陆衍行扯了扯嘴角,前面是红灯,他踩下了刹车,侧目看着他,“你猜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温敬斯的眼皮跳了,手收紧,握成了拳头。 刚刚陆衍行说祝璞玉她父亲继承了她祖父公司的时候,温敬斯就觉得很奇怪,免不了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如今陆衍行这样一问,等于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温敬斯胸口有些不舒服,他想起了祝璞玉脆弱无助时的 眼泪—— 在他失去的那些记忆里,她究竟承受了多少? 得知自己的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对于她来说,像是世界被摧毁吧——谁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呢? 她一定很恨。 “为什么是经济罪名进去的?”温敬斯再开口时,声音的已经哑了。 “故意杀人的证据不足,只能先这样送进去了。”陆衍行重新启动了车子,“她现在还在调查这件事情,最近好像没什么进展。” 温敬斯闻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太贫瘠了,连一个身边的普通朋友都不如。 “你应该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离婚的吧。”陆衍行余光看着温敬斯严肃的表情,轻轻笑了笑。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温敬斯咂摸了一下陆衍行的话,“你打算告诉我?” 同样的话题,他问过祝璞玉,也问过温家,但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原因,他猜测身边的人多半也是被祝璞玉授意过,因此上车之前也没想过和陆衍行讨论这个问题。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了。 “离婚的原因很复杂,但我可以把导火索告诉你。”陆衍行跟他确认了一遍:“你想听么?” 温敬斯:“你说。” 陆衍行:“你为了威胁她留在你身边,去和她父亲合作了。” 温敬斯的拳头收得更紧。 “她父亲那时候在搞投资,需要套现,而她在想办法拿回恒通的股份。”接下来的走向,即便陆衍行不说,温敬斯也猜到 了。 他背着祝璞玉买走了她父亲手里的股份,试图以此为资本要挟她。 但从离婚的结果来看,他是没成功的。 “我为什么会找她父亲合作?”温敬斯试图回忆无果,头痛欲裂,身体上的不舒服和强烈的挫败感接踵而至,击得他声音都染上了颓靡。 “因为,你犯过一个不可原谅的错。”陆衍行只给了一句很笼统的话。 温敬斯想继续问的时候,陆衍行提前打断了他:“我只能说这些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她现在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再责怪你。”陆衍行宽慰着他,“现在先解决闻家和宋南径,处理好这些麻烦,再处理你们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 提起这个,温敬斯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廖裕锦:“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陆衍行:“嗯?” “廖裕锦。”温敬斯没什么温度地吐出了这个名字,“他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她身边?” “算是吧。”陆衍行点点头。 “那他——”温敬斯说到一半停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他们关系怎么样?” “你是想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吧?”陆衍行看着温敬斯欲言又止改变措辞的模样,忽然被逗笑了,也开始理解祝璞玉现在为什么这么喜欢“调戏”温敬斯了。 他现在的段位,和之前相差太多了。 之前温敬斯虽然也介意廖裕锦的,但他并不会因为廖裕锦的存在内耗,而是会利用一切机会将他送走。 现 在么…… “你放心。”笑过之后,陆衍行正色,开口打消了温敬斯的担忧,“祝璞玉不会跟他在一起。” 温敬斯:“他们住一起吧。” 这跟在一起好像没什么区别。 “没睡一张床上,你不用着急。”陆衍行说。 温敬斯:“等他们睡到一张床上的时候,我着急还有用?” 陆衍行再次笑了:“你这是对祝璞玉没自信,还是对自己没自信?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第458回 我怀孕了 温敬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当然是对自己没自信。 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他对某些事情的判断全凭感觉和猜测,不知道真相就没有底气。 即便是从身边的人口中陆续得知一部分,对于他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 就像江澜璟说的那样,有些事情需要自己想起来才有价值。 想起来…… 温敬斯脑子里闪过了史密斯的脸。 这时,陆衍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打断了温敬斯的思绪。 陆衍行的手机自动接上了的车里的蓝牙音响,温敬斯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女声:“衍行,你什么时候回来?”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婉大方,大家闺秀的状态。 这亲密的话语,听着像是女朋友。 但陆衍行的态度却非常冷漠,他脸上的笑都在那个瞬间消失了,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冷漠无情:“我不会回去。” “我怀孕了!”那边的女人忽然说,“你不回来,我马上给妈打电话通知她。” 陆衍行闻言,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戾,骤然抓紧了方向盘,最后丢下一句“见面说”,便掐断了电话。 温敬斯本无意关注八卦,却不料无意间听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 陆衍行大约是“做贼心虚”,挂上电话之后,便朝温敬斯这边看了过来,温敬斯对上他的视线后,从容地回应:“我什么都没听见。” “着急的话,可以把我放在三环高速出口。”温敬斯贴心地为他节省时间。 “不用,我 直接送你回酒店。”陆衍行调整了一下状态,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温敬斯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很有分寸地没有再去问陆衍行刚刚的事情了。 温敬斯不清楚他过去是如何和陆衍行相处的,但他想,即便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对于对方的私生活和感情也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虽然陆衍行刚才的行为的确不妥。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温敬斯又向陆衍行问了一些祝璞玉和两个孩子的事情,十点半左右,陆衍行的车停在了酒店的大门口。 温敬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同陆衍行道别。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下车后,再次沉下了脸,踩下油门朝怡风居的方向驶去。 —— 怡风居是陆家为陆衍行和路微准备的婚房,是按照路微的喜好选的独栋别墅,院子里有一片很大的泳池。 陆衍行婚后回来的次数并不多,路微上次做出那件事情之后,陆衍行便再没回来过。 陆衍行踩下刹车,带着一身杀意走进了别墅。 他刚停在门口,面前的门便被打开了,门内,路微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衣,噙着笑看着他,“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陆衍行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视线最后停在了她的肚子上:“孩子是谁的?” 路微继续笑着,迈步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胸有意无意地擦过。 陆衍行直接甩开她。 “我们是夫妻,除了你,孩子还能是 谁的?”被甩开之后,路微没再继续靠近他了,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衍行冷睨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本事完成自体受精。” 路微丝毫不介意他话里的嘲讽,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陆衍行:“除了那次意外,我没碰过你。” 他冷冷地警告她,“是哪个姘头的,你自己处理,别什么都赖在我身上。” “这都不重要。”路微往陆衍行面前走了一步,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只要我还是陆太太,这孩子就是你的,陆夫人就会认这个孙子。” 陆衍行垂眸看着她:“说你的条件。” 路微叫他回来,无非就是为了谈判——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陆衍行就在着手离婚了,虽然还没有和陆夫人提,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最近路家那边的合作都在渐渐断掉。 路微大约是坐不住了,想了这套办法来逼他。 陆衍行的视线再次看向了路微的肚子,他忽然抬起手来按了上去,“你最好是真的怀孕了。” “那当然是真的。”路微笑着点头,“我在睦和做的检查,你眼皮子下面,哪敢造假。” “说吧,”陆衍行松开了她,抽出湿巾擦了擦手。 路微被陆衍行的这个动作刺痛了眼,表情有些挂不住。 “离婚的事情,我不同意。”路微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陆衍行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这句话没完,路微一定还有其他要求。 “如果 你还要执意离婚,我就对外公开我怀孕的消息,再把你和周清梵的那些丑事说给陆夫人,你猜她会怎么收拾她?”说到这里,路微精致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她很难放平心态,也很难理解,为什么陆衍行宁肯去找一个寡妇玩,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陆衍行的脸色比之前更冷了,周身都透着杀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掐住路微的脖子:“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只要不离婚,那我当然。”路微被陆衍行掐得嘴唇发白,却仍然在笑,“我们是夫妻,利益共同体,我当然不会让你被这样的丑闻困扰。” 但如果不是夫妻了,那就没义务“保护”他的秘密了。 “孩子打掉。”陆衍行松开路微,往后推了她一把,仿佛在丢什么脏东西。 路微勾起嘴角,“你陪我去手术?” 陆衍行:“不要得寸进尺。” 路微:“那我让妈陪我去。” 陆衍行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的肚子上。 倘若眼神能杀人,路微想,她现在应当已经被陆衍行凌迟至死了。 路微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衍行,出言嘲讽,“你就这么在乎她啊,一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寡妇而已,她伺候得你很舒服么,让你这么欲罢不能的,还玩起真爱牺牲那一套了!” “可惜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路微自己不痛快,便也不让陆衍行好过,一 字一句给他心上插刀子。 陆衍行看得出路微的目的,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他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冷着脸安排了明天的流产手术。 路微站在对面,将通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陆衍行挂断电话后,冷睨了一眼路微:“一会儿有人来看着你,规矩点。” 第459回 你怎么过来了 路微听见陆衍行这句警告之后,再次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说:“别人可不一定看得住我,不跟我住一个房间,谁知道我在干什么呢?” 陆衍行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思,他掀动嘴唇,对她说:“如果不想我出手对付路家,你最好别再挑衅我。” “好呀,那你试试看。”路微笑意更浓,她往前走了一步,手指轻轻地点过陆衍行的肩膀,“到时候妈问起来的时候怎么解释?不如跟她实话实说?你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寡妇,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出手——” 后面的话,路微说不出了。 因为,陆衍行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陆衍行原本是没打算和路微动手的,他不是那种冲动上头随便出手的人。 更何况,他很清楚路微就是为了挑衅他,他若真的失态,倒是着了她的道。 只是,她反复地触碰他的逆鳞,实在忍无可忍。 陆衍行眼底透着浓烈的杀意,手上的力道很大,路微被他掐了不到一分钟,脸已经发青了。 她张着嘴唇,试图呼吸,可根本没有余地。 因为窒息,路微的气势逐渐软了下去,看向陆衍行的眼底多了几分哀求。 陆衍行看出她的意思后,一把松开了她,将她往后推了一下。 路微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一手抚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陆衍行返回坐到了沙发上,没有再理会她。 几分钟后,陆衍行安排的人过来了,在他的吩咐 之下,保姆将路微带到了楼上。 陆衍行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空旷的客厅,修长的手指捏上了眉心。 —— 翌日一早,温敬斯便在约定好的时间去咖啡厅和温儒远碰了面。 温敬斯在咖啡厅门口等了几分钟,温儒远的车便停在了他面前。 后排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了温儒远的脸,他笑着问温敬斯:“等很久了么?” “没几分钟。”温敬斯回复。 温儒远让前排的司机开了另外一边的自动门,“上来吧。” 温敬斯点点头,随后上车和温儒远坐在了后排。 门关上后,司机便发动了车子。 路上,温儒远对温敬斯说:“愿愿生完孩子之后,就回去尚水苑住了。” 看到温敬斯皱眉露出茫然的表情,温儒远跟在后面解释了一句:“尚水苑是你之前一直住的地方,你们结婚之后,也是住那里的。” 温敬斯:“……” 听到温儒远这样说,温敬斯的第一反应便是:祝璞玉竟然带廖裕锦去他们的婚房住。 温敬斯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尽管陆衍行昨天那么笃定地跟他说,祝璞玉不会和廖裕锦在一起,但他实在无法不介意这个人。 而他迄今为止都没有弄清楚,祝璞玉和廖裕锦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 祝璞玉对他太好了,太特别了,加上一个“初恋”的身份,轻松就可以碾压别人。 “怎么了?”温儒远见温敬斯表情不好,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 ”温敬斯回过神来,和温儒远聊起了孩子的事情,“星星和知越上学了没有?” “之前去过托班,九月份入园。”温儒远对于这件事情知道得还是挺多的,“他们读的是果果学校的幼儿园。” 祝璞玉在两个孩子一周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在为学校的事情做准备了,她考察过很多学校,最后也是经过比对之后,选了果果读的那所国际学校,打算让知越和星星像果果一样,读完幼儿园直接升到本校的小学部,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祝璞玉在两个孩子的教育和生活方面下了不少的功夫,温敬斯听着温儒远聊的时候,抿着嘴唇陷入了沉默,内心强烈的自责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缺席两个孩子的成长是事实,祝璞玉一个人带孩子的这几年的心酸,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得了的。 路上聊着这些,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尚水苑。 司机将车停下后,温敬斯便和温儒远一同下了车。 虽然温儒远此前已经说了这里是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但温敬斯记忆中并没有它的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面前的环境是完全陌生的。 温敬斯走进尚水苑的大门后,视线便在院子里环顾,独栋的别墅,院子不小,有个小泳池,但里头没有蓄水,大约是怕孩子闹腾出事儿。 院子里有一片草坪,上面还有秋千、滑梯和蹦床,草皮的一侧放着皮球。 “这里是愿愿让裕锦布置的。”温儒远见温敬斯盯着草皮看,便为他介绍,“知越和星星精力旺盛,很喜欢运动,平时都在这里玩儿。” 温敬斯“嗯”了一声,他看着此时略显空旷的草坪,却很轻易地就能想象出两个孩子在这里撒欢奔跑的画面。 温敬斯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温敬斯没在院子里停留很久,几分钟后,便随温儒远走到了客厅门前。 温儒远停下来按了门铃,很快,防盗门便被打开了。 好巧不巧,过来开门的人,正是廖裕锦。 廖裕锦站在门后,看到温敬斯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下意识地脱口问:“你怎么过来了?” 温敬斯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做“你怎么过来了”? 这里本来就是他和祝璞玉的“家”,廖裕锦现在摆出一副主人姿态,看了真是刺眼。 温敬斯冷冷地看他一眼,“她让我来的。” “他过来看看孩子,之前愿愿也同意了。”温儒远见两人气氛不对,便出来解释了几句,随后问廖裕锦:“愿愿和孩子没在?” “在吃饭。”廖裕锦邀请他们进来后,贴心地问了一句,“你们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 “正好,我还没吃。”温儒远先行答应下来,这才问温敬斯:“敬斯,你也还没吃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注意力却不在温儒远身上。 他进入客厅之后,便再次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客 厅很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一片留给两个孩子娱乐的区域,旁边的架子上都是玩具,还有拼好了的乐高。 客厅整体来说非常整洁,那片区域相对乱了一些,但很有温馨的生活气息。 温敬斯换了鞋,和温儒远一起走向了餐厅。 两人刚刚走近,便听见了知越和星星说话的声音。 第460回 我是你的爸爸 听见两个孩子的交谈声后,温敬斯眉眼间的不悦和戾气立刻消散,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温儒远和廖裕锦将他的变化看在眼底,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廖裕锦早在之前就知道了祝璞玉要和温敬斯“相认”的计划,昨天晚上,祝璞玉也提前告知了他温敬斯今天可能会过来的消息。 廖裕锦想起温敬斯现在对他展现出的敌意,还是觉得很微妙,甚至有些想笑——温敬斯一直都对他有防备心理,但如今的表现形式和处理方式,跟之前比起来,着实幼稚了些。 若不是出了这些事情,倒真想不到,他也有这样一面。 思索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餐厅。 温敬斯进来餐厅之后才发现,餐厅里还有个他没见过的生面孔——祝璞玉身边坐了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穿着素色的外套,黑色的长发随意挽了起来,看起来气质有些冷。 因为是生面孔,温敬斯的视线下意识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正好也跟她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周清梵对温敬斯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听这话的意思,他们以前也是认识的。 “周清梵。”温儒远替温敬斯介绍了一下,“她是愿愿多年的好友,最近住在这边。” “你好。”温敬斯和周清梵打招呼。 周清梵淡淡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叔叔你怎么来我家了呀?”星星托着下巴,等着他们大人交谈完之后,才开口和温 敬斯说话。 知越则是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来吃饭,“今天的大包子好吃诶!” 温敬斯看着两个孩子的脸,喉头发紧,眼睛泛起一阵酸涩。 星星叫他“叔叔”的时候,他很想直接告诉她:我是你的爸爸。 但理智提醒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这件事情,他还需要和祝璞玉商议,要找一个能让两个孩子接受的方式和时机来说出这个真相,还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解释一下他这个“父亲”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更要保证,未来有足够的时间陪他们。 可现在手头一堆事情等着他们解决,闻家,宋南径,这些人不处理掉,他们的日子就平静不了。 还有他找不回来的记忆—— “坐吧。”祝璞玉的声音将温敬斯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温敬斯闻声看向她,对上了祝璞玉的笑脸,她指着餐桌上的空位置,笑眯眯地看着他,“陈姨今天恰好做了猪肉虾仁生煎,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多吃点。” 温敬斯:“……好,谢谢。” 祝璞玉的口吻像招待客人,但她那句“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又莫名地安抚到了他。 温敬斯此时点头的模样看着十分“乖巧”。 打从温敬斯进来餐厅,周清梵便开始观察他了——周清梵之前只在旅行途中和他有过一次碰面,那时还没确定他的身份。 温敬斯身份确认之后,周清梵还是第一次跟他打照面,之前只是从祝 璞玉口中听过他们相处的模式,和温敬斯现在的状态。 如今亲眼看见了,周清梵不免还是有些感慨。 温敬斯方才听完祝璞玉的话时点头的模样……嗯,以前是没见过的。 温敬斯从前对祝璞玉也很好,也会听她的话,可展现的姿态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他习惯了在上位,身上浑然天成带着一股压迫感,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有股无形的压力。 现在经过了催眠,这种压迫感淡了许多——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 吃完早饭之后,星星和知越会去院子里活动玩耍,这已经是每天的固定项目了。 祝璞玉在的时候,会跟他们一起,如果她去工作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廖裕锦在带。 因此,从餐厅出来之后,星星和知越习惯性地便去找廖裕锦。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廖裕锦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舅舅,我们去踢球吧!” “好,那你们先去找陈奶奶拿水壶。”廖裕锦笑着答应了两个孩子的话,他脸上挂着笑,表情和口吻都十分温柔。 和两个孩子说完话,廖裕锦便又看向了祝璞玉,“你今天去公司么?” 祝璞玉点点头,“我得去开个会。” 廖裕锦:“好。” 祝璞玉:“一会儿踢球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们喝水,出汗了先回来换衣服,别吹风,免得感冒。” 廖裕锦:“明白。”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内容听起来很平淡, 可字字句句都戳着温敬斯的心。 ——正是因为他们都表现得太自然了,温敬斯不自觉地就会想起来,这几年里,他们应该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像极了妻子和丈夫。 就像祝璞玉说的那样,廖裕锦是她的家人。 温敬斯的视线盯着祝璞玉看的时候,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跟廖裕锦说完话之后,便转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祝璞玉笑着问:“你呢?” 温敬斯:“嗯?” 祝璞玉:“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陪星星和知越踢球?” 温敬斯:“要。”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陪两个孩子的。 祝璞玉“嗯”了一声,随后对廖裕锦说:“那你带他一起吧。” 她这个语气,仿佛让廖裕锦多带一个孩子。 而廖裕锦倒是很听祝璞玉的话,立刻便点头应了下来,随后,他又看着温敬斯问:“不过,你会踢球么?” 温敬斯:“……” 廖裕锦:“不会也没关系,踢着玩玩就好,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廖裕锦是很热心的态度,温敬斯却怎么听都不舒服。 沉默许久,温敬斯才回复他:“不必,我会一些。” 祝璞玉闻言,挑了挑眉,他还会踢球?那她得看看了——难道是这几年里学的什么新技能么。 —— 二十分钟后,温敬斯和廖裕锦带着知越和星星来到了院子里的草坪上。 温敬斯今天很有先见之明地没穿西装, 而是一身运动服来的,脚下的鞋很舒适。 陪孩子活动再适合不过。 只是,踢球—— 知越很嗨,来到院子之后便开始和廖裕锦抢圈玩了,很快,星星也加入其中。 温敬斯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正踌躇着应当如何加入的时候,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温敬斯一回头,便对上了祝璞玉那张明艳的脸。 温敬斯:“……” 她不是去公司开会了么? 第461回 她养我 没给温敬斯问话的机会,祝璞玉已经先行开口:“怎么不去跟他们抢圈?” 她努了努嘴,笑得有些调皮,像在逗小孩似的,“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嘴硬装的。” 温敬斯答非所问,往廖裕锦那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她:“你让他住我和你婚房是什么意思?” 祝璞玉无所谓地耸肩,“尚水苑现在是我名下的房产,和你没关系。” 温敬斯:“这不是重点。” 祝璞玉:“你吃醋啊?” 温敬斯:“你和他走得太近了。”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尝试理性地和她沟通:“就算你把他当成家人,完全可以给他安排道其他的房子,没必要让他在这里,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祝璞玉没跟温敬斯解释,其实这几年廖裕锦大部分时间都在北美,也就是这几个月才过来北城的。 看他因为廖裕锦的存在吃醋,祝璞玉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想调戏他更多。 于是,祝璞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友情提示,前夫,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温敬斯:“……” 祝璞玉正在这边调戏温敬斯的时候,尤杏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尚水苑的大门。 祝璞玉是被引擎声吸引过去注意力的。 定睛看的时候,尤杏已经停车,摔车门下来了。 尤杏走得很快,人被愤怒淹没,停在祝璞玉面前的时候,才注意到温敬斯的存在。 “这是怎么了?”祝璞玉看见尤杏这生气的样子,忍不 住问:“跟唐凛吵架了?” 尤杏脾气虽然有些火爆,但这两年成熟了许多,不会无端这样将愤怒表现得如此明显,仅有的几次,就是跟唐凛吵架吵凶了。 因此,祝璞玉马上就做出了这个猜测。 但,尤杏很快便摇头否认了,她看了一眼温敬斯,然后拉住祝璞玉的胳膊说:“去那边说。” 祝璞玉应了一声之后就跟尤杏走了。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被尤杏带走,掐了掐眉心。 “不一起么?”廖裕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了,拍了一把温敬斯的肩膀,“友好”地邀请他加入。 温敬斯往祝璞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在球门那边玩耍的知越和星星,动了动嘴唇,问廖裕锦:“你知道我是谁么。” “愿愿和我说过了。”廖裕锦依旧友好地冲着他笑着,“真是奇迹,恭喜你。” 温敬斯:“你这几年一直住这里?” 廖裕锦答非所问:“愿愿平时工作忙,我替她带带孩子。” 温敬斯:“你不工作?” 廖裕锦这话说的,仿佛是祝璞玉在养着他似的。 廖裕锦从温敬斯的话里听出了他的不悦和担忧,笑着说:“我的生活开支都是愿愿负责的,她说我不用出去工作。” 温敬斯的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比刚刚更加难看。 他着实没想到廖裕锦竟然会直接承认——甚至没有一点因此羞耻不好意思的感觉,反倒像是在炫耀。 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继续和 廖裕锦对话了,越过他走向了两个孩子。 廖裕锦看着温敬斯的背影,想起他刚才深呼吸的表情,忍俊不禁。 他也有今天。 —— 祝璞玉和尤杏走到了院子里的茶桌前坐了下来。 尤杏四处看了一下,问她:“清梵呢?” 祝璞玉:“她在房间看书,你有事儿先跟我说吧,到底怎么了?” “你看新闻就知道了。”尤杏把手机拿出来,找出内容,推到了祝璞玉面前。 祝璞玉拿起手机垂眸去看,只看了几行字,眉头便紧锁起来,视线最后聚焦在了那几张照片上。 照片是陆衍行和路微。 照片的背景,是睦和医院的妇产科。 陆衍行和路微是夫妻,当初婚礼办得也比较隆重,又是联姻,被媒体关注也十分正常。 如今两人一起出现在妇产科,代表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新闻里没有确切的检查结果做证明,但路微怀孕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衍行真是个人渣!”尤杏义愤填膺地痛骂着他,“他以后要是再敢骚扰清梵,我就把他剁了。” 祝璞玉看完了新闻,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冷。 原本路微怀孕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儿,她和陆衍行是合法夫妻,有孩子很正常。 可是,在此之前,路微刚刚设计了周清梵怀孕流产的这一出戏码。 陆衍行也很清楚这出戏是路微一手设计的,他没找路微算账也就罢了,竟然还又跟她要了一个孩子——看照片,路 微的肚子还是平的,也就是说,这孩子就是最近才有的。 祝璞玉的愤怒不比尤杏少。 想起陆衍行前些天出现在江景苑找周清梵的场景,祝璞玉更觉得可笑。 “妈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之前一副要去找路微算账的样子,我以为他会做什么呢,结果他又跟路微造了个孩子。”尤杏越想越气,啐了一口,“脏东西。” 祝璞玉虽然没有像尤杏一样开口骂,但想法也跟她差不多了——她的确读不懂陆衍行的意思,上次他找上门的时候,看起来是很担心周清梵出什么事儿的。 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还能高调地让路微怀孕?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尚未来得及回头,茶桌上出现了一个果盘,随后,周清梵坐在了空位置上。 “陈姨刚洗好的,我看杏子也来了,就帮她端出来。”周清梵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尤杏盯着周清梵观察了一会儿,又去和祝璞玉对视。 看周清梵的样子,应该是还没看到新闻。 尤杏和祝璞玉很默契地暂停了这个话题。 尤杏深吸了一口气,往草坪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温敬斯和知越踢球的画面,她顺势转移话题问祝璞玉:“温敬斯怎么突然过来了?” 祝璞玉:“找存在感呗。” 尤杏:“嗯?” 祝璞玉:“他不刷刷存在感,以后孩 子不认他这个爸了怎么办?” 尤杏顿悟,“哦,这是在跟廖裕锦争风吃醋呢。” 在祝璞玉这里争就算了,在知越和星星那边也得争,尤杏啧了一声,感慨:“温敬斯现在过得可真辛苦,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清梵,你说是不是?” 尤杏转头去问周清梵,但周清梵并没有回应这句话。 尤杏看到,她正握着手机,视线聚焦在屏幕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唇色发白。 第462回 肚子争气 尤杏看到这个场景,内心立刻有了某种预感,她下意识地去找祝璞玉对眼神。 祝璞玉也看见了周清梵现在的状态。 几乎可以肯定,她是看到陆衍行和路微在医院被拍的那条新闻了。 祝璞玉在拿尤杏的手机看那条新闻的时候就知道,周清梵迟早会看见的,即便她不关注新闻,放出来这个消息的人也会舞到她面前。 这可是路微示威、展示自己身份的重要环节,少了周清梵,这一环都不完整。 只是,周清梵的反应,比祝璞玉想象中要稍微大一些。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刚刚做过流产手术的缘故,看到路微怀孕的消息,想起了自己。 “清梵。”祝璞玉往她身边挪了一下,目光落在屏幕上,果不其然是那条新闻。 周清梵被祝璞玉这一喊,便回过神了,她放下了手机,朝祝璞玉挤出一抹笑,“你和杏子刚才就看见了吧。” 祝璞玉默认。 尤杏踌躇几秒后,对周清梵说:“别看这些晦气的消息,一对狗男女——陆衍行他最好是跟他的那个绿茶老婆相亲相爱,他但凡敢来找你——” “没事儿,随他。”周清梵看到尤杏气愤的样子,会心一笑,“他们是夫妻,有个孩子也正常。” 正常个屁。 尤杏差点脱口骂出来了。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当初居然还会觉得陆衍行在周清梵流产之后的表现是自责懊恼,甚至认为陆衍行可能多年前就喜欢周清梵。 她对 此非常后悔。 陆衍行非但没有自责懊恼、没有跟路微算账,甚至还在这期间回去把路微的肚子搞大了。 狗男女锁死吧。 尤杏憋了很多话,但她也有分寸,这些东西说出来,对周清梵是二次伤害。 所以她暂时忍了。 但尤杏气不过,打开微信给祝璞玉发了一条私聊消息。 【下次陆衍行再犯贱,看我不搞死他。】 祝璞玉扫过屏幕看见了尤杏的消息,然后把手机翻过去放了。 祝璞玉虽然表现得没有尤杏那么生气,但她的愤怒值不比尤杏少。 前不久陆衍行还因为“担心”找上门来,现在就传出路微怀孕的消息,这脚踩两条船未免太膈应人。 祝璞玉倒不要求陆衍行非得去跟路微撕破脸给周清梵一个“交代”,毕竟联姻复杂,他们两家捆绑在一起的东西太多,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陆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但陆衍行一边跟路微上着床,一边担心着周清梵…… 祝璞玉觉得,她很有必要和陆衍行聊聊。 以及,路微这个孩子——祝璞玉想到周清梵手术之后面色虚弱苍白的画面,漂亮的瞳孔里逐渐汇聚起了戾气。 路微使了手段让周清梵怀孕又流产,那她肚子里的这个东西也别想好过。 祝璞玉之前没对路微出手,是考虑到周清梵还没正式脱离陆家,加上周清梵也明确说了不想计较,她当时又是自顾不暇的状态,也就没把这事儿放上日程。 但是现 在—— 祝璞玉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草坪,温敬斯和星星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湿巾,正细心地给星星擦着汗。 隔着一段距离,祝璞玉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不怎么熟练,但他很小心,每擦一下都会向星星确认疼不疼,温柔极了。 不管有没有过往的记忆,温敬斯对星星的爱都没有受影响。 眼下她和温敬斯已经“相认”,简庭和姜可心也已经来到北城,史密斯也在掌控之中。 只要等黎蕤那边找到能把宋南径送进去的证据,这件事情就算收网了。 之前从城西庭院里找到的那些转账证明,祝璞玉跟顾成业分享了一份。 顾成业近期一直在查那个名字的线索,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进展。 在等待这两件事情尘埃落定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路微玩。 —— 睦和医院VIP病房内。 陆衍行看着赶来的陆夫人对路微嘘寒问暖的画面,冷着一张脸站在对面。 陆夫人是看到新闻之后赶来的,新闻曝光的时候,她恰好就在医院附近的购物中心。 陆夫人一直期待着抱孙子,眼下路微怀孕,她自然是开心不已。 “我就知道你这肚子一定争气。”陆夫人喜笑颜开,手摸了一下路微的肚子,“刚怀孕胎像不稳,你最近搬回老宅住吧,在我眼皮子下面,我也放心些。” 路微乖巧地点点头,视线看向陆衍行,去征求他的意见:“衍行,可以么?” 这句话看似是妻子在 询问丈夫,但背后的意思,这病房里恐怕只有路微和陆衍行两人晓得。 路微在示威,挑衅,因为这场博弈她赢了。 陆夫人认定了这个孩子是他的,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孩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否则陆夫人不会让这个孩子有任何差池。 而路微手里还有个最大的把柄,她知道他和周清梵的事情。 陆衍行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但眼下,他拿路微毫无办法。 这孩子,一时半会儿处理不掉了,婚也没法离。 “随你。”陆衍行的回应很冷淡。 陆夫人注意到陆衍行的态度之后,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满,“路微怀了你的孩子,你这当丈夫要多关心关心她,孕妇情绪敏感,怀孕又辛苦,你怎么跟个外人似的,被人看到要闹笑话了。” 陆衍行近些年听陆夫人说了太多这样的话。 从前陆夫人对他是没什么要求的,别说要求,连多余的眼都吝啬给他。 也就是陆巡止去世之后,她只剩下了这个儿子,要守住家业,只能指望他,因此才会对他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陆衍行大部分时候都会顺从,即便他内心并不赞同,但也很少和陆夫人起冲突。 可是现在,陆衍行听见她这样说话,胸口忽然传来一股烦躁。 那一股气一直往上涌,最后冲到脑袋里,头脑发热。 陆衍行冷冷地回应:“她要是觉得辛苦,可以不要孩子,我无所谓。” 陆衍行 这话一出,整个病房忽然一片死寂。 旁边站着的司机和保镖呼吸都屏住了,大气不敢喘一下。 陆夫人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她回头拍了拍路微的手,“你先好好休息。” 路微乖巧地点点头。 陆夫人从病床边起身,走到陆衍行面前时,厉声吐出两个字:“出来。” 第463回 不是我的 陆衍行没有出声应,但迈步跟上了陆夫人。 母子两人来到了院子里,陆夫人确认四下无人后,才质问陆衍行:“你刚才是什么态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么?” 外面吹过了一阵风,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陆衍行看着疾言厉色的陆夫人,大脑清醒了一些。 他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冲动,却不知如何开口作答。 陆夫人继续说:“路微肚子里的可是我们陆家的长孙,你就算不喜欢她,冲着孩子也要对她客气些,我们陆家难得添新丁,自从你哥去世之后,还没有——” “其实你想要的是我哥给你生的孙子吧。”陆衍行打断了陆夫人的话,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陆夫人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说:“都是陆家的孙子,你和你哥的孩子没什么不一样,你哥他也不可能——” “因为我哥走了,不可能回来了,所以你才会把对他的期待转移到我身上,否则,我结不结婚,要不要孩子,你都不会管。”说到这里,陆衍行停下来笑了笑,“对吧?” 陆夫人的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了,一贯笃定的眼神里隐隐透出了几分心虚,似乎是没想到陆衍行会将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说。 陆夫人对于陆衍行这个小儿子,的确没有太多的感情,也未曾倾注多余的精力给他,当初她和丈夫生完陆巡止后,便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有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已经足够,他们夫妻 两人也是专注培养陆巡止的。 孰料陆巡止后来检查出了血液病,为了给他治疗,陆夫人只好听从医生的建议,再生一个。 于是就有了陆衍行。 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倘若说对陆衍行毫无感情,那也不可能,但没办法和陆巡止比。 陆衍行出生后,她和丈夫两人也没亲自带他,依旧专注培养陆巡止。 在陆巡止出意外之前,陆夫人对陆衍行并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安排了个普通职位让他在公司混混日子。 后来陆巡止出了事儿,公司内部动荡,旁人都知道陆家押宝在陆巡止身上,高层有好几个想要借机上位的,陆夫人为了阻止这件事情发生,才推了陆衍行上去。 她没想到的是,陆衍行比她想象中“有用”得多,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手段,短短一个月,就把对他有意见的人都处理掉了。 也是那次之后,陆夫人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小儿子的了解不够充足,她开始有意识地和他多加沟通。 陆衍行对她也还算礼貌,但他们之间并不像一对普通的母子。 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陆夫人注重家族名声和面子,对于陆衍行的要求越来越高,经常会提醒他在外如何处事。 联姻的事情,也是陆夫人一手敲定下来的,对于路微这个儿媳妇,她很满意。 路家的背景不如陆家,路微工作能力强,心机重,圆滑,拿得出手,比周清梵强了千百倍。 陆 夫人选中路微的时候,便直接安排了她和陆衍行见面,私下也跟陆衍行说了找她的原因。 陆衍行没有喜欢的人,对于她为他选的这个妻子没有什么意见。 但陆夫人也能看出来,陆衍行对路微没多少感情,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像他们这种家庭结合,根本不需要太多感情。 可陆衍行现在的态度…… 陆夫人盯着陆衍行看了许久,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 最终,她动了动嘴唇,问他:“你在怪我?” “没有。”陆衍行声音依旧很平静,他没有继续和她讨论这件事情,而是说:“我最近几个月都没回过家,路微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陆夫人的眉头紧紧蹙起来,“你别说胡话。” “您不信的话,可以等过几个月做羊水穿刺验一下孩子的DNA。”陆衍行不疾不徐地说,“陆家总不能替别人养孩子吧。” 陆夫人见陆衍行如此胸有成竹,心向下沉了几分,但经过一番考量之后,还是选择相信路微,“路微不会做这种事情,她又不是周清梵。” 陆衍行听见这句话,忽然笑了一声,“你既然这么看不上她,为什么会同意大哥娶她进门?” 陆夫人提起周清梵便是一脸不屑,甚至有些憎恨,“她生来就是克你哥的,巡止不知道怎么就着了她的道,为了她差点和我闹翻脸。” 陆夫人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难得展现出伤心和难过。 这才 是一个母亲提起儿子时应该有的状态。 陆衍行从未见过陆夫人因为他的事情这样过——即便是他刚刚在病房说了那样的话,陆夫人的反应也只是疾言厉色地教训他。 那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服从性测试,而不是母亲对儿子的谆谆教导。 陆衍行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已经麻木了,但没想到看到她这样子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服。 “现在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感情用事。”陆夫人对陆衍行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路微,但你们已经结婚了,她是目前为止最适合你的人,现在她又怀了孩子,你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陆衍行无所谓地笑了笑,“您还是觉得这孩子是我的?” 陆夫人:“路微不会做这种没分寸的事情。” “等孩子足月了,我会带她做穿刺,如果真的不是你的,我会处理掉他。”陆夫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到时候就对外说孩子意外流产了。” 陆衍行咂摸了一下陆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也就是说,即便确定了路微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陆夫人也没打算让他们离婚。 陆衍行嘲弄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也是,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了。 她那么讨厌周清梵,都能容忍她在陆家待那么长时间,无非就是想对外营造陆家“家庭和睦”的形象。 之前圈内人因为陆巡止去世、周清梵“守活寡”的事情,认为陆家 一定是对这位儿媳妇掏心掏肺,因此她才会心甘情愿替陆巡止守寡。 如果不是周清梵“搞男人”,陆夫人会为了这样的称赞让她终老陆家。 “好,您看着办吧。”陆衍行忽然不想和她谈了。 反正,他的婚事,他妻子的位置,本质上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第464回 醋坛子 陆衍行觉得有些累了,不太想继续和她对话下去。 他正这么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陆衍行当着陆夫人的面拿出了手机,看到屏幕上祝璞玉的名字之后,对陆夫人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先走了。” 陆夫人也瞥见了祝璞玉的名字,她对于祝璞玉虽谈不上喜欢,但因为温家的关系,还是很客气的:“去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你和敬斯关系好,多关照关照她。” 陆衍行“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独栋病房的院子,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后,陆衍行主动问:“什么事儿?” 祝璞玉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来恭喜你一声,祝贺你当爸爸。” 她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只要有耳朵的人就能听出来背后的嘲讽。 祝璞玉看到新闻了,那就意味着,周清梵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想到这里,陆衍行内心一阵自嘲。 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仅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真心实意地对他送上一句“恭喜”。 难道还期待她会为此伤心失落么。 “今天方便见个面么。”陆衍行垂下眼睛看着脚下的石板路,“有点事情想当面和你说。” “巧了,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祝璞玉说,“那我们晚上见。” 祝璞玉和陆衍行说了时间和地点,便挂断电话了。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车前,开门上了车。 —— 温敬斯没能在尚水苑待太久,陪知越和星星 玩了两个多小时,便接到了闻知渊的电话。 闻知渊问了温敬斯工作的处理进度之后,便开始安排起了他回澳洲的事情。 计划要正常进行,这个阶段不能引起闻知渊的怀疑,回澳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回去之后,下次回北城,恐怕要等一个月起步了。 一天处理不了宋南径,他就得继续演这出戏,不能打草惊蛇。 温敬斯接完电话,打算去找祝璞玉道别顺便谈几句话的时候,却被告知,祝璞玉几分钟前已经走了。 温敬斯揉了揉眉心。 她工作是真的忙,像陀螺一样无休止地旋转,没见停过。 —— 祝璞玉在恒通处理了一天工作,忙到傍晚六点钟才结束。 祝璞玉和陆衍行约的七点见面,她坐在办公室休息的时候,接到了温敬斯的电话。 祝璞玉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接起电话后并没有主动开口。 温敬斯沉默了几秒,主动询问:“忙完工作了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刚忙完,你找我有事儿?” 温敬斯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劳累,“下班了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有些事情想跟你聊。” “不好意思,晚上有约了。”祝璞玉拒绝了温敬斯的邀请。 温敬斯听见这句“有约了”,声音立刻沉了几分:“约了谁?” 他口吻前后的变化实在过于明显,这个问题问得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祝璞玉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便猜 到了他的想法:“不是廖裕锦。” 温敬斯的确是想到了他,才会有那样的态度,听见祝璞玉这句解释之后,他稍稍松懈了一些:“工作应酬么?” “也不算,去见个朋友,你也认识。”祝璞玉说,“陆衍行。” 温敬斯对陆衍行的印象倒是很好,他沉吟片刻,说:“方便一起么?” 他和陆衍行是很好的朋友,这种要求算不上太过分。 祝璞玉听见温敬斯迫不及待的口吻,笑着问:“这么着急么?” 温敬斯:“嗯。” “那好吧,我把地址发你。”祝璞玉被他诚实的言辞逗笑了,同意了晚上和他见面。 结束通话之后,祝璞玉便将餐厅的地址发给了温敬斯。 彼时,办公室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祝璞玉说了一句“请进”,抬起头看向门外,就见萧然和Wendy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祝璞玉放下手机,“查得怎么样了?” “这里是路洋集团最近进行的几个开发项目的资料。”Wendy将一份文件袋放到了办公桌上,“供应商和合作的企业名单都在里面。” 祝璞玉“嗯”了一声,然后问Wendy:“陆氏投入多么?” “之前陆氏参与了三个路洋集团的商业中心开发项目,投入比重不小,但我查消息的时候听说,近期陆氏已经陆续停止了投入,似乎没有要和他们继续合作的意思了。”说到这里,Wendy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但我只是听说,目前内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停止投入? 祝璞玉翻看着项目资料,眸色暗沉了几分。 这几块地皮位置都很好,当初能路洋集团能拿下来,也少不了陆家的帮助。 陆家自然也不会白帮忙,必定会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个时候停止投入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陆家若是真的从项目中撤出去了,那她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念及此,祝璞玉看向了萧然:“你打听到什么了?” “还真有八卦。”萧然提起八卦便来了精神,他露出个神秘的笑,掏出手机给祝璞玉找了一段视频看。 祝璞玉看见萧然那笑,就知道他肯定查到了些什么,这小子谈起八卦就来劲儿。 祝璞玉凑上去看视频。 视频应该是从监控里调的,背景看起来是某个会所,四周的光线不太好,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女方是路微。 至于那个男的…… 祝璞玉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生得很,没有见过。 于是她问萧然:“这男的是什么人?” “她姘头。”萧然挑眉,“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萧然话音刚落,祝璞玉便看见了那男人将路微抱了起来,两人一边亲一边去了洗手间。 监控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一男一女以这样的姿态去洗手间,做什么不言而喻。 很显然,路微给陆衍行戴了绿帽子。 视频播放结束,祝璞玉的目光定格在了视频右下角的时间上。 因为是监控录像,下面 有非常确切的时间。 一个半月前。 大概就是在周清梵做流产手术的那几天。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瞳孔缩了缩。 这个时间,很暧昧啊—— “你从哪里弄到的监控?”祝璞玉问萧然。 萧然:“这我费了好大劲儿呢。” “是有人找我兄弟去销毁会所的这段监控,正好被我给看见了,我给了他三倍的价格才买过来的。” 祝璞玉听懂了萧然的暗示,拿出手机痛快地给他转了一笔账。 萧然喜笑颜开:“谢谢老板!” 第465回 路微威胁你了 祝璞玉和萧然拿走了视频之后,就去跟陆衍行见面了。 祝璞玉提前十分钟到的,她没想到的是,刚一下车,便看到温敬斯朝她走了过来。 祝璞玉惊讶了几秒,“你怎么这么快?” 温敬斯:“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对面。” 祝璞玉看了看马路对面的那个购物中心,“那你等很久了?” 温敬斯:“还好。” 他这样子严肃中又透着几分乖巧,看起来像极了专心等待主人的忠犬,祝璞玉有点被他可爱到了,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 温敬斯:“……” 祝璞玉捏完他的脸便松手转身往里走了,温敬斯亦步亦趋跟上了她。 祝璞玉提前订过了包厢,一进餐厅,就有服务生带着两人去了楼上。 祝璞玉和温敬斯刚坐下来喝了口茶,陆衍行也到了。 陆衍行面色沉重地走进包厢,看见温敬斯之后,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后便去看祝璞玉。 那眼神是在问她: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 祝璞玉没有要跟陆衍行解释的意思,只是努了努嘴,示意他坐下来。 陆衍行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温敬斯之前知道得可比她多得多了,祝璞玉可没打算替他在失忆的温敬斯面前维持好形象。 陆衍行走到空位前坐了下来。 包厢内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四周气压很低。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和陆衍行两人的表情,微微皱起了眉,不太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是这种气氛,看起 来跟要谈判似的。 温敬斯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去参与这件事情,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他选择了沉默。 最后,是祝璞玉先开的口:“你老婆怀孕多久了?” 温敬斯听见这个问题,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他认为祝璞玉并不是喜欢干涉朋友隐私的人,虽然他也看到了陆衍行和他妻子在妇产科的新闻,但并未对此产生好奇心。 祝璞玉今晚专程来和陆衍行见面,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难道是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温敬斯想不太明白,便继续听着。 然后,就听见了平地一声雷。 陆衍行说:“孩子不是我的。” 温敬斯瞳孔紧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陆衍行送他的时候,接电话时的冷淡态度。 再结合他此时的这句话,几乎可以肯定了,他和他妻子之间的关系有问题。 “你说不是就不是?”祝璞玉淡淡笑了笑,“既然不是,那让她处理掉吧。” 温敬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祝璞玉为什么要让陆衍行的妻子处理掉孩子? 温敬斯来不及思考,便听见陆衍行说:“我今天带她去医院就是做流产的。” “但新闻可不是这么说的。”祝璞玉淡笑,“你是想说,你被路微算计了?” 陆衍行:“是我疏忽。” 他没有否认这件事情,“我妈看到新闻之后到医院了,我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孩子不是我的,她想抱孙子,所以—— ” “所以路微这个孩子流不掉,对吧。”祝璞玉已经猜到了陆衍行要说什么。 陆衍行:“我妈把她接回老宅住了,二十四小时有人看着。” “那又如何。”祝璞玉云淡风轻地勾起嘴角,“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流产。”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灿烂,漂亮的眼梢微微上扬,看起来像只狐狸,美丽又危险。 温敬斯被她的这个状态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残忍。 祝璞玉短暂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只是,单纯让她流产太便宜她了。” 陆衍行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祝璞玉,郑重其事地开口:“我今天找你,是为了请你帮忙。” 祝璞玉:“陆总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说看。” 陆衍行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也没有拆穿她,而是说:“路微用我和她的事情威胁我,我暂时离不了婚,也不好出面。” “陆家和路洋集团的合作我已经陆续停了,有几个项目有问题。”陆衍行点到即止,都是做生意的人,后面的话,即便不说出来,彼此也心知肚明。 陆衍行想过了,要陆夫人同意他和路微离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路家失去了利用价值。 陆夫人是只认利益的人,无论她现在表现得多么喜欢路微,一旦路家垮了,她才不会管什么感情不感情,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和路家划清界限。 “你是想等路家 垮台,好让陆夫人同意你们离婚?”祝璞玉继续明知故问。 陆衍行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祝璞玉短促地笑了一声,“陆总好歹是陆家的话事人,怎么连离婚这种事情都得听妈妈的话,这么孝顺的么?” 陆衍行:“……” 一旁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温敬斯,也有同样的疑惑。 按说陆衍行看着也不像是会被人操纵的类型,听妈妈的话这种事情……不是他风格吧? 祝璞玉见陆衍行半晌答不上来,便缓缓地启唇,“路微用你和清梵的事情威胁你了吧。” 脚指头想想也知道。 之前Wendy跟她说陆家停了合作的时候,祝璞玉就大致猜到事情的走向了。 陆衍行应该是因为路微设计周清梵怀孕又流产的事情愤怒了,想过教训她,但路微手中握着他的把柄,他做不了更多。 一切的症结都在于,陆衍行怕陆夫人知道他和周清梵的事情。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说到周清梵名字,瞳孔颤了一下,蓦地转头看向了陆衍行。 陆衍行和周清梵——? 难怪祝璞玉刚才会对陆衍行那个态度。 “在谈合作之前,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祝璞玉看着陆衍行的眼睛,一字一句,犀利地发问:“你为什么这么怕陆夫人知道你和清梵的事情?是怕她对你这个儿子失望,还是怕她会处理清梵?你担心的是自己还是她?” “这件事情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陆 衍行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 “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祝璞玉这次换了也一个更直接的问法,“既然你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曝光了对谁都没好处,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冒着风险纠缠她?” “陆衍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她和陆巡止结婚之前就喜欢她?” 第466回 绿 类似的问题,祝璞玉已经问过陆衍行很多次了。 周清梵那边得不到答案,只能从陆衍行这边下手。 可惜陆衍行在这方面嘴巴真的很严实,前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次不一样了。 陆衍行需要她合作帮忙办事儿,她有了“威胁”他说实话的资本——她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不是因为八卦好奇心,而是因为她需要这个答案来决定下一步路怎么走。 而陆衍行也清楚地听出了祝璞玉的强势,她的态度就是在告诉他:假设他不回答这个问题,那就不要谈什么合作了。 祝璞玉问完那个问题以后,包厢内便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陆衍行在思考,祝璞玉在等待他的回答,而温敬斯……因为听见了这样“劲爆”的消息,他正在消化。 陆衍行他认识,周清梵他也认识,但这两个人—— 听起来,陆衍行结婚之后还一直和周清梵纠缠,他老婆发现了,用手段报复了周清梵。 可陆衍行又说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还要祝璞玉帮忙对付她。 即便是温敬斯这种大脑运转速度很快的人,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三人之间的纠葛。 而此时,祝璞玉刚好侧目朝他看过来,温敬斯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祝璞玉难得看见他一头雾水的模样,有点被可爱到了,手指在他下巴上戳了戳。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陆衍行在经过了一阵思考之 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的这句话,算是肯定了祝璞玉刚才的那个问题,“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无论他对周清梵是什么感情,又持续了多久,周清梵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变。 她爱的,她选择的,只会是陆巡止。 “确实没有意义。”祝璞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淡地说,“也不对,你让她的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陆衍行:“……” 祝璞玉:“所以,你刚才给我答案,我不会告诉她——开始我们的合作谈判吧,你希望我怎么对付路家?”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祝璞玉这个人不仅脑子转得快,情商和表达方式都非常得体。 无需他开口阐述,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和想法,避免了他亲自说出口的尴尬——他方才的确在踌躇,想要叮嘱她别告诉周清梵。 对于陆衍行的道谢,祝璞玉只是淡淡一笑作为回应。 之后,陆衍行便开始和祝璞玉谈接下来的计划:“路家城北的那个购物中心开发项目有点问题。” 祝璞玉:“什么问题?” 陆衍行:“洗钱。” 他言简意赅地说出问题所在,随后解释:“当时我看过开发策划就发现了,所以没投这个项目。” 这种开发商业中心洗钱的形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受欢迎”,因为涉及到的利益链庞大,所以很少有真的出事儿的。 况且,这种商业引资对于当地来说是有好处的 ,路家之前就做过好几个类似的开发项目,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又有关系网,已经完全不藏着掖着了。 祝璞玉大约也知道这其中纷繁复杂的关系,若是路家出事儿,恐怕会牵涉出不少人来。 祝璞玉思索着这件事情,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掺和这种事情是要得罪人的,客观上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能还会带来某些潜在风险——但路微对周清梵做的事情摆在那里,祝璞玉实在没理由放过她。 “行,我知道了。”祝璞玉对陆衍行说,“先打舆论战吧。” 陆衍行点点头,沉吟片刻后,话锋一转:“最近有没有人找过她?” 祝璞玉:“她从滨海回来之后一直住在尚水苑,也没出过门。” 陆衍行松了一口气,“嗯。” 祝璞玉觉得陆衍行这个人挺拧巴的,也挺矛盾的,方才他回答完那个问题之后,更是加深了祝璞玉的认知。 祝璞玉也问过周清梵是不是很早就认识陆衍行,周清梵对陆衍行是没什么印象的。 但陆衍行提到过去的时候,情绪明显强烈得多,仿佛自己是被背叛了那个似的——实际上,他都没勇气跟周清梵说一句他喜欢她。 一个人在这边演完了一出戏,内耗到极点了。 站在朋友的角度,祝璞玉也不希望周清梵和陆衍行有过多的情感交集,太累了。 —— 谈完合作的事情以后,陆衍行就走人了,包厢里只剩了祝璞玉和温 敬斯两个人。 温敬斯目送陆衍行离开之后,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看着门关上,他收回视线去找祝璞玉。 祝璞玉朝他挑眉:“好奇?” 温敬斯:“有点乱。” 祝璞玉:“难得啊,你还会这么评价你的好兄弟。” 她想起了之前温敬斯给陆衍行打掩护的事儿,忍不住嘲弄了一句:“你可是恨不得跟他穿一条裤子。” 温敬斯:“……是么?” 祝璞玉:“那当然——你对这件事情的了解,可比我多得多。” 他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温敬斯和陆衍行两人的关系是这群人里最好的了,别的不说,祝璞玉觉得这两个人中间是没什么秘密的,当初温敬斯对她的那些欺骗隐瞒和计划,陆衍行也是了如指掌。 就像她之前评价过的一样,他们俩是一丘之貉。 温敬斯被祝璞玉调侃得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喜欢周清梵,为什么不说?” “因为周清梵是他哥的老婆。”祝璞玉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温敬斯:“……” 刚才他们没聊到这里,只是说陆夫人会对付周清梵,温敬斯并没有往这个方面联想。 “那他哥呢?”温敬斯好奇。 “前些年出事儿了。”祝璞玉说,“清梵在陆家守了几年寡,前两个月才脱身。” 听见“守寡”这个词,温敬斯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某些事情。 他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刨根究底一般问她:“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会和别人在一 起么?” 虽然这是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但不妨碍他问。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祝璞玉被温敬斯幼稚的问题逗笑了,她拿起筷子,给他盘子里夹了一片白灼生菜叶,“吃菜。” 温敬斯看着那片绿色的叶子,抿住了嘴唇。 这算是她的答案么? 第467回 冒险 祝璞玉看见温敬斯抿住嘴唇的动作,就知道自己的这次调戏又成功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堂堂温总还有这么委屈可爱的时候,难得。” 祝璞玉经常会产生割裂感,温敬斯被催眠之后,青涩得跟之前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特别是在跟她独处的时候。 但割裂之余,祝璞玉又很享受这种一直占据主动权和上风的感觉——她刚才甚至在想,温敬斯的催眠无法解除可能也是好事儿,这就代表着,她以后都可以这样调戏他,然后再欣赏他青涩的反应。 之前祝璞玉很难在温敬斯面前找到这种感觉,虽然她段位不低,但温敬斯永远压她一头。 祝璞玉在感情里也喜欢掌握主动权,被催眠的温敬斯终于让她享受了一把。 祝璞玉笑完之后,感慨了一句:“其实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也挺好的。” 温敬斯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嘴角抽搐了一下:“方便你这样调戏我么。” 祝璞玉点点头,欣然承认:“以前可没这么好的机会。” 温敬斯品了品她的这句话:“以前你不这么对我?” “我哪敢。”祝璞玉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说,“您可是温总,不知死活跟您说这些话,最后会被收拾得很惨的。” 温敬斯:“床上收拾么。” 祝璞玉:“那不然呢?” 温敬斯:“听你的语气,挺享受的。” 他说完之后,略作停顿,又特意补充了一句:“现在的我应该 也有这样的能力。” “可惜咯,你暂时没机会。”祝璞玉听见他故意调戏的话之后,并没有任何害羞的反应,反而笑着让他面对现实:“你马上要回澳洲和闻卉结婚了。” “假结婚。”温敬斯纠正她。 “假结婚也是结婚。”祝璞玉拖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下,“所以,别人的老公,麻烦你离我远点。” 温敬斯:“……” 祝璞玉成功反将一军,不仅没有被温敬斯调戏到,还给他添堵了。 看着温敬斯一言难尽的表情,祝璞玉勾唇一笑,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地享受起了美食。 祝璞玉今天胃口不错,可能是因为逗完温敬斯之后大脑分泌了多巴胺,这顿晚饭,她吃了不少,比平时一天的量都要大。 但温敬斯那边就没这么享受了。 吃饭期间,他一直在回味祝璞玉刚才提到的那些话——听她的意思,从前,他一直是这段关系的主导方。 可惜他完全没有那样的记忆了。 暂且搁置下来的某些念头和决定,在听过她的话之后,再次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他必须解除催眠。 不惜一切代价。 念及此,温敬斯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从通讯录翻出了史密斯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温敬斯刚发完短信,一抬起头,便对上了祝璞玉的目光。 她似乎盯着他这边看了有一会儿了。 温敬斯从容地收起手机,迎上她的视线,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每 个细节都极其自然。 祝璞玉并没有怀疑温敬斯什么,只当他是处理了一下手机消息,也没有问。 “你明天的航班对吧?”祝璞玉和温敬斯聊起了别的事情。 温敬斯“嗯”了一声,“明晚。” 祝璞玉笑了笑,“闻知渊还真是迫不及待。” 温敬斯这一趟过去跟闻卉结了婚,恐怕一时半会儿一会儿回不来北城了。 祝璞玉正这么想着,温敬斯忽然拖着椅子来到了她面前,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呼吸逼近。 祝璞玉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被他滚烫的声音打断:“走了么?” 祝璞玉:“……?” 问题太突然,她有点没跟上节奏。 温敬斯:“你的月经。” 祝璞玉醍醐灌顶,“你禽兽啊。” 温敬斯:“旁边有酒店。” 从祝璞玉骂他的那句话里,温敬斯已经读出她的答案了——他的确是很禽兽,但一想到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是未知数,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温敬斯低头贴到祝璞玉耳边,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前妻,走不走?” —— 祝璞玉刚进酒店套房,就被温敬斯压在了的玄关的镜面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温敬斯从后面压过来,正吻着她的侧颈。 祝璞玉被他的气息裹挟着,身体有些发软。 他们两人在这方面的默契多年来只增不减。 尤杏那句话而也没说错,温敬斯虽然不记得过 去的事情,但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技巧和手段不输过去。 祝璞玉的例假已经走了,前几天在度假山庄和他摊牌的时候就快结束了。 今天的时间刚刚好。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分开了,温敬斯这一晚都没停歇,他好像不知疲倦似的,祝璞玉现在的体能退化得厉害,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求饶了几次都没用,最后,祝璞玉是累得睡过去的。 这几年里,她都是借助药物入眠的,这一次却被温敬斯折腾得自然睡着了。 …… 北城接近夏天,天亮得越来越早,凌晨四点半,外面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温敬斯坐在床边,看着凌乱的床褥里熟睡的女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 她应该是真的被他累到了,没有吃药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沉,很安稳。 因为体力透支的关系,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熟睡的时候睫毛轻轻颤着,让人看了又有心痒难耐的冲动。 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的就在此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温敬斯马上拿过手机调成了静音,之后回头去看祝璞玉的反应。 还好,没吵醒她。 确认完这点之后,温敬斯才回头去看手机。 是一条最新的短信,来自史密斯。 【你想清楚了么?我上次说的风险都是真的,成功的概率很低,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冒险了。】 温敬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短信。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复:【在墨尔本等我。】 回完之后,温敬斯一次性删除了短信的聊天窗口。 他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在祝璞玉身边躺下来,轻轻地拥住她的身体,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 祝璞玉被他的动作吵到了一些,稍微扭了一下身体,但并没有醒过来,脸埋在他的胸口,枕着他的胳膊,继续酣睡。 第468回 她也懦弱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之前祝璞玉在度假山庄和他谈话的时候,温敬斯是有动摇过的——她说得很对,比起忘记,失去是更难承受的。 这几天他也经常会自我洗脑,或许这样活下去也不错。 但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压制不下想要回忆过去的冲动,每次试图去想的时候,大脑就会有一种濒临爆炸的感觉。 这两天比之前更严重了。 史密斯先前也提醒过他,因为当初催眠的手段太过偏激,所以他每一次试图回忆过去的行为,都会带来大脑的“惩罚反应”,史密斯要他尽量不去想,否则到最后也有精神分裂的风险。 可是怎么可能不想? 回到北城的这一两天,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刚刚抱着祝璞玉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甚至出现了幻听和幻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温敬斯想,即便他不去冒这个风险做催眠解除,也可能会迎来精神分裂的后果。 既然如此,不如去豪赌一把。 他承认,这样的行为是很自私的,成功的可能性虽小,但带来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温敬斯将祝璞玉抱紧了一些,下巴抵住她的发心,缓缓合上了眼睛。 —— 祝璞玉累狠了,一觉睡醒睁眼的时候,竟然已经九点半了。 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睡到过这个点了。 焦虑症最严重的那个阶段,她每天凌晨三四点钟 就会自动醒来,吃完药勉强能睡到五点。 这一年多情况好转之后,最多也就睡到六七点而已,加上她工作繁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物钟。 祝璞玉也一度以为,自己后半生都体验不到睡懒觉的感觉了。 祝璞玉醒来之后身上有些酸乏,但意识和头脑非常清晰,是那种睡饱了之后充满电的感觉。 祝璞玉揉了揉肩膀,准备下床的时候,听见了开门声。 她抬起头看过去,是温敬斯拎着几个袋子回来了。 “买了生煎和豆浆,你洗好了来吃。”温敬斯将保温袋放在了餐桌上,随后又拿着几个购物袋来到了床边,“试试尺码合不合适。” 祝璞玉接过购物袋打开看了一眼,温敬斯竟然:“贴心”地为她买了从里到外的衣服。 也是,他撕烂的,他当然要“赔偿”。 祝璞玉将购物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欣赏了一番。 尺码很合适,款式也是她喜欢的。 温敬斯在这方面的确是很有“天赋”,祝璞玉想起来以前几次他送她的衣服和礼物,都很符合她的审美。 难道,这方面的技能也被保留下来了? “怎么样?”祝璞玉思索之际,温敬斯已经开口询问了。 祝璞玉回过神来看着他,将衣服搭在肩膀上,故意问他:“这几年没少给你未婚妻买衣服吧?” 温敬斯不答反问:“前妻好像没资格这么问吧?” “也是哦。”祝璞玉配合着他的“打击报复”,摆出了一个 伤心失望的表情,“是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当我没问。” 虽然知道她在演戏,可温敬斯看到她垂下的眼睛和颤抖的睫毛时,心口还是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撕扯感。 而祝璞玉这个始作俑者,演完之后已经带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温敬斯看着她的背影,喉结滚了滚。 —— 祝璞玉洗漱的效率很高,十多分钟就完事儿了。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吃早饭了,他甚至还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餐具。 祝璞玉笑着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咬了一口。 还是热的,味道很鲜,汁水也很充足。 祝璞玉很轻松地就吃完了一个。 而这期间,温敬斯一直没动筷子。 他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完了一个生煎包,视线灼烫而复杂。 祝璞玉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便看过去提醒他:“吃啊,虽然我知道我漂亮,但应该填不饱肚子吧?” “以后多吃点。”温敬斯回过神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 他和她吃过很多次饭了,但祝璞玉每次都吃得很少,她好像对进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兴趣,面前摆着山珍海味,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从她瘦得不正常的身材就能看出来。 但祝璞玉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食欲似乎都不错,她不仅主动吃了,量还不少,而且吃得很香。 他希望她以后都能这样。 祝璞玉消化了一下温敬斯 的这句话,笑着说:“我这年纪,吃太多会胖的。” 温敬斯:“你现在和这个字沾边么?” 祝璞玉:“现在不沾边,吃多了就沾边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到时候温总怕是要嫌弃我咯~” “不会。”温敬斯看得出来她在避重就轻,“你现在抱着,硌得慌。” “哦,原来是已经开始嫌弃了。”祝璞玉瘪嘴,“那去抱你的未婚妻吧,她珠圆玉润又年轻,抱起来肯定很舒服。” 温敬斯沉吟片刻,沉下声音喊了一遍她的全名:“祝璞玉。” 祝璞玉被他这样一喊,某些记忆涌上脑海,心脏蓦地往上提了提,捏着筷子的手也僵了。 温敬斯只有在生气、或者是情绪到临界点的时候才会喊她的全名。 过去他这么喊她,都是在他们矛盾冲突很激烈的时候。 想到这些,祝璞玉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她抬眸和温敬斯对视。 见她看过来,温敬斯动了动嘴唇,说:“以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你食欲不好是因为你的病。”他说,“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可能吧。”祝璞玉想挤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这句话,她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这几年她很少和身边的谈论自己的病情,他们也都知道这点,所以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跟她开启这个话题。 但不碰不代表不存在。 祝璞玉虽然定期在看医生,情况也比最严重的时候好转了一些, 可她根本没办法停药,甚至用药的剂量都一直没有减少。 祝璞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也没有想过“痊愈”了。 想着这件事情,反而会加剧她的焦虑。 看吧,她有时候也很懦弱的,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是想要逃避。 如今温敬斯却将这个问题摆到了台面上和她讨论。 她哪里笑得出来。 第469回 虚伪 除了温敬斯之外,也没有人会有“胆子”和祝璞玉正面提及这个问题。 当初温敬斯“出事”之后,祝璞玉开始出现幻觉和幻听,从发现症状到确诊焦虑症,也就一周多的时间。 后来她为了顺利生下孩子一直在付出努力。 但孩子出生之后,她又出现了产后抑郁的症状,那应该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如今身边的人都是眼看着她这一路走过来的,深知她的症状,更清楚提及这个问题会加重她的焦虑,所以,即便是关系最近的周清梵、尤杏和廖裕锦都很少和她讨论。 祝璞玉不是没有想过停药,可她又很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温敬斯盯着祝璞玉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动唇,“你的病,是因为我引起的吧?” “不是。”祝璞玉否认了这一点,她不喜欢把责任推卸给他:“我自己的原因。” “但有关于我的因素。”温敬斯读懂了她背后的含义,也没有硬去跟她争论这个话题。 虽然没有过往的记忆,可凭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他已经知道她个怎样的人。 祝璞玉聊得有些烦躁,情绪有失控的前兆,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没有做戏的前提下、真实地和温敬斯发脾气。 “我不想聊这个,打住行么。”祝璞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但收效甚微。 她现在像是被人戳了肚皮的刺猬,马上翻身过来,用满是刺的那一 面对着周边的一切。 和之前的“脆弱”不同,祝璞玉真正情绪失控的时候,对外展现的是极强的攻击性,连目光都变得凶狠了许多。 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旁人看到她展示出这样强的攻击性之后,大概率就会停了。 但温敬斯并没有被她吓到,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灼烫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你在逃避这个问题。” “你不可能一辈子吃药的,我回来了,我陪你,我们一点点减量。”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极具耐心,“都会好的,愿愿。” 愿愿。 这是他们重逢之后,他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听别人喊了无数次,终于也轮到她了。 一开始听见别人喊她愿愿的时候,温敬斯并不清楚这个乳名的由来。 回温家的那次,跟江澜璟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三岁之前的名字叫“祝愿”。 祝愿,祝愿,多么美好、充满希望的名字。 “你陪我,你用什么陪我。”祝璞玉被他的话刺激得红了眼眶,嘲弄地看着他:“说实话温敬斯,你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前提下跟我这样说,我只会觉得你虚伪。” “你闭嘴行不行,不要再和我提这件事情。”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用仅存的一点理智对他说:“我不想和你吵架。” 有很多事情是过不去的,不想产生冲突,最好的办法是去不碰、不去提。 譬如温敬斯当年对她的欺骗和算计 。 她爱他是真,无法释怀那些欺骗也是真——当然,他还活着,这些喜悦可以让她忽视当年的事情,尽量不去想,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可祝璞玉没办法和他平心静气地谈论这段过去。 她的焦虑症诱因,跟当初的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 温敬斯想不起来也挺好的,她至少还能借此给自己找个理由,也说服自己“忘记”这件事情。 可“忘记”和“原谅”、“释怀”,不能同日而语。 温敬斯盯着祝璞玉发红的眼眶,看到她极力将眼泪忍回去的动作后,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般。 祝璞玉的脾气一向不错,也很好沟通,井井有条、逻辑清晰。 可谈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很情绪化,而且逃避的姿态太过明显,甚至还不受控地对他动了怒。 她尖锐的态度和言辞,仿佛是在质问他:你什么都不记得,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些假大空的话? 而在这样的态度之下,温敬斯几乎也可以肯定,她如今的症状跟他曾经对她做过的某些事情息息相关,甚至可能是他直接造成的——不仅仅是那场飞机失事。 温敬斯深深地呼吸一下。 他的决定没有错。 他不去解决催眠的事情,即便是处理好闻知渊和宋南径,他和祝璞玉之间存在的问题也不会根除——他都不知道原因,何来的解决?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之前的记忆。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沉默了许久, 最后轻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同她道歉:“对不起。” “我尊重你的意愿,以后不和你聊你不想提的话题。”温敬斯跟在后面同她做了保证。 他的态度很好,沙哑低沉的嗓音钻入耳膜,搭配他拍打安抚的动作,祝璞玉的理智渐渐回笼,人也冷静了许多。 “希望你说到做到。”祝璞玉这样回复他。 —— 祝璞玉从酒店出来之后就和温敬斯分道扬镳了。 虽然温敬斯道过歉,虽然话题结束了,但她的状态依然不是很好。 祝璞玉是叫Wendy过来接她的,上车之后,祝璞玉吩咐Wendy送她去咨询师那边。 Wendy听完之后有些意外——祝璞玉已经很久没有去找过咨询师了。 甚至,她是有些排斥和咨询师见面的,除了产后最严重的那几个月之外,她都没有主动去找过咨询师。 这些年她调控躯体反应的主要途径就是吃药。 Wendy常年跟在她身边,其实很担心她,但她又很清楚祝璞玉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因此也没有主动提过。 听祝璞玉要找咨询师,Wendy还挺欣慰的。 至少说明她有了想要真正好起来的念头,而不是依赖着药物缓解症状。 祝璞玉上车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便彻底陷入了沉默,Wendy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路都在看着窗外发呆,精致的面容透着浓烈的疲惫和憔悴。 状态非常差 。 可……她昨天晚上明明和温敬斯在一起,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啊。 Wendy担心了一路,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来到了咨询师的私人诊所。 祝璞玉的咨询师级别很高,只接待固定的来访,祝璞玉算是其中一个。 但她很久没来了,以至于咨询师看见她之后,都惊讶了一把。 “祝女士?”咨询师讶异。 祝璞玉在她对面坐下,平静地说:“我来做咨询。” 第470回 太危险了 祝璞玉在咨询师这边待了快两个小时。 这期间,Wendy一直在外面等着。 祝璞玉出来之后,Wendy立刻上前去观察她的表情——和进去之前差不多,看不出明显的变化。 来不及问什么,祝璞玉已经打开车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Wendy也紧随其后坐进了驾驶座。 “回恒通,通知萧然和利辛过来,我有事情安排。”祝璞玉几乎是瞬间切换到了工作模式,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Wendy点点头,“好的。” 发动车子之后,Wendy从后视镜里瞄了祝璞玉两眼,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好么?” “没事儿。”祝璞玉闭上了眼睛,身体放松靠在了椅背上。 她耳边还回荡着咨询师刚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其实那些所谓的道理和逻辑,她都很清楚,这也正是她的痛苦之处,因为太清醒了,她似乎无法借助外力摆脱困境。 咨询师也委婉地说过,她是个内心立场过于坚定的人。 对于咨询师来说,摇摆不定的来访要比她这样的好“救”。 祝璞玉的确是觉得自己没救了,对于她而言,回避这件事情是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刚刚她也这么跟咨询师说了。 但咨询师并不是很赞同她的做法,她对她说,除非她和温敬斯一样失去过去的记忆,否则单方面的逃避完全没有用 ——甚至,未来在面对什么都不记得的温敬斯时,她还会产生一种“不公平”的感觉,由此导致情绪失控。 咨询师说这话的时候,祝璞玉立刻想起了他们两人刚刚在酒店的交谈。 她当时的心态的确如咨询师所说。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她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情失忆,代价太大;温敬斯的催眠被解除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祝璞玉头很疼,她不想去考虑这件事情了,潜意识在提醒她逃避。 可她现在情绪不佳,亟需一些渠道来发泄—— 路微和路家,出现的正是时候。 —— 祝璞玉在公司忙了一整天,忙到傍晚下班时间时,她收到了温敬斯的道别微信。 温敬斯:【我到机场了,等我回来。】 他们早上分开的时候不能算愉快,可经过一天的时间,祝璞玉的负面情绪已经渐渐被压制下去,这种时候,她也不会再煞风景地跟他吵。 没有意义。 祝璞玉盯着消息看了半分钟,动手给他回复:【注意安全。】 温敬斯:【你会想我么。】 祝璞玉看着他这个问题,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他现在黏人的程度好像比之前更夸张了。 祝璞玉:【可能会。】 温敬斯:【那我努力,早点回来见你。】 祝璞玉扯扯嘴角,没有泼他冷水——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什么时候回来,不取决于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得看黎蕤。 想到黎蕤,祝璞玉才反应过来,自从那天她让黎蕤答 应和宋南径做“交易”之后,黎蕤还没主动联系过她。 也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了。 祝璞玉想联系黎蕤问,但这有些冒险,于是她斟酌之后联系了黎溪。 祝璞玉之前跟黎溪的关系并不好,也是最近和黎蕤达成合作之后,才跟黎溪走得近了一些。 黎溪虽然之前看祝璞玉不爽,态度恶劣,但他本质上并不是个品行败坏的人,在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跟祝璞玉相处得也算不赖。 否则也不会同意黎蕤用这种方式帮她了。 祝璞玉是直接给黎溪打的电话,那边接得很快:“你找我。” 祝璞玉“嗯”了一声,“黎蕤这几天没联系我,我找你问问她的情况。” “她还在医院,宋南径这两天二十四小时和她待一起,她不方便联系你。”黎溪和祝璞玉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祝璞玉听见黎溪这么说,轻笑了一声:“他还真是个痴情种。” 黎溪对此感到不屑,想起宋南径婚内在外面找的那些女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黎溪并没有和祝璞玉深入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对祝璞玉说:“这几天我会安排黎蕤体检一次出院,宋南径应该会带她回纽约。” 祝璞玉:“你放心,我会通知京叔的人关照她,一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就算黎溪没正面说,祝璞玉也猜得到他的心思。 黎溪这个哥哥做得很称职,对黎蕤的事情那叫一个上心,所以,他这次能同意黎蕤 帮她,祝璞玉是挺意外的,也很感激他。 黎溪没想到自己还没表达,祝璞玉便猜中了他的心思。 他笑了一下,“你这脑子转够快的,怪不得温敬斯斗不过你。” 祝璞玉:“谢谢夸奖。” 跟黎溪通完电话,祝璞玉放下手机,靠回到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今天做了很多事情,很累,但很空虚。 没有什么胃口,嘴巴里发苦,还有些反胃的感觉,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知道,这是躯体反应又来了。 祝璞玉这么在椅子上靠了五六分钟之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睁眼拿起手机,是廖裕锦的电话。 祝璞玉按下接听键,听筒内出现的并不是廖裕锦的声音,而是星星—— “妈妈妈妈,你怎么还不回家呀,我想你了~” 星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活泼,说到想妈妈的时候,又切换到了撒娇模式。 这种状态下听见女儿的声音,祝璞玉鼻头和眼睛同时一酸,泪差点涌出来。 她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挤出笑之后,像往常一样开口:“妈妈也想你们了,马上就回去陪你们玩哦。” “好耶好耶,那我们等你。”星星很开心,也没有听出祝璞玉的情绪,“妈妈,舅舅给你做了卤肉饭哦~” “好,”祝璞玉继续笑着,“先这样,等我回去吧。” 她怕自己情绪支撑不住,简单和星星说了几句话,便先掐断了通话。 挂掉电话以 后,祝璞玉马上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一打药,抠下来便往嘴里塞,接着喝了一大口水,一口气把一把药都吞下去了。 吃药吃了三四年,她在这方面已经培养出了技巧。 药会在半小时左右见效,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应该会好很多。 吃完药是没法自己开车了,祝璞玉让Wendy送了她一趟。 路上祝璞玉依然很安静,全程看着窗外,目光都是游离的,也没什么表情。 但车刚停在尚水苑门口,祝璞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带着笑容拎起包下了车。 Wendy看着她前后表情的变化,抿了抿嘴唇,心底的担忧又高涨几分。 祝璞玉今天的状态太危险了。 第471回 妈妈是超人 Wendy没有跟着祝璞玉下车,看着她走进尚水苑大门后,Wendy驱车离开,将车停在了别墅区的入口。 她握着方向盘,表情严肃地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了褚京识的电话。 Wendy一开始就是褚京识安排在祝璞玉身边的。 虽然答应了祝璞玉不和任何人说她去找咨询师的事情,但Wendy这次不得不失约了。 如果仅有这一件事情,她尚且可以忍着不去告诉褚京识。 但祝璞玉这一天的每一件行为都很反常。 和温敬斯过了一夜,从酒店出来之后便去找了一直不愿意见的咨询师; 接着便回到恒通,安排了萧然和利辛对外匿名曝光路家洗钱的消息,还打点了调查部门,干脆利落,目标明确。 虽然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但Wendy明显能从祝璞玉这次的地行为中嗅到发泄的味道。 安排完这件事情之后,祝璞玉便开始正常工作,她今天一口气完成了很多文件的审批,之前积攒的工作邮件也都处理完毕了。 然后就是刚刚下车前后的表情变化。 这一系列的行为,让Wendy回忆起了温敬斯坠机的消息刚传来的那个时期——祝璞玉大概有将近一个月,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 而巧合的是,这一次,也是跟温敬斯分开之后不对劲的。 Wendy想着想着便叹了一口气。 这或许就是孽缘吧。 —— 祝璞玉刚回到家里,星 星便冲上来抱住了她,“妈妈回来啦!” 祝璞玉垂眸看着星星扑闪的大眼睛,笑着蹲了下来,和她抱了一下,“晚上好,宝贝。” 抱完星星之后,祝璞玉又去抱着了一下旁边的知越,揉了揉他的脑袋,“想妈妈没有?” 知越点点头,“超级想。” 祝璞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廖裕锦听见了客厅的动静,便从厨房出来了,他往前走了几步,问祝璞玉:“你也没吃饭吧?一起吃吧,今天星星点了卤肉饭。” 祝璞玉其实根本没胃口吃饭,但看了看两个孩子,还是陪他们一起去了餐厅。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和周清梵并排坐在一起。 知越和星星坐到儿童餐椅之后就开始专心吃饭了,两个孩子从小就培养了自主进食的习惯,到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人喂了,吃饭很积极,省心得很。 星星一边吃,还不忘提醒祝璞玉一句:“妈妈要多吃点哦~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祝璞玉笑着应了一声,余光看了廖裕锦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他教星星说的。 祝璞玉不想让孩子看出自己的情绪,忍着不适,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一份卤肉饭。 她接连不断地往嘴里送着食物,一旁的周清梵看着她,瞳孔发紧。 …… 晚上九点半。 祝璞玉刚回到卧室,便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呕吐。 忍了几个小时,终于还是吐出来了。 把胃里吐了个干干净净,那股头晕恶心的感 觉终于得到了缓解。 祝璞玉这几年食欲大不如前,很多东西都碰不了了,一吃就吐,之前去医院做体检,都有些营养不良的征兆了。 曾经她很难将这四个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她从小就爱运动,食量也不小,身体素质比大部分都要好,当初一次性抽那么多血,都不至于虚到这种程度。 生活会平等地击垮每一个人。 祝璞玉吐完之后撑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充血,头发凌乱,像个女鬼。 被孩子看到这样子,恐怕是要吓到他们的。 祝璞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擦过脸之后便走出了洗手间。 她刚出来,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祝璞玉随手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清梵。 周清梵走进卧室,关上门之后,拉住祝璞玉的手腕观察着她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可以肯定:“又吐了?” 祝璞玉“嗯”了一声,“腻得慌。” 周清梵:“下次吃不下就别吃了,你这样胃会难受的。” “孩子看着,让他们开心嘛。”祝璞玉笑了笑,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儿自我感动的嫌疑在。 之前她没做母亲的时候很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开始有些明白了。 作为母亲,她总是希望自己在孩子心中像个超人一样。 她不想被知越和星星看到任何创伤和懦弱,那样她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母亲。 “你太紧绷了。”周清梵沉默了快 半分钟,才决定说出这句话,“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做个无坚不摧的母亲,不要这样勉强自己。” 其实周清梵很早之前就想和祝璞玉说这样的话了,只是作为好友,她清楚地知道祝璞玉的逆鳞和敏感点,因此一直很有分寸地没有提及。 近一年来祝璞玉的状态比之前好转了许多,虽然还在服药,但是躯体反应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像今晚这样的呕吐,也很久没出现过了。 正是因为过于了解祝璞玉,所以周清梵在她今晚刚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她的反常了。 后来在看到她吃饭时往嘴里塞东西,这个想法彻底得到了证实。 于是周清梵在两个孩子睡下之后找她了。 果然,她刚吐完。 “我自己要求的。”祝璞玉短促地笑了一声,“很累,可我没办法。” 周清梵拉着祝璞玉坐了下来,“你今天心情不好么?”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瞟见了祝璞玉脖子上的吻痕。 昨天晚上祝璞玉和温敬斯在一起,有这样的痕迹毫不意外,但按理说,她见过温敬斯之后,心情应该很好才是,除非—— “你们吵架了?”周清梵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说名字,祝璞玉都晓得指代谁。 周清梵一问,祝璞玉便想起了早晨在酒店的那场对话。 她闭上眼睛摇摇头。 那不能算吵架,顶多是她单方面的发脾气。 温敬斯甚至连她生气的原因都不清楚,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 想 到这里,祝璞玉就更无力了。 她将脑袋靠到周清梵肩膀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生硬地转移:“我要弄垮路家。” 周清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路微。 “代价太大了。”周清梵劝她,“没有必要。” “不单是为了你。”祝璞玉深知周清梵阻拦她的点。 她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目光透着一丝狠戾,“我不太痛快,必须做点事情发泄。” 第472回 欲罢不能 祝璞玉想,就算没有路微和路家,她应该也会找其他事情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路微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而已。 不做点什么的话,她可能要被憋疯了。 周清梵从祝璞玉的话里听出了她决绝和几分濒临崩溃的味道,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了几分,但没有再阻拦她,只是问:“你打算怎么做?” 祝璞玉同她说了陆衍行先前告知她的关键点:“路家这些年一直在洗钱。” 周清梵:“有证据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并没有详细解释证据是从哪里来的。 至于陆衍行对周清梵的“感情”,祝璞玉也没打算去作为他的“嘴替”说出来。 祝璞玉并不是很喜欢陆衍行所谓的“表达方式”,不管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清梵的、有多喜欢,这种自己闷在心里拉扯,不断用言语和行为伤害周清梵的举措,她欣赏不来。 所以他们就此结束之前的纠缠挺好的。 周清梵听到祝璞玉只回应了一个字后,便晓得她不太方便说具体的原因,也就不再问。 沉吟片刻后,周清梵说:“她怀孕了,陆夫人应该会帮他们。” 周清梵在陆家也待了四年半左右了,陆夫人打从她和陆巡止结婚起,就想要抱孙子了。 虽然陆夫人是因为相中了陆家的背景,才让陆衍行和路微结的婚,但她一直都比较喜欢路微,眼下路微肚子里头又多了个孩子,陆夫人对于路家的事情,必定不会袖 手旁观。 “你看看这个。”祝璞玉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将先前萧然发来的那段视频打开,递给了周清梵。 周清梵好奇地看过去,定睛看清楚视频的内容之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表情越来越严肃。 周清梵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消化这段内容,随后侧目看向祝璞玉。 她没来得及问,祝璞玉便先一步看出了她疑惑的点,也为她送上了答案:“孩子是这个男人的。” 周清梵:“……” 祝璞玉:“这视频曝光出去,陆夫人不落井下石一把都是好的。” 她收起手机,淡淡地扬起嘴唇。 陆夫人那是什么人,这几年里头,祝璞玉也是有见识的。 她对陆衍行这个亲儿子都算计得明明白白的,路微算什么? 周清梵还是有些惊讶——她倒不是觉得路微对陆衍行的感情有多深刻忠贞,只是觉得,路微这样精明的人,不至于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她和陆衍行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就算陆衍行不想要孩子,路微有的是办法算计他。 从新闻来看,路微是希望把这个孩子“赖”到陆衍行头上的。 为什么? 周清梵想到某个可能性,眼皮忽然快速跳动了两下,她的心下沉了几分。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再度看向祝璞玉,这下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祝璞玉:“路家一倒,陆夫人会第一个和他们划清界限。” 周清梵:“……嗯,确实。” 路微没了利用价值,孩子 也不是陆家的孙子,陆夫人一定不会对她手软。 祝璞玉淡笑了一下,“有意思。” “你现在好点没有?”周清梵低头看了一眼祝璞玉的胃部,关心起了她的身体情况,“今晚早点儿休息吧,我去给你拿药。” 祝璞玉现在每晚睡前还是需要吃辅助睡眠的药物,今天这种情况更是不可能跳过这个步骤了。 周清梵挪到床头柜的方向,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几样药出来,开了一瓶水递给了祝璞玉。 祝璞玉很配合地把药吃了。 刚刚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吃药下去,明显感受到了颗粒在磨着胃壁,有些不舒服。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吃完药以后,稍稍放心了一些,叮嘱了她几句便先行离开了,不耽误她休息。 —— 温敬斯抵达澳洲时,是隔天的晚上十点钟。 闻知渊派了司机来接他。 温敬斯刚刚随司机上了车,便接到了闻卉的电话,他不动声色地敷衍完之后,打开微信给祝璞玉发了一条消息。 温敬斯:【我到了,你休息了么?】 等了五六分钟,祝璞玉那边并未回复。 温敬斯猜测,她可能是睡了,便没有再发消息打扰她。 正要放下手机的时候,温敬斯收到了史密斯的短信:【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过来。】 温敬斯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回荡起了方才和闻卉通电话时她说过的话——闻知渊安排了他们明天上午去领证。 温敬斯给 史密斯回了一句“等我联系你”,之后便放下了手机。 从领证时间安排来看,闻知渊是迫不及待、一刻都不想等了。 所幸在此之前,温儒远已经让这边的人安排过了。 明天他和闻卉去办的结婚手续,不会具备任何法律效力——不过,有了这层“保护屏障”,闻知渊对他的“监视”会少很多。 等到那个时候,他做什么都比较方便。 领证…… 虽然是假的,但温敬斯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排斥,只是目前的情况,不得不这么做。 温敬斯闭上眼睛让大脑休息了几分钟,之后被一阵手机推送的震动声扰了思绪。 温敬斯睁开眼睛再次拿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来自北城的“劲爆新闻”。 温敬斯先前查祝璞玉的相关报道时,下载了国内几个比较热门的资讯软件,并且开了推送。 只是,这次的报道并不是关于祝璞玉的,而是和陆衍行的妻子有关。 温敬斯打开新闻大致浏览了一遍,再想想先前祝璞玉和陆衍行的那场对话,便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次的报道是祝璞玉的手笔,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效率真高。 温敬斯勾了勾嘴唇,想起她运筹帷幄时自信的表情,竟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她。 他想,他以前大约也是被她身上的这股魄力吸引到欲罢不能的。 不管他被催眠多少次,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她吸引的命运。 —— 北城这 会儿八点半。 路洋集团涉及洗钱的消息曝光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公司上下、路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路微原本在陆家老宅安胎,也因为这场报道被临时召唤去了公司。 而陆夫人并没有拦着她。 路微离开后,陆夫人马上拨了陆衍行的电话,将他喊回了老宅。 第475回 痛苦的根源 或许人都贪心吧,就算是祝璞玉这样清醒的人也难以逃脱这个怪圈。 她很清楚地知道,温敬斯能活着已经是万幸,那些回忆和他这个人比起来实在算不得重要。 可是她无法接受温敬斯对她说“都会好起来的”——客观上说,她如今的情况至少有一半是拜曾经的他所赐,他这个“凶手”有什么立场同她说这种话? 祝璞玉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很大信心,唯独对于“彻底康复”这个目标,从没抱过希望。 更准确地说,她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去面对病情。 所谓的积极治疗,也不过是配合医生吃药进行物理控制,和咨询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用药可以控制躯体反应,可想要真正好起来,光靠吃药是远远不够的。 尤杏看到祝璞玉颓然的状态,心里咯噔了一下。 今天外面阳光很好,祝璞玉没有化妆,脸色看起来很白,阳光打过来就更白了,她又闭着眼睛,仿佛随时都会飘走的游魂。 “愿愿,你要不要去找咨询师聊聊?”踌躇一番后,尤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祝璞玉的情况,尤杏和周清梵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是作为好友,她们都非常清楚,祝璞玉不愿意聊起这件事情,因此二人平时也很少提及。 可祝璞玉眼下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差了,尤杏见她这样,下意识地便想到了温敬斯空难消息落实的那阵子。 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祝璞玉都是这种游离颓废的状态,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祝璞玉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和咨询师其实没什么可聊。 咨询师讲的那些理论和开解她的话,她都是很清楚的。 她的痛苦之处就在于,她对清醒地知道选择释怀是最佳的一条路,可她做不到。 那天从酒店出来找咨询师的时候,咨询师建议她尝试去帮温敬斯“恢复记忆”,然后带他一起来做咨询。 温敬斯的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祝璞玉也没有和咨询师详说,只是否决了她的这个方案。 后来咨询师又问她:“如果他记起来一切的前提下和你道歉,你会原谅他当初对你的欺骗么?” 祝璞玉当时被问住了,她沉默了很久,才反驳她:“没有如果。” 咨询师笑着拆穿了她:“你在逃避问题,因为你心里也没有答案。” 祝璞玉起身就要走。 咨询师并未拦着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说:“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吧,不要用‘没有如果’这种借口来逃避,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是逃不开的。” 祝璞玉想,这应该就是她不愿意去和咨询师沟通的原因之一。 她太烦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 “那你跟我聊聊呗。”尤杏的声音将祝璞玉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她拉着椅子往祝璞玉身边挪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一些,问她:“你那天为什么跟温敬斯吵?他说什么了?” “我不爱 听的话。”祝璞玉睁开眼睛,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 尤杏沉默聆听着,等她继续说。 “他说我会好起来的。”祝璞玉嘲弄地扯起嘴角,“是不是挺可笑的,他都不知道我怎么成这副样子的。” 祝璞玉的话说得虽然简单,但尤杏听完后,马上就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 温敬斯踩到了祝璞玉的雷区。 祝璞玉的焦虑症本来就跟他脱不开干系,他一提,属于是送上门“找死”了。 祝璞玉会生气也不意外。 尤杏消化了一下这件事情,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沉思了快一分钟,才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办法?” 祝璞玉没回答。 尤杏又问了个问题:“如果温敬斯想起来之后道歉补偿你呢?你能接受么?” 祝璞玉:“可能吧。” 尤杏这个问题和咨询师那天问的如出一辙,祝璞玉回来之后也认真思考过了,可是这个答案没什么意义:“他想不起来了,前提不存在。” “但你可以跟他直说。”尤杏提议,“如果你觉得开不口的话,我来跟他说。” 反正,当初温敬斯做过的那些事情,她也清楚得很。 “不用了。”祝璞玉拒绝了尤杏的这个想法,她掀了掀唇瓣,“所以我说,我很矫情,既要又要还要。” “以为他遇难的时候,想着他只要活着就好了,可他真的活了,想要的东西又越来越多。”祝璞玉拍了拍自己的脸,“太贪心了,自寻烦恼。” “ 他的催眠……真的没办法?”尤杏听出来了,症结就在这里。 如祝璞玉所说,这些想法乍一听的确是矫情的。 可尤杏看祝璞玉一个人挺过这些年,对于她的“矫情”非常能理解。 温敬斯“潇洒”地忘记了一切,就代表只有她被那段欺骗和回忆困住了,她原本就没有走出来,如今又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围墙。 这围墙只有原来的温敬斯回来,才有本事拆除。 但温敬斯现在的情况…… 尤杏想到这里,脑子也疼了。 她明白的,祝璞玉内心还是希望温敬斯能够想起来一切的,只是不忍心他去冒险罢了。 这也是造成她痛苦的根源。 —— 墨尔本。 温敬斯在洗手间里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消息发出去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但祝璞玉那边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不仅是这条,他之前发出去的那些,也是石沉大海。 温敬斯知道,祝璞玉肯定是看见了消息的,只是没有回复。 她不想理他。 至于原因,温敬斯心中也有数——那天她在酒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温敬斯收起手机,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他刚出来,闻卉便走上来对他说:“简庭哥哥,我要出去跟朋友吃饭,你和我一起吧!” 温敬斯沉思片刻,微笑着说:“我送你过去,就不留下和你们吃了,免得你朋友不自在。” 闻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正好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当着简庭 的面聊。 “那好吧。”闻卉点点头。 温敬斯:“我送你过去,你们结束之后给我电话,我再去接你。” 他很贴心地安排了后面的事情,闻卉听后露出了幸福的笑,挽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你以后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 温敬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上车吧。” 第476回 把你知道事告诉他 温敬斯将闻卉送去了餐厅和她朋友碰面之后,便将车停在路边,打车去找了史密斯。 车是闻家的,虽然不确定闻知渊是不是装了监控,但为避免麻烦,不开是最好的选择。 史密斯的住处是按温敬斯的要求找的,不是酒店,而是城郊的一栋独院复式楼,周围都是Airbnb,租户和游客比较多,相比酒店,没那么容易被查到。 从城区过去,打车将近四十分钟。 温敬斯让司机将车停在了附近两公里开外的地方,剩下的一段路程步行完成。 下车走路的时候,温敬斯再次掏出了手机去看微信,祝璞玉那边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 温敬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祝璞玉的种种反应,更加让他坚定了此前的选择——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解除催眠,找回原来的那个温敬斯。 只有他回来了,祝璞玉才能好起来。 虽然之前陆续从旁人口中听过一些过去的事情,但第三视角的描述远不及自身的回忆完整,仅仅是靠这些,也解决不了他和祝璞玉之间的“矛盾”。 温敬斯低头走着路,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表情越来越严肃。 “你、你——”一道急促而惊讶的女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温敬斯的思路。 思绪中断,温敬斯的表情略显不悦,他抬头看过去,对面是个华人,女的,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此时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女 人的眼神,让温敬斯想起了之前黎蕤在商场偶遇他的时候—— 温敬斯眉心跳了跳。 难道,面前这个人,也跟他认识? “真的是你?”对面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敬斯看了很久,像是在确认自己的眼神有没有出问题,但从问话的语气中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不可置信。 到这里,温敬斯可以确定了,他又碰上了之前认识的人。 至于关系怎么样,还不好判断。 “温总。”对面的女人忽然改变了个称呼,她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既然你还活着,你能不能救救我爸爸,你已经帮祝璞玉拿着回恒通了……” “你是谁。”温敬斯垂眸看着她忽然激动的反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不认识我了?”那女人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 温敬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祝星盈啊。”她自报家门。 祝星盈。 温敬斯忽然想到了温儒远之前跟他说的某些话,再结合这个名字,很好便判断出了她的身份——祝璞玉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父亲出轨搞出来的私生女。 温敬斯对于祝璞玉和她父亲之间的恩怨了解不多,都是从温儒远口中得知的。 但温敬斯知道,祝璞玉是很恨她父亲的,而他当初为了欺骗她,似乎还跟她父亲有过合作…… 这些,祝星盈很可能也是清楚的。 温敬斯目不转睛地盯着祝星盈看了很久。 祝星盈被他看得心慌不已,眼皮都开 始跳了——虽然她一直都怵温敬斯,但温敬斯之前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祝星盈有股不祥的预感——难道他要为了祝璞玉对她赶尽杀绝? “你跟我来。”温敬斯抓住祝星盈的衣服袖子,拎着她往前走。 他这个动作实在谈不上有风度,像是在押送犯人似的。 祝星盈开始有些后悔了,想要挣脱逃走,可温敬斯的力气太大了,根本没给她留余地。 祝星盈一路被温敬斯拽着,走了十几分钟后,两人停在了一间院子前。 很快,院子的大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白男。 祝星盈全程都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只是听见那个白男用英文问温敬斯:“她是谁?” 温敬斯说:“以前认识的人。” 他嘴唇翕动,语调没什么起伏,“你不是说需要找个人配合么。” 配合? 祝星盈每个字都听得见,但她完全不晓得温敬斯在和这个男人聊什么,还有……这男人是谁? 祝星盈正这么思考的时候,那白男便盯着她的上下打量了起来,“她没风险?她是什么身份?” “等等。”祝星盈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小声地开了口,一脸疑惑地看着温敬斯:“温总,你要我做什么?” 温敬斯扫了祝星盈一眼,“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 祝星盈:“……?” 她知道的事情?什么事情? 史密斯见祝星盈这一头雾水的表情,便及时地出来同她解释:“他不记得 以前的事情了,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跟我说一遍吧。” “不记得了?”祝星盈还是很震惊,“那你记得祝璞玉么?” 温敬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给了史密斯一个眼神,史密斯迅速会意,先拉着祝星盈去了一旁交谈。 祝星盈被史密斯带到石桌前的时候,仍然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看到“死而复生”的温敬斯,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剧烈的冲击了,接着又莫名其妙地被带来这里,还知道了他“失忆”的消息,祝星盈是茫然又好奇。 当初那场事故那么严重,机上无人生还,温敬斯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 半个小时后,史密斯独自回到客厅和温敬斯碰面。 温敬斯听见开门声后,放下了手机,抬眸,冷淡地看了史密斯一眼。 史密斯被温敬斯这一眼看得后背和头皮同时发麻,顿时想起了自己被他用枪指着太阳穴时的场景。 “她可以么?”温敬斯掀了掀嘴唇,率先发问。 “有些帮助。”史密斯连忙回应温敬斯,“她给的一些信息,可以作为切入点来尝试一下,但是风险……” “后面的话可以不说了。”温敬斯打断他。 史密斯赶紧闭了嘴,转到了其他话题上:“我暂时给她做了个催眠,她昏睡过去了,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她?” 温敬斯朝石桌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掀动嘴唇,“先把人留在这里吧,你应该有办法。” 史密斯仔细咂摸了 一下温敬斯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温敬斯:“把人看好,明天我再过来,你做个准备。” 史密斯:“……好。” 他提醒了一句,“明天你记得带止疼药过来。” 温敬斯难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史密斯“得寸进尺”,又同他确认了一遍:“真的不叫家属过来陪着么?” 温敬斯没理他,直接起身往外走。 这个事情,史密斯已经提过几次了。 解除催眠的风险太大,史密斯建议温敬斯找个信得过的家属陪着。 但温敬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一旦找了“家属”或者“朋友”,就意味着祝璞玉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第477回 失联 后面两天的时间,国内的娱乐和财经新闻,几乎都被陆衍行和路微的事情霸占了。 陆家单方面宣布了离婚的消息,路微没了家族的庇佑,又被陆夫人放弃,几乎是一夜之间从风光的豪门千金、陆家太太,变成了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嫌疑人”。 路微再次见到陆衍行,是他主动找上门的。 彼时,路微正待在两人的“婚房”内。 陆衍行进来的时候,路微刚好在客厅,两人就这么打了照面。 经过了这两天的事情,路微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她没有化妆,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精致。 陆衍行刚一进门,路微便死死地盯住了他,而她的眼神并未对陆衍行产生任何影响。 陆衍行将手中的文件扔到茶几上,冷冷地开口同她说了三个字:“签字吧。” 路微弯腰,从茶几上拿起文件夹,抽出了里面的几页纸,看到上面的“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有些狰狞,五官都扭曲了。 “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签字么?”路微抬起头反问他。 相比起她,陆衍行的情绪淡定许多,他残忍地道出一个事实:“现在没人护着你了。” 甚至,离婚声明都是陆夫人先要求发的。 “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她。”路微沉默一番之后,忽然笑了出来,她将离婚协议书扔回茶几上,歪头看着陆衍行,“你不会是想和我离婚了再娶她吧?” 陆衍行自然不会 回答这种问题,“签字。” “如果陆夫人知道你为了她这么对付我,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路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陆衍行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产生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他很了解陆夫人,在路洋集团出事、路微身上闹出这么大的绯闻之后,陆夫人对她的信任度会大打折扣,如今,即便是路微真的去把所谓的真相告诉陆夫人,她也不会相信她。 正是因为足够了解她,陆衍行才会去找祝璞玉促成这次的“合作”。 路微看到陆衍行毫无反应,自然也猜到了缘由——不单陆衍行了解陆夫人,她也很了解。 “你这一步棋走得很好,我输了。”路微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陆衍行面前,抬起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肩膀,“但就算没了我,周清梵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做这么多,不过也是自我安慰自我感动罢了。”路微自己不痛快,便要放肆给陆衍行插刀子,一字一句都往他肺管子上戳,“她爱的人是你死去的哥哥,不是你——” 路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衍行的表情。 她很清楚地看见,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陆衍行的瞳孔缩了一下,下颚的线条也绷紧了几分。 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很显然,他的情绪已经被她的话带动,只要是涉及周清梵和陆巡止的话题,总是能这样刺激到他。 路微勾了勾嘴唇,继续说:“陆衍行,我是输了,但 你也没有赢,你的人生就是一场败笔,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活在你哥的阴影之下,捡他不要的东西,就算他死了,你也取代不了他的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路微的脖子忽然被掐住了。 她成功惹怒了陆衍行,让他再次动了手。 陆衍行这次几乎是使出了要掐死她的力道,就这么一下,路微已经说不出话了,眼前发黑,立刻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陆衍行一个字都没有说,双眼猩红地盯着她,眼底是翻腾的杀气。 路微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陆衍行一把松开了她,将她推到了沙发上。 路微的身体砸到沙发里,双手撑着沙发,大口大口地喘气。 “签字。”她又听见了陆衍行的提醒。 路微回头看了陆衍行一眼,看清楚他表情的那一刻,她忽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说到底,陆衍行不过也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罢了。 就算离婚又如何,他毕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亲情,爱情,他都没有。 路微撑着沙发缓了一会儿,之后便坐起来,拿起协议书仔细翻看。 当初结婚的时候,陆家为他们做过婚前财产公证,陆衍行名下的一切财产,路微都分不到一分。 而陆衍行名下除了车子和房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财产。 虽说他对外的身份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但实际上,如今陆氏最大的股东还是陆夫人,陆家的产业,以及所有动产不动产,基本都 在陆夫人名下。 陆夫人为人精明,算计得很清,她不希望陆家的产业平白无故被人分了去,因此,当初丈夫去世,她便一直掌握着大权。 不管是当初的陆巡止还是如今的陆衍行,都不曾真正地掌握过陆家产业的股权。 路微看到财产分割条款之后,嘲弄地笑了起来。 陆夫人真是个奸诈狡猾、利益至上的人,还有着无上的控制欲。 陆衍行是挺可怜的,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被她控制。 即便成功和她离了婚,陆夫人也不会放弃让他寻找另外一位豪门千金联姻的想法,他这一生,注定是不能和周清梵在一起的。 更何况,周清梵也不喜欢他。 路微没奢望着从陆夫人手里拿什么好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家发声明的时候,她便知道,这婚是必离不可了。 就算她不签字,陆家也有一万种办法离婚。 路微翻完离婚协议,很痛快地在上面签了字,之后将协议递给了陆衍行。 陆衍行接过协议,一个字都没说,便要转身离开。 路微看着他的背影:“我会尽快从这里搬出去。” 陆衍行只停了一下步伐,听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虽然他没有回复,但路微已经从他的反应中读出了他的答案—— 不管她搬不搬,陆衍行以后大约都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因为这里有他人生中最耻辱的回忆。 —— 拿到离婚协议书以后,陆衍行上车,拨了 祝璞玉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陆衍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了祝璞玉沙哑憔悴的声音。 她问他:“温敬斯这两天联系过你么?” 陆衍行听见这个问题,眉头皱了起来,“没有,他怎么了?” “失联。”祝璞玉说,“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第478回 想他 陆衍行的心向下沉了几分,声音变得愈发严肃:“他上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他和闻卉办‘结婚手续’之后。”祝璞玉的语气还算冷静,但是字字都透着疲倦。 两天前。 陆衍行抿了抿嘴唇,“他离开北城之后,都没联系过我。” 他先跟祝璞玉说了这边的情况,随后又问她,“远哥那边呢?他有和温家联系过么?” “没有。”祝璞玉回复他,“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他。” 陆衍行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澳洲那边的眼线呢?他们怎么说的?”陆衍行记得,祝璞玉和温儒远是安排了人在那边跟着温敬斯的,按理说应该不会跟丢。 “前天晚上他和闻卉回闻家之后,就没有信儿了。”祝璞玉回答。 “可能只是这几天没出门。”陆衍行思考片刻后,为祝璞玉分析,“闻家之前不是急着办婚礼么,说不定是在筹备这件事情,你别太担心,敬斯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祝璞玉沉默不语。 陆衍行知道,她没太听进去,便继续说:“我一会儿试着联系他一下,有消息再通知你。” 祝璞玉还是沉默。 十几秒之后,她忽然话锋一转,“离婚协议书,路微签字了么?” “签了。”陆衍行说,“我刚跟她分开。” 陆衍行原本也是要联系祝璞玉的,这件事情没有她出手的话,他不可能这么 快完成:“谢谢你。” “不用。”祝璞玉说,“恭喜。” 陆衍行沉吟片刻,想起了自己跟她通电话的目的:“你最近还是看好她吧,不要让她单独出去。” 祝璞玉:“陆巡止那些仇家还在找她?” “不止。”陆衍行想起路微刚刚放的狠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路微可能会鱼死网破,去我妈面前说不该说的话。” 所谓不该说的话,无非就是把他和周清梵的事情说给陆夫人。 祝璞玉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她听完之后很平静,反问他:“你觉得陆夫人会见她么。” “以防万一。”陆衍行很了解陆夫人的作风,在路洋集团被调查、路微丑闻缠身之际,她一定不会再和路微有任何往来了。 “嗯,我知道了。”祝璞玉答应了陆衍行的话,倒是不担心陆夫人那边会相信路微的“搬弄是非”,只是提醒陆衍行一句:“你也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以后都不要再找周清梵。 陆衍行将手机握得更紧了,“没忘记。” “那好。”祝璞玉说,“温敬斯联系你的话,你记得告诉我,先这样。” 该说的话说完,祝璞玉便挂断了电话,陆衍行将手机放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 祝璞玉在给陆衍行通完电话之后,终于收到了一条来自温敬斯的微信消息。 温敬斯没有解释这两天不联系她的原因,只是像寻常一样关心了她几 句,问她这两天怎么样。 祝璞玉看完消息,这次终于回复了他:【还不错,你呢?】 回消息的同时,她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算是暂时落到了肚子里。 其实只有两天不联系而已,这种情况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仅有这一次,她总是会产生某些不好的预感,觉得他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见他像往常一样发来消息,那些胡思乱想终于被切断了。 祝璞玉回完温敬斯的消息后,那边马上跟来一句:【终于肯理我了。】 祝璞玉看着这句话,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出现了温敬斯委屈的表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沉重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祝璞玉忍不住又逗他一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温敬斯:【你还在生气么?】 祝璞玉:【没有生气。】 温敬斯:【那你为什么一直没回我的消息?】 祝璞玉:【我矫情。】 温敬斯:【……】 祝璞玉:【我们以后不讨论这个话题,OK么?】 这条消息之后,温敬斯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反复了好几次。 祝璞玉清楚地看见了这个过程,也知道他在字斟句酌。 最后,温敬斯只回来了一个“嗯”字。 祝璞玉想,他应该很无奈,也很无力——忘记过去的事情不是他主动选择的,催眠程度这么深,也不是他主观上想要好起来就可以做到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要承受她的那 些矫情和愤怒,其实对他而言也不是很公平。 祝璞玉盯着这个字看了很久,最后给温敬斯回复:【不该迁怒你,我会花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不吵架了。】 温敬斯:【吵也没关系,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祝璞玉看着这条消息,短促地笑了一声,温敬斯这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状态,跟过去倒是如出一辙。 经过两天的失联,再联系到温敬斯之后,祝璞玉自己内心的那些拉扯和矛盾也渐渐找到了方向。 她可以确定,自己是不舍得真的和温敬斯切断关系的,在温敬斯找不到那些记忆的前提下,他们只能尽可能地不去触碰那些过往。 这样,他们是可以很和谐地相处的。 趁这次分开几个月,她要尽量地将自己的情绪和心态都调节好。 温敬斯这次也没跟祝璞玉聊太久,他说闻知渊盯他有些紧,最近可能不会频繁找她聊天。 祝璞玉倒没怀疑什么,跟温敬斯聊完之后,又联系了一下黎蕤。 黎蕤现在已经跟着宋南径回纽约了,前天的时候联系过一次,但尚且没进展。 祝璞玉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便找黎蕤聊聊天,问了问她这两天怎么样。 黎蕤很快就回复了,接着两人闲聊了几句,最后是黎蕤结束了话题。 【宋南径回来了,先不聊了。】 祝璞玉收起手机,没有再回复。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距离温敬斯离开北城已经二十 多天了。 最近半个月里,温敬斯大概隔三四天会和祝璞玉联系一次。 两人聊天的内容,大都是汇报近况。 分别的时间久了,祝璞玉渐渐发现,她是有些想他的。 很想快点和他见面。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温敬斯回来北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想见他的话,只能亲自动身前往墨尔本了。 第479回 是我 祝璞玉有澳洲的签证,但是知越和星星没有。 也就是说,她如果过去,只能一个人,且有起码一周的时间看不到孩子。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祝璞玉内心并不是很想频繁地和两个孩子分开。 祝璞玉经过一番考量之后,还是打消了去墨尔本的念头。 为了不频繁地想起温敬斯,她决定再给自己安排一些事情做。 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做出决定后,祝璞玉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紧缩了一下,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一般。 祝璞玉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心慌,莫名地给她带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几年,因为焦虑抑郁的关系,祝璞玉时常会有心脏不舒服的感觉,但这次的反应,和躯体化还有些不一样,好像在提醒着她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脏不舒服之后,紧跟而来的是眼皮的剧烈跳动。 祝璞玉虽不是迷信的人,但“右眼跳灾”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她最先想到的人就是温敬斯。 祝璞玉马上重新拿起手机,给温敬斯发了一条消息。 祝璞玉:【现在忙么?】 —— 墨尔本。 温敬斯坐在拉着遮光帘的房间内,亮起的手机屏幕将他的脸映得有些诡异。 刚刚结束一场催眠,他整个人处于一种被掏空的状态,心悸、手抖,被压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像洪水一般冲破了堤坝,翻腾而至, 巨大的信息量袭来,短时间内,他的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看到了祝璞玉发来的微信消息。 在“恢复记忆”之后收到祝璞玉的消息,温敬斯竟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他盯着屏幕上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眼前浮现起了她用孩子和他谈离婚时候的场景。 画面过于清晰,她决绝的言辞和表情历历在目。 温敬斯握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后,才给她回复:【刚才有点事情,你想我了么。】 祝璞玉:【是有一点。】 她没有口是心非地否认,而是问他:【最近有机会回来北城么。】 温敬斯看完这条消息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他动手往上翻了一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最后停在了祝璞玉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们以后不讨论这个话题”上。 之前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尚且不能完全理解背后的含义。 如今二十多天过去,他在经历了几轮催眠、拼凑出完整的记忆后,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她说不讨论,是因为她至今依旧无法释怀他的欺骗和隐瞒。 只不过,他的“死讯”放大了她的不舍以及对他的感情,所以她会勒令自己回避这个问题——这也是她病情迟迟没有好转最重要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她耿耿于怀的,应该由他来解决。 温敬斯回过神来,在对话框里输入:【 最近有点事情要解决,忙完了我找你。】 祝璞玉:【好,你先忙吧,注意安全。】 温敬斯:【吃饭了么。】 祝璞玉:【不饿。】 温敬斯:【你要好好吃饭。】 祝璞玉:【去开会了,再见。】 她没有再继续就这个话题和他讨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情绪,但温敬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对这个话题的不耐烦和回避,就像她回避和他讨论病情一样。 温敬斯想起来祝璞玉瘦到不正常的身形和体态,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温敬斯刚放下手机,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接着,史密斯带着几盒药走了进来。 他停在温敬斯面前,看他在揉太阳穴,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许多:“你头疼了?” “没有。”温敬斯停下动作,看着他:“还需要多长时间?” 史密斯将药放到一旁的桌上,严谨地回答他:“现在我没办法给你确切的日期,只能告诉你,你现在虽然找到了被催眠的记忆,但逆着大脑的的指令就有被反噬的风险,这期间你要时刻都注意,稍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事。” 说到这里,史密斯停顿了一下,看着药对他说:“记得按时吃药,最近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要过度用脑。” 温敬斯没有回应这话,只是往外瞥了一眼,“人处理好了么。” “我已经给她做过催眠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她不会记得。”史密斯毕恭毕敬地同温敬斯汇报着情况, “人还没醒,你看怎么处理?” 温敬斯摸了摸手腕,淡淡地说:“你看着办。” 史密斯:“……那我先把她送出去?” 温敬斯:“随你。” 史密斯汗流浃背了。 跟温敬斯相处真是一件极其考验心态的事情。 史密斯现在只要跟温敬斯对视,就会想起来之前被他用枪口指着脑门的事儿,而他的女友和孩子,目前还在温敬斯的监视之下,对于温敬斯的种种命令,他也只有配合的份儿。 史密斯揣测到温敬斯的意思后,便先行退下了。 房间的门被关上,再次陷入了黑暗。 温敬斯侧目,盯着遮光帘看了许久,再次拿起了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一点一点往下翻,每过一个名字都在斟酌思考。 几分钟后,温敬斯的手指停在了“陆衍行”三个字上。 他耳边猛地回荡起了祝璞玉之前的那句调侃:你恨不得和他穿一条裤子。 那时他什么都不记得,并没有太当回事儿。 如今不得不承认,祝璞玉的形容毫不夸张。 短暂思考后,温敬斯拨通了陆衍行的号码。 嘟了三四声之后,那边的人接起了电话:“你找我?” 温敬斯:“身边有人么。” 陆衍行短暂沉默了几秒,“我在办公室,你有话直说。” 说话间,陆衍行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更显严肃。 以温敬斯现在跟他的关系来讲,还没到会平白无故给他打电话的地步。 还有,他 一上来就问他身边有没有人…… 很不对劲儿。 “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温敬斯说了句很笼统的话,然后问他:“方便么?” 陆衍行不答反问:“找温家不是更方便么?” 敏锐的人都听得出,这是一句试探。 温敬斯闻言,沉默几秒,随后低笑了一声。 “衍行。”他缓缓地开口,“是我。” 第480回 交代后事 短短四个字,背后隐含了无数的信息量。 猜测的事情得到了应证,陆衍行抿着嘴唇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之后,他开口询问温敬斯:“你又要瞒着她?” 不找温家,是因为他知道温家的人肯定不会替他隐瞒祝璞玉。 而他身边,一直以来都愿意跟他“狼狈为奸”的人,只有他了。 陆衍行的确没想过拒绝温敬斯,但他也没忘记提醒他:“如果她知道你瞒着她去冒风险解除催眠、事后还装什么都没想起来,你觉得后果会是什么样?” 后果怎么样,温敬斯心中再清楚不过。 他已经因为欺骗她付出过代价了。 “我的情况现在不稳定。”沉吟片刻后,温敬斯对陆衍行说:“在这期间,我需要先把当初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陆衍行:“比如?” 温敬斯:“之前她打开保险柜拿到的那些资料,现在在哪里?” 陆衍行:“你是说她母亲生前的助理、许歆?” “对。”温敬斯声音严肃,“我需要把资料拿到手。” 当初温敬斯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是连陆衍行都瞒着的,陆衍行迄今为止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着手查的,也不知道他查到了多少:“资料里有明显线索么?” 陆衍行想了一下祝璞玉最近的动向,似乎也没听说这件事情有进展,“她一直在和南洲那边的顾总查这件事情——你见过吧?” 温敬斯“嗯”了一声,“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陆 衍行:“没有,需要我帮你——” “对。”温敬斯接过他的话,“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还需要你带他来墨尔本。” 陆衍行:“好。” 他应下了温敬斯的要求,随后又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祝璞玉那边——” “烂在肚子里。”温敬斯的态度异常坚定。 陆衍行语气严肃:“你到底用什么办法恢复记忆的?谁负责的?医生怎么说?” 陆衍行和温敬斯三十年的交情,他很了解他。 温敬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曾经他已经因为单方面的隐瞒和祝璞玉闹翻脸过一次了,代价如此惨痛,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按正常的逻辑来看,他在找回过往的记忆,第一个联系的人应该是祝璞玉。 可他没有。 听他的意思,短时间内也不打算让祝璞玉知道。 那只能说明,他目前的情况并不稳定,甚至是有巨大风险的—— “都不确定。”温敬斯只笼统地回了一句,并没有跟他具体说,“所以我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替她解决最后一个问题,你尽快帮我联系顾成业。” 虽然温敬斯的回应云淡风轻,但陆衍行却听出了一股交代后事的感觉。 陆衍行直接质问他:“你觉得她需要的是这个么?她——” “是我需要。”温敬斯打断陆衍行的话,声音十分理智,“我总要做点什么展现一下我的诚意。” 陆衍行被温敬斯弄得无话可说,哽了半天,只好叮嘱他:“ 你注意身体。” 温敬斯:“会的。” 他比谁都渴望完整地活着,然后回到她和孩子身边。 只是,未来的命运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倘若他真的像史密斯说的那样遭遇反噬,后果应当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与其给她希望再让她期待落空、破灭,不如先不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选择仍然是有问题的,可他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如果他幸运,平安度过这个阶段,他会主动去找祝璞玉坦白这一切,他也可以想象,祝璞玉在知道真相后一定会生气,会责怪他。 可那总好过再让她“失去”一次。 人在置身事外的时候总是可以凭借理性分析某些事情,但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再理智的人都不可能从头至尾地清醒。 况且,温敬斯也从未给过自己第二种选择。 —— 为了转移注意力,祝璞玉把自己后面几个月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 恒通开了一条新的业务线,做的是小家电,因为有耐德相关技术支持,从开发到生产都不愁资源。 褚京识很支持祝璞玉的这个决定,也趁这机会回了北城一趟和她见面。 祝璞玉和褚京识在公司开完会之后,便接了知越和星星一起出来和他吃饭。 褚京识平时工作忙,没太多时间来北城,但只要过来了,就会给知越和星星带礼物,还会陪他们出来玩玩,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他,一见面后,便“小叔公”“小叔公”喊个没完。 祝 璞玉和褚京识带着知越和星星到了一家比较受欢迎的儿童餐厅,坐下来点餐的时候,基本上也是按两个孩子的口味点的。 点完餐后,褚京识的视线飘到祝璞玉身上,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轻叹一声:“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没有吧,一直就那样。”祝璞玉摇了摇头,不肯承认。 褚京识:“下巴都尖了,快脱相了。” 他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心情不好?” “也没有,就是提不起什么胃口。”祝璞玉说。 “跟他有联系么?”因为有两个孩子在场,褚京识没有直接说温敬斯的名字。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和祝璞玉之间的沟通。 祝璞玉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平时发个微信聊聊吧,目前也只能这样。” “黎蕤那边,你有几成把握?”褚京识问。 祝璞玉:“七八成吧。” 褚京识“嗯”了一声,“顺其自然,多陪孩子多工作,分散一下注意力。” 褚京识太了解祝璞玉了,劝她放松是没用的,倒不如让她多做些事情来得有效。 也只有褚京识会这么劝她了。 祝璞玉听完之后笑了笑,“是啊,所以我这不是赶紧找褚董求合作了。” 祝璞玉跟褚京识聊了几句之后,知越和星星便凑过来说话了,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略显沉重的话题,而是笑着和小朋友聊起了天。 知越和星星很久不见褚京识,两人兴致勃勃地同褚京识分享着近况,很自然 地就提到了新认识的“简庭叔叔”。 星星:“简庭叔叔是我的新朋友哦,他还送了我和哥哥生日礼物呢,是星黛露耶!” 知越:“简庭叔叔长得很帅,可是踢球的时候像个笨蛋。” 星星和知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和温敬斯相处的细节,虽然知越提到他踢球像笨蛋,但并没有真的嫌弃他。 相反地,从言辞中便能感受到,两个孩子都很喜欢温敬斯。 褚京识去和祝璞玉对视了一眼。 这或许就是血缘关系的魅力吧。 第481回 有事瞒着我 有了知越和星星活跃气氛,祝璞玉一顿饭下来心情还不错。 早年间一直和褚京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祝璞玉在他身边的时候相对也会比较放松,难得地多吃了几口饭,褚京识看后欣慰不已。 他感叹了一句:“我都想留下来天天看着你吃饭了。” 祝璞玉被褚京识的这句感叹逗笑了,“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祝璞玉这边刚跟褚京识开完这句玩笑,放在桌上的手机便进了电话,她低头,看到屏幕上顾成业的名字后,眉心跳了一下。 祝璞玉拿起手机,对褚京识说:“我去接个电话。” 褚京识点点头,知道她这是不方便在孩子面前接,便由她去了。 祝璞玉带着手机径直走到了洗手间,这才按下接听键:“顾伯。” 刚才走路太匆忙,祝璞玉停下来接电话的时候,气息不太稳,她的现在身体太虚了,稍微走快一些就喘得厉害。 但眼下,祝璞玉并没有太多精力去管自己反应,顾成业给她打电话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是查到什么了么?” 自打那次从保险柜里找到转账记录之后,顾成业就一直在调查相关的线索,目前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还没什么重大进展。 之前倒是听顾成业说过,找到了对方的消费记录,但去那个地方查过监控之后,发现并不是本人,也就不了了之了。 电话那头的顾成业“嗯”了一声,接着同她说明情况:“已经 锁定许歆的位置了。” 祝璞玉闻言,脑袋里那根弦瞬间紧绷:“她在哪里?我现在——” “先别急,我们目前没有证据,不好打草惊蛇。”顾成业冷静地对祝璞玉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自首。” 祝璞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顾成业分析得没错,他们目前为止只有一份温敬斯保险柜里得来的转账记录,虽然上面有祝方诚和许歆的资金往来,但不足以证明她是祝方诚“谋杀”的帮凶。 只是,许歆躲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自首? 顾成业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想出来这个办法。 祝璞玉沉着脸思考了片刻,迅速做出了推断:“您手里有可以威胁她自首的筹码?” 顾成业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同她说:“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情就都交给我,我会和警方一起带她回去,如果你想见她,可以等那个时候再见。”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成业之前虽然之前也对调查的事情很上心、亲力亲为,但她问起来的时候,他都是事无巨细地讲的,这一次明显“敷衍”了许多,谈到某些问题时,还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祝璞玉在这方面一向是很敏锐的。 “没有,我能瞒你什么。”顾成业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看你最近瘦得不成样子,不想你操这些心了,既然答应了你帮你,我就一定把人给你带 回去。” 祝璞玉听完顾成业的这番话之后,心中的疑虑略微被打消了一些,但还是没能完全放心。 只是她清楚顾成业说实话的可能性很低,因此没有再浪费时间去问。 跟顾成业通了几分钟的电话之后,祝璞玉出去洗了一把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 墨尔本。 顾成业放下手机,看着对面正在不断揉着太阳穴、表情略带痛苦的温敬斯,眼底染上了几分担忧。 顾成业靠近,低头关照他:“头疼得厉害么?” 温敬斯用力掐了一把眉心,打起精神来摇摇头,声音略带沙哑,“衍行应该快把人带过来了,走吧,去看看。”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是,头昏脑涨得太厉害,起身的时候脚下虚浮,差点跌倒,幸好顾成业及时地扶住了他。 顾成业搀着温敬斯的胳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吧。” “没大事儿,走吧。”温敬斯还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人。 顾成业看着温敬斯跌跌撞撞往外走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大约十天之前,顾成业忽然接到了陆衍行的电话——此前他和陆衍行并不认识,只是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也知道他是温敬斯的好友,这几年对祝璞玉不少帮衬。 陆衍行在电话那头自报家门之后,便同他说起了许歆的事情,他直接提出,可 以帮他找到许歆,并且有能力让许歆去自首。 顾成业当即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如果陆衍行真的能做到他说的这样,直接去找祝璞玉谈就好了,何必再多此一举找他这个“中间人”? 顾成业由此便能判断,这件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 只是,还没等他问,陆衍行便同他说了实情。 顾成业听陆衍行说温敬斯恢复记忆的时候,深感惊讶——他和祝璞玉联系时,没少聊过温敬斯的事情,对于他的情况也算是比较了解。 祝璞玉曾经说过,温敬斯的催眠几乎是不可能被解除了,想起过去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如果强行去破解,还有可能造成反噬、轻则精神失常,重则脑死亡。 于是顾成业当场便忍不住问陆衍行,温敬斯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但陆衍行说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温敬斯不肯说。 顾成业推掉了工作,跟陆衍行一起来了澳洲和温敬斯见了面,彼时,陆衍行的人已经在金边找到了许歆。 顾成业这才知道,许歆当初拿到那笔钱之后虽然举家移民到了国外,但她并没有长期和丈夫以及孩子生活在一起。 出国后不久,她便出轨了,留下赡养费,跟新男朋友一起离开了。 但许歆遇人不淑,新男朋友是个嗑药家暴的男人,许歆手上的钱很快就被他败光了,于是在他的诱导和强迫下,改头换面,做起了见不得光的生意—— 顾成业不清楚 温敬斯是怎么查到这么详细的资料的,他甚至都清楚地知道许歆目前所处的位置。 ——她一直在东/南/亚,难怪他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进展。 当初他得知许歆一家移民到塞维利亚之后,就一直在欧/洲范围内找人。 这两年也有找过北美。 但从来没想过,她竟然去了金边。 这种动荡不安的地方,想要换个身份,易如反掌。 第482回 买 顾成业关心温敬斯的身体无果,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酒店房间。 两人来到地库后便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后,顾成业再度看向了一旁的温敬斯。 温敬斯的面色看起来发青,嘴唇干涩发白,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起。 就算他极力隐忍,仍然能从细节看出他身体的不舒服。 他这样的状态,顾成业没法不担心——他不知道温敬斯是用了什么极端的办法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可从他的表现来看,身体一定是出问题了。 万一温敬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对祝璞玉又是个重大的刺激。 顾成业不知道温敬斯是怎么想的,竟然破釜沉舟做出了这个风险极高的决定。 “许歆已经答应了回去自首,衍行也联系过警方了。”顾成业正思考的时候,一旁的温敬斯开了口,“她自首之后,祝方诚也会被重新审问定罪。” 虽然祝方诚已经被判了二十多年,后半生基本上要在牢里过了,罪名多一道或者少一道都没有太大变化,但温敬斯很清楚这件事对于祝璞玉的重要性。 所以他一定要替她办到。 顾成业回过神来点点头,他盯着温敬斯问:“你是怎么让她同意去自首的?” 温敬斯勾勾嘴角,虽然在笑,眼底却透着冷意,“这不难办,是人就有软肋。” 温敬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明显不想多谈。 顾成业读出他的意思后,便没有再问——这个问 题也不一定非要从他口中获取答案。 车子平稳行进着,最后停在了市郊的一栋独栋别墅前。 方圆几里,只有这一栋建筑物,看起来有些荒凉。 温敬斯和顾成业一前一后下了车,两人刚走进院子,就和陆衍行打了照面。 陆衍行朝顾成业颔首致意后,便看向温敬斯:“人在里头,去看看么?” 温敬斯“嗯”了一声,掐了一下眉心,和顾成业一起,被陆衍行带了进去。 许歆暂时被关在别墅的地下室内,门口有几名保镖守着。 地下室的门打开之后,被捆在椅子上的许歆抬头看了过来。 许歆一眼便认出了顾成业,看到顾成业以后,许歆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白得像墙纸。 掐指一算,两人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顾成业缓缓走到许歆面前,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缓缓动唇,“好久不见。” 许歆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然而,顾成业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停止问问题,他走近了一步,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询问:“月出待你不薄,把你当成挚友对待,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许歆还是不说话,只是,提起当年的事情,她似乎是心虚了,目光躲闪。 顾成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情迟早要遭报应。” “她对你掏心掏肺,愿愿也把你当成长辈一样尊敬,你呢?” 顾成业的口吻越来越冷,“许歆,你和祝方诚真是一路货色。” “什么掏心掏肺,她是高高在上施舍我罢了……”许歆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像是被人戳中痛处一般,声音带着激动,“她从来没看得起过我,自以为是,最后被自己的枕边人骗得团团转!” 顾成业被许歆的话激怒了,太阳穴剧烈跳动着,眼底透出了杀意。 许歆看着顾成业表情的变化,忽然笑了出来:“你到现在还喜欢她?” “哈哈……想不到你还挺痴情的。”许歆的笑愈发地嘲讽,“可惜她心里只有祝方诚,当初祝方诚一句话,她就让你走人了,你还不知道吧?那几个人做的事情,是她默许的。” 温敬斯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顾成业和许歆的对话,曾经的某些猜测也得到了应证。 先前顾成业忽然出现,又对祝璞玉百般关心时,温敬斯就怀疑过他的出发点。 如果仅仅只是作为恒通集团曾经的员工、作为莫月出的“朋友”,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再加上顾成业结婚又离婚,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很难不让人怀疑。 “嘲笑别人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温敬斯从陆衍行手中拿过平板,找出了一段视频递到了许歆面前。 许歆的目光聚焦在屏幕上,只看了一眼,身体便开始发抖。 视频上,是许歆的现任男友和另外一个女人,两人在夜店的舞池里贴身热舞 。 而视频下方的日期,就是昨天。 也就是说,她“失踪”的这几天,他并没有任何担心,也没有找过她,甚至还去了夜店和别的女人暧昧。 许歆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前有些发黑。 人总是这样双标的,无论自己忠诚与否,都不希望他人背叛,她可以背刺莫月出,但无法接受身边的人背刺她。 温敬斯看见许歆的反应之后,收起了平板,睨着她,用最淡然的语气给她捅刀子:“忘了告诉你,你是我花了三百万从他手上买过来的。” 许歆的呼吸顿住,整个人都僵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敬斯。 别说许歆了,连顾成业都被温敬斯的话惊讶到了——他实在没想过,温敬斯是用这种办法把许歆弄过来的。 “不可能。”许歆摇着头,低声呢喃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温敬斯面对她的反驳,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没有和她继续辩论,可这个笑却像是最彻骨的嘲讽。 许歆在重复了几次“不可能”之后,身体渐渐向后靠了过去,闭上眼睛倚在椅背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她整个人都蒙着一层绝望,但温敬斯对她并无半分同情,只是冷眼旁观。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温敬斯看着许歆,缓缓开口,“第一,回国自首,指证祝方诚;第二——” 他略作停顿后,才继续:“我也可以让你体验一下服用慢性毒药死亡的过程。” 许歆睁开了眼睛, 脸上透着惊恐。 温敬斯见她嘴唇翕动,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淡笑着打断:“你现在是个没身份的人,我可以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你。” “你是谁?”许歆艰涩地开口,问出了从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温敬斯勾了勾嘴角,没回答她的问题,出声催促她:“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第483回 背后还有人 四天后。 祝璞玉吃过早餐在院子里陪知越和星星玩泡泡机的时候,接到了顾成业的电话。 顾成业说,他已经将许歆带到了北城分区的公安局,许歆自首了,并且指证了祝方诚,现在警方开启了新一轮的调查。 祝璞玉没想到顾成业的行动会这么迅速。 祝璞玉沉思了片刻,想到许歆之后,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我现在能见她么。” 顾成业:“你没问题么?” 他的话里透着担忧,很显然是怕她单独面对许歆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加剧病情。 “没问题。”祝璞玉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 打从她知道许歆和祝方诚狼狈为奸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想当面和许歆聊几句——哦,或者不需要聊,给她几个耳光才是最实在的。 祝璞玉清楚地知道事后的发泄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可是情绪的宣泄对她来说太重要了,特别是最近的她。 祝璞玉和顾成业要了分局的地址,挂上电话便打算离开。 祝璞玉看向一旁的周清梵,同她说:“我出去一趟,你先陪知越和星星玩。” 周清梵点点头,看到祝璞玉神色匆匆,还是多问了一句:“有急事儿么?” “顾伯把许歆带回来自首了。”这事儿,前几天祝璞玉已经跟周清梵和尤杏聊过了,“我去看看。” 周清梵闻言,下意识地蹙眉,惊讶:“这么快?” 祝璞玉“嗯”了一声,没来得及跟她展开讨论这件事情, 她走上前跟两个孩子道别之后,便匆匆驱车离开了尚水苑。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的车子疾驰而去,抿了抿嘴唇。 她算了一下时间,祝璞玉跟她说顾成业找到许歆的时候,应该是三天前。 三天的时间,从找到人再到带回来北城自首,这效率未免太高了——顾成业之前查了那么久都没进展,现在忽然一下跟坐了火箭似的,周清梵总觉得,有些诡异。 周清梵没有怀疑过顾成业的用心,只是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许歆自首的事情,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在推波助澜。 会是谁呢? 周清梵的眼皮忽然跳了两下,猛地想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正在草坪里你追我赶玩泡泡机的知越和星星。 —— 半小时后,祝璞玉在拘留室见到了许歆。 距离上一次见许歆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她不似年轻时那么漂亮了,可能是因为近期的打击,她整个人看起来颓败而苍老。 祝璞玉隔着一张桌子,和她四目相对。 几秒之后,许歆迅速避开了她的视线。 刺啦—— 祝璞玉拉开椅子,在许歆对面坐下来,在她回避的眼神下,缓缓开口:“好久不见,许姨。” 祝璞玉叫了曾经喊过无数次的称呼,只是这一次的口吻却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从前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尊重,而眼下,却是浓浓的嘲讽。 许歆自然也听出她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再次抬起头来 ,和面前的祝璞玉对视。 许歆当年离开的时候,祝璞玉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不谙世事,眼神清澈而单纯。 许歆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她印象中的祝璞玉,和面前这个面带嘲讽,眉眼间透着强势和凌厉的女人,完全不沾边。 许歆不知道祝璞玉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她的确清晰体察到了她的变化,从眼神和口吻便能看得出,她现在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许歆盯着祝璞玉看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个笑着让她做选择的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们的眼神,很像。 “许姨这些年想我了么?”祝璞玉的声音将走神的许歆唤了回来。 许歆看到她轻轻地叩了叩桌面,红色的指甲被黑色的桌面衬得诡异,许歆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她很清楚,祝璞玉并不是来找她叙旧的。 她也知道,如今的祝璞玉不会轻易放过她。 许歆哽了许久,终于是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已经自首了。” “所以呢,我应该感激你么。”祝璞玉的声音倒是很平静,甚至染上了几分笑意,她嘴角扬起,笑得眼睛都弯了些。 许歆被她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打算低下头,却忽然被她动手拽住了头发。 头皮处剧烈的疼痛袭来,许歆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而祝璞玉并未就此松开,她就这么拽着她的头发,起身绕过了桌子,然后扬起另外一只 手,朝着她的脸上狠狠扇下一个耳光。 祝璞玉打得极其用力,许歆当即便被扇出了鼻血,口腔里也涌起了一股铁锈味儿,耳鸣不断。 “许姨喜欢我的感激方式么?”祝璞玉垂眸看着许歆脸上的血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许歆被祝璞玉诡异的表情震撼到了,头皮发麻。 她还没能适应祝璞玉这样的改变——毕竟,祝璞玉曾经只是个追在她身后和她玩闹的小屁孩。 虽然许歆没有说话,但祝璞玉从她惊讶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她的想法。 “好奇我怎么变成这样的么?”祝璞玉的轻轻地拍拍她脸上的那个巴掌印,红唇翕动,“许姨你也有汗马功劳啊。” 许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甚至觉得,祝璞玉不是性格变了,而是受刺激之后疯了——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初许歆拿了祝方诚的钱出国之后,便没有关注过国内的事情了,也跟这边的人都断了联系。 但许歆也知道,祝方诚都能狠到对莫月出动手,莫月出走后,肯定也对祝璞玉好不到哪里去。 祝方诚究竟对祝璞玉做了什么,让她变得跟个报复社会的疯子似的? 许歆正这么想着,另外一边的脸颊又挨了一耳光。 这次比上次还狠。 许歆头昏耳鸣之际,再次听见了祝璞玉慵懒含笑的声音:“好事成双,我得多谢谢您呢。” 说完,又是两个耳光。 许歆后来几乎是被祝璞玉扇得失去了 思考的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璞玉终于松开了她。 彼时,许歆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鼻血浸红了。 祝璞玉后擦了擦手,将湿巾扔到她身上,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拘留室。 祝璞玉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身血腥味。 顾成业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味道,目光一沉,表情严肃地迈步跟上了祝璞玉。 第484回 会是谁 祝璞玉一鼓作气走到警局外面的院子里才停下来。 她走得有些快,加上之前剧烈的情绪波动,停下来的时候人有些站不稳,极端的亢奋让她的腿部肌肉不断地跳跃抽搐。 顾成业见祝璞玉摇摇欲坠,马上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担忧地看着她:“还好么,愿愿?” “没关系,我冷静一下就好了。”祝璞玉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了顾成业的问题。 病了这么长时间,祝璞玉对于自己身体的反应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最悲哀的是,她了如指掌,却依旧好不起来。 顾成业看见祝璞玉强撑着说话的模样,更是心疼,他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交给警方解决,许歆身上还有其它罪名,我刚才问过了,她最起码要在里面待三十年。” 祝璞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三十年算什么呢。 许歆的事情算是她心中的一个执念,她一直想查清楚,给莫月出一个“交代”。 可“交代”并不能抹灭已经发生的一切,也没办法让莫月出死而复生——虽然祝璞玉早就想通了这一点,但她以为,自己至少能在事情解决的那一刻得到短暂的快感。 然而并没有。 刚才她真的很想弄死许歆。 这也是祝璞玉患病几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之前医生有提醒过她可能会有这种潜在的风险,但祝璞玉从未失控到如此地步过。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顾成业实在是放心不下祝璞玉这个情况,继续问她:“今天吃药了没有?最近你——” “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祝璞玉打断了顾成业的话,冲他挤出一抹笑,“我动手打了她,虽然没什么用,但很痛快。” 顾成业说得没有错,警方会解决问题,她不需要再操心,就只想宣泄情绪。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祝璞玉的声音听着比之前冷静了不少,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顾成业见状,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回到肚子里,他点头答应了祝璞玉的要求,然后就这么扶着她走出了警局。 “我司机在那边,你坐我的车吧。”顾成业拦下了要去开车的祝璞玉,“找个人帮你把车开回去,你现在开车不安全。” 祝璞玉还算听话,点点头,跟着顾成业上了他的车。 祝璞玉上车后,对司机报上了茶馆的地址,之后便转头看向了窗外,没有再说过话。 顾成业也没有去打扰她。 祝璞玉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街景,思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脑海中便冒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 顾成业在这么短时间内如此顺利地把许歆带回了北城,而对于事情的过程三缄其口——可以肯定,他有事情瞒着她。 既然选择了隐瞒,那就意味着她即便是追问也没有意义。 祝璞玉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认真思考,顾成业可能会瞒她什么事情。 许歆的事 情,她和顾成业都查了很久了,她下落不明,欧.洲和北美那边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那次温敬斯的保险柜里虽然有一笔可疑的转账记录,但后来查那个人的身份下落,也是不了了之。 只知道对方是个米兰人,最后露面是在一家银行。 祝璞玉算了一下,距离她把转账信息给到顾成业,大约是两个半月的时间。 而就在十多天前,她和顾成业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没有任何进展。 但是现在,过了短短四天,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仅凭顾成业一个人,肯定是办不到的,可以肯定,他是找到了什么人帮忙——而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能是不方便说,也可能是对方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叮。 手机的响动将祝璞玉唤回了神。 她掏出手机,看到了抄送的会议邮件。 祝璞玉打开收件箱大致浏览了一下,这是跟陆氏集团的一个景区合作项目的策划会,祝璞玉并没有过多参与这个项目,她放权给了下面的人做,最多只是看看会议记录和方案。 祝璞玉浏览了一下会议记录,最后目光聚焦在了一行备注上。 备注上写着:【初版方案已发送陆总,等待陆总回北城后反馈】 陆衍行不在北城? 祝璞玉看完这行字,眉心跳了一下。 她昨天晚上还跟陆衍行在微信上说了几句话,陆衍行并没有透露任何他离开北城的相关消息。 虽 然祝璞玉并不觉得她跟陆衍行的关系到了需要互相报备行程的地步,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祝璞玉退出邮箱,打开微信,给萧然发了一条消息。 祝璞玉:【给我查一下陆衍行的出行记录,不要打草惊蛇。】 给萧然发完消息之后,祝璞玉瞥见了列表里温敬斯的头像。 她打开聊天窗口进去,两人的对话停留在两天前,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日常汇报。 温敬斯跟她说,闻知渊给他安排了一次出差,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忙工作,没办法频繁和她聊天。 祝璞玉回复了一句“了解了”之后,温敬斯那边便没有信儿了。 祝璞玉盯着聊天界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心脏忽然一紧,心率忽然提速,导致她的手有些抖。 前几天那股不好的预感,又一次降临了。 祝璞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节着呼吸节奏,之后顶着略颤的手指,破天荒主动地给温敬斯发了一条消息:【这两天很忙?】 这条消息发出去,一直到车停在茶馆楼下,祝璞玉都没能收到温敬斯的回复。 …… 祝璞玉和顾成业来到茶馆楼上的包厢坐了下来。 茶具上来之后,祝璞玉并未像平时一样动手,反倒是一直盯着手机走神。 顾成业方才在车里就发现这点了,终于忍不住问她:“在等人的消息?” 祝璞玉听见顾成业的问题后,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她就这么盯着顾成业看了快一 分钟。 顾成业正疑惑的时候,祝璞玉叹了一口气,说:“温敬斯两天没联系过我了。” “可能在忙。”顾成业宽慰她,“再等等,他在那边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我知道。”祝璞玉点点头,攥紧手机:“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顾成业摆弄茶具的动作停了一秒。 很短暂。 但祝璞玉看得清清楚楚。 她抿了抿嘴唇,继续说:“前两天开始就有了,心脏会忽然不舒服,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了——顾伯,你平时会这样么?” 第485回 他出事了 顾成业闻言,心脏又向下沉了几分,他一时分不清祝璞玉这样说是有感而发,还是试探。 但到底是经历惯风雨之人,顾成业并未表现出任何端倪,他沉吟片刻后,像往常一样出声宽慰她:“可能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是不是睡眠不太好导致的?” “嗯,也有可能吧。”祝璞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不联系我,我就总想着他是不是出事儿了。” “你是担心他。”顾成业沉声安抚着她,“关心则乱,难免多想,可以理解。” “嗯,应该是这样的。”祝璞玉扯了扯嘴角,“失去过一次,好像胆子越来越小了。” 顾成业听见祝璞玉这句话之后,脑海中蓦地闪过了某些画面,无声地叹息,他垂下了眼睛,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 “不说这个了,”祝璞玉吸了吸鼻子,结束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这件事情辛苦你了,顾伯,我给您沏茶。” 言罢,祝璞玉动手摆弄起了茶具。 顾成业趁祝璞玉泡茶期间,拿出手机,找到了陆衍行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询问:【敬斯现在怎么样了?】 短信发出去后,直到祝璞玉将茶水递过来,顾成业都没收到回复,想来陆衍行应该是还没有看到消息,问题没得到回应,顾成业心底的担忧愈演愈烈。 “您有其他事情要忙么?”祝璞玉见顾成业时不时地看看手机,便随口关心了一句。 经她一问,顾成 业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手机放到一边,摇摇头,“有点工作,不要紧,一会儿处理。” 祝璞玉“嗯”了一声,没有怀疑什么。 顾成业迅速转移了话题,同祝璞玉聊起了两个孩子的事情。 提到孩子后,祝璞玉脸上露出了笑容,情绪也不似之前那样沉重了。 —— 祝璞玉和顾成业在茶馆喝了会儿茶之后,顾成业亲自将她送回了尚水苑,顺便看望了一下知越和星星。 吃过午饭之后,顾成业才离开。 知越和星星午休之后,祝璞玉便独自一人来到了院子里,直接坐在了草坪上。 她捏着手机,目光平视着前方,仔细回想着顾成业今天在茶馆时的某些表现——特别是在她说起怕温敬斯出事儿的那几秒。 顾成业不是显山露水的人,祝璞玉没办法仅仅通过他几秒的反应就妄下定论,她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甚至会觉得自己过分疑神疑鬼了。 可是一切都太巧合了,她没办法不多想。 调查了几年的事情一夜之间有了进展、顾成业的顾左右而言他、陆衍行忽然离开北城…… 祝璞玉这几天都没有睡好,长时间的思考让她的太阳穴一阵憋胀。 祝璞玉抬起手来去揉。 这时,周清梵正好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看着祝璞玉揉太阳穴的动作,周清梵关心询问:“身体不舒服么?” “头疼。”祝璞玉停下动作侧目看她,周清梵来得正好,她现在急需一 个人讨论。 而周清梵也正好问起了许歆那边的问题:“案子警方确定要重审吧?人是在哪里找到的?她躲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来自首了?” “很奇怪,对吧。”祝璞玉扯了扯嘴角,“顾伯没跟我说人在哪里找到的。” 周清梵从祝璞玉的眼神中便判断得出,她也在怀疑这件事情。 确认这一点后,周清梵便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进展有些太快了,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啊。”祝璞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你觉得会是谁呢?” 她仍然是笑着问出这个问题的,周清梵凝着祝璞玉观察了一会儿,缓缓启唇,“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最先怀疑到许歆的人就是温敬斯,后来帮着祝璞玉调查许歆的人也是温敬斯,最关键的转账证据,也是在温敬斯的保险柜里找到的。 “你也觉得是他么。”祝璞玉已然听出了周清梵的弦外之音。 跟默契十足的聪明人谈话的好处就是,有很多事情不需要表达得太直接,也能最快速地理解到对方的意思。 周清梵在祝璞玉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随后说:“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他现在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况且,他一个人应该也办不成——” “陆衍行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在北城。”祝璞玉打断了周清梵的话。 周清梵眉心跳了一下,嘴唇微微抿了起来,神色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温敬斯一个人办 不成这件事情,但加上陆衍行,就不一定了。 “温敬斯两天没联系过我了。”祝璞玉对周清梵说了这件事情,“两天前,他给我的理由是,闻知渊安排他出差,可能会没空和我聊天。” 周清梵:“那你给他发过消息么?” 祝璞玉摇头:“没有。” 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有想过发消息,但经过权衡后还是放弃了——她平时鲜少主动给温敬斯发消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有关,在这节骨眼上找他,反而会引起怀疑。 周清梵蹙眉,“你不找他?” 周清梵刚问完这个问题,祝璞玉的手机便震动了两下,她一低头,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提示。 萧然给她发微信了。 祝璞玉马上打开聊天界面,看见了萧然的回复:【我没查到陆衍行的出行记录,好像被人处理过了。】 祝璞玉:【好,不用查了。】 她回完消息之后,将手机放到一旁,深吸了一口气。 祝璞玉转过头,对周清梵说:“温敬斯应该出事儿了。” 周清梵:“……嗯?” “我怀疑他背着所有人去解除催眠了。”祝璞玉现在可以明确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让萧然查了陆衍行的行踪,他的出行记录被处理过了。” 如果陆衍行真的是因为公务或者是他自己的事情出国,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清空记录。 这么做,就是以防万一,免得被人查到他去了哪里。 而陆衍行和温敬斯“狼狈为奸”也不 是一天两天了——温敬斯要铤而走险选择这条路,必不可能找温家人帮忙,因为温家不会允许,且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她。 但陆衍行不会。 “他现在应该和陆衍行在一起。”祝璞玉攥紧拳头,指甲掐在掌心里,后半句话说得有些颤抖:“我猜他可能是出事了。” 第486回 去找他 周清梵抬起手覆上了祝璞玉的肩膀,指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此景此景下,她说不出任何自欺欺人的话安慰祝璞玉,因为她和祝璞玉抱有同样的想法。 与其说那些苍白无力的话安慰她,不如去想解决办法。 周清梵大脑飞速运转之后,开口问祝璞玉,同她确认:“解除催眠的话,是不是只能找当初给他做催眠的那个专家?” “是。”祝璞玉点点头。 她用力地掐着掌心,疼痛感让她的思路和逻辑都清晰不少,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我要去墨尔本。” 之前让褚京识找催眠方面的权威医生和专家时,祝璞玉对催眠也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 解除催眠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完成的,少则一两个月,多了一年半载也可能。 但温敬斯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离开墨尔本的,那么,他应该是把人弄去了那边。 史密斯…… 想到这个人,祝璞玉立马反应过来了某件事情——温儒远告诉过她,史密斯还是宋南径的主治医生,这些年宋南径一直在定期找他看病。 那宋南径跟史密斯见面应该挺频繁的。 而最近,黎蕤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宋南径待在一起,宋南径有任何小动静,黎蕤都会发消息告诉祝璞玉。 祝璞玉没听黎蕤说过他和史密斯见面这茬。 如果仅凭这点是无法判断史密斯不在纽约的,但加上之前的那些线索和条件—— “我让Wendy 订票。”祝璞玉雷厉风行,马上拿起了手机。 周清梵跟着说:“我和杏子陪你过去吧。” 眼下祝璞玉的情绪也不稳定,她这个状态,放她一人去澳洲,她哪里放心? 祝璞玉也没有矫情到拒绝,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先去问了问尤杏接下来几天有没有时间,等她回复之后,才将护照信息发给Wendy订票。 尤杏那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祝璞玉在微信上也没跟她解释太多,只留了一句“见面详谈”。 —— 廖裕锦得知祝璞玉要去墨尔本,略感惊讶:“之前不是说不去了么?” 祝璞玉动过去墨尔本和温敬斯见面的念头,这事儿廖裕锦知道,他当时是支持她过去的,但祝璞玉经过考虑之后决定不去了。 如今她不仅改变了主意,还走得如此匆忙,廖裕锦不由得担心:“是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祝璞玉神色凝重,无力地摇了摇头,答非所问,“这段时间,知越和星星先麻烦你了。” 廖裕锦的闻言,眼底的担忧更甚。 祝璞玉做事向来有清晰到每分每秒的规划,她若是出门,一定会给一个确切的归期。 但这一次,她没有说。 她说“这段时间”,也就意味着,她也不清楚自己要走多久。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廖裕锦严肃地询问:“是温敬斯遇到麻烦了么?你联系温家了么?” “别跟温家提我去墨尔本。”祝璞玉叮嘱廖裕锦,“他 们问起来,就说我和清梵杏子出去散心了。” “好。”廖裕锦答应得很干脆,“但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温敬斯。”祝璞玉只说了一个名字,声音便开始颤抖,经过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稳下来,“他可能背着所有人去做了催眠解除,我已经两天没联系到他了。” 祝璞玉话音落下,廖裕锦的右眼皮也跳了起来。 温敬斯解除催眠药面临的巨大风险和代价,他是知道的,一旦出意外的话—— “你先冷静一下。”廖裕锦拍拍祝璞玉的肩膀,“现在只是你的猜测,说不定他——” “百分之九十。”祝璞玉打断廖裕锦,“不然你以为,顾伯怎么会突然找到许歆?” 廖裕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你是说……他强行解除催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所以才……” 看到祝璞玉发红的眼眶,廖裕锦没有再继续后面的话。 他话锋一转,同她说:“你放心去吧,照顾好自己,知越和星星交给我,温家那边问起来,我会按你说的回。” “谢谢。”祝璞玉吸了下鼻子,和廖裕锦道谢。 廖裕锦听着这一声道谢,无奈不已,“和我不用这么客气,快去收东西吧,那边冷,带几件厚衣服。” —— 墨尔本,私人医院。 陆衍行被机器的警报声吵醒,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病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男人。 陆衍行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不 少,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病床前,看了看机器上的心率折线,随后转向了旁边的人:“你还认识我么?” “我躺了多久?”温敬斯挪了一下身体,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将身上的各种磁贴拽下来。 陆衍行听见温敬斯的问题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还能这么问,说明他的记忆和人格并没有受到损伤。 “四天了。”陆衍行算了下时间之后才回答他,“那天你忽然倒下,我和顾伯都差点儿吓死。” “顾伯带许歆回北城了么?”提起顾成业,温敬斯最先考虑的便是这个问题。 “放心吧,都解决了。”陆衍行将北城那边的情况跟温敬斯交代了一下,“许歆去自首了,现在祝方诚的案子也被翻出来重审了,三个月到半年内出结果,目前许歆已经被拘留了。” “我手机在哪里?”温敬斯揉了揉太阳穴。 陆衍行转身走到柜子前,从里头取出了温敬斯的手机,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你住院那天,我用你的微信给祝璞玉发过消息了,她这几天也没找过你,应该没怀疑什么。” 陆衍行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温敬斯已经打开微信,找到了和祝璞玉的聊天界面。 果然,消息还停在四天前陆衍行发过去的那两段话这边。 陆衍行给他找了出差当借口,祝璞玉那边已读不回,这几天也没有“打扰”他。 温敬斯盯着界面看了会儿,勾起嘴角笑 了笑。 可以,这“不闻不问”的行为,很符合祝璞玉的性格。 笑过之后,温敬斯主动给祝璞玉发了一条消息“汇报行程”。 温敬斯:【我出差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我让史密斯和医生过来给你看看。”温敬斯发消息的时候,陆衍行也拿出手机联系了史密斯。 第487回 再被骗 这家医院是史密斯一位脑科医生朋友工作的地方,温敬斯那天昏迷之后便被紧急送到了这边。 这几天,史密斯和脑科医生每天都在密切监控着温敬斯的身体数据。 他为了解除催眠做了太多风险性很高的行为,这次昏迷虽然醒过来了,但不代表以后能彻底摆脱风险。 陆衍行联系过史密斯之后不久,史密斯便带着金医生过来了。 金医生询问了温敬斯几句身体感受之后,为他开了几份大脑的检查单,温敬斯还算配合地完成了检查,拿到结果后便再次回到病房。 史密斯和金医生拿着温敬斯的检查报告仔细看了看,从几项报告的数值来看,温敬斯的大脑目前没发现任何异常,理论上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但人类的大脑瞬息万变,即便是专家也不能做出百分百的定论,所以,金医生看完报告之后还是叮嘱温敬斯:“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催眠解除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最好不要再继续。” 温敬斯的记忆并没有彻底恢复,如果按比例算的话,应该只恢复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有些经历还是不完整的,只有一些碎片化的短暂片段。 “嗯,明白。”温敬斯难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他对于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左右的记忆,也没有什么执念——这次的过程虽然很痛苦,但结果是令他满意的。 因为有祝星盈提供“线索”,史密斯在给他做治疗的 时候,几乎都是用和祝璞玉相关的片段和场景刺激他的,因此,温敬斯几乎是百分之百地想起了她和祝璞玉之间的事情。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温敬斯做完检查、和医生交谈结束之后,便跟陆衍行一起离开了医院。 而此时,距离他给祝璞玉发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祝璞玉还没回他。 温敬斯对此有些无奈,上车之后,他又发了一条微信给她:【忙完记得回我。】 —— 历经一天一夜,中途经停一次之后,祝璞玉乘坐的航班终于在墨尔本机场降落。 祝璞玉这段时间睡眠本身就不好,舟车劳顿之后更显疲惫。 航班落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初冬的墨尔本气温很低,祝璞玉刚走出来,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祝璞玉便感受到身上一暖——是周清梵为她披上了薄羽绒外套。 或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祝璞玉鼻头有些酸。 “酒店派的车已经来了。”尤杏开了手机,拖着箱子走上来,“在地下停车场,咱们赶紧过去吧。” 墨尔本这边的酒店是尤杏负责联系的,她在前面带着路,祝璞玉和周清梵拖着箱子跟在后面,很快就跟司机碰了面。 祝璞玉上车之后,吹了暖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一些,平静一番之后,便拿出了手机,关掉飞行模式。 七八个小时没信号,一经开机,屏幕上便弹出了好多消息,有邮 件抄送,工作消息,还有一些APP的推送…… 祝璞玉一一处理着,最后打开了微信。 微信的未读消息有很多,可祝璞玉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祝璞玉心口紧了紧,颤抖着手指打开了聊天窗口,看见了温敬斯发来的消息。 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发的,当时她还在飞机上。 祝璞玉盯着两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人靠在了椅子里。 她的反应有些大,尤杏和周清梵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了,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一脸担忧。 “温敬斯给我发消息了。”没等她们问,祝璞玉已经先一步给了答案,她闭上眼睛,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了不少,“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这对于尤杏和周清梵来说也是好消息,两人听后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尤杏很快就考虑到了个棘手的问题:“那你还去见他么?” 祝璞玉这趟本来就是担心温敬斯有生命危险才来的,眼下已经确认了他的人身安全,再过去见他的话…… 周清梵也看向祝璞玉,她的问题更直接一些:“你要和他谈谈这件事儿么?” 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祝璞玉先后听完尤杏和周清梵的问题之后,原本松弛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她沉思了两三分钟,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决定。 周清梵和尤杏安静地在一旁等待着,没有去打扰她。 “他和我谈,我就谈。”祝 璞玉缓缓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尤杏立刻接过她的话:“我觉得他不会和你谈的。”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他之前答应过你不去做催眠解除,出尔反尔,他肯定怕你因为这个不理他。” 温敬斯如果恢复了记忆,必定会想起祝璞玉的原则有多强硬。 他可能会坦白,但一定是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坦白,而不是一上来就全盘托出。 “如果他一直不谈,你打算怎么做?”在这件事情上,周清梵和尤杏的想法差不多。 只是,比起温敬斯会不会坦白这件事情,周清梵更在意的是祝璞玉的想法:“你介意他因为这件事情骗你么?现在,当下,你的感受和几年前知道他骗你的时候一样么?” 周清梵问的这几个问题,祝璞玉在刚才已经全部思考了一遍。 她摇了摇头,直接说出答案:“不一样。” 当初她得知温敬斯欺骗她的时候,是失望,愤怒,特别是在发现他和祝方诚“合作”之后,她真的动过要他死的念头。 但这一次,温敬斯瞒着她去做催眠解除,明明也是出尔反尔的行为,她完全没有生气,反而是担心他的安危——在确认他暂时安全的时候,她甚至是非常开心的。 “那就没问题了。”周清梵听见答案后,朝祝璞玉微笑了一下:“最难过的,是自己心里这一关。” “你说得没错。”祝璞玉看向窗外,勾勾嘴角。 她忽然释怀地笑了 一下,然后拿起手机,给温敬斯回消息。 祝璞玉引用了温敬斯那条“忙完记得回我”,揶揄道:【难道不是温总您比较忙么?】 祝璞玉刚发完,温敬斯秒回:【你在怪我前几天不发消息给你。】 祝璞玉:【哪敢,您不是接了老丈人的命令出差么。】 温敬斯:【醋味真浓,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第488回 他只剩这么多时间了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回过来的这条消息,终于可以确定就是他。 人的感受很玄妙,之前“简庭”不是没有说过意思接近的话,但跟温敬斯“本人”表达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或许他本人都觉察不到如此强烈的差别吧。 祝璞玉想,温敬斯大概率是不会和她坦白他解除催眠的真相的。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按他一贯的作风,应该会在她这里求一道“护身符”之后,再试探性地和她谈论相关的话题。 既然他不想说,祝璞玉也不拆穿,索性就配合他一起演这场戏,看他接下来会如何表现。 还有当年遗留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他又会如何解决? 祝璞玉正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温敬斯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他说:【我想你了。】 祝璞玉回过神来,动手指回复:【可以考虑去看看你。】 温敬斯:【当真?】 祝璞玉:【得看简庭先生有没有空见我了,未婚妻和老丈人那边你应付得来?】 温敬斯:【有空。】 他后面马上跟了一条:【什么时候来?带孩子么?】 祝璞玉:【你是想见我还是想见孩子?】 温敬斯:【可以把你这个问题理解为你在和孩子吃醋么?】 —— 尤杏订的是酒店的家庭套房,她们三人出来的时候,一般都是住一起的。 因为回酒店的路上得到了温敬斯平安的消息,祝璞玉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回到酒店之后,难得主动吃了一顿 晚饭,没多久就犯困,吃药睡过去了。 这应该是她这段时间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祝璞玉回到房间睡下之后,尤杏和周清梵坐在客厅小酌了几杯果酒。 尤杏往祝璞玉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她今天终于好点儿了,前些日子那状态够吓人的。” 周清梵喝了一口酒,“嗯”了一声。 尤杏:“你说,温敬斯接下来会做什么?” 刚才的几个小时里,尤杏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温敬斯想起了一切,也就等于知道了祝璞玉的症结所在。 毕竟祝璞玉患病这件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冒这么大风险解除催眠,大约也是想弄清楚真相,彻底解决问题,让她好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理放在哪里都适用。 周清梵盯着杯子里的酒沉思了几分钟之后,缓缓开口:“只要他真的回来,愿愿就有希望好起来。” 今天在车里聊到这次的“欺骗”时,祝璞玉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不止这一次,当年的那一次,她其实也在慢慢释怀原谅了,之前一直拧巴着钻牛角尖,是因为温敬斯什么都不记得了。 祝璞玉需要的不是弥补和道歉,她只是需要一个“公平”而已。 所以周清梵才会说,最难过的是自己心里那一关——温敬斯回来,可以带她跨过去。 只有温敬斯找回过去的记忆,祝璞玉才能欣然接受他的那句“都会好起来的”,然 后再去真的努力好起来,而不是像这几年一样靠意志力强撑。 “不过,温敬斯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尤杏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这一点,“他前几天联系不上,肯定是出问题了,以后万一再有什么后遗症……” 提起这个问题,周清梵的面色也严肃了不少。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可眼下似乎找不到可以打听的渠道——陆衍行大抵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只是一去问他就会暴露。 想到陆衍行,周清梵有些恍惚,这个人似乎很久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了。 —— 温敬斯暂时醒来,脱离危险,陆衍行便打算回北城了。 临别之前,陆衍行和温敬斯一起去吃饭。 “你真的不再想想?”陆衍行坐在温敬斯对面看着他,反复同他确认着这个决定,“你主动坦白,她虽然生气,还会念着你诚实留点余地,如果像之前那样——” “再等等吧。”温敬斯喝了一口冰水,微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胃里,他捏紧杯子,“我的情况不稳定。” 陆衍行听完温敬斯的这句话,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一直没有理解到温敬斯的真实目的——他以为他只是怕祝璞玉知道他瞒着她去做催眠而生气,导致两人的关系重回僵局。 经温敬斯这一说,陆衍行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没错,温敬斯的情况不算彻底稳定下来。 史密斯也说了 ,接下来几个月他还需要接受定期的“返修”检查,这期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约要半年左右才能基本稳定下来。 如果让祝璞玉知道真相,那就等于她也要一同和他承担这个风险,甚至还要经历一次失而复得后再失去——她的焦虑症本来就没好,这样的刺激等于是雪上加霜。 陆衍行沉默下来思考了几分钟,终于明白了:“所以你这么急着去处理许歆的事儿,是怕自己出意外来不及?” 温敬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去问陆衍行:“你知道黎蕤那边现在什么进度么?” 陆衍行摇摇头,“她跟宋南径走之后,没联系过——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温敬斯放下水杯,算了算时间,之后眯起了眼睛:“应该快了。” 他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可字字笃定,胸有成竹。 陆衍行心沉了几分,眼皮跳了下,“何以见得?” “你觉得宋南径为什么明知道黎蕤有目的,还要把她带回身边三个月?”温敬斯不答反问。 陆衍行拧眉:“不是因为他喜欢黎蕤喜欢到魔怔了么。” 他之前有跟祝璞玉讨论过这个话题,“或许是想釜底抽薪赌一把。” “嗯,我之前也这么觉得。”温敬斯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继续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三个月?” 温敬斯的这个问题,诱导性很大。 陆衍行跟他多年好友,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只 是—— 陆衍行的眼皮跳得更厉害,某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的嗓音都哑了几分:“宋南径他——” “嗯。”没等陆衍行说完,温敬斯已经接过他的话,“他只剩这么多时间了。” 陆衍行脸色严肃:“他到底怎么了?你从哪里知道的?” 问完之后,陆衍行忽然想到了答案:“是史密斯?” 第489回 死之前 温敬斯身边唯一一个可能接触到宋南径身体报告的人就是史密斯了。 目前史密斯的女友和孩子都被温家的人“监视”着,温敬斯若是有心去探究,史密斯没什么隐瞒的余地。 陆衍行接着问:“宋南径什么病?” “不太清楚。”温敬斯摇摇头,“我没问过他。” 陆衍行:“那你怎么知道的?” “宋南径身边的人给他打了电话,他接电话的时候被我听见了。”温敬斯简单地跟陆衍行复述了一遍那天的情况。 电话应该是张森或者张扬来的,这么多年跟在宋南径身边的,也就他们兄弟两人。 对面似乎是在跟史密斯说,近期不需要开药了,史密斯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脸色变得很凝重,赶紧追问“没有找专家治疗吗”。 那边给的答案应该是比较消极的,史密斯便来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挂上电话之后,史密斯的表情看着一直没缓过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温敬斯并没有就这通电话向他提问什么,但结合他的反应和言辞,基本上也猜了个大概。 先前宋南径提出要黎蕤陪他三个月的时候,温敬斯便知道他是知道黎蕤的目的后进行的“豪赌”,至于原因,大约就是祝璞玉说的那样。 经过这通电话之后,温敬斯对于宋南径做出这个选择的出发点有了更准确的判断——他没多少时间了,所以要抓住最后一段时间跟黎蕤在一起。 的确是 ,用情至深。 想到这里,温敬斯轻笑了一声。 陆衍行飞速转动着大脑思考了一番,“所以,宋南径应该一直都知道黎蕤接近他是为了什么,让黎蕤回去,是为了死之前能再多跟她待一段时间。” 至于证据不证据的,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期限一到,黎蕤一定会拿到证据,但到时候宋南径本身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挺唏嘘的。 他们这一群人自幼结识到现在,宋南径因为当年那件事情和所有人分道扬镳,如今又得了不治之症,说是完全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以前我真的没看出来他有这么喜欢黎蕤。”陆衍行想起了他们十几二十岁那几年时相处的场景,印象中,他甚至都没见过宋南径和黎蕤单独玩。 两人沟通这么少,谁都不会想到,最后他们会结婚又离婚。 温敬斯听完陆衍行的话后再次扬起了嘴角,“嗯,我也没有。” “这事儿上,还是祝璞玉眼光毒辣一些。”陆衍行还是挺佩服祝璞玉的嗅觉的,她不仅脑子转得快,对人心的拿捏也是极其自如。 说到这里,陆衍行不免担心起了温敬斯:“你觉得,你能瞒她多久?” 祝璞玉对宋南径这种不怎么相熟的人都能看个透彻,更何况是温敬斯——他身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能惹起祝璞玉的警觉。 温敬斯垂下眼睛沉默了 快半分钟,之后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对陆衍行说:“你去跟她透露一下宋南径生病的消息吧。” 陆衍行:“她?你说祝璞玉?” 温敬斯:“嗯。” 陆衍行:“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不让她继续从宋南径这边找证据了?” 温敬斯:“你没错。” 陆衍行:“你不恨宋南径?” 这问题一出,陆衍行才意识到,他和温敬斯之前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当年的那件事情,似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区。 即便是作为温敬斯身边跟他走得最近的朋友之一,陆衍行都会下意识地规避这个问题。 温敬斯没有正面回答陆衍行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报复是一件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他的时间很宝贵——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他不确定自己大脑里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至于宋南径,即便他们不出手,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还有,恨不恨的——过去这么多年,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倒不是说原谅了,而是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人和事等待着他关注,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些不愉快上浪费时间。 陆衍行也听出了温敬斯的意思,若有所思之后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没忘记提醒他:“祝璞玉不一定这么想。” 根据他对祝璞玉的了解,祝璞玉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宋南 径对温敬斯先后做了这么多事儿,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改变了温敬斯的人生轨迹都不过分——陆衍行不觉得祝璞玉会“放过”宋南径。 温敬斯笑了笑,没接这茬,只是同他说:“你先说。” —— 祝璞玉在墨尔本待了两天之后,才约了温敬斯出来见面。 在这之前,祝璞玉特意有快一天的时间没有回复温敬斯的消息。 这天晚上十点钟,祝璞玉洗完澡回到床上躺下来,打开温敬斯的聊天窗口,直接给他发了酒店的定位。 温敬斯:【?】 祝璞玉看着他回来的这个问号,脑海中自动浮现起起了他略显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温敬斯很快发来了第二条:【你这么久没回我消息,是在飞机上?】 祝璞玉:【给你的惊喜,喜欢么?】 温敬斯:【一个人来的?】 祝璞玉:【我和清梵杏子一起来的。】 温敬斯:【现在去找你?】 祝璞玉:【大晚上,不方便吧,你刚结婚。】 温敬斯:【……】 祝璞玉故意调戏了他一句:【没跟你的新婚妻子一起睡?】 温敬斯:【她最近没在。】 祝璞玉:【难得啊,竟然没黏着你。】 温敬斯:【我现在去找你。】 祝璞玉:【别了,我赶飞机很累,明天再来吧。】 温敬斯:【嗯,那你早点休息。】 祝璞玉跟温敬斯聊了几句,说完晚安之后就打算放下手机休息,然而,手机还没放下,就进了电话。 祝璞玉定睛一看, 屏幕上是陆衍行的名字。 看见陆衍行的名字,祝璞玉勾了勾嘴角,按下了接听键。 “给我打电话有事儿?”祝璞玉问。 “你没在尚水苑?”陆衍行反问。 祝璞玉听见陆衍行这么问,基本可以判断他回国了,她不动声色地说:“我来墨尔本了。” 陆衍行:“……” 祝璞玉:“有什么事儿,你直说。” 陆衍行:“关于宋南径的事儿。” 祝璞玉:“他怎么了?” 第491回 “重逢” 祝璞玉已经想过了,宋南径在算计温敬斯这两件事情上做得滴水不漏,至于其他方面的证据,即便是真的找到把他送去调查,最后可能也判不了多久。 比起让他坐牢,祝璞玉当然是更希望他死。 宋南径要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几个月后就会死,祝璞玉只能感叹老天有眼,终于让他这种人得了报应。 尤杏也很赞同祝璞玉的想法,她狠狠点头:“宋南径也是挺会顺水推舟的,我之前还以为他真的爱黎蕤爱得昏了头、明知道陷阱也要跳呢,没想到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无所畏惧了。” “也没差。”祝璞玉倒是没去怀疑宋南径对黎蕤的用心,只要有机会让黎蕤回去,宋南径肯定不会错过。 周清梵:“但黎蕤不是和他达成了三个月的约定么,宋南径会放她回来?” 祝璞玉:“我通知黎溪就行了,宋南径没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这好说。” 周清梵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 三人聊了几句这个事儿之后,祝璞玉便接到了温儒远的电话。 “怎么样了?”祝璞玉接起电话后,开门见山地问他。 温儒远沉默了几秒后,声音有些沉重地说:“就是你说的那样。” 祝璞玉:“什么病?” “颅内肿瘤。”温儒远说,“史密斯知道得也不多,前段时间宋南径因为这病停药了,没再去找他复诊,史密斯联系张森的时候知道的消息。” 简单说明情况后,温儒 远停顿了一下,“恶性,来不及手术了,应该就这几个月。” 史密斯给宋南径看病这么久,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假,况且消息还是张森带给他的—— “好,我明白了。”祝璞玉沉思过后,对温儒远说:“谢谢,你先忙。” 温儒远“嗯”了一声,随口关心了她一句:“出去散心玩得怎么样?” 祝璞玉:“挺好的,回去给你们带礼物。” 她笑着应了几句,随后和温儒远道别,挂断了电话,并没有向他透露自己在澳洲的事儿。 温儒远也没有提过温敬斯,想必温敬斯这段时间一直有用其他办法和他们“保持联系”。 在隐瞒温家这点上,他们两人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默契。 祝璞玉挂上电话后,便第一时间给温敬斯发了酒店的房间号。 现在,她可以放心去和温敬斯碰面了。 —— 温敬斯是在一小时后赶来的。 祝璞玉为他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男人后,胸口和眼眶同时涌起了一股酸涩—— 这是她和“温敬斯”在时隔快四年后第一次碰面。 这次,他是带着关于他们的记忆来的,和之前的意义完全不同。 祝璞玉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自己的眼泪吞回去,然后朝温敬斯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她微微挑眉,像平时一样调侃他:“你的新婚妻子肯放你出来?这次找的什么借口?” 温敬斯也笑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随 后便将她拽到了怀里,低头去吻她的耳朵,那模样倒真的像背着新婚妻子和她偷情的。 他一边吻,一边沙哑着声音说:“她最近不在家。” 祝璞玉并没有躲避他亲吻,而是笑着问:“哦?你们刚领证,她居然舍得跟你分开?” “想点儿办法让她走就是了。”温敬斯捏了捏她的腰,“这种时候就不提她了,嗯?” 祝璞玉没来得及回应这句话,身体已经腾空——温敬斯直接托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双人床。 祝璞玉道下意识地缠住了他的脖子,手掌在他后颈拍了一下,“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精虫上脑。” 温敬斯:“你不喜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床上,温敬斯将她往床上一放,随后便压了上去。 温敬斯并没有压得很用力,祝璞玉稍微一翻身,便反客为主,坐到了他腿上。 温敬斯被祝璞玉压住之后,双眼噙着笑看着她,嘴唇勾起:“前妻今天这么主动,看来是很想念我。” “有事儿跟你说。”祝璞玉叫他过来见面,还真不是为了睡他的。 温敬斯:“什么?” 祝璞玉保持着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垂下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颇有命令的姿态:“闻家,你可以出手了。” 温敬斯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很费解:“黎蕤找到证据了?” “不需要找了。”祝璞玉动了动嘴唇,看着 温敬斯微皱的眉头,目光别有深意,“就算我们不动手,宋南径也活不了多久。” 温敬斯:“嗯?” “他得了颅内肿瘤,恶性晚期,手术已经没用了。”祝璞玉将温儒远查到的情况给温敬斯复述了一遍,“因为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才顺水推舟让黎蕤跟他回纽约。” “既然他快死了,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祝璞玉做决定向来果断,昨天晚上,她就已经规划好了后面的事情,在温儒远电话确认过这个消息之后,她便采取行动了。 “消息来源可靠么?”温敬斯似乎不怎么相信。 祝璞玉打量着温敬斯,眼底带着探究。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勾唇笑了笑,“陆衍行有朋友在肿瘤科看到过他。” 温敬斯:“我以为你不会放过他。” “我是不想放过他啊。”祝璞玉摊手,“所以我让黎溪接黎蕤回北城了——死之前让他最爱的女人陪着他,他恐怕是要含笑九泉。” 温敬斯被祝璞玉这句话逗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 祝璞玉直接按住他的手,继续同他说着接下来的计划:“你准备一下,黎蕤从宋南径那边出来之后,我会解决闻家。” 温敬斯坐起来,双手搂住她的腰,“解决完闻家之后呢,怎么解决我?”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嘴唇已经再次贴到了她耳边,气息暧昧潮热,“不打算给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么?” 祝璞玉很清楚他这话是 在试探。 她扬了扬嘴唇,也开始反击:“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感觉你变了不少?” 温敬斯听过这话之后,没有任何慌张或者心虚,甚至还反问她:“比如?” 祝璞玉:“比如,脸皮变厚了。” 温敬斯:“被你逼的。” 祝璞玉轻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我本事挺大的。” 温敬斯:“你今天才知道么?” 祝璞玉没有再接话,她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看着,心弦像是被人狠狠拨了一下似的。 她脑袋一热,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朝他的嘴唇咬了下去。 第493回 他到底怎么了 祝璞玉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还学会调戏人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温敬斯将她刚才的话回给她:“拜你所赐。” 祝璞玉被他逗笑:“我还有这本事。” 温敬斯果然是温敬斯,祝璞玉相信他一定有听出来她刚才那句话里的试探,只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虚和慌乱,并且应对自如——倘若不是她事先就知道是他回来了,还真的不会怀疑什么。 祝璞玉也没有继续说这种话试探温敬斯,调侃几句之后便回归了正题,和他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等黎蕤从宋南径那边离开,我会带着简庭给我的证据去墨尔本的税务部门检举闻知渊,办完这件事情,你跟我回北城。”提起闻知渊的时候,祝璞玉的口吻异常凌厉,表情和眼神都添了几分狠,连带着对温敬斯的那句话都命令意味十足。 但温敬斯并没有因为祝璞玉的这话产生任何不悦,甚至还微笑了起来。 祝璞玉注意到他的表情,微微蹙眉:“笑什么?” 温敬斯没有解释原因,只是继续微笑着说:“我都听你的。” 祝璞玉:“OK,现在先等黎家那边的消息。” 祝璞玉是早上跟温儒远确认宋南径生病的事儿之后联系的黎溪,不知道那边进展如何了。 黎蕤现在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宋南径待一起,祝璞玉没有贸然联系她。 —— 纽约此时正是凌晨一点钟。 黎蕤跟宋 南径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这幢别墅她婚后住了很多年,陈列布局都了如指掌。 黎蕤原以为,宋南径和她离婚之后会搬家,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住在这里。 仅有的好处是,黎蕤过来纽约之后不需要再适应新环境,倒是省了很多精力。 今天黎蕤被宋南径带出去玩了一整天,宋南径在外面的时候好像很亢奋,但回到家里之后很早就睡了,不仅自己要睡,还拉着黎蕤一起。 睡得太早,黎蕤凌晨的时候就醒来了,她看了一眼身侧熟睡的宋南径,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下楼去找水喝。 在厨房倒水的时候,黎蕤收到了黎溪发来的消息:【身边没人的时候再回我,有事儿跟你说。】 黎蕤看到这条消息,右眼皮莫名跳了一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放下水杯,马上给黎溪回复:【怎么了?】 黎溪:【你还没睡?】 黎蕤:【我下楼倒水,宋南径不在,你说事儿吧。】 回完这条消息,黎蕤抬起头往厨房的门看了一眼。 黎溪:【你准备一下,明天褚总的人会接应你,你先去他那边,我两天后到纽约接你回来。】 黎蕤下意识地蹙眉,心跳加速。 她问:【接我?是祝璞玉的意思?我还什么都没找到啊。】 黎溪:【不需要找了。】 黎蕤:【为什么?】 黎溪:【宋南径没多久可活了,找到证据也没什么意义,你 待在他身边太不安全,先回来再说。】 黎蕤的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了“宋南径没多久可活了”这句话上,盯久了,眼皮又开始剧烈地跳。 什么叫做没多久可活了? 黎蕤呆了好一会儿,想要继续追问黎溪,然而黎溪却发来了一串号码:【这是褚总的联系方式,你跟他约一下明天的时间和地点,行李就别带了,其他问题我们见面聊。】 听黎溪的意思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黎蕤抿了抿嘴唇,保存号码之后便删除了聊天记录。 她盯着桌上的水杯,满脑子都是黎溪刚刚说的那句话。 宋南径没多久可活了。 他怎么了? 黎蕤思绪飘远,开始认真想着近期发生的事情——她当初答应祝璞玉帮她找宋南径的把柄时,其实是不怎么自信的,宋南径是只狡猾的狐狸,她以前那么讨厌他,忽然改变主意,即便演得再好,宋南径也不大可能百分百信任他。 祝璞玉对此给出的说法是,宋南径对她的感情太深了,所以,即便是冒着被算计的风险也要争取一段温柔美梦——黎蕤觉得这个想法很疯狂,可宋南径本来就是个疯子,他做任何事情似乎都不奇怪。 黎蕤有花时间想过宋南径为什么会提那三个月的约定,但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作罢了,她向来也不喜欢在宋南径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可是反复回味黎溪的话之后,她好像忽然明白了。 只是,宋南径 ……怎么就没多久可活了? 回纽约的这段时间,她天天都能见到宋南径,宋南径的表现和平时相差无几,还能在床上折磨她,看着完全不像是要死的人。 但黎溪的语气是很笃定的,黎蕤也了解祝璞玉的做事风格——如果没有真的确定消息的话,她是不会让黎溪接她回去的,更不会就此“放过”宋南径。 想到这里,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半杯水,匆匆走出厨房上了楼。 黎蕤回到卧室的时候,床上的宋南径还在熟睡,好像完全没有被她制造出来的动静打扰到。 卧室里开了一盏床头灯,这是宋南径睡觉的习惯,他不喜欢关灯睡。 黎蕤上床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了身侧的男人,他此时正平躺着酣眠,摘掉眼镜之后,能看到他的长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 黎蕤盯着宋南径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有些恍惚,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这样认真看过他了,上次……或许是他们刚结婚那阵子?她还调侃过他的睫毛比女人都漂亮。 真的是很久了。 黎蕤不自觉地发出了一道叹息声,在深夜静谧的卧室内,这道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黎蕤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去看宋南径。 他还在睡,完全没被吵到,别说睁眼了,连翻身都没有。 黎蕤皱起了眉,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宋南径是个睡眠很浅的人,稍有一点动静就会 醒来,之前黎蕤夜里翻个身,他都会马上睁眼,黎蕤还因此吐槽过他神经衰弱、被迫害妄想。 但今天晚上,宋南径睡得跟吃过蒙汗药似的,别说她翻身了,她下楼一趟再回来,制造出这样的动静,他都没反应。 宋南径不正常的表现,又让黎蕤想起了黎溪微信上说的那句话。 他到底怎么了? 第494回 值得么 黎蕤跟黎溪聊过微信之后,就再也没睡着了。 她躺在床上反复琢磨着最近宋南径跟她相处的细节,完全想不出有哪里反常——除了昨天晚上睡太沉。 黎蕤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很期待宋南径“彻底消失”,可是却因为黎溪的那句话失眠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黎蕤拿起手机看时间,与此同时,看见了褚京识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他发了一串地址,后面跟了个时间,是上午十点钟。 还有五个多小时。 黎蕤回了一句“收到”,然后删了短信。 放下手机后,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躺在身侧的人。 可能是后半夜都没睡的缘故,黎蕤的眼睛有些涩,她抬起手来揉了下眼眶,之后抓了抓身上的被子。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宋南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余光瞥见黎蕤后,慵懒地转了个身,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嘴角勾起:“醒这么早?”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之后特有的沙哑,搭上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透着几分性感。 只是,黎蕤发现,他的脸色白得有些过分——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了那个消息,看他时,总觉得他整个人病恹恹的。 “昨天睡那么早,我早醒了。”黎蕤保持着平时不耐烦的态度同他说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睡得像头死猪。” “哦?”宋南径忽然翻身压住她,“所 以我们宝贝还观察我睡觉的状态了?这么关心我?” “神经病。”黎蕤习惯性地骂出了这三个字,之前短暂的担忧一扫而空。 不得不说,宋南径真的很会惹她烦,随便一句话都能戳中她的雷区,黎蕤虽然脾气不好,但真的从未遇到过谁能每句话都惹到他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宋南径也算是很有本事了。 “嗯,我是。”宋南径低头去吻她的脖子,还是很开心的样子,一边吻一边低喃,“难得宝贝关心我一次,我死而无憾了。” 黎蕤听见他说出“死而无憾”四个字,目光略微僵了一下——这种话,宋南径之前经常说,原先她都是当他放个屁,可是现在…… 黎蕤将手藏到被子下面,掐了掐掌心,和他四目相对:“那我多关心你几次,你能去死么?” 这种问题也很有她平时的风格,从宋南径听完之后哂笑的反应便看得出来,他并未怀疑什么。 笑过之后,宋南径煞有介事地说:“你真会让我伤心。” 他没有正面回应那个问题。 意识到这点,黎蕤的心又向下沉了几分。 她不是那种擅长揣度人心的人,可她也知道,人在谈到敏感话题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避开。 按宋南径一贯的风格,她这样说完,他应该会回她一句:“好啊,你先关心我。” 黎蕤脑子很乱,胸口闷得慌,她不想被宋南径看出端倪,便动手去推他,“下去,我要去洗手间。 ” 宋南径不要脸地亲了她一口,又在她胸上捏了一把才放开她,不错过任何一个揩油的机会。 黎蕤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去了洗手间,“啪”一声关上了门。 宋南径听见关门声之后,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揉了揉眉心,从床头柜拿起眼镜戴好,准备下床的时候,眼前发黑,整个人差点倒下。 宋南径及时地撑住了衣柜,低着头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状态终于好转。 他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出了卧室。 宋南径刚出卧室,正好碰上了上楼的张森。 张森看到宋南径脚步趔趄,马上走上来扶住了他,脸色无比严肃。 “止疼药。”张森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的状态,宋南径已经提了要求。 张森扶着宋南径去了书房,接着去楼下车里拿了药和一瓶水送了上来。 宋南径把药接过来,服了三倍的剂量,混着水,一口气吞了下去。 张森在一旁看着,表情越来越复杂,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在宋南径放下水瓶之后,小声地说:“先生,你一直这样是不行的,医院那边——” “别说我不爱听的话。”宋南径打断他。 “我一直都听你的,但这件事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放弃。”张森难得地忤逆了宋南径:“希望你能进行手术,这也是宋董和夫人的愿望,他们就你一个儿子——” “手术,然后呢。”宋南径抬眸看 着张森:“死更快点儿么。” 张森被噎了一下:“手术是有可能成功的,但你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狠了狠心,不怕死地直接搬出了黎蕤劝他:“你想想夫人,就算是为了她呢?” “她?”宋南径忽然笑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前有些雾气。 宋南径仰起头,酸涩的眼眶看着天花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恨不得我早点死呢。” “我死了,她才好开心啊。” 张森听着宋南径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心脏一紧,拳头握住,顿时后悔自己刚才说出的话了。 他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怎么能指望黎蕤呢? 黎蕤这次跟着他回纽约,就是为了送他去“死”的。 宋南径清楚地知道她的用意和目的,但还是将她带回来了,不仅带回了人,还真的打算满足她。 作为宋南径的心腹,张森其实是看不惯黎蕤的。 宋南径对不起温敬斯是真,可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黎蕤的事情,黎蕤对宋南径漠不关心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种时候给他插刀子。 听宋南径的口吻,是要完全放弃这条命了。 张森想着想着便有些愤怒,他沉不住气,反问宋南径:“先生觉得,为了一个根本不在意你的女人放弃生命,值得么?” 张森的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在宋南径的的雷区蹦迪。 他一听见,脸色便变了,扬起水瓶便朝他砸了过去。 张森没躲,受着了,不怕死地 继续:“那些人想让你死,你就这么满足他们,不是你的风格。” “张森,别说了。”宋南径闭上眼睛掏了掏耳朵,“我累了,出去吧,让我清净会儿。” “你好好想——” “再多说一句,你以后都不用来了。”宋南径打断他。 他口吻依旧轻飘飘没什么起伏,但张森却了解他,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张森只好将话都吞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出门之前,张森又听见身后传来宋南径的声音:“别去她面前乱说,懂?” 第495回 杀人诛心 张森“嗯”了一声,之后便轻轻地关上书房的门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张森的面色依然很沉重,他低头走着,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黎蕤。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再看见黎蕤,张森很难对她热情,于是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越过她下楼了。 黎蕤也能感觉到张森身上的沉重,再看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黎蕤不由得往书房那边看了一眼。 张森应该是从那边出来的,宋南径现在肯定在书房。 张森是宋南径的心腹,肯定知道宋南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她不能去问。 黎蕤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去书房,直接下楼了。 …… 书房里头很安静。 张森走后,宋南径一直保持着瘫靠在沙发里的姿势没有变,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连呼吸都透着厌世。 宋南径看着天花板,镜片后的双眼空洞无神,像极了行尸走肉。 他在脑海中一幕幕回顾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好像一路都在嫉妒,算计,他以为解决了所有的障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所有人都离他越来越远。 对与错,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只知道他累了,他至死都得不到他想要的,闭上眼睛,他眼前便闪过了黎蕤厌恶的目光。 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死亡对他来说是彻底的解脱。 有人问过他后不后悔当初对温敬斯的背叛,至今为止,他的答案依旧是不后悔,他 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不存在后悔,包括如今选择死亡。 他这荒唐的一生少有体面,这次就难得体面一下吧。 —— 止疼药的副作用是嗜睡。 宋南径吃完药之后就这么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揉着太阳穴睁开了眼睛,勉强说了一句:“谁?” “先生,是我。”门外传来的是张扬严肃的声音:“黎小姐不见了。” 宋南径混沌的思绪在听见这句话后忽然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落地钟,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宋南径从沙发上起身去开了门,和张扬打了照面,整个人面色阴沉得不像话:“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张扬:“上午她出门了一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查了附近的监控,她在别墅外面的路口上了一辆车,那辆车……” “谁的?”宋南径看见张扬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 “是……褚京识。”张扬硬着头皮将自己调查后的结果说了出来。 褚京识。 一听这个名字,宋南径已经明白了个大概,黎蕤今天跑出去,跟祝璞玉脱不了干系。 只是,三个月的期限未到,黎蕤还没找到她想要的证据,为什么选在今天离开? 总不能是祝璞玉放弃报复他了,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宋南径正这样想着,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名 字之后,眼皮一跳。 宋南径屏住呼吸按下接听键,手机刚放到耳边,就听见了那头的一阵哭声。 宋南径听着这尖锐的哭声,又开始头疼,他揉上太阳穴,沉声问:“你哭什么?” “我爸爸、我爸爸出事儿了……”闻卉强忍着抽噎,但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被带走了,我不知道怎么了,简庭哥哥说他不是他,他不管我了,也不管爸爸,我现在不知道找谁了……” 因为情绪过于激烈,闻卉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没有什么逻辑。 但宋南径听懂了。 祝璞玉采取行动了。 难怪黎蕤会走。 宋南径扬起嘴唇,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颤抖,心脏却不断收紧发疼。 她一点儿都没变,和以前一样,一秒都不想在他身边多呆。 张扬看见宋南径这么笑,被吓到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宋南径笑过之后,对着手机缓缓开口,“你找我也没用。” “可是简庭哥哥他——” 宋南径懒得同她解释,听见她的声音便觉得脑袋疼,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闻卉的号码拽进了黑名单。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事情,宋南径抬眸看向对面的张扬:“史密斯最近在哪里?” 张扬懵了一下,没想到宋南径会在这个时候问史密斯的行踪,“最近没有联系过,先生你要找他么,我去……” “不用了。”宋南径嘲弄地 扬了扬嘴角。 张扬:“那黎小姐——” “不用管她了。”宋南径说,“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这次,没等张扬回应,宋南径便再次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捏着手机把玩着,看着对面的墙壁,想起刚刚闻卉哭着说出的那句“简庭哥哥说他不是他”,便猜了个大概。 温敬斯回来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他做治疗的,只可能是史密斯。 宋南径无心去追究史密斯为什么会给温敬斯做治疗,也没想过去质问他为什么隐瞒他。 他只是觉得,老天爷对温敬斯真是极其眷顾,从来不吝啬给他奇迹。 当初他给他下药设计那一出戏码,随便拉过来一个女人,竟然成了他后来的妻子, 他机关算尽试图拆散他们,让祝璞玉恨他怪他,让他们相逢不识,爱而不得,最后,他们依旧心意相通。 祝璞玉或许短暂地恨过他,但那恨是源于爱,最后也被爱压了一头。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 宋南径扬起嘴唇笑了。 温敬斯的运气真的很好啊。 如今知晓这一切,宋南径也终于可以确认,上次他和闻知渊商量着给温敬斯做二次催眠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温敬斯将计就计配合过去,目的在于史密斯。 而他刚到墨尔本不久就接到北城的电话,说黎蕤进ICU,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宋南径 当时便怀疑过,只是他赌不起,所以即便怀疑也还是回去了。 但是现在,在他生命的尽头,黎蕤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宋南径可以确定,祝璞玉是知道他没多少日子活了,才会让黎蕤走。 黎蕤大约也知道了他的情况,毫无留恋。 他输得很彻底。 杀人诛心,祝璞玉和温敬斯选了最利的一把刀,直插他的心口。 第496回 她心软了 其实,宋南径在决定开启那三个月的约定时,就知道黎蕤注定是会“背叛”他的。 准确地来说,黎蕤从未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过。 小时候她喜欢追随温敬斯,长大后她即便对温敬斯没了男女之情,也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譬如回到他身边。 宋南径如今已经可以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江佩矜入狱,祝璞玉和温家早已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有参与,因此找到了黎蕤作为“武器”对付他。 而黎蕤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应该恨死他了吧。 可她的演技真的进步不少。 宋南径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嘴角扬起,无声地笑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不恨祝璞玉和温敬斯用这一招对付他。 他甚至有些感激。 若不是他们想到了这个办法,他大抵至死都无法像最近一样和黎蕤和谐相处。 假的也没关系,他有过了不是吗? 他可以骗自己的,反正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 黎蕤被接到褚京识这边已经几个小时了。 褚京识为了避免她出什么意外,特意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住处,还找了保镖看守。 黎蕤跟褚京识不是很熟,因此并没有和他讨论宋南径的相关话题。 褚京识挺忙的,将她安排过来之后就去工作了。 黎蕤坐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窗外发呆,还没能从“宋南径活不了多久了”这个消息的冲击中抽离出来。 都说祸害遗千年,黎蕤之前 虽然经常骂宋南径希望他去死,但真到了这一天,她竟有些恍惚。 宋南径到底怎么了? 黎蕤想起来,祝璞玉之前跟她说,宋南径一直在跟史密斯看病,还在吃药。 难道是因为这个么? 黎溪说等他飞来之后当面聊这个话题,但黎蕤有些等不及了,索性就拿出手机联系了祝璞玉。 —— 黎蕤来电话的时候,墨尔本已是深夜,但祝璞玉和温敬斯还没休息。 闻知渊被带走之后,祝璞玉和温敬斯又去处理了很多相关事情,两人一同忙到了后半夜。 祝璞玉洗完澡出来,温敬斯便为她递了一杯牛奶:“喝完睡觉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祝璞玉“嗯”了一声,连轴转了一天,她的确累了。 祝璞玉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然后靠在了温敬斯的肩膀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过这种尘埃落定后放松安心的感觉了。 祝璞玉正享受这份宁静的时候,手机响了。 温敬斯动手替祝璞玉从桌上拿起了手机,看到了上面黎蕤的名字。 祝璞玉也看见了。 她放下马克杯,接起电话:“你到京叔那边了吧?” “到了。”黎蕤先回答了祝璞玉的问题,之后才问她:“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回来?” 祝璞玉:“黎溪没跟你说么?” 黎蕤:“他只说宋南径没多久可以活了,他怎么了?” 黎蕤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着急,隐约还透着担心。 祝璞玉很敏 锐地觉察到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颅内肿瘤,恶性。”虽然残忍,但祝璞玉并没有隐瞒黎蕤,“手术基本上没戏,最多四个月。” 祝璞玉这话说出来之后,那边的黎蕤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可是……”黎蕤似乎是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声音艰涩无比,“他看起来和平时没区别。” 祝璞玉沉默,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很好解释,宋南径患上双相吃药那么多年都没让黎蕤知道,想来是一直有意瞒着她的,可能是不想让黎蕤看见他不堪的一面吧。 宋南径这个人也挺拧巴的,既想着黎蕤爱他,又不肯真的放下身段,尽是弄些歪门邪道。 但别人的感情,祝璞玉不好评判,她也没心思去分析宋南径的心态。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黎蕤问祝璞玉。 “你安心跟黎溪回国就好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帮忙了。”祝璞玉停顿了片刻后,郑重其事地对黎蕤道谢:“这次谢谢你。” “……我也没帮到你什么。”黎蕤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我先挂了,再见。” 祝璞玉“嗯”了一声,和黎蕤道别之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祝璞玉放下手机,一抬头便和温敬斯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刚刚祝璞玉接黎蕤电话的时候,温敬斯就在旁边坐着,祝璞玉看他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口问“你都听见了吧?” “她心软了。”温敬斯答非所问。 祝璞玉 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她跟黎蕤的关系也不算是特别亲近,对别人的感情不好评判,但从黎蕤刚刚的言辞和态度里,的确能感受到她对宋南径的微妙变化——或者说,她可能一直以来都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宋南径。 但这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困了,睡觉吧。”祝璞玉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上躺了下来。 温敬斯也跟了上去,跟她一起躺下,顺手将胳膊搭上了她的腰,祝璞玉也没推开他,就这么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 墨尔本这边的事情花了三天的时间,基本上处理完了。 闻知渊的调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祝璞玉没打算耗在这里,事情结束后,便订了回程的机票。 订票前,祝璞玉专程问了问温敬斯的意见,他说都听她的安排。 他看起来没有要继续待在澳洲的意思——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么? 如今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是他们开诚布公的环节了。 但,温敬斯看起来好像还是没有要主动跟她坦白的意思。 回程的航班在吉隆坡中转一次,中间经停几个小时。 祝璞玉和温敬斯、周清梵还有尤杏一起去了贵宾休息室。 刚坐下来不久,祝璞玉便发现温敬斯的脸色极其难看,并且一直在按压太阳穴。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的脸色,心口莫名发紧,“你怎么了?” “机场空调太冷,不太习惯,可能 着凉了。”温敬斯说,“我去趟洗手间洗个脸。” 祝璞玉“嗯”了一声。 温敬斯起身,步履匆匆地走向洗手间。 等他的身影走远,尤杏和周清梵同时看向了祝璞玉。 温敬斯刚才的情况属实不太好。 但现在的问题是,除了陆衍行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497回 我一直觉得我不怕死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低头沉默的模样,思考一番之后,轻声问她:“要不,回北城之后,去找一趟陆衍行吧?” 祝璞玉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嘲弄地笑了笑,“他不会说的。” 陆衍行跟温敬斯是穿一条裤子的,对于彼此的秘密守得那叫一个紧,这点祝璞玉在陆衍行和周清梵的事儿上深有体会。 温敬斯迄今为止都没跟她聊过陆衍行的那些“秘密”。 “我没明白啊。”尤杏有些懵,“你们的事情不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么,他为什么还要瞒着你?怕你知道他背着你解除催眠生气么?你拐弯抹角跟他表示一下你不会生气试试看呢?” 祝璞玉摇了摇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尤杏也看不懂她这个反应,表情更茫然了。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这个时候,周清梵开口解答了尤杏的疑惑。 她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启唇,“可能,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尤杏沉吟片刻,醍醐灌顶,随后下意识地往祝璞玉的方向看了一眼。 祝璞玉的表情比之前更沉重了。 “没有完全恢复”,是个很笼统的概念——可能是找回来的记忆不稳定、没有完全恢复,也可能是……生命体征不稳定。 祝璞玉想起跟温敬斯失联的那几天,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胸口传来的窒息感几乎要吞并了她。 —— 洗手间内。 温敬斯在更衣室吃完了止疼药,等药效上 来的空档里,接到了陆衍行的电话。 温敬斯气息不稳,按下接听键之后并没有主动开口讲话。 那边陆衍行说:“史密斯和金医生已经安顿好了。” “我明天中午到,给我安排个检查。”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呼吸还是很沉。 陆衍行立刻便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你不舒服了?” “头疼,先吃止疼药对付一下。”温敬斯说,“明天你去机场接我。” 陆衍行沉默了几秒,之后才答应下来,顺便提醒他一句:“祝璞玉那边,你自己注意。” 温敬斯:“懂,挂了。” 陆衍行:“对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准备挂电话的温敬斯叫住了。 温敬斯:“还有什么事儿?” 陆衍行:“在澳洲的这几天,有人找过她么?” 温敬斯揉着太阳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衍行问的是谁:“谁?” 那头陆衍行陷入了沉默,温敬斯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陆衍行这一沉默,温敬斯才意识到他想问的是周清梵,想了想之后,回答他:“应该没有。” 陆衍行:“嗯,挂了。” “你妈那边解决不了,就别打扰她了。”温敬斯难得开口干涉陆衍行感情上的事儿,这是为数的不多的几次。 不过,陆衍行没有回应什么,随意笑了笑便挂了电话。 —— 在吉隆坡中转到天亮后,航班再次起飞,隔天上午十一点钟,在北城机场降落。 祝璞玉回程之前给温家发过航班 号,温儒远说会安排人来接机,祝璞玉便没有操心这件事情。 从吉隆坡飞北城的这一段,温敬斯的身体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祝璞玉很容易就猜得到,他是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吃过药了。 一行人走到接机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朝接机口张望,很快便看到了陆衍行。 “怎么是你?”祝璞玉看见陆衍行之后,余光下意识地瞟向了周清梵。 周清梵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陆衍行来接机,她往陆衍行身边看了看,没再看见温家的人。 周清梵很快就猜到,陆衍行接机应该是因为温敬斯的身体不舒服。 周清梵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陆衍行打过照面了,她预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和陆衍行对上了眼,仅仅两秒,周清梵便迅速避开。 “我找他办点儿事情。”陆衍行看向温敬斯,“正好有时间,顺便来接你们。” 祝璞玉“哦”了一声,“那你们去吧,我打车。” 她没有追问他们去办什么事儿,很痛快地选择了打车,温敬斯和陆衍行都觉得有些反常。 祝璞玉没看温敬斯,掀起眼皮迎上陆衍行的目光,眼底带了几分嘲弄。 陆衍行这才看懂祝璞玉的意思。 她是为了周清梵。 —— 温敬斯和陆衍行在机场地库看着祝璞玉、周清梵和尤杏上了出租车之后,才往停车位走。 温敬斯坐到了副驾,系好安全带之后便开始 揉额头。 陆衍行发动车子,侧目看着他,眼神严肃:“现在还疼?” 温敬斯:“止疼药药效过去了。” 陆衍行的表情更严肃了,手握紧了方向盘,不自觉地给车子提速。 想起温敬斯上次几天昏迷不醒的场景和奄奄一息的状态,陆衍行心底的担忧愈演愈烈——这中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很难不往坏的方向想。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不怕死。”温敬斯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将陆衍行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前面是红灯,陆衍行踩下刹车转身看向他。 温敬斯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路,嘴唇翕动:“人有牵挂之后,胆子都会变小。” 他现在很怕。 甚至有些不敢去想真正的告别。 不舍得,不甘心。 “先别想那么多。”陆衍行听得出温敬斯的弦外之音,他立刻出声宽慰:“你可能只是最近太疲劳了,检查完看金医生怎么说,他上次都说了你没什么问题。” 温敬斯听着陆衍行的安慰,视线依旧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机场到睦和医院,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陆衍行把车驶到医院地库的时候,温敬斯收到了祝璞玉发来的微信。 她说:【我到家了。】 温敬斯看到这四个字之后,目光终于柔和下来。 他动手指回复:【嗯,吃个饭好好休息。】 祝璞玉:【好,你回去也好好休息。】 她没有邀请他回尚水苑住,大概是默认了他会回温家老宅。 虽然心里 有些失落,但理智却告诉他,这样能省去很多解释的麻烦。 回完祝璞玉的消息,陆衍行已经将车停进了车位。 温敬斯将手机放回兜里,和陆衍行一起下车走向了电梯。 …… 检查单早就开好了,温敬斯一上楼便去做了CT和脑电波图,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心脏。 从检查结果上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但他头疼的感觉却丝毫不减。 第498回 如果她要复婚呢 人类的大脑是精密且复杂的,身体的很多反应,都不是医生就能给出标准答案的。 金医生说完结果之后,史密斯又对温敬斯说:“你这样的情况可能是没有适应,或者是疲劳过度,也有可能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放轻松一些。” “心理暗示也很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史密斯说,“你总担心自己会出事,坏事就会降临。” 史密斯说的这些道理,温敬斯怎么可能不懂。 他沉默地听完了,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史密斯以为温敬斯是听进去了他刚刚的劝解,正想着继续说两句,便被他打断:“做催眠,应该可以只改动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吧。” 温敬斯这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死寂。 陆衍行抬头来死死盯着他,眉头突突跳动着。 史密斯也被问得愣了好半天,没搞明白他怎么把话题跳到了这里。 “可以么?”没等到回答,温敬斯重新提问了一遍。 史密斯回过神来,点点头,“可以。” 温敬斯:“副作用有么?” 史密斯:“用温和的方法是不会有副作用的,这种催眠疗法,临床上一般都是针对PTSD,或者是受过重大打击后走不出来的人……你身边有人需要么?” 温敬斯没回答史密斯的问题,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陆衍行面色凝重地跟了上去。 温敬斯走得很快,陆衍行跟在他身后追了一路,两人在门诊大楼后面的 一片树荫下停了下来。 四下无人,温敬斯拽了拽领口,掀起眼皮看陆衍行:“有烟么?” 陆衍行从兜里拿出烟递给他。 温敬斯并不常抽烟,陆衍行很了解他,他只有在心情极端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来纾解。 可他一向是情绪极其稳定的人,少有烦躁的时候,因此一年都抽不了几根。 但眼下,短短十分钟,他已经连抽了两根。 点到第三根的时候,他才放缓了速度。 温敬斯长吁了一口气,吐出烟圈,低头看着指尖被夏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眼底,哑声开口:“如果真有那一天,带她来找史密斯。” 很简短的一句话,但背后却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信息。 陆衍行看着他吸烟的动作,就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后才做出的决定。 “不一定有那么一天。”陆衍行说,“史密斯说了,你现在很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也有可能不是。”温敬斯磕了磕烟灰,“我得做好准备。” 陆衍行无奈地笑了一下,这的确是温敬斯一贯的风格,问题还没出现,他就开始想解决办法了——在这点上,他跟祝璞玉真是太般配了。 “你想清楚了么?”陆衍行提醒温敬斯,“要让她彻底忘记你的存在?” 温敬斯:“不必。” 他将自己斟酌之后的最优解平静地叙述给他:“她记得有我这个人在就好,我们是联姻,没有什么感情,前几年我飞机失事去世了。” 半真半假的信息,真到那个时候,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 祝璞玉回来尚水苑,就被知越和星星围住了,一段时间不见,两个小朋友变得格外地黏她,连午睡都要和她一起。 平日祝璞玉是很少跟他们一起睡觉的,今天破天荒地将他们兄妹带去了卧室,让他们一左一右陪着自己。 两个小朋友躺下来不久后便睡着了,祝璞玉却异常地清醒。 她躺在两个孩子中间,目光盯着知越看着,手轻轻地摸上了他的脸。 他和温敬斯长得越来越像了,可还没机会喊他一声“爸爸”。 祝璞玉想到温敬斯在机场时发白的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不能这样看着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她得想办法做点儿什么—— 从陆衍行或是史密斯嘴里打探温敬斯的消息是不现实的。 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有温敬斯亲自开口这一条路。 但,怎么让他开口呢? 她需要推他一把。 祝璞玉从床上坐起来,为两个孩子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卧室。 祝璞玉刚关上卧室的门,就碰上了上楼的廖裕锦。 廖裕锦见她出来,关切地询问:“怎么不休息?” “你来得正好,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祝璞玉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去那边说吧。” —— 温敬斯从医院出来之后,先暂时去了陆衍行的别墅待着。 他刚刚回北城,还没有固定的住所,之前他一直住在尚水苑 ,如今祝璞玉带着孩子在那边,他这状况,也不好回去。 温敬斯到陆衍行别墅之后,吃了金医生新开的药。 药有安眠作用,他吃后不久便犯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吃药睡了一觉,温敬斯的大脑清醒了不少,那股不适感基本上已经消退。 温敬斯洗了把脸下了楼,彼时,陆衍行正在沙发上抱着平板处理工作邮件。 见温敬斯下来,陆衍行收了平板,“好点儿了么?” 温敬斯“嗯”了一声。 陆衍行:“你接下来呢,什么打算?要回瑞澜么?” 温敬斯摇摇头。 陆衍行思考了一下,笑笑,“也是,我问了句废话。” 温敬斯要回瑞澜,就等于把他“死而复生”的消息公开了,到时候媒体一定会大肆报道,他和祝璞玉的那些旧事也会被翻出来。 这不仅会影响到祝璞玉和孩子的日常生活,也会影响到他今天做出的那个决定——在他没有确定自己的命运之前,任何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行为都是徒增风险。 “那祝璞玉那边呢?”陆衍行又问,“她要是和你复婚,你也要拖着?” 温敬斯听见这话后,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么?” 陆衍行:“我是在假设。” 温敬斯:“假设不成立。” 祝璞玉现在虽然并没有和他闹,但那是基于他“失忆”的基础上。 她也说过,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没有解决。 温敬斯不认为祝璞玉会在 这个时候跟他提复婚——况且,就算提,也应该是他来提。 —— 温敬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认为“不成立”的假设,竟然在一天之后就成了真。 温敬斯在陆衍行这边待到了第二天下午,傍晚时分就被温儒远安排的司机接回了温家老宅。 在老宅过了一夜,一大早,祝璞玉就上门来找他了。 温敬斯看到她出现在卧室门口,愣了一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第499回 我想和你复婚 祝璞玉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在温敬斯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她短暂沉默几秒,郑重其事地开口:“有件事情要跟你谈,希望你给我个答案。” 她神色和口吻都太过正式,又说到“答案”这个关键词,温敬斯的心不由得提了提。 幸而他从来不是显山露水的人,虽有紧绷但并未表现出来。 “进来聊?还是楼下?”温敬斯征求祝璞玉的意见。 “就在你卧室吧。”祝璞玉往里头看了一眼,“不介意吧?” 温敬斯清浅一笑,欠了欠身子,为她让了一条路。 祝璞玉迈步走进去,温敬斯顺势跟上,关了门。 两人在卧室小露台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二楼露台的视野很好,正值夏日,温家老宅里树木繁茂,满园的花草,生意盎然。 祝璞玉看了一遭楼下的风景,随后将视线转向温敬斯,“现在我想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完了。” 温敬斯“嗯”了一声,他知道这不是重点,只是切入正题前的铺垫。 “你之前也问过我,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怎么解决你。”祝璞玉没有铺陈太多,算得上开门见山:“我是来找你谈这个话题的。” 温敬斯十指交叉在一起,两边的拇指抵在一起,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琢磨她的想法。 “你想好了?”温敬斯这样问。 祝璞玉点点头,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需要一个丈夫。” 温敬斯的手指僵了一下。 她说,需要一 个丈夫。 而不是需要他。 温敬斯正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下一秒便听见她问:“你要不要跟我复婚?” 温敬斯难得地大脑宕机了——他完全没想到祝璞玉会提这要求。 之前陆衍行这样和他聊的时候,温敬斯还觉得是天方夜谭,他自认为很了解祝璞玉,她心里那道坎没跨过去之前,是不可能跟他“和好”的。 温敬斯做事向来效率至上,他从不浪费时间去思考不成立的假设。 祝璞玉这个问题,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温敬斯沉默了有快三分钟,都没能给出答案。 祝璞玉就这样等着他,这期间,视线一刻都不曾从他脸上移开过。 她难得地在“温敬斯本人”的眼底,看到如此明显的茫然和错愕。 祝璞玉在心底笑着,看来她的判断很准,温敬斯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 这样很好。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复,祝璞玉便追问他:“这个决定很难做么?” 再次听见她的声音,温敬斯终于回过神来。 他虽然错愕,但再开口时,嗓音还是淡定的:“我们当初离婚的责任和原因都在我吧,你上次说了不想提这些事情,说明你一直没有释怀,之前你的态度也不像是想跟我复婚的,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温敬斯不愧是温敬斯,即便是在措手不及的状态下,都能用最快的速度理清自己的思路,并且犀利地提出核心问题。 不过祝璞玉 在来找他谈判之前就预判了他的提问。 对他的问题,她应对自如:“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当初的事情的确很难释怀——我和你复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知越和星星。” 温敬斯:“我不认为你是会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牺牲自我感受的人。” 这不是她的风格。 况且,她在此之前曾经多次表达过,她即便是一个人,仍能给孩子最多的爱。 知越和星星也说过,没有爸爸他们也很快乐。 “你说得没错,但这不是我的出发点。”祝璞玉的表情仍是是理智克制的,“九月份,知越和星星要入园了,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会比较多,我希望有个人可以配合我——你是他们的生物学父亲,所以我先找你。” 温敬斯再次眯起了眼睛,薄唇掀动,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先找我?” 她的意思是,除他之外,她的选项里还有别人? 祝璞玉自然也嗅到了温敬斯这三个字中危险的味道,她装作没听出来,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火上浇油:“如果你不同意,我再去找别人谈。” “找谁谈?”温敬斯忽然冷笑了一声,“你的初恋情人廖裕锦?” 后面这句话,带着压不住的酸味儿,跟他之前被催眠的时候有些像。 有那么一瞬间,祝璞玉还挺想笑的。 看来廖裕锦真的是温敬斯的心病——只是,之前温敬斯很少这么情绪化地表达出他的介意。 这一招也算 是碰对了。 祝璞玉也是第一次在温敬身上体验到这种掌控他情绪的感觉——不知道是她进步了还是温敬斯退步了。 “嗯,他也比较合适。”祝璞玉并没有因为他的怒火就有所收敛,理智地分析:“我和他认识很久了,知越和星星也从小跟他一起玩,生活上不需要磨合太久,客观来说,我跟他结婚要比和你复婚的性价比更高,你唯一的优势是血缘关系。” 好一个唯一的优势。 温敬斯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在你的评价系统里,我的身份只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 没等祝璞玉回答,温敬斯便绕过木桌坐到她身边,手擒住了她的下巴,欺身逼近她,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的唇:“除此之外,你本人对我本人,是什么想法?” “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前提下,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祝璞玉迎上他的目光,“既然你以后都不可能想起来了,就不要纠结于此了,人要往后看。”‘ “所以,如果我想起来,你就会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温敬斯强行翻译她的话。 祝璞玉冷眼看着他:“没有如果。” 她还是维持着先前的理性,即便是在这样暧昧的距离和气氛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你也知道你解除催眠的风险很大,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不是么。” “我不喜欢去思考这些不成立的‘如果’。”祝璞玉说 ,“我们继续谈正事吧。” 温敬斯捏紧她的下巴,又往前凑了几厘米,两人的唇几乎要抵在一起。 “我不同意复婚的话,你是不是马上就会和廖裕锦结婚?” “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吧,我和他,唔——”祝璞玉的答案还没说完,温敬斯便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巴,一个粗鲁的吻落下来,牙齿发泄似的咬住了她的下唇。 第500回 你威胁我 温敬斯粗暴起来的时候还是很野的,祝璞玉被啃得有些疼,但也没有推开他,她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失态太久——事实证明,祝璞玉的想法是对的。 温敬斯吻了不足一分钟便松开了她。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声音哑然:“前妻,你挺会气人的。” 祝璞玉舔了舔唇瓣,“有么。” 她不以为意,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我只是客观陈述而已,你被气到,那是你的问题,谁让你沉不住气。” 温敬斯:“……” 祝璞玉:“与其发泄情绪,不如去考虑我的问题。” 温敬斯盯着她的眼睛,指腹缓缓擦过她的唇瓣,“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认真考虑。” 祝璞玉:“一些时间是多久?” 温敬斯:“在知越和星星入园之前,我会给你答复。” 现在是六月下旬,还有两个多月,如果他情况稳定的话—— “太久了,不接受。”祝璞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最多一周。” 温敬斯:“你这么急?” 祝璞玉:“我喜欢高效率办事。” 她随意地笑了一下,“你之前总是问我要个名分,我以为我提复婚,你会很干脆地答应呢——所以你现在是在顾虑什么?” 温敬斯沉默,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答。 祝璞玉:“还有温总答不上来的问题么。” 她的这句话里,带了些明显的嘲讽,“不想复婚,但可以跟我上床 ,提上裤子不负责比较痛快吧?” “不是。”温敬斯否认,“一周,一周之内我给你答复。” “别说这种负气话,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温敬斯很认真地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太突然了。”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祝璞玉点了点头,“好,那我等你。” 一周,足够他想明白了。 怕推得不够狠,祝璞玉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同意复婚,我会马上跟廖裕锦领证。” 温敬斯按着她肩膀的手用力:“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祝璞玉欣然承认,“你以前也没少威胁我。” 温敬斯看着她强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生无奈。 他不在的这几年,她变得比之前更难对付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独当一面,他已经很难再像当初一样拿捏她。 其实祝璞玉当初也不是很好对付的角色,只是那时她没有气势,想做的事情太多,难免留给他把柄。 —— 祝璞玉跟温敬斯的这场谈判结束后,两人便一起下了楼。 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在客厅碰上了江澜璟。 江澜璟见他们并肩下来,脸上立马挂上了笑,“愿愿吃早饭了没,我让厨房给你们留了生煎包,快去吃吧。” 祝璞玉笑眯眯地说了句“谢谢江姨”,然后就去餐厅了,跟在自己家里差不多。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还不跟上?”江澜璟见温敬斯站在 原地不动,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再不抓紧,小心愿愿不要你了。” 江澜璟还不知道温敬斯“回来”的事儿,祝璞玉嘴巴严实,连温儒远那边都没透过底,江澜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因此,温敬斯现在在江澜璟心里的形象有些一言难尽。 温敬斯也很清楚地从江澜璟的口吻里听出了几分嫌弃——这是从小到大鲜少出现的情况,没想到在三十多岁时体验了一把。 温敬斯朝江澜璟点点头,“我现在过去。” 江澜璟看着温敬斯跟上去,想起来他一板一眼有些木讷的状态,不禁抬起手揉了揉额头。 就凭这样子,他拿什么“追”祝璞玉? 段位未免太低了……她这个亲妈都嫌弃。 —— 祝璞玉吃过早饭之后便走了,温敬斯没跟着她,在车库里选了辆车,去陆氏找了陆衍行。 温敬斯找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唐凛刚好也在这边。 温敬斯和陆衍行对视了一眼,陆衍行看出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把温敬斯“回来”的事情告知唐凛。 唐凛坐在沙发前,将温敬斯和陆衍行的眼神沟通尽收眼底,他抬起手,轻轻摆弄了一下袖扣,目光转到了温敬斯身上,上下打量着,带着探究。 温敬斯和唐凛相识多年,彼此对对方的秉性都了解得透彻,一个眼神便猜得到对方在想什么。 温敬斯和唐凛对视了几十秒,之后便同他开口:“你也在,正好。” 这是一句非常熟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 唐凛听见后,眉头微微皱起来,看向陆衍行。 陆衍行在温敬斯说那句话的时候,便知道了他的意图,于是他出声解答了唐凛的疑惑:“他已经想起来了。” 这算是证实了唐凛的想法,他看向温敬斯:“什么时候的事儿?” “差不多一个月。”温敬斯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唐凛:“你又瞒着祝璞玉?” 没等他回答,唐凛又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儿:“你怎么想起来的?” 解除催眠的风险和代价有多高,作为温敬斯身边的朋友,都是再清楚不过的,尤杏平时都总是念叨,从她口中也能得知,祝璞玉并不希望温敬斯去冒这个险。 唐凛目光严肃了许多,沉声提醒他:“不要重蹈覆辙。” 之前他跟祝璞玉就是因为欺骗和隐瞒才走到了离婚那一步的。 祝璞玉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唐凛觉得,这次的事儿,温敬斯也瞒不了多久:“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温敬斯朝唐凛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之后,他缓缓启唇,平静地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她早上找我提复婚了。” 这话一出,陆衍行和唐凛两个一贯淡定的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衍行好奇:“原因呢?” 温敬斯将祝璞玉谈判时亮出来的原因复述了一遍,想起祝璞玉强硬的态度,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手抬起来揉了两下。 陆衍行听后,神色严肃了几分,“你怎么决定的?” 温敬斯抿着嘴唇,没给答案。 “她在逼你坦白。”一直没说话的唐凛冷不丁地开了口,淡淡地问他:“你确定她不知道你去解除催眠的事儿么?” 温敬斯眉心一皱,立刻看向陆衍行。 陆衍行:“……我可没说。” 第501回 她在给你退路 唐凛看着温敬斯这反应,忽然笑了,“解除催眠的代价是消耗智商么?” 温敬斯:“……” 唐凛平时话不多,更少有这种损人的时候,这次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你就没想过,她一直对你若即若离,怎么忽然就改变态度了?” 温敬斯抿住了嘴唇。 有些事情的确是当局者迷——祝璞玉提复婚提得太突然了,温敬斯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系统地复盘思考这件事情,而她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又完全说得通,之后还搬了廖裕锦来“刺激”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那句“你不同意,我就马上和廖裕锦领证”上。 其余的问题,都被忽略了。 唐凛这么一说,倒是让他的关注点回归到了关键之处—— 陆衍行也是醍醐灌顶。 他竟然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对,准确来说他是想到了的,只是没预料到来得这么快。 祝璞玉是怎么发现的? 唐凛看到温敬斯抿着嘴唇沉思的状态,云淡风轻地继续:“她和你同床共枕一年多,你是简庭还是温敬斯,她会分不清么。” 祝璞玉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她之前能想出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套路“简庭”,证明她早已对他的处事风格了如指掌,就算温敬斯努力往那边靠,她稍微认真一点,应该就能分辨出区别了。 就算没能确定,怀疑一定是有的。 所以,提复婚,是试探,是逼迫,却也是在给温敬斯铺台阶。 “去坦白吧。”这是唐凛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除非你真的不想和她继续。” 温敬斯低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指关节凸起发白。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唐凛从他的神态中便看得出他的摇摆和挣扎。 唐凛眉头皱得更紧,心脏沉了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只是单纯地和祝璞玉坦白这件事情,温敬斯不至于摇摆至此。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除非—— 唐凛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之后将目光转向陆衍行去求证。 陆衍行掐了一把眉心,哑声说:“现在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他解除催眠之后就昏迷了好几天,大脑没查出来什么问题,但经常头疼,医生也不确定他哪天又会出事儿,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陆衍行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 点到即止,后面的那些内容,他不说出口,唐凛也领悟得到。 听完这番话,唐凛瞬间也晓得了温敬斯摇摆不定的原因。 祝璞玉在当年航班失事的事件之后就确诊了焦虑症,生完孩子又患上了产后抑郁,一直到现在都在服药,听尤杏说,她还经常失眠,抠吐。 严格意义上说,唐凛和祝璞玉不算非常熟,私下单独和她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因为尤杏跟祝璞玉走得近,唐凛对她的情况了解并不少——不过祝璞玉对外表现得一直都很正常,这几年,除了暴瘦之外,没看出来她有其他的变化。 但这 也是最恐怖的地方。 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旦断掉,就是彻底地毁灭。 “术后观察时间是多久?”唐凛思考一番之后,继续提问。 陆衍行:“大概半年吧,半年之内没什么情况应该就是稳定了。” 温敬斯原本就是想等情况稳定之后再跟祝璞玉坦白的,但他对自己的情况没太大信心,所以刚做完催眠,就迫不及待地去替祝璞玉解决了许歆的那件事儿。 那是她复仇计划的最后一环了。 唐凛又看向温敬斯:“复婚的事情,她给你多久时间考虑?” “一周。”沉默许久后,温敬斯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像揉了沙子。 唐凛:“我的建议和刚才一样。” 听完风险之后,唐凛也没有改变想法,“她在逼你之前,一定已经想过你隐瞒她的原因了,她依旧这么做了,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 “再者,假设你半年后情况稳定,再去和她坦白,你确定她会接受么?祝璞玉现在,是在给你退路,你要是再骗她一次,你们之间的路可能就完全断了。”唐凛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 唐凛和温敬斯之所以能相处这么多年,很大原因是他们性格类似,对朋友的边界感很强,从来不会对对方的感情生活过分干涉,认识这么久了,唐凛也是第一次跟温敬斯说这些话。 而温敬斯的确听进去了。 再聪明的人都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唐凛方才的这 番话,给温敬斯提供了新的思考角度,也将他从牛角尖里拽出来了——他在知道风险之后,满脑子都被“不能让祝璞玉失望第二次”这个念头占据,几乎没有精力去想其它问题了。 “好,明白。”温敬斯认真思考了几分钟后,看着唐凛说:“谢谢。” 陆衍行跟上问:“你考虑清楚了么?打算什么时候说?” 他觉得,坦白这件事情,越早越好。 —— 祝璞玉从温家老宅出来之后不久,就接到了黎蕤的电话。 黎蕤说她昨天下午已经回国了,打个电话是跟祝璞玉报平安,顺便问了一嘴她和温敬斯的事儿。 “那你什么时候跟他复婚?” 祝璞玉打着方向盘,淡笑了一下,“那得看他同不同意了。” 黎蕤:“……他还不同意?他应该求之不得吧。” 祝璞玉:“那可不一定。” 她没在这话题上停留太久,话锋一转,“有时间么,请你吃个饭。” 黎蕤:“请我吃饭干嘛?” 祝璞玉:“聊表感谢。” 黎蕤:“那我受之有愧,也没帮到你什么。” 提起来这事儿的时候,黎蕤的声音明显低落了一些,祝璞玉当做没听出来,笑着跟她约了中午吃饭的餐厅,然后回家取了一趟之前给黎蕤带的礼物。 虽然黎蕤自己说没帮上什么帮,但对于祝璞玉来说,她的存在本身就让她的某些计划方便了许多。 祝璞玉知道黎蕤喜欢包,上次去澳洲的时候特意去专柜给 她弄了只地区限定。 中午十二点,祝璞玉坐在餐厅卡座,等来了黎蕤。 一个多月没见,黎蕤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她穿了一身浅色套装,妆容比较清淡。 不过,坐近了之后,祝璞玉看见了她眼下淡淡的乌青。 像是没睡好的。 祝璞玉:“没休息好么?” 黎蕤整理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哦,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 祝璞玉“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将旁边的购物袋拿起来,递到了黎蕤面前,“前几天在墨尔本的时候买的,你应该喜欢。” 第502回 错过的时光 黎蕤没跟祝璞玉客气,接过来之后说了句“谢谢”,但她的表现并没有平时收到包的时候那么高兴。 祝璞玉看出来了,但很有分寸地没有去问她原因。 黎蕤收了包之后,将购物袋放到一旁,好奇地跟祝璞玉聊起了她和温敬斯的事儿:“你跟温敬斯说了复婚的事儿么?” 祝璞玉点点头。 黎蕤想起刚才通电话时聊的话,诧异:“……他没同意?” 祝璞玉摊手,“是的。” 黎蕤不能理解,温敬斯到底在端什么——祝璞玉好不容易不计较当年的事情了,他倒还拿乔起来了。 不过,看祝璞玉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温敬斯的“拒绝”而生气? 黎蕤有些看不下去,提醒了祝璞玉一句:“男人可不能这么惯着,你别把他惯坏了,以后让他拿捏得死死的。” 祝璞玉难得从黎蕤嘴里听见这种话,被逗笑了,揶揄一句:“你还挺懂。” 黎蕤:“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态度端正点好吧?” 祝璞玉“嗯”了一声,“好,谨遵黎小姐教导。” 黎蕤眯起眼睛来打量着祝璞玉,看她自如的姿态,完全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失落或者是愤怒,反倒是有种静观其变、运筹帷幄的感觉。 直觉告诉黎蕤,祝璞玉提复婚这事儿,可能还有她不知道的内幕。 好奇心驱使下,黎蕤终归是没忍住,问她:“你怎么忽然决定跟他复婚了?当年你俩的事儿没解决吧?” 温敬斯什么 都不记得了,祝璞玉又很介意他当初步步为营的欺骗,她的性格好像也不太可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祝璞玉听完黎蕤的问题后,露出了一抹欣赏的表情,不咸不淡地说:“黎小姐现在智商提高了不少。” 黎蕤:“我谢谢你。” 拐着弯说她以前智商不高呢。 “他回来了。”祝璞玉喝了一口柠檬茶之后,冷不丁地说出了四个字。 黎蕤最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动动嘴唇正准备追问的时候,突然醍醐灌顶—— 她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不少:“你是说,温敬斯想起来了?” 祝璞玉默认。 黎蕤:“不是说解除催眠的风险很高么?” 祝璞玉:“所以他背着所有人去的。” 黎蕤哽了一下,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意外了一秒,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可意外的,这个决定就很符合温敬斯的作风。 “他还没有跟我坦白。”祝璞玉又补充了一句。 黎蕤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你提复婚是为了试探他?” “准确来说,是威胁。”祝璞玉勾勾嘴角,简单跟黎蕤说了一下她和温敬斯的那场谈话。 经她一说,黎蕤总算是明白了。 她看向祝璞玉的眼底多了几分佩服:“真想把你的脑子借过来用用。” —— 从陆衍行那边出来之后,温敬斯驱车开到了尚水苑。 他刚刚将车停在门口,正好碰上了廖裕锦带着知越和星星回来。 知越和星星一左一右跟在廖裕锦身边, 廖裕锦手里提着购物袋,从远处看过去,很像是父亲带着两个孩子。 温敬斯之前不是没看过这个场景,但当他记起一切再看的时候,危机感要比之前更甚——即便他知道,祝璞玉和廖裕锦之间不可能再有男女之情,但他们几乎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亲情是最难彻底割舍的。 “简叔叔!”星星最先看到了温敬斯,惊讶了一秒之后,便激动地朝他挥手。 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温敬斯看着那道穿着白T恤和小短裤蹦跶的身影,眼眶一阵酸涩。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他和祝璞玉拥有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星星比他想象中还要灵动活泼。 温敬斯朝两个孩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知越看见他之后,便上来和他击掌,温敬斯弯下腰伸出手,击掌的时候,看着知越那张和自己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胸腔内一股酸涩盘踞扩散。 廖裕锦看见温敬斯过来的时候,略微意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问什么。 昨天晚上祝璞玉找他谈过那场之后,廖裕锦就知道温敬斯恢复记忆的事情了。 廖裕锦盯着温敬斯看的时候,温敬斯也起身朝他看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廖裕锦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那股独属于温敬斯的压迫感回来了。 “来找愿愿么?”廖裕锦主动开口问温敬斯。 温敬斯摇摇头,态度还算过得去:“过来看看知越和星星。” 廖裕锦“嗯”了一声,“那你在院子里陪他们玩玩,我进去放东西。” 温敬斯:“好。” 廖裕锦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温敬斯也没有对他展现出攻击性,两个人很自然地结束了这场对话,平静而默契。 廖裕锦提着购物袋进了家门,温敬斯则是跟知越和星星一起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简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星星刚跟温敬斯聊几句,就以小主人的姿态对他发出了邀请,还炫耀式地跟了一句:“舅舅做的菜可好吃啦。” 知越也跟着说:“还有妈妈做的果汁!好喝!” 温敬斯问:“你们妈妈平时会做吃的给你们么?” “当然!”知越说:“妈妈炒饭很厉害。” 星星:“妈妈有空就会做好吃的给我们哒。” 温敬斯听着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以前祝璞玉是不会做饭的,她也明确说过她不喜欢下厨。 但她现在学会了做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不在的这几年里,她一个人经历了太多,就算他想起了一切,那些错过的时光都没办法重新来过。 唐凛说得对,他应该尽快做出决定了—— 只是,两个孩子这边,要怎么解释? 现在,知越和星星还在喊他“简庭叔叔”。 温敬斯在院子里跟知越和星星玩了快一个小时的飞盘,临近五点的时候,周清梵出来了。 周清梵停在温敬斯面前,问他:“晚上留下来 吃饭么?” 温敬斯摇摇头,“我还有点事儿,改天吧。” 这话,他方才也跟两个孩子说过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没有多问话,跟温敬斯道别以后,就带着知越和星星回去了。 温敬斯从尚水苑出来之后,开着车在主城区漫无目的地绕着圈。 最后,他把车停在了一座公园门前。 温敬斯降下车窗,目光盯着窗外的晚霞,陷入了深思。 第503回 你带我来酒店? 温敬斯的耳边一直在反复回放着唐凛同他说过的那些话,再想想知越和星星的笑脸,好像每一个细节都在推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其实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人的牵挂越多,不可避免地就会被束缚手脚。 温敬斯思索之际,听见了一道孩子的笑声。 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一个正在学走路的小孩玩耍的画面,父母两个人和孩子拉开了一段距离,朝孩子伸出手,孩子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过去,最后扑在了妈妈的怀里,一片欢声笑语。 温敬斯看到这一幕,不禁便开始想象,知越和星星学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个孩子一样? 温敬斯忽然想到了什么,升起车窗,系上安全带,踩下了油门。 发动车子之后,温敬斯拿出手机拨了陆衍行的电话,“西郊庭院的钥匙在你那里么?” 陆衍行:“在,你要过去?” 温敬斯:“我去找你拿。” 陆衍行:“我一会儿有个推不了的行程,让林澈给你送过去吧。” 温敬斯:“好。” —— 温敬斯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抵达的时候,林澈已经等在门口了。 将钥匙送上之后,林澈就先行离开了。 温敬斯拿钥匙打开了大门,踏进院子,看着里面熟悉的环境,回忆也随之而来。 温敬斯的视线停在了其中某一间房间的窗户上,想起了自己先前被祝璞玉“骗”过来的画面,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那天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着,如今想来,每一步都是她步步为营的手段。 虽然他那时被她“玩”得团团转,但温敬斯并不觉得懊恼,甚至回忆起来还有些享受。 温敬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径直走进了那个房间。 进来之后,温敬斯停在了书柜前,抬起胳膊去打开柜门—— 看到空空如也的书柜,温敬斯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皮也跳了下。 当年他在得知祝璞玉怀孕之后,准备了十八份送给女儿的礼物放在这里。 现在都没有了。 那是不是说明,祝璞玉已经看到过了? 温敬斯关上柜门,给陆衍行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求证。 温敬斯:【庭院北房书柜里的东西,你知道去哪里了么?】 陆衍行:【之前祝璞玉拿走了。】 果然。 温敬斯将手机收起来,看着闭上的柜门深吸了一口气—— 他当时并没有想到祝璞玉怀的是龙凤胎,一心想要个女儿,便只准备了给星星的礼物。 这对知越不太公平。 但,补礼物这种事情,似乎是要等孩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更加“名正言顺”。 温敬斯正这么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祝璞玉的微信消息:【你来看知越和星星了?】 温敬斯:【很久没见他们了。】 祝璞玉:【怎么样,找到当父亲的感觉了么?】 温敬斯:【明天有空么。】 祝璞玉:【白天要工作。】 温敬 斯:【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祝璞玉:【在你给我答案之前,我们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温敬斯:【我去接你。】 他重复这四个字,言外之意就很明确了。 有些话无需说得很直接,祝璞玉也听懂了,回来一句话:【我五点半下班,恒通大厦。】 温敬斯:【好,不见不散。】 —— 祝璞玉并没有想到,温敬斯仅仅在一天之内就做了决定。 晚上星星和知越睡下之后,周清梵来祝璞玉房间找她,聊起了下午温敬斯来找两个孩子玩的这件事儿。 周清梵回忆着温敬斯跟两个孩子丢飞盘时的画面,完全能感受到他对孩子的用心,只是有些问题不得不顾虑:“愿愿,孩子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知越和星星这个年纪,对于成年人之间复杂的感情理解有限,他们还在叫温敬斯“简庭”叔叔。 仅仅是名字变化这一点,都不好和他们解释清楚,更何况还有身份的变化。 知越和星星虽然聪明灵光又活泼,但他们从出生开始,生命里就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周清梵考虑的这些事情,祝璞玉之前早就想过了,她很痛快地给出了答案:“先不说太多吧。” 周清梵:“嗯?” “事情太复杂,他们还小,理解不了。”祝璞玉说,“我跟温敬斯复婚的话,他们改口叫爸爸,没什么问题,血缘关系之类的事情,等他们的理解能力好一些再说吧。” 有些事情 是不可能一步到位解释清楚的。 反正知越和星星都挺喜欢温敬斯的,先让他们相处着就是了。 周清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祝璞玉的想法的确不错,但是—— “温敬斯能接受这个方案么?” 祝璞玉耸肩,“那他可以提一个更好的方案,反正我的能力仅限于此了。” 周清梵:“复婚的事情,他多久给你答复?你有几成把握?” 提起这件事儿,祝璞玉笑了一下,朝周清梵晃了晃手机,“他已经给我答复了。” 周清梵诧异:“这么快?” 祝璞玉:“是啊,我也很意外。” 周清梵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很有可能。”祝璞玉的想法和周清梵不谋而合。 在想出来这一招威胁温敬斯坦白的时候,祝璞玉就预料到这个可能性了——温敬斯当下可能会因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思考,但以他的智商,事后稍微复盘一下便猜得到原因。 他知道她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就看什么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 翌日下午五点钟,温敬斯驱车来到了恒通大厦楼下,直接停在了写字楼入口附近的地面停车场。 泊好车以后,温敬斯走到了写字楼出入口,等着祝璞玉下来。 这会儿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写字楼出入人流很大,但温敬斯还是越过人群,一眼找到了祝璞玉。 祝璞玉是和Wendy交谈着走出来的,看到温敬 斯之后,祝璞玉便对Wendy说:“先这样,明。” Wendy应了一声,走之前看向温敬斯打了个招呼,温敬斯朝她颔首致意。 “等多久了?”祝璞玉背起包,随口问他。 温敬斯:“十分钟左右。” 他指了指自己停车的位置,“先上车吧。” 祝璞玉倒也痛快,点点头,跟着温敬斯一同上了车。 车子发动之后,祝璞玉也没有问温敬斯去哪里。 两个人很默契,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车子在市区的路上平缓行驶了十多分钟,最后驶向了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祝璞玉看到停车场的提示牌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你带我来酒店?” 第504回 谈判1 一男一女来酒店,难免是让人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儿。 何况还是他们。 之前在酒店,他俩就没干过正经事儿。 祝璞玉不免起了防备心,怕温敬斯是想通过某些方式解决问题。 而温敬斯通过她的口吻和表情已经判断出了她的想法,踩下刹车的同时开口:“酒店私密性好一些,方便我们谈话。”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没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祝璞玉解开安全带睨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温敬斯也动手去解安全带,两人先后下了车。 酒店的房已经开好了,温敬斯去前台取了房卡,便带着祝璞玉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期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房间是情侣套房,进去之后,便能看到桌上摆着一束玫瑰花,吧台上还放着红酒和两只高脚杯,房间的纱窗帘拉着,夕阳的余晖洒进来,将浪漫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两人刚进门,便有服务生送来了晚餐。 想来也是温敬斯之前安排好的。 祝璞玉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等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服务生将菜全部摆到了餐桌上,留下一句“祝二位用餐愉快”之后,礼貌地退下了。 房门关上,温敬斯走到餐桌前将椅子拖出来,看向祝璞玉:“边吃边聊。” 祝璞玉走上前坐下。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牛排,沙拉,TACO,都是她之前很喜欢的。 温敬斯在对面坐下,将手边的 果汁递给了她。 祝璞玉看到了一杯绿色的液体,没来得及问,就听温敬斯说:“羽衣甘蓝苹果汁。” 是她之前经常喝的一款果汁。 前些年祝璞玉有健身的习惯,对身材要求很高,吃过一些重口味之后就会喝几天绿色液体缓一缓,温敬斯第一次见她喝这个的时候,还是挺嫌弃的。 今天晚上他点了她过去爱吃的菜,又特意加了一杯果蔬汁。 这算是铺垫么? 祝璞玉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味道还是很熟悉,但她其实有好多年没喝过了。 这几年胃口都很差,根本不会想要主动去选什么食物。 喝了一口果汁,祝璞玉放下杯子,再次看向对面的温敬斯。 温敬斯也在看她。 他双手交叉合拢在一起,两根拇指摩挲着,深邃的目光盯住她的眼睛,缓缓地启唇:“你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包含了太多信息。 但祝璞玉却是秒懂。 她笑了一下,答非所问:“温总的智商和判断力也不输当年。” 和温敬斯的对话只进行了不到两分钟,祝璞玉已经产生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他们过去谈判的时候都是这么“拐弯抹角”的,几乎不会正面直接回应对方的问题,但说出来的话又信息量巨大。 用尤杏的话说就是:不说人话。 祝璞玉在其他方面都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但她很享受和温敬斯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 她决定用复婚这个条件威胁温敬斯的时候,就料 到了他会猜到这些事情,因此他刚刚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祝璞玉毫不意外。 温敬斯听完祝璞玉的夸赞后,勾了勾嘴角,他也明白了,祝璞玉早就知道他会猜到。 “什么时候知道的?”温敬斯问。 祝璞玉反问:“你觉得呢?” 温敬斯斟酌思考了一会儿,“到墨尔本的时候?” 祝璞玉轻笑:“温总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温敬斯从祝璞玉的笑里听出了几分嘲弄和玩味,他沉下眉眼来,又认真思考了一番,“是许歆的案子?” “我把资料和流水给顾伯很久了,他的人一直在找,但几乎没有实质性的进步。”祝璞玉不疾不徐地复述着这件事情,“忽然有一天,他就把人带回来了。” 温敬斯没有接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实际上,当初他在处理许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祝璞玉肯定会产生怀疑,但当时他顾不得太多,状态不稳定,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意外,只能争分夺秒地去办。 “我问顾伯怎么找到人的,他的答案挺含糊的。”祝璞玉勾勾嘴角,“他以前可从来不这样。” 温敬斯:“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祝璞玉:“保险柜里的证据提醒我,只有温总有这样的能力。” 她这算是恭维了他一把。 温敬斯被她的话弄得笑了一下。 “不过这么着急,很不符合你的风格。”祝璞玉拿起叉子把玩着,“按你平时的作风,应该 是温水煮青蛙。” “你肯定也猜得到这么着急会引起我怀疑,但你还是这么做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祝璞玉说出自己的推断的依据,“你没有太多时间了。” “你那个时候,刚做完催眠解除吧?”祝璞玉说,“你在离开北城的时候,就计划好这一切了。”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有条不紊、逻辑清晰地说出这些话,忽然笑了。 她比当年更厉害了,厉害到他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回归到温敬斯的身份,他走的每一步路,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猜得对么?”祝璞玉朝温敬斯挑眉。 温敬斯:“嗯,你赢了。” 祝璞玉继续说着,“后来你几天没回我消息,是出事儿了吧。” 温敬斯:“……” 没等他回答,祝璞玉又说:“这就是你不跟我坦白的原因。” 她几乎是把所有事情都猜到了,连他的动机都揣测得清清楚楚。 温敬斯听完之后,表情严肃了许多,他盯着她,嘴唇翕动,“有时候,我会希望你迟钝一些。” 人活在世,很多事情不必看得太通透,真相往往是残忍的,稀里糊涂,日子反而会好过一些。 “可惜我不是。”祝璞玉遗憾地摊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谎言是善意还是恶意,我都不会被你骗。” “所以,你直说吧。”话都已经摊开到台面上了,祝璞玉也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现在你的身体是 什么情况,还有多久时间?” 温敬斯抿着嘴唇,眉头微微皱着,神色凝重。 他沉默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开口回答。 祝璞玉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也渐渐沉了下去:“说吧,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温敬斯先是瞒着她,现在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祝璞玉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掐着自己掌心,尽力保持着理智。 第505回 谈判2 “目前不确定。”温敬斯在祝璞玉的催促之下,终于开了口。 他说了前半句,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略作停顿后才得以继续:“需要半年观察期。” 祝璞玉去解读这句话:“意思就是,如果这半年没有出现脑死亡或者是其它潜在风险,你就是安全的?” “应该是。”温敬斯这样回答。 祝璞玉:“为什么应该?答案这么不确切?” 温敬斯:“理论和实际都有出入,医生不会把话说太肯定的,你应该了解。” 祝璞玉当然了解。 只是这种情况放在温敬斯身上,她无法接受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祝璞玉又问:“那你现在检查结果怎么样?” 温敬斯:“结果看不出什么异常。” 祝璞玉:“也就是说你的器官没有病变。” 温敬斯:“暂时是这样的。” 祝璞玉:“你现在的症状是什么?” 温敬斯:“不定时昏迷加头疼。” 祝璞玉:“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了么?” 温敬斯:“没有。” 他如实地将情况告知她:“一部分小学到中学的记忆没有恢复,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都记得。” 祝璞玉蹙眉。 这好像有些巧。 之前让褚京识帮忙找医生的时候,祝璞玉大概了解过,解除催眠有个办法是“场景重现”,要想完全唤起记忆,前提是周围得有个人提供线索。 祝璞玉思考了一会儿,问他:“陆衍行陪你去做的治疗?” 他们穿一条裤子的,身边 的人里,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他。 “不是。”温敬斯否认。 祝璞玉:“但我听说,治疗的过程也需要提供记忆线索。” “祝星盈。”温敬斯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听见这个名字,祝璞玉也怔了一下,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祝星盈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太久了,这些年祝璞玉也从未想起过她,几乎要忘记这号人物。 “你怎么找到她的?”祝璞玉问。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审问犯人一样的眼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说偶遇,你信么。” 祝璞玉:“……” 温敬斯看祝璞玉将信将疑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怎么信这个解释,于是便将那天跟祝星盈偶遇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祝璞玉听完之后,面色稍稍动容了一些。 祝方诚被判刑之后,李静和祝星盈母女就出国了,祝璞玉不太晓得她们去了哪里,也没有去打听过。 她恨的人是祝方诚,没了祝方诚,李静和祝星盈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她们母女衣来伸手习惯了,能不能填饱肚子都是未知数。 从温敬斯的描述来看,祝星盈在国外的日子过得的确也不如意。 “你胆子真大。”祝璞玉问温敬斯,“你明知道她恨我入骨,还敢让她提供线索配合你治疗?” 温敬斯:“这对史密斯来说没什么难度。” 祝璞玉品了一下温敬斯的这句话,笑了。 也是。 史密斯都能通过催眠把他打造成另外一个 人,让祝星盈开口说几句实话算什么。 但祝星盈对她和温敬斯之间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清楚吧。 祝璞玉很好奇:“所以她最后提供了什么线索?” 温敬斯:“你勾引我的线索。” 祝璞玉:“……” 温敬斯:“她知道得不多,但足够了。” 祝璞玉嘴角抽搐了一下,祝星盈是知道得不多,但都是她主动勾搭温敬斯的黑历史来着。 “OK,这个话题结束。”祝璞玉不想再聊这事儿了,她直接抛出下一个问题:“复婚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温敬斯听见这两个字,有些意外:“你想清楚了?” 他以为,祝璞玉提复婚只是为了逼他坦白真相而已——毕竟她明确说过,当年的事情她还没能彻底放下。 “我买下祝方诚的股份威胁你留在我身边这件事情,你放下了么?”温敬斯问得异常直接。 祝璞玉:“没放下,所以要把你留在身边差使一辈子补偿我。” 温敬斯肩膀僵了一下,“愿愿,你再想想,我的身体可能——” “温敬斯。”祝璞玉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打断他要继续的话,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微扬,带着明显的嘲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 “曾经你明知道我发现之后可能会和你撕破脸,还是选择赌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骗我,现在怎么忽然束手束脚,我把机会送到你手上你都不要——还是说你现在对我没什么兴趣 了,打算去征服别的女人?”祝璞玉故意刺激了他一句,“也行,你直说,我和两个孩子都乐于成全你,不至于非得巴着你、做你的拖油瓶。” 温敬斯哪里会听不出她这是在赌气,他无奈:“你知道我不可能对别的女人有兴趣。” 祝璞玉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温总深藏不露,谁猜得到您在想什么呢。” 这很显然是在阴阳怪气。 温敬斯盯着祝璞玉看了半分钟,之后忽然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了她面前,抬起胳膊将她抱住。 他站着,她坐着,她的脸刚刚好贴在了他小腹的位置。 温敬斯低头看着她,掌心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而隐忍,“再等半年好么?” “你说得对,我现在很懦弱。”温敬斯承认了这一点,“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有。”祝璞玉抬起头来看着他,朝他笑了一下,手指挠着他的心口,以此来缓和气氛,“借你点儿,不用客气。” 温敬斯看到她笑,心口忽然一紧,抱着她的力道增大了不少:“愿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既然已经做出这个选择,就证明我想过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祝璞玉沉下声音来,严肃地看着他:“就算你真的只有半年,我也要和你复婚,后果我来承担。” 温敬斯的面色也严肃不少。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知道你的身体什么情况么?你承担得起么?” 他不提她的病情,不代表 他不知道。 祝璞玉也不否认,只是犀利地反问他:“如果你真的只有半年,复婚不复婚有区别么?还是说,温总已经想好了办法,比如死之后也让跟你穿一条裤子的陆衍行骗我去做个催眠,直接把你从记忆里删掉?不复婚的话删起来比较方便是么?” 第506回 心理防线 温敬斯被祝璞玉说得哽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祝璞玉连他想的这条“退路”都已经猜到了——他们两个人仿佛共脑似的。 而祝璞玉这边根本不需要温敬斯回应,从他说不出话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祝璞玉反手抓住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收紧,目光咄咄逼人:“温总真是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 这赤裸裸的讽刺,温敬斯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无法反驳,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再经历一次那种事情。” “这是你能选择的么?”祝璞玉反问他,“温总现在很厉害哦,都能跟天斗了?” 温敬斯:“……” 他以前很少有接不上祝璞玉话的时候,今天她每一句都步步紧逼,他甚至会有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 目前为止,也只有祝璞玉有这个本事了。 她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件事情从来就不是他能选择、决定的,他只是关心则乱,想把可能对她造成的伤害都降到最低而已。 “温敬斯,这件事情我考虑得很清楚了。”一阵沉默后,祝璞玉正色,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我愿意用承受第二次生离死别的风险换和你复婚,你放心,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殉情,我还有知越和星星。” 死亡从来不是禁忌话题,祝璞玉也不忌讳提起。 温敬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回味着她刚刚的话,半晌没有回应。 他当然知道祝璞玉不会 “殉情”,她的责任心会驱使她为了两个孩子活下去,可活和活是有区别的。 “还有。”祝璞玉忽然想起了一点,“上次飞机失事是突发情况,这次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死亡从来不是不可接受的,对于大部分来说,知道最后的时限,反而会心平气和地等待那那一天的降临。 不可接受的是突发事件和意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对身边人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假设你真的只剩下了半年了,那我们更没有时间浪费不是么?”祝璞玉垂下眼睛,声音有些抖,“我们还没有过过一家四口的日子,当初你为了让我留下星星做了那么多,你不想听他喊你一声爸爸么?” 温敬斯喉咙口翻滚起酸意,脸颊两侧都跟着发酸。 想,怎么不想。 他做梦都在想。 祝璞玉真的很懂得如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温敬斯反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声音哑得不像话,“愿愿,谢谢。” 谢谢她留下孩子,谢谢她顶着千疮百孔的灵魂依旧不放弃抓紧他,谢谢她一路都如此勇敢。 “谁要听你说谢谢了。”祝璞玉吸了吸鼻子,“能不能说点儿我想听的。”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温敬斯终于做出了决定。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问完之后,他又在后面补充一句:“接下来,所有安排都听你的。” “那我们边吃边聊。”祝璞玉看了一眼 旁边餐桌上的一桌菜。 很难得,她现在竟然有了饿的感觉。 经祝璞玉这么一说,温敬斯松开了她,看她坐下来之后,自己才折回对面。 入座之后,他便拿起刀叉为祝璞玉切了两块牛排送到她盘子里。 祝璞玉很快就吃完了。 这段时间,温敬斯很少见她胃口这么好,于是又切了两块给她,“多吃点儿。” 祝璞玉端起旁边的羽衣甘蓝汁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然后开始跟温敬斯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你回来的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开过,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连带我们的复婚的消息一起公开。”祝璞玉说了自己的想法,象征性地问了问温敬斯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温敬斯点点头,“你安排,我配合。” 祝璞玉:“那你先去回去告诉他们你想起来了。” 温敬斯“嗯”了一声,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跟祝璞玉谈完之后就回温家坦白来着。 祝璞玉都知道了,温家那边不可能瞒得住。 “知越和星星那边,你怎么解释?”温敬斯最关注的还是这个问题。 其余的事情都好说,但两个孩子年龄尚小,理解能力有限,虽然他之前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但他们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身份转换。 而且,温敬斯始终清楚地记得他们说过,廖裕锦和爸爸一样。 想起来廖裕锦,温敬斯的面色不可避免地沉了沉,说话的口吻也多了几分酸味:“他们似乎已经习惯 了廖裕锦扮演父亲的角色。” 祝璞玉被他的阴阳怪气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刺激他:“没事儿,多个后爸也还好。” 温敬斯:“……” “好了,跟你开玩笑。”祝璞玉见好就收,“廖裕锦不是你的潜在竞争对手,之前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逼你跟我坦白的。” 温敬斯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祝璞玉不可能跟廖裕锦发展出男女关系。 但廖裕锦这几年陪在她和两个孩子身边是真,这他没有做到的事情。 与其说是“嫉妒”廖裕锦,不如说,他在生自己的气。 温敬斯沉默了许久,深吸一口气之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现在有些后悔就这么放过宋南径了。” 话题跳脱太快,祝璞玉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温敬斯:“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错过知越和星星这么多年。” 他这句话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带着不属于温敬斯的幼稚。 祝璞玉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便想逗他:“对,没他的话,我们天人永隔了。” 温敬斯:“你还替他说话?” 祝璞玉:“这是事实啊。” 她讨厌宋南径,但没办法否认,当年他卑鄙的行为导致他们一家四口被迫分开多年的同时,也留住了温敬斯一条命。 虽然这条命能不能继续还是个未知数,但至少给了他们团圆的机会。 温敬斯:“你不恨他了?” 祝璞玉:“那不可能。” 她立刻否认了温敬斯的话 ,“我恨不得他现在就赶紧死,死得越惨越好。” 即便知道宋南径得了绝症,祝璞玉对他也没有丝毫同情,只觉得老天有眼,终于让这个死变态得到了报应。 “好了,我们不提他,聊正事儿。”祝璞玉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宋南径这个晦气的人,便提醒温敬斯回归正题。 温敬斯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孩子那边,怎么解释?” 第507回 坦白 祝璞玉:“我想,暂时先不解释。” 她将自己之前想好的策略复述给他:“他们对你不排斥,我和你结婚他们一定会接受,改口叫你爸爸也很容易——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说,血缘关系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概念,在一起玩得开心比较重要。” 与其花时间去给他们解释这些事情,还不如让温敬斯多陪他们玩玩效果来得好。 所谓的父子相认、血缘之类的概念,其实是他们这些成年人的执念,小朋友才不管呢。 温敬斯认真地听完了祝璞玉的话,点了点头,“那,结婚的事情,你跟他们说过么?” 祝璞玉:“温总没同意,我哪敢说?” 温敬斯:“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接受?” 祝璞玉:“我的小孩我最清楚。” 祝璞玉这一句话,又给温敬斯添堵了——他跟孩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而且几次都是以外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有她对孩子的了解。 难受归难受,温敬斯还是接受了祝璞玉给出的这个方案,他也不是很想一上来就去跟两个孩子说“我是你们的亲生父亲”这种话,他很怕听见他们问:那你之前去哪里了? 他没有参与他们的成长,也没有为他们付出过什么,没有资格去亮明身份。 况且,他这条命能不能留住还是未知数,即便说,也是情况稳定下来的计划了。 商量完孩子的事情之后,温敬斯看了一眼时间,“一会儿 有空么?” 祝璞玉:“怎么?” “和我回一趟老宅吧。”他说。 祝璞玉听完温敬斯的话,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干嘛这么着急?” 要不然憋着瞒着所有人,要不然就迫不及待地去承认,服了他了,“温总之前拖了我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不想复婚呢。” 温敬斯没有接她的调侃,“吃完饭一起回去。” 祝璞玉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 八点出头,温敬斯将车停在老宅的门口。 祝璞玉随他一起下了车。 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在院子里头采集花草标本道做作业的果果,还有温之洲。 “二哥!” “二叔!” 两人看到温敬斯之后,立马兴冲冲地喊人。 温之洲平时不住老宅,他前几天去外地出差了,一回北城就赶回来老宅了,就是为了见温敬斯一面——从知道他活着到现在,温之洲还是第一次见他。 不过,看到温敬斯身边的祝璞玉时,温之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前些年温之洲特别看不上祝璞玉,温敬斯飞机失事之后,温之洲还在葬礼上狠狠攻击过她。 但后来祝璞玉顶着焦虑症生下了知越和星星,又把两个孩子养得那么好,温之洲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对她的印象改观了许多,但这些年两人没有频繁接触过,祝璞玉见到他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导致温之洲也不知道该 怎么跟她相处。 道歉吧,好像显得很刻意,所以每次看见祝璞玉,温之洲都有些尴尬。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因为祝璞玉根本不在意这些,她甚至都不太记得温之洲跟她说过的某些话了。 今晚祝璞玉心情不错,跟果果说了两句话以后,看向温之洲,笑着说了句:“回来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温之洲有些懵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啊,哦,大哥说二哥回家住了,我过来看看。” 祝璞玉点点头,寒暄到此为止。 “你们吃饭了没?”温之洲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晚饭应该快好了,一起吃吧。” “我带你们进去!”果果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 祝璞玉和温敬斯同时笑了笑,跟在果果后面进了老宅客厅。 客厅里,温老爷子正跟温儒远坐着聊天。 果果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说:“二叔和二婶回来啦!” 温老爷子和温儒远闻声便看了过去,瞧见祝璞玉和温敬斯一起出现,不免有些好奇,他们这是……有事儿要宣布? “爸妈呢?”温敬斯目光环顾四周,没找到江澜璟和温确闻的身影。 “在楼上。”温老爷子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了?” 温敬斯:“有件事情要说。” 他招手将路过的保姆拦了下来,礼貌地吩咐:“辛苦上楼叫我爸妈下来一趟。” 保姆上楼后,温敬斯拉着祝璞玉坐到了双人沙发上。 斜侧 方的温儒远视线打量着两个人,“你们这是有什么重大消息要宣布么?” 其实,这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温儒远就有所猜测了。 刚刚温敬斯又专程让人去叫了江澜璟和温确闻,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基本没错。 尘埃落定,这两人的关系也该有个交代了,毕竟还有孩子呢。 “是有重大的消息。”祝璞玉看了一眼温敬斯,笑得一脸神秘。 温儒远揉了揉眉心。 这还装什么神秘,他们都猜到了。 过了两三分钟,江澜璟和温确闻一起下了楼。 “愿愿也来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呀!”江澜璟下楼之后,一看到祝璞玉,便露出了笑容。 她对着祝璞玉极其热情,倒是忽略了温敬斯这个亲儿子。 这也没办法,亲儿子这些年都不在家里,现在刚回来,她还没太习惯。 “好呀好呀,不过吃饭之前,我们先聊点儿事情。”祝璞玉笑眯眯地回复江澜璟。 江澜璟跟祝璞玉说完话,才注意到温敬斯,以及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上。 江澜璟挑了挑眉,侧目去和一旁的温确闻对视。 温确闻和江澜璟一同坐下来。 人到齐了,祝璞玉给温敬斯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始交代。 温敬斯整理了一下领口,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开口,“一个月前,我瞒着所有人做了催眠解除,以前的事情,我基本上已经想起来了。”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抛出来的却是重磅炸弹。 除 了祝璞玉之外,现场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 温老爷子最先发话:“胡闹!” 之前温儒远已经同长辈们复述过解除催眠的风险和副作用了,温敬斯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温家的长辈自然不希望他再去冒险。 温敬斯淡然回之:“胡闹也做了。” 温老爷子被他气了个够呛,直接去问祝璞玉:“愿愿,这事儿你知道么?” 第508回 温总退步得有些狠啊 “她不知道。”温敬斯直接替祝璞玉回答了。 温老爷子:“你还挺骄傲是么?” 温敬斯:“爷爷言重了,我只是不想我决定的事情有任何差池。” “你刚才说你想起来百分之八十了,那是说明,成功了?”温确闻接在后面追问。 现在纠结于温敬斯瞒着他们做催眠这个行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弄清楚结果如何更加重要。 目前温敬斯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温儒远此前也说过,解除催眠有不少潜在风险。 温确闻一下便问到了重点,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温敬斯身上。 温敬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了三个字:“不确定。” 江澜璟急了:“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温敬斯:“需要半年左右的观察时间,如果这期间没什么事儿就算成功。” “如果有其他情况呢?”温儒远追问他没说出来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后果如何?” 温敬斯:“可能就是之前说的那样吧。” 精神分裂、脑死亡,总之不是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此言一出,客厅的气氛又沉重了几分,几名长辈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责怪他也没用。 至于温敬斯为什么执着于“找回过去”,他们心里也有数。 沉默了一阵子后,温确闻率先开口问他:“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么?” 温敬斯:“会头疼。” 温确闻:“看过医生么?做过检查 么?” 温敬斯:“从结果来看,生理机能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温确闻的脸色略有缓和,“那你定期去做检查。” 温敬斯点了点头。 聊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侧目和身旁的祝璞玉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们——我和愿愿决定复婚了。” 复婚的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朝祝璞玉看了过来。 祝璞玉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提的。” 她没有具体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说:“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管半年后他身体如何,我都接受。” 祝璞玉已经提前预判了长辈们会说什么,因此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话虽这么说,可江澜璟还是有些担心祝璞玉的——这几年她是亲眼看着祝璞玉过来的,当年温敬斯“去世”之后,她那个状态,每每回想都觉得后怕。 若是温敬斯半年后真的再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 江澜璟担心归担心,可也清楚地知道祝璞玉决定的事情是劝不住的。 只是,江澜璟很好奇:“是因为敬斯恢复了记忆,所以你才决定和他复婚的么?” “没有。”祝璞玉看了一眼旁边的温敬斯,“他骗我骗习惯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主动告诉我。” “是你逼他坦白的?”温儒远听出了祝璞玉的弦外之音。 祝璞玉:“是啊。” 逼他坦白的前提是,她已经猜到了温敬斯找回记忆,温儒远好奇:“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 祝璞玉:“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温儒远:“……” 这两人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无话可说。 温儒远早就知道祝璞玉聪明,想必温敬斯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温敬斯不说这件事情,应该就是在等半年后的宣判,但祝璞玉等不及,所以逼他做了决定。 “孩子那边怎么说?”温老爷子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想到了知越和星星,“平白无故多出个爹来……” “您别担心,之前他跟知越和星星一起玩过几次,孩子们挺喜欢他的。”祝璞玉笑眯眯地宽慰老爷子,“我刚也和敬斯商量过了,暂时先不跟小朋友说血缘关系的事情。” 温老爷子:“?” 祝璞玉:“我会跟他们说,我结婚了,他们多了一个爸爸。” 温老爷子翻译了一下祝璞玉的这句话:“也好,让他先当后爹吧。” 祝璞玉被“后爹”这个称呼弄得哽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她这几年都没有在两个小朋友面前提过“爸爸”这个事情,他们还没去幼儿园,对这个角色也没太多概念。 因为没概念,所以更好接受“后爹”的出现。 —— 虽然吃过饭了,但祝璞玉和温敬斯还是在温家老宅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期间,也一同做出了后续的安排。 温儒远已经通知了公关部去筹划一场活动,在活动上正式对外宣布温敬斯“死而复生”的消 息,再由温敬斯亲自露面、说出他和祝璞玉即将复婚的决定。 两人之前结婚的时候就不够“光明正大”,温老爷子这次执意要他们走完公开这个流程再去办复婚手续。 老人家一片好意,祝璞玉哪好意思拒绝,就都依着他们来了。 不过温敬斯暂时没有回瑞澜的打算,温儒远本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然而还是得天天忙工作。 商议好后面的事情以后,祝璞玉便打算回尚水苑了。 温敬斯亲自开车送她回去。 从老宅到尚水苑的这条路,曾经开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 回去的路上,温敬斯打着方向盘,装作不经意地问祝璞玉:“我什么时候回尚水苑住?” 祝璞玉:“都可以啊,反正是你的房子。” 温敬斯呵了一声,没回话。 祝璞玉品了下他的这一声笑,有些自嘲的意思,好像是在反问她: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应该没说过不让你回那边住吧。”祝璞玉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东西收好了随时可以过来。” 温敬斯目视前方,嘴唇掀了掀:“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 祝璞玉揉眉心的动作停了一下——她刚才想着两个孩子,心思没太放在温敬斯的话上,现在他说了“外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醍醐灌顶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祝璞玉趁等红灯的时候,抬起手在温敬斯脸上捏了一把,像调戏小朋友似的:“温总退步 得有些狠啊。” 之前温敬斯也介意廖裕锦,但好歹能装出情绪稳定的模样来。 现在么…… 他这样闹的时候,跟之前被催眠的状态真是相差无几,让人看了就想狠狠地逗他、欺负他。 温敬斯哪里会听不出祝璞玉的戏谑。 他握住她的手,从脸上拿开,语调没什么起伏:“他什么时候搬出去,我什么时候回去。” 第509回 恃宠而骄 祝璞玉闻言,挑了挑眉:“你在威胁我么?” 温敬斯:“是。” 他承认得很干脆,理直气壮,“作为你的丈夫,我认为我有这个资格。” 祝璞玉瘪嘴,无情地提醒他:“你现在还不是。” 温敬斯:“好,你可以选择不和我复婚。” 红灯变绿,他再次发动了车子,声音冷了几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啧,脾气真大。”祝璞玉完全没有因为温敬斯的冷言冷语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温总现在真的很会恃宠而骄。” 温敬斯不予回应。 玩笑开够了,祝璞玉正色,跟温敬斯说了现在的情况:“廖裕锦最近在跟洛邢一起筹备他们新律所,公寓都找好了,很快就会搬出去。” 即便是没有她跟温敬斯复婚的这一茬,廖裕锦也是要从尚水苑搬出去的。 他手术后休养了几年,到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廖裕锦并不是一个能一直休息的人,所以回来北城之后一直就在跟洛邢商量一起开一家律所,这些年两人都积攒下来不少人脉。 当然,祝璞玉也是他们律所的原始股东之一。 这年头创业起家是很难的,廖裕锦和洛邢有资源,但启动资金不多,祝璞玉便提出给他们投资,律所开起来之后拿分红。 现在律所的手续都完全办妥了,人也招得差不多了,还接了几个案子,廖裕锦也找了律所附近的公寓准备搬出去。 温敬斯听完祝璞玉的这 句解释之后,脸色略有缓和,不过他很快就猜到了:“律所是你投的?” 祝璞玉点点头,欣然承认。 温敬斯酸不拉几地说:“祝总还是一如既往地舍得在他身上花钱。” 祝璞玉吸了吸鼻子,“怎么一股醋味儿。” 温敬斯不语。 “你嫉妒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花。”祝璞玉抬起手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反正你现在没工作,当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也挺好的。” 祝璞玉逗了温敬斯一路,不知不觉,温敬斯已经将车停在了尚水苑门前。 祝璞玉解开安全带下车,温敬斯也跟着一起。 祝璞玉见他要下来,下意识地阻止:“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祝璞玉本意是希望温敬斯早些休息,他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过度劳累,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 温敬斯虽明白她的用意,但听见这话不免还是沉了脸,“我去看看孩子。” “他们都睡了,你明天再来。”祝璞玉放柔了声音,“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你已经很累了。” 温敬斯原本有些不悦,但听见祝璞玉这样讲话,心头的阴霾几乎是瞬间就散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凝着她的脸说:“你也早点儿睡,明天我来找你。” 祝璞玉回应了一句“好”,便下了车。 温敬斯看着她走进大门之后,才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 祝璞玉回来的时候,周清梵正在客厅坐着写材料。 祝璞玉换鞋的时候,周清梵往窗 外看了一眼,随口问她:“今晚怎么样?” 祝璞玉换好拖鞋走到周清梵身边坐下,她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沙发里,肉眼可见的愉悦:“成了。” 周清梵:“他的身体怎么样?” “现在不清楚。”祝璞玉闭上了眼睛,“得再观察半年左右才知道结果。” 周清梵若有所思:“所以他才瞒着你。” 祝璞玉“嗯”了一声。 “你想好了么?”周清梵合上电脑,看着靠在沙发里的祝璞玉,想想得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她本身的病情,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在的。 “嗯,想好了。”祝璞玉睁开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周清梵:“知易行难。” 想象和真实上演,还是有差距的。 “你说得也对。”祝璞玉不否认这点,她扯扯嘴角,“可如果他真的只有半年了,我更应该抓紧不是么?免得以后什么都留不下。” “知越和星星还没体验过有爸爸的生活呢,先试试吧。” 祝璞玉刚说完这话,正好廖裕锦也下楼了,他手里还提了一个行李箱。 祝璞玉抬眸朝他看过去,“还没睡?” “刚才开了个线上会议,”廖裕锦将箱子放到一楼的储物间门口,“这两天律所案子启动,开始忙了,我打算明天就先搬去租的公寓那边——先跟你说一声。” “好,你忙你的。”祝璞玉点头同意。 她的语气很轻松,听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 廖裕锦通过她的口吻,便能判断出来:“你跟温敬斯谈妥了?” 祝璞玉:“大概这几天会去办复婚手续。” 廖裕锦有些意外:“这么快?” 随后,他又想起了一个重点问题:“他身体怎么样?” 祝璞玉:“不怎么样,和之前想的差不多。” 廖裕锦闻言,眉头皱起来,欲言又止。 祝璞玉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笑着摆摆手:“不用劝我,我都想清楚了。” “……好。”廖裕锦深知她是什么秉性,只能说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 翌日一早七点半,温敬斯就来了尚水苑。 他敲门的时候,廖裕锦正好在客厅收拾行李,便上前给他开了门。 两人就这么打了照面。 这算得上是廖裕锦知道温敬斯“回来”之后的第一次碰面,他朝温敬斯点点头,为他让了一条路,随口问了一句:“来这么早?” 温敬斯没回答,进来之后便看见了廖裕锦的几个行李箱。 廖裕锦见他视线聚焦在行李箱上,便主动解释:“我找了间公寓,原本计划上周就搬出去的,耽搁了几天。”’ 温敬斯“嗯”了一声,“就你一个人?” “知越和星星应该刚起床,等几分钟就下来了。”廖裕锦已经猜到了他是来看孩子的,“你还没吃早饭吧,一会儿可以陪他们一起吃。” 廖裕锦对温敬斯的态度很不错,像对寻常朋友一样,和前些年完全不一样了。 和江佩矜 离婚、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廖裕锦整个人平和了许多。 从前跟他对话的时候,虽然他的态度也没大问题,但温敬斯能感觉到,廖裕锦对他是有排斥和敌意的。 因为祝璞玉。 可刚刚他的那些话,完全听不出来。 温敬斯虽然介意廖裕锦,但却无法否认他对知越和星星的付出。 念及此,他朝廖裕锦点点头,很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第510回 我要和他结婚 廖裕锦也很清楚温敬斯的这句谢谢指的是什么——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和温敬斯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经年流转,好像很多情绪都在瞬间消散了。 廖裕锦微笑了一下,“不客气。” “以后就交给你了。”沉默片刻后,廖裕锦补充了后半句。 温敬斯同样笑了出来,微微颔首,两人之间的氛围还算和谐——特别是在廖裕锦说完后半句话之后。 温敬斯在楼下等了没多久,果然,祝璞玉和周清梵两人一起带着知越和星星下楼了。 知越和星星看见温敬斯之后,嘴巴张成了“O”型,“简叔叔?” 两个小朋友很意外,简叔叔怎么一大早就来家里玩了? 周清梵听见“简叔叔”这个称呼之后,便下意识地往祝璞玉那头看了一眼。 祝璞玉还没跟知越和星星纠正过“简庭”这个名字。 下楼之后,周清梵就先去院子里待着了,顺便帮着廖裕锦带了几样东西出去,他俩很默契地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四口。 知越和星星下楼之后便去找温敬斯聊天了,两个孩子围着他和他聊天,还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吃早饭。 祝璞玉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父子三人的互动之后,坐到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朝知越和星星招招手:“哥哥妹妹,过来坐,我有事情要宣布。” 两个小朋友从小养成的习惯都很好,不管玩得多嗨多投入,只要听见祝璞玉说“有事情要宣 布”,马上就会冷静下来。 温敬斯看着两个孩子迅速冷静下来,下意识地朝祝璞玉的方向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扬和钦佩。 教育孩子本身就是世纪难题,知越和星星这个年纪的小孩,亢奋起来的时候很难再听到外界的声音,祝璞玉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没少花精力。 祝璞玉读懂了温敬斯的眼神,她没有回应,只是朝温敬斯努努嘴,示意他去对面单人沙发坐下。 温敬斯会意,按她的要求坐了下来。 彼时,知越和星星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在了祝璞玉的身边。 星星好奇地问:“妈妈宣布什么?” 知越也竖起耳朵等着祝璞玉说话。 祝璞玉指了指对面的温敬斯,直截了当地说:“妈妈决定和他结婚了——以后不喊叔叔了,叫爸爸。” 温敬斯怔了一下。 虽然昨天他们已经商议过怎么跟孩子说了,但温敬斯没想到祝璞玉会如此简单粗暴。 甚至连一点儿铺垫都没有。 怔忡几秒后,温敬斯分别去看知越和星星。 两个孩子表情有些懵懂,似乎是在努力消化理解这件事情。 “那舅舅呢?”知越抓了抓小脑袋,“妈妈不和舅舅结婚吗?” 三岁多的孩子,对恋爱和婚姻都没有清晰的认知,动画片里告诉他们,生活在一起就是结婚了。 之前一只跟廖裕锦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他们理所当然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而且知越和星星 都知道,虽然妈妈的哥哥/弟弟叫舅舅,但是舅舅和妈妈不是亲兄妹。 知越的一个问题,成功让温敬斯的脸色沉了几分。 他当然不会和孩子生气,而是看向了祝璞玉。 “妈妈和舅舅没有谈恋爱,当然不会结婚。”祝璞玉从容不迫地给知越解释。 知越“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头。 星星则是问:“妈妈结婚了,舅舅怎么办?” 温敬斯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从知越和星星先后提的问题里就能看出来,两个孩子和廖裕锦的感情非常好,是他比不了的。 虽然他们也很喜欢他、对他热情、愿意和他玩,但对廖裕锦显然更不一样。 朝夕相处,时间堆砌起来的感情,明显更厚重,也更经得起考验。 所以,在听祝璞玉说完结婚的消息之后,两个小朋友最先关心的不是他,而是廖裕锦。 这说明,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廖裕锦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其实很正常,温敬斯对此也早有认知,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但真到这一刻,还是很难道做到心态平和。 祝璞玉似乎是觉察到了温敬斯的情绪,她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笑着对星星说:“舅舅也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呀。” 知越:“那舅舅还和我们一起住吗?” 祝璞玉:“不可以了哦,但你们随时可以见他。” 知越“唔”了一声,多少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强烈反对:“那好吧。” 最近一段 时间廖裕锦的工作逐渐忙碌起来了,加上他早已经知道祝璞玉的决定,因此搬出去之前,已经提前给两个小朋友打过预防针了。 “舅舅最近工作会比较忙,你们可以找新爸爸一起玩。”祝璞玉指了指温敬斯,“想玩什么就告诉他。” 经她这么一说,知越和星星同时朝温敬斯看了过来。 一向冷静从容的温敬斯,眼下被两个孩子盯着,竟然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但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星星打断了:“你爱妈妈吗?” “嗯,爱。”温敬斯回答得很果断。 “好吧,那就同意你做我爸爸了。”星星听见答案才满意地点点头。 温敬斯看着她鼓起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越则是问:“那你们会办婚礼吗?” 婚礼。 知越的一个问题,成功让祝璞玉和温敬斯回忆起了过去—— 当年那场说了很久的婚礼,直到他们两个人撕破脸都没办成。 祝璞玉一度以为,她人生的后半程应该没有这一项活动了。 这次复婚,祝璞玉也没有考虑过婚礼的事情。 “会。”祝璞玉思索之际,温敬斯已经给了知越答案,他笑着说,“到时候,你和星星来做花童好不好?” “好耶好耶!”知越和星星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们在动画片里看过结婚的片段,但还没有亲眼见证过婚礼。 刚聊到这里,陈姨出来喊两个小朋友吃饭了 ,周清梵也刚好从院子里回来。 祝璞玉索性先让温敬斯陪两个孩子去了餐厅。 周清梵看知越和星星主动牵上温敬斯的手,压低声音对祝璞玉说:“看来他们适应得不错。” 祝璞玉“嗯”了一声。 周清梵沉吟片刻,趁温敬斯不在,和祝璞玉说了自己的决定:“我这两天就搬出去。” 第511回 亲子时间1 祝璞玉和温敬斯要复婚,接下来温敬斯肯定会搬回尚水苑住,他们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团圆,周清梵自然不会留在这里做那个碍事的电灯泡。 “你住一楼或者三楼,不影响。”祝璞玉想起陆衍行说的那些话,并不太放心周清梵一个人出去住。 “不用,我前两天已经看好房子了,就在附近一公里左右的那个小区。”廖裕锦要搬的时候,周清梵就开始留意租房子的事儿了,很幸运,当天下午就找到了合适的房源,“治安挺好的,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祝璞玉斟酌了一会儿,“我安排几个人跟着你吧。” 周清梵想搬出去,祝璞玉也不好勉强她——她和温敬斯不介意,但也要考虑周清梵的感受,她继续住在这里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周清梵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好。”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祝璞玉和周清梵便也去了餐厅吃早饭。 她们两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星星和知越跟温敬斯聊婚礼的事情。 知越:“你会给妈妈买戒指吗?” 星星:“还有婚纱!” “我也要穿和妈妈一样的!”星星兴奋得两眼放光。 温敬斯被两个孩子缠着问东问西,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耐心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声音平缓而柔和。 周清梵听了一会儿,用眼神问祝璞玉:你们要办婚礼? 祝璞玉耸了耸肩膀,她哪知道。 不过,看温敬斯和两个小朋友聊得这么 嗨,这场婚礼应该是要提上日程了。 祝璞玉以前对于办婚礼没有很强的执念,甚至觉得有些麻烦。 当年温老爷子催了很多次,祝璞玉都找借口搪塞了,她记得,那会儿温家似乎都选好日子了。 —— 早饭之后,周清梵接到了中介的电话,上午去签合同做交割。 祝璞玉决定跟她一起过去,顺便看看小区的环境。 周清梵看了一眼那边帮星星穿防晒外套的温敬斯,“我叫了杏子一起,她一会儿直接去那边等我,你们去带孩子玩儿吧。” 刚才早餐的时候,温敬斯就答应了知越和星星今天带他们去体育中心。 一家四口难得团聚的时刻得,周清梵哪好意思打扰。 “没事儿,让他带。”祝璞玉原本也没打算和他们一起过去。 她在场的话,星星和知越一定会习惯性地找她解决问题,这也不利于他们和温敬斯培养亲密度。 但如果由温敬斯单独带他们出去,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周清梵读懂了祝璞玉的意思之后,恍然大悟,不过—— “他没带过孩子,没问题么?” “没带过才要学嘛。”祝璞玉心很大,“今天就先让他入个门吧。” 祝璞玉说完这句话不久,温敬斯便提着双肩膀带着两个小朋友来到了她面前:“东西都带好了,走吧。” 祝璞玉走到鞋柜抄起车钥匙递给他:“开我的车吧,后排有儿童座椅,你记得上童锁。” 温敬斯接过钥匙,咂摸了 一下她的话:“你不一起?” 祝璞玉:“我也没说过一起吧?” 温敬斯:“我单独带他们,你放心?” 祝璞玉:“难道你会让他们出意外?” 温敬斯:“……” 祝璞玉:“他俩很好带的,填饱肚子玩开心了就不会闹情绪。” 看到温敬斯脸上踌躇犹豫的表情,祝璞玉忍不住笑了:“温总,不至于这么没自信吧?” 温敬斯:“有问题联系你。” 祝璞玉没说错,温敬斯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的确没太大的自信——而祝璞玉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让他和孩子单独相处,充实充实他的自信心。 知越和星星已经习惯了祝璞玉的忙碌,得知她今天不会一起跟着的时候,两个小朋友欣然接受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 温敬斯悬着的心暂时回到了肚子里。 他拎着双肩包,带着知越和星星上了祝璞玉的车。 两个小朋友不需要抱,车门一打开,便身手矫健地挨个跳了上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温敬斯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儿童座椅上的装扮也不太一样。 知越的座椅上挂着只小绵羊的玩偶挂件,星星的是一只带笑脸的星星。 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里,透出的都是祝璞玉对孩子的关心和爱。 温敬斯觉得心口有些酸,他笑了下,弯腰分别替两个孩子系好安全带,然后关门上了车。 祝璞玉换车了,现在她的车一辆黑色卡宴,后排的位置比较宽敞 。 她之前不怎么喜欢这种比较大的车型,因为停车会很麻烦——想来换车也是为了孩子。 温敬斯来到驾驶座坐上,才发现祝璞玉的方向盘上也套了迪士尼的套子,倒车镜上头挂着的也是玲娜贝儿的周边。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温敬斯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被催眠的那阵子,坐过几次她的车,那时看到她车里的这些“幼稚”装扮,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为两个孩子准备的。 大概不了解她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所有人眼中的超人,事业有成的同时,又把两个孩子抚养得很好。 可温敬斯却很清楚,她内心也住着一个孩子。 她曾经也是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当年他们的婚姻里太多斗争和算计,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卸下包袱肆意地在他面前做自己。 这一次复婚,他想试一次。 —— 车里有两个孩子,路上都很热闹。 知越和星星一直在聊天,兄妹两个人特别和谐,聊到不同意见的时候也不会抬杠。 这一点实在是很难得。 不用想也知道是祝璞玉的功劳。 两个小朋友时不时地也会和温敬斯说上几句话,温敬斯会第一时间回复,但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认真听他们说。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停在了体育中心的停车场里。 这家体育中心是新建不久的私人项目,消费高,环境好,人也比较少。 知越和星星前几个月 就开始在这里学网球了,温敬斯刚好擅长网球,今天索性就没有请教练过来——之前和廖裕锦陪两个孩子踢球的时候,他狠狠丢了一把人,这次他要把自己的形象挣回来。 网球,正好是他擅长的项目之一。 来到私人球场换好装备之后,温敬斯先拿起球拍不经意地露了一手。 知越和星星看着温敬斯比教练还厉害的动作,异口同声地“哇”了起来。 那一瞬间,温敬斯满足感爆棚。 第512回 亲子时间2 温敬斯并不是什么需要通过外界的肯定和喝彩寻求自我价值的人,他从小便内核稳定,很少因为别人的评价产生情绪。 可再稳定的人都有软肋,知越和星星就是他的软肋。 作为父亲,他不可避免地希望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形象是高大、无所不能的,他希望成为他们崇拜的对象——这想法乍一听有些幼稚,但每个成为父亲的人似乎都无法避免。 “好厉害呀!”星星兴奋地为温敬斯鼓掌。 知越从凳子上拿起球拍,尝试学温敬斯刚才的动作比划,但失败了:“我怎么不行?” 温敬斯被知越滑稽的动作弄得忍俊不禁,“没关系,教你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知越:“多久呀?” 温敬斯:“你这么聪明,应该两周就可以。” 这句夸奖明显取悦到了知越,知越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然后对温敬斯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温敬斯脸上笑意更浓:“以前不喜欢我么?” 知越:“我是说喜欢你做我爸爸啦!” 之前只是喜欢和他一起玩而已,把他当做妈妈的朋友,和接受他做爸爸,在有原则的小朋友看来也是完全不同的。 温敬斯了解了知越的意思之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继续努力。” 知越:“看你表现咯~” 星星站在一旁,竖起小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举起手来说:“我也喜欢你做我爸爸!” 温敬斯听见星星的声音,心都要 化了,他蹲下来摸了摸星星的脸,想着自己当初在知道祝璞玉怀孕之后,对女儿的渴望,不禁想,果然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儿,比起知越,星星显然对他更热情一些。 虽然知越也不差,但他的想法要比星星多一些,也稍复杂一些,星星就比较简单了,一般都是跟着知越走。 经过刚刚这一番短暂的摸索后,温敬斯大致也知道了应该怎么和两个孩子相处了。 知越小朋友刚才说得很对,作为妈妈的朋友和作为爸爸,是完全不同的,他现在要建构的,是作为“父亲”这个角色和他们相处的模式。 —— 温敬斯带着知越和星星在体育中心待了一整天。 两个小朋友精力旺盛得令人咋舌,下午四点半要结束的时候依然意犹未尽。 一天的玩耍相处下来,温敬斯明显能觉察到,两个孩子对他产生了一些依赖——虽然程度还不深,但对于他来说懂,一点点正向反馈都足够欣喜。 知越的运动天赋比温敬斯想象中高得多,他学技巧很快,领悟力也比较好,一天下来,进步特别快——星星的进度稍微慢一些,并不是因为她天赋不足,而是她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欣赏未来爸爸和哥哥的复杂动作上了。 虽然星星一直在气氛组,没怎么认真学,但温敬斯并没有强迫她去专心——本身就是爱好而已,比起学会什么技巧,小朋友本身获得的快乐更重要。 更何况,星 星从头至尾都在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她真是个非常会捧场的孩子,语言表达能力很强。 温敬斯看着星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夸奖他的时候,忍不住就会想,祝璞玉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活泼开朗,无忧无虑。 一天运动下来,知越和星星都出了不少汗,温敬斯本想带他们在这边洗个澡再回去的。 星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但知越不肯。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有理有据地说:“妈妈说了男女有别,你不可以给星星洗澡。” 温敬斯既无奈又欣慰,最后当然还是听了知越的,没在这边洗。 他拍拍知越的肩膀,“你说得对,听你的。” —— 温敬斯带着知越和星星回来的时候,祝璞玉和周清梵已经回家有一阵子了,周清梵去楼上收拾行李了,祝璞玉在客厅坐着处理工作邮件。 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祝璞玉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知越和星星满头大汗跑进来,两个人穿的还是训练服。 星星的齐刘海都湿透了,贴在脑门上,看起来非常邋遢。 祝璞玉不由得蹙起了眉。 这时,温敬斯正好提着包进来,祝璞玉便直接问他:“你没给他们洗澡换衣服?” 虽然人们总调侃说什么“爸爸带娃活着就行”,但祝璞玉从来没担心过温敬斯这点。 “他不可以给星星洗,星星是女孩子。”知越听见这个问题之后,马上抢答了。 温敬斯对祝 璞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下祝璞玉算是知道原因了,她上去帮星星擦了擦汗,也不忘夸知越:“知越记得妈妈教过的话,很棒,还会保护妹妹,越来越厉害了。” 知越再次傲娇地扬起了下巴,他被夸之后显然是非常高兴的,也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我呢我呢?”星星凑到祝璞玉面前求夸奖。 “你也很棒。”祝璞玉擦完汗,朝星星比了个大拇指。 星星嘿嘿地笑了起来。 “让陈奶奶带你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吧。”祝璞玉一边跟星星说,一边招了陈姨过来。 平时都是陈姨或者另外一个保姆给星星洗澡的,星星已经习惯了。 温敬斯看着星星跟陈姨上了楼,视线不由得看向了知越,想起他那句“男女有别”,温敬斯正想问他怎么洗澡,就听见祝璞玉说:“知越,我带你去。” 温敬斯掀起眼皮看向祝璞玉,质疑:“你带?” 祝璞玉:“要不你带?” 温敬斯:“男女有别,我带吧。” 祝璞玉细品了一下温敬斯的这句话,总觉得他好像有些跟儿子争风吃醋的意思在。 现在这么幼稚的么? “知越,你OK么?”祝璞玉先去征询知越的意见。 知越不怎么信任地看着温敬斯:“你会洗吗?” 温敬斯:“当然。” “那好吧。”知越点点头同意了,他默默想着,就把这当做他和妈妈结婚之前的考核吧——如果他洗得没舅舅那么好,他就要给他扣分 了。 温敬斯看着知越眼珠子滴溜溜转,就知道这小子又有想法了。 之前一起玩的时候,温敬斯倒没发现,他这个儿子……挺难对付的。 “你平时在哪里洗?走吧。”温敬斯将手搭上了知越的肩膀。 上楼之前,温敬斯回头跟祝璞玉对视了一眼。 祝璞玉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第513回 不愧是他儿子 祝璞玉非常了解两个小孩的个性。 知越虽然活泼好相处,但心眼子很多,某些方面是有些难搞的——很显然,他虽然接受了温敬斯马上会成为他的爸爸,但私下却偷偷在对他进行某些“考核”。 如果温敬斯某一项表现得不符合他的预期,恐怕是要被扣分的。 祝璞玉觉得很有意思,也没打算拦着,她有把握,知越不会做得太过分。 江澜璟之前就说过,知越这方面和温敬斯小时候特别像——明明他们也没有专门去做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温敬斯的防备心就是比同龄人强很多。 不过,一旦对方通过了“考验”,被他列入到“安全区”,他就不会再有所提防。 当年宋南径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想起宋南径,祝璞玉觉得一阵晦气,拍了拍额头,中断了思路。 —— 温敬斯带着知越来到了二楼的浴室。 尚水苑是他的房产,在这里住了多年,温敬斯对于浴室的陈列摆设烂熟于心。 进来之后,温敬斯便走到浴缸前做准备,顺便回头问了知越一句:“你可以自己脱衣服吧?” 知越:“当然。” 回答完以后,知越便开始脱身上的T恤,动作敏捷得像只小猴子。 三下五除二脱完衣服之后,知越便站在一旁看温敬斯。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知越的目光有些闪烁,随后更是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温敬斯调好水温之后一回头,便对上了知越那双充满探究的眼 睛。 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温敬斯装作没看出来,朝浴缸努努嘴,“进去吧。” 知越“哦”了一声,迈着腿踏进浴缸里,等温敬斯拿着花洒给他冲水的时候,知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哪边是热水?” 温敬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抹笑。 难怪刚才那样看着他,原来是在研究这个——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温敬斯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不愧是我儿子。 以前听着有孩子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不是很理解,如今自己切身体会一把,终于理解那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了。 “笑完也要回答问题哦。”知越很有礼貌地提醒了他一句。 温敬斯为他冲着身体,从容不迫地回答:“因为这里也是我家。” 看到知越皱起的眉头后,温敬斯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在这里住过很多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了。” “那你和我妈妈早就认识咯?”知越很快便从温敬斯的话里得出了有效信息。 温敬斯“嗯”了一声,欣然承认。 经过今天,他对知越有了全新的了解——知越没有他先前认为的那么“单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想当然地觉得孩子不懂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接受不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实际上,他的孩子很厉害。 温敬斯想,他或许可以“顺其自然”地和知越亮明自己的身份。 知越知道了,星星也会知道 ——他会用自己的办法让星星理解这层关系,温敬斯毫不怀疑,他儿子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知越眨巴了一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你喜欢她很久了?” 温敬斯继续“嗯”。 知越:“所以你是我爸爸咯。” 温敬斯倒没想到知越会这么快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语调太轻松了,听着像是开玩笑的。 温敬斯正想着应该如何跟他说,就听知越补充:“是生了我的爸爸。” 温敬斯:“……” 好,知越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淡定太多了,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冲击到,像是随口谈天气一样。 是他低估了小朋友的能力。 温敬斯这边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没给出回答,知越盯着他的脸色观察了一会儿,已经得出了答案:“真的哦?我猜对了?” 温敬斯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我是,你能接受么?” 知越点点头。 温敬斯:“……” 就这样? 知越:“你要和妈妈结婚,以后就是爸爸了呀!” 温敬斯耐心地给他解释:“有些区别,我和你妈妈结婚,我只是你名义上的爸爸,但我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我和你妈妈一起孕育了你——” “啊,都是爸爸。”知越不明白温敬斯在纠结什么,“没区别的嘛。” 温敬斯:“……” 知越忽然又心很大了,完全不在意血缘关系什么的,他说是亲生父亲,他也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说辞。 不过,知越很好奇:“那 你不回来,是和妈妈吵架了咩?” 温敬斯:“……嗯,我惹她生气了。” 知越:“好吧,妈妈生气挺可怕的。” 他露出了有些后怕的表情。 温敬斯看见这一幕,沉重的心情略有缓和,他好奇:“她会和你生气么?” “不会,但是我看到过妈妈工作生气。”知越学了一下祝璞玉发飙时的语气,惟妙惟肖的,然后又哆嗦了一下,“还好我从来不惹妈妈生气。” “嗯,那你很棒,继续保持。”温敬斯欣慰地送上赞赏。 知越:“你是怎么惹妈妈生气的?” 温敬斯哽了一下,半晌才回答上来:“我骗了她。” 知越:“哦,妈妈说做人不可以撒谎,这样是人品有问题。” 温敬斯:“……” 知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要撒谎了。” “……好。”温敬斯哭笑不得地应下来,他发现知越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温敬斯本以为他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之后会很惊讶,惊讶之后再问他为什么前几年不出现,或者是责怪他几句。 但知越完全没有这么做。 温敬斯第一次被一个孩子的行为弄得茫然。 他挤了洗发水揉着知越的头发,随口问他:“你会怪我么?” 知越:“啊?” 温敬斯:“我前几年没有陪着你和星星,不算个好爸爸。” 知越:“可是我和星星一直都很开心哦。”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爸爸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 温敬斯听见这个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欣慰的是孩子没有因为他的缺位责怪他甚至恨他,难过的是……目前为止,在孩子的生命里,他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我争取,以后让你们更开心一些。”温敬斯调整了一下心情,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知越:“好叭,看你表现。” 第514回 他的衣柜 祝璞玉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距离温敬斯带知越上去洗澡已经快四十分钟了。 这么长时间,褪毛都够了。 知越平时洗澡最多二十分钟,他也不是很喜欢在浴室泡着。 祝璞玉不禁有些担心出岔子,正打算起身去楼上探查情况,就看见他们父子两个人一同下来了。 知越已经洗完澡换上了T恤和短裤,小短发也被吹干了,看起来清爽不已,反观温敬斯,还是之前的那套运动服,衣服上还有些水迹。 转瞬,温敬斯已经把知越带到了祝璞玉面前,他笑着对祝璞玉说:“验收一下成果?” 祝璞玉看见他鼻尖上的汗珠,“你怎么没洗?” 温敬斯:“没有换洗的衣服。” “主卧,你自己找吧。”祝璞玉说,“有点儿旧了,不过能穿。” 温敬斯听见这句话,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嘴角的笑意也就此僵住。 主卧。 有点旧了。 温敬斯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内勉强挤出一个“嗯”字,随后再次上了楼。 他步履匆忙,几乎是一鼓作气地走到了主卧推门而入,打开了房间的衣柜。 衣柜里挂着他的西装和衬衫,另外一边是叠得规规整整的POLOT恤,抽屉里的贴身衣物都还在。 陈列摆设,都是当年的模样。 连柜子里的香味,都是他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一打开,扑鼻而来。 温敬斯盯着衣柜里头看了很久,动手去拿衣服的时候,指尖还有些发颤——他 从来没有想过,祝璞玉还留着这些东西,更不敢去想,她这几年里看到这些衣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和状态。 他更害怕半年后那个审判时间的到来。 如果他再一次离开,只留给她这些东西做念想,她要怎么撑下去? 温敬斯攥住衣服,关上柜门深呼吸,体内突然燃起了一股迫切的冲动和斗志——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欲望和野心了。 要活着。 要不惜一切代价活着。 —— 当天晚上八点钟,黄金时间,瑞澜对外公开发表了一篇公告,不足半小时,便霸占了各家媒体的头版头条。 瑞澜的公告里清楚地写着,温敬斯并没有在当年的飞机失事中遇难,温家已经找到了他,并且会在明天晚上为他举办一场回归的接风宴,且允许媒体参加。 当年温敬斯的死就是惊天新闻,霸占热搜足足有半个月。 如今他“死而复生”的消息一出,自然也不遑多让,社媒前十的热搜,八条都和这件事情有关。 瑞澜的公告里对于温敬斯为什么没有遇难、温家又是如何找到他的这些细节并未赘述,因此也惹得舆论更加好奇,各路媒体也是争先恐后地为蹲守现场做出了准备,希望到时候能问出一些信息来。 祝璞玉在吃晚饭的时候看到了这篇公告,这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祝璞玉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去看网络上的讨论,在发公告之前她就 猜到了,影响肯定不会小。 温敬斯也看见了新闻,他放下手机侧目去看祝璞玉:“明天一起过去?” 祝璞玉点了点头。 温家的这篇公告一发,媒体肯定挤破了脑袋都要来,到时候公开复婚的消息,影响力才足够大——祝璞玉这次不想再藏着掖着了,无论温敬斯的生命期限还有多久,她都要让全世界知道他们的关系。 —— 北城的舆论环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温敬斯回归的消息,之前温家一直藏得很严实,圈子里的人大都也是看了那篇公告之后才知道的,那之后,温家老宅的电话就没断过。 如此震撼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陆夫人的耳朵里,陆夫人在看到公告后,马上便给陆衍行打了电话。 那边刚刚接起来,陆夫人便问他:“敬斯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陆衍行没回答,只是反问她:“怎么了?” 陆夫人:“你和敬斯关系近,我应该早点过去道贺,现在去,显得我们陆家和温家生疏了。” “……我也是看到公告才知道的。”陆衍行听了陆夫人的说法之后,有些无力。 距离上一次通电话已经有快两个月了。 路家倒台,和路微离婚之后,陆夫人并没有消停,很快便开始为陆衍行寻找新的联姻对象。 上一次她来电话,就是为了通知陆衍行和她相中的那位海城豪门千金见面。 陆衍行拒绝之后,惹到了她,之后陆夫人 便没有再和他联系过。 这次来电话,又是为了和温家社交的事儿。 陆衍行觉得很累,电话里陆夫人还在继续说:“那你明天下午回老宅一趟,晚上的接风宴我和你一起过去,到时候……” 后面陆夫人说了什么,陆衍行已经没心思去听了,他敷衍地应了一声,等她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陆衍行将手机放到桌上,走到落地窗前,玻璃窗倒出他的身影,和这座城市的霓虹夜色融为一体。 陆衍行耳边忽然响起了温敬斯上次同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妈那边解决不了,就不要再找她了。” 陆衍行闭上眼睛,抬起手揉着眉心,越发地累。 —— 经过一夜的舆论发酵之后,祝璞玉这个前妻还是不可避免地登上了热搜。 当初她和温敬斯离婚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被重新翻了出来,但因为当年的新闻几乎都被处理掉了,相关的话题都是当初围观过那次事件的人爆料出来的。 有些夸大其词,但也的确煽动了大众的情绪,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温敬斯死而复生,祝璞玉那边会有什么表示? 接着,就是祝璞玉和廖裕锦带着孩子被拍的那些照片攻占热搜。 祝璞玉有一对龙凤胎,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家对于这两个孩子的身份都不是很确定,有些媒体说是温敬斯的,有些又说祝璞玉是去做的试管,还有传闻说祝璞玉是出轨之后意外怀孕了。 祝 璞玉的名字这么大喇喇地挂在热搜上,温敬斯随手一点进去,就看见了一些不友好的话。 他面色有些沉,将热搜实时讨论里的那些言论翻了一遍。 他知道祝璞玉一向不在意舆论评价,可他不想看见她被造谣。 这些问题,今晚他都要一次性解决掉。 第515回 断绝 温敬斯一早就来到了举办接风宴的酒店做准备,随他一起到来的,还有温儒远以及瑞澜公关部的工作人员。 温敬斯去现场看过以后,便和温儒远一同回到后台的休息室坐下来。 温儒远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你还有要求直接跟李峰说,他会安排。” 温敬斯微微颔首,“谢了,你去忙吧。” 温儒远拍拍温敬斯的肩膀,“你要是真感谢我,就赶紧把这个位置接回去。” 温敬斯笑了笑,没接话。 别的豪门都是兄弟明争暗斗,手足相残,到了温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温之洲打小就对从商不感兴趣,因为上面有两个哥哥,温家倒也没有去着重培养他。 温儒远年龄大一些,他是最先进公司的那个,CEO的位置原本也是要给他坐的,但温儒远有了孩子之后,就没什么事业心了,比起没日没夜地应酬工作,他更喜欢去陪女儿做手工、爬山。 而温敬斯是天生地热爱工作的那类人,而且精力非常旺盛,天赋野心兼具,温儒远觉得,继承人这个位置就是为温敬斯量身定做的——所以他一定不能有事儿。 再撑半年,他就可以完璧归赵了。 温儒远和温敬斯玩笑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温敬斯独自坐在休息室呆了一会儿,之后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他应了一句,门被推开的同时抬头看了过去,便对上了陆衍行的眼。 温敬斯有些意外,“你怎 么来了?” 陆衍行没回答,关上门走到了温敬斯对面坐下。 温敬斯这才发现,陆衍行的脸色非常难看,目光黯淡,整个人透着一股颓败感。 “出事儿了?”温敬斯问他。 陆衍行这次终于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没事。” 温敬斯犀利地看着他:“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儿的。” “就是不想干了。”陆衍行说,“这么多年费心不知道图什么,没意思。” 温敬斯听完陆衍行的话,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陆夫人又让你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她心里就那些事儿。”陆衍行自嘲地掀了掀嘴角,“我刚离婚几个月,她已经在找下一任儿媳妇了。” 温敬斯不好评价陆夫人的行为,毕竟他是个晚辈。 但陆衍行从小到大在陆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温敬斯还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陆巡止出了那次意外,陆夫人根本就不会想把陆氏交给陆衍行。 在那之前,别说爱了,物质层面,陆衍行都没从陆家得到太多,因为父母根本想不起来给他。 “你想离开陆氏。”温敬斯读懂了陆衍行的想法,他不仅是想离开陆氏,还想彻底跟陆家断绝关系,但这件事情,在他们圈子里,实在是太难了。 除此之外,陆衍行还有一个不得不待在陆氏的原因—— “她那边以后可能要麻烦你和祝璞玉了。”陆衍行沉思了许久,才勉强说出这句话。 他的声 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温敬斯印象中还没有见过陆衍行这样,可想而知他的状态有多差。 “这你放心。”温敬斯点点头,“我和愿愿不会让她有事儿。” 温敬斯很有分寸,只答应了陆衍行的要求,并没有问他某些多余的问题。 “谢谢。”陆衍行郑重其事吐出两个字。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么多了。”温敬斯说,“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你办的事情,你尽管提。” “送我出去吧。”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和温敬斯对视,“别让陆家查到我的行踪。” 温敬斯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做得这么绝,看来陆衍行是下定了决心要和陆家一刀两断了——也要和周清梵一刀两断。 之前无论出什么事儿,他都没想过离开北城。 “可以。”要办到陆衍行要求的事情,对于温敬斯来说并不难,“你想清楚就可以,想好目的地再通知我。” “瑞士吧。”陆衍行已经做出了选择。 温敬斯“嗯”了一声,他拿起手机翻了翻日历,“等今晚结束,明天我帮你安排。” 陆衍行:“今晚,她来么?” 他没有说名字,但温敬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也猜到了他接下来要他帮什么忙。 “陆夫人应该也会来,你自己小心。”温敬斯提醒了他一句。 —— 宴会定在七点钟开始,但中午的时候,就有媒体在酒 店附近蹲守了,只为宴会厅开放之后进去占一个好的机位。 祝璞玉和温敬斯是六点钟来的,两人从酒店的贵宾通道上了楼,幸而避免了记者的围堵。 祝璞玉今天并没有刻意隆重地打扮,只是像平时一样穿了一身职业套装,浅棕色的渐变,大气优雅,又不失气场。 温敬斯则是穿着贴身高定,是他之前穿习惯了的那个品牌,同样是黑色的西装,现如今穿了,跟他之前被催眠的状态下,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祝璞玉坐在温敬斯对面,看着他沏茶的动作,有些入神,以至于温敬斯把茶水摆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到。 直到温敬斯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我这么好看?”温敬斯打趣她,“眼睛都看直了。” 祝璞玉没否认,喝了一口茶水,“你不好看,我勾搭你做什么。” 她感慨似的说,“你今天这一身,有点儿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温敬斯也被祝璞玉的话带入了回忆里,但想了几秒之后,他的头忽然开始疼了。 突然间的抽痛让温敬斯的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祝璞玉被吓到了,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你怎么样?我去叫司机——” “不用。”温敬斯握住她的手,“你给我拿两颗药过来就行。” 祝璞玉:“你确定?” 温敬斯“嗯”了一声,“阵痛而已,现在好多了。” 祝璞玉抿了抿嘴唇,从包里给他拿了药 。 看着温敬斯吃完药,祝璞玉才说:“以后不聊之前的事儿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敬斯就是因为回忆之前的事情才会忽然头疼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会上?”温敬斯刚才只想起了这一幕。 “不是。”祝璞玉否认,“不提这个了,你别想了。” 温敬斯:“不是么?” 他说着又要去思考 祝璞玉见状,马上瞪他:“不准想!” 第516回 我回来了 温敬斯被祝璞玉瞪了之后,倒是停下来了,但他还是没脱离这个话题:“那你告诉我?” “餐厅。”祝璞玉怕温敬斯再想下去出了什么事儿,便直接告诉他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开口的事儿,“你和祝星盈吃饭的时候,我扮成服务生给你酒里加了点儿东西。” 伴随着祝璞玉的言语,温敬斯脑袋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解除催眠之后,他的记忆不能算特别完整,有些事情需要人提醒,给个引子之后才想得起来。 “然后你带我去了酒店。”温敬斯接过祝璞玉的话,说了后面的事儿。 祝璞玉蹙眉:“你想起来了?” 她还是担心他头疼,看他没有刚刚的反应,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温敬斯同祝璞玉解释了他的情况:“有些事情需要先提醒一下才想得起来。” “也没什么好想的。”祝璞玉觉得这都不算什么的重要的事儿,“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你别拿自己的身体试错。” “我觉得,挺值得回忆的。”温敬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那天晚上很卖力。” 祝璞玉:“……” 温敬斯:“如果祝星盈看上的是其他男人,你也会这么做?” 祝璞玉:“这个问题你以前好像问过。” 温敬斯:“是么,不记得了——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祝璞玉:“会的。” 温敬斯听她说得这么果断,脸沉了些:“如果对方是个——” “别如果了。”祝 璞玉已经猜到了温敬斯的台词,毕竟他以前就这么问过几次了:“祝星盈眼光也是很高的,不是长得帅的有钱男人她才不会倒贴。” 温敬斯被祝璞玉说得哽住了。 现在他在她面前哑口无言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去想唐凛说的话,解除催眠是不是真的对他的智商和反应力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 祝璞玉和温敬斯在后台休息室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之后,温家的人也陆续到了。 为了展示重视程度,多年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过的温老爷子都亲自过来了。 七点钟,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去说了一些暖场的话以后,温老爷子便上了台,老爷子虽然多年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但气场十分从容,他站在台上,发表了一番简短的言论。 先感谢了到场的媒体和宾客,之后又宣布了温敬斯“死而复生”的消息。 温老爷子点到即止,没说太多,核心思想是欢迎致辞。 温老爷子的发言结束之后,温敬斯缓缓从后台走了出来。 温敬斯站到台上的时候,整个宴会厅都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见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闪光灯有些晃眼,温敬斯却毫不介意,他面带微笑,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了话筒前,微微弯腰,对着全场缓缓开口:“谢谢诸位的关心,我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人便开始鼓掌,有几名给温敬斯做过专访的记者,听着这熟悉 的声音,都激动得想要落泪。 掌声落下之后,温敬斯继续:“因为某些原因,当年我并没有上那一趟航班,很幸运地活了下来,但经历了一场车祸后失去了部分记忆,一直到近期才想起来。” 温敬斯此前已经看过了网络上对于他“死而复生”的各种猜测,因此没等记者提问,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诚恳,可以满足旁观者的好奇心,让他们停止猜测,但又没有什么真的值得推测深究的具体细节。 祝璞玉在后台听着温敬斯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没她“压制”的时候,温敬斯还是那个从容自若掌握大局的温总。 这样的反差就更显得他可爱了。 多年前,祝璞玉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用“可爱”一词来形容温敬斯。 温敬斯方才的发言算是给所有人最好奇的问题有了一个回应。 发言结束之后,便到了记者提问的环节,温敬斯很有耐心,几乎每个问题都回应了。 几家财经媒体关注的,自然是温敬斯日后的规划,因此问的都是和瑞澜的相关问题。 温敬斯统一回答了:“近期没有回瑞澜的打算,如果回归的话,一定提前告知诸位。” 记者没有追问原因,毕竟温敬斯刚刚也说了,他当年出车祸失忆了,可能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吃不消那样高强度的工作。 财经记者问的都是工作相关的问题 ,但娱乐记者关注的点完全不同,一上来便提到了温敬斯的私生活——这些记者中有一部分是亲历过当年温敬斯和祝璞玉撕破脸的那场风波的,虽然温敬斯“强女干”的丑闻出来之后,祝璞玉澄清过,但两人离婚也是事实。 这几年里祝璞玉的私生活也一直挺精彩的,还有那两个孩子—— 有胆子大的记者直接问:“温总当年离开北城的原因似乎和前妻祝璞玉女士有关,请问你们现在关系如何?” 这名记者是第一个在提问的时候直接说出祝璞玉的名字,以及“前妻”两个字的。 之前提问的记者都比较委婉,只是问他感情生活方面有没有什么改变。 温敬斯听完这个记者的问题之后,忽然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搞得台下的记者们有些紧张,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这笑背后的情绪。 “既然大家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好奇,那就再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笑过之后,温敬斯不疾不徐地开口,丢出一记重磅消息:“我和我的前妻祝璞玉女士即将复婚。” 场下先是静了几秒,之后便沸腾了。 祝璞玉听见温敬斯说完这句话后,便从后台走了出来。 她刚出现,现场的反应更热烈了。 祝璞玉在全场的注视下走到温敬斯身边停了下来,温敬斯转过头去和她对视,两人相视一笑。 四周快门声和闪光灯就没断过。 祝璞玉上来之后,记者便继续提问两人: “请问是什么契机让两位决定复婚的?” “没有什么契机,只是因为感情。”祝璞玉回答得很干脆,落落大方:“当年决定离婚的原因也比较复杂,但事实就是,他离开之后我非常后悔——很庆幸我还有这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517回 替我劝劝他吧 祝璞玉几乎没有在媒体面前透露过自己的私生活,这次坦诚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记者也感受得到她的不同。 不过还是有记者问到了她这几年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有记者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孩子复婚的——祝璞玉觉得问后面这个问题的记者脑子转得还挺快的,也深谙提问的技巧。 网上一直在讨论她的那一对双胞胎是不是温敬斯的孩子,他肯定也看到过,作为媒体人,他自然也要去深挖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种问题又不好直接问。 可他如果问是不是因为孩子复婚,很自然地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一部分。”祝璞玉正感叹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开口回答了那个记者的问题,“但这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就算没有我,她依然有能力把我们的两个孩子抚养得很好,严格意义上说,是我更需要从她和孩子身上找回家的感觉。” 温敬斯用同样有技巧的方式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说“我们的孩子”,就等于跟所有人宣布了知越和星星是他的孩子; 他说是他更需要她和孩子,等于告诉所有人,复婚是他提出来的。 祝璞玉听温敬斯说过很多动听的话,她以为自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应该能够全程保持优雅淡定,然而,此时此刻,眼眶还是发酸了。 祝璞玉吸了一下鼻子,微微抿着嘴唇。 这一幕也被直播的摄像机捕捉到了——这样的场 合下,她的每个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观察的,这种小细节自然也逃不过围观群众的眼睛。 看到祝璞玉这样的反应,谁还会再质疑她对温敬斯没有感情呢? 温敬斯回答完记者的问题之后,又宣布了他和祝璞玉会在近期举办婚礼的消息,日子确定之后,会对外公开。 温敬斯的发言里字字句句都在拥护祝璞玉,现场的记者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到再去问那些无聊的问题——况且,刚刚两人对视的那一眼,足够证明他们的感情了。 人跟人之间的气场是玄学,有的夫妻在媒体前如胶似漆,但只会给人一种在演戏的感觉。 温敬斯和祝璞玉今天全程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甚至两个人的距离都要有一米了,可只要站在一起,就有极强的暧昧和张力。 特别是祝璞玉刚刚被温敬斯感动到,却强行把眼泪憋回去的那一幕。 后来这张照片在社媒上火了好一段时间,甚至有人拿着它去给娱乐圈的演员做范本,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感动——比起落泪,这种成年人体面的克制和隐忍,更能引起大众的共鸣。 —— 宴会前的讲话提问环节进行了大约四十多分钟。 祝璞玉说话的机会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温敬斯在回答,他几乎是把社媒上所有被质疑过的点都回应了。 这一环节结束以后,便是用餐和社交时间了。 温敬斯回归之后第一次露面,刚一下 台便被人层层叠叠地围住了,前来找他敬酒谈话的人就没有断过。 祝璞玉一直跟温敬斯在一块儿,每个人上来,都会对她送上几句祝福。 祝璞玉笑着点头,欣然接受。 过了一会儿,陆夫人也上来了。 陆夫人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披着披肩,贵妇姿态尽显。 她笑眯眯地停在温敬斯和祝璞玉面前,热情地说:“我就知道敬斯好福气,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恭喜。” 温敬斯微微颔首:“谢谢袁姨。” “你和璞玉什么时候复婚呀?日子找好了么?”陆夫人转头看向了祝璞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 祝璞玉也“嗯”了一声,比起陆夫人的热情,她的回应显得有些冷淡了。 因为周清梵的关系,祝璞玉对陆夫人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当初周清梵在陆家,祝璞玉跟陆夫人还会客气客气,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了。 虽然知道圈内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但陆夫人的虚伪实在让人膈应。 祝璞玉完全可以肯定,假设她不是“温家儿媳”,陆夫人对她应该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陆夫人似乎并不在意祝璞玉的冷淡,她笑着去跟温敬斯说:“两个孩子我见过,真可爱,我看了都羡慕呢——你和璞玉的进度这么快,再看看衍行,我都替他急。” “敬斯,你回头帮我劝劝他吧,我就他这一个儿子了,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温敬斯还 算认真地听完了陆夫人的话,他勾唇笑了笑,微微颔首,“好,回头我帮您劝劝他。” 陆夫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跟温敬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等陆夫人走远了一些,祝璞玉侧目看向了温敬斯。 温敬斯看到她略带嘲弄的眼神,勾唇,“怎么了?” “没怎么。”祝璞玉随口说,“就是觉得,陆衍行摊上这样一个妈,也挺倒霉的。” 温敬斯:“没想到你还会替他鸣不平。” 祝璞玉:“就事论事。” 陆衍行在跟周清梵的相处方面不做人是一码事,但他作为陆夫人的儿子,是真的挺倒霉的。 祝璞玉先前已经听说了陆夫人是为了用他的脐带血给陆巡止治病才要的他,似乎出生之后也没怎么管过,一直到陆巡止死了,陆夫人不得已才把希望寄托到了陆衍行身上。 但她所谓的寄托希望,无非也就是靠着陆衍行联姻,要么就是借着陆衍行和温敬斯关系好,跟温家保持亲密——好像她做所有事情出发点都是为了谋求利益。 祝璞玉倒不是觉得人追求利益有错,可如果人生中只剩下了这些,那其实活得挺悲哀的。 钱和权力,她也很爱,可她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去成全野心。 同样是母亲,祝璞玉完全无法理解陆夫人的行为。 “我去给清梵安排个房间吧。”祝璞玉忽然想起了周清梵还在这里。 为了避免她跟陆夫人遇上闹不愉快,祝璞 玉决定先安排她去休息一下。 “我刚才已经让人带她去了。”温敬斯说。 祝璞玉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会这么周到。 不过…… 祝璞玉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在宴会厅大致逡巡了一周,停在斜前方。 那一张桌上,唐凛、尤杏、渠与宋、陈南呈和他女朋友都在。 没有陆衍行的影子。 祝璞玉想起了当初的某些事情,转头看向温敬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给清梵安排房间,是方便陆衍行找她么?” 第518回 最后一次 温敬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祝璞玉以前就因为他和陆衍行狼狈为奸跟他闹过。 昨天温敬斯特意问她一句,周清梵会不会过来。 那时祝璞玉并未想太多,当他是希望朋友来见证他们人生中重要的一刻。 孰料,温敬斯又来当初这一招—— 祝璞玉没有给温敬斯解释的机会,看着他的眼神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你难道不记得陆衍行做过什么么,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温敬斯,你这样很不尊重我,我非常生气。” 祝璞玉倒是没有直接不搭理人或者是情绪失控同他吵起来,只是跟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作为清梵的朋友,我并不希望她的生活再被打扰。” “我明白。”温敬斯很平静地听完了祝璞玉的话,然后才压低声音同她解释起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这是最后一次了。” 祝璞玉蹙眉。 她听出来了,温敬斯所谓的“最后一次”,不是承诺,而是叙述。 祝璞玉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温敬斯继续:“衍行马上要走了。” 祝璞玉:“去哪里?” 结合温敬斯说的“最后一次”……难道陆衍行是打算走之后都不回来了? 那陆氏怎么办、陆家怎么办? “他和路微离婚之后,陆夫人一直在逼他相亲,”温敬斯没有和祝璞玉说陆衍行要去哪里,“他这些年在陆家也不容易,可能是累了。” 累了,所以准备放弃一切离开,连这段所 谓的母子关系也不要了。 这个决定听起来很容易,但可以想象,陆衍行是经历了多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才做出来的。 祝璞玉没有跟陆衍行聊过他和陆夫人的母子关系,也不太晓得他对陆夫人是什么心态,但从他之前对陆夫人的顺从程度来看,陆衍行内心应该还是希望得到陆夫人的肯定的。 只不过陆夫人—— 想想她虚伪势利的模样,祝璞玉摇了摇头。 至少,她没看出来陆夫人对陆衍行这个儿子有感情。 “衍行从小没有接受过正常的家庭教育,所以有一些比较偏激的行为。”温敬斯这句,算是替陆衍行解释了,“他本意并不是那样。” “我同情他在家庭方面的遭遇,但这不是他伤害清梵的理由。”祝璞玉分得很清,这是两件完全独立的事情,“你安排清梵在哪个房间?我去找她。” —— 周清梵刚刚坐到酒店客房休息,没几分钟,便听见了刷房卡的声音。 她蹙眉看过去,客房的门刚好被打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陆衍行之后,周清梵的脸色变了一下。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来不及多想,周清梵起身便要离开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手腕被陆衍行拽住了。 陆衍行没说话,只是拽着她的手腕,很用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放手吧。”周清梵挣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开口。 她的声音非常平静,和 以前面对他的时候如出一辙,像一潭死水,仿佛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勾起她的情绪波动。 这一度是陆衍行最为痛苦的地方。 陆衍行大脑发热,情绪一股脑地往上涌,他非但没有松开,还将她抱到了怀里死死地搂住,低头要去亲她的嘴巴。 周清梵脑袋里“嗡”了一下,转头躲开他的吻,气息不稳地提醒他:“这里是走廊,你疯了是不是。” “我在你心里不一直是疯子么?”陆衍行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 周清梵用力地推着他,要往外走,陆衍行后退了几步之后,直接将她压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今晚所有的焦点都在楼下的宴会厅,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陆衍行忍了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上一次两个人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最后一次。 从今以后,她真的可以如愿以偿了,再也不会看见他。 想到这里,陆衍行吻得更加疯狂,恨不得就此将她彻底吞没。 他看不见四周的景象,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她唇瓣熟悉的触感。 在拼力气方面,周清梵从来就不是陆衍行的对手。 今晚陆衍行似乎比之前更加疯狂,她连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被亲得缺氧,眼前发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混沌之际,周清梵忽然看见了陆衍行身后的一道身影。 她猛地 瑟缩了一下,目光清明许多,定睛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周清梵的大脑忽然停摆了。 ……怎么是她。 陆夫人是上来找陆衍行谈话的。 方才她和服务生打听了,服务生说他到楼上房间休息了。 陆衍行近期都没有回过老宅,母子两人面谈的机会几乎没有,陆夫人便来找他了。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她。 “陆衍行。”陆夫人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上演在她面前的这一幕,然后一字一句地叫了陆衍行的名字。 这道熟悉的声音,成功让陆衍行的动作停了下来。 唇舌分开的时候,陆衍行的目光和周清梵对上,周清梵的眼底写满了难堪,双颊和嘴唇都看不见血色了。 陆衍行将指腹抵上她的唇瓣替她擦了擦。 周清梵屏住呼吸,余光看着他身后的陆夫人,眼皮止不住地跳着。 他是真的疯了吧,都这种时候了—— “陆衍行!”陆夫人看到这一幕,骤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无法保持平日的贵妇风度。 “你先进去。”陆衍行推着周清梵的肩膀,将她送进了房间。 陆夫人走上来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咔哒”一声把门关上了。 陆夫人看着陆衍行嘴巴上的齿痕,怒火中烧,抬起手便朝着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对陆衍行动手。 陆夫人不爱陆衍行,也很少管教他,母子之间也没有正常相处过,自然不会有动手的情 况出现。 这次陆夫人是真的被气到了,陆衍行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这一个耳光,她打得非常用力,扇完的当下,陆衍行的口腔内便出现了血腥味。 那一瞬间,他不觉得疼,反而笑了出来。 真难得不是么。 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陆夫人因为他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 第519回 那是你哥的女人 陆衍行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的伤口,随后竟然是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此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又或者是因为被发现了,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他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 陆衍行的笑让陆夫人更加愤怒,她气到极致,再次扬起手来扇他一个耳光。 陆衍行这次原本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躲,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任她扇着,仿佛被打的人根本不是他。 “败坏家风的东西!”陆夫人鄙夷地看着他。 陆衍行对于这样的说辞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有些麻木的,或许是因为早就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被父母偏爱的那个吧。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陆夫人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咄咄逼人地问:“她之前肚子里那个野种是不是你的?” 陆衍行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你现在动不了她。” 幸好周清梵和祝璞玉是好朋友。 幸好陆夫人是利益至上的人,陆衍行可以笃定,她绝不会为了找周清梵算账而去得罪祝璞玉、乃至是温家。 所以他才会是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至于他自己。 无所谓了。 三十年都没有得到所谓的亲情,他早就应该放弃了。 无论他怎么做,陆夫人都不会像对陆巡止那样对他,而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做工具人了。 “那是你哥的女人!”陆夫人看着陆衍行,眼底的厌恶清晰可见,“不 知廉耻。” “他已经死了。”陆衍行看到陆夫人情绪失控的模样,反而更平静了,他仿佛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在她的伤口上反复鞭挞,“您再想,他都回不来了。” “这叫什么,命中注定么。”陆衍行若有所思,“或许他在得病的那一年就该死了,是你们硬要再生一个救他。” “你这个混账东西。”陆夫人被戳中了痛处,精心维持的风度几乎消失全无,“当初就应该把你送走。” “为什么不呢?”陆衍行笑,“您不会以为我很想做你们的儿子吧?” 他们总是很肤浅地觉得,陆家是豪门,让他留下来,他应该感恩戴德,却从来没想过他想不想留—— …… 温敬斯带着祝璞玉来到楼上找周清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夫人和陆衍行母子二人对峙的画面。 陆衍行一侧的脸上有个巴掌印,微微肿了,眼眶也是红的,但他嘴角挂着笑。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陆夫人则是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仿佛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祝璞玉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母亲看亲生儿子的眼神。 而陆夫人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祝璞玉和温敬斯都再清楚不过。 祝璞玉和温敬斯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便走了上去。 温敬斯停在陆夫人身边,对她说:“袁姨,今天是我的场子,你和衍行之间有什么矛盾,可否等结束了再处理?” 陆 夫人看见温敬斯和祝璞玉出现之后,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看温敬斯和祝璞玉的模样应该很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但陆夫人也没打算在他们面前闹。 她看了一眼陆衍行,命令了一句:“今晚你回老宅。” 留下这句话,陆夫人便转身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祝璞玉才朝陆衍行开口:“清梵呢?” 陆衍行将手里的房卡递给了祝璞玉,指了指旁边的门。 祝璞玉接过房卡刷卡进了门,门开了一条缝之后很快被关上,陆衍行甚至来不及往里头看一眼。 温敬斯将手搭上陆衍行的肩膀,看了看他脸上的伤:“需不需要找个医生过来?” “不用。”陆衍行摇头。 他往外看了一眼,问他:“你带烟了么?” —— 祝璞玉进入房间的时候,周清梵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看到祝璞玉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是木讷的,显然没有从刚刚的发生的事情里抽离出来。 祝璞玉走到周清梵身边坐下来,她动了动嘴唇,正想问问题的时候,周清梵忽然开口了。 她问:“陆衍行怎么样了?” “被陆夫人扇了耳光。”祝璞玉说,“不过刚才敬斯过来之后,陆夫人先走了,让陆衍行晚上回老宅。” 祝璞玉将刚才的情况给周清梵复述了一遍,然后问她:“陆夫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周清梵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是苍白的,说话的 时候有些无力,“陆衍行把我推进来了。” 祝璞玉听到这里暂时松了一口气,还算陆衍行有些担当。 “有我在,不会让她把你怎么样的。”祝璞玉搂住周清梵的肩膀轻轻拍着,“你就安心。” 周清梵没有回应,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毯,瞳孔有些涣散。 刚刚陆衍行和陆夫人在门外的争吵,她是听见了的。 隔着一扇门,加上四周太过安静,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周清梵也听见了陆衍行的那句——“您不会以为我想做你们的儿子吧?” 她说不上来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进陆家多年,和陆衍行纠缠这么久,她从未听他提起过相关话题。 周清梵知道当年陆夫人是为了用脐带血给陆巡止手术才要的陆衍行,也知道她对两个儿子的差别对待。 但陆衍行本人似乎从未表现出来此事的介意,他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很配合,陆夫人给他安排的事情,他都办得妥妥当当。 可刚刚那些话…… “今晚的事情,我一会儿让温敬斯来给你道歉。”祝璞玉的声音将周清梵的思绪拽了回来,“是他安排陆衍行上来找你的。” 周清梵回过神来,对祝璞玉摇了摇头,“没事,你刚才也说了,陆家现在动不了我。” 她已经从那个龙潭虎穴出来了,陆夫人即便想动她,也要忌惮她和祝璞玉的关系。 不过周清梵觉得,温敬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 陆衍行要走了。”祝璞玉接下来的话,解答了周清梵的疑惑,“以后他不会再来骚扰你。” “……走?”周清梵懵了一下,“去哪里?” 祝璞玉摇摇头,她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可能被陆夫人折腾累了,不想继续待在陆家了吧。” “听说最近陆夫人一直在逼他相亲。”祝璞玉补充了一下原因。 第520回 两败俱伤 周清梵怔了一下,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和陆衍行联系过的缘故。 不过也没想到陆夫人竟然会这么着急,陆衍行和路微离婚也才一个多月,她居然就想让陆衍行继续结婚了。 按周清梵对陆夫人的了解,想必给陆衍行介绍的又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而且还能给陆氏带来好处。 想到这里,周清梵耳边又回响起了陆衍行刚刚和陆夫人说过的那番话。 她的胸口莫名地泛起了一股窒息的感觉。 周清梵之前有好奇过,陆衍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陆夫人“言听计从”。 她以为他是为了陆氏,是为了权力。 但没想过,他是为了“得到母亲的肯定”——这听起来是一件很脆弱很荒唐的事情,一点都不符合陆衍行的个性。 一个人为什么会迫切地想要得到某样东西,那一定是因为他从未企及过。 周清梵回忆了一下,记忆中似乎真的没有听过陆夫人夸奖陆衍行,她倒是经常将陆巡止挂在嘴边,以前周清梵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清梵?”祝璞玉见周清梵脸色不太好,又一直沉默,便叫了她一声。 周清梵被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来,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陆夫人会让他走么?” 虽然陆夫人看着的确不疼陆衍行这个儿子,但他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陆家和陆氏还需要他。 陆夫人短时间内应该也找不到比陆衍行更适合接管陆 氏的人了吧? “陆夫人不知道。”祝璞玉耸肩,“陆衍行找了敬斯帮忙,不打算跟她说。” 意思就是,陆衍行要“不告而别”,且再也不会回来。 虽然祝璞玉没把话说死,但周清梵想,他能做出这种决定,就没考虑过回头路了。 周清梵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祝璞玉也看在眼底。 作为多年好友,她们对彼此都是非常了解的。 祝璞玉盯着周清梵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刚刚听到一些他和陆夫人的对话。”周清梵吸了一口气,答非所问,“或许离开陆家对他是个更好的选择吧。” 祝璞玉好奇:“你听到什么了?” 周清梵之前很少和祝璞玉聊陆衍行的事情,她抿了抿嘴唇,问她:“你知道陆夫人当初为什么会生他么?” “听渠与宋他们聊过几句。”祝璞玉说,“陆巡止当时生病需要脐带血。” “嗯。”周清梵说,“我以为陆夫人对他,多少有些母子情。” 祝璞玉瘪嘴。 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陆夫人这个人真的挺奇怪的,就算当初要陆衍行不是她本意,但好歹也是怀胎十月受罪生下来的,不说要她像疼爱陆巡止那样在意陆衍行,分个五分之一也行。 事实是五分之一都没有——祝璞玉之前听他们说了,陆巡止去世前,陆衍行大学放假都不回陆家,他不跟家里拿钱,家里也对他不闻不问 。 幸好陆衍行有点本事,大一那年就开始跟同学一起搞研发,申了几项专利赚了不少钱。 在回归陆家前,他一直跟同学创业,后来公司都已经在国外上市了。 一码归一码,听见这些的时候,祝璞玉还是挺佩服陆衍行的。 这年头没有家人支持能混出名堂来的人并不多。 即便后来他没有回去接管陆氏,应该也不会混得太差。 —— 陆衍行想抽烟,温敬斯是叫了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的。 拿到烟之后,陆衍行便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沉默着抽了三根烟,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温敬斯终于看不下去,在他要点火的时候夺走了打火机。 “你妈那边打算怎么办?”温敬斯一个问题直逼重点。 陆衍行低头玩着手里没点燃的烟,自嘲地嗤笑一声,“什么都不要了,没什么需要解决的。” 陆夫人拿来威胁他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事情。 陆氏的权力,还有她所谓的“关心”。 “有祝璞玉在,她不敢动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周清梵,现在也已经脱离陆家,得到了庇佑。 陆夫人心中一杆秤算计得明明白白,她是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周清梵冒风险去得罪祝璞玉的。 “我早该这样了。”陆衍行扶着栏杆往远处看着,长吁了一口气,哑声说:“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温敬斯没有接话,在旁边安静地接住他情绪。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专有的默契。 陆衍行现在需要的 不是安慰,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安慰的——如他所说,离开陆家对他而言是一种身心两个纬度的解脱。 这代表他彻底放弃了去获得陆夫人的肯定,也放弃了那些强加于他身上的责任和义务。 当然,他也放弃了周清梵。 周清梵这个名字,也是牵绊了他多年的心病了。 当初折磨周清梵,他也痛苦,两败俱伤的感情,早日抽离出来,对彼此都好。 “我之前一直骗自己说,她可能觉得我是为了权力才听她的话,”陆衍行沉默一会儿,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是为了得到她的肯定和赞扬才一再妥协,更知道他一直在因为得不到她的关心耿耿于怀。 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给。 实际上,陆衍行说的这些,温敬斯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 陆夫人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晓得陆衍行为什么一直“听话”? 她不给陆衍行肯定和关心,一方面是真的不在意,另外一方面,也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更好地控制陆衍行。 只是当局者迷,陆衍行需要一个心理寄托坚持下去,温敬斯此前也没有拆穿过。 如今他想通了,挺好的。 “我已经安排了专机送你去苏黎世,后天就可以出发。”温敬斯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散散心再开始工作。” “你和祝璞玉什么时候婚礼?”陆衍行冷不丁问了一句,没等温敬斯回答,又低声说:“可 能是回不来了。” “日期定了我联系你。”温敬斯说,“回不回来看你心情,我都理解。” 陆衍行点点头,转过身来和温敬斯面对面,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记得定期去做检查。” 温敬斯笑笑,“你安心就是了,我不去,她也会押着我去。” 提起祝璞玉,温敬斯眉眼间都是温柔。 第521回 惹妈妈生气就把他赶出去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的笑,想想他和祝璞玉这一路走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不得不感叹同人不同命。 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他们依旧走到了今天。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陆衍行很少羡慕什么人,但在看到温敬斯那样笑的时候,他是有些羡慕他的。 那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生活。 —— 这场发布会之后的几十个小时,仍然在霸占各路媒体的头版头条,连知越和星星都看到了相关的报道。 星星懵里懵懂的,不太能看得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但知越却清楚得很。 星星问他怎么回事儿的时候,知越指着平板上的温敬斯说:“其实他就是我们的爸爸。” 星星这时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点头:“知道啊,妈妈说的。” 知越哽了一下,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该如何给她把事情盘明白。 他决定先说结果:“他是我们的亲爸爸,妈妈和他一起生了我们。” 星星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亲爸爸! 知越看到她这个表情以后,才继续:“但他惹了妈妈生气被赶走了,现在妈妈原谅他了,所以他回来给我们当爸爸了。” 星星握拳,关注点全歪了:“惹妈妈生气就是坏蛋!” 知越:“以后我们要保护妈妈,你明白吗?” “明白!”星星用力地点头,“他惹妈妈生气就把他赶出去,哼哼。” 兄妹两个人聊到这里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 斯恰好回来。 两人没听见前面的内容,倒是把星星的这句“他惹妈妈生气就把他赶出去”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祝璞玉侧目看了一眼温敬斯,看到他无奈的表情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仿佛是在问他:听见了吧?你心心念念的女儿要把你赶出去,伤不伤心? 温敬斯低头看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没想到这个两个孩子竟然已经学会看新闻了。 星星刚豪言壮语完,就跟温敬斯对上了眼,显得有些尴尬,平时活泼开朗的小朋友,今天憋了好几分钟,愣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知越就比较淡定了,完全不慌,“妈妈,爸爸,你们回来啦,下午好。” 星星听见哥哥开口,也跟了一句:“下午好,亲妈妈亲爸爸。” 听见“亲爸爸”三个字,祝璞玉目光一紧,立刻朝星星看了过去。 温敬斯则是去看知越。 知越很坦然地迎上了温敬斯的目光,等于是在告诉他,就是他跟星星说的。 温敬斯倒不怪他跟星星说,只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表达到位的,或许……小孩子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 祝璞玉用余光看见了温敬斯和知越“挤眉弄眼”,便将注意力转向了父子两人。 她先看了会儿知越,之后又去看温敬斯。 “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祝璞玉挑眉。 温敬斯没有当下回答,他收了平板安顿了知越和星星去玩乐高,这 才回到祝璞玉面前。 温敬斯拉住她的手,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去书房聊。” 祝璞玉“嗯”了一声,跟温敬斯一起上了楼,来到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坐到了沙发上。 祝璞玉靠在沙发里,姿态很轻松,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说吧。” “是那天给知越洗澡的时候。”温敬斯想起知越当时的反应,忍俊不禁,“他很聪明。” 祝璞玉:“听你这意思,是他自己发现的?” 温敬斯点点头,随后详细地把那天在浴室的事儿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 祝璞玉从温敬斯的话里感受到了他那股莫名的骄傲,忍不住打趣了他一句:“你肯定在想,这么聪明不愧是我儿子,对吧?” 温敬斯:“不,我在想,他这么聪明,一定是随了你。” 祝璞玉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 温敬斯:“这是陈述事实。” 虽然嘴上说他油嘴滑舌,但祝璞玉听见这种夸奖,心情是很好的。 “怪不得那天你们在浴室呆了半点四十分钟。”祝璞玉现在算是反应过来了。 不过,祝璞玉是真的没想到,知越能聪明到这个地步。 一个三周岁多的孩子,竟然能从温敬斯对浴室的熟悉程度得出这么多信息——她怀疑她和温敬斯两人的心眼子都长到知越身上了。 相比较而言,星星就“单纯”得多。 但祝璞玉并不觉得星星的单纯就是不聪明,她也不认为星星需要有很多心眼子 ,她有足够的资本让她保持天真。 想来星星目前对于爸爸妈妈的事情也是懵里懵懂的,不过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慢慢理解,如今她知道了温敬斯是亲爸爸,并且愿意接受,这就足够了。 “抱歉,不该隐瞒你。”温敬斯这次主动认错,“我也没想到知越那么聪明,我的身体——” “既然知越和星星都知道了,那你更要努力活着了。”祝璞玉打断了温敬斯的话。 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揉了一把:“你再说丧气话,让星星把你赶出门。” 祝璞玉这话马上让温敬斯想起了星星刚刚的表情,他忍俊不禁,这一笑,刚刚短暂的沉闷一扫而空。 没错,不该说丧气话。 “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工作忙不忙?”温敬斯思考了一会儿,提问。 祝璞玉听他的问题就知道他有想法了,“我是老板,可以忙,也可以不忙。” 温敬斯:“说得对,祝总。” 他故意恭维了一句,“不知道祝总有没有心情和我一起带孩子出去走走?” “嗯,正有此意。”祝璞玉发现,她和温敬斯真的很默契。 ——发布会那晚回来的时候,她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知越和星星九月份要去幼儿园了,上学时候时间就没这么自由了,赶在入园前一家四口出去走走,再合适不过。 “去哪里,你有想法么?”温敬斯先问祝璞玉的意见。 祝璞玉眼睛一亮,没回答他,而是从沙发 上起身,朝办公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温敬斯目光追随着她一起,就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门禁卡。 蓝绿相间,很熟悉的搭配。 ——是他当年在滨海为星星买下的那套海景别墅。 “还认得么?”祝璞玉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门禁卡。 第522回 结局 曾经精心准备的礼物,温敬斯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栋别墅,祝璞玉还没怀孕之前他就相中了,滨海的气候宜人,生活节奏缓慢,很适合一家人过去度假。 得知祝璞玉怀孕的消息以后,温敬斯便联系中介买下了别墅。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他和祝璞玉带着孩子去度假的画面。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几乎到了绝境,准备这份礼物的时候,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幸好命运对他还算眷顾。 温敬斯看着祝璞玉手里的门禁卡,笑着点点头,“去滨海么?” 祝璞玉也跟着他一起笑,她拿着门禁卡回到沙发前坐下,问他:“为什么在滨海买房?” 温敬斯如实回答:“出差去过几次,挺喜欢的。” 他说,“看到过不少人带家人孩子去度假,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有了小孩也可以考虑在那边买一套房,放假了带着孩子去玩玩。” 祝璞玉很安静地听完了温敬斯的这番话,他描述的时候,祝璞玉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画面。 “恭喜你,这个礼物送得很成功。”祝璞玉说,“我带知越和星星去过了,他们很喜欢。” 温敬斯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上次你们去滨海的时候住在那里么?” “是呀,院子里的摇椅我很喜欢。”祝璞玉说,“坐在院子里就可以看海,我还陪他们看了日出。” 温敬斯“嗯”了一声,“其它 的礼物,你是不是也都看过了?” “你准备礼物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孩子可能不会成功出生么?”祝璞玉不答反问。 这个问题,她当时看到礼物的时候就想问了。 “想过。”温敬斯垂下眼睛陷入沉思,“所以我又单方面赌了一把。” 谈及这件事情,温敬斯忽然无比认真地看向祝璞玉,“如果当初航班没有出事儿,你会不会——” “不会。”没等他问完完整的问题,祝璞玉已经给出答案了。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她,她自己也思考过无数次,回答起来并不难:“那个时候我只想跟你断干净,留下孩子就做不到。” 她的态度果决而干脆,温敬斯听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没有去问她当时是否对他有感情,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但她向来不是会被感情统治理智的人。 “后来你留下他们,是因为觉得我死了,不可能再纠缠你了。”温敬斯接出了这句话。 祝璞玉点点头:“是啊,谁能想到你又回来了。” 温敬斯:“那我可能还要感谢宋南径了。” “得了吧,谢他做什么,”祝璞玉提起这个名字便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提前知道今天的一切,当初肯定不会带你走了。” 宋南径在某些方面的确是阴差阳错地“帮”了他们,譬如当初拉着她去温敬斯的房间,再譬如拦住了温敬斯上那趟航班。 但他的出发点都是要搞温敬斯,让他痛苦。 只 是老天有眼,没让他得逞罢了。 —— 做出决定后,祝璞玉隔天就开始筹备出行计划。 订票的事情是温敬斯负责的,给了祝璞玉两天的时间安顿后面的工作,而他趁这时间在家里收拾行李,顺便陪知越和星星一起玩,培养培养父子感情。 两天后,一家四口一同飞往了滨海。 知越和星星前不久才来过,对滨海的机场还有些印象,下飞机之后,两人跟小导游似的给温敬斯介绍着附近有趣的玩意儿。 温敬斯拖着两个行李箱,听得很认真。 别墅离机场半个多小时车程,祝璞玉提前约好了车,出来的时候,司机已经等在了接机口。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回程途中,祝璞玉和温敬斯商量起了晚饭的安排。 “附近有几家海鲜馆还不错,你想吃么?” “在家吃吧。”温敬斯说,“我还没有给他们做过饭。” 祝璞玉没有反对他的提议,她记得温敬斯是会做饭的,只是很少下厨罢了——的确,他还没给知越和星星做过饭。 祝璞玉想了一会儿,直接说:“那这几天做饭都交给你了。” 温敬斯:“没问题。” 祝璞玉阴阳怪气了一句:“我跟着沾光呢,能尝到温总的手艺。” 温敬斯以前是很少主动下厨的,他一般都是要她去做。 可惜她那个时候也不会做饭。 这几年为了给两个孩子做辅食,才学了点儿烹饪小技巧。 …… 别墅区门口就有一家超市 ,温敬斯将行李放下之后就出去买食材了。 祝璞玉和两个孩子留在别墅整理行李。 别墅有儿童房,祝璞玉把知越和星星的衣服分别放置到两个房间里,然后去收了主卧。 主卧有两个衣柜,一个挂她的衣服,另外一个则是留给温敬斯用。 收完之后,祝璞玉看了看面前的衣柜,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她好像是第一次有这种跟温敬斯过日子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祝璞玉整理好衣柜下楼的时候,温敬斯也采购回来了,他拎了两个大袋子,每个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祝璞玉加快步伐下楼去帮他一起抬,两个人拿着一堆东西去了餐厅开始整理。 知越和星星也一路蹦跳小跑着跟了过来,两个小朋友探头探脑地问:“我们晚上吃什么好吃的呀?” “披萨怎么样?”温敬斯从袋子里拿出了买好的番茄酱。 刚刚在飞机上的时候,星星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披萨,他便记下来了。 知越和星星的口味高度一致,两人一听,眼睛都亮了,异口同声:“好耶好耶!” 祝璞玉被逗笑,睨了一眼温敬斯。 他倒是很会投其所好。 收好东西,祝璞玉便留在这边和温敬斯一起准备晚饭,她没上手,只是帮着他递递东西,洗洗食材之类的。 温敬斯做饭并不熟练,因此速度比较慢。 祝璞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站不动了,便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六月份,下午五点 钟的太阳依然很大,阳光从窗户照进厨房,在温敬斯的背影上镀了一层光。 祝璞玉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面团放进披萨盘里,耳边是客厅传来的两个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恨不得人生定格在这一刻。 ——正文完,明天开始陆衍行×周清梵番外—— 第525回 这是我弟弟 一年前。 保时捷停在陆家老宅大门口。 周清梵透过车窗看着肃穆森严的中式宅邸,深吸了一口气。 “别紧张。”身侧的陆巡止看到周清梵的这个反应,亲昵地搂过了她的肩膀,“我妈已经松口了,今天只是一起吃个饭,有我在呢。” 陆巡止的声音温和低沉,很好听。 但这样的说辞并没有减缓周清梵的紧张。 她攥住了身侧的手,指甲陷在掌心里,看着这幢恢弘的建筑,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不是因为见陆夫人紧张。 而是—— 很快,司机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 周清梵回过神来,迈步下了车,陆巡止跟在她身后下来,胳膊再次搂上了她的肩膀。 这是周清梵和陆巡止确立关系以来,第一次进入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建成有一百多年了,是典型的中式庭院。 都说富不过三代,但陆家到现在已经是五六代了,依旧风光无限。 陆家是做器械起家的,后来抓住风口转到了生物医疗行业,特别是这二十多年,业务急速扩张,已经在全国各地建了私人医院。 不仅如此,陆氏还了垄断了不少药物专利,仅凭这些,每年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陆巡止作为陆家的长子,陆氏的继承人,他的婚姻自然被寄予厚望——至少是要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能对他的事业和陆家的发展有加持才是。 陆夫人这两年没少给陆巡止介绍驾驶相当的千金,甚至还想过政商 结合,然而陆巡止都没有什么兴趣,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大概三个月前,陆巡止忽然说自己打算结婚,并且向陆夫人介绍了女朋友周清梵的背景。 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中学老师,她是T大制药专业的研究生,目前在陆氏就职。 这样普通到根本拿不出手的背景,陆夫人怎么可能接受她做陆家的长媳? 陆夫人几乎是当场就表明了的自己的立场,强烈反对陆巡止和周清梵在一起,而陆巡止向来不怎么听陆夫人的话,他不仅没有因此退缩,甚至还跟陆夫人硬刚了起来。 当着管家和保姆的面,陆巡止强硬地对陆夫人说:“我只会娶清梵,如果您不同意,那也可以,这辈子就别指望我结婚了,反正您还有个儿子。” 陆巡止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便朝陆夫人看了过去。 果然,脸色很难看——想必是被陆巡止气得够呛。 陆夫人对于陆巡止这个长子倾注的心血,陆家上下都清清楚楚,连家里的那位上不了台面的二少爷,都是为了给陆巡止治病才出生的。 陆夫人虽然是有两个儿子,但她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在陆巡止身上,对他也是极其宠爱,特别是丈夫去世之后,她更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陆巡止身上,想他找个能在事业上帮衬他的豪门千金联姻,这样对于陆氏的发展也有好处。 偏生陆巡止叛逆得不行,竟然找了个如 此普通的女人,还因为她和陆夫人吵起来了。 这一吵就是两三个月,陆巡止铁了心要娶那个女人,为了跟陆夫人对抗,连家都不回了,陆夫人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他也不肯,只说要陪女朋友。 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陆夫人终于无奈选择了松口。 三天前,她再次给陆巡止打电话,让他回家谈谈结婚的事情,陆巡止这才回来。 母子两个人在书房闭门谈了快两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陆夫人出来之后便吩咐了下人,说三天后,陆巡止会带女朋友回来,让他们先行准备。 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妥协了。 众人都没想到,陆巡止这位传闻中的“女朋友”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让陆巡止死心塌地到为了她和亲妈对抗了这么久,感慨的同时,陆家的下人们也开始对这位未来的大少奶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陆巡止生在豪门圈,从小什么优秀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就被一个普通出身的陆氏员工吸引了呢? …… 周清梵刚刚和陆巡止踏进老宅的大门,便有下人出来迎接。 对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停下来喊了一句“大少爷”。 陆巡止随和地冲他笑了笑,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笑过后,陆巡止为他介绍:“清梵,我女朋友。” “清梵小姐好,我是老张,陆宅的管家。”老张笑着和周清梵打了个招呼,还算友好。 “您好 。”周清梵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虽然老张对她的的态度不错,但周清梵依旧能从他充满笑意的眸底看出来几分探究,大约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哪里特别,能吸引到陆巡止这样的男人。 简单聊了几句,老张便带着两人往主宅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为周清梵介绍了一下老宅的布局。 几分钟之后,周清梵和陆巡止停在了主宅的大门口。 看着那扇红木门,周清梵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掌心也渗出了一层汗。 陆巡止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提醒:“放轻松。” 安抚完周清梵,陆巡止动手要去开门,动作刚做一半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 看到门后站着的人,陆巡止意外:“衍行,你怎么回来了?” 陆衍行穿着黑色连帽外套,帽子套在头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质看起来有些颓废。 周清梵的视线也落在了门内的人身上,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便转过来看她,两人就这么对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产生了错觉,周清梵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 像是鄙夷,讽刺——总之,他不待见她。 这样极具压迫力的眼神让周清梵更为紧张,她面上维持着冷静,身体却不自觉地往陆巡止那边靠了靠。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全部落在了对面的陆衍行眼底。 陆衍行冷冷地收回视线,让了路出来:“回来拿东西。” 陆巡止带着周清梵走了进 来,笑着说,“那正好,我带你嫂子回来吃饭,你今天也在家吃吧,正好认认脸。” “嫂子?”陆衍行的视线再次转向了周清梵。 “清梵,这是我弟弟,衍行。”陆巡止搂着周清梵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对面的陆衍行笑着给他们介绍彼此,“周清梵,我女朋友,我们很快要结婚了。” 第526回 错综复杂 或许是因为结婚这个消息太突然,陆衍行的目光在周清梵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观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陆巡止。 陆衍行穿着一身黑,五官深邃,整个人透着一股凛意,周清梵刚才就觉得他的目光压迫感太强,如今被他盯着看,更为紧张。 陆巡止感受到周清梵的反应之后,笑着安抚了她一句,“别紧张,衍行这小子从小就这样。” 言罢,他又去提醒陆衍行:“别看了,把你嫂子吓到了。” 陆衍行很配合地不看了,他去和陆巡止对视,随口问了一句:“妈同意了?” 这么直接的问题,也是完全没给周清梵面子。 陆巡止自然要维护女朋友,他搂紧周清梵,亲昵地替她整理着头发,看向她的眼底都是宠溺的笑:“我就认定了清梵,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陆衍行“哦”了一声,似乎是没什么兴趣再听了。 他对于家里的事情一向是这样的态度,陆巡止早已习惯,也并未怀疑什么:“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难得你回来一趟。” “不了。”陆衍行拒绝,“还有事,要走了。” 陆巡止:“最近还在做研发?” 陆衍行:“哦。” 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走了。 陆衍行离开之后,陆巡止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了,他回头看向周清梵,对她说:“不用在意他,他平时也不回来。” 周清梵点点头,她没多问,只是觉得这 个弟弟的性格和陆巡止完全不一样。 甚至,五官也找不到什么相似之处。 陆巡止之前会跟她聊家里的事情,父亲母亲都聊过,但周清梵没听他提过他还有个弟弟。 直觉告诉她,这背后可能有不为人知的秘辛,可她很有分寸感地没问。 毕竟,这跟她接近陆巡止的计划并无关联。 —— 周清梵和陆巡止在客厅坐着等候了半个多小时,陆夫人才回来。 这是周清梵第一次和陆夫人打照面——虽然之前已经在新闻中看过无数次她的照片。 陆夫人刚进门,陆巡止便牵起周清梵去给她介绍。 陆夫人的目光停在周清梵身上上下打量着,周清梵站在原地不动,姿态顺从而乖巧。 “还不错。”陆夫人虽然不喜欢周清梵,但还是给她留存了些面子,当然,这面子大抵也是看在陆巡止的份儿上给的,正如她后面所说的话,“难怪巡止非你不可。” 陆夫人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一方面给了周清梵面子,另外一方面又在提醒不要太得意,她是为了儿子才妥协的。 而这样的说法也顺便提醒了陆巡止,她这个做母亲的有多偏爱他。 一举三得。 陆巡止显然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他立刻笑着接陆夫人的话:“谢谢妈肯定我的眼光,我都说了,我从小就跟您眼光一致。” 陆夫人被陆巡止的话逗笑,指了指沙发,“别站着了,坐下聊吧。” 周清梵能看得出来,陆夫人 很疼爱陆巡止这个儿子,程度比她想象中更甚。 周清梵坐下来之后,陆夫人问了她不少问题,其中重点盘问的便是父母和家庭背景。 陆夫人:“巡止说,你父母都是教师?退休了么?” 周清梵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拳头,平静地回答:“母亲还在一线,父亲退休有几年了。” 陆夫人:“你父亲年纪很大?” 周清梵:“那倒没有,他身体不太好,提前退休了。” 陆夫人:“你父亲是大学教授是吧?教什么专业的?” 周清梵垂下眼睛,“生物,平时做实验还是比较累的。” 陆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周清梵看着她的表情,拳头攥得越来越紧,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妈,您查户口呢!”陆巡止出来缓和气氛,笑着跟陆夫人打趣,“清梵家里的情况我不都跟您聊过了么,您这一问又该吓到她了。” 陆夫人注意到了陆巡止的说辞:“又?刚才谁吓她了?” “衍行啊。”陆巡止说,“我带清梵进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他了。” 提起陆衍行,陆夫人脸上的笑瞬间不见了,目光冷淡,语气有些不耐:“他回来干什么的?” “说是拿东西,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落家里了。”陆巡止说,“我听说最近衍行跟几个同学做产品研发挺不错的,申了好几个专利了,他还挺厉害的。” “都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哪能跟你比。”陆夫人言辞间都是不屑。 周清梵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蹙了一下眉。 陆夫人对这个二儿子的态度……好像很不友好。 准确来说,跟对陆巡止是两个极端——她提起陆巡止来都是夸奖,但提到陆衍行,字里行间都是不耐烦,甚至是厌恶。 而陆巡止之前也从来没提过他还有个弟弟…… 周清梵想想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找不出什么相似点的五官,顿时便有了猜测—— 豪门圈乱,陆家这样的家族,有私生子似乎并不意外。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陆巡止不和她说也很正常。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周清梵便听见陆巡止跟陆夫人说:“都是您的亲儿子,能差到哪里去,说不定以后衍行发展得比我还好呢。” “就凭他?”陆夫人不屑地笑了笑,“整天阴森森的板着一张脸,人情世故都不懂,下人带大的就是没眼色。” 亲儿子。 下人带大的。 周清梵迅速从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里提炼出了关键点。 所以……不是私生子。 陆衍行和陆巡止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为什么陆衍行是下人带大的? 同样是怀胎十月生的,陆夫人怎么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差距这么大? “衍行只是性格闷,不爱说话而已,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陆巡止笑着替弟弟说话。 陆夫人:“你倒是天话,不知道他领不领你的情。” “不管他领不领,我都得说。”陆巡止说,“毕竟,要不是他, 我也活不到今天。” “你就是对他太好了,才惯得他无法无天,目中无人。”陆夫人看了一眼周清梵,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停下来了,只叮嘱了一句:“总之你留个心眼。” “有妈坐镇呢,能有什么事儿。”陆巡止笑得很轻松。 周清梵坐在旁边听着他们母子两人的这番对话,仿佛在猜哑谜。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完全听不懂。 陆家内部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第527回 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 陆衍行从陆家老宅出来之后,驱车去了好友温敬斯的公寓,适逢周末,温敬斯在家看书没有出门。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陆衍行,温敬斯怔了一下,有些意外:“怎么来之前也没说一声?” 陆衍行走进客厅,沉默不语。 凭两人多年的交情,温敬斯当即便看得出陆衍行的状态不对,他眯起眼睛略作思考,忽然想起来他今天回了陆家老宅。 陆衍行平时很少有情绪波动,但每次回陆家都遭遇这样那样的事情。 他姓陆,可陆家老宅对于他来说不是家——如今陆衍行二十六岁了,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完整”的家庭生活。 当年陆夫人是为了给陆巡止治病才选择怀上二胎的,脐带血用完,陆衍行的“使命”也完成了。 陆氏夫妻两人眼里都只有陆巡止这个长子,陆衍行从小被养在老宅的别院里,跟保姆和下人住在一起,连去主宅上桌吃饭的机会没几次。 一直到前些年他父亲去世,陆衍行才有了进主宅的机会,但也仅此而已,他从高中开始,就不怎么回陆家了,一直住在外面的公寓,大学创业赚了钱,他买了好几套公寓。 温敬斯从一开始就觉得,陆衍行的先天资质和能力都要强于陆巡止,只是陆巡止更长袖善舞,这种性格更适合做生意,但若要他有什么突破性的大作为,或是再带陆氏上一个台阶,就有难度了。 陆夫人始终坚定不移地要陆巡 止继承陆氏,想来是出于父母对长子的偏爱。 陆夫人对陆巡止和的陆衍行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衍行虽然很少聊起,但温敬斯作为他的好友,非常清楚他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 不说,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希望渺茫,这二十多年的教训已经足够他长记性了。 此时他状态不佳,百分之百和陆夫人有关。 温敬斯没有主动去问,他走去餐厅,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递了一瓶给陆衍行。 陆衍行接过啤酒喝了一大口,声音粗哑地开了口:“陆巡止带女朋友回老宅了。” 温敬斯开啤酒的工作顿了一下。 陆巡止找了个女朋友这事儿,他有听说过,对方似乎出身比较普通,所以陆夫人不肯同意,一向听话的陆巡止,还因为这个女朋友和陆夫人正面起了冲突。 如今陆巡止把人带回陆家,就说明这场博弈,他是最终的“赢家”——而陆夫人的妥协,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接受了那个没有背景的女朋友,而是因为她不愿意和宝贝儿子起冲突。 难怪陆衍行心情不好。 温敬斯无声地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而这个时候,陆衍行忽然又说:“陆巡止的女朋友,是周教授的女儿。” “……什么?”温敬斯将啤酒放在茶几上,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震惊。 陆衍行又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他的手指收紧用力,手背的血管狰狞地凸 起,易拉罐在他手中变了形。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陆衍行看着脚下的地毯,嘴角自嘲地扯动,“怎么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 二十多年了。 陆衍行不记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没有什么勇气去回忆。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永远争不过陆巡止”这个事实,在他渐渐麻木不仁的时候,又上演了这样的剧情。 他的父母只爱陆巡止。 他喜欢了快一年的人,如今也成了陆巡止的女朋友。 “他们怎么在一起的?”温敬斯的眉头皱得很紧,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听说过陆巡止和周清梵之间有什么交集—— 陆衍行摇了摇头,靠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怎么在一起的,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都是周清梵看见他之后被吓到,然后往陆巡止身边靠的画面,那是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但是却能将她对陆巡止的依赖展现得淋漓尽致。 和她对待旁人时的冷淡疏离,对比惨烈而鲜明。 陆衍行想起了几年前在柘城同她碰面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在读本科。 “你最近一段时间和周教授联系过么?”温敬斯的声音将陆衍行从记忆中拽了回来。 陆衍行揉着眉心摇了摇头,“做完项目之后就没联系过了。” 陆衍行当初认识周教授,是因为手上的一个项目,他那时在创业初期,还需要接一些三方项 目来赚钱,也因此认识了远在柘城的周教授,他是药科大学的正教授,实验室为他们提供数据支持。 陆衍行也是在做那个项目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周清梵。 那是一个暑假,周清梵回到柘城,去了药科大学的实验中心为周教授送饭,陆衍行迄今为止都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衬衫,就那么撞到了他身上。 然后他闻到了她身上百合花的香味,有些失神。 那天正是项目最忙的时候,陆衍行脚不沾地,早上喝了一杯咖啡之后便没有再进食,就这么连轴转了一天,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工作告一段落,陆衍行才发觉自己胃病犯了。 他准备去换衣服的时候,停在衣柜前疼得佝偻起了身体。 陆衍行胃疼的毛病从小就有了,他不受重视,佣人忙起来的时候也不会记得按时给他吃饭,从初中开始,他就总是胃疼,后来创业忙起来,他自己也不怎么在意,导致情况越来越严重。 陆衍行疼得浑身冒冷汗,口罩都被汗水浸湿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同学,你还好么?” 陆衍行撑着墙壁抬头看过去,入眼的是那条熟悉的白裙子。 周教授的女儿,他认得她。 “是低血糖还是胃疼?”她走近了一步,虽然是在关心他,但仍然是克制疏离的姿态。 陆衍行扯了扯嘴角,想回答她的问题,但胃部一 阵绞痛,他抬起手捂了上去。 而她看到这个动作之后,便猜到了原因,然后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板药递给他:“吃两颗。” “谢谢。”陆衍行终于挤出两个字。 “不客气,同学你记得按时吃饭,再见。”她礼貌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陆衍行看着她的背影,她走时带起了一阵风,他的鼻腔里被百合花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占据。 第528回 怎么会是周清梵 那天晚上,陆衍行没有倒水,按她的说法抠了两颗药,摘下口罩吞了下去,他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靠着衣柜,静静地等着药起作用,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她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 “同学,你记得按时吃饭。” 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有任何被记住的价值,可他不一样,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二十多年,甚至都没有从父母口中听过一句这样的关心,他被触动的同时又觉得讽刺可笑,缺爱的人多悲哀啊,陌生人随意的一句善意,都能让他产生交付真心的冲动。 陆衍行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将自己当下的反应归类为意志力脆弱时的冲动。 然而,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却总是会想起这件事情,他开始不自觉地和周教授聊他的家庭,然后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年龄,以及她在哪所大学读书。 她的名字和她这个人的气质十分相符,周教授说,这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她母亲是一位语文老师。 更巧合的是,周清梵竟然也在北城读书,和他读的大学就隔了一条马路。 周教授说,她读的也是生物制药专业,她母亲原本希望她学文科做老师的,可她从小就对理科更感兴趣。 陆衍行对周清梵的了解,大都是那几个月和周教授的相处中得知的,周教授为人随和,不忙的时候便喜欢聊聊家常,从 他的言辞中也听得出,他对这个女儿十分关爱,他们的家庭氛围也很好。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衍行是非常自卑的,千疮百孔的人在完成自我疗愈之前没有资格去爱人,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对周清梵是不是爱,于是,一个暑假过去,他见过周清梵五六次,但却连在她面前摘下口罩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项目结束,他从柘城回到了北城,回去之后不久,恰好赶上了陆巡止过生日,陆巡止亲自打来电话叫他回去,他在电话那头笑得温和友爱,仿佛他们真是的相亲相爱的好兄弟。 陆巡止还说了他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不来。” 然而,陆衍行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在反复地提醒他,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陆巡止需要他的脐带血,而不是因为父母的期待,他只是个工具。 陆衍行时常会觉得,陆巡止是故意这样说的,看似是在表达他的感谢,实际上却是在揭他的伤疤,践踏他的自尊,以此来提醒他,他作为一个工具人,根本不配和他这个被父母爱着的长子做比较。 人有时候会自虐成瘾,陆衍行明知道自己去了陆巡止的生日会不痛快,可他还是去了,他看到了陆巡止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人群中,看到了陆夫人带着他为他介绍人脉,她站在陆巡止的身边,笑得和蔼温 柔,看向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关切和母爱,在提起陆巡止继承陆氏的成就时,陆夫人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骄傲。 那是陆衍行从来都没得到过的待遇,也是他从小就在期待的待遇——他从幼儿园开始,学习成绩就是顶尖,一直维持到大学,连教授都夸奖他的天资百年难遇,创业的这几年,陆衍行听过的夸奖更是数不胜数。 但他最想听的那一句,始终没有到来。 陆巡止看见他之后,便带着陆夫人来到了他面前,陆夫人打量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很淡,像对待不怎么熟的客人一样,说了一句“来了”。 她甚至都没有说“回来了”,因为她也默认,这里不是他的家。 陆衍行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他从陆家老宅出来之后坐了公交,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清梵的学校,看着学校的牌匾,陆衍行恍惚地拍了拍额头,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 没想到,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真的看见了她——她在来那个米开外的位置,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短发女孩子挽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校门的方向走。 陆衍行停在原地盯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她的笑上的——他在柘城见过她五六次,但这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灿烂。 后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来到附近蹲守,但并不是每次都可以碰见她,来十次,大概只有四五次能遇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陆衍行渐渐地也摸清楚了她的一些行动轨迹。 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她的生活,寻求安慰。 那段时间去大学城去得太频繁,温敬斯都发现了不对劲,在他的追问之下,陆衍行才将周清梵的事情说给了他。 温敬斯听完之后,下了结论:“你爱上她了。” 陆衍行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温敬斯见他默认了,便问他:“要不要尝试着去追她一下?” “用什么追。”陆衍行自嘲地笑,“她没有理由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衍行试着想过周清梵会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应该是和她一样,在气氛良好的家庭中长大,懂得表达爱,和她思想观点合拍的。 而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深知自己人格的残缺,他连自己都不爱,如何能给她一段健全的关系? 周清梵值得更好的。 于是,那天之后,陆衍行便没有再去过周清梵的学校,也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她。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再次和周清梵碰面的时候,她的身份竟然成了陆巡止的女朋友。 她看陆巡止的眼神都是爱意和依赖,每一眼都在往他心口捅刀子,鲜血淋漓。 那个瞬间,他花费一年多时间建筑起来的防线顷刻坍塌。 陆巡止找女朋友的消息闹得挺大,陆衍行前几次回陆家的时候就听说了,但他并未关心太多, 只是有些意外一贯听话的陆巡止,会为了一个女人正面忤逆陆夫人。 不过,陆衍行早也道猜到了,陆夫人最后肯定舍不得。 事实也如他所料。 可那个人,怎么会是周清梵? 他不再去看她,是因为她值得更好的。 而她世界里,更好的,也是陆巡止。 这多讽刺。 第529回 我要抢 温敬斯曾经问过陆衍行,从小到大一直这样绷着一根弦往上爬,是不是为了得到陆夫人的肯定,是不是为饿了向她证明自己也是优秀、值得被她重视和疼爱的。 温敬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陆衍行仿佛被人戳了肺管子,当即就否认了。 虽然温敬斯在他否认之后就没有再问过,但陆衍行事后却经常想起来这个问题,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否认有多苍白无力,实际上他就是在意的,从他懂事开始,他就想要得到父母的肯定,他们越不给,他就越想要证明给他们看。 可是后来陆衍行才渐渐明白,偏爱之所以是偏爱,就是因为即便知道了对方不那么优秀,仍然无条件维护他——正如他的父母对待陆巡止。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陆衍行开始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执着于得到他们的肯定,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做到,但这一年多,已经比之前进步了太多,至少不会被这种念想统治情绪。 可是现在,周清梵和陆巡止在一起,一下子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 温敬斯看着陆衍行将易拉罐捏成了一团,尖锐的铝片刺破了他的掌心,他抽了纸巾擦着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像是已经麻木了。 温敬斯的脑子也乱。 他以为,陆衍行那段“暗恋”,在他说出“她值得更好的人”的时候,就算画上句号了。 没想到,老天爷竟然跟他开了个这么大 的玩笑——陆衍行可以接受周清梵和任何男人在一起,除了陆巡止。 “我先去帮你查查他们怎么在一起的。”温敬斯冷静下来之后,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人脉。 陆衍行依旧沉默着不说话,他原本涣散的目光变得渐渐坚定而清晰,聚集在手指的伤口处,深吸了一口,“敬斯,我要陆氏。” 温敬斯听见这句话,发消息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眉心跳了一下。 陆衍行和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抢。” “可以。”温敬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会帮你。” “谢谢。”陆衍行的声音有些抖。 关于要不要和陆巡止争陆家家产和继承权这一点,温敬斯之前和陆衍行已经聊过几次了,起因是陆衍行帮着陆氏做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给陆巡止上位提供了不小帮助,陆巡止在那之后也问了陆衍行一句,要不要去陆氏给他帮忙。 陆衍行当时就拒绝了,他一直都对陆氏没什么兴趣,也没有爱好从商,温敬斯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也不意外,他认为陆衍行脱离陆家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陆衍行若是要争,温敬斯作为朋友也会义不容辞地帮他。 陆巡止的能力在这个圈子里着实不足一提,他能保住陆家的下限,但如果想要像他父亲一样让陆氏上几个台阶,陆巡止是不行的。 陆董事长是个极其有商业头脑和魄力的人,他生前留下了好 几个经典的投资案例,陆氏就是在他手上起飞的,可惜他没到五十岁就走了。 其实,陆巡止和陆衍行兄弟两人里,是陆衍行遗传父亲的能力多一些,温敬斯不信陆氏夫妇看不出来,他们只是从来没把陆衍行当成一个选项而已。 如今陆衍行要跟陆巡止争,陆巡止的麻烦也要来了。 —— 周清梵在陆家老宅的这顿晚餐吃得十分拘束。 陆家规矩多,餐桌礼仪更是繁琐,周清梵自认为已经非常注意这一点了,然而仍然是没能的达到陆夫人的要求。 陆夫人因为周清梵在餐桌上的几个小动作不满,一边笑一边对陆巡止说,“巡止啊,你回头要跟女朋友说说我们的规矩,日后她若是成了你太太,这样出去社交,丢人的也是我们陆家,她在事业上帮不了你就算了,拖你的后腿就不好了。” 陆夫人的话是对陆巡止说的,口吻还算轻快,但完全没顾及周清梵的面子。 按照正常的逻辑,但凡她对周清梵有一些尊重,即便是不满,这种话也应该留在她离开之后,单独和陆巡止说。 而周清梵也很清楚陆夫人这样做的目的——她不是情商不高,而是故意为之,给她一个下马威,顺便提醒她,别以为陆巡止为了她和家里吵过,就自不量力地认为她这个女朋友在他心里的位置要比亲妈高。 周清梵心领神会,她早就听过陆夫人难相处,今天算是切身体验了一 把。 “对不起,陆夫人,让您见笑了。”没等陆巡止接话,周清梵就先跟陆夫人道了个歉,态度极其诚恳,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 陆夫人瞥了周清梵一眼,之后笑着跟陆巡止打趣,“瞧瞧,说得跟我欺负了她似的。” 陆巡止也笑了:“哪里,清梵是听进去您的话了,是不是?” 周清梵点点头:“嗯。” 她看着陆夫人和陆巡止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莫名地觉得心累——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豪门,她的好友祝璞玉的出身要比陆巡止高得多,没有遭遇巨变之前,祝璞玉和她母亲的关系好得像姐妹,几乎是无话不谈。 但陆夫人和陆巡止……周清梵有时候会分辨不出,他们究竟是真的母子情深,还是戴着面具在演一母子情深的剧情? 好像每一句台词都是设定好的。 周清梵来陆家老宅几个小时的感觉就是,这个家里,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很虚伪。 这个时候,她脑袋里莫名闪过了一道人影。 周清梵回忆起来那个冷漠、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以及它的主人——或许,他是陆家最不虚伪的那个? 难怪陆夫人看起来那么讨厌他。 晚饭结束,陆巡止便带着周清梵从老宅出来了。 周清梵上车之后一直低着头,陆巡止开了一会儿车,侧目看她:“我妈说话就那样,以后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周清梵点点头,“明白,我会尽快适应。” 她的回复很 公式化,像下属对老板。 陆巡止听见她的这个口吻,笑得有些无奈:“你是我女人,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周清梵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她将头转到窗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陆夫人好像很不喜欢你弟弟。” “你说他啊,”陆巡止笑笑,很无所谓的样子,“一天都没带过,能有多少感情。” 第530回 感情牌 周清梵从陆巡止的话里,隐约听得出他对这个弟弟不太瞧得上,甚至可以说是没把他放在眼底。 他先前在陆夫人面前对于这个弟弟的“维护”,更像是一种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进行的面子工程,不是因为他真的对他有什么感情。 周清梵对此不做评价。 她没有生在这个圈子,也没有兄弟姐妹,不是很懂得他们的规则。 况且,陆巡止才是陆家的继承人,看陆夫人谈及陆衍行时的态度就知道,陆家的一切注定与他无关—— “他平时也不回家,你不用太在意他的态度,这个家里的事情,他还没有发言权。”周清梵正思考的时候,又听见了陆巡止的声音。 这次算是非常明确的表态了。 周清梵“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既然陆巡止这么说了,想必陆衍行对于陆巡止之前做的那个实验项目也不知情。 “赶明儿我让我妈去联系大师选个好日子,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陆巡止侧目瞄了一眼周清梵的手,“我送你的戒指怎么没戴着?” “钻石太大了,戴了容易被人问。”周清梵回答。 陆巡止被她的答案逗笑,“当我女朋友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周清梵:“在今天之前,差不多吧。” 陆巡止:“怪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并没有因此生气,趁等红灯的时候,抬起手来摸了摸周清梵的脸,“我保证,结婚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条件站在你 这边,绝对不让你在陆家受一点儿委屈,好么?” 陆巡止的口吻很温柔、宠溺,给出的承诺也很诱人。 周清梵不知道他之前有过多少女人,但可以肯定他是个情场高手,若不是她清楚他做过什么事情、若不是她目标坚定,大约早就在他的糖衣炮弹中迷失了。 “好,我相信你。”周清梵点点头,脸上表情克制而冷静,完全没有听到承诺之后的欣喜。 陆巡止盯着她看了几秒,似笑非笑地问:“现在有没有爱上我一些?” 周清梵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陆巡止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了答案,轻笑了一声,“没关系,婚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 他态度从容而自信,仿佛得到她的心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清梵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陆巡止运筹帷幄的态度让她觉得极其讽刺,可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好像也很正常。 陆巡止是陆家的长子,备受父母疼爱,自然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有钱有势有颜,想必少不了女人追捧。 周清梵在接近陆巡止之前,已经将他这个人的脾性大致摸透了,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果然激起了陆巡止的“征服欲”。 陆巡止一开始追周清梵的时候,周清梵是没有答应的。 他持续了一个多月,周清梵才第一次同意了和他约会。 大约是因为他之前的女人都来得太容易了,被吊了一个月之后,陆巡止对她的 兴趣明显更浓了。 周清梵本身就是比较冷淡的性子,她对待陆巡止一直谈不上多么热络,可对于陆巡止来说这是无比新鲜的。 后来相处中,陆巡止对她越来越“上心”,不久便提出了结婚。 但周清梵心中也很清楚,陆巡止同她结婚,并不是因为他认定自己能够长久地爱她。 之前两人某次聊天的时候聊到联姻的话题,陆巡止说他不喜欢和那些所谓的豪门千金打交道。 陆巡止的原话是“她们都太难搞”了。 这个“难搞”有两层意思,一是她们因为出身不凡,大都性格骄纵,脾气不好,二是因为,门当户对的联姻涉及到两个家族,他需要为了这些利益在婚姻中牺牲太多自我和时间去“经营”。 陆巡止不喜欢被人拿捏,更不喜欢女人冲他发脾气。 所以,她这种出身相对来说比较普通,但又是书香门第的,最符合他的要求:好拿捏,不会给他找麻烦,真要去什么场合,也没到拿不出手的程度,旁人听他放着商业联姻不选,选择“真爱”,还会赞赏他的人品。 一举多得。 —— 陆巡止接手陆氏的这两年里,陆氏并没有特别大的起色,业务范围几乎还是停在当年的范围。 陆巡止迫切地想要开拓的新的领域,最近相中了电子科技领域,想要找几个合作伙伴一起,首当其冲地就选中了温家。 温家几代从商,和陆家的关系维持得还算可以,而 且,现在瑞澜正式由温敬斯接管了——温敬斯从小就和陆衍行关系好,借着他的面子去谈,倒是有得发挥。 陆巡止虽然对陆衍行这个亲生兄弟不怎么看得起,但在商言商,他并没有“清高”到非要同他划清界限,再者说,若不是有陆家和温家的交情在先,陆衍行也没有机会和温敬斯成为这样好的朋友,不是么? 因为这件事情,陆巡止在隔天下午又单独回了一趟陆家老宅。 陆巡止来到茶室和陆夫人一起喝茶,将自己的投资计划说给她听:“我们陆氏之前没有完整涉足过这个领域,权威性不够,如果能找到温家合作,能帮到我们不少,妈,您最近去温家拜访过么?” 陆夫人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略显严肃。 陆家虽一直保持着和温家的联系,但大都是她主动去拜访,相比起来,是陆家更需要这段关系——而且,这些年来,陆、温两家一直都没有商业层面的合作。 温家对于项目的投资开发都是非常谨慎的,选择合作方更是要求极高——曾经陆巡止父亲在世时双方都没有合作过,何况是现在。 陆氏眼下是个什么状况,陆巡止又是几分能力,陆夫人心中是有数的。 这合作,恐怕是行不通。 “除了温家,你还有其他意向没有?”陆夫人反问。 陆巡止瞬间就听懂了她的意思:“您觉得,温家不会和我们合作?” 陆夫人:“陆氏实力不比 瑞澜,商人重利,不会向下合作。” 陆巡止自然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了,他笑着说:“利益牌行不通,我们还有感情牌可以打。” 陆夫人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说,衍行?” 陆衍行和温敬斯的关系非常好,温家人对他的态度也一直不错—— 第531回 PUA 陆巡止点点头,对陆夫人说:“您从来没对他提过什么要求,难得开口一次,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倒是。”陆夫人说,“陆家养他这么多年,他也该为家里做点儿什么了。” 陆夫人一这么说,陆巡止就知道她是同意了。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 其实陆巡止这么多年对于陆衍行的某些心态是了如指掌的。 他知道陆衍行从小就希望像他一样得到父母的关心和肯定,因此他从懂事开始就在拼命地学习,但那又如何,不属于他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即便他做到顶尖的优秀,父母眼中仍然也只有他这个长子。 而陆衍行,不过是为了延续他生命的工具人一枚。 再顶尖的工具也只有被利用的份儿,没有谁会对工具产生感情。 就算陆衍行得到再多专利和荣誉,在陆家,也永远是个边缘人,陆氏不会是他的,父母的爱也不会是他的。 —— 陆衍行做出争陆氏的决定之后,温敬斯便帮他查了陆氏最近十多年的一些业务线,从陆董事长初创时期开始查的,一直调查到了陆巡止继任这两年。 这其中时间跨度大,涉及到的资料和人员也堪称纷繁复杂,然而,陆衍行却在最早的那一摞资料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生旸。 周清梵的父亲。 看到这个名字,陆衍行的目光瞬间定住,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份文件,一旁的温敬斯和他 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听见。 温敬斯在连说几句话没得到回应之后,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来到陆衍行身边,看向了他手中的资料,“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陆衍行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那个名字。 温敬斯看到了“周生旸”三个字,眉头微微皱起:“这是?” “柘城的周教授。”陆衍行回答。 温敬斯眼皮跳了一下,那不是周清梵她父亲么? 周清梵她父亲和陆氏有联系,那她和陆巡止—— 温敬斯想到的这个问题,陆衍行自然也想得到。 只是,他目前无法判断周清梵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从现有的资料也无法判断周教授在这个项目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让人去详细查一下这个案子。”温敬斯和陆衍行有着极高的默契,有时不需要言语,也能第一时间猜到对方的需求。 周生旸参与的这个项目,是一起抗癌药物开发的临床实验——不过可以肯定这项目最后是没落地的,至少到目前为止,陆氏所拥有的专利项目名单里没有这种药。 那,这实验最后进行到了哪一步?又是为什么结束的? 这次的事情,对周生旸有没有造成影响? 这些都是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 “我想有必要在调查过之后告诉她真相。”温敬斯稍加思考之后看向陆衍行,“如果她不知情的话。” 陆衍行捏紧手中的文件,没有吭声。 她若不知情还好。 怕的是 ,她知情,却依然要选择嫁给陆巡止。 陆衍行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周清梵往陆巡止怀里靠的画面,文件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温敬斯将陆衍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思考片刻后,清晰地说出下一步的目标:“现在你需要先进陆氏。” 但,这件事情需要契机。 陆衍行和温敬斯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了思考,然而,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断了思路。 响的是陆衍行的手机。 陆衍行放下文件,转手拿起了一侧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之后,表情变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发出了声响。 温敬斯见陆衍行反应这么激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见上面的“母亲”两个字之后,顿时明白了原因。 只是……陆夫人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来给陆衍行打电话? 在温敬斯的印象里,这是第一次。 平时,即便是陆衍行三个月不回老宅,陆夫人都不会过问一句,仿佛根本不记得有他这个人。 温敬斯思考之际,陆衍行已经当着他的面接起了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了耳边,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温敬斯坐在陆衍行一旁,安静的客厅里,他能够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陆夫人的声音。 她先问:“你现在忙么?” 这话若是从别的母亲口中说出来,或许是出于关心,但经陆夫人的嘴,怎么都像是质问。 “没有,怎 么了。”陆衍行的声音还算冷静,但发白的指关节出卖了他。 “你最近和敬斯见面多不多?”陆夫人继续问。 这个问题也清晰地传到了温敬斯的耳朵里,陆衍行转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回答:“老样子。” 陆夫人提到温敬斯的时候,陆衍行大概就猜得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多半跟温敬斯或是温家有关。 果然。 陆衍行刚这么想完,陆夫人便同他说:“你哥最近想带陆氏往新领域突破,希望能跟温家合作一把,你跟敬斯关系好,现在他接手了瑞澜,你好好跟他聊聊。” 陆衍行面无表情地听着陆夫人的要求,她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便下坠几分,最后没入深不见底的冰海。 冷。 “生意上的事情,你们和他谈吧。”沉默许久,陆衍行才哑声说出这句话。 这个答案基本上等于拒绝,陆夫人自然是不满的,声音严肃了几分:“这件事情很为难你么?你也是陆家人,为这个家出点力气还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求着你么?” “衍行,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了。”陆夫人刚柔并济,指责完之后又退了一步示弱。 温敬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不得不感叹陆夫人的手段。 她不仅是个谈判高手,还是个PUA高手。 至少很会PUA陆衍行。 她知道,只要她稍稍示弱,对陆衍行展现出一点“母爱”或是“关心”,陆 衍行一定会妥协。 这也说明,她一直都很清楚陆衍行需要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忽视而已。 温敬斯不知道陆衍行本人是否能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是意识到了又不愿意去面对,每个人都有软肋,温敬斯看破也不说破。 “这样,你今晚回来吃个饭,我把你哥也叫回来,正好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陆夫人笑着说,“妈很久没和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吃顿饭了。” 第532回 他会帮忙么 陆衍行听见这句话之后,低头垂下了眼睛,温敬斯也不太看得清楚他的表情,他就这样沉默了快半分钟,后来,电话那头的陆夫人直接替他做了决定,“那我等你,你早点回来。” “先忙吧,剩下的等你回来聊。”陆夫人和陆衍行道别后,便挂断了电话。 陆衍行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后,终于回过神来,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放到了一旁,然后发出了一声短促而自嘲的笑。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一声笑却说明了一切。 想到陆夫人方才那句“妈很久没和你们兄弟两人一起吃饭了”,陆衍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佩服她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仿佛他们真的是感情还不错的母子。 陆夫人这样破天荒地在他面前放低姿态,目的昭然若揭,她连装都懒得装,认定了这一招一定对他管用。 温敬斯看到陆衍行眼底泛起的血丝,以及额头凸起的青筋,沉思片刻后开了口:“你要进陆氏,这次就是个好办法。” 陆衍行看向温敬斯,两人视线相对。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敬斯:“陆夫人为了这次合作亲自打电话给你,说明这个新的项目对陆氏来说很重要。” 他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这个时候提的条件,只要不损害根本利益,她都会同意——你让他们来找我谈,到时候我来提。” “我来吧。”一直沉默的陆衍行终于开了口。 太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同时伴随着一抹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 陆巡止从陆家老宅出来后,便去周清梵租的公寓那边找她了。 陆巡止来之前并未告诉周清梵,他敲门的时候,周清梵正在统计实验数据。 门铃声打断了思路,周清梵扎着马尾戴着防蓝光镜去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陆巡止后,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陆巡止没回答,而是盯着周清梵的脸看了一会儿,手伸过去拍了拍,“你戴眼镜很有味道。” 周清梵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夸奖。 陆巡止走进来,随口问她:“在忙?” “帮导师整理实验数据。”周清梵指了指餐桌上的笔记本。 周清梵硕士期间就一直在帮导师做事了,她导师的实验室和某个制药集团有合作,最近正在做药物临床实验,周清梵从研一就开始跟这个项目了,毕业之后很自然地留在了导师这边继续工作。 导师对周清梵不错,给她开的待遇也还算过得去。 “考虑跳槽么?”陆巡止忽然半开玩笑地问了她的一句,“来陆氏跟我一起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周清梵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侧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的抱枕。 如果真的能进陆氏,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接触到陆巡止的工作,她才有更大的几率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清梵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可 陆巡止生性多疑,她若是主动提出这种要求,陆巡止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开始怀疑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 打草惊蛇不是好事儿。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陆巡止主动提了。 “我才刚毕业,陆氏的研发团队应该已经很成熟了,不太需要我。”周清梵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陆巡止:“陆氏不需要你,但我需要你。” 他说,“接下来公司要往电子科技领域发展了,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我,现在我手头的助理团队都不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 周清梵“哦”了一声,“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了?” “也不算是我先有的,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尝试过转型,后来他身体出了问题,临走都没能成功。”陆巡止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我现在也算是帮他完成愿望。” 听见陆巡止提起“父亲”两字,周清梵攥着抱枕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考虑一下,导师这边也不一定放我。” 陆巡止:“那你就跟他说,你要结婚了,打算做全职太太。” 听得出来,他完全不觉得导师那边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你为什么找我?”周清梵很好奇原因。 陆巡止想要培养自己心腹,完全可以招来专业的人才,她不仅专业不对口,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想不出来陆巡止为什么要找她。 “你猜猜呢?”陆巡止笑着反问。 周清梵:“猜不 到。” 陆巡止:“我妈虽然同意了我们的事情,但她一直不觉得你能在事业上给我提供帮助,所以,我们一起努力证明给她看。” 周清梵醍醐灌顶,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她不是很在意陆巡止这些话背后的真正用意。 能进陆氏,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跟陆巡止恋爱有一段时间了,陆巡止都很少和她聊起工作的事情,他不谈,她也没有由头去问,但如果进了陆氏工作就不一样了,她不仅可以问,甚至可以接触到内部的资料。 周清梵沉吟片刻后,问陆巡止:“实验室进度怎么样了?” 陆巡止:“看什么时候找到合作方了。” 他说,“陆氏现在需要个实力强大的合作企业。” 周清梵微微蹙眉,这好像挺困难的。 实力强大的企业若是想往这个领域发展,应该不会想和人合作。 “温家知道么?”陆巡止问周清梵。 周清梵想了想:“是瑞澜集团那个温家么?” 陆巡止点点头,笑着说:“瑞澜就是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伙伴。” 周清梵咂摸了一下陆巡止的话,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和温家的人很熟? 但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似乎并没有听陆巡止提起过这类话题——如果真的很熟的话,陆巡止肯定会有意无意让她知道的,这就是他一贯的作风。 “陆家和温家的关系很好么?”周清梵问。 “还可以地。”陆巡止说,“瑞澜现在的话事人,是我那个弟弟好朋友。” 弟弟。 陆衍行?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陆巡止的意思是,要通过陆衍行牵线搭桥促成这次合作?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就听陆巡止继续说:“他开口,没什么问题。” “他会帮这个忙么?”周清梵下意识地追问。 第533回 我要进陆氏 虽然不太清楚陆家内部的具体情况,但从陆巡止和陆夫人的对话中大概也听得出,陆衍行在陆家没什么地位,属于是边缘人物,陆氏也没有他的位置,陆夫人似乎也没有想过把家产分给他。 陆衍行似乎是一直在外面自行创业? 看起来,他跟陆巡止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兄弟感情,周清梵觉得他帮忙的可能性很小。 “会的。”陆巡止的回答却是十分自信,他笑着说,“只要妈开口,他不会拒绝。” 周清梵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不过,陆巡止没有再继续同她聊这个话题,而是跟她问起了在导师实验室里工作的内容。 —— 傍晚时分,陆衍行将路虎停在陆氏老宅门口。 他熄了火,透过车窗看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宅邸,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今天的夕阳格外地红,半边天都被染出了血色。 陆衍行坐在车里盯着外面看了快十分钟,才回过神来下车。 陆衍行今天照旧穿着黑色的卫衣,他摘下帽子,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走进了老宅的大院,院子里有几个下人在忙活,看见他之后,纷纷叫了几句“二少爷”。 陆家的下人,对陆衍行的态度还过得去,但若是跟陆巡止对比,那区别就很明显了。 陆家的管家是老张,老张为人比较正派,对下面的人要求也很高,因此,虽然陆家 所有人都知道陆衍行不受宠,也没有任何下人会欺负他,甚至,年纪大的几个,对陆衍行还有些长辈的关心。 但陆衍行知道,他们的关心都出自可怜与同情,并不是因为他是陆家的“二少爷”。 所谓的“二少爷”,也不过是一个安在他身上的一个幌子而已。 陆衍行走到主宅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张管家,张管家将陆衍行带进了主宅。 陆衍行进去的时候,陆夫人和陆巡止正在坐在沙发上聊天。 “等清梵把导师那边的工作推了,就来陆氏给我做助理,她工作能力很强的,您相信我的眼光就是了。” 陆巡止的这段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陆衍行的耳朵里。 陆衍行的目光沉了几分,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之前在柘城的时候,他听周教授说过,周清梵一直的想法都是去做制药相关的工作,她很热爱她的专业,所以即便平时实验很累的也没有抱怨过。 周教授提起周清梵时,总是带着骄傲,足以看出她在专业方面有多优秀。 后来陆衍行偷偷窥伺她生活的那段时间,也知道了她发过不少重量级论文,还参与了几项特效药的研发,作为一个医药学专业刚毕业的硕士,她的履历和经历已经非常优秀了,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找到符合她“梦想”的工作。 可现在,陆巡止却说,周清梵要去陆氏给他做助理。 听陆巡止的语气,周清梵已经答应了—— 所以 ,跟陆巡止比起来,梦想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是么。 陆衍行以为自己认清现实、接受了她爱上陆巡止这件事情,但,周清梵对这段感情的投入程度,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夸张。 她那样冷淡的人,竟然也会为了男人做出做这么大的牺牲。 “回来了。”陆夫人的声音将陆衍行的思绪拽了回来。 陆衍行没有说话,目光扫过陆巡止,最后和陆夫人对视。 陆夫人看向陆衍行的时候,虽没有平时冷淡了,但依旧没有对待陆巡止时的慈爱,即便是有求于他,也谈不上热络。 “二少爷,坐吧。”最后,还是张管家开口让陆衍行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茶。 陆衍行看得出张管家在给他找台阶下,朝他说了一句“谢谢”。 张管家并未多言,为陆衍行倒完茶便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母子三人道。 陆夫人看了一眼落地钟,“晚饭应该差不多了,先去餐厅吧。” ……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一张大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的。 陆夫人坐在主位,陆衍行和陆巡止各自占了一个边,兄弟两人面对面。 厨房的佣人得上完菜之后便全部被陆夫人差出去了。 “衍行好像很久没回来吃过饭了吧。”陆巡止亲自为陆衍行倒了一杯果汁,笑着说,“以后有时间就多回来,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准备。” 陆巡止的态度很热情,说话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听起来好像真的特别期 待他回来似的。 陆衍行“哦”了一声,心底没什么波澜,他已经习惯了陆衍行虚伪演戏的模样。 “你最近还在自己创业?”陆夫人看向陆衍行,难得问起他的事情。 陆衍行听见她的声音,心口紧了紧,几秒后,才故作冷静地回了一句:“哦,老样子。” “你年纪也不小了,创业归创业,也要想着为你哥分担一些。”陆夫人说,“敬斯那边,你记得帮你哥提几句,这个合作对我们陆家来说很重要。” 她说“我们陆家”。 听见这四个字,陆衍行很想笑。 在他的记忆里,这应该是陆夫人第一次这样跟他说。 她从来没有把他当过陆家人,更没有把他当过亲儿子,可现在为了用他和温敬斯的交情给陆巡止铺路,她甚至可以违心地说出这种话来。 更可笑的是,他听到的时候竟然还被触动了几秒。 那个瞬间他真的很厌恶自己的死性不改。 陆衍行垂眸看着陆巡止刚刚为他倒的那杯果汁,沉默了两三分钟后,在陆夫人和陆巡止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我可以说服敬斯和陆氏合作。” 陆夫人和陆巡止两人同时露出了喜色。 但就在此时,陆衍行接出了后半句话:“条件是,我也要参与这次的开发项目。” 这句话一出,陆夫人与陆巡止脸上的笑同时消失。 陆夫人问:“你参与?” “简单来说就是,我要进陆氏。”陆衍行这次换了一种更直接的说 法,没有再给陆夫人装傻充愣的空间。 陆夫人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 愣了几秒之后,她马上侧目去和陆巡止对视。 陆巡止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陆衍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的得不到答案,便起身,“我不想吃饭,先走了,考虑好了联系我。” 第534回 女人而已 陆衍行走的时候,陆夫人和陆巡止很默契地没有拦他,母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目送陆衍行走出了餐厅。 一直到从餐厅的窗户看到陆衍行走出老宅的大门,陆夫人才开口和陆巡止说话:“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么。” 陆巡止面色严肃,在陆夫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陆夫人经常会提醒他,要提防着陆衍行,不要总是心无芥蒂地将他当做亲兄弟,他有这样的想法,不代表陆衍行有这样的度量; 陆夫人还说,陆衍行平日话不多,但内心一定是嫉妒他的,甚至觊觎他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只是没有机会去碰触。 如今陆夫人所说的这些都一语成谶—— 陆巡止知道陆衍行对他这个哥哥并没有多少尊重,但陆衍行此前对陆氏的确没有多少兴趣。 那次陆氏用了陆衍行的专利产品之后,陆巡止曾经以邀请他进陆氏“帮忙”试探过他。 陆衍行当时几乎是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那次以后,陆巡止便确定了陆衍行对陆氏没多少兴趣,至少没在这方面提防着他。 没想到陆衍行会忽然改变主意——又或者,他那个时候的没兴趣也是演出来的。 “妈,您觉得这事儿怎么办比较合适?”陆巡止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询问陆夫人的想法。 这也是陆巡止最让陆夫人满意的一点,他永远不会擅自做决定——除了周清梵的事情。 想到周清梵,陆夫人的脸色 变了变,忍不住说他:“你若是听我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联姻,我们如今也不必非要巴结温家合作。” “妈,凡事有利弊。”陆巡止并没有因为陆夫人的指责生气,而是同她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家世相当是好,但若是闹了不愉快也是后患无穷,清梵虽然没办法给我提供太多加持,但胜在听话,我娶了她,她一切都会听我安排。” 这是陆巡止第一次和陆夫人透露这些话,陆夫人听见后,抬起眼睛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满意地笑了笑:“你能这样想最好,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她迷得主次不分了。” “女人而已,妈说得对,儿女情长牵绊人手脚,不必当真。”陆巡止说,“她长得漂亮,清高,有些小心思,很多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带出去应酬也不错。” 陆夫人倒没想到陆巡止会这样说,略微惊讶了一下——她以为,陆巡止为了周清梵这样和她闹,是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你若早些说,我也不会拦着你找她。”陆夫人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女人而已。”陆巡止笑笑,“找个人联姻对事业有加持不假,可我还要费心去维护关系,照顾她的感受,妈您最清楚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有多难搞,我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但清梵她不一样,她不仅能帮到我,还不吵不闹。” 陆夫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会心甘情愿帮你?已经喜欢你到这种程度了?” “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跟我好,难道单纯是因为我这个人么?”陆巡止笑着反问。 陆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于陆衍行的这些想法十分满意:“不错,进步了。” 陆巡止:“妈费心培养我,不能让妈失望。” 母子两人聊完这个话题之后,又聊回到了陆衍行的身上。 陆巡止说:“衍行从小想做出点成绩给您看,他在外面创业成绩不菲,您也没肯定过几句,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才想进陆氏和我一较高下。” “不如我们先答应他。”陆巡止思考了一番,“他若是抱着这个想法,进陆氏以后一定会卖力付出,衍行工作能力是没问题的,他能为陆氏卖命,我们不亏。” 陆夫人搅着面前的银耳羹,若有所思。 她虽然不喜欢陆衍行,但对于他的智商和能力倒从未质疑过,他天生的资质是比陆巡止要好的,丈夫的好头脑几乎都遗传给了他,陆夫人曾经还为此不忿过,一枚弃子竟然有如此高的先天配置。 不让陆衍行进陆氏,主要还是怕他威胁到陆巡止的地位,公司那群高管和股东个个都是人精,兄弟两人若是真的争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要倒戈到陆衍行那头。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陆夫人从来不让陆衍行和陆氏的人有接触,陆氏的高管大都对这个二少爷的情况不清楚,只当他 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这是陆夫人乐于看见的结果。 “你不怕公司那群人倒戈?”陆夫人问陆巡止,“他威胁到你的位置——” “妈,这不难解决。”陆巡止压低了声音,和陆夫人说了一大段话。 陆夫人听完之后,先是皱了皱眉,随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按你说的来。” —— 陆衍行是在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接到陆夫人的电话的。 看到来电显示,陆衍行走到公寓的阳台,停在栏杆前按下接听键。 高层的风声呼呼作响,和电话那头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电话接通后,陆衍行并未开口说话,是陆夫人先出的声:“那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陆衍行吹着风,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你是陆家的一份子,进公司也是名正言顺,不过,你没有经验,即便进了陆氏,暂时也不能安排给你什么重要的职务,就按你说的,你担任这次新开发项目的经理位置,若是项目有所成就,再按规矩晋升,这样免了旁人的闲话,你觉得如何?” 在陆衍行的记忆里,这应该是陆夫人跟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目视着公寓楼下的车流,眼底毫无波澜:“可以。” 陆夫人:“好,那敬斯那边就交给你了,合作敲定之后,我让巡止带你入职。” 陆衍行:“哦。” 陆夫人:“那先这样,我还有事儿。” 说完了该说的话,她便结束 了这通电话,几乎没有任何留恋。 通话结束,陆衍行捏着手机停在原地,面前又是一阵风吹过。 他耳边回荡着陆夫人方才说过的话,嘴角讽刺地勾起。 ——若是项目有所成就,再按规矩晋升。 他哪里会听不出来,这是在给他画饼。 第535回 会有人来 她还是担心他进入陆氏之后“作乱”,影响到董事会和高管对陆巡止的印象。 抛出这样的条件,一是为了让他百分百给陆巡止“卖命”,二是暂时敷衍安顿一下他,找个理由不让他坐上重要的位置。 陆衍行对此早有预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用在陆夫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从陆巡止出生开始,她便在不惜一切代价为他铺路。 比如,在身体不合适的大前提下,为了脐带血,冒着风险生下了他这个工具人。 陆衍行年幼时听老宅的人说过,陆夫人在怀他的前期妊娠剧吐,整个人非常痛苦,若不是为了陆巡止,根本不可能受这样的罪。 陆衍行那个时候年纪小,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那时以为,所有的母亲忍受妊娠的痛苦,都是为了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陆夫人是为了留住他,但她最想留住的其实不是他。 陆衍行想起这些事情,再次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陆衍行拿起一看,是温敬斯的电话。 他立刻接起:“敬斯。” “周生旸当年在陆氏的那个项目,我查到了一些资料。”温敬斯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件事情,“我去找你还是你过来?” “你在瑞澜么?”陆衍行打开阳台的门往公寓走,“我去找你吧。” 温敬斯:“你声音怎么不对劲?感冒了?” 陆衍行:“刚才她来过电话。” 陆衍行没有说是谁 ,但温敬斯秒懂了他的意思:“她给你答案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见面说。” —— 四十分钟后,陆衍行来到瑞澜大厦,在高层的CEO办公室和温敬斯碰了面。 温敬斯坐在沙发前等着他,面前的木质茶几上放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陆衍行经常来温敬斯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温敬斯指了指桌上的资料,陆衍行拿起来,开始翻看。 “当年周生旸应该是被陆氏骗了。”温敬斯把调查到的结果告知陆衍行,“他参与了研发和二期临床实验,就被踢出了核心团队,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还倒贴了一堆核心资料和实验数据进去。” “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药还没有面世。”说到这里,温敬斯微微皱起了眉。 虽说实验审批上市流程缓慢,但距离周生旸和陆氏的这次“合作”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实验成功,药现在应该已经审批上市了——可如果实验没有成功,陆氏当年为什么要踢开周生旸? 这些事情,就需要陆衍行亲自去陆氏内部查了。 每个集团都有自己的专属机密,温家虽然实力雄厚,但也无法只手遮天,将陆家的所有机密都调查个清清楚楚。 陆衍行听着温敬斯的这番话,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整个人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温敬斯看到他面色紧绷的状态,沉吟片刻 后,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周生旸的女儿。 虽然他们现在无法判断她是否知道周生旸和陆氏的过往,但陆氏背刺周生旸、独吞他的实验数据是不争的事实。 温敬斯猜测周清梵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很有提醒一句的必要。 这样一来,周清梵也会重新思考她和陆巡止的这段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凭什么信我。”陆衍行将资料合上,往茶几上一扔,自嘲地笑出声来。 如今周清梵和陆衍行谈婚论嫁、浓情蜜意,而他只是一个陆家的边缘人,她第一次看见他时就把排斥写在脸上了,陆巡止私下向她介绍他时应该也没说过什么好话。 他如今有什么立场去提醒她? 他若是说了,周清梵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嫉妒陆衍行、因此在离间他们的关系。 甚至会开始厌恶他。 不被她爱已经很残忍,陆衍行不想再被她厌恶。 陆衍行没有解释太多原因,可温敬斯却清楚他的考量,这事儿的确有些难办。 温敬斯揉了揉眉心,“现在不说,未来某一天她可能也会知道真相。”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陆衍行说,“她自己选的陆巡止。” 温敬斯从陆衍行的话中听出了浓烈的嫉妒,以及扭曲的恨意。 不知道是在恨周清梵,还是在恨自己。 温敬斯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转移话题问他:“陆氏那边给 你安排什么职务?” “她让我负责和瑞澜合作的这个新项目,”陆衍行动了动嘴唇,“如果成功了,按规矩晋升。” 温敬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陆夫人不愧是能在丈夫去世之后镇住董事会的女人。 的确有手段。 她这样,既满足了陆衍行提出的要求,又能防止他从中作梗破坏项目的顺利行进,还给他画了饼,好让他在项目里卖力付出。 “和我想的差不多。”陆衍行说,“先这样。” —— 陆衍行再见周清梵,是一周之后。 陆氏和瑞澜成功签下合作协议后,陆衍行便正式进入陆氏上班。 项目刚启动,他非常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 再见周清梵的那天是周五晚上九点钟,那是他进入陆氏几天里,下班最早的一天。 周清梵是来等陆巡止下班约会的。 陆巡止那天刚好也加了班。 陆衍行坐电梯下到地库,低头走了几步,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脚步顿住,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周清梵正被陆巡止抵在车前亲。 陆巡止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她的一条腿挂在他腰上,胳膊圈着他的脖子。 “会有人来的,去车上好么。” “乖,张开一点儿。” “巡止……你,你别这样。” 陆衍行双眼发红,五指收紧,指关节几乎要碎掉。 陆巡止的吻再要落下来的时候,周清梵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 “有人来了。”她拍着陆巡止的肩膀提醒他。 陆 巡止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陆衍行。 “衍行。”陆巡止并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他笑着将周清梵放下来,搂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上去和陆衍行寒暄,“这么晚才下班,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他还腾出一只手拍了下陆衍行的肩膀。 陆巡止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风里卷着淡淡的百合香。 陆衍行瞟向他怀里的女人。 第536回 真想杀了他 这种亲密的事情被撞破,周清梵十分尴尬,陆衍行冷冷地瞟过来的那一眼,周清梵透过冷漠看出了他的鄙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就不怎么喜欢她。 虽说陆巡止说了不必在意他,但恐怕没有人能被这么看着还无动于衷。 所幸周清梵的心理素质还不错,她从不是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因此即便是尴尬了,也只是垂下眼睛看地面,这样的反应落入陆衍行眼底,就成了毫不在意。 陆衍行再度看向陆巡止:“你也加班?” 陆巡止:“今天批文件有点儿忙,不过比不了你辛苦——这周工作还适应么?” 陆巡止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陆衍行的工作情况,实际上字里行间都带着上级对下级的“慰问”,仿佛在提醒他,陆氏是他的,而他只是个替他卖命的人。 长久以来,陆巡止说话都是这样的风格,陆衍行已经麻木了,掀不起什么波澜。 陆衍行唯一庆幸的是,他对周清梵的心思,只有温敬斯一个人知道——倘若陆巡止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他暗自喜欢的女人,恐怕又要用这种招数了。 陆衍行在别的事情上可以麻木,周清梵这里——他想,他应该是做不到的。 “还可以。”陆衍行随口回了陆巡止一句,“我先走了。” “晚上有安排么?”陆巡止说,“我和你嫂子去吃饭,要不要一起?” “不了。”陆衍行想都没想就拒 绝了。 陆巡止倒也没有强求他,他原本就是象征性地问那么一句而已,并不是真心邀请。 说白了,也是知道陆衍行不可能去,才会这么问。 简单说了几句话,陆衍行便转身离开了,陆巡止也回头搂着周清梵上了车。 周清梵上车之后,透过车窗看见陆衍行的那辆黑色路虎驶向出口。 她想起了刚刚陆巡止跟陆衍行聊的话,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弟弟到陆氏工作了?” 提起这件事情,陆巡止呵呵笑了一声,周清梵从他的笑里听出了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兄长对弟弟应该有的态度。 周清梵虽然是独生女,但她也见过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人如何相处,就算有小摩擦,互相也还是有深厚的感情羁绊。 但陆巡止和陆衍行之间明显没有。 别说他们了,连陆夫人和陆衍行之间都看不出什么亲情的羁绊——至少她在陆夫人那边没看到,至于陆衍行,她不了解。 周清梵对于别人的隐私一向没什么窥探欲,但现在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日后要和陆巡止结婚,陆家内部的关系,迟早要研究透彻。 因此,听见陆巡止的笑之后,周清梵又跟了一句:“你和陆夫人好像都不喜欢他。”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陆巡止笑笑,“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周清梵蹙眉。 可有可无? 既然这么不喜欢他,陆夫人为什么怀胎十月生下他? 周清梵 正这么想着,陆巡止接下来的话便解答了她的疑惑:“他出生,是因为我两岁的时候检查出了血液病,医生建议我爸妈再要一个,用新生儿脐带血为我手术。” 周清梵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个理由……她真的没想过。 “我爸妈没想过要二胎,为了救我,不得已。”陆巡止说,“他早产了一个多月,出生之后就给下人带着了。” 被下人带大的“二少爷”,难怪陆巡止对这个弟弟一直是不放眼底里的态度。 不过,既然他和陆夫人对陆衍行都如此不屑,怎么会让他进陆氏? “陆家养他这么多年,也没亏待过他,他的野心倒是藏不住了。”陆巡止笑着说,“现在想和我争了。” 周清梵细品了一下陆巡止的话,他的意思是,陆衍行进陆氏,目的是和他争。 可是—— “陆夫人为什么会同意?”周清梵更好奇了。 “上次我说的技术项目,需要找合作方。”陆巡止也没有瞒着周清梵,“知道温家么?” 周清梵点点头,“你说过。” 陆巡止“嗯”了一声,“他和温敬斯关系很好,我和我妈找他牵线搭桥,他提的条件是要进陆氏。” “我还真以为他对陆氏没什么野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陆巡止轻笑。 周清梵此前倒不知道陆衍行和温家有这层关系,“那你想好办法了么?他对你威胁大不大?” “陆氏现在最大的股东不是我,我和他一样 ,都是给我妈打工的。”陆巡止云淡风轻地抛出这句话,“难道他还能威胁到我妈不成?” 周清梵秒懂了陆巡止的意思。 这应该是他和陆夫人商议之后的决策。 一方面是为了拿下温家的合作,暂时满足陆衍行的要求,另外一方面,股份都掌握在陆夫人手里,陆衍行很难争。 他们母子算计得很明白,也很会压榨人的剩余价值。 这手段和当年骗她父亲实验数据的办法,可以说是异曲同工。 周清梵沉默之际,陆巡止又提起了让她进陆氏的事儿,“你跟你导师提离职的事儿了么?” 周清梵:“提了,要再等半个月,我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陆巡止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嗯,我给你开那边双倍工资。” —— 温敬斯看着进门之后连喝两罐啤酒的陆衍行,当即就可以判断他情绪不对。 能让他这样的人,无非也就那两个。 “在陆氏不顺利?”温敬斯问出了自己的猜测,“陆巡止给你使绊子了?” 陆衍行摇摇头。 温敬斯:“陆夫人找你了?” 陆衍行继续摇头。 温敬斯皱眉。 都不是的话,那—— “我今天下班碰见他们了。”陆衍行将易拉罐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到了沙发里,目光颓然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都是在地库里看见的画面。 “你是说,她和你哥。”温敬斯接话。 “嗯。”陆衍行只回了一个字。 温敬斯没 有继续问他看见什么了,其实答案也不难猜。 陆巡止和周清梵在热恋期,肢体接触肯定不会少。 温敬斯不知道怎么劝陆衍行,他喜欢的女人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准嫂子,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敬斯,你知道么,”陆衍行的视线聚焦在刺眼的灯光上,嘴唇翕动,“我真想杀了他。” 第537回 让她给别的男人倒酒 温敬斯看向陆衍行,没有接话。 他知道,现在陆衍行也不需要他接话,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这些事情而已。 成长环境使然,陆衍行从小的性格比较孤僻,温敬斯算得上是他关系最近的朋友,除他之外,陆衍行也很难再信任其他人,虽然他平时社交圈里还有不少好友,但有些话,陆衍行只会对温敬斯说。 譬如陆家的这些话题。 温敬斯之前时常和陆衍行聊这些,陆衍行提起陆巡止时虽然有嫉妒和不甘,但从未说过“我想杀了他”这样的话。 陆巡止和周清梵在一起这件事情,似乎成了压垮他意志力的最后一棵稻草。 温敬斯理解他的心情,却又不想看他钻进这个牛角尖里。 陆巡止虽然的确做了很多给陆衍行添堵的事情,也暗戳戳针对了他多年,但周清梵这件事情,纯粹是巧合,从陆巡止为了她忤逆陆夫人来看,似乎也是真心喜欢她的,而周清梵本身连陆衍行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更不能去责怪她。 “她当初应该用完我的脐带血就让我自生自灭。”陆衍行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不让他发挥完唯一的作用之后就去死。 活到今天,他每一天都在厌恶自己。 明知道那里所有都不会属于他,还是犯贱地幻想得到。 “衍行。”温敬斯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但客观上说,他们谈恋爱 这件事情,你哥和她都没有做错,没有人知道你对她的感情。” “是,他们没义务为我的情绪买单。”陆衍行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之前说过,希望她遇到对她好的人——如果这个人刚好就是你哥呢?”温敬斯说,“他为了她和陆夫人闹,说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重要不是么。” “当初你决定不告诉她的时候,就有想到过她以后会和其他人恋爱、结婚生子,只是这个人恰好是陆巡止而已,”温敬斯为他分析,“如果她和陆巡止在一起很幸福,你应该接受、释怀。” “那周教授当年的事情算什么?”陆衍行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果你这么想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就更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温敬斯言辞犀利,“你这样,拿什么赢陆巡止?” —— 兴许是被温敬斯那天晚上的话点醒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衍行几乎是住在了陆氏,工作比刚进项目组的那几天更加拼命了。 忙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陆衍行就这么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然后迎来了项目组的第二次进度汇报会议。 他作为经理,自然是要参会的。 而陆巡止作为CEO,也会过来。 陆衍行已经做好了和陆巡止打照面的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跟在他身边一起过来的,不是他之前的那个男助理,而是周清梵。 周清梵穿着一身浅色的小西装,头发 挽起,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抱着笔记本跟在陆巡止身边。 陆衍行看着他们两人走入会议室,目光瞟过周清梵,眉头皱起。 这时,陆巡止笑着为他解释:“清梵前两天也入职陆氏了,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 陆衍行的目光再次落到周清梵身上。 私人助理,这个岗位的定义本身就很暧昧。 陆衍行之前听说过,陆巡止秘书办的女助理们,经常被他安排去应酬陪酒。 现在陆巡止让周清梵这个女朋友做他的私人助理—— 陆巡止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从不会公私不分,不至于谈个恋爱就把女朋友弄到自己身边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他很明显是有别的打算。 而周清梵—— 她知道陆巡止之前的那些女助理都做什么么? 陆衍行猜测她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以她清高的性子一定不会来。 想必是陆巡止花言巧语骗了她,比如说什么想每天都看见她、随时和她在一起,周清梵被冲昏了头脑道,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周清梵之前是在导师研究所的实验室就职的,那里和她专业对口,也是她一直梦想做的工作。 但是她为了陆巡止放弃了。 陆衍行知道,她作为成年人有选择的自由,他一个陌生人更是无权干涉,可内心的那股不忿和嫉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就这么爱陆巡止么? —— 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 开会期间,周清梵坐在陆巡止身边做着会议 记录,偶尔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陆巡止私下虽然喜欢和周清梵亲近,但在开会的时候很有分寸,两人看起来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可是不管他们做什么,落到陆衍行眼底,都十分暧昧。 一场会从下午四点半开到了七点钟,结束的时候,陆巡止看了一眼时间,提出了请项目开发部的人吃饭,还特意问了陆衍行一句:“衍行你有空吧?一定要来。” 陆衍行低头整理着资料,余光往周清梵身上瞟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 团建定在陆氏附近的一间会所,陆巡止平时经常来这里消费,有固定的吃饭和娱乐的包厢。 开发团队几十个人,订了两间包厢,陆衍行和陆巡止还有周清梵在同一间。 入座的时候,陆巡止和周清梵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陆衍行打算找个远一点的位置坐,陆巡止却笑着招呼他:“衍行,你坐我旁边吧。” 陆衍行“哦”了一声,淡淡地走到陆巡止身边坐下,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和之前没差。 陆衍行坐下后,陆巡止便同他聊了起来,夸了几句他工作敬业辛苦,随后搂过旁边的周清梵,对他说:“一会儿让你嫂子敬你一杯。” 陆衍行听着陆巡止这样说话,微微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酒桌上这些敬来敬去的流程,如今陆巡止让自己的女朋友给别的男人敬酒,这种行为他更是无法理解。 陆衍行深知陆巡止看不上他 ,可他让自己的女人给他敬酒。 他把周清梵当什么? 陆衍行下意识地朝周清梵看过去,他以为周清梵会因为陆巡止的要求产生些许不满,可她没有,她只是低眉顺眼地任陆巡止搂着他,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红酒瓶。 然后,她拿着红酒瓶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微微弯腰,给他倒酒。 他们的距离不足一米,陆衍行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百合香,他看着面前这个任陆巡止差遣的女人,恍惚不已,一时间很难把她和记忆中那个人联系起来。 半年而已。 她就那么爱陆巡止,爱到连她的清高和傲气都可以不要。 她难道不晓得陆巡止安排她给别的男人倒酒代表什么么? 第538回 敬酒 没有一个男人真的会让自己重视珍爱的女人,去做这种取悦其他异性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人。 陆巡止这种行为,是在羞辱周清梵,也在羞辱陆衍行。 陆衍行定睛去看周清梵,她脸上挂着疏离客套的笑,没有什么情绪,眼神很平静,仿佛此时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陆衍行忽然很想笑,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和愤懑,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多余。 转瞬,周清梵已经为陆衍行倒了半杯红酒,她放下了酒瓶,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朝陆衍行敬过去,姿态得体,说出来的话也很漂亮:“陆先生,陆总说你资质突出,能力非凡,以后请多多关照。” 陆衍行听着这些虚伪的场面话,终于笑了出来,他没回应周清梵,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陆巡止,“没想到大哥对我评价这么高。” 陆巡止也跟着笑了起来,手习惯性地搭在了周清梵的腰上,“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哥平时夸你还少么?” 陆衍行的目光落在陆巡止的手上,瞳孔缩了一下,随后立即别开眼。 他端起周清梵刚刚倒给他的那杯酒,象征性地和她碰了一下,“你跟着陆总,怕是轮不到我关照。” “那可不一定。”没等周清梵接话,陆巡止便玩笑了起来,“你若是把这项目做漂亮了,我这陆总的位置怕是要给你坐了。” 陆衍行:“哥太看得起 我了。” 陆巡止:“这就是你谦虚了,你打小就比我聪明。” 他毫不吝啬地说着称赞陆衍行的话,“我是沾了爸妈的光,才能接下陆氏。” 陆衍行放下酒杯,轻笑:“哥讨爸妈喜欢,也是一种能力。” 陆巡止“哈哈”笑了两声,听起来极其爽朗,他拍了拍周清梵的腰,“是啊,要不是仗着爸妈疼我,我哪敢为你嫂子跟她闹。” 陆衍行闻言,目光又瞟了一眼周清梵。 这一次,周清梵刚好也在看他,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对了一秒,陆衍行冷冷地避开。 “我先回去坐了。”周清梵低声跟陆巡止说了一声,之后便从他们兄弟两人之间走开了。 周清梵坐回去之后喝了两口茶水,想着刚刚陆巡止和陆衍行你来我往的对话,轻轻抿了抿嘴唇。 陆巡止刚才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有试探,有嘲讽,特别是后来说到父母疼爱这个话题,他的嚣张和得意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装都不装了。 足以看得出来,陆巡止是真的没把陆衍行这个血脉相连、甚至救过他命的弟弟放在眼里。 不过周清梵想不通陆巡止这么讨厌陆衍行的原因——如他所言,陆衍行在陆家根本没地位,爹不疼娘不爱,父母所有的关爱都是围绕着陆巡止的,按说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把陆衍行当回事儿。 甚至,还处处防备着他。 目前,周清梵没从陆衍行身上看到什么争家产的野心。 周清梵不 想参与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给陆衍行敬完酒之后便安静地在旁边小口吃菜。 陆巡止和陆衍行就坐在她身边,周清梵虽然不参与,但仍然能够一字不落地听见两人对话的内容。 陆巡止跟陆衍行阴阳怪气试探了几句之后,便关心起了他的私生活,“对了,衍行,你谈女朋友了没?” 陆衍行:“没。” 陆巡止挑眉,不怎么相信:“你这样子,还会谈不到女朋友?平时应该很多姑娘追你吧。” 陆衍行:“应该没有追你的多。”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往陆衍行那边看了一眼——倒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她有些意外,陆衍行会这么不给陆巡止面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头你嫂子要跟我闹了。”陆巡止马上朝周清梵看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她。” 陆衍行“哦”了一声,尾音上挑,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有多不容易?” 陆巡止:“那是相当不容易。” 他摸了摸周清梵的脸,这是一个情侣之间亲昵的小动作,原本也没什么,可经过刚刚敬酒的事情之后,陆衍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动作像是在摸什么小猫小狗。 不过周清梵本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和反抗,她很顺从,就那么坐在那里让陆巡止摸。 陆衍行的目光冷了几分。 这时,陆巡止滔滔不绝地分享起了他追周清梵的事迹,陆衍行不动声色地听着,从陆巡止的这段 话里,陆衍行大概知道了他们是在陆氏和周清梵导师的实验室一次合作里认识的,陆巡止经过几次接触之后就看上了周清梵,但是一开始周清梵对他没意思,用陆巡止的话说就是“理都不理他”。 陆巡止笑着说,他还没见过对他没兴趣的女人,所以更想把周清梵追到手了。 陆衍行听到这里的时候,又去看了一眼周清梵,她还是那副样子,完全不觉得陆巡止的话在冒犯她——陆衍行听见这段话的时候,已经非常不舒服了。 因为陆巡止很明显是征服欲作祟,他从他的言辞和行为中,看不出多少对周清梵的爱,但周清梵似乎很享受,不知道是看不出来,还是她爱陆巡止爱到根本不在意。 她那么聪明,肯定看得出来,陆衍行想,应该是太爱了,不在意。 陆衍行下意识地想去刨根究底追求原因,比如思考一下周清梵为什么会这么爱陆巡止,但他只思考一两分钟就放弃了。 爱和不爱一样,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像他之前思考了二十多年,也没有想通,为什么他处处做到如此优秀,父母都不爱他。 没有原因。 不爱他的人,他做再多,做再好,都不会爱。 而被偏爱的人,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得到最好的。 他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亲情,爱情,陆巡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陆衍行心情烦闷,一顿饭下来喝了不少酒,饭局结束的时候,有些 醉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有些打飘,不太稳当。 而这个时候,周清梵正好路过,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扶了陆衍行一把,“你还好么?” 陆衍行带着醉意看着面前的人,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和问题,忽然笑了起来。 “谢谢。”他动了动嘴唇,两个字说得无比认真、郑重。 第540回 控制不住 虽然她想要找的东西大概率在陆家老宅,但能接近陆巡止的私人空间,对周清梵而言就代表着希望,她之前拒绝陆巡止,是怕他真的对她做点儿什么。 如今他做了承诺,婚前不碰她,那她是可以赌一把的。 周清梵和陆巡止对视着,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点点头,“好,那我收拾一下,下周搬。” “明天搬吧。”陆巡止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周末我正好有时间,安排人来给你搬,下周你去公司就不需要那么辛苦挤地铁了。” 周清梵点点头,“好。” 她不太清楚陆巡止为什么忽然这么迫切要她搬过去住,不过原因也不重要,虽然有些赶,但迟早要搬的,早点过去也不错——最近她挤地铁挤得确实有些累,每天早高峰一个多小时通勤,太考验体力了。 当然,陆巡止作为男朋友还是很“贴心”的,她去陆氏之前,陆巡止就要给她安排司机接送她上下班来着,最后是周清梵拒绝了——虽然她跟陆巡止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她并不喜欢太高调,况且,陆夫人本身就对她有意见,若是听说她还没进门就有专车接送,恐怕下次见面少不了刁难。 跟陆巡止在一起,处处都要考虑算计,可没办法,她目前只能这么做。 —— 陆衍行回到公寓之后,换过鞋边便直奔浴室,他三下五除二拽下了身上的衣服扔在脏衣篓里,打开花洒站下去,任冷 水从头顶冲下来。 陆衍行双手撑着瓷砖墙,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周清梵和陆巡止亲密无间的画面——刚刚在车里,陆巡止要抱她去腿上的时候,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拒绝了一下,后来陆巡止跟她说了一句悄悄话,她就乖乖顺从了。 然后,他就看到陆巡止亲了她的脸,她似乎是害羞了,往他怀里钻了一下,那模样,真的像极了小宠物和主人。 挥之不去的画面侵袭着大脑,迎头浇下的冷水也压不住身体里的熊熊烈火,陆衍行抡起拳头,狠狠砸向了面前的墙壁,一拳接着一拳地砸,直到手背的关节渗出血迹都没停下来。 他当初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花了很大的决心静静地退出她的世界,他以为她会找一个和她志趣相投、懂得如何爱她、尊重她的男人,共度一生。 可是到头来,她找的却是陆巡止——倘若陆巡止能做到爱她、尊重她,陆衍行或许能够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但事实呢? 陆巡止对她没有多少爱,更谈不上尊重,只是将她当成了一只小宠物在豢养,开心了逗一逗,也不介意将她摆到众人面前献媚——陆巡止这么瞧不上他,都能让周清梵给他倒酒、敬酒,可想而知,周清梵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 他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人,陆巡止就这样肆意践踏。 可笑的是,她明知道陆巡止在玩弄她,依然乐在其中,她就是这么爱 他。 陆衍行心中杀意丛生,眼底透着嗜血的光——之前无论陆巡止如何嘲弄他,戳他的肺管子,陆衍行都没有对他生出过如此强烈的杀意。 可是周清梵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控制不住。 陆衍行站在花洒下面,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将仅存的理智唤回来,克制着情绪洗完了澡。 一个澡洗完,酒醒了不少,陆衍行穿着浴袍去了餐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回到了客厅。 陆衍行在沙发前坐下来,喝着水拿起了手机,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有几条是工作群里的,还有几条是朋友群里的。 陆衍行跳过了群聊,直接打开了温敬斯发来的消息。 温敬斯的消息是半个小时前来的,那会儿他正在陆巡止的车上,注意力都在后排的两个人身上,自然也就想不起来去看手机。 温敬斯平时很少在微信上和陆衍行闲聊,一般都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找他。 这次也一样。 温敬斯:【我的人找到了陆氏当年参与那次开发实验的高管,项目结束之后,他就离职了,现在人在瑞士,你要不要和他见个面?】 陆衍行看着这条消息,右眼皮跳了两下。 如果是前几天,他得知这个消息,可能会很兴奋,然后迫不及待地让温敬斯安排碰面。 可是现在,他忽然没了兴致,想起周清梵在陆巡止身边逆来顺受的模样,他不认为自己找到的这些“证据”能改变她,况且,她 可能早就知道真相了,那些所谓的隐瞒,都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已——人在对一个人有期待的时候,总是会给对方找很多逃避的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 陆衍行靠在沙发里,给温敬斯回复:【不用了。】 陆衍行的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温敬斯就拨来了语音。 陆衍行随手点了接听,但是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他连把手机放耳边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开了免提。 温敬斯略显担忧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入耳膜:“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陆衍行盯着天花板,扯了扯嘴角,“没有。”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哑得像是含了一口沙子,这个状态下说没事儿,温敬斯怎么可能信? 温敬斯沉吟了片刻,又问他:“陆巡止在工作上刁难你了?” 陆衍行不说话。 温敬斯:“陆夫人找你了?” 陆衍行还是不说话。 温敬斯猜测两次都没有猜中,最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人:“……是因为她?” 之前陆衍行有跟温敬斯提过周清梵去陆氏上班的事儿。 “我们没必要再查了。”陆衍行答非所问,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电视墙,“我也不想争了,我直接杀了陆巡止再自杀吧。” 温敬斯被陆衍行这破罐子破摔的话吓到了。 他的声音骤然严肃不少:“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算了,你在家是吧?等着,我现在过去。”温敬斯很了解陆衍 行,这种情况在电话里根本问不出所以然。 而且他状态太诡异了,温敬斯放心不下,留下这句话之后便挂了电话。 陆衍行将手机放到一边,维持着靠在沙发里的姿势,目光越来越涣散。 温敬斯是半小时以后到的。 他输入公寓密码进来之后,就看到陆衍行像行尸走肉一样靠在沙发里。 温敬斯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关上门便走上去拽他。 第541回 陆巡止是不是知道你喜欢她 陆衍行被拽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坐起来看了温敬斯一眼,沙哑着嗓音开口:“这么晚了,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温敬斯下意识地接出了这句话。 陆衍行听见温敬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喉咙忽然酸了一下,他抓起茶几上的水仰头喝了两口,看着头顶的灯光,灯太亮了,眼眶被刺得疼。 温敬斯看着陆衍行喝完了水,问他:“他们要结婚了?” 刚才开车过来的路上,温敬斯一直在思考陆衍行忽然颓废的原因,斟酌了很久,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然而,温敬斯的话却再次提醒了陆衍行,陆衍行忽然呵呵一笑,极尽自嘲,“你说得对,他们应该快结婚了。” 温敬斯拧起眉来,不是因为结婚?那他究竟为什么说“想杀了他再自杀”这种话? 温敬斯正疑惑时,陆衍行终于肯开口了,只是,他问的是一个看似和这件事情无关的问题:“如果我当初听你的建议去追她,现在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温敬斯动了动嘴唇,正想回答的时候,陆衍行忽然笑了一下,“算了,没有如果。” ——就算他那个时候鼓起勇气去找她了,她还是会遇到陆巡止,不管谁先谁后,她的选择都会是陆巡止,其实这跟他说不说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陆衍行愈发觉得自己可笑,周清梵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他在这里唱独角戏还上瘾了。 “没有那么多如果。 ”温敬斯注视着陆衍行,没有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安慰他,“不过你听说过一句话么——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不管她是否知道周教授和陆氏的这些渊源,你都应该调查清楚,然后告诉她。”温敬斯为他分析,“如果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接近陆巡止的,你调查可以帮她;如果她不知情,那你更要查清楚让她道知情,即便她不和你在一起,你应该也不会想看到她所托非人。” 陆衍行被温敬斯的话说得沉默了好几分钟。 之后,他牵动着嘴角说出三个字:“她知道。” 温敬斯:“你问过?” 陆衍行:“猜都知道。” 温敬斯:“……在没亲自确认之前还是不要凭主观臆测下判断了,你现在很不理智。” “我如果不理智的话,今天在车上就该杀了他。”陆衍行忽然又想起回来时车上的那一幕。 温敬斯从陆衍行充满杀意的话里捕捉到了信息。 车上。 “车上怎么了?”温敬斯眉心跳了两下,直觉告诉他,可能是周清梵和陆巡止在车上做了什么。 几分钟后,陆衍行说出来的话,也肯定了温敬斯的猜测——陆衍行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今天团建那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温敬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听到陆巡止让周清梵给陆衍行倒酒、敬酒的时候,脸色便开始变了,再听后来陆巡止的那些所做所言……等到陆衍 行说完的时候,温敬斯的气场已经沉了下来,面色紧绷而严肃。 温敬斯起初知道陆巡止和周清梵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怀疑过陆巡止对周清梵的用心,毕竟,他一个那么听话的人,为了周清梵公然和陆夫人叫板,听了这事儿,总会觉得他对周清梵是特别的——陆衍行最初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现在,温敬斯觉得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同为男人,他如果喜欢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让她给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倒酒,甚至都不会带她出去应酬,更不会不顾她的反对,在人前和她亲热。 陆巡止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尊重人,可周清梵这个当事人却完全不介意,甚至还愿意无条件地配合他……这个行为,也很难解释。 温敬斯双手交叠在一起,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陆衍行也不说话,靠回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像抽走了力气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衍行突然听见温敬斯问他:“周清梵的事情,除了我,还有人知道么?” 陆衍行被温敬斯的问题问得身体一僵,蓦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向他。 他们两人很默契,温敬斯看到陆衍行的反应,就知道他猜到他这么问的原因了。 “我怀疑,陆巡止知道你喜欢她。”温敬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衍行猛地握紧了拳头,小臂的血管暴起,“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 他顿了顿,“南呈和与宋,我都 没提过。” 除了陆衍行之外,陈南呈和渠与宋也算得上是陆衍行关系很近的朋友,但是周清梵的事儿,陆衍行只跟温敬斯说过。 包括那些跟他创业的同学和伙伴,都不知道他心里有人。 而且,他的生活和周清梵并没有交集,陆巡止就算找人跟踪他,也很难将目标锁定到周清梵身上。 “不太可能。”陆衍行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否认了温敬斯的猜测。 “那就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温敬斯说,“他需要从周清梵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他摆出了自己刚刚分析到的另一种情况:“周清梵出身普通,陆巡止愿意放弃联姻和她在一起,说明选择她,能得到更长远的利益,而且,婚后也不需要忌惮对方的长辈。” “这个利益,可能跟当年的药物开发案有关,也可能是跟周清梵本身就有关。”温敬斯最先想到的是周生旸当年参与的这个案子,虽然案子已经停了,但陆巡止接手陆氏之后应该是有所了解的,说不定他还想骗周生旸回来参与,或者是想从和周生旸同专业的周清梵身上得到些什么信息。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性——温敬斯的表达委婉了一些,但他相信,陆衍行听得懂。 虽然他们都不是私生活糜乱的人,但处在这个圈子,相关的事情见了太多,多的是男人为了生意,将自己所谓的“女朋友”送去别人的床上。 今天陆巡止让周清梵给陆 衍行敬酒,已经有些这方面的苗头了。 念及此,温敬斯沉下声来对陆衍行说:“现在要先弄清楚周清梵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然后再搞明白陆巡止找上她的目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瑞士?” 陆衍行垂下眼睛看着地板,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周清梵在陆巡止怀里的画面。 “如果,”他艰涩地扯动嘴角,“如果她什么都知道,依然心甘情愿跟着陆巡止呢?” 第542回 你们要同居了? “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我们无从干涉。”温敬斯正色,一字一顿对他说:“但在得到那个答案之前,你要做完一切想做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温敬斯当然知道,周清梵有可能在了解全部的真相、以及陆巡止接下来可能会利用她做一些事情的之后,仍然选择和陆巡止在一起,她是个独立的成年人,谁都无法干涉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作为陆衍行的朋友,温敬斯只是不希望他日后后悔罢了——就像现在,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可温敬斯清楚地知道,他在为了之前没有鼓起勇气去追周清梵而后悔。 有了前车之鉴,温敬斯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协助他将这件事情全部查清楚,无论是否能影响到周清梵最后的选择,这件事情应该有个结束。 “我不想。”陆衍行沉默了很久,有些无厘头地说出三个字。 他出声太过突然,温敬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想?” “不想知道她有多爱陆巡止。”陆衍行的头埋得很深,他抬起手来遮住眼睛,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不想,也不敢。” 温敬斯的肩膀僵住,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事情,对于陆衍行来说,的确太过残忍,可他也做不到去劝他不考虑这些,因为……可能性很大。 虽然温敬斯没有和周清梵接触过,但从陆衍行之前的描述,以及周清梵的家庭背景, 就可以判断出来,她骨子里是个有些清高的人,如果不是别有目的或是“爱如膏肓”,没理由忍受陆巡止这样的行为。 “衍行,可能你对她也不是爱情。”温敬斯只能这样告诉他,“她只是刚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了你一句关心,换做是别人,她也会给,别人或许也不会像你一样记这么久——你只是太久没有被人关心过了。” “你的人生还很长,除了她,你还会遇到下一个关心你的人。”温敬斯轻声地对他说,“尽人事,听天命,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往前看吧。” —— 因为陆巡止的那句话,周清梵晚上回家洗了个澡之后,就陆续开始收拾行李了,好在她东西不多,公寓里家具电器都是这边自带的,她只有一些生活用品,装几个箱子就差不多了。 周清梵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群视频,祝璞玉发来的。 祝璞玉现在正在美国读书,赶上毕业季,最近特别忙,周清梵上次跟她视频聊天,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平时偶尔发发文字消息,祝璞玉不发视频的时候,周清梵和尤杏也很默契地不打扰她。 周清梵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到小沙发上接了视频,祝璞玉和尤杏的脸出现在手机上方。 祝璞玉那边是白天,看背景,她似乎是在家里,周清梵看了看祝璞玉的状态,确认她脸色还不错,才放下心来,“论文忙完了?” “嗯,交 上去了,休息几天就去京叔公司实习了。”祝璞玉笑着回答了周清梵的问题。 “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尤杏噘嘴和祝璞玉撒娇,“我都想死你了,你不知道哦,最近清梵恋爱了,她重色轻友,每天陪着男人,都没空和我玩了,哼。” 周清梵听着尤杏跟祝璞玉告状,笑得有些无奈,但没有多解释什么。 祝璞玉挑眉,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开始盘问周清梵:“你恋爱了?瞒得够紧的啊,我生气了。” 周清梵:“别气,上次视频的时候还没确定下来,怕你担心,就没跟你提。” 祝璞玉:“什么叫没确定下来?” 周清梵:“他家里之前不同意,前阵子才松口,我回去见了他家人。” “……进展这么快?!”祝璞玉瞠目结舌,顿时觉得自己在国外错过了好多,“你们都见家长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结婚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祝璞玉:“所以,要不是杏子告状,你是不是打算结婚了直接给我甩张请柬啊?” 她想想还是有些生气,“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周清梵笑着跟祝璞玉认错:“我道歉,以后有重要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周清梵在外笑容比较少,但跟两个好友私下相处的时候,称得上活泼。 祝璞玉还是很好奇周清梵恋爱的事情,缠着她问了不少相关的问题,周清梵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下 ,倒是尤杏说得比较多,跟祝璞玉八卦地分享了一下陆巡止追她那个时候的“光荣事迹”,祝璞玉听完之后揶揄:“哎呦,真浪漫。”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尤杏附和,“真没想到呀,我们清梵这么厉害,居然让陆夫人都松口妥协了——不过还是男朋友给力啊,要是遇上那种妈宝男,早就被闹得分手了,哪能坚持到今天啊~” 祝璞玉跟着点点头,“嗯,是这个道理。” 她们两个人讨论的时候,周清梵沉默地没有说话,不过祝璞玉和尤杏并未觉察到不对劲儿,平时周清梵就是她们三个里话最少的那个,视频聊天的时候经常是祝璞玉和尤杏在说,她在旁边充当倾听者。 关于和陆巡止的这段关系,以及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和原因,周清梵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祝璞玉那边一堆问题还没有解决,尤杏家里的情况也比较复杂,她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卷进这些恩怨里来。 所以,就让她们觉得她和陆巡止是真心相爱,为爱结婚,这样是最安全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就是要自己背负解决的,即便是很好的朋友,也没有义务分担。 尤杏兴致勃勃地跟祝璞玉八卦了一会儿,之后想起了周清梵,“诶,清梵,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城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明 天不行,后天可以么?”周清梵回答。 尤杏哼了一声,“所以你明天又要跟你男人约会是吧。” 周清梵听着尤杏生气的小语气,被逗乐了,“这次你猜错了,不是约会,是搬家。” “搬家?”祝璞玉好奇,“你租新房了?” “没有。”周清梵说,“我去陆氏工作了,方便上班,搬去男朋友那边住。” “靠!”尤杏突然激动:“你们这就要同居了?!” 第543回 无关紧要的人 祝璞玉也觉得这两个人节奏好快,两个多月前视频的时候还不知道周清梵有男朋友,结果今天不仅知道了她和男朋友见过父母了,现在又听见了他们要同居的消息,冲击力实在是太大,祝璞玉忍不住问了一句:“清梵,想好了么?就认定是他了?” 虽然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结婚不是拍板决定人生走向的方式,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而且周清梵的家庭环境相对保守,对此更要斟酌,“你父母那边怎么说?” 周清梵沉吟片刻,朝祝璞玉和尤杏微笑了下,“放心,都考察过了,我爸妈也觉得他不错。” “那就好。”祝璞玉稍微放心了一些,长辈看人总是相对准一些。 尤杏却有些懵,周清梵竟然已经背着她带人去见过父母了?她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尤杏刚打算问,结果祝璞玉问起了周清梵换工作的事儿,尤杏马上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暂时就将刚刚的疑惑抛到了脑后,一直到视频结束的时候都没想起来问。 祝璞玉在道别之前说,再过个一年左右就会回来,她还半开玩笑地说,到时候周清梵的男朋友估计就变老公了,她得请对面吃个饭,看看是什么男人让周清梵这么快就决定跟他结婚了。 周清梵笑着答应了下来,挂断视频之后,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一年。 其实她都不知道接下来一年内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她和陆巡止什么时 候会结婚,更不知道她要花多久才能找到那些遗失的数据,一切都是未知数,她每天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如履薄冰。 陆巡止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还不能把目的表现得太明显——陆巡止很擅长察言观色,在捕捉别人情绪方面堪称炉火纯青,想想他故意刺激陆衍行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往肺管子上戳的。 说起陆衍行,周清梵不由得多想了一下这兄弟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周清梵不清楚陆衍行对陆巡止是个什么心态,但凭她对陆巡止的了解,如今可以确定,陆巡止是嫉妒陆衍行的。 至于原因…… 周清梵反复细品了一下陆巡止和陆衍行聊天的那些内容,隐约猜到了几个点——陆巡止经常会夸陆衍行“天资过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打从第一次在陆家老宅给她介绍的时候,陆巡止就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而且从陆衍行目前的条件来看,他的确是很有能力和手腕。 周清梵记得陆巡止说过,陆衍行和她同岁,如今他已经靠自己创业的积蓄买下来一套公寓了,这不是普通有天赋的人能做到的,用“天才”来形容陆衍行,也不夸张。 其实陆巡止的资质放在普通人里也不差,他也是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的,父母天赋都高,他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否则当初也不可能提前从沃顿毕业——但普通的资质高和天才之间是有壁垒的,这么一想 ,周清梵忽然就有些理解陆巡止为什么嫉妒陆衍行了。 陆巡止说,陆衍行从小就没被父母带在身边,他的教育方面,父母应该也是没花过心思的,他的高中、本科和硕士都是在国内读的,在教育条件和资源上和陆巡止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做出了斐然的成绩。 难怪陆巡止会玩笑地说出那句“我只能靠爸妈”——他或许是在通过戳陆衍行肺管子的行为,实现自我安慰。 不过,周清梵现在也觉得,陆氏夫妇的确很偏爱陆巡止,都说豪门选继承人最看重资质和能力,按这个标准选的话,怎么看都是陆衍行更适合这个位置,但现实是,他在陆氏根本没什么地位,只能从项目经理开始做,连独立的办公室都没有。 说嫉妒的话,陆衍行应该更嫉妒陆巡止吧。 一个爸妈生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从小看着陆巡止被父母疼爱,自己却整天跟佣人住在一起——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被陆衍行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吓到了。 后来几次短暂接触,也不难看出来,陆衍行性格非常孤僻,话也很少。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想必任何人都活泼不了吧! 周清梵叹了一口气,摇头摒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今她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实在没有必要去担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好,陆家的人和事,都不在 她的关心范围内。 周清梵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自己未来会和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纠缠得那么深。 —— 周六一早,陆巡止就带着人来给周清梵搬家了。 陆巡止找的专业的搬家公司,周清梵几乎没怎么动手,守在旁边看着他们把东西一一搬出去,之后便坐上陆巡止的车往市区方向去了。 回去的路上,陆巡止对周清梵说起了今天的安排,“一会儿东西搬到了,先让家政收拾,我带你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买几套新衣服。” “我衣服够穿的,不用。”周清梵习惯性地拒绝了。 陆巡止被她的话逗笑,“你平时穿的衣服太朴素了,我带你出去应酬的话,不合适。” 他以过来人的姿态跟她说,“你之前做的工作类型和现在不一样,现在你是我的助理,形象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就当是公司报销。” 陆巡止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周清梵也不好再拒绝了。 她平时穿的衣服的确太素了,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名牌,作为陆巡止的助理的话,确实是有点损他的形象了。 搬家忙活到了十一点钟,东西差不多安顿好之后,陆巡止就把收拾的任务交给阿姨和家政了。 他看了一眼腕表,搂着周清梵走出平层公寓,“先去吃个饭,有想吃的么?” 周清梵:“都可以,看你。” “我记得你喜欢粤菜,OK么?”陆巡止很体贴地选了 周清梵爱吃的。 周清梵点点头,“可以,谢谢。” 陆巡止捏了捏她的手,“每次你说谢谢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没把我当男朋友。” 周清梵:“这是礼貌。” 陆巡止:“有时候会希望你无理取闹一些。” 周清梵:“那你应该很快就会烦了。” 陆巡止被她逗笑,饶有兴致地挑眉,“这么了解男人?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么?” 第544回 蓄意 周清梵不太确定陆巡止这话是随口的玩笑,还是在试探她,但无论目的是什么,她都不太在意——因为她在陆巡止之前,的确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做过,自然就能挺直腰板,“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陆巡止笑得更厉害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疑神疑鬼的形象么,这么小的事儿哪还需要查,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哪有男人不相信自己女人的。” 这话听起来可真漂亮,但周清梵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陆巡止会怀疑她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也很正常,因为她真的很“无趣”,这些话她听了只觉得虚伪。 不过周清梵也只是心里这么想想,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没接陆巡止的话,将这个话题给略过去了。 陆巡止带着周清梵到了市区很有名的一家茶餐厅,餐厅刚好在他们一会儿要逛的商场里头,陆巡止将车停在了地库,下车之后习惯性地牵住了周清梵的手。 周清梵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陆巡止平日带她出来的时候要么牵手要么搂腰,经过一段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 两人到了四楼的餐厅,周末赶上用餐高峰期,餐厅虽然是预约制,但客流量依然不小。 陆巡止是商场的黑卡客户,不需要预约,他报过名字之后,服务生便带着他和周清梵去了卡座,第一时间送上了菜单。 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候,陆巡止一边喝茶,一边和周清梵 聊起了以后的安排,“我们尽快结婚吧。” 听见“结婚”两个字,周清梵的目光略微沉了沉,嘴唇下意识地抿住。 她跟陆巡止在一起,最终目的就是结婚——要长期进入陆家老宅生活,就只有这一条途径了。 陆巡止先前同她说过陆家的一些规矩,陆家传统,信奉风水之说,家规纷繁复杂,其中一条便是,长子婚后一定要回老宅居住。 周清梵思考着这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陆巡止的话,陆巡止见她一直沉默,便笑着问:“你不愿意?” 周清梵再次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她已然恢复平静,抬眸和陆巡止对视着,动了动嘴唇:“没有不愿意,但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吧,要看陆夫人的意思。” “我妈的意思很明确了,”陆巡止说,“她肯让你回老宅吃饭,就说明已经接受你做她的儿媳妇儿了,她只是严厉惯了,有些架子,你不用胡思乱想。” “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陆巡止的承诺依然很动人,“就算那个人是我妈也不行。” 周清梵“嗯”了一声,“你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吧。” 陆巡止又问:“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爸妈?” 他笑着感慨了一句,“都谈婚论嫁了,我还没见过我岳父岳母。” 听陆巡止提起父母,周清梵蓦地攥紧了拳头,她看着陆巡止噙着笑的眸子,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和她父母见面,还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清梵并没有跟周生旸还有洛甄说过自己和陆巡止在一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接近陆巡止的目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周清梵知道周生旸当年和陆氏的纠葛。 周清梵也知道的,她和陆巡止真的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肯定瞒不住周生旸和洛甄,但她不计划和父母坦白自己的真实目的,她宁愿让他们认为,她是真的爱上了陆巡止。 周清梵很了解周生旸和洛甄,他们一向尊重她的选择,倘若她真“爱”陆巡止,他们会以她的感受为先,放下被陆氏背刺的怨恨,接受她和陆巡止在一起。 只要她幸福。 正是因为足够了解他们,正是因为从小到大一直被父母这样对待,她才会如此坚定地想要去为周生旸找回那些实验数据。 那几乎是他倾注了毕生的心血。 被陆氏背刺之后,周生旸郁郁寡欢,身体情况也大不如前了,手上的几个研究课题频繁出现疏漏,最后和学院这边申请了提前退休,放弃了研究一线的工作。 而周生旸一向是最享受一线工作的,他原本可以功成身退,可一切都因为陆氏的背刺偏离了轨道——周清梵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她无意间路过书房听见的对话,常年情绪稳定、面带微笑的周生旸,聊到那场背刺,声音哽咽,说出来的话都凑不成句子。 洛甄则是叹息着安慰他,要他早点放下。 那次之后 ,周清梵便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她想要去帮周生旸把他的心血拿回来,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天真——巧的是,这件事情后不久,实验室竟然接了一项和陆氏的合作。 周清梵想,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所以,她花了不少的功夫引起陆巡止的注意。 陆巡止作为陆氏的CEO,并没有时间对每个项目亲力亲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合作刚谈下来的时候,学校的领导安排的一次应酬,周清梵平日是不参加这种场合的,那天她破天荒地去了。 学校的领导将在场的人介绍给陆巡止时,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很热烈,一口一个“陆总”。 轮到周清梵的时候,她只是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说了一句“你好”,语调没什么起伏,不卑不亢,整个人冷淡而疏离。 周清梵是故意为之,她深知陆巡止这种被捧久了的人,是不会记得对他谄媚的人的,反倒是一定程度的冷淡才能给他留下印象。 事实证明,她的那一步棋下得很成功,陆巡止那天晚上应酬的时候就经常看她,喝酒时还特意点了她一句,要敬她一杯,周清梵没有拒绝,只是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方便喝酒。” 其实她并没有不方便,只是顺势试探一下陆巡止对她的“容忍度”罢了——她没有直接拒绝敬酒,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但又没有完全听他的话, 这个度把握得刚刚好。 陆巡止在人前表现得很绅士,没有强行要她喝酒,招呼来服务生给她换了一杯果汁,两人碰了一杯。 周清梵和陆巡止那晚的互动就停在这里了,陆巡止是全场的焦点人物,跟他说话的人就没断过,唯独周清梵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参与任何话题。 但,那晚过后,陆巡止记住的人,也只有周清梵。 第545回 红裙子 周清梵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懂人性。 在得知周生旸和陆氏的那件事儿之后,周清梵花了不少时间去查陆氏的资料,而陆巡止是陆氏现任的CEO,也是她的主要目标,周清梵的研究大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 陆巡止二十八岁,是陆家的长子,出生起就风光无限,想必一路都是被人阿谀奉承过来的,拍马屁并不能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 周清梵本身也不擅长拍马屁,但她的反其道而行之也没有很刻意,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慢热,对陌生人话少,边界感强,因此在那次的应酬上表现得滴水不漏,给陆巡止留下了印象,又没有让他产生任何怀疑。 那场聚餐之后没几天,陆巡止又到了实验室来“视察工作”,按照流程和以往跟其它企业的合作来看,到这个环节,是不需要陆巡止这个位置的人亲自来的。 陆巡止过来,实验室的人都意外,连导师都夸赞他亲力亲为,周清梵听着导师和其他同事称赞陆巡止,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低头看着电脑,在表格里输着数据。 那天,是陆巡止主动来找她说话的,他问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周清梵公事公办地回答了,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陆巡止问完之后也就离开了。 他那次没有说什么工作之外的话,但周清梵很清楚,陆巡止亲自来找她 询问这个行为,就说明她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 后来的半个多月,陆巡止隔三差五都会来实验室,每次过来,都会跟周清梵聊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周清梵当做不知道他的目的,按部就班地回答。 后来有一天晚上下班,周清梵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等在楼道的陆巡止,她像平时一样点点头跟他说了一句“陆先生你好”,就准备离开,结果却被陆巡止拦住了去路。 他抬起一条胳膊挡在她面前,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的。” 周清梵完全没有惊喜,往实验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进去说么?” 陆巡止了解她的意思之后,无奈地问:“你觉得我在这里等你,是找你聊工作的?” 周清梵微微蹙眉,表现得有些茫然,陆巡止看见她这样子之后,往前走了一步,“我是来约你吃晚饭的,以私人的身份邀约。”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但她并没有顺势上钩,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不卑不亢地拒绝了他的约会要求。 陆巡止问她:“你知道拒绝我代表什么么?” 周清梵听得出来,他的口吻是有些危险的,大约是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抱歉,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得到你的青睐。”她当时是这样回复的。 陆巡止忽然又笑了,“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周清梵:“您是甲方,不敢。” 陆巡止:“你知道我说的 不是这个。” 他后来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很欣赏你,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懂我的意思么?” “谢谢。”周清梵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是感谢也是拒绝。 陆巡止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看来,我还需要努力。” 周清梵装作没听懂,但她心知肚明,陆巡止还算有风度的言辞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他一定会征服她。 而她要做的,就是配合他演好这一场戏,当一个合格的猎物,从百折不挠到百依百顺,让陆巡认为她可以任他操纵。 周清梵用了半年的时间,眼下算是成功了大半——陆巡止提出要和她结婚了,只要结婚,她就能进陆家老宅,一切都有希望。 只是,周生旸和洛甄那边……恐怕是躲不掉了。 —— 午餐过后,周清梵和陆巡止去了楼下的奢侈品专柜。 陆巡止说是带她来买衣服,但进入专柜之后,没怎么问过周清梵的意见,挑衣服都是按他的眼光在选。 周清梵平日穿素色系比较多,她的衣服大都是白色、灰色或者卡其这几样,很少有亮色,而陆巡止给她选的,都是比较明艳的色系,款式也偏向于成熟性感。 其中有一条酒红色的裙子,是周清梵从未尝试过的一字肩的款,胸口露的面积也有些大,周清梵不是很喜欢这个款,但陆巡止说她穿了一定好看,非要她试一试。 两人纠缠了一番之后,周清梵还是 去试了那条裙子。 陆巡止等在更衣室门外,周清梵出来之后,他的视线马上被吸引过去,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 陆巡止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她裸露在外的肩头,指尖抵着她的皮肤轻轻摩挲,目光落在她的胸口,“红色很适合你,我喜欢你这样。” 周清梵皮肤很白,是冷白色,酒红本就衬肤色,她穿上之后整个人几乎是在发光的程度,裙子的款式很性感,可她本身又顶了一张禁欲冷淡的脸,这种反差更是让她的魅力值翻倍。 人类本就是视觉动物,陆巡止看着一贯淡雅的女人被他“改造”成这样,内心的成就感直线上涨,他低头靠近她,贴到她耳边:“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也穿这个色吧。” “好。”周清梵答应下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去试试黑色那件。” “嗯,去吧。”陆巡止拍拍她的脸。 周清梵折回更衣室,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有些陌生——她不喜欢红色,也不喜欢一字肩,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穿红色是什么时候了。 但陆巡止显然很喜欢这个“调教”她的过程。 做戏做全套,都已经演到现在了,正是关键时期,她也不能就此放弃,只能忍着继续了。 不过,陆巡止刚刚的眼神……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掌心渗了一层汗。 虽然她没有经验,但不至于反应慢到这个程度,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她感受得 到。 陆巡止在她身上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无论是不是真的喜欢她,都要得到等价的“回报”的,他现在可能会遵守承诺不碰她,但结婚以后,根本不可能。 周清梵得承认,她在这方面是有些“迂腐”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对爱情有幻想的人,可是跟没有感情的男人上床,对她来说……有些难。 她可以逆来顺受,但大概率配合不了,第一次还可以说没经验,日子久了,陆巡止那样疑神疑鬼的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第546回 因为陆巡止给她花钱么 周清梵一边换衣服,一边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她反复告诉自己,有舍才有得,计划已经进行到今天,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放弃实在太可惜,不要思考太多,继续往前走就是了。 但周清梵全然没有想到,陆巡止对她的野心不止于此,今后的每一次“任务”,都像是服从性测试,他高高在上睥睨着她,享受地看着她挣扎,一根一根拔掉她身上的刺,直到她可以被他肆意揉圆搓扁。 周清梵在专柜买的几套衣服,都是陆巡止选的,她试穿完之后,陆巡止挥金如土地去刷了卡。 接下来,周清梵又被陆巡止带去了CHANEL专柜。 周清梵对于奢侈品牌了解并不多,SA为他们推荐的时候,她听着那些系列和款式的名字,脑子乱糟糟的,一个都记不住,人的大脑很神奇,她记实验数据的时候几乎过目不忘,但对于没兴趣的东西,听多少次都不会挂心。 反而觉得聒噪。 “你帮我选吧。”周清梵转头去看陆巡止,让他选。 反正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配合他,她的眼光和喜好没那么重要——而且,周清梵的确看不出来这些包有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大小不一样而已。 陆巡止给周清梵选了CF,一黑一白,大小都一样,说是方便她搭配衣服,周清梵点点头,“好的。” 她完全没有收到礼物的那种欣喜,平静得像是在应付工作,不过陆巡止倒 是很欣赏她这样,若是别的女人这么回应他,他大抵会觉得对方在装,但周清梵不一样,他们接触了小半年,他自认为很了解她的为人。 周清梵生来就清高,她穿着朴素,在实验室的时候手里经常拎的是只帆布包,那帆布包据说是学校的文创周边,实验室每个人都有,免费发的,陆巡止想起来,追她那段时间,每次见面她都背那个包。 但即便是这样,她身上的气质也是遮挡不住的,她像是一朵百合花,孤傲高洁,从不主动散发魅力,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致命吸引。 陆巡止在豪门圈子里生活久了,看多了趾高气扬的富贵花,平时应酬会接触娱乐圈的女人,个个也是谄媚无比,玩玩还行,日子久了也就腻了——他还是更享受和周清梵的相处,看着她从躲避他、疏离他到一点点依赖他,离不开他,这个过程更能给他带来成就感。 因此,陆巡止也愿意在她身上花钱。 陆巡止这次买包的时候,还在SA的推荐下为周清梵配了几样首饰:耳钉、手链还有项链。 陆巡止选中哪个,周清梵就点头同意。 这次下来,陆巡止刷了快十五万。 刷完卡之后,陆巡止拉着周清梵坐到了沙发上喝咖啡,顺便等着SA包好买的货。 周清梵安静地坐在一边,端起咖啡来尝了一口。 陆巡止坐在对面观察着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周清梵是第一 次来专柜,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和紧张,整个人从容自若,不卑不亢,这种气质真是吸引人。 所谓书香门第出身的女人,陆巡止也不是没接触过,但没人能做到周清梵这样,陆巡止觉得,她天生就适合做豪门太太。 之前陆巡止在外面有过不少女人,跟周清梵出身类似的,他倒也谈过,只是对方实在是太过贪心,从一开始就冲着他的钱来的,几乎天天都要他买礼物,陆巡止玩不了多久就腻了。 他可以对女人大方,但是他不喜欢女人狮子大开口和他要。 在这一点上,周清梵做得几乎完美,在一起半年多,她从来没有开口提过跟他要礼物,反倒是会时不时地给他送些小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陆巡止都很喜欢,先前还把她送的小摆件摆在了办公室的桌面上。 大约男人都是这样的,对方开口要了不乐意,但对方开口,他们却喜欢主动送。 比如此刻,陆巡止放下咖啡杯,伸手摸上周清梵的脸,笑着问:“还有其他想买的么?” “没有了吧。”周清梵摇摇头,“刚才已经买很多了,够用了。” 陆巡止被她的说辞逗笑,无奈地说:“女人的衣服和包哪有够用一说?” 周清梵:“可是真的够用了。” 陆巡止:“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这么说的女人。” 他笑笑,“别人都恨不得把商场搬回家。” 周清梵:“可能因为他们家里比较大。” 她 还是在很客观理性地分析,“我不喜欢囤货,空间成本很高,北城的房租挺贵的。” 陆巡止看着周清梵分析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陆巡止刚跟周清梵说完这句话,余光就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转头看过去,正好跟陆衍行对上了眼,陆巡止将手从周清梵脸上拿下来,冲陆衍行挑眉:“衍行,你怎么来这里了?” 陆衍行的视线瞟过陆巡止的手,淡淡地说:“帮人买礼物。” 陆巡止:“不会是女朋友吧?” 陆衍行:“创业伙伴的女朋友。” 陆巡止:“原来如此,这么大方,我还以为你交了女朋友呢。” 陆衍行:“没兴趣。” 陆巡止:“你也不小了,除了工作之外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找个体贴的女朋友照顾你多好。” 陆巡止说到这里的时候,SA拎着打包好的几个购物袋过来了。 陆衍行垂眸看了一眼,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清梵。 陆巡止吩咐SA把东西送到服务中心,一会儿他还要带周清梵去买买买,SA笑着说了一句:“陆先生的女朋友真幸福。” 陆巡止被夸得笑了下,之后走过去把周清梵牵了起来,习惯性地搂到怀里。 陆巡止带着周清梵往陆衍行面前走了几步,“我再带她逛逛,先走了,你今天的消费算我账上。” 陆衍行:“不用了,你们忙。” 他拒绝了陆巡止的 要求,冷淡地转身,朝SA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巡止倒是没有强求,陆衍行拒绝后,他便搂着周清梵出去了。 陆衍行站在橱窗前,余光瞥见了那两道的身影离开,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刚刚SA说的那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回荡着。 ——陆先生的女朋友真幸福。 只是因为陆巡止给她花钱么? 周清梵本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第547回 手指 周清梵发现,陆巡止这个人真的非常大男子主义,简而言之就是,几乎所有男性的劣根性,在他身上都能看得见——他是很乐意给女人花钱的,但又不喜欢女人开口去要,他享受的是施与的快感,而周清梵阴差阳错地满足了他的这个需求。 周清梵虽然花了很多心思去吸引陆巡止的注意力,但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没下功夫,她接近陆巡止并不是为了钱,对于这些奢侈品,她更是没多少兴趣,陆巡止大抵是觉得其他女人都是为了钱接近他,她的不争不抢显得清新脱俗,而这样,也更加能证明他本人自身的魅力。 陆巡止对这一点格外地在意。 从CHANEL专柜出来后,陆巡止又带周清梵去了Hermes,周清梵就算再没有研究,也不至于不晓得这牌子的价位,她觉得自己受不起。 “还是不要了,不太合适。”周清梵说,“应该没有助理拿这么贵的包。” “但作为我未来的太太,你配得上。”陆巡止语气轻快而宠溺,听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因为她的“不拜金”,他心情更好了。 周清梵哭笑不得,她越拒绝,陆巡止似乎还越来劲儿了,最后的结果就是,陆巡止去带她买了两只Hermes,一下子刷掉了她在实验室干一年的工资。 周清梵倒不仇富,只是觉得这包她也驾驭不了,她自认为没什么豪门阔太的气质,但陆巡止却 不这么想,非说她的气质跟这些包和衣服很搭,周清梵听了也不反驳,反正,跟陆巡止相处,她本人的想法不那么重要,陆巡止也不在意这个,他只是想从她身上寻求成就感而已。 赞扬她,本意不在她,而是他对于自己看女人眼光不凡的自豪。 —— 周一上班的那天,周清梵穿了陆巡止给她买的新套装,为了搭配衣服,拎了一只浅色Kelly,她原本不想背这个包,但陆巡止非要她拿着,周清梵便照做了。 但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穿这么一身去陆氏,其他人会怎么讨论她。 她跟陆巡止的关系,本来就不是秘密,入职之后,风言风语就没停过,有些是比较善意的话,但大部分的讨论都很难听,索性周清梵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看法,不至于被这些影响到心情。 “你看见没?她拎的那个包就够我一年的工资加年终奖了,果然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哇。” “嫁什么嫁,陆总可没说要娶她,再说了……陆总谈过的女人还少么?” “但是被带来公司做助理的是第一个吧?而且不是都见过陆夫人了么,听说陆总还为了她跟陆夫人闹了矛盾。” “陆总之前的女助理都是做什么的?他要是真那么喜欢,会把人带来做女助理?” “有道理啊,我记得之前许秘好像被他送给孟总过夜了……” “你们今天很闲?”陆衍行站在茶水间的角落里,听着这群 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周清梵和陆巡止的关系,终于忍无可忍。 他这一开口,把正在说话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陆衍行在最角落的位置,对面还有咖啡机挡着,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那几个人看到陆衍行出来之后,面面相觑,马上闭嘴停止了讨论。 陆衍行也没有跟他们废话,面无表情地端着咖啡走出了茶水间,一直到他离开,那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各回各位去忙工作了。 陆衍行端着咖啡回到工位坐下来,仰头喝了两口,今天的豆子异常酸苦,舌尖都麻了。 想着刚刚在茶水间听见的那些话,陆衍行几乎要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来陆氏这段时间,陆衍行没少听过其他人讨论陆巡止和周清梵的事儿,而讨论的焦点基本上都是从周清梵身上展开的,难听的话非常多——他不信陆巡止和周清梵没听见。 但凡陆巡止对周清梵有些尊重和在意,都不至于让她穿那样一身衣服来公司上班,原本周清梵进陆氏,闲言碎语就很多了,陆巡止这么一弄,等于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旁人说起陆巡止最多是评价一句他舍得为周清梵花钱,可说到周清梵,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就几个小时的功夫,陆衍行已经听见不下十个人在贬低周清梵了,说她拜金,跟陆巡止在一起是为了钱,讨论着讨论着,就开始造黄谣。 但就算这样,也没见陆 巡止有什么保护周清梵的行为——连一句警告都没有,就这样任人在背后诽谤她。 陆衍行心口一阵烦躁,一鼓作气喝完了咖啡。 —— 午休时间,陆衍行没有下去吃饭,整个开发项目组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陆衍行开了一瓶水,坐在电脑前看着跑代码的程序入神时,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陆衍行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周清梵。 而他这一眼,正好跟她对上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两米左右,这是陆衍行今天第一次在公司这么近距离地看她。 她穿着浅色的衬衫,脖子上挂着工牌,下面是一条包臀裙,刚好到膝盖的位置。 里面是黑丝袜。 陆衍行大概猜得到,应该是陆巡止要求她这么穿的。 不仅是穿着,她今天的妆容也比之前艳了不少。 周清梵之前虽然会化妆,但都很淡,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纯素颜,她的皮肤很好,化妆反而显得冗余,粉底液可能都没她本来的肤色白。 今天她口红的颜色偏红,脸颊两边似有若无泛着红晕,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 陆衍行看着她,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无意间听见的那些讨论。 有几个人说:别看她面上高冷,私下肯定很会舔男人,说不定在床上把陆巡止伺候得很开心。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目光阴森了几分,身上不自觉地散出了一股戾气。 虽然隔着一 段距离,但周清梵也感受到了。 “我来取资料。”虽然陆衍行的脸色很不好,但周清梵还是很礼貌地同他点头致意,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周清梵并没有觉得陆衍行在针对他,相处几次下来,他都是冷着脸的,似乎也没见他对谁热情过,周清梵便觉得,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了解过他小时候的经历后,周清梵就更加理解了,没在健全环境长大的人,性格冷漠也很正常。 “什么资料?”陆衍行冷淡地质问。 “陆总没跟你说么?”周清梵表情有些茫然,“他说我找你,你就知道。” “哦。”陆衍行回了一个字,拉开旁边的抽屉取了一份文件出来。 周清梵见状,马上迈步走过去拿。 这一次,她停在了他面前一米不到的位置,陆衍行低着头,目光瞟见了她的小腿,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她白皙的肌肤,她的脚踝纤细修长,格外地性感。 陆衍行喉咙发紧。 这时,周清梵动手从他手上拿过了资料。 她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指尖,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可陆衍行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你可以走了。”陆衍行转过身,冷漠地对周清梵下了逐客令。 “哦,好的。”周清梵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你。” 陆衍行没回话,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周清梵看了一眼他手边的咖啡杯,原本是想客气地提醒他一句记得按时吃午饭,但看 见陆衍行这个态度,周清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完谢便带着资料离开了。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的背影消失不见,抬起手来狠狠地砸上了椅子扶手。 第548回 她没有义务 陆衍行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的绝望,几乎已经形成了习得性无助,特别是在家庭和亲情方面,他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无论他做什么,做到何种程度,都无法收获关注。 后来他告诉自己没必要了,求不到的亲情那就不要,可是连爱情都是如此,同一个人,可以反复地“抢”走他在意的任何东西,好像只要沾上陆巡止,他永远就是那个输家。 陆衍行现在真的不想再听温敬斯的去查那件事情,他只想弄死陆巡止再自杀,和他同归于尽,结束这场痛苦——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疯狂,很病态,可他无法控制。 陆衍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他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手指是有些凉的,跟她这个人似的。 也不对。 她对陆巡止不冷,她在陆巡止面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从不吝啬展现自己的热情和魅力。 暑假的柘城,后来的半年,陆衍行偷窥她的生活时,从未见她穿过什么高调的衣服,夏天就是T恤和长裙,秋天她会换上毛衣和牛仔裤,到冬天是长款的羽绒服,永远不变的是挎在身上的帆布包,是她学校的文创周边。 她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在这方面花费心思的人——是他看错了她,还是陆巡止影响了她? 但好像不管是哪一点,他都没有资格生气。 周清梵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的心思,陆衍行想,他喜欢的或许也不是周清梵,是他太缺 爱和关心了,别人施舍他一点点,他就会无限放大、幻想。 他爱的是他幻想中的那个人,不是周清梵,周清梵也没有义务对他的幻想负责。 就像他的父母也没有义务爱他一样。 陆衍行起身离开办公区,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了过去,一鼓作气上了五层楼,到了天台。 午休时间,天台没什么人,陆衍行站在栏杆前吹着风,强迫自己清醒。 陆衍行站了大约十多分钟,外套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他将手机拿出,看到了温敬斯的名字。 陆衍行接起电话:“敬斯。” 温敬斯:“我订了周六飞苏黎世的机票,你下周请几天假,蒋旭耀那边我已经约好了。” 蒋旭耀,就是当年参与过那起药物开发项目的陆氏前任高管,温敬斯的人这段时间都在跟蒋旭耀沟通,总算是做好了他的工作。 这种时候听到这个消息,陆衍行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温敬斯在为了他的事情奔波找人脉,他却在这里像个疯子一样自暴自弃——温敬斯说得没有错,他和周清梵的事情,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如果周清梵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仍然选择陆巡止,那他能做的就是接受、放弃,尊重她的选择和命运,他只是个局外人,没有资格去干涉她的生活。 “我知道了。”陆衍行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得不像话。 温敬斯一听他的 声音,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陆衍行:“没怎么。” 温敬斯哪里会信这个,他无奈地低笑一声,凭之前的经验已经判断出来原因了,便劝了他一句,“别钻牛角尖,适当的时候捂住眼睛也挺好的。” “敬斯。”陆衍行忽然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刚才在想,如果那个时候给我送药的是其他人,我可能也会喜欢上她吧。” 温敬斯沉默。 “我其实根本不了解她。”陆衍行看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可能我喜欢的也不是她,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个人。” “下周我请几天假?”陆衍行话锋一转。 “周三回来,到北城应该下午了。”温敬斯说,“你请到周四吧。” 陆衍行:“好。”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温敬斯略作停顿,轻叹一口气,“其实我那天晚上就想跟你说。” “你能想通了就好。”温敬斯的口吻中带着几分欣慰。 其实在陆衍行跟他说他“喜欢”周清梵的契机和缘由时,温敬斯就觉得这中间带了太多单方面的幻想,与其说陆衍行喜欢周清梵这个人,不如说他喜欢那个关心他的角色。 但之前陆衍行也没做过什么,只是默默地关注她的生活,后来想通了之后决定不去打扰她,到这个时候原本一切都该结束了。 偏偏周清梵又跟陆巡止在一起了,还做了很多不符合陆衍行对她“认知”的事情——其实周清梵 可能原本就是这样的,她喜欢陆巡止也无可厚非,陆巡止长相过人,又有陆氏CEO的身份加持,面对他的追求,很难有女人不心动。 周清梵本来就不需要为陆衍行对她的想象负责。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太过残忍了,陆衍行之前情绪那么不稳定,温敬斯也不好太打击他。 —— 后面的几天,陆衍行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别人以为他是工作努力,实际上他只是为了避开和周清梵碰面的可能性。 午休时间,他也不会去食堂,随便让同组的同事去便利店买三明治或者饭团对付一下。 周五晚上下班后,陆衍行回公寓收拾了一下行李,去了温敬斯那边。 彼时,温敬斯已经在家等着他了。 陆衍行几天的时间没睡好觉,也没怎么吃东西,黑眼圈都出来了。 温敬斯也早就料到了他最近休息不好,便提前让人送来了晚餐,陆衍行到后,两人一同在餐厅坐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温敬斯跟陆衍行聊起了蒋旭耀的事情,“蒋旭耀手上有一些资料,谈谈条件,他应该会交出来。” 陆衍行:“什么资料?” 温敬斯:“目前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项目的资料。” “蒋旭耀和你父母好像有些过节。”温敬斯思忖后,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了,“应该是因为集团的利益纠纷。” 陆衍行没有接话。 陆氏的事情,他完全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高层之间纷繁复 杂的关系。 他在人际方面的嗅觉,远不如温敬斯敏锐。 “先不说这些。”温敬斯换了话题,问他:“你想好怎么跟周清梵说了么?” 陆衍行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照旧沉默。 看他的表情,温敬斯就知道答案了。 “我替你想了个办法。”温敬斯说出了后面的话,“不需要你亲自出面。” 陆衍行:“……什么?” 第549回 她的答案很明显 周清梵搬去陆巡止的公寓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期间也去过几次他的书房,但是没有找到什么相关的资料。 陆巡止对她没有太多防备心,陆氏的几项重要合同都没有避讳着她,甚至还会带着她一起看,教她一些其中的门道,陆巡止是个还不错的上司,周清梵跟他一段时间,学到了不少东西。 两人某一次聊起了他父亲生前的事情,陆巡止说到了陆董事长事业上的成就,周清梵便顺势试探了几句,但陆巡止并未提起那起药物开发案,周清梵无法确定他是不知情,还是没有告诉她——陆巡止疑心重,她也不能去追问。 耗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进展,周清梵说不着急是假的,可她并没有因此焦躁,早在接近陆巡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不可能轻轻松松就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这天是个周五,陆巡止一早就离开公司了,说是去瑞澜开会,带的是另外一个助理,起初陆巡止说下午就回来,但午休的时候,周清梵接到他的通知说晚上要应酬,没办法陪她了。 周清梵说了没关系,让他放心去忙。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和陆巡止在一起,周清梵几乎已经没有私人时间了,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样,可没有办法,今天好不容易能单独行动,周清梵下午提前下了班,去了附近的艺术园区散了一会儿步。 在园区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后, 周清梵找到了一家咖啡厅,准备进去喝点儿东西。 她刚要迈步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周清梵抬起头来看过去,对面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气场挺强的,但看起来还算友好,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你是周教授的女儿么?”没等周清梵开口询问,对方已经先问她了。 周清梵微微蹙眉,有些惊讶,“您认识我父亲?” 周生旸的朋友,周清梵多数都见过,但工作上有过合作的就不一定了,面前这位说的是“周教授”,想来应该是工作方面有过交集,可能是周生旸跟他提过她——周生旸的手机屏保常年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对面的男人说:“是的,当初他在陆氏做药物实验的时候,我们有过合作。” 周清梵听到“陆氏”两个字,目光一沉,手微微攥紧,“您在陆氏工作?” “目前已经不在了。”他叹了一口气,“当年项目没做成,我也累了,就辞职去养老了。” 周清梵吸了一口气,往咖啡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您有空和我喝一杯咖啡吗?” “好啊,走吧。”对面答应得很痛快,还问她:“周教授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周清梵:“去年年初病了一次,现在在休养。” 两人很快走到了咖啡厅坐了下来,点好单之后,周清梵才问他:“我怎么称呼您?” “蒋旭耀,你叫我叔叔就行,我比你爸爸小 几岁。”他很随和。 “好的,蒋叔。”周清梵礼貌地叫他一声。 “你爸在陆氏实验室的时候,我跟他关系不错,他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蒋旭耀笑着问,“他回家以后跟你提过我么?” 周清梵微笑了一下,“他只说陆氏的人都对他很好,很支持他的研究。” 蒋旭耀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之后,他压低声音说:“你爸也是被陆氏坑惨了。” 周清梵:“嗯?” 蒋旭耀:“他费心做的数据,都被陆氏独吞了——他估计没跟你提过吧?能理解,我们这年纪,都怕让儿女操心。”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提起这件事情,脸色凝重不少。 蒋旭耀看起来跟周生旸关系不错,但他毕竟曾经是陆氏的人,周清梵无法判断他究竟站在那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装作不知情。 “爸爸确实没和我提过这件事儿。”周清梵垂下眼睛,“是很重要的数据么?” 蒋旭耀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了笑,“是我多嘴了,既然周教授不让你知道,肯定是怕你担心,你就当不知道吧,千万别跟他说你见过我。” 周清梵点点头,“理解,您放心。” 蒋旭耀接下来便不便跟周清梵聊这件事情了,而是问起了她的情况:“我记得你也是学制药的吧,现在在北城哪家药企工作?找男朋友了么?” 周清梵:“……” 蒋旭耀要是知道她在陆氏工作, 男朋友还是陆巡止,肯定会劝她分手,思来想去,周清梵还是决定沉默相对。 蒋旭耀倒也没有追着她问,只是说:“子承父业,挺好的,周教授说你成绩很好,以后发展肯定差不了。” —— 周清梵和蒋旭耀喝完咖啡之后,就打车回陆巡止的公寓了。 进门以后,周清梵换了拖鞋,直奔书房,将之前找过的抽屉和柜子重新翻了一遍。 结果也一模一样。 周清梵将一切归到原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脑子里回荡着喝咖啡时蒋旭耀聊过的那些话。 后来他们的话题又聊到了陆家,蒋旭耀说陆氏现在大不如前了,陆巡止虽然是陆董事长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但能力和他父亲比不了,公司过去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现在陆氏高管里多的是看不惯他的,如果不是有陆夫人震着,不可能这么太平。 从蒋旭耀的言辞中可以听出来,他对陆巡止的能力评价不高,并且……陆巡止很有可能不知道当年的这个项目,或者说,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项目,不清楚来龙去脉。 因为蒋旭耀说,陆董在世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路都给陆巡止铺好,复杂的案子都不会让他参与,只会把结果送到他手上。 —— 周五晚上。 温敬斯应酬完回到公寓时,陆衍行正坐在沙发前发呆。 “蒋旭耀联系你了么?”温敬斯脱下外套挂起来,问起了他下午的事情。 陆衍 行“嗯”了一声,“他已经按我们交代的做了。” 温敬斯点点头。 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做过了。 如果接下来周清梵还是选择和陆巡止在一起,那就不是他们所能干涉的了。 “蒋旭耀说,她听到之后没有很惊讶。”陆衍行双手交叉在一起,盯着地毯,“她的答案,应该很明显了。” 第550回 给我当伴郎 如果周清梵此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蒋旭耀说完那些话之后,她至少是会有些动容的,可根据蒋旭耀的描述来看,她的情绪上都没有出现什么起伏,甚至也没有多问这件事情,好像没什么兴趣似的。 那就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已经接受了——毕竟这件事情并不是陆巡止做的。 父亲在世的时候,公司的事情亲力亲为,陆巡止根本不需要花费心思,只负责吃喝玩乐,蒋旭耀也说了,陆巡止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样的话,周清梵更是有理由继续和他在一起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潜意识里就会为他找借口,他是这样,她亦如此。 温敬斯听到陆衍行颓然的声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他也不算意外。 但这一步迟早是要迈出去的,不面对真相,陆衍行如何放下? “她是成年人,做选择之前肯定斟酌过。”温敬斯只能这样说,“既然她父母也同意她和陆巡止在一起,说明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周清梵和陆巡止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陆巡止都带着周清梵回过陆家了,想必之前也见过周清梵的父母了,她父母肯定也了解了陆巡止的身份。 不管翻没翻篇,当父母的肯定是以女儿的感受为先,即便他们介意,但周清梵喜欢陆巡止,最后他们也还是会妥协。 “你说得对。”陆衍行自嘲地笑了笑,肩膀都在 颤,“她爸妈都不管,我算什么。” “就这样吧,以后都和我无关。”沉默几秒后,陆衍行做出了这个决定。 温敬斯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言,这件事情在这里结束,对陆衍行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他钻在牛角尖里,只会更加痛苦。 温敬斯斟酌许久,到底还是没有跟陆衍行说出自己的另外一种猜测——他其实有些怀疑,周清梵会不会是为了找到当年的数据、故意接近陆巡止的。 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陆衍行知道之后又会重新燃起希望,如果真相不是这样,对他而言又是一次破碎性打击。 温敬斯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他好不容易才有了放手的决定。 —— 那天之后,陆衍行便强迫自己不再关注周清梵。 陆氏的新项目已经接手了,半途而废几乎不可能,陆衍行决定做到产品上市后退出。 他本就对陆氏的一切没有兴趣,只是赌气才想要去争,如今他连周清梵都不关注了,也就没有理由继续把时间耗在这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多月。 某个周五,开完项目晨会,陆衍行被陆巡止叫住,“衍行,周末有空么?” 陆衍行停下脚步看着陆巡止,没回答他的问题。 陆巡止也没有介意他的沉默,笑着说了自己的目的:“清梵她爸妈来了,周末两家一起吃饭,你有时间的话也过来吧。” 她爸妈来了。 两家一起吃饭。 这代表什 么,已经很清晰了。 陆衍行抓紧了手里的平板,脸上没什么表情,“周末我有事,不去了。” 陆巡止:“挤不出来时间么,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缺席?” 陆衍行:“去工厂看生产线,没空。” 陆巡止听见是工作的事情,遗憾地摇摇头,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行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产品上线,我一定让妈给你升职。” 陆衍行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于他画的饼完全没放在心上。 跟陆巡止对完话,陆衍行便从会议室出来了。 虽然陆巡止已经决定不再管周清梵的事情,但方才陆巡止说双方家长见面的消息,还是让他产生了几分烦躁。 从会议室出来后,陆衍行回办公区放下平板,便转身离开,去了顶层的天台吹风。 午休时间,公司的人基本上都去吃饭了,天台没人,四周特别安静,陆衍行一个人站了十多分钟,忽然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思绪被打断,陆衍行回过头去看,竟然是周清梵。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身体往旁边的石柱后面藏过去。 周清梵是拿着手机上来的,她注意力不在这边,似乎根本没发现天台有人,陆衍行看到她停下来,接起电话。 “妈,你帮我劝劝爸爸吧。”她的声音不算高,但足够陆衍行把每个字都听清:“当年做那件事情的是他父亲,和巡止没有关系,我是真 的想和他在一起。” “嗯,他对我很好。” “我不会后悔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好吗?” “我知道爸爸是担心我,但他真的对我很好,有他在我不会受委屈的,你们放心。” 陆衍行听着周清梵说这些话,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小臂的血管都凸起来了。 他现在亲耳听见了。 她知道过去的事情,但她依然选择了陆巡止。 ——我不会后悔的。 ——他真的对我很好。 很好? 怎么好? 让她给别的男人倒酒算好?当着别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算好? 呵呵。 陆衍行想起了之前在柘城实验室,周教授提起女儿时,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夸她孝顺,贴心,还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们操心过。 周清梵去实验室的几次,也看得出来,他们父女的关系非常好。 然而现在,周清梵为了陆巡止,竟然和周生旸闹了矛盾。 陆衍行思索期间,周清梵已经挂了电话,他抬起眼皮朝对面看过去,只见周清梵挂上电话之后,缓缓蹲了下去,不停地深呼吸,脸色十分难看。 是因为跟父母闹了矛盾心情不好么? 陆衍行嘲弄地笑了笑,他关心她做什么呢,她自己选的,那就受着吧。 —— 周末双方父母见面,陆衍行没有出现,他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从结果上来看,似乎是很顺利的—— 陆巡止和周清梵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四月十三号,农历三月初八,据说 是陆夫人找大师算好的日子。 陆衍行是从陆巡止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他正在工作,陆巡止忽然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约他中午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说有事情要找他帮忙。 陆衍行按时赴约了。 坐下来点完餐,陆衍行问他:“找我什么事儿?” 陆巡止笑着说:“我和清梵要结婚了,想找你给我当伴郎,可以吗?” 第551回 试探 陆衍行的手指僵硬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很惊讶,那天在天台听见周清梵和她母亲通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没想到,陆巡止会找他做伴郎——他朋友很多,社交圈很广,实在是没必要找他。 “什么时候?”陆衍行随口问了一句。 陆巡止:“四月十三号,妈找人算的日子。” 陆衍行:“我应该没空,你找别人吧。” 他本来也没打算答应,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我给你当伴郎也不合适,找你朋友们吧。” 圈内很少听说有弟弟给哥哥当伴郎的事情,况且,陆衍行在陆家不受宠是公开的秘密了,这么些年下来,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陆衍行长什么样子,只是听说陆家有个二少爷而已。 陆巡止现在邀请他当伴郎,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亲弟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人比你更合适了。”陆巡止表现得很热情,似乎非常想要他做这个伴郎。 陆衍行听到这熟悉的救命恩人论,就猜到陆巡止的真实目的了,做伴郎是幌子,羞辱他才是真——他婚礼的场合,必定少不了圈内人的参与,到时候他作为伴郎,别人肯定会讨论上几句,无非就是说他不受宠,多么可怜之类的。 这么多年,陆巡止总是喜欢用这一招来提醒他,陆衍行不知道他腻不腻,但他已经腻了。 “既然哥也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还是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吧。”陆衍行的声音比之前冷了不少,“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陆巡止愣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陆衍行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微笑,“那好吧,别生气,我就是觉得,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想让你帮我见证一下。” “既然你不想当伴郎,我就不勉强你了,但婚礼那天你一定要来啊。”陆巡止给陆衍行倒了一杯茶。 陆衍行“嗯”了一声,“知道了。” 聊到这里,服务生开始上菜,两人倒是难得默契地停止了聊天,一直到上完菜开始动筷子,陆巡止才和陆衍行聊起了他和周清梵的事情,陆衍行兴趣缺缺地听着,听见陆巡止说婚前财产公证的事儿,他才抬起了眼皮。 虽然陆衍行没说话,但陆巡止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他笑着说出了陆衍行的疑问:“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么喜欢她,怎么还做这些。” 陆衍行:“你觉得她喜欢你的钱。” 陆巡止:“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但是——我如果没钱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快跟我结婚。” “她的学历和出身,放在普通人里是挺好的,但最多也就找个和她家庭差不多的,我这样的,很难遇上,她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想尽快坐实这个位置,免得给了别人机会。”陆巡止分析得很理性,不像是在说婚姻,倒像是聊工作。 陆巡止说的 确实也是事实,可是陆衍行听完他的这番话,再想想那天周清梵在天台的那通电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为了和陆巡止在一起,违抗父母,甚至连之前周生旸被陆氏背刺的事儿都不管了。 结果陆巡止却觉得她是为了钱,结婚之前还做了财产公证。 “不过我也没有亏待她,给了她一个亿的彩礼。”陆巡止笑着说,“这些钱,对她们家来说是笔巨款了,她父母挺高兴的。” 高兴? 陆衍行想了一下周生旸的性子,他不认为周生旸会高兴,恐怕是陆巡止单方面这么认为的吧。 陆衍行沉默了片刻,不经意地随口问他:“你觉得她是为了钱,为什么还娶她?” 陆巡止听完这个问题之后笑了两声,然后略显无奈地开口:“你啊,我现在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了,真是什么都不懂。” 陆衍行没接茬,陆巡止则是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同他说:“你看圈内那些联姻的男人,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门当户对意味着相互制衡,再怎么玩也得收敛着一些,闹大了之后还会影响到公司的效益,豪门千金,大都脾气不好。” 陆衍行的目光逐渐沉下来,呼吸重了许多。 陆巡止的这番话明显就是在说,他找周清梵是因为周清梵出身普通、好拿捏,用钱就可以摆平,他也不需要迁就她,婚后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哦,这样。”陆衍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为 她闹那么大,我以为你真心的。” “喜欢么,也是真心的,但我们男人嘛,什么爱情真心,都不是重点,”陆巡止说,“有了事业和权力,自然有大把女人对你真心,是不是?” 陆衍行没接话,他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我找女人也没有什么高要求,长得漂亮,学历漂亮,出身干净,听我的话,能帮我办事儿就行了。”陆巡止随口列了很多要求。 陆衍行心底嘲弄一笑,这叫没什么高要求?但不得不承认,陆巡止是有资本这么说的,他就算再设置一些条条框框,也有的是女人为他前仆后继。 他看不上陆巡止,可他表现出的温柔、体贴、绅士、大方,恐怕没有几个女人抗拒得了。 不过…… “她能帮你办什么事儿?”陆衍行关注到这句话,脑子里闪过了某个猜测,心又下沉了几分。 陆巡止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呵呵笑了笑,讳莫如深:“你觉得我为什么让她跟在我身边做秘书?” 陆衍行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陆巡止这话基本上等于承认了,他未来要带周清梵出去应酬。 陆衍行听过一些陆巡止身边女秘书的事情,其中不乏被他送到合作伙伴床上的,有些创造了价值,他会给一大笔钱,有些没办成事儿的,就会被辞退。 “她那天给你敬酒的时候,有没有吸引到你?”陆巡止含笑的声音将陆衍行的思绪拽了回来。 听清楚他的问题之后, 陆衍行的右眼皮跳了两下。 他忽然就明白陆巡止为什么会找他当伴郎、又为什么跟他说刚刚那番话了。 那天团建的时候,周清梵扶了他一把,他当时没控制住,盯着她看了很久。 后来陆巡止从洗手间出来了。 难怪他那主动送他回去,又在车上对周清梵动手动脚,还说他追她时候的事儿。 原来是在宣誓主权。 包括今天的这些话,也是在试探他。 第552回 占有欲 陆巡止是个占有欲很强烈的人,这一点,陆衍行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大约是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带他的阿姨从主宅拿回了陆巡止的旧款游戏机给他玩,当时陆巡止已经换上了最新款,但陆衍行还没有拥有过,阿姨看他总是一脸羡慕地看着陆巡止打游戏,便在陆巡止换下来之后拿旧款给他解解馋。 阿姨是好心,但这件事情被陆巡止知道了,那次闹得很大,陆巡止跟陆夫人告了状,陆夫人将阿姨叫过来,让她跟陆巡止道歉,之后还处罚了相关的几个下人,陆衍行那会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从小就敏感,被阿姨拿走游戏机之后就觉得不太对,于是偷偷去了主宅。 陆衍行过去的时候,陆巡止正好在院子里,他听见陆巡止趾高气扬地说:“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要给他,他算什么弟弟!妈说了我才是他的儿子,要不是为了救我哪来的他。” 陆衍行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然后他就默默地走开了。 这件事情之后,还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比如陆董或者陆夫人出去玩的时候,回来带礼物,就算是不喜欢的东西,陆巡止也会霸占下来,他会带出去送同学和朋友,但是绝对不能让这样东西落在陆衍行手上,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和陆衍行争抢这个家里的资源了,就算知道父母不重视他,也还是会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陆衍行自己当然是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从小就比同龄人敏感,那次游戏机事件后,他便认清了这件事情,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想过和陆巡止争什么,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争不过,越长大,对于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越有数,所以他读大学的时候就在创业,几乎也没有跟家里拿过钱了。 可即便如此,陆巡止也还是防着他,他经常会装作不经意打听一下他的创业情况,或者是像那天在车上一样问他一些试探性的问题,陆衍行都听得懂,只是懒得去拆穿。 但资源是资源,人是人,陆巡止如今问这种问题,显然是没有把周清梵当成一个人格独立的人去尊重。 陆衍行听得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周清梵本人都无所谓,他没什么好着急的。 陆衍行这次沉默得有些久,陆巡止等了一会儿之后,又笑着说:“她这种类型,确实很讨男人喜欢,你被她吸引也正常。” “没兴趣。”陆衍行终于开口说话,语调很冷,听起来像是不怎么喜欢周清梵的。 陆巡止还是面带微笑,“是么,你那天盯着她看,我还以为——” “喝多了,眼睛花。”陆衍行打断他。 “哈哈,那是我想多了,不过我朋友们的确都很喜欢她,总嚷着让我带她出去陪他们喝几杯。”陆巡止随口和陆衍行闲聊起来。 陆衍行喝了一口茶水,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 他没接话,陆巡止又说:“现在明白我 为什么不联姻找她了吧?” 他轻笑,“哪家豪门千金能做到这样的?就算她能放下段位,带出去,别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清梵这样的,正好。” 陆衍行的目光越来越阴森。 正好什么?正好被他们轮番占便宜揩油么? “你还挺大方的。”陆衍行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不都说男人占有欲很强么。” “男人最强的不是占有欲,是野心。”陆巡止盯着陆衍行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陆衍行没接他的话,他哪里会听不出来陆巡止的意有所指。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点破,陆巡止倒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说起了周清梵,言辞间像是在炫耀自己听话的宠物。 —— 陆衍行没有答应陆巡止给他做伴郎,但见过这一次之后,他脑子里都是陆巡止说的那些话,原本决定好不再管周清梵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又有些按捺不住,他觉得自己很犯贱。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的,周清梵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晓得陆巡止的这些计划,她真的爱陆巡止爱到如此盲目,愿意为了在事业上帮助他,而去取悦其他男人。 陆衍行坐在电脑前,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平静下来,他想起了陆巡止说的,这周末他要带周清梵回老宅吃饭——陆衍行握紧了拳头,最后一次,他要再犯贱最后一次。 陆衍行一整个下午都状态很差,也没有心思加班工作了,一到下班时 间,他便驱车去了温敬斯的住处。 温敬斯家门的密码,陆衍行是知道的,他成功进了公寓,拿了几罐啤酒,坐在客厅的吧台前独酌。 陆衍行来之前给温敬斯发过微信,因此,温敬斯今天也没有加班,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衍行坐在吧台前喝啤酒,看脸色就知道心情不好,至于原因——温敬斯想起了今天前台送到他办公室的婚礼邀请函。 温敬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换上拖鞋之后走到了陆衍行对面,缓缓开口:“你也知道了。” 陆衍行抬起头看向他:“你也知道?” “陆家老宅的人送了婚礼邀请函来瑞澜。”温敬斯说。 陆衍行嗤笑了一声,眼球充血,“陆巡止让我做他的伴郎。” 温敬斯闻言,眉头立刻皱起来,这杀人诛心的方式,让他不禁再次怀疑:“陆巡止真的不知道你对周清梵——” “他在怀疑我。”陆衍行想起了陆巡止的那些试探,笑得愈发嘲讽。 温敬斯:“为什么怀疑你?” 陆衍行:“上次我喝多了没站稳,她扶我,他看见了。” 温敬斯眉头就没松开过:“就这样?” 陆衍行呵呵一笑,“因为是我,所以他才会怀疑。” 说到这里,陆衍行喝了一口啤酒,他捏着易拉罐,目光盯着对面的墙壁,“他可以把周清梵送去陪别的男人喝酒,但我不行。” “从小就是这样,他总觉得我在觊觎他的东西,随时都会和他抢 。”陆衍行喉咙涌起一股苦味,“也不想想,我哪抢得过。” 温敬斯:“他送周清梵陪别的男人喝酒了?” 陆衍行:“迟早的事儿。” 他将易拉罐重重地摔在吧台上,“她就为了一个不把她当人看的男人作践自己,就那么喜欢么?” 第553回 书房 温敬斯在陆衍行对面坐着,看着他愤怒的状态,深思熟虑一番之后,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可能也不是因为喜欢。” 陆衍行猛地抬起头来。 “她知道当年陆氏拿走她父母研究数据的事儿,但她父母不一定知道她知道,”温敬斯的话听起来有些拗口,“所以有一种可能,她这么努力进陆家,不惜一切代价留在陆巡止身边,是为了拿回这些东西。” “她跟她父母说那些话,不排除演戏的成分,毕竟,他们如果知道她用婚姻作为代价去一身返现,肯定不会同意。”温敬斯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其实他在上次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作为朋友,他自然是希望陆衍行早些割舍这份感情,最近一段时间他倒是没有因为周清梵颓废过,但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的消息一出,温敬斯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温敬斯对于周清梵这个人不了解,但她这种出生在书香门第的人,性格应该是很清高的,就算再被爱冲昏头脑,也不至于傻到同意为了陆巡止去陪别的男人……除非是为了利益。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拿那些数据。”陆衍行总结了一下温敬斯的话,但随后又嗤笑,“算了,我不给她找借口。” “你能找到数据么?”这件事情确实不好下定论,温敬斯想了想,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如果她是为了 数据和陆巡止结婚,给她另外一条可选择的路,她应该就会放弃从陆巡止这边入手了。” 但找数据这件事情也是很麻烦的,毕竟过去有好几年了,而且陆衍行此前完全没有参与过陆家的事情,他目前在陆氏也没有实权——温敬斯在别的事情上可以帮到他,但陆氏内部,他参与不了。 这就有些棘手了。 “我可以试试。”陆衍行双手交叉在一起,手指收紧,“我爸的书房里应该有不少公司的资料。” “好,你先去看看。”温敬斯点点头,“找到了,再让蒋旭耀去探探她的口风吧。” “不过你得尽快了。”温敬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日历。 距离陆巡止和周清梵的婚礼,只有二十天出头的时间了——虽然陆衍行出入陆家自由,但这么重要的资料,绝对不是说着就能找到的,况且他平时基本不回陆家,突然频繁回去,难免引起怀疑。 —— 婚礼日期定下来之后,周清梵出入陆家老宅的机会也变得多了。 陆夫人要求他们婚后回老宅住,目前已经在替他们布置新房了——虽然陆夫人对周清梵这个儿媳妇谈不上多么满意,但该有的仪式方面并没有任何怠慢,毕竟涉及到陆家的形象,她需要演好这个善解人意的婆婆的角色。 更何况,周清梵还有用处——陆夫人此前只知道周清梵父母都是老师,没有去费心查过他们的详细资料,上次见面之后, 她才发现周清梵的父亲竟然是周生旸。 周生旸是药物研究方面的大拿,在业内地位很高,当年他留给陆氏的那些数据,创造了不少价值——想必周清梵并不知道这些纠葛,而周生旸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可能说。 如此一来,也算是解决了陆家一桩潜在的风险。 陆巡止说要给周清梵一个亿作为彩礼的时候,陆夫人也没有反对,周生旸留下的那些东西,给陆氏创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一个亿而已,周清梵对陆巡止死心塌地,后期陆巡止若是要求周生旸再为陆氏做贡献,周清梵一定不会拒绝。 从这个角度想,陆夫人倒也可以接受这个出身平平的儿媳妇了,陆巡止不愧是她看中的继承人,野心勃勃,不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之前为了周清梵“忤逆”她之后,周清梵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女人本来就容易为爱情昏了头,周清梵一旦嫁进陆家,很多事情就由不得她选择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陆夫人对周清梵的提防减轻了许多,周清梵本人自然也感受得到,似乎就是从她父母来北城之后有所改变的。 周清梵约莫猜得到原因,但不管陆夫人抱着怎样的心思,她如今在陆家老宅的行动的确自由了许多,也不会被随时看着了。 家宴的前一天,陆巡止便带着周清梵回老宅住了,不过为了符合规矩,陆夫人并未安排他们在同一间房,而是 给周清梵准备了客房,周清梵也是第一次在陆家的繁文缛节里感受到价值。 陆夫人作息很规律,晚上十点钟,整个老宅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主宅的佣人们也都回到了别院的小楼休息,偌大的宅邸空荡荡的,安静得诡异。 周清梵坐在客房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和树影,一点一点熬着时间。 今晚是她的绝佳机会。 她的房间刚好被安排在了书房的这一侧,她可以做到不路过陆夫人和陆巡止的房间就抵达书房——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就成功,但能摸清楚里面的陈列也足够了。 周清梵就这么坐在客房的床上看了三个多小时的月亮,凌晨一点钟,主宅更安静了,落针可闻。 周清梵早已关了房间的灯,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脱掉了脚上的拖鞋,缓缓起身,靠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走出客房,摸索着往书房的方向行进。 老宅的走廊是瓷砖,脚下很凉。 周清梵屏住呼吸,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加快步伐走向书房。 她停在门口,手指覆上门把,轻轻地拧了一下——没有上锁。 打开门之后,周清梵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为了方便一会儿离开,她没有关门,赤脚直接走向了办公桌和资料柜的方向。 书房很大,光是那张红木办公桌,就有十多个抽屉,周清梵深知今晚肯定不可能找完全部,于是她决定先看抽屉。 抽屉里的 确放了不少陆氏的相关资料,她用手机打着光勉强能看清几行字,但找了快二十分钟,都没有看见她需要的内容。 用眼过度加上熬夜的缘故,周清梵的眼眶又干又涩,她停下动作,一只手揉上了眼睛。 而就在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忽然逼近。 周清梵顿时停下动作,警铃大作,屏住呼吸钻到了办公桌下面。 这脚步声……是朝书房的方向来的。 第554回 为我创造价值 周清梵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跳得越来越来快,额头和掌心都不自觉地渗出了汗水,黑暗的环境将周围的动静无限地放大,尽管她已经在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仍然没有逃过被发现的命运—— “谁在里面?”脚步声停在了办公桌的另外一头,周清梵听见了陆巡止冷冽严肃的质问声。 她咬住了嘴唇,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没有开口,可内心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没有什么逃避的空间了——她来陆家老宅书房,不管找什么借口都说服不了陆巡止,陆巡止也从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倘若他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他们这场婚礼,还能继续往下办么? 陆巡止早就说过,他不喜欢身边的人算计他、背叛他,他那样自大的人…… 短短的几十秒,周清梵的脑子里过了很多问题,越想越乱。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这时,陆巡止又一次开口了。 周清梵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她几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深吸了一口气,从办公桌的下面钻了出来,缓缓地起身。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昏暗的光线下,她和陆巡止跟着一张红木办公桌对视着,周清梵清晰地感受到了陆巡止冰冷的目光,带着质疑,还有愤怒。 “过来。”陆巡止朝周清梵招了招手,声音还算得上平静。 周清梵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陆巡止这样对待她,像招呼小猫小狗似的, 但因为她对陆巡止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是否被他“尊重”,他这样的人,不尊重别人太正常了。 周清梵在陆巡止的注视下,绕过办公桌走到了他面前,她刚刚停下,便被陆巡止捏住了下巴。 干燥微热的手指覆在她的下巴上收紧,陆巡止强迫她仰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再次撞到了一起。 陆巡止轻笑了一声:“大半夜不睡觉来书房做什么?嗯?”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但目光却是冷的。 周清梵一直都很清楚,陆巡止不是个那么好对付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被发现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闭了闭眼睛,认命一般地说:“随你处置吧。” 陆巡止听到这句话之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这是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么?你就这么不在乎我,找个理由敷衍我都懒得。” 周清梵睁开眼睛看着他:“我找了你就信么。” 她就算编出来,陆巡止也不会相信,那她何必浪费口舌,不如不说。 是她选了这条冒险的路,如今被发现了,她也认命,陆巡止想怎么处理她,她都受着。 “嗯,你很了解我。”陆巡止的手指缓缓擦过她的嘴唇,“我不会信,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嗯?”陆巡止一个问题,直逼重点,“你来这里找什么?” 问到这个份上,除了摊牌之外没有任何选择了。 周清梵 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决策,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巡止问:“我爸爸在陆氏做过两年的临床实验,你知道么?” 陆巡止没有回答,目光愈发冷沉,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收紧:“这就是你答应跟我结婚的目的。” 陆巡止起初并不知道周生旸和陆氏的这一段,陆董在世的时候,陆氏的事情都是陆董一手搭理的,他那会儿也不过五十岁出头,精神头也不错,本想趁着身体还好,再为陆巡止铺几年路,结果后来突发脑溢血,说走就走了。 陆董突然离世之后,陆氏内部不少人虎视眈眈,幸好陆夫人出面稳住了局面,一点点扶着陆巡止上了位,如今陆巡止接手陆氏有一年多了,但对于陆氏之前的一些案子了解得并不多,没有成功落地的,更是不清楚。 周生旸的这件事儿,陆巡止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大概是周清梵父母来北城,见面的前几天,陆夫人告诉他的——他们母子针对这件事情聊了许久,两人都觉得,周清梵大抵是不知道当初的这一段,而她父母为了她的“终身幸福”,也就没有阻拦她和陆巡止在一起。 为了“补偿”,他们决定结婚前给周家一个亿作为彩礼。 陆夫人也说了,如今双方结成了亲家,周生旸又如此疼爱女儿,拿捏住周清梵,日后陆氏若是还有需要周生旸的时候,他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会出面帮忙,毕竟周生旸在行 业里的地位摆在那里,不仅是他本人,他的人脉也是一笔极有价值的资源。 陆巡止盯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冷静从容的眸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她。 “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上我了。”陆巡止这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清梵知道,他这是男性自尊受到了打击——他要的是一个女人被他迷住,为他神魂颠倒,被他的个人魅力折服。 他不能接受女人接近他,和他结婚,是另有目的。 男人的劣根性在陆巡止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因为两人背景身份上的差距,陆巡止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 周清梵听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目光避开了他,她深知自己这个时候不管承认还是否认都会带来麻烦,不说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黑暗的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巡止忽然发出一声笑,手指松开她的下巴,轻轻摸上了她的脸,“既然你煞费苦心演了这么一场戏,我怎么能辜负你。” 周清梵被他的话和动作弄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陆巡止掐住了腰,他直接将她搂回到了怀里,低头,薄唇抵在了她耳边:“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没猜错的话,你来书房,是想找当初你爸留在陆氏的那些实验数据,对吧?” 陆巡止虽然不算什么智商惊人的天才,但要猜到周清梵的目的也不难。 周清梵 反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要从我这里拿走东西,你不得为我创造点儿价值么?”陆巡止轻笑,“懂我意思么?” 懂,当然懂。 事到如今,目的暴露,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周清梵也不必在陆巡止面前演了。 她掀动嘴唇,说得很直接:“你让我去陆氏做你的助理,不就是在为今后交给我的‘任务’做铺垫么?” 第555回 妻子的义务 周清梵是很聪明的,虽然陆巡止是对她有些兴趣,但她并不认为陆巡止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恋爱脑”——所谓的为了她忤逆陆夫人,也不过是他体现自己深情人设的手段罢了,因为这件事情,他也的确获得了不少人的称赞,周清梵之前跟他出去的时候碰见过他的合作伙伴,对方因为这件事情对陆巡止的印象非常好。 陆巡止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加上他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他选择她,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一方面是可以营造出来自己不去联姻的清高形象,一方面又可以随意拿捏她,因为他们的身份有差距,他根本无需在意她的感受,结婚后依然可以在外彩旗飘飘,甚至还能把她带出去陪酒、应酬。 他们这个圈子乱的程度,是外人想象不到的,像这种让自己妻子去陪别的男人的八卦,周清梵听过好几件。 但陆巡止现在的愤怒,并不是因为被她说中心思之后破防,他只是觉得,她的妥协应该是因为爱他爱到无法自拔,而不是算计他,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什么东西。 这对于他的男性自尊来说,又是一次挑战。 “不错,很聪明。”陆巡止沉默一会儿后,再次笑了起来,“这么看来,你为了拿回这些东西,什么都可以牺牲,是不是?”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你直接说条件吧。” “清梵。”陆巡 止抬起手,替她整理着鬓角的碎发,“有求于人的时候是不能这么硬气的,懂么。” 这是嫌她态度不好了。 周清梵心底冷笑,陆巡止果然是被女人捧得久了,连如此正常的沟通方式都接受不了——他这种男人的确不适合联姻,凡是有些傲骨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做到他希望的那样? “抱歉。”周清梵将声音放软了一些,“需要我做什么,你才会考虑把我要东西给我?” “去我房间说吧。”陆巡止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听见这句话,周清梵的头皮一麻——都是成年男女,她不至于听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 陆巡止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僵硬,再次笑了一声,“之前答应过你,婚前不会勉强你,不用这么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向来说到做到。” 周清梵替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他刚才说了……婚后? 陆巡止的意思是,婚礼还要继续? —— 几分钟后,周清梵随陆巡止来到了他的卧室。 卧室里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昏黄,却比刚刚书房敞亮得多。 房门一关,隔绝了门外的空气,周清梵被陆巡止带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陆巡止坐在周清梵对面,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检查一件商品,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口,毫不掩饰眼底的轻佻和欲念。 周清梵被他看得生理不适,下意识地抓过了旁边的抱枕 ,挡在了胸口——她晚上洗完澡换上了睡衣,睡衣是长袖长裤,款式很正常,但她里头是真空,陆巡止的目光太赤裸了。 “你爸和陆氏的事儿,我刚知道不久。”陆巡止倒是没介意她这个小动作,视线收回,落在了她的脸上,“这项目是我爸那边经手的,你也知道,我刚接公司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不太了解。” “不过,你要的东西,我可以替你找找。”陆巡止话锋一转,说出了周清梵最期待的话。 不过周清梵头脑很清楚,她知道陆巡止不会这么轻易就给她:“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婚礼继续,”陆巡止说,“婚后记得履行妻子的义务。” 周清梵:“……” 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不过,听陆巡止的口吻,似乎不像是在玩笑——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她接近他的目的之后,他对她的征服欲又上了一个台阶?这倒是也很符合他的性子。 “除了这个呢?”周清梵沉默片刻后,追问。 “剩下的,你不都心里有数了么?”陆巡止盯着她的脸,“你这样子,确实很吸引男人。” 周清梵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这句话。 陆巡止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臂搭在沙发上,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实验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故意那么做引起我的注意的吧?” 刚才知道她的目的之后,再去回忆他们刚认识时的一些事情,很容易就猜到了某种可能 。 周清梵抓着抱枕,垂下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不需要她回答,陆巡止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你在吸引男人方面很有天赋,真的没谈过恋爱?” 周清梵摇摇头。 陆巡止挑眉,显然不怎么相信。 周清梵:“你可以去查。” 陆巡止:“那倒不必,我相信你。” “资料,什么时候能找到?”周清梵问。 陆巡止:“你这么着急?” “很多年前的东西了,找出来也需要时间——你应该不希望我直接去问我妈吧?你觉得她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之后,会怎么对你?”后面这个问题,陆巡止是笑着问出来的。 周清梵当然也不希望陆夫人知道这件事情。 她抬眸看着陆巡止:“希望我们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 “那当然。”陆巡止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别人参与不了。” 夫妻。 周清梵听见这个字只想笑。 好一个夫妻。 “资料我会去找,这段时间我们先专心筹备婚礼。”陆巡止起身,走到周清梵面前,抬起手摸上她的头发,“我会给你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婚礼。” 周清梵有时候很佩服陆巡止的表演型人格,在知道真相前提下,竟然还演得下去。 跟他相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巡止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手指捏了捏她的脸,“既然是合作,你也要尽快学会配合我,不然,我妈那边怀疑了,可就麻烦了 。” 陆巡止的提醒确实很到位。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陆巡止抬起手臂,“来,靠过来抱一下。” 周清梵照做,头靠在了他身上。 他站着,她坐着,身份地位分明。 陆巡止摸着她的后脑勺,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乖。” 第556回 听话的傀儡 周清梵再次闭上了眼睛,她只庆幸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陆巡止,否则,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恐怕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低姿态的下位者取悦他。 陆巡止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想要粉碎她的骄傲、让她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罢了,比起那些一见面就围着他转的女人,自然是亲自“调教”一个听话的更符合他的恶趣味。 这场合作注定要不断让步妥协,风险也很大,但她没有选择的空间——陆巡止说得没错,这件事情不能让陆夫人知道,否则会更加麻烦。 念及此,周清梵睁开眼睛抬头仰视着陆巡止,嘴唇轻轻翕动:“陆夫人不会知道,是么?” “当然。”陆巡止笑着点点头,“别担心。” “你找资料大概需要多久?”周清梵又多问了一句。 周清梵对陆巡止不太信得过,虽然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出尔反尔的行为,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值得信任,或许是因为他太喜欢表演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有没做到的么?”陆巡止反问了她一句。 他眼底和嘴角都挂着笑,无奈地捏捏她的脸颊,动作很是宠溺,“这么不信任我,白疼你了。” 周清梵一阵恶寒。 “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我们先筹备婚礼,其他的事情……等婚礼办完再说,你觉得呢?”陆巡止有商有量地跟她讨论着,“我怕累着你。” 周清梵“哦”了一声。 陆巡止的弦外之音 她哪会听不出,他是要先把她拉上贼船,再满足她的条件——他是个谈判高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确保自己手握主动权。 而周清梵的确没有什么选择,现在她的目的已经暴露了,只要她还想拿资料,就只能跟陆巡止结婚,配合他表演。 “很晚了,早点休息。”陆巡止将周清梵从沙发上拽起来,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回去睡觉吧,明天家宴好好表现。” …… 周清梵从陆巡止的卧室出来,回到客房的床上躺下来,脑子里都是陆巡止似笑非笑的脸。 她不自觉地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周清梵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内耗没有用。 但她倒真的没想到,陆巡止竟然会提出“合作”——虽然知道陆巡止肯定不会轻易把东西给她,可但凡有一点希望,她就要死死抓住,即便是以婚姻为赌注也在所不惜。 —— 家宴定在隔天的晚上。 白天的时候,婚礼的策划来了一次,周清梵和陆巡止一同去了一趟婚礼的场地,这也是周清梵第一次过来看。 场地是陆夫人选的,陆夫人虽然对她的出身颇有微词,但在婚礼的操办上并没有任何怠慢,每道流程都是精心布置过的,碧水山庄都被陆家包了下来。 周清梵和陆巡止从碧水山庄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两人刚刚下车,便在主宅碰上了陆衍行。 陆衍行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也 是刚刚从车上下来的。 “衍行,你回来了。”陆巡止搂着周清梵,笑着走上去和陆衍行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陆衍行:“没事干,回来蹭个饭。” 陆巡止:“你这话说的,回自己家哪能说蹭饭呢。” 陆衍行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接话。 周清梵早就见识过陆巡止对陆衍行的阴阳怪气,她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不参与任何话题。 陆巡止就这么和陆衍行聊着进了主宅,周清梵则是安静地被陆巡止搂着。 三人进来的时候,陆夫人正在沙发上坐着,听见开门的动静,陆夫人抬头看了过来,她的目光扫过了陆衍行,直接略过他,最后朝陆巡止招手,“巡止,你过来瞧瞧,大师刚才给你们选了几个领证的日子。” 听见“领证”二字,陆衍行转身换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秒,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周清梵身上瞟了过去。 她还靠在陆巡止怀里,小鸟依人。 陆衍行收回视线继续换拖鞋。 “妈,衍行也回来了,您都不跟他说句话,”陆巡止半开玩笑地提醒陆夫人,“最近衍行工作很拼,特别辛苦——是吧清梵?” 周清梵没想到陆巡止还会带到她,她只能配合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清梵并不太想参与到陆巡止和陆衍行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里,或者说,是陆巡止单方面膈应陆衍行——至少目前为止,她没看出来陆衍行有哪里针对陆巡 止的,陆衍行话很少,性格孤僻清冷,每次都是陆巡止主动跟他说话,挑起这些话题,陆衍行应该也听得出陆巡止在故意膈应他,但并没有因此破防生气。 周清梵觉得陆巡止针对陆衍行的行为无聊又幼稚,他已经得到这么多了,何必跟一个完全不受宠的弟弟去比?陆衍行跟他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几分钟后,陆巡止拉着周清梵在陆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陆衍行则是坐在了那张单人沙发里,他每次回陆家都坐这里。 陆夫人正在跟陆巡止和周清梵商量着领证的事情,陆衍行低头玩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耳边却都是对面三人的对话。 “后天就不错。”陆巡止看向周清梵,“我们后天上班之前去民政局,你觉得怎么样?” 陆衍行的手指顿住,抓紧了手机。 “嗯,都可以。”周清梵的语调缓慢却温顺,她在陆巡止面前简直听话得像个傀儡。 陆巡止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衍行胸口烦躁,有些听不下去,收起手机,起身走向了楼梯。 他离开的动静吸引得那边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但陆衍行只留下了背影。 陆巡止看着陆衍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关心了一句:“衍行这是怎么了?” 陆夫人不以为意,“随他去,这里本来也没他的事儿。” 接着,便继续说起了婚礼的事儿。 周清梵不是第一次见识陆夫人对陆衍行的态度了,但还 是忍不住地唏嘘,同样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做到如此区别对待。 陆夫人随便对待一个朋友亲戚家的晚辈,都比对陆衍行这个亲儿子好。 想想,陆衍行在这个家的确憋屈,难怪陆巡止说他不常回来。 若是她,遇上这种情况,恐怕也不愿意回来。 第557回 暗室 陆衍行上楼之后,径直走向了陆夫人的卧室——他回来本身就不是为了参加什么家宴,他是来找东西的。 陆夫人的卧室里有一间暗室,那是陆董生前的书房,许多重要的文件都在里面。 陆衍行这几天已经在公司找过一轮,并没有看到和当年那起实验有关的资料,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这会儿家里的佣人都在楼下为晚上的家宴做准备,二楼没有人,陆衍行很轻松地便进入了陆夫人的卧室。 陆夫人的卧室很大,陆衍行关上门,径直朝着那面挂着巨幅全家福的墙走了过去。 陆夫人卧室里的全家福,是在陆巡止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拍的,上面并没有陆衍行的存在,陆衍行甚至是在看到照片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拍了全家福,他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把自己闷在房间关了两天,不吃不喝。 后来温敬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胃疼得快倒下了。 温敬斯带着他回了温家老宅,让厨房给他煮了面,又找了家庭医生给他开了些药。 等到他情况稍微好转,温敬斯才问他不吃不喝的原因,陆衍行开口说了两句,就哭了——那会儿他刚十五岁,还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父母不爱他的事实,每每提起,都会压抑委屈。 但是到现在,再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陆衍行内心已经没有很大的波动了,经年累月,他接受了自己边缘人的身份,接 受了父母不爱他的事实,几近麻木。 偏偏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周清梵。 陆衍行停在墙面前,手伸到全家福后面按下了开关。 墙面转动,书房呈现在眼前。 —— 陆夫人不仅让大师选了几个领证的日子,还为陆巡止和周清梵安排了婚纱照的拍摄。 所有婚礼该有的程序,她都没有忽视。 用她的话说就是,既然要办一次,就得风风光光地办,免得别人说陆家怠慢了她这个儿媳妇。 陆夫人还问周清梵有什么要求,让她尽管提。 周清梵只能说:“您安排就好,我都可以。” 陆衍行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周清梵说这句话。 他不动声色地坐回单人沙发,斜睨了一眼周清梵和陆巡止,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陆衍行这次是在给温敬斯发微信。 陆衍行:【蒋旭耀还在北城么?】 温敬斯:【还在,你找到了?】 陆衍行:【是。】 温敬斯:【好,我联系他。】 陆衍行收起手机。 这时,那边三人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厨房那边的人出来喊吃饭了。 陆巡止搂着周清梵起来,笑着提醒陆衍行一句,“衍行,来吃饭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跟在他们身后一同进了餐厅。 用餐的时候,陆夫人坐主位,陆巡止和周清梵并排坐在一起,陆衍行则是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 陆夫人对陆衍行还是视而不见的态度,打从他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陆衍行 也没有和陆夫人打过招呼,周清梵不知道他们母子两个人各自感受如何,但她作为一个外人,看着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冷淡的亲子关系。 祝璞玉和她父亲的关系也非常紧张,但跟陆夫人和陆衍行还不大一样—— 陆夫人对陆衍行,是那种彻头彻尾的漠视。 “妈,接下来你该好好操心操心衍行的终身大事了。”陆巡止忽然又把话题带到了陆衍行身上,“衍行也二十五了,得尽快考虑了。” 陆巡止这么一说,陆夫人总算是将视线转到了陆衍行身上,她打量了他片刻,随口问了一句:“你找女朋友了么?” 陆衍行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没。” 陆夫人对于这个回答也不意外,就他这古怪孤僻的性子,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他。 “妈,您给衍行介绍一下啊。”陆巡止倒是对陆衍行的事儿很上心,“衍行长了张帅脸,又靠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他这样的最讨女人喜欢了。” 陆夫人难得没有反对陆巡止对陆衍行的夸奖,斜睨了他一眼,“喜欢什么样的?” “没心思。”陆衍行直接拒绝了。 陆夫人:“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我没什么要求,对方不嫌弃你这性格就行。” 陆衍行没接话。 陆巡止倒是先“吃醋”了,“妈,您这就有些偏心了吧,怎么对我找女朋友的规矩就一大堆呢?” 陆夫人瞪了陆 巡止一眼,但并不是生气,“我定那一堆规矩,你听了哪条?” 陆巡止搂住周清梵:“那没办法,在我眼里清梵就是最好的。” 周清梵:“……”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陆衍行,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了一起,周清梵尴尬地笑了一下,迅速避开。 她不知道陆衍行现在什么感受,但她坐在这里听着陆夫人和陆巡止表演,是真的头疼。 陆夫人那么精明,总不至于听不出陆巡止是在故意膈应陆衍行,但她愿意配合。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余光便瞥见陆衍行拿起筷子吃菜,他好像并没有被这番言论影响到。 —— 家宴结束,周清梵和陆巡止今晚不住主宅了,两人待了一会儿就先行回公寓了。 周清梵在陆家老宅待了两天,身心疲惫,回到公寓之后便直奔自己的房间。 她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洗了个很长时间的澡。 洗完澡之后,身上的疲惫感终于减轻了一些,周清梵刚刚放松下来走出浴室,却看见陆巡止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周清梵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陆巡止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这么紧张,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周清梵眉心跳了一下,目光落在被陆巡止握着的手机上。 他看到什么了? 她手机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她社交圈子很窄,关于陆家的事情更是没有跟人提过,连她最 好的两个朋友都不知道。 “怎么联系上蒋旭耀的?”周清梵正疑惑之时,陆巡止已经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他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噙着笑看着她,“宝贝,你不会指望一个已经离职快七年的老员工给你找你要的东西吧?” “什么?”周清梵蹙眉。 “我不喜欢你装傻。”陆巡止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机。 周清梵这才看见,短信界面里,是十分钟前蒋旭耀发来的消息。 【清梵,我听说你要和陆巡止结婚了,是不是上次我和你说了那些话,你想用这种办法去找资料?终身大事不要冲动,资料我可以帮你找到,再考虑一下吧!】 第558回 陆总的喜糖 上次和蒋旭耀在艺术园区分开的时候,蒋旭耀主动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周清梵想着以后可能会有需要和他打听消息的时候,便同意了,但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两人其实并没有联系过,她更是没想到,蒋旭耀会发这样的消息给她——还被陆巡止看见了。 陆巡止在笑,可笑里却透着危险的味道,周清梵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种时候,她得罪陆巡止是没有好处的,而且,比起蒋旭耀,陆巡止才是更容易找到资料的那个人,她能理解蒋旭耀的好心,可他们并不熟悉,她不好拉蒋旭耀下水,特别是现在,陆巡止知情的前提下。 周清梵轻抿了一下嘴唇,对陆巡止说:“我跟他只见过一次。” 回应她的,是陆巡止的一声笑,很显然,他不相信。 周清梵也猜到了他不会相信,便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将那天在园区和蒋旭耀偶遇以及谈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详略得当,但句句属实,说完之后,周清梵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查那天的监控。” 有了这句话,陆巡止才勉强露出一点被说服的状态。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摸着她的脸,描摹着她的五官,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只见过一次,他就愿意这么帮你,清梵,你这张脸真会招男人。” 周清梵被陆巡止的话说得蹙起了眉,蒋旭耀是她 父亲的朋友,都已经差了辈分了,她着实没想到陆巡止竟然会往那个方面想——至少,她看完短信之后,只是觉得那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赶紧回他吧,别让他等太久。”陆巡止笑着将手机塞到了周清梵手里,但人并没有从她面前离开,他的意思很明确了,是要亲眼看着她回复。 周清梵点了点头,开始动手打字。 【谢谢您,和那件事情无关,我嫁给巡止是因为我爱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即便没有被陆巡止发现,周清梵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这条消息她发得不算为难。 而陆巡止看见那句“我嫁给巡止是因为我爱他”之后,十分满意,按住她的后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乖。” 周清梵没躲,只是问他:“现在你放心了么?” —— 陆衍行看着蒋旭耀发来的截图,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他像是自虐成瘾一般,反反复复将那条短信回复看了十几次,直到蒋旭耀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蒋旭耀问他:【要不要我再去劝劝她?】 劝? 陆衍行看着这个字,呵呵笑了出来——她为了和陆巡止在一起,连她父亲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了,还有什么可劝的? 劝越多,只会更加证明她对陆巡止的死心塌地。 陆衍行给蒋旭耀回了一句“不用了”,然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他看着茶几上摆着的几份文件夹,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像笑话 。 是他想多了,他总是不自觉地替她找借口,想要证明她并不是真的爱陆巡止,而她的种种行为,最终是把他自我麻痹的这条路都给堵死了。 她就是爱陆巡止,不顾一切都要嫁给他。 就算知道她父亲被陆氏背刺过,就算知道陆巡止会将她当做应酬工具。 她心甘情愿被利用,甘之如饴做他的傀儡。 算了。 温敬斯说得对,人各有命,他不该继续管了。 陆衍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眼前再次飘过了那个暑假在实验室的画面,飘扬的裙摆,沁人的百合香—— “同学,你记得按时吃饭。” 她只是随便释放了一下善意而已,是他得到的关心太匮乏,才会将她随口一句话刻在记忆中无限放大,甚至对她这个人都上了滤镜。 真的,该醒了。 —— 那晚过后,陆衍行将自己仅存的念想和他从陆家老宅带回来的资料一并尘封。 资料被他锁在了公寓书房的保险柜里,他给自己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工作,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和周清梵相关的事情,连续一周的时间都是如此,每天忙到深夜回家,洗个澡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再去公司继续忙。 透支身体,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想太多。 但他不主动去想,消息还是会传到他耳朵里——陆巡止和周清梵领证的那天,他给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发了一份喜糖还有小礼物,陆衍行也收到了。 同事把盒子递给他,笑 着说:“陆总的喜糖。” 陆衍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瞟了一眼烫金的盒子,“哦,放那儿吧。” 陆衍行平时就话少,同事已经习惯了,没有过多打扰他,放下喜糖就走了。 办公室里很热闹,大家吃着喜糖拆着礼物,自然而然地就讨论起了陆巡止和周清梵的事情。 陆巡止如此高调地和周清梵领证,还把周清梵带在身边做助理,几个女同事提起来这事儿,字里行间藏不住对周清梵的羡慕,接着便八卦起了周清梵和陆巡止相识的过程,有个知情人士神秘兮兮地说,两人是在陆氏和高校实验室合作的药物开发案里头认识的。 由此一来,大家都感叹周清梵好命,同样都是打工,怎么就她能钓到金龟婿呢? 而且,听说还是陆巡止主动追的她! “但是她确实很吸引人啊,漂亮得脱俗,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有同事这样评价周清梵。 “高冷呗,男人可能都喜欢对他冷淡一些的,哈哈哈。”有人附和。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距离四月二十号越来越近了。 自打被陆巡止发现目的之后,周清梵和陆巡止相处的时候反而没有很大的心理负担了——至少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装作很爱他,只要听他的话就足够了。 陆巡止已经说过了,结婚之后才会给她找资料,周清梵只能静静地等待婚礼那天的到来。 这期间,她 和陆巡止一起拍了婚纱照,甚至还定下了蜜月的行程。 蜜月的行程是陆巡止定的,他在决定目的地的时候,象征性地问了问周清梵的意见,周清梵说了句“都可以”,然后,陆巡止便将蜜月的地点订在了海岛。 他说,他很多朋友结婚之后都去那里度蜜月。 第559回 不忍亵渎 周清梵对于婚礼和婚礼后的一切流程都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所以,不管陆夫人和陆巡止怎么安排,她都无条件配合,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提要求,真提了,他们母子也不会听她的。 不过陆夫人在婚礼的排场和花费上分毫都未吝啬,周清梵的婚纱、敬酒服以及所有的首饰都是知名设计师定制的。 四月十九号,周清梵和陆巡止婚礼的前一天,亲朋好友基本上都到了碧水山庄。 周生旸和洛甄是上午到的,陆夫人安排了司机去接他们,周生旸身体不好,舟车劳顿之后,便回到房间休息了,周清梵和尤杏一起上楼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后来周生旸犯困了,两人便先行离开了。 走出房间之后,两人来到了露台。 尤杏低头看了一眼楼下的婚礼场地,长吁一口气,出声感叹:“你俩这婚礼太隆重了,看得我都羡慕了。” 周清梵:“你以后结婚也会这么隆重的。” “嗐,那不一样。”尤杏瘪嘴,“我那是没感情的商业联姻,你跟陆巡止是真爱,性质完全不同。” 尤杏有个未婚夫,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订婚的,但她跟对方完全不熟,订婚之前也就见过两三次,订完婚到现在更是一次都没见过,有时候她都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尤杏会跟他订婚,是因为家里的生意不太顺利,需要对方的资助,这是纯纯的利益交换,哪能跟陆巡止和周 清梵这样的比。 想起来这个,尤杏又说:“一开始我还担心陆家这边不重视你们的婚礼呢,现在看来陆巡止还挺给力了,我就说嘛,什么父母反对仪式从简就是借口,真上心的话,谁反对都得风光大办。” 尤杏和陆巡止接触的次数不算多,但陆巡止怎么对周清梵的,她都看在眼底,起初尤杏是觉得他不怎么靠谱的,毕竟那样的出身,花心太正常了。 但陆巡止自从开始追周清梵之后,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几乎是围着周清梵转的,而且,刚在一起不久就对外宣布了她的身份,就算陆夫人反对,他也没妥协,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尤杏这个时候是真觉得,周清梵嫁给了爱情,她以为她今后都会被幸福和甜蜜包裹,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段婚姻,是周清梵所有劫难的开端。 周清梵听着尤杏替她开心的说辞,垂下眼睛,没有接话。 尤杏沉浸在对婚礼场地的欣赏里,并未注意到周清梵的异常,她又看了一会儿,之后拉着周清梵八卦:“你跟陆巡止什么时候出发度蜜月?” 周清梵:“二十四号吧。” 尤杏“唔”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那祝你们早生贵子。” 周清梵:“……” 提起来这个事情,尤杏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跟陆巡止……是不是很和谐?嗯?” 周清梵跟陆巡止同居有一段时间了,两人又计划着结婚,尤杏自然是觉得两 人走完全部流程了,好朋友之间聊聊这种事情倒也不稀奇。 周清梵虽然没有不好意思,但也没有详细说,只是回了一个“嗯”字。 尤杏露出了内涵的笑容,“我就说嘛,陆巡止看起来就很行的样子。” 周清梵:“……” 这个话题她着实不知道怎么回复。 沉默之际,周清梵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尤杏也听见了,两人不约而同朝露台入口处看过去。 是陆衍行。 他手里拿着打火机,应该是来这里抽烟的。 周清梵和陆衍行对上了眼,朝他颔首致意,之后便先带着尤杏离开了—— “诶,刚才那个帅哥谁啊?”尤杏被周清梵拽出阳台之后,忍不住往里头多看了几眼。 尤杏是典型的视觉动物,看到帅哥总忍不住多瞅几眼,用她的话说就是看又不用付费。 不过刚刚那个,真的是极品。 不是那种阳光开朗的帅,看着很孤僻,性格有些古怪的样子,好像还很高冷,眉眼间透着几分阴郁,这种气质挺少见的。 尤杏刚才注意到了周清梵和他打招呼了,“你认识这种帅哥居然没给我说啊~” “陆巡止的弟弟。”周清梵给尤杏介绍了一下陆衍行的身份。 “哈,他还有弟弟?”尤杏有些吃惊,她似乎没听说过。 周清梵“嗯”了一声,关于陆衍行的情况,她没跟尤杏详细说,毕竟这个涉及到一部分陆衍行的个人隐私,“我们先下楼吧,伴娘服应该快到 了,你去试试。” …… 陆衍行站在露台的栏杆前,手里摆弄着打火机,那串火苗被风吹得颤抖,随时都要熄灭。 他双眼聚焦在火焰上,耳边回荡起了刚刚听见的那番对话。 “你跟陆巡止是不是很和谐?” “嗯。” 风突然变大了,吹灭了火苗。 陆衍行合上打火机放到兜里,双手抓住面前的栏杆,指关节紧缩。 半个多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想起过她,也没有为她乱过心神,可刚刚听见的那段对话,再次将他拽入了嫉妒的深渊。 陆衍行早就知道,陆巡止不是那种纯情到和女人谈恋爱只会搂搂抱抱的人,他在人前都能对周清梵动手动脚,人后只会更加过分。 只不过,陆衍行一直抱着鸵鸟的心态,下意识地逃避去想象那个画面,但就在刚刚,周清梵的一个“嗯”字,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陆衍行又一次想起了陆巡止把周清梵抱在腿上的画面。 他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几分,呼吸渐渐粗重。 虽然他偷偷跟踪过周清梵很长时间,也时常会想起她、梦到她,但是,陆衍行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不堪的幻想——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初遇被他粉饰得太过美好,他不忍心对她有任何亵渎。 陆衍行一拳砸在了栏杆上,手背和栏杆相撞,擦破了一层皮肉,疼痛袭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说好不再问,不再想,不再管。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他改变不了既定 的事实,就像他从出生起就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陆衍行深吸一口气,从露台的安全通道下楼。 浑浑噩噩地下了两层楼之后,陆衍行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目光往下看。 是陆巡止在楼道里通电话。 “好啊,到时候我带我老婆过去,陈总您放心,一定把您陪开心了。”陆巡止话里都是笑意。 听清楚他的这句话之后,陆衍行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什么叫做“把您陪开心”? 怎么陪? 第560回 躲不过十五 陆衍行想起了之前在公司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陆巡止把女人送给客户取悦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了,曾经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陆巡止让周清梵坐到那个为止的时候,就注定了有这么一天。 但陆衍行没想到,陆巡止竟然会选择在他们度蜜月的时候这么做——他究竟把周清梵当成什么了? 而周清梵倘若知道了她心心念念的蜜月之旅是这样的结果,她又会作何感想? 陆衍行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血液流速加快,一股戾气直冲脑子,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上前给陆巡止几拳的念头。 明明说好不再管他们的事情了,可这一刻他又忍不住了。 最后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将陆衍行的理智拽回来几分,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温敬斯的名字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加快步伐接起了电话。 “我到停车场这边了,你在哪里?”温敬斯的电话从听筒里传来。 温家和陆家有交情在,陆巡止的婚礼,温敬斯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他原本应该是明天才过来的,但他不太放心陆衍行,便提前一天到了——对于陆衍行来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陆巡止结婚,还是太残忍了。 “我去找你。”陆衍行艰涩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 那边的温敬斯立刻便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儿:“怎么了?” “见面说。”陆衍行加快步伐,“先挂 了。” 陆衍行紧绷着脸下了楼,从别墅区往停车场走的时候,路过了婚礼的场地,又一次碰上了周清梵,两人打了个照面,陆衍行冷冷地看她一眼,无视了她的致意,大步越过了她,空气中留下了一阵冷风。 尤杏就在周清梵身边,看到这一幕之后,都被陆衍行的那张冷脸弄得起了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你这个小叔子可真不好相处,阴森森的。” 尤杏甚至感觉,陆巡止这个弟弟好像很不喜欢周清梵,对她敌意挺重的。 虽然尤杏没明说出来,但周清梵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担忧,她动动嘴唇,笑着说:“平时跟他没什么接触,无所谓。” “那就行。”尤杏点点头,“反正看起来他在陆家也没什么地位,你老公才是那个老大。” —— 陆衍行在停车场这边跟温敬斯碰了面。 刚一走近,温敬斯便看见了陆衍行阴沉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跟婚礼的两位主角有关。 温敬斯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问他缘由,陆衍行便开了口:“三天后,你陪我一起去趟三亚吧。” 温敬斯听到这个地名,眉头微微拧起:“你要跟着过去?” 温敬斯知道,陆巡止和周清梵要去那边度蜜月,但陆衍行此前已经说过不管他们的事儿了—— “他还约了别的客户。”陆衍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后面的三个字:“要她陪。” 温敬斯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他 面色逐渐严肃,一句话问到重点:“你过去能改变什么?” 陆衍行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沉默了快一分钟,最后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 说得对,他就算过去,大概也只能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吧? 他难道还期待周清梵就此对陆巡止失望,和他大吵一架、甚至离婚么? 可能性未免也太低了。 “你想去就去吧。”温敬斯看着陆衍行沉默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我让人查查他们住哪里。” 其实他们彼此心中都明白,周清梵几乎是不可能忤逆陆巡止的,可人总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如果这次真的能让陆衍行彻底地放弃,那也算是没白跑一趟吧。 至于周清梵,温敬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向来不会随便评判别人的行为,别人的选择,他虽然不理解,但也尊重。 这世上总要有人为爱情冲昏头脑的。 —— 陆巡止和周清梵的婚礼办得堪称万众瞩目。 周清梵向来是低调的性子,她不喜欢出风头,这次婚礼站在台上成为焦点,一整天下来,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婚宴结束时已经十点钟了,周清梵揉着肩膀,和陆巡止一起回到了房间。 门刚关上,陆巡止便将周清梵抱在了怀里,低头去吻她的侧颈,手指摸到身后,去拉她旗袍的拉链,“你刚换上它的时候,我就想脱了。” 陆巡止吐息灼热,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 畔,带着浓烈的欲念。 周清梵很清楚这样的声音和行动代表着什么,她和陆巡止同居的这段时间,陆巡止也时常会有这样的时候,只是他还算信守承诺,在婚礼仪式之前没有碰过她。 可是今天晚上…… 周清梵知道这一切都是躲不过的,但拉链被拉开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周清梵这一推,惹得陆巡止有些不悦,他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不想我碰你?” “我今天很累。”周清梵答非所问,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倦,“改天行么。” 她太清楚陆巡止的个性了,她若是回答“不想”,只会激起他的征服欲。 但她也说不出那个“想”字。 “站了六七个小时,腰不舒服。”周清梵放柔了声音,主动和陆巡止示弱,“这样也不好配合你。” 可能是后面这句话起了作用,陆巡止笑了笑,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行,那今晚先好好休息。” 他俯在她耳边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周清梵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那……我先去洗澡。” “一起。”陆巡止搂住她,带着她一并走向了浴室。 ——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婚礼这晚,陆巡止大发慈悲放过了她,但不代表以后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仪式办完之后,周清梵和陆巡止便搬回到了陆家老宅住,可能是因为刚搬回来,这两个晚上过得也还算太平 。 很快就到了出发度蜜月的这天。 北城飞去三亚,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长,途中陆巡止一直在看策划案。 周清梵本身就跟他没什么话聊,陆巡止忙工作,反倒减轻了她的压力。 航班在三亚落地时,是下午四点钟,但太阳依旧很烈,刚下飞机,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热,闷得人有些窒息。 第561回 蜜月 蜜月所有的行程安排都是陆巡止定下来的,周清梵没有过多参与,甚至连住在哪个酒店都不知道。 两人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司机在等着接机了,周清梵对此毫不意外,她安静地跟在陆巡止身后,随他一起上了车。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之后,陆巡止便接到了电话,周清梵看着窗外,耳边飘过他的声音:“陈总,您到了?好好好,那明天晚上见。” “那是一定的。” “黄总也在吧?行,我们见面聊。” 周清梵本是无意听陆巡止的通话内容的,但两人共处一个空间,想真的不去听也很难——听到陆巡止这番话之后,周清梵微微蹙起了眉,他还要谈生意? 周清梵思索间,陆巡止已经挂断电话了,她余光瞥了他一眼,陆巡止正闭目养神,看起来也没有要同她解释的意思,周清梵想了想,也就没有多问,反正,陆巡止安排好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 她只要做到“听话”就行了,这就是陆巡止对妻子这个角色的要求。 酒店临海,陆巡止订的是情侣套房,房间里有窗的地方,都能看见海,风景非常好。 周清梵之前没有来过三亚,窗外的风景美丽又新鲜,简单收过行李之后,她便坐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欣赏外面的风景,顺便拍了几张照片给尤杏分享。 尤杏收到之后,乐呵呵地调侃了一句:【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周清 梵看着尤杏发来的这条消息,抿了抿嘴唇。 前两天晚上在陆家老宅,她和陆巡止虽然住在一起,但陆巡止没有碰过她。 但现在,蜜月期正式开始了。 周清梵攥紧拳头,掌心渗了一层薄汗出来,她从小受的教育比较传统,虽然对恋爱没什么渴望,可潜意识里还是会认为,有些事情应该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其实陆巡止也不差,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陆巡止先后已经在她身上投入不少时间成本了,他不可能真的一直不碰她,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是合法夫妻——周清梵闭上眼睛,不断地给自己洗脑。 “在想什么?”周清梵入神期间,胳膊上忽然多出了一只手。 她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被陆巡止抱到了怀里,他在她身后坐下来。 周清梵虽然刚刚还在给自己洗脑,但这样毫无征兆地跟他贴在一起,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抗拒,她下意识地要跟他分开,陆巡止却强势地将她按住了。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了。”陆巡止的声音压得很沉,听得出来,他的耐心已经到临界点了。 周清梵的头皮有些麻,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吸有些紊乱,“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你这个借口找得很蹩脚。”陆巡止当即便拆穿了她。 周清梵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找得蹩脚,她抿住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不喜欢勉强女人,既 然你这么不情愿,那就算了。”就在周清梵以为陆巡止要继续刁难她的时候,他忽然痛快地松了手。 这反常的举措,倒让周清梵更加不知所措了。 陆巡止松开周清梵之后,便站起了身。 “一会儿有人送餐,我先去洗个澡。”陆巡止转身走向了浴室。 周清梵坐在地毯上,想着陆巡止刚刚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了,可他痛快的反应又不像是在生气的。 当天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住在一起,陆巡止也没有越界半分,甚至都没有像平时一样抱她。 —— 周清梵心中的疑惑,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白天冲浪回来,周清梵去洗了个澡,她刚出来,便看见卧室的床上放着一条黑色的V领吊带裙。 不是她平时会穿的风格。 “换上,跟我出去一趟。”陆巡止指了指那条裙子。 周清梵眉心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起,她下意识地追问:“去哪里?” “见几个生意上的朋友。”陆巡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记得我们的交易吧?” “……哦,好。”周清梵回答得有些艰涩。 距离她和陆巡止达成交易也就二十多天的时间,她不至于忘记,但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陆巡止竟然会把这种事情安排在“蜜月期”。 “妆化浓一点。”陆巡止接着说,“太淡了和衣服不搭。” “配我之前送你的那 只小羊皮。”陆巡止已经把所有的搭配都替她想好了。 周清梵机械地应了一声,然后拿起裙子去了试衣间换上,再出来化妆。 周清梵底子好,即便化浓妆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前后半个小时,她已经完全按照陆巡止的要求装扮好了自己。 周清梵站在落地镜前整理头发的时候,陆巡止来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从后颈绕过,捏住她的下巴。 “很漂亮。”他笑着称赞了一句,像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似的,“一会儿就看你表现了。” “……我要做什么?”周清梵心里是没底的。 陆巡止:“女人和男人,你说呢?”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你今天这么漂亮,陈总和黄总肯定喜欢。” 周清梵的身体骤然变凉,瞳孔紧缩。 她不是傻子,陆巡止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 “我……” “走了。”陆巡止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搂住她往外走。 第562回 丈夫离世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周清梵对于陆巡止这个人的卑鄙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因为她一直都不情愿、不主动去和他亲近,陆巡止便让她做选择,是陪别的男人,还是跟他。 周清梵在两个陌生的中年老男人和陆巡止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当时还想赌一把的,自不量力地以为,就算陆巡止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应该也有占有欲,可是陆巡止从房间离开之后,真的就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了,后来事情快要控制不住,周清梵给他发了微信“认错”,陆巡止才回来将她带走。 陆巡止比周清梵想象中更加不择手段、甚至是变态,他总是喜欢将“我不强迫你”挂在嘴边,但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逼她往他规定好的那条路走。 周清梵有过后悔,也有过对他认知不足的懊恼,可这艘船已经上来了,她还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沉没成本摆在那里,她无法忽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然而,与虎谋皮怎么会有好下场——婚后,她对陆巡止言听计从,乖顺得像个傀儡似的,可直到陆巡止意外身亡,周清梵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巡止车祸的消息传来时,周清梵差点没有站稳,当时是小柳扶住了她。 陆家老宅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新婚不久的丈夫离世悲恸过度,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 陆巡止死了,他给过她的承诺也一并死了,有陆巡止 在的日子,她在陆家老宅都无法自由出入每一个角落,如今失去了庇佑,仅凭她一个人,要从哪里找那些资料? 陆巡止是在盘山公路出的车祸,据他的助理说,他当时是要去临市拜访一位中医,被逆行的一辆车迎面撞上了,两辆车的车速都飙得很快,陆巡止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就没了呼吸。 周清梵那天早上还在替他打领带,夜里再见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陆巡止的离世太过突然,周清梵虽然不喜欢他,但一直到葬礼那天,她都没能彻底接受这个现实。 逆行,车祸,不治身亡……真的是意外么? 寂静的凌晨,周清梵躺在床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轻翻了个身。 陆衍行…… 陆巡止在世的时候没少膈应过陆衍行,陆衍行原本在陆家就不受宠,想必自幼就心理扭曲。 还有。 两个月之前,陆衍行手中的项目正式推进上市,销量斐然,陆氏董事会已经有人倒戈想要支持他了,陆巡止还因为这件事情烦心过。 他那天很不屑地对周清梵说:“我知道他从小不争不抢都是装出来的,觊觎我的东西,我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巡止说这番话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最后死的人成了他,而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到了陆衍行手上。 真是世事难料,令人唏嘘。 想到他们兄弟两人的明争暗斗,周清梵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 陆巡止的死……会不会和陆衍行有关? 想到这个可能,周清梵的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 陆巡止的这起案子,警方目前应该还在调查,并没有盖棺定论,只是陆夫人一直都没跟她提过,也没要她参与过。 陆巡止去世的半个月里,周清梵每天不是哭就是跪,甚至都很少和陆夫人打照面。 周清梵也不好揣摩陆夫人的想法,只是,她那么敏感多疑的人,难道真的不会怀疑到陆衍行么? 周清梵赤脚下床走向了浴室。 她站在花洒下面冲着身体,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大脑却是异常清醒的。 陆巡止死后,她在陆家的日子本就不会好过。 周清梵不是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可陆夫人却对她说,陆家的规矩是她要为陆巡止守丧三年。 周清梵自知无法忤逆,胳膊拗不过大腿,她若是和陆家闹翻了脸,更是会牵连到父母。 于是她选择留下来,还抱着些侥幸心理—— 陆巡止之前有透露过,陆夫人的卧室里有暗室,那里才是他父亲的书房。 她留下来,总能找到机会进去的。 这几天跪祠堂的时候,周清梵已经想过自己接下来几年在陆家的命运,或许她要一辈子枯死在这里了。 周清梵设想了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陆衍行会对做出这种事情。 他们虽然接触不频繁,可周清梵一直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可是,他刚刚的表现—— 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 清梵在他们兄弟两人身上,轮番体验到了这句话。 —— 几乎一夜未眠,但周清梵并没有补觉的机会。 陆家老宅有规定,每天七点必须起床。 周清梵浑浑噩噩地从床上起来,她打开衣柜,选了一件高领毛衣套上。 幸好现在是冬天,她这样穿也不会引起怀疑。 周清梵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小柳正好来找她:“大少奶奶,早饭好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我这就下去。” 小柳看着周清梵憔悴的面色和眼下的一片乌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清梵低着头走进餐厅,习惯性地抬眼。 没看到陆夫人,却正好对上了陆衍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四目相对,周清梵看着那双深邃冷冽的眼,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第563回 怀疑对象 陆衍行的目光只在周清梵脸上停留了几秒,之后便端起杯子喝咖啡了。 他姿态高傲,收回眼神的那一瞬,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和鄙夷。 周清梵之前从来没见过陆衍行有这种表情,也是昨天晚上,她才意识到,陆衍行是非常讨厌她的——因为她是陆巡止的妻子。 “怎么杵在这儿?”周清梵正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陆夫人的声音。 周清梵闻声,迅速回过神来,转身看向陆夫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妈”。 她这一转身,陆夫人便看见了她憔悴的脸色,难得对她亲昵了些。 陆夫人拍拍周清梵的胳膊,“知道你和巡止感情好,也别折腾坏了自己的身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周清梵“嗯”了一声,乖顺地点点头,“谢谢妈。” “坐下来吃饭吧。”陆夫人指了指餐桌。 周清梵按平时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好在陆衍行对面——她身边这个位置平时是陆巡止坐的,周清梵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一起吃早饭,今天忽然空荡荡的,她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地盯着旁边的空位发了十几秒的呆。 而这一幕,被对面的陆衍行看得清清楚楚。 陆衍行低头喝着咖啡,目光垂下,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周清梵没睡好,嘴巴里又干又苦,身上还不舒服,提不起什么胃口吃饭。 小柳看见她半天没动筷子,便去给她盛了一碗粥送来,“大少奶奶,你多少吃 一些吧,这才半个月,你已经瘦了一圈了。” 周清梵本身就腰细,陆巡止去世这段时间暴瘦之后,那腰仿佛一折都能断,如果说之前是风韵漂亮,现在就显得病态了。 “谢谢。”周清梵接过勺子,沙哑着声音和小柳道谢。 陆夫人闻言,目光也再次落在了周清梵身上,发觉她的确是瘦了不少。 正在此时,陆夫人的手机响了。 她放下勺子,就这么坐在餐桌上接了电话,聊了一两分钟。 挂上电话之后,陆夫人对周清梵说:“一会儿你去公安局做个笔录,巡止的那个案子,他们应该会问你巡止这段时间的行程和接触过的人,你实话实说就行。” 笔录。 周清梵手上的动作停下。 她一夜未睡,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作为陆巡止的妻子,警方不可能不找她了解情况。 听陆夫人的意思,是因为她一直跪祠堂。 周清梵点点头。 她原本想多问陆夫人一句案子的进度,但余光扫到对面的陆衍行,最终还是将问题吞了下去。 陆夫人安排好周清梵去做笔录的事儿之后,便和陆衍行聊起了工作。 周清梵听着陆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陆衍行参加各种酒会,教他怎么应酬,如何拓展人脉,利用关系……这是她到陆家以来,第一次见陆夫人和陆衍行说这么多话。 平时陆衍行回来的时候,陆夫人跟他的话最多不过三句,有时候连一句打招呼的话都不给。 突然 看到她说这么多,周清梵还有些恍惚—— 陆巡止去世之后,陆夫人并没有表现得过分悲恸。 周清梵只在太平间的时候见过她抹眼泪,那之后,包括陆巡止的葬礼,陆夫人的情绪都很稳定,她甚至还在筹办葬礼的同时处理着陆巡止手上原本的工作。 周清梵虽然不能理解陆夫人的某些行为,但在这一点上,的确很佩服她——她似乎永远不会沉浸在过去,一个儿子走了,她马上就可以去培养另外一个,即便这个儿子是她曾经不看好,甚至不喜欢的。 不过好像也不意外。 陆巡止的作风,也是如此。 他们母子挺像的。 之前周清梵会觉得陆衍行不太一样,但此时看着他对陆夫人言听计从的模样,似乎也没差。 他们这样的家庭,利益永远高于感情。 如今整个陆氏都是他的,他自然也可以原谅一切。 —— 陆夫人安排了司机送周清梵去公安局。 周清梵是九点钟过来的,负责这起案件的几个警察一起跟她碰了面。 如陆夫人所言,警察问了周清梵陆巡止当天的行程,以及他那段时间里接触过的人。 周清梵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整个过程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在她说完陆巡止那段时间接触过的那些人之后,其中一个警察问她:“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周清梵被问得屏住了呼吸,桌子下面的手收成了拳头,掌心的冷汗渗出,很快 沾湿了指尖。 她微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几名警察的眼睛。 “有,是么?”警察的语气和缓不少,“没关系,你大胆地说。”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在几名警察的注视之下,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丈夫生前和他的亲兄弟在公司职务方面有些矛盾。” 她说得很委婉,但面前的警察都听得懂她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证据?” 周清梵掐着掌心,脑海中再次浮现昨晚的画面。 可惜她不能说。 “没有了,我也只是胡思乱想的猜测。”周清梵摇了摇头。 “好,了解了,回头我们会再找陆衍行先生问问情况。”警察也跟周清梵说明了一下现在的调查进度,“陆衍行先生作为死者的亲兄弟,警方之前已经约他做过笔录,也调取过他那天的行程监控,事发当天,他正在工厂,距离事发地点三十公里,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 周清梵:“不一定非得他本人。” 警察:“是的,我们接下来会调取他的通话和消息记录,谢谢你配合我们工作,节哀。” 周清梵对于自己的猜测没有很大的把握,但警方都问了,她就一定要说。 如果真的和陆衍行有关的……不知道陆夫人还会不会把陆家的一切交给他。 周清梵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外面又刮起了大风,风把枯树枝桠上的积雪吹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脸上,头上,冷得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 步伐。 —— 周清梵回来陆家老宅的时候,陆夫人已经出门了,听小柳说,是去给陆衍行疏通人脉了。 “夫人说,少奶奶你不用跪祠堂了!”小柳语气中带着兴奋,“趁夫人不在,少奶奶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吧,中午我让厨房做点好的给你补一补!” 第564回 陆巡止教过你怎么求人么 564、 小柳从周清梵婚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年龄和周清梵相仿,在老宅的一众老油条里显得清新脱俗,陆巡止去世后,她对周清梵的态度不仅没有变化,反而更添关心。 能在陆家遇到这样真诚的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清梵很感激小柳。 陆夫人一整天都没回来,晚饭之前,张管家接到了陆夫人的电话,她说今晚不回来吃饭。 有了这句话,周清梵才动筷子。 陆夫人不在,陆衍行也没回来,偌大的餐桌上只有周清梵一个人坐着,面对一桌子菜,她仍然提不起胃口,吃了几口便上楼休息了。 周清梵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原本睡得很沉,可梦做了一半,忽然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脉。 周清梵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凭借着本能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对上了一双寒意彻骨的眼。 她的脖子正被一双手掐着,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谋杀。 真实的窒息感和脖颈处微凉的触感,都在提醒她,不是梦。 陆衍行又进了她和陆巡止的卧室。 周清梵张了张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的记性很差么。”陆衍行按住她的腿,“我说了,让你等我。” 他的手太凉了,周清梵被冷得打了个颤。 陆衍行停下来看着她,“装什么。” 他薄唇翕动,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轻蔑。 周清梵原本就没血色的 脸,在他这句羞辱之后显得更加苍白。 “我没得罪过你。”周清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能不能放过我?” 不管陆巡止的死是不是意外,陆衍行接管陆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陆家只剩下了他一个儿子,陆夫人就算再不喜欢他,都不可能找个外姓人跟他抢。 陆衍行想要陆巡止的女人,也已经得到了。 周清梵不认为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吸引力……他不过也就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来证明自己“赢”了陆巡止。 就像打仗,赢了的一方总是要让输家的子民也心甘情愿臣服。 周清梵示弱之后,陆衍行沉默了约莫有半分钟。 之后,他短促一笑,忽然松开了她。 周清梵大口地呼吸,看着陆衍行坐起来,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然而,下一秒,陆衍行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腿上。 周清梵被迫紧靠在他怀里,两人之间毫无缝隙。 周清梵下意识地想躲。 陆衍行箍住她,“装什么贞洁烈女。” “今晚过后,能不能放过我?”周清梵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以前我有不小心得罪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怎么不和警察说昨晚的事儿,嗯?”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不是给你留证据了么,这么想让我伏法,不好好利用一下?” 周清梵身体一冷,整个人都僵住了。 按理说,警察是不会告诉陆衍行她说了什么 的。 陆衍行是怎么知道的? “你怀疑是我杀了陆巡止。”陆衍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清梵垂下眼睛,“我只是和警察聊了几句你们的矛盾。” “是我杀的。”陆衍行按住她的后颈,薄唇抵在她耳边,“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每天晚上都来替他履行丈夫的义务,你做好准备了么。” 周清梵来不及去分辨陆衍行的话是真是假,陆衍行已经转手按住了她的腰。 周清梵毫无招架,胳膊本能地缠上了他的脖子,眼眶发红。 陆衍行欣赏着她咬着嘴唇、一脸惊恐的模样,发出一声命令。 周清梵听完后,愣住,僵着不动。 陆衍行:“怎么,我哥没教你?” “瞧你这样,真是又当又立。”陆衍行轻蔑一笑,“要不是亲自见识过,我还真要信了你的表演。” 周清梵咬着嘴唇的力道越来越大,肩膀都在因为他说出的这些羞辱发抖。 她并不是随便就会被别人的言语刺激出激烈情绪的人,她从小就是冷淡的性子,几乎没有什么大喜大悲,有时旁人说她几句不好听的,她也从不挂心在意。 陆衍行是第一个让她产生“屈辱”和“愤怒”的人。 周清梵的脑袋发热,一个冲动之下便朝他扬起了手。 陆衍行直接捉住她,“想打我?” “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他笑了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 ………… …… 好疼。 到处都疼。 周清梵绝望地闭上 眼睛,在这一刻,屈辱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 陆衍行又没有做措施。 结束时,已经接近凌晨,整个老宅一片宁静。 周清梵抱着肩膀躺在床上,身上不着寸缕,散开的头发垂在胸口,黑发和雪白的肌肤对比鲜明,加上那些凌乱刺眼的吻痕和咬痕,让她看起来更加破碎。 陆衍行坐在床边整理衣服。 周清梵看着他的背影,哑声开口:“要多久?” 就算是死,也要给个确切的时间。 陆衍行:“怕?”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 她的呼吸瞬间停住了,惶恐地看向门口。 陆衍行停下动作,再次压住她——他根本就是故意折磨她。 “不要。”周清梵不敢出声,只能张嘴用口型哀求他。 “陆巡止教过你怎么求人么。”陆衍行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眼底欲念已经透露了他的想法。 周清梵蹙起眉来,脸色很难看。 陆衍行轻笑了一声,起身下床,要往门口走。 外面的交谈声还在,周清梵来不及思考,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停地朝他要求。 他现在出去,若是被人看见,她在陆家就彻底完了。 陆夫人大概会直接弄死她,让她给陆巡止陪葬。 “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照做可以么。”周清梵豁出去了,翻身将他压住,手按住他的腹肌。 陆衍行看着她熟悉的动作,瞳孔一缩,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来。 头皮处毫无征兆 的疼痛让周清梵差点飙泪。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陆衍行,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脸——不是他要她这么做的么? “下贱。”陆衍行甩开她,“离了男人你会死是么。” 第565回 当他的助理 周清梵的动作被迫停下来,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她的头皮很疼,可看到陆衍行的眼神,再加上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她忽然说不出什么求饶的话了。 陆衍行对她的恶意很重,甚至可以用“恨”来形容。 应该还是因为陆巡止。 陆巡止死了,而她作为陆巡止的妻子,在陆家一天,就要代替陆巡止来接住陆衍行的恨。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远去。 周清梵头皮一松,是陆衍行放了手。 周清梵抬起手来整理着头发,静静地等待着陆衍行接下来的行为——像极了等待审判的犯人。 陆衍行一把推开她的肩膀,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穿上衣服就走了。 周清梵听着关门声,整个人失重一般趴在了床上,双臂抵住眼睛,无力又绝望。 陆衍行之前说的那句话,像是在她的未来做出宣判:这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她要日日夜夜处在这种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惶恐之中。 陆巡止一死,她在陆家已经是如履薄冰,如今又多了个陆衍行……周清梵只觉得前方一团迷雾,连呼吸都提心吊胆。 —— 周清梵和警方提出对陆衍行的怀疑,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警方也没查出来陆衍行和肇事车辆或者是司机有什么联系。 半个月后,这起案子最终是以意外收场的,后续的赔偿和协调,都是陆夫人在处理。 周清梵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只有围观的份儿。 不 过周清梵也从来没想过参与这件事情,她和陆巡止本就不像寻常夫妻那样有深厚的感情,陆巡止的死,她有些唏嘘,但谈悲痛欲绝属实不至于。 或许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就情感淡薄。 不过,尤杏和祝璞玉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两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要一聊天就会安慰她。 周清梵说没事儿的时候,她们反而会更加心疼。 周清梵并不想让她们过多担心,但又无法说出她和陆巡止之间真正的情况—— 陆巡止车祸案结案的那天晚上,陆衍行也回了陆家老宅。 周清梵在院子里和他打了照面,两人四目相对,周清梵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 那晚之后,陆衍行没找过她,也没回过老宅。 周清梵这半个月过得还不错,她甚至侥幸地想过,陆衍行是不是放过她了。 陆衍行冷漠地瞥了周清梵一眼,连招呼都没打,便走进了主宅。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陆衍行孤僻寡言的模样,和他在床上羞辱她时判若两人——她恍惚了,即便是亲身经历,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一直都是她想当然了吧。 周清梵在院子里浇了一会儿花,最后是被张管家叫回去的。 张管家对周清梵说,陆夫人要她回去,有事情交代她。 周清梵马上放下了手中的事儿,洗了一把手,匆匆赶回了主宅。 进入客厅的时候, 陆夫人正在和陆衍行谈事儿,看气氛应该是交谈得很和谐。 周清梵每每看到陆夫人和陆衍行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都很佩服。 佩服陆夫人能够如此理智地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也佩服陆衍行愿意接受这一切。 之前跪祠堂的时候,小柳时常会带来一些消息,有天,她跟周清梵说:夫人好像要扶正二少爷了。 周清梵当时虽没有说话,可内心却在想,陆衍行可能不屑于这样的“施舍”。 终归还是她天真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其它东西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如陆衍行所说,现在陆巡止的一切都是他的了。 “陆夫人,您找我。”周清梵换了拖鞋,走到陆夫人面前。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直接安排:“衍行刚接巡止的位置,之前巡止负责的一些案子和工作,他不太熟悉,你之前一直跟着巡止,应该都了解吧?这段时间先回陆氏帮衍行处理一下。” 周清梵的心沉了几分,面上维持着冷静,余光往陆衍行那边看了一眼。 她有些摸不准,这是陆衍行提的要求,还是陆夫人主动安排的。 陆巡止去世之后,周清梵的工作也停了,陆夫人也没提过让她去陆氏的事儿,今天却安排她继续做陆衍行的助理…… “嗯,明白。”周清梵很听话地答应了。 在这个家里,她从来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陆夫人也习惯了周清梵顺从的模样,等她同意之后,便转头继续 去和陆衍行交谈,“董事会我已经打点过了,这次的开发案你做得不错,他们对你也很看好,接下来你慢慢学。” 陆衍行:“嗯。” “你平日和温家接触多,也可以跟温老爷子的孙子多学学,”陆夫人很欣赏温敬斯,“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陆衍行也继续点头。 “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做事儿自己注意,我也不好天天跟着你。”陆夫人难得一次和陆衍行说这么多话,还带着明显叮嘱的意思。 陆衍行的回应倒也简单,要么“嗯”,要么点头,一次都没反对过。 晚饭的时候,周清梵才知道,陆夫人明天下午就要飞走度假了,她说这段时间处理陆巡止的事情精疲力尽,需要去散散心。 —— 深夜十一点四十五。 周清梵坐在书桌边翻看工作邮件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陆夫人安排她明天一早就回陆氏,她要“辅佐”陆衍行处理之前的工作,需要先做个整理。 周清梵刚做完表格按下保存键,就听见了“咔哒”一声。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周清梵揉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的陆衍行。 周清梵的身体一凉,呼吸屏住。 转瞬,陆衍行已经迈出长腿来到她面前,她坐着,他站着,她被他的身影完全笼罩着,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周清梵身上穿着睡裙,外面披了一条毯子。 陆衍行直接动手将 毯子拽掉,乳白色的毯子掉在了木地板上。 接着,他拽下了她睡裙的肩带。 周清梵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捂。 结果换来了他一道嘲弄的笑。 “你平时很喜欢跟陆巡止玩这种又当又立、欲擒故纵的戏码?”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指腹重重地碾过她的唇瓣,“不知道被玩了多少次,装什么清纯?” 第566回 谁比较厉害 周清梵没有反驳,连开口的冲动和想法都没有。 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解释辩驳的人,更何况,她清楚地知道陆衍行这么说只是为了攻击她罢了,她若是解释了,只会让他更加愤怒,进而让这场攻击持续下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对于陆衍行而言,看到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只会让愤怒加倍。 陆衍行盯着周清梵看了许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瞳孔一紧,直接动手将她从椅子上拽了一起来。 短短十几秒,陆衍行已经来到柔软的大床上。 她的睡裙裙摆撩起,一边的肩带被拽下来,盈盈雪肤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有些反光,很刺眼。 陆衍行按住周清梵的肩膀,低下头咬上去。 这让周清梵想起了狗啃骨头。 或许是卧室里太安静,她甚至都能隐约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后来看到陆衍行嘴角沾染的血迹,她可以肯定,那不是幻觉。 陆衍行把她咬破了。 可他并没有就此停止,嘴唇很快移到了她的侧颈,要去咬她的大动脉。 周清梵瑟缩着躲开,终于沙哑着嗓音开口:“我明天要去上班。” 太明显了,就算穿高领也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遮住,她如今身份摆在那里,一旦有什么意外被人看见了,唾沫星子淹死她是轻的,传到陆夫人耳朵里,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人看到的话……。”周清梵好商好量的话还没说完,陆衍行更加不留情面。 像是存 心要跟她作对似的。 周清梵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刚刚的哀求只觉得可笑。 她真是太天真了,竟然会指望陆衍行对她散发善意。 挣扎无果,周清梵索性什么都不说了,从陆衍行进来卧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晚上是逃不过的。 她平静地等待一切发生。 可陆衍行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他看着面前闭着眼睛,睫毛发颤,抿着嘴巴不肯出声的女人,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 陆衍行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周清梵终于睁开了眼睛。 陆衍行的视线停在她泛红的双眼上,看着她隐忍的状态,他脑海中再次闪过了过往亲眼目睹过那些画面。 顿时戾气丛生。 周清梵觉得末日就要到了,“放过我,我明天要早起。” “你求陆巡止的时候他也会放过你?嗯?”陆衍行按住她的脖子质问。 在这种时候提起陆巡止,他很明显是要借机羞辱。 周清梵缄默不语。 陆衍行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地继续问:“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副装可怜的样子?” “大嫂。”他抵在她耳边叫出这个称呼,“你更想选谁,嗯?” 周清梵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头皮发麻。 这些问题,她临了都没给出答案。 …… 凌晨,万籁俱寂。 周清梵躺在她和陆巡止婚房的双人床上,抓起旁边的被单遮住了身体,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眼角的几滴泪缓缓地滴 落。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是内心羞愧使然。 周清梵想起了陆衍行不依不饶逼问的那个问题——他和陆巡止谁厉害? 周清梵无法从客观条件上去做比较。 但她的身体,已经凭借着主观和本能做出了选择。 至少,和陆巡止结婚的这七个月里,她从来没有一次,像刚刚那样—— 或许每个人骨子里都是喜欢走钢丝的刺激和快感,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激发出来而已。 理智和道德不允许做的事情,真正发生时,带来的感官刺激是成倍增长的。 周清梵在床上躺了很久,她动手想要摸手机看时间,却发现自己手软得连手机都拿不住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也不怪陆衍行那样羞辱她。 —— 周清梵晚上没睡几个小时,隔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浑身疲倦。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色和身上的一堆痕迹,抬起手拍了拍脸。 周清梵换了一件高领的打底衫,怕出意外,化妆的时候还在脖子上涂了一层遮瑕,头发也没扎起来。 下楼之前,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周清梵收拾好的时候,厨房正好做好了早饭,她来到餐厅时,陆夫人和陆衍行已经坐下来了。 周清梵开口和陆夫人问了早安,看到陆衍行之后,像平时一样跟他点头致意。 陆衍行的表现也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扫她一眼,表情冷冷的。 陆夫人并没有觉察到两人之间有哪里不对 ,周清梵和陆衍行私下本就没有接触,她嫁入陆家这么久,拢共也没跟陆衍行说过几句话。 陆衍行那孤僻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动去跟不熟的人聊天。 “这段时间家里有事就找老张。”陆夫人对周清梵交代了几句。 周清梵:“嗯,好。” 陆衍行:“你去多久?” 陆夫人:“不太确定,半个月起步吧。” 她以为陆衍行是怕她走了之后公司的突发情况没人处理,便接着说:“现在你也需要适应没有我给你打点的日子,要想坐稳这个位置,这是基本能力。” “嗯,明白。”陆衍行随口应了一句。 陆夫人看了一眼周清梵:“工作的事情处理结束,你就办离职。” 周清梵:“好。” 一顿早饭基本上就是在陆夫人的各种安排里度过的,周清梵意外地发现,陆衍行对于陆夫人的每一句安排都是顺从的,即便那个安排不合理,他好像也不会表现出任何意见。 利益大过天。 “衍行,一会儿你顺路把清梵带去公司吧。”陆夫人没有专程给周清梵安排司机。 周清梵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听见这句话之后,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一下,心蓦地沉下去。 她不是很想坐陆衍行的车,更不想在人前和他有过多接触。 然而,陆衍行似乎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非要跟她作对,在她思考如何拒绝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开口答应:“嗯,知道了。” 第567回 大嫂确实很能忍 周清梵并不想坐陆衍行的车,但陆夫人安排了,她只有听话的份儿,倘若她找理由不坐,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早饭结束,周清梵拎着包跟在陆衍行身后走出了主宅。 陆衍行在前,周清梵保持了一米多的距离跟着,两人谁都没有跟谁说过话,看起来就是不怎么熟的样子,老宅院子里的佣人看见他们之后,纷纷开口和二人打招呼。 陆衍行和周清梵都不是话多的人,面对打招呼,两人都只是点点头。 很快来到了停车位。 周清梵看见了陆巡止的那样卡宴,她很自然地想起陆衍行到她房间拿钥匙的那晚——周清梵蓦地抓紧了手里的包。 卡宴的车灯闪了两下。 停车位四周无人,陆衍行回头看了一眼周清梵,示意她上车。 周清梵走到后座,动手开门,发现门是锁着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陆衍行说:“副驾,这辆车的副驾大嫂应该经常坐吧。” 陆衍行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和起伏,没有像夜里那样羞辱嘲讽她,可即便是这样,说出来的话还是显得刺耳。 周清梵不想坐副驾,但相较于坐副驾,她更不想和陆衍行浪费口舌说话。 周清梵没有用语言回应陆衍行,沉默半分钟后,便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陆衍行没说错,这辆卡宴的副驾,她经常坐。 陆巡止的车很多,这辆车是他们恋爱期间经常开的,婚后陆巡止换了辆库里南,卡宴偶尔 才开一次。 周清梵没想到陆衍行会真的开这辆车——他那么膈应陆巡止,按理说应该会换辆新的。 周清梵只是短暂疑惑了一下,她没问,对于问题的答案也不是很有兴趣。 车子启动,宽敞的车厢内只有沉默蔓延。 周清梵从包里拿出平板,看了一下自己昨天总结的表格。 她之前跟在陆巡止身边,基本上每个项目都有参与,要处理好这些,起码得两个月的时间了——也就是说,她得有两个月和陆衍行一起工作。 想到这里,周清梵还挺头疼的。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平板拿起了手机。 好巧不巧的,刚拿起手机没几秒,尤杏就来了电话。 周清梵侧目看了一眼陆衍行,踌躇几秒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杏子。” “你好点儿了么?”尤杏的问题问得小心翼翼的,“今天能出来不?我找到一家店的桂花糕好好吃哦,你肯定喜欢。” 周清梵怎么会听不出来,尤杏是在努力找她感兴趣的事情让她开心。 尤杏不知道她接近陆巡止的目的,她以为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陆巡止出事儿之后,尤杏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问她的情况,但她很少提及陆巡止,都是努力说着别的话题,试图让她心情好一些。 就连有时差的祝璞玉都会每天来找她聊天。 周清梵的社交范围不广,也谈不上丰富,她性子比较淡,可对于这两个人朋友,却是格外珍 惜。 “今天不行,周末吧。”周清梵跟尤杏说,“我这段时间要去陆氏处理一下之前的工作。” “我看新闻说,陆氏不是交给你小叔子了么?”尤杏疑惑,“怎么还要你处理?” 周清梵下意识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衍行。 车里很安静,她几乎可以肯定,刚刚尤杏的话,陆衍行听见了。 周清梵马上把听筒的声音调低了一些:“之前巡止手上的一些案子,要交接一下。” “好吧。”尤杏顿了顿,有些担心:“你小叔子不会欺负你吧?” 周清梵:“……不会。” 尤杏:“好吧,还算他有点风度。不过你要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 周清梵:“嗯,放心。” “我快到公司了,先这样,周末见面说。”怕尤杏说出来什么不合适的话,周清梵先挂了电话。 “怎么不告诉她。”周清梵刚放下手机,就听见了陆衍行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侧目看向他。 陆衍行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侧脸,“怎么不告诉她我怎么欺负你的。” 周清梵这回听明白了。 她垂下眼睛,不接话。 陆衍行却还在继续:“因为你被我*到爽哭了,没脸说么。” 周清梵抓住了包带,耳根发热。 她肩膀僵硬,嘴唇绷着,照旧是一言不发。 陆衍行看到她这样子,冷笑了一声,“大嫂确实很能忍,难怪他在外面玩那么花都不介意。” 周清梵还是没说话。 她很 清楚,只有沉默能结束这个话题。 一旦接话了,就没完没了了。 陆衍行说的是什么事儿,周清梵心里也有数——陆巡止本身就不是那种能安定下来的人,经过蜜月期那一出之后,婚后他们的关系就有些变味了。 在人前当然还是没什么区别,可周清梵不是很喜欢和陆巡止亲密。 她没有明确说不情愿,可陆巡止从她的表现就能感受到。 陆巡止经常会用资料的事情威胁她,要她主动,周清梵妥协过几次,后来陆巡止可能是觉得她实在无趣,便也不要求什么了。 他带着香水味回来的时候,周清梵就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当时她没有失望,更没有愤怒,反而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外面有了人,至少不会再刁难她了。 不过周清梵以为,陆巡止这种人,出轨肯定会很隐蔽,没想到陆衍行竟然知道。 他们兄弟明争暗斗,她也分不清是陆巡止没有藏好,还是陆衍行监视得太紧。 …… 周清梵沉默了一路,车终于停在了陆氏地库。 再来陆巡止的办公室,周清梵才发现,这里的陈列摆设都完全不一样了,之前陆巡止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办公桌上的车模型摆件被换成了沙漏,旁边的多肉也被换成了仙人掌,会客桌上花瓶里的康乃馨被换成了百合和无尽夏。 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任何陆巡止的痕迹了。 周清梵站在办公室门口呆了一会儿,心情有 些复杂。 原来一个人消失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陆巡止走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不见了。 陆巡止之前说过,资料在他手上。 他在公司的遗物,是陆夫人派人来整理的。 那些资料……现在在哪里?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忽然被人一拽,整个人往前栽过去。 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陆衍行圈在了怀里。 第568回 怕就叫小声一点儿 陆衍行的小臂搭在她腰上揽紧,俯身凑到她耳边,冷淡而嘲讽:“大嫂这是睹物思人了么。” 周清梵感受到耳畔的潮热,抬起手来挣扎,“工作吧。” 陆衍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但这次还算是痛快,松手放开了她。 周清梵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幸好陆衍行还分得清楚场合,她真的很怕陆衍行在公司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这里比老宅危险得多。 —— 陆衍行工作的态度很专业,这一点,周清梵早有体会。 之前虽然他们并不在一个部门,但陆衍行手上拿着和温家的那个合作项目,周清梵时常跟他们团队的人一起开会,也经常看到陆衍行在公司加班。 他手下的人提起他时都是佩服和崇拜,周清梵无意间听过几次。 客观上来说,陆衍行的专业能力上是吊打陆巡止的,他们两个一个学生物,一个学商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陆巡止擅长的人际交往,陆衍行性格沉默,擅长做实事。 不过,陆衍行这样的性格,做陆氏CEO……有些为难他了。 他应该做不到像陆巡止那样自如地游走在各类社交场合。 …… 下午六点。 下班时间到了,但陆衍行还在工作,周清梵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就知道今天晚上得留下来加班了。 周清梵挺累的,陆巡止去世之后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想到要加班就更累了,周清梵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眼睛。 这一幕正好被陆衍行看见了。 陆衍行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向了周清梵,周清梵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马上闭上了嘴巴,将打了一半的哈欠收了回去。 “需要帮忙么?”周清梵以为,陆衍行看过来是因为有工作安排给她。 陆衍行将视线收回,落在屏幕上,“不需要。” 周清梵“哦”了一声。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着,整栋办公楼的人都陆续下了班,办公室里越来越安静,只听得见陆衍行敲打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周清梵手边没什么事情做,这声音钻入耳膜像极了催眠曲。 最后周清梵趴在办公桌上睡过去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陆衍行忙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合上电脑的同时,下意识地往周清梵那边看了一眼,就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熟睡。 她的外套挂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件灰色的高领打底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的侧面,薄得像纸片。 陆巡止去世之后,她暴瘦了一圈,看起来都有些病态了。 陆衍行起身走到周清梵的工位前停下来看着她,呼吸沉了几分,眼底情绪复杂。 没多久,趴在办公桌上的人醒了。 周清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陆衍行正在办公桌前看着她。 她马上就清醒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抱歉,我——” 陆衍行打断她:“忙完了,下班。” 周清梵“哦”了一声,收好包,穿上外套,和陆衍行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十点钟,写字楼里的灯都灭了,光线昏暗,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连交错的脚步声都被这寂静的夜渲染出了暧昧的味道。 电梯门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就更显得危险。 周清梵刻意和陆衍行保持了距离,可依然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这声音让她想起了之前几次的纠缠,他从身后压过来的时候…… 叮。 电梯停在了地库。 门缓缓打开,地库潮湿的味道钻进来,周清梵回过神来,跟上陆衍行的脚步走了出去。 “陆总。”周清梵忽然喊了他一句。 陆衍行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周清梵说:“就不麻烦你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陆夫人只说了要陆衍行带她来公司,没说送她回去,陆衍行平时也很少在老宅住,他们关系没到份上,周清梵也没想过让陆衍行亲自再送她一趟。 “以后我住老宅。”面对周清梵的客套话,陆衍行只回了这么一句,便继续往前走。 周清梵怔了一下。 她最后还是坐上了来时的那辆卡宴,依旧是副驾驶座。 回去的路上,周清梵还在回味陆衍行的那句话。 以后他都住老宅。 周清梵不知道陆衍行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如果他以后都住老宅的话,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怕?”陆衍行仿佛有读心术,周清梵刚想到这里,便听见了他的这个问题。 只 有一个字,但却透露了好几种情绪。 戏谑,嘲讽,不屑,轻蔑。 周清梵看着窗外,没回答。 陆衍行对于她的沉默已经习以为常,“怕就叫小声一点儿。” —— 晚上两人一起回来老宅,厨房这边用最快的速度准备了晚餐。 陆夫人不在,桌上就只有周清梵和陆衍行一起吃,两人坐在餐桌的两边,面对面,沉默地各吃各的。 小柳在厨房忙碌,给周清梵炖银耳羹。 对于餐厅里两人的沉默,小柳并未有什么新鲜的感受——大少奶奶和二少爷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时交集也很少,坐在一起吃饭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而在她看不见的餐桌下,陆衍行的拖鞋已经碰到了周清梵的小腿胫骨。 周清梵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刻躲开,抬起头来往对面看。 陆衍行慢条斯理地喝着海鲜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看他这样子,不会有人相信那种动作是他做的。 这时,小柳端着银耳羹放在了周清梵面前,“大少奶奶,您趁热喝点儿,最近天气冷,你瘦了这么多,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周清梵:“谢谢。” 她话音还没落,小腿又被踢了一下。 而陆衍行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柳,我现在有些吃不下,你帮我送到卧室吧,我洗完澡吃。”周清梵不堪其扰,决定先上楼。 “好嘞。”小柳并未怀疑,按周清梵的要求将银耳羹端回到了卧室。 周清梵回到卧室之 后便将门反锁了,然后去浴室泡了个澡。 泡完澡出来已经接近十二点,周清梵看着桌上的那碗银耳羹,端起来勉强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她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巴,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太困了,刚挨着枕头,眼皮子便开始打架,很快就睡过去了。 兴许是因为今天去了陆氏,做梦竟然梦见了陆巡止的那场车祸,整个梦里都是猩红的血。 “陆巡止……”周清梵无意识地叫出这个名字。 接着,她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第570回 高烧发炎 “我有说错么。”周清梵没按他的要求重说一遍。 陆衍行或许是因为那个称呼走神了,她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便趁机抽回手来,将抠下来的两颗药塞到嘴里,就这么吞了下去。 她尚且反抗不了陆衍行对她的羞辱,但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周清梵如今更加笃定了要拿回研究资料的念头——倘若她不找到这些,那她这一路所受的凌辱都变成了笑话。 如果只是陆巡止,她可以说自己糊涂、选错了路,可现在又多了个陆衍行。 无妄之灾。 “既然这么不情愿,何必又是那种姿态。”陆衍行嗤笑,“你真是又当又立。” “只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而已。”周清梵并没有做太多辩解,“目的达成了,可以走了么,我想休息。” 她不会试图和陆衍行讲道理,也不想再去跟他求情了,他不会听,更不会过放过她,只有等到他彻底尝折磨她,觉得无趣麻木了,才会结束这一切。 陆衍行后来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走出了她的房间。 房门关上,老宅里恢复了寂静,周清梵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无力地倒在床里,刚刚的一场激战和跟陆衍行的言语对峙,已经抽干了她全部的力气。 —— 周清梵第二天一早就发烧了。 早晨七点半,到了老宅的用餐时间,可周清梵却迟迟没有下来,小柳便上楼来找她。 敲门许久也没有回应,小柳更加担心了,马 上去找了张管家拿来了备用钥匙。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陆衍行的耳朵里,他停在客厅,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管家刚刚走到楼梯口,小柳便跑下来追上了他:“张管家,大少奶奶发高烧晕过去了,您快叫家庭医生来看看吧!” 张管家闻言,表情严肃不少,立刻答应下来,“我这就去,你先给大少奶奶物理降温。” 陆衍行站在楼下,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高烧晕过去了——应该是因为昨天晚上发了炎。 陆家的家庭医生就住在附近,来得很快,陆衍行刚好在楼下,便亲自为他开了门。 医生和陆衍行打照面之后,叫了一声“二少爷”,之后便往楼上看:“大少奶奶在上面吗?” 陆衍行“嗯”了一声。 这时,张管家也出来了,他跟医生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他上楼为周清梵做检查。 陆衍行等两人上去之后,才缓缓迈步跟上去。 主卧的房间里,小柳还在给周清梵擦着手心和额头。 周清梵意识不清醒,跟她说话都听不见,小柳担心得要死,看到医生过来之后,立刻便让他给周清梵诊断。 医生给周清梵测了一下体温,直逼四十度,他表情严肃,立刻给周清梵喂了一颗强效退烧药。 接着,他转头问小柳:“大少奶奶这几天有着风寒或者是哪里有炎症吗?” 小柳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大少奶奶就是从祠堂出来的时候烧了两 天,最近身体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瘦了好多。” “那应该是心情郁结,一下子瘦了太多,之前在祠堂湿冷的环境攒下了病根,上次发烧应该没有好透,这次一定要好好养着。”医生看了一眼周清梵消瘦的面孔,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但仍然能看出来瘦了一大圈。 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顶着这虚无的头衔又有什么用。 今后在陆家,不知道多少麻烦等着她,也是可怜。 发烧没办法,只能先吃药退烧,医生暂时没有给周清梵挂水,先叮嘱小柳做一下体温监控,如果吃药三个小时之后还没退烧,那就联系他过来挂水。 除此之外,医生还说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小柳听得极其认真,拿着手机在备忘录里做着记录。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柳、张管家和医生同时看了过去,异口同声:“二少爷。”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但陆衍行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停在门口敲了敲门,分寸感掌握得极好,大家也不觉得稀奇,毕竟他跟这位大嫂并不熟悉。 “大嫂身体怎么样,需要我帮忙么。”陆衍行问的问题也很客套。 “大少奶奶应该是前阵子跪祠堂感染的风寒没有好透,加上最近过度伤心暴瘦,导致免疫力下降了。”医生交代了一下周清梵的情况。 陆衍行微微颔首,看向小柳:“ 那你多照顾着。” 小柳:“二少爷请放心。” 陆衍行一直站在卧室门口没进去,等着医生给周清梵做完了检查,才跟一行人一起下了楼。 送走了医生之后,小柳就去厨房给周清梵准备吃的了,这样的话,周清梵一醒来,就可以下面给端过去吃。 医生说了,周清梵最近要多吃些易消化的食物,退烧之前不要碰太多蛋白质,补身体要等烧彻底退了再进行。 —— 周清梵发烧没有办法去上班,但陆衍行还得去公司。 老宅里人多眼杂,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和周清梵并不熟,他也不好表现出太多对周清梵的关心,于是在家庭医生离开后不久,也去上班了。 只不过这上班一整天下来,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满脑子都是周清梵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发白的脸。 他心中有数,周清梵并不是因为身体里积攒的风寒造成的发烧。 是因为他。 陆衍行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晚上破天荒地没有加班,下班不到十分钟便离开了,驱车去了药店。 —— 周清梵是中午的时候醒来的,医生开的的强效退烧药起了作用,她的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左右,虽然有低烧,但意识清醒了不少。 只是身上还是不舒服。 小柳煮了面端上来守着她吃的时候,说了医生叮嘱的那些话,周清梵喝着清汤,听到小柳复述医生分析她发烧的原因之后,心底一阵自嘲。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发烧。 幸好家庭医生没有想到这里,更没有去做检查。 第571回 药膏 周清梵发烧出了一身虚汗,晚上小柳来送过饭之后,周清梵去洗了个澡。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白天陆续有人进来照顾,一直到这会儿才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身体—— 昨天晚上陆衍行被她惹怒了,下手狠毒,她身上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有咬的,也有手指按出来的,她的皮肤很容易留下淤青,稍微粗暴一点必然会是这样的效果。 幸而她昨天晚上撑着起来穿了一套捂得严实的睡衣,否则早晨发烧烧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就什么都暴露了。 想到这些,周清梵在花洒下面站着长吁了一口气——她现在懦弱到没有勇气去考虑以后,不敢想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陆衍行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现在他成了陆夫人唯一的儿子,即便他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陆夫人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扫地出门,更不会要了他的命。 可她不一样。 陆夫人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虽说婚后没有找她的茬,但也没有跟她多亲近。 陆夫人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向来是下手果断的。 周清梵浑浑噩噩地冲完了澡,擦干身体从浴室走出来,便继续回到床上躺着了。 白天睡了太多,在床上躺到十一点钟都没睡着,十点半的时候小柳来过一趟,周清梵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偌大的主宅,夜里寂静得诡异。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的床头灯,周清梵盯着天花板发呆时,忽然听见了 一阵开门声。 她的心往下沉了几分,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身上的被子。 门被关上,脚步声由远及近。 即便不去回头看,周清梵也知道来人是谁。 陆衍行最后停在了床边,周清梵不想看也不行,余光就能扫到他的身影。 落地灯刚好照在他身上,对面空白的墙壁上映出了他的影子,那曾经是挂着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照的地方。 “起来。”陆衍行站在床边,低头盯着周清梵看了一会儿,薄唇掀动,发出一声命令。 他的声音没温度,没起伏,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周清梵听后,头皮不自觉发紧。 “我还在生病。”她沙哑着声音开口,“能等我病好了再来么?” 周清梵现在已经不指望陆衍行放过她了,只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陆衍行要是再像之前一样折磨她,她大概就得去看妇科了,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 陆衍行沉默地盯着她苍白的脸,过了快半分钟,他直接坐到床上,一把掀开她遮在身上的被子。 周清梵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刻去按他的手,可惜她身体太过虚弱,根本不是陆衍行的对手。 陆衍行轻而易举就甩开了她。 周清梵难堪至极。 “是不是我也死了你才满意。”她很少有被激到失态的时候,经过了这几天的折磨,她已经到了临界点,“用这种方式羞辱陆巡止的女人,会让你有碾压他的 快感是么?你……” 周清梵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陆衍行从兜里掏出来一管药膏。 她没来得及看药膏的名字,陆衍行已经打开包装。 “棉签有么。”他问。 话题太过跳脱,周清梵愣了一下,才回答:“抽屉里。” 陆衍行挪了一下身体,伸出胳膊打开抽屉,从里头取了棉签出来,接着将药膏挤在了上面,分开了周清梵的腿。 整个动作过程一气呵成。 到这个时候,周清梵终于反应过来陆衍行要做什么。 但她还是很惊讶——不是惊讶陆衍行知道她下面受伤,而是惊讶他会来上药。 她不认为陆衍行会善良到顾忌她死活。 “你请假影响我工作。”陆衍行仿佛有读心术似的,言简意赅地抛出一句话。 这算是解答了周清梵的疑惑。 “我自己来吧。”不管怎么样,陆衍行带来这管药算是帮了她大忙,省得她再想办法去买了。 “随你。”陆衍行这次倒是很痛快,直接把药膏和棉签都给她了。 只是,他仍然坐在床边,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清梵自然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上药的,她最后只能拿着药膏和棉签去洗手间。 陆衍行没拦她。 听着洗手间的门关上,陆衍行双手交叉在一起,十指收紧。 他侧目看着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和一大堆药,想着她惨白的脸色,胸口闷得慌。 …… 陆衍行买来的药效果不错,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周清梵按照说明书涂 了一层,就感觉舒服多了,涂完之后走路都不至于一瘸一拐了。 虽然还是疼,但没到不能忍的地步。 周清梵花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上药,等她洗完手出来的时候,陆衍行还在床上坐着。 周清梵走到床边,将药和棉签一同塞到了抽屉里,余光瞟了一眼陆衍行,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她本来不想说的,但转念一想,随口一句话也无伤大雅。 陆衍行怎么做是他的事情,但礼貌和教养是她多年来的习惯。 面对她的致谢,陆衍行没给回应。 但他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清梵上完药之后舒服多了,人也开始犯困了,她盯着陆衍行看了几秒,问他:“你不走么。” 陆衍行:“怎么。” 周清梵:“我困了,想休息。” 陆衍行:“哦,然后呢。” 周清梵哽了一下。 然后呢? 他不走,她怎么睡得着? “还不睡?”陆衍行见周清梵站在床边不动,冷冷地乜她:“怎么,是在等我对你做点儿什么?” 当然不是。 周清梵弄不清楚陆衍行在想什么,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想。 怕陆衍行真的再对她做什么,周清梵马上上了床,不动声色地将枕头往双人床的另外一边拽了一下,和坐在床边的陆衍行拉开了一段距离。 周清梵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躺着,将被子裹到了身上。 她尽力让自己忽视身后那个人的存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一个小时前吃的药也起 了些作用,周清梵很快就意识朦胧地睡过去了。 陆衍行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转头看过去。 熟睡中的人从侧躺变成了平躺,姿态比睡着之前放松许多。 陆衍行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来,手撑着脑袋,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第572回 叔嫂 这是陆衍行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且肆无忌惮地盯着周清梵的脸看。 他们正式碰面已经有一年多了,可这期间她一直是陆巡止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嫂,他从来没有机会认真看过她的脸,每一次靠近都十分短暂。 前几次夜里来找她,他一直是从身后来的,很少去看她的脸。 不想看,也不敢看。 他知道她是不情愿的,更害怕从她眼底看到厌恶和屈辱,那些表情仿佛在扇他耳光,打得他脸颊都火辣辣的。 蜜月那次,看到周清梵被陆巡止带去和两个老总去包厢喝酒的场景时,陆衍行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管她。 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陆巡止独自一人出了包厢,过了十几分钟,周清梵被那两个人一起带去了楼上的房间——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十分顺从。 陆衍行至今都记得自己目睹那一幕时的感受,就像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信仰彻底崩塌了一般。 那晚他喝了个烂醉。 他不明白周清梵为什么能对陆巡止死心塌地到这个地步,为了他的事业,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了。 那次以后,陆衍行便彻底对周清梵死了心,再之后看到她和陆巡止一起出去应酬,他已经没有蜜月那次时的愤怒。 麻木了。 那是她的人生,她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谁都拦不住。 陆衍行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 谁知道 ,陆巡止忽然就出了意外——而且,连陆夫人都查不出来究竟是谁做的。 到现在为止,谁都不知道陆巡止的死真的是意外,还是他得罪过的人有心设计的一场局。 但事实已定,陆巡止真的死了。 随着他的死,陆衍行心中被尘封的欲望忽然有了裂缝,按捺不住,恣意生长——他还是想要她。 他以为周清梵会提离婚。 然而,在陆夫人提出要她为陆巡止守孝的时候,周清梵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甚至还每天都去跪祠堂。 陆家老宅上下的佣人,背后都在说周清梵对陆巡止有多深情。 想到这里,陆衍行自嘲地笑了。 他抬起手来,指尖轻轻地碰上她的脸,目光定在她的长睫毛上。 “他有什么好的。”陆衍行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嘴巴动了动。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所谓的偏爱,不就是明知道对方有问题,仍然无法自拔么。 “既然你愿意为了他留下来,那我们就……来日方长。” 熟睡中的人自然不会听到他的这句话,更不可能就此给出回应。 陆衍行低头,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动手为她拽了拽身上的被子,起身走出了卧室。 夜里老宅走廊的灯光昏暗,陆衍行关上门之后,习惯性地逡巡一周。 他正要迈步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陆衍行的听觉从小就比一般人敏感,他很快就锁定了 声音的来源。 陆衍行的目光凛了几分,盯着露台的方向:“谁,出来。” 那边没反应。 陆衍行的声音里带了警告:“别等我动手。” 这句命令之后,陆衍行再次听见了那头传来的动静,他看到一道人影从露台走出来。 走近之后,陆衍行透过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脸。 小柳。 看到来人是她,陆衍行悬起的心稍稍落下去几分。 小柳是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之后才进的老宅,打从进来的第一天就跟在周清梵身边,周清梵对她不错,她也算是陆家老宅里比较“单纯”的一个员工了。 “二,二少爷……”小柳结巴地叫了陆衍行一声,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她只是晚上睡不着打算过来给大少奶奶量个体温而已,居然撞到了二少爷从她的卧室出来!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实在是很难不往某些事情上联想。 可是,她来老宅都快一年了,平时都没见大少奶奶和二少爷说过几句话,怎么会这样? “来做什么?”陆衍行问。 小柳:“我,睡不着,就来看看大少奶奶半夜有没有发烧……” 她现在后悔极了,要是能回到十分钟之前,她一定不会来这趟。 “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懂么。”陆衍行盯着小柳,没什么起伏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柳连忙点头。 “她没发烧,你回去休息吧。”陆衍行继续吩咐。 小柳如蒙特赦,狠狠点了几下头,逃命似的跑走 了。 一鼓作气从主宅跑出来回到宿舍的时候,小柳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大少奶奶和二少爷…… 刚才二少爷的意思,是承认了他们“关系匪浅”吗? 他好像完全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难道就不怕传出去么? 这种豪门之间的叔嫂传闻……若是真的被曝光了,陆家恐怕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可是小柳始终想不通,这两个看着完全不熟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而且,她之前一直跟着周清梵和陆巡止,他们夫妻两人感情明明很好的。 太乱了。 小柳抓着头发,原本就睡不着,无意间撞破这个事情之后,更是一夜未眠。 —— 周清梵凌晨四点钟的时候醒了一次,她睁开眼睛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边。 陆衍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正值隆冬,四点钟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周清梵爬起来去洗手间上了一次药,接着就再次躺下来睡过去了。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能睡。 这一觉睡到了七点钟,生物钟叫醒了她。 周清梵起床后去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顺手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柳。 两人视线对上,小柳立马就躲闪开了,看起来像是犯了什么错的。 周清梵不仅注意到了这点,还看见了她的黑眼圈。 “没休息好么?”周清梵随口关心了一句,“我今天好多了,你感觉不舒服的话可以放一天假 。” “我……没事。”小柳强打起精神来,随便编了个借口:“就是昨天晚上熬夜看了会儿电视剧。” 周清梵点点头,不疑有他,她对小柳一向比较随和。 小柳给周清梵测了体温,之后便随她一起下了楼。 厨房已经备好了早餐。 小柳跟在周清梵身后走进餐厅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坐在餐桌上用餐了。 小柳看见他的瞬间,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周清梵。 若是没有昨晚的经历,眼前这一幕对于她来说只是平时最寻常的画面。 可是昨天晚上之后,小柳完全没办法直视这两个人了——怪她心理素质太差。 第573回 办公室有监控 但两个当事人的心理素质明显不错,陆衍行和周清梵甚至都没有对视一眼。 周清梵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陆衍行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两个人对面,但表现得像是陌生人。 小柳反应了一会儿,努力把自己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去给周清梵端了粥过来。 周清梵发烧还在反复,医生叮嘱过饮食要以清淡为主,所以她的早饭是蔬菜粥。 周清梵在食物上不挑剔,能果腹就行,小柳端上来粥之后,她便拿起勺子开始喝。 周清梵和陆衍行各吃各的,全程都没什么交流,这在平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除却昨天晚上撞破那个画面的小柳之外,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早饭是陆衍行先吃完的,之后他就先行离开去上班了。 周清梵喝完粥之后,便回到了房间吃退烧药,之后又去上了一次药。 陆衍行买的药膏救了她的命,一夜过去消炎不少,按这个速度,再有几天应该就可以回陆氏上班了。 —— 隔周的星期一,周清梵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正常上班。 她生病的这几天里,陆衍行还算是仁慈,除了送药的那晚,他就没有再来找过她。 两人只有在吃早饭的时候才会碰面一次,晚上陆衍行似乎是在应酬,也不会回来吃。 两人在家里的佣人面前都保持着不怎么熟的状态,周清梵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生病——如果生病能让陆衍 行不来找她,她愿意一直病恹恹的。 可惜没有如果,她恢复得还不错,只是人消瘦得厉害。 周清梵没有坐陆衍行的车去上班,她把陆巡止之前送她的那辆SUV送去4S店做了一次保养,之后就自己开车去了。 陆衍行对此没有意见。 恢复工作的前两天晚上,陆衍行也没有找过她,他甚至都没回过老宅。 夜里陆衍行不来,周清梵睡得特别好。 最近陆衍行似乎是挺忙的,公司有新产品要上线,他还谈下了一块地皮,要动工建一家医院,所以一直在到处奔波。 周三这天一早,周清梵刚刚来到公司,就被陆衍行叫去了办公室。 周清梵敲门进来的时候,陆衍行面前摆了一堆文件,他表情严肃地坐在桌前,眉头皱得很紧。 周清梵:“发现什么问题了么?” 听见她的声音,陆衍行抬起头来,“跟流云医药签的合约为什么是八年?” 周清梵:“陆总说,这几年陆氏谈下的供货协议越来越多,产能不太够,他不想再选址建厂,流云医药的很多生产线都是停工的,算是互惠互利。” 陆衍行:“他们和陆氏是竞争关系,合同是怎么签下来的?” 周清梵:“……” 陆衍行问到这个合同的事情,立刻便勾起了周清梵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流云医药,是就是陈总和黄总合伙办的企业,最初就是做仿制药工厂起家的,后来借着风口做了器械和疫苗,两人 狠狠发了一笔,大肆扩张,一度对陆氏产生了威胁。 陆巡止在蜜月的时候,带着她去和陈总还有黄总喝酒,还差点把她送给那两个人。 周清梵想起那些画面,身体有些冷,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不太清楚这个合同拿下来有没有她的“功劳”,就算有,也不能跟陆衍行说。 并不是在意他的评价,只是不想事无巨细地解释而已。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周清梵客观分析,“但合同我看过,应该没有问题,陆氏在那边的生产线产量和质量都有人把关。” “是没有问题。”陆衍行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能让竞争对手提供生产线,你们挺厉害的。” 周清梵觉得陆衍行的这句话不像夸奖,但她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 “安排一下,这两天你跟我去流云一趟,见见黄总和陈总。”陆衍行吩咐。 周清梵“哦”了一声,“好的。” 陆衍行抬眸看着她的脸,那张清冷精致的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 看不出任何心虚。 陆衍行的心向下沉了几分,一阵自嘲。 她的心理素质倒真是好。 —— 周清梵按照陆衍行的吩咐联系了黄总的司机兼助理,先前做对接的时候都是这个流程。 对方跟她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听周清梵说陆衍行要和那边碰面,对方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这不是巧了么,黄总前两,想找个机会跟陆总见一见。” 周清梵也客 气地笑了一下,然后把这场会面安排在了之前陆巡止经常去的那家会所——跟在陆巡止身边工作了快一年,周清梵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 做好这一切以后,周清梵又去找陆衍行汇报了一下工作。 “黄总和陈总那边也想见你,时间安排在明晚,在鎏金会所。”周清梵说了时间和地点,为的是让陆衍行把行程提前协调妥当,这也是一个助理的职责。 虽然她是临时的,但该完成的工作一项都不会差。 “你一起。”陆衍行抬眸看着她,“明晚下班过来找我。” 周清梵:“好。” 她答应得很干脆。 陆衍行看着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状态,脑子里立刻闪过了三亚酒店的那些画面。 他扔下手里的钢笔,起身朝着周清梵走了过去。 陆衍行停在周清梵面前,步步紧逼,膝盖抵着她,将她困在了办公桌和身体之间。 两人紧贴在一起,周清梵鼻腔里都是陆衍行身上的味道。 好像是柠檬,里头混着些薄荷的味道,和他阴郁的气质格格不入。 陆衍行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盯着她嘴唇看了几秒,低头便要往下吻。 周清梵头皮发紧,下意识地扭头避开。 他的嘴唇最终落在了她一侧的脸颊上。 “办公室有监控。”周清梵轻声提醒他。 陆衍行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贴在耳边反问她:“跟陆巡止在这里做过么?” 他问这话的时候,另外一只手按着她的 腰,两人的身体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周清梵马上便觉察到了他的意图。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别乱来行么。” “做过,是么。”陆衍行还在继续上一个问题,“和他做的时候不怕监控?” 周清梵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和他能一样么?” 她跟陆巡止是夫妻,就算真的有些暧昧,别人最多说一句夫妻感情好、腻歪。 但陆衍行—— 第574回 不甘寂寞 小叔子和嫂子本来就应该避嫌,现在陆巡止又去世了,周清梵在人前都格外注意,特别是在公司,几乎不会和陆衍行说任何工作之外的话。 陆衍行之前也可以做到,但今天,他先打破了这个规矩。 周清梵的这句话原本没有太复杂的意思,可传到陆衍行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嗯,我和他不一样。”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开始动手去解她的衬衫扣子,只解了三颗,手便粗鲁地钻了进去,近乎暴力地捏住她。 周清梵很疼,但比起疼,她更多的是惶恐和担心,虽然她知道不会有人进来,但这种场合—— “陆、陆衍行。”因为神经过分紧张,周清梵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你冷静一点行么。” “你想做的话,今晚回老宅再……” “呵。”陆衍行听见周清梵求饶的话,再次笑了起来。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返回去掐住她的下巴,嘲弄地看着她:“几天没找你,已经耐不住寂寞了是么?” “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陆衍行羞辱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就算没有我,你应该也不会为陆巡止守活寡。” 经过几次相处下来,周清梵渐渐发现了,陆衍行好像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几句,无非就是她离不开男人,不甘寂寞……有时候她听了都会恍惚,搞得好像是她背叛 过他似的。 面对陆衍行的羞辱,周清梵也没有想过解释。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解释的人,更何况,陆衍行早就认定了她是这种人,她解释得越多,只会让他讽刺得越来劲。 所以随便他怎么想。 “晚上再做,行不行?”周清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和他谈判。 “滚。”陆衍行忽然松开了她。 他丢下这个字,便迈着长腿转身走向了休息室。 门“嘭”一声关上,周清梵看着他的背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长吁了一口气,接着便低头开始整理衣服。 幸好,陆衍行刚才只是解了两颗扣子,还没有更过分的动作。 周清梵无心去思考他刚才为什么忽然放开了,整理好衣服之后,她便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所幸,后来一整天,陆衍行都没找过她。 —— 周清梵以为,白天那一出之后,陆衍行晚上会过来找她。 洗完澡之后,她坐在床上没有睡,然而,一直到凌晨时分,都没有见到陆衍行的身影。 周清梵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之后,忽然自嘲地笑了,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大概是疯了,竟然不睡觉专门等陆衍行过来。 陆衍行若是知道了,大概又会嘲讽她离开男人活不下去。 不过,他不来是最好的。 周清梵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的灯,头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卧室里仍是一片宁静。 没有陆衍行过来 的夜晚,周清梵睡得很舒服——掐指一算,他有一个多星期没来过了,虽然中间经历了几天的高烧发炎,但周清梵每晚都睡得很稳。 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安宁持续不了多久。 …… 陆衍行最近在招助理,面试已经陆续进行了一个多礼拜了,HR先筛选完一轮之后,会把人带去给陆衍行亲自面试。 因为他要求太高,过来的人没一个能留下来的。 周清梵今天一到公司,就得知陆衍行又在面试。 她对此见怪不怪了。 周清梵以为这次的结局也会和之前似的不了了之,没想到的是,陆衍行还真的找到了合适的的人—— 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叫林澈,是柘城大学的硕士,刚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 怎么看都不符合陆衍行招助理的标准。 不过,柘城大学……还挺巧的。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到了。 周清梵想起了今晚的应酬,在微信上跟会所那边的负责人确定了一下包厢的信息之后,便起身去了陆衍行的办公室找他。 周清梵停在办公室门口,正要抬起手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 门后站着的自然是陆衍行。 周清梵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之后便迅速收回。 “和流云的黄总还有陈总约的时间是七点,该出发了。”周清梵公事公办地提醒他。 陆衍行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哦”了一声,“走吧。” 周清梵点点头 ,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衍行身后,但很避嫌地和他保持了一米以外的距离。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碰上了不少公司的员工,周清梵在陆氏做了几个月,身份又比较特殊,大部分人都认识她,加上她身上没有豪门太太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所以同事们对她还算热情,看见了便主动打招呼。 周清梵也很有礼貌地一一回应。 相比较而言,陆衍行就冷淡得多。 周清梵和陆衍行进了专属电梯之后,有人长吁了一口气,感慨:“我每次看到小陆总都觉得害怕,还是陆总好啊,我们打招呼他都会笑……小陆总太难相处了。” “哎,真想陆总,陆总人那么好,怎么就……”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娘和小陆总还挺配的?”一个人盯着电梯的方向看了很久,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她这话一出,就被身边的几个人狠狠鄙视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不知道陆总和夫人的感情有多好,夫人可不是那种人。” “就是就是,不知道你哪里看出来的,夫人明明够避嫌了啊。” “乱说话可是会惹麻烦的。” 大家一句接一句的批判让她闭了嘴。 陆氏的员工平时可没少见陆巡止和周清梵腻歪,陆总对待妻子温柔贴心也是出了名的。 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 周清梵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彼时,她已经跟着陆衍行上了车。 开车的 是司机。 陆衍行先坐去了后排。 周清梵踌躇片刻后,开门坐到了副驾驶位。 开车的司机之前是陆巡止的人,她下意识地便想避嫌。 陆衍行坐在后排低头摆弄着手机,余光瞥见周清梵的身影后,嘴角冷冷地一勾。 她为什么坐前排,他再清楚不过。 第575回 二少爷马上生日了 陆衍行没有和周清梵说话,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周清梵松了一口气,幸好陆衍行还有些分寸,司机小武之前一直跟着陆巡止,称得上是他的心腹了,能待在陆巡止身边的人,自然是擅长察言观色的。 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周清梵本能地有些害怕当着曾经陆巡止下属的面和陆衍行说话。 不过她不是喜欢把情绪展现在脸上的人——后来周清梵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自己的“面瘫”,否则,她和陆衍行的关系绝对不可能隐瞒那么久。 鎏金会所距离陆氏大厦五公里左右,小武将车停在了门口,“陆总,大少奶奶,到了。” 周清梵解开安全带,同小武说了一句“辛苦了”,随后拎着包下了车。 陆衍行则是一贯冷漠寡言的模样,对于这种话向来不回复,他扣好西装扣子,面无表情地下了车,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来应酬的。 周清梵虽然算不得擅长社交的人,但陆衍行这个状态还是让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黄总和陈总年纪和陆夫人差不多,他们喜欢客套。” 就算陆衍行不想虚与委蛇,好歹也别满身杀气,他真的很像要过去打架的。 周清梵不知道他这半个多月有没有应酬过——应该是有的吧,难道他每次出去都是这个状态么?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几秒,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么,你很了解?”陆衍行反问 的口吻尖锐而冰冷。 周清梵蹙眉,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我只是提醒一句,你不爱听我可以不说。” 陆衍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里头走。 周清梵看他不愿意听,便跟上去不再说话了,只是盘算着一会儿陆衍行要是搞砸了场子,她就出来帮忙圆一下——毕竟她现在还是陆衍行的助理,在其位谋其职,离开这个职位之前,她都会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周清梵正这么想的时候,陆衍行忽然停下了脚步,周清梵没刹住车,直接撞到了他的胸口,鼻尖都撞得疼了。 周清梵皱着眉,抬起手来去摸鼻子。 陆衍行垂眸瞟了她一眼,薄唇微动:“你可以走了。” 周清梵:“……?”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瞳孔里写满了疑惑。 陆衍行看得出来她一头雾水,但没有什么要同她解释的意思,只是冷硬地重复:“让小武送你回去,听不懂?” “可是你——”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陆衍行打断了她,“我不是陆巡止,少来对我指手画脚。” 周清梵:“……” 这个人的脾气真的来得莫名其妙,来是他要求的,走也是他要求的,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知道他做事的逻辑。 周清梵也不是什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她本身就不喜欢应酬,若不是陆衍行非要她来,她也没这个心思。 既然他现在又不需要了,她也懒得留下来。 “哦,好。” 周清梵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两个字,转身走向了会所的大门。 陆衍行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收紧。 …… 周清梵从会所出来之后就给小武打了电话,小武刚停好车,又折回来接了周清梵一趟。 周清梵这次坐了后座。 车开了没一会儿,周清梵收到了尤杏的微信。 陆巡止去世之后,尤杏和祝璞玉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虽然没提过陆巡止的事儿,但周清梵也知道,她俩是担心她的状态不好。 周清梵有时候也会有些愧疚,有冲动想跟她们说出真相,可也只是一秒的事儿。 她不希望她们为了她的事情担心太多。 还有陆衍行的事儿……周清梵也觉得,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比较好。 周清梵跟尤杏聊了一路的天,约了明天周六出去逛街,最近陆夫人出去旅行,周清梵的时间相对自由一些,不需要天天守在老宅,也不用报备行程。 周清梵回到老宅之后,去了一趟后院的祠堂,给陆巡止上了一炷香。 她站在陆巡止的遗照前,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她都有些恍惚,一时间分辨不出身边的一切是真是假。 陆巡止去世的这段时间,周清梵经常梦到他,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会下意识地去找身边的人,然后过个十几秒才能清醒,想起来陆巡止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其实周清梵对陆巡止没多少情谊,爱情就更不可能有了,陆巡 止这样的人,从来就不在她的择偶框架里。 会恍惚,可能还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就算只是有过几次交集的人这么走了,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吧,更何况她是真真切切跟陆巡止同床共枕七个多月的。 七个多月,身边放个布偶娃娃都养成习惯了。 周清梵一个人在祠堂呆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老宅的侧院。 周清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突然想起来,陆衍行从小是在这边长大的。 周清梵平时都在主宅活动,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没去过侧院,平时侧院的门都是关的,今天破天荒地打开了,好奇心驱使之下,周清梵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周清梵刚刚停在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交谈声,她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好像是负责采购的徐妈。 陆衍行貌似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 “哎,二少爷马上就要生日了……也不知道夫人这次会不会记得。”徐妈叹息着,说完又感叹了一句,“二少爷真是个可怜孩子。” “可是现在二少爷都是继承人了呀,这也算是翻身了,徐妈您也跟着沾光呢。” “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二少爷想要的也不是这个。” “这么多年了,整个陆家就我记得他的生日……他读幼儿园那会儿,最羡慕的就是能有生日蛋糕的孩子了,我偷偷给他买过一个,他一边吃一边抹眼泪, 还问我,为什么爸妈不给他买蛋糕……哎,造孽啊。” “现在夫人对他好了些,是因为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日后要指着他接管陆氏……都是有目的。”徐妈字里行间都是对陆衍行的心疼,“同样是儿子,怎么能区别对待成这样呢?” 第576回 讨好他 后院很安静,徐妈说的每一句话,周清梵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指甲已经陷在了掌心里。 周清梵胸口有些憋闷,她抬起手揉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主宅。 后来坐在餐桌上吃晚饭的时候,周清梵耳边还在不断回荡徐妈说的话,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周清梵之前就对陆衍行不受宠的事情有所耳闻,但只是知道他是被下人带大的,具体不受宠到什么程度,她没有深究过,也没花时间去想。 今天听见徐妈说陆夫人不记得他的生日、没给他过过生日,周清梵是真的很震惊,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从小到大,父母都把她的生日记得很牢,提前半个多月就会开始为她准备礼物,后来她出来读大学,父母会算准快递的时间,让她在生日那天准时收到礼物。 因为从小过着这样的生活,周清梵会下意识地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就算没有这么强烈的仪式感,但父母一定是会记得生日的,特别是母亲。 那一天对她来说也是有意义的啊,怎么会忘记呢? 陆巡止的生日,陆夫人明明记得很清楚,也都是早早准备的,甚至还会专程去一趟寺庙为陆巡止祈福求签。 去年陆巡止生日的时候,陆夫人送了他一辆限量版的车,还送了他一辆游轮。 她对待陆巡止挥金如土,却连一个蛋糕都没有给陆衍行 买过——如果不是因为陆衍行的脐带血救过陆巡止的命,周清梵真的要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了。 ——不,不对。 就算不是亲生的,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那些被差别对待的孩子,可能是因为家里资源有限,所以父母倾向于把资源给更喜欢的那个孩子,可陆家根本什么都不缺。 周清梵一千一万个不理解,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但她好像更加明白了,陆衍行为什么会热衷于“羞辱”她——刚刚徐妈说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陆衍行的成长过程里,除了父母的忽视之外,还有陆巡止的炫耀和霸凌。 陆巡止可能没有对他动过手,但他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有多受宠,对于陆衍行来说就是霸凌了。 所谓杀人诛心,这应该比之前动手打他更疼。 陆衍行逆来顺受了那么多年,他还没来得及正式跟陆巡止“宣战”,陆巡止却意外离开了。 所以陆衍行把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他没办法再对付陆巡止,也不可能去伤害陆夫人,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家里最好对付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这里,周清梵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之前一直都希望陆衍行能早点腻了这场报复游戏,可从徐妈的话来推测……他应该会沉迷其中很久。 而她至少三年之内都离不开陆家。 三年…… 周清梵很理智地想,她是没有本事和陆衍行硬碰硬的。 这段关系里,已经注 定了他是上位,她是被支配的那个——要想好过一点,就得哄着陆衍行开心才是,至少不要惹到他。 不过,哄陆衍行…… 周清梵回到卧室洗澡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前跟陆巡止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周清梵大概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也能使一些小心思哄哄他、达成自己的目的,陆巡止当然也是能看出来的,但他乐于享受,所以每次结果都不错。 但陆衍行的性格,跟陆巡止是两个极端,对他用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她要讨好他,但又不能表现得那么像讨好——就算是这样,陆衍行也不一定会领情。 周清梵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想了个稍微稳妥一些的办法。 陆衍行没有收到过生日蛋糕,那她就送他一个蛋糕——但不能告诉他这是送他的生日蛋糕。 否则他可能会直接丢掉。 她需要制造一种“巧合”,让陆衍行觉得她是歪打正着撞上了他生日。 这样更容易让陆衍行接受。 想到这里,周清梵无奈地笑了起来,她还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已经被逼成了“恋爱专家”,甚至还要研究怎么讨好不同性格的男人。 接下来,她要先弄清楚陆衍行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她作为陆衍行的助理,看他的证件信息是很容易的,但一般她都是当着陆衍行的面儿看的,她要怎么做到看了他的证 件之后、又让他觉得生日蛋糕是巧合? —— 周清梵在睡着之前都没想到办法。 睡前考虑了太多,脑细胞死了一大批,后来她连床头灯都没来得及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清梵又感觉自己的呼吸被堵上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这次醒来得很快。 果然,一睁眼就看到了陆衍行的那张脸。 见她睁开眼睛,陆衍行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了嘴,舌头伸了进来。 周清梵这才尝到他满嘴酒气,再看他眼眶微红的状态,显然是喝了不少。 周清梵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抵着他的肩膀推了两下。 陆衍行松口,两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身下,死死地盯着她,“连你也只要他。” “……?”周清梵一下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怔了半分钟才意识到,陆衍行口中的“他”指的是陆巡止。 不过,他这个语气…… “你喝多了?”周清梵试探性地问他。 “没。”陆衍行回得很干脆。 周清梵:“……” 一般喝多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喝多。 陆衍行虽然看起来没到断片、无法直立行走的地步,但他肯定上头了,否则不会说出刚刚那句话。 他清醒的时候恨不得羞辱死她,和她说话时每个字都是又冷又硬。 怎么可能示弱?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陆衍行又开始咬她的脖子,手也不规矩地去拽她的睡裙,一边拽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不会放 过你的。” 周清梵听着他口齿不清的样子,可以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因此她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挣扎。 喝醉酒,他什么都做不了。 事实证明,周清梵的推断没有错。 陆衍行压在她身上又亲又拽衣服,折腾了不到五分钟,突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砸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第577回 在他怀里 陆衍行一米八七的个头,周清梵比矮了快二十厘米,最近又消瘦了许多,被他这么压下来,差点儿就喘不过气了。 好在陆衍行醉酒昏睡过去之后没了平时的力道,周清梵还算顺利地将他从身上拽了下来。 陆衍行最后躺在了她身旁的空位上,那是之前属于陆巡止的位置。 周清梵看着面前熟睡的男人,耳边忽然又闪过他刚刚的那句“连你也只要他”。 陆衍行身上还穿着西装,他好像睡得不怎么舒服,躺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动手拽领带,可拽了半天都没能成功,看起来笨拙又烦躁。 周清梵盯着陆衍行这样子看着,忽然有种在看小孩子发脾气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今天听徐妈说了他小时候的事儿吧。 陆衍行拽领带没成功,最后放手了。 周清梵看着他领口乱七八糟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不下去了,抬起手替他解开了领带,顺便脱掉了西装外套。 这样睡着能舒服一些。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周清梵正要躺回去的时候,陆衍行忽然抱住了她,双臂圈着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环在怀里。 这段时间两人的肢体接触不少,可周清梵却隐约觉得,陆衍行今天抱她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 平时是强势霸道,蛮不讲理,不松手是为了压制她的反抗。 今天……像在抓救命稻草。 仿佛只要松开,就会丢掉性命。 周清梵再次垂眸看向他的脸。 这是做噩梦了么 ? 周清梵是第一次看陆衍行熟睡的模样,她意外地发现,陆衍行的睫毛很长——陆巡止的睫毛就挺长的,但陆衍行的比他还夸张。 他醉酒之后脸颊有些红,配上这长睫毛,平日的锋芒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童真和稚气。 陆衍行和陆巡止的脸型比较像,但是五官和气质上的差别很大。 周清梵以前没有认真观察过陆衍行的脸,眼下被他抱在怀里走不了,他又醉得不省人事,她便顺势盯着他的脸观察了起来。 他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尤杏没有说错,应该有很多人追陆衍行。 但她好像没有听过他恋爱的消息,陆巡止之前问他的时候,他貌似是说没兴趣。 很巧,和她一样。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陆衍行低喃了一句什么,她靠近想要继续听的时候,陆衍行已经没声了。 周清梵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他还是抱得很紧,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分不开了。 周清梵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算了,先让他在这里睡吧,天亮之前酒劲儿应该也过去了。 周清梵原本就是被陆衍行吵醒的,这段小插曲之后,她听着陆衍行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也开始犯困。 陆衍行抱着她,她连枕头枕不到,只能睡在他胳膊里,一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周清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枕头 上。 床头的灯还没关,外面的天色蒙蒙亮,周清梵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到了在床边拿衣服的陆衍行。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酒醒了。 他醒来的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在他怀里的吧。 想到那个画面,周清梵有些尴尬。 那种亲密的行为,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 陆衍行酒醒之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淡漠冰冷,沉默寡言,他整理好衣服后,冷冷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周清梵,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清梵听见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还好。 天还没亮。 四点半,这个时间,老宅应该没有人起床。 —— 陆衍行回到卧室之后便直奔浴室。 他打开花洒,将水温调到三十度,迎头便往下冲。 陆衍行低头朝小腹处看着,那股莫名的冲动和燥热并没有被水流冲走,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想起刚刚醒来时的画面,他握紧了拳头,喉结狠狠滚了两轮。 陆衍行昨晚心情不好,喝得有些醉了。 黄总和陈总吃饭的时候提起了陆巡止和周清梵,还特意询问周清梵怎么没有一起来。 陆衍行敷衍了一句她有事,但两人并未就此罢休,后续谈话过程里依然不断地提到了她,甚至还说很喜欢跟她一起喝酒,还用上了“她很会讨人欢心”这种暧昧的形容。 因为这句话,陆衍行连喝了三杯酒。 就是那三杯酒让他醉得不清醒的。 不止不清 醒,甚至有些断片了。 陆衍行的记忆只停留在小武把他送回老宅大门口的那个时候,他回来时很晚了,老宅没有佣人候着,小武想送他回去,被他拒绝了。 后来的事情,陆衍行就没有印象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周清梵房间,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更不记得周清梵怎么会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睡得那么熟。 陆衍行呼吸越来越沉,他抬起手将水温调到二十度继续冲洗着身体,试图冲走杂念。 可一闭上眼睛,就是刚刚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刚刚那一幕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甚至比真枪实弹跟她做点什么都来得汹涌,就像是被人喂了药,每根血管、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 …… 陆衍行从浴室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表,五点十五。 陆衍行张开四肢将自己扔到床里,纾解完欲望之后,精神忽然变得无比空虚。 —— 周清梵早晨下楼吃饭之前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准备。 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再面对陆衍行时,心态有些微妙的变化。 可能是来自于看到他另外一面的尴尬——她可以确定陆衍行是不希望被人看到这一面的,特别是她。 所以,如果陆衍行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两天肯定得从她身上折磨回来。 周清梵一路心理斗争着来到了餐厅,却发现陆衍行没在。 她侧目看向小柳 :“衍行没回来?” 小柳“啊”了一声,视线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二少爷说他头疼,今天不下来吃饭了,好像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吧。” 周清梵点点头,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瘦肉粥,心里默默地想: 到今天还在头疼,那说明醉得挺厉害的。 希望他是断片了吧。 第578回 怕他看见? 一直到周清梵吃完早饭回到客厅,都没见陆衍行下来,眼看着就要到上班时间了。 周清梵在客厅换鞋的时候,忍不住又往楼上看了一眼。 还是没影子。 周清梵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他凌晨从她房间离开时的状态——当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应该不至于不舒服到班都不上吧。 周清梵收回视线拿起了包,先走了。 在老宅的这些人眼里,她跟陆衍行是完全不熟的,为了避免麻烦,她也不能问太多。 但陆衍行现在在陆家的地位不一样了,他身体要是真不舒服,多是人照顾他。 这么一想,周清梵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周清梵背着包走了几步,正好碰上了从后院过来的徐妈,徐妈手里拎了个保温盒,看见周清梵之后,喊了一句“大少奶奶”。 周清梵同她点点头,目光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没等她问,徐妈便说:“我给二少爷送点儿醒酒汤,他昨天晚上喝了酒头偏头痛犯了。” 偏头痛犯了? 听徐妈的意思是,陆衍行一直都有偏头痛的习惯? 徐妈同周清梵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进主宅了。 周清梵拿着车钥匙走到车库,上车之后,脑子里还在播放徐妈的那句话,想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她昨的陆衍行生日的事儿。 陆衍行偏头痛犯了,想来今天应该是不会到公司上班了,对于周清梵来说,这是个确认他生日具日期的绝佳机会。 周清梵作为陆衍行的 助理,因为工作出入他的办公室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他今天没来上班,但周清梵还是过来了好几趟。 之后她从某份陆衍行经手签过字的文件落款处看见了他身份证号码,从那一长串数字里找到了他的出生日期。 1998-02-22。 ……那不就是下周一? 周清梵回到工位翻了一下行程表,下周一下午,她要跟陆衍行去工厂生产线视察,这是一周前就定好的行程。 目前的信息来看,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过去,貌似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工厂在经开区,她之前跟陆巡止去过几次,那附近没有很多上档次的餐厅,她之前找的几家,陆巡止都挺不满意的——她没办法确定,陆衍行在这方面的标准如何。 周清梵趁下午没工作的时候,在经开区工厂附近范围里搜索了一下,发现工厂不远处有个主题公园,是北城当地一家钢企的文化园区,看评价有上万条了,似乎是个网红打卡地——周清梵翻了一下评论,最后决定周末跟尤杏一起过去探探风。 周清梵把点评软件的主页转发给了尤杏,后面跟了一句:【杏子,明天我们去这里吧。】 尤杏秒回:【好好好!我靠,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这里,啊哈哈哈那边有家蛋糕店很好吃!】 看到“蛋糕”两个字,周清梵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巧么? …… 陆衍行没在,周清梵一天工作都比较清闲 ,下午一到时间就下班了。 开车回到老宅之后,周清梵又习惯性地去了一趟祠堂——其实她本意不想去祠堂,只是因为昨天晚上无意间在这里听见了徐妈和旁人的交谈,所以她今天也来了,想着能不能再听到些什么关于陆衍行的信息。 她对陆衍行的了解太少了,想要跟他斡旋就得知己知彼。 周清梵一路低着头走进了祠堂,她一边思考一边推开门,抬头的时候,被面前忽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心跳都停了一拍。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祠堂里没开灯,本就是禁忌的地方,冷不丁这么一撞,三魂七魄都要被吓没了。 周清梵抚着胸口,手指都在抖。 而对面,陆衍行本就冰冷的脸,在昏暗诡异的环境里更显慑人,周清梵被他紧紧盯着,呼吸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陆衍行的目光压迫感太强,周清梵本能地便想要避开,她转身要去开灯。 手刚摸到开关,没来得及按下,陆衍行忽然抓住她的肩膀,翻身将她按到了旁边的墙上,从身后压了上来,薄唇来到她耳边。 “昨天来,今天也来,这么想他?”他吐息冷冽,周清梵听得头皮收紧,身上迅速出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衍行还知道她昨天来过……估计是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有人同他说的。 那也就是说,祠堂附近可能还有其他人在。 想到这里,周清梵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她转过头去看身后的 陆衍行,压低声音哀求他,“你先放开我行么?” “怕他看见?”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转过去,让她看着陆巡止的遗照,“不是想他么,多看几眼。” 周清梵紧紧抿住了嘴唇,她知道,陆衍行这是又在跟陆巡止较劲儿,她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提陆巡止的,越提,陆衍行越容易做出危险的行为…… “你今天没去公司,生病了么?”周清梵转移话题,“这里很冷,先回主宅吧。” 陆衍行将她故作冷静的姿态看在眼底,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想法。 她怕他在这里动她,所以故意避开所有和陆巡止有关的话题,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就这么怕被他“看见”么? 陆衍行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如愿的。 她越是要躲,他就越是要让他看见。 “嗯,是很冷。”陆衍行低头去啃她的脖颈,膝盖分开她的腿,“所以需要做点儿什么热起来,你说是不是,大嫂。” 周清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眉心和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陆衍行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周清梵不是个擅长骂人和吵架的人,可这一刻,她憋了无数句脏话想要骂他。 但理智又在告诉她,不能骂,这个时候激怒了陆衍行,只会换来他更疯狂的行为和惩罚。 “想骂我什么?疯子?变态?不要脸?”陆衍行看着她眼底愤恨屈辱的光,手指一颗颗解开了她的风衣扣子,“怎么不骂 出来?嗯?怎么不挣扎,不对着他表达一下你的守身如玉的决心么?” “不知道他一会儿看到你被我****,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找你,嗯?” 周清梵紧紧地掐着掌心,牙齿几乎要咬破嘴唇。 她现在不仅是想骂陆衍行了,还想打他。 愤怒又绝望。 祠堂里昏暗一片,和她的未来一样。 周清梵看着陆巡止的照片,视线越来越模糊、涣散。 好像没有人能救她。 第579回 配得感 就在周清梵以为自己要经历一场漫长无垠的屈辱和折磨之际,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二、二少爷——” 周清梵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僵在原地,完全忘记了呼吸和思考。 身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她,可她却像被另外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徐妈。”陆衍行整理着领口,薄唇微动,喊出了这个称呼。 周清梵听见这两个字之后,蓦地转头朝祠堂的大门看过去。 看到徐妈的身影,周清梵终于找回了呼吸——幸好是她。 她虽然和徐妈关系不近,但陆衍行是徐妈带大的,这件事情另外一个主角是陆衍行,徐妈可能会出卖她,但绝对不会做任何对陆衍行不利的事情。 徐妈此时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出现了幻觉,刚刚……是陆衍行和周清梵?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还是陆衍行才强迫周清梵。 徐妈无法形容自己的惊讶——陆衍行是她一道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也从未听说他在感情方面有什么动向,徐妈前几年也说过让他多谈谈恋爱,他表现得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其实徐妈心中也清楚,陆衍行从小没被父母爱过,性格残缺,注定了也不怎么会去表达自己的爱,但徐妈还是希望,他能遇上一个懂他的女孩子,慢慢治愈他,给他一个全新的家。 …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算打死她,她都不会把周清梵和陆衍行联系到一起! 周清梵和陆巡止夫妻两人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陆巡止生前和她可谓是形影不离,在人前给足了周清梵宠爱和面子,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认真过。 而周清梵在陆巡止死之后也因为悲恸过度暴瘦了一圈。 怎么看,两人的感情都是很热烈的。 至于陆衍行…… 徐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不曾会回忆起来周清梵和陆衍行有什么交集,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人完全不熟,因为立场的关系,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而现在,陆巡止去世才两个多月,陆衍行和周清梵居然—— 周清梵看到徐妈的眼神之后也觉得难堪不已,她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越过两人,步履匆匆地走出了祠堂。 也来不及去想徐妈会如何看她了。 只要她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行了。 徐妈转身看着周清梵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之后才再次看向陆衍行:“二少爷,你这是?” 陆衍行没有回答,往外看了一眼,迈步先走了。 徐妈了解了他的意思,便跟他一并走了出去,关上了祠堂大门,看着陆巡止的遗照隔绝在内。 徐妈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别院的位置,“进去看看吧,你种的仙人掌前几天开花了。” 陆衍行点点头,随徐妈一起去了别院。 和主宅比起来,别院的配置显得简陋了许多,不过陆衍 行对这里更加熟悉。 这会儿佣人都在主宅忙,这边只有陆衍行和徐妈两个人,可即便如此,徐妈还是将陆衍行带回房间,关上门窗之后,才着急地同他说:“二少爷,夫人才把公司交给你,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作为看着陆衍行长大的长辈,比起周清梵,她自然是更在意这件事情对陆衍行的影响,而且她也明显看得出来是陆衍行主动的,他若是不这么做,周清梵那性子是不会找他的。 周清梵自打嫁进来陆家之后,对人就很疏离,陆家那些亲戚来了,她都是简单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根本不会主动和谁聊天,就连在陆夫人面前都是不卑不亢的。 徐妈并不觉得一个这样的人,会主动去跟陆衍行偷情。 “我有数。”陆衍行对徐妈点了点头,之后叮嘱她一句:“她那边,您别去问。” “我哪能问什么啊,大少奶奶平时跟我都说不上几句话……”徐妈无奈地叹息,“二少爷,大少奶奶现在还是大少爷的妻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衍行没有说话。 徐妈苦口婆心:“今天是被我撞上了,万一下次是别人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一直这样,迟早会被发现,你想过后果没有?” 陆衍行还是没说话。 徐妈见他一直沉默,更着急了,“你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放着好好恋爱不谈,非得去跟你嫂——” 这个称呼说了一半,徐妈 马上停住,“你们能有什么结果?夫人说风水大师要她守丧三年,三年之后就算夫人让她走,你们也不可能——” “你是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大少爷的的人才这样?”陆衍行始终不说话,徐妈就只能去猜他的想法了,“我知道你恨他,但人都没了,大少奶奶她也是个可怜人,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和她没关系,你不要恨屋及乌。” “不是。”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 他声音沙哑,先是否认了徐妈的猜测,之后才说:“我在陆巡止之前就认识她了。” 徐妈睁大了眼睛,震撼到说不出话。 陆衍行从小就不会骗她,她不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假,只是震撼于他竟然比陆巡止更早认识周清梵—— “那你们之前……” “她不认识我。”陆衍行低头看着地板,将那年在柘城实验室的事儿同徐妈复述了一遍。 徐妈听完之后更加震撼,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出。 她下意识地想问陆衍行,为什么心动了,后来却没有去追周清梵,但实际上,这个问题不需要问,也能轻易得到答案——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作为一个从小被父母视作空气,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的人,陆衍行的配得感一直都很低,徐妈从来没见他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小时候他拿了奖,她鼓励他去主宅给陆夫人看,他纠结很久才是会拿着奖状过去。 但看到父母在陪陆巡止之 后,他马上就会回来,从来不会上去争。 长大之后亦是如此。 按说陆家这么大家业,又是两个儿子,陆衍行还救过陆巡止的命,怎么说都应该有他一部分。 可没人提过。 他们不提,陆衍行就不要,自己跑出去创业。 他总说自己不累,可徐妈永远都忘不了他熬的那一个个大夜。 年纪轻轻,愣是把自己熬出了一身毛病,又是胃出血又是偏头痛。 第580回 停止这场荒唐吧 年轻人创业是很艰难的,徐妈唯一欣慰的就是,陆衍行身边还有温家那位少爷做朋友,若不是他一路帮衬着,陆衍行很难走到今天。 这个圈子里是最看背景的,大部分的人都是见人下菜,陆衍行在陆家没地位,走到外面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得起他。 陆衍行小时候就常因为这个被欺负,他自己做的手工经常被陆巡止那群朋友抢走,要么被踩坏要么被丢掉,陆衍行不生气,也不上去理论,只是回来之后埋头重新做。 然后再做的也还是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后来认识了温敬斯、渠与宋和陈南呈几人之后,陆巡止的那些朋友才没有像以前一样欺负他。 徐妈依稀记得,有次聚会上,陆衍行又被陆巡止的几个好朋友抢走了玩具,那几个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玩具踩了个稀碎,当时正好被渠与宋看见了,渠与宋冲上去跟那几个人打起来了,温敬斯和陈南呈随后上去帮忙。 这事儿闹了很大,不久就吸引了一堆大人过来。 渠与宋扯着嗓子大喊,指着那几个欺负陆衍行的跟自家父母告状,接着温敬斯和陈南呈也跟上一起。 这三人出身背景都非同寻常,看他们都为陆衍行出头,那几个小跟班的家长也纷纷道了歉。 那次之后,陆衍行才渐渐有了一些“地位”。 但别人也不是因为他是陆家二少爷才尊重他的,只是因为他有几个好兄弟。 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徐妈的眼眶都有些热了,她擦了擦眼睛,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陆衍行,“喜欢归喜欢,你那时没有说,她又遇上了大少爷……你们没有缘分。” 虽然阴差阳错很可惜,但人还是得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他跟周清梵纠缠下去,对谁没有好处。 “嗯,我知道。”陆衍行听过徐妈的话,低着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没想过和她怎么样。” “那就赶紧停止现在的荒唐吧。”徐妈压低了声音,同他说了几句重话,“你知道夫人的手段的,她可以不动你,但是这件事情一旦被她发现,大少奶奶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徐妈在陆家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陆家老宅里除了张管家之外最了解陆夫人的人了,她早年间或许还会念一下旧情,但陆董去世之后,陆夫人的手腕就越来越狠了,只要损害到陆家的利益,不管以前什么身份,都会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陆衍行才刚刚接管陆氏,位置没坐稳,股份也全部在陆夫人手上,他完全没有能力和陆夫人抗衡。 如果周清梵也喜欢他,那他奋斗几年,等陆夫人年纪大了,他完全当权了,到时候真要跟周清梵“修成正果”,陆夫人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周清梵对他没有感情,她爱的人始终是陆巡止,陆衍行沉沦在这段关系里,就等于是被困在那段不受宠的过去,一直活在陆巡止 的阴影下面。 这样下去,他心理迟早出问题。 念及此,徐妈又说:“我是下人,按说不该过问二少爷你的私事,但你从小就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我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句句都是为你好,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情投意合,即便是大少爷走了,她也不喜欢你,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大少爷在别的方面可能做得不好,但他对大少奶奶的感情,整个陆家都看在眼里。” “感情。”陆衍行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向徐妈,“您觉得他有什么感情?” 徐妈被陆衍行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 陆衍行虽然性格孤僻、话不多,但平时对她是很有礼貌的,像刚刚这样的态度,还是头一回。 徐妈也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问这种问题,愣怔过后,她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在外面养的情人,我看见过的,就三个了。”陆衍行说,“这就是他的感情?” 徐妈张了张嘴唇,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东西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竟然是这样吗? 她是真的没想到——毕竟陆巡止对周清梵真的很“特别”,从当初为了跟她在一起忤逆陆夫人的时候,老宅的人就开始感慨陆巡止“浪子回头”了。 陆巡止倒也不能算是浪子,和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他算好的。 他只是比较精明而已,很少被感情牵绊住手脚。 “那……大少奶奶 知道这些么?”徐妈好半天之后才问出这个问题,想想又觉得周清梵有些可怜。 “她不介意。”陆衍行又是一声笑,“她比你想得伟大。” 徐妈从陆衍行的话里听出了不忿和继续,她思考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这么对大少奶奶,不会是因为气不过她明知道大少爷出轨还离不开他吧?” 陆衍行这次直接不回答。 但凭徐妈对他的了解,已经从他的这个表情里看出来答案了。 徐妈动了动嘴唇,还想劝劝他,但陆衍行已经起身走向了桌子。 他将徐妈刚刚拎的保温盒打开,拿起勺子,喝起了里头的汤。 徐妈见他喝汤,便关心起了他的身体:“头还疼得厉害吗?” 陆衍行:“好些了。” 徐妈:“下次别喝太多酒,又头疼又胃疼,哪个都不能喝太多。” 陆衍行“嗯”了一声,“应酬,有时候没办法。” “对了,你生日……想吃点什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我跟厨房说一声。”聊了几句,徐妈便想起了陆衍行的生日。 提起“生日”两字,陆衍行的目光又黯淡了几分,他兴趣缺缺地摇头,“不用,那天工作有安排,应该不会回来吃饭。” “那我给你买个蛋糕去,你在外面吃完了回来吃蛋糕。”徐妈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陆衍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马上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徐妈。”陆衍行侧目看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快听不见: “不用麻烦,我已经习惯了。” 徐妈听见陆衍行的后半句话,鼻头和眼睛同时一酸,她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陆衍行装作没看到,继续低头喝汤。 没有嘴硬。 是真的习惯了。 再痛苦的事情,重复二十多年,也就麻木了。 习惯了生日被人遗忘。 也习惯了吃不到蛋糕。 小时候觉得得到了蛋糕就等于得到了爱。 现在他得到的远比一个蛋糕多得多。 不爱他的人,还是不爱他。 第581回 什么时候才是头 周清梵回到主宅之后直接上了楼,一鼓作气走到卧室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上,抚着胸口,想起来刚刚在祠堂发生的事情,心跳久久平息不下来——今天是徐妈,下次如果是别人呢? 纸包不住火,如今才一个多月,就已经被撞破了一次,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周清梵头很疼,很无力,她想让陆衍行放过她,可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前像是堵了一团迷雾,她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每天睁眼闭眼都觉得提心吊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陆夫人旅行回来之后,陆衍行会收敛一些么? 周清梵在卧室坐着思考了十多分钟,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短暂的逃避办法。 她拿起了手机,找到陆夫人的号码,斟酌许久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陆夫人,等陆氏的工作交接完,我想回柘城陪父母几个月,望理解。】 陆夫人最近在芬兰,有时差,短信自然是不可能第一时间回复的,因此周清梵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放下了。 刚放下手机,就听见了小柳敲门,“大少奶奶,该吃晚饭了。” 周清梵应了一声,随后便开门同小柳一起下了楼。 两人刚走下楼梯,正好碰上了从后院回来的陆衍行,就这么在客厅里打了照面。 周清梵和视线和陆衍行短暂地相接几秒,随后便迅速避开。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乍一看没什么特 别的,就是不怎么熟悉的大嫂和小叔子而已,可小柳自从那天晚上碰上陆衍行从周清梵房间出来之后,再看这两个人,只觉得哪哪都暧昧得不行。 小柳还有些佩服他们两个人的心理素质,特别是陆衍行——就算知道她知道,他还是那么冷静,完全没有那种被撞破的心虚! 念及此,小柳不由得多看了陆衍行几眼。 陆衍行自然也发觉了小柳的异常,他直接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小柳被问得一僵硬,火速回过神来,“额,二少爷,就是想问一下您的身体好些了没?还有……晚饭好了。” 陆衍行:“我不吃。” 他丢下三个字,便越过小柳和周清梵上了楼。 路过周清梵身边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周清梵巴不得陆衍行平时天天都这样,但作为知情人小柳,却不由得开始思考,陆衍行对周清梵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好像没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靠近周清梵; 但如果说喜欢的话……真的有人能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表现得这么冷漠么? 还有周清梵。 她对陆衍行又是什么态度? 她是被强迫的,还是两情相悦?如果是被强迫的……小柳轻轻地抿住嘴唇,眼底都是担忧。 她差点就忍不住去问周清梵了。 —— 晚饭陆衍行没下来,主宅偌大的餐桌前摆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却只有周清梵一个人在吃。 实际上,周清梵 本人也没什么胃口。 她随便夹了几筷子,吃了小半碗米饭糊弄,便回到了楼上。 周清梵上楼之后看了一眼手机,陆夫人竟然给她回了短信。 【工作大约多久处理好?】 周清梵思考了一下进度,回复她:【四月初应该可以结束。】 陆夫人那边应该是刚好在看手机,不过两三分钟便回了她:【可以,回去散散心吧。】 周清梵:【谢谢您。】 和陆夫人发完短信,周清梵便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泡澡。 她坐在浴缸里,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周清梵闭上眼睛,整个人沉了下去,想起刚刚陆夫人的短信,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即便只是短暂地离开陆家老宅也可以,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如今这个家里还是陆夫人说了算,陆夫人已经同意她回柘城,陆衍行没资格拦着她。 不过,从陆夫人刚才的短信来看,她似乎还没有回来的计划。 否则,按照陆夫人的性格,应该会说:等我回去再说。 但她这次是直接在短信里同意的,应允的还是四月份的事情,说明她还得在外面待一段时间。 周清梵偶尔会很佩服陆夫人,她似乎是完全不会被任何负面情绪击溃的那种人,即便是陆巡止去世的时候,都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周清梵记得很清楚,从得到陆巡止车祸的消息,再到太平间,她都没看到过陆夫 人的眼泪。 周清梵不知道她私下哭过没有,但在人前,她一直保持着理智和冷静。 然后,在第一时间扶正了陆衍行——那个之前从来没被她看见过的儿子。 周清梵想,她大概是一辈子都做不到陆夫人这样的,她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周清梵出来之后轻松不少,吹干头发再看手机,尤杏几分钟前发来了微信,跟她确认明天碰面的时间。 周清梵跟尤杏聊了一会儿,约了明天去公寓接她,便躺下睡过去了。 睡着之前,周清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的门——不知道陆衍行今晚会不会又来一次突然袭击。 被他半夜闯入弄醒过几次之后,周清梵渐渐有些习惯了,她也没有因为担心这件事情就不睡觉。 睡意来得很快,关了灯不久,周清梵便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六点半,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昨天晚上陆衍行没来。 周清梵想,大概是因为在祠堂的时候被徐妈撞上的缘故,陆衍行暂时收敛了一些。 还有,昨天她离开之后,徐妈应该单独跟陆衍行聊过—— 徐妈在陆家待了这么多年,从大局观出发,肯定会让陆衍行跟她保持距离,而陆衍行作为从小被徐妈带大的孩子,应该……挺听她的话吧。 若是因为徐妈出面让陆衍行放过她,那也算塞翁失马。 周清梵和尤杏说好了八点钟去接她,起床之后 ,她简单化了个妆,随便换了一套衣服便走出了卧室。 巧的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周清梵跟同样准备下楼的陆衍行碰了面。 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同他打招呼了。 陆衍行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黑色运动裤。 他双手插在兜里,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 这审视的目光,看得周清梵有些不舒服。 第582回 邀请 周清梵今天穿了一件素白色的中长款毛呢外套,她一米六七的个头,穿这个长度刚好遮住大腿。 周清梵皮肤白,她的气质很适合穿素色,但之前陆巡止总是热衷于让她穿很艳丽的颜色,反而彰显不出她的气质。 陆衍行觉得她最适合穿白色或者是卡其色。 看起来有种不入世的出尘美。 大约是很久没看过周清梵穿这个色系的衣服了,陆衍行原本只是想看一眼,不料却渐渐走神了。 最后,是周清梵的声音将他的思路唤了回来。 周清梵说了一句“早上好”。 清冷平缓的声音钻入耳膜,陆衍行的思绪被拽了回来。 “要出门?”他问。 周清梵点点头,简单同他解释了一句:“和我朋友去逛街。” 陆衍行“哦”了一声,没多问,转身下楼了。 其实周清梵身边的朋友,他了如指掌——她的朋友太少了,总待在一起的就只有尤杏。 她们本科和硕士都是同学,如今毕业,尤杏似乎是在转行做摄影师。 陆衍行不仅知道她在转行做摄影师,还知道她的背景。 凡是在周清梵身边出现过的人,陆衍行都会第一时间去调查。 尤杏的性格和周清梵反差挺大的,这点,陆衍行当初偷偷去大学城看周清梵的那半年多就晓得了。 她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尤杏总是话多的那个,周清梵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可以看出来她很放松。 周清梵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的人,她对 朋友的标准挺高的,这一点即便她不说也感受得到。 想到这里,陆衍行再次笑了起来。 她对朋友的要求这么高,怎么对男人的标准就这么低呢? —— 周清梵很准时地尤杏的公寓下面接到了她。 上车之后,尤杏先盯着周清梵看了一会儿。 她的气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稍微好了一些,但人还是瘦得厉害,尤杏看得心疼。 周清梵读懂了尤杏的眼神,冲她微笑了一下,“我挺好的,别担心。” 尤杏:“瘦得都快没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周清梵:“可能是前阵子反复发烧造成的。” 提起来这个事情,尤杏就更心疼了:“那最近好点儿没?” 周清梵:“嗯,好多了。” 尤杏:“你没再跪祠堂守夜了吧?那种地方阴气重,我听说身子虚的人一过去就容易病。” 周清梵:“嗯,陆夫人说不用守了。” 尤杏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吐槽:“他们家真够迷信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跟清朝人似的。” 周清梵没接话。 尤杏:“话说,你真的打算一直待在陆家?” 周清梵“嗯”了一声,“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尤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虽然我知道你特别喜欢陆巡止,但人都没了,你才多大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陆家这种龙潭虎穴……” 尤杏对陆家人的印象很一般。 虽然陆巡止对周清梵非常不错,两人也很相爱,但陆夫人这个人实在是很难相处 。 之前陆巡止在世的时候,有他护着,周清梵倒也不至于在陆家受太大的委屈,但陆夫人平时的行为也够给人添堵的了。 如今没了陆巡止,陆夫人又这么迷信——陆巡止葬礼的时候,尤杏就听人背后讨论过,说什么周清梵克死了陆巡止之类的,陆夫人要是信了这话,日后指不定要怎么刁难周清梵。 “杏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清梵趁等红灯的时候,侧目看向尤杏,同她保证:“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对了,你那个小叔子怎么样?”尤杏忽然又想起了陆衍行这号人物,“你跟他一起工作,他没为难你吧?” 提起陆衍行,周清梵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几分。 她“嗯”了一声,“没有,就正常工作。” 尤杏:“私下呢?” 周清梵:“私下不太熟。” 尤杏:“嗯,那还差不多,算他有点儿风度。” 尤杏跟周清梵关系好,之前也耳濡目染听说过一些陆巡止和陆衍行兄弟之间的微妙关系。 陆衍行一直不受宠,内心肯定是嫉妒陆巡止的,否则也不会非得进陆氏做出一番成就,说他没有跟陆巡止较劲儿,谁信呢。 尤杏看多了豪门权谋剧,甚至还偷偷怀疑过,陆巡止的车祸是不是陆衍行找人做的。 不过听说警方那边调查过了,还真是意外。 只能说陆衍行这个人命还挺好的,最大的对手说没就没了,陆夫人再怎么不喜欢他,也只 剩下这一个儿子了,必须把陆氏都交给他。 —— 周末两天,周清梵和陆衍行相安无事地度过。 自从那天在祠堂被徐妈撞见之后,陆衍行就没再来骚扰过她。 周清梵由此更加肯定,徐妈一定是跟陆衍行说了什么——也是,但凡明事理的人都会知道,他们两人这敏感的关系,必须保持距离。 周一,周清梵和陆衍行前后脚出门上班,上午开了一场周会,周清梵便开始着手准备去工厂视察的事儿。 中午十二点,正式出发。 今天开车的人是林澈,陆衍行前几天新招来的助理,和他年纪相仿。 周清梵下意识地想要往副驾的位置坐,刚打开门,就听见后排的陆衍行命令:“坐后面。” 周清梵手上的动作一僵,抬眸看了一眼林澈。 林澈对她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周清梵从这个笑里读出了很多信息。 她最终还是关上副驾的门,按陆衍行的命令,与他一起坐到了后排。 林澈是陆衍行找来的人,想必对陆衍行是忠心耿耿的,她不必有多余的担心。 路上,陆衍行跟周清梵问了一些工厂的情况,两人聊了一会儿工作之后,车厢内便陷入了沉默。 周清梵低头看着资料,余光去瞥陆衍行。 他的手捏着手机,好像是在回消息。 今天是他的生日。 周清梵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也拿起了手机。 周六跟尤杏一起去公园提前“考察”的时候,她已经预订好了蛋糕。 只是不太确定,今天有没有机会拿给陆衍行。 更不确定,陆衍行会不会领这个情。 …… 工厂生产线视察工作进行了快两个小时,从车间出来以后,周清梵和陆衍行又一起跟车间的负责人聊了几句,反馈了一些问题。 结束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 工厂这边的人想要留他们一起吃饭,陆衍行拒绝了。 周清梵随陆衍行往车库走的时候,随口问了他一句:“这附近有个公园,我想过去走走,可以么?” 陆衍行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回头瞥了她一眼:“问我做什么?随你。” 他自然不会觉得周清梵是想邀请他一起去。 “呃,这边不太好打车,也没公交。”周清梵不自然地接了一句。 陆衍行:“所以呢?” 周清梵:“能不能麻烦你等我一下?” 陆衍行:“不能。” 周清梵对于他的拒绝毫不意外:“公园挺好玩的,你也可以去看看,来都来了,你今晚也没别的行程安排吧?” 第583回 我在讨好你 陆衍行这次多看了周清梵几眼,眼底带着明显的探究和审视,像是在思考她这么做的目的。 周清梵平时并不是一个对人热情的人。 在经历了被他那样对待以后,更不可能对他热情。 而她刚才的话,是很直接的邀请了。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不容易。 周清梵从陆衍行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怀疑,这也跟她想象中差不多。 于是她很快换了说法:“随便问一句,你不想就不去。” “我给张管家打电话叫个司机来接我吧。”周清梵一口气把前面的那个要求也给撤回了,“不好意思,你当我没说。”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客套清冷,仿佛刚才那个要求不是她提出来的。 如此一来,陆衍行眼底的怀疑倒是消失了大半。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盯着她看着,最后动了动嘴唇,问:“怎么走?” 周清梵愣了一下:“什么怎么走?” 陆衍行:“你说的公园。” 她恍然反应过来,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要一起走么?” 陆衍行:“不是你先叫我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冷淡,后面没什么起伏地跟了一句:“再从家里叫司机过来,传到妈耳朵里以为我在刁难你,麻烦。” 周清梵“嗯”了一声,“谢谢。” 陆衍行没回应她的感激,只是抬了抬下巴,吩咐她:“带路。” 周清梵之前早就查好路线了, 公园就在工厂附近,走路或者开车过去都很方便,但看陆衍行的意思,似乎没想开车。 走路过去也就两公里左右,不算很远,周清梵今天特意穿的平底鞋,行动起来很方便。 郊区的路上没什么人,两人并排走着,没人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格外安静。 周清梵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陆衍行一眼,不是很确定他现在的心情状态。 但既然是答应了她一起去公园,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周清梵觉得,陆衍行比陆巡止难应付得多,当初她虽然为了吸引陆巡止的注意力花了不少功夫,但陆巡止的反应基本上在她预料之中。 她可以通过陆巡止的表情和言辞判断他的想法——当然,这可能也要归功于陆巡止骨子里的轻蔑。 陆巡止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栽在女人手里,因此他也不会吧把女人的手段当回事。 哪怕是后来知道她的目的,亦是如此。 不过这一套……放在陆衍行身上,效果好像不是很明显。 周清梵也不太摸得清楚,陆衍行在男女关系上是什么心态,只能先一步步试探了。 她没想过让陆衍行爱上她,只是希望通过“讨好”他的行为,让自己未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人在屋檐下,低头不是什么可耻的行为,她总要为自己谋个出路。 周清梵再次朝陆衍行偷瞄过去的时候,正好跟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被逮个正着,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还好周清梵心理 素质不错,她也从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于是很快调整好,淡定地开口问他:“你饿不饿?” 陆衍行没回答她。 周清梵并不介意他的沉默,接着说:“这里有一家餐厅还不错,我请你吃饭吧。” 陆衍行:“你请我?” 他简单的三个字里,依然写满了怀疑。 “算是谢谢你等我。”周清梵半真半假地说,“你也可以当我在讨好你吧。” 陆衍行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说出后半句话,但听过之后,他眼底的怀疑倒是没之前那么浓了。 周清梵知道,自己赌对了。 陆衍行这么聪明的人,面对她的反常行为肯定会多想,她与其找借口去搪塞,不如直接“承认”。 反正这也不是重点。 承认了请他吃饭是讨好也没关系,关键点在于生日蛋糕。 “你讨好我做什么。”短暂沉默后,陆衍行这样问。 周清梵:“上次被徐妈看到,以后就可能被别人看到。”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能不能麻烦你注意一下,下次不要在有人出现的地方那样——” “她不会乱说。”陆衍行没给她正面回答。 周清梵:“那是因为你是她带大的,她自然护着你,可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我?” 陆衍行斜睨了她一眼,忽然发出一声嘲弄的笑。 周清梵闻声,抬头朝他看过去。 陆衍行掀了掀唇,“你还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周清梵:“你不在乎么?” 陆衍行呵了一声,没有 回答。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他看起来是没有继续怀疑她请吃饭的目的了。 两人又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彼时日落西山,赤色的晚霞将天空渲染得像一副明艳的油画,金色的夕阳镀在两人身上,身下的影子被拉了很长,伴随着两人的步伐,重叠在一起,再分开。 走了快二十分钟,两人来到了公园。 因为是工作日,公园的人也很少,周清梵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五点整了。 这个时间,甜品店的老板应该已经把蛋糕送去餐厅了。 周清梵在微信上跟老板问话确认了一下。 她低着头聊天的时候,陆衍行忽然问:“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换个地方玩手机?”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悦。 周清梵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不高兴,赶紧放下手机同他解释:“我联系了餐厅那边订餐,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 接着,她又问陆衍行:“你有喜欢吃的菜么?他们也可以帮忙去买其他餐厅的东西。” 陆衍行:“没有。” 他这个回答很明显是在敷衍。 周清梵:“呃,那我看着点?” 陆衍行:“随你。”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跟陆衍行对话是真的有些心累,她不知道陆衍行是故意针对她才这样,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他跟关系好的人相处,应该不会这么不友好吧? 听徐妈之前的形容,他好像还是个很“乖巧”的人。 想到这里,周清梵头皮有些发麻——她 应该也是疯了,居然会把这两个字用到陆衍行身上。 陆衍行好像对公园的一些特色建筑物还挺感兴趣的,周清梵难得从他眼底看到些对生活的热情。 两人在公园逛到了六点钟,便一起去了订好的餐厅。 餐厅人不多,周清梵预定的是二楼的卡座,坐在楼上可以看到公园里的夜景,很美。 第584回 六根蜡烛 菜品都是周清梵提前点过的,两人入座之后不久,服务生就陆续来上菜了。 等最后一道菜上来,周清梵看了一眼对面的陆衍行,“需要加菜么?你可以点你喜欢的。” 陆衍行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陆巡止。” 周清梵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说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就听见他说:“我没喜欢吃的东西。” 周清梵“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忌口么?” “没有。” 没有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忌口。 陆衍行和陆巡止还真是方方面面都不像兄弟——陆巡止非常挑食,或者说非常讲究。 他不吃的东西很多,甚至就算是喜欢吃的食物,也只吃那个几个渠道买来的,品质不好的不吃,价格太低的不吃,周清梵跟他在一起之后,想吃一碗路边的面条,都得趁他不在的时候。 陆巡止是不会去吃这种便宜东西的,他在这点上也和陆夫人很像,他们母子两个人太讲究了,周清梵适应了很久,跟陆衍行相处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这些代入到了他身上。 但陆衍行的回答却让她清醒了不少——也是,他从小跟着徐妈长大,肯定不可能像陆巡止一样天天挑食。 连蛋糕都吃不到的孩子,哪里还有挑食的资格。 他说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忌口,周清梵反复咂摸着他刚刚的答案,竟是从他平静冷淡的口吻背后听出了心酸。 尤杏经常说心疼 男人倒霉一辈子,但这一刻,周清梵是真的有些可怜陆衍行的。 如果陆衍行能放过她,就更好了。 陆巡止已经死了,他没必要让自己一直活在过去二十多年的阴影里。 陆衍行话很少,周清梵话也不多,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没人开口,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周清梵抬眸看了陆衍行好几次,发现他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好像只有在床上羞辱她的时候,话才会变得特别多。 无奈之下,周清梵只好主动开口寻找话题。 她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空气还挺好的,看得见星星。” 陆衍行放下手里的叉子,目光往外瞟了一眼,“你喜欢?” 周清梵:“还好,小时候挺喜欢看的。” 陆衍行:“哦。” 周清梵:“我老家那边,空气比北城好,小时候经常会在院子里乘凉看星星。” 陆衍行:“柘城?” 周清梵怔了一下,有些意外陆衍行会知道她的信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可能是陆巡止或者陆夫人聊天的时候提起来的。 “是的。”周清梵点点头,“江南很适合生活。” 陆衍行:“那你怎么来北城了?” 周清梵:“……” 这个事情就说来话长了,而且涉及到了很多隐私的部分,周清梵只是想跟陆衍行尬聊几句而已,并不想将自己的生活呈现太多给他看。 这时,服务生正好过来了,周清梵顺势将她叫了过来,“你好,辛苦你帮我 们上一下蛋糕吧。” 服务生点点头答应下来,随后便去后厨的冰箱取蛋糕了。 陆衍行最初听见“蛋糕”二字时,并未想太多,以为只是普通的饭后甜点。 但,看到服务生拿着一个四寸蛋糕摆到桌上的时候,陆衍行的肩膀忽然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周清梵。 周清梵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指着蛋糕对他介绍:“我朋友说这边一家蛋糕店做得很不错,我正好想吃甜食了就点了试试,他们家不卖切角,只能点一个最小的。” “不过我吃不完,你要试一试么?”周清梵问。 她的眼神和给出来的解释都滴水不漏。 听完她的这番话,陆衍行心底的那点怀疑也渐渐地熄灭了——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周清梵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生日才准备的蛋糕。 怎么可能。 只是巧合罢了。 但,这的确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生日这天见到蛋糕。 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陆衍行再次将视线转向了桌子中间的那只四寸顶小蛋糕上,是经典的抹茶和巧克力的搭配,上面放着生巧做搭配,周围还有一圈巧克力淋面,上面的巧克力币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旁边还送了蜡烛和生日帽。 陆衍行想起来,幼儿园的时候,他每次看到同班的小朋友戴生日帽都会羡慕。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一顶纸做的丑帽子而已。 他羡慕的也不是他们可以戴生 日帽。 “你有打火机么?”陆衍行正走神,忽然听见了周清梵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定睛看向她,她已经拆开了蛋糕配套的生日蜡烛。 “蛋糕挺贵的,送的东西还是别浪费了。”周清梵将蜡烛抽出来,往的蛋糕上插了六根。 陆衍行:“为什么是六根?” 周清梵:“这么小的蛋糕,插不了太多吧,意思一下就行了。” 陆衍行:“哦。” 很巧,今天刚好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 陆衍行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递给了周清梵,周清梵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开始点蜡烛。 蜡烛一根根被点燃,周清梵将打火机还给陆衍行,“许个愿么?” 陆衍行;“你还信这个。” 周清梵:“不信,蜡烛都点了,走个流程。” 她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说出自己的愿望:“希望我父母身体健康。” 陆衍行没想到她会大喇喇地说出来,便下意识地提醒了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 周清梵:“你不是不信么。” 陆衍行:“……” 周清梵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陆衍行说不出话,她怕陆衍行丢面子,便马上结束了玩笑,提醒他:“你也许个愿吧,不说出来可能会比较灵。” 陆衍行沉默了几秒,然后吹灭了蜡烛。 周清梵:“?” 陆衍行:“按流程,许完愿是吹蜡烛吧。” 周清梵点点头,“你许过了?” 陆衍行没回答这个问题,动手把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拔了下来。 周清梵见状,拿起蛋糕刀和盘子准备去切蛋糕。 她切得很小心,将四寸的蛋糕分成了四个小块,第一块装到盘子里,先交给了陆衍行。 第二块是给自己。 陆衍行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块,盯了一会儿,眼皮有些酸。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叉子切了一块蛋糕送到嘴里。 清苦的抹茶和醇厚的巧克力相得益彰,初尝是苦,抿开之后渐渐有了甜味。 很有层次的味道。 因为刚入口的苦,后面的甜完全不会腻。 陆衍行想,这应该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块蛋糕。 第585回 山顶 其实陆衍行并不喜欢吃甜食,他只是因为小时候没得到过蛋糕,所以存在执念而已。 以前参加其他人或者是陆巡止的生日宴时,陆衍行吃过很多口味的蛋糕。 他都不喜欢。 太腻了。 又甜又腻,好像会麻痹人的舌头和神经一样。 每次吃到嘴巴里,他都觉得他配不上这么甜腻的东西,跟他的人生太不相称了。 所以他喜欢喝茶,还有加浓的美式。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陆衍行走神之际,听见了周清梵询问的声音。 他定睛朝对面的女人看过去,只见她一双杏眼看着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底难得透出了几分期待,像是在渴望他的肯定似的。 陆衍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羽毛划过了一样,灵魂跟着痒了一下,接着开始轻颤。 他避开她的视线,端起手边的乌龙茶啜了一口,喉结上下滚了两圈,冷冷地回应:“就那样。” “我觉得挺好吃的。”周清梵看着蛋糕说,“抹茶和生巧搭配不好容易腻,可他们家不会,味道很有层次,先苦后甜。” 她平时很少对东西做评价,说这么一长串话更是不可能。 不过陆衍行知道原因——她喜欢甜食。 柘城地处江南,她从小在那里长大,爱吃甜再正常不过。 之前在偷窥她生活的那半年多里,陆衍行就经常看见她和尤杏两个人去甜品店吃蛋糕。 后来她跟陆巡止谈恋爱,陆巡止也时常会带甜食给她。 她还 喜欢巧克力。 她的口味是很小女生的,和她对外展现出来的气质反差不小。 陆衍行听她对面前这块蛋糕的形容,便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吃,也是买来打算自己吃的,只是刚好赶在了他生日这天罢了。 很巧不是吗。 他第一次这样喜欢老天爷安排给他的巧合。 陆衍行低头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一块蛋糕,再次拿起叉子,切了一大块送到嘴里。 周清梵将陆衍行的动作看在眼底。 虽然他刚才对蛋糕的评价并不高,但从他的行动表现来看,他对蛋糕应该是比较满意的——或者说,他对于这个蛋糕出现的时机很满意。 她这次“示好”,算是成功了,也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周清梵不指望仅仅凭借这一次就让陆衍行放过她,但能求来一个喘息的机会,也算是没白费心思。 周清梵胃口不大,吃完那块蛋糕之后就吃不下了。 四寸的小蛋糕还剩两块,周清梵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陆衍行:“你是不是腻了?” 陆衍行看着她,没回答。 周清梵:“剩下两块我想送给其他客人或者——” 呃。 周清梵话还没说完,陆衍行直接把剩下的半个蛋糕端到了自己面前,拿起叉子切了下去。 周清梵哽了一下,看着他吃蛋糕的画面,忽然喉咙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陆衍行不是因为蛋糕好吃才吃的,可能是因为之前没有人在生日这天给他买过蛋糕,因为第一 次得到,所以就算味道不那么好,他也要全部吃完。 周清梵将视线挪到了一旁,装作没在意这件事情,给了他十足的体面。 陆衍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剩下的半个蛋糕吃完了。 放下叉子之后,他开始喝茶,一杯浓茶很快就下肚了,想来应该被腻得不轻——周清梵虽然喜欢吃甜食,但极限也就是一块,陆衍行一次吃了那么多,肯定腻得慌。 这顿饭说好是周清梵请客的,但最后陆衍行先一步刷了卡。 晚饭结束,两人走出了餐厅,关于刚刚剩下那半个蛋糕的事情,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 周清梵和陆衍行并肩走了几分钟之后,陆衍行忽然问她:“你刚才说你喜欢看星星?” 问题来得太忽然,周清梵懵了一下,“呃,小时候——” 她话音还没落,陆衍行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公园的出口走。 他的动作谈不上温柔,步伐也迈得很快,周清梵要紧赶慢赶才能跟上他。 周清梵就这么被陆衍行一路拽到了越野车前,他开了副驾门,将周清梵塞了上去,之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周清梵上车之后还没缓过来,她拍着胸口喘息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发动车子了。 周清梵赶紧拽上安全带系好,她侧目看向身旁的男人,气息不稳地问:“你要去哪里?” 陆衍行没回答,绷着嘴唇目视前方开着车。 周清梵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自己大约是得不 到答案了,索性便放弃了询问,任他开着车。 车行驶了十多分钟,上了盘山公路。 夜里盘山公路看不到车,四处都是陡峭的山壁,海拔一点点上升,周清梵看着窗外,莫名地有些紧张。 陆衍行就这么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十五分钟左右,最后车停在了山顶的位置。 他踩下刹车的同时,周清梵悬着的心终于暂时落到了肚子里。 她长吁了一口气,同时听见了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陆衍行打开了车门,回头睨她一眼,眼神示意她下车。 周清梵低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随陆衍行一起下了车。 刚一下车,入眼的便是满天的星星,和仿佛伸手就能碰上的月亮。 接近十五,月光很亮,月亮很圆,和漫天的繁星点缀着夜空,是仅有肉眼可以欣赏到的美景。 今天空气好,站在山顶,甚至看得见头顶的几颗星星在闪烁。 周清梵很多年没看过星星了,她被面前的风景震撼到,盯着夜幕发呆了两三分钟,这才想起来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周清梵没想到,陆衍行会带她来山顶看星星——是因为她“无意间”送了他蛋糕,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方式和她“礼尚往来”么? 算了。 她从来也猜不到他的想法,不如就不猜了,享受面前的风景比较重要。 在市区,很难看到这样干净的夜空。 陆衍行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对这边很熟悉。 他经常过来么? 这个问题已 经到了嘴边,周清梵最终还是咽下去了,没问。 他们两人的关系,问这个有些僭越了。 “好看么。”陆衍行盯着夜幕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同她说话。 周清梵点点头,诚实地回答:“很美。” 陆衍行淡笑了一下,返回去盯着夜空,“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你说,头顶这么多,有没有陆巡止?” 第586回 天窗 听见陆巡止的名字,周清梵的肩膀和嘴角的弧度同时僵住。 她有些不明白,风景这么好的时候,陆衍行为什么非得提起陆巡止——他明明很厌恶这个名字,就为了她添堵,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周清梵很理智地没有去接这句话,她装作没听见,仰头继续欣赏着夜空。 或许是因为那个蛋糕的缘故,陆衍行这次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刁难她,这个话题成功被她用沉默回避了过去。 后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和谁说话,就这么并肩站在一起,安静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周清梵看着天空,心情和思绪都宁静了不少,她很多年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看过星空了,也忘记了思绪宁静的感觉。 “谢谢你。”周清梵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转头看向身旁的陆衍行,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这三个字。 陆衍行听完之后依旧平时冷冽的表情,薄唇掀动,“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山顶看星星。”周清梵说这话不是为了讨好他,“我很喜欢这里。” 陆衍行转身去拉驾驶座的车门,“这么喜欢,那你今晚住下来。” 周清梵看他要走,赶紧按住车把手,慌乱之间正好抓住了他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指尖也碰到了他的手指,还触到了他手背上的血管。 周清梵听到陆衍行的呼吸一沉,她心脏一紧,抬眸看到他眼底的欲念,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陆衍行反 握住她的手,将她压在车门上,低头朝着她的嘴巴亲了下去。 周清梵的后背撞上了车门,虚掩着的车门“嘭”一声关上。 四周只剩下了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和唇齿碰撞的暧昧声响。 陆衍行含着她的嘴唇,吸几下又咬几下,周清梵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却使不出任何力道挣扎。 她大脑发晕,身体发热,鼻尖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嘴里都是抹茶生巧的味道,分辨不出来自于谁。 周清梵不是第一次被陆衍行亲了,可他这次表现得和过去太不一样—— …… 伴随着时间推移,月亮在夜幕里一点点改变行进轨迹,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像调皮的孩子在眨眼睛。 车内,周清梵躺在陆衍行身上,透过天窗看到了停在车顶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照进车里,将这一车暧昧狼藉映衬得无处遁形。 周清梵闭上眼睛,想起刚刚的那场疯狂,脸颊发烫,手指不自觉地掐住了掌心。 她现在还保持着刚才的状态躺在陆衍行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周清梵马上起身,坐到了空出来的一隅,低头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今天穿了一条A字裙,刚刚没有脱,已经脏得没办法再穿了。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这样子和陆衍行一起回到老宅,如果被人看见了—— “张管家。”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了陆衍行通电话的声音。 她头皮一紧,抓着门 把朝他看了过去。 陆衍行身上的衬衫扣子开了好几颗,胸口残留着她抓出来的指甲印,刺眼又香艳。 周清梵抿住了嘴唇,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里很安静,张管家在那头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二少爷,还没有下班么?大少奶奶的电话没人接,今天公司很忙么?” 周清梵屏住呼吸。 张管家问的话本没有什么问题,作为整个陆家的管家,陆夫人不在,他理应关注每个人的动向,平时周清梵去出门也都会和他报备。 今天,属实做贼心虚了。 “今天在工厂视察,这边有一条生产线出问题了,协商解决方案耽误了时间,她跟林澈跟我一起住招待所了。”陆衍行面不改色地说,“厂区信号不好。” “哦,这样,大少奶奶没事就好。”张管家说。 陆衍行例行公事问了一句:“需要我去找她通知一声给你回电话么?” “不麻烦二少爷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张管家自然不会麻烦陆衍行去帮忙敲门。 陆衍行应付完张管家之后,便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看到对面周清梵如临大敌的表情,短促地笑了一声,“大嫂,这么紧张。” 周清梵攥住了门把手,她知道陆衍行是故意这么喊她的,但现在已经无心去纠正这个称呼。 “张管家他……” “怕他怀疑?”陆衍行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周清梵点点头,“他是陆夫人的心腹。” 如果是被陆家 的其他人发现,尚且可能用别的办法解决一下,如果是张管家……他对陆夫人忠心耿耿,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陆衍行肯定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没有接话。 周清梵吸了一口气,松开车门把,轻轻拽住了陆衍行的胳膊,和他商量:“以后我会配合你,直到你腻了不想玩了,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 “怎么配合我?像刚才那样?”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薄唇掀动,“陆巡止教了你不少。” 周清梵无视了后半句,直接回答前面的问题:“我都听你的。” “你在怕什么?”陆衍行嘲弄地勾起嘴角,“怕被她发现你,让你没办法继续待在陆家给陆巡止守孝?” “就这么舍不得陆太太的位置么,嗯?人活着的时候上赶着,死了也不舍得放?” 他一生气,说出来的话就开始变得很难听,字字句句都是羞辱。 “没有舍不得。”周清梵忍着反驳的冲动,垂下脑袋,低声说:“这位置,也不是我说不要就能不要的,陆夫人松口之前,我都不能走。” 第587回 示弱 适当地示弱才能让谈判成功进行下去。 不仅如此,还要避开可能会激怒对方的点。 陆衍行听见她不舍得陆巡止不痛快,那她就否认这点,将矛盾转移到陆夫人身上,把自己塑造成“迫不得已”的形象。 屈服可耻但是有用,周清梵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之前几次她也尝到了硬碰硬的下场。 陆衍行听完她的解释后,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问:“你想走?” 周清梵没有直接回答:“没有人帮我。” 陆衍行听着她略显无助的语气,再次笑了起来,“后悔嫁给他么?” 周清梵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已经发生了,后悔有意义么?” “就算我后悔,也离不开陆家,不是么……”周清梵喃喃自语,“我不奢求你帮我什么,只求你能让我平安熬过这三年,我想活着走出去。” —— 回到市区已经是次日凌晨两点。 陆衍行带周清梵去了新尚的公寓。 周清梵认出新尚的路之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在担心陆衍行会带她去酒店。 酒店有监控,前台还有入住信息登记,一旦被调查,就是铁证。 陆衍行的公寓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凌晨的地库空无一人,周清梵穿着已经狼藉一片的衣服下了车,浑身都不自在。 她正低头整理裙摆的时候,肩上突然多出了一件运动外套,周清梵侧目一看,是陆衍行的衣服。 “谢谢。”她打 开衣服披到身上,他的衣服很宽大,正好能遮住裙子上的痕迹,周清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陆衍行没有回应她的道歉,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周清梵裹紧身上的外套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陆衍行按下了“21”。 电梯缓缓上行,周清梵低头看着脚下,耳边是陆衍行沉沉的呼吸声,像极了之前在山顶的车里—— 想到那个画面,周清梵的脸颊和耳根又开始发烫。 叮。 电梯停在了二十一层。 周清梵抬起头的时候,陆衍行已经迈步走出去,她也赶紧跟上。 公寓是一梯一户,一下电梯斜前方就是陆衍行公寓的门,他上前刷了一下指纹,客厅的门便打开了。 陆衍行走进去换了拖鞋,这期间,周清梵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 陆衍行换好鞋之后见她仍然站在原地,拧眉,略显不耐:“你打算睡楼道?” “……我换鞋么?”周清梵刚才看了一下,陆衍行的公寓很干净很整洁,她不好意思穿鞋进去。 陆衍行重新打开柜门,从里面取了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出来扔到她脚边。 周清梵换了鞋,将自己的鞋放进了鞋柜。 她站在鞋柜旁边,视线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起了陆衍行公寓的环境。 装饰和陈列都非常简单,只看客厅的摆设就知道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客厅里头一直很小的茶几,沙发也不大,对面是开放式厨房,岛台的 位置被他改成了吧台,上面摆了很多酒和杯子。 客厅里没有电视,只有一投影墙,下面的电视柜上放着两只游戏机的手柄。 周清梵看着那两只手柄,忽然想起来,之前陆巡止好像说过,陆衍行打游戏很厉害,他们两个人切磋的时候,他就没赢过陆衍行。 当时陆巡止也是以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出来的,陆衍行就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好像也没当回事儿。 说到阴阳怪气,周清梵很自然地便想到了陆衍行的这栋公寓——当初陆巡止以为他是租的,但他回复说,是买的。 周清梵甚至还记得他当时说的价格。 虽然还没有完整地参观过,但只看客厅,周清梵也可以肯定,这栋公寓的面积在一百五十平往上了,陆衍行才二十六岁,靠自己买下这栋公寓,是真的很厉害了。 难怪陆巡止总是对陆衍行有那么深的防备和危机感——他们两人先天的资质差距太大了,只是陆夫人太过偏爱陆巡止,他的地位才得以巩固。 如果他们兄弟两个人靠实力和能力公平竞争,陆巡止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站那儿干什么?去洗澡吧。”陆衍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周清梵刚才出了很多汗,身上很不舒服,确实早就想洗澡了,只是——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衣服穿?” 陆衍行指了一下主卧的方向:“衣柜里,自己拿吧。” 周清梵愣了一下,“我进去拿么?” “ 不然我伺候你么。”陆衍行抬起眼皮反问她,“需不需要帮你穿上。” 周清梵被他噎了一下,最后只“哦”了一声,便按他方才的提示朝主卧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站在门口,轻轻地推开门。 主卧很大,带了一个独立卫生间,入眼都是白色,床上用品也都是白的。 像进了病房似的。 所有的桌面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摆任何东西。 周清梵本就有些不自在,看到卧室的环境后,更加拘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衣柜的方向走了过去,打开了推拉柜门。 她开的这一扇,正好是放睡衣的。 周清梵随便拿了一套黑色的T恤和短裤套装,就关门从主卧退出来了。 他的房间整洁程度像消过毒的实验室,她多呆一秒都觉得精神紧张。 周清梵拿着衣服出来之后,正好对上了陆衍行的眼,她朝他点了点头,便加快步伐去了浴室。 浴室的装修是暖色系的,周清梵关上门之后松了一口气,脱掉身上的衣服开始冲洗身体。 …… 周清梵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找不到陆衍行的人影了。 周清梵往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睡了么? 周清梵回头看了一眼沙发,看来她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一下了。 沙发上有抱枕,睡几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周清梵自认为没资格跟陆衍行提要求,便也不去打扰他了,就这么枕着抱枕在沙 发上躺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周清梵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边的东西。 她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在陆衍行怀里。 身体腾空是因为被他抱起来了。 她抓住的东西是陆衍行的小手臂。 第588回 你恨我么 而且……抓得很紧。 就跟陆衍行那晚喝醉了抓她的力道似的,救命稻草。 对上陆衍行的眼睛,周清梵只觉得十分尴尬,她渐渐放缓力道,将目光别开。 周清梵想问陆衍行要抱她去哪里,但气氛到这里,已经不好意思问了。 即便抱着她,陆衍行依旧走得四平八稳,长腿迈出,最后的目的地……是主卧。 周清梵看到那一房间的白,朦胧的睡眼被刺得有些酸。 床上多了一床被子,也是白的。 很快,周清梵被陆衍行放在了床上。 周清梵和陆衍行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原本就做不到太淡定,如今又在他卧室里,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我……”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睡沙发就行了。” 陆衍行没理她,绕到另外一边上了床,躺了下来。 周清梵看陆衍行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回应她的问题了,她抿了抿嘴唇,只能强迫自己躺下来了。 周清梵刚刚挨着枕头,身上就多了一床被子,是陆衍行抓起来盖到她身上的。 他的动作谈不上多温柔,更像是随手那么一盖。 周清梵抓住被子,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陆衍行关了灯。 卧室里是遮光帘,灯一关,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四周的环境,周清梵的神经倒也松懈了不少。 她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蒙住了眼睛,缩着身体试图再次入眠。 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早晨,周清梵醒来 看着卧室雪白的墙,都有些惊讶于自己昨天的入睡速度。 她本来以为被陆衍行弄进卧室之后会失眠的,没想到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大约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周清梵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陆衍行已经不见人影了。 床头的摆钟显示时间是六点半。 他起得可真够早的。 周清梵在别人家里也不好赖床,看过时间之后便从床上起来了,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将被子叠起来,工工整整地放到一旁,又把床单铺平。 周清梵刚做完这些,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进来的陆衍行,他已经换好了衬衫和西裤,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 周清梵正疑惑的时候,陆衍行拿着购物袋来到了她面前,随手放到床上。 “你的衣服。”他惜字如金地说了四个字。 周清梵拿起其中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套小西装。 她昨天那套衣服完全没法穿了,晚上睡觉前还在考虑应该怎么办,没想到陆衍行已经替她解决了。 “谢谢。”周清梵和他道谢。 陆衍行听了周清梵的道谢之后没什么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带着人读不懂的情绪。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他忽然开口:“你恨我么。” 周清梵翻购物袋的动作一顿,头皮也跟着紧了一下,没想到陆衍行会冷不丁问这么一句。 更没想到应该怎么回答。 她思考间隙,陆 衍行已经继续:“恨是么。” “也没有。”周清梵低声地回应他,“恨你不能改变现状,没有意义。” 陆衍行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从卧室出去了。 直到他离开,周清梵也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那个问题,又为什么发出那声笑。 她好像从来就没看懂过陆衍行。 周清梵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花心思继续猜他的想法,她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拿着衣服赤脚走了进去。 周清梵在陆衍行房间的洗手间换好衣服就出来了,她没在这里洗漱,而是去了外面那个洗手间。 她怕冒犯到陆衍行。 周清梵来到客厅的时候,陆衍行在岛台那边冲咖啡。 周清梵走到衣帽架前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没电了。 “可以借一下你的充电器么?”周清梵看向陆衍行求助。 陆衍行指了指吧台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周清梵走上去之后,就在吧台那边找到了充电线,她将手机充好电,坐在了椅子上。 周清梵摆弄手机的时候,面前忽然多出了一杯拿铁。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衍行,那眼神看着有些受宠若惊。 她平时情绪很淡,很少露出这种不加掩饰的表情,有些孩子气。 陆衍行淡淡地掀唇,“做多了。” “哦,谢谢。”周清梵还是习惯性地和他道了谢。 陆衍行没回应,走到厨房的烤箱前开了柜门,从里面取了面包出来,随便放在盘子里。 他抬头朝周清梵那边叫 了一声:“过来拿你的东西。” 周清梵:“……?” 她有些疑惑地放下手机走上去,看到盘子里的三明治之后,更惊讶了。 陆衍行:“楼下面包店买的。” 周清梵:“谢谢。” 陆衍行:“你只会一句话?” 周清梵:“……” 陆衍行端起自己的那份去了吧台,周清梵随后也端起盘子坐了回去。 他们两个人在吧台的一左一右,吃早餐的时候也没什么沟通。 周清梵边吃早餐边看邮件确认今天的工作和待办清单。 她手上的这几个项目差不多要交接完成了,陆衍行也招到了新的助理。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月,她就可以离开陆氏了。 “林澈说你最近在跟他交接工作?”陆衍行仿佛有读心术似的,周清梵刚这么想着,就听见他问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已经交接完百分之八十了。” 林澈能力出众,学习和反应速度都很快,不得不说陆衍行还是很会招人的。 眼光独到。 陆衍行:“你这么急?” 周清梵是挺急的,但她不好承认,只好搬出借口:“陆夫人也不希望我在陆氏待太久,时间长了,她难免多想。” 陆衍行呵了一声,“你倒是听她的话。” 周清梵哪会听不出他的嘲讽,她也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嘴唇,“在陆家,有人敢不听她的话么。” 陆衍行嘲讽她,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照样得什么都听陆夫人的安排。 陆衍行听出 了周清梵的弦外之音,直接问:“你在拐着弯讽刺我?” 周清梵摇头。 陆衍行:“你觉得我信么?” 周清梵:“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陆衍行后来沉默了,大概是无话可说了。 两人吃完饭之后,周清梵主动揽下了洗碗的任务。 陆衍行坐在吧台,目光看向厨房。 初升的朝阳透过落地窗打在她身上,她弯着腰在洗碗池前站着,额头的碎发垂下来几缕。 这画面,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第589回 查她的出行信息 陆衍行偷偷窥探周清梵的那段时间里,经常会梦见她——不是什么激情旖旎的梦,梦的内容大都是一些细水长流的生活画面。 他对她的感情,从来也不是什么生理层面的冲动。 她在他心中一度是不容亵渎的存在,所以在看见陆巡止那样对待她的时候的,他才会崩溃又嫉妒。 他在梦里幻想过和她在一起。 他们一起看星星,一起看书,一起吃饭,一起打扫卫生。 只要跟她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有意思。 想起自己曾经的这些想法,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最后哪一条都没达成,他们只剩下了身体上的纠缠,且是他单方面的强迫。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过程里,她心理层面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每每看到她强烈的反应,他都会忍不住想,她在陆巡止身下,是不是也是如此。 周清梵洗好了碗,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陆衍行紧盯着她。 “我洗好了。”周清梵看了一眼客厅的门,“差不多该上班了吧。” 陆衍行将视线收回,起身离开。 周清梵看到他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了西装往身上套,她也赶紧拔掉手机充电线跟上去。 “我打车去公司吧。”周清梵说话间,已经打开叫车软件约了车。 没有司机,她和陆衍行单独去公司,难免惹来闲话,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了,周清梵不想在离开陆氏之前 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陆衍行看了一眼周清梵的手机屏幕,薄唇里吐出两个字:“随你。” —— 陆氏和瑞澜合作开发的产品一期上线已经有三个月了,今天是季度总结会议,温敬斯亲自来了陆氏开会。 顺便也见见陆衍行。 陆衍行接手陆氏的这段时间,工作非常忙碌,温敬斯几乎没什么时间跟他碰面。 会议是早上十点钟开始的,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 周清梵也参与了这次会议,温敬斯跟她在会上打照面。 会议结束后,温敬斯和周清梵寒暄了几句,周清梵礼貌地回应了他。 实际上,周清梵和温敬斯之前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在婚礼上单独说过几句话,温敬斯和陆衍行的关系比较好,跟陆巡止没什么交集。 今天温敬斯会主动来同她说话,周清梵还挺惊讶的。 惊讶之余,她又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温敬斯和陆衍行关系这么好,说不定已经知道她和陆衍行的事儿了。 念及此,周清梵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忍不住朝陆衍行的办公室看了过去。 办公室内,温敬斯已经和陆衍行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温敬斯盯着陆衍行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主动开口同他说:“晚上我订了位置,与宋和南呈也到,给你补过个生日。” 陆衍行点点头,“谢谢。” 好些年了,他都是跟温敬斯、渠与宋还有陈南呈这几个朋友一起过的生日。 他们三个人, 和徐妈,应该记他生日记得最准的人。 “原本是想昨天给你过的,但赶上你去工厂了。”温敬斯笑着说了一句,试探性地问:“订蛋糕么?” “都行。”陆衍行回答。 温敬斯听着这个和以往都不一样的答案,微微挑了挑眉。 陆衍行之前对于蛋糕这个话题都有些排斥,他几乎每年都会试探一句,但陆衍行的答案都差不多——他说他不需要蛋糕。 其实不是不需要蛋糕,只是没有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而已。 陆衍行看到温敬斯的表情,便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了。 “昨天,她买了蛋糕。”陆衍行看着脚下的地板,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谈到“蛋糕”二字时,他的唇齿间似乎又出现了清苦醇厚的抹茶和巧克力的香味。 温敬斯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意外:“她知道你的生日?” 陆衍行摇头,“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温敬斯:“但你很喜欢这样的巧合,是么?” 陆衍行没有回答。 温敬斯斟酌了一番,认真地问他:“想过以后怎么办么?” 陆衍行和周清梵的纠缠,他是知道的。 陆巡止死后,陆衍行第一次进周清梵的卧室,温敬斯就知道了。 陆衍行在他面前几乎没什么秘密。 第一次,他完全是冲动的结果,通电话的时候,温敬斯都能听出来他声音里的颤抖。 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何况陆衍行对周清 梵本来就有感情。 陆衍行无声地重复了两遍温敬斯的问题。 以后,以后。 最后,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哪有什么以后。” 他跟周清梵现在的每一次都是偷来的,她恨不得赶紧摆脱他,又怎么会想和他有以后。 “你们一直这样这下去,恐怕瞒不住。”温敬斯冷静地提醒他:“陆家老宅人多眼杂,个个忠心于陆夫人。” “还有,陆夫人阅人无数,你藏得再好,也难免马失前蹄。”温敬斯说,“最近这段时间她不在,等她回来,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你现在是她唯一的儿子,陆氏还指着你,她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周清梵那边……陆夫人的做事手段,你我都清楚。” “所以,我和她不会有以后。”陆衍行自嘲地笑了笑,“客观,主观,都不可能有。” “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想就可以的。” 温敬斯:“既然你都清楚,就趁早做决定。” 他说得不算直接,但陆衍行很清楚他所谓的“决定”,指的就是放手。 —— 可能是那晚的蛋糕真的起到了讨好的作用。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陆衍行收敛了许多。 虽然他晚上还是会来卧室,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肆意羞辱她了,最起码,来之前会发消息跟她说一声,出去的时候也会避开人。 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卧室之外的地方对她动手动脚。 相安无事地过了半个月,周清梵在陆氏的工作交接 也差不多完成了。 这个周五,是她在陆氏的最后一天。 周清梵手上已经没工作了,她一整天都在为回柘城做准备。 周清梵订了下周一的机票,在微信上通知了周生旸和洛甄,二老得知她要回去,早早地就开始做准备了。 周五下班回到陆家老宅,周清梵便开始准备回家的行李。 晚上七点钟,陆衍行回到老宅,就听见张管家和小柳说:“把燕窝和茶叶给大少奶奶带着,给她父母的伴手礼,是夫人的意思。” 陆衍行微不可察地皱眉。 伴手礼? 周清梵要回柘城? 陆衍行往楼上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给林澈发了一条消息。 【查一下周清梵的出行信息。】 第590回 为什么开除她 林澈的办事效率很高,陆衍行消息发出去不过十分钟,林澈便将周清梵的航班信息发来了。 周一早上八点半的航班,北城飞柘城。 只有去程,没有返程。 看样子,她应该是要待很久。 陆衍行盯着航班信息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给林澈发了一条消息:【帮我订一下同一天飞海城的机票。】 林澈很快发来了截图,图片上都是当天上午北城飞海城的航班信息。 陆衍行最后选了十点钟的那一趟,这样可以确保去机场的时候不跟周清梵撞上。 陆衍行做出选择,林澈也很快订好了机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陆衍行没有直接飞柘城,而是选择了距离柘城车程一个多小时的海城作为落地城市。 陆衍行在海城有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他联系对方给他送了一辆车到机场。 开车过去,可以免去很多烦恼。 陆衍行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何必考虑这么多呢。 就因为她那天的一句“以后能不能注意点”? 陆衍行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看过去,和下楼的周清梵打了照面,周清梵像平时一样和他点了点头。 周清梵跟陆衍行在老宅的沟通一直不多,客厅的其他人也习惯了两人不怎么说话的状态,唯独小柳,自从知道两人的关系之后,哪怕是看见他俩对视,都会浑身不自在。 可她又必须憋着, 没办法和任何人讨论,更不可能去问周清梵。 小柳不知道这两人在老宅公开碰面之后心理是否承受折磨,但她一直在被折磨。 “大少奶奶,二少爷,晚饭好了,先去吃饭吧。”小柳硬着头皮说了一声。 周清梵闻声看向小柳,朝着她点点头,见她脸色不好,便顺嘴关心了一句:“身体不舒服么?” 小柳:“……没有没有。” 周清梵:“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早点去休息,别生病。” 小柳只能尴尬地应着。 周清梵没等陆衍行,先去了餐厅。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从沙发上起身,他缓缓走到小柳身边,停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小柳被陆衍行看得一阵紧张,头皮发麻,说话都结巴了:“二、二少爷。” “你的心理素质不适合待在这里。”陆衍行淡淡地说,“我会让老张多给你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 小柳大脑宕机,等她反应过来陆衍行话里的意思时,陆衍行已经越过她走进餐厅了。 小柳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脚下一软,差点倒下去。 …… 吃过晚饭,周清梵独自出去走了走,顺便去了附近的老字号店铺预约了明天下午的特产礼盒。 母亲喜欢这家店铺的点心,周清梵每次回家都会为她带一盒。 周清梵是走路出去的,散着步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她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了张管家和小柳站在 那里。 小柳一直低着头,手在抹眼泪,看起来像是在的挨训。 张管家算是小柳的直属领导,他平时对待手下的人都很严厉,小柳年纪比较小,来老宅的时间也不长,应该是被吓到了。 小柳算是周清梵的人,周清梵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她走上去,停在小柳身边,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去问张管家:“张叔,小柳犯什么错了?” 张管家看到周清梵忽然出现,喊了一句“大少奶奶”,之后便毕恭毕敬地同她交代:“是二少爷的意思,明天开始小柳离开老宅。” 听见最后的四个字,周清梵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管家便率先摆明立场:“大少奶奶,夫人走之前交代过,家里的事情都听二少爷的,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好,明白。”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她也知道怪不得张管家,毕竟这决定是陆衍行做出来的。 可小柳究竟哪里得罪陆衍行了?平时她对陆衍行客客气气的,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难道是因为小柳是陆巡止招来的人,所以他也要一并处理掉? 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了——陆氏那些员工,他也是这么一点点清理的。 张管家和周清梵说完话就先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周清梵和小柳两个人。 周清梵拍拍小柳的肩膀,同她说:“先回去休息吧。” 小柳红着眼眶看着周清梵 ,欲言又止。 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朝她点点头之后就回了后院。 小柳走后,周清梵又独自在院子里坐了半个多小时。 待她回去主宅的时候,佣人们都已经下班了。 周清梵看着偌大的客厅,胸口有股莫名的压抑感——自从她住进陆家老宅,每次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都会有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明明客厅很宽敞,可她却觉得逼仄无比,那些华丽的家具和陈列摆设,都像一条条无形的铁链,捆着她的身体,夺走她的呼吸。 周清梵转身换了鞋,抚着胸口,加快步伐上了楼。 她一路低着头回到了房间,推开门也没往里看,径直朝衣柜的方向走。 抬起手来开柜门的时候,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双手。 周清梵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后来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周清梵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嗅到了他指尖的柠檬薄荷味。 她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陆衍行。 周清梵将他捂在她嘴上的手拉开,“你怎么过来了。” “去哪里了?”陆衍行不答反问。 “没去哪里,附近走了走。”周清梵回答完陆衍行的问题,话锋一转,同他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张管家在跟小柳说话。” 周清梵停顿了一下,去看陆衍行的表情。 陆衍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接话,不过他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张管家说,你开除了小柳。”周清梵看着他的眼睛: “她没犯过什么错,为什么开除她?” 陆衍行的声音有些冷:“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么。” 周清梵不卑不亢:“她是我的人,是跟我一起进陆家的,你开除了她,以后就没有人照顾我了,我问你要个解释很合理吧。” “保姆多的是,你需要的话,我让人重新招。”陆衍行还是不肯说原因。 周清梵:“你招的,是照顾我还是监视我?” 第591回 别这么叫我了 陆衍行皱起眉来,面露不悦,掐住她的下巴:“监视你又如何,怎么,要找陆巡止从坟里爬出来给你做主么?” “你——”周清梵被陆衍行的话呛了一下,她额头渗出了一层汗,努力平复着呼吸:“所以你开除小柳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巡止招进来的人。” 巡止。 陆衍行听着这两个字,忽然笑出了声,表情阴沉而诡异。 周清梵被他的目光吓到,下意识地要躲,掐在下巴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不然呢。”陆衍行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床上带,“让你天天看着她缅怀你的巡止么。” 话音落下,周清梵已经被他压在了床里,她想躲,陆衍行直接抵住她的膝盖。 他一把撕开她的衬衫,低头便去咬她的脖子,“我更喜欢让你躺在这张床上缅怀他。” 陆衍行这下直接将她咬破了皮,周清梵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出来,“我和你做,你让小柳留下行么。” 周清梵不喜欢去适应新人,小柳跟了她快一年的时间,心思单纯,对她也很真诚。 再安排一个人过来,不一定是小柳这样的。 况且,小柳也没做错什么,陆衍行只是因为她是陆巡止招来的人就开除她,实在是—— “看不出来,大嫂还挺善良的。”陆衍行伏在她身上看着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看似是夸奖,实则嘲讽满满。 “不过大嫂好像忘记了一点,”陆衍行的手指摸着她的脸, 轻笑,“做不做,可从来不是你说了算的——什么时候轮到你用这件事情和我谈条件了?嗯?” 陆衍行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周清梵脸上,掼得她面颊滚烫、无处遁形。 他的话难听,但没有说错。 他们之间,要不要做,怎么做,什么时候做,从来不是她说了算。 她和他谈条件,简直是自不量力。 “我只是希望小柳留下,可以么。”周清梵放软了态度,“拜托你了。” “怎么拜托?”陆衍行的手指停在她的唇上,眼底的欲念几乎喷薄而出。 有了之前的经验,周清梵当即便猜中了陆衍行的心思——她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启唇,说了一句话。 陆衍行松开她,在一旁躺下来,“好,那我好好感受一下大嫂的诚意。” 周清梵坐起来,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正如陆衍行刚刚所说,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只要过来了,那一切都会发生——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如果今天来一次就能让小柳留下来,那也不是不行。 “怎么,大嫂后悔了?”见周清梵不动,陆衍行又来了一句。 他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故意叫这个称呼来刺激她,周清梵以为会麻木,可每次听到之后都会心口发紧,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 很难堪。 “……别这么叫我了。”她无奈又小声地呢喃一句。 陆衍行:“叫错了么?难道你不是陆巡止的老婆?还是你觉得陆巡止不是我亲哥? 又或者——” 后面的那句话,陆衍行没说完。 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周清梵直接吻上了他。 陆衍行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你疯了。” 周清梵答非所问,“小柳的事情,请你再考虑一下。” …… 凌晨一点半。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周清梵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身上遮了一条被单。 陆衍行坐在床边穿衣服。 此时此刻,他在扣睡衣的扣子。 周清梵看着他的背影,顶着干哑的嗓子开口:“小柳的事儿——” “我会给你找新的保姆。”陆衍行打断她。 周清梵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愤怒,“你刚才答应过我会考虑。” 陆衍行转过身来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声音冷漠:“现在我考虑好了,还是要开除她。” 周清梵抿住嘴唇死死盯着他。 她知道她上当了——她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信任人,可她竟然莫名地觉得,陆衍行这种人是不屑于玩文字游戏的。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这一招,和陆巡止当初的手段如出一辙。 “这么舍不得她?”陆衍行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嘲弄地说:“哭得跟死了丈夫似的。” 周清梵攥住身上的被单,不断地深呼吸,勉强维持着理智。 陆衍行的话实在太恶劣,恶劣到让她这种人都产生了动手的冲动。 可理智又提醒她不能动手,不仅不能动手,连反驳都不可以。 得罪陆衍行,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 过。 周清梵只能低着头隐忍,沉默不语。 陆衍行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烦躁,他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再次笑起来:“陆巡止倒把你调教得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你知道骨气两个字怎么写么。” 他说完之后便松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周清梵坐在床边,下巴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脑子里都是陆衍行离开之前的那句话,还有他脸上鄙夷嫌恶的表情。 良久,周清梵发出了一声低笑。 陆衍行这个人真奇怪。 是他让她陷入这样背德的处境里的,是他把她拽进这片沼泽地的。 他明明很清楚,她挣扎只会陷落得更快,可又要嫌她“逆来顺受”。 骨气,呵。 难道她要去找陆夫人说这件事情么?还是去报警? 那不叫骨气。 那叫自不量力。 说到底,陆衍行就是自己心理扭曲,以折磨她为乐。 只要是和陆巡止有关的人、事,他统统不会放过。 周清梵倒在床里,闭上了眼睛。 还好她大后天一早就要回柘城了,就算是短暂的逃避也好,她真的亟需一个喘息的空间。 天天被陆衍行这样折磨,她迟早是会疯的。 —— 周清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上班,蓦地坐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末。 而且,她接下来也不需要 去陆氏了。 周清梵松了一口,摸起手机看时间。 十点半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平时都是小柳上楼叫她起床吃早饭的。 小柳…… 想到这里,周清梵的脸色一白。 昨天张管家说,让小柳今天一早就走—— 第592回 她的人生被困在了那个冬天 从周清梵搬进陆家老宅开始,小柳都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叫她起床,从来没有一天断过。 周清梵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随便洗漱了一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下了楼。 周清梵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张管家。 张管家看见她以后,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大少奶奶”。 “小柳呢?”周清梵第一次在张管家面前表现得有些失态,口吻也不似之前那么淡然,显得很着急。 张管家从她的语气也听得出来,她很关心小柳现在的状况。 于是,张管家回答她:“大少奶奶请放心,陆家给了小柳三倍的年薪作为辞退的补偿。” “……她已经走了?”周清梵听出了张管家的弦外之音。 张管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大少奶奶回娘家的这段时间,我会替你再找一位合适的保姆。” “不用了。”周清梵拒绝了他的要求,转身去了餐厅。 周清梵走到冰箱前,打开柜门,从里头拿了一瓶冰牛奶出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餐厅里没有人,周清梵拉开椅子独自坐了下来,想起无辜被开除的小柳,烦躁地揉上了眉心。 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她。 至于张管家说的重新给她找保姆,还是算了—— 以陆衍行现在在陆家拥有的话语权,他想要安插一个人在她身边,易如反掌。 她的生活已经被他侵占了一大部分,如果身边再多一个 他的眼线,那她在陆衍行面前就完全是个没有隐私的透明人了。 她不喜欢被监视的生活,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松口。 她坚持不要的话,张管家应该也不会强行去招一个人过来。 毕竟,她这个死了丈夫的大少奶奶,也没那么重要。 如此一来,陆衍行也不可能主动去带个保姆回来安排给她,张管家是陆夫人的人,陆衍行不至于想不开去引起他的怀疑。 周清梵端起冰牛奶又喝了两口,情绪依旧很消沉。 想起陆衍行,她胸口就会有股窒息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 眼前也是一团迷雾。 她曾经以为猜陆巡止的心思就够难的了,没想到陆衍行比他还要难对付——陆巡止虽然心思深沉,但喜怒哀乐是固定的,他的愤怒是有所征兆的,所以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 陆衍行则完全不同。 用“阴晴不定”来形容他都是客气了的。 他的喜怒无常,时常会让她觉得,他是心理和精神层面有什么问题——可能真的是有,但她不敢去提,更不敢去问。 和陆衍行相处的每一秒,她都得紧绷着神经,生怕他忽然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周清梵疲惫地闭上眼睛。 还好,她要回柘城了。 即便是短暂的逃避也没关系,她现在很需要这个喘息的空档。 —— 厨房的阿姨采购回来,看到周清梵坐在餐桌前,便要为她准备早餐。 周清梵没什么心情吃, “不用麻烦了,我不太饿,午饭再吃就好。” 她从餐椅上起身,转身走出餐厅,径直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周清梵走到床上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了小柳的手机号码,决定给她打个电话问一句。 小柳跟了她这么久,陆巡止去世的那段时间,整个陆家也只有小柳还在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问一句。 然而,周清梵打了三个电话,小柳那边都没人接。 周清梵想,她刚离开陆家,可能很多事情要处理,于是便没有继续打电话。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小柳,非常抱歉没留住你,之前的日子辛苦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发完短信,周清梵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转身走向落地窗前。 卧室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得到陆家老宅的花房和院子里种的那一片花草,初春时节,地里的花花草草都长了新芽,几个园丁正在施肥浇水。 两旁的柳树也开始抽条了。 整个院子看起来生机焕发,好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可周清梵却没有任何身处春天的感受,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困在了那个冬天。 陆巡止死了,她一切的希望都死了。 资料没有拿到,人也被困在了陆家,还要被迫承受陆衍行的折磨…… 如果不是考虑到父母,她说不定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 —— 周末两个晚上,陆衍行都没回来老宅,周清 梵连续两天两夜没见他,人总算稍稍松弛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周一,启程回柘城的日子。 周清梵订的早班机,她五点钟就起来了,早饭也没吃,就跟司机一起走了。 六点半,周清梵跟司机道别,来机场办理了登机手续。 办完手续差不多七点,周清梵去了候机厅的咖啡厅吃了个早饭,紧接着就登机了。 飞机滑翔离地的那一刻,周清梵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她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和陆巡止结婚之后,周清梵还是第一次回娘家,她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和父母见过面了。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 她虽然在北城读书,但骨子里是个比较恋家的人,只要遇上假期就会回去。 嫁给陆巡止之后,这个习惯彻底被打破了。 别说放假回家了,她连和父母视频聊天的机会都很少。 飞行的两个多小时,周清梵的精神都很亢奋,隔几分钟就会看一次面前的屏幕。 终于,飞行轨迹来到了柘城上空。 十点四十五,航班准时降落在柘城机场。 周清梵坐在前排,舱门一开,她便拖着登机箱地匆匆走了出去。 周清梵走到登机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周生旸和洛甄。 隔着几米的距离,周清梵的眼眶和鼻头开始发酸,眼泪险些就这么涌出来。 那句话说得没错,人才经历过委屈之后再看到至亲,情绪是会喷薄而出的。 不管平时多能忍, 那个瞬间一定都会爆发出来。 周清梵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抬起手擦了擦眼眶。 已经湿了。 两分钟后,周清梵停在了周生旸和洛甄面前。 她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眼眶也是红的。 刚刚擦干的眼眶,一下子又湿了。 “瘦了。”洛甄拉住周清梵的胳膊,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心疼不已。 第593回 你怎么来柘城了 短短两个字,成功让周清梵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是个喜欢哭的人,从小到大喜怒哀乐都不会特别明显,或许是因为这次压抑得太久了。 从和陆巡止交往开始,所有的计划和真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走不了回头路的绝望,也只能亲自品尝。 而作为父母,洛甄和周生旸自然也知道周清梵从小不爱哭。 所以,看到她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刻,二老对视了一眼。 周生旸抬起手来扶起眼镜擦了擦眼角,洛甄则是吸着鼻子说:“咱们先回家,今天准备的午饭都是你爱吃的。” 周清梵“嗯”了一声,跟着二老一同走出了机场。 车是周生旸开的,周清梵和洛甄坐在后排。 上车之后,回去的路上,洛甄一直在盯着周清梵看——她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睛都陷进去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陆巡止的离世。 洛甄心情十分复杂,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懊悔。 当初周清梵和陆巡止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周生旸就不怎么看好。 不单单是因为周生旸当初被陆氏背刺那件事情。 主要原因还是,门不当户不对。 作为父母,洛甄和周生旸并没有什么希望女儿嫁入豪门的愿望,周清梵的性子也不适合那样的环境。 当初她说她和陆巡止的事情之后,洛甄和周生旸私下有商量过。 两人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强迫周清梵去跟他分手。 陆家规矩多 ,婚后周清梵几乎没机会回来,和他们联系也少,但每次聊天,她都说她过得不错,陆巡止对她也很好。 谁知道,结婚还不到一年,陆巡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周清梵才二十六岁,就要守活寡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没了陆巡止的庇佑,她在陆家的日子要怎么过? 陆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她本身也瞧不上周清梵的出身,现在这个情况…… 念及此,洛甄轻叹了一口气,她握住周清梵的手,轻声说:“清梵,这次回来,就先别走了吧。” 周清梵当即就听懂了洛甄的弦外之音,她垂下头,“暂时不走,我多住一段时间。” 洛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陆家那边——” “妈,陆家请的大师说,需要我守孝三年,”周清梵还没有跟父母谈过这个事情,如今洛甄问起来,她便说了:“时间到了,我才能走。” 前排开车周生旸听见这话,神色严肃了不少:“都新时代了,陆家怎么还在奉行这一套。” “没关系的,我三年之内应该也没有心思再恋爱结婚。”周清梵摇了摇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洛甄和周生旸不知道周清梵留在陆家的真实目的,听她的态度,只认为她是对陆巡止一往情深。 看她消瘦憔悴的模样,也看得出来。 “人走了,你伤心也好难过也罢,都要接受事实,别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了。”洛甄轻轻拍着周清 梵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着,“人生还很长,都会过去的。” “嗯,我明白。”周清梵点点头,“可能我还需要时间。” 她没有否认父母的想法。 比起告诉他们留在陆家的真相,她宁愿他们认为她是舍不得陆巡止。 —— 周清梵家里是独栋的小复式,有个院子,这两年周生旸提前退休之后,就喜欢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还有菜。 同样是花草,看自家的,和看陆家的,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周清梵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连胃口都变好了许多。 中午的这顿饭,洛甄和周生旸轮番下厨,做的都是周清梵爱吃的菜。 糯米肉丸子,酱烧排骨,赛螃蟹,这些都是在北城吃不到的地道家乡味。 周清梵难得一顿饭吃完了一大碗的米饭,周生旸和洛甄看了欣慰不已。 吃着午饭,洛甄已经在思考晚饭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前几天做了些酒酿,炖蛋还是煮圆子?你现在身子虚,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好。” 周清梵:“我都可以。” 洛甄:“那就吃炖蛋吧,我再准备几个小菜。” 周清梵瘦得厉害,洛甄恨不一天两顿饭就让她回到之前的样子。 做父母的,总是舍不得看到孩子消瘦。 —— 陆衍行驱车抵达柘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三月正是柘城气候最宜人的阶段,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穿一件衬衫或者卫衣刚刚好。 陆衍行将车 停在酒店的地库,拖着行李箱去办了入住。 陆衍行住的是柘城市中心位置的酒店,这边距离柘城大学的老校区很近,也是这座城市商业最繁华的地段。 办好入住以后,陆衍行走出酒店去了附近的商场。 他带的衣服没几件能穿的,得重新买。 陆衍行不是很喜欢穿西装,在可以资助选择穿着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考虑西装。 所以,进入商场后,陆衍行直接去了运动户外所在的楼层。 没想到的是,刚进了某个品牌的专柜,便碰上了当初在柘城大学实验室一起合作过的伙伴。 “陆衍行?”对方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又盯了好久,才敢确定:“真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打招呼的人叫修智立,是柘城大学实验室的实习生,现在已经转正成硕导了,他比陆衍行大了三岁,在学术圈里算是很年轻的了。 修智立是周生旸带出来的学生,跟周生旸的关系也很好。 之前陆衍行在实验室待的那段时间,跟修智立相处得还不错——修智立喜欢跟智商高能力强的人一起做事,当初了解过陆衍行之后,还觉得他不专心搞学术可惜了。 “好久不见。”陆衍行跟修智立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买衣服?” 修智立笑着点头,“过几天出去爬山,过来买双鞋——对了,你怎么来柘城了?谈工作?” 陆衍行“嗯”了一声。 修智立:“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啊,你 走了之后,周教授可念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呢,他这退休之后回实验室玩儿的时候,都得提你两句。” 听他提起周生旸,陆衍行的眸色深了几分。 短暂沉默后,他点点头:“好,看你安排。” 修智立:“那好,到时候我微信联系你——你的号没变吧?看你平时都不发朋友圈。” 陆衍行:“没变。” 第594回 真的是陆衍行 周清梵回到家里极其放松。 午饭之后,她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午觉,醒来以后去院子里和周生旸一起浇了花。 四点钟的时候,一家三口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 做的都是很寻常的小事儿,可周清梵却无比享受——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卸下防备过过这种慢节奏的日子了。 在陆巡止身边,她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紧绷着的。 在外人眼里,他们珠联璧合,鹣鲽情深,陆巡止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甚至时常会有人说,羡慕他们感情好。 但实际上的情况,只有他们彼此最清楚。 从超市回来,一家三口便去厨房一起包馄饨了。 周生旸调了馄饨馅儿,皮是在超市买的现成的,周清梵将装馄饨的盒子摆在了餐桌上,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包。 周清梵没结婚之前,每次过节回家,都会和父母一起包馄饨。 他们一家子口味相似,家里早餐吃得最多的就是馄饨。 一边聊天一边包馄饨,时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周清梵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暂时忘记了那些忧心的烦恼。 刚包完馄饨,周生旸的手机就响了。 他的手机搁在厨房的窗台上,周清梵刚好洗完手,便顺手替他拿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瞧见修智立的名字后,对周生旸说了一句:“修师兄的电话。” 周生旸拿过手机,去了客厅接电话。 过了几分钟,周生旸接完电话回来了,洛甄习惯性地问了一 句:“智立来电话什么事儿,又喊你去实验室吗?” “没有,说后天出去吃饭,要请客呢!”周生旸笑了笑,看向周清梵:“我跟他说你回来了,他还特意说了一声让我带上你。” 周清梵跟修智立的关系还可以。 应该算是周生旸带过的那么多学生里,关系最近的一个了。 修智立天生资质高,当老师的都喜欢有天赋的学生,修智立不仅有天赋还勤奋好学。 周生旸经常夸他。 修智立刚成硕导的时候,周生旸就跟周清梵分享过这个消息了。 不过周清梵好长时间没见过修智立了,两人也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修智立请周生旸吃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周生旸说要她一起过去,她也没多想,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 回到柘城的第三天下午六点,周清梵和洛甄还有周生旸一起去赴修智立的约。 修智立订的是之前聚餐经常去的一家私房菜,二楼的大包厢。 周清梵一家三口被服务生带上去的时候,修智立和实验室的几个同事已经到了。 所幸,修智立叫来的几个,周清梵都见过,虽然不算熟,但好歹不至于尴尬。 桌上的人渐渐齐了,但还空了一个位置出来。 修智立看了一眼腕表,“人怎么还没来,我打电话问问。” 周清梵没太把修智立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以为是实验室其他同事没到。 “诶,来了。”修智立还没来得及拨电话出去,包厢的 门就被推开了。 他抬起头,看到陆衍行之后,露出了笑容:“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要放我们鸽子了。” 周清梵也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她习惯性地朝包厢的门望了一眼。 然后彻底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陆衍行怎么会在这里? 周清梵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甲掐住掌心,掌心传来的疼痛清晰地提醒着她,这不是幻觉。 走到对面坐下来的那个人,真的就是陆衍行。 他和修智立是怎么认识的? 周清梵来不及深想这个问题,就听见身边的周生旸开口和陆衍行说话:“好久没见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好久没见? 周清梵的眼皮跳了两下,周生旸也认识陆衍行? 她和陆巡止的婚礼上,他们的确打过照面,可她印象中,并没有什么沟通。 陆衍行和陆巡止关系那么恶劣,也不可能和陆巡止的岳父多说话。 可听周生旸的口吻,他似乎和陆衍行很熟。 “还可以,您呢,身体怎么样了?”陆衍行和周生旸说话的态度很客气。 周生旸笑着说:“也还可以。” 他跟陆衍行聊了几句,问的都是工作和生活相关的话题。 周清梵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头晕。 但桌上坐了太多人,她纵使一头雾水,也不方便多问。 周清梵抬起头来,朝对面的陆衍行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刚好撞上,一秒之后,周清梵迅速避开。 …… 周清 梵参加聚会的时候一般都很安静,因此,她即便是不说话,大家也没有怀疑什么。 周清梵前阵子遇到的那些事情,实验室的其他人不清楚,但修智立是知道的。 看周清梵兴致不高,修智立也没有过多打扰她。 话题基本上是围绕陆衍行展开的,大家还八卦地问到了他找没找女朋友。 陆衍行摇摇头,“没找。” “还没找啊?你这也太清心寡欲了!”有人调侃他,“不会真的要跟工作过一辈子吧?” “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人跟上附和,“衍行就是个工作狂,忙起来饭都能忘记吃,哪还有心思谈恋爱。” 周清梵听着他们对陆衍行的调侃,也从中读出了些信息。 陆衍行之前似乎去过他们实验室? 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清梵心中的疑问又多了几个。 聊到这个话题,周生旸也想起了什么,问了陆衍行一句:“现在胃调理得怎么样了?” 陆衍行:“还好。” 他这两个字一听就是在敷衍,周生旸阅人无数,哪会听不出来。 他笑了笑,难得多说两句:“趁年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年纪再大一些就更难调了。” 陆衍行点点头,态度倒是挺端正的:“明白,以后一定注意。” 洛甄听见他们讨论这个话题,便接了一句:“我认识个中医调理脾胃挺有一套的,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下吧。” 周清梵闻言,再次蹙眉。 洛甄对陆衍行这 么热情做什么? 陆衍行大约也是没想到这一点,在听完洛甄的话之后沉默了十几秒。 后来,周生旸说:“你明天有时间没,带你去看看。” 陆衍行点点头,“那就麻烦两位了。” 周生旸:“客气了,举手之劳。” 周清梵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她深吸了一口气,以接电话为由,暂时离开了包厢。 第595回 明天见 周清梵去了露台那边吹风,三月的傍晚,柘城的风很凉爽。 吹了一会儿风之后,周清梵的思路略微清晰了一些。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从刚刚修智立以及实验室众人跟陆衍行对话里能听出来,陆衍行在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而周生旸也是知情的。 但周生旸从来没跟周清梵提起过这件事情。 看起来,周生旸也挺欣赏陆衍行的,否则也不会关心他的身体。 周清梵深吸了几口气,这些问题,大概要等这顿饭吃完,回家再问了。 周清梵站了快十分钟,大概整理好思路之后便打算返回包厢。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碰上了陆衍行。 ——准确一点儿说不是碰上,看陆衍行的架势,应该是专程出来找她的。 短短几秒,陆衍行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周清梵下意识地进入到了防备姿态,毕竟陆衍行对她做过太多过分的举动,她不指望他这个时候收敛。 周清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之后,才问他:“你在我爸实验室待过?” 周清梵没有问陆衍行为什么来柘城,他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事——她还不至于自恋到把这个原因归到自己身上。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的问题之后,短促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周清梵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只是防备地看着他。 陆衍行看着她这副姿态,出声嘲讽,“怕我 碰你?” 他轻飘飘的一个问题,成功让周清梵的右眼皮猛跳起来,“你别乱来。” “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跟你对着干么。”陆衍行的视线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着,“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想折磨你。” 周清梵咬住牙齿。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喜欢骂人的人,从小就是如此,所以她嘴皮子功夫也不如祝璞玉和尤杏厉害——陆衍行是第一个随便说几句话就让她有骂脏话冲动的人。 可偏偏她又不敢挑衅他,因为他就是个疯子。 “周教授让我明天去家里吃饭。”周清梵沉默间隙,陆衍行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嫂,明天还得见。” ……周生旸让他去家里吃饭? 周清梵眉头紧蹙,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想不通么?”陆衍行看穿了她的想法,迈出长腿靠近了一步,俯首靠近她的耳朵,“周教授在为了他遇人不淑的女儿收拾烂摊子呢。” 他靠得很近,周清梵鼻腔内立刻被他身上的松木香占据。 他说话呵的出来的气息喷在她耳侧、后颈,她皮肤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清梵反应过来要躲的时候,陆衍行已经转身走了。 周清梵停在原地,抚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跳,开始回味他刚刚的那句“收拾烂摊子”。 所以……周生旸请陆衍行回家里吃饭,是想拜托他在陆家多多关照她? 陆衍行如今接手了陆氏,在外人看来, 陆家已经是他说了算了。 周生旸应该也关注过新闻,所以才想着趁陆衍行来柘城的这几天,凭之前的交情跟他拉近些距离,为她打点一下关系。 想到这里,周清梵眼眶忍不住发酸。 如果周生旸知道她现在在陆家的处境—— 不,没有如果。 陆衍行刚才的那句话,更加坚定了周清梵对父母隐瞒到底的的念头,如今他们尚不知情,已经为她操了这么多心,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们恐怕根本无法正常生活了。 按周生旸的个性,一定会自责无比。 他这两年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情绪大起大落。 周清梵深吸了两口气,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回到了包厢。 她回来的时候,周生旸正好在跟陆衍行聊天。 陆衍行和周生旸说话时态度很好,彬彬有礼,听得也很认真,看起来和周生旸的学生们没什么差别。 看得出来,周生旸对陆衍行很是欣赏。 也是,陆衍行表现出来的气质是沉默的,清高的,他不“圆滑”,周生旸更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当初周生旸见陆巡止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欣赏的态度的。 周生旸私下虽然没有反对过周清梵和陆巡止在一起,但他委婉地说过,陆巡止的性格太过八面玲珑,他们两个人待人接物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以后可能会有分歧。 其实不用周生旸说,周清梵也知道。 陆巡止不是周生旸欣赏的类型,也 从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周生旸欣赏的应该是陆衍行这类,而她喜欢的…… 周清梵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谈过恋爱。 从中学开始就有人陆续追过她,大学里也不少,但她好像都没有什么感觉,恋爱对她而言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 聚餐结束之后,周生旸和陆衍行聊着天一同往停车场走。 周清梵和洛甄跟在后面,没有上去说话。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的背影,想着他明天要去家里,心烦意乱。 这时,身旁的洛甄忽然压低声音问她:“你跟你小叔子也不说句话么?” 周清梵回过神来,冲洛甄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平时也不算熟。” 洛甄“嗯”了一声,“知道你不喜欢社交,但他现在是陆家的主人,面子功夫也要做一做。” 周清梵:“好。” 洛甄:“不过我看他人还可以,你爸爸很喜欢他,说是个苗子。” 洛甄对于周生旸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 虽然今天只是她见陆衍行的第二面,但洛甄也觉得,陆衍行这个人底色要比陆巡止善良很多。 陆巡止太老油条了。 虽然对人很礼貌,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但感受不到什么真诚,说来也是挺奇怪的,一个妈生的两个儿子,性格竟然能差这么多。 周清梵和洛甄交谈了几句,已经走到了停车位。 彼时,前面的周生旸和陆衍行也分开了。 陆衍行: “那我先走了,您开车小心。” 他看了一眼走上来的洛甄和周清梵,微微颔首,礼貌而克制:“阿姨,大嫂,再见。” 周清梵听着他喊“大嫂”,心口一紧,脑子里顿时浮起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 她勉强应了一句:“……再见。” 所幸,周生旸和洛甄并未发现端倪。 “那明天记得来家里,地址你记下了吧?”洛甄和陆衍行确认了一遍。 陆衍行点点头,笑着说:“记下了,明天见。” 第596回 不会这么巧吧 陆衍行说到“明天见”三个字的时候,目光从周清梵身上扫过。 但只是短暂停留了一两秒,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陆衍行走后,周清梵和父母也一起上了车。 周生旸在前排开车,周清梵和洛甄坐在后面。 周清梵上车之后,悬着的心依旧没有落地,她的脑子里还是陆衍行走之前的那句“明天见”。 余音绕梁。 她总觉得,这三个字,是陆衍行特意说给她听的。 周生旸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路上,他随口跟周清梵聊了起来:“衍行和他哥性格差得还挺多的,以前我都没想到他们是兄弟。” “以前?”周清梵正好想问这件事情,眼下周生旸提起,她便顺势问了:“您和他认识很久了?” 周生旸:“是啊,那会儿你还没毕业呢,你研二那个暑假。” 周清梵蹙眉,推算了一下日期。 那个时候她不仅没毕业,甚至还没认识陆巡止,她是硕士快毕业的时候才认识的陆巡止。 而且。 研二那个暑假,她经常去周生旸的实验室。 如果陆衍行那个阶段在实验室的话,他们应该见过——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周生旸说:“他当时在创业,公司跟学校有个校合作,他在实验室这边待了快三个月。” 周清梵:“之前也没听您说过。” 周生旸:“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你小叔子啊,我还是婚礼上碰见他才知道的,真没看出来。” 周生旸跟陆衍行相 处过两三个月,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是很欣赏陆衍行的。 陆衍行天资聪颖,而且任劳任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住在实验室。 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话虽然少,但事情一件都不少做。 周生旸最欣赏这样的人。 但陆巡止属于是嘴巴会说漂亮话的那种,说得多做得少,老油条得很。 周生旸不对他的人品做评判,只是单纯欣赏不来这样的作风。 也没想到,亲兄弟能有这么大的差距——就好像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的人似的。 周清梵知道周生旸的弦外之音是什么,陆家内部的很多事情,她都没跟父母聊过。 陆巡止和陆衍行的兄弟关系,就更不可能聊了。 周生旸:“现在你一个人在陆家,爸也帮不了你什么,让他多关照关照你也是好的。” 周清梵轻轻点了点头。 周生旸和洛甄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陆衍行是怎么“关照”她的。 周生旸:“你们不怎么熟?看你都没和他说几句话。” 周清梵“嗯”了一声,“接触比较少,巡止去世之后,更要避嫌。” 周生旸:“你考虑的也对。” —— 周清梵晚上睡觉前都在想这件事儿。 她绞尽脑汁去回忆研二那个暑假去实验室的那些细节—— 当时确实听修智立说有合作方的人在实验室,她也见过几个生面孔,但可以肯定,没有陆衍行。 可是陆衍行之前说的那些话……他的意思似乎是说在实验 室见过她。 周清梵又想起了她第一次跟陆巡止回陆家老宅的时候。 那会儿刚一进门就跟陆衍行打了照面,陆衍行当时看她的眼神…… 周清梵当下不理解,如今知道了这些再去回忆,她终于晓得了陆衍行为什么刚见面就盯着她打量了那么久。 他之前在实验室见过她,也知道她的身份。 周清梵揉着太阳穴,用力回忆了太久,头昏脑胀。 然而她始终都没能从回忆中找到陆衍行的影子。 周生旸刚刚说,陆衍行经常长时间泡在实验室,废寝忘食,有好几次都胃疼了。 胃疼…… 想到这里,周清梵忽然一个激灵,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了。 她想起来了。 那年暑假,有一天她去实验室给周生旸送饭,当时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她在更衣间那边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身体捂着肚子的人。 因为自己也经常待实验室,周清梵当即便判断出对方可能是做实验太投入忘记吃饭,所以胃疼了。 她当时正好带了胃药,于是就顺手递了一板药给对方。 至于那个人的长相…… 周清梵想了很久,没印象了——对方当时似乎是戴口罩的。 周清梵抿住嘴唇,手抓住被子,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人……难道就是陆衍行?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任何“可疑人物”了。 —— 因为陆衍行的出现,周清梵回到柘城头回失眠了。 入睡很困难,睡着之后还做了 个噩梦,第二天早晨六点不到就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周清梵翻身侧躺着,怀里抱着抱枕,想起梦的内容都后怕。 她梦到陆衍行进她房间找她的时候,被陆夫人逮了个正着。 陆夫人很生气,扇了她一个耳光,还说她是个祸害,勾引了哥哥勾引弟弟。 然后她被关进了祠堂,不给吃不给喝。 周清梵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大概是因为她太心虚了,所以会梦见这种情节。 周清梵再想睡已经睡不着了,她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听见周生旸和洛甄起床的动静之后,也跟着起来了。 周清梵想起了昨晚睡前想过的事情。 洗漱的时候,周清梵做出了决定——她要去跟陆衍行确认一下,当初她递过药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实验室肯定是见过的,所以陆家老宅那次,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吃过早饭,周生旸和洛甄就出去买菜了。 周清梵没有睡好,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闭目养神。 十点半的时候,周清梵听见了外面传来引擎声,她睁眼往院子里看过去。 一辆SUV停在了大门外。 周清梵一下就认出了那是陆衍行昨天开的车。 她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陆衍行下了车。 他穿着连帽卫衣和运动裤,很自然地走进了院子,朝着防盗门这边来了。 周清梵听见敲 门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替他开了门。 两人就这么打了照面。 “大嫂。”门一开,陆衍行便这么叫了她一句。 周清梵听到这个称呼就起鸡皮疙瘩,她转身为陆衍行让了一条路,“我爸妈不在,你先坐吧。” 周清梵指了指沙发,“你喝什么,我去拿。” 陆衍行:“都可以,麻烦大嫂了。” 周清梵:“……” 她都说了她爸妈不在,他为什么还这么喊? 第597回 等他玩腻了 自从陆衍行进她的卧室开始,周清梵就很不喜欢陆衍行叫她“大嫂”。 这不是什么尊重她的称呼,只是他用来羞辱她、获取快感的一种手段罢了。 每一声都带着讽刺。 周清梵忍了忍,去厨房拿了一瓶茶水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陆衍行说了一句“谢谢”,打开喝了一口。 然后,他的目光开始环顾四周的环境。 她家里是复式楼,总体面积不大,但家里布置陈列很有生活气息,整体是新中式的风格,家具都是胡桃色系的实木,沙发也是这颜色。 周清梵的气质本就有些古典,坐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显得惹眼。 陆衍行忽然想起了她跟陆巡止的婚礼那天——她的敬酒服是旗袍。 她那会儿还没像现在这样瘦得干瘪,穿旗袍格外好看。 婚宴那天她和陆巡止来敬酒的时候,他看了她很久。 后来好像就没见她穿过旗袍了,似乎是因为陆巡止不怎么喜欢——陆巡止更喜欢她穿艳丽的色系,譬如红色,她婚后经常会穿红色的连衣裙或是礼服。 看了碍眼。 “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陆衍行沉思之际,周清梵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难得主动同他说话,陆衍行放下了手里的水瓶,侧目看着她,“问。” 周清梵也没有拐弯抹角:“巡止带我回家的那次,你不是第一次见我,对么?” “我研二那年暑假,你在柘大的实验室见过我。”后面这句,已经 是陈述句了。 陆衍行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回答?” 周清梵:“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陆衍行:“实验室每个人都见过你。” “但我没见过你。”周清梵说。 陆衍行:“这重要么。” 她现在问什么,搞得好像他是什么重要的人似的,他们见过或者没见过,也不会改变她最后选择的人是陆巡止。 “我只是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周清梵沉吟片刻,又问他:“我是不是给过你药?” 陆衍行嘴角嘲讽的弧度,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僵了两秒。 原本不指望被记得的事情,忽然被提起,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曾经的他是希望她像他一样铭记这件事情的,但后来他渐渐想通了,那不过是她随手的一个举动罢了。 他不特别,她也不会专门去记。 周清梵问完问题之后,视线一刻都没有从陆衍行身上移开过。 所以她清晰地看见了陆衍行嘴角的僵硬。 从他的这个表情里,她已经看出了答案。 “那次在更衣室那边胃疼到站不起来的人,就是你,对吧。”周清梵又变成了陈述的口吻。 陆衍行轻笑了一声,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起来的?” 他这个问题等于默认了她之前的那句话。 周清梵不理解:“你从来没说过。” 陆衍行:“有什么好说的。” 周清梵:“我也算是帮过你的,对么?” 陆衍行再次笑出 来,反问她:“所以呢,你打算用两年前一个你自己都不记得的随手人情来跟我谈判,让我放过你?” 他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目的,被拆穿之后,周清梵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沉吟半晌,她才说:“我也不是奢望你彻底放过我,只是想请你手下留情。” 陆衍行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低头逼近。 “我手下留情了,你还怎么爽到哭?”陆衍行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瓣,“上次是谁求着我再用力一点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么,大嫂。” 周清梵拂开他的手,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她下意识地朝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好,周生旸和洛甄还没回来。 “我知道你没打算放过我,我说什么都没用。”周清梵平复了一下呼吸,对他说:“但想请你分一下场合,我不想被人发现,就当是看在我之前帮过你一个小忙的份儿上。” 陆衍行没有给她答案,折回去坐下来,拿起拿瓶茶喝了两口。 周清梵摸不准他的态度,便试探性地追问了一句:“可以么。” 陆衍行:“我不是什么有感恩之心的人。” 周清梵:“……” 陆衍行:“可以考虑,不过有条件。” 周清梵:“什么条件?” 陆衍行捏水瓶,视线在她身上游走一番,随口问:“你婚礼的敬酒服还在么?” 这个问题本身没什么值得深想的,可是配上陆衍行这个赤裸的目光…… 有了之前的经验,周清梵当即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那件旗袍是陆巡止找了知名设计师为她定制的,孔雀蓝的底色,上面绣了一对鸳鸯,还有玫瑰。 那件旗袍,是陆巡止送她那么多的衣服里,她最喜欢的一件,所以一直保存着。 “怎么,舍不得?”陆衍行见周清梵迟迟不说话,勾唇追问了一句。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请你说到做到,等下我爸妈回来——” “我对周教授很尊重。”陆衍行打断她的话。 周清梵抿抿嘴唇,“谢谢。” 陆衍行没想到她会道谢。 看着她没脾气的模样,他很想笑,又很生气。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要怎么样。 她反抗,他不高兴,她顺从,他照样不痛快。 好像没有什么行为能真的让他满足的。 周清梵没办法跟陆衍行发脾气,不是因为她没有脾气,而是因为她没有选择。 她暂时离不开陆家,也想不到办法摆脱陆衍行。 只能等他玩腻了。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在陆衍行腻之前,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这就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配合”了。 至刚易折,面对自己斗不过的人,硬碰硬不是聪明办法。 周清梵思考了片刻后,主动开口询问他:“那你现在还经常胃疼么?” 陆衍行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肩膀忽然一僵。 他再次抬眸朝周清梵看过去,两人视线对上,她没有躲闪,平日淡漠的眼底透出了几分关心 。 像是真的在好奇他的身体情况。 陆衍行将视线挪到别处,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跟你没关系。” 周清梵“哦”了一声,“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胃不好的话最好戒酒。” 她想起来他上次喝到断片、浑身酒味的场景。 胃不好的人喝那么多,根本就是在作死。 “说了跟你没关系。”陆衍行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不耐烦:“你以什么身份立场管我?大嫂?” 第598回 心脏发麻 周清梵听见这个称呼还是心尖颤了一下。 这个称呼原本没什么的,但陆衍行凭一己之力让她PTSD了。 从那个晚上之后,她只要听见这个称呼就会想起来他做的事情,很难不变脸。 但好在周清梵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她的变化并没有在脸上明显展现出来。 周清梵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可能是朋友的立场吧。” 陆衍行听见这句话,目光变得比之前还要复杂,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收紧。 他以为,在那个称呼之后,周清梵就会不会再关心他了。 没想到她会用“朋友”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清梵看到陆衍行沉默,也猜到了他大约是被她的“不要脸”给惊到了,毕竟他之前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要点脸的人一定不会继续了。 “陆家以后还要靠你,我暂时离不开,也要仰仗你活着,所以你身体好一些,我也是间接受益者,陆氏现在——” “怎么受益?”陆衍行打断她,目光赤裸,薄唇吐出轻佻的话:“上你的时候再用点儿力?” 周清梵垂下头,低眉顺眼,没有反驳:“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少喝点的话,你就这样想吧。” 陆衍行的手握得更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他没看懂她今天为什么要关心他。 就因为知道他之前在实验室的事儿? 不。 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那天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她的记忆中也未曾占据一席之地。 说喜欢更是不可能。 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理由——讨好。 她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对她“手下留情”。 “你是不是觉得,你假惺惺地关心我几句,我就会放过你了。”陆衍行松开手,轻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周清梵被他这样问了之后也没有慌张,甚至再次看向了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也知道,就算我说我没有这个想法,你也不会信,所以没什么好解释。”周清梵吸了一口气,“身体是你自己的,随便你吧。” 周清梵说完这些话,陆衍行再次沉默了。 周清梵心跳得有些快,耳边都是“砰砰”的声响,耳膜被心跳震得颤抖。 陆衍行刚才猜得也没有错——她其实是在通过关心他的方式讨好他,或者说,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陆衍行的一部分“良知”,好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不过陆衍行是很聪明的,她表现反常,他马上就能看出来,所以她没有为自己辩解。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在他面前演戏就是需要无缝切换。 陆衍行现在的沉默,可以证明她的话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最起码是对他的情绪有了影响。 周清梵想,陆衍行这样的成长经历,关心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难得的事情,人总是这样,容易被没得到过的事物迷了眼,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缺爱的人义无 反顾地去追求爱。 陆衍行那次喝醉酒之后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也是希望被爱的。 只是他这个人表露出来的一面太过强硬罢了。 他的性格挺别扭的,这是周清梵这段时间跟他相处下来得出的结论。 陆衍行沉默了大概五六分钟,再开口的时候,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打算在柘城待多久?” 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周清梵很配合地回答了:“还不确定。” 陆衍行“哦”了一声。 然后两人再次进入了无话可说的局面。 周清梵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来柘城出差么?” 陆衍行没回答,从兜里拿出手机,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周清梵以为他在处理工作,便不再打扰。 两个人这么坐了快半小时之后,周生旸和洛甄采购回来了。 陆衍行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很有礼貌,一见他们进门,便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上前,“周教授,阿姨。” “衍行来了。”洛甄笑着跟陆衍行打了一句招呼,然后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和喜欢的,你记得跟我说。” 陆衍行:“都可以,我不挑食,麻烦您了。” 洛甄摆摆手:“自己人,不麻烦。” “我来吧。”陆衍行看到了地上的两个购物袋,弯腰帮忙拎了起来,“是拿去厨房么?” “是的是的,那边。”洛甄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陆衍行微微颔首,朝厨房走了过去。 洛甄看向周清梵,提醒了一句:“清梵,你去帮忙搭把 手。” 周清梵:“……好的。” 周清梵刚刚看陆衍行看得有些走神,经洛甄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她起身跟上陆衍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 他在她父母面前,和单独跟她相处的时候不像一个人。 两人很快来到了厨房,周清梵让陆衍行把东西放在了岛台上,之后她便上去分门别类地收拾了一下。 周清梵在家里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她虽然是独生女,但不算娇生惯养长大的,经常帮着父母打下手。 陆衍行站在一侧,看着周清梵整理东西的画面,思绪有些恍惚。 心脏发麻。 陆衍行正盯着周清梵看的时候,洛甄进来厨房了。 听见脚步声,陆衍行立刻将视线从周清梵身上收回。 洛甄并未觉察到什么,她进来之后便笑着对陆衍行说:“衍行,你先出去跟老周坐会儿吧,这里有我和清梵。” 陆衍行微微颔首,先行离开了。 周清梵看到他走出去,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 周清梵不是很想出去面对陆衍行,于是留在了厨房帮洛甄一起做饭。 陆衍行是客人,洛甄做饭时多问了几句陆衍行的口味。 但周清梵答不上来。 洛甄看到周清梵一问三不知的反应,有些无奈:“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不熟呀。” 周清梵:“……嗯。” 洛甄:“按说不应该啊,他平时不在家里吃饭么?” 周清梵:“比较少吧。” 周清梵在人际交往里一向不是主动 的那一方,也不怎么会人情世故那一套,洛甄作为母亲,对于她的这些习惯也是了解的。 所以后来就没问她了。 午饭做得很丰盛,八道菜一个汤,比周清梵前两天享受的待遇还要好。 陆衍行来到餐厅的时候,看着桌上丰盛的菜式,很诚恳地跟洛甄说了一句“谢谢您”。 洛甄摆摆手,“客气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快吃饭吧。” 她热情随和地招呼着他,“你跟老周坐那边吧。” 陆衍行微微颔首,和周生旸坐在了餐桌的一头。 周清梵则是和洛甄坐在了另外一边,刚好跟陆衍行面对面。 第599回 上来 周清梵吃饭的时候很沉默,不怎么开口讲话,基本上都是周生旸、洛甄在和陆衍行聊。 陆衍行对待两名长辈非常有耐心,态度很好,不管问什么都答。 周清梵第一次从陆衍行身上感受到了“乖巧”两个字。 他和陆夫人沟通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 不过也很正常,陆夫人也不会问他这么多“没价值”的问题。 在周清梵的印象里,陆夫人跟陆衍行的对话基本都是围绕工作展开的,这还是在陆巡止去世之后,不得不聊的前提下。 陆巡止还在的时候,陆夫人基本都不会和陆衍行说话。 陆衍行回家的次数本身就少,即便回去了,陆夫人也直接当他是透明人。 而陆衍行也不会自讨无趣去说话。 周清梵一度以为陆衍行是不怎么喜欢和长辈相处的,但从他跟周生旸还有洛甄聊天的状态来看,似乎也不是这样——他是那种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人的类型。 周清梵垂下头喝了一口水。 那她一直讨好他的话,陆衍行多少会让她好过一些的吧。 人的骨气在某些时候其实没什么用处,这一点周清梵很早之前就领悟到了。 她现在在陆家的处境,硬气不起来,苟且着拿到东西再成功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对陆夫人还是对陆衍行,都只有讨好的份儿。 …… 周生旸为陆衍行介绍的中医,预约的是下午两点半。 吃过午饭之后,周生旸便计划跟陆衍行 走了。 走之前,陆衍行礼貌地和洛甄还有周清梵道别:“阿姨,大嫂,打扰了。” 洛甄:“没关系的,以后常来。” 周清梵:“……那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陆衍行点点头:“好。” 送走陆衍行,周清梵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虽然她没有露出破绽,但是有父母在场,心理负担还是挺重的。 不过看陆衍行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心虚,淡定自若,好像真的问心无愧似的。 —— 周清梵原本以为,今天这顿饭之后,陆衍行这尊大佛就算送走了。 毕竟他来柘城是为了工作,也不可能天天来她家里做客蹭饭。 然而,周清梵这口气还没松懈多久,就又来了“意外”。 傍晚时分,周生旸陪陆衍行看完中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中药。 周清梵看到他拎着的一袋子药,蹙眉,“您也开药了?” 周生旸:“不是我,这是衍行的。” 没等周清梵问,周生旸便解释说:“他接下来一阵子工作都在这边,酒店没法儿煎药,正好让你妈妈帮忙弄一下,到时候你去送给他。” 周清梵:“……呃,医生那边不能煎么?” 周生旸没答这个问题。 其实医院那边是可以煎的,他没留在那边煎,主要还是想卖给陆衍行一个人情。 归根结底,是为了周清梵接下来在陆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周清梵仔细思考了一阵后,也猜到了周生旸的用意。 “爸,我在陆家过得 还好,您不用做这些。”周清梵对周生旸说,“巡止虽然不在了,但我还是他妻子,老宅的人都很尊重我。” 周生旸知道,周清梵说的是佣人们。 但他考虑的不是这些。 “爸爸是希望你能早点脱离苦海。”周生旸叹了一口气,“人生中有几个三年,大好的时光,你想一直耗在那里么?” 在陆家,不能工作,不能社交,像个傀儡一样荒废人生的黄金时段。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爸爸,巡止刚走,我还不想考虑重新——” “我说的不是要你重新找一个男人。”周生旸叹了一口气:“这三年的时间,你都可以再读个博了。” 周生旸虽然思想传统,但也不会一定要求她继续恋爱结婚,他希望她能多学点东西。 那可是三年。 周清梵听见周生旸的话之后,眼眶一酸。 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将眼泪憋回去。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陆氏扣留的实验数据找回来,父亲这样热爱研究的人,她不能让他的付出付诸东流。 三年的代价算得了什么呢。 “陆夫人不让我走的话,别人也是没办法的。”周清梵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周生旸:“也不一定,现在陆家不是交给衍行了么,他如果替你说几句话——” “爸爸,其实他……”周清梵踌躇了几秒,“陆夫人不会听他的。” 周生旸不知道陆家的具体情况,周清梵 原本也不想跟他说陆衍行从小的那些经历,这是他的隐私,也是他的痛点,他肯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可现在,周生旸和洛甄都觉得,跟陆衍行搞好关系能帮到她。 周清梵没办法,只能同他道出实情了:“他不是在陆夫人身边长大的,如果不是巡止出事儿,陆夫人不会考虑他。” “现在陆氏的最大股东还是陆夫人,他只是CEO,一切都是陆夫人说了算的。” 周生旸闻言,不由得拧起了眉。 陆衍行不是在陆夫人身边长大的? 但他和陆巡止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没错啊,怎么还有分开养的道理? 周清梵看出了周生旸的疑惑,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后才说:“巡止年幼的时候检查出血液病,需要新生儿脐带血手术,所以陆夫人才要了二胎。” 周生旸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是聪明人,当即就听明白了。 陆衍行的出生就是带着使命来的。 这事儿周清梵嫁过去都知道,那说明在陆家不是秘密,陆衍行本人也清楚。 —— 药已经带回来了,最近几天该送还是要去送。 周清梵跟周生旸说完那件事情之后,周生旸便计划自己动身去给陆衍行送药。 周生旸这两年身体不好,周清梵哪里忍心让他跑,最后还是自己去的。 隔天早饭之后,周清梵拎着煎好的中药上了车,驱车去了周生旸给她的地址。 是柘城市中心的一家星级酒店。 周清梵停好 车之后,拿出手机给陆衍行打了个电话。 除了工作之外,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拨陆衍行的电话。 嘟了四五声,那边才接通:“有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像是在做什么体力活。 “我来给你送药。”周清梵说,“不知道你在不在,不在的话我放在前台。” “房间号知道么。”陆衍行答非所问。 周清梵:“知道。” 陆衍行:“上来。” 他言简意赅地丢下两个字,便掐断了电话。 第600回 盛怒 周清梵来之前就拿到陆衍行的房间号了,陆衍行挂电话之后,她便拎着煎好的药往电梯那头走了。 酒店的电梯需要刷卡,周清梵进去的时候刚好遇上工作人员在,她报了房间号之后,对方帮她刷卡按下了楼层。 陆衍行住九楼,周清梵很快就上去了。 她走到陆衍行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但出于礼貌还是敲了两下门。 听见陆衍行说“进来”之后,周清梵才进去。 陆衍行坐在书桌上,面前摆着电脑,看起来是在处理工作。 周清梵将药放在了门口的茶几上,“你记得喝,我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就打算走,结果陆衍行开口拦住了她:“我让你走了么?” 周清梵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还有别的事儿么?” 陆衍行没说话,合上电脑,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很快笼罩住她。 他目光赤裸,周清梵看到这样的眼神就知道不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陆衍行步步紧逼。 周清梵最后被陆衍行逼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身体被他压住。 陆衍行掐住她的下巴便往下吻,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他吻了几下,又开始像之前一样亮出牙齿咬她。 周清梵感觉到唇瓣一阵疼痛袭来,怀疑自己要被他给咬破了。 她抬起手来去推他的肩膀,挣扎着想要说话。 陆衍行看出了她的意图,难得尊重她的意愿放开了她。 周清梵怕他改变主意,急 促喘息着开口哀求他:“别咬破,我爸妈看到会问。” 陆衍行几乎每次接吻都会咬她,嘴唇破皮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了。 在老宅,她和佣人们没有特别近距离的接触,稍微遮一遮还能应付一下。 但在家里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那你就告诉他们你爬上我的床了。”陆衍行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正好,他们也不用担心我不关照你。” 周清梵觉得他的后半句是在针对周生旸和洛甄。 陆衍行平时对她冷嘲热讽、羞辱,她都已经麻木了,不会和他硬碰硬。 但父母是她的逆鳞,她无法接受陆衍行这样嘲讽他们——况且,周生旸是真的很欣赏他。 “他们只是担心我在陆家不好过。”周清梵艰涩地开口,“你大可不必这么嘲笑。” 陆衍行反唇相讥:“既然担心你在陆家不好过,当初为什么同意你嫁给陆巡止?钱给太多,拒绝不了是么?” 他又扯到陆巡止了。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周清梵已经摸出一些陆衍行说话的规律了——他是真的很喜欢提起陆巡止,这也侧面证明了,他之前那些年的确是一直活在陆巡止的阴影之下。 折磨她,毫无疑问也是为了这个。 “因为他们尊重我的选择。”周清梵沉下脸来。 陆衍行冷笑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回应,但这一声笑里依旧嘲讽满满,且充满不屑。 周清梵听见后,脸色更加严肃了。 她抿了抿嘴唇,“像你这种从小没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不会懂的,不是所有的父母对孩子都只有控制欲。” 周清梵话音落下,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陆衍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渐渐汇聚起血丝,猩红的眼像极了盛怒的野狼。 周清梵对上他的眼,心脏紧了紧,手不自觉地攥紧。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什么,脖子却忽然被他掐住了。 陆衍行这下用的力气很大,她听见了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声,紧接着,眼前也开始发黑。 她惹怒他了。 周清梵不止一次地见过陆衍行生气的模样,他在她面前脾气一贯不是很好。 但愤怒到如此境地,是第一次。 她真切地从他的动作、眼神甚至是呼吸中感受到了杀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极有可能死在他手下了。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陆衍行忽然松开了她。 她想要去看他的表情,可还没来得及定睛,陆衍行已经将她翻身按在墙上。 周清梵毫无反抗的余地。 忍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哭出来了,几滴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陆衍行掐紧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看着她落泪的模样,他轻嘲:“哭什么,你不是很硬气么。” 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周清梵对于他的嘲讽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陆衍行继续说着:“是,我不懂,陆巡止最懂,他还不是死 了。” “他再受宠也是个死人了。”陆衍行俯在她耳边,“她只剩我一个儿子了,不喜欢我也要把一切交给我,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恨我吧?平时装得很辛苦吧?”他咬住她耳后的肌肤,“是不是恨不得出车祸的人是我?” 周清梵眼泪不断地往外涌。 ……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 是陆衍行的手机响了。 他的手机在书桌上。 周清梵以为他会暂时放过她,可他并没有。 陆衍行拽着她到了书桌前。 周清梵一低头,刚好看到陆衍行的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的那个“妈”字,让她抖得更厉害。 下一秒,陆衍行已经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周清梵抬起手来捂住嘴巴和鼻子,眼泪无声地流。 房间里很安静,她能清楚地听见那头的陆夫人在讲什么。 她问了几句公司的情况,陆衍行敷衍地回了几句。 陆夫人说,“我准备休息了,先这样。” 陆衍行:“好。” 他挂上电话,将手机扔到桌面上。 周清梵脸上都是泪痕。 陆衍行垂眸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胸口莫名地烦躁。 他松开她,转过身走向了浴室。 第601回 今晚是绝佳机会 周清梵差点跌落在地,及时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可双腿依然在打颤。 很疼。 但更可怕的还是刚刚的窒息感,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死掉。 她自认为那番话不算非常过分,她并没有嘲讽他的意思,只是在回应他疑惑而已。 可陆衍行还是被她激怒了,怒到想要让她死。 他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周清梵可以断言,他心理上一定有什么问题。 可她又没办法逃开他。 经过今天这一遭,日后陆衍行恐怕会更加放肆地折磨她了,她之前费心做的那些讨好他的行为,因为那句话,付诸东流。 周清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低头默不作声地整理着衣服。 虽然面前没有镜子,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狼狈。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周清梵整理好衣服之后朝那头看了一眼。 她想走,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走。 她如果走了,当下是逃避了,可日后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可怕的深渊。 周清梵靠在桌沿上,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应该怎么跟陆衍行“道歉”——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错。 可她的确是戳中了陆衍行的肺管子。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周清梵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咔哒”一声响。 她一抬头,就看到陆衍行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 他的视线短暂地在她身上停了一秒,之后便冷漠地收回,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拖着发软的身体朝他走了过去。 她停在沙发前,鼓足勇气坐到了他身边,抬起手来,轻轻抓住他的手掌。 陆衍行低头看着被她抓住的那只手,目光沉得像深潭。 “对不起,我道歉。”周清梵小声地开口,语气很诚恳。 她没有说道歉的原因,怕再次戳到他的痛处。 但她知道,陆衍行肯定清楚。 陆衍行并没有回应她的道歉,只是一把将手抽了出来。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周清梵想,他应该是还没有消气,但没有继续折磨她,说明他的理智已经回来一些了。 “你记得喝药,我不打扰你了。”周清梵觉得,留在他面前晃悠不是明智之举,现在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陆衍行这次没有拦她,周清梵道完歉之后,成功离开了。 陆衍行坐在沙发上,听着关门声响起,抬起头来斜睨了一眼。 他的手背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陆衍行握紧拳头,朝着沙发扶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周清梵说过的那句话。 ——像你这种从小没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不会懂的。 像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人因为他的不受宠发表的言论,有些是可怜他,有些是替他鸣不平,借机嘲笑他欺负他的人也多的是。 二十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周清梵的话,和他之前曾经听过的那些比起来,已经是相对来说委婉好听的了。 可他却听得失控了。 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在逃避这件事情,他知道陆巡止一定会和周清梵说他出生的原因,也会告诉她,他有多么不讨父母喜欢。 可他从来不敢去深想这件事情,更不敢去猜周清梵对这件事情的想法。 刚刚,她告诉他答案了。 她和别人没什么区别,也觉得他是个不得宠的可怜虫,言辞间已经跟他划清了界限。 也是。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早在那个夏天他就知道了的。 她是独生女,有爱她尊重她的父母,她在一个自由健全稳定的环境中长大,不像他。 经历不同,谈理解和感同身受就是笑话。 更何况,她又不喜欢他,凭什么去理解他? —— 周清梵在外面转了一两个小时才回家。 她回家的时候,周生旸和洛甄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见她回来,周生旸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周清梵:“出去逛了一会儿街。” 周生旸不疑有他,招呼周清梵去餐厅吃饭,周清梵换了鞋便跟他一起进去了。 午饭吃完,周清梵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周生旸忽然跟她说:“对了,刚才衍行发消息说,他临时有事得回北城了,你就不用给他送药了,回头把方子给他带回去吧。” 周清梵“嗯”了一声,“好的。” 她应下来,转身上楼的时候,听见周生旸感慨了一句:“他也是够辛苦的,到处奔波。” —— 陆衍行走了,周清梵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她在柘城住了四十多天,最后是陆夫人打来电话通知她即将回国,周清梵才订了返程机票。 周清梵赶在陆夫人回国前一周回了北城。 张管家安排了司机接她。 周清梵回到陆家老宅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她特意选的这个时间,因此并未见到陆衍行。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她跟陆衍行没有过任何联系。 周清梵也不知道他现在消气了没有,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想和他打照面。 而陆衍行最近似乎是很忙,周清梵睡了一觉下楼吃晚饭的时候,也没见他的身影。 后来听见几个佣人讨论才知道,陆衍行去美国出差了,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周清梵松了一口气。 陆衍行不在,深夜,老宅的佣人们都下了班,偌大的宅邸就只剩下了周清梵一个人。 周清梵下午睡了几个小时,此时躺在床上,大脑十分清醒。 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 周清梵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走出了卧室。 她开了走廊的灯,目光看向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 周清梵之前从陆巡止口中听过,他父亲生前的文件,都在陆夫人房间的暗室书房里。 但在此之前,周清梵一直都没机会进陆夫人的房间。 有了之前被陆巡止撞破的经验,周清梵长了记性,特意去了一趟楼下佯装倒水,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上楼,径直走向陆夫人的房间。 周清梵进门之前脱了拖鞋。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开了灯。 灯一打开,周清梵便看到了对面的活动墙壁,上面有密码锁。 周清梵走上去,盯着输入密码的键盘看了许久。 她眉心跳了几下,抬起手,输入一串数字。 第602回 总要试一试的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周清梵心跳加速。 系统滴滴两声,提示密码错误。 周清梵又输入了另外一串数字。 伴随着“滴”一声的长音,活动墙面转动了一下,周清梵确定了门的朝向之后,用力推开。 墙体旋转后,里面赫然是一间陈列有秩的书房。 周清梵屏住呼吸,心脏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她紧绷着神经走进书房,摸到灯的开关打开,首先做的就是检查四周有没有监控。 几乎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看到可疑物品后,周清梵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之前陆巡止说过,东西很有可能在这里,但周清梵并不确定他后来有没有把东西拿出去。 现在陆巡止也不在了,她只能碰运气了。 —— 纽约,中午一点半。 陆衍行和温敬斯忙完工作后,便回到酒店一起吃午饭。 两人用餐途中,陆衍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警报提示,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进行中的对话。 陆衍行听见这个提示音,马上意识到了是哪里传来的。 他沉下脸来打开远程控制的APP,里面赫然是监控器发来的提醒—— 接着就是“可疑人物”出现的视频片段。 陆衍行定睛看着手机屏幕,看到周清梵出现在书房的时候,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呼吸变得无比沉重,手紧紧握着手机,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手机捏变形了。 “怎么了?出事儿了?”温敬斯看到陆衍行的反应这么大,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陆衍行听见了温敬斯的问题,但目光一直锁定在手机屏幕上没有挪开,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地说出一句话:“她都知道。” “……知道什么?”温敬斯当即便可以判断出来陆衍行口中的“她”是在说周清梵,但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推到了温敬斯面前。 温敬斯接过来,便看见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他盯着那段视频看了快半分钟,“这是谁的书房?” 陆衍行:“我爸的。” 他停顿两秒,补充了后面的话:“周教授的实验数据,我就是从这里拿到的。” 温敬斯听见这句话,眉心一跳,猛地抬起头来:“那她——” “监控是我装的,没人知道。”陆衍行答非所问,“后来只有陆巡止进去过一次。” 现在想来,陆巡止当时应该就是进去找实验数据的,只不过没找到。 至于他和周清梵的这段关系—— “所以她的确是为了实验数据接近陆巡止、和他结婚的。”温敬斯用最短的时间理清了思路,并且推测了整件事情的走向:“陆巡止一开始应该不知道,后来发现她的真实目的之后,用这些东西和她做了交易。” 如此一来,周清梵被带出去应酬陪酒却逆来顺受的行为,似乎都有了解释。 陆巡止那样的性格,知道周清梵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而是别有目的,定然是无法接受的,想要趁机去“调教”她,很符合他的个性。 而周清梵愿意忍受这些,说明她真的很想拿回实验数据。 “那她父母知道么?”温敬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看向陆衍行和他求证。 陆衍行摇头。 就算没有去对质过,他也可以肯定周生旸和洛甄不知道这件事儿,否则他们再怎么都不会同意周清梵和陆巡止在一起。 “也就是说,她知道了陆氏扣留了她父亲的实验数据,所以故意制造机会接近陆巡止,让陆巡止注意到她,然后和他谈恋爱,嫁进陆家,都是为了拿回这些东西。”温敬斯将整件事情可能的走向复盘了一遍,“但后来被陆巡止发现了。” 至于陆巡止是怎么发现的,这就只有问周清梵才能得到答案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周清梵一定是跟陆巡止做了什么交易,条件就是那份资料。 但那些资料和数据早就在陆衍行手上了,所以可以肯定,陆巡止一直都在拿着空头支票骗周清梵,而周清梵对此并不知情。 如今陆巡止死了,她继续留在陆家过这样憋屈的日子,一方面是因为真的离不开,另外一方面……大概就是不甘心。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沉没成本摆在那里,什么都拿不到,就意味着之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温敬斯看着正在沉思的陆衍行,试探性地问他:“你要不要跟她谈谈?” 陆衍行抬起头来看向他:“谈什么?” 温敬斯:“既然她是为了实验数据接近陆巡止的,很可能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拿到东西她就会考虑怎么脱离陆家了——她离开陆家,对你来说是好事儿。” 陆衍行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接话。 温敬斯知道他还在考量纠结,“总要试一试的不是么。” 如果周清梵对陆巡止没感情,她离开陆家之后,陆衍行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最关键的还是她一定要脱离“陆巡止妻子”这个身份。 —— 凌晨三点。 周清梵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心跳和呼吸还没平静下来,浑身发软。 她找了将近两个小时,几乎翻遍了书房里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 那些东西……是被陆巡止拿走了,还是本来就不在那里? 周清梵心口烦躁不已,她翻了个身,手拽住了被子。 今晚这样好的机会,可能接下来一年都遇不到一次,可惜她一无所获。 怎么能甘心。 周清梵这一夜都没有睡着,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亮。 早晨下楼的时候,脑袋都是晕的,眼睛又干又涩。 …… 距离陆夫人回国还有两天的时候,周清梵再一次见到了陆衍行。 还是深夜。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周清梵抬起头来,看到了穿着一身西装的陆衍行。 卧室里只开了落地灯,将他原本就有些沉的面色衬得更加阴森。 他关了门,一步步朝着床的方向走过来。 一个半月没见了。 周清梵一看见他,不由得就想起了上次的不欢而散,她心里没底,不知道陆衍行消气了没有。 还是说,今天也是来找她算账的——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陆衍行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他一个用力,将她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 周清梵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他又喝酒? 第603回 她的拒绝 不过,今天的酒味没有上一次那么冲。 不知道他有没有喝多。 周清梵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有些看不懂陆衍行的这个操作。 “我们谈谈。”陆衍行抱了周清梵几分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沉,很哑,口吻又这么严肃,周清梵听完之后,一颗心悬了起来。 陆衍行从来没有用这么正式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还有,谈谈——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的? 总不能是他忽然良心醒悟要放过她吧? “你为什么对陆巡止言听计从。”陆衍行松开周清梵,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周清梵怔了几秒——他怎么又提陆巡止? 类似的话题,他之前次次都挂在嘴边,她以为他今天这么反常,会跟她谈点儿不一样的,结果还是陆巡止。 “他是我丈夫。”周清梵沉默了一会儿,简单地回了五个字。 “你为什么嫁给他?”陆衍行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像极了在审问犯人,“是因为喜欢,还是有别的目的?” 周清梵的心被这个问题吊到了嗓子眼儿。 陆衍行这么问……是知道了什么? 陆衍行不会平白无故找她聊这些,可是她又想不通,陆衍行怎么会想到这个方面,难道是—— “三天前的凌晨,你去我爸的书房做什么?”陆衍行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周清梵的思路。 周清梵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一向淡漠的眼底露出了几分慌张和不可置信。 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回答他:“去找巡止的遗物。” 陆衍行:“他有什么遗物需要去我爸的书房找?” 周清梵:“……陆夫人说,她房间里有巡止小时候的照片。” “周清梵。”陆衍行难得地没有喊她“大嫂”,而是叫了她的全名,他嘴角嘲弄地勾起,手掐住她的下巴,“我看起来很好骗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我爸书房做什么。”陆衍行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还有,你嫁给陆巡止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想闹到我妈耳朵里,最好实话实说。”陆衍行最后还是搬出了陆夫人。 果然,周清梵一听到陆夫人,就再次慌了。 “我……”周清梵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着,决定半真半假地说:“我爸爸之前在陆氏做过药物研发,你知道么?” 周清梵一边说一边观察陆衍行的表情。 听她这样解释完以后,陆衍行身上的戾气似乎消退不少。 周清梵猜测,陆衍行应当是知道这件事情了,他约莫也知道了实验数据被扣留的事情,所以才会因为她去他父亲的书房如此愤怒。 “继续。”陆衍行面无表情地命令她。 “那个项目,我爸倾注了很多心血,但最后没有成功上市,我想让陆氏重启这个项目。”周清梵没有跟陆衍行透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一来是因为陆衍行根本不可能帮她,二来——他才接手陆氏没多久,从小就是边缘人,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些资料? “所以,你接近陆巡止是为了这个。”陆衍行的声音还是毫无温度。 周清梵:“……也不全是。” 她不好承认得太直接。 陆衍行:“那就是也爱他。” 周清梵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闪避,“我不会和没感情的人结婚的。” 陆衍行嗤笑一声,“但可以和没感情的人上床。” 周清梵哪里会听不出陆衍行在嘲讽她,她没有反驳,只是说了一句:“你也没有给我其他选择。” 她哪里还有资格选择。 就算她不受着,陆衍行也会用各种办法逼她妥协的,她反抗纯粹是自己找罪受。 “你可以离开陆家。”陆衍行说。 周清梵:“陆夫人要我守——” “你跟我,我可以让她放你走。”陆衍行打断她。 周清梵的心脏紧了紧,跟他?他什么意思?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惊讶的表情,淡淡地掀唇,“听不懂我的意思么。” “跟你……什么意思?”周清梵是真的不懂。 陆衍行:“当初怎么跟陆巡止,以后就怎么跟我,很难理解么。” ……她跟陆巡止是谈恋爱的。 陆衍行这意思是,要跟她谈恋爱?他疯了吗?还是说,这是他新想出来的什么折磨她的办法? “我和他还没有离婚。”周清梵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这些都可以解决,你只要回答我,要不要跟我。”陆衍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固定,不给她眼神回避的机会。 “……为什么?”周清梵无处可逃,可她还是一头雾水。 实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陆衍行不答反问。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将那句“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问出口。 因为她心知肚明,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陆衍行不可能喜欢她。 她也不应该对他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永远不可能。 周清梵绕开了这个问题,沉默许久后,郑重其事地对陆衍行开口:“我想替巡止守完三年。” “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有一些别的想法,可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把我怎么样,我很感激他。”周清梵说,“你现在刚接手陆氏,离我远点比较好,陆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所以,你不打算答应我。”陆衍行从她的大段话里提炼出了核心思想。 周清梵:“你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陆衍行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是觉得,他想要的是她的身体。 “我只想安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周清梵说得极其诚恳,“希望你可以放过我,唔——” 她话音未落,陆衍行便按着她倒在床里,嘴唇堵住她的,手推高了她的睡裙裙摆。 “既然你这么喜欢给陆巡止守寡,那好,我成全你。”陆衍行狠狠地在她下唇咬了一口,一下便将她咬出了血。 他舌尖抵着嘴唇,品尝着那腥甜的血味,眼尾发红看着她,命令,“起来,给我*。” 周清梵没动。 她被他咬得很疼,脑袋有些晕。 “听不懂么。”陆衍行拽着她的领口将她拎起来,“你以为她回来了我就不会碰你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大嫂。” 第604回 所有的担心都成了笑话 周清梵很直观地感受到,陆衍行今天晚上好像又恢复到了陆巡止去世后第一次来找她时的粗鲁。 不对,应该是比那个晚上还要粗鲁。 周清梵后来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了,结束后倒在床上,看人都带着重影。 陆衍行和之前一样,发泄完就穿好衣服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留下。 周清梵模糊间听见了关门声,她撑着床想要站起来去冲个澡清理一下,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坐不起来。 浑身酸软,连手指都是随时抽筋的状态。 挣扎无果,周清梵最后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躺着。 最后累得昏睡了过去。 …… 周清梵昏睡了,另外一边的陆衍行却异常地清醒。 他洗了个澡出来躺到床上,脑子不断回荡着刚刚周清梵拒绝他的那些话——她没有否认接近陆巡止的目的,但却说不全是那个原因。 如果她直接否认,他还可以自我安慰说她是为了隐瞒目的故意撒的谎。 可她承认得很直接,她承认自己是有目的的,也承认了自己对陆巡止是有感情的。 他说帮她离开陆家,让她跟他——这么直接的话,她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听懂了。 但她拒绝了。。 陆衍行清楚地记得她在听见他的要求时候惊讶而惶恐的表情,他连欺骗自己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喜欢他,甚至对他避之不及。 之前的顺从和妥协,不过是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她只是知道挣扎没有用,并不代表她真的愿意和他有点什么。 还有那句“我想替巡止守完三年”,每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让他所有的担心和计划都成了笑话。 他想了那么多,摇摆犹豫了那么久,终于鼓足勇气去找她说出了这番话。 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老话说得没有错,不属于自己的永远强求不来,他竟然会去想她对陆巡止没感情这种荒谬的可能。 她宁愿就这样被他“羞辱”,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也要为陆巡止守完这三年。 她自己选的,他何必再去担心她? 既然她乐意这样做,那他就彻底成全她——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在意她的感受。 陆衍行闭上眼睛,一边的眼角滴下一滴泪水,流到了耳蜗里。 —— 这天晚上陆衍行折磨让周清梵第二天一整天都不舒服,她连走路都质感小幅度地挪动,稍不留神就会牵扯到红肿的位置。 好在陆衍行当天晚上没有再找她,也没有回来过老宅。 周清梵再次见到陆衍行,是陆夫人回来的那个晚上。 陆夫人是下午的航班,老宅的司机去机场接了机,回来之后正好傍晚。 厨房早就知道陆夫人今天回来,正忙活着准备她爱吃的菜。 周清梵也等在客厅里,看到几个月没见的陆夫人,上前喊了一句“妈”,“您回来了。” 陆夫人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比陆巡止刚去世那会儿好了许多,气色红润,看得出来这次长途旅行让她心情变得很好,连跟周清梵说话都随和了许多。 “嗯,看你又瘦了?”陆夫人打量了一下周清梵,“脸色也不怎么好,最近没休息好么?” 周清梵:“可能有点失眠。” 陆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接受现实往前看吧,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去。” 周清梵知道,她说的是陆巡止的事情,很显然,陆夫人以为她是因为陆巡止去世才意志消沉的。 周清梵没解释,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她看着陆夫人的表情,还是感到唏嘘。 她和陆巡止的母子感情那么好,但她接受现实的速度也着实让人咋舌。 周清梵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陆夫人这样。 陆夫人要去楼上收行李,周清梵下意识地要跟上去帮忙,被她拦下了:“不用,让下人来就行,你准备准备,一会儿陪我吃晚饭。” 周清梵点点头,“好的。” 陆夫人虽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周清梵嫁进陆家之后,陆夫人几乎没有明面上为难过她。 就算瞧不起她,也不会使唤她,更不会当着下人的面给她下马威。 哪怕陆巡止现在已经去世了,陆夫人也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态度。 …… 周清梵在楼下没跟上去,不过陆夫人隔了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还带了给她买的礼物。 是一条项链。 周清梵倒没想到陆夫人会给她送礼物,收到的时候还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妈。”周清梵双手接过来,同她道谢。 陆夫人摆摆手,“逛街的时候看见了,之前听巡止说你喜欢这些。” 周清梵轻轻点头。 陆夫人看到周清梵陷入回忆的状态,淡淡地开口:“巡止一直都对你很上心,又宠着你,他走了,你愿意替他守三年,他一定觉得没白白付出。” 周清梵捏着丝绒盒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跟陆夫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也摸透了她的性子和说话风格。 陆夫人这句话一出,周清梵便反应过来了,她送礼物其实不在于礼物本身,而是变着法地提醒她,要安分守己替陆巡止守完这三年。 而且,她要通过这些话来给她洗脑,让她自发主动地做这件事情,甚至享受这个过程。 陆夫人的确是个人际交往中的高手。 “嗯,巡止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为他守三年甚至五年十年都是应该的。”周清梵也顺势说出了陆夫人想听的话。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踏入客厅的陆衍行。 客厅的大门没关,陆衍行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周清梵的这句话。 他的目光顿时凛了几分。 “回来了?”陆夫人看见了陆衍行,随意地问了一句。 周清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见陆衍行的身影之后,又想起了那晚的折磨。 她握紧了手里的盒子。 而这个动作,正好也让陆衍行注意到了那个首饰盒。 “喏,过来试试。”陆夫人随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朝陆衍行递过去,“给你带的礼物。” 陆衍行“哦”了一声,走上去接过来。 打开之后,盒子里是一只价值不菲的腕表。 “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多置办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免得别人说三道四。”陆夫人说,“明天我带你去品牌那边量个尺码,以后你得穿高定。” 陆衍行:“有必要么。” 陆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你现在代表的是陆家。” 陆衍行:“……哦,知道了。” 第605回 一个期限 除了这些之外,陆夫人还给陆衍行安排了几次社交,说是要带他发展人脉。 陆衍行基本上没有反抗,陆夫人说完之后,他只回了一句“你安排吧”。 周清梵坐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虽然陆衍行兴致不怎么高,但她完全能感觉到,陆衍行很听陆夫人的话。 或者说,他很希望得到陆夫人的关注和肯定——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都云淡风轻的。 周清梵自小性格就比较细腻,她表面上看着比较淡漠,但实际上对于身边人的情绪体察都十分敏锐,特别是了解过陆衍行的成长经历之后,要推断出这些事情并不难。 一个从小就不被父母疼爱、甚至不被看见的孩子,最渴望的就是父母的关注。 若说区别,大概就是小时候会把渴望写在脸上,而现在,只能藏在心底。 陆衍行现在内心大约是很矛盾的,他终于得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关心,但他内心大约也很清楚,这份关心是因为陆巡止离开才得到的。 这样的矛盾和拉扯,注定会让他对陆巡止的怨恨攀升。 想到这里,周清梵的掌心渗了一层汗。 直觉告诉她,她未来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 晚餐,周清梵随陆夫人和陆衍行一同坐在餐桌前。 陆夫人坐主位,周清梵和陆衍行各自坐了一边,两人刚好面对面。 周清梵稍一抬头,便跟陆衍行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两人目光相接,周清梵为了不让陆夫人发觉端倪,像以前一样礼貌地朝陆衍行笑了一下。 陆衍行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表现得也看不出破绽。 周清梵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也不希望陆夫人知道那些事情。 不管陆衍行是出于忌惮陆夫人的权威,还是不想让陆夫人失望,只要他会在人前收敛就行了。 陆夫人几乎没有注意到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对视,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动作缓慢而优雅,“衍行,你谈过恋爱没有?有钟意的女人么?” 陆衍行抬起眼皮看向陆夫人,摇了摇头,简洁明了地回了一个字:“没。” 陆夫人点点头,“那就好。” 陆衍行和周清梵都听懂了陆夫人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倘若陆衍行有女朋友或者是喜欢的人,她也会要求他们分开。 “周末的酒局,有几个朋友会带他们的女儿过去,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陆夫人开始安排。 陆衍行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我暂时没结婚的想法。” 陆夫人:“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结婚,但你也该考虑联姻的事情了,慢慢找,也不一定马上就能遇到合适的。” 陆衍行:“哦,知道了。” 他对于联姻的事情似乎并不意外,情绪也没什么波澜,欣然接受,都没有一句质疑。 陆夫人看到陆衍行的表现,很是满意,“嗯,你的婚姻关系着陆家的发展。” 陆衍行没什么情绪地接了一句:“当初我哥怎么没联姻。” 陆夫人看了一眼周清梵,见她不自然地垂下头,笑了笑,“你哥当初是心里先有人了,我再怎么安排他也不听,你们情况不一样。” 陆夫人这话还算给了周清梵些面子,至少没有在陆衍行面前贬低她。 但周清梵心里依然憋屈。 她知道,陆衍行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要给她难堪。 而陆夫人听了只会觉得他性格如此,并不会怀疑什么。 周清梵无言以对,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的空气人。 —— 陆夫人舟车劳顿,加上倒时差的关系,今晚九点钟就睡了。 她一睡,整个老宅也安静了下来,佣人们也陆续回到了后院的的宿舍休息。 偌大的主宅寂静无比。 周清梵没什么睡意,洗完澡之后,她坐在床边,回想着陆夫人刚刚和陆衍行聊天的内容。 陆夫人虽然没有对陆衍行提具体的时间要求,但从她的话里不难判断出来,陆衍行这两年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等陆衍行结婚了,可能就不会找他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玩婚内出轨的人,他可以拉着她一起下坠,让她背负不贞不忠的枷锁,但绝对不会主动让自己踏入那样的境地。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只期盼他能早点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天陆衍行看着眼睛问她的那个问题—— “这些都可以解决,你只要回答,要不要跟我?” 周清梵的呼吸漏掉一拍,心率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抬起手抚上胸口,憋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 跟他…… 他为什么会忽然那么说? 咔哒。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周清梵的思路。 她抬起头来,看到陆衍行关上门缓缓朝床走过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一套深灰色的睡衣,配上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周清梵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退。 陆衍行停在床前,一边的膝盖抵上床垫,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将她压制在了身下。 “我身体不舒服。”周清梵抬起手抵住他的肩膀,呼吸紊乱:“前天的伤还没好,今天放过我吧。” 陆衍行不为所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的话完全不给面子,但直戳要害,周清梵动了动嘴唇,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的确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陆衍行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吻了下去,手去拽她的裙摆。 —— 陆夫人回来之后,周清梵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煎熬。 陆衍行并没有因为陆夫人回来就减少找她的频率。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老宅,一周七天,大约要找她三天。 周清梵每次都是提心吊胆。 而陆衍行似乎很享受她的恐惧, 周清梵很绝望,可是却被他牵感官走, 每到这种时候,陆衍行都欣赏她的表情,然后俯到她耳边羞辱她。 “你可是真是又当又立,嘴上对陆巡止忠贞不渝,实际上——” 后面都是不堪入耳的话。 周清梵无法反驳,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可屈辱也没有用。 只能熬。 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限。 如果三年期到,仍然什么都找不到,那她就接受失败、离开陆家。 第606回 路家千金 陆夫人最近带着陆衍行出入各种社交场合非常频繁,不仅介绍他结识了圈内的一些前辈,更是毫不避讳地为他牵线搭桥介绍着跟他年纪相仿的千金。 陆衍行之前不受宠的时候,就从来不缺人追,他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窝很深,眉宇间带着逼人的英气。 陆衍行不爱说话,平时脸上也没有表情,带着一股高冷的气息,这一款男人,不管是在校园还是在社会,都很受追捧。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陆氏继承人这个光环的加持。 只要陆夫人带着陆衍行出去社交,就不缺千金主动上来和陆衍行攀谈,陆夫人虽然暂时没有相对眼的,但她会提点着陆衍行先交换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陆衍行基本是拿工作微信加人的,他很清楚陆夫人是怎样的人,他若不加,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麻烦,不如这样敷衍一下。 但敷衍只是暂时的,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有余,十月份的时候,陆夫人开始将陆衍行订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而这个时间,恰逢城北三代从商的老豪门路家的女儿路微风光回国—— 路家是做制造业起家的,赶上时代红利,后来又转型做了地产,在地产最辉煌的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这几年路家在做产业转型,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底蕴摆在那里。 而且,路家只有一个女儿。 若是陆衍行能和路家的女儿联姻,那意味着,未来路家的一切都能被陆衍行收入囊中。 有了路家的加持,陆氏自然是更为强大。 路微是在美国留学的,硕士毕业后进投行做了两年,积累经验之后才回国。 这次回来,应该是要接管公司了,路家办这场宴会,应当也是要宣布这个消息。 陆夫人和路家此前是有些交情的,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 宴会的前两天晚上,陆衍行正好回了老宅。 彼时,陆夫人正跟周清梵坐在餐桌上说着话。 看见陆衍行走进餐厅,陆夫人便不再和周清梵说话,她将视线转向了陆衍行,微笑了一下,“今天怎么忽然回来了,也没打电话跟老张说一声。” 陆衍行拉开椅子坐下来,淡淡地说了句:“晚上的应酬临时取消了,正好在附近,回来看看。” 厨房的佣人已经很有眼力劲地的给陆衍行添了餐具、倒了水。 陆衍行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然后脱下了西装外套。 周清梵坐在陆衍行对面的位置,看着陆衍行做这些动作,有些恍惚。 陆巡止去世九个多月了。 陆衍行接管陆氏也九个多月了。 他变了很多。 气质成熟了,给人的感觉更冷了,手段也越来越狠了——他和陆夫人越来越像了。 当然,私下对她,依旧没有手下留情的份儿。 他现在比较忙,回老宅的次数不那么频繁,有时候一个月一次。 但每次只要一回来,她就别想好过。 陆衍行上次回来是半个月前,那天陆夫人出去泡温泉了,晚上没回来。 她差点被他做死。 第二天早晨睡过头了,下楼的时候脚都是软的。 然后当天下午来了例假,腰都要断了,痛经痛得浑身发汗。 周清梵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痛感,看到陆衍行回来,她的心里不自觉地慌张。 握着筷子那只手,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周清梵胡思乱想期间,陆夫人已经开口同陆衍行交谈:“后天晚上,玖洲集团路总的千金回国,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过去。” 陆夫人特意强调了“千金”,还要陆衍行把时间空出来过去,目的不言而喻。 陆衍行听懂了,周清梵也听懂了。 这半年多,陆夫人一直在为陆衍行找合适的联姻对象,私下周清梵也听她和旁人聊起过。 不过陆夫人很少主动去攀什么关系,她只要带着陆衍行过去,陆衍行那张脸就会自动招人。 只不过,他招来的这些人里,目前还没有完美符合陆夫人标准的。 路家这位千金,倒是陆夫人第一次主动牵线搭桥,要求陆衍行去和她见面。 周清梵猜测,她应该是比较符合陆夫人的要求。 起码,家世背景强大。 “哦,知道了。”陆衍行随意应了一句,虽然没反对,但态度听起来不怎么上心。 陆夫人觉得他不走心,口吻严肃了些,提醒他:“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你认真一点儿,到时候穿正式一些,好好表现。” 陆衍行:“怎么不一样?” 陆夫人:“路家的女儿,沃顿毕业的,在投行做了两年,这次回来是接手公司的——玖洲最近两年在产业转型,你若是和路家的女儿联姻,就是双赢。” 陆夫人分析来分析去都是利害关系,周清梵在一旁沉默地喝着粥,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偶尔会很佩服陆夫人,甚至是羡慕她,因为她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精算仪一样。 人被感情牵绊住手脚,就会多出来很多烦恼。 可周清梵大部分时候,还是会觉得陆夫人这样的人很可怕。 周清梵偷瞄了陆衍行一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扯了扯嘴唇说:“这个跟之前那些也没什么不一样。” “有。”陆夫人接了一句,“她是路家的独生女。” 有的事情不需要点破,说到这里,该明白的人已经明白了。 陆衍行终于发出了一声笑,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陆夫人倒没有深究他的笑,只是反复强调,让他上心一些,后天晚上一定要过去。 她还说:“这年一过,你也二十七了,是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至少先订个婚,有个着落。” “你觉得怎么样?”陆夫人说完,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陆衍行的意见。 陆衍行当下没有回答,周清梵埋头,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着米饭,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她有些期待陆衍行的回答,又害怕他给出答案。 “可以,听您安排。”陆衍行思考之后,沉声给出了答案。 陆夫人听到他的态度,满意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人活一辈子不能只谈感情,婚姻更是如此。” 陆衍行“嗯”了一声,“明白。” 周清梵抿住了嘴唇,心脏不上不下地悬在那里。 陆衍行的这番话,等于是答应陆夫人订婚的要求。 既然他要订婚了,那是不是代表……她解脱了? 陆衍行看起来,不像是会脚踩两条船的人。 第607回 是大嫂主动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清梵竟然有些期待后天的到来了。 也开始期待陆衍行和那位路家千金的婚事尽快定下来。 这对于周清梵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消息,可她一边期待,心里又隐隐升起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她分辨不出来那些情绪是为什么产生的——难道是因为跟陆衍行上床次数多了、舍不得了? 周清梵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她也不觉得一个女人真的会因为和一个男人上床久了就动真心——否则她之前跟陆巡止算什么? 周清梵停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低头安静地吃完了饭。 后来陆夫人和陆衍行的交谈,周清梵也没有费心再听了。 晚上陆衍行留下来过夜,周清梵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着。 她辗转了几个小时,再看表了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整个陆家老宅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响动。 周清梵放下手机,攥住被角,下意识地往卧室的门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在等着陆衍行过来——她真是脑子糊涂了吧。 周清梵关了灯,闭上眼睛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但大脑依旧清醒无比。 她为什么会无意识地等着陆衍行来找她?是被他欺负久了养成了习惯么。 原来这种事情也能产生依赖性么。 周清梵弄不清楚缘由,可她很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甚至因此有些看不起自己。 这一晚,周清梵睡得不踏实,睡睡醒醒四个多小时,还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陆衍行结婚了,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一边和他的妻子伉俪情深,一边像以前一样来找她。 然后他们的关系就这么被发现了。 梦里,陆衍行压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的妻子带着陆夫人过来捉奸。 那样不齿的一幕,就这样暴露在了人前。 陆夫人上来扇了她一个耳光,骂她不要脸,说她勾引了哥哥又去勾引弟弟,她想开口为自己辩驳,结果陆衍行却肯定了陆夫人的话。 他当着他的妻子和陆夫人的面,冷冷地说:“是大嫂主动的,我昨晚喝了酒,她可能是太想哥了。” 周清梵如坠冰窟。 噩梦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她惊醒了,醒来之后回忆起陆衍行梦里的那句话,还有那个看绝情的眼神,周清梵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四肢冰凉,手指都是僵的。 周清梵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那是一个梦,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想,如果陆夫人真的发现他们的事情,陆衍行应该就是梦里那个态度。 周清梵攥住拳头,脑袋里反复播放着那句冷漠的话,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喘不过气。 还是尽快结束吧,她必须祈祷,祈祷陆衍行有起码的底线和忠诚,和路家千金定下来之后不要再来找她。 周清梵五点钟从噩梦中惊醒,在床上发呆二十多分钟,最后被祝璞玉的微信消息唤回了神。 祝璞玉说,她很快就要回来了。 祝璞玉这几年在美国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回北城夺回被她父亲霸占的公司和股权。 周清梵看到消息,打起精神来回复一句:【时间定了吗,我和杏子去接你,房子找了没有?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微信。】 祝璞玉:【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周清梵:【你说。】 祝璞玉:【你跟你小叔子现在关系怎么样?】 周清梵看到“小叔子”三个字,心口蓦地一紧。 虽然她知道祝璞玉不清楚她和陆衍行之间的那些纠缠,但架不住她自己做贼心虚。 周清梵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给她回复:【还好,怎么忽然问到他?】 祝璞玉发了张照片过来。 周清梵打开照片之后,最先看到的人就是温敬斯——他和陆衍行的关系好,周清梵见过温敬斯好多次。 不过,照片上,温敬斯身边的那个女人……周清梵眉头紧皱起来,他怎么会跟祝星盈站在一起? 祝星盈是祝璞玉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女,当初祝璞玉被赶出家门,祝星盈和她那个妈“功不可没”。 祝星盈这几年非常高调,周清梵嫁给陆巡止之后,经常能听见她的一些传闻,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跟温敬斯纠缠在一起——她看温敬斯的眼神,满是暧昧和崇拜。 周清梵觉得有些惊讶。 她对温敬斯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这个人洁身自好,没听他和任何异性传过绯闻,也没听过他谈恋爱之类的消息。 周清梵以为,温敬斯那样的人,眼光和标准应该很高,没什么人入得了他的眼。 但是祝星盈…… 他这个品味跟她想象中的简直是天上地下。 周清梵正这么想的时候,祝璞玉的消息又来了:【温敬斯,我听说他跟你小叔子关系好,最近祝星盈在追他,他好像也对祝星盈有点儿兴趣,我不能让祝星盈勾搭到他。】 周清梵懂祝璞玉的意思。 祝方诚这几年把公司嚯嚯得不成样子了,祝璞玉趁这个时候过来可以比较轻松地拿下他。 但如果祝星盈跟温敬斯在一起了,祝方诚多了这个乘龙快婿的加持,祝璞玉的计划就难了。 温家在北城什么地位,稍微打听一下都知道。 祝璞玉:【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下他的资料,能查多少是多少。】 周清梵:【好。】 【不过,你打算怎么阻止他们?】 祝璞玉:【你觉得我去追温敬斯怎么样?】 周清梵:【……你认真的?】 祝璞玉:【或者找个别人嫁给他,总之不要让他跟祝星盈勾搭上就行了。】 祝璞玉:【等我回去,先找个机会认识他一下吧。】 周清梵:【……】 她看着祝璞玉的这些消息,有点儿想劝她不要因为报复一时冲动把自己搭进去。 可转念一想,她当初不也是这样么。 当初她只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也没打算听劝。 她和祝璞玉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她们本质上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骨子里带着倔,不听劝,拗得很。 周清梵最后没劝祝璞玉,也答应了帮她去打听打听温敬斯的事儿。 她平时会跟着陆夫人去温家拜访,也会接触圈内人,总归比祝璞玉在国外查到的要详细一些。 第608回 私下不熟 周清梵跟祝璞玉聊完之后,就洗漱好下楼了。 她去了厨房,习惯性地坐下来等着陆夫人下来吃饭。 陆夫人每天七点钟会准时下来,陆家的规矩是,必须等到长辈上桌,晚辈才能动筷子。 之前陆巡止还在的时候,也是如此。 时间长了,周清梵已经习惯了。 周清梵今天下来得有些早,坐着等了许久,厨房的陈姨看见她憔悴的面色,便关心了一句:“大少奶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清梵摇摇头:“没有,就是晚上有些失眠。” 陈姨叹息了一声,“大少奶奶,想开点儿。” 周清梵说失眠,陈姨自然而然就以为她还在因为陆巡止车祸的事情难受,毕竟在陆家其他人眼里,他们夫妻感情是很好的。 小柳之前都还经常感慨,从来没见过他们感情这么好的福气,还说陆巡止快把她宠上天了。 周清梵对于这些话向来是不解释也不辩驳的,正如此刻,陈姨说完之后,她也只是点点头,“嗯,好。” 陈姨:“大少爷那么疼爱你,一定也希望你保重身体,你这最近一直在生病,千万要注意。” 周清梵之前经常来厨房帮忙,跟陈姨关系还算不错,陈姨也不免跟她多嘴几句。 周清梵听完后依旧是点头,她动了动嘴唇,正欲回复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二少爷。”陈姨也看见了来人,忙喊了一声,然后为过去为陆衍行拉开了椅子。 陆衍行礼貌地同陈姨说了一句“谢谢”,随后便在周清梵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周清梵像平时一样和陆衍行颔首致意,说了一句“早安”。 厨房里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周清梵和陆衍行私下不熟,大嫂跟小叔子,关系也就只到这里了。 何况,陆巡止还活着的时候,跟陆衍行的关系就很微妙,陆衍行对这个大嫂,自然也热络不到哪里去。 每次周清梵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只是“哦”一声,要么干脆不出声,就点个头,大家都习惯了。 周清梵打完招呼便避开了陆衍行的视线,低头去看起了手机。 陆衍行余光瞥了一眼周清梵,将她的躲闪看在眼底。 她眼下一片乌青,面色憔悴,很明显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比被他折腾过一夜之后还要夸张。 刚刚陈姨叮嘱的那几句话,陆衍行在门口也听得清清楚楚。 呵。 原来是想陆巡止想得失眠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因为看她无精打采、心软没去找她,是个莫大的笑话。 她的无精打采是因为陆巡止,自寻烦恼! 两人无声地坐了十多分钟,之后陆夫人下来了,她入座之后,先喝了一口豆浆,这才出声:“你们两个怎么今天都这么早。” 陆衍行:“我刚坐下来没几分钟。” 周清梵:“我睡不着,今天起早了一个多小时。”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周清梵一抬头说话,陆夫人就注意到了她憔悴的脸色:“又生病了?” 周清梵:“没有,就是失眠了。” 陈姨正好过来上菜,便替周清梵补了一句:“大少奶奶是思念成疾,夜里都睡不好,习惯性失眠了。” 陆夫人沉思片刻之后,对周清梵说:“上午我带你去中医那边号个脉,让他抓几副药给你调理一下身体,总这么生病也不行。” 周清梵乖顺地点头,“谢谢妈。” 她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听陆夫人安排的,陆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但不会想弄死她,她作为一个婆婆,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即便是表面工作也是滴水不漏。 “你平时也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家里,多出去走走换换心情,这样吧,”陆夫人说着,已经替周清梵做了决定,“明天晚上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明天晚上? 周清梵反应了一下。 明天晚上不就是路家千金的归国酒会么,陆夫人要带陆衍行去“相亲”,竟然会捎上她? 疑惑归疑惑,但陆夫人已经定下来了,周清梵便点头,依旧是同样的台词:“好的,妈。” 陆衍行听着周清梵道顺从的态度,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下一秒,他端起手边的美式喝了一大口。 陆夫人和周清梵说了几句话以后就继续去跟陆衍行聊了,周清梵听见陆衍行出声,便下意识地往他的那边瞄了一眼。 这一看,就注意到,他手边的那杯美式已经见底了。 而他还没动筷子吃过东西。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他那个胃……空腹喝美式,不要命了? —— 翌日上午,温敬斯来到陆氏开项目会议。 会议结束后,温敬斯便跟着陆衍行来到了办公室,两人坐下来还没来得及聊几句,老宅那边的人就为陆衍行送来了一套西装,说是让他晚上参加酒会的时候穿。 陆衍行接过来西装放在了沙发上,看着那精致的包装,不由得自嘲一笑。 说来也是讽刺,二十六年来,陆夫人这个当妈的第一次为他准备衣服,竟然为的是这种事情。 陆衍行时常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 温敬斯作为陆衍行的好友,对于他从小的经历自然是了如指掌,因此,刚才听见送衣服的说“陆夫人亲自准备的”,也很惊讶。 “晚上什么活动?”温敬斯不禁好奇,什么重要的场合,能让陆夫人忽然这么反常? 陆衍行呵了一声,想起陆夫人分析路微的那番话,麻木地开口:“吃绝户活动。” 温敬斯被说得哽了一下,眉头皱起:“……?” 陆衍行:“玖洲知道么。” 温敬斯:“知道,路家。”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陆夫人要你和路家联姻?” 陆衍行笑了笑,默认。 温敬斯这下晓得了陆衍行方才说的“吃绝户”是什么意思了。 路家虽然这几年不行了,但的确是北城的老牌豪门,而路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路微。 关于路微,温敬斯了解不多,早年间打过几次照面,听说她后来去国外读书了,还进了华尔街投行,这次回国是要正式接管玖洲。 明晚的宴会,温敬斯也收到了邀请函。 “那你呢?”温敬斯看着沉默的陆衍行,目光扫过那个精致的购物袋,“你要按她的安排来?” 第609回 否则你们之间会更乱 “不知道。”陆衍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无力。 这是他此时的真实想法,他脑子和心都很乱,昨天答应陆夫人并不代表他真的就计划听她的。 陆夫人这个人强势,他当时反抗了,后面只会招来更多麻烦道,所以陆衍行面对她时,经常性地采取这种办法。 只不过之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一次陆夫人是要安排他结婚,他敷衍不来的,迟早要做决断。 温敬斯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提醒他:“这事儿你要尽早决定,打不了太极。” 陆衍行低头看着地板,没接话。 不知道是思考还是逃避。 温敬斯盯了他一会儿,轻声问:“你最近还在找她么?” 这个“她”是谁,不需要说名字,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温敬斯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跟陆衍行聊过周清梵了。 上次陆衍行发现周清梵进陆董书房之后,温敬斯劝他去和周清梵聊一次。 陆衍行那次是做了很大一番心理斗争才去的,但结果…… 温敬斯想起陆衍行那次之后的状态,无声地叹息。 陆衍行没有说他具体是怎么跟周清梵聊的。 温敬斯只知道,周清梵拒绝了陆衍行帮她离婚的提议,也不愿意跟他。 她想留在陆家继续给陆巡止守完这三年。 这个答案对于陆衍行来说,相当于在他心上狠狠捅了几刀子,然后再把他的自尊和骄傲踩在地上碾。 陆衍行一直都不是个主动的人,他在任何社交里都不会主动。 小时候他就很安静,独来独往,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要不是渠与宋那次爬树挂在上面、被陆衍行帮忙驮下来,他们都成不了朋友。 那次之后,渠与宋就认定了陆衍行这个朋友,然后带着他去介绍给了温敬斯一行人,还拉着他参加了他们的露营活动。 但陆衍行话真的很少,他从来不主动和人说话,别人找他,他也不太热络。 温敬斯能跟陆衍行处成好朋友,还是靠他主动的。 陆衍行一开始并不愿意跟他玩,大概是因为他被那些个同龄人欺负得太厉害了,而温敬斯从小到大因为温家的背景加持,就有很多人围着他转。 温敬斯在社交场合里一向如鱼得水,陆衍行是第一个对他爱答不理的人。 那时候温敬斯也是小朋友,幼稚的征服欲上来了,一定要和陆衍行当朋友。 后来两人也的确成为了好朋友,陆衍行所有的秘密和伤疤都会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看。 虽然他们彼此都没有提过小时候的这件事儿,但温敬斯心里是很清楚的,陆衍行愿意跟他分享所有的秘密,跟他小时候的“死缠烂打”有很大的关系。 陆衍行是个很难打开自己的人,要走进他的世界很难,可他一旦容许什么人走进来,就彻底不一样了。 他当初对周清梵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即便是那样,都没有考虑过主动靠近她。 如今他们两个人这尴尬的关系,还有他心底那些过不去的坎儿……他能去和周清梵开口,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但最后是这个结果。 温敬斯不好去指责周清梵,也没立场去评判她的行为。 从她的角度出发,她也很无辜,她并不知道陆衍行对她的感情。 只能说造化弄人,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狗血又磨人。 温敬斯作为朋友,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触碰陆衍行的伤疤。 不过这次是不得不问了。 陆衍行听见这问题之后也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了很久,最后笑了一声,反问他:“找她干什么,送上门被羞辱么?” 温敬斯:“你们现在关系敏感,她也只能这样。” 陆衍行:“只是不喜欢而已,跟这个没关系。” 温敬斯:“……” 感情本就无法强求,这种事情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个问题无解,温敬斯也不想陆衍行在这种问题上过多浪费时间,现在最关键的是:“如果你决定放手,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还放不下去想去找她,那就不要联姻。” 陆衍行:“你觉得她会在乎我结不结婚?” 他自嘲地笑,脑海中浮现出周清梵听陆夫人说路家千金时无动于衷的反应,声音沙哑,“她可能巴不得我早点儿结婚。” “我这么说跟她在不在乎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在处理好你和她的关系之后再去考虑联姻,否则你们之间会更乱。”温敬斯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 更难听的话,他没说出口了,但他相信陆衍行肯定也想得到。 路家那位千金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如果陆衍行婚后还跟周清梵纠缠不清,一旦被发现,那周清梵就要面临被路家和陆家一起处置的局面。 “你好好想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温敬斯拍了拍陆衍行的肩膀,“陆夫人安排你见面,你可以先去看看,说不定就看对眼了,人生还很长,很少有人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的。” 陆衍行点了点头。 温敬斯说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温敬斯看见陆衍行认真思考的表情,欣慰地笑了笑:“明天我也过去,给你参谋参谋。” 联姻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避不开的事情,温敬斯也不排斥联姻。 爱情不是生活必需品,婚姻也不是仅靠着感情就能维系。 相比较而言,两个有共同话题共同背景的人合作过日子,更稳定一些。 温敬斯一直认为自己在感情方面比较淡漠,所以他不理解那些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 “她也去。”沉默了许久的陆衍行冷不丁地开口。 温敬斯怔了一下:“陆夫人要她去的?” 陆衍行点点头。 温敬斯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了一下,但还是接起来了。 陆衍行站在温敬斯对面,听见了听筒那边女人的声音,矫揉造作的,在喊他“敬斯哥”。 陆衍行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维持着这个表情等温敬斯打完了电话,这才开口问他:“你谈恋爱了?” 温敬斯:“你什么时候见我谈过恋爱?” 陆衍行:“那是要联姻?” 怪不得刚才说起联姻一副很有见地的模样。 “我有这个打算你能不知道么?”温敬斯反问。 陆衍行想想也是,“那你这个电话?” 温敬斯:“一个学校的校友,她爸之前跟我有个合作,最近见了几次。” 陆衍行:“她是在追你吧?” 第610回 路微 温敬斯:“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目前还没有跟我说过。” 温敬斯在这方面的洞察能力要比一般人强得多,平日里跟他示好的人也不少,经验多了也就总结出来了:“也可能是因为祝家出了些问题,想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陆衍行:“那你呢?你对她——” “没什么感觉。”温敬斯已经猜到陆衍行要问什么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当交个朋友,吃饭而已。” 他在人际关系方面,要比陆衍行开放得多。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带出去社交的缘故。 温敬斯对祝星盈没太大的兴趣,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吃饭是基本礼貌罢了。 陆衍行知道温敬斯的这个特点,有时候会很佩服他。 这半年多虽然他也在进行各种社交,但每次和不熟悉或者是不怎么喜欢的人交谈时,他都浑身难受。 温敬斯跟他说,习惯了就好了。 不过陆衍行至今还没能习惯。 “我交女朋友了会告诉你的,你不用操心我感情方面的事情,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刚刚聊的那件事儿吧。”温敬斯将话题转回到陆衍行身上。 陆衍行“嗯”了一声。 温敬斯:“路家似乎也给我发了邀请函,我一起过去吧。” 正好也帮着陆衍行参谋参谋,说不定路家这位千金真的就是跟他有缘分的那个人呢。 —— 酒会在市中心四季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路家今天包了三层楼,出手很是阔绰。 周清梵是和陆夫人一起到的。 今天周清梵是作陪的角色,她只穿了一件白绿相间的旗袍,头发挽起来,化了个淡妆。 得体,但不抢眼,很符合今天的定位。 周清梵本身就不喜欢艳丽张扬的打扮,也不太喜欢化妆。 之前那样的装扮,都是按陆巡止的要求来的,现在没人管她了,她就怎么喜欢怎么来。 陆夫人也巴不得她朴素一些。 周清梵安静地跟在陆夫人身边,下车走进酒店后,和陆衍行打了照面。 陆夫人看到陆衍行之后,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陆衍行:“尺码不太合适。” 陆夫人:“怎么会?” 陆衍行没回答。 “可能每个牌子的尺码有差别,这样,你回头把你的尺码都发我,下次我直接给你订做。”陆夫人说。 陆衍行:“哦,好。” 周清梵知道陆夫人给陆衍行准备西装这件事情,她似乎还是亲自出去买的。 不过,尺码不合适好像也什么可意外的。 陆夫人应该也没给陆衍行买过几次衣服。 念及此,周清梵多看了陆衍行几眼。 陆衍行西装革履的模样,周清梵看多了还是会恍惚。 他身材很好,属于先天条件好的那种,肩膀宽,腰窄,很适合穿西装。 不过他们认识以来,陆衍行穿得比较多的是运动卫衣。 周清梵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穿着深色连帽卫衣的画面,他还会习惯把帽子戴上,然后低着头走路。 这样一来,谁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陆夫人和陆衍行碰面后,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一边往里走,一边叮嘱着他一会儿见到路家千金时应该怎么做。 周清梵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地跟在后面。 就这么进入了宴会厅。 刚进来不久,周清梵忽然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敬斯。 周清梵想起了之前答应过祝璞玉的事情,立刻便来了精神。 “敬斯也来了啊,好久不见,最近工作可还顺利?”陆夫人一看到温敬斯,便同他聊了起来。 温敬斯:“伯母晚上好,劳您挂记,一切都好。” 陆夫人:“那就好,衍行平时经常提起你,谢谢你关照提点他。” 温敬斯:“您客气了,都是朋友。” 跟陆夫人说完,温敬斯将视线转向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清梵,“陆太太。” 温敬斯只比陆巡止小了一岁,平时也不喊他“哥哥”,自然也就没喊过周清梵嫂子。 周清梵也没想到温敬斯会主动跟她打招呼,马上回应:“温总,晚上好。” …… 进入宴会厅不久,陆夫人就带着陆衍行去和路微见了面。 这也是周清梵第一次见路微。 路微长相明艳,落落大方,看起来非常自信。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小西装,女强人的气质很突出,尽管还没了解过,但周清梵觉得她一定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 不娇气,更不矫情。 能力强,还有家族背景加持,性格大大方方的,难怪陆夫人会喜欢。 周清梵对路微第一印象是很不错的。 只是世事难料,谁曾想到,后来她们之间会闹到那样难看。 路微似乎也很喜欢陆衍行,经过陆夫人介绍后,她便热情地和陆衍行聊了起来。 陆衍行话虽然不多,但回应路微的时候倒是不含糊。 周清梵看着他们两个人交谈,胸口莫名堵得慌,随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宴会厅。 周清梵直接去了露台。 露台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 好巧不巧,那几个人正在谈论温敬斯。 周清梵立刻集中注意力去听。 他们说前几天看见了温敬斯和祝星盈单独约会,祝家似乎是要攀上温家这棵大树了。 据说祝方诚私下已经称呼温敬斯为“女婿”了。 周清梵听到这一句,眼皮跳了一下。 难道温敬斯真会喜欢祝星盈那一款的? “祝家多半是吹的,你们不知道吧,小温总之前有过女朋友的——谈了好久,两家关系都很好,青梅竹马呢。” “啊?那怎么分的?”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分手以后,就没听说过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了,好像还是初恋吧,青梅竹马白月光,哪那么容易忘记。” 周清梵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信息,在微信上发给了祝璞玉。 那头的祝璞玉刚好起床,回复得很快:【我订机票啦,回去找你们吃饭哦(*^▽^*)】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条航班信息的截图。 周清梵看了一下日期,落地时间是一周后的下午三点钟。 祝璞玉出去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接这一趟机的。 周清梵:【我和杏子去接你。】 祝璞玉:【你时间方便么?】 周清梵:【我和陆夫人道说清楚,她会批准的。】 祝璞玉:【好,到时候见。】 周清梵:【我这几天会再帮你留意温敬斯的事情。】 第611回 可以不要吗 周清梵在露台待了二十多分钟,再回去宴会厅的时候,就看到陆衍行和路微正坐在小桌前单独聊天。 陆衍行招手,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了两杯果汁,一杯交给路微。 路微笑着接过。 看起来他们两人相处得应该很愉快,从路微的眼神也看得出,她比较欣赏陆衍行。 这也不意外。 陆衍行自身的能力本就优秀,这么久以来,周清梵也无法否认他是个有魅力的人。 只不过性格太沉闷罢了。 路微是个比较热烈外放的人,他们两人还挺互补的,周清梵觉得,陆衍行这样的性格也适合找一个开朗的人带动他。 既然他能跟路微聊得这么开心,那应该也是有兴趣的吧。 他们尽快在一起,她也可以尽早解脱了—— —— 酒会结束,陆夫人通知陆衍行今晚回老宅。 陆衍行便直接上了陆夫人和周清梵坐的那辆商务车。 他坐在副驾,周清梵和陆夫人一同坐在后排。 陆衍行应酬的时候还是喝了不少酒,上车之后,他便一直在揉太阳穴。 周清梵注意到了陆衍行的这个小动作,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之后,她不自觉地想,他喝了不少酒,会不会又开始胃疼了? 但陆夫人显然并不关心这个,车子行驶了几分钟后,她便问起了陆衍行和路微相处的感受。 “看你们聊了那么久,你觉得怎么样?路董和他太太那里倒是对你挺满意的,他们听过你之前创业的事儿,夸你能力强呢。” “不知道。”陆衍行只回答了三个字。 “怎么会不知道?”陆夫人对于这个答案显然不太满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有没有感觉还不清楚吗?” “你喜欢就行,我都可以。”陆衍行淡淡地说,“她的工作能力是还可以。” 周清梵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他们不像是在选婚恋对象,倒像是在面试员工,看的是工作能力,以及对方能创造多少价值。 婚姻和感情在他们眼里好像都是不值钱的,比不过绝对利益和价值。 周清梵偶尔也会好奇陆夫人和她丈夫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也是利益交换,毫无感情么? “那你们相处看看。”陆夫人说,“我看路微也对你有意思,这段时间多聊聊呢,尽快定下来对谁都好。” 陆衍行:“嗯,明白了。” 周清梵听到陆衍行这句话,轻轻垂下了头,双手放在大腿上,纠缠在一起。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想陆衍行纠缠她,可听见他答应陆夫人和路微约会的时候,好像哪里不太舒服。 一路上周清梵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听着陆夫人为陆衍行出主意,教他应该如何和路微相处,怎么安排约会。 陆衍行很听话,陆夫人说什么他都答应。 不知不觉,车停在老宅门口。 周清梵和他们母子一同下了车,此时已经十点半了,进门后,周清梵便回到了楼上房间。 周清梵去洗了个澡,站在花洒下面的时候意识也是混沌的,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都是陆衍行对陆夫人顺从的模样。 周清梵在洗澡的时候想了很久,终于有了些苗头。 她的不舒服,应该是为陆衍行的命运感到悲哀—— 一个从小没有被父母关注过的孩子,终于被看到了价值,他应该非常迫切地想要向陆夫人证明什么吧。 所以陆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他大概是想让陆夫人知道,他比陆巡止听话,他做得比陆巡止好。 陆巡止死后,陆衍行似乎一直都在致力于和陆巡止较劲儿——在她面前是这样,在陆夫人面前就更不用提了。 周清梵可以理解陆衍行的执念,但也真的替他悲哀。 残忍的现实摆在眼前,无论他怎么讨好陆夫人,陆夫人都不会像当初对陆巡止那样对他的。 他那样聪明的人,心里一定很清楚这一点。 可还是抱着微茫的希望这么做了。 周清梵洗了一把脸,自嘲地笑了笑,倘若陆衍行知道她在同情他,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嘲讽她——一个被他践踏蹂躏,肆意凌辱的人,哪来的资格同情他? 陆衍行问过她,是不是很恨他。 周清梵当时的回答并没有骗他。 她的确不恨他。 在床上被他羞辱的时候,她会觉得愤怒,但不至于到恨。 可能是因为知道他从小的经历,她甚至有些理解他。 当然,如果陆衍行能不把气撒到她身上就更好了。 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她是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别说陆衍行了,心思多的下人都想欺负欺负她。 周清梵天生就不是有激烈情感的人,爱和恨都是如此。 她没深爱过什么人,也没有痛恨过什么人。 …… 周清梵这个澡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太晚了,她怕制造出来动静,没有吹头发。 周清梵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陆衍行。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过来了?”周清梵反应过来之后,弯腰捡起了毛巾,声音仍是惊魂未定。 还好她情绪稳定,刚刚没有被吓得尖叫出来。 陆衍行没回答她的问题,抬起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过来。 周清梵就这么坐在了陆衍行腿上,他从后面贴上来,脸抵上了她湿溚溚的头发。 “我头发没吹,你别——”周清梵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陆衍行咬了一口她的耳朵,打断她的话,在她耳边吹着气,说了一句话。 “……你喝多了。”周清梵听见这个称呼,呼吸一顿,脸颊顿时烫了起来。 陆衍行很喜欢这么喊,不知道是在自我折磨还是在折磨她。 周清梵实在适应不了这个称呼,每次一听都忍不住脸红。 陆衍行没有理会她的话,手往下,去撩她的睡裙。 周清梵慌乱之下按住了他的手。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拒绝过他了,之前他来的时候,她似乎习惯了,即便不配合,也不会反抗。 陆衍行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很累,不要可以吗?”周清梵其实是想说,既然你要订婚了,就趁早结束吧。 但她知道她不能这样说。 否则陆衍行会更加变本加厉折磨她。 陆衍行直接将她扔到床上压下去。 周清梵想跑,下一秒便被他抓住脚踝。 陆衍行将她的腿折起来压在她的胸前,这是个绝对屈辱的姿势,她睡裙的裙边悉数卷起,两条腿全部露出来,白色的底裤也很是显眼。 周清梵的脸更烫了。 第612回 我不吃这套 周清梵将脸转到一边,没有勇气和陆衍行对视。 陆衍行看到她发红的耳根和脖颈,配上她还湿着的头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破碎的凌乱感。 他喉咙发热,深埋在骨血里的破坏欲破土而出。 周清梵的拒绝自然是没有起到作用,陆衍行进门时就注定了这一切要发生。 他今天晚上格外不好对付,一直掐着她的下巴要求她看他的眼睛。 周清梵避无可避,看着他深邃、欲望席卷的眸,身体和灵魂似乎要一并被他吞噬。 结束的时候,周清梵被逼出了眼泪。 她分不清是生理性泪水,还是情绪累积到临界点的爆发。 身上的睡裙还在,但早已被蹂躏得不成型。 刚刚一直在出汗,头发始终没干,潮湿的感觉让人头痛欲裂。 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之下,周清梵有些崩溃,她看着像往常一样在床边穿衣服的陆衍行,声音颤抖而沙哑地开口,“可不可以放过我?” 寂静的深夜里,她低如蚊呐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陆衍行的耳中。 陆衍行停下了扣扣子的动作,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的眼底带着水雾,眼神有些失焦,看起来很脆弱,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可惜她说出来的话,实在不中听。 陆衍行薄唇掀动,反问:“你觉得呢,大嫂。” “可是你马上要订婚了。”周清梵说,“你不是这种人。” 她这话有讨好陆衍行的倾向在,但一定程度上也是真实想法——周清梵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对陆衍行的人品和道德底线如此“自信”。 “哪种人?”陆衍行继续反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她想,他那么聪明,肯定懂的。 “怎么,在你心里难道我是一个有原则有道德的人?你认为我找到联姻对象之后,你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是这样么?”深夜里,陆衍行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捧杀对我来说没用,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吧。” 周清梵听见这后半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手指抓住了被单。 这个小动作都被陆衍行看见了,虽然她没有回应,但紧张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陆衍行扯扯嘴角,他知道他猜中了。 周清梵想先把他架上去,赞扬一通他的人品,再试图借此机会让他放过她。 她怎么可能真的夸他。 他在她心里应该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你觉得一个在亲哥死了之后能过来睡他老婆的人,有什么原则和道德?”陆衍行倾身靠近周清梵,手掌拍拍她的脸,动作中带着浓浓的轻佻:“真是委屈大嫂了,心里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嘴上还得说这种话来讨好我。” “陆巡止喜欢听你说好话哄他是么?”陆衍行的手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不过很遗憾,我不吃这一套。” 周清梵听着陆衍行的话,心脏不断地往下沉,整个人像是陷入无边的沼泽一般,越挣扎,下坠得越快。 陆衍行没打算放过她,她听出来了。 “别说订婚,就算我结婚了,也还会来找你的。”陆衍行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周清梵的想法。 周清梵惶恐地看着他,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说不出话。 “嫁给陆巡止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陆衍行欣赏着她害怕的表情,轻笑着将手收回来,低头系皮带,“与其求我放过你,大嫂不如想想办法离开陆家。” 陆衍行说完这句话,正好系好了皮带,之后他便起身走了。 周清梵躺在床上,听着关门声想起,肩膀瑟缩了一下。 之后,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几滴泪水从眼角溢出来,打湿了枕套。 周清梵耳边不断回放着陆衍行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别说订婚,就算我结婚了,也还会来找你的。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给她未来的命运宣判。 只要她一天不离开陆家,就别指望陆衍行放过她,他就算是联姻了也要来找她。 可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就只是因为她是陆巡止的妻子,所以就要承受这些吗? 陆衍行对陆巡止究竟恨到什么程度了? 既然这么恨,之前陆巡止在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去针对陆巡止? 是因为她这个死了丈夫的软柿子更好捏么? 所以,陆衍行其实也跟大部分人一样,欺软怕硬,只能对付没本事的人。 想到这里,周清梵呼吸有些困难。 她翻了个身,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一些,可随之涌起的失望却愈演愈烈。 失望什么呢? 因为看错了陆衍行么? 即便之前被他那样对待,周清梵也从未质疑过他的人品。 她觉得他只是因为从小的经历导致性格有些缺陷,骨子里是个正派的人。 是她想多了。 尤杏曾经说过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太纯粹了,看不见人性的阴暗面。 大概真是如此。 周清梵思想和作风都算成熟,但她接触的环境里,大都是一心钻研学术的人,包括她的父母,也总是善待每个人,从来不会恶意揣测谁。 这样的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 如今,现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除了离开陆家,她没有第二条摆脱陆衍行的路了——她以为陆衍行多少会念着她给他送过药的情分对她仁慈一些。 是她想多了。 —— 那天晚上酒会之后,陆衍行和路微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个人最近半个多月联系都很频繁。 周清梵是从陆夫人口中听说的。 陆夫人难得对陆衍行的行为表现出了满意。 周清梵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也不发言。 最近陆衍行回老宅的次数比之前频繁了许多,他回来的时候,晚上都会去找她。 白天和路微约会,晚上再找她。 周清梵觉得很膈应,可是却没办法挣扎。 这样的日子陆续过了一个月,七月份的时候,祝璞玉回国了。 周清梵和尤杏一起去机场接了机,和祝璞玉回到公寓安顿下来,然后三人商量了一番如何拿下温敬斯。 周清梵没想到的是,祝璞玉的行动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回国的第二周,她就把温敬斯下药睡了。 周清梵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瞠目结舌:“……你怎么做到的?” “我到他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当了几天服务生,加点料还不是轻而易举。”祝璞玉摆摆手,简单解释几句后便略过这个话题,说到了重点:“明天晚上恒通的酒会,你带我过去吧。” 第613回 你疯了,这里都是人 陆夫人最近经常带着周清梵出席各种酒会和社交场合,周清梵也因此打听到了不少关于温敬斯的事情,也能给祝璞玉提供各种帮助。 明晚恒通的酒会,祝家也给陆夫人发了邀请函,陆夫人前几日便说了会带她一并过去。 周清梵找个机会将祝璞玉带进去,并不是难事儿。 只是,周清梵有些担心:“你们结束之后,温敬斯怎么说的?他没追究你下药的事儿么?” 虽然跟温敬斯接触不频繁,但周清梵知道他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这样的人,应该最不能忍受被人算计。 “我拍了视频。”祝璞玉说,“我用视频威胁他跟我结婚了。” 周清梵右眼皮跳了两下,眉头皱起来。 祝璞玉这下玩得有些大了,虽然知道她着急,但先是算计又是威胁,万一温敬斯动手对付她—— “愿愿,你下次收着点。”周清梵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了祝璞玉一句:“别把温敬斯逼急了,他那个人手段也挺狠的。” “嗯,我明白。”祝璞玉点点头,“这次是我太急了。” —— 陆衍行接到温敬斯的电话,拿着买好的西装赶到酒店房间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温敬斯身上抓痕。 还有凌乱的床褥,以及旁边废纸篓里的东西。 空气中隐隐的味道,也足以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 刚刚温敬斯在电话里没说怎么回事儿道,陆衍行也是没有想到,进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这样的画面。 “敬斯,你这——” “给我查个人。”温敬斯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名片递过去。 陆衍行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眉心一跳,“她?” 温敬斯:“你认识?” 陆衍行:“周清梵的朋友。” 他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给温敬斯复述了一遍,“哦,祝方诚的大女儿,跟那个追你的祝星盈同父异母——” 说到这里,陆衍行停顿了一下,抬眸去和温敬斯对视。 两个脑子转得快、又极其默契的人,很快便有了同样的想法。 —— 隔天的宴会,周清梵很顺利地将祝璞玉带了过去,可祝璞玉的计划进行得并不成功。 祝璞玉因此情绪不佳,周清梵和尤杏一起安慰了她,还说帮她想办法。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过了十几天,祝璞玉竟然就和温敬斯领证了。 简直不可思议。 而温敬斯忽然领证的消息很快也在圈子里传开了,陆夫人先前就知道周清梵和祝璞玉是好友,如今祝璞玉又嫁入了温家,还颇得温家人的喜爱,陆夫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攀关系的机会。 周清梵对此习以为常,陆夫人一贯的作风就是这样。 不过,陆夫人这次的势利,倒是给周清梵带来了不少好处。 譬如,祝璞玉有事儿的时候,陆夫人会要求她去照拂,有时候甚至可以连着几夜都不回老宅。 这在之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不回老宅,对于周清梵来说是好事儿。 因为温敬斯结婚的关系,陆夫人催陆衍行和路微也催得更频繁了,前不久陆夫人已经对外公开宣布了陆衍行和路微未婚夫妻的关系。 结婚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可正如陆衍行所说,这些并不会影响他来找她。 周清梵做不到像他那般不在意。 自从陆衍行和路微确定关系之后,他每次来找她,对于她而言都是身心的巨大煎熬。 她想,她可能底线还是太高了。 经历着这样的事情,身边无人知晓,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得一个人消化,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周清梵隐隐地发觉,自己的状态已经渐渐出问题了。 夜里时常失眠,吃饭时胃口也不怎么好,听见开门的声音会下意识地发抖,像受惊了一样。 这些都是拜陆衍行所赐。 可即便如此,周清梵也没有勇气去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情——即便是最亲近的祝璞玉和尤杏,她都没有说过。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费劲藏着的秘密,最后还是被两个好友知道了。 依旧是拜陆衍行所赐。 那天依旧是他们一起参加的一次活动,是温敬斯表姐和表姐夫的结婚纪念日宴会。 而那天,刚好也是陆巡止的生日。 周清梵原本和两名好友在一起,最后被突然出现的陆衍行叫走了。 他说:“大嫂,妈找你。” 周清梵并没有怀疑真假。 可最后陆衍行并没有带她去见陆夫人,而是将她拽到了楼上的休息室。 门一关,他便将她压在镜子上往下吻。 周清梵头皮一紧,双手抵住他的肩膀:“你疯了,这里都是人。” 陆衍行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他肆无忌惮的口吻让周清梵无力,“能不能等回去了再说。” 陆衍行直接用行动给了她答案:不能。 周清梵被他压在镜子上,脸贴着镜面,从镜子里看着他的眼睛。 那翻涌的欲念让她心尖发颤,只盯了几秒便要躲开。 陆衍行直接将手从后颈绕过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在镜子里和他对视。 接着,他低头靠上来,嘴唇抵在她耳边,“听说你昨天晚上在祠堂守了一夜。” “这么想给他过生日么?”陆衍行嘲弄地笑着,“上次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什么礼物?晚上怎么玩的?” 此情此景之下,周清梵哪里还答得上来这种问题? 但,他怎么会知道她昨天晚上在祠堂守夜的事情?陆夫人会无聊到和他谈这个么? “可惜今年他只能看着我这么对你了。”陆衍行咬住她的后颈,舌尖品尝到了血腥味,“你猜他现在有没有在看?” “够了。”周清梵被他激怒,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只能红着眼眶在镜子里看着他,“他活着的时候你敢这样对我么?你也只会……挑软柿子捏。” 后来她发不出声音了。 陆衍行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衍行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他才终于停止了这场折磨。 周清梵躺在沙发上,已经没有精力去听陆衍行接电话时说了什么。 两分钟后,陆衍行接完电话来到她面前,冷冷地丢出一句话:“祝璞玉在负一层电梯口等你。” 听见“祝璞玉”三个字,周清梵的意识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陆衍行。 “你以为你能瞒一辈子?”陆衍行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嘲弄:“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第614回 想办法离开 陆衍行的表情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愚蠢,竟然想着能将他们的关系瞒一辈子。 周清梵之前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不需要一辈子,只要瞒到她离开陆家的那一天就够了。 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周清梵身上的衣服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已经凌乱得不像话。 周清梵低头整理着,头有些晕,这样出去,被人看见的话,恐怕对方立刻便能猜到——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衣服。 她回过神来,发现是一件西装外套。 这是…… 周清梵来不及深究,陆衍行已经转身进了洗手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周清梵看着洗手间的门关上,目光转向身上的西装外套。 陆衍行的衣服。 周清梵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将衣服披在身上下去。 碰上陆夫人的可能性很小,但酒店还有其他人,她遮一遮总比大喇喇地出去要强。 周清梵披上外套便离开了房间。 经过刚刚的事情,她走路的时候有些脚软,腰也像随时要断了一样。 不多时,电梯停在了负一层。 门一开,周清梵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祝璞玉。 这个样子碰上好友,周清梵多少是有些难堪的,但祝璞玉很贴心,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上来挽住她说:“我让温敬斯给陆夫人打过招呼了,今晚你住我那里。” 周清梵点点头,自从祝璞玉和温敬斯结婚之后,这样的事情就时有发生。 陆夫人巴不得她多跟祝璞玉相处,搞好关系,让温、陆两家走得更近一些。 …… 周清梵跟祝璞玉回了公寓。 祝璞玉一路上都没问什么,回到公寓之后便拿了换洗的衣服交给她,让她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周清梵便看到同样洗完澡的祝璞玉在沙发上等她。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清梵走到祝璞玉身边坐下来,刚刚坐定,就听见祝璞玉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不提是谁,也不提是什么事儿,但两人之间默契十足,都知道在说什么。 早在陆衍行通知她下楼的时候,周清梵就知道今晚必须要和祝璞玉坦白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洗澡的途中,她都在考虑措辞,想着应该从哪里说起。 思考的过程里,倒也将她和陆衍行这几个月的纠缠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周清梵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复杂,她盯着地板,艰涩地开口:“陆巡止去世一周多的时候开始的。” 周清梵这话一出,祝璞玉的脸色比之前还要严肃,眼皮突突地跳。 她想过无数种答案,却没想到陆衍行竟然放肆到在陆巡止刚去世的时候就—— 周清梵是怎么过来的? 她跟陆巡止感情那么好,丈夫刚去世本就处于悲恸之中,她在陆家又彻底没了庇佑,还摊上这样的事儿……陆衍行这根本就是弓虽女干。 祝璞玉沉默了一两分钟,再开口时,她直接问:“怎么才能离开陆家?” 祝璞玉没有去质问周清梵“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口”,她很了解周清梵的个性,她不是一个喜欢诉苦的人,这种耻辱的事情,要说出口也是有难度的。 若不是今天这场意外,她可能都要很久之后才能知道。 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意义,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而破局的关键,就是让周清梵离开陆家。 陆衍行不过是仗着周清梵在陆家没地位,忍辱负重,才敢这样欺负她。 男人的那点儿劣根性,呵。 “我暂时离不开的。”周清梵吸了吸鼻子,对祝璞玉说:“愿愿,我没事儿,你专心做你的事情,等忙完这些再说我。” 祝璞玉没有跟周清梵辩论这件事情,她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到了去跟温敬斯打听。 以温敬斯跟陆衍行的关系,肯定对陆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只不过,祝璞玉没有想通一点:“陆衍行对你有意思么?” 周清梵下意识地想摇头否认,不知为何,一瞬间脑袋里却闪过了陆衍行几个月前跟她说的那句“要不要跟我”,心脏忽然紧了紧。 周清梵环在膝盖上的双臂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沉默半晌后,才说:“没有。” 祝璞玉:“那他——” “他和陆巡止的关系不是很好。”周清梵给了个不算完整也不算直接的答案,但足够祝璞玉推测出来原因。 祝璞玉冷笑了一声,忍不住骂了出来:“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 祝璞玉在此之前跟陆衍行见过几次,不算熟,但对于他的印象还过得去。 经过这一晚,她对陆衍行的印象可以说是一落千丈,甚至有些迁怒于温敬斯——他对于陆衍行对周清梵做的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不拦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跟陆衍行狼狈为奸。 房间就是温敬斯帮忙开的。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他应该很快就会结婚了。”周清梵不想让祝璞玉担心,便同她说:“结婚之后他会搬出去,没什么机会再找我了,我再忍一段时间就好了。” 祝璞玉正色:“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陆家。” 周清梵没说话。 她刚才考虑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没打算把她和陆巡止结婚的原因告诉祝璞玉。 祝璞玉回国之后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复仇是她执念,作为好友给不了她太多支持,但能做到不去添乱。 周清梵不想祝璞玉为她分心。 —— 周清梵在祝璞玉这边过了个夜,到隔天傍晚的时候才回到陆家老宅。 巧的是,她回来的时候,恰逢路微上门拜访。 路微和陆衍行正式确认关系之后,就经常跟陆夫人出去逛街、做护理。 周清梵虽然经常听陆夫人说起路微,但还没有正式在老宅见过她,两人在公开场合见面时,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周清梵进门时,路微正和陆夫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见她回来,陆夫人随口问了一句:“璞玉身体好点儿了?” 周清梵点点头,昨天温敬斯是用这个理由跟陆夫人解释的。 “嫂子,下午好。”路微也主动跟周清梵打起了招呼,她脸上挂着微笑,“之前几次见面都没机会和嫂子说话。” 路微的态度很热络,周清梵自然也不好给冷脸。 她同样朝路微露出微笑,“路小姐下午好。” 第615回 要个孩子 相比起路微的称呼,周清梵叫她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亲昵了。 路微大约是不习惯这个称呼,笑着摆摆手,“嫂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了。” 陆夫人也跟着说:“以后你跟路微是妯娌,不用叫这么生疏,平时有空你们可以多走动走动。” 周清梵点点头,表示自已知道了。 虽然她并不想跟路微多走动,但对于陆夫人话,顺从点头已经成了本能。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如此。 周清梵被陆夫人安排坐到了一旁,有路微这个客人在,她上楼回房间很不礼貌,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周清梵话少,坐在旁边没有参与陆夫人和路微的话题,只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路微是个性情开朗大方的人,能说会道,情商很高,工作能力强,又擅长社交,再加上家庭背景的加持,陆夫人不喜欢她才怪。 周清梵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唯一的感觉就是,路微和陆衍行挺般配的。 他们性格互补,能力背景方面又很匹配,在一起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陆衍行对路微应该也是欣赏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清梵刚想到这里,陆衍行就回来了。 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周清梵抬头看向门的方向,视线正好和陆衍行撞上。 一秒之后,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陆夫人和路微都在看陆衍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周清梵这里的反应。 “回来得正好,晚餐也差不多了。”陆夫人安排了一下,“路微第一次来家里,你一会儿多照顾着她些。” 陆衍行微微颔首,答应下来之后,走到路微身边坐了下来,“怎么忽然过来了?” 路微挽住陆衍行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下午办完银行的事情没安排了,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 陆衍行“嗯”了一声,“今天不忙?” 路微:“今天还好,周五嘛,忙里偷个闲。” 陆衍行和路微坐在周清梵斜前方的方向,她虽然没抬头,余光也能瞥见两人亲昵的架势。 陆衍行对路微的态度也还不错,他本身就是冷淡寡言的性格,但愿意主动关心路微的工作,就证明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他应该也是对路微有些那个意思的。 路微就更不用说了,她看见陆衍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肯定多少是喜欢他的。 他们很般配,就这样在一起……挺好的。 没过多久,厨房的佣人便请他们去用晚餐了。 周清梵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可陆家规矩多,即便不想吃也要上桌陪着。 晚餐时陆夫人依旧坐主位,周清梵和陆衍行都是坐各自平时的位置,只不过,陆衍行身边多了个路微。 路微大抵是觉得周清梵一直都没说话,想照顾一下她的感受,给她点存在感,所以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找话题跟周清梵聊。 先聊她的工作和专业,再聊爱好和口味,还热情地约她下次出去吃下午茶。 周清梵有些招架不住路微的热情,只能连连点头。 她倒也没有觉得路微是真的想要约她吃下午茶,或者是跟她做朋友,她只是说几句客气话,顺便在陆夫人和陆衍行面前展示一下自已融入这个家的态度。 而她只是个工具人,配合就够了。 晚餐吃完后不久,路微就要离开了,陆衍行亲自将她送出了老宅。 陆衍行返回时,周清梵刚好端着水果摆到了茶几上。 陆夫人见陆衍行回来,问了一句:“路微走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 陆夫人:“你最近和路微相处,感觉怎么样?” 陆衍行余光瞥了一眼周清梵的方向,她正在整理沙发。 “还可以。”陆衍行收回视线回答陆夫人的问题。 陆夫人听过这个答案之后满意地笑笑,接着安排:“既然你们相处得还不错,结婚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觉得呢?” 陆衍行微微皱了皱眉:“是不是太快了?” 他补充了一句:“我无所谓,看路微那边态度怎么样吧。” 陆夫人:“我今天旁敲侧击试探过了,她肯定是愿意的,我看她倒是挺喜欢你的,尽快结婚也好,到时候趁早要个孩子,我还能帮你们带上几年。” 陆夫人不仅考虑到了结婚,甚至连抱孙子这种事情都计划好了。 陆夫人之前也催过几次陆巡止和周清梵要孩子,陆巡止当时的答应得好好的,说会努力。 可惜,到他出事儿的时候,周清梵的肚子都没动静。 陆巡止去世后,周清梵生病的那几次,陆夫人还特意授意家庭医生检查了一下她是否怀孕,答案是没有。 陆夫人从前没指望着陆衍行结婚生子,如今陆巡止没了,她便只能将期待寄托在陆衍行身上了。 而关于陆夫人催陆巡止和周清梵要孩子这个事儿,陆衍行也是知道的。 有两次,他都在场。 “孩子的事情,看她吧。”陆衍行沉吟片刻后,开口回应的陆夫人,“我尊重她的意思。” 陆夫人闻言,难得笑着打趣了一句:“看来你也挺喜欢路微的,都这么照顾她的感受了。” 陆衍行不置可否。 周清梵将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抓住了衣角,胸腔内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她耳边不断回荡着陆衍行的那句“我尊重她的意思”。 这是陆衍行从未同她说过的话。 他的行为,也从来没有尊重过她。 看得出来他对待路微是很上心了,不管是出于喜欢和好感,还是出于路微的背景和能力。 总之,他对路微和对她,完全是两个极端。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周清梵内心涌起了一阵自嘲。 她居然自不量力到去跟路微比。 人都是现实的动物,不说别的,单凭路微的家世背景,陆衍行就不会肆意欺负她。 周清梵越想越不舒服,便以犯困为由先上了楼。 陆夫人忙着和陆衍行讨论结婚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关注周清梵。 陆衍行瞥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听着陆夫人说话。 …… 周清梵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辗转反侧三个多小时,依旧毫无睡意。 又一次翻身,周清梵脑子里又飘过了陆衍行的那句“我尊重她的意思”。 她烦躁地坐起来,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十二点五十。 第616回 结婚也不会放过你 周清梵很少有这样失眠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做实验、写论文压力最大的阶段,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辗转难眠过。 她一直在通过陆衍行的那句话去想象他是如何和路微相处的。 路微应该很会聊天,能带动他的情绪,他们两个人一定相处得很愉快。 陆夫人提起结婚的时候,陆衍行看起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应付她,而是认真考虑过的。 他想和路微携手一生,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这段荒唐的关系能不能就此结束呢? 咔哒。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猛然惊醒,回过神之后,便看见了陆衍行缓缓朝着床边走过来。 不同于以往的是,他今天穿着睡衣,看起来是已经睡了一会儿了。 陆衍行很快停在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床头昏暗的灯光映衬着他的五官,他的目光显得幽深而诡异。 周清梵抬起头和他对视了几秒,轻声说了一句:“很晚了。” 陆衍行没有接她的话,直接坐下来,将她按到床头就要往下吻。 周清梵立刻抬起胳膊来抵住他的肩膀,将头转到了一旁。 陆衍行的嘴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大抵是对于她的躲闪有所不满,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 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再次对视。 周清梵的呼吸都变得稀薄许多,她看着陆衍行不悦的目光,再次想起了他对路微的态度。 差别不要太明显。 “你心里不痛快的话,可以换一种发泄方式么?”踌躇许久之后,周清梵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才她在思考他和路微的关系时,就开始考虑和陆衍行谈一谈了。 陆衍行是因为陆巡止的缘故才这么对她的,她虽然不喜欢他的处理方式,但想想他自幼的经历,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人性本就有阴暗面,被爱包围的人尚且逃不过,何况是他? 她是陆巡止的妻子,无论是什么原因结婚的,在陆衍行看来,她就是那个阵营的人。 对付她无可厚非。 “换什么?”陆衍行沉吟片刻,似乎是不太理解她的话。 他稍微往后退了一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半米。 如此一来,周清梵终于可以放松呼吸几下。 几个深呼吸之后,周清梵调整好自已的状态,一边观察陆衍行的表情,一边诚恳地开口:“我没有任何嘲笑和讽刺的意思,关于你从小的经历,我很同情,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会想报复我,我既然和陆巡止结婚了,有些事情就该受着,但现在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报复我在你们之间埋下隐患,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比如呢。”陆衍行接过周清梵的话,声音听不出任何温度。 周清梵哽了一下,思考过后才说:“我可以帮你做事。” 陆衍行反问:“就像当初给陆巡止做事一样?让你陪别的男人睡觉你也张开腿就躺是么?” 他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周清梵被刺激得面色发白,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来。 陆衍行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就停止讽刺:“归根结底都是张开腿,对我和对别人有区别么。” “还是说,大嫂宁愿去陪别的男人,也不想被我碰。”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你理解我为什么想报复你?嗯?你觉得陆巡止一个人死人,在我心里地位有那么高?你以为我是你,时时刻刻都不忘缅怀他?”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每个都显得咄咄逼人,周清梵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答不上来。 她本身就不是很擅长言语辩论的人,陆衍行又故意刁难她,她很难应付。 憋了半晌,周清梵只能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谈了恋爱,就认真一点吧。” 话音刚落,周清梵就感觉到下的力道骤然增大。 随之而来的是陆衍行阴沉的嗓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我了?” 周清梵:“……我没有说教你。” “路小姐挺好的,你们很般配。”周清梵尽可能地让自已的态度听起来诚恳一些,“她是你最好的选择。” 周清梵其实想说的是“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 她把自已看得太重要了,她起不到那个作用。 就算真的继续下去,她也没本事撼动路微在陆衍行心中的地位。 她可能只是潜意识里不太愿意接受陆衍行是这样的人——他和陆巡止是不一样的。 “大嫂费心说了这么多,摆出一副事事替我考虑的姿态,无非是不想让我再找你。”陆衍行冷冷地拆穿了她。 周清梵:“我……” “别想了,不可能。”陆衍行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缓缓擦过:“很煎熬是么,那就对了。” “我就是要你一直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忍不了的话,你大可以离开陆家。”陆衍行残忍地给她宣判:“就算我和路微结婚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大、嫂。” —— 陆衍行言出必行。 那天晚上的谈判破裂之后,他仍然像以前一样时不时来找她,周清梵唯有忍受。 祝璞玉时常会提起让她离开陆家,每每聊到这个话题,周清梵都是含糊其辞地略过。 久而久之,嗅觉敏锐的祝璞玉也开始怀疑。 陆衍行和路微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人对外已经直接以未婚夫妻相称。 之前面对媒体时,陆夫人也说过,已经在为他们筹备婚礼。 陆衍行参与活动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将路微带在身边。 周清梵经常会和他们碰上。 某一次宴会,陆衍行又带着路微过来,两人大肆秀了一番恩爱,还说起了结婚的事情。 祝璞玉和尤杏不约而同地去看周清梵的反应。 那天结束之后,祝璞玉和陆夫人打了个招呼,将周清梵带回了公寓过夜,尤杏也在。 那个晚上,三人彻夜聊天的时候,祝璞玉和尤杏终于忍不住问周清梵:“你留在陆家,是不是其他原因?”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清梵心口一紧,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了也没有意义。 祝璞玉和尤杏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巡止已经去世两年了。 还有一年,周清梵给自已定的期限就到了。 第617回 结婚的原因 不管一年之后是什么结果,有没有收获,她都要结束了。 陆衍行和路微很快就要结婚了,她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纠缠。 再忍一年,就彻底结束。 周清梵原本以为,她和陆衍行的事情再瞒一年没什么问题——毕竟,陆衍行私下虽然过分,但在人前一直都跟她保持着距离,就连精明的陆夫人都觉得他们叔嫂两人并不熟悉。 可周清梵没想到的是,最先怀疑到她和陆衍行的人,竟然是路微。 周清梵不太清楚路微是从什么细节看出端倪的。 路微没有直接问过她,但是一直都在旁敲侧击地试探。 起初,周清梵怀疑自已过分敏感了。 直到婚礼场地定下来,路微向陆夫人提出要她一起陪着过去看。 那天,她还把陆衍行也叫过来了。 若不是心理的素质够好,周清梵恐怕根本无法继续“敷衍”路微。 那天晚上路微直接提出要在度假村住下来,周清梵心知肚明这也是她试探的手段之一。 但她没有想到,陆衍行竟然真的会来找她。 周清梵正绞尽脑汁思考着路微是从哪里看出不对劲儿的时候,陆衍行推门进来了。 周清梵蓦地回过神来,一看到他的脸,如临大敌。 “你疯了么?”陆衍行压上来的时候,周清梵几乎接近崩溃,“路微还在!” 这两年里,周清梵已经很清楚陆衍行的恶趣味。 他总是喜欢寻求这种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刺激。 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陆衍行仿佛没听见一样,按住她的侧颈去吻她一边的耳垂,牙齿叼住厮磨。 “陆衍行。”周清梵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平静下来,试图和他讲道理,“路微好像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了,你今晚别乱来行么。” 陆衍行推着她往床上走。 周清梵没招架住,被他按在了身下。 她有些急了:“陆衍行!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路微她——” “那又怎么样。”陆衍行打断她,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觉得我今晚不找你,就能改变她的想法?” 周清梵的眼神僵住。 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陆衍行的话,很快得出了结论:“……你早就知道她知道?” 陆衍行不置可否。 周清梵抓住他的胳膊:“她怎么知道的?” 陆衍行:“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周清梵不明白陆衍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无所谓? 他们马上要结婚了,真的会有人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么? 至少她是做不到的。 “怎么会无所谓?”周清梵的右眼皮开始剧烈跳动,她抓紧陆衍行的胳膊不放,“如果她去告诉陆夫人,我——” “你就这么怕被赶出陆家?”陆衍行呵呵一笑,“陆巡止死了两年了,你还真是痴心一片。” 周清梵不懂,他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陆巡止身上。 他们眼下聊的这件事情跟陆巡止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知道。”周清梵来不及反驳解释,就听见陆衍行说:“只要你听话配合,别惹我生气。” 周清梵沉思了几秒,才晓得陆衍行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陆夫人。 可是—— “那路微呢?”他能控制路微不去和陆夫人提这件事情吗? 他们要结婚了,路微看起来很喜欢陆衍行,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已的丈夫出轨、视而不见? 路微又不是需要仰仗陆衍行过日子的那种女人。 回应周清梵的,是陆衍行汹涌而至的吻。 他按住她的肩膀,一个吻带着十足的掠夺欲。 周清梵胸腔内的氧气很快被掠夺一空,大脑也随之开始发热,失去了思考的空间。 一直到这场纠缠结束,她问出的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 —— 清晨,陆衍行从周清梵房间出来,往自已的房间走。 走到门口时,便碰上了等候在此的路微。 路微和平时一样妆容精致,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站在房间门口。 看到陆衍行回来,她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一周,嘴角微微勾起。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骚起来倒是一晚上都消停不了。”她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但话语中的不屑十分明显。 陆衍行知道她说的是周清梵,眉眼沉下来,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路微轻笑了一声,跟在陆衍行身后进了房间。 她站在陆衍行面前,抬起手来要去摸他脖子上的咬痕。 陆衍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冷着脸警告她:“别忘了规矩。” 路微一听“规矩”两个字,再次笑起来。 好一个规矩。 “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合法夫妻什么意思你懂吗,难道你要一辈子不碰我?”路微反问他。 陆衍行没回答她,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仿佛在反问她:“不然呢?” 路微被陆衍行这个冷漠的反应刺激到了,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是打算跟我结婚之后也每天晚上去她床上?” “结婚是你要的。”陆衍行没什么心思和路微争论,“我为什么同意,你心里有数。” “是啊,我有数,我当然有数!”路微嘲弄地笑着,“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和她偷情,如果不是为了堵上我的嘴,你怎么会娶我?” 和路微的激动比起来,陆衍行就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到冷漠:“你记得就行。” “我已经给你想要的了,你如果没有契约精神,别怪我不手下留情。”陆衍行警告了路微一句。 路微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脑袋里都是周清梵的那张脸。 她究竟哪里好,让陆衍行冒这么大的险、甚至不惜牺牲婚姻来保全她。 一个被陆巡止玩剩下的二手货而已……值得吗? 路微最后是被陆衍行的逐客令赶出去的。 警告起了作用,她消停了些,听见他赶人之后没有过多纠缠,走得还算痛快。 路微离开后,陆衍行转身进了浴室。 他站在花洒 之前和路微接触只是为了应付陆夫人而已。 但自从路微开始怀疑他和周清梵的关系之后,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衍行对路微没兴趣,也不想和她结婚。 是路微摆出了周清梵威胁他,两人才达成了婚姻协议。 陆衍行一开始以为路微也只是跟他维持一 谈判的时候,陆衍行将条件说得很清楚。 结婚可以。 但也只有结婚。 其余的,他什么都不会给。 第618回 到底为什么不离开陆家 陆衍行对于婚姻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渴望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向往过婚姻。 曾经是因为觉得自已这样的人,无法经营一段良好的婚姻,不配拥有自已的家庭。 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已想要的人,和谁都变得不重要了。 路微不惜威胁他也要结这个婚,那就如她所愿,至于什么夫妻义务,不可能有。 陆衍行内心的洁癖很严重,他做不到和不喜欢的女人上床。 这点真的很可笑。 平时听多了男人可以把性和爱分开这种言论,他以为所有男人都是如此。 而他不仅分不开,甚至都没办法做到和不感兴趣的女人多说话。 之前陆夫人安排那些千金和他接触的时候,他很少主动说话,几乎都是对方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没完,陆衍行感觉不到她们有什么魅力,只是觉得很吵。 每每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起周清梵抿着嘴唇不说话的画面。 他一度以为自已很讨厌周清梵的沉默,因为他每次都能成功地被她惹恼。 可是他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的沉默。 她就像毒一样,沾上了就戒不掉。 这几年里,他无数次地横跳,想要放过她,可一想到两人此生再无纠缠,又开始犹豫。 陆衍行心知肚明,周清梵现在每天都处在煎熬之中,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逼她离开陆家,可她总是执意地要替陆衍行守满三年。 嫉妒让他的心理越来越扭曲,忍不住地就想折磨她更多。 即便要结婚,也不想放手。 他甚至在想,他结婚之后仍然去找周清梵,她会不会就受不下去,想要离开了? 还是说,她依旧会为了守满三年这个约定忍气吞声? 陆衍行站在花洒 胸腔内烦躁的情绪汇聚着,他抡起拳头,,朝着墙上狠狠砸了一拳,手背上剧烈的疼痛袭来,也浑然不觉。 —— 陆衍行跟路微联姻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连婚礼的日期都定了下来。 祝璞玉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就是周清梵。 于是她去找了温敬斯谈话,但温敬斯并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是说: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无法干涉对方的每一个决定。 祝璞玉虽然不高兴,但又不得不承认温敬斯这话是有道理的。 如今仅有的办法,就是让周清梵尽快脱离陆家。 指望温敬斯是指望不上的,但祝璞玉知道,陆夫人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只要给够好处,一切都有得商量。 周清梵接到祝璞玉消息之后,跟陆夫人汇报了一句,便离开了陆家老宅。 周清梵抵达茶馆的时候,祝璞玉和尤杏已经坐在包厢里了。 周清梵坐下来之后,习惯性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原本遮在脖颈处的头发被掀起来,祝璞玉和尤杏几乎是同时看见了她脖颈处的吻痕。 ——更准确地说,是咬痕。 牙齿的印子,很明显。 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尤杏藏不住事儿,看见这个痕迹已经有些愤怒了,差点儿破口大骂,最后是被祝璞玉拍了一下手,才把话咽下去。 祝璞玉还算冷静,她没问吻痕的事情,只是同周清梵说了自已的计划:“我跟京叔聊过了,他可以帮你离开陆家,陆夫人那边,只要好处给够了应该没问题的,你的想法呢?” 周清梵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沉吟片刻后,她轻轻地开口:“我都可以,你先忙你的事情吧,我不急。” “陆衍行要结婚了,他那个未婚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祝璞玉说,“保险起见,你还是尽快和陆家断干净吧。” 周清梵放下杯子,垂眸看着桌面,半晌都没有说话。 尤杏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问她:“清梵,你到底为什么一直不太愿意离开陆家?” “你说出来啊,我跟愿愿都会帮你的,你别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憋着,累不累啊。”话匣子打开了,尤杏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也一并问了出来:“你当初跟陆巡止结婚,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其他原因?” “我和陆巡止结婚没有别的原因。”周清梵抬起头来,说:“至于离开陆家,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这怎么能算添麻烦?”尤杏说,“你每天被这样欺负,我跟愿愿看了难受,这才是添麻烦。” “陆衍行到底是什么心理扭曲的变态啊……”尤杏想起陆衍行的所作所为,想想周清梵受的委屈,骂人的话还是说出口了,“就因为他爸妈只喜欢陆巡止不喜欢他,他就把气都发泄到你身上?呵,他这么有本事,怎么当初不跟陆巡止斗?只会挑软柿子捏是吧?” 尤杏越说越气,有些收不住了。 最后还是祝璞玉捏了一把她的手,尤杏才停下来。 祝璞玉没怎么骂过陆衍行,毕竟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祝璞玉凝着周清梵看了许久,问她:“你得罪过陆衍行么?” 周清梵自嘲地笑笑,“我也很想知道。” 祝璞玉:“你在跟陆巡止恋爱之前认识他么?” 周清梵踌躇片刻,脑子里一闪而过两人在实验室的那场交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祝璞玉没有错过周清梵任何一个表情,自然也看到了她短暂的犹豫。 她知道,周清梵一定有事情瞒着她,但温敬斯那句话没说错,再好的朋友之间也要允许对方有秘密,有些事情她不好刨根究底地问。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一定要帮周清梵离开陆家。 —— 祝璞玉如今分身乏术,周清梵知道,即便她采取行动,她也不可能迅速离开陆家。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陆衍行和路微的婚礼。 两人的婚礼就在度假山庄举行。 婚礼前一天,周清梵便随大部队来到了度假山庄。 婚礼的筹备事宜,周清梵没怎么参加过,因为祝璞玉和尤杏也到了,陆夫人便安排她去接待这两个人。 陆夫人最近心情很好,有了路微这个如意的儿媳妇儿,连带着对周清梵都没平日那么苛责了。 婚礼的那天,周清梵和祝璞玉还有尤杏坐在一起,在台下看了全程。 路微穿着定制的婚纱,陆衍行一身西服,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路微笑得很开心,司仪提出新郎亲吻新娘的时候,路微主动张开手臂拥上了陆衍行。 换来了台下的一片掌声。 第619回 别碰我 周清梵听见了身边很多人说他们两个人多么地般配,夸奖的话一句句砸在她耳朵里。 周清梵低下头,胸腔内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莫名地压抑。 她分辨不出自已的憋闷和失落来自于何处,可看到他们两个人交换戒指接吻的时候,她觉得很刺眼,又有些恶心。 周清梵自认为不算是对身体有洁癖的人,毕竟当初连陆巡止都忍过来了。 可是她没想到,自已竟然会因为看到陆衍行和路微亲密而恶心。 只要一想到,未来陆衍行会一边跟路微恩爱,一边不放过她,她的胃就开始不舒服。 还好只是轻微的干呕,不至于翻江倒海地吐出来,尚且能忍得住。 忍到仪式结束,周清梵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回到楼上房间休息了。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热闹,周清梵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还好,她今天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就算她提前退场,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 婚宴正式结束散场,已经是十点钟了。 陆夫人早就为陆衍行和路微安排好了情侣套房,送走宾客后,便有工作人员带领两人往房间走。 套房是独立的私汤,院子里有温泉,里面是张双人榻榻米,上面叠放着浴袍。 工作人员将两人送到房门口,为他们介绍了一下房间的设施之后便离开了。 房门关上,路微径直走到陆衍行面前,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腰。 这个动作刚持续了不到两秒,陆衍行便冷着脸拽下了她的手,毫无温度地吐出三个字:“别碰我。”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冷淡,也太恶劣,怎么都不像是新婚夜里,丈夫对妻子该有的语气。 纵使是路微这样淡定的人,脸色都僵硬了几秒。 “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抱你天经地义。”路微似笑非笑地问他:“你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跟我做名义夫妻?还要为她守身如玉么?” 后面那个问题一出,陆衍行的目光便狠狠射了过来。 带着凛冽的寒意和杀气。 路微倒是没有害怕,她继续笑着,“听妈说,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很好,当初大哥为了娶大嫂进门,还和妈闹过一段时间,大嫂应该很感动吧,难怪大哥去世两年了,她还愿意在陆家守着。” “哦,那天我还看到大嫂去祠堂给大哥上香了。”路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个字都在刺激陆衍行。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陆衍行和陆巡止的关系本就微妙,他不可能接受一个被陆巡止玩过的二手货——就算他现在一时兴起,迟早也会腻的。 路微对自已很有自信,他们已经结婚了,她从小到大就不乏异性的追求,又有和他匹配的家室和能力,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碾压周清梵。 只要时间够久,只要陆衍行跟她发生一次关系,她不信拿不下他。 陆衍行自然也很清楚路微说这番话是为了刺激他。 他强忍着嫉妒之火,松开握紧的拳头,转身走向浴室,淡淡地说了一句:“晚上我睡客厅。” 他的意思很明白,新婚夜,他要和她分床睡。 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路微看着陆衍行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刺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时候再继续死缠烂打,陆衍行只会对她更加没耐心。 反正,他们接下来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想做点儿什么,轻而易举。 新婚夜这一晚,两人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陆衍行原本做好了路微会死缠烂打的准备,没想到这一夜过得如此安稳。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路微这样条件的人,骨子里肯定是带着骄傲的,他那样明确拒绝过后,路微也不能舔着脸再贴上来,她对他也没喜欢到那种需要放下尊严的程度。 —— 陆衍行六点钟的时候准时起来,他刚刚洗漱完出来,便碰上了从卧室走出来的路微。 路微已经换好了衣服,但还没化妆,她对上陆衍行之后,露出一抹再自然不过的笑,跟他说了一句“早安”。 路微的态度很友好,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陆衍行没有失忆,因此他没有接话,只是打量着路微,似乎是在猜测她的目的。 “我为我昨天晚上过分的话道个歉。”路微很坦然地迎上陆衍行的目光,“我也是个骄傲的人,新婚之夜被拒绝,难免想发点儿脾气,昨天又比较累,口不择言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以后日子还常,陆衍行也没想过彻底跟路微撕破脸。 面对路微的道歉,陆衍行点点头:“哦,没事。” 相较于路微,陆衍行的态度就显得冷淡得多,他待人一向如此,对谁都没有过分的热情,路微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下来,也习惯了。 “那一会儿回门宴你认真配合一下?”路微保持着微笑,语气轻快,“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不管我们为什么结婚,总要让他们放心对吧?” 陆衍行点点头,跟她阐明自已的条件:“只要你摆正自已的位置,需要的场合我都会配合。” 所谓“摆正自已的位置”指的是什么,不必挑明,彼此都清楚。 这话态度其实很不给路微面子,路微听完之后是不舒服的,但她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小不忍则乱大谋。 “放心,我说到做到。”路微朝陆衍行伸出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衍行垂眸扫了一眼路微的手,没跟她握,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准备一下去吃早饭吧。” 路微笑着点点头,“我去化妆,辛苦你等我一下。” 陆衍行:“嗯。” 两人聊完,路微便回去化妆了。 她站在化妆镜前,想着陆衍行刚刚的态度,漂亮的眸子沉了几分。 陆衍行这个人,似乎是吃软不吃硬,对他软下来,才能让他放松警惕,若是来硬的,只会将他推得更远。 念及此,路微勾了勾嘴角——她还没遇到过对她这么冷淡的男人,陆衍行倒是勾起了她的征服欲。 都已经结婚了,她就不信拿不下他。 耐心而已,她不缺。 路微轻车熟路地化好了妆,之后便跟陆衍行一起离开房间往餐厅的方向走。 两人刚走了一会儿,正好碰上了陆夫人和跟在她身旁的周清梵。 路微一看到这两个人,便抬起手挽住了陆衍行的胳膊。 陆衍行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抽出来。 第620回 要个孩子吧 陆衍行就这么任由路微挽着,视线看向了对面的陆夫人,不动声色地瞟过周清梵。 看到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陆衍行的心沉到了谷底,手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另外一条胳膊抬起来,揽住了路微的腰。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陆衍行不由得自嘲。 他真是疯了,竟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刺激”周清梵—— 她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事情产生情绪波动? 倒是陆夫人,看到两人感情这么好,十分开心,脸上的笑都藏不住,“吃完早餐去回门吧?” 路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妈,您和嫂子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听见路微的这句邀请,周清梵心口一紧。 所幸,陆夫人摆着手拒绝了:“不用,你们小两口去吃,我们不打扰你们。” 有了这句话,周清梵悬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 周清梵跟着陆夫人去招待其他客人,陆衍行和路微则是一起去了餐厅。 进入电梯后,陆衍行便松开了路微,顺势拂开了她的胳膊,路微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勾,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刚刚陆衍行主动抬手搂她,倒是未曾想过的——他是做给陆夫人看,还是做给周清梵看的? 如果是做给周清梵看……那似乎有些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难道他还指望周清梵吃醋么?呵,男人真是对于自己养的一只小玩物都有这种莫名的占有欲。 如果周清梵吃醋,他大 概会有掌控一切的成就感,但周清梵毫无反应。 陆衍行现在应该很不痛快。 念及此,路微侧目看了一眼陆衍行的表情,乍一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能看到他额头暴起的青筋。 路微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 吃完早饭之后,陆衍行和路微便出发去路家参加回门宴。 两人没有安排司机,是陆衍行亲自开的车,路微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副驾。 回程路上,路微对陆衍行说:“我们谈谈接下来的合作计划吧。” 她用了“合作”来形容道两人的关系,这倒也符合陆衍行对这段婚姻的心理预期。 而陆衍行原本也有计划和路微谈话,如今路微先提出来,他便顺势应下来:“你说吧。” 路微:“现在我们刚结婚,婚礼办这么大,日后盯着我们的媒体不会少,为了双方利益着想,我们婚后还是一起住婚房吧。” “婚姻不和的传闻出去,妈那边也不好交代。”路微特意补了一句。 两人的婚房是陆夫人安排的,市中心的独栋别墅,价值不菲,得房之后陆衍行去看过两次,但还没有在那边过过夜。 听到路微提出同居的要求,陆衍行并没有当下给出回应。 路微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随后化解他的担忧:“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房睡,只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在同个屋檐下就行了。” 陆衍行这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路微看见 他这个反应,半开玩笑自嘲了一句:“幸好我不喜欢你,不然要被你这个冷淡的态度逼疯。” 陆衍行不置可否。 他也从来没觉得路微有多喜欢他,他们选择对方,都是基于利益出发的。 后来路微知道他和周清梵的事情,借此逼他结婚,陆衍行也没往爱情方面联想。 与其说路微爱他,不如说她是想拿着周清梵这件事情作为这段关系里的筹码牵制他。 如果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一定不会被路微的这番看似诚恳的话骗到—— 可惜,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的假设。 从他相信路微的“合作论”开始的,冥冥之中,事情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等他想拽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所有的结局都是这一天注定了的。 —— 陆衍行婚后的几个月都没有回老宅过过夜。 他偶尔回来吃饭,也是跟路微一起,两人吃过饭之后陪陆夫人聊几句,就会一起回婚房。 陆衍行不回老宅过夜,自然也就不会找周清梵,因此,陆衍行婚后到春节的这个阶段,周清梵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她特意将这件事情跟祝璞玉说了,要她先忙自己的事情。 虽然没跟陆衍行单独交流过,但周清梵几乎每天都能听见陆夫人说起陆衍行和路微的事情。 听得出来陆夫人是真的喜欢路微,她说陆衍行和路微感情很好,大概很快就能有个孩子,陆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很开心, 周清梵面上陪着她笑,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一直都期和陆衍行彻底结束,也怕他婚后再来纠缠她。 可如今他真的不来了,她竟然会有隐隐的失落涌起。 周清梵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抬起手拍了拍脸颊。 她要清醒一点儿。 走到今天,很多事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和陆衍行,还是断得越干净越好。 —— 春节前两天,陆衍行和路微回来陆家老宅过年了。 陆夫人早早几天便为他们两个人收拾出了客房,两人一回来,就有佣人帮忙将行李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今年是他们两个人结婚的第一年,也是陆巡止离开之后,陆家的第一幢气喜庆事儿。 除夕夜,一家人坐在桌前吃年夜饭。 陆夫人心情很好,喜上眉梢,和去年春节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吃饭时话着家常,陆夫人铺垫了几句,就把话题绕到了孩子身上:“这过完年,衍行也二十八了,圈子里跟他年龄差不多的,都有孩子了,你们也趁年轻,努努力——路微,你觉得呢?” 路微看了一眼陆衍行,笑眯眯地说:“妈,孩子这个事情看缘分,我和衍行会努力的。” 陆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她想要的不过也就是路微的这句话。 毕竟怀孕得路微来怀,她现在事业上升期,不一定愿意做出这种牺牲。 陆夫人转头跟陆衍行说了一句:“那你以后少喝点酒,对孩子不好。” 陆衍 行“哦”了一声,敷衍地搪塞过去了。 周清梵在饭桌上没什么存在感,她低头沉默地坐在一边,听着陆夫人和陆衍行还有路微聊生孩子的事情,手攥成了拳头,掌心都是指甲印。 …… 好不容易熬到了守岁结束,周清梵终于能回房间休息了。 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耳边反复回荡着刚刚饭桌上的那些话,一闭上眼睛,眼前却闪过了陆衍行和路微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周清梵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捂着嘴巴冲去洗手间,对着马桶疯狂干呕。 第621回 可怜又可悲的变态 周清梵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干呕也吐不出来,只呕出来些的酸水,但是嗓子眼儿哑得很难受。 呕得太用力,眼球充血了,眼泪也出来了。 呕完照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周清梵开了水龙头不停地用冷水洗脸,冬天水龙头里的水很冰,她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 冲了几次,倒真的起了效果。 关掉水之后,周清梵抽出洗脸巾擦脸。 她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她要记得留在陆家是为了什么。 她给自己定的期限已经不足一年了,她不应该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她和陆衍行本身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偏离了正轨,他们永远都见不得光,她有死了的丈夫,他有门当户对且能力突出的妻子。 周清梵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竟然会因为看到陆衍行和路微夫妻恩爱,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他们是合法夫妻,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没有任何资格,因为他们的亲密而产生情绪。 周清梵独自一人在洗手间待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经过刚刚那场干呕和心理斗争,周清梵整个人疲惫不已,从洗手间出来之后,便虚弱地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抱住了膝盖,下巴抵上去。 深夜的老宅寂静得诡异,窗外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轰炸着人的神经。 咔哒。 一阵鞭炮声 后,周清梵忽然听见一道开门声闯入耳膜。 她眼皮一跳,肩膀也瞬间僵硬起来,抬起头来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陆衍行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周清梵蓦地抓住了睡裤的布料,一颗心骤然沉到谷底。 陆衍行已经关上门朝她走过来。 周清梵来不及反应,陆衍行已经坐到沙发上,一把将她逼到角落压住。 他擒住她的下巴,低头便要往下吻。 周清梵连忙避开,她的身体都在发抖,“你别碰我。” 经历过刚刚的事情,周清梵迫切地想要同他保持距离,声音里的排斥满得要溢出来。 陆衍行看见周清梵这个态度,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愈发阴沉。 他将她的脸转过来,虎口卡着她的下巴,不给她任何闪避的余地,就这样强迫她和他对视。 周清梵对上他深邃愠怒的双眸,心口发紧,可是早已无路可退。 “现在装贞洁烈女会不会太晚了?”陆衍行出声嘲讽她,“不知道被我**了多少次了,你也好意思。” 陆巡止去世的两年里,周清梵时常会听陆衍行说类似的话。 起初她会觉得难堪,日子久了之后倒也习以为常了,人的脸皮就是会被刺激得越来越厚。 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什么事情都能接受。 可是今天的一切,忽然让她醒了。 她可以和单身的陆衍行纠缠,可她做不到和已婚的陆衍行继续这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无法 忍受他从路微床上下来,再来找她。 “陆衍行。”周清梵经过一番漫长的挣扎之后,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写满了疲倦和哀求。 周清梵抬起手来,轻轻碰上了他的小臂:“可以放过我吗,求你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说“求”。 陆衍行听见这个关键字眼,瞳孔微缩了一下,眉头皱了几秒。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周清梵是第一次对他用上“求”这个字。 虽然她一直在被他强迫、欺负,但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过,即便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她最多也只会说“请”。 她虽然在泥潭里,但永远不会真正低头。 陆衍行也从来没想过,周清梵有朝一日会求他。 求他放过她。 为了不跟他纠缠,她可以把她一贯看重的尊严抛诸脑后。 陆衍行听到她的哀求之后并没有痛快的感觉,反倒像是被她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最响亮的嘲讽。 “你想怎么求我。”陆衍行松开她的下巴,身体也从她身上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手搭上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朝地板努了努嘴,“跪下磕头么?” 周清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荒诞没品的要求。 但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了这句话——好像也什么需要惊讶的,陆衍行本就是为了报复,自然怎么过分怎么来。 他平时在床上对她用的那些手段,也不比刚刚的要 求高尚,只不过是时间长了,她麻木了而已。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同他确认:“我跪了你会做到吗?” 她之前在这方面吃过亏,所以要再确认一遍。 陆衍行忽然笑了。 他笑完之后,外面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周清梵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 她不明白陆衍行为什么笑。 外面的鞭炮声持续了一分多钟。 声音结束,陆衍行也给了她回答:“不会。” 他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掐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腿上,手一把扯下她的睡裤。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陆衍行在她耳边,残忍地吐息:“我本来都觉得没意思、不打算找你了,可大嫂这么想走……我突然不想成全你了。” “毕竟,你日子过得好,我心里不痛快。”陆衍行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 周清梵抓住他的肩膀,眼泪差点被逼出来,“你已经结婚了。” “陆衍行,求你了好不好,我没有招惹过你,你就当看在我给你送过药的份儿上……” “要怪就怪你嫁给了陆巡止。”陆衍行看着她的眼泪,嘴角勾起一抹笑,“要不你殉情下去陪他?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 周清梵被他过分的话激怒了,脸色苍白,双唇死死地抿着。 她不擅长用语言攻击人,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可惜这对陆衍行来说毫无威慑力。 他甚至还笑得更厉害了:“怎么,你不是很爱他么,舍不 得为他死?” “真虚伪,你嘴巴里有几句真话。” “你——”周清梵动了动嘴唇,被他激得几乎口不择言:“陆衍行,你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变态。” “我为我之前同情过你感到后悔。”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如果我是你父母,我也只会想要陆巡止这样的儿子。” 第622回 他已经没救了 嘭。 周清梵话音刚落,陆衍行忽然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掼在了沙发里。 周清梵的后脑勺撞上了沙发靠背,脑浆都跟着这频率剧烈晃动了起来,双眼发黑。 等她缓过来的时候,便再次对上了陆衍行暴怒的眸子。 他额头的血管已经爆起,太阳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显然,他被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激怒了—— 周清梵看到陆衍行暴怒的模样,反倒平静了下来。 陆衍行不可能真的杀了她,更不能打她,他愤怒了,了不起就是在床上虐待她一番。 就算她没说这些话,陆衍行照样还是会强迫她跟他睡。 既然这样,她何必要压抑自己,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被他羞辱下去吧? 就算是呈口舌之快也没关系,她也想先痛快一把。 “你再说一遍。”陆衍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他浑身透着杀意,仿佛她若是再重复一遍,他就要把她掐死。 周清梵被陆衍行掐着脖子,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但她倔劲儿上来之后也丝毫不怵他。 周清梵张张嘴唇,“我说,你这样的人得不到父母的爱是很正常的,心理扭曲无差别攻击别人的人,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她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她也没有说什么很难听的脏话,激烈的言语从来不是她擅长的。 可是,对于陆衍行来说,她的每个字都像一发子弹,直接瞄准他的心口。 一字一 句,射穿了他的心脏。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陆衍行从小到大听过很多人说他的经历,有人谈起来是同情,也有人嘲讽。 他小时候被欺负,时常听别人说“活该你父母不爱你”类似的话。 七岁之前他会因为这种话偷偷藏起来哭,后来便也渐渐习惯了。 再后来便成了麻木。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用这件事情嘲讽他,却无法接受周清梵将这件事情当成武器刺向他。 她说他“不值得被任何人爱”,这个“任何人”中,自然也包含她。 陆衍行忽然又开始笑,笑得太用力,视线竟有些模糊。 陆衍行松开掐在周清梵脖子上的手,将她翻身压到沙发里,手再次按住她的后颈,让她的脸埋在沙发里抬不起来。 “既然知道我心理扭曲,就更不该奢望我放过你。”陆衍行残忍的话从身后传来,“折磨你,我很快乐。” —— 第二天是春节,周清梵却发起了高烧。 早晨七点钟,到了吃饭的时间,周清梵迟迟没有下楼。 平时她时间观念很好,从未迟到过,今天是路微第一次回陆家老宅过年,周清梵的迟到惹得陆夫人略有不悦。 陆夫人招手,吩咐了一名阿姨上楼去找她。 几分钟后,阿姨下来向陆夫人汇报:“夫人,大少奶奶发高烧了。” 陆夫人听到阿姨的汇报之后,马上皱起了眉:“她怎么又生病了?” 阿姨:“大少奶奶自从大少爷去世之后就经常发烧 ,大概是昨天下午去祠堂祭拜的时候又着凉了。” “严重吗?要不要送大嫂去医院看看?”这时,路微很贴心地站出来询问周清梵的情况。 问问题的同时,路微还特意用余光瞟了一眼一旁的陆衍行。 陆衍行的表情看起来很淡然,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路微不得不感叹一句陆衍行的演技。 难怪连陆夫人这样敏锐的人,都一直没能觉察到他和周清梵的那档子事儿。 陆衍行在人前的表现,真是淡漠得可以。 如果不是之前某一次宴会,亲眼看到陆衍行从周清梵休息室出来,她大约也会和陆家这些人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果没有那次的事情,陆衍行应该也不会同意和她结婚。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似乎还得感谢周清梵的存在,促成了她和陆衍行的这段婚姻。 “大少奶奶说她不要紧,吃过退烧药睡一天就好了。”阿姨向几人传达了一下周清梵的意思。 大过年的,陆夫人也不想为了周清梵麻烦家庭医生,再者,正月初一就看病不怎么吉利,既然周清梵吃过药了,便让她一个人挺一挺吧。 “不用管她了,一会儿我们出发,这几天就让她在家里养着吧。”陆夫人回了路微一句,随后对阿姨说,“给她送点儿清淡的饭菜过去吧。” 阿姨点点头,应下之后便去厨房做准备了。 陆夫人在春节前几个月就定下了节日期间的出游行程, 目的地是深城。 原本周清梵也是要一起的,如今她这一病,就只能驻守在北城了。 路微难免有些遗憾:“大嫂好久没出去玩过了吧,难得一次,还生病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管她,这次重点是你和衍行。”陆夫人笑着接过路微的话,两人很快便将话题转到了旅行安排上。 陆衍行全程没接过话。 —— 周清梵睡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体温终于下了三十七度。 她这两年时常会发烧,每次都是高烧,不知真的是因为陆巡止去世后在祠堂守的那段日子留下了后遗症,还是纯粹是被陆衍行虐待的。 想起昨天晚上陆衍行的所作所为,周清梵扯起嘴角来笑了笑。 他会愤怒成那样,也算是意料之中。 同样可以想象的是,即便陆衍行折磨了她,也依旧不会痛快。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是他的痛处,更是他改变不了的真相,所以他只能跳脚到把情绪都发泄给她。 周清梵想,她大约是被陆衍行传染到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竟还能让她体验到报复的快感。 不过昨天晚上那些话,确实是她真实的想法。 她没有为了刺激陆衍行而过度渲染。 前两年陆衍行那样对待她的时候,她真的没有恨过他。 甚至偶尔想到他从小的经历,还会对他有几分同情。 但昨天晚上他说出让她去殉情陪陆巡止这种话的时候,周清梵忽然觉得自己对他的同情就 是笑话一场。 他已经没救了。 他童年的伤痛不是她造成的,他在陆夫人面前倒是扮演好儿子上瘾,一副母慈子孝冰释前嫌的模样。 反而把愤懑都发泄到了她身上。 她没有义务承担这一切。 这样扭曲的心态,也不值得她一分一毫的同情。 第623回 再留几年 左右陆衍行都不会放过她,周清梵也不想忍了。 陆衍行再拿陆巡止说事儿,她也会毫不客气还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是么。 只是,想到陆衍行和路微上床,周清梵还是膈应又恶心。 还好,只有不到一年了。 等陆巡止三周年一过,她就和陆夫人提离开的事情。 期限到了,陆夫人也没有其他的理由再留她了。 …… 然而,周清梵没想到的是,陆夫人春节这趟旅行回来之后,竟然又得到了大师的提点。 大师说周清梵的八字旺陆家,所以她为陆家守孝的这几年里,陆氏才会发展得那么好。 陆氏就是陆夫人的心头至宝,一听大师说周清梵留在陆家可以旺陆氏,陆夫人立刻便做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她。 陆夫人结束旅行回来的那天,是正月初七。 陆夫人是一个人回来老宅的,听她说,陆衍行和路微直接回婚房了。 看不到他们两个人,周清梵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她上次的伤口还没恢复彻底,陆衍行若是再来老宅过夜,必定会找她的。 陆夫人回来的时候,给周清梵带了礼物,是一只限量色的爱马仕。 六位数的价格。 虽然陆夫人平时出去也经常会给周清梵带东西,但这次明显有些不一样,价格高了平时许多。 周清梵接礼物的时候,便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陆夫人问她:“清梵,巡止去世的这两年,我对 你如何?” 周清梵将礼物放在一旁,认真地说:“您对我很好。” 这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即便是有意见也不能说出口,跟陆夫人这样的人沟通一贯如此。 不过客观上说,陆夫人对周清梵确实不差。 毕竟陆夫人本来就不看不好她和陆巡止的婚姻,陆巡止去世后,她能在陆家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不容易了。 陆夫人平时虽然掌控欲强,要她汇报行程,但也没有苛待过她。 面子上的工作都会做好,在旁人眼里,她们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婆媳。 陆夫人这一问,周清梵心头那股异样的预感便愈发强烈了。 她静静地等待了一番,对面的陆夫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开口问她:“那你以后还愿意继续留在陆家么?” 周清梵右眼皮跳了一下,继续留在陆家? 她是指,三年期限到之后,还继续留着? “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了,你考虑一下,有条件可以尽管提,你爸妈那边我也可以去沟通,只要能满足你的,我都会满足。”陆夫人抛出的条件诱惑力十足。 周清梵很清楚陆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她愿意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那只能证明一点——她留下来,能给陆家带来比开出条件高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回报。 但周清梵没想通,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 好奇心驱使之下,周清梵还是问了:“您为什么要留下我?” 陆夫人:“ 实不相瞒,这次去深城的时候,我让几位大师帮忙看了看,你的八字很旺陆家,这两年,陆氏确实也发展得很好,大师说你是陆家的贵人,我自然想尽可能地留住你。” 周清梵哽了一下,着实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理由。 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这些玄学,她以为陆夫人要她守孝三年就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相信她的八字命格旺陆家。 陆氏这两年发展不错,难道不是因为陆衍行接手之后大刀阔斧做了许多事情么? 陆夫人不去看陆衍行的付出,倒是信了大师的话,将这当做她旺陆氏的结果。 周清梵实在很难理解陆夫人的逻辑,但她也不试图去理解了,先前就听说过豪门迷信风水,如今在陆夫人身上也算是亲眼见识了一把。 不过,陆夫人这么相信她的八字命格能旺陆家……那就代表,她这个时候只要提要求,陆夫人大概率都会答应。 而对于周清梵来说,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想到陆夫人卧室的那个书房,周清梵的眉心跳了跳。 如果她现在开口和陆夫人要实验资料,她会不会给? 但这件事情很麻烦,她现在不确定陆夫人是否知道当年实验的事情,如果她不知道,开口要资料一定得跟陆夫人说明这件事情,而这一说,陆夫人便会怀疑起她和陆巡止结婚的目的。 由此又会衍生出不少麻烦来。 如果陆夫人知道的 话,她提出要资料,陆夫人这精明的性子肯定也不会直接给她,没了东西吊着她,还怎么让她安心在陆家做吉祥物? 思来想去,周清梵一时间还真拿不准主意。 陆夫人本身也没想过让周清梵马上答应,见她思考,陆夫人便说:“你认真考虑一下,想清楚了给我答复就行,你爸妈那边如果不同意,我亲自去沟通。” 周清梵回过神来:“您亲自去?” 陆夫人笑着说,“巡止没跟你说过么,你父亲当年在陆氏做过一段时间药物研发,你家也算是和我们陆家有些渊源在,说起来,他的实验数据似乎还在我这里。” 周清梵握紧拳头。 好了。 现在可以确认了,陆夫人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问她:“您还需要我待多久?” 她没有暴露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但陆夫人已经从她的这个答案中明白了她的选择——周清梵和父母感情好,自己又是相关专业毕业,她自然最清楚实验数据代表什么。 她父亲的心血,她必定是想拿回去的。 “最多不超过五年吧。”陆夫人没有给确切的时限,她笑着说,“看公司发展如何,到我满意的程度了,你随时可以走,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两个亿,外加你的父亲当年留在陆氏的实验资料。” “当然,这些是在你离开之前才会给你的,你暂时拿不到。”陆夫人补充了一句。 一鼓作气完自己开出的 条件后,陆夫人把决定权交还给了周清梵:“你考虑吧,距离巡止三周年还有九个多月,你可以慢慢想。” …… 周清梵一直到睡觉前都在想这件事情。 陆夫人给出的诱惑太大了,钱是次要,重点是实验数据…… 她当然知道留在陆家要面对什么,可是这次交易的结果是确定的,陆夫人也明确说了,可以找律师和公证处签协议。 第624回 唾弃 周清梵当初跟陆巡止的那一次约定,就是吃了没有签协议的亏,她这次比之前要谨慎得多。 不过,从陆夫人的承诺里,周清梵也猜得出,陆巡止当初根本没拿到那些资料,只是利用她的迫切,将资料当做谈判筹码骗她结婚而已。 归根结底是她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因为过去的事情内耗自己属实没必要。 如今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她需要认真想想了——其实,倘若没有陆衍行的存在,周清梵几乎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 可是,想到陆衍行的所作所为,她不免摇摆。 这件事情,周清梵也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对象,所有的问题都要她一个人去分析思考。 所幸陆夫人给的时间足够长,她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在某个期限内做出决定,接下来的九个月,她可以慢慢考虑。 —— 婚房。 陆衍行回来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要起身离开,路微见状,直接上前挡到了门口。 两人视线相对,陆衍行眼底透着肉眼可见的厌恶,这是他继那个晚上之后,第二次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次出去旅行,因为有陆夫人在,陆衍行和路微不得不住一间套房。 入住后,路微很大方地说,他们可以分房睡,她睡卧室,委屈他睡个沙发。 两人婚后这段时间,路微的分寸感一直很强,也一直在按照他们婚后第二天约定的那样办事儿,人前扮演一下 夫妻,私下保持距离。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两人一直分房睡,彼此都不曾入侵过对方的空间。 这样的日子久了,陆衍行对路微的防备心也渐渐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他不认为路微有什么非他不可的理由,先前他也同她说过,如果真的有需要,她去外面再找男人也没问题。 路微这样出身和性格的人,不至于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何况,他并不是什么值得的人。 因此,旅行住在同一个套间,陆衍行并没有再瞒着陆夫人重新开房——如果能重新做一次选择,他一定不会再这么做,掉以轻心的结果就是被算计。 旅行快要结束的那个晚上,路微突然说要跟他喝一杯,用的理由是庆祝他们顺利合作度过了这场旅行。 喝的是红酒,度数很低,醉酒几乎是不可能的,陆衍行思量过后便跟路微一起喝了两杯。 没有醉酒,但路微在酒里下了药,她为了不让他怀疑,直接对着酒瓶下的药,他们两个人都中招了。 然后就滚在了一起。 陆衍行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当时他和路微都是没穿衣服的状态,路微还枕在他胳膊上,两人的状态像极了恩爱的新婚夫妻。 陆衍行只能回忆起来昨天晚上破碎的片段,事情的经过不记得,但他记得起因。 路微邀请他喝酒,然后就喝成这样了。 陆衍行额头的青筋暴起,他一把将还道没有醒过来的 路微从床上拽起来。 路微睁开眼睛之后,陆衍行抓起被单遮在她身上,隔着布料掐住了她的脖子。 路微看到他这个动作,勾唇笑了笑,一脸无所谓地说:“你现在嫌我脏也没用,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 路微这个态度足以证明,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了的。 这种马失前蹄被人算计的感觉,令陆衍行更加愤怒。 路微看着他愤怒的表情,情绪依旧很稳定,她缓缓开口:“我们是夫妻,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碰我的,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是我玷污了你似的,不至于吧?我都没嫌你和她的那档子事儿脏。” “你再多说一句,我掐死你。”陆衍行收紧力道,对她抛出警告。 路微配合地闭了嘴,但她并不是因为怕他才闭嘴的,旅行期间有陆夫人在,陆衍行也不敢真的掐死她。 这一晚上过后便是回程了,陆衍行和路微没有机会谈判这件事情,路上两人也没多少沟通。 司机去机场接机,将两人送回了婚房,陆衍行和路微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恶心。 他想走,但路微却不肯让他走:“你不住这里,以后怎么跟妈交代?” 陆衍行扫了一眼路微,冷笑,“你以为你搬出这一招,我就会配合你?” 路微:“我只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愤怒的,难道你觉得你不碰我,只去找她,她会因此感动而爱上你么?” “她心里不是只有你哥么,否则正常女人,怎 么可能毫无怨言地为丈夫守孝这么长时间?”路微得知周清梵心甘情愿给陆巡止守孝的事情之后,除了她爱陆巡止爱到病入膏肓之外,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嘭—— 回应路微的,是陆衍行关门离开的声音。 路微话音刚落,陆衍行就一把将她推到了一边,两人力量悬殊,路微毫无招架地被推开,来不及抬头看,陆衍行已经摔门而去。 路微透过落地窗看到他走出院子的背影,嘲弄地扬起了嘴角。 不管陆衍行如何愤怒,这一次都是她赢了。 之前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为的就是让陆衍行放松警惕,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生米煮成熟饭。 昨天晚上他没做措施,她也没吃药,如果能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没有也没关系,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陆衍行再怎么清高,终归也是饮食男女。 路微对于自己的性魅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 陆衍行回到公寓之后吐了三四次,到最后一次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只剩胃酸水混着血丝,吐完之后,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陆衍行没有吃药,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从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情到现在,他无数次地想要回到过去重新做决定。 他以为自己是个不会后悔的人。 陆衍行在感情方面是有严重洁癖的人,对自己尤其严重。 他甚至没想过,他这一生会和除了周清梵之外的女人发生关系。 或者说 ,在周清梵出现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欲望和冲动的人。 想到碰了路微,陆衍行就恶心得不行。 不是恶心路微,是恶心自己、唾弃自己。 —— 翌日是工作日,陆衍行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去见了温敬斯。 温敬斯看着他憔悴的脸,眉头拧起:“怎么了?”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就再次呕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用手掌去捂嘴,掌心很快被呕出来的血染了个通红。 第625回 我不会再找她 温敬斯被陆衍行吓了一跳,眉头紧锁,直接抄起车钥匙要送他去医院。 陆衍行的胃不好,温敬斯是很清楚的。 “不用,没什么事儿。”陆衍行摇了摇头,不肯走。 温敬斯疾言厉色:“咳血了在你看来是没事儿么?” 陆衍行:“我只是恶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颓败无力,“看医生没用。” 温敬斯很久没见过陆衍行这么颓丧的状态了,这两年陆氏在他的带领下发展越来越好,陆衍行在业内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陆夫人对他虽然还是不及对陆巡止那般上心,但两人相处好歹是比之前更像母子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陆衍行唯一没过去的,大概就是周清梵这一关。 而他露出这种颓丧的状态,基本也都是因为周清梵。 念及此,温敬斯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他扶着陆衍行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双眸紧紧盯着他:“你和她怎么了?” 陆衍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无力,“不是因为她。” 温敬斯:“那你——” “我和路微上床了,前天晚上。”陆衍行打断了温敬斯的话,自顾自地抛出了这记重磅炸弹。 温敬斯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一贯情绪稳定的人,在此刻也有些得按捺不住了:“原因呢?” 温敬斯跟陆衍行相识二十多年,最清楚他的情感洁癖有多严重。 除了周清梵之外,他不可能主动去和任何异性有亲密行为 。 就算被周清梵刺激、破罐子破摔也不可能。 否则他早在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陆衍行没有解释原因。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温敬斯看到他眼梢湿润,溢出了一滴泪水,流到了耳根的位置。 “我以后不会去找她了。”陆衍行嘴唇翕动,“她很快就要解脱了,彻底摆脱我。” “她应该挺高兴的。”陆衍行勾起嘴角,“就这样吧。” 温敬斯严肃地看着他,陆衍行每多说一句话,温敬斯的表情就往下沉几分。 他盯着陆衍行看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思考,很快便锁定了某个可能性:“路微给你下药了?” 酒后乱性不太可能,陆衍行不可能在路微面前喝到醉。 “是我掉以轻心了。”陆衍行握紧了拳头,小臂的血管暴起,“她之前做的那些,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我像个傻子一样上当了。” 若说完全不怪路微是不可能的,但陆衍行并没有把所有的过错都归于路微身上。 如果他再谨慎一些,路微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这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可自责的。”了解完原因之后,温敬斯对他说,“路微既然已经动了这个念头,即便这次没发生,下次也会发生,有些事情是防不住的。” 就像他这么小心,之前不也还是被祝璞玉算计得中招了一次。 路微的脑袋也是很精 明的,很清楚怎么对症下药,先用潇洒的态度让陆衍行放松警惕,然后再来这一招—— “做措施了么。”温敬斯揉了揉眉心。 陆衍行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晚的事情,他没有绞尽脑汁去回忆过,脑子里片段也没多少,但是,两个人都中了招,想起做措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温敬斯看到陆衍行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他面色严肃:“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她再吃药也来不及了。” 路微既然想出来这一招,说明她肯定有考虑过怀孕的事情,一旦她有了孩子,那她这个陆太太的位置就坐得更稳了,陆夫人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离婚。 陆衍行拳头紧紧握着,下颚紧绷,久久没有说话。 温敬斯轻叹了一口气,“你暂时不要再去找她了,这段时间先冷静一下吧——需不需要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陆衍行这种高度情感洁癖的人,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一定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里,他本身就是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这太危险了。 “不需要。”陆衍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也在温敬斯的意料之中。 他甚至可以肯定,除了他之外,陆衍行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包括渠与宋和陈南呈。 但他自己大概余生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内耗、自责。 这和周清梵无关,是因为他自己的底线摆在那里—— 这种事情劝不了,温敬斯也没打算使劲儿劝他,只 感慨一句都是命数。 前阵子陆衍行一直在因为他和周清梵的这段关系摇摆不定,这事儿一出,也算是老天挥刀替他斩断了不该存的念想。 距离三年之期也只有九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到时候周清梵离开陆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此时此刻陆衍行,和温敬斯也是同样的想法。 —— 春节假期之后,陆衍行和路微有快两个月的时间没回过老宅,听陆夫人说,他们工作很忙,顾不上这里。 他们不回老宅,也就意味着陆衍行不会来找她,周清梵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太平。 因此,她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陆夫人提出的那个交易。 想了一阵子之后,周清梵还是决定答应了——她之前已经投入了太多,沉没成本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而且,这一次有协议,几乎是板上钉钉。 只是,祝璞玉那边……恐怕是瞒不住了。 周清梵再次见陆衍行,是在祝璞玉检查出来怀孕之后了。 彼时,祝璞玉和温敬斯已经撕破了脸,两人在闹离婚。 温敬斯不同意离婚,并且莫名地消失了很多天,祝璞玉因此找上了陆衍行,周清梵和尤杏当时陪在祝璞玉身边。 时隔快四个月,周清梵再次见到了陆衍行本人,不过,两人都忙着处理这件事情,并没有过多沟通。 祝璞玉和温敬斯最终还是离婚了,温敬斯被温老爷子送出国的时候,航班失事,遇难了。 周清梵听到这个消息 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的生命好像真的很脆弱,一条鲜活的生命,说没有就没有了。 这件事情里,祝璞玉自然是最受打击的那个,她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昏了过去,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周清梵和尤杏寸步不离地守了她几天。 再不愿面对现实,也还是到了温敬斯的葬礼。 第626回 为什么 温敬斯葬礼这天,周清梵是和陆夫人一起过来的。 陆衍行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在温家帮忙操办了,周清梵走进温家老宅大院,就看见了灵堂。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 温敬斯的遗照看起来很显眼,周清梵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严格意义上说,周清梵和温敬斯的关系不算很近。 两人的交集基本上是因为后来祝璞玉和他结婚之后才产生的。 在祝璞玉和温敬斯闹得最严重的时候,周清梵曾经和温敬斯当面谈过一次。 那次谈话的场景仿若昨日,谁曾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连她都无法接受,何况是祝璞玉。 整个温家老宅似乎都蒙了一层阴影,灰蒙蒙的天空将灵堂衬得更加萧瑟。 周清梵走到遗照前,为温敬斯上了香,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无论他生前做过什么,死者为大,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周清梵在温敬斯遗照前鞠完躬的时候,抬起头来,正好和不远处的陆衍行对上了眼。 温敬斯出事儿后的这几天,周清梵和陆衍行见面的次数忽然频繁了许多。 但两人并没有什么正面沟通,也没对过眼,这是第一次。 先前周清梵的注意力都在祝璞玉身上,今天这一对视,她才发现,陆衍行的眼睛红得可怕。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都看得出来他双眼通红,应该是好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不仅如此,他的脸色 也很难看,憔悴,铁青。 温敬斯的意外离世对他的打击应该也很大——陆衍行身边的朋友很少,他和温敬斯认识了二十多年,加上两人的关系,温敬斯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比亲人还要高。 至少,陆巡止去世的时候,周清梵没见陆衍行这样过。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最后是周清梵先收回了视线,转身往灵堂外走去。 温敬斯的葬礼,祝璞玉也来了。 温敬斯空难的消息之后,祝璞玉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葬礼对于她而言,等于将真相撕裂,鲜血淋漓地摆在眼前,祝璞玉没有坚持到温敬斯下葬,就昏迷过去了。 周清梵和尤杏陪着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她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昏迷。 葬礼到下午结束,温家人忙完之后,第一时间便来医院探望祝璞玉。 彼时,祝璞玉已经醒过来了。 周清梵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周清梵走到了安全通道,想去天台透个气,刚打开门上了一层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陆衍行。 陆衍行听见脚步声之后也回过了头,两人再次打了照面。 这次距离比在葬礼上要近,周清梵看他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也看得更加清晰了。 不仅如此,他的唇色都有些发紫,整个人像是经历过重大打击一样,颇有一蹶不振的迹象。 周清梵盯着看了一会儿,胸口有些堵得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上 最后一节台阶,停在他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轻轻开口:“节哀顺变。” 陆衍行没有说话,周清梵看到他的眼底酝起了潮意,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来。 他在忍。 “哭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吧。”周清梵提醒了他一句。 陆衍行没有接她的这句话,他的视线越过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沙哑着嗓音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清梵:“温家的人来看愿愿了,应该是有话要谈,我回避一下。” 陆衍行“嗯”了一声,“她现在怎么样?” 周清梵:“不太好。” 提起这件事情,周清梵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可能要长期服药了。” 祝璞玉的焦虑抑郁早在跟温敬斯吵架最凶的时候就有征兆了,温敬斯空难的事情直接成了导火索引爆了病情。 加上怀孕激素的变化,她现在的情况很棘手。 陆衍行沉吟片刻,“孩子她打算怎么办?” 周清梵:“留下。” 这个决定祝璞玉前几天就做出来了。 陆衍行点了点头,“他知道的话应该挺高兴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温敬斯。 提起温敬斯的时候,陆衍行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他身上的锋芒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周清梵看得有些愣怔,她是第一次见到陆衍行这么“柔软”的一面。 温敬斯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周清梵喉咙口有些哽,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他一定也不 希望你太难过,好好生活吧。” 陆衍行听着周清梵安慰的话,艰涩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很多大道理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实在太难,他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温敬斯的存在,他人生中最挣扎最艰难的岁月,都是温敬斯陪他一同过来的。 如果没有温敬斯,他的人生可能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陆衍行从来没有想过,温敬斯会从他的世界消失。 周清梵看到陆衍行揉眼睛,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了他手边,轻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打扰你。” 陆衍行低头看着周清梵递上来的纸巾,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接。 他抬眸看向周清梵,哑然问她:“为什么。” 周清梵愣了一下:“什么?” 陆衍行:“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要安慰他? 之前他那样对她,她不恨他么? 他以为,看他这样子,她应该很开心。 周清梵这下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她平静地说:“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我不会混淆的。” 她将纸巾塞到了他手里,“我不打扰你了。” 周清梵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便转身下楼了。 陆衍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包纸巾,死死地攥住。 她好像很擅长随手为他留下点儿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当年的药,如今的纸巾,都是如此。 她走得很潇洒,可他却会被这些小物件困在原地— — 半年多了。 陆衍行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忍着再也不去找她了。 可她刚刚的几句话,又开始动摇了他的决心。 没有人知道,他这半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无数次想去找她,又无数次忍住。 即便他知道周清梵对于他有没有碰过其他人根本不在意、更不可能吃醋膈应,可他就是迈不出那一步去找她。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 第627回 三周年祭日 祝璞玉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经过精神科医生和妇产科医生的会诊之后正式开始用药。 所幸她自己意志力顽强,接受现实之后,坚定地要留下肚子的这对孩子。 药物控制之下,祝璞玉的状态保持得还不错。 只是忙得团团转,自顾不暇的情况之下,也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过问周清梵的事情了。 时间又过了两个多月,很快迎来了陆巡止去世三周年的祭日。 祭日当天一早,陆衍行和路微夫妻两人就一同回来了陆家老宅。 他们夫妻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路微的包和围巾都是黑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路微在这种情况下从来都能做出最得体的选择,也难怪陆夫人喜欢她喜欢得紧。 周清梵也穿了一身黑,她今天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意挽了一下,看起来有种寡淡颓废的病态美。 一行人在祠堂上过香之后,便驱车出发去陆家的祖坟。 周清梵和陆夫人坐的一辆车,陆衍行和路微夫妻两人单独在一起。 …… 祭拜仪式结束,陆夫人提出让陆衍行和路微回老宅吃饭,晚上在家住一晚。 陆衍行和路微自从春节过后就没在陆家老宅过过夜,如今赶上了陆巡止的祭日,陆夫人难免有些惦记家庭的温暖。 没等陆衍行回答,路微已经率先开口答应了下来,“好的,妈,那我和衍行今晚就在家里住下了,确实很久没陪过您了。” 周清梵从墓碑前起来的时候 ,刚好听见这句话,身体不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 陆衍行和路微晚上要在老宅过夜。 那是不是代表,陆衍行有可能会来找她了? 陆衍行已经有九个多月没找过她了,久到周清梵以为她已经脱离苦海,再也不需要面对风险和折磨了。 但周清梵并不能确定,陆衍行不找她,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忙到没空回老宅,还是因为真的对她丧失了兴趣——他的心情和决定总是瞬息万变的,她很难猜到他的心事。 因为陆衍行和路微在老宅过夜的事儿,周清梵接下来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 一直到吃过晚饭回到房间,悬着的心都没能回到肚子里。 而楼下,陆夫人正与路微坐在一起聊着。 周清梵上楼后不久,路微便跟陆夫人问了起来:“之前您说大嫂要为大哥守三年,现在期限也到了吧?大嫂是不是要走了?” 陆夫人摇摇头,“她不走。” 路微挑眉,有些惊讶:“嗯?” 陆夫人并没有多解释,只是说:“她也没有再找人的计划,之前谈了谈,她打算继续留在家里,正好,平时有个人陪我。” 路微笑了笑,之后有些感慨:“大嫂对大哥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虽然没亲眼看见过,但完全可以想到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呢。” 陆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发表太多言论。 她们两人聊天的时候,陆衍行就在一旁坐着,他低头拿着平板处理邮件,但 两人聊天的内容,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三年期限已到,周清梵竟然还没有离开陆家的打算。 陆衍行不知道该嘲讽还是该麻木——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 大概是早就对她对陆巡止的“痴心”有过心理预期吧。 陆衍行看着滚动条,眼底透着冷光。 既然她愿意这样作践自己,就随她去吧。 —— 凌晨一点半。 周清梵回到房间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洗完澡便躺了下来,但毫无睡意。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隔一段时间,便会下意识地朝卧室房门的方向看一眼。 持续了几次之后,周清梵拍了拍额头,自嘲地笑了笑。 她真是疯了,竟然还在期待陆衍行过来找她。 他放过她,她应该感到开心才是——挣脱泥潭,再也不必因为心虚时刻提心吊胆了。 这本是她一直祈祷盼望的结果。 这天晚上,陆衍行没来。 周清梵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第二天下楼吃早饭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肿。 路微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周清梵的异常,关心地问了一句:“大嫂,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没睡好吗?” 周清梵点点头。 路微:“是想起大哥了吧?” 周清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扯着嘴角笑一笑,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周清梵对于路微心思也不摸不透,有时候她会觉得路微很可能知道她和陆衍行的事情了,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什么都不 清楚。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少说两句话总是稳妥的。 路微太精明了,周清梵自认不是她对手,也没想过跟她斗。 可路微却没有因为周清梵的糊弄就结束这个话题,她笑过之后,又说:“我理解你,毕竟你和大哥感情那么好,一守就是这么多年……但身体要紧呀,大哥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周清梵“嗯”了一声,“谢谢。” 路微:“大嫂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 陆巡止的三周年祭日之后一个多月,又是新一年的春节了。 陆夫人这个春节和她的朋友们一同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周清梵没有跟着一起去,她这个春节是和祝璞玉过的。 祝璞玉怀孕之后一直住在她和温敬斯曾经的婚房尚水苑。 春节当天,陆衍行来了一趟,正好是周清梵去开的门。 陆衍行给祝璞玉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有吃的也有用的。 周清梵听祝璞玉说过,这几个月陆衍行时不时就会过来,每次都不是空手。 不仅如此,恒通那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陆衍行也会抽出时间来帮忙处理。 因为温敬斯的缘故,他对祝璞玉格外地照顾。 陆衍行送完东西就走了,他走后,祝璞玉忽然想起了什么,“三年的时间到了吧?” 周清梵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几秒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祝璞玉又问:“你跟陆夫人说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周清梵 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你就先不要分心给我的事情了,专心养胎才是要紧事儿。” “陆衍行没找过你了?”虽然之前听周清梵这样说过,但祝璞玉还是不太放心,要重新跟她确认一遍。 “嗯,已经一年了。”周清梵点点头,“他觉得没意思了就会停的。” 第628回 她醉了 起初几个月陆衍行没过来的时候,周清梵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没有时间。 但陆巡止三周年祭日的时候,他回老宅过了夜,却没有找她。 那个时候周清梵就可以基本确定,陆衍行多半是觉得没意思了,否则,按照他之前的报复心,一定不会放过三周年这个节点的。 如果没了陆衍行的折磨,继续待在陆家,等拿到资料后离开,也不是那么难熬。 陆夫人虽然难相处,但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刁难过她,也不是个恶毒婆婆。 周清梵心知肚明这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人总是如此,沉没成本在先,不是每个人都能潇洒地抽身,执念深的人更是如此。 何况,她已经看到了几分光明。 祝璞玉孕期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还有公司的一堆事情要处理,精力分散之后,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执着于让周清梵离婚。 接下来的几个月,周清梵和尤杏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祝璞玉身边。 祝璞玉虽然抑郁焦虑严重,但她决心很大,吃药控制之后状态保持得不错。 每一次产检的结果都很好,医生说两个孩子很健康,像祝璞玉这种情况,能保住孩子不流产已经是不容易的了,她还把孩子护得这么好,医生都在夸她意志力强大。 —— 祝璞玉的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陆夫人带着路微去探望了她。 祝璞玉虽说和温敬斯离婚了,但温家照旧将她当做儿媳妇一般对待,如今有 了孩子,地位更加不一般了,陆夫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和她搞好关系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个,周清梵才得以一直能频繁来祝璞玉这边过夜。 陆夫人带路微探望祝璞玉的时候,祝璞玉刚刚生产完出院两三天。 彼时,周清梵也在尚水苑待着,陆夫人和路微敲门的时候,正好是她开的。 陆夫人来之前并未告知过周清梵,周清梵见到她们二人之后略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露出微笑,“妈。” “我带路微来看看璞玉和孩子,她在休息么?”陆夫人往里头望了一眼。 周清梵让出一条路来邀请两人进来,为她们准备了一次性拖鞋。 这会儿两个孩子刚好醒着,祝璞玉也在下床活动,陆夫人的时间卡得很好。 周清梵在前面带路,将二人带去了婴儿房,进门之前例行做了消毒工作。 祝璞玉虽然谈不上对陆夫人多么地有好感,但终归是差了辈分,长辈前来探望,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失去。 陆夫人拉着祝璞玉关心了几句之后,便去看孩子了,路微也随她一起。 看到婴儿床里的两个孩子,路微笑着夸奖:“两个小宝宝真可爱,长大了肯定漂亮。” 路微的口吻中还带着几分羡慕,陆夫人听过之后,便顺着她的话说,“喜欢吧,你和衍行什么时候也要一个,就不用羡慕璞玉了。” 路微若有所思,似乎是心动了:“是呀,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我们都 结婚这么久了,是该考虑这个了,前阵子我爸妈还在催呢。” 听这回答,路微对生孩子这件事情很积极。 祝璞玉听完她的话,下意识地朝周清梵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周清梵低着头整理沙发,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陆夫人和路微没在卧室待太久,刚出生的婴儿清醒的时间很短,孩子打算睡觉,陆夫人和路微就先出去了。 周清梵送两人到了尚水苑门口,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脑子里都是陆夫人催路微生孩子的那些话。 周清梵试着想了一下路微和陆衍行要孩子的画面,胸腔忽然酸涩憋闷,她抬起手抚上去,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 陆衍行这一年没来找她,可能也是因为他跟路微之间足够和谐吧——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在一边得到满足之后,自然不会再想去外面吃。 他们是夫妻,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对于自己出现的这种“嫉妒”,周清梵觉得很可笑。 —— 周清梵不太清楚,那天之后,路微生孩子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祝璞玉坐月子期间,周清梵几乎每天都是在尚水苑度过的,即便不在这里过夜,也会去尤杏单身时住的公寓里睡觉,很少回陆家老宅。 一是因为距离太远,二是本能地逃避,不想回去,怕碰上路微。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祝璞玉两个孩子的满月宴。 周清梵没想到,她和陆 衍行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纠缠在一起。 满月宴是温家一手操办的,应祝璞玉的要求,规模不是很大,也没有惊动太多媒体,只邀请了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前来。 祝璞玉和两个孩子没办法去参加,周清梵原是想留在尚水苑陪他们的,但在祝璞玉的要求之下,还是去了酒店。 周清梵被安排在了陆衍行那一桌,和他一起的还有温敬斯生前关系好的一众好友。 满月宴路微没有跟着来,听说陆夫人解释说是去出差了。 宴席上,大家不可避免地聊起了温敬斯,渠与宋感情充沛,聊着聊着就红了眼眶,不多时便掉下了眼泪。 他们几人和温敬斯都是从小相识,一起长大的。 看到渠与宋哭,周清梵立刻便想起了之前在医院楼道撞上陆衍行的那次。 周清梵下意识地朝陆衍行看过去。 他虽然没有像渠与宋那样哭出来,但是嘴唇紧紧抿着,眼底也湿了。 渠与宋抹了一把眼泪,拿起酒瓶开始给众人倒酒。 倒到周清梵这边的时候,他特意停下来问了一句:“能喝吗?” 周清梵点点头,还是让他倒了。 她虽然有一两年没喝过酒了,但今天也有点想喝,可能是气氛到了。 于是,这一场宴席下来,周清梵喝了有四杯白酒,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周清梵是被服务生带去楼上的客房的。 她刚躺到床上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开门声。 周清梵撑着身体,迷迷糊糊 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去看来人。 她醉得有些厉害,眼神都是茫然的,看人带着重影。 陆衍行看着她不清醒的模样,从袋子里拿出解酒药拆开包装,弯腰靠近她。 他正打算把药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周清梵忽然靠在了他胸口,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第629回 你看清楚我是谁 陆衍行的动作停下来,垂眸看着她不省人事的模样,淡淡地开口:“别乱动了,把解酒药吃了。” “我好累。”周清梵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靠在他身上一动都不肯动,声音含混不清,却透着浓浓的疲倦:“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你能告诉我吗?”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无厘头,陆衍行皱了皱眉,想了半晌都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但直觉告诉他,周清梵不会突然说这种话。 陆衍行沉下声来,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怎么做?” “那些都是他的心血……我不能看着陆家独吞,我做不到。”周清梵手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可是我真的好累,还要等多久……” 陆衍行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 这次他听懂了。 心血、不能看着陆家独吞。 仅凭这两个关键词,陆衍行便能清楚地分辨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所以——上次,她骗了他。 或者不能完全说骗,她很聪明地选择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方式搪塞了他。 承认了她知道当年的研发实验,但没有坦白她进陆家的真正目的。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现在说的是实话么?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沙哑,“你嫁给陆巡止,是不是为了拿回它们?” “巡止……”周清梵醉得不省人事,听话只能听到一两个关键词。 听见陆巡止的名字之后,周清梵的眼泪忽然就涌出来了,她情绪很激烈,这是陆衍行第一次 见她有这么激烈的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很快就把他的西装都打湿了。 “你哭什么。”陆衍行看到她哭成这样,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 他只是提了一句陆巡止而已,她已经怀念到这个地步了么,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要嚎啕大哭? “他走了……”周清梵几乎是泣不成声,“陆衍行一直在羞辱我。” “我不想和他纠缠了,可是为什么……”醉酒的关系,她的逻辑显得很混乱,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后面都变成了听不清楚的自言自语。 而陆衍行耳边反复萦绕着的,只有那两句话—— “陆衍行一直在羞辱我。” “我不想和他纠缠了。” 她哭,是因为喝醉酒把他当成了其他人,在诉苦。 说她在陆巡止离开之后过得有多累,多艰难,而他就是那个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 陆衍行的目光渐渐冷下去,他随手将解酒药丢进了垃圾桶里,甩开怀里的女人准备离开。 可是他的手刚松开,周清梵便再次抱了上来,“不要走。” 陆衍行低头看着她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自嘲地掀起嘴角——她每次主动抱他,都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要么是在床上被他折磨得意乱情迷的时候,要么就是现在,醉到不省人事。 清醒的时候,她怎么会抱他呢? 想到这些,陆衍行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你看清楚我是谁。” 周清梵哪里顾得上这话,她听 不见,也看不清楚他是谁,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这个时候只是在单纯地撒酒疯而已。 陆衍行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竟然在和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的手说:“我不走,你躺回床上睡觉吧。” “可不可以陪我?”她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害怕。” 陆衍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圈。 即便知道她是意识不清醒之下胡言乱语,陆衍行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他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从喉咙间溢出一个“嗯”字,转过身来扶着她,将她放到了床上。 等她枕上枕头后,陆衍行拉起被子为她盖到了身上。 他准备收手的时候,周清梵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陆衍行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清梵平时从来没有过如此主动的时候。 自从被路微算计过那一次之后,陆衍行就再也没有找过他,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空窗期,压抑的欲望轻易被挑起,火势迅速蔓延,理智很快就被焚烧殆尽。 “周清梵。”陆衍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她的名字。 他按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双目猩红地看着她,声音哑得像是得了一场重感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不省人事的周清梵当然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陆衍行也没有那个耐心等到她 回答,问完之后,便狠狠地对准她的唇吻了下去。 两个人很快便纠缠到一起,周清梵身上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卷到了地上,缠成一团,皱得可怜。 —— 意识回笼之际,周清梵头痛欲裂,随便动一下,身体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是酒店。 还有,身上这个感觉…… 周清梵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一眼便瞧见了自己胸口遍布的吻痕,再看凌乱的床铺,和旁边垃圾桶里拆封的套,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清梵的右眼皮跳了好几下,不自觉地攥住了被子,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昨晚的事情。 她在宴席上了喝了不少白酒,后来喝醉了,渠与宋叫了服务生把她送到了房间。 后来呢……? 周清梵隐约记得,房间里似乎有人来过,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如果是个陌生男人的话—— 咔哒。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周清梵的思绪。 她拽起被子遮住身体,下意识地抬头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陆衍行的时候,周清梵的心先是悬起来,接着又松了一口气。 彼时,陆衍行已经关上门走到了床边,他西装革履,穿戴整齐,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陆衍行停在床边,将手里的几个购物袋扔到了床上。 周清梵低头去看,袋子里是全新的一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有。 “谢谢。”周清梵开口和陆衍行道谢,虽 然已经对某件事情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是你么?” “不然你想是谁。”陆衍行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到一半又带了浓浓的嘲讽:“难不成是陆巡止借尸还魂来睡你?” 他说话还是这么难听,而且,两三句就要提陆巡止一次。 周清梵有一年没跟他这样对话过,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了,她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我没这么想。” “随你怎么想。”陆衍行说:“你也只能想。” 第630回 一语成谶 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单独和陆衍行对话聊这些了,周清梵对于他展现出来的攻击性多少有些不习惯。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去追究昨天晚上的事情责任在谁,而是怕影响到他和路微之间的感情。 毕竟他们两个人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 否则陆衍行也不会一年多不来找她,他应该是想要认真和路微过日子了。 “对不起。”周清梵沉思一会儿之后,主动开口和陆衍行道歉。 陆衍行因为她的这三个字,眉心蓦地跳了两下,他紧紧盯着她:“你对不起什么?” “昨晚我喝多了,如果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跟你道歉——我没有想破坏你和路微的关系。”周清梵态度很好,耐心地同他解释了自己道歉的缘由。 然而,陆衍行听完之后却冷笑了一声,张嘴便是嘲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当又立。” 周清梵抿着嘴唇没有反驳,这种话以前她就不会反驳,这一次更是不能反驳。 ——她想了想,昨天晚上很有可能是她主动的。 毕竟陆衍行之前很久没来找她了,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除非是她做了什么。 可惜周清梵断片了,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总之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不好意思。”周清梵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以后我会注意。” “注意不勾引我么。”陆衍行依旧不依不饶,张嘴说出来的都是让人难堪的话,“你是不是不记得昨天晚 上的事儿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么?” 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的话,那陆衍行的这番话基本上坐实了周清梵的想法。 还真是她主动的。 喝酒的确很耽误事儿。 周清梵头更疼了,她抬起双手揉上太阳穴,已经没力气去回陆衍行的话了。 “二十分钟,司机在楼下等你。”陆衍行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周清梵听见关门声响起,长吁了一口气。 在确定昨晚的人是他时,周清梵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别人。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破罐子破摔地认为,反正以和陆衍行之间的关系这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如果是其他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清梵只是试着想了一下,都觉得胃里翻涌,有些恶心。 她在这方面的洁癖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其实她只要想起陆衍行和路微每天晚上睡在一起,也是恶心的。 —— 周清梵原以为这次只是个意外,她和陆衍行接下来又会回到这一年来的状态。 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事情像是重新打开了某个开关,陆衍行竟然又开始来找她了。 祝璞玉生产之后,周清梵经常住在外面,这更加方便了陆衍行行动。 陆衍行是温敬斯的好友,温敬斯出事儿之后一直对祝璞玉关照有加,他来尚水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满月宴过去一周,这天晚上,周清梵在尚水苑陪祝璞玉吃过晚饭之后 ,便计划回尤杏的公寓住。 陆夫人在满月宴之后便再次出去旅行了,陆家老宅离尚水苑远,周清梵也懒得回去。 她刚刚走到院子里,准备去开车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陆衍行挡在了身前。 周清梵抬眸看到陆衍行的身影时,下意识地就往四周看。 幸好院子里没有别人,她才得以短暂地松口气。 周清梵正欲开口问陆衍行有什么事儿的时候,陆衍行已经率先发号施令:“上车。”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指的是他的车。 周清梵的心紧了紧,他这个神态和语气……她太熟悉了。 “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周清梵下意识地拒绝。 “你想让我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那也没问题。”陆衍行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每个字都透着疯狂和胁迫。 周清梵的眼神瞬息万变,被他赤裸的用词刺激得脸色难堪:“你疯了。” “再说一遍,上车。”陆衍行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周清梵往尚水苑客厅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深吸一口气,依照陆衍行的指令上了他的车。 陆衍行没开后座的门,周清梵只能坐副驾。 周清梵很久没坐过陆衍行的车了,一上车,便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车里的味道。 女士香水味,带着厚重粉感的玫瑰香。 这个味道,她在路微身上闻到过。 闻到这个味道,周清梵很难杜绝自己的某些想法,她的脑子里又开始浮现那 些画面。 短短几分钟之后,干呕的冲动又上来了。 周清梵原本想忍一忍,但人类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忍的动作,越忍不住。 最后她还是干呕出声了。 这声音也成功地吸引了陆衍行的注意力。 陆衍行侧目斜睨着她,薄唇微动:“你怀孕了?” 周清梵摇头。 陆衍行:“没有最好。” 周清梵:“你那天做好防护了。” 陆衍行:“我有说是我的么?” 周清梵愣了一下,他说的不是满月宴那天晚上的事儿么? 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陆衍行说:“从你那天的表现来看,中间应该没少找男人。” “我没有。”周清梵下意识地辩解,“我这些日子都跟愿愿待在一起,你不是知道么?” “有没有都跟我没关系,你的事情没必要和我解释。”陆衍行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想继续留在陆家,就安分守己别玩出孩子来。” 周清梵:“……哦,好。” 虽然不知道陆衍行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但为了结束这个话题,周清梵还是选择了应下来。 答应陆衍行这句话的时候,周清梵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一语成谶了。 同样,说这句话的陆衍行也没有想到。 …… 车最后停在了新尚公寓的地库。 开到附近的时候,周清梵就认出来了。 这里是陆衍行没结婚之前住的公寓,几年前,她来过一次,还在这里过了夜。 那次是他的生日…… 周清 梵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山顶看星星的画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631回 事后药 陪陆衍行过生日的那一次,周清梵只是希望能通过讨好他的方式让自己未来的日子好过一些而已。 她以为自己没几分真心,事后的确也很久都没有去主动回忆那件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如今想起来,竟然每个细节和画面都那么清晰。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清梵来不及想太久,车已经停在了停车位。 陆衍行熄了火,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对她说了一句“下车”。 周清梵回过神来,咔哒一声解了安全带,随他一起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期间,陆衍行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周清梵耳边回荡着陆衍行略显粗哑的呼吸,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进门之后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果然。 电梯门刚打开,陆衍行便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了出去,他刷了指纹,门打开之后,周清梵便被推了进去。 她的后背抵在了鞋柜上,陆衍行按着她的肩膀,低头便往下吻。 周清梵躲闪了一下,抬起双臂抵住他的肩膀,“等等。” 她抬起头来看着陆衍行的眼睛,不太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陆衍行:“什么为什么?” 周清梵无心深究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又这样?之前你明明已经——” “这次不是你先开始的么。”陆衍行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现在装得 这么清高,有本事就别*。” 周清梵听到那最后一个字,双颊顿时火辣辣的。 她在这个方面似乎永远都做不到和陆衍行旗鼓相当,他说几句话,轻而易举就能让她无地自容。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解释过了,也和你道过歉了。”周清梵试图和陆衍行讲道理,“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路微,你们是合法夫妻……唔。” 周清梵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怒了他,她的话音还没落下,陆衍行忽然转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他手劲儿大,用的力气也大,周清梵瞬间便觉得眼前发黑。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碰你了?”陆衍行冷笑,“让我找路微,你是在嫌我脏么?怎么,觉得我碰过她了,就不能再碰你了?” “有意思么?”周清梵被他掐得气若游丝,只能问出这四个字。 但在陆衍行看来,这四个字基本上等于承认了他脏。 陆衍行的瞳孔剧烈收缩着,眼球很快充了血,她的这四个字比耳光还要响亮——有句话说得很对,只有被戳中痛处才会愤怒。 他之所以会因为周清梵的态度暴怒,是因为他本身也觉得自己脏。 可人总是逃不开骨子里的懦弱,有些事情只要不亲自验证,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 但现在,他亲眼见证了周清梵的态度。 她也嫌他脏。 “当然有意思,你觉得恶心是么,那我更要这么做了。”陆衍行松开她的脖子,转手捏住她的 下巴抬起来:“怎么样,生气么,受不了就赶紧滚出陆家。”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回话,陆衍行便低头咬了上来,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陆衍行另外一只手带着周清梵的腰往沙发的方向走,最后两人没上沙发,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周清梵的身体被陆衍行压住,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和余地。 陆衍行像是要故意折磨她似的,俯在她耳边说着他和路微之间的事情,甚至还拿她们做起了比较。 “她可比你强多了,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又当又立。”陆衍行停下来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睡你这么多次,连基本的配合都做不到,难怪陆巡止后来会出轨。” “像你这种无趣的女人,也只能用来当消遣和调剂。”人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攻击性就会变得很强,此刻的陆衍行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他的嘴巴平时就很毒,周清梵不善言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毫无征兆撞在了枪口上,更是如此。 整个过程里,陆衍行不知道说了多少羞辱人的话,周清梵难堪得想死。 后来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才有了解脱的感觉。 …… 陆衍行站在花洒下面闭上眼睛冲澡,三十六度的温水迎面浇下来,他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 想起刚刚的行为和言语,陆衍行握紧了拳头。 说后悔谈不上,只是有些恨自己的不受控——那次被路微设计发生的意外, 是他这一生都无法释怀、也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还有。 刚刚他失控到极点,没来得及做措施——他公寓里也没有套。 念及此,陆衍行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十分钟后,陆衍行走出浴室来到客厅,拿起手机在外卖软件上叫了事后药,又买了几盒避孕套。 付款之后,陆衍行便坐在沙发上等着配送员过来。 等了几分钟,陆衍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眉头皱起,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路微的电话。 虽然不耐烦,但陆衍行最后还是接起来了,只不过没有出声。 “我出差回来了,你没在家?”路微询问。 “在公司,今晚加班,不回去了。”陆衍行的回复很公式化,没多少温度。 路微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这么忙?你吃饭了吗?” 陆衍行:“说完了就挂了。” 那件事情之后,陆衍行私下对路微就一直是这么冷漠的态度,除了必要对话之外,他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同她说,只有在陆夫人面前,或者是一起出席公开场合的时候,才会跟她一起演一演。 陆衍行并不想去经营和路微之间关系,更没想过维护这段婚姻,她若是受不了,那就趁早离婚。 陆衍行没有提过离婚,不是他不想离,而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提离婚是没用的,这段婚姻要结束,只能是路微那里出问题——要么 就是她出轨,要么就是路家彻底败了。 不过,按陆夫人的作风来看,只要路家没败,就算路微出轨了,她大约也会让他忍着。 毕竟他不是陆巡止。 路家…… 陆衍行握着手机的五指渐渐收拢,微微眯起眼睛。 这段婚姻,迟早会结束的。 第632回 接下来的每一次都有这种觉悟 …… 药送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陆衍行从配送员手中拿过药之后,又去外卖软件给了他打赏。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那盒事后药,抄了一瓶水,朝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衍行推门进来的时候,周清梵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她的衣服都被他撕得不能穿了,眼下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他们两个人的身材差距有些大,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本来就清瘦的身材,现在看着更是跟纸片似的。 “没有衣服穿,就先穿这个了。”周清梵见陆衍行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看,便扯动嘴唇解释了一句。 陆衍行没有说什么,抬起手把药和水递给她。 周清梵看到药的名字之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连一个多余的问题都没问过,很痛快地接过来吃了药,当着他面的吞了下去。 陆衍行的心情有些复杂,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我吃过了。”周清梵被陆衍行这个眼神看得不自在,只好开口转移话题,“你可以放心了。” 陆衍行不想她怀孕,她自己更不想出意外,陆夫人给她的协议里明确写过了,协议生效期间她不能乱搞男女关系,更不能闹出丑闻。 一旦出现了这种差池,她就别想从陆夫人手上拿东西了。 所谓的报酬都是其次,那些资料,她赌不起。 周清梵吃药原本是“双赢”的事儿,可陆衍行看到她吃得这么痛快,自 己反倒不痛快了。 “可以,希望你接下来每一次都有这样的觉悟。”陆衍行沉默片刻后,讽刺地牵动唇角,“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想起来做措施。” 周清梵怔忡几秒,眼神从微愣转为不可思议。 什么叫做“接下来的每一次”? 如果她的理解没出差错的话,陆衍行是想继续像之前那样? “怎么,你很惊讶?”陆衍行看穿了周清梵的想法,“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了。” “……你还没腻么?”周清梵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晌,只有这一个问题要问。 “本来腻了,但大嫂那天晚上主动,又让我捡起了新鲜感。”陆衍行逼近她几分,两人呼吸相闻,他吐息暧昧,字字轻佻,“怪不得陆巡止舍不得跟你离婚,原来还有杀手锏。” “那天我喝多了。”周清梵被陆衍行说得耳朵都红透了,解释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她真的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事后她又认真地回忆过好几次,大脑一片空白、一无所获。 房间里也没有监控可查。 所以,她做了什么事情,只有陆衍行这另外一个当事人知道。 但他几次的说法,似乎都在嘲讽她“主动”…… “如果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冒犯到你,我再道一次歉,以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不喝多了。”周清梵的态度很认真,“这两次都当成意外吧,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你的妻 子解决。” 周清梵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口吻平缓,像是在真心实意给他提建议似的。 陆衍行低笑了一声,“男人不会嫌女人多。” 他残忍地动动嘴唇,“当初陆巡止不也一边睡你一边在外面彩旗飘飘么,我以为大嫂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周清梵听多了陆衍行搬出陆巡止攻击她,如今内心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陆衍行态度都是老样子,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不放过她了。 周清梵索性也放弃挣扎了,直接跟他说:“那麻烦你注意一点,不要被陆夫人和路微发现。” 陆衍行:“怕?” 周清梵没答。 陆衍行咄咄逼人地继续问:“你就这么想留在陆家?陆家哪里这么吸引你?嗯?” 周清梵还是沉默。 陆衍行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心知肚明,周清梵是不会回答他的。 所以他没有浪费时间,在自己情绪还可控的时候,转身要走。 “额,你的房间——”周清梵被陆衍行的行为弄得有些懵。 嘭。 回应她的是陆衍行摔门的动静。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主卧的双人床,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 刚刚做了几个小时,身体很疲倦,可周清梵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 陆衍行的很多行为,她都看不懂。 从前是,现在更是。 和他发生关系已经有过无数次了,按理说她不应该再为此羞耻。 结婚的人是陆衍行,背叛婚姻的人也是他,她是 被迫配合的,为什么要自我谴责? 道理她都懂,但胡思乱想根本停不下来。 她对陆衍行的失望,对他和路微夫妻生活的膈应,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一想要陆衍行会对路微做同样的事情,周清梵就控制不住地恶心,她觉得自己很脏。 如果陆衍行是想用这种方法折磨她的话,那只能说,他太成功了。 —— 周清梵浑浑噩噩过了一夜,凌晨三四点勉强睡过去,到六点钟的时候又醒来了。 她想睡个回笼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二十多分钟都酝酿不出睡意,最后只能起床。 没有衣服可换,周清梵只能穿着陆衍行的睡衣去洗漱。 洗漱完以后,周清梵轻轻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 刚一出来,就看到陆衍行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翻阅,看起来像是在处理邮件。 周清梵看了一眼手机,还不到七点。 他工作可真够认真的。 周清梵觉得,陆夫人完全没必要迷信大师的话,相信什么她的八字旺陆家。 就凭陆衍行这个工作态度,陆氏不旺才不正常。 在工作方面,周清梵一直都很佩服陆衍行。 陆衍行的目光盯在平板上,看得很认真,似乎都没注意到她出来。 周清梵想了想,打算退回去的时候,陆衍行忽然放下平板朝她看了过来。 初升的朝阳透过落地窗打在他的脸上,周清梵的呼吸停了几秒。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打扰到你了么?”周 清梵掐了掐掌心,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继续,我回去。” “已经打扰到了,没必要。”陆衍行生硬地回了一句,“你有事儿么?” 周清梵点点头,正打算和陆衍行说自己没衣服穿的事儿。 嘴唇刚动了一下,就被门铃声打断了。 周清梵听见门铃声响起之后,脸色蓦地就白了。 见不得光的人,在空间被入侵时,最先想的就是躲。 周清梵甚至都没跟陆衍行说一声,嗖一下便钻回了卧室,顺手反锁了门。 陆衍行缓缓地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周清梵逃窜的过程,冷硬的目光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没出息。 第633回 消费记录 收回视线后,陆衍行转身走向了门前,手指按下门把。 客厅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前的林澈将手中的几个购物袋递给他,“陆总,是按上次的尺码买的。” 陆衍行“嗯”了一声,同他说了句“谢谢”。 林澈没多留,送完衣服之后就走了,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于上司的私事从来不做任何评价。 陆衍行从一开始就没刻意向林澈隐瞒过他和周清梵的关系,但他也没有明确地表达过,所以林澈起初的时候是不太敢下定论的,一直到祝璞玉孩子满月宴的那天,他才得以确认。 因为早有猜测,林澈也谈不上多么震惊,只是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他挺好奇的,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林澈当初来陆氏的时候,陆巡止已经死了。 但他还是经常在工作里听见同事们提起陆巡止,其中最为人称道的就是陆巡止和周清梵的感情。 据说陆巡止当年为了娶周清梵,还跟陆夫人闹过一段时间。 可以说是力排众议和她结了婚。 按说这样的两个人,感情应该是很好的才是,可周清梵和陆衍行……好像是陆巡止去世没多久就开始有暧昧了? 当然,这些都是林澈自己猜的,他也只敢这么猜一猜。 不问不说,是一名合格助理的职业道德。 —— 周清梵听见钥匙拧动的声音,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周身都是防备的气息。 门开后,陆衍行便瞥见了周清梵这个随时 要战斗的状态。 他迈步走到床边,将几个购物袋扔过去。 陆衍行扔的力气有些大,内衣从购物袋里滑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床面上。 周清梵想起刚刚的敲门声,恍然大悟。 原来是送衣服的人…… 她真是做贼心虚,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路微,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周清梵松了一口气,视线从几个购物袋回到了陆衍行那边,轻轻地和他说了一句“谢谢”。 陆衍行送来的衣服,解决了她最大的一个烦恼。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的感谢之后,又莫名地笑了一声。 他总是冷不丁地发出这种笑,周清梵几乎没有一次能猜到他的意思,这次也一样。 她的眼神里渐渐汇起了茫然。 只见陆衍行牵了牵嘴唇,“你怎么能跟祝璞玉做朋友的。” 周清梵:“……嗯?” 他一这么说,她好像更不懂了。 如此一来,表情也更显茫然。 她刚起床没多久,头发还有些乱,身上穿着深色的睡衣,素面朝天的脸被衬得更白净了,配上这样的表情,看着有些呆呆的。 单看她这样子,很难想象她是个智商超群的人。 “祝璞玉的攻击性,比你强多了。”陆衍行如是说。 他对周清梵的心情很矛盾。 周清梵之前被他激怒、说出那些话戳他肺管子的时候,他怒意滔天,又忍不住自我嘲弄。 可周清梵逆来顺受的时候,他又觉得她太好欺负了些,像块没脾气的橡皮泥,任人揉 圆搓扁也不吭声。 就比如现在。 昨天晚上他刚刚那样恶劣地对待过她,说的话也很难听,但她还是因为他送来衣服的行为跟他说了“谢谢”。 陆衍行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想问问她:你真的就没脾气么? 他也挺好奇的,祝璞玉那种睚眦必报、爱憎分明的人,怎么会跟周清梵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就不说祝璞玉,尤杏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 她们三个人里,好像真的只有周清梵是那个软柿子。 “愿愿也不是生来就有攻击性的,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周清梵下意识地替祝璞玉做辩解,“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不这样的。” 陆衍行有点儿被周清梵噎到。 她的理解能力真是“超群”,他要说的重点是这个么? 陆衍行没有什么继续跟她沟通的念头了:“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关门离开,想起他刚才的那个问题,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至于听不出来陆衍行是在因为她的“逆来顺受”生气,但她没弄明白原因。 难道是因为她反抗不够激烈,所以导致他的成就感打折扣了么? 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可她也不是没反抗过,陆衍行当下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白费力气,最后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 如果从这方面来看的话,她的确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她的爱恨真的都很淡薄。 周清梵的成长过程总体是很顺利的,父母的 工作也接触不到什么太复杂的人,她没有看过人性的丑恶,更没有经历过祝璞玉那种从云端掉落低谷的剧变。 被陆衍行折磨得痛苦的时候,她会恨他,可那只是短暂的情绪。 过去之后,她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了,毕竟她现在的能力也无法给陆衍行造成什么威胁,谈报复就是自不量力,离他远点就行了。 这种选择听起来确实没出息,但人生从来如此——又不是超级英雄电影,她也没有那些英雄的一身本事,能自保、不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就很好了。 —— 路微出差回来之后有三天的休假。 早晨起床后不久,路微便和几个朋友约去了瑜伽馆上普拉提课。 路微约的几个人都是圈内的,大家见面之后客套话就没断过。 其中一个人看到路微过来,马上拉住她吹了一顿彩虹屁,说她皮肤状态好,看起来比上次更年轻了。 说着说着,自然就带到了她和陆衍行的事儿:“这夫妻恩爱果然不一样,你整个人都发光呢!” “陆总平时看着挺冷的,私下是真疼老婆啊——今天一早,我就碰上他助理联系商场负责人提前开门了,是不是为了给你准备礼物?” 路微听见这句话,嘴角的笑僵了一秒,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面上依旧和这些朋友打趣寒暄着,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林澈联系商场负责人提前开门? 路微大脑飞速运转着,接下来的聊天过程里, 她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套出了是哪个商场。 路微拿出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给助理陈安发了一条消息:【去调一下望海汇今天上午的监控和全部消费记录,消费记录找林澈的名字。】 陈安很快回复:【收到,路总。】 第634回 铲除 一节普拉提课一个小时,路微和朋友们上的都是一对一的私教课,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教练和路微两个人。 路微今天有些不专心,状态不是很好,教练便开了音乐的让她做了半个小时的正念。 正念结束后,一节课也临近尾声。 路微让教练先去忙,自己待在教室里坐着,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三分钟前,陈安将调查来的重点信息发给她了。 凭路微的关系,要去查商场的消费记录和监控,易如反掌。 陈安发来了林澈早晨去商场的监控,他刚出现的时候,才七点出头。 监控不是重点,路微简单看了一下之后,打开了消费记录的截图。 路微刚看到第一条消费记录,目光便沉了下去,越往下看,表情就越发阴沉。 都是女装。 甚至还有贴身内衣。 林澈有没有女朋友,路微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林澈是给他女朋友买衣服,绝对不可能动用陆衍行的关系让商场提前开门。 林澈是陆衍行的心腹,他替谁办事儿,不用动脑子都想得到。 那么,是什么情况,才需要让林澈一早就去商场买女装? 甚至还带了内衣—— 路微握紧了手机,明艳的脸上透着戾气。 她不至于蠢到连这个问题的答案都猜不到。 事实是,她不仅猜到了昨天晚上是什么情况,甚至还猜得到,陆衍行是跟谁做的那档子事儿。 “周、清、梵。”路微一字一顿地叫出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闪过那张清雅淡漠的脸,看似清高、与世无争,骨子里却不安于室。 勾引自己的小叔子。 现在陆衍行都跟她结婚了,周清梵竟然还是不知收敛。 她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婚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陆衍行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婚房过夜,他们两个人也很少回陆家老宅。 路微私下找人跟过陆衍行几个月,也没有发现他行程中有什么异常。 所以,她一度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断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纠缠。 这一年多,路微跟陆衍行虽然都住在一起,但他们一直分房睡,上次被她算计过一次之后,陆衍行的防备心变得很重,连她递上去的一杯水都不肯喝。 他也从来不会在家里吃东西。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反锁着门的,家里的备用钥匙都被他拿去了自己的房间,锁在抽屉里。 路微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引诱他,比如在他进门的时候主动抱上去。 可陆衍行每次都会像躲瘟疫一样避开她,甚至还会去消毒。 这种行为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羞辱,更何况是本来就一身傲骨的路微。 她恨死了陆衍行对她的冷漠和视而不见,可又拿他没有半点儿办法。 从他为了护着周清梵跟她结婚开始,路微就猜到了,周清梵的存在会是他们婚姻里最大的隐患。 但路微最开始的时候是十分自信的,她以为自己能靠个人魅力让陆衍行 将心思放到她身上。 毕竟男女之间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既然陆衍行能跟周清梵睡出感情,那也能跟她睡出来。 可陆衍行竟然真的如此沉得住气,那次下药的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亲身验证过,路微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了。 呵,原来不是身体有问题,是在外面吃饱了。 看来,周清梵是留不得了。 路微看着脚下的木地板,双眸微微眯起来,修长的指尖敲打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路微之前虽然不喜欢周清梵,但还没有动过对付她或是彻底铲除她的念头。 但这次……路微勾起嘴角。 既然周清梵这么喜欢和小叔子私通,那她也没必要给她留脸面了。 她必须彻底滚出陆家,甚至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当然,她不会亲自出手。 路微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切入点——陆夫人是最好的选择。 路微知道陆夫人迷信风水之说,也清楚陆夫人让周清梵继续留在陆家的原因,如果只是一些小矛盾和摩擦,陆夫人是不会轻易把周清梵逐出家门的。 除非,周清梵的存在成了陆家的污点。 出轨,偷情,怀上野男人的孩子,这一定是陆夫人无法容忍的污点。 一旦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周清梵扫地出门——遗憾的是周清梵有祝璞玉做后盾,否则陆夫人应该会不声不响地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想到周清梵和祝璞玉的关系,路微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几分烦躁感。 路微一直想和祝璞玉搞好关系,但祝璞玉对她很冷淡,无论她怎么热络贴上去,祝璞玉都不买账。 不仅是对她,祝璞玉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基本的客套是有的,但如果想更进一步,绝对不可能。 但她对周清梵却是完全不同的。 祝璞玉不止一次地为周清梵出来站台过。 因为祝璞玉的关系,陆夫人对周清梵的态度都比从前客气了不少,管束也没之前那么严格了。 路微不理解祝璞玉这种人怎么会看得上周清梵,还处处维护着她。 有祝璞玉兜底,陆夫人是不可能真的让周清梵消失的——陆夫人在利益面前永远会做出性价比最高的那个抉择,路微很了解她的作风。 但没关系。 路微深吸了一口气。 能让周清梵滚出陆家也是好的。 —— 祝璞玉产后半年,北城迎来了最舒服的秋天。 这半年里,伴随着两个孩子长大,祝璞玉的状态也在一点点好转。 药量越来越小。 周清梵算是这一路过来的见证者。 看到祝璞玉的变化,周清梵真心实意地替她高兴。 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在祝璞玉面前提起温敬斯的名字,她自己也很少提起。 这半年里,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关系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陆衍行如今倒是不会趁回老宅的时候进她的房间了。 他都是直接把她带去他的公寓。 周 清梵不知道陆衍行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想继续这种关系到什么时候。 问得多了得不到答案,她也就不再问了。 好在,自从那次她吃过事后药以后,陆衍行每次都会措施。 他们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有共识:一定不能意外怀孕。 第635回 两年半 周清梵和陆衍行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一直维持了两年半。 周清梵也着实没想到这次会持续那么久,而且好像很顺利,除了祝璞玉和尤杏以及身边这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连疑心病很重的陆夫人都没有怀疑过。 不过这也要沾祝璞玉的光,周清梵这期间“夜不归宿”,陆夫人都以为她在祝璞玉那边。 人在太安逸的环境中生活得久了,难免就会生出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周清梵时常会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想,假设当年她在实验室就认识了陆衍行,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每每冒出这个想法,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三十多岁,已经身处沼泽,一塌糊涂,竟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现实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见不得光。 陆衍行跟她保持关系的这两年多,也从来没有忽视过路微。 他们经常一起出席活动,参加宴席,旁人看到他们都会称赞两人夫妻感情好。 有时候这些场合,周清梵也会在。 她看着路微大方地挽着陆衍行的胳膊秀恩爱时,总会第一时间移开目光,本能地想要逃避。 …… 周清梵一直在等她和陆夫人合同期限到来的那一天。 时间说慢也快,只剩下两年了,她二十五岁和陆巡止结婚,二十六岁失去丈夫,如今已经三十一岁。 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年岁,都蹉跎在了陆家,因为投入了太多,她 到后期愈不甘心抽离。 只有达成目的之后,她才可以告诉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就是这样懦弱,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她也只是众多俗人中的一个罢了。 周清梵已经做好了熬到三十三岁、三十四岁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意外会在三十一岁这一年发生。 —— 周清梵生日的这天晚上,正好赶上了陆氏成立三十五周年宴会,陆衍行和路微一同出席。 陆衍行推不掉晚上的行程,便给周清梵发了消息,通知她去公寓等着。 周清梵晚上没有出席宴会,她去和祝璞玉还有尤杏一起过生日了。 消息发出去后不久,陆衍行收到了周清梵的回复:【你晚上不忙么?】 陆衍行:【让你去就去。】 周清梵:【嗯,知道了。】 聊到这里,陆衍行没有再回复。 他将手机调到震动模式,从露台回到宴会厅,和路微一起应酬。 路微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挽着陆衍行的胳膊跟他和那些圈内的朋友寒暄着,看到Wendy(祝璞玉的助理)之后,路微笑着询问:“祝总没来吗?” Wendy说:“祝总今天有其他行程,让我跟两位道个歉。” “太客气了。”路微摆摆手,“祝总和衍行的交情这么深,不必这么见外。” 路微和Wendy寒暄了几句,两人喝了一杯酒之后,路微便随陆衍行一起应酬其他人。 陆衍行喝到一半的时候,胃有些不舒服,便去 了一趟洗手间吐了一遍。 出来清理完,陆衍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五分钟前,周清梵发来了微信消息:【我到了,抽屉里好像空了,回来方便买吗?】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张照片,是卧室空荡荡的抽屉。 平时避孕套都是放在这里的。 陆衍行看到照片之后,揉了揉眉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忙得都忘记这件事情了。 套都是他买的,毕竟周清梵不方便,购买信息被人查到也解释不清楚。 陆衍行动手回复:【知道了。】 回完消息,陆衍行拿出手机给林澈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他下楼去买套放到车里。 安排完之后,陆衍行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出洗手间。 他没有看到的是,走廊的拐角处藏了一道身影。 路微看着陆衍行的背影消失,缓缓地开门走了出来。 她耳边回荡着陆衍行刚刚通电话时吩咐林澈的话,嘴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派人盯了两年多,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就不信,这次之后,还铲除不了周清梵这个祸害。 —— 陆衍行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了。 周清梵洗过澡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等了他快两个小时,陆衍行进门时,电影正好播放完。 周清梵放下平板,抬起头就看到陆衍行的发红的脸和略带醉意的眼神。 紧接着,鼻腔内便钻入了一股酒和松香混在一起的气味。 不用想知道,陆衍行今天晚上没少喝。 念及此,周清梵起身问 他:“你的胃还好么,我去给你拿点药吧。” 她说着就要往储藏室走。 这两年他们两个人每次“私会”都是在这栋公寓,时间长了,周清梵对于公寓的陈列摆设也已经了如指掌。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和言语,多么像是等待丈夫应酬回家之后的妻子。 她没意识到,可是陆衍行意识到了。 陆衍行肩膀一僵,脑袋发热,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捏住了她的手腕。 周清梵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她回来之后洗过了澡,吹干的长发散在肩头,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素面朝天的脸,干净的气质,再配上这个表情,看起来温柔极了,很有人妻的感觉。 陆衍行忍不住想,倘若他当年迈出去那一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怎么了?”周清梵的声音将陆衍行从幻想中拽了出来。 陆衍行猛地清醒过来,松开周清梵的手,将另外一只手里的袋子递给她,“避孕套,你拿着顺便放一下。” 周清梵接过来,“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走了。 陆衍行站在鞋柜旁边,一直到周清梵进入卧室,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揉了揉眉心,打开鞋柜门去换鞋。 陆衍行换好鞋坐下来没多久,周清梵便端着一杯温水和药过来了。 陆衍行倒也配合,接过药之后就吞下去了——晚上一直在喝,他的 胃虽然不至于疼到不能忍,但也很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当初在实验室给他递过一次药,周清梵对于他的这个毛病倒是记得很清楚。 如果他们见面的时候他刚好喝过酒,她一定会拿药给他,好像已经成了某种习惯。 公寓一开始是没这么多药的,都是周清梵买的,一开始只有一两种,经过两年的时间,越来越多。 第636回 阴暗的怪物 陆衍行最初并不知道周清梵买药的事儿,那大概是祝璞玉孩子百日宴的时候,晚上宴席上聊到了温敬斯,陆衍行情绪有些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回来公寓之后就开始胃疼了。 陆衍行并不喜欢把不舒服挂在嘴上,所以他那天晚上并没有跟周清梵说,可周清梵却第一时间看出来了,还把水和药一并送给了他,她说:“我不知道你平时吃哪种药多一些,这个是医师推荐的,你试试看吧。” 陆衍行当时沉默地盯了她很久,心头涌起无数疑问,最终却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于是,这些疑问就这么跟了他两年多。 那天晚上,陆衍行吃过药之后,周清梵还为他煮了一碗阳春面吃——她的厨艺很差,面条的味道很寡淡,可他都吃完了。 周清梵大概是以为他喜欢,那次之后,每次赶上他喝了酒,都会煮面。 陆衍行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他是不可能的,讨好他,现在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她好像总是习惯性地对所有人散发善意,即便是一直以来对她行着恶劣之事的他,她都不吝送上关心。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差距吧——她生在那样完美和谐的家庭里,即便摔倒了也有自信重新开始,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都是宽阔豁达的,她不会记仇,因为任何负面事件都不足以让她浪费情绪。 跟她比起 来,他像个阴暗的怪物。 他和她完全不同。 他一直被困在了那段无人问津的童年里,就算陆巡止已经走了,那片阴影依然存在,不是别人投射下来的,是他自己走不出来。 “……你饿么?要不要吃面?”周清梵看到陆衍行吃完药之后攥着水杯紧盯着脚下的地毯发呆的场景,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不太对劲儿,便小声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想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陆衍行看起来心情很差,很颓丧。 周清梵这些年下来对他多少也有了些了解,一般陆衍行有这样的表现,都跟陆夫人或者陆巡止有关。 想来是今天陆氏周年庆上,有人说了他不愿意听见的话。 如今的陆衍行虽然已经是所有人公认的陆家继承人,可这些并不足以抵消他曾经的遭遇。 周清梵没有和陆衍行聊过,但她之前因为类似的话题惹怒过他。 那时候陆衍行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劝人放下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周清梵从未想过这样劝陆衍行,不原谅是他的权利。 虽然陆衍行没有回答,但周清梵还是决定去厨房:“冰箱里还有菜,我去给你煮……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衍行忽然将她拽到了腿上,按着她的后脑勺堵住了她的嘴巴。 后面的话,再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陆衍行吻得极其凶猛,短短一分钟,周清梵便感觉自己胸腔内的氧气都被吸尽了。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 促,双颊也憋红了,看着也像喝了酒的。 陆衍行最后松开的时候,周清梵眼前已经发黑了。 她双臂撑在陆衍行的肩膀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没缓过来,身体又忽然腾空了。 周清梵吓了一跳,立刻死死地圈住陆衍行的脖子。 陆衍行就这么抱着周清梵进了卧室。 他走得飞快,进来之后一脚踹上了门,随后将人扔到床里,拉开抽屉拿了一盒避孕套。 他一拿东西,周清梵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这样的事情做过无数次,周清梵现在虽然谈不上多么配合,但也不会无聊到拒绝了。 只不过,陆衍行今天的状态—— “你真的不吃东西么?”周清梵想,他心情这么差,宴会上应该除了喝酒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这样的话,就算吃了药,胃也受不了的。 “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陆衍行压在周清梵身上,盯着她的眼睛,“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清梵被他咄咄逼人的问题逼得噤了声。 每次都是这样。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攻击性就会变得特别强,不仅如此,还会说很多自暴自弃的话。 这个状态下,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 况且,他问的问题也没有错。 他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一晌贪欢见不得光的关系而已,陆衍行有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关心应该也由她来。 是她脑袋发热,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陆衍行盯 着沉默的周清梵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再次低头吻住她,手向下移,熟练地解开了家居服的扣子。 —— 深夜。 路微将车停在路边,几分钟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男人上车之后,便定睛去观察路微的表情,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后,男人出声揶揄:“怎么这么不高兴,今天陆太太不是出尽风头了么,这才结束,媒体就开始夸你驭夫有术了。” 这话很明显是带着调侃的,路微的表情冷了几分,没有接他的茬,而是直接问:“事情办好了?”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么?”男人反问了一句之后,笑着说:“不过这事儿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你打算怎么谢我?” 路微没说话,拿起手机给他转了一笔账。 男人打开手机看到转账数额,勾了勾嘴角,“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钱。” 路微:“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能给的只有钱。” 男人的笑声提高了一些,“说真的,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想过你会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浪费这么多时间。” “路大小姐,你的骄傲呢?” “下车。”路微毫不留情地对他下了逐客令。 她态度恶劣,但男人也不生气,依旧保持着微笑,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下次还可以找我帮忙,等你。” 路微目视着的前方,眼神冷了几分,语气坚定:“没有下次了。” 她蛰伏了这么久才动手,为的就是一次 性把周清梵处理掉,她不喜欢做无用功,只要出手就一定要看到效果。 就算弄不死周清梵,他们的事情曝光之后,也足够让陆衍行收敛了。 现在陆氏的股份大头还在陆夫人手上。 陆衍行是个男人,就算对周清梵有兴趣又如何? 难道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继承权? 第637回 夫妻过日子 至少,在路微的世界里,这样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野心,男人女人都是如此,更何况陆衍行从小就被陆巡止压一头,心里一定不舒服,扬眉吐气的机会怎么会因为周清梵一个被陆巡止玩剩下的女人就放弃。 路微一直觉得,陆衍行对周清梵谈不上什么喜欢。 之所以会因为这件事情跟她结婚,也不是为了保护周清梵。 他更多地应该是想要维护自己在陆夫人那边的形象罢了。 至于周清梵,男人么,劣根性在那里摆着,陆巡止抢了陆衍行那么多年的风头,陆衍行用这种方式宣泄一下,倒也无可厚非。 但凡事要有个度。 时间太长就不好了。 既然陆衍行做不出决定断了,她出手也一样。 只要把周清梵弄出陆家,陆衍行就很难再去找她了——且不说陆夫人这边如何,就看祝璞玉对周清梵的维护程度,都不可能再给陆衍行这样的机会。 路微这一步棋,堪称滴水不漏。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就等周清梵怀孕的那天了。 —— 翌日一早,周清梵睁眼的时候,难得看到陆衍行还在身边躺着。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还没醒。 周清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表,七点出头了。 陆衍行平时习惯六点钟起床,周清梵印象中很少看到他躺到这个时候,除非是身体不舒服的情况。 念及此,周清梵的视线不由得在陆衍行身 上多停留了几秒。 想起他昨天晚上的状态,周清梵轻轻抿住了嘴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周清梵正盯着陆衍行看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心理准备,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周清梵愣了一下,之后迅速避开视线,将自己眼底的情绪收起来。 其实陆衍行醒来有几分钟了,只是躺在床上懒得动。 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今天头昏脑胀,身体很沉,整个人懒洋洋的。 刚刚周清梵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后来是感觉到她盯过来,才睁开眼睛的。 “你还好么?”周清梵轻声询问。 陆衍行:“我没出事儿你很失望?” 周清梵:“……没事就好。” 听见陆衍行用这个语气说话,周清梵就可以确定他没什么事儿了。 可能就是单纯地犯懒了想多睡一会儿吧,毕竟昨天晚上—— 周清梵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废纸篓,里面扔着好几只用过的套。 昨天晚上陆衍行很亢奋,累也很正常。 周清梵动了动酸痛的腿和腰,她也很累。 不过跟陆衍行这么躺着在床上聊天也很奇怪,这是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相处模式。 周清梵习惯了睁开眼时是一个人。 在她的认知范围里,这种两个人一起赖床聊天的画面,应该是独属于情侣和夫妻的。 她和陆衍行,什么都不是。 短暂思考之后,周清梵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床走向了洗 手间。 这个过程里,两个人都没交流过,陆衍行也没拦着她。 周清梵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大概花了十分钟左右。 再出来的时候,陆衍行还在床上躺着。 周清梵停在洗手间门口,望着双人床的方向看了一眼,“你饿不饿?我去煮面。” 陆衍行这次终于说话了:“你除了煮面还会什么?” 周清梵:“馄饨和饺子也可以。” 陆衍行:“有区别么。” 周清梵:“……” 好像真没有。 都是水开了之后把东西放下去,煮熟了再捞出来。 确实简单,但她厨艺真的只到这里,这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周清梵想了想,“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也行。” 陆衍行:“不用了,吃面凑合一下吧。” 周清梵:“嗯,那我去了。” 她说,“很快就好了,你可以先起床洗漱。” 周清梵经常煮面,动作也算是比较熟练了,她拿了干面条和冰箱里的菜,下到水开的锅里煮熟之后,加了些调料、葱花和香菜,就算煮好了。 颜色看起来很寡淡。 周清梵把两份面条端上桌之后观察了一下,这面条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吃,难怪陆衍行看起来挺嫌弃的。 不过他就算觉得味道一般,也还是会吃完的,这个习惯很好。 周清梵不至于自恋地觉得陆衍行吃完面条是给她面子,她想,他应该是从小跟着徐姨长大,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就像前些年,她要把蛋糕送人的时候, 他也一口气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这些年似乎就没见他扔过什么东西。 跟陆巡止对比一下,就更令人感叹了——不同方式的养育,真的能让血脉相连的两兄弟形成完全不同的作风。 一个铺张,一个节约。 周清梵忽然意识到,认识这么长时间,她似乎就没见陆衍行买过什么东西。 他接管公司之后,身上的行头装备都是陆夫人找了品牌方的人负责的。 陆衍行好像只会买生活必需品,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物欲。 周清梵刚拿了餐具摆到桌前,陆衍行就洗漱好过来了,他只是洗了把脸刷了牙,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不似平时那么整齐。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让他身上的锋芒收敛了不少。 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也年轻了不少。 不过陆衍行本身也没有很大年纪,他们同岁,三十出头正是人生的黄金时间。 两人坐着吃早饭的时候,周清梵收到了祝璞玉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一条语音,周清梵不小心点了外放。 “清梵,你一会儿把你的证件号重新发我一下,Wendy要订机票了。” 周清梵赶紧切换了一下语音播放模式,之后给祝璞玉把自己的身份证号发了过去。 她刚放下手机,就听见陆衍行问:“你要出门?” 周清梵“嗯”了一声,倒也没隐瞒他:“愿愿要带孩子去滨海那边转转。” 说到滨海,陆衍行就晓得是为了什么了。 温敬斯走之前 ,在滨海为他和祝璞玉的孩子购置了一套房产。 “妈同意了?”陆衍行随口问。 周清梵:“嗯,她现在不怎么管我。” 陆衍行:“听你这意思,这日子过得还挺享受。” 周清梵听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冷嘲热讽,明智地没有接话。 只是,冷不丁地反应过来,他刚才问那句“妈同意了”,再配合他们一起吃早饭的场景。 太像过日子的夫妻了。 第638回 晚上来我房间么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沉默,就知道她又打算用这一招“糊弄”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每次提到相关话题,周清梵都是同样的反应。 陆衍行自从那次从她的醉话里知道真相之后,倒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频繁地提了。 周清梵隐瞒得实在太好,连祝璞玉都不知道她进入陆家的真实目的。 每每想到这里,陆衍行心理平衡的同时,又觉得她这个人钻牛角尖、一根筋又很倔。 还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不懂防人。 陆衍行可以想象出来陆巡止当年是怎么用那些资料作为条件忽悠她结婚的。 实际上,他们结婚之前,那些资料就在他手上了。 陆巡止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 现在的陆夫人亦是如此。 陆衍行不是没有想过把资料给她,只是—— 他可以肯定,离开陆家之后,周清梵一定也会和他一刀两断。 她现在不反抗,并不是因为她享受和他的这段关系,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从进入陆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忍。 之前陆巡止对她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可以一路忍过来。 陆衍行胸口有些不舒服,停下动作,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 —— 周清梵和祝璞玉还有尤杏一起带着三个孩子去滨海之后,陆衍行和路微被陆夫人的一通电话叫回了家里吃饭。 陆衍行两三天没回过别墅了,开车去接路微的时候,路微一上车,就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陆衍行哪会听不 出来路微是在拐弯抹角地讽刺他,但他并没有什么兴趣跟她吵架,所以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不过路微并未因此就停下来,回去老宅的路上,她仍然一路在和陆衍行聊天:“最近在忙什么,连家都不回了。” 陆衍行:“别打扰我开车。” 路微:“跟你聊聊天而已,你就这么不愿意搭理我?” 陆衍行:“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路微轻笑了一声,“我们好歹也做过真夫妻了,不熟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真夫妻”三个字一出,陆衍行骤然握紧了方向盘,额头青筋瞬间暴起。 路微看到他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次意外之后,陆衍行就是这样,只要提一句,必然会瞬间暴怒。 聊其他话题的时候,陆衍行都爱答不理的,冷淡到不行。 路微被他的这种态度激到,就会故意提这件事情刺激他,看到他愤怒的模样,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些。 夫妻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确是扭曲。 “妈前几天打电话给我,又提起了孩子的事儿。”路微完全不介意陆衍行的愤怒,下一步便搬出了陆夫人,“我现在要孩子身体还恢复得快一些,不想再等了。” 陆衍行听见这话,终于肯转头看她一眼。 路微勾唇:“你觉得呢?” 陆衍行:“没兴趣。” 路微:“你是对孩子没兴趣,还是对跟我生孩子没兴趣?” 陆衍行:“都没有。” 他不喜欢孩子 ,也没有幻想过自己有孩子的场景,他不知道一个健全的家庭是以什么样的模式相处运作的,也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之前在陆夫人面前答应她要个孩子,不过都是一时的敷衍而已。 不过,陆衍行从未和路微进行过深入的沟通,路微也并不了解陆衍行的真实想法。 她只是觉得,陆衍行是对于被她算计那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才不愿意和她要孩子的。 但没关系。 只要陆夫人那边强势一些,陆衍行最后还是会听她的。 他们这圈子,哪有人不生孩子的? …… 陆夫人喊陆衍行和路微回来吃饭,目的就是跟他们聊生孩子的事儿。 刚开席不久,陆夫人便说她有个朋友前几天又抱孙子了,还提了提祝璞玉生的那对龙凤胎,字里行间都是羡慕。 路微笑着附和着,陆衍行则没什么反应,端着杯子喝着茶水,像个局外人似的。 不过,陆夫人很快就将靶子对准了他:“衍行,你和路微也都三十开外了,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再过几年,你们的身体就合适了。” 陆衍行听着陆夫人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敷衍地“哦”了一句。 他已经学会了不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她不会听,他们是根本无法沟通的,浪费那个时间,不如一句敷衍结束话题。 不过,陆夫人这么精明,也听得出陆衍行的敷衍,便给他定了个期限,“一年吧,到明年 这个时候,一定得怀上,孩子出生的时候,我把手上的股份都转给你。” “人啊,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算完全成熟了,我也能放心地把公司和陆家都交给你管理了。”陆夫人说得语重心长,仿佛真的是在为他考虑。 将威胁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是她一直以来的风格。 陆衍行一直都心知肚明,虽然陆夫人让他接手了陆氏,但并没有真正地“信任”他。 陆衍行只有陆氏5%的股份,跟公司的小股东得手握的份额相差无几。 而陆家占股一共有65%,剩下的60%,全部都在陆夫人手里。 也就是说,她虽然不参与公司的管理了,但仍然有最高的股份,关键时刻,她是可以凭借手上的股份出面做决策的。 同理,也可以用这些股份控制他——毕竟,没有男人不爱权力和地位。 陆夫人大概是笃定了摆出这样的条件,他就一定会要孩子。 陆衍行懒得辩驳,听完之后点点头,“嗯,明白。” 陆夫人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有数。” 路微也侧目看了陆衍行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她就知道,陆衍行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最后还是会听陆夫人的话的。 铲除周清梵,和陆衍行要个孩子,那他们两个人必定是要捆绑一辈子的。 她就不信,陆衍行真能一辈子对她无动于衷。 还有。 要孩子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必须同床共枕了,在陆夫人眼皮子下面, 是不可能走其它途径的。 陆衍行看见了路微的笑,没什么表情地扫了过去,大约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晚饭吃完,陆衍行和路微便回到了婚房里头。 陆衍行进门换好拖鞋之后便要上楼。 路微拉住了他的胳膊,绕过去挡在他面前,“晚上去我房间么?” 成年人一听这句话就晓得是什么意思。 第639回 呕 陆衍行的视线垂下,扫过路微,冷淡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厌恶。 他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那模样就像碰到了脏东西一样。 在那件事情之前,陆衍行对于和路微的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虽然排斥,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恶心,而且是摆在明面上。 自从被算计过,陆衍行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再做。 “离我远点儿。”陆衍行冷冷地对路微发出警告。 他的这个反应对于路微来说,是非常伤自尊的,好在她心理素质还可以,强行忍住了怒意,露出了一抹笑。 路微依旧没有躲开,停在他面前笑着打量着他:“妈让我们要个孩子,你也答应了,不过夫妻生活怎么要?难道你想我配合你做试管?” 陆衍行没有回答。 路微:“我们要过一辈子的,之前是我算计了你,你闹这几年应该也消气了吧?” 陆衍行没有什么和路微沟通的欲望,绕过她,转身上了楼。 路微看着陆衍行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漂亮的眸子里渐渐汇聚起决绝狠辣。 没关系。 等她处理掉周清梵,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只要陆夫人还站在她这边,她就永远有机会——而陆衍行是绝对不可能忤逆陆夫人的。 接下来就看周清梵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了。 —— 离开北城换个环境之后,周清梵的状态松弛了许多。 每次和祝璞玉还有尤杏一起出来玩的时候,周清梵的心情都会变 得很好,这次虽然带着两个孩子,但星星和知越都乖巧得很,不哭也不闹。 滨海的海鲜出了名的好吃,这天晚上,她们三人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当地很有名的海鲜大排档。 柘城也算是沿海城市,周清梵从小就喜欢吃海产品,这天晚上难得地吃到撑,结果回去之后全部都吐了。 吐完之后,依旧一阵接一阵地干呕。 祝璞玉去陪两个孩子洗漱睡觉了,尤杏在楼下的洗手间外等着她。 周清梵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捂着嘴巴干呕,刚刚吐得太厉害,她的眼眶都红了。 尤杏看后不免担心:“不会是急性肠胃炎了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应该不是。”周清梵有气无力地回复她,“吃太撑了,油又大,胃受不了。” 周清梵平日食量很小,大部分时间都吃得很淡,但今天的海鲜有几道是爆炒的,老板还送了炸串,她的肠胃应该不怎么适应。 尤杏给周清梵倒了杯温水,周清梵喝完之后感觉好多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周清梵接下来几天都吃得比较清淡,肠胃没有再受过刺激,她也没有再吐过。 那天晚上的呕吐就成了旅行中的一次小插曲,周清梵没太在意,祝璞玉和尤杏也没放心上。 …… 这趟滨海之行一共七天时间,因为台风天,航班延误了几个小时。 原本下午抵达北城,这一延误,落地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 周清梵便直接跟着祝璞 玉回了尚水苑,在这里住一晚再回陆家老宅。 舟车劳顿,两个孩子很困了,祝璞玉一进门便带着孩子上了楼,周清梵则是在楼下坐着和廖裕锦聊了几句。 温敬斯去世之后,廖裕锦接受了骨髓治疗手术,术后在美国休养了半年多,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这几年他经常过来北城陪两个孩子,知越和星星跟他的感情也很好。 周清梵和廖裕锦本身也认识很多年了,聊起来并不生疏,话题基本上是围绕孩子展开的。 两个人聊了几分钟之后,周清梵的胃忽然又有些难受。 她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 廖裕锦见状,脸色变得有些担忧:“清梵你怎么了?” 周清梵摇摇头,强忍着恶心说:“可能是坐飞机太累了,有点想吐。” “需要去医院么?或者我去找点儿药给你。”廖裕锦看她呕得厉害,便起身要去拿药。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周清梵摆摆手,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没太当回事儿,“应该就是累的。” “那你赶紧去休息吧。”廖裕锦点点头,催促她上楼。 周清梵道别廖裕锦之后便到了楼上的客房,刚关上门,干呕的感觉又上来了。 周清梵立刻冲去洗手间,弯腰在马桶前,刚一低头,就吐出来了。 飞机上吃过的晚饭都吐掉之后,胃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大概真的是累的,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高频率地吐过。 —— 周清梵 以为自己回到北城休息几天,情况就会好转。 可是,接下来一周多,她几乎每天都会恶心、呕吐,闻到什么刺激性的味道,胃就会开始叫嚣。 情况持续了一周多,周清梵怀疑自己真的是肠胃出现了什么问题。 就在她打算预约医院去做相关项目检查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这天上午,路微拎着买给陆夫人的礼物回到了陆家老宅,彼时,周清梵刚刚陪陆夫人一起吃完了早饭。 路微一来,陆夫人便坐在客厅同她聊了起来,周清梵胃又有些不舒服,她想先离开,可路微却一直在找话题和她聊天。 出于礼貌,周清梵也不好离开。 但呕吐的冲动忍都忍不住,最后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哕出了声来。 忍无可忍,周清梵来不及解释,捂着嘴巴冲去了一楼的洗手间呕吐。 别墅虽大,但此时很安静,陆夫人和路微坐在沙发上,能够清晰地听见周清梵呕吐的声音。 她呕得撕心裂肺,听起来就很痛苦。 陆夫人蹙起了眉,正打算叫老张喊家庭医生的时候,身旁的路微忽然说:“大嫂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听她这吐好痛苦的样子,就跟我朋友孕吐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夫人听到路微这样说之后,眼皮跳了两下,果断地将老张叫了过来,吩咐他:“让家庭医生和中医都过来。” 老张微微颔首,立刻去打电话叫人。 陆夫人目光看向了洗手间的方 向,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路微看见陆夫人这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起了作用。 陆夫人向来是个疑心重的人,只要有了怀疑,她就一定会去求证。 至于周清梵到底是不是孕吐——等医生来了,就知道答案了。 距离那件事情也有几个月了,想来陆衍行去找她的频率也不低,按理说应该是有了。 第640回 都留不得 路微挪到陆夫人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贴心而懂事地安抚,“妈,别担心,大嫂应该只是肠胃不舒服,医生来看过开点药没什么大问题的。” 陆夫人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无比地严肃。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路微安慰的话没起到什么作用。 洗手间里,周清梵呕吐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接着传来了一阵阵冲水的声音。 几分钟后,周清梵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脸色发白眼球充血,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路微见她走近,便开口关心:“大嫂,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周清梵摇摇头,沙哑着嗓子开口说:“最近肠胃有点问题,正打算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正好啊,妈很担心你,刚刚已经让张叔把中医西医都叫来了。”路微说,“确实应该检查一下,这样比较放心。” 周清梵“嗯”了一声,看向陆夫人,说了一句“谢谢妈”。 但陆夫人没有给她回应,只是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周清梵能感觉到陆夫人的脸色不对,看向她的眼神更是不对——像是在审判犯人似的。 周清梵没弄明白陆夫人这么看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给她造成了麻烦么? “你最近经常吐?”沉默一阵后,陆夫人开口询问周清梵。 周清梵:“去滨海的时候吃了次油腻的海鲜,刺激到肠胃了。” 陆夫人点了点头,可脸色也没有缓和, 不知道信了没有。 周清梵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有了干呕的冲动,但因为刚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现在只是单纯地呕,没东西可吐了。 她一发出呕吐的声音,陆夫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路微则是一脸意味深长。 医生是过了半小时左右到的。 中医给周清梵号脉,西医则是在询问周清梵的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吐的,持续了多久,一般是什么情况下会吐。 周清梵都如实回答了。 医生听着她的答案,和号脉的中医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最后,西医问周清梵:“大少奶奶,你记得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这问题一出,周清梵眉心也跟着跳了跳。 例假…… 如果不是他这么问,她都没有注意到,她好像有阵子没来过月事了。 周清梵的例假周期不是很准,加上这几个月事情多,一操心或是累到,不来是很正常的。 上次是什么时候,周清梵有些记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很久没来了。 一个生理功能健全的成年女性,几个月没来例假,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懂。 想到某个可能性,周清梵脸色发白,四肢骤然变得冰冷。 虽说做避孕措施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但那么低的几率—— “老刘,脉象怎么样?你号出什么症状了?”陆夫人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周清梵的思路。 周清梵也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中医。 中医的表情很 凝重,眼神复杂,嘴唇翕动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从脉象上看,大少奶奶应该是……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犹如惊天霹雳,打在周清梵身上,劈得她浑身僵硬,手指都动弹不得。 而陆夫人的眼神已经冷到了极点,她朝周清梵的肚子看了一眼,瞳孔闪过了杀意。 “是不是有误会?”路微挽着陆夫人的胳膊安抚她,随后对刘医生说:“大嫂应该只是肠胃炎,大哥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怀孕?” 刘医生为难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怀孕,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陆夫人接过路微的话,对一旁的张管家使了个眼色。 张管家迅速会意,先带着两名医生离开了陆家老宅。 偌大的客厅内很快只剩下了周清梵、陆夫人和路微三个人。 外人走了,陆夫人将视线转到周清梵脸上,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冷冷地开口质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清梵知道,她说的是协议的事情。 她们签的协议条款里明确写了,如果她有任何地背叛陆家、给陆家抹黑的行为,那她就什么都得不到——周清梵当时信心满满地认为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意外在后面等着她。 怀孕……她连做噩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剧情。 这阵子每天干呕恶心,周清梵从未往怀孕这方面想过,陆衍行每次都在做措施,他们两个人 都很清楚,这种关系不能闹出孩子。 可就算是这么小心,竟然还是有了。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还是说……老天爷就喜欢这么捉弄他们? 周清梵嗓子干涩,嘴巴里一阵苦涩,面对陆夫人的质问,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是谁的?”陆夫人继续质问。 周清梵听见这个问题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里。 这个问题更加不好回答了。 陆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周清梵则是大脑一团乱麻,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肌肉不断收缩着,仿佛随时都要抽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毫无准备,到现在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她不可能去告诉陆夫人真相,她若是知道她和陆衍行的事情,后果只会比现在更严重。 “你自己说还是等我查?”见周清梵不说话,陆夫人的态度更加强势。 她走近了一步,配上那样的脸色,周清梵一度怀疑她要动手了。 但陆夫人还是保持了自己的风度。 她盯着周清梵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叫了几个佣人过来,“带她去祠堂跪着。” 吩咐完这话之后,她再度看向周清梵:“既然不想说,就好好去跟巡止忏悔。” 周清梵还是没有回应,她抿住了嘴唇,低着头,任由那两个佣人拖着她走出了老宅的门。 陆夫人看着周清梵离开之后,抬起手揉上了眉心,长吁了一口气。 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路微扶着 她坐到沙发上,柔声说:“妈,注意身体,别因为这种事情气垮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处理掉这个孩子,避免事情传出去。”路微体贴地给陆夫人出着主意。 陆夫人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想法,“她和这个孩子,都留不得。” 第641回 是陆衍行 路微听过陆夫人的话以后,表情略顿了一下,踌躇之后,才说:“孩子必定是不能留的,但大嫂出事儿,祝总应该会极力保她,温家那边恐怕也会出面。” 陆夫人的眉眼沉下来,若有所思:“先看情况,这件事情是她理亏在先,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最后一句话,陆夫人说得极其果断,听得出来是下了决心的。 路微没有接话,她知道,陆夫人就算查,怎么都不至于查到陆衍行身上。 陆衍行为了自己在陆氏的地位,也不会站出来承认孩子是他的。 这件事情,最后要么找个替罪羊顶了,要么就是祝璞玉和温家出面之后不了了之。 而她手上,又会多一条可以威胁陆衍行的筹码。 —— 祠堂在后院,不见光,夏天温度也很低。 一进来,一股潮湿的味道和香火味混合在一起,直钻鼻腔,呛得人眼睛发酸。 周清梵跪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巡止的遗照,随后便低下头。 四肢一点点失去了温度,浑身发冷,一边出虚汗一边打颤。 周清梵还没有从怀孕的事儿里走出来,她整个人混乱不已,表面看起来勉强算冷静,实际上已经被打击得懵了。 她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孩子留不住是必定的,她和陆夫人之间的协议也作废了,因为她违约,资料铁定是拿不到了。 不仅拿不到资料,还要面临陆夫人的“惩罚”——如果陆夫人查到那 个男人是陆衍行,结果会更糟糕。 周清梵看着平坦的小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鸣从未断过。 这祠堂,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出不去了。 …… 周清梵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陆夫人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给她送食物和水。 二十多个小时下来,周清梵有些脱水,饿得低血糖都快发作了。 想挪动一下身体都显得很困难。 陆夫人的确是个擅长折磨人的主儿,她没有对她动手,也没有骂什么很难听的话,而是用这种办法消磨她的意志力,等她自己交代“真相”。 想到这里,周清梵扯着干涩的嘴角笑了笑。 上午十点钟。 周清梵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祠堂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急切的脚步声停下,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祝璞玉和尤杏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一左一右搀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清梵被她们扶着坐到旁边的垫子上,定睛确认了许久,才肯定这不是幻觉。 可她还是很意外:“你们怎么过来了?” 祝璞玉:“昨天陆夫人给陆衍行打过电话,陆衍行通知我的。” 听见陆衍行的名字,周清梵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后垂下了头。 “我和杏子是来接你出去的,陆夫人已经同意放你走了。”祝璞玉拍拍周清梵的肩膀,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她。 周清梵很惊讶,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祝璞玉说:“你 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我和杏子在,都会处理好的,你先考虑一下孩子吧。” “不要。”提起孩子,周清梵的态度异常地坚定。 昨天她跪在祠堂,花了不少时间接受了自己的怀孕的事实,之后便果断做出了这个决定。 孩子本来就是意外来的,她和陆衍行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留下这个孩子? 或许这次的事情就是老天爷要他们断干净的契机,再纠缠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陆夫人原本就没有把陆氏完全交给陆衍行,陆衍行向来对陆夫人言听计从,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利益,他都不会忤逆陆夫人。 更不可能为了她跟陆夫人闹翻脸。 周清梵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那我们就去约手术。”尤杏拉住周清梵的胳膊,“我和愿愿陪着你,有我俩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现在可以走路么?我们先走吧。”祝璞玉看了一下周清梵的脸色,再往外看看,准备先带她离开。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谈事情的好地方。 周清梵坐下来缓了几分钟之后稍微好了一些,她点点头,跟着祝璞玉和尤杏离开了陆家老宅。 走的时候,陆夫人没来送她们,是张管家将她们送到了门口。 上车之前,张管家同周清梵说了一句:“大少奶奶,保重。” 周清梵点点头,回复他一句“谢谢”。 …… 祝璞玉车上放着饼干和牛奶,周清梵上车之后吃了些东西,身体 舒服多了。 她喝完牛奶,才想起来问祝璞玉正事儿:“陆夫人为什么会同意你们带我走?你是不是给她——” “不是愿愿,是陆衍行。”坐在身边的尤杏接过周清梵的话,“陆衍行给了愿愿两份资料,有一份曝光之后可能会对陆家不太好,陆夫人是因为资料才同意放你出来的。” “什么资料?”周清梵的眼皮跳了两下。 她很意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陆衍行出手帮忙的——对陆家不利的资料,他就这么交到祝璞玉的手上、让她拿着去和陆夫人谈判? 如果陆夫人怀疑资料的来历呢? 尤杏没有回答周清梵的问题,而是盯着她说:“你这些年真的瞒我们瞒得太好了,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这句话一出,周清梵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她是聪明人,不至于理解不了尤杏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你一直在找的实验资料,陆衍行已经拿给我了。”这时,前排开车的祝璞玉也开了口,“一会儿到尚水苑了我拿给你。” 周清梵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陆衍行拿给她的? 所以……上次陆衍行问她那些问题,她回答完之后,他没有信? 他是从什么时候确认这些的? 周清梵想不出答案,这些问题恐怕只有陆衍行亲自开口才回答得了。 但有一点可以的肯定—— 陆衍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资料拿给祝璞玉,说明资料一直都在他手上。 陆夫人之前答 应她的那些条件……也是糊弄她的。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她可能还会一直待在陆家被骗下去。 想到这里,周清梵苦涩地笑了笑。 “陆家这几天就会对外宣布你离开的消息。”祝璞玉对周清梵说了她和陆夫人的约定。 周清梵“嗯”了一声,“谢谢你们。” 第642回 不能做你妈妈了 “我们什么关系,你还这么客气。”尤杏听着周清梵道谢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想想她这些年的经历,又气又心疼:“这么多事情都憋着不肯跟我和愿愿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周清梵低下头,没有反驳。 她知道尤杏生气的点在哪里,也不想给自己辩解。 周清梵从小到大朋友不多,能遇到尤杏和祝璞玉,对于她来说是很幸运的事情。 这次如果没有她们,她大概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陆夫人是不会轻易绕过她的,绝不只是简单处理掉孩子就行。 车开了半个小时左右,最后停在了尚水苑。 祝璞玉已经提前让阿姨为周清梵收拾出了客房,和尤杏一起陪着她去了楼上。 关上门之后,祝璞玉对周清梵说:“你先休息一两天,等身体稍微好些了再去医院,先做个检查,看看医生的手术建议。” 周清梵点点头,“嗯,好。” 尤杏站在旁边,低头看了一眼周清梵的肚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一点儿感觉都没?” 周清梵反应了几秒才理解她在问什么,沙哑着嗓音回复:“没有。” “之前在滨海的时候吐是不是因为有了?”尤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儿。 周清梵昨天跪祠堂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个,“有可能吧。” 具体怀孕多久,什么时候有的,还是要等去医院做检查才能确认。 祝璞玉倒是没有过多追问周清梵相关的问题,等她和尤杏聊 完之后,祝璞玉说:“以后陆衍行不会骚扰你了,离开陆家你也不需要再受他威胁。” “手术完我先安排你去度假村疗养一段时间,到时候有保镖跟着你。”祝璞玉雷厉风行,已经替周清梵把术后恢复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祝璞玉说的这个结果,周清梵也早就想到了——陆衍行之前纠缠她无非是报复心作祟,他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如今事情暴露,自然是会选择明哲保身。 陆衍行愿意把资料给她,周清梵已经心满意足了。 以他们的关系,她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 “陆衍行看着人模狗样的,真是一件人事儿都不做。”尤杏想起陆衍行的所作所为,忍不住骂了他几句,“他跟那个路微真是绝配,最好锁死,一辈子都别来骚扰你了。” 尤杏自打知道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情之后,对陆衍行的意见就很大,见面都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私下没少骂他人渣。 周清梵经常听这种话,也习惯了。 “连措施都不做,死人渣。”尤杏想到周清梵要去做流产手术,就心疼不已。 虽说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但人流手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不可逆的,明明戴个套就能解决的事儿,陆衍行根本就是没在意过周清梵的死活! “一直有做措施。”周清梵难得地开口和尤杏解释了一句。 提起这件事情,周清梵也很困惑,她抬起手掐着眉心,有些疲惫:“一次都没 有疏忽过,所以我根本没想过例假不来和干呕是因为怀孕……” 祝璞玉和尤杏听完周清梵的解释后,表情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 虽说做措施之后怀孕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几率太低了,周清梵平时例假不准时,之前中医说过她气血虚,不容易怀孕。 就算是认真备孕了都不一定能这么短时间内怀上,何况还是做了措施。 “不可能。”尤杏也是有经验的人,“做了措施加上你这个体质,哪有这么多意外,是不是套有问题?” “陆衍行这渣男不会是在套上扎了洞吧?”尤杏先说出了这句推测,之后又把自己给否了:“也不对啊,出这事儿对他也没好处。” “但对另外一个人有好处。”祝璞玉接过尤杏的话,目光凌厉,红唇翕动着吐出两个字:“路微。” 尤杏蓦地转头看向祝璞玉:“你是说,她故意动手脚让清梵怀孕?” 周清梵握紧了拳头,喉咙口像是被堵了棉花似,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祝璞玉的推测是很合理的。 路微虽然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跟周清梵聊过,也不曾真的跟她撕破脸,但平时没少在人前阴阳怪气她。 周清梵也知道路微为什么这么做,她对于这种言语上的互相攻击没什么兴趣,因此也从来没有反驳过她。 但可以肯定的是,路微一定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尽快铲除她,送她离开陆家。 这一招,确实 是立竿见影的好办法。 不仅能送她离开陆家,还能让她“认清现实”——陆衍行不可能为了她和陆夫人翻脸,更不会站出来承认这个孩子是她的、护她周全。 路微赢了。 方方面面都赢得很彻底。 —— 从陆家老宅出来之后的几天,周清梵再也没有见过陆衍行。 在尚水苑休息了两天之后,周清梵在祝璞玉和尤杏的陪同下前往睦和医院做术前检查。 拿到B超报告以后,周清梵终于确认了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六周了。 医生说,这个阶段是做人流的黄金期,于是,检查完的当天,周清梵便办了住院,等待手术排期。 周清梵住在妇产科的单人病房。 虽然单人病房很安静,但走到楼道的时候还能看到不少待产的孕妇。 周清梵看到她们挺着肚子和家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不自觉地就会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孩子月份太小,看肚子根本看不出TA的存在。 在得知怀孕之后,周清梵长期处于惊讶的状态中,也没有认真去感受过这个孩子。 周清梵在楼道里看了几名待产的孕妇之后,便回到了病房。 她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掌心覆上了小腹。 想想刚刚看到的场景,再想想祝璞玉的两个孩子。 她忽然开始幻想,如果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应该也像星星和知越似的,乖巧可爱,招人喜欢。 可惜没有如果。 这孩子注定留不住的。 即便能瞒天过海应 付陆夫人那边,她也不会留。 ——孩子留下代表着她和陆衍行之间一辈子都有“联结”。 但现在,他们必须结束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不知不觉间让她生出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需要清醒过来。 “对不起,不能做你的妈妈了。”周清梵看着肚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643回 恭喜你彻底摆脱我 周清梵并不讨厌孩子,只是这一路走过来,她几乎没有想过要孩子的事情。 跟陆巡止不可能,跟陆衍行就更不可能。 他们本身就是因为陆巡止纠缠在一起的,等陆家对外公布了她的离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幸而孩子月份还小,这个时候放弃不至于太痛苦。 周清梵的手术安排在住院的第三天,无痛人流不算什么大型的手术,但流产总归是伤身体的。 加上周清梵最近情绪不是很好,手术之后,她脸色白得像纸。 祝璞玉和尤杏反复和医生确认之后仍然不放心,坐在病床前对周清梵嘘寒问暖。 周清梵听着她们两个人的声音,眼眶微微发酸。 幸好这个时候还有祝璞玉和尤杏陪着她,如果她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熬。 “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周清梵气若游丝地说出这句话。 祝璞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日期,同她说:“度假村那边我已经把护工和营养师都安排过去了,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明天一早我和杏子过来接你。” 周清梵:“你忙的话安排其他人来接也可以,别耽误你手头的事。” 周清梵一直都不想让祝璞玉操心太多,当年也是本着这个原则,才没有跟她说自己的事情。 祝璞玉最近的事儿也挺多的。 比如温敬斯“死而复生”,但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件事儿。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至今还没有调查清楚。 “其它的事儿我 有计划,不差这一两天的。”祝璞玉摇摇头。 尤杏也跟着说:“你就别操心愿愿的事儿了,现在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病房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一响起,三人便不约而同地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谁啊,我去看看。”最后是尤杏起身走上前。 她停在门口开了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陆衍行之后,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了。 尤杏一直都没办法给陆衍行好脸色,经过这次之后更不可能有了:“你来干什么?” 祝璞玉和周清梵也看见了门外的陆衍行。 祝璞玉下意识地回头朝周清梵看过去,只见她垂下眼睛,轻轻抿住了嘴唇。 尤杏挡在门口不让陆衍行进来,祝璞玉稍加思考后起身走了过去。 尤杏见她上来,稍微往旁边挪了一些,祝璞玉和陆衍行面对面。 没等祝璞玉说话,陆衍行已经开口:“手术结束了么?” 祝璞玉“嗯”了一声。 陆衍行压低了声音,说:“我进去看看。” 像是已经猜到祝璞玉要怎么回复似,他在后面补充一句:“我什么都不做。” 祝璞玉看到陆衍行充血的眼睛,再回想一下周清梵刚刚的反应,最后还是放他进去了。 祝璞玉没跟着一起进去,随手拉着尤杏走出了病房,关上了门。 尤杏有点儿不太爽,回头看了一眼,“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清梵这样就是他搞出来的,现在一副痛苦的样子 给谁看。” 陆衍行平时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他刚刚的反应确实很激烈,那种极致的痛苦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眼球充血,眼眶发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说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也不为过。 如果不了解他之前对周清梵做的那些事情,会以为他是个多么深情的人。 可悲剧分明都是他造成的。 祝璞玉迄今为止都没弄明白陆衍行和周清梵之间是怎么开始的,或者说,她没弄明白,陆衍行对周清梵究竟是怎样的心态。 如果是喜欢,为什么要和路微结婚?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中断一年多之后重新开始纠缠? 他这个人太矛盾了。 祝璞玉当初刚知道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儿之后,就问过温敬斯,但温敬斯从来都是和陆衍行穿一条裤子,她问的几次都没得到想要的答复。 祝璞玉和尤杏走到了安全通道,停下来之后,尤杏忽然问:“你说,陆衍行是不是以前暗恋清梵,看到清梵嫁给陆巡止之后破烦了,才开始发疯的?” 祝璞玉回过神来,反问尤杏:“你之前对陆衍行有印象么?” 祝璞玉前些年不在国内,尤杏和周清梵是一直一起读书的。 尤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摇摇头:“好吧,没印象,反正我就是觉得陆衍行这人很奇怪。” …… 病房内。 陆衍行坐在病床前已经有五分钟了。 他就这么看着周清梵,盯着她苍白的脸和嘴唇。 周清梵全程都没 有抬头和他对视,她靠在床头上,腿上遮着被子,手垂在身前。 虽然低着头,但她仍然能清晰地觉察到陆衍行炽热的目光。 陆衍行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周清梵小腹的位置,那里看起来和手术前没什么区别。 也是。 B超报告里写了孩子是六周,本身也只是一颗豆芽似的那么大。 随着月份的增加,胚胎会越来越大。 最后变成一个小孩。 陆衍行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孩子,也对要孩子这件事情没有兴趣。 可知道周清梵怀孕的消息之后,他竟然会去幻想,孩子出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甚至会觉得,好像要孩子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不会让孩子重走自己的路,他只会有一个孩子,把全部的关注和爱都给TA。 “想过留下TA么?”陆衍行脑袋发热,没有经过思考,脱口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清梵的肩膀僵了一下,之后抬头来看向对面的陆衍行。 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荒谬的话? “没有。”周清梵的声音虚弱,但口吻很坚定,“TA本来就不该来。” 陆衍行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 看起来很诡异。 “你说得对,TA本来就不该来。”陆衍行说:“恭喜你,彻底摆脱我了。” “陆衍行。”周清梵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我 为什么会怀孕?” 周清梵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相信她的体质好到可以在做措施的同时还受孕。 回忆一下那天路微的表现,以及她在陆夫人面前看似劝和、实际是火上浇油的言论——直觉的告诉她,这件事儿和路微脱不了干系。 第644回 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而陆衍行也轻易就听出了周清梵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他的眉眼沉了几分,反问:“怎么,你觉得是我设计了你?” 没等周清梵开口回答,陆衍行便再次占得先机,他扯扯嘴角,笑得极其嘲讽,“我有明媒正娶的老婆,想生孩子还轮得到你?” 陆衍行的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一样,扇在了周清梵脸上。 又疼又麻,火辣辣的。 “再说,孩子怎么来的重要么,是我故意让你怀上的,你就会留下TA了?”陆衍行的态度愈发咄咄逼人。 周清梵当然不会因此就留下孩子,她被陆衍行尖锐刻薄的态度逼得喉咙发酸,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周清梵一直都不擅唇枪舌战,现在又赶上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连带着大脑的反应都慢了几拍,更是不可能跟上陆衍行的“节奏”了。 最后她抿着嘴唇沉默了下来,一直到陆衍行起身摔门离开,周清梵都没有将自己对路微的怀疑说出口。 病房里重归平静,周清梵余光瞥了一眼房门的方向,扯起干涩的唇瓣,苦笑了一下。 幸好她什么都没有说。 是她太自不量力了。 如陆衍行所说,路微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两家公司又有不少项目的深入合作,是利益共同体。 就算这件事情真的是路微做的,陆衍行也不会为了她和路微闹翻脸。 她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是她被这两年粉饰太平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刚才竟然 会想着和陆衍行“告状”。 还好陆衍行说了那句“明媒正娶”,让她醒过来面对现实。 —— 陆衍行从病房出来之后,刚好碰上了回来走廊的祝璞玉和尤杏。 祝璞玉看见陆衍行的眼睛比进去之前还要红,便先让尤杏回病房陪着周清梵。 祝璞玉停在陆衍行面前,“下去说?” 陆衍行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祝璞玉和陆衍行停在了住院区楼下。 四周没人,祝璞玉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清梵为什么会忽然怀孕?” 陆衍行没说话。 祝璞玉:“你确定你的公寓里没有其他人进去动过手脚?” 她目光犀利,“路微一直都知道你和清梵的事儿吧?” 陆衍行还是沉默。 他的沉默,在祝璞玉看来就是一种逃避。 祝璞玉勾勾嘴角,“你打算睁着眼睛装瞎也无所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温敬斯“去世”的这几年,陆衍行对她和孩子照顾颇多,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自己承了陆衍行的恩,就让周清梵受委屈。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怀孕的事情就是路微动的手脚。 既然敢这么做,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不是么。 “她接下来要去哪里?”一番沉默之后,陆衍行却是答非所问。 祝璞玉冷笑了一声,声音几乎没了温度:“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有这时间不如回去管好 你老婆。” “记住,以后不要再来找她。”祝璞玉毫不客气地警告着陆衍行,“在清梵的事情上,我不会给你面子。” “我知道了。”面对祝璞玉的警告,陆衍行只回了四个字。 —— 从医院出来之后,陆衍行驱车开到了新尚公寓。 刷指纹进门后,陆衍行直奔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盒避孕套,取出一只拆了包装,带到洗手间里。 陆衍行停在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给套里灌了水之后,用力一捏—— 顶端在漏水。 很小的口子,可是足够意外发生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陆衍行将抽屉里所有的套都拿出来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 每重复一次,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陆衍行的眼底已经满是杀意,四周的温度都随着他的怒意降低了许多。 每一个套都有同样的问题。 如果只有一个破了,可以说是质检不合格,但现在的情况,几乎是不用思考就可以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路微。 陆衍行盯着对面的镜子,双目猩红——她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陆衍行从来没想过跟路微过一辈子。 打从路微用周清梵的事情同他“谈判”结婚那时起,陆衍行便一直在私下调查路家,搜寻路家的把柄和可能存在的违法行为。 这一查,还真的挖到了东西。 查出来这些资料之后,陆衍行便没有再和路家开展过任何新项目的合作,之前 的一些项目,也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收了尾。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之间涉及的利益牵扯已经很小了。 陆衍行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不过现在还差一点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衍行洗了一把脸,看着垃圾桶里的那堆避孕套,想起周清梵苍白如纸的脸,呼吸沉重。 —— 翌日一早,祝璞玉和尤杏一起来医院接了周清梵,将她送去了度假村疗养。 周清梵来到度假村的第三天,陆氏公关部正式对外公布了她离开陆家的消息。 消息公开之后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陆巡止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周清梵之后又在陆家待了快五年,就算是守寡都仁至义尽。 舆论提起周清梵,甚至还有替她委屈的。 大好的年纪,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周清梵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新闻,后来相关的讨论没有再关注过。 孩子没了,通稿发了,她和陆家的一切关系都斩断了。 她想要的东西拿到了手,花了将近七年的时间。 周清梵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成功拿到资料的场景,可真到这一刻,她竟然开心不起来。 从二十四岁到三十一岁,值得吗?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不管道值不值得,都结束了,尘埃落定。 这天之后,周清梵没有再关注过新闻,她就这么在度假村住了一个多月。 祝璞玉和尤杏每周都会来看她。 生活起居有人照顾,营养师为她搭配着饮食 。 这样调理了一个多月,周清梵的气色比手术之后好了太多,好歹脸上看得到红气了。 周清梵在北城没有房产,之前几年都住在陆家,如今忽然离开,暂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先住在祝璞玉在江景苑的公寓。 祝璞玉放心不下,特意安排了几个保镖跟在身边守着她。 第645回 绝情 周清梵为了让祝璞玉放心,对于她安排的一切都很配合。 祝璞玉最近在调查温敬斯“死而复生”这几年遭遇的事情,周清梵不想过多浪费她的精力。 离开陆家的日子很平静,那天手术完之后,周清梵就没有再见过陆衍行了。 偶尔会在新闻上看到他,周清梵简单扫一眼就会划过去。 过去的几年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梦,现在生活重归正轨,她也该规划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点儿什么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了几个月,周清梵再次听到陆衍行和路微相关的消息,是因为路微怀孕了。 周清梵是从祝璞玉和尤杏的交谈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她们两个人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是趁她不在场的时候聊的。 只是周清梵折回来,正好听见了。 路微怀孕的消息没公开过,周清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身体僵硬了几秒,脸色有些发白。 面对祝璞玉和尤杏投来的略显担忧的目光,周清梵稍稍清醒了一些,吸一口气,装作没听见。 周清梵没有去跟祝璞玉和尤杏讨论这个话题,甚至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然而,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时,周清梵满脑子都是“路微怀孕了”这个事实。 距离她做流产手术不过四个多月,路微已经怀孕了。 周清梵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还没离开陆家的时候,陆夫人就开始催了,陆衍行就算为了应付她,也会 这么做。 只是,这个时间节点…… 周清梵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资格要求陆衍行做什么。 就算她当初怀孕又流产的事情是路微设计的,这也不会妨碍陆衍行跟她生孩子。 因为他们是合法夫妻。 陆衍行能在她离开陆家之前把她想要的资料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周清梵盯着天花板,不断地重复着这些理由给自己洗脑。 然而,大道理说了一堆,心情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她承认她也逃脱不开人性的弱点,总是忍不住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衍行又不爱她,曾经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会在意她的感受,更何况是现在。 —— 周清梵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强迫自己认清了现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媒体忽然爆出了路家过去的一系列违法犯罪操作,不仅有建筑质量问题,还涉及到政/商勾结和行/贝有。 路家所有人都被相关部门带去调查了。 周清梵看到新闻的时候很吃惊,当初陆夫人选中路家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家底。 陆氏似乎和路家捆绑很深,这个时候路家出事儿,陆氏会不会也受影响? 陆衍行作为路微的丈夫,很可能也会被带去调查。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就刷到了下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比路家出事儿的新闻早了两个小时,是陆氏公关部发出来的通稿。 通稿里明确写了,陆衍行和路微的感情已经破裂,两人在一周前已经办了离婚手续, 还晒出了离婚协议书的签字和离婚证。 至于陆氏和路家的合作,也早在一年前陆续停止了。 所以,路家这次出事儿,怎么都查不到陆氏身上。 在路家的这些新闻曝出来之后,陆氏那边还新发了一条公告表明立场,声称陆氏这边对于路家的行为感到失望和愤怒,如果相关部门有需要,陆氏会无条件配合调查。 陆氏的公关很厉害,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不仅彻底跟路家完成了切割,还为陆氏这边树立了一个“大义灭亲”“明辨是非”的形象。 周清梵不知道这是不是陆衍行想出来的办法,或者是陆夫人亲自下场操作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够狠。 周清梵想起了路微肚子里的孩子——她看到路家出事儿的时候,下意识地以为,陆夫人应该会出手相助。 毕竟路微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的孙子。 然而,她终归还是“高估”了陆夫人。 在绝对利益面前,她从来不认什么儿子孙子,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周清梵愈发觉得,陆夫人当初偏爱陆巡止,真是个奇迹。 陆夫人这样做,周清梵有些小惊讶,可她没想到陆衍行在这件事情上也会无条件配合。 路微肚子里是他的孩子。 周清梵觉得自己很矛盾。 一方面,在得知陆衍行果断和路微切割的时候,她有些“幸灾乐祸”,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在意路微;可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路微跟他同床共枕几年, 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却能翻脸不认人到这种程度……实在冷血。 他从小没有被爱过,周清梵以为,他有自己的小孩之后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给TA。 他对陆夫人失望,怨怼,可是他的作风却和陆夫人越来越像了。 想到这里,周清梵胸腔有些憋闷,莫名地难受。 她可能有些圣母心了吧,或者说,太矫情了。 如果现在陆衍行是在媒体前维护路微,她心里照样不会舒服。 但那样的话,至少能说明陆衍行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现在…… 算了,怎样都和她没关系了。 周清梵退出新闻,将手机放到一旁,摒弃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 路家倒台的速度几乎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涉事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制裁的。 路微虽然接手公司的时间不长,但也被判了两年。 路家的资产都充公了,公司在相关部门监督下走完了破产解散的流程。 陆衍行没有受任何影响,照样风生水起。 离婚之后,他的事业看起来越来越顺利了。 周清梵和陆衍行的社交圈有一定程度上的重合,但祝璞玉平时为了避免两人碰面,几乎不会让他们同屏出现。 直到温家那边正式对外宣布温敬斯“死而复生”的消息那天。 祝璞玉也会在这场宴会上告诉所有人她要和温敬斯复婚。 周清梵亲眼见证了这一路两人走得有多艰难,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自然不会缺席。 来之前 ,周清梵就已经做好了和陆衍行碰面的心理准备。 在宴会现场,两人也确实打了照面。 但周清梵看过去的时候,陆衍行的目光并未往她身上落。 时隔几个月不见,陆衍行的气质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即便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冷漠和绝情。 第646回 耳光 今晚陆夫人也过来了,她一直致力于和温家还有祝璞玉搞好关系,如此重要的场合自然不会错过。 周清梵看到陆夫人走到祝璞玉和温敬斯面前跟两人说话,听见了她对温敬斯的“关心”,忽然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跟陆衍行说过这种话。 做母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属实是令人唏嘘。 周清梵有些累了,给祝璞玉发条微信之后,便先去了楼上的休息室休息。 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当初在陆家是没得选必须参加,如今有了自主权,也不会勉强自己去进行这种无用的社交。 如今祝璞玉和温敬斯算是苦尽甘来了,她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以后的安排了。 祝璞玉上周跟她聊过关于当年药物实验的那个案子。 祝璞玉说,如果她想重新启动的话,可以给她做投资——恒通旗下正好也有生物科技的相关产业,而且背后有耐德支持,只要她想,组建实验团队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清梵是心动的,但她并没有马上答应祝璞玉,只是跟她说需要再考虑一下。 原因很简单。 这么多年没做过实验开发项目了,她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和底气,凡事都是熟能生巧,她已经荒废太多年了。 从计划跟陆巡止结婚、离开实验室之后,她就没有再踏进去过。 她时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问自己值不值得,但那个答案已经没意义了。 重新开始是需要勇气的。 周清梵 坐在沙发上,回想起自己读书时的愿望和计划,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就试一试吧。 总好过一辈子都无所事事。 她的档案空了这么多年,要出去找工作也很难了。 周清梵正思考着这件事情,忽然听见了刷房卡的声音,她以为祝璞玉或者是尤杏过来找她了,便回头朝门看了过去。 看到陆衍行的身影时,周清梵整个人僵住了,大脑空白了几秒。 他过来做什么? 今天现场媒体很多,陆夫人也在楼下,万一被人看到—— 周清梵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起身往门外走。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陆衍行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到走廊的墙壁上,身体压了上去。 周清梵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你疯了吗,快放开,会有人过来的。” 陆衍行不仅不松手,还按得更用力了,他低头凑近她,几乎要贴上她的唇,“我本来就是疯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 他的声音沙哑,乍一听透着几分颓废,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但周清梵已经没有功夫去分析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因为他说完就低头吻了上来。 陆衍行的吻比之前还要夸张,短短几秒,周清梵已经感觉到缺氧。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过了。 周清梵不知道陆衍行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这么做,难道是和路微离婚了,无处发泄,所以忽然想起她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清梵 觉得有些生气,她抬起手推着陆衍行的肩膀挣扎。 可惜她的力气从来都无法与他匹敌,这点她在很早以前就清晰地认识到了。 …… 周清梵怎么都没想到,今晚的这场纠缠,竟然是以陆夫人的出现终止的。 周清梵第一次听见陆夫人喊陆衍行的全名,也是第一次见她风度全无的模样。 周清梵大脑空白一片,直到被陆衍行推回房间关上门,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然后也意识到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清梵攥紧拳头,身体发冷。 她以为,伴随着她离开陆家,和陆衍行的这段关系也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至少陆夫人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孰料,最后竟然是以这样荒谬且戏剧性的方式,被她亲眼撞破了。 而陆衍行在被陆夫人撞破之后都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又吻了一会儿。 他恐怕是真的疯了。 周清梵听见外面传来“啪”的一声,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酒店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一般分贝的动静是传不进来的。 可这一下,却听得格外清晰。 可想而知,陆夫人的耳光打得有多用力。 周清梵握紧了门把,指尖冰凉且僵硬。 她想,如果她这个时候出去的话,陆夫人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个耳光。 —— 这场闹剧最后以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到来收场。 陆夫人看到他们两人过来之后,稍稍恢复了理智,对陆衍行丢下一句“ 晚上回老宅”,便转身离开了。 祝璞玉看了一眼陆衍行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紧闭着的客房门,当即便猜到了陆夫人如此愤怒的原因。 “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祝璞玉冷声质问他。 陆衍行没有接话。 温敬斯看向祝璞玉,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有了温敬斯这一下,祝璞玉才转身进了房间,没有继续质问陆衍行。 祝璞玉进来的时候,周清梵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她的脸色有些白,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担心。 祝璞玉看破不点破,关上门之后先问她:“陆夫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刚刚陆衍行被扇了耳光,足以证明陆夫人是被气得失态了,对周清梵想必也不会客气。 周清梵摇摇头,“他把我推进来了。” 祝璞玉听见这个回答之后松了一口气,“还算他有点儿担当。” 周清梵沉默了几秒后,又开口询问了几句陆衍行的情况。 祝璞玉把刚刚看见的场景描述了一番,说完之后,她又跟了一句:“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他没机会骚扰你了。”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什么叫做“没机会”了? 没等周清梵问,祝璞玉接下来的话已经解答了她的疑惑:“他要离开陆家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 宴会散场是十点。 陆衍行让林澈先回去了,自己一个人驱车朝陆家老宅的方向开了过去。 车停在院子里是十点 四十,彼时,陆夫人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了他二十多分钟了。 陆衍行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陆夫人一个人在。 她大约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支开了所有的佣人。 陆衍行关上门,走到陆夫人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迎上她的目光。 第647回 陆氏还给你 陆夫人平时真正发脾气的次数很少,但不代表她是没脾气的人,她气场强大,只是板着一张脸就足够让人发憷。 而陆衍行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甚至还在她这样的注视之下扬起了嘴唇。 陆夫人看见陆衍行的笑之后,愤怒更甚,她冷着声音质问:“是她勾引你的?” “是我找她的。”陆衍行没有丝毫心虚,还有些理直气壮。 陆夫人:“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非要找她——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陆夫人从未想过陆衍行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自从陆衍行接过陆巡止的位置之后,可以说是对她言听计从。 无论是和路微联姻,还是公司其它方面的决策,陆衍行从来都不会忤逆她。 陆夫人虽然对这个儿子没有太多感情,但对于他审时度势的态度以及过硬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男人都有野心,公司的股权还没彻底到他手上,她也有足够牵制他的筹码。 私生活方面,陆夫人更是不曾担心过。 没想到,陆衍行竟然能背着她玩这么大! 就算现在周清梵已经和陆家没关系了,但她一辈子都是“陆巡止的前妻”,若是被人看见陆衍行跟自己前嫂子搞在一起,外人不知道要怎么嚼他们陆家的舌根。 败坏家风的东西。 “是啊,那你为什么要生我呢。”听着陆夫人的指责和怒骂,陆衍行却异常地 平静。 虽然以前陆夫人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种话,但陆衍行知道,她私下应该说过无数次。 即便他不做败坏家风的事情,她也不会认为他是她的骄傲。 更不会享受他的母亲这个身份。 陆夫人大抵是没想到陆衍行会这样回复她,半晌没能接出话来。 陆衍行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当,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继续:“因为陆巡止需要我的脐带血。” “我哪算什么你的儿子,从我出生到现在,你有过一天是把我当成你儿子的么?如果不是陆巡止死了,你会想起来我这个工具么?”陆衍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粉饰太平的假象被这一个个问题撕裂,他毫不犹豫地揭着自己的伤疤,看着那些勉强结痂的位置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痛,但却有一种别样的爽快。 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了。 既然怎么做都得不到想要的,不如破罐子破摔,彻底一刀两断。 “如果我没有把你当儿子,何必把陆家交给你?”过了很久,陆夫人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她的底气已经弱了很多,陆衍行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话。 原来她也是会心虚的。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改变而已,因为不爱就是不爱。 “陆衍行,现在是你做了败坏家风的事情,不要跟我扯东扯西倒打一耙,你享受了这个家给你的资源,就应该担起身上的责任,我可以 把陆氏交给你,就可以收回来。”陆夫人的心虚和没底气只有一瞬,她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强势。 陆衍行听着陆夫人搬出陆氏来威胁他,嘴角讽刺的弧度更大了。 这次他没有忍着,而是直接笑出了声,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深邃的双眼透着诡异的红光。 “那你收回去吧。”笑过之后,陆衍行淡淡地抛出了这句话。 陆夫人闻言,立刻拧起眉来。 她着实没想到,陆衍行竟然会如此硬气。 “我本来也不想要。”陆衍行说,“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去陆氏,也不会再回这里。” 陆夫人:“你什么意思?” 她死死盯着他:“你要因为一个女人和我翻脸?陆衍行,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那你有么?”陆衍行反问。 他的每个字里都带着不屑,“你以为我很想要陆氏么。” 陆夫人:“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你若是没有这个野心,当初怎么会接得那么痛快?这些年你难道不是为了能让我把股份交给你、才对我言听计从的?” 陆衍行呵了一声,“行,随你。” 都说知子莫若母,但从出生到现在,这句俗语从未在他身上应验过。 执着了三十多年,如今他只觉得疲惫又麻木,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欲望再和她沟通。 她永远不可能看见他的需求,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对他的忽视。 “陆氏还给你,就这样。”陆衍行丢下这句话,起 身便要离开。 陆夫人沉下脸来警告他:“你今天踏出这个家门,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陆衍行一个字都没有回复,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夫人听着陆衍行关门离开的动静,抬起手来揉上了额头,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她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在这个家里一手遮天,习惯了身边的人对她言听计从,陆衍行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她的可控范围。 关于陆衍行心中的那些想法以及两人关系存在的隔阂,陆夫人一开始就有数。 她也并未指望过陆衍行会像别人的儿子一样孝顺她,毕竟确实没有感情基础。 但人都爱利益,她只要能给陆衍行足够的利益和权力,他就不至于太失控。 可她没想到,陆衍行竟然忽然就不稀罕这些东西了。 他没说错——如果他不要这些,她手上的确没有任何可以胁迫他的筹码。 —— 凌晨两点。 周清梵躺在江景苑的床上,翻来覆去已经快四个小时,仍然毫无睡意。 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祝璞玉在休息室里同她说的那番话。 陆衍行要走了。 离开陆家。 离开北城。 周清梵反复地回味着这几句话,终于明白了他今晚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她又想起了今天隔着门板听见的那句话。 陆衍行和陆夫人争吵的时候,说:“你以为你我很想当你的儿子?” 周清梵骤然抓紧了被子,胸腔一阵酸涩翻滚,直冲到了喉咙 口。 祝璞玉还说,路家倒台之后,陆夫人就开始给陆衍行寻找新的相亲对象了。 她真的是完全没有把陆衍行当成人看。 周清梵至今都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母亲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如此残忍。 她连打掉那个不成型的胚胎,都难过了很久。 第648回 扑空 或许人和人真的是有差距的吧。 周清梵忽然想起来,陆衍行之前嘲讽过她“逆来顺受”“好欺负”,她说她不恨他的时候,他也冷笑过,很显然是在嫌她没出息。 有一次他喝了些酒回公寓,胃疼又犯了,一晚上反反复复,周清梵没合眼照顾了他一夜。 他后来问她:“你是圣母么?” 周清梵当时是真的被问得愣了一下,因为她此前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评价。 她自己也不认为自己算得上特别善良的人,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心。 周清梵以为陆衍行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嘲讽她,给她添堵。 但到现在,她忽然觉得,他应该是真的那么想的。 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亲生母亲都对他那样残忍,步步算计,但凡有个人对他散发一点点善意,他都会无限放大。 除却陆巡止刚去世那阵子之外,周清梵没有刻意讨好过陆衍行。 就像他胃不舒服给他买药、煮面这样的事情,她不觉得这算多么善良的行为,因为这也不涉及到什么牺牲,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这个举手之劳,是他的母亲都不曾做过的事情。 陆衍行三十多岁了,应该还没有吃过陆夫人煮的面,也没有在胃疼的时候收到过她买的药、端来的水。 周清梵咬住了下嘴唇,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陆衍行童年时代的场景——虽然她并不知道陆衍行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但从徐妈此前的 描述中可以窥得一二。 那个考了第一名拿着奖状去和父母分享,却被晾在院子里置之不理的小孩; 那个在春节的时候都不能和父母坐在一起吃饭的小孩。 周清梵的舌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掌心湿了一片。 他一定是挣扎了很久才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也一定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才心死地接受了自己永远得不到父母的爱这个事实。 远离陆家,断绝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儿吧。 那个家,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他被困了三十多年,终于决定了重新开始。 她应该替他开心才是。 —— 陆衍行的工作签证早在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就办下来了。 那个时候他和合伙人们新开发的项目得到了瑞士一家公司的投资,之后为了方便工作,整个团队都迁到了苏黎世。 陆衍行在公司的原始股份还留存着,这些年公司业绩越来越好,他每年收到的分红也越来越多。 团队的人时不时会喊他回去,对于这件事情,陆衍行一直没给个准确的信儿。 现在终于可以给答案了。 陆衍行晚上回到公寓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在沉寂了许久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一周之内到苏黎世,可以提前给我安排工作了。】 此话一出,只有四个人的微信群突然炸了,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比四十个人的群还要热闹。 肖良:【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翀:【你TM终于想通了?快来快来,别在那里受窝囊气了。】 岳文竞:【这么突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陆衍行跟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没有近到像和温敬斯他们一样,但他家里的情况,他们三个多少都知道一些。 不是陆衍行主动说的,但陆巡止去世,陆衍行接手陆氏之后,外面的传闻就很多,稍微关注一下就能知道了。 他们几个人都是研究生同学,一起创业的时候少不了通宵吃饭聊天,其他人都会聊起家里的事情,只有陆衍行从来没提过。 在他回去陆氏之前,他们都不知道他是陆家的人。 成年人相处都有社交默契,情商高的人都不会去碰危险话题,这也是岳文竞头一回问陆衍行这么隐私的事儿,但提问的方式也比较委婉。 没直接问他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儿,但陆衍行看得明白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陆衍行:【没有,换个环境。】 他一这么说,岳文竞就知道他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便不再多问。 肖良和张翀也马上就感受到了,之后便问起了陆衍行机票和住宿的事儿,谁都没有提过陆家的事儿。 陆衍行跟三人简单聊了几句,就打开APP去看机票了。 最近的航班在明天晚上十点,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订了这趟航班的机票。 收到出票通知之后,陆衍 行将手机扔在床上,走向了浴室。 他站在花洒下面,感受着水从头上冲下来,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不被父母在意的现实,但这几年里,陆夫人冷不丁说出的几句“关心”,还是会让他燃起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他还是逃脱不了小时候的思路,以为自己只要做得够好,足够优秀,就会得到关心和爱。 所以,陆巡止去世之后,他对陆夫人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她说要他结婚,他就结了,她说想抱孙子,他虽然不想要,但嘴上也从未反对过。 她希望看到陆氏越来越好,他就真的把陆氏经营得越来越好。 但即便是这样,她心里的儿子还是只有陆巡止。 解决完路家之后,陆衍行身心俱疲,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之后,可以清净很长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陆夫人竟然又开始帮他物色新的联姻对象了。 翻来覆去又是那一套言辞,他现在代表了陆家的形象,不能任性。 陆衍行没忍住跟她说自己有些累,想要休息一阵子,可陆夫人却生气了,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她还是没把他当成儿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多么可笑的形容——她是真的以为他稀罕的是陆家的家产,和继承人的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陆衍行忽然笑出了声,眼梢的液体 和淋在脸上的水融为一体。 结束吧,他也要放过自己了。 或许他当初就应该跟着岳文竞他们几个人一起去苏黎世的。 陆衍行洗完澡,浑浑噩噩地走出浴室,躺在床上关了灯。 他闭上眼睛,习惯性地抬起胳膊要去搂身边的人。 扑了个空。 第649回 一年后 手指碰到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后,陆衍行缓缓睁开眼。 他将手抵着床单缓缓地摸了几下,之后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习惯和时间,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两件事情。 即便清楚地知道两人之间没有可能,但仍然会因为那偷来的时光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 无孔不入地侵袭、摧毁着他的理智。 不戒断,瘾会越来越大。 祝璞玉说得没错,周清梵不可能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她的人生也从来不该是这样的。 因为他,她已经经历了一次意外流产。 他的人生已经这样烂了,身处沼泽,就不该再将她拉进来。 他从来都配不上她,这么多年里,只有这一个认知是正确的。 陆衍行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将手收回,翻了个身,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是真的可以摆脱他了。 —— 一年后。 年关将至,实验室在放假之前经历了几天地狱式的加班,统计好数据之后,终于迎来了假期。 周清梵早在几个月前就订了回柘城的机票。 从嫁给陆巡止开始,她就没机会回家陪父母过年,直到这一两年脱离出来,才再次品尝到了阖家团圆的欢乐。 回柘城之前,周清梵跟祝璞玉还有尤杏出来聚了一次。 吃饭的时候,祝璞玉和她们分享了一个好消息:“我跟敬斯应该明年四月份办婚礼。” ——祝璞玉和温敬斯最开始是协议婚姻,只领了证,没办过婚礼。 那个时候 温家倒是一直说着要给两人补办,但一直到两个人离婚、温敬斯出了意外,婚礼都没办成。 一年多以前,祝璞玉和温敬斯高调复婚,又经常被媒体拍到两人一起送孩子上下学。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也一直在等他们的婚礼。 祝璞玉当初在宣布复婚的时候提到过,婚礼日子定下来之后一定会跟媒体朋友分享,但之后就没听她提过这茬了。 媒体有猜测是因为她和温敬斯工作太忙了。 但实际上的愿意,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 温敬斯当初强行做了催眠解除,大脑没有稳定下来,需要观察一年半载。 如果这期间都没什么问题,那么可以判定为催眠解除成功,不会产生精神分裂或是脑死亡的症状。 这一年多,祝璞玉和温敬斯都是在等情况稳定,特别是温敬斯。 “医生说他没问题啦?”尤杏小小惊讶了一下,马上问起了情况。 祝璞玉点点头,“百分之八十吧,但他最近半年多都很好,医生说他意志力惊人,以后只要不碰催眠之类的事情就没问题了。” “那很好啊。”周清梵端起杯子来和祝璞玉碰了一下,“恭喜你们。” “恭喜恭喜。”尤杏也端起杯子加入,“你俩这也算是九九八十一难,终于修成正果了。” 她喝了一口果汁之后继续感叹着:“话说最近一年咱们三个人运气都忒好了吧,你跟温敬斯复婚,清梵把他的爸的研究 项目做到上市,我的影展拿奖,这是什么神仙生活。” 周清梵听着尤杏的感慨,被她的语气感染得露出了微笑。 这一年多,她的事业运的确还不错,这主要归功于祝璞玉。 周生旸当年被陆氏叫停的那个研发项目,在祝璞玉的帮助下重启了。 周清梵是在重启这个项目之前,才电话和周生旸坦白这件事情的。 周生旸和洛甄得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进陆家,自责不已,两人隔天便飞去了北城。 那次也是祝璞玉和尤杏陪着周清梵一起见的二老。 经过她们两个人的开解,周生旸和洛甄稍稍好了一些,但二老还是觉得亏欠了周清梵。 那是一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纪年,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周清梵现在的事业发展一定很好。 还有感情……她受了太多委屈了。 虽然周清梵反复跟他们解释过自己并不后悔,也不委屈,但二老的想法一直没变。 五个月前,项目成功备案问世,并且进入了医保项目。 周清梵第一时间打了视频电话给周生旸和洛甄分享这个好消息,他们替她开心的同时,又开始询问她感情生活的事情。 其实之前就没少问,但周清梵那时都是以“等药上市了再考虑”作为借口搪塞的。 药真上市之后,她就没有理由可找了。 几乎每次打电话回去都会被催,这次过年要回去柘城,二老都已经给她物色好相亲对象了。 “你明早的飞机吗?”祝 璞玉的声音将周清梵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周清梵“嗯”了一声,“九点半。” 祝璞玉:“那你一会儿跟我回家一趟,把我给叔叔阿姨买的伴手礼带上。” 周清梵:“伴手礼?” 祝璞玉:“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听阿姨说她想吃点心了,我下午让白案师傅到家做的。” 周清梵的关注点并不在后半句,而是:“我妈又给你打电话了?” 提起这事儿,祝璞玉也笑了起来,“可不,催我给你介绍帅哥呢。” 周清梵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最近几个月,洛甄没少干这种事儿。 “阿姨的操心也挺合理的,你不考虑一下?”祝璞玉笑着试探了一下周清梵的口风,“有意向的话,我和杏子都可以给你留意留意。” 尤杏跟着点头,“嗯嗯,我觉得唐凛有个朋友挺帅的,还单身,是个大学教授——卧槽,这么一说,跟你也太合适了!他好像也学生物的,我给你问问。” 尤杏说风就是雨,没等周清梵反应,她就掏出手机去给唐凛发微信了。 周清梵对尤杏的风风火火已经习惯了,无奈地扶额,但并没有拦着她。 祝璞玉则是冲周清梵挑眉,“唐凛这朋友我见过,确实挺帅的,你要不要见见?” 周清梵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等我春节假期见完我爸妈安排的这三个吧。” 祝璞玉“噗嗤”一声笑了:“三个?” 周清梵无奈:“本来有 五个,已经提前压缩过了。” 祝璞玉:“看来他们是真着急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也上上心呢,遇到喜欢的就处处看。”祝璞玉也难得和周清梵谈这个话题。 周清梵很耐心地听完了,点了点头:“好,我试试吧。” 上心是该上心的,她如果不定下来的话,周生旸和洛甄就会一直为她的事儿操心。 但是喜欢…… 她可能做不到。 第650回 记忆的闸门 提起“喜欢”二字,周清梵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张许久没有想起过的脸。 她胸口闷了一下,迅速调整好状态,端起手边的西柚汁喝了一口。 刚刚还很甜的西柚汁,现在忽然变得又酸又涩。 ……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会像洪水倾泻。 晚上回到公寓,周清梵脑子里都还是陆衍行的那张脸。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陆衍行了,平时工作忙,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去追忆过往。 何况她过去几年的生活一团糟糕,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周清梵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如今一回想,她才发现,自己甚至清楚地记得她和陆衍行最后一次见面的所有细节。 甚至连他的眼神、表情的变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他的那句:恭喜,你终于彻底摆脱我了。 那时她以为他说的又是情绪反复、阴晴不定的气话。 可没想到他来了真的。 那天之后,周清梵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他——多久了呢? 一年零三个月?或者是一年零四个月。 周清梵是从祝璞玉口中知道陆衍行去苏黎世的消息的,她知道的时候,陆衍行人已经过去快一周了。 陆氏那边是在陆衍行离开半个月之后才对外宣布更换CEO的,想来陆夫人当时花了不少精力压陆衍行出国的消息。 根据祝璞玉说,陆衍行是去找他回陆氏之前的创业团队继续做事儿了,他们公司拿到了瑞/士那边的投资之后 ,便将办公室搬去了那边。 祝璞玉还说,他团队的人一直都给他留着股份和位置等他回去。 周清梵对于陆衍行创业的事情了解并不多,只是记得他那个时候的确是很成功,否则也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买下那套新尚的公寓。 就算没有陆家做背景加持,他的事业也会很成功。 所以,周清梵从来没有觉得陆衍行是为了利益才回去陆家做这个“继承人”的。 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陆夫人作为他的血肉之亲,却是完全看不出。 周清梵曾经以为陆衍行对陆夫人的顺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她的赞赏跟否认,如今想想,或许他选择顺从,是因为心里很清楚自己就算表达了观念也不会被理解吧。 他不抱期待,不想沟通,心如死灰,所以才会走。 周清梵没想过陆衍行这一年多过得好不好,但这问题的答案也不难,脱离令自己痛苦的环境,就算没有快乐到满分,至少也是一路往上走的。 总比在陆家的时候好。 那她呢? 周清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复盘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如尤杏所说,她的事业运很好,重新回归实验室的生活比她想象中顺利得多,她适应得很快,工作能力不仅没有退步,还比之前更加沉着冷静了。 或许是因为前些年在陆家,见不得人的事情做多了,她的心理素质变得很好,即便遇上棘手的事情也能面不改色 地保持理性思考。 实验室里有几个年纪小的人,每次都会崇拜地问她:周总监,你的心理素质怎么练出来的啊? 上次周清梵想起陆衍行,就是因为被问到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太荒唐了,荒唐到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一年多,她成功地做回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将周生旸当年的心血的成功做到了上市。 她靠着自己的工资和奖金买了一套七十多平的公寓,付了首付,每个月还八千八贷款。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但是是她自己买的,所有的装修都是按自己的喜好来的,小到家里的摆件都是她精心设计过的。 周生旸和洛甄得知她要买房的时候,说过要替她分担一部分,但周清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已经这个岁数了,实在没有脸再去拿父母给的一分一厘。 荒废了七年多,再重新踏入职场,用一年的时间赚够首付,也已经是个奇迹了。 周清梵也很清楚,她能做到这个,少不了祝璞玉的帮助。 很庆幸,祝璞玉和尤杏这样的朋友,她这一年多才会如此顺利。 周清梵很知足,可是今晚想了很多事情之后,忽然却开始空虚。 她想起祝璞玉跟她说的,遇到喜欢的就相处看看。 “喜欢”这个词,她好像至今都没搞明白。 她今年三十三岁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谈过一次恋爱。 当初跟陆巡止在一起,周清梵不认为那是恋爱, 后来跟陆衍行的纠缠更是不能算。 可是。 她可以很笃定地说自己不喜欢陆巡止,却没有办法说不喜欢陆衍行。 同理,她也没办法说自己喜欢陆衍行。 周清梵至今为止都弄不清楚自己对陆衍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别人总说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对方在一起,但周清梵并没有想过和陆衍行在一起,也不认为他们能在一起。 人们还说,喜欢一个人的话,会因为对方和别人亲近而难受。 这一点倒是在她身上体现过——当初她看到他和路微亲近的时候,的确会不舒服。 但周清梵也无法仅凭这点就断定自己对他是喜欢,她的不舒服可能也可能是来自于“和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一具身体”的不可控。 至于她对陆衍行的“关心”、“照顾”,或许是她的生活习惯,又或许是她因为他凄惨的童年产生的同情——怜悯和喜欢,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吧? 那陆衍行对她呢? 报复,恨屋及乌,征服欲…… 关于他们那段畸形关系的出发点,可以有千百种解释,却唯独不会和“喜欢”沾边。 他对她,她对他,都是如此。 晚上睡觉前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出意外,周清梵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陆衍行。 醒来的时候,梦境所剩的记忆不多了,但隐约可以回忆起来,都是当年发生过的事儿。 周清梵从床上坐起来,揉着额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起床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憔悴疲惫的脸。 做了一夜的梦,睡眠质量实在太差,等回去再好好补吧。 盯着镜子发呆的时候,周清梵冷不丁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祝璞玉和温敬斯四月份要办婚礼……是不是代表着,陆衍行也要回北城? 想到这里,周清梵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第651回 尉宁 周清梵一直到上飞机的时候,还想着这个事情。 只是,这个问题她暂时还得不到答案,也不可能去问祝璞玉,只能等她婚礼的时候再看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祝璞玉和尤杏两人很默契,几乎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任何和陆家有关的信息,陆衍行就更不可能提。 周清梵倒是偶尔会从新闻里看到陆氏的动向。 陆夫人招了一位很有名的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目前陆氏看起来还是能维持正常效益的,但风头比不了陆衍行在的时候。 陆衍行接管陆氏的那几年,应该是自他父亲去世以后,陆氏最为强势的几年了。 也是陆巡止当初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不知道陆夫人现在后不后悔,会不会时常想起陆衍行这个不受宠的儿子给陆氏带来的辉煌。 —— 周清梵航班落地是中午,周生旸和洛甄提前十几分钟便等在了接机口。 周清梵拖着行李箱和二老碰了面,便同他们一起走向了停车场。 周清梵和洛甄一起坐到了后排,车子启动后,洛甄便盯着周清梵略显憔悴的脸观察着,眼底眉梢都是心疼,“没睡好吗?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 周清梵微笑着说:“想着要回家了,激动得没睡好。” 洛甄:“这次能住几天?” 周清梵:“初九回吧,我跟愿愿多请了两天假。” 提起祝璞玉后,洛甄和周生旸两人便问了几句她和孩子的情况,周清梵回答完后,周 生旸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到相亲上:“璞玉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一个人,你羡不羡慕?” “之前你说,药上市了之后就考虑个人问题,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也要上上心。”周生旸催促的话还算是比较克制的。 周清梵知道他的用意,并没有反驳,而是笑着说:“好,先见见您和妈安排的这几个,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周生旸见她还算配合,略感欣慰:“我们给你介绍,也就是提供一个社交的渠道而已,感情还是要靠自己去找,自己看对眼最好,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找个喜欢的。” 周清梵:“嗯,我明白。” 周生旸和洛甄是很想让周清梵找男朋友没有错,但他们并不是单纯地要催她结婚。 经历了陆巡止的事情,他们更希望的是,周清梵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好好谈一场恋爱。 至于婚姻,两个人只要彼此喜欢,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的。 结婚应以感情为基础,事到如今,他们更不希望周清梵为了结婚而结婚。 这些话,周生旸和洛甄此前就和周清梵谈过了——即便他们不谈,周清梵心中也清楚得很。 …… 周清梵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炖肉的香味,不用想知道,周生旸和洛甄又是提前好几天就在准备她回来的这顿饭了。 周清梵每次回到家里,都会有种莫名松一口气的感觉。 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洛甄去炒了几道蔬 菜上桌后,一家三口便坐下来吃饭。 聊天时,周生旸忽然提起了陆衍行,跟周清梵问起了陆衍行的消息:“衍行现在还在瑞/士?” 当初陆衍行离开陆氏的时候,周生旸就挺惊讶的,也跟周清梵问过一次。 周清梵并没有详细说陆衍行离开的原因,只是跟他说了陆衍行去瑞/士了,回了他之前团队创业的公司。 看得出来周生旸是真的喜欢陆衍行,到现在还惦记着他的动向。 “应该是吧。”周清梵随口回了一句,语气听起来很平缓,“没联系过。” “也是。”周生旸点点头,想想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好联系。 聊起陆衍行后,洛甄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地说:“他在那个家也不容易,能出去也挺好的。” 洛甄隐约知道陆夫人区别对待两个儿子这件事儿,但只是有这么一个概念而已。 即便如此,洛甄还是会觉得陆衍行作为不受宠的那个,挺憋屈的。 洛甄和周生旸都不是那种会随意评价别人家家事的性子,但却因为陆衍行破了这个例。 周清梵有时候也会很好奇,陆衍行究竟是哪里这么招他们喜欢的? 之前他在柘城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看出来他有刻意讨好过二老的行为,可二老就是对他欣赏有加。 这算是眼缘么? 关于陆衍行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周生旸和洛甄便开始给周清梵介绍起了接下来她要“相亲”的对 象。 周生旸和洛甄原本是真的找到了好几个,但思来想去觉得连续几天见不同的人太过草率了,便决定将几人的基本情况跟周清梵说一说,让她自己选一个最想见的。 周生旸和洛甄两人都是老师,社交圈子也大都是这类人。 周清梵听过二老的介绍后,选了一个在北城政法大学做教授的对象见面—— 周清梵是随便选的,对于她来说,跟谁见面的区别都不是很大。 严格意义上说,对方是副教授,年龄上比她大一岁,博士学历,没结过婚。 对方不算是土生土长的柘城人,是中学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过来的,后来定居在这边。 午饭结束,周生旸便把对方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周清梵为了让他安心,当着他的面给对方发了好友申请。 不过对方可能是在忙,当下并未得到回复。 下午的时候,周清梵才接到了好友通过的提示,对方应该也知道她的身份,加上好友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解释。 【不好意思,之前在飞机上。】 周清梵回复:【没关系。】 接着,对方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没说背景,只报了个自己的名字,让她改个备注,方便联系。 周清梵同样也对对方做了自我介绍。 第一次聊天就这么结束了。 聊完之后,周清梵将他的备注改成了真名:尉宁。 当天晚上,两人没有联系。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周清梵收到尉宁发来的消息,问她 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 周清梵同意了。 跟周生旸和洛甄报备过之后,她便开了洛甄的车出门。 十点钟,周清梵在咖啡厅和尉宁碰了面,尉宁是提前到的,咖啡厅的人不多,周清梵很快便找到了他。 尉宁气质还不错,很有教养,待人也很礼貌。 虽然他们是“相亲”,但他全程都没有问过任何冒犯性的问题。 第652回 世界太小 周清梵跟尉宁聊了一会儿,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很多时候跟陌生人见面聊天都会有不适感产生,但跟尉宁聊的时候,不会有这种感觉,相反还挺放松的。 她觉得他们有可能发展成朋友,至于喜欢不喜欢……暂时没什么感觉。 尉宁也在北城,两人聊了不少那边的事情,尉宁得知她在做药物研发后,露出了钦佩的神情,“那你很厉害啊,实验室的工作都很累的吧。” “还好,习惯了。”周清梵说,“我很珍惜工作的时间。” 尉宁半开玩笑地说:“你是我见过最热爱工作的人。” 周清梵:“嗯,工作的机会来之不易。” 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就会分外地珍惜,之前被迫停了那么多年,周清梵这一年多里,的确有些“报复性工作”的意思。 聊起来这个,周清梵便顺势跟尉宁提及了一个之前没聊过的话题:“我结过婚,介绍人应该有和你说过的吧?” “有。”尉宁点点头,“现代社会,婚姻自由,这不影响个人价值。” 周清梵知道他这话可能是出于礼貌的场面话,但还是要感慨一句他的修养,跟这种人相处起来很舒服,这次的“相亲”也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谢谢。”周清梵很坦诚地对他说,“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这话背后的意思,尉宁当即就听懂了,照样保持着得体的微 笑,十分尊重她的选择,“很高兴交到这么优秀的朋友。” 周清梵想,尉宁应该也对她不来电,如此一来,两人相处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周清梵很久没交过朋友了,难得遇上一个能聊得来的,她也不排斥和尉宁相处。 所以,一个春节假期下来,周清梵跟尉宁见了四五次,两个人约了好几顿饭,关系也越来越熟了。 周清梵在第一次跟尉宁见面回去之后,就跟周生旸和洛甄表明了自己对他不来电,但可以做朋友。 周生旸跟洛甄对此没什么意见,见她多交了个朋友也开心。 周清梵的春节假期过得很愉快,很轻松。 每次回柘城,她都会变得特别松弛,周围的空气里满满的都是安全感,包裹着她,好像做错任何事情都不要紧。 …… 假期转眼就结束了。 周清梵的归程定在正月初九,彼时已经过去了春运返程的高峰,机场的人不是很多。 周清梵是早晨的航班,七点钟便办完了登机手续坐在了候机厅。 候机的时候,周清梵拿出平板看了一下工作邮箱。 公司昨天已经正式开工了,邮箱里抄送了几封会议纪要。 周清梵正专心致志看着平板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坐了个人。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了一眼,看见旁边的尉宁后,愣了一下:“你也今天回北城?” 尉宁看看她手里的平板:“打扰你工作了么?” 周清梵:“没有,我还没 开工,看看会议纪要。” 尉宁:“没开工就工作,非常敬业。” 周清梵:“我以为你假期比较长。” 尉宁:“学校那边假期是长,不过我还有些私人工作处理。” 周清梵点点头,大学教授出去接一些私活挺常见的,这属于个人隐私,话题也比较敏感,她便没有多问。 尉宁:“你几点的航班?” 周清梵:“八点半,我们应该是一趟吧?” 尉宁跟她对了一下航班号和时间,发现他们的确是同一班,他笑着揶揄了一句:“咱们还挺有缘分的。” 周清梵点点头,确实是挺巧的,之前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没聊过返程航班的事儿,竟然还订到了同一趟。 —— 周清梵回到北城的隔天就回实验室上班了,年初实验室有新的研发项目要做,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周清梵这一忙就是半个多月,这期间尤杏跟她提了好几次介绍她跟唐凛那个教授朋友见面的事儿,周清梵因为空不出来时间,一直没给准信儿。 一直到三月份,周清梵终于没那么忙了,尤杏再提起时,她便答应了周六晚上的饭局。 这次饭局是尤杏让唐凛组的,怕周清梵尴尬,尤杏打算先四个人一起吃饭,让周清梵跟对方认识一下,接下来再单独相处。 周六这天一早,刚起床,周清梵就接到了尤杏的语音电话。 “你今天就穿上次我送你的那件白色风衣吧,头发做个微卷啊,哦对了, 口红用999,你平时太素了……”尤杏兴致勃勃地在那头给周清梵穿搭妆容的建议。 周清梵难得见尤杏这么操心唠叨的模样,笑着答应了她,“好,都听你的。” 尤杏:“那你搞好了给我发个照片。” 周清梵:“……这么隆重么?” 尤杏:“嗯哼,我有种感觉,你俩很般配,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周清梵无奈地笑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感觉。 虽然无奈,但周清梵并没有反驳尤杏,通完电话之后,她便起床去给窗台的多肉浇水了。 周清梵的公寓有个小阳台,搬进来之后,她在阳台上养了一排多肉,还有两盆仙人掌,算是业余爱好。 周清梵好久没双休了,料理完植物之后又回床上躺着睡了一会儿。 她周末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躺在床上放松,连饭都想不起来吃。 晚上饭局的时间是六点,周清梵四点钟的时候就起来洗澡化妆了。 她的造型都是按尤杏早上给的建议做的,头发做了微卷,化了个相对干练的妆,口红用了正红色。 白色的风衣里配的是一件黑色的修身打底。 周清梵在镜子前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之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尤杏,尤杏一口气发了五六条消息过来赞美她,情绪价值拉满了。 周清梵和尤杏聊完天,便出发往餐厅的方向去了。 六点不到,周清梵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入了楼上的包厢。 她进门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三 个人。 周清梵先看到了尤杏和唐凛,最后,视线停在了旁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对方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清梵的眼睛睁了很大,破天荒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久不见。”尉宁放下茶杯,朝她招了招手。 周清梵:“……” 所以,尤杏说的唐凛那位教授朋友,就是他?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第653回 伴郎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回应尉宁的话,就先听见了尤杏惊讶的声音:“等会儿,你俩认识?” 尉宁闻言,笑着看向周清梵:“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周清梵在尤杏惊讶的目光下,开口同她解释:“春节放假回家的时候,我爸妈介绍我和尉宁认识的。” 尤杏:“……”那不就是她的相亲对象? 这未免也太巧了,她想介绍给周清梵的人,居然就是她父母挑中的相亲对象。 这么一说,周清梵和尉宁也算是挺有缘分的。 看周清梵对尉宁的态度也不怎么排斥,尤杏觉得这俩人有戏,便直接安排着周清梵跟尉宁坐一起了。 周清梵没有拒绝,在尉宁身边坐了下来,她侧目看着尉宁说了一句:“太巧了。” 尉宁:“唐太太没跟你介绍过我的名字?” 周清梵往尤杏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 之前尤杏只是说对方是个长得挺帅的大学教授,详细的资料没说过,周清梵本身也没太上心,自然也不会追着问。 尉宁笑着说:“那我不一样,我在来之前就知道是你。” 周清梵尴尬地笑了笑。 尤杏盯着尉宁跟周清梵说话的样子观察了一会儿,她感觉尉宁对周清梵是有些意思的,真撮合一下,这两个人肯定有戏。 尤杏跟尉宁接触的次数不算多,但因为唐凛的关系,对尉宁的背景倒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尉宁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家庭背景和周清梵家里很像。 尤杏 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方方面面都很般配。 于是,吃饭期间,尤杏时不时地就给周清梵使眼色,还经常说些撮合他俩的话。 好在周清梵和尉宁之前相处过一段时间了,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尴尬。 晚饭之后,尤杏就先拉着唐凛走了,周清梵看着尤杏溜之大吉的模样,有些无奈,她侧目看了一眼尉宁,主动邀请他:“下去散散步吗?” 尉宁:“好啊,乐意之至。” 餐厅附近有个公园,周清梵和尉宁去了公园里散步消食,开春了,公园里比冬天的时候热闹了不少。 走了几步路,周清梵随口跟尉宁聊了起来:“你跟唐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尉宁:“我父亲和他父亲是大学同学,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周清梵点点头,“今天真的很巧。” 尉宁:“其实,如果今天不是你,这个饭局我是不会来的。” 他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说这话时,眼神有些炽热。 周清梵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但她不至于连尉宁的这个眼神都看不懂。 周清梵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尬笑。 尉宁情商很高,见她不知所措,便笑着宽慰她:“不用这么大压力,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很清楚你目前只把我当成朋友。” 周清梵:“抱歉。” 尉宁:“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道歉。”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给自己这么高的道德标准,你本就没有义务对 别人单方面的好感负责。” 周清梵点点头,道理她都是明白的,“嗯,我经验比较少。” 尉宁:“以前没有人追过你吗?不应该啊。” 周清梵:“可能因为我结婚比较早吧。” 尉宁“嗯”了一声,提起她上一段婚姻,他很有分寸地没有多问,这也是周清梵愿意和他相处的原因——他不会做任何让人感到冒犯或是不尊重的行为。 周清梵在人际关系里,本身就是边界感比较强的那类人,她也会因为同样的特质去欣赏一个人。 周清梵跟尉宁在公园里头闲逛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便各自开车回家了,临别之前,尉宁约她下周去看话剧,周清梵同意了。 —— 晚上十点钟,周清梵刚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尤杏打来的语音电话,她按下接听,将手机放到一旁开了扩音,一边做护肤,一边和尤杏聊着。 “怎么样怎么样,我跟唐凛走之后你俩去干嘛了?”电话一接通,尤杏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周清梵往脸上喷着护肤水,“去旁边的公园走了半个多小时。” 尤杏啧了一声,“你还愿意跟他去公园散步,以前没有男人有这种待遇吧。” 周清梵:“尉宁人挺好的。” 她没有掩饰自己对尉宁的欣赏,也不吝啬地称赞:“跟他相处起来比较舒服。” “那肯定的啊,周老师和洛老师肯定是万里挑一选中的他。”尤杏说,“我也跟唐凛打听过了,尉 宁以前就谈过两个女朋友,而且分手都特别体面,他前女友对他评价都可高了。” “要不要试试?我看他挺喜欢你的。”尤杏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我觉得你对他也挺特别的。” “是吗?”周清梵反问。 尤杏:“换做是别的男的,你会跟他去公园散步吗?” 周清梵:“这就算特别啊。” 尤杏无奈:“那不然咧,你还真是没开窍啊我的宝。” 周清梵:“……” 尤杏:“希望接下来尉宁能带你体验一下美妙的恋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怦然心动。” 周清梵跟尤杏聊了十来分钟,后来唐凛喊尤杏去睡觉,尤杏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周清梵回味了一下尤杏的“怦然心动”论,冷不丁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陆衍行的生日,他带她去山顶看星星的那次。 周清梵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额头,怎么又想起他了。 —— 苏黎世,晚上十点半。 陆衍行结束加班回到公寓,坐在餐桌前吃着在超市打折区买的三明治,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温敬斯”三个字之后,按了接听键。 “你是没睡还是起了?”陆衍行算了一下国内现在的时间,有些意外他怎么这个时候打来。 “我跟愿愿的婚礼日期定下来了,四月二十号。”温敬斯答非所问,直奔主题,“你回来么?给我当伴郎。” 陆衍行顿了几秒,沙哑着声音开口:“ 谁用离婚的人当伴郎。” “我也是二婚了,哪来那么多讲究。”温敬斯笑笑,“我跟愿愿商量过了,她没什么意见。” “你找别人吧。”陆衍行没同意。 温敬斯“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勉强他,只是问:“伴郎不当,那婚礼参加么?” 第654回 很陌生 陆衍行捏着手机的手指收拢几分,垂下目光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盯了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不一定有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好,那你定下来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得提前给你安排房间。”温敬斯还是很尊重他的选择。 陆衍行:“哦,好。” 温敬斯:“最近工作还很忙么?” 陆衍行:“老样子。” 温敬斯:“注意身体。” 陆衍行:“这话应该我跟你说,你忘记医生说的话了?你的身体不能熬夜。” 温敬斯:“好,那我去休息了。” 陆衍行挂了电话,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两口,耳边还回荡着温敬斯方才说的话。 温敬斯和祝璞玉补办婚礼,是早在计划之中的事儿,陆衍行当初离开北城的时候就知道未来会面临这个问题,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想通要不要回去。 如果回去,一定会见到她。 想到周清梵,陆衍行的呼吸沉了几分,双手紧紧握着马克杯,几乎要将杯子捏碎了。 快两年了。 离开北城之后,陆衍行跟温敬斯的联系算是比较频繁的,一周起码有一次。 不过,他们之间聊到周清梵的次数屈指可数,温敬斯只在周清梵入职恒通的时候跟他提过那么一次,后来,关于周清梵的消息,陆衍行都是在国内相关新闻里看到的。 周清梵不算什么知名人物,她的新闻也不会挂在头版头条,基本上都是实验室有些成绩了, 才会有相关的报道,都集中在比较专业的版面,要么就是恒通的官网。 陆衍行上次看到周清梵的照片,就是在恒通官网的照片墙上,那是新药成功上市之后的庆功宴,她作为项目负责人在台上讲话。 陆衍行记得很清楚,她那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西装,脚上踩着高跟鞋,头发是挽起来的,精致干练的妆容让她看起来自信而稳重。 同样地,也很陌生。 两年的时间,是个人都会变,她本身就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回归自己擅长的领域之后,锋芒显露出来,也很正常。 就算温敬斯没有提过,陆衍行也可以肯定,周清梵身边不会缺男人追她——就算她已经结过一次婚,也不会影响她的桃花运。 想到这里,陆衍行扯起嘴角来笑了笑。 不管有没有男人追她,不管她桃花运如何,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陆衍行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思路被打断,他微微拧眉,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 陆衍行走到门前开了门,看到拎着保温袋站在面前的女人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吃的呀。”谈滢晃了一下手里的保温袋,“我今天去了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中餐厅,给你打包了几道菜——你吃过没?” 谈滢一边说,一边越过陆衍行走进了公寓。 她知道他洁癖严重,直接将鞋脱到了门口,赤 脚走向了餐厅。 陆衍行关上门,跟随她的脚步走了过去。 “你又吃冰的三明治?”谈滢看着陆衍行盘子里剩下的那半个打折三明治,忍不住唠叨他:“你是不是忘记你上次吃冷的吃到进医院了?” “我不是买了面条的吗,你回家煮个面耽误不了多久的。”谈滢将保温袋里的菜拿出来摆到餐桌上,“菜还热的,你趁热吃吧。” 陆衍行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揉揉眉心,对谈滢说:“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呀,我乐意行不行。”谈滢推着陆衍行坐下来,“赶紧吃,别辜负我一番好意。” 陆衍行“嗯”了一声,同她说了一句“谢谢”之后,拿起筷子吃起了菜。 陆衍行的口味偏向于中式,他来这边之后最不适应的就是饮食,但平时没空去吃中餐,更没精力自己做饭,所以基本上是敷衍了事,再加上工作忙,他来这边之后清瘦了不少。 谈滢托着下巴观察了一番陆衍行,“哎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又瘦了?” 陆衍行:“有么。” 谈滢:“眼窝都深了,要么就是熬夜熬的。” 陆衍行:“可能吧。” 谈滢:“你真的应该放个假了——我带你去威尼斯玩儿吧!” 陆衍行:“不用了,我忙。” 谈滢:“就是因为忙才要解压,解压了才能更好地工作嘛——就下周,去不去?最多七天,公司离开你七天又不是不能转了。” —— “意/大利? ”周清梵放下咖啡,惊讶地看着对面发出邀请的尉宁:“这么突然?” 尉宁:“怎么样,有兴趣吗?”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大概去多久?” 尉宁:“我的时间比较充足,没什么限制,所以主要看你。” 尉宁带的是大四,这学期一开学基本上没课了,他休假不需要考虑调课的问题了,轻松很多。 周清梵年初也不是很忙,她前两年一直在连轴转工作,的确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过春节的时候她就在想年后安排一次旅行,只是没想好目的地,这会儿恰好尉宁发出了邀请,她又有申根签证,思索一番之后,觉得跟他搭伙去旅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可能最多十天吧。”周清梵算了一下自己的年假。 尉宁:“十天足够了,我们还可以再走几个国家——你之前去过欧/洲吗?” 周清梵摇摇头,“读研的时候跟导师去德/国参加过一个论坛,其他地方还没去过。” 尉宁:“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把出发时间定在了下周,周清梵刚好最近没什么工作安排,请假流程批得很顺畅。 “对了,我朋友马上办婚礼了,我想趁这次出去玩给她准备礼物。”周清梵咨询尉宁:“你有渠道联系到那边的设计师吗?” “巧了,我博士的同学在米兰做知产官司,他认识很多服装和珠宝设计师。”尉宁拿起了手机,“你 需要什么,我先帮你问问。” 周清梵:“项链和耳钉。” 尉宁点点头,发了消息出去,“等他回我了我再通知你。” 周清梵:“谢谢你。” 尉宁被她的客气逗笑了。 —— 隔周的周二,一早,周清梵便和尉宁在北城机场碰了头。 两人排队办了出境的相关手续,之后便一同去了候机厅等待。 第655回 熟悉的名字 周清梵和尉宁旅行的第一站是米兰,因为出发比较仓促,周清梵没时间做功课,但她比较配合,行程方面都听尉宁的安排。 周清梵比较挂心的是给祝璞玉选结婚礼物的事情,尉宁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在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就跟她说,已经让朋友和设计师约好了时间,明天下午就可以去他的工作室。 周清梵觉得跟尉宁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他很会为人考虑,有些事情都不需要她开口,他就替她办好了。 周清梵不经常出国,这一趟出来时差有些倒不过来,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晨在餐厅和尉宁碰面之后,尉宁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憔悴。 “你OK吗?”尉宁询问了周清梵一句,“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调整一下行程。” “不用,我没关系的。”周清梵说,“喝杯咖啡就好了,就是不经常出国,时差倒得有些慢。” 尉宁:“嗯,那遇到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周清梵:“好的。” 尉宁定的行程并不赶,他们上午只有去画廊参展这一项安排,下午就直接去设计师那边跟对方碰头了,时间充裕。 周清梵喝了一杯咖啡之后精神充裕许多,回去简单收了一下东西就跟尉宁一起出发了。 …… 参观画廊的行程很愉快。 周清梵是个工科生,她很少关注文艺作品,但今天认真看了画展之后,震撼不小。 人在那个环境里,是会被感染 到的。 周清梵也是在参观的时候才知道,尉宁曾经还学过油画,对他的认知又深了一层——他说他母亲很喜欢油画,小时候是把他当成未来的画家培养的,但后来“及时止损”了,送他学了法律。 周清梵被他幽默的表达逗笑了,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你现在还会画画么?” “会啊,有机会送你一幅画。”尉宁说。 周清梵点点头,“那我到时候裱起来挂在客厅墙上。” 周清梵闲暇时间不多,但只要有空就会布置一下家里,这也算是她的一个小爱好。 正好前阵子她就有买一幅画挂在客厅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现在尉宁说送她,她也不必去花时间选了。 虽然没见过他的画,但直觉告诉她,尉宁的水平不会很差——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做得很好的人。 午饭的餐厅也是尉宁选的,是他之前吃过的一家。 周清梵不怎么挑食,全是靠着尉宁的推荐点的餐,这顿饭也吃得很满意。 周清梵抢在尉宁之前买了单,说是感谢他送她画。 尉宁笑着说:“看来我这画是不送不行了。” …… 周清梵和尉宁和设计师约的时间是三点,吃完午饭,两人一边消食一边散步,来到了设计师的工作室。 设计师是时尚圈内很有名的人物,和好几个奢侈品牌都有合作,她的工作室里摆着她各个时期的作品,样样都是精品。 周清梵用英文和 设计师沟通了几句,得知她是送结婚礼物后,设计师便带她去了最里面的一排展示柜。 “这里都是我为婚礼设计过的作品,你可以随便挑选,既然是艾瑞丝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她口中的艾瑞丝,就是尉宁的那位同学。 周清梵看了一眼身旁的尉宁,用中文对他说:“谢谢尉教授的人脉。” 周清梵很少有开玩笑的时候,也只有跟比较熟悉的人才会打趣几句,尉宁也了解她这一点,被她这么一说,也跟着说:“好说,以后老师罩着你。” 两人玩笑过后,周清梵便看向橱窗,开始认真地选礼物。 橱窗里头有戒指、项链、手链、皇冠、耳钉以及各种各样的配饰,个个都很亮眼,周清梵的看得眼花缭乱,半天都没选出来。 “我选择困难症要犯了。”周清梵和旁边的尉宁求助,“你有建议吗?” 尉宁动手指了指,“我觉得那个戒指不错。” 周清梵看过去,巧了,尉宁指的那枚戒指,她刚才也盯着看了很久,指环一圈是碎钻,正中间镶嵌着打磨精致的粉钻,简单的设计,却处处透着贵气。 只是,祝璞玉的婚戒,温敬斯已经提前找过专属设计师了,她再送戒指当礼物也不太合适。 周清梵跟尉宁解释了一下这个原因,随后又问他:“除了戒指,其它的呢?” 尉宁:“这条项链呢,看起来像同个系列的。” 周清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 过去,眼睛一亮:“这个很不错。” 尉宁:“你要不要试一试?” 周清梵:“不用了,就它好了。” 好不容易才选中一条,周清梵不纠结了,叫来设计师同她说了自己的选择,设计师听后夸她很有品位,因为那是她近半年里最满意的一件作品。 她叫来了助理去取项链做包装,自己则是带着周清梵和尉宁坐到了沙发前喝起了咖啡。 设计师以为尉宁和周清梵是情侣了,半开玩笑地说,“你们结婚时也可以找我设计婚戒。” 周清梵:“……” 尉宁动了动嘴唇,想要同她解释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了。 “Cecilia!”是有人在喊设计师的名字。 周清梵也听见了这道声音,和尉宁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是一名亚裔女子,长相活泼灵动,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很有感染力。 她似乎是和设计师很熟。 Cecilia看见她之后,也叫了她的名字:“Ying?你什么时候来的米兰?” “前几天啦,我们先去的威尼斯。”女子笑着应了一句,随后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问她:“你在忙吗?那我排个队。” “忙完了,他们在等包装。”Cecilia问Ying:“你这次需要什么?” “送结婚礼物,你有推荐的吗?” Cecilia笑了起来,心想着今天怎么这么巧,个个都来找她选结婚礼物 。 周清梵和尉宁很客气地让Cecilia先去忙,两人坐在沙发前继续等待。 周清梵端起咖啡抿了几口,看着Cecilia带着刚刚那名亚裔女子走到了旁边的柜台,两人驻足几秒,那女子便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陆衍行,你怎么还没到,快点呀,都等你半天了。” 熟悉的中文,熟悉的名字,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 周清梵手指一僵硬,咖啡差点洒出来,幸好她及时地兜住,放下了咖啡杯。 周清梵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那名名为“Ying”的女子。 第656回 周清梵谈恋爱了 刚刚她出现的时候,周清梵的确看出了她可能是华人,但并未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世界各地都见得到华人。 可是,当她用中文喊出“陆衍行”三个字时,周清梵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陆衍行这个名字并不常见,至少她目前为止没有遇到过重名的人。 “好嘛,那你快点儿。”周清梵又听见了Ying的声音。 她的声音里带着嗔怪,撒娇,听起来活泼又灵动——她的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大,最多二十五六的样子,神采飞扬,周身都透着一股积极向上的气息。 她挂上电话之后,一旁的Cecilia调侃她,“是你那位男朋友?” 她们两人也是用英文沟通的,所以周清梵可以无障碍地听懂她们聊天的内容。 Cecilia问完这个问题之后,Ying勾起嘴角神秘地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几分小炫耀和小得意,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视线,朝身后的方向看了过去。 Cecilia的助理将包好的项链带出来了。 周清梵立刻起身,从助理手中接过项链后,对一旁还在喝咖啡的尉宁说:“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OK,走吧。”尉宁听周清梵说累了,二话不说便放下了咖啡杯。 两人跟Cecilia道别后,便一同走出了工作室。 坐上回酒店的巴士车之后,周清 梵才抚着心口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幕正好被尉宁看见了,他笑着说:“今天累坏了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我们再出发。” 尉宁并不知道周清梵的心理活动,以为她是因为倒时差没睡好才这样的。 而周清梵也没有同他解释,她的手一直抚在心口的位置,低头看着脚下,耳边不断地回荡起刚刚那名女子的声音——她没有勇气留下来确认她口中的“男朋友”是不是陆衍行,但直觉告诉她,可能性很大。 陆衍行已经离开北城一年多了,他离开就是为了重新开始的,谈恋爱也很正常。 虽然刚刚只是短暂地碰了一面,但周清梵仍然清晰地感受到了Ying身上的眼光和旺盛的生命力,客观上说,她和陆衍行十分合适。 陆衍行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照亮他、救赎他,将他从过去的痛苦中拽出来。 周清梵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可是只要试着想一下陆衍行和她站在一起的画面,又觉得心脏发紧。 她攥紧了手里的包带,缓缓闭上了眼睛。 —— 陆衍行过来的时候,谈滢已经给他选了好几样东西。 陆衍行也是为了给温敬斯和祝璞玉选结婚礼物过来的。 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回去,但不管人到不到,礼物总归是要到的,前几天被谈滢拉到意/大利之后,陆衍行便跟她提了一句这个事情。 谈滢马上就联系了Cecilia,她在圈内的朋友, 行业金字塔顶端的设计师。 “其实我觉得那个戒指也挺好看的,但人家结婚,你送女方戒指多冒昧啊,所以就选同系列的镯子好了——”谈滢拿起自己相中的一款镯子,在陆衍行面前晃了两下,“你觉得怎么样?” 陆衍行看了看,“还可以。” 他主要是给祝璞玉选礼物,祝璞玉先天条件摆在那里,穿什么戴什么都不会难看的,只是陆衍行在这方面的确谈不上有品位,不像谈滢,堪称专家。 “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让人满意的答案。”谈滢瘪嘴,对于陆衍行的直男审美已经习惯了,“就它啦,你朋友肯定喜欢的,你赶紧去刷卡签字吧。” 陆衍行点点头,之后跟着Cecilia的助理去走购买流程,助理早就听说了他也是给朋友选结婚礼物的,便笑着同他聊了两句:“今天真是巧哦,我们工作室来了两对情侣,都是给要结婚的朋友选礼物。” 陆衍行点点头,并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转瞬两人走到了前台这边,陆衍行拿出信用卡递了上去,刷完卡之后,助理拿来一本顾客签名册让他在上面签字,说是工作室的工作流程。 陆衍行接过签字笔,打开册子准备签字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上面醒目的一行中文。 三个字。 周清梵。 陆衍行的动作顿住,右眼皮一跳。 他抬起头来看向助理,问他:“刚才来选结婚礼物的,也是华人?” 助理 点点头,“是啊,和你还有Ying一样,两人都是华人。” 陆衍行想起了他方才的描述,目光沉了几分:“情侣?” 助理:“是哦,很般配的一对,就像你和Ying。” 陆衍行没有再说话,低头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名字,面无表情地在下一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清梵的名字很特别,不会巧到有重名的。 她的字迹,陆衍行也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不存在什么弄错人的可能性——Cecilia助理口中的华人情侣,女方一定是周清梵。 男方呢? 周清梵谈恋爱了? 前几天温敬斯跟他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是怕他知道以后“受刺激”? 陆衍行扯起嘴角来笑了笑。 也是,他们的关系断了一年多了,她本来也不爱他,被强迫了那么久,如今终于成功摆脱他,开启一段全新的感情也很正常。 希望她这次吸取了教训,找的真的是和她“门当户对”的人。 既然都已经一起给祝璞玉和温敬斯选结婚礼物了,那么,婚礼应该也会带着人一起过去吧?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眉心再次跳了起来。 他抬起手来揉上眉心,头脑发热做出了决定—— 陆衍行掏出手机,找到温敬斯的微信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伴郎不当,婚礼我会去。】 发完之后,陆衍行又在后面跟了一句:【先不用让别人知道,我怕麻烦。】 过了几分钟,温敬斯 的回复到了:【明白,机票订了告诉我,我让南呈他们去接你。】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的回复,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周清梵谈恋爱了么”,之后又一字一字地删掉。 最后,变成了一句:【嗯,那就这样,不说了。】 陆衍行聊天期间,礼物已经打包好了。 谈滢见他拿着手机在看,便替他去取了礼物。 谈滢将礼物带过来的时候,陆衍行也放下手机了,她顺势将礼物递给了他。 陆衍行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 谈滢摆了摆手,问他:“你朋友什么时候婚礼?你回去么?” 第657回 她没有资格 陆衍行思忖几秒之后才回答她:“四月二十号。” 谈滢眼睛一亮,“诶,那个时候我没行程,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去北城玩儿。” 如果是平时,陆衍行应该已经毫不犹豫地拒绝谈滢了,但他忽然想起刚刚的签名,以及Cecilia助理说过的话,脑袋一热,点头答应了谈滢的话:“你有空就一起去。” 谈滢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求他的准备,没想到陆衍行今天答应得这么干脆,搞得她都不太习惯了。 不过,能跟他一起去北城,还是很不错的。 谈滢对陆衍行有意思挺久了,他们是在苏黎世的一场活动上认识的,大概是九个月前。 那天陆衍行喝多了,车也坏了,谈滢正好捡到了他,要送他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就住在同个公寓区。 谈滢很轻松地就知道了陆衍行家的门牌号,后来经常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又很快跟他身边的朋友混熟了,现在两人的关系还算比较近。 谈滢没跟陆衍行明确说过自己的想法,但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用点破,她都做这么多了,陆衍行也不至于觉得她只是为了好玩。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推开她,那就说明他们之间是有戏的。 现在她说要去跟他一块儿参加他朋友的婚礼,他也同意带她一起去了——直觉告诉谈滢,这可能是她跟陆衍行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 周清梵从Cecilia工作室 出来之后就回酒店了,原本她跟尉宁说好的要去附近一家店吃冰淇淋,但也没心情了。 尉宁以为周清梵就是累到了,回到酒店之后叮嘱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可周清梵根本睡不着。 回到房间,她直奔浴室冲了个澡,吹干头发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从傍晚五点半,一直躺到天黑,双眼盯天花板,毫无睡意。 一闭上眼睛,就是下午在工作室碰见的那个女人的脸,还有她娇嗔语气和明艳动人的笑。 以及她喊出的那句“陆衍行”。 心乱如麻。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早该想到的事情啊——他好不容易逃脱那个环境,当然要开始新的生活,他会遇到救赎他、治愈他的太阳。 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如果选择她,怎么算是重新开始? 何况,他现在连陆家都不要了,更不可能执着于在她这里宣泄对陆巡止的不满了。 这也是她对他唯一的价值了吧。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却依旧抑制不住窥探陆衍行感情生活的冲动。 她想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想知道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还想知道,他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周清梵攥着被子翻了个身,拿起了枕边的手机。 陆衍行交女朋友的消息,温敬斯应该是知道的吧?如果她现在去问…… 不行。 周清梵几乎是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抬起手 用力地拍了拍两边的脸颊,提醒自己清醒。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问。 不过,时间总会给她答案的——陆衍行今天都已经让他女朋友替他选送给祝璞玉的结婚礼物了,说不定婚礼现场也会带着她一起去。 如果他们一起出现,她好奇的那几个问题的答案也会随之而来。 周清梵试着想象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的画面,胸口堵得慌,躺着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撑着身体,另外一只手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样缓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好受了一些。 —— 米兰之行,因为这场意外,周清梵一直心不在焉的,跟尉宁出去玩儿的时候时常走神。 尉宁并不知道周清梵的这些心理活动,只以为她是太累了,还一个劲儿地关心她的身体。 周清梵原本就在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而愧疚,被尉宁一通关心之后,更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离开米兰之后,周清梵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投入旅行——可能是因为离开了那座偶遇的城市,周清梵的心理负担忽然轻了不少,她不必一边走路一边担心是否会碰上陆衍行和他的女朋友了。 第二站是西西里岛,岛上的风景很美,尉宁订的是海边的民宿,民宿四面环海,周清梵坐在房间里就能看见海水和当地的特色建筑,视野尽头还有一座教堂,像极了电影的画面。 周清梵在 西西里岛拍了不少照片跟尤杏和祝璞玉分享,祝璞玉看后有些心动,说是想要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玩。 尤杏当即便调侃她:“完咯完咯,温敬斯听见这话怕是要破防了,你看到这么好的风景竟然只想得到孩子来看,而不是跟他一起度蜜月。” 周清梵听完尤杏的语音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以为祝璞玉看到照片会想着和温敬斯来度蜜月的,没想到她最先想到是星星和知越,可能这就是当妈妈之后不知不觉的变化吧。 一想到这个,周清梵的思路又不可避免地拐到了陆夫人和陆衍行身上,她连忙就此打住,走到露台上坐下来吹风清醒。 —— 周清梵跟尉宁的旅行一共进行了十三天的时间,走了四个不同的国家,尉宁是个合格的“导游”,周清梵跟他出来玩得很开心。 结束旅行回到北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了。 距离祝璞玉和温敬斯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准备工作也越来越忙了。 婚礼的场地已经定好了,设计图也出来了,祝璞玉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叫了周清梵和尤杏来参考。 周五这天下班后,祝璞玉带着尤杏来接了周清梵,三人一起去了碧水山庄实地考察。 看完场地之后,三人便在碧水山庄的餐厅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 晚饭时,尤杏问起了周清梵和尉宁旅行的感受:“怎么样,你俩这趟出去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祝璞玉闻 言,也好奇地看向了周清梵,等待她的答案。 周清梵稍作思考后,才回答:“尉宁是个很好相处的朋友的,跟他一起玩挺开心的。” 尤杏听完之后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得嘞,恭喜他喜提好人卡一张。” “缘分没到,强求不来。”祝璞玉倒是挺平和的。 虽然她也觉得尉宁各个方面都跟周清梵挺般配的,但感情主要讲究一个感觉。 没感觉的话强行在一起也没意义。 第658回 不认识 话题没在周清梵身上集中太久,很快三人就又聊回了祝璞玉婚礼的事情。 说到宾客名单和伴郎安排的时候,周清梵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不过,祝璞玉所说的伴郎名单里并没有出现陆衍行的名字。 周清梵过后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就算陆衍行真的会来参加婚礼,也不可能做伴郎,他都结过一次婚了,这种情况一般也不会当伴郎的。 祝璞玉和尤杏应该是在刻意照顾她的心情,即便是聊起婚礼的事情都没有提过陆衍行的名字,但周清梵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 时间一天天地过,一眨眼的时间,距离祝璞玉和温敬斯的婚礼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旅行回来之后,周清梵和尉宁的关系比之前近了许多,两人的联系也愈发频繁了。 周清梵跟尉宁把话说得很明白,她很珍惜这个朋友,但实在对他不来电,尉宁对此也不介意,还是很喜欢找她玩。 之前尉宁答应了送周清梵一幅油画,隔了快两个月,这幅画终于送到了周清梵的手上。 周六这天下午,周清梵从超市买东西回来,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就被忽然出现的尉宁挡住了去路。 周清梵被吓了一跳,抬起手抚上心口,惊魂未定:“你怎么来了?” 尉宁虽然前阵子就知道她的住址和门牌号了,但他一向很有礼貌,来找她之前都会先征求她的同意,这种忽然出现的情况还是得第一次。 “给你送东西的。”尉宁神秘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车,“走吧,过去看看。” 周清梵被尉宁的表情勾起了好奇心,拎着购物袋的随他一起往前走。 走了十几米,两人停在了车后面。 尉宁按了一下后备箱的开关,门缓缓打开,周清梵看到了摆在里头的一副装裱精致的油画。 看到画作的瞬间,周清梵马上就想起了两人在米兰展览馆的那个约定——作为一个成年人,周清梵听过太多客气的场面话,这是社交里不可避免的环节,她并不会因为场面话的失约就认定一个人人品有问题。 但如果对方真的言出必行,那是一定会加分的。 “太久没画了,提笔的时候没什么灵感,所以耽误的时间长了点儿。”尉宁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到今天才送,说完之后,他笑着努努嘴,“希望你喜欢。” “喜欢,很喜欢。”周清梵连着说了两遍,她很少用这样强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谢谢你。” 画的内容和精致程度抛开不谈,单是尉宁这个言出必行的行为就很令人感动了。 “那我帮你搬上去。”尉宁说,“我记得你说要挂在客厅的墙上,我顺便帮你挂了,这样你就不用再找物业帮忙了。” 尉宁考虑得很周到,周清梵点点头,又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油画是对开的,加上装裱框之后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不过尉宁搬得很轻松。 尉宁是第一次进周清梵的公寓,他停在门口脱了鞋之后问了一句周清梵,得到她的同意之后才进去的。 他真的是个非常礼貌的人,周清梵再次感慨。 尤杏说得没错,如果她喜欢尉宁的话,跟他在一起应该是很舒服的,可惜她没感觉。 在尉宁的询问之下,周清梵为他指了自己要挂画的地方,尉宁拿了打孔器在墙上打了孔,动作熟练地拧了几道螺丝,短短十几分钟,就把画挂上去了。 油画挂在木质茶几桌上方,茶几上摆着复古纯白色的花瓶,里面插了的几支百合花,这角落乍一看过去很吸引人,和周清梵之前预想的画面差不多。 尉宁帮周清梵装完画之后便打算离开了,周清梵拦下他,说:“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刚才买了些食材。” 她原本也是打算自己做几道家常菜吃的,难得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多一双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尉宁被邀请之后很开心,但还是没忘记同她确认一遍:“你方便吗?” 周清梵点点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一个人炒几道菜也吃不完,你不嫌弃我做饭难吃就行。” 尉宁被她的说辞逗乐了,“那我尝尝有多难吃。” …… 其实周清梵厨艺还过得去,买房之后她学了几道家常菜做给自己吃,味道算不上多惊艳,但是是吃得下去的。 尉宁尝了两口之后,恨不得把她夸上天,周清梵听着他的夸奖,脸都有些红。 不过情绪价值的确是给到位了,不管是真是假,她听了都觉得挺开心的。 于是,周清梵对尉宁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再来吃。” 尉宁挑眉:“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清梵跟尉宁相处得比较熟了,在他面前的话也会稍微多一些,起码两人聊天时是不会冷场的,并且什么都能聊。 饭吃到一半,尉宁忽然想起了祝璞玉和温敬斯婚礼的事儿,两人聊起来的时候,周清梵才知道,温敬斯也给尉宁送了邀请函。 之前尤杏和唐凛介绍尉宁给周清梵认识的时候,周清梵就猜测尉宁应该跟温敬斯也是认识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挺熟的,温敬斯竟然还会邀请他参加婚礼。 —— 祝璞玉婚礼的前一天,周清梵和尤杏便来到了碧水山庄。 祝璞玉分别为她们安排了房间,周清梵进去放置了一下东西,挂好衣服之后,便准备去楼下看婚礼现场走流程。 周清梵按了电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电梯停下后,她便习惯性地要迈步进去。 但电梯里有人。 周清梵脚步顿住,侧身让路的同时,忽然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哎呀我好喜欢这里啊,我们后面几天可以一直住这儿吗?” 周清梵眉心跳了两下。 她抬起头来看过去,最先看到的不是说话的女人,而是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他被她挽着胳膊,正认真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一年多没见。 他身上的戾气仿佛减退不少。 应该是身边女人的功劳吧。 周清梵不自觉地攥住掌心,胸口那股堵塞感又上来了。 陆衍行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停下脚步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的视线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周清梵心脏一紧,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他打个招呼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忽然问:“诶,陆衍行,这是你朋友吗?” “不认识。”陆衍行收回视线,言简意赅地抛出三个字。 第659回 是你女朋友吧 陆衍行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周清梵在对面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像石头似的砸在她的心上。 不认识。 周清梵的手攥得更紧,她就这么停在原地,看着陆衍行和那名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电梯的门打开再关上,周清梵迟迟没有进去。 直到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周清梵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再次按下电梯踏进去。 电梯很快就停在了楼下,周清梵几乎是慌不择路走出来的。 一想到她坐的是陆衍行和他女朋友坐过的电梯,周清梵就有种备受煎熬的感觉,她在电梯里的时候,甚至都不太想呼吸。 周清梵下楼之后,匆匆走到了婚礼场地,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情绪,她强行挤出了一抹笑。 所幸,祝璞玉和场务还有司仪聊着婚礼流程的事儿,顺便还要跟知越和星星沟通花童的任务、而尤杏也一直在帮着两个小朋友排练,因此周清梵微妙的小情绪没有被发现。 祝璞玉和温敬斯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才走到今天,婚礼对于他们来说来之不易,算得上是这一生的几大重要时刻之一,周清梵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他们的状态。 排练流程一套走完,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周清梵和祝璞玉还有尤杏一起带着知越和星星往餐厅的方向走。 星星还沉浸在刚才的排练里,想着自己撒花的动作怎么才能做得漂亮一些,还骄傲地说,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超级羡慕她和知越可以参加自己爸爸妈妈的婚礼。 星星是个感染力很强的孩子,即便是周清梵这种性格淡然的人,每次跟星星相处都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祝璞玉和温敬斯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真的很幸福。 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每每看见星星或者知越的时候,周清梵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曾经失去过的那个孩子——更准确地说,是胚胎。 TA被扼杀得太早,所以一直到人流手术结束,她都不知道TA的性别,即便现在想要幻想,都不知道该假设TA是男是女。 周清梵算是看着星星和知越出生长大的,她虽然一直都很喜欢两个孩子,但在流产之前,周清梵从未因为两个孩子而对祝璞玉产生过“羡慕”。 可现在她总是会这样想。 她还会想,假设她当时糊涂一些,把孩子留下来,现在孩子应该也到了学说话的月龄了…… “清梵干妈,我脸上有东西吗?”星星看到周清梵一直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开始担心起了形象管理的问题。 听着星星脆生生的声音,周清梵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那张圆乎乎的可爱小脸蛋笑了起来,眉宇间都透着温柔:“没有,星星很漂亮,干妈看呆了。” 小朋友很吃这样的夸奖,捂着嘴巴嘻嘻笑了起来。 周清梵在这边桌上坐下来不久,餐厅里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婚礼提前一天到的,基本上都是跟祝璞玉和温敬斯关系很近的人。 周清梵看到渠与宋和陈南呈过来的时候,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陆衍行应该要下来了。 果然,不出三分钟,周清梵便听见渠与宋喊了一声陆衍行的名字。 渠与宋和周清梵坐在同一张桌上,他这一喊,桌上的其他人都听见了,星星和知越许久不见陆衍行,更是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两个小朋友便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陆叔叔”,然后挥着小手要他来这边坐。 祝璞玉和尤杏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了周清梵。 祝璞玉和尤杏都是今天下午才知道陆衍行要来的。 温敬斯说了这事儿的时候,祝璞玉还有些生气他之前的隐瞒,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他们这一层关系在,周清梵和陆衍行迟早会再见。 陆衍行离开之后的这一年多,祝璞玉和尤杏几乎没有在周清梵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也就更不可能去询问她对陆衍行的态度了。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周清梵和陆衍行之间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 两人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一个女人匆匆走进来,停在了陆衍行的身边。 祝璞玉和尤杏同时皱起了眉,再次对视。 周清梵看到女人过来之后,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 陆衍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会带人过来,所以,谈滢刚一出现,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渠与宋愣了一会儿,偷瞄了一眼低着头的周清梵,忍不住问他:“衍行,这位是?” “谈滢。”陆衍行只介绍了她的名字,但没有介绍两人的关系。 渠与宋动了动嘴唇,想继续问的时候,知越已经嘴快地替他问了:“陆叔叔,这是你的女朋友吧?” 童言无忌。 知越这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祝璞玉捏了一把知越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知越聪明得很,当即便看懂了祝璞玉的意思,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便赶紧闭嘴。 “回来了。”祝璞玉抬起头跟陆衍行打了个招呼,随后将目光转向他身旁的谈滢。 女人穿着黑色的宽松款毛衣,下面是条A字裙,脚上踩了一双短靴,看似随意慵懒,细节里却处处透着精致和时尚。 她的气质很阳光,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和生命力。 客观上来说,这样女人和陆衍行是很适配的,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灼热的伴侣,一般人根本带不动他,能量低一些的,还会被他吸干。 所以祝璞玉始终没有去“撮合”过陆衍行和周清梵,一是因为她不愿意去干涉朋友的感情,二则是因为她一直认为周清梵和陆衍行不合适。 即便没有当初的阴差阳错,他们也不适合在一起。 周清梵注定给不了陆衍行需要的那些东西,而周清梵跟他在一起同样也会很累。 “陆叔叔你坐我身边吧!”星星热情地对陆衍行发出了邀约。 陆衍行刚想拒绝,谈滢已经替他答应了,动手拉住他的胳膊催促:“好呀好呀,快坐~别让小朋友等着了。” 第660回 富婆 谈滢一向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小孩子,她刚刚进来就被这对可爱的龙凤胎给吸引了视线,能坐在同一桌上逗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况且,小朋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发出邀请、谁会忍心拒绝? 陆衍行最后就这么被谈滢拉着坐在了星星的旁边,而他们两人的位置刚好跟周清梵面对面。 尤杏坐在周清梵旁边,一抬眼看到这一幕都觉得碍眼得很。 尤杏凑到周清梵耳边,低声对她说:“咱俩换一桌。” 指望陆衍行换桌是不可能的了,星星看起来很想念他的样子,这会儿已经拉着陆衍行聊起来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带周清梵换桌。 “不用了,没事的。”周清梵当然非常清楚尤杏带她换桌的原因,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这样走,显得太刻意。 陆衍行刚才都已经说了“不认识”她,她这个时候躲来躲去,没意义。 况且他们的朋友圈重合度太高,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她总要慢慢适应的。 也要适应他交女朋友这件事情。 周清梵承认,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在米兰“偶遇”他们的那次起,她便开始好奇陆衍行和谈滢之间的相处模式。 有些残忍的事实,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彻底扼杀幻想。 她可能正需要这样的机会。 尤杏被周清梵拒绝之后,也不好再拉着她换——不然显得周清梵有多介意似的。 过了一会儿,温敬斯和唐凛也到了。 周清梵看到唐凛之后,挪到了旁边的空位上,把尤杏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唐凛。 唐凛和周清梵说了一句“谢谢”。 温敬斯和唐凛到后,一桌的人便齐了,大家开始动筷子吃饭。 陆衍行一年多没回来,今天冷不丁地出现,还带了个女人一起,席间的话题自然是围绕他展开的。 陈南呈:“什么时候决定回来的?都没听你说过。” 渠与宋:“就是就是,瞒得真够紧的,一出现就来个大的。” 自己回来就算了,还带了个女朋友一起,真是把人整不会了。 渠与宋现在已经默认谈滢是陆衍行的女朋友了,虽然他还没有承认,但——如果只是普通关系,陆衍行是不可能把对方带来参加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的。 不过渠与宋也挺震惊的,陆衍行这行动也是挺快的…… 渠与宋虽然是后来才知道陆衍行和周清梵的那些事儿的,但他和陈南呈也没少见过陆衍行为了周清梵发疯,更没少见识他对周清梵的占有欲。 之前周清梵还是他名义上的嫂子,渠与宋苦口婆心劝过他好多回,别拉着人不放了,但陆衍行不听,愣是纠缠了那么多年,说他不喜欢周清梵,谁信呐? 渠与宋以为,陆衍行这一走,起码三年五载不会谈恋爱了,他就算一辈子不谈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他就没见他对周清梵以外的女人有什么兴趣。 “临时订票的,之前工作太忙一直没确定下来。”陆衍行解释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谈滢,说:“她正好也想来北城玩儿。” 后面这半句算是回应了大家伙儿对于他带谈滢参加婚礼的疑问。 不过这个答案挺暧昧的,温敬斯听完之后都微微皱起了眉——谈滢这事儿,陆衍行连他都没有说过。 但温敬斯不太相信陆衍行会这么快就谈恋爱。 他这样,更像是专门带人回来做样子的,仿佛要证明什么。 想到这里,温敬斯又往周清梵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清梵的姿态和平时大差不差,她在这种人多的聚会上一向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地听着大家聊。 “冒昧啦,希望没给大家添麻烦。”谈滢是个很擅长社交的人,陆衍行提到她之后,她便端起来杯子跟大家致意。 谈滢说话的时候带着明媚的笑,声音大方活泼,感染力很强,也挺招人喜欢的。 渠与宋跟她碰了个杯,好奇地问:“你跟衍行怎么认识的啊?” 谈滢:“一场论坛认识的,我陪我老哥去,我哥刚好投了他们公司的项目,就认识了。” 渠与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谈滢的话,同样一字一句地传到了周清梵的耳朵里,她听得胸口发堵,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坐在Cecilia工作室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谈滢的背景肯定不简单,但她没想过竟然是这么一层关系。 “合着你这是傍了个富婆呗。”尤杏笑眯眯地看着陆衍行,故意说着给他添堵的话。 陆衍行早就习惯了尤杏这个说话方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 不过谈滢觉得这句玩笑多少有些冒犯,于是下意识地替陆衍行解释:“没有啊,他不是那种人,我们平时相处也不谈这些的。” 尤杏“啧”了一声,“陆衍行魅力不小嘛,谈小姐维护得真紧。” 谈滢:“没有没有,我说的实话,你们认识这么久,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人啦,他很正直的。” 尤杏:“……”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陆衍行在谈滢心里都是个正直的人了。 行吧。 尤杏瞥了一眼陆衍行,多少觉得有些讽刺,也就是谈滢不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混账事儿。 要不是因为另外一个当事人是周清梵,尤杏现在说不定已经忍不住拆穿他了。 但尤杏一向无条件维护朋友,她不可能给周清梵难堪。 不过尤杏还是挺不爽的,陆衍行之前把周清梵的生活搅和得一团糟,拍拍屁股走人了,现在又跑来这边给人添堵…… 就他有人追是吧? “诶,尉宁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尤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跟周清梵问起了尉宁的事儿。 周清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他应该要明天上午才到。” “也是,他学校有课吧。”尤杏打趣,“尉教授这大忙人,之前居然请假陪你旅行了半个多月,奇迹啊。” 唐凛坐在一旁听着尤杏的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衍行。 他比谁都清楚尤杏忽然提起尉宁的原因。 不过看陆衍行的反应,尤杏的话似乎没有奏效。 谈滢想夹菜够不到,她戳了戳陆衍行的胳膊让他帮忙,陆衍行便拿公筷去替她夹,之后还贴心地问她还有没有其他要吃的。 第661回 尉宁在来的路上 陆衍行的动作不像是故意演出来的,他做得很自然,一看就是平时经常么做。 还有,他和谈滢的相处也很默契,虽然陆衍行跟谈滢说话比较少,但完全能看出来他对谈滢的信任——带她回北城参加婚礼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 唐凛可以确定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但陆衍行跟他们联系的时候从未提过这一点,唐凛刚刚也跟温敬斯交换过信息,连温敬斯都不知道谈滢的存在。 周清梵看见陆衍行给谈滢夹菜,先是避开了目光,之后又忍不住去看,像是在借此自虐一般。 看得出来,陆衍行对谈滢很特别。 周清梵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她并没有嫉妒或是憎恨谈滢的感觉,她只是觉得谈滢跟陆衍行真的很互补,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周清梵一顿饭下来都没说几句话,她和陆衍行也真的做到了他说的那样,像不认识的陌生人。 晚饭结束,祝璞玉便先让周清梵回去休息了,后面的流程都没让她参与。 一行人原本还约好了要去打牌的,周清梵的确也没有精力了,刚刚看着陆衍行和谈滢一个多小时,她感觉浑身无力。 周清梵和一行人一起走出餐厅,准备往电梯走的时候,谈滢热心肠地问了她一句:“你不去打牌吗?” 周清梵脸色一白,没想到谈滢会忽然跟她说话。 “嗯嗯,她身体不太好,不能熬夜。”尤杏上前拉住周清梵,替她跟谈滢解释了一句,“我送她上去,你们先去吧。” 言罢,尤杏便拉着周清梵走向了电梯。 电梯上行三层后停了下来,尤杏陪着周清梵一起回到了房间。 周清梵进入房间之后,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一些,她长吁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对尤杏说:“谢谢你,杏子。” “还好吧?”尤杏看着周清梵发白的脸色,多少有些担心。 周清梵:“还好,就是太突然了,没做心理准备。” 尤杏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都在想陆衍行是不是故意的,一天不给人添堵就不痛快。” “我看他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活在创伤里走不出来,这都勾搭上富婆了,看那谈滢对他死心塌地的,要是知道的真面目——” “他们挺合适的。”周清梵打断了尤杏的话,勉强扯了扯嘴角,“陆衍行本性不坏的,谈滢喜欢他也很正常。” “你还替他说话!”尤杏瞪了周清梵一眼,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其实尤杏在其他方面对陆衍行的印象还可以,也没什么意见,她看不惯陆衍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因为他之前对周清梵的折磨和欺负。 周清梵大气不放心上,但她小心眼儿,见不得自己的朋友被欺负,现在还想着好好报复一把陆衍行来着。 “没有替他说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周清梵拍拍尤杏的胳膊,“都过去了,现在各过各的就好了,我也不想活在过去。” “唔,就是看不惯他嘛,他害你这么惨,拍拍屁股走人了,还这么快勾搭了别的女人,凭什么啊。”尤杏瘪嘴。 周清梵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你去跟他们打牌吧,我去洗个澡睡一会儿,今天太累了。” 尤杏点点头,听周清梵说累了,便没有留下来继续打扰她休息。 —— 打牌在三楼的总统套房。 尤杏下楼过来的时候,大家还没正式开始打牌,正坐在桌前喝着果酒聊天儿。 周清梵不在了,祝璞玉便也问起了陆衍行和谈滢的事儿,她端着一杯酒来到了两人面前,客气地对谈滢说:“谢谢谈小姐来参加我的婚礼,敬你一杯,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谈滢忙拿起杯子来跟祝璞玉碰了一下,笑着说:“你太客气啦,你跟温先生很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祝璞玉说了一句“谢谢”,之后神秘一笑,话锋一转:“也等你和衍行的好消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祝璞玉的目光转向了陆衍行,别有深意。 陆衍行自然听得懂祝璞玉的意思,其实打从他决定带谈滢来参加婚礼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注定要被误会,但陆衍行并没有解释的冲动—— 周清梵已经交男朋友了,他只有以同样的姿态出现,才能让自己保全一些体面,也好提醒自己,他们之间彻底不可能了。 陆衍行不太清楚周清梵的男朋友是什么背景,不过刚刚听见尤杏说他“有课”,还称呼他为“教授”,那对方应该是大学老师了。 的确和周清梵很般配——在陆衍行曾经的想象里,周清梵未来的丈夫应该就是这样的职业。 他们有共同的背景,同样健全美好的家庭,有探讨不完的话题。 这三项里,没有一项是他符合的。 前两项自然不用说,连最后一项都是如此——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说不出话的状态,有时候她会因为尴尬而生硬地寻找话题,但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内容。 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人时间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不合适的人就是如此,强求来也是相看两厌。 想到这里,陆衍行勾了勾嘴角,他看向祝璞玉,对她说:“有好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谈滢完全没想到陆衍行会这么说。 她愣了一下,之后侧目看向陆衍,漂亮的眼底透着几分惊讶。 陆衍行这么说,等于是间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但他们明明不是—— “好的,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祝璞玉笑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跟别人聊天儿了。 尤杏刚刚听见了陆衍行说“好消息”这事儿,气得掐住了唐凛的胳膊,咬牙切齿。 唐凛被她掐有些疼,但并没有推开她。 最后是尤杏自己反应过来的。 她放松了些力道,凑上去跟唐凛咬耳朵:“尉宁明天几点到,你知道吗?” 唐凛:“他现在在路上。” 尤杏挑眉,惊讶地看着他:“你喊他来的?” 唐凛:“你不这么想?” 尤杏当然是这么想的,她只是惊讶于唐凛竟然会配合她,以往她这么做的话,肯定会被他说赌气、幼稚。 尤杏哼了一声,“还以为你要站在你的好兄弟那边呢。” “呵,就他会找对象似的,我倒要看看。” 唐凛没有接话,目光往陆衍行和谈滢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次,他也想看看。 第662回 不喜欢怎么会被膈应到 唐凛跟陆衍行是通过温敬斯认识的,他们相识的时间没有很长,是工作之后认识的。 唐凛对于陆衍行过往的经历,大都是从他身边几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口中得知的。 唐凛时常能听见渠与宋和陈南呈为陆衍行鸣不平,特别是在陆衍行决定彻底离开陆家的时候。 渠与宋当时又高兴又难受,晚上喝了不少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唐凛也是那晚上才知道,原来陆衍行认识周清梵比陆巡止还要早,只是他当时觉得自己配不上周清梵,所以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去追她。 结果周清梵阴差阳错地嫁给了陆巡止,成了他的嫂子,后来陆巡止去世,周清梵又为他留在陆家守孝,陆衍行是嫉妒得冲上头了,才会有后面的纠缠。 陆衍行不是个会轻易变心的人,虽然陆衍行已经承认了谈滢这个“女朋友”的身份,可唐凛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他甚至怀疑,陆衍行带谈滢过来,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靠近周清梵——毕竟他在周清梵的事儿上没什么自控能力,否则之前就不会在那段关系里纠缠那么多年了。 可是感情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地靠克制就能消失的,不止是他,还有周清梵—— 周清梵跟尉宁之间看似相处不错,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和进展,周清梵也非常明确地说了,她跟尉宁更适合做朋友。 因为这件事情,尤杏还和唐凛讨论过好多次——她认为尉宁应该是周清梵会喜欢的类型,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擦出来火花。 跟在这个疑惑后面的,就是担心——担心周清梵忘不了陆衍行,担心她对陆衍行动心。 唐凛每每听见尤杏这么说,就忍不住想回她一句:你的担心很多余。 事实已经很明确了,周清梵就是对陆衍行动心了,也忘不了他,只是她和陆衍行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他们都只认定自己看见的“真相”,并且会缩进龟壳里寻求安全感。 不管是陆衍行还是周清梵,都不是会主动迈出那一步的人。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真的彼此狠下心来再也不见,要么……就得靠外力助推。 但需要哪种选择,还是要看一会儿陆衍行的态度了。 如果他在看见尉宁、知道他是周清梵的“男朋友”之后仍然无动于衷,那可能就说明他真的心死了。 陆衍行心死,周清梵就算真的主动,都不一定能收获成效,既然如此,他们也没什么推波助澜的必要了,让他们各自安好就是。 “他就是故意带着女人过来膈应清梵的。”尤杏咬着牙跟唐凛发泄不满。 “应该不是。”唐凛否决了尤杏的猜测。 尤杏被他反驳得不开心,瞪他:就知道他们男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唐凛看出了尤杏这个眼神的意思,他再次抬眸往陆衍行那边扫了一眼,“他是提醒自己的。” 尤杏:“交女朋友提醒自己?你诓鬼呢。” 唐凛索性反问她:“他又不知道周清梵喜欢他,何谈带人膈应她一说?” 倘若陆衍行知道周清梵对他有些意思,他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在这件事情上太自卑了,即便现在直接告诉他,他可能都不会信。 “谁说清梵喜欢他了,你少给他脸上贴金。”尤杏狠狠拍了一把唐凛的胳膊,义愤填膺。 唐凛却还是很冷静,“不喜欢怎么会被膈应到?” 尤杏被唐凛问得噎了一下,哑口无言:“……” 她气得不轻,决定不跟他讨论了,直接起身去找了祝璞玉。 祝璞玉没打牌,尤杏把祝璞玉拉到了套房的卧室里,关上了门,两人单独坐了下来。 祝璞玉正好也想跟尤杏聊周清梵的事情,两人坐定后,祝璞玉问尤杏:“清梵还好么?” 尤杏叹了一口气,“她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可能跟我们说,我也不好一直缠着她问,免得她更不舒服。” 祝璞玉闻言,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不少。 她们三人是多年的好友了,如尤杏所言,她们都很了解周清梵喜欢藏事儿的性格,就算她们的关系这么好了,周清梵也还是会习惯性地不给她们添麻烦。 她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祝璞玉和尤杏都看得出来她当初就对陆衍行心动了,但陆衍行走的时候她也没有挽留过。 而祝璞玉和尤杏私心上也不太希望周清梵和陆衍行继续纠缠,所以自从陆衍行离开,她们便默契地不在周清梵面前提这个名字了。 这一年多,她俩也提过不少次给周清梵介绍对象,顺带也能看看她是不是还没放下陆衍行。 周清梵接受了相亲,一定程度上也说明,她没想过和陆衍行在一起。 但,祝璞玉和尤杏都非常明确地清楚一点:周清梵没想过和陆衍行在一起,不等于她已经彻底放下陆衍行了。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唐凛让尉宁过来了,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尤杏跟祝璞玉说了这件事儿,“光让陆衍行膈应人也不好。” 祝璞玉揉了揉眉心,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唐凛这是想“撮合”陆衍行和周清梵?” “我现在有点儿纠结啊,愿。”尤杏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思路还是很乱,“陆衍行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我是真不希望他再来打扰清梵了,可清梵应该是喜欢上他了,我也不想她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恋爱结婚……哎,好烦。” 尤杏越说越纠结了。 祝璞玉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作为朋友,她们两人考量的点是完全一样的。 不管陆衍行之前出发点是什么,就算他之后弄垮了路家和路微,也改变不了周清梵流产的事实。 如果没有流产手术那件事儿,祝璞玉可能还不会这么纠结。 “先观察一下吧。”祝璞玉思考过后做出了决定,“等婚礼结束,我们再和清梵谈谈,看看她的想法。” “陆衍行都带女人过来了,她就算有想法也会说没想法的。”尤杏太了解她了,“所以问不问也不重要,先搞清楚陆衍行是不是真谈了这恋爱吧,他要是没谈的话,我勉强为了清梵给他们创造创造机会。” 第663回 你们好配啊 尤杏到底还是心软,说话间已经有了自己更倾向的那个选择,但她做这个选择跟陆衍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只是希望自己朋友好过一些而已。 祝璞玉跟尤杏是差不多的想法。 “诶,对了,温敬斯没跟你提过陆衍行的事儿么?”尤杏冷不丁想起了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两兄弟。 祝璞玉摇了摇头,“我刚才问过他了,他也没想到陆衍行会带人过来。” 尤杏:“也是,他要是提前说了,人恐怕是带不过来了。” “我已经让Wendy去查谈滢了,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再说吧。”祝璞玉是行动派,刚刚已经安排下去了。 —— 祝璞玉和尤杏在卧室里聊完天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进门的尉宁。 尤杏和祝璞玉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便朝尉宁走过去,扯着嗓子打趣:“尉教授来啦?果然心里有人就是不一样,这一晚上不见都想得慌。” 尤杏一边说这话,一边用余光瞟打牌的陆衍行,他捏着牌在手里摩挲,坐在他身边的谈滢听见尤杏这话之后,便抬头朝尉宁看了过去,陆衍行倒是无动于衷,扫了一眼便继续盯着牌面看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 尉宁平时经常听尤杏这样开玩笑,眼下听见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四处看了看,在房间里寻找周清梵的身影无果,便问:“清梵没在这边吗?” 尤杏:“你没问她?” 尉宁:“临时改了行程赶过来的,想给她个惊喜来着,没提前说。” 尤杏“啧”了一声,“尉教授人还挺浪漫的。” “清梵今天有点儿累了,没过来跟我们打牌,回房间了,她房间912,你直接去找她吧。”尤杏就这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报上了周清梵的房间号。 她的口吻很自然,自然到像是在跟自己好朋友的丈夫说话似的。 陆衍行低头看着手里的牌,目光晦暗不明,指关节不自觉地收紧。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尤杏和尉宁说话的态度——尤杏和祝璞玉对于周清梵的维护程度,他是见识过的。 周清梵手术之后,祝璞玉为了防着他,甚至还找了保镖去守在公寓门口,不让他跟周清梵见面,尤杏也是一看见他就如临大敌,恨不得让他彻底退出周清梵的生活。 但尤杏对尉宁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她甚至直接就把周清梵的房间号给他了——如果周清梵和尉宁没有确认关系、没有深入发展,尤杏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念及此,陆衍行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 而就在此时,他又听见尉宁说:“我先给她发个消息问问吧,她没睡我再上去,免得把她吵醒。” 尤杏:“行,还是你体贴。” 尉宁进来跟大家伙儿打招呼寒暄了一番,房间里他唯一不认识的人就是陆衍行和谈滢,但尉宁是个很礼貌的人,并没有略过他们,“两位好,我是尉宁。” “嗨。”谈滢是个自来熟的,跟谁都能聊几句:“是和尉迟恭的那个yu同一个字吗?” 尉宁点点头,“嗯,但我是单姓,所以不发那个音。” 谈滢:“好复杂的规矩哦,哈哈。” “我幼儿园去加拿大了,国语不好。”她自我调侃了一句,“四舍五入是个文盲吧。” 尉宁:“谦虚了,你的普通话挺不错的。” “哈哈是吗,谢谢!”谈滢拍了一把旁边的陆衍行,“是他的功劳,跟他认识之后我国语进步飞速。” “哎,还没给你介绍呢。”谈滢说完之后忽然想起来陆衍行还没跟尉宁说过话,于是替两人牵线搭桥了一番,她拍着陆衍行的胳膊给尉宁介绍:“陆衍行,他跟温先生是好朋友,专门赶回来参加婚礼的。” 谈滢这个人是真的有点社交恐怖分子的属性,即便是祝璞玉这种如鱼得水的人,都有些被她的健谈震惊到,尤其是她为尉宁介绍陆衍行的时候,顿时让人有种这是她的主场的感觉。 能量的确很强大——其实祝璞玉挺欣赏这种人的,但谈滢的性格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形成的,跟她家庭背景还有她在家里的地位密不可分。 “之前听唐凛和敬斯提过。”尉宁对陆衍行微笑,“久仰了,你好。” 陆衍行微微颔首,回应得也同样礼貌:“你好。” 他的态度找不出毛病,跟他平时认识心新人的表现差不多,不算热情,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尉宁这边伸出手来跟陆衍行握了一下,陆衍行也没拒绝,两人进行完这轮社交之后,尉宁的手机震了一下,陆衍行刚好扫过那亮起的屏幕,上面是微信消息的推送。 陆衍行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想起尉宁方才说的那句话,不用想也知道微信是谁回来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尉宁说:“清梵还没睡,我先去找她了,你们玩。” 尤杏又“啧”了一声,习惯性地打趣,“赶紧去赶紧去,不耽误你们恩爱。” 尤杏将“恩爱”二字咬得很重,尉宁听后被逗得笑了,像平时一样顺着她说了一句,然后就先走了。 而那两个字,也清晰有力地砸在了陆衍行的耳膜上,那种撞击震颤的感觉,顿时蔓延到了全身,最后汇聚在胸腔的位置,一鼓作气地爆发。 陆衍行手中的牌几乎要捏碎了。 如果不是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忍耐,或许刚刚已经忍不住爆发了。 或许他应该感谢一下当初陆巡止亲自为他“锻炼”出来的忍耐力。 一直到尉宁彻底离开,陆衍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尉宁走后,桌上的几人继续打牌,温敬斯坐在对面,抬起眸来看向陆衍行,目光落在了他捏着牌的手上。 旁人或许看不出陆衍行的异常,但温敬斯作为最了解他的人,很清楚他在刻意隐忍时的一些小动作。 渠与宋的确是没看出来陆衍行的异常,他刚才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了陆衍行半天,结果却看见陆衍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仅没有受刺激的样子,反而还跟尉宁握了手。 “靠,他来真的。”渠与宋和陈南呈咬耳朵,“绝情的男人。” 渠与宋话音刚落,就听见了谈滢满含笑意的声音,“尉教授是周小姐的男朋友啊?他们两个人好配啊。” 第664回 背影 谈滢是个喜欢主动找话题的人,多少也有些八卦心理,但这是无伤大雅的话题,毕竟是在夸奖。 她这话一出,房间里的人视线都看了过来,渠与宋的目光逐渐兴奋,而温敬斯、陈南呈和唐凛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陆衍行。 最后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尤杏,她爽朗地笑了一声,挑眉,“配吧,我也觉得特别配,说起来他俩的媒人还是我呢。” 谈滢也挑眉:“哇,这么厉害!” 尤杏:“嗯呗,你说巧不巧,当时我跟唐凛计划着春节之后介绍他俩认识,结果这俩人抢先一步先相亲了——清梵她爸妈给她选的对象也是尉宁,父母这关妥妥地是过了。” 谈滢听着这巧合,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这么巧!那他们也太有缘分了!” 尤杏笑得更灿烂了,“那可不。” 虽然知道谈滢是在说客气话,但尤杏觉得特别顺耳,正好她坐在陆衍行的身边,气死他。 尤杏时不时地往陆衍行那边瞟一眼,陆衍行摸着牌无动于衷,等谈滢这边聊完的时候,陆衍行手里的牌已经都出完了。 这一局他赢了。 “就没了?!”谈滢回过神来,看着陆衍行空荡荡的手,震惊完之后又夸他:“你怎么这么厉害!” 陆衍行这一局赢了两万多,微信转账消息不断。 谈滢看得羡慕死了,“哇,好多钱。” 陆衍行斜睨了她一眼,抄起手机,直接把上一局赢下来的钱一口气转给了谈滢。 谈滢瞠目结舌:“诶……给我了?” 陆衍行:“你不是没兑钱么,拿着用。” 谈滢嘿嘿一笑,乐呵呵地收下了,嘴甜地夸了陆衍行几句,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看着还真跟小情侣似的。 —— 周清梵换了一身运动服给尉宁开了门,邀请他进了房间。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周清梵好奇地问尉宁:“你不是明天到么,怎么提前来了?” 尉宁并没有提唐凛打电话的事情,只是说:“行程临时有变,今晚也没事儿了,提前来沾沾喜气。” 他简单给了个理由,之后便低头看她的脸,“你脸色看着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还好,可能就是这几天有点儿累了,刚才躺了一会儿好多了。”周清梵随意解释了一句。 “那现在要不要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尉宁询问。 “不用,我也睡不着。”周清梵现在脑子挺乱的,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身边多个人相对还会好一些。 尉宁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下去走走?外面的温度还不错,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路过草坪,还能看到星星呢。” 星星。 尉宁无意间提起的两个字,猛地触动到了她的某些回忆,那些有些久远的画面席卷而来,她抚着胸口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随后点了点头。 “嗯,那去走走吧。” 周清梵身上穿着长袖运动外套和长裤,换了鞋之后就跟尉宁一块儿下去了,这会儿九点钟了,碧水山庄内很安静,原先在下面忙碌的工作人员都收工了,只有几个保安在巡逻。 草坪上有专门定制的长椅,周清梵和尉宁找了个比较好的观测位坐了下来。 周清梵抬起头来去看头顶的星星,如尉宁所言,确实能看到不少,但因为海拔和地理位置的关系,城区的星星远不及她多年前在山上看的那么明显。 那天夜里,她隔着车的天窗都能看见头顶的星星在闪烁。 那可能是她人生中离星空最近的一次了。 尉宁侧目看着周清梵投入的模样,没有去打扰她——刚刚在房间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周清梵的心情不是很好,但她没有说过,他便也不去问。 尉宁对周清梵有好感是真,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单方面的好感就去要求周清梵必须给他回应,或者是有任何事情都张嘴跟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他选择尊重。 尉宁陪着周清梵在草坪里头坐了快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气温也降得越来越低了,一阵风吹过,周清梵了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双手抱住了身体。 尉宁见状,便脱下了西装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夜里温度低了,先回去吧,你身体虚,别感冒了。” 周清梵听着尉宁的声音,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之后,便和他一起站了起来,朝客房区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周清梵忽然想起来:“他们安排房间给你了么?” 周清梵话音刚落,忽然感受到面前多出了一道人影,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陆衍行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晚了,他下来做什么? 尉宁以为周清梵没站稳、趔趄了,忙动手扶住了她,悉心询问:“有没有扭到脚?” 或许是之前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被尉宁扶住之后,周清梵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挣脱,否则陆衍行看到了会生气。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不久,周清梵又忍不住自嘲——陆衍行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没事。”周清梵最后还是没有推开好心扶她的尉宁,轻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太累了,一会儿回去早点儿睡。”尉宁叮嘱她。 周清梵点了点头,“好。” 而他们两人进行这段对话时,陆衍行就站在一米开外的位置看着,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陆衍行都听得清清楚楚。 尉宁也是关心完周清梵之后,才想起了陆衍行的存在,他侧目看向陆衍行,朝他笑笑,“怎么这么晚下来了?那边散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 尉宁刚刚在套房里跟陆衍行打招呼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个人性格比较淡漠,因此也没把他现在的态度放在心上,他扶着周清梵的手紧了紧,同陆衍行说了一句“那我们先上去了”,之后便揽着周清梵的肩膀越过了他。 陆衍行停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脚下的鹅卵石路凝了几十秒。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转头朝那两道身影看过去。 月光从头顶照下来,两人的影子被拖了很长,他隐约看到尉宁在低头和周清梵说话,即便只有个背影,都能感觉到他对周清梵的关心。 而周清梵也很安分地靠在他怀里。 谈滢没说错。 他们很配。 第665回 相顾无言 陆衍行一个人在楼下站了很久,眼看着时间到了第二天零点,他才转身走进客房部。 陆衍行回到房间之后便直奔浴室去洗澡,站在花洒下面,水迎头淋下来,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浮现周清梵靠在尉宁怀里的那一幕。 他们是一起回去的,那是不是说明,晚上也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心脏一紧,随后又自嘲地笑出了声——是或者不是,都轮不到他来管了,也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周清梵没有必要在意他的想法。 可即便这样给自己洗着脑,那种憋闷、嫉妒的感觉也没有减弱。 一年多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平静地接受她开始新生活,而真到亲眼所见的这一天,陆衍行才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大方。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阴暗,善妒,只要想到她会以最亲密的姿态躺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他的戾气便会瞬间涌起,破坏欲也随之而来。 陆衍行洗完澡之后连头发都没有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躺在了床上。 陆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二十多分钟都毫无睡意,索性便起身去行李箱里拿了几颗褪黑素吃。 吃完之后,人果然开始有些困了。 陆衍行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入睡困难的毛病从创业的时候就有了,这中间只有跟周清梵在公寓“同居”的那两年多里稍微好一些。 后来离开北城去到苏黎世,情况就更严重了,一步一步地发展成了睡眠障碍。 起初陆衍行并未将这种情况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只是像之前似的习惯性失眠,再加上时差的缘故,可能调整一阵子就好了。 但他调整过后也没有好起来,情况还愈演愈烈了。 有一次,连续一周的时间,每天都只能睡一两个小时,结果就是他开车的时候差点出车祸。 肖良听说这消息之后被吓个半死,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押”着陆衍行去看了医生,他的睡眠障碍就是那一次确诊的,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陆衍行有小半年的时间都要靠药入眠。 药物依赖性很强,所以吃了几个疗程,他勉强能恢复自主入睡后,医生就让他停药了。 但实际上陆衍行的睡眠情况还是很糟糕,特别是换个地方、心里想着某些的事儿的时候,根本是睡不着的。 一般这个时候就要吃褪黑素了。 陆衍行今晚吃了两颗,双倍的量,吃后昏昏沉沉地睡了四个多小时,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就醒过来了。 陆衍行起床之后又去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他便离开房间下了楼。 今天是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一大早,楼下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张罗着场地的布置。 陆衍行在楼下走了几步,就再次跟周清梵打了照面。 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一个人。 周清梵身上穿了一件长袖毛衫外套,头发随意地挽了起来,素面朝天,应该是刚起床不久,还没来得及化妆。 两人碰面的时候,距离不足一米。 周清梵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一大早就碰上陆衍行,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单独碰面过。 按理说她是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的,可是转念又想起了陆衍行昨天跟谈滢说的那句“不认识”。 想来陆衍行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她就算主动打招呼也换不来他的回应。 周清梵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沉默。 —— 楼上客房。 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不同于新婚小夫妻,他们两人孩子都已经四岁了,那些新婚的规矩自然也用不到两人身上。 因此,婚礼的前一晚,温敬斯和祝璞玉都是睡在一起的,完全没有贯彻什么“婚礼前一天不能见面”的传统规矩。 不过,两人前后领了两次证,婚礼却是第一次办,双方都很激动。 温敬斯很早就睡不着了,起床之后便站在落地窗前当起了“监工”,看着楼下的工作人员鞍前马后地布置场地。 看了十多分钟,画面里忽然出现了两个不合时宜的人。 温敬斯看到问陆衍行和周清梵打照面的瞬间,微微眯起了眼睛。 二楼往下看还是有一段距离,他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人谁都没开口跟对方说话。 “你站在那边看什么呢?”温敬斯正盯着楼下这个场景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祝璞玉的声音。 祝璞玉虽然激动,但比温敬斯稳了一些,至少还睡了五个多小时。 温敬斯听见祝璞玉的声音后,立刻回神朝她看过来,“过来看看?” 祝璞玉欣然点点头,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走到他身边。 祝璞玉原本以为温敬斯是在当监工,没想到这一低头,竟是看见了面对面站着的陆衍行和周清梵。 他们两人看起来应该是保持这个姿态站了很久了,而双方谁都没有跟谁说话。 祝璞玉看得眯起了眼睛。 “你觉得,周清梵对他有没有感情?”这时,身边传来了温敬斯的声音。 祝璞玉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男人,不答反问:“那陆衍行呢?” 温敬斯:“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回答么?” 祝璞玉:“很明显么?” 她轻笑了一声,点了点温敬斯的胸口,“不愧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婚礼当天冒着得罪自己老婆的风险都要替他说话。” 祝璞玉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温敬斯知道她并没有生气。 昨天陆衍行忽然带着谈滢出现,周清梵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晚饭过后提前退场的行为已经隐隐透露出什么。 温敬斯顺势握住祝璞玉的手,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衍行和周清梵过去发生过什么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这个问题,祝璞玉此前确实不止一次地提问过温敬斯。 但温敬斯跟陆衍行穿一条裤子,死活不肯说。 至于周清梵那边,就算她肯说,也了解不到陆衍行在整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心态。 这还还是要靠陆衍行本人或者他身边的知情人来说。 “怎么忽然决定背叛你的好兄弟了?”祝璞玉揶揄他。 “衍行硕士创业的时候做项目,在柘城待过一个暑假,就在周教授的实验室。”温敬斯先说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祝璞玉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第666回 我有一个办法 祝璞玉和尤杏都不止一次地问过周清梵是不是以前就跟陆衍行认识,但周清梵都没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尤杏那几年里每天跟周清梵待在一起,她也没有回忆起来周清梵的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温敬斯刚刚这一说…… “有一次他做了一天实验没吃东西,胃疼得起不来的时候,周清梵刚好在实验室。”温敬斯看祝璞玉的表情,就猜到她不知情了,他缓缓往下说,“她给衍行递了一板药。” “……你接下来是要告诉我,因为这板药,陆衍行对清梵一见钟情了?”祝璞玉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走向。 “算是吧。”温敬斯觉得用一见钟情形容不太准确,想了想,他还是纠正了一下:“准确来说,应该是生活在地下室的人见到了光。” “你知道衍行在陆家的情况,他从小到大没接受过太多善意。”温敬斯说,“我虽然跟他关系很不错,但男人之间,不太一样。” 祝璞玉没反驳这句话——虽然她总调侃温敬斯和陆衍行穿同一条裤子,但他确实没办法在陆衍行难受的时候抱着他安慰他。 要是温敬斯真那么做了,恐怕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人这一生需要的感情分好几类,有些情绪价值是朋友无法提供的。 不过祝璞玉不太理解一点:“确定不是他记错了么?我问过清梵很多次,她说第一次见陆衍行是在陆家。” 如果当年在实验室里有这么一出,周清梵记忆力那么好的人,不至于会忘记。 况且陆衍行的那张脸还挺好记的。 “他戴口罩,周清梵不记得也很正常。”温敬斯解释。 祝璞玉点点头,也是:“那后来呢?你继续说。” 温敬斯沉吟片刻后,将陆衍行当年“偷窥”周清梵生活的那一段稍加润色说了出来。 祝璞玉听完温敬斯的这番描述,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她是真没想到陆衍行当年还干过这么一出事情。 惊讶归惊讶,但祝璞玉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去审判陆衍行。 温敬斯说得也没有错,陆衍行从小在那样畸形的环境里长大,没被爱过的人不懂如何爱别人,也很正常,何况他也只是远远看着,没有做任何骚扰的行为,也没打乱过周清梵的生活节奏。 “他看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他们有一定差距,所以放手了。”温敬斯说,“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 温敬斯说得算好听了,祝璞玉一下就听懂了他那句“有一定差距”背后的意思。 这肯定是他为了照顾陆衍行的面子而改变的措辞,陆衍行自己说的,肯定比这个难听。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周清梵—— “后来他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了,但过了半年多,陆巡止带着周清梵回陆家见陆夫人了。”温敬斯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衍行和周清梵的身影都消失了。 温敬斯收回视线侧目看向身旁的祝璞玉,“你觉得,衍行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祝璞玉没说话,目光严肃不少。 自己自卑到担心“配不上”、自我拉扯许久之后决定放手的人,转头成为了亲哥的未婚妻。 难怪陆衍行后来会疯成那样。 如果他和陆巡止这个亲哥的关系好,那或许还有得救,偏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那么微妙—— 陆衍行带着给陆巡止捐脐带血的使命出生,爹不疼娘不爱,纯粹就是个工具人的角色。 陆巡止在陆家占了所有的优待,还娶了他一见钟情的女人—— “这些年,他也很挣扎,很痛苦。”这是温敬斯第一次在祝璞玉面前,如此有倾向性地为陆衍行说话。 祝璞玉也难得地没有因此跟他生气。 她吸了一口气,喉咙有些酸,面对这一系列真相和过往,她唯一能感慨的就是那句“阴差阳错”。 “周清梵是为了那些资料和陆巡止在一起的,但衍行不知道,他只觉得,所有的人都更爱陆巡止。”温敬斯轻叹了一口气,想起陆衍行前些年那些破罐子破摔、心灰意冷的瞬间,感同身受。 他应该是这世界上看过陆衍行崩溃次数最多的人了,也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陆衍行才会放任自己崩溃。 “好了,我都说完了。”温敬斯将手搭上祝璞玉的肩膀,“现在你该回答我了——你觉得周清梵对他有没有感情?” 祝璞玉秒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如果有,就撮合他们在一起?” “你和尤杏不也是这么想的么?”温敬斯反问。 祝璞玉:“那也需要先知道他和谈滢是什么关系。” 温敬斯笑笑,“好,这个交给我。” 祝璞玉:“他之前真的没有跟你提过谈滢的事儿?” 温敬斯摇头:“一个字都没有。”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快的时间就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也不会纠缠周清梵这么多年了。” “但他表达喜欢的方式会不会太别致了些?”祝璞玉在这点上不能苟同:“他之前对清梵造成的伤害也是客观存在的,不能因为一句喜欢就一笔勾销。” “你说得对。”温敬斯很赞同祝璞玉的想法,“这些都是他们两个人需要一起去解决的问题。” 祝璞玉:“清梵就算真的对他有意思,也不太可能主动——何况他这次还带了个谈滢回来,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清梵只会默认他们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你还是去跟陆衍行谈吧。”祝璞玉想了想,“他要是放不下,让他主动来说。” 温敬斯反问:“那你觉得,陆衍行是会主动的人吗?” 祝璞玉被问得哽住。 确实。 在这点上,陆衍行和周清梵还都挺像的,谁都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现在陆衍行身边有个谈滢,周清梵身边有个尉宁,他们都以为彼此有了男/女朋友,可以说是走进了死胡同。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祝璞玉揉了揉额头,“等婚礼结束,我跟杏子商量一下。” “我有一个办法。”温敬斯缓缓地开口,意味深长,“要不要听?” 祝璞玉看到他胸有成竹的表情,眉心一跳,“什么办法?” 第667回 生一个 祝璞玉和温敬斯的婚礼办得盛大恢弘,还别具创意。 特别是知越和星星作为花童出现的时候,现场的气氛被推到了顶点—— 谈滢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再次露出了星星眼,抓着旁边的陆衍行说:“这两个宝贝也太可爱了,我也想要这么的可爱的孩子!” 谈滢一直都喜欢小孩子,平时在路上的看到可爱的小朋友都会说类似的话,陆衍行听多了已经习惯了,因此也没太当回事儿。 但这话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了,渠与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来了一句:“那你抓紧跟衍行生一个呗,你俩基因都这么好,生的孩子肯定差不了。” 谈滢被渠与宋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瞄了一眼身旁的陆衍行,没接话。 虽然陆衍行昨天给他朋友们介绍她的时候承认了她是女朋友,但谈滢也没有真的把自己当他的女朋友,她更倾向于陆衍行那么说是为了避免麻烦,比如别人催他结婚或者催他找女朋友之类的。 谈滢乐观归乐观,但不会盲目自信,之前她跟陆衍行相处那么长时间,也没少示好,陆衍行对她都是不咸不淡的,看着也不像是有兴趣的样子,也不可能因为来一趟北城,突然就对她有意思了。 “暂时没这个打算。”陆衍行扯了扯嘴唇,算是回答了渠与宋的这句话。 “暂时没打算,那说明以后有呗。”渠与宋不依不饶地拿他们两个人开着玩笑。 陆衍行随便敷衍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清梵和尉宁也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方才陆衍行和渠与宋的这番对话,以及谈滢的那句感叹,周清梵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陆衍行说出那句“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周清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似的,忽然很疼—— 她想起了她失去的那个孩子,那个还没有成型就被她果断处理掉的“意外”。 陆衍行曾经说过他不会要孩子的,当初路微怀的也不是他的孩子。 她和陆衍行的关系被陆夫人撞破的那天晚上,她隔着一扇门听他们母子两个人吵架的时候,陆衍行亲口说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要孩子,还让她不要再做什么抱孙子的美梦了。 那个时候陆衍行的语气非常决绝,也不像是在赌气的,至少周清梵能听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要,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不想要。 但现在,陆衍行松口了——他没直接说不想要,而是用了“走一步看一步”这样的说辞,这足以说明,跟谈滢在一起之后,他的心态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换个说法就是,谈滢“治愈”了他。 周清梵跟谈滢相处的时间不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陆衍行几乎天天跟她在一起,被她感染到也很正常,他变得更好了,周清梵理应是替他高兴的,但她确实开心不起来,胸腔里堵成了一片,谈滢每多说一句话,她的憋屈就多一分。 周清梵并不讨厌谈滢,相反地,她还有些佩服和羡慕谈滢,因为她做不到谈滢那样子。 “怎么了?”尉宁坐在周清梵身边,很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儿,便低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声音问了一句。 周清梵听见尉宁的声音后,回过神来,勉强勾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而后摇头:“没什么,想起了愿愿和敬斯以前的事情,有今天很不容易。” 尉宁:“苦尽甘来,尝过苦之后,甜味才更明显不是吗?” 他拍了拍周清梵的肩膀,“现在都过去了,开心点儿。” 周清梵“嗯”了一声,若有所思:“是啊,都过去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经历的挫折和苦难过去了,她和陆衍行之间见不得光的畸形关系也过去了,这明明是她之前日思夜想盼望的事儿,可现在她竟然在因为“都过去了”而难过。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尤杏见周清梵和尉宁在这里咬耳朵,马上挑眉八卦了起来。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刚才渠与宋调侃陆衍行的时候,陆衍行刻意跟谈滢秀恩爱,看得人怪不爽的,尤杏这人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管它什么大道理,让她姐妹不好受了,她就不可能忍着。 而平时一向不怎么掺和这些热闹的唐凛,也难得跟着尤杏来了一句:“你们也是该抓紧时间了。” 尤杏没想到唐凛这厮还学会配合她了,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伸到桌下抓了一把他的大腿,不错嘛,很上道。 唐凛在桌下按住了尤杏的手,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看向周清梵说:“听说,二老对尉宁的评价也不错。” 周清梵平时跟唐凛的沟通不多,也没见他掺和过这种事情,突然听见他这么说,有些意外地愣了几秒,然后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在配合尤杏。 不过唐凛说的也是事实,周清梵便点点头,“嗯,是这样的。” “那肯定的啊,周老师和洛老师眼光都很高的,过不了他俩那一关,怎么可能安排给清梵相亲啊。”尤杏跟着唐凛一唱一和。 “相亲?”渠与宋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我错过什么了?尉宁和清梵不是你跟唐凛介绍认识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尤杏挑眉,“其实在我跟唐凛介绍之前,他俩就约会过好几回了,我俩最多算是个推波助澜的。” 接下来,尤杏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周清梵被父母安排着跟尉宁相亲的事儿。 谈滢听完之后都觉得很精彩,拍手鼓掌:“哇,那这也太有缘分了,有种在看电视剧的感觉。” 尤杏:“对吧对吧?” 她说完之后瞄了一眼陆衍行,看到他端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有这一下,足以说明他的情绪受到影响了。 …… 婚礼仪式结束,宴席正式开始。 陆衍行一年多没回来,好不容易有一起吃饭的机会,又赶上了祝璞玉和温敬斯婚礼的日子,自然少不了要喝酒的。 渠与宋是这群朋友里情感最外放的人。 他直接把谈滢给挤走,坐在了陆衍行身边,跟他喝了好几杯。 喝得上头之后,抓着陆衍行的胳膊说:“你不知道你这一走我多担心你,你他妈的……有什么事儿都憋着不肯说。” 第668回 若无其事 渠与宋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不过他很要强地没有哭出来,随手抹了一把眼睛,又给陆衍行倒酒,“今天你必须给我喝个够,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陆衍行酒量是可以的,跟渠与宋喝了几轮下来,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倒是渠与宋喝得醉醺醺的,开始口不择言了:“TMD,有时候我也觉得,老天爷对你真不公平,凭什么他陆巡止就能得到那么多,当初要不是你,他早就挂了,轮得到他来跟你抢……唔唔唔。” 渠与宋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南呈捂住了嘴巴,陈南呈一手捂着渠与宋的嘴巴,一手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他喝多了,我带他去吃解酒药。” 陈南呈留下这句话,就把渠与宋给拖走了,免得他再撒酒疯说出来什么危险的话——譬如关于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儿,平时他们这群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说就说说吧,但现在谈滢和尉宁都在,他们两个人都不清楚这些事儿,影响到新的感情可就不值得了。 渠与宋被陈南呈带走之后,周清梵下意识地朝陆衍行的方向看了过去,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陆衍行应该是没有喝多,他的目光还是清明的,不过脸色不太好。 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渠与宋的那段醉话刺激到了——不管他现在身边遇到多好的人,当年那些留存下来的伤害是永远无法被删除的,家庭和童年会是他一辈子走不出的 阴影,不提还好,一提都是致命伤。 渠与宋刚刚提及陆家,周清梵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目光开始在宴会厅四周张望——祝璞玉和温敬斯的婚礼,陆夫人应该不会缺席的。 果然,周清梵在斜前方的那一桌上看见了陆夫人的身影,她跟几名圈内的富太太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周清梵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在聊些什么。 毕竟,她曾经跟着陆夫人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场合,也听过很多虚伪的相互吹捧。 这么多年了,陆夫人始终热衷于这一套——陆衍行离开之后,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周清梵不是第一次因为陆夫人的心硬发出感叹了。 ……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清梵这边刚刚想到陆夫人没多久,陆夫人就出现在了他们这一桌前。 周清梵正好和陆夫人的目光对上,陆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陆衍行,喊了他一声:“衍行。” 坐在陆衍行身边的谈滢看了一眼陆夫人,再看看陆衍行,没搞清楚状况。 看陆夫人的年纪应该是长辈,但陆衍行的态度冷淡得要命,不像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周清梵看到陆夫人来找陆衍行之后,便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心跳也渐渐有些加速。 她不该出现在陆衍行面前的。 来参加婚礼就参加婚礼,当初是她说了不会再认这个儿子,她也明知道陆衍行 看到她之后不会高兴,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陆衍行不理人,陆夫人倒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生气。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指甲抠进了掌心里。 “婚宴结束再说吧。”陆衍行最后是这样回应的。 陆夫人笑着点点头,“也好,那结束之后我派人来接你,我住在那边的独栋。” 陆衍行“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之后,陆夫人便离开了。 她一走,桌上的人便继续聊着起了刚刚没结束的话题,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询问陆衍行相关的事情。 但谈滢并不知道陆衍行和家里的情况,因此,一直到陆夫人离开,她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想了半天想不通,谈滢好奇地凑到陆衍行身边问他:“刚刚那个阿姨是谁啊?” 谈滢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周清梵刚好听见了,她端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 “无关紧要的人。”陆衍行是这样回答的。 谈滢本来就摸不着头脑,陆衍行一这么答,她更懵了,但谈滢脑子是拎得清的,她觉得陆衍行这样说,很明显就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谈滢马上就不问了。 周清梵还是挺意外谈滢对陆衍行的家庭情况不知情的——就算她自己不介意,她家里应该也有调查过吧?看谈滢的模样,似乎是丁点儿都不了解。 —— 婚宴结束后,周清梵看到陆夫人的人过来带着陆衍行离开了,他一个人 单独走的,谈滢都被留下来了。 直觉告诉周清梵,陆夫人找陆衍行没有什么好事儿,她不免有些担心。 陆衍行好不容易走出来一些,陆夫人一找他,极有可能立刻将他打回原形——他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周清梵很少去在道德层面谴责一个人,但对陆夫人时,经常会冒出这样的冲动,她实在是不配做一个母亲,如果她真不喜欢陆衍行,干脆不要参与他的生活就好了,可她一边不爱他,厌恶他,一边又想控制他,在他好不容易从过去走出来一些的时候,再把他给拽回去,让他痛苦。 婚宴散场,周清梵回到房间之后坐立难安了快二十分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朝着独栋住宿区的方向走了过去。 —— 时隔一年多再跟陆夫人面对面,陆衍行的心情不能说是毫无波澜,但比起当年已经好了很多。 受影响是一定的,可不至于崩溃失望。 陆夫人邀请他坐下来,亲自为他倒了茶,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关心地询问:“听敬斯说你去苏黎世的了,在那边还适应么?工作怎么样?” 陆衍行已经无心应付她这些虚伪的关心,开门见山地反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他已经连那个称呼都不想喊了。 陆夫人倒也不介意,她喝了一口茶,继续笑着说:“你这次是带女朋友回来的?” 陆衍行不置可否,等着看她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什么时候谈的?打算 什么时候结婚?”陆夫人说,“明天晚上带她回老宅吃个饭,我来替你把把关。” 陆衍行听了只觉得可笑,他冷冷地掀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的。” 陆夫人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她轻笑:“当初也不是我赶你走的,是你自己非要走。” 她这话说的,倒像错的人是他。 第669回 席卷 陆衍行已经不想跟她沟通了,“也是你说的,走出陆家的门,从此就不是陆家的人了。” 所以,她真的没必要再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关心他的现状,只会让他觉得她当初的决绝都是笑话,她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说过的话可以随随便便就“翻篇”? “那你也不看看你当时做了什么事情?”陆夫人反问,“你跟自己的大嫂不清不楚,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陆家?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才说了那种话,再说了,我说你不是陆家的人、你就不是了吗?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你身上流的也是陆家的血,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 陆衍行听完这段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陆夫人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便继续往下说:“现在你想开了就行,你正儿八经谈恋爱,对方只要背景不是太差,我都不拦着你,世界上女人多的是,你非要和自己嫂……” “需要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么。”陆衍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陆夫人的话,他针对的是她的上一句话。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还?”陆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陆衍行,我是你妈,这是你对我应该有的态度?” “那你之前把我丢在后院不闻不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我妈?”陆衍行盯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问出了这句话,没等她回答,又继续:“如果不是陆巡止需要脐带血,你会怀胎十 月生下我么?你怀胎十月是为了救他,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我可以选,我宁愿不出生,你以为我很想活着么?” 陆衍行从来没有跟陆夫人如此赤裸、直接地表达过这些想法,即便是当年因为周清梵的事情撕破脸决裂的时候,他都没有提起过这些——不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是为了给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和体面,他也不愿意一再提醒自己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陆夫人如今竟然说得出“怀胎十月给他生命”这种话,她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甚至还想美化。 “陆衍行,就因为这件事情,你要责怪我到什么时候?”陆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我连你跟周清梵的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你就这个态度对我——” “你就算计较又能怎么样。”陆衍行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动不了她,更威胁不了我。” “你——” “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说过了,从此我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陆衍行丢下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陆夫人看着陆衍行离开,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只能抬起手来不断地抚着心口平复情绪。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将身段放到如此之低去和陆衍行示好了,他竟然还是油盐不进,就因为那几件事情钻牛角尖! 看来找他是没办法沟通了,陆夫人揉着眉心,想起了他带回来的那个女 朋友—— 婚宴的时候听桌上的人聊了几句,那姑娘叫谈滢,听说家里是开投资公司的,似乎还给陆衍行创办的那个工资投了不少钱。 既然如此,她在陆衍行面前说话一定是有分量的。 —— 陆衍行从别墅区出来之后,一鼓作气走了五六米,停在了路边,他耳边不断回荡着陆夫人刚刚说过的话,以及她理直气壮的态度。 陆衍行靠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肾上腺素飙升,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抽烟,但伸手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才反应过来,今天并没有带烟在身上。 陆衍行拽了一把领口,呼吸压抑而沉重,视线盯着脚边拉长的影子,眼睛发酸。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地面对陆夫人了,但现实告诉他,他做不到,他或许一生都无法像她一样若无其事、理所应当。 他能做的只是躲远一点儿,尽量不看。 以后还是不回北城了,他这次不应该冲动的—— 陆衍行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脚下多出了一道影子,有一部分和他的重叠到了一起。 紧接着,视线范围内又出现了一瓶水,那捏着水瓶的手指…… 陆衍行右眼皮猛跳了两下,蓦地抬起头来,看到那张清冷而熟悉的脸时,呼吸愈发地沉了。 周清梵。 她来这里做什么? “冰的,喝么。”周清梵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水瓶,声音轻柔而平淡。 就像和一个普通朋友说话一样。 陆衍行再 度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小臂僵硬,半晌都没去接。 周清梵的动作维持在半空中快一分钟,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弯腰将那瓶水放在了地上。 她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跟过来了,她知道陆衍行和陆夫人的沟通肯定不会愉快,也知道他从来都不愿意暴露自己这一面在旁人面前。 更何况他身边现在有了谈滢,就算是安慰也轮不到她,是她脑袋发热了…… 周清梵放下水瓶之后没去看陆衍行的表情,转身便打算离开。 她的腿还没迈出去,手臂却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握住,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周清梵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陆衍行抵在了树干上,身前是他坚硬滚烫的胸膛,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周清梵一抬头,便借着头顶的路灯看见了他因为充血而猩红的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心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般。 很疼,疼得喘不过气。 “谁让你来的。”陆衍行盯着她,哑声质问。 周清梵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走。” “你过来做什么?看我笑话?”陆衍行将她压得更紧,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没有。”周清梵否认,“我只是路过。” 陆衍行轻笑了一声,很显然,他并不相信。 “陆夫人的价值观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你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周清梵踌 躇一番后,还是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这才是她过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你在可怜我么。”陆衍行问。 “不是,我唔……” 周清梵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辩解的话刚说了一半,面前的男人忽然低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唇,吻像疾风骤雨一般落下,席卷了她的感官。 第670回 当做不认识 周清梵的大脑空白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她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这个动作直接方便了陆衍行的下一步动作,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腔内肆意横行。 他的右手捏着她的下巴,左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胸口和膝盖同时压着她,周清梵浑身都被他牵制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和空间。 他们两人之前纠缠了无数次,彼此的身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时隔一年多再这样激烈地吻,周清梵都快要站不住了。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结束。 两人唇舌分开的时候,牵出了银丝,周清梵清晰地感受到了唇瓣的肿胀,足以证明他刚才吸得多用力。 理智渐渐回笼,周清梵的脸颊滚烫,想想两人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她更加难堪,几乎没有勇气抬头和他对视。 周清梵的头垂得很低,耳边只听得见陆衍行粗哑的呼吸声。 别墅区四周寂静一片,他的呼吸声在耳畔不断被放大,每一下都在敲打着她的心脏。 周清梵现在思绪很乱,她不知道陆衍行为什么会忽然按着她亲,是惩罚她多管闲事儿,还是为了发泄和陆夫人见面后的愤懑情绪? 亦或是,他们刚刚又谈到了陆巡止…… “周清梵,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周清梵思考之际,头顶传来了陆衍行的声音。 伴随着他的这句话,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就此消失,周清梵抬起头来,看到陆衍行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两人的距离恢复到了一米左右的社交距离。 “我没有可怜你。”周清梵想起陆衍行刚才的话,轻声开口跟他解释,“我只是……” 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最后只能说出一句略显苍白的话:“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就算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的。” “我不需要。”陆衍行冷冷地看着她,警告:“收起你的善良和同情心。” 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再给他了,他太容易被这所谓的同情和可怜打动,就像当年一样,如果没有那一板药,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番纠缠。 她不需要经历那些折磨,更不会有那次意外的怀孕和流产——泛滥的同情心已经给她带来这么多伤害和教训了,她为什么还是不长记性? “对不起,如果我刚才的行为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周清梵沉默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同他道歉。 他说得对,她是该收起恻隐之心——特别是对他的,毕竟他身边已经有谈滢了,她这样做只会给他们的关系造成困扰,是她头脑发热了。 陆衍行之前说不认识她,已经将态度亮明了,她不该自以为是地贴上来。 如他所言,他不需要。 “以后……我会当做不认识你的。”周清梵对他保证了一句,之后抬起手擦擦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女朋友很好,祝福你们。” 她凭借自己最后一点儿力气说出了这句话,随后迈出步伐离开。 从陆衍行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你很喜欢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是么。” 周清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另外一个男人是尉宁。 也是,之前宴席上,桌上的人没少拿她和尉宁打趣,陆衍行会误会也是情理之中。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解释,可又觉得解释也毫无意义,最后只好说:“以后不会了。”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这种事情,当初也是被逼无奈造成的局面。 留下这句话,周清梵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解释,越过陆衍行,加快步伐朝别墅区的出口走了过去。 周清梵低着头,脸颊和耳朵烫得快要掉下来了,她后悔极了自己头脑发热的行为,如果再做一次选择,她一定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 车内。 尤杏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周清梵和陆衍行的身影先后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平时表情轻松的脸,现在变得十分凝重。 唐凛侧目看着她,抬起手来揉了一下她的脸:“现在知道怎么做了么?” 尤杏被唐凛的动作和声音弄得回过神来,身体往座椅里一靠,长叹了一口气。 她跟唐凛是跟着周清梵来这边的。 宴席结束之后,尤杏觉得周清梵状态不对,便打算拉她上去打牌消遣一下。 唐凛和她一起去找的周清梵。 他们两人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周清梵神色匆匆地下楼。 怕她有什么事儿,尤杏便拉着唐凛跟上了她,看到周清梵来到别墅区的时候,尤杏还纳闷地问了唐凛一句:“清梵来这里做什么?” 唐凛当时意味深长地反问了她一句:“还记得陆夫人刚才找衍行的时候说了什么么?” 尤杏蹙眉,唐凛的意思是,周清梵是因为担心陆衍行、所以跟过来的? 听见这个猜测,尤杏当下自然是不信的,唐凛倒也没有跟她的进行言语上的辩论,只是跟她一起留下来看着。 然后就看到了周清梵上去给陆衍行送水,又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激吻…… 尤杏是了解周清梵的,她虽然为人善良,但绝对不是个圣母心,倘若她对陆衍行半点感情都没有,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安慰他。 周清梵对陆衍行有感情…… 尤杏想到这里有些头疼,她揉了一下眉心,闭上眼睛问一旁的唐凛:“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唐凛:“你想帮她么?” 尤杏:“什么?” 唐凛:“她对衍行有意思,你要不要帮他们在一起?” 尤杏:“……” 她能说她不想吗?她真的很烦陆衍行,想起他之前对周清梵的所作所为就来气,她不晓得周清梵怎么会喜欢上陆衍行,但作为朋友,尤杏肯定是不会去指责周清梵的。 所以都是陆衍行的错! “你为难的点是什么?”唐凛看尤杏半天不回答,便猜测:“你觉得衍行不喜欢她?” “不然呢,你觉得喜欢吗?”尤杏没好气地睁开眼睛反问唐凛,之前她的确因为这个事情动摇过,觉得陆衍行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心理扭曲,不会表达,但看他跟新女朋友倒是相处得挺好的,完全看不出来有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他对周清梵那样,算哪门子的喜欢? 第671回 同个系列 唐凛听完尤杏的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半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谈滢不是衍行的女朋友。” 尤杏闻言直接气笑了:“以前没发现,你也跟陆衍行穿一条裤子。” “赌不赌?”唐凛问。 尤杏:“赌什么?” 唐凛:“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你准备生孩子。” 尤杏:“不赌!不生!你骗鬼呢!” “所以你心里也觉得,谈滢和陆衍行的关系有待商榷。”唐凛马上就找到了尤杏的破绽。 尤杏是挺聪明的,但不是唐凛的对手,总是不知不觉跳进他挖好的坑里,已经数不清楚多少次了。 不过现在是周清梵的事情比较要紧,因此尤杏也没太跟唐凛折腾:“那陆衍行带谈滢过来,真的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目的?” 昨天唐凛说了,陆衍行带谈滢来是为了提醒自己,切断自己的念想,尤杏当时听了觉得很扯。 “理解不了他的逻辑。”陆衍行这个人真够拧巴的,尤杏头一回见这么喜欢人的。 “明天我找愿愿聊一聊吧。”尤杏想起刚刚周清梵关心陆衍行的画面,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好朋友,她当然还是希望,周清梵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虽然这个人是陆衍行,但……修理一下也勉强能用。 感情这东西都是冷暖自知的,尤杏义愤填膺归义愤填膺,但她不会因为自己对陆衍行有意见就阻止周清梵喜欢他、或者是跟他在一起。 —— 周清梵在婚礼隔天一早就跟尉宁一起走了,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 祝璞玉隐约猜得到原因,也就没拦她。 早饭的时候,谈滢和祝璞玉说起了自己为她选的礼物,问她看过了没有。 祝璞玉摇摇头:“还没呢,我一会儿去看看。” “行啊,我跟你去,还答应给设计师返个图呢!”经过了两天相处,谈滢已经跟祝璞玉混得比较熟了。 饭后,祝璞玉跟谈滢还有尤杏一起去了放置礼物的套房。 婚礼上收了不少礼物,规规整整地摆在沙发和桌子上。 谈滢的礼物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东西太多,她进门之后便开始四处寻找。 尤杏看了一眼大海捞针的谈滢,指了指那个单独的箱子:“要不你还是先拆我几个的吧。” 祝璞玉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个独立的箱子里放的是尤杏和周清梵送的礼物,是祝璞玉特意让人装进来的,这样比较显眼,可以第一时间找到。 毕竟她们两个人对祝璞玉来说,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祝璞玉先拆的正好是周清梵送给她的礼物,周清梵在此之前并没有透露过送她什么,祝璞玉打开盒子看到项链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 她戴过的项链不少了,眼前一亮的设计也见过许多,审美的门槛已经被拉得很高了,可是周清梵送她的这条还是让人一眼惊艳了——连一旁的尤杏都跟着惊艳了一把! “哎呀这个好漂亮,是找设计师定制的吧,哪个设计师审美这么好,我得让她给我介绍一下。”尤杏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狠狠宰唐凛一把了。 祝璞玉对时尚圈的事儿了解不多,但从这条项链的外观就能看出来,设计师肯定不会是无名小卒。 祝璞玉和尤杏正拿着项链欣赏研究的时候,谈滢也找到她帮陆衍行选的礼物带过来了。 谈滢兴冲冲地走过来,看到祝璞玉拿在手上的盒子之后愣了一下,再凑上去看里头的项链,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这么巧?” 谈滢一声惊呼,成功让祝璞玉和尤杏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祝璞玉:“什么这么巧?” 谈滢举起手里的那个盒子,在祝璞玉和尤杏面前晃了两下。 黑丝绒的盒子,上面定制的LOGO都和周清梵那条项链的外包装盒上的一模一样。 祝璞玉和尤杏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换目光,谈滢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是一条手链。 并且,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大盒子里的那条项链是同一个系列的产品。 “你说巧不巧?!”谈滢好奇地问:“这项链是谁送你的啊?” 祝璞玉的视线落在这两条同系列的首饰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也就是说,陆衍行和周清梵送给她的礼物,来自同一个设计师的同一个系列。 他们两个人的眼光原来这么像么? “清梵送的。”祝璞玉回过神来之后,回答了谈滢的问题。 谈滢听完这个答案,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猛地抬起手来拍拍额头,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怪不得啊——” “怪不得什么?”尤杏追问。 “陆衍行给你的结婚礼物是我带他去选的,在米兰,设计师是我的好朋友。”谈滢说,“那天我们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一对华人情侣选完给朋友的结婚礼物,原来就是清梵和她男朋友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呢!我还以为我脸盲了来着。” 谈滢的这段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大。 尤杏仔细咂摸着,回头和祝璞玉对视,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复杂。 也就是说,陆衍行和周清梵不仅选了同个设计师的同系列礼物,还是同一天选的—— 按谈滢的说法看,那天她是见到过周清梵和尉宁的。 那陆衍行呢?他看见了没有? 还有周清梵——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谈滢的存在了? “诶,你们还好吗?”谈滢看见祝璞玉和尤杏惊得半天不说话,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这件事儿是比较巧,但好像……不至于这样? “那真的挺巧的,居然还选到了一个系列。”祝璞玉回过神来之后笑着接了句,“设计师是你朋友吗,我很喜欢她的风格,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好说呀,你下次去米兰的话,我亲自带你去她工作室都可以。”谈滢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这边刚说完话,手机就响了,谈滢便先道别了祝璞玉和尤杏出去接电话了。 祝璞玉看着谈滢出了门,将手里的项链和手链摆在了桌子上,低头看着。 “还真被唐凛给说中了。”尤杏也盯着那两件首饰呢喃了一句。 祝璞玉被她的话吸去了注意力:“唐凛说什么了?” “他说陆衍行是为了断掉自己的后路和念想,为了提醒自己不要靠近清梵,才把谈滢带来北城的。”尤杏重复了一遍唐凛的观点,“他觉得陆衍行没和谈滢在一起。” 第672回 开房 尤杏今天一直在找机会单独跟祝璞玉聊周清梵的事情,便一鼓作气地说了:“我还觉得唐凛在扯呢,陆衍行想断自己的念想干嘛非得拉个女人……原来他是之前在米兰碰见清梵和尉宁了。” “这是什么心态?清梵身边有男人,他也不能输?”尤杏翻了个白眼,“幼不幼稚。” 祝璞玉倒不关心他幼不幼稚,她在仔细回味唐凛的观点,以及昨天婚礼前温敬斯说的话。 ——如果陆衍行有迅速喜欢上另外一个人的能力,也不至于和周清梵纠缠这么多年。 果然,还是温敬斯和唐凛比较了解陆衍行。 “敬斯昨天也说了类似的话。”祝璞玉说,“陆衍行和谈滢的房间是分开的,可能是真的没有在一起。” “还有一件事儿。”尤杏抓住祝璞玉的胳膊,和她一起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表情十分严肃:“昨天晚上陆夫人把陆衍行叫去别墅区的套房,清梵跟着一起去了。” 祝璞玉闻言,脸色也严肃不少:“你看见了?” 尤杏点点头,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自己和唐凛昨天晚上看见的画面给祝璞玉复述了一遍。 祝璞玉听得眯起了眼睛。 “要是陆衍行真没跟谈滢在一起的话……咱们想想办法?”尤杏说,“不然清梵那性子,肯定会一直闷着。” 祝璞玉掐了一把眉心,想想昨天温敬斯告知她的那段过去,叹息:“陆衍行也没好哪里去。” 他们两个人一个自卑不肯说,一个天性不争不抢,有事自己吞。 这样的两个人,如果没有外力助推,恐怕只有今生就此错过的份儿上。 “陆衍行那叫没好到哪里去吗,我现在都不懂他到底什么心态,没见过谁是这么喜欢人的。”尤杏托着下巴,“愿,你说,他是真喜欢清梵吗?” “陆衍行认识清梵比陆巡止早。”祝璞玉答非所问,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尤杏眼皮跳了一下:“真的假的?” 祝璞玉:“早了一年。” 她说,“清梵大三暑假那两个多月,陆衍行在柘城,他的创业公司跟柘城大学有合作,他们在周教授的实验室见过。” 尤杏:“可是清梵之前说……” “嗯,她不记得。”祝璞玉又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把昨天才知道的“真相”也跟尤杏说了一遍。 尤杏听完之后木住了,动了好几次嘴唇,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陆衍行对周清梵一见钟情,还偷偷跟踪过她一学期? 但因为自卑,觉得自己人格不健全、配不上她,所以放手了——结果周清梵后来以陆巡止女朋友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尤杏尝试代入陆衍行的视角去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她也没办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不会扭曲。 “他可真能憋。”过了五六分钟,尤杏只给了这么一句评价。 从大三到现在,这都快十年了吧……?开口说一句有男那么难吗? “那完了吧,我还想着刺激刺激陆衍行让他主动找清梵呢,”尤杏靠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计划无望了,“十年他都没说,他不如去做忍者。” 祝璞玉将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盯着前方,若有所思:“也不一定就完了。” 尤杏:“嗯?” “他现在这个态度,无非就是觉得清梵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而已。”祝璞玉转过头来看着尤杏,微微挑眉:“如果清梵‘所托非人’,他还能这么潇洒么?” 尤杏猛地坐起来,马上理解了祝璞玉的意思:“你是说——” “嗯。”祝璞玉笑着点头,“尉宁我不熟,靠你和唐凛了。” —— 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后,陆衍行便开启了跟谈滢的北城之旅。 不过陆衍行并没有每天都陪着谈滢出去玩儿,他这次出来的时间比较长,每天需要三四个小时待在酒店处理工作。 这天傍晚,陆衍行处理好邮件之后,便独自一人下了楼,去酒店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儿吃的对付。 陆衍行对食物没什么追求,一个人生活久了,日常吃的都是便利店和超市的成品。 坐在电脑前四个多小时,肩膀有些僵硬,陆衍行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走出电梯。 路过大堂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准确来说不能算熟悉,但因为过于特殊,所以哪怕只见过几次,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尉宁。 他来酒店做什么? 陆衍行想到某个可能性,下意识地便看向了四周,寻找周清梵的身影。 但是没找到。 陆衍行搜寻期间,尉宁已经走出酒店,拐到了门口的便利店。 陆衍行沉下脸来,加快步伐跟上/尉宁,他停在便利店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尉宁在柜台处拿了两盒杜蕾斯,然后掏出手机结了账。 之后,他从便利店的后门直接走向了酒店大堂。 陆衍行再次返回去,他停在酒店大门口,眼看着尉宁迈着大步走向了电梯。 避孕套,酒店。 这两个关键线索已经足够推断出来他来这里做什么的。 但,另外一方是谁? 如果是周清梵,他们作为男女朋友出来开房有些站不住脚——难道是为了寻求刺激? 如果不是周清梵—— 陆衍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两种推测哪个更好接受一些。 陆衍行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走进了便利店,一边在货架上拿着东西,一边心不在焉地思考刚刚的事情。 尉宁是唐凛和尤杏介绍给周清梵的,也得到了周生旸的肯定,那说明他的人品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能就是情侣之间寻求刺激而已,出轨的几率不大。 这看似是好事儿,陆衍行却高兴不起来,他的脑海中开始疯狂浮现周清梵和尉宁纠缠的画面,将她曾经在他身下的状态代入到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陆衍行捏紧手里的易拉罐,嫉妒像潮水一样往上冲,扭曲着他的心态和意志。 陆衍行拎着购物狂去自助台结了账,将东西扔到袋子里,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便利店。 回到房间的时候,陆衍行已经没有心情吃东西。 他将袋子随手一扔,拿起手机坐到了沙发上,烦躁地拽了几下领子。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明知道回来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不好受,可还是忍不住要回来。 他们从来没有任何关系,她想和谁上床都轮不到他管—— 第673回 联系方式 这些大道理,陆衍行在米兰得知周清梵交男朋友之后,就跟自己说过很多回。 但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知易行难。 陆衍行打开手机随便点着屏幕,希望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打开了微信,一路往下刷着朋友圈,在看到祝璞玉最近的更新之后,忽然顿住视线。 祝璞玉更新的是私人号,她的私人号朋友圈更新频率比较高,发的基本上都是日常生活。 最近的这条更新就在十分钟前,她发了几张下午茶照片,还晒了三张合影。 合影上的另外两个人,分别是尤杏,和……周清梵? 陆衍行眉心跳了两下。 从祝璞玉发的照片看,周清梵一整个下午似乎都跟祝璞玉和尤杏在一起,那么,跟尉宁来酒店的人是谁? 想到某个可能性,陆衍行的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他握紧了手机,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如果照片就是今天拍的,那百分百可以确定,刚刚和尉宁开房的人就不是周清梵;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照片是之前拍的,祝璞玉今天才晒出来—— 陆衍行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问祝璞玉的时候,这条朋友圈下面已经多了几条文字回复,还有一堆点赞信息。 陆衍行在回复里找到了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对话。 温敬斯:【我和孩子等你回家。】 祝璞玉:【我跟杏子和清梵晚上去吃火锅,可能比较晚哦~】 ……祝璞玉的这条回复已经给陆衍行答案了,周清梵现在跟祝璞玉和尤杏在一起。 而尉宁背着周清梵跟别的女人开房了。 他劈腿了。 真相摆在眼前,陆衍行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整个人都蒙了一层戾气——他想起了唐凛和尤杏之前对尉宁的夸奖和吹捧,说他人品好、教养好,还说周教授也非常喜欢他。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陆衍行恐怕也要当真了。 他并未去指责这些人,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尤杏对周清梵有多维护,陆衍行再清楚不过。 若她知道尉宁是这样的人,必定是不会把他介绍给周清梵的。 只能说尉宁这个人太擅长伪装,比当年的陆巡止更甚——陆巡止时常还会展现出自大、将周清梵当做附属品的一面,尉宁则完全没有,他对周清梵体贴入微,处处都表现得非常尊重她,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征询她的意见,给人一种非常有气度的感觉。 结果人后玩的还是陆巡止那一套——劈腿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直觉告诉陆衍行,尉宁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他是个大学教授,学校里的男女关系乱起来也是真乱,某些潜规则说出来都觉得脏。 陆衍行靠在沙发上,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太阳穴隐隐作痛——周清梵看男人的眼光还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这一年多,周清梵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陆衍行在苏黎世也是听说过的。 她的事业上进步得这么快,选男人的水准还在原地踏步。 若是今天没有亲眼看见尉宁这一出,陆衍行也以为她真的遇到了那个最合适的人—— 陆衍行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体坐起来,再次拿起手机,给温敬斯发了一条微信。 陆衍行:【在忙么?】 温敬斯:【带孩子,不忙,你找我有事儿?】 陆衍行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好几次,才勉强打出一句话来:【周清梵的男朋友有问题。】 温敬斯:【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来她和她男朋友的事儿了?】 陆衍行:【不是关心,是正好看到了。】 他直截了当地跟温敬斯说了这事儿:【他在我住的酒店开房,我去便利店的时候看见他买套了。】 温敬斯那边有两三分钟的时间没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陆衍行等了一会儿,温敬斯终于回他了:【确定没看错么,尉宁不像那种人。】 温敬斯知道周清梵今天一直跟祝璞玉在一起,自然也就不会质疑跟尉宁开房的人是周清梵。 陆衍行:【我的视力还没有出问题。】 温敬斯:【可能是误会。】 陆衍行:【你也这么信任他?我为什么要误会他?】 温敬斯:【你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意思是?】 陆衍行:【提醒她一下吧,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她离第二次婚。】 陆衍行想起来前几天尤杏和唐凛的那番说辞,听意思是周清梵和尉宁已经好事将近了。 温敬斯:【你拍到证据了么?】 陆衍行:【没有,你可以查一下开房记录和酒店监控。】 温敬斯:【他能把人带去酒店,肯定是处理过的。】 他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情况,之后说出自己的观点:【没有直接的视频证据,我也不好开口提醒她,你知道的,人只信自己愿意信的,周清梵跟尉宁已经谈婚论嫁了,这个时候我说这些,显得像是在挑拨。】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的这段回复,呼吸加重了几分。 温敬斯一向是个有边界感的人,对于朋友的事情不会干涉太多,这种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他不出面提醒也很正常,但是—— 陆衍行正思考着要不要跟祝璞玉说的时候,温敬斯又发来了一条:【你可以自己去提醒她,也别找我老婆了,挺为难她的。】 不得不说温敬斯是很了解他的,他这边刚想着去找祝璞玉,温敬斯已经猜到了。 不过……自己去提醒她? 陆衍行猛地想起来婚礼那天晚上的事儿,还有那个失控的吻——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她两片嘴唇的触感,还有她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 他当时说了她多管闲事,现在他何尝不是如此? 嗡——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陆衍行再度定睛,看到了温敬斯跟在后面的一串手机号码,还有分享过来的微信名片。 温敬斯:【联系方式在这里,要不要说你自己决定吧。】 要不要说。 自己决定。 陆衍行点开微信名片,盯着她的那张风景头像看了很久,心跳和血液流速都在不自觉地加快。 前几天,周清梵管了一次他的闲事。 这次,他提醒她一遍,就当扯平了。 陆衍行这样给自己洗脑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拇指挪到“添加好友”的位置,重重地按了下去。 第674回 想办法把陆衍行留在北城 祝璞玉来到火锅店坐下来不久,就收到了温敬斯发来的他和陆衍行的聊天截图。 看完截图的内容之后,祝璞玉勾唇笑了笑,顺手把图片发给了尤杏,两个人互相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一下正好被周清梵注意到了,她有些好奇,下意识地问:“怎么了吗?” “没怎么,看了个八卦,怪好笑的。”尤杏转手又把聊天截图发给了唐凛,然后便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周清梵平日对八卦的不感兴趣,听完尤杏的回答之后便也没再追问。 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来上菜了,周清梵许久没跟祝璞玉和尤杏单独吃饭了,这顿火锅三个人吃得很开心,周清梵全程都没玩过手机,一直在跟她俩说话。 火锅吃了一个半小时往上,结完账出来已经快九点了,三个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周清梵上车之后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在通知栏里看到微信的消息提示后,她习惯性打开,然后瞧见了通讯录列表新进的好友申请信息。 点进去看到名字和熟悉的头像之后,周清梵的手指僵了一下,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个名字和这个头像,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衍行。 周清梵在离开陆家之后就彻底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之前的微信也早就不用了,新换的这个号列表里没有陆衍行,但陆衍行的头像和名字一直没变过,她一眼就认得出来。 ——陆衍行忽然加她做什 么?他又是从哪里知道她的微信号的? 好友申请的备注栏是空的,他什么话都没说。 周清梵盯着这条申请消息看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手机放回包里,随后便发动了车子。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周清梵脑子里都是这条好友申请,就像是给她压在深处的某些情感撕开了一道小口子似的——周清梵又想起了祝璞玉婚礼那晚的事情,陆衍行冷漠的态度和那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吻。 周清梵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掌心潮湿一片。 理智告诉周清梵,她不应该再想陆衍行的那条好友申请了,可是大脑和思维却根本不受控制。 回到公寓,周清梵被身体里的两股力道拉扯得疲惫不堪,换过鞋之后便去洗澡了。 洗了快半个小时的热水澡,周清梵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洗完澡出来后,周清梵将来自陆衍行的那条好友申请删除了。 不管陆衍行是出于什么目的加她的,他们之间都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他身边有谈滢了,他们很合适。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周清梵轻松不少,她放下手机,转身去浴室吹干了头发,之后便躺进床里闭上了眼睛。 —— 晚上十一点。 知越和星星睡觉之后,祝璞玉和温敬斯夫妻两人坐在楼下的小吧台前小酌着聊天。 聊天的内容自然是围绕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儿展开的。 温敬斯说:“我们之前分 析得没有错,他是知道清梵身边有人了才带谈滢回来。”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自己配不上清梵。”温敬斯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不是尉宁配合这一出戏,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 祝璞玉轻抿了一口红酒,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酒柜。 温敬斯:“你觉得清梵听了他的话会明白他的意思么?” “不会。”祝璞玉动了动嘴唇,果断地吐出两个字。 温敬斯听到这个答案,微微皱眉,他觉得这不太符合周清梵的智商,如果陆衍行不关心她,怎么可能去提醒她—— “我的意思的是,清梵不会加他微信的。”温敬斯疑惑之际,祝璞玉补充了后半句话。 结合上下文,温敬斯这才明白了祝璞玉的意思。 也是。 现在不仅是陆衍行认为周清梵有男朋友,周清梵也认为谈滢是陆衍行的女朋友——毕竟陆衍行在婚礼上亲口承认过了。 现在周清梵因为这个不加他,一定程度上也算他作茧自缚吧。 不过…… 温敬斯仔细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这句话,用最快的速度猜到了她的真实目的:“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清梵不会加他的微信——” “嗯。”祝璞玉点点头,捏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晃着,“我也知道,不逼到份儿上,陆衍行是不可能亲自去找她的。” 祝璞玉觉得,按陆衍行和周清梵这两人沉闷的个性,加了微信也算不上什么突 破,陆衍行在微信上提醒周清梵一句,周清梵或许都不会回复他,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要有突破,还是得先为两人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接下来就看陆衍行什么时候会沉不住气了。 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可以笃定陆衍行没办法再眼睁睁地看着周清梵被“渣”一次。 祝璞玉分析完之后,再一瞥温敬斯,便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佩服,还有……害怕? 祝璞玉忍不住笑着问他:“干嘛这样看我?” “害怕。”温敬斯也不藏着掖着,欣然承认:“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今后在你面前恐怕是个透明人。” 祝璞玉挑眉:“怎么着,你还想再像以前似的骗骗我?” “不敢。”温敬斯摇头。 祝璞玉:“你最好是。” 她没有跟温敬斯在这些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很快便回归正题:“你能想办法把陆衍行留在北城么?” —— “需要我?”陆衍行看着面前的温敬斯,眉头微皱,“恒通的人才还少么?” 温敬斯:“人才不少,信得过的人不多。” 他一本正经地为陆衍行解释着,“这次的实验是好不容易才获批的,失败的话下次不一定能拿下来审批了,你有这方面的经验,愿愿对你比较有把握。” “她让我转告你,作为回报,可以给你公司一笔投资,后期如果你需要帮助,她也可以给你和耐德 牵线搭桥,这条件你不会亏的。”温敬斯拿出了商场上谈判的姿态来。 陆衍行和温敬斯认识这么多年,从前他们两人合作的时候,温敬斯都没这么正式跟谈过。 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为了祝璞玉的恒通来的。 “我考虑一下。”这个决定涉及的变动太多,陆衍行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决策。 “没问题,你慢慢考虑,有其它条件可以再提。”温敬斯说,“能满足的都会满足。” 第675回 你没救了 陆衍行被温敬斯的话说得扯起嘴角笑了笑,“够大方的,看来恒通是真的缺人了。” “人才哪里都缺。”温敬斯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昨天那件事儿,你提醒过她了么?” 温敬斯没点名,但陆衍行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提起这件事情,他的表情明显沉了下去。 温敬斯当即就看出了陆衍行的情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不相信你?” 陆衍行摇摇头,有些自嘲地开口:“我加了她微信,没通过。” 温敬斯:“电话呢?” 陆衍行继续摇头,但这次没出声了——周清梵连他的微信好友申请都不通过,避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再打电话过去更不合适,她也不会接。 就算她接了,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而且,用语音方式沟通,他总是会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很多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反而适得其反。 用文字会稍微好一些,至少文字是需要通过大脑二次加工的。 温敬斯沉吟片刻,笑着说:“也是,你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她考虑避嫌也不会加你。” 避嫌? 陆衍行又一次想起了婚礼那晚的事情——周清梵如果真的那么避嫌,那天晚上为什么去找他?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跟祝璞玉说一声吧。”陆衍行沉思一阵子之后,对温敬斯说:“让她提醒一句,她应该也不希望周清梵再离一 次婚吧。” 见温敬斯有要拒绝的意思,陆衍行压根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抛出了杀手锏:“她愿意提醒的话,我留下来接她的这个新药项目。” 温敬斯表情一变,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当真?” 陆衍行“嗯”了一句。 温敬斯:“就为了提醒她一句,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陆衍行没回答。 温敬斯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就停止追问,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陆衍行的表情,“你都谈女朋友了,再这样关心她,不合适吧?” “谈滢不是我女朋友。”陆衍行终于开口解释了这件事情。 他也只打算跟温敬斯一个人说清楚,“普通朋友,她想来北城玩,就带她一起来了。” “只是因为她想来北城玩儿么?”温敬斯笑得温和,问出来的问题却是字字珠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离开之后过得很好?或者是带个人在身边,提醒自己不要犯糊涂。” “……也没什么区别。”陆衍行在温敬斯面前是懒得装的,这些年他的那些摇摆不定和自我拉扯,温敬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早年也见多了他为了这件事情崩溃发疯的状态。 经历了这些,再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只会显得可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婚礼你之前是没计划回来的,是么?”温敬斯顿了顿,“后来忽然改变主意,是想见她?” 其实温敬斯早在婚礼的第二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 —祝璞玉拿着那成套的项链和手链同他说了在周清梵和尉宁在米兰和陆衍行的“偶遇”。 他们大概是没打过照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身边有人了。 陆衍行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自虐,明知道某些场景、某些人见了会不舒服,可就是要迎头撞上去,把自己弄个头破血流。 当年周清梵和陆巡止的事情就是这样——不过这一次,周清梵和地尉宁之间并非陆衍行所想。 否则温敬斯也不会出手为他们两人制造机会了。 温敬斯那个问题问完以后,陆衍行沉默了长达五分钟。 温敬斯也不催促他,极其有耐心地等着,喝一杯茶之后,终于等来了陆衍行的答案。 “我在米兰见过他们。”陆衍行说,“也不算见面,但我知道她去过。” 陆衍行将那天在Cecilia工作室看见周清梵消费签名、以及别人形容他们是“华人情侣”这事儿复述了一遍。 温敬斯从陆衍行口中听到确切答案之后笑了出来,马上猜到了他的目的:“你好奇她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也担心她遇人不淑,所以想回来看看。” “如果她遇到的人很好,你就打算彻底退场了,是这个意思么?” 陆衍行扯了扯嘴角:“我早就退场了。” “但你的表现并不像一个退场的人应该有的。”温敬斯犀利地点出来:“如果真的退场,她找什么样的男人都和你无关,你更无需想方设法地提醒她 尉宁疑似劈腿这件事儿,不是么?” “……算了,我说不过你。”陆衍行放弃了挣扎,不和他辩论了,“你记得让祝璞玉提醒她。” “我会的,但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面。”温敬斯提醒他,“周清梵不是个听劝的人,如果她愿意容忍尉宁,即便是愿愿也不能逼她分手。” 陆衍行的眉心狠狠跳了两下,不自觉地咬紧牙关:“你是说,她会容忍一个劈腿的男人?” “当年的陆巡止不算么。”温敬斯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那是因为——”陆衍行下意识地要反驳,可脱口而出四个字之后,后面的话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因为爱情会让人盲目。”温敬斯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陆衍行:“她这么爱尉宁?” 从尤杏的话里听,他们认识也就四五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爱这么深了么? “那要问当事人了。”温敬斯摇摇头。 陆衍行沉默了几秒,“祝璞玉提醒过她之后,你告诉我一声。” 温敬斯:“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入职?” 陆衍行:“等她办完这件事情。” 温敬斯再次笑出来,声音里带着无奈:“你没救了。” —— 陆衍行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温敬斯的反馈:祝璞玉已经提醒了周清梵尉宁疑似劈腿的事儿。 陆衍行下意识地追问温敬斯周清梵的态度,温敬斯说不太清楚,之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入职的事儿上。 最后, 陆衍行的入职时间被定在了下个周一,也就是两天后。 谈滢知道陆衍行要留在北城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有些惊讶,但她没缠着陆衍行问来问去,只是说:“那我再多玩儿一段时间呗,反正你也要长期在这边了。” 陆衍行说:“随你。” 入职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Wendy在周末就提前联系过他,陆衍行周一早晨八点半在恒通楼下跟Wendy碰了面,之后便被她带去了人事那边办工卡和实验室的门禁。 第676回 帮手 陆衍行来恒通的决定做得比较突然,在此之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项目的情况,更不清楚这个新药项目具体有那些参与者,又是谁和他一起做负责人的。 不过Wendy很贴心,在人事那边走完程序之后,Wendy便把项目的资料文件送到了陆衍行手上。 陆衍行刚接过文件,还没打开,就在项目书的封面上看到了醒目的一行字。 项目经理:周清梵。 陆衍行顿时皱起眉来——温敬斯提出让他帮忙的时候,根本没说这一点。 陆衍行也没有想过这个项目会和周清梵有关,毕竟是祝璞玉安排的,祝璞玉从来都是警告他远离周清梵的,怎么可能会把他们安排到同一个项目组里工作? 陆衍行沉思片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项目太重要,也太着急。 还有就是,现在祝璞玉觉得他和周清梵各自有了男女朋友,旧事重演的概率几乎为零。 “实验室在南郊,我先带你去看看吧。”Wendy的声音将陆衍行飘远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手里的文件,“嗯”了一声,“辛苦你了。” “应该的。”Wendy从善如流,“陆经理你跟我来吧。” 陆衍行跟着Wendy乘电梯去了地库上了车,朝南郊的方向开过去。 这边过去大约四十几分钟车程,路上Wendy基本上都在跟陆衍行说公司和实验 室的情况。 譬如,他作为恒通特聘的项目经理,是不需要打卡上下班的,平时工作时间也可以自由安排,主要就在实验室这边活动,开项目会议的时候去总部就行了。 “实验室这边我也不太熟,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周经理,这里是她的地盘。”Wendy笑着说。 陆衍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转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以前在陆氏的时候,陆衍行也曾短暂地跟周清梵一起工作过,但那时的情况和现在截然不同。 陆巡止没去世的时候,周清梵和他没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两人最多是在开会的时候打个照面,或者周清梵帮忙递份资料给他。 后来陆巡止去世了,周清梵做他的助理,两人职位有高低,他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也称不上是“合作”。 而这一次,他们两个人都是项目经理,平起平坐的职位,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平时工作上的沟通是不可能少的。 陆衍行揉了一下眉心,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承认,他不适应这种身份和角色的转换。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有这么一天。 陆衍行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和周清梵相处——他虽然不喜欢社交,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基本的技巧和策略早就形成了,他可以很轻松地和任何人完成沟通和社交。 可遇到周清梵的 时候,这些东西好像都不作数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健康的沟通。 他们两个一起工作,真的能顺利么?陆衍行现在没太多把握。 还有……祝璞玉有跟周清梵提过他这个“外援”要参与项目吗?周清梵若是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愿意同他一起工作。 念及此,陆衍行想问一句Wendy,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清梵知不知道,等会儿他出现在实验室的时候,自然就有答案了。 十一点过五分,Wendy将车驶入实验基地的停车场,然后带着陆衍行往办公区走。 Wendy很敬业,一边走一边为陆衍行介绍着基地的设施。 这片基地是陆衍行离开北城之后才竣工的,他只在施工期来过几次,还是第一次见基地完成之后的全貌。 “办公室的门是虹膜识别系统,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录个信息。”Wendy停在办公室门前刷脸开了门,先让陆衍行进去。 陆衍行点头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走进办公区之后,便遇上了几个实验室的同事,同事们看见Wendy之后纷纷问好。 Wendy随口应了两句,然后问:“周经理呢?” “周经理在办公室,好像在忙,”其中一个人回答了这个问题,“要帮你叫一声吗?” “嗯,辛苦你帮我通知她一下,祝总给她安排了帮手过来,我去会客厅等她。”Wendy说。 那名同事听过Wendy 的吩咐之后,就去周清梵办公室那边找她了。 Wendy带着陆衍行去了会客厅,进去之后轻车熟路地为他倒了一杯水。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平时应该经常过来实验室,跟这里的人也挺熟的。 …… 周清梵正看研究文献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一名同事进来跟她说,Wendy带了祝总给她安排的帮手来实验室了,这会儿在会客厅等着她去见面。 周清梵蹙眉,有些疑惑——祝璞玉好像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件事儿。 是临时安排的么? 也是,这项目难度系数比较高,她一个人精力有限,做起来会比较吃力,来个帮手也挺好的。 祝璞玉找的人,能力和配合度肯定都是上乘,周清梵也没什么多余的担心。 她合上电脑,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起身离开办公室,往会客厅的方向走。 三分钟后,周清梵停在会客厅门口,她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之后便打开推拉门—— 周清梵抬眸看到坐在桌前的男人时,迈出去的步伐顿时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 ……陆衍行怎么会在这里? “周经理。”Wendy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她起身,看了一眼身侧的陆衍行,为周清梵介绍:“陆经理接下来和你一起做特效药项目,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祝总认为他可以帮到你。” 因为他们两个人之前就“认识”,Wendy并没有介绍 太多。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回过神之后勉强点了点头,可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她知道陆衍行这方面有经验,但祝璞玉怎么会想到让陆衍行来“帮”她? 还有—— 陆衍行怎么会同意的? 周清梵想起那天陆衍行对她厌恶至极的表情和言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按理说,他应该很讨厌跟她一起工作的吧——那是祝璞玉事先没跟他说,她也在这个项目组里? 好像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周清梵进来之后,陆衍行就在看她的反应。 从她步伐僵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答案了。 第677回 普通同事 看来祝璞玉并没有提前通知周清梵,她为她找来的“帮手”是他。 周清梵显然很震惊,她的动作里也透着排斥——不用想也知道,她必定是不愿意和他共事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没有过真正愉快的时候,他离开的这一年半,周清梵的事业和生活都风生水起,顺遂的日子过久了,谁会喜欢看到令自己不愉快的人呢。 “好,我明白了。”陆衍行思索期间,听见了周清梵回应Wendy的声音。 他定睛看过去,周清梵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体面和客套,这一眼,他们两个人正好四目相对。 周清梵对陆衍行露出了一抹微笑,“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实验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指出来。” 她这就是完全在以安排工作的态度跟他说话了,这大概也是她回归职场以后养成的能力吧。 一个合格、有能力的成年人,是能够清晰地把生活和工作划开界限的。 所以,周清梵刚刚只是因为忽然看到他惊讶了一下而已,她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状态调整好了,效率高得惊人。 她这样子,跟前几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安慰他时局促不安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衍行忽然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也有些讽刺于自己来之前担心如何和她相处——而她只需要道几十秒就能做出决定。 把他当成普通同事。 既然她已经做出选择了,陆衍行也不再纠结,直 接配合她:“好。” Wendy见他们两个人开始沟通了,便说:“那我先去小柯那边给陆经理录一下资料,激活一下门卡,你们聊工作吧。” Wendy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她出去的时候把会客厅的推拉门也一并关上了。 门内门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十几平的会客厅里,只剩下了周清梵和陆衍行两个人。 陆衍行坐在木桌前,周清梵还维持着进门之后的站姿。 Wendy走后,屋内再次陷入沉默,陆衍行迟迟没有说话,周清梵觉得气氛太过压抑,掐了掐掌心,故作轻松地跟他说起了客套话:“喝杯茶吗?” “不用了,聊工作吧。”陆衍行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周清梵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特效药的项目书,她“嗯”了一声,在陆衍行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木桌宽度大约一米二左右,两人这样坐着,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能算多远。 但因为同一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存在,加之莫名其妙的心态作祟,周清梵总觉得有种密不透风的暧昧,像是一蜘蛛网一样禁锢着她。 周清梵吸了几口气,终于能够情绪稳定地开和陆衍行聊工作:“可以问一下你参与几期实验吗?” “最多二期。”陆衍行的回答也很机械,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 周清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好的,明白。” 二期……时间还挺长的,周清梵有些好奇祝璞玉是怎 么跟陆衍行谈判让他愿意留下来的,他在瑞士的工作应该很忙才是。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思考的表情,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她一上来就问他参与几期实验,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是要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毕竟是跟排斥的人共事,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日子才有盼头。 “今天下午我们会开实验筹备会,你一起参与吧,到时候给小组里的同事介绍一下你。”周清梵说。 陆衍行“嗯”了一声,“我都行。” 既然周清梵想跟他当普通同事,陆衍行索性也拿出了自己平时和几个合伙人沟通时的姿态来对待她,找到相处模版之后,执行对他而言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周清梵和陆衍行两个人都说了不少话,但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对实验流程的讨论。 他们两个人在流程方面有不同的意见,但周清梵在沟通里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因为知道陆衍行更有经验,所以她选择了陆衍行的那个建议。 所以,总体来说,两人的沟通还是很和谐的,最后结束的时候达成了一致,具体执行方案,就要等下午开会的时候再说了。 跟周清梵见完面,陆衍行被Wendy和实验室的技术负责小柯带去录了虹膜和指纹信息。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也到了午饭时间。 实验基地是有食堂的,Wendy下午回恒通还有其 他事情要做,中午来不及留在这边吃饭,走之前她让小柯带陆衍行去食堂熟悉一下。 周清梵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Wendy留下这句话离开。 她踌躇了几秒之后,侧目看向陆衍行,“食堂的饭卡Wendy带你办过了么?” 陆衍行摇摇头,他甚至不知道有饭卡这回事儿。 “Wendy姐刚才想办来着,食堂那边开卡的人没在,下周才能回来。”一旁的小柯解释了一句。 “哦,那这周你先——”周清梵话说了一半,忽然想到陆衍行那晚的那句“收起你的善良和同情心”,“小柯,这周你先让陆经理用你的卡吧。” 她这话原本不是对小柯说的。 她是想跟陆衍行说:那你这周先拿着我的卡用吧。 可她也很清楚,若是这么说了,换来的只会是陆衍行的冷嘲热讽,正如他所说,他根本不需要这些。 现在他愿意和她说话,也只是出于工作需要而已,私下想必是不想和她有交集的。 那她不必送上去自取其辱。 小柯点点头,“好的周经理,那我先带陆经理去食堂了哈。” —— Wendy从实验基地回来之后,便直奔祝璞玉的办公室“汇报成果”。 彼时,尤杏也在祝璞玉办公室里头坐着。 Wendy停在沙发前,说:“已经把陆经理带去实验基地了,周经理和他单独聊过十几分钟,看起来没有什么矛盾。” “嗯,知道了。”祝 璞玉挥挥手,“你先去忙吧。” Wendy走后,尤杏放下手里的奶茶,好奇地问祝璞玉:“这招真行?” 祝璞玉:“总比连面都见不到强。” 就陆衍行那样子,若不给他制造机会和足够的刺激,他是永远跨不出那一步的。 就为了不当面“提醒”周清梵尉宁“劈腿”,他都答应留在恒通给她打工。 真有意思。 “你说陆衍行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这么分裂啊。”尤杏也忍不住感叹,“他现在说句话都为难,之前怎么缠了清梵那么多年不放的?” 第678回 一百五十分、两百分 “那不一样。”祝璞玉为尤杏分析了一下陆衍行的心理:“之前清梵在陆家,他觉得清梵在为了陆巡止作践自己,纠缠她也有赌气的成分在,现在清梵离开陆家了,日子过得很好,事业也顺风顺水的,他估摸着觉得清梵没了他一切都好,要不是尉宁配合演这一出,他现在已经回苏黎世了。” 祝璞玉之前也一直弄不清楚陆衍行到底怎么想的。 但温敬斯跟她说了陆衍行“一见钟情”这件事儿之后,陆衍行一些看似很迷惑的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配不上周清梵,这个认知到现在都没变过。 他认为周清梵应该过更好的生活,所以看不惯她在陆家自甘堕落,他之前那样对待周清梵,一方面是内心扭曲不平衡的发泄,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通过那样的方式逼她离开。 但周清梵一直不肯走,陆衍行心里的那团妒火就燃得越来越旺。 祝璞玉想了想,当初周清梵意怀孕那件事情之后,即便她不出面警告,陆衍行应该也会就此放手的——否则他当时就不会把那些资料都给她了。 那会儿祝璞玉以为他可能是愧疚使然,如今想想应该是打算彻底了断了。 至于被陆夫人撞破的那一次,应该是他已经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之后,给了自己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可惜又造成了那种意外。 怎么说,陆衍行这个人的性格确实扭曲 、拧巴,但了解一下他的成长和这些年的心路历程,祝璞玉又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她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伤害过,可她至少在母亲去世之前都是泡在爱里长大的,除了祝方诚之外,家里每个人都爱她,所以她至今依然有爱人的能力,也能够毫无负担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是对温敬斯还是对两个孩子。 但陆衍行很显然是做不到的,这也怪不得他,任何行为和性格的培养都需要温床,可他偏生是一株浮萍的命运,风雨里瓢泊,生存是第一要义。 仅仅站在朋友的角度看待的话,陆衍行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他会为朋友考虑得很细致,会尊重朋友的每个决定,也会信守自己给出的每个承诺。 原因很简单,他得到过完整的友情。 但爱情和亲情都是他从不曾得到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经营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情感——当然,他的行为对周清梵造成的伤害也是客观存在的,这点不会因为他的悲惨命运就被抹平。 不过,即便是没有那些事情,祝璞玉也并不太支持自己的朋友和一个人格不健全的人在一起——太辛苦了,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周清梵和她还有尤杏一样“坐享其成”。 偏偏,周清梵爱上陆衍行了。 而且爱得很深,几乎已经不可能回头——否则她不会在那天晚上跟出去安慰陆衍行。 以周清梵的性格,哪怕只爱到八十分,她都做不出 这么主动的事情。 她会主动的时候,就说明她已经爱到一百五十分,甚至两百分了。 祝璞玉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给尤杏做了这一番分析,尤杏听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现在,要是想陆衍行再主动……是不是得故技重施?”尤杏举一反三,掏出手机,“我问问尉宁最近忙不忙,让他多去实验基地转转。” 祝璞玉勾勾唇,好啊,最好天天去。 对付陆衍行就得这一招,刺激不够大,他就永远不可能主动——祝璞玉首先的计划肯定是要推陆衍行主动的,她心疼周清梵,舍不得她迈出去太多。 况且,陆衍行之前对周清梵做的那些事情,在祝璞玉看来也不叫“主动”,他那就是纯粹的强取豪夺而已,只是他单方面觉得自己主动了,实际上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别人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更没有上帝视角,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呢? 让陆衍行留在实验室和周清梵一起工作,用尉宁“劈腿”的事情刺激他去介入周清梵的生活,都是在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学会如何“正常”地和周清梵相处。 他们之间想要有所发展,就必须跳出之前那种畸形的沟通方式——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好好沟通的一直都是陆衍行,只要他正常了,周清梵是很好沟通的,她只是话不多而已。 —— 周清梵和陆衍行相安无事地过完了做同事的第一天。 中午 的时候,周清梵去食堂吃饭,在偌大的食堂里看见了跟小柯坐在一起的陆衍行。 小柯是个热心肠,一直在跟陆衍行聊天,陆衍行看起来也挺喜欢小柯的,两个人聊得还不错的样子。 午休之后就是实验筹备会,周清梵作为项目经理,也是这场会的主持人。 她在会议上跟同事们正式介绍了陆衍行,陆衍行在她介绍完之后也站起来跟其他人问了好。 后来会议正式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实验室项目没开启的时候,下班时间还是很准的,下午五点半,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周清梵从办公区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小柯在跟陆衍行说话:“班车都走了,这附近最近的公交站都得三四公里,车也不好打,我等会儿找个同事捎你到市区吧。” 周清梵听得蹙眉——陆衍行不是开车来的? 哦,也是,他这次回来北城原本只是参加婚礼的,怎么可能带车。 今天应该也是被Wendy载过来的,现在Wendy走了,他又不熟悉实验基地的环境,跟这边的人也不熟……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捎他一程时,忽然看见了尉宁的身影。 转瞬,尉宁已经越过一米开外的陆衍行和小柯,停在了周清梵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周清梵看到尉宁忽然出现在这里,很意外。 “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喜欢吗?”尉宁笑着问。 周清梵:“……” “其实是有点想吃你做的饭了。”尉宁看了一眼腕表,“我们先去超市买东西?” 尉宁平时帮周清梵很多忙,周清梵之前也说过他随时可以蹭饭,他这么一说,周清梵也不可能拒绝:“嗯,你想吃什么菜?” “上次那道……哎?衍行,你怎么也在这里?”尉宁正要报菜名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了斜对面的陆衍行,立刻改了话。 第679回 蹭车 尉宁的口吻很意外,很惊喜,态度也是非常友好的。 但陆衍行看着他的这张脸,着实提不起什么和他寒暄的兴致来。 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尉宁如此随意地游走在两个甚至多个女人之间,一边和别人开房,一边又给周清梵制造惊喜。 还有他刚才说的话——想吃她做的菜了。 听这个语气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应该是经常一起吃饭——而周清梵也乐在其中。 祝璞玉明明已经提醒过她,尉宁可能有劈腿行为,但她似乎完全没被影响到。 陆衍行并不觉得温敬斯和祝璞玉会用这种事情来敷衍他,他们说提醒过了,那就一定是提醒过了,只是周清梵不曾放在心上而已。 又或者说,她对尉宁太过满意,感情很深,不舍得因为这小小的“瑕疵”就放手。 这也很符合她的作风,毕竟这种事情在她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曾经的陆巡止可比如今的尉宁过分千百倍,她不也照样忍了么? 陆衍行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可笑。 他松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回声音回应了尉宁的问题:“我留下来在恒通工作一阵子。” 尉宁点点头,笑着说:“那挺好的,是做清梵他们组的项目吗?” 陆衍行:“嗯。” 尉宁:“那我得先客气一句了,希望你多多关照她。” 陆衍行:“我不是这里的领导。” 尉宁:“但你有过硬的实力不是吗,我听敬 斯说过你的事情,很厉害,有你帮清梵做事儿,我就放心了。” 尉宁话里话外都是对陆衍行的赞赏,但陆衍行听了却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尉宁说要他多关照周清梵的那几句,俨然是在以她男人的身份自居。 如果不知道尉宁和别的女人去酒店开房的事儿,陆衍行听见这话还不至于有这么强烈的排斥情绪,可偏生让他给看见了,再看尉宁摆出一副关心周清梵的样子,他只觉得虚伪。 真这么在意周清梵的感受,何必劈腿? “陆经理,小刘来了,我让他捎你——”站在一旁的小柯忽然开始说话。 他的声音一响起,陆衍行的面色恢复了不少,他正准备点头回应小柯的话,便再次听见了尉宁的声音:“你没开车么?坐我的车就行了。” 尉宁热情地对陆衍行发出了邀请,“我和清梵往市区走,可以把你送到酒店,你住哪里?” 提到“酒店”二字,陆衍行凝着尉宁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唇:“四季。” 尉宁:“那顺路啊,我和清梵送你吧。” 尉宁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心虚。 …… 在尉宁的邀请之下,陆衍行随他们两人一起上了车。 周清梵原先是想自己开车走的,但尉宁要她坐他的车,她考虑了一下,便把车留在园区充电了。 周清梵经常坐尉宁的车,开门之后轻车熟路地上了副驾,而陆衍行则是独自一人坐在了后座。 周清梵一抬起头,就能从后 视镜里看见陆衍行的脸,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不想和人沟通。 周清梵其实挺意外的,没想到陆衍行会答应尉宁的提议——毕竟他们也不算熟,陆衍行对不熟悉的人,拒绝和排斥都挺直接的。 可能是因为小柯找的同事,对于陆衍行而言是更加不熟的人吧,好歹尉宁还接触过几回。 尉宁是个健谈随和的人,发动车子之后就时不时地跟陆衍行聊上几句天,从他在苏黎世的工作,聊到了谈滢身上:“你留在这边工作的话,女朋友也一起吗?” 周清梵听见这个问题,不自觉地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后排的男人身上,有些迫切地想要听见他的答案。 “可能,看她的想法吧。”陆衍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尉宁笑着说:“挺好的,谈小姐还挺支持你的决定的,我以为她会因为异地恋的问题不想你留在这里呢。” “她不会。”陆衍行摇摇头,否认了尉宁的话。 尉宁:“这样多好,两个人就应该彼此尊重,给对方足够的信任和自由度,感情才好长久。” 陆衍行咂摸了一下尉宁的这句话,特别是他所说的“信任”和“自由度”两个词。 陆衍行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掀起眼皮瞟了一眼前排开车的男人,云淡风轻地开口:“这是你的感情观么?” “算是吧。”尉宁欣然承认,“握太紧的都把握不住,伴侣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要尊重彼此 的差异性和对方的选择,我一直这么认为。” 陆衍行发现,尉宁谈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很漂亮——周清梵似乎一直都喜欢这样嘴上说着好听的男人,当年的陆巡止也是如此。 “清梵,你觉得呢?”尉宁冷不丁地cue到了周清梵。 周清梵回过神来笑了笑,对于他的话表示了赞同:“嗯,是这样的。” 周清梵并不知道尉宁这样做的目的,只当他是看她许久不说话,所以活跃气氛带带她,这种事情尉宁平时也没少做。 但陆衍行听见周清梵的赞同尉宁的话之后,眸色沉得更厉害了,手不自觉地收成了拳头。 不过,前排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这一幕,那句话之后,尉宁便跟周清梵聊起了晚上的菜谱,他说了几道自己想吃的菜,周清梵欣然答应,仿佛给他做饭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尉宁对此也很开心,等红灯的时候,侧目看着周清梵,深情款款地来了一句:“认识你真是我的一大幸运。” 这话有些突然,周清梵被说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尉宁平时就很喜欢夸人,他也是个比较擅长表达的人,相处久了,周清梵也在渐渐适应。 她忙着跟地尉宁讨论晚上的菜谱,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后排诡异的气场。 而尉宁则是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后视镜,看到陆衍行拽着领口看 向窗外时,尉宁的眼底又多出了几分笑意。 车驶入四环的时候,后排陆衍行的手机忽然响了。 周清梵从后视镜里看着陆衍行接起了电话,紧接着,就听见了听筒里传来了一道明媚轻快的女声:“你还没回来啊?晚上我想吃烤鸭呢你陪我去吧。” 第680回 临近破功 是谈滢。 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周清梵一下就能辨认出来。 她放慢了呼吸的速度,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后排的陆衍行身上,等着他回答这个问题。 “在路上了,你在酒店等我吧,回去找你。”陆衍行和谈滢说话的声音谈不上多么温柔,但听出来是很有耐心的,也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沟通起来很轻松。 谈滢:“好嘛好嘛,半个小时能到吗,我排的号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可以,已经进四环了。”陆衍行看了看外面的路标,“六七分钟就到了。” 谈滢:“这么快!那我等你,我还可以先去买杯奶茶喝。” 陆衍行“嗯”了一声,“等着吧,挂了。” 周清梵听着陆衍行和谈滢的电话,精神有些恍惚,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类似的片段,但却发现什么都找不到——这样的对话,从来没有在她和陆衍行之间上演过。 陆衍行对她也不会有这么充足的耐心,而她向来也有自知之明,从未对陆衍行提过任何要求。 如今想来,他们之间最像情侣的一次,大概就是第一年他生日的那晚了。 蜡烛,蛋糕,星星,好像每一个元素都和浪漫有关。 车子从四环驶入了三环内,最后停在了酒店的正门口,陆衍行看着尉宁轻车熟路的模样,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对这里还挺熟的。” 尉宁笑着说:“学校平时有重要访客的时候,都安 排在这里,所以我常来。” 陆衍行“哦”了一声,开了车门,“谢谢,路上小心。” 尉宁:“客气了。” 周清梵看着他们两个人道别,在一旁沉默着没有出声。 陆衍行走后,尉宁便再次发动了车子,朝着附近的一家超市开了过去。 —— 陆衍行刚从电梯出来拐了个弯,就看见了在走廊里站着等他的谈滢,谈滢一瞧见他便开始挥手,陆衍行被她挥得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他停在房间门口刷了一下房卡,谈滢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你今天上班了?” 陆衍行:“嗯,入职第一天。” 谈滢:“感觉怎么样?祝总是你的直属上司吗?” 陆衍行:“算是,不过没在一起办公。” 陆衍行回来洗了一把手,换了件外套,就跟谈滢一起出发去吃烤鸭了。 路上,陆衍行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周清梵的事情——她现在应该和尉宁去超市了吧? 两个人一起逛超市、做饭、吃饭,然后呢?尉宁留在她公寓过夜? 他们是一对情侣,这本身也不是值得惊讶和审判的事情,但是尉宁前几天才和别的女人开过房——周清梵不嫌膈应么? 陆衍行和谈滢来到餐厅里坐下来之后,终究是没能沉得住气,掏出手机给温敬斯发了条微信询问情况。 陆衍行:【你确定祝璞玉提醒过她了么?】 温敬斯:【你是说尉宁的那件事儿么?】 陆衍行:【是。】 温敬斯:【确 定,你答应入职的那个晚上就说过了。】 没等陆衍行回,温敬斯又发来一条:【怎么了?】 陆衍行:【她听完之后什么态度?】 温敬斯:【没什么特别的态度。】 他说:【她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她父母很喜欢尉宁,前些年她父母为她的事情操心不少,她现在想让父母安心,选个父母喜欢的,也不错,到这个年纪,喜欢不喜欢都不是首要考虑的了。】 陆衍行凝着温敬斯发来的这段话,握紧手机,指关节发了白。 就因为她父母喜欢尉宁,所以她即便知道了尉宁劈腿,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她确实是没变,跟之前和陆巡止结婚期间差不多,一条道走到黑,任何人劝都起不了作用,明明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是不长记性。 陆衍行:【祝璞玉就这么看着她继续?】 温敬斯:【一个人有一个命运,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了,清梵不是个听劝的人。】 陆衍行咬着牙:【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点。】 温敬斯:【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去找吧,联系方式你都有。】 【不对,你们现在是同事了吧?抬头不见低头见,提醒一句也不难。】 陆衍行灭了手机屏幕,没有再回复温敬斯的消息。 他心情烦躁不已,将手机扔到一边的时候动静有些大,对面的谈滢被吓了一跳。 谈滢原本在翻菜单,被陆衍行砸这一下之后,蓦地抬起头来看向他,被他阴沉的表情吓了一 跳:“你怎么了?” “没怎么。”陆衍行摇摇头,说:“点的你菜。” “没怎么吗?我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去跟人打架的。”谈滢瘪瘪嘴,“还以为谁惹到你了。” —— 祝璞玉晚上和温敬斯、尤杏还有唐凛一起吃饭。 在尚水苑吃的。 星星和知越吃饭的时间比他们稍早一些,因此,餐桌上只坐了四个成年人。 陆衍行发来短信的时候,祝璞玉就在旁边看着。 她看完内容之后笑了笑,然后冲对面的尤杏挑眉:“看来尉宁今天战绩不错嘛。” 尤杏:“真的假的?他还没联系过我呢,陆衍行受刺激了?” 温敬斯:“以我对他的了解,离破功不远了。” 尤杏则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还能忍啊。” 温敬斯:“可能习惯了吧。” 这种程度的忍,跟他当年看着周清梵和陆巡止结婚的忍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他忍无可忍不会动手打人吧?”尤杏有些担心陆巡止会对尉宁动手,毕竟是拉人过来帮忙的,尉宁愿意配合演这出戏已经够意思了,要是陆衍行把人打了…… “有可能。”温敬斯看向唐凛,“你让尉宁注意一下吧。” 唐凛无语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陆衍行如果最后真的跟周清梵走到一起,首当其冲要感谢的就是尉宁。 —— 入职的第二天,陆衍行打车去了实验基地上班,目前他还没时间去选代步车,这一周只能暂时先靠打车和班 车。 巧的是,陆衍行在基地门口下车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尉宁车上车来的周清梵。 周清梵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小西装,短外套,阔腿裤,脚上是双平底鞋,她只化了个底妆,头发也是随意挽起来的,但站在那里却自带光环,让人移不开视线。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站在车前跟里头的尉宁说了几句话。 尉宁开车走的时候,周清梵抬起手跟他道别,目送着车子走远,才转过身。 这一转,正好就跟陆衍行打了照面。 第681回 停车 冷不丁地碰上陆衍行,周清梵还是有些转换不过来情绪,嘴角原本的笑也僵了。 陆衍行明确表达过私下不想和她有过多接触,而周清梵也一直记得自己此前“当做不认识”的承诺,因此眼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陆衍行打个招呼。 按说是在工作场合,同事之间见面客套一句是很正常的,但对象是陆衍行…… 周清梵踌躇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象征性打个招呼:“早。” 她原本想喊一句“陆经理”,以此表示自己是在“公事公办”,但这三个字到了嘴边,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不想说话可以不说。”面对周清梵的问候,陆衍行只回应了这么一句话。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反应,陆衍行已经转身往实验室的方向去了。 周清梵站原地愣了半天,什么叫做不想说话可以不说?刚才不是她主动打招呼的么。 算了。 周清梵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想,以后私下还是少跟陆衍行说话比较好。 —— 临床实验半个月之后开始,最近的工作就是模拟流程和整合实验方案,再统计一下材料的数据。 陆衍行是刚加入到组里来的,周清梵手下的人把所有的信息都给陆衍行重新整合了一遍,送到了他手上,等他看完之后反馈一下问题和意见。 周清梵正式的从业经验也就一年多,在熟悉度上跟陆衍行比不了,所以很看重他的想法。 陆衍行的工作态度也是很认真 的,拿到资料之后,他看了一整天,下午实验室的人陆续都下班了,陆衍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清梵看陆衍行没有走,便也打消了准时下班的念头,留在办公室里为明天的工作做起了准备——其实她完全可以准时下班走人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抽就留下来了。 快九点的时候,陆衍行终于把资料差不多看完了。 他将自己输入到电脑里的记录和一些反馈存了一份文档,关上电脑揉了揉肩膀,准备下班。 陆衍行刚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碰上了同样才忙完的周清梵。 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是挨着的,陆衍行看到周清梵才出来,下意识地皱眉,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 她今天这么忙? 这会儿办公区的人都下班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外面只开了几盏灯,光线有些昏暗,两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对视着,气氛透着一股诡异的暧昧。 陆衍行看着她抬起手来整理头发的动作,喉咙一紧,小腹无端地涌起一股燥热。 他拽了拽领子,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的环境,哑声开口:“开车了么?” 周清梵怔了一下,没想到陆衍行会突然跟她说话,“嗯?” “我没叫车,坐你车去市区。”陆衍行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个要求同样令人惊讶,周清梵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说要跟她当陌生人的人忽然提出蹭车的要求,她下意识地反问 了一句:“跟我说的么?” 陆衍行:“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么?” 当然没有。 周清梵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马上从包里拿出了车钥匙,“我去开车,你在办公区门口等我吧。” 陆衍行“哦”了一声,目送周清梵拎着包离开,他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腰上,喉咙口那股热意翻滚得更加激烈了。 其实周清梵跟“风情万种”这种词是不沾边的,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中规中矩,并不算刻意凸显身材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他看了还是有些克制不住,脑子里无端端地闪过了各种旖旎香艳的画面。 陆衍行收紧拳头,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欲望——他好像只有在碰见她的时候才会这样失控。 陆衍行把自己的邪念压下去,可其它乱七八糟的念头又上来了。 他在想,周清梵和尉宁认识也就四个月了,期间还一起出去旅行过半个多月,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个人已经什么都发生过了? 想想尉宁私生活的混乱程度……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而周清梵已经跟他在一起了,她就不是会拒绝人的性子,当初和陆巡止——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陆衍行加快步伐走出办公区,他刚停下来,周清梵的车便开过来了。 特斯拉停在他面前,副驾的车窗降下来,昏暗的光线下,陆衍行看见了周清梵的脸。 “上车吧。”她说。 陆衍行看了一眼后排的门,收回视 线,最后将手覆上副驾的门打开。 副驾上放着她的包。 周清梵没想到陆衍行会选择坐副驾,门打开之后,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动手将包拿起来放到了后座。 陆衍行没说话,等她腾开位置之后,他便跨腿坐了上来,关上车门系好了安全带。 周清梵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掌心细微渗出了一层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缓下呼吸,踩下了油门。 车子平稳驶出实验基地,开了快三公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跟谁说话。 周清梵能清楚地听见副驾传来的呼吸声,都不需要转头,余光便能瞥见他的侧脸。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直接送你过去吧。”周清梵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才说出这句话。 陆衍行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祝璞玉跟你说了么?你不介意?” 周清梵听着这没头没尾的问题,有些茫然:祝璞玉跟她说什么?她又不介意什么? 难道他说的是让他来实验室和她一起工作的事情么?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我没关系的。”周清梵说,“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衍行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嘲弄的笑,“我介意什么?” 周清梵:“……不介意就好。” 她以为他会不愿意跟她共事,但听见他的这个答案之后放心多了。 周清梵此时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正在鸡同鸭讲 ,也不知道自己那句“不介意”,被陆衍行曲解成了别的意思。 九点钟了,市郊回城区的路上车很少,偶尔有几辆货车路过。 刚刚的话题结束之后,密闭的车厢内便再次陷入沉默。 陆衍行一只手抓着门把,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路,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周清梵刚刚的那句“不介意”,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清甜的花香,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 “停车。” 第682回 秘密 刺啦。 忽然听见陆衍行的命令,周清梵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踩下了刹车,车子就这么停在了路边。 刚刚停稳,陆衍行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关门的时候出了一阵很大的动静,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周清梵人是懵的,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会这样——刚刚好像也没有看见他拿手机发消息之类的。 来不及深想,周清梵也解开安全带跟着他一并下了车,她看到陆衍行背对着车站在路边,双手撑着大腿佝偻着身体,好像还在大喘气。 身体不舒服么? 周清梵走到他身边停下来,轻声询问:“你哪里疼么,这附近有一家医院,我送……啊!”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问完,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紧接着,人被按着节节败退,最后,后背撞上了车身。 周清梵抬起头来,看着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他的背后是一棵树,圆月挂在树梢,树影后藏着几颗星星,微风拂动,星星时隐时现。 周清梵忽然想起了多年前被他带去山顶看星星的那一夜,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么亮的星星了。 回忆直冲脑海,冲得人头脑变得不清醒,周清梵头昏脑热,无意识地抬起两条胳膊缠上了陆衍行的脖子,踮起脚来去找他的唇。 陆衍行的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四肢一阵僵硬,在她的唇快要贴上来的时候躲了一下。 她的嘴唇就这么贴在了他的下巴上。 这一下没吻到,周清梵忽然也清醒了不少,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马上便要松手。 可惜为时已晚。 陆衍行直接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她刚要张嘴说话,他的舌头便闯了进来,缠着她,在她口腔中肆意翻搅。 周清梵的双脚几乎要离地了,小腿发软,陆衍行感觉到后,腾出两只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之后,周清梵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绕得更紧了。 这个吻持续了快五分钟,吻到最后,周清梵已经浑身颤抖,因为缺氧的关系,脸也红了个透,眼底潮湿一片。 陆衍行盯着她看了几秒,打开后座的门将她放了上去,随后自己倾身压上。 后座的空间不比SUV,两个人这样叠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周清梵的身体压到了包,后背硌得慌。 陆衍行看到她蹙眉,随手将人捞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周清梵双腿分开坐在他身上,即便是隔着两层布料,依然能感受大腿后侧传来的滚烫体温。 他的身体好烫,像发烧了似的。 “你……” “是不是哪个男人碰你你都不会拒绝?嗯?”陆衍行捏住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肿胀的唇上,想起她刚刚主动贴上来的那个吻,力道发了狠,“不是有男朋友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么,”这样羞辱的话,周清梵已经听了太多,她甚至能够笑着回答,“我们做着一样的事情,谁都别说谁。” 她已经不想去跟陆衍行解释自己和尉宁的关系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她若是解释了她单身,陆衍行说不定又会冷嘲热讽说她给陆巡止守寡上瘾了。 与其听他说陆巡止,还不如让他觉得她的男朋友是尉宁。 陆衍行的确也没有料到周清梵会说出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话——她一向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 这是被尉宁劈腿的事儿刺激到了,打算也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她用他,倒是顺手。 “尉宁不睡你么?”陆衍行按住她的臀,嘴唇贴在她耳边,牙齿撕咬着她耳廓,“昨天晚上不是才亲自下厨给他做过饭?连这点儿好处都没捞到?” “也是,在外面吃饱了,哪还吃得下。”陆衍行轻声嗤笑,“你的花样那么少,总是一副被强迫的样子,他恐怕吃几次就腻了。” “嗯,那你比不了他。”周清梵的脑袋越来越热,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经过处理,“你像没见过女人的。” “周清梵,你找死是不是。”陆衍行的血管快要爆裂了。 他们纠缠了那么多年,周清梵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候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陆衍行也对她没有这样的预设。 没想到,她第一次这样说,竟然是被尉宁劈腿的消息刺激到之后—— 陆衍行解开她的裤子,一把拽下,“我让你看看,我比不比得了他。” 这句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车后座不够宽敞,为了节约空间,陆衍行一直没让周清梵从他身上下来过。 后来她坐不稳,躺倒在车座上,一个人便独占了一排位置,陆衍行只能将她的腿折起来架在肩上。 周清梵的后脑勺抵着车窗,手抓着门把。 ……… 夜越来越深,四周路过的车辆也越来越稀少,一个多小时,只过了几辆车。 结束的时候,对面开来了一辆货车,远光直直射进了车内,陆衍行捡起外套遮在了周清梵身上,身体挡住了她的脸。 货车驶远,远光灯没了,四周也重归寂静。 和寂静一同回来的,还有车上两个人的理智。 一场激烈的纠缠结束后,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想起刚刚的事情,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周清梵看了一眼身上的外套,吸了一口气坐起来,和陆衍行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她攥住身上的衣服,抿了抿嘴唇,率先开口:“抱歉。” 今天是她先冲动开的头。 陆衍行把她压到车上的时候,她就应该推开的。 如果她不主动吻上去,后面的事情就可以避免—— 她单身,发生这种事情没什么关系,可陆衍行现在是有女朋友的状态。 谈滢和路微不一样,她是陆衍行自己找的女朋友。 “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女朋友那边……不会让她知道的。”周清梵声音沙哑,但字里行间的态度很坚决。 陆衍行凝着她决绝的眼神,提起裤子整理着皮带,发出一声轻笑,“我应该谢谢你的善解人意么。” 周清梵哪会听不出他在讽刺,她抿了抿唇,没接话。 “你男朋友那边呢,需要我帮你保密么。”陆衍行反问。 周清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尉宁,她“哦”了一声,“那……谢谢。” 第683回 他不是那种人 咔哒。 陆衍行扣上了皮带扣,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周清梵,再次笑出了声,“你们两个人倒是玩得很开。” 周清梵没听懂陆衍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透出几分茫然。 陆衍行无心去深究她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给她留余地,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在乎他在外面睡女人,他应该也不会在乎你在外面睡男人,你们互相理解,也是天生一对。” ……什么叫做尉宁在外面睡女人?他把尉宁当成什么人了? 周清梵不怎么在意陆衍行针对她个人说出的那些难听的话,但尉宁是她的朋友,也一直洁身自好,周清梵有点没办法忍陆衍行这么给他泼脏水。 忍了半晌还是开口了:“你应该误会了,尉宁不是那种人,他作风很正。” 周清梵这句话原本是针对陆衍行的上一句话解释的,但传到陆衍行耳朵里,就彻底变了味道。 他认为周清梵这是在为尉宁劈腿的事情洗白——更准确地说,她根本就不相信尉宁劈腿。 难怪祝璞玉告知她那件事情之后,她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跟尉宁相亲相爱,又是做饭又是接下班的…… 也就是祝璞玉说的,若是旁人提醒她,说不定都会被她安上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已经在陆巡止身上吃过亏了,她竟然一点儿记性都不长——难怪温敬斯会问他有没有证据。 只是这样的提醒,周清梵根本不会信,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衍行冷笑了一声,穿好衣服之后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清梵看到他绕过车身,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下来,便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我开也可以的。”周清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陆衍行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你开,我怕你脚软得出车祸。” 周清梵被他说得哽了一下,低头整理着衣服,没有再出声——陆衍行的话不好听,但却很犀利,她现在确实累得脚软了,别说开车了,站起来都小腿打颤。 比之前还要夸张。 可能是因为生活真的太无聊了。 陆衍行走后一年多,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生活被工作和其它事情填满,周清梵也从未惦记过这些,她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也不算必需品,可没想到,再碰一次,她竟然会这样—— 周清梵低头看了一眼座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陆衍行肯定也是看到了这些,才会说出那句话来嘲讽她。 而事实摆在面前,她也反驳不了。 周清梵挪了一下腿,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她头皮一紧,顿时意识到一件事情——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陆衍行没做措施。 周清梵立刻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之后又从包里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附近的药店。 一公里开外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大概1200米的时候停一下车吧,谢谢。”周清梵深吸一口气,对前排正在开车的陆衍行说出这句话。 陆衍行:“怎么。” “我去买药。”周清梵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和陆衍行之间见不得光的瞬间太多了,她所有不堪的模样都被他看到过了,周清梵这会儿在他面前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好像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觉得丢人。 世俗那一套枷锁,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法禁锢她。 陆衍行听周清梵说出这四个字,马上便明白了她要买什么药——她会选择吃药并不值得意外,意外的是她坦荡荡的态度。 以前,她是做不到这样的。 一年多的时间,这么大的改变,是跟尉宁在一起之后被影响的么? 念及此,陆衍行的面色阴沉了几分,手抓紧了方向盘。 “到了,就前面。”周清梵看到药店之后,立刻出声提醒陆衍行。 陆衍行将车停在了药店门口,在周清梵准备开车门之前在副驾中控区锁了车门,之后随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了车。 周清梵透过车窗看到陆衍行走进药店,靠回了座椅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大脑一片混乱。 过了五六分钟,身边的门被打开,周清梵听见动静后睁开眼,陆衍行递上来一瓶水和一盒药。 周清梵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陆衍行已经关门了。 很快,他回到了驾驶座坐定。 陆衍行系好安全带,抬起头来看向后视镜,从镜面里看见了周清梵吞药的全过程。 等她吃完药之后,陆衍行冷嘲热讽地开口:“现在这么熟练,你男朋友锻炼出来的?” 他话里的刺太明显,周清梵被刺得有股无力感,不想回复,只是摇了摇头。 陆衍行自动把周清梵摇头的动作当做不知道如何狡辩的下意识反应,他嗤笑一声,再次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车厢内一片寂静,沉闷的气氛让人的呼吸都渐渐压抑起来。 度秒如年地挨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四环高速。 周清梵看了一眼两侧熟悉的建筑物,对前排开车的陆衍行说:“你把车开到你住的地方停下来就好了,我自己开回去。” 陆衍行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地址。” 周清梵:“……?” 陆衍行重复了一遍:“你的地址。” “溪城华府。”周清梵下意识地接了他的话。 陆衍行腾出一只手在手机上输了地址,看了一眼导航路线之后,便朝朝目的地开了过去。 周清梵的公寓在三环边上,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下高速之后不久就来到了小区门口。 陆衍行:“往哪里开?” “呃,那边,地库。”周清梵从包里翻出停车卡递给了他。 陆衍行接过来,开到地库门口刷了卡。 “F区。”周清梵给陆衍行指路。 在她的“指导”下,陆衍行成功找到了她的停车位,并将车停了进去。 陆衍行熄了火,拔下车钥匙,和停车卡一并扔到了后排。 周清梵将东西抓起来装到包里,匆忙下车。 缓了一路,可她冷不丁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脚软了一下,趔趄着差点儿摔倒。 陆衍行下车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清梵,手插回兜里,没管。 人送到了,陆衍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陆衍行走了两三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周清梵的声音:“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走?” 第684回 饺子 她的声音不算高,甚至有些轻,但却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耳底。 可能是因为地库里太安静了。 陆衍行的脚步顿住,插在口袋里的手逐渐僵硬,目光低垂着盯着地面,眼球有些充血。 她说什么? 周清梵问完那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陆衍行每多沉默一秒,她的后悔就增长一分。 周清梵攥着包带的手越收越紧,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汗。 她真想拍着脑子问问自己在做什么,陆衍行已经有女朋友了,今天晚上的错还不够离谱么? 如果说刚才那场意外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她的邀请,就真的变成了单方面的勾引了。 陆衍行他—— 周清梵的思考进行到一半,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身折返,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周清梵的脑子更乱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带着她进了电梯。 “几楼,你按。”他冷硬的声音彻底让她意识清醒。 周清梵按下了楼层,低头调整着呼吸,余光时不时地瞟一眼陆衍行。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陆衍行会同意她这个荒唐的提议。 电梯很快便停在了15层。 周清梵率先走出去带路,陆衍行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走出来之后观察了一下居住环境——小区是一梯两户,周清梵住01室。 陆衍行看着她熟练地输入密码开了门,门一打开,他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她身上的味道,百合花的香味混着洗衣液的味道,多年来都不曾变过。 陆衍行进来之后,周清梵打开鞋柜去为他找拖鞋。 陆衍行站在入户门的位置,目光看向了鞋柜,一眼便瞄到了柜子里的那双男士拖鞋。 但周清梵并没有给他拿那双拖鞋,而是拿了一双全新的一次性拖鞋出来放在了地板上。 陆衍行看着脚下的那双一次性拖鞋,面色有些难看。 不用想也知道,鞋柜里的那双,是为谁准备的——看位置摆放得很靠外,显然,拖鞋的主人经常过来。 “家里的菜不多了,煮个番茄鸡蛋面可以吗?”周清梵的声音将陆衍行的思绪拽了回来。 陆衍行听见番茄鸡蛋面的瞬间,马上便想起了那天周清梵和尉宁在车上讨论晚餐菜式的场景。 她给尉宁准备的倒是丰盛,轮到他了,就只有面。 以前是阳春面,现在是番茄鸡蛋面,总之怎么敷衍怎么来。 陆衍行不怎么痛快,开口反问她:“你家来客人就吃面么。” 周清梵愣了一下,“你想吃什么?” 她印象中陆衍行对食物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之前她做了那么久的面条,他每次都会吃光,她以为他很喜欢吃。 出国一年多,口味变了么? 陆衍行:“是你让我上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邀请客人,再问客人想吃什么,显得很没诚意,应该她自己去想。 周清梵有点儿尴尬,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饺子可以么?”周清梵说,“春节的时候我妈包好了带来的。” 她想,他在国外一年多,应该都没有吃过饺子吧。 陆衍行“哦”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她提出的这个方案,周清梵点点头,同他说:“那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下。” 煮饺子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情,周清梵就算一个人回到家里也要煮点东西吃的,如今陆衍行上来,不过是多加一份、举手之劳。 周清梵去到厨房之后,陆衍行站在沙发前看起了她家里的装修和陈列,祝璞玉婚礼的那几天,陆衍行听尤杏聊过几句,周清梵的房子是去年十一月份贷款买的,现在还在还月供。 公寓面积目测一百二十平左右,有两个卧室,客厅的面积比较大,有个大阳台,阳台上摆着花架子,上面几排都是多肉,旁边的小圆桌上是花瓶,里头插着五六支百合花。 客厅的墙上挂了好几个画框,陆衍行一眼扫过去,立刻便被最中间的那副油画吸引了注意力。 他迈着步伐走近,停在那幅画跟前,定睛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右下角的署名上。 钢笔龙飞凤舞的地写着一行字:尉宁,于20XX年3月,赠周清梵,愿平安快乐。 所以,这油画出自尉宁之手。 陆衍行再次抬起头来看向画,他是个工科生,没什么艺术细胞,不懂得鉴赏,但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这幅画的过人之处,色彩明亮,笔触潇洒,磅礴而大气,属于很有辨识度的画风。 他此前只知道尉宁是法学院的教授,不知道他还擅长美术——看得出来周清梵很喜欢这幅画,否则也不会将它挂在客厅这么显眼的位置了。 从这些方面来看,尉宁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人,陆衍行也能够理解尤杏为什么会那么看好他和周清梵,更能明白周生旸和洛甄为何会如此欣赏他——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尉宁和别的女人开房,陆衍行也会觉得他和周清梵很般配。 陆衍行盯着面前的画入神的时候,忽然被厨房传来的一阵碎裂声吸引了注意力。 陆衍行顿时沉下脸来,迈着长腿跑向厨房。 他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清梵在弯腰收拾地上的残渣。 看样子,似乎是碎了一个盘子。 周清梵被忽然出现的陆衍行弄得分了神,抬起头往他这边看的时候,碎片划破了食指。 她疼得“嘶”了一声。 陆衍行看到她指尖的血,立刻走上去将人拽了起来,“用手捡碎渣,你不想活了?” 周清梵:“……” 如果不是他忽然出现,她根本不会被扎破。 但看陆衍行气势汹汹的模样,周清梵终归还是没把这句反驳的话说出口。 “没关系的,伤口不深,我冲一下水就行。”周清梵说,“饺子马上就好了,你坐那边等一下……” 周清梵话音还没落,陆衍行已经拖着她走到了餐桌前,拉了个椅子出来。 “别乱动。”他命令。 周清梵看了一眼灶上的锅,“饺子还没煮好。” 陆衍行没接话,折回灶台前,往锅里倒了半杯水,然后用汤勺轻轻在锅里搅了几下。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 陆衍行会做饭吗?她以前好像从来不知道。 周清梵后来一直在出神想这个问题,直到陆衍行把饺子端上桌,她才回过神来。 陆衍行拿了餐具放到桌上,之后又去厨房收地上的碎片。 他很利落地把碎片收拾干净,洗了一把手之后坐到了对面。 因为惊讶,周清梵的目光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陆衍行夹了一个饺子,“看什么?” 第685回 不长记性 周清梵被问得有些尴尬,“呃”了一声之后,才说:“你现在学会做饭了。” 陆衍行:“没学。” 周清梵:“哦,看你的动作,以为你学会了。” 陆衍行没有接她的话,低头吃起了饺子。 周清梵想,陆衍行可能是出国之后学会的这些吧,复杂的菜式学不了,煮面和速食产品还是挺简单的,他总不能每天都在外面吃。 周清梵也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她注意力不怎么集中,动手的时候刚好戳到了指尖的伤口,疼痛感袭来,刺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衍行见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目光看向她的手。 “有创可贴么。”她指尖的那道伤口说深不深,但也算不上浅的,刚好是割到皮肉相处,这个程度反而是最疼的,稍微碰一下就是剧痛。 “有的,我去贴一个,你吃吧。”周清梵也决定不逞强了,她留下这句话,起身走出了餐厅。 陆衍行看着她走出去,放下筷子,犹豫了十几秒,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 周清梵从客厅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往手上贴了创可贴,便回到餐厅坐下来吃饭。 这次她稍微小心了一些,拿筷子的时候尽量不碰到伤口,疼痛感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周清梵这次回来之后,陆衍行便没有再同她说过话,两人各自吃着盘子里的饺子,餐厅内沉默蔓延着,气压显得越来越低。 周清梵看陆衍行毫无说话的意思,最终还是她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留在恒通,那边的工作没问题么?” 周清梵不是很擅长寻找话题的人,面对陆衍行更是如此。 谈太私人的事情不合适,只能问这种冠冕堂皇的问题,期待着从他的回答的只言片语里窥探一下他这一年半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今晚气氛还算平和,陆衍行表现得也很有耐心,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那边的工作有人接手。” “嗯,那就好。”周清梵说,“恒通刚进医疗行业没两年,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完整的研发,愿愿很重视。” 陆衍行:“之前做的是你爸的那个项目?” 周清梵点点头,陆衍行知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就算他不看新闻,在来之前,温敬斯应该也同他说过了。 “嗯,看过报道。”陆衍行接下来的话算是给了周清梵一个明确的答案。 周清梵听见陆衍行的这个说辞之后,心脏跳动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几分,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看报道,是因为祝璞玉和温敬斯,跟她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刚好在报道里看见了她的名字而已。 周清梵有些自嘲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实验室团队的人都很认真,有几个年轻人很厉害,就是经验少了些,如果他们请教你的话,你……” “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聊工作。”陆衍行打断了周清梵的话,但态度还过得去,不算不耐烦:“你放心,既然答应了祝璞玉接这个项目,我就会上心做好。” “嗯,我知道。”周清梵丝毫不怀疑陆衍行的工作态度。 这个话题被陆衍行这样强行中断了,周清梵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别的话可以聊了,于是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 周清梵咬了一口饺子,心不在焉。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的样子,陆衍行冷不丁地问她:“你爸妈很喜欢你男朋友?” 周清梵愣了一下。 这次不是因为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男朋友是谁,而是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忽然问到这个。 但周清梵还是点了点头,“嗯。” 陆衍行:“那你呢?” 他这个问题过于直接了些,周清梵动了动嘴唇,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答不喜欢,陆衍行可能会冷嘲热讽她不喜欢还和人谈恋爱,可如果回答喜欢……她不太想撒谎。 周清梵的心态现在很矛盾,其实她是想跟陆衍行解释一句她和尉宁不是男女朋友的。 可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那场意外,这个时候解释,太奇怪了。 斟酌了很久,周清梵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尉宁人品很好,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舒服到连他和女学生出去开房都能忽视,是么?”陆衍行忍无可忍,终于直接点破了这件事情。 今天晚上,他已经听周清梵夸过太多次尉宁。 之前他没直接摆出来开房的事情说,是为了给她留点自尊心,可惜她不要。 ……什么跟女学生开房? 听见陆衍行说这句话,周清梵的脑子是懵的,接着,她的第一想法是:陆衍行肯定误会了。 之前周清梵听尤杏聊过,尉宁年轻帅气,这样的教授在学校很受欢迎。 对他有想法的小姑娘也不少。 但尉宁很有原则,也一直洁身自好,他加学生都用的是工作号,也只会在工作日的时候回复消息,并且只回跟课业有关的。 周清梵当时听尤杏说这些的时候,对尉宁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一个人究竟如何,从跟他相处的过程里是可以感受到的。 陆衍行今晚不止一次地提起尉宁人品方面的事情,眼下又直接点出来他和女学生开房…… “应该是误会。”周清梵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陆衍行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不打算跟他分手。” 周清梵踌躇了一番,有些艰涩地开口:“其实我和他——” “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陆衍行打断她,声线冷冽,“当年的教训不够你长记性,是么?” 他的语气太嘲讽了,带着浓浓的鄙夷,仿佛她是什么不值钱的货色。 周清梵不由得想起了他和谈滢相处的态度,跟对她完全像两个人。 念及此,周清梵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她垂下眼睛,轻轻地开口:“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长记性。” 如果她长记性,就不可能再对他念念不忘。 如果她长记性,今晚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如果她长记性,他现在也没机会坐在她家里的餐桌上嘲讽她。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先去休息了。”周清梵放下筷子,同他说:“你吃完就走吧。”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给陆衍行再开口羞辱她的机会。 周清梵步履匆匆地回到卧室,关门之后便走到床边跌坐到床里。 她的腿现在还在发软,身上的酸痛感像耻辱的讯号,时刻提醒着她,她有多不值钱。 第686回 要不你上 周清梵走后,陆衍行放下筷子,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饺子,也彻底没了胃口。 他将饺子全部倒到了垃圾桶里,收好袋子,把餐具洗完,便拎着垃圾袋离开了公寓。 临走的时候,陆衍行又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 陆衍行到楼下把垃圾丢完之后,拿出手机,给温敬斯发了微信。 陆衍行:【方便说话么。】 过了三四分钟,温敬斯才回完:【孩子刚睡,怎么了?】 陆衍行:【帮我安排几个人盯着尉宁吧。】 温敬斯:【怎么又要盯尉宁?你这么在意他干什么?】 陆衍行:【看不到证据,她不会分手。】 温敬斯:【那也是她自已的决定,你为什么一定让她分手呢?】 陆衍行:【不然呢,看她被骗么。】 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进过一次泥沼了,陆巡止的事情,他至今地想起来都觉得后悔。 如果他那个时候尝试拦一次,说不定后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温敬斯:【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并不是被骗呢?】 【她和尉宁在一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首先她父母不会再给她安排相亲,她也可以用男朋友作为挡箭牌来避免一些低质量的桃花。】 【就算是愿愿也不能要求她和尉宁分手——因为她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除非她遇到更合适的选择,要不你上?】 陆衍行看着温敬斯接连发来的几条消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关心则乱,他之前的确没有从温敬斯提供的这个角度看过问题。 温敬斯虽然给他提供了新的思路,但陆衍行依旧没有改变自已的要求:【你先找人帮我盯着,如果拍到证据第一时间发给我。】 温敬斯:【可以,不过你最好想想你要的是什么。】 他提醒他:【诚实一点儿,想要就行动。】 温敬斯的话说直接也直接,但说委婉也委婉:直接之处在于,陆衍行不需要反应的时间就可以听懂,委婉之处在于,旁人看了这句话只会觉得是一句敷衍性的安慰。 行动…… 如果周清梵对他毫无感情,他要怎么行动? 陆衍行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拒绝——他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去问她要不要和陆巡止离婚、跟他在一起,得到的是她直接而肯定的拒绝。 陆衍行迄今为止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她当时的表情,以及她拒绝时说出的那几句话。 再来一次么? 陆衍行正这么想的时候,温敬斯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过去这么久了,她对你的心态也会变的。】 陆衍行盯着这条消息,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说,温敬斯是真的很了解他,竟然连他现在在想什么都预判了。 周清梵对他的心态……变了么? 陆衍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在高速路边的那一幕。 她主动将手臂缠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吻他。 还有刚刚上楼之前,她看着他的背影问出的那句“要不要上去吃饭”。 陆衍行的呼吸越来越沉,手指抓紧手机,指关节咔嚓作响。 —— 祝璞玉看着温敬斯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无奈地揉起了太阳穴。 她抬头去看温敬斯,“那你觉得他接下来会主动么?” 祝璞玉在这方面对陆衍行的了解远不如温敬斯,刚刚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祝璞玉都被温敬斯对陆衍行的耐心程度惊到了。 难怪陆衍行会跟他穿一条裤子。 “可能需要尉宁那边再配合一下了。”温敬斯说,“得给他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他无法说服自已。” 祝璞玉啧了一声,双手抱胸打量着他,“你可真了解陆衍行。” 温敬斯被她诡异的目光盯得轻笑,“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俩……嗯?”祝璞玉意味深长地挑眉,话没说明白,但凭温敬斯的反应能力,当即就听懂了。 温敬斯一把抓住祝璞玉的手,将她拽到怀里,唇抵在她耳边:“需要我证明一下我的性取向么,温太太。” —— 第二天是周六,周清梵昨天晚上累得筋疲力尽,一觉睡到了九点钟才起床。 周末是难得可以神经松弛的日子,周清梵不紧不慢地洗漱好,换了一套运动服出了门。 家里的冰箱空了,她打算去超市买些东西填满,再去花店买几束花。 周清梵很喜欢花,平时工作很忙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换家里的花,回家看到阳台上的多肉和花瓶,她会获得平静。 周清梵去是花店附近的那家超市,买好东西装车之后,她去花店买了百合和满天星,还有尤加利叶。 周清梵是空腹出门的,置办完东西有些累,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打算吃个早午餐再回去。 周清梵没想到的是,她刚刚坐下来点完套餐,竟然在餐厅偶遇了陆夫人和谈滢。 陆夫人和谈滢两个人是在她之后过来的,周清梵最先看到的是陆夫人,接着就注意到了她身旁的谈滢。 周清梵的眉头蹙起来,神经下意识紧绷——陆夫人找谈滢见面,陆衍行知道么? 周清梵倒不担心陆夫人欺负谈滢,她应当是听说过谈滢的背景了,约她出来见面……是想通过她的缓和和陆衍行的关系么? 周清梵想起了婚礼那天,陆衍行从陆夫人套房出来时的状态,掌心贴紧了咖啡杯。 周清梵一向算不上什么义愤填膺的人,但对于陆夫人的所作所为,她实在看不下去。 还有—— 谈滢似乎并不知道陆衍行家里的情况,他既然这么久都不说,就说明他并不希望谈滢知道。 他想在女朋友面前保持尊严。 陆夫人不给他尊严就罢了,竟然还要亲自来跟谈滢见面——她想说什么?告诉谈滢陆衍行不认她这个妈了,要她这个女朋友劝劝他? 周清梵的脸色更加难看—— 谈滢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而且热心肠,在不知道陆衍行过往遭遇的前提下,还真的有可能被陆夫人忽悠到了。 趁她们刚见面,要想办法把她们分开。 周清梵想过自已上去把谈滢拉开,可是太突兀了,陆夫人看见她之后,起冲突的可能性也很大。 直接给陆衍行发短信吗? 昨天晚上他们不欢而散,好像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周清梵只能去找温敬斯。 第687回 不该生你 周清梵给温敬斯发了一条微信,她说得很直接,都没来得及铺垫什么。 周清梵先发了餐厅的定位,后面跟了一条:【我在这里碰上了陆夫人和谈滢,你转告他一声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周清梵就一直捧着手机等温敬斯的回复。 幸好温敬斯正好在看手机,一分钟不到,就有了回应:【转告衍行么?】 周清梵:【是的。】 温敬斯:【好,我替你转告一声。】 周清梵:【谢谢。】 周清梵道完谢之后就没有再打扰温敬斯了,她放下手机,再次朝陆夫人和谈滢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谈滢什么时候离开。 谈滢应该是很听陆衍行的话,他一个电话肯定能把人叫走。 周清梵看着陆夫人和谈滢在靠窗的卡座坐了下来,她们三个人的位置隔得比较远,但周清梵为了避免被看见,还是有意识地躲避了一下。 陆夫人和谈滢翻着菜单开始点菜了,从周清梵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笑。 看起来她似乎是挺喜欢谈滢的,对她的态度很友好。 不过这也很正常,谈滢的出身摆在那里,陆夫人不可能对她挑剔。 谈滢也在对陆夫人笑。 周清梵盯着看了一会儿,低头瞄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心情有些焦躁——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陆衍行如果看到消息的话,应该采取行动了。 周清梵正踌躇着要不要再跟温敬斯问问的时候,余光冷不丁地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僵了几秒,之后迅速抬头看过去,只见陆衍行迈着大步踏入了餐厅,径直走向了陆夫人和谈滢那一桌。 短短十几秒,陆衍行已经停在了陆夫人和谈滢所在的卡座位前。 原本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看到陆衍行忽然出现,被迫停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 陆衍行没有看陆夫人,直接拉着谈滢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要带她走。 虽然隔着几米的距离,但周清梵仍然看到了谈滢脸上的疑惑和茫然,更加可以确定,她对陆衍行和陆夫人的关系毫不知情。 陆衍行全程没看过陆夫人一眼,自然也不会同她说话,他拉住谈滢要离开的时候,陆夫人忍无可忍,出声拦下他们。 “陆衍行!”听得出来陆夫人是真的生气了,这一声,周清梵都听得十分清晰。 陆夫人平日注意自已的风度和形象,即便是在私下都不会如此失态,公众场合更是不可能了。 今天说话声音这么大,想必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但周清梵着实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愤怒。 她本身也不在意陆衍行不是么,但凡她分十分之一的精力和关注给陆衍行,他们母子关系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因果循环,今天陆衍行对她的态度,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还是说,她认为她可以通过“我给了你生命”这一点,永恒地绑架陆衍行、不管怎么忽视他,精神虐待他,最后只要示示好,陆衍行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跟她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周清梵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陆夫人这样精明的人,也会抱这种天真的想法么? “你先回去。”面对陆夫人的愤怒,陆衍行的情绪倒显得淡定无比。 他依旧没有回头看过她,只是压低声音提醒了谈滢一句,让她先走。 谈滢这会儿人是懵的,她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这是……” “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先回去吧,这里我处理。”陆衍行猜到谈滢想问什么了,先行打断她。 “那好吧。”谈滢点点头,“那你自已小心点儿。” 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谈滢从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里就看出来了,他们关系非常紧张。 其实吧,这点,谈滢在祝璞玉和温敬斯婚宴那天就觉察到了。 那天陆夫人特意过来同陆衍行说话,陆衍行的态度就很冷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不给陆夫人留面子。 谈滢觉得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应该挺深的,但看陆夫人主动找陆衍行,应当是想冰释前嫌的,因此,陆夫人找上她的时候,谈滢就自以为是地想出面替他们做个调和。 没想到这次见面还被陆衍行给撞上了。 谈滢也觉得自已有些僭越了,所以陆衍行让她走,她很配合地走了。 谈滢离开后,陆夫人抬眸看着面前陆衍行脸,目光带着愠怒,像是在指责他不识好歹。 陆衍行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说:“过好你的日子,别来管我的事情。” “就算你说再多这样的话,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陆夫人说,“你结婚,也必须有我出面——不然你以为谈滢的父母会放心把她交给你?” 听陆夫人这么说,陆衍行便知道她查过谈滢了。 陆衍行没来得及回应,就听陆夫人继续:“谈滢家里在欧.洲的人脉广,你和她的婚事我很看好,之前的那些就都翻篇吧,你永远是陆家人,陆氏……” “你的陆氏,我没兴趣。”陆衍行打断了陆夫人的话,声音里染上浓浓的厌恶:“你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 这么多年,期待到失望循环了无数次,陆衍行早已对陆夫人这个母亲没有任何指望。 她如今找上他“示好”,约谈滢出来见面,跟他说什么“你永远是陆家人”,无非就是看中了谈滢家里在欧.洲的人脉和资源。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把他当成工具。 要么是救陆巡止的工具,要么是管理公司换取资源的工具。 若是她直截了当地承认也就罢了,可她总是喜欢打个亲情的幌子,真可笑不是么。 陆衍行是第一次跟陆夫人说出这样的话,从前,即便是她非常愤怒的时候,都不曾用“恶心”一词形容过她。 陆夫人也被这个词震惊到了,先是愣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扬起手朝他脸上落—— 陆衍行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看着陆夫人震怒的表情,冷冷地掀动嘴唇:“不是每一次都会让你打到。” 说完这句话,他便松开了她的手。 餐厅里虽然人不多,但两人在这边的一系列动作,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陆夫人好面子,自然受不了这个。 她看着陆衍行,压低声音:“我就不该生你出来。” 第688回 你管我的事做什么 陆夫人是个非常“体面”的人,这个体面主要体现在,她和任何人说话都会留有余地,太过分太难听的话从不会从她口中冒出来。 即便她一直都觉得不该要陆衍行,但这三十年也没开口说过这种话。 今天着实是被陆衍行刺激到了,头脑发热之下,口不择言。 不过她说的这句话,陆衍行早就想到了。 他十几岁的时候有听老宅的保姆们凑在一起八卦过,当年他出生后给陆巡止提供脐带血不久,医院这边也找到了合适的配型。 也就是说,即便陆夫人不要二胎,陆巡止也是有救的。 她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选择了新生儿脐带血这条路呢? 原因很简单,她舍不得拿陆巡止的命去赌,舍不得看她的宝贝儿子受罪。 很多事情在没有看到确切的结果时,是无法做出决定的,但拿着答案再去解题,自然会对自已之前选择的解法产生怀疑和否定情绪。 而他从来就不是那个最优解。 陆衍行听到陆夫人这样说,内心没什么波动,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可以把我捅死,这条命你收走。” 陆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个疯子。” 陆衍行对于这个称呼毫不介意,勾起嘴角来笑了笑,“那你以后离我这个疯子远点儿。” “败坏家风的东西。”陆夫人质问他:“谈滢和她父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情么,一个连自已的嫂子都能——” 陆衍行:“既然你这么愤怒,不如直接曝光给媒体让他们来攻击我。” 陆夫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种事情她躲媒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曝光? 这场对弈,最后是陆夫人先败下阵来离开。 周清梵坐在角落的位置目睹了全程,但她并不知道他们母子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她只听见了陆夫人愤怒地叫了一遍陆衍行的名字,之后还要扬起手扇陆衍行耳光。 周清梵以为陆夫人要成功扇到的时候,陆衍行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看起来下手不轻,表情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周清梵还是第一次见到陆衍行在陆夫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他从前可以说是逆来顺受的。 从陆夫人离开的表情来看,这场对峙应该是陆衍行赢下来了。 周清梵松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刚要放下杯子,忽然发现桌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周清梵抬起头看到陆衍行的瞬间,手抖了一下,杯子差点从手里滑落。 ……她的位置很隐蔽,刚刚还特意躲避过,按理说陆衍行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周清梵能感受到陆衍行在盯着她看,他的目光里有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显得有些滚烫,周清梵被看得不自在,只同他对视了三秒就再次低下了头。 “你管我的事情做什么。”周清梵刚低下头,就听见了陆衍行冷淡的声音。 她托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因为陆衍行的这个问题,掌心渗出了一层汗——温敬斯告诉他了? 不过,应该不是温敬斯主动说的。 大概是陆衍行先问了他。 但这些已经不是计较的重点了,重点是陆衍行知道了是她“通风报信”的,还来问她原因。 周清梵脑子乱了,心跳加速,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如果实话实说,陆衍行恐怕只会笑她多管闲事。 “只是碰巧看到了,觉得应该通知你一声。”周清梵吸了一口气,故作冷静地回答他,“抱歉,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先抢走了陆衍行的台词,这样总比他亲口说出来要好受。 陆衍行听完她的回答之后没有吭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周清梵也愈发地不自在,身上的肌肉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就在她盼着陆衍行看够了离开的时候,陆衍行却忽然拉出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惹得周清梵再次抬起头来看他,她眼底的惊讶和茫然显得十分清晰。 ——他不回去找谈滢,坐这里干什么? “你……” 周清梵只来得及说一个字,陆衍行便招来了服务生,服务生一来,周清梵只能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 陆衍行点了一份套餐,气泡美式和三明治,他应该是还没有吃早饭。 服务生将套餐送上来之后,陆衍行先端起加冰的大杯美式喝了几口,周清梵的视线被他吞咽的动作吸引过去,目光聚焦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眼前忽然闪过那晚坐在他身上的场景。 当时他的喉结也是这样滚的。 周清梵突然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将视线收回,像是在为自已辩解似的开口提醒他一句:“你的胃还是不要空腹喝美式了。” 陆衍行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喝了两口,周清梵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同她作对。 怕继续激出他的逆反心理,周清梵连忙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果然,她不提之后,陆衍行便不喝了,他随手拿起三明治,打开包装吃了一口。 周清梵看着他这样子,几乎已经想到了他这一年在苏黎世是怎么过的了——他肯定没有按时吃过饭,也不会精心准备三餐,恐怕吃三明治对付才是日常。 —— 周末两天过去,周一一早,周清梵一进实验基地办公区,就碰上了陆衍行。 他是从茶水间出来的,手里端了一杯咖啡。 还是美式,加了一整杯的冰块。 周清梵看见之后,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提醒他,但四周有其他同事在,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今天要进实验室了,周一的晨会结束以后,周清梵和陆衍行便去换了装备,做了消毒工作,一前一后地进到了实验室。 这一待就是五六个小时。 周清梵工作起来的时候也很容易忘记吃饭,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人是感受不到饥饿的。 下午四点半,从实验室出来以后,周清梵才发觉自已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幸而办公室里放了些干粮能对付一下。 周清梵揉着胃这样想的时候,就看见陆衍行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也和她一样没吃午饭。 周清梵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和一盒牛奶,朝隔壁陆衍行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陆衍行办公室的门没关,周清梵刚走到门口,就跟里面的陆衍行对上了眼。 第689回 你是不是喜欢他 周清梵尚未演练好台词,原本敲门还能有个缓冲时间,这么毫无征兆地碰上,她有些尴尬。 不过周清梵并不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已,迈步走进了陆衍行的办公室。 周清梵停在他的办公桌前,将手里的牛奶和饼干递给他,“食堂还没上晚饭,先吃这个对付一下吧。”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递上来的苏打饼干和牛奶,好一会儿之后,才挤出来一个字:“嗯。” 周清梵:“那你先吃,我回去了。” 陆衍行:“去吧。” 周清梵回到办公室坐下来之后,用吸管扎开一瓶牛奶一口气喝了半瓶,心跳仍然没能平复下来——她活了三十多年,好像还是第一次因为给异性送东西而如此紧张。 其实周清梵以为陆衍行会拒绝的,她去之前也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马上就收下了,虽然态度算不上多么热络,但能这样,周清梵已经知足了。 不过……他们之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陆衍行有谈滢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结婚,但至少目前相处得很愉快,至于他们……之前那晚就是个意外,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想到谈滢的时候,周清梵内心愧疚而煎熬,翻涌而至的道德感像潮水一样吞没了她,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有声音在嘲讽她的行为。 周清梵靠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渐渐抓紧。 她必须冷静地告诉自已,她和陆衍行接下来只能、也只会是同事关系,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头脑发热犯错。 不道德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从今以后,陆衍行的私事,她也不会再管了。 他和谈滢目前怎么样,未来会走到哪一步,也不在她关心的范畴内了。 ——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周清梵都是抱着这个心态过来的,实验室这边新项目启动,她的工作强度也渐渐上去了,基本上每天要忙十几个小时,下班回家就九点钟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考虑别的事情。 不过好在,忙完五个工作日,周六还能休息一下。 周五晚上洗完澡,周清梵就收到了祝璞玉喊她明天去尚水苑吃饭的消息。 祝璞玉这一说,周清梵才意识到,自从祝璞玉和温敬斯办完婚礼,她都没去过尚水苑了。 周清梵平时去尚水苑很频繁,一周起码有一次,有时候工作不忙,周中都会过去吃个饭。 祝璞玉的两个孩子也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特别是温敬斯意外离开的那几年,周清梵几乎每天都跟两个孩子见面,知越和星星学走路、学说话,她都是一路见证了的。 周清梵很疼爱两个孩子,可能是因为她曾经流产过一次,不自觉地就将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带到了知越和星星身上。 二十多天不见,周清梵也挺想念他们的。 答应了祝璞玉的邀请之后,周清梵又跟祝璞玉要了几张知越和的星星最近的照片看,祝璞玉直接当场拍了几张,还附带了一条两个孩子欢迎她的小视频。 周清梵看完之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好像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了,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当父母的人会说看到孩子以后就有动力继续奋斗了——孩子的能量得好像真的能让人振作起来。 不过,她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机会要孩子了……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要。 —— 周清梵隔天一早就出门了,去尚水苑之前的,她例行去商场给知越和星星买了盲盒当做见面小礼物。 周清梵到的时候是十点半,彼时,知越和星星正跟温敬斯在院子里踢球,祝璞玉和尤杏在一旁坐着聊天儿,顺便围观着呐喊两句。 周清梵看着他们父子 女三个人踢球踢得正高兴,也没有急于在这个时候送礼物去打扰他们。 周清梵将礼物袋交给了祝璞玉,在旁边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瘦了?”刚坐下来,尤杏就盯着周清梵的脸打量了起来。 “有么?”周清梵摸了摸脸颊,她这一周忙得连照镜子观察自已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都要进实验室,她为了节省时间,连妆都不化了,就更不可能仔细端详自已的脸了。 “是,下巴都尖了。”祝璞玉对尤杏的话表示赞同,“实验室很忙么?” “有点儿,不过还好。”周清梵说,“第一周刚刚开始,下周找到节奏之后就会好了。” 祝璞玉点点头,“辛苦你了。” 周清梵:“我还好,其他人比较辛苦。” 不过实验室风气比较好,从来没人抱怨,大家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杂念,都是铆足劲儿冲着尽快上市的目标冲的,而祝璞玉给实验室这边的福利也更好,拿到手的工资多,大家工作自然会更加卖力。 “陆衍行那边呢,怎么样?”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陆衍行身上。 不过周清梵并不觉得突兀,陆衍行现在本来就是实验室的成员之一,祝璞玉会问到他,太正常了:“他工作也挺认真的,他的经验给了我们不少帮助,试错少了,效率提高很多。” “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尤杏听完之后,笑着调侃了一句。 周清梵下意识地接话:“不是我评价高,是他工作能力本来就很好。” “哦——”尤杏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你这话说的,怎么越听越像是维护他呢。” 周清梵哽了一下,动的动唇角想要解释,但回想起自已方才的话,确实无从反驳,只能作罢。 祝璞玉观察了一番周清梵的表情,和尤杏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打着配合:“对了,我听敬斯说,上周末陆夫人约谈滢见面,是你让他通知的陆衍行。”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嗯,是我说的。” 祝璞玉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已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很直接地点出要害:“实际上,谈滢和陆夫人见不见面,见面谈什么,都不是你需要挂心的事情。” 周清梵被祝璞玉的话说得咬住了下唇。 第二次无法反驳。 尤杏等了一会儿,又接力祝璞玉。 她凑近周清梵,压低声音问她:“讲真,清梵,你是不是真喜欢上陆衍行了?” 第690回 不是男女朋友 祝璞玉跟尤杏这几天都在盘算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儿,也在找最合适的时机问她这个问题。 前两天周清梵和温敬斯“通风报信”之后,祝璞玉跟尤杏一致认为机会来了。 今天见面稍作铺垫,顺理成章地就问出来了。 只有点破这个问题,才能让周清梵面对,进而采取行动、获得进展。 周清梵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可能她都不太确定自己对陆衍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如今又横亘了一个谈滢在中间,她更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所以,祝璞玉和尤杏今天把她喊出来,首要目的是让她正视自己的感情和需求。 周清梵在听完尤杏的这个问题之后,肩膀一僵,随后缓缓低下头来,约莫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没有出声。 而尤杏和祝璞玉也异常地耐心,两人谁都没有催促她,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良久,周清梵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没有直接承认,但这句话比直接承认的杀伤力还要大。 短短的几个字,不仅说出了她对陆衍行的感情,还体现了她内心的摇摆和痛苦。 其实,如果是以前,周清梵听见这种问题之后,第一反应一定是否认。 可是现在,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底气否认了,可能是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的承受力到了临界点,内心的挣扎和各种复杂的情绪撕扯着她,她的精神有些承受不住。 亟需倾诉。 周清梵以前是很不愿意给祝璞玉和尤杏散播负能量的,虽然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所以,是喜欢,对么?”祝璞玉盯着周清梵,同她确认问题的答案。 那个“对”字到了嘴边,周清梵却忽然发不出声音了——现在谈这些,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间隙,尤杏又问:“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呢,你打算追他不?” 周清梵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没想过如果。” 在陆家那几年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不做假设、不做期待,没有落差,就不会有绝望。 所以现在,一旦脑子里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出现,她便会用“陆衍行有女朋友”这一点来提醒自己,甚至会反复回忆陆衍行和谈滢相处的细节,以及对待她的态度。 很痛苦,但痛苦也会让人清醒。 听见周清梵给出的这个答案,尤杏再度看向了祝璞玉。 祝璞玉跟尤杏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笑着对周清梵说:“谈滢前天下午回瑞士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周清梵的反应,她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低着头。 祝璞玉稍作停顿之后,继续说:“我那天用敬斯手机转账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他和陆衍行的聊天记录——谈滢不是陆衍行的女朋友,是被他带过来演戏的。” 祝璞玉没有卖关子,一段话说得直截了当,直逼要害。 周清梵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祝璞玉,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出浓浓的惊讶。 她大脑宕机,几乎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句“谈滢不是陆衍行的女朋友”——而且,是从陆衍行和温敬斯的聊天内容中获取的信息。 陆衍行和温敬斯之间的关系、以及他对温敬斯的坦诚程度,是不可能说谎的——而温敬斯为了给他“保密”,也没有跟祝璞玉说过这件事情。 所以。 如果不是祝璞玉无意间看到聊天记录,除了温敬斯之外,没人会知道陆衍行和谈滢之间真正的关系。 可是谈滢对陆衍行的态度—— “演戏?我怎么觉得谈滢不像演的?”这时,尤杏也开了口,而她问的,恰好就是周清梵也在好奇的问题。 谈滢看起来是很喜欢陆衍行的,态度和眼神骗不了人,如果本身没有这个意思,她的条件和性格,也不会平白无故配合别人演戏。 “谈滢好像是对他有些意思,但我看聊天记录,陆衍行没那想法。”祝璞玉特意强调了自己是从聊天记录里看到的内容,“应该就是关系还可以的朋友,他在那边也没什么社交,身边人挺少的。” 周清梵抿住了嘴唇。 陆衍行到那边之后没有社交,是她完全可以想象到的事情——他本来就不喜欢社交,之前在北城的时候去参加那些场合,也只是为了配合陆夫人,或者说,是为了得到她的肯定。 后来他放弃了这一切,自然也不会再逼自己社交。 同理,他也不会因为谈滢的哥哥是他公司的投资人,就牺牲“色相”。 “那他干嘛叫谈滢跟他演戏啊,有这个必要吗?”尤杏的声音有些不高兴,“就为了在清梵面前刷存在感呗。” “也不是。”祝璞玉笑笑,“他可能只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么?”尤杏追问。 祝璞玉依旧微笑着,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视线盯向了周清梵,凝着她看了两三分钟后,才缓缓开口:“清梵,你觉得呢?” 周清梵的手收成了拳头,掌心渗着汗,心率越来越高,仿佛稍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她虽然在感情方面没有经验,但她不至于迟钝到连祝璞玉为什么这么问她都猜不到。 在祝璞玉说出那句“他可能只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提醒自己”的时候,周清梵就隐约猜到了—— 陆衍行带谈滢回来参加婚礼,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来找她? 说到控制不住,周清梵立刻便想起了那晚上两人在车上的纠缠,他失控的动作,历历在目。 周清梵的手越掐越紧。 尤杏低头,观察到了这个小细节,她目光闪烁了一下,接过祝璞玉的话:“啊,他难道是想提醒自己不要靠近清梵了?他就这么怕自己忍不住么——他爱上清梵了吧?你在聊天记录里还看到什么了?” 尤杏的演技略显浮夸,语调也有些刻意,祝璞玉用眼神表示了对她的嫌弃。 好在周清梵现在处于混乱惊讶的情绪之中,并没有精力注意这些小细节。 “清梵。”祝璞玉缓缓地启唇,问她:“你研一的暑假就跟陆衍行见过——你还记得吗?” 周清梵怔了一下,这也是聊天记录里的内容么? 第691回 要去追吗 当年还没有离开陆家的时候,祝璞玉和尤杏不止一次地问过周清梵,是不是早就跟陆衍行认识。 周清梵对于这个问题一直都是能避则避,迄今为止都不曾正面跟她们聊过。 今天是第一次摆上台面。 只是,她不太懂,陆衍行为什么会和温敬斯聊到这个?他们那个暑假的交集几乎为零,她只不过是给他递过一板药而已。 “我记得。”沉默良久,周清梵点点头,她的声音有些哑,“但陆巡止去世之后我才知道。” “不对啊,你们都见过了,你没记住他的脸?”尤杏好奇。 周清梵:“他在实验室,戴口罩了。” “我只是在聊天记录里看见了有这么一句,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去问了敬斯。”祝璞玉再次丢出一颗炸弹,“陆衍行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什么?!”尤杏瞠目结舌,将惊讶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清梵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条接一条的信息朝她砸过来,她已经处理不过来了,刚刚勉强接受上一条,很快就有更炸裂的下一条接棒。 周清梵张了张嘴,想问问题,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祝璞玉很贴心,没等周清梵问,就继续同她说:“可能他小时候缺爱,平时也没什么人关心他的身体,总之你给他递了一次药之后,他就喜欢上你了。” “那他为什么没追?”尤杏问。 “觉得自己配不上。”祝璞玉说,“他从小就那样,自卑也能理解。” 自卑。 这两个字像尖锐的刺刀一样刺中了周清梵的心头——不熟悉陆衍行的人,大抵是不会把这个词和陆衍行联系到一起的。 但周清梵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自卑的。 即便他天赋顶级、事业成功、又有一副吸引人的皮囊,但这些依旧不足以让他摆脱魔咒。 ——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救另外一个人的命。 陆衍行从出生开始就活在陆巡止的阴影之下,而她却阴差阳错地因为找资料的事儿嫁给了陆巡止。 周清梵忽然就明白了,陆衍行第一次在陆家老宅跟她打照面的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还有,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在祠堂祭奠陆巡止,或者是听见她为陆巡止守孝,他都会那样愤怒。 她也终于晓得了,陆衍行为什么会热衷于在她和陆巡止的卧室和她做,更晓得了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在她面前提起陆巡止。 ——他当初为了让她找“更好的人”而选择不打扰她,结果她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大嫂。 “怪不得他动不动就发疯。”尤杏听完祝璞玉的描述后思考了一番,最后给出了一句这样的评价。 停顿片刻后,尤杏又分析:“他特意带个人到身边用这种办法提醒自己,说明他还是没放下清梵呗,怕自己再冲动犯错?” 祝璞玉并没有接尤杏的话,而是对周清梵说:“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和陆衍行送我的结婚礼物,是同一个设计师同一个系列的作品——一个是项链,一个是手链。” 提起这件事情,周清梵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和陆衍行在米兰的那次“偶遇”。 虽然没有见到他本人,但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认为谈滢是他女朋友的。 “你们是不是见过?”祝璞玉问。 周清梵摇摇头,思忖片刻后,才同祝璞玉说了那天的情况:“设计师是尉宁的朋友介绍的,我过去的时候碰上了谈滢,她当时打了个电话——后来我就先跟尉宁走了,没见过面。” 周清梵的这个说辞,基本上肯定了祝璞玉和温敬斯此前的猜测。 祝璞玉:“他可能是从工作室的客户名单里看见你的名字了——其他人肯定以为你和尉宁是情侣吧?” 周清梵说不出话。 那天消费完,她的确是在一本册子里签了名,Cecilia的助理介绍说,他们工作室有规定,出售的作品都需要客户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 而那天,陆衍行和谈滢应该就是在她和尉宁离开之后不久买的礼物道,所以……陆衍行在那本册子上做登记的时候,肯定看见她的名字了。 一堆英文名字里,她的中文全拼还是很显眼的。 Cecilia的助理也的确是把她和尉宁当做男女朋友了,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还说了相关的祝福,周清梵当时觉得没什么必要,所以就没解释。 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所以……陆衍行是以为她跟交男朋友了,才需要带谈滢来“自我警示”? 周清梵想起来,那天晚上,陆衍行提了好几次尉宁的名字,还说什么他跟他的学生出去开房……他是觉得尉宁劈腿了,特意来提醒她的。 她当时没理解到这个层面,所以那天晚上他们闹到最后是不欢而散的。 周清梵有些懊恼于自己在这方面的迟钝,可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能完全怪她,陆衍行的态度也是着实有些差,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面对那种情况,恐怕神仙来了都无法保持好脾气吧?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半个多小时,知越和星星也踢完球了,两个孩子喊祝璞玉过去给他们拍照,祝璞玉应了一声,便先拿着手机过去了。 周清梵往草坪的方向看了一眼,双肘撑在桌面上,托着头轻轻地揉着。 太乱了。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思路,更别提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陆衍行和谈滢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她要去追他吗? 追男人这件事情,在周清梵的世界里属于是知识盲区——她在感情方面从来就不是主动的人,别说追男人了,连交朋友都不会太主动。 所以从中学开始,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祝璞玉和尤杏两个朋友,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 虽然没追过人,可周清梵可以肯定一件事情。 陆衍行很难追。 “想什么呢?”尤杏见周清梵揉着额头愁眉苦脸的,便上来拍她的肩膀,豪气地宽慰,“别怕,有我和愿愿在呢,你想干嘛我俩给你兜着——你就说你想不想跟陆衍行在一起就行了。” 周清梵:“这应该也不是我说了算吧。” “我不太确定,他现在是怎么想的。”周清梵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不一定有这个想法,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说。” 第692回 不小心让陆衍行知道 周清梵的纠结和摇摆,完全在尤杏和祝璞玉此前的预料之中。 尤杏拍着周清梵的肩膀,朝草坪方向给两个孩子和问温敬斯拍照的祝璞玉那头看了一眼,“等愿愿给孩子拍完照,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讨论。” —— 一个小时后,周清梵和祝璞玉还有尤杏来到了茶馆的固定包厢,三人点了一壶茶和一桌的茶点。 服务生将所有东西上齐全之后,祝璞玉特意叮嘱他接下来都不要再来敲门打扰。 等服务生离开快两分钟,祝璞玉才放下茶杯和周清梵聊起正事儿:“陆衍行接下来半年左右的时间应该都在北城,你有什么想法么?” 周清梵低头看着茶杯,声音很低:“我是不是应该先跟他解释一下尉宁不是我男朋友?” 说完,她又有些担心,“他可能不会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想和他在一起。”祝璞玉从周清梵的话里提炼出了最重要的一条信息,“这个决定不会变了,对吧。” 周清梵“嗯”了一声,不算很高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坚定,但祝璞玉和尤杏都知道,能让她这样直接承认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周清梵看起来温和好拿捏,但骨子里倔得很,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则,并且,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就算是头破血流都不一定改。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什么事情和什么人是被她认定的——之前帮她父亲拿回研究资料算是一件,刚刚她承认的想和陆衍行在一起,算另外一件。 但这次也有不同。 祝璞玉想,有她和尤杏在,绝对不可能让周清梵再像当年那样艰难了。 周清梵没有追男人、拿捏男人的经验,但她不缺—— “那你听我的。”祝璞玉开始给周清梵出主意,“没必要跟他解释你和尉宁的关系,等他开口问你的时候再说。” 周清梵闻言,不自觉地蹙眉,她有些不懂祝璞玉的这个办法,陆衍行已经误会了,如果不及时说清楚,今后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会更麻烦吧。 况且,陆衍行已经因为她“有男朋友”这件事情在刻意地远离她了,她再不澄清,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这样可以么?”周清梵不确定地反问。 “你是担心他因为尉宁的存在躲着你吧?”祝璞玉当即便猜到了周清梵的想法。 周清梵点点头,“这种误会,早点解释比较好吧。” “分人。”祝璞玉说,“如果是敬斯呢,解释完了就好了,但陆衍行么……他比较拧巴,我猜这招没什么用。” “你仔细想想,以前你跟他解释某些事情的时候,他信过几次?”祝璞玉犀利地反问。 而这个问题,也成功地把周清梵给问沉默了。 因为答案是零次——没错,她解释的时候,陆衍行就没信过。 而周清梵本身也不喜欢解释,更不擅长解释,曾经被他曲解过几次之后,就选择了缄默不语。 刚刚她太着急,如果不是祝璞玉提醒,倒真是忘了这一点。 周清梵:“也是,他不太可能信我的话。” “他不仅误会了我,还误会了尉宁。”周清梵主动和祝璞玉还有尤杏说起了这件事情,“他以为尉宁劈腿,背着我和他的女学生去酒店。” “你怎么知道他误会了这个?”尤杏挑眉,“陆衍行自己提醒你了?” 周清梵:“……算是吧。” 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状态,周清梵有些头疼,“我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怎么回的?”尤杏好奇。 “我说尉宁不是那种人。”虽然这句话放在当时那个场景下不是个好的答案,但周清梵的想法一直变过,“尉宁不会和女学生有什么的。”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提醒你这件事情?”祝璞玉又问。 周清梵:“……” 祝璞玉笑笑,“别不自信,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 不得不承认,祝璞玉是真的很了解她,作为旁观者看她的感情时更是清晰明了,“尉宁的背景和性格都和你很般配,如果你们感情很好,他会彻底退出,但如果尉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就坐不住了——你看,他这不都主动找你去送提醒了么?” 周清梵听完祝璞玉的分析之后,醍醐灌顶——祝璞玉的意思是,只要陆衍行一直误会尉宁“背叛”她,就会不断地出现在她面前给她送提醒。 回忆一下最近的情况,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天晚上陆衍行忽然提出要蹭她的车回市区,大约就是因为前几天尉宁去实验室接她了,他看到她还给尉宁“做饭”,应该很容易就联想到她当年为陆巡止“守寡”的事情了,所以那天晚上去她公寓吃饭的时候,他才会讲得那么难听。 但问题没解决……他应该还会来。 就像当初一样,她越不离开陆家,他就对她越过分。 祝璞玉说得挺对的,陆衍行跟寻常人不同,不能用对待温敬斯的那一套对待他,他这个人太拧巴了,得按他的逻辑去思考问题。 “好,我明白了。”周清梵认真想了一番,然后朝祝璞玉点点头。 尤杏在旁边给周清梵比了个大拇指,“反应还是很快的嘛,这叫什么,孺子可教,未来可期。” “追人最高明的办法,就是勾着他来追你,不用急,反正你们现在都混成同事了,见面的机会不要太多哦~”尤杏挑着眉,一脸期待。 “不过,尉宁那边……”周清梵觉得这事儿,尉宁挺无辜的,“我跟他解释一下吧。” 尤杏:“放心啦,他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周清梵知道尉宁不会生气,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给尉宁发了条微信,邀请他晚上到家里来吃饭。 周清梵发这条微信消息的时候,祝璞玉也看见了,她瞟了一眼对话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祝璞玉顺手拿起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轻飘飘地给温敬斯发了一句话。 【尉宁今晚去清梵家里吃饭,你一个不小心让陆衍行知道一下。】 第693回 你不用乱操心 谈滢离开北城之后,陆衍行从酒店搬回了自己在三环的那套公寓——他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新尚公寓并没有转卖出去。 陆衍行也不是没动过出售的念头,将房子卖掉,可以彻底断了回北城的念想。 但他对新尚的感情有些特殊,每每产生这样念头,就会很快否掉。 新尚是他的第一桶金买下的公寓,对于他而言是不可替代的。 还有…… 他和周清梵在这里“生活”过快两年。 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但那应该是他此生仅存的和她的“共同回忆”了。 反复踌躇之后,公寓还是留下来了,现在派上了用场。 实验室的项目起码要半年的时间,虽说祝璞玉说了会替他报销酒店的费用,但陆衍行也没打算一直住酒店。 趁着周末,陆衍行搬回了新尚,网购了些生活用品,叫来家政把家里的卫生做了一遍。 温敬斯的微信过来的时候,陆衍行刚刚将做家政的阿姨送走。 他坐在沙发上喝冰水,旁边的手机震了两下,陆衍行随手拿起来一看,扫清楚内容之后,喝水的动作一僵。 【提醒没用,你放弃吧,周清梵和尉宁应该要进入下个阶段了。】 陆衍行的目光盯在屏幕上看了很久,他放下水杯,敲击着屏幕:【下个阶段是什么意思?】 温敬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陆衍行:【你找的人拍到证据了没?】 陆衍行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他让温敬斯帮忙找人的盯着尉宁的动向已经有一周了。 温敬斯的办事效率有多高,陆衍行再清楚不过。 只要尉宁有行动,温敬斯安排过去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拍到。 温敬斯:【没有,刚刚倒是拍到他去周清梵家小区了。】 陆衍行看着这条消息,再次握紧手机。 他的视线聚焦在时间上。 下午五点零六。 尉宁这个时间过去,必定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那吃完晚饭之后呢? 陆衍行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上次在周清梵公寓鞋柜里看见的那双男士拖鞋——如果尉宁每次过去只是简单吃个饭就走,周清梵完全没必要专门为他准备一双拖鞋,还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那就只剩下了另外一种可能。 尉宁会在她这边过夜。 陆衍行耳边又回荡起了周清梵上次在车里的那句“你比不了他”——他当时听见这句话脑子就炸开了,成年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五个字背后的含义? 这段时间,陆衍行都是逼自己不去深想,但有些事情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现在还是要面对。 陆衍行正思考的时候,温敬斯的最新消息又进来了。 他说:【总之你不用乱操心了。】 陆衍行看见这句话,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换了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 —— 尉宁来周清梵家里蹭饭的次数不少了,周清梵对他的口味也有了了解,这次准备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尉宁虽然是受邀来做客的,但也没有闲着,他主动来到了厨房给周清梵打下手。 周清梵也趁这个机会跟尉宁聊起了自己想聊的话题。 她从尉宁手中接过洗好的菜,很自然地开口询问:“杏子是什么时候跟你说我的事情的?” 尉宁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露出了笑意,“你知道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不好意思。” 尉宁:“你不用和我道歉,我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才考虑参与的。” 周清梵被尉宁给出来的理由惊讶到了:“有意思?” “嗯,我喜欢研究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尉宁说,“也很好奇你们这样的开始,究竟最后会走到哪一步——” “你们这样的开始”几个字,让周清梵有些尴尬,她低下头,半晌不知道怎么回复。 尉宁应该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吧。 “其实,在尤杏没有和我说之前,我就觉得你们之间的感觉不是很对。”尉宁看出了周清梵的不自在,便主动寻找话题,“祝总和温总婚礼前一晚,我们在楼下碰见过,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周清梵诧异:“你那个时候就……” “你们两个给我一种,彼此都在刻意不去和对方说话的感觉。”尉宁很精准地描述出了自己当时的感受,“只是我那个时候没多想,后来知道他是你前夫的弟弟,也以为你们只是在避嫌。” “不过尤杏后来跟我说之后,我也没有很惊讶就是了。”尉宁笑笑,“然后也明白了你为什么对我没有感觉。” 后边那句话,尉宁没有说出口,但周清梵完全猜得到他会怎么表达。 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对他没有感觉。 “我们是朋友,虽然没有缘分更进一步发展,但我希望你能和自己钟意的人在一起,举手之劳而已,对我的影响不大。”尉宁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真的谢谢你。”周清梵听了尉宁的这番话,胸腔有些酸胀。 除了祝璞玉和尤杏之外,她目前还没有遇到过第三个这么“亲密”的朋友,更没想到自己三十多岁了,还能收获一名挚友。 面对周清梵的感谢,尉宁只是笑了笑,很快便转移话题:“他应该很爱你,只是也很难垮过他心里的某一道关卡。” 至于那道关卡是什么,尉宁不怎么清楚。 他对陆衍行的事情了解不多,只隐约知道他和家庭的关系不是很和谐,接手陆氏几年之后忽然宣布离开了。 尤杏同他说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情要求他帮忙的时候,说得也不是很详细。 尉宁并不在意这个,毕竟是个人的隐私,若是周清梵愿意同他说,他会聆听,她若不愿意,他也可以不好奇。 “是我比较迟钝吧。”周清梵听过尉宁的话之后,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说出了这句话。 上午跟祝璞玉和尤杏聊完回家之后,周清梵想了很久。 她想起了陆巡止去世之后,某一次,陆衍行来找她,问她要不要跟他。 他还说,可以帮她离婚。 那个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如今回头再看,陆衍行当时应该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经过无数次自我拉扯之后才鼓足勇气说出口的。 可他没有听见想听的答案。 【本人番茄id名字是“玛格丽特”,工作时间忙碌,平时不会去看番茄,经过几次提醒得知有人冒充,特此提醒,请勿上当,拒绝一切冒名顶替,请自重。】 第694回 就那么舍不得 “你不迟钝。”尉宁听见周清梵自责,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安慰她,“我倒觉得你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他应该也是,但他看起来不如你会表达。” 尉宁看人一向很准。 虽然跟陆衍行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从仅有的几次相处以及尤杏的描述中,他已经大概可以看出陆衍行的性格。 沉闷,敏感,羞于表达,或许是因为常年处在被忽视的环境里,所以他总是默认别人会忽视他。 对于周清梵,他大概也是默认周清梵不爱他的。 即便周清梵现在开口同他说了她喜欢他,他应该也不会百分之百地相信。 这种不信任,表面上看是对她,实际上是对自己。 周清梵虽然也话少,但她只是慢热,并不是不擅长表达,她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对感情的表达是不会吝啬的,她说自己迟钝,只是因为她缺乏一些恋爱的经验而已。 其实和陆衍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辛苦,如果要尉宁客观评价的话,从性格层面看,谈滢这种外放热烈的女人的确更适合陆衍行,周清梵过于内敛,她对于爱情的表达也不会是那么炽热的。 可尉宁也清楚地知道,感情世界里没有应不应该,心动也不是人类可控的。 所以他才会答应尤杏帮这个忙。 “他话比较少。”周清梵切完菜放到盘子,一边拿锅,一边跟尉宁说话,“可能是家庭影响的,我能理解。” 尉宁笑笑,“尤杏说他以前对你的态度很差——你恨过他吗?” “有过。”周清梵将平底锅放到燃气灶上,垂眸看着锅底,“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 尉宁嘴角的笑僵住。 尤杏并没有同他提过这件事情,他只知道陆衍行在周清梵的丈夫去世之后逼她和他维持了几年的关系,且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这种关系本身就是在走钢丝了,再多一个孩子……陆衍行怎么想的? 周清梵吸了吸鼻子,似乎是猜到了他在疑惑什么,“是被人设计的。” “……谁?”尉宁右眼皮跳了起来。 “他妻子。”周清梵想起路微之后,轻笑了一声。 尉宁:“……” 陆衍行的妻子知道他们的关系,想出来这一招让周清梵离开陆家? 那孩子—— “孩子最后流掉了,我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结束的。”再回忆起来那段经历,周清梵的情绪很平稳,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流产的时候我恨过他,如果不是他纠缠,他老婆就不会盯上我。” “后来为什么不恨了?”尉宁问。 “可能是我太容易同情别人了吧。”说到这里,周清梵自嘲地笑了笑,耳边回荡起了陆衍行的那句“收起你的善良”。 “你同情他?”尉宁好奇。 “我可以理解他做每一件事情的出发点,他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发展成这样子是很正常的——虽然我并不觉得他是对的,但我想,换做是我,可能强不到哪里去,所以也没有必要恨他了。”周清梵说完之后又笑了,“嗯,这么一解释,好像更显得我同情心泛滥了。” “NO。”尉宁很认真地听完了周清梵的话,“你是有同理心,同理心和同情心有相似的地方,但不太一样。” “不过,听完你说这些,可以确定的是,”尉宁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开口:“你很懂他,被你喜欢是他的幸运,能量守恒定律,曾经得到的少,未来会得到更多。” —— 周清梵挺喜欢跟尉宁聊天的。 不管是聊陆衍行的事情,还是之前聊其它话题,她都能从尉宁的言辞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他的话也会给人一种安定下来的能力。 两个人聊着天一做完了一顿饭,之后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话题已经从陆衍行转移到了别处,有尉宁在场,周清梵永远也不必担心冷场的问题。 两人聊着天吃完一顿饭,晚饭结束的时候是八点钟,尉宁要回去备课,没有多待。 周清梵亲自送他去了地库,随他一起走到停车位前停了下来。 “你开车小心。”周清梵柔声叮嘱了尉宁一句,之后还不忘跟他说:“谢谢你。” “你今晚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了。”又一次听见这两个字,尉宁无奈地笑了,“好了,快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周清梵:“你走了我再上去。” 周清梵站在原地,看着尉宁的车驶出地库之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低着头朝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脑袋里还在回味着尉宁今天同她说过的那些话——特别是同情心和同理心的那一段,以前从未有人跟她提过。 可能也是因为,她以前也从未跟任何人诉说过她对陆衍行的情愫与心境吧。 周清梵正这么想着,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双鞋,身体也被一道阴影笼罩住,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她吓得头皮发麻,猛地抬起头来——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周清梵的表情从惊恐变为诧异,诧异之后,又添了些复杂的情绪。 陆衍行安排了人跟踪尉宁,这点尤杏和祝璞玉此前已经同周清梵说过了。 所以,陆衍行出现在这里,是收到了消息? “你怎么在这里?”周清梵抚着心口,哑声问了一句。 陆衍行没什么表情,掀起眼皮往车库出口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后嘲弄地问她:“这么舍不得?” 老实说,他的语气有些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跟祝璞玉和尤杏聊了那些事情之后莫名增长了自信的缘故——客观来说,陆衍行说话的态度应该和以前没差,但以前,周清梵从来没把“酸”还有“吃醋”和他往一块儿联系过。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本事。 现在么……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上去了。”周清梵想起了尤杏和祝璞玉的叮嘱,并没有停在这里给陆衍行做解释,越过他便要离开。 她这个反应彻底激怒了陆衍行。 陆衍行一把拽住了周清梵的手腕,将她扯到怀里,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腰。 “你做什么,放——” “他不知道背着你和多少女人开过房,你也不怕得病。”陆衍行死死盯着她的眼,“非他不可是么?小孩子都知道长记性,你——” “我说过,你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周清梵打断了他,态度有些强硬:“凡事要讲证据,你有么?” 第695回 何必这么激动呢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说“证据”,牙都要咬碎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呼吸粗重,停顿了几秒,才接出那句话:“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也和以前一样,”周清梵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启唇,“总是喜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我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伴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这么激动呢?”周清梵忽然反客为主。 这在之前是不曾出现过的状况。 而陆衍行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面对周清梵的问题,他陷入了沉默,嘴不说话,唯有目光越来越复杂。 他答不上来了。 周清梵也是第一次亲口将陆衍行问到如鲠在喉、第一次在和他对话时占据上风。 她话少,嘴皮子功夫也不厉害,吵架辩论从不是她强项,之前很多年,面对陆衍行的冷嘲热讽以及咄咄逼人的追问,她就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 原来掌握主动权的感觉这么美妙——难怪祝璞玉总是喜欢主动出击。 周清梵见陆衍行半晌说不出话,便轻轻地将手抽出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女朋友的事情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考虑。” “我找到证据给你你就跟他分手么。”隔了好几分钟,陆衍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很明显地,他逃避掉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周清梵也没有拆穿他,只是说:“这个假设没什么意思,你并没有证据,所以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污蔑人的话了。” “我就问你,是不是找到证据就会跟他分手。”陆衍行强硬地重复了一遍:“回答我。” “不确定。”周清梵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三个字,成功又让陆衍行的脸色沉了几分:“不确定?” “如果你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来干涉我的生活的话,没必要。”周清梵答非所问,“那天我说得很清楚了。” “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晚安。”连着说完这两句话,周清梵朝陆衍行微微颔首,转身进了电梯。 陆衍行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去,想要去追,耳边却回荡起她刚刚的那个问题—— “我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伴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这么激动呢?” 是啊。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周清梵再问几遍,他还是答不上来。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乘坐的那部电梯停在了她家所在的楼层之后,抬起手拽了拽领口,转身走向了楼梯。 陆衍行来到小区门口之后,正打算叫车,面前忽然停了一辆宾利。 陆衍行抬眸,从降下来的车窗里看见了温敬斯的脸。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下意识地拧起眉:“你怎么来了?” “上车吧。”温敬斯答非所问。 陆衍行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之后问他:“没在家里陪孩子?” “愿愿带着知越和星星回老宅了,今晚家里就是我一个人。”温敬斯简单解释了一句,“你回公寓?” 陆衍行:“嗯。” 温敬斯发动了车子,开了几百米之后,对陆衍行说:“我让愿愿给配辆车吧,你待在这里没车不方便。” 陆衍行:“不用,我过几天去买一辆。” “没这个必要吧。”温敬斯说,“你只待到项目结束,半年多而已,再买车不划算,你也带不走不是吗?” 陆衍行:“……” 温敬斯侧目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还是说,你有打算一直在恒通实验室待着?” “没有。”陆衍行不假思索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不就对了。”温敬斯微笑,“恒通的重要员工都会配车,也不算特殊关照,你不用有心理压力。” 陆衍行低着头没有接话,就这么沉默了好几分钟,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温敬斯注意到后,试探性地问:“怎么了?” “你安排过去的人,最近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拍到?”陆衍行哑声问。 “没有。”陆衍行说,“这种事情的频率一般应该也不会特别高,只是那次恰巧被你碰上了,毕竟是个老师,平时还是要注意形象的——你刚才又去提醒她了、她不信?” “她要证据。”陆衍行想起了周清梵的说辞,扯了扯嘴角,“她就是这样。” 温敬斯:“这不是你早就想到的么,不用急,人一直盯着,总会找到证据的。” “再不急,她恐怕迫不及待进入新阶段了。”陆衍行可没忘记温敬斯发微信同他说的话。 温敬斯听见陆衍行这么说,突然被逗笑了,笑过之后,他评价:“你这话说得真酸。” 陆衍行沉默,没有否认。 温敬斯:“不考虑一下我之前给你的建议?” 陆衍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亲自上。”温敬斯将以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既然你觉得尉宁给不了她幸福,那不妨你去追她,至少你不会出轨劈腿。” “幸福的底线什么时候这么低了。”陆衍行嘲弄地勾起嘴角,不出轨不劈腿,竟然都成了优秀品质了。 “貌合神离的夫妻,你见得还少么?”温敬斯毫不留情地给陆衍行插了一刀,“当初你和路微不就这样。” 陆衍行听见路微这个名字,眼底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厌恶。 温敬斯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也心知肚明,陆衍行对于路微的厌恶,是从她给他下药发生关系开始,然后在她设计周清梵怀孕之后达到了顶点、并且彻底爆发。 在那之前,陆衍行对路微是没什么感觉的,即便路微用他和周清梵的事情威胁他结了婚,陆衍行也没有厌恶过她,最多算是互相利用。 后来路微越来越过分,那样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罢了,不提她,说说刚才的事儿吧。”温敬斯话锋一转,“你这样一直因为尉宁的事情找她,不怕她多想?” 温敬斯一下子就问到了要害。 陆衍行脸色微变,拳头收紧,“多想什么?” “以你跟她的关系,她找什么样的男人,有没有被背叛,应该都跟你没关系,但你已经因为这个找过她很多次了吧?她就算再迟钝,稍微想想也能猜到原因了。”温敬斯有理有据地为他分析着。 他每多说一句,陆衍行的拳头就收紧一分。 “既然她已经猜到了,你不如直接亲口承认了。”温敬斯给他提建议,“这次,记得直接一点儿,别说有歧义的话。” 【本人番茄id名字是“玛格绿特”,工作时间忙碌,平时不会去看番茄,经过几次提醒得知有人冒充,特此提醒,请勿上当,拒绝一切冒名顶替,请自重。】 第696回 挡 陆巡止刚去世的那阵子,温敬斯就提议陆衍行“表白”过一次,那次陆衍行也真的去了。 但结果是失败。 温敬斯一直记得陆衍行挫败的模样,但后来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之后,温敬斯也陷入沉默了。 如果他是周清梵,他大约也不会理解到陆衍行的意思。 他的表达太不直接了,而且,不像是表白,倒像是一种施舍和命令。 周清梵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脾气,怎么样都可以,实际上骨子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傲气,她肯定接受不了陆衍行的这种表达方式。 温敬斯想,若他们两个人以后真想在一起,陆衍行这一点上肯定是要改进的。 从现在开始吧。 陆衍行听着温敬斯给的建议,缄默不语——亲口承认、直接一点儿,这两项随便一项,都是他需要做很长时间心理斗争才能实施的。 沉默良久后,陆衍行哑声开口:“她今天问我了。” 温敬斯:“问你什么?” “为什么要提醒她,她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陆衍行选择性地重复。 温敬斯:“那你是怎么答的?” 陆衍行摇摇头。 温敬斯:“……所以,你什么都没说?” 陆衍行:“不知道说什么。” 温敬斯:“实话实说就可以,很难吗?” “提醒她是因为担心她、不想看她重蹈覆辙;关心她的事情,是因为现在还没有放下她。”温敬斯说起来这些话轻车熟路,异常顺口。 陆衍行听着温敬斯 讲的时候,觉得这些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没什么可奇怪的,但要他重复一遍,他就很难做到了。 之前渠与宋说他有表达障碍,陆衍行想,可能真的是这样。 即便是对着最亲近的几个朋友,他也很难说出一些“肉麻”的话。 “说不出来么?”温敬斯见陆衍行半晌没反应,立刻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陆衍行“嗯”了一声。 “理解。”温敬斯并没有因此指责他,“但,你迟早都会跨出这一步,等你说出口的时候就会发现,表露自己的真心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忽视你的人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现在也有了不容任何人忽视的能力。” “你还喜欢她,在知道尉宁对她不好的时候,你应该在想,既然她每次找的都是这样的人,还不如直接跟你在一起,对不对?”这是温敬斯第一次在陆衍行面前点破这件事情。 他太了解陆衍行了,他可以接受周清梵找一个男朋友过得很幸福、然后自己在角落里阴暗地窥探、甚至是嫉妒,永远不去打扰; 但他无法接受她“自甘堕落”找一个有瑕疵的人,特别是劈腿这种原则性错误——他会认为周清梵被“玷污”了。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冲动地想:既然都是被玷污,还不如由他来。 陆衍行被温敬斯说穿了心事之后,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抬起手来揉了一把眼睛,呼吸有些粗重。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试试看吧。”温敬斯说,“一段关系想要维持下去,需要两个人都学会沟通,第一步,你要知道怎么正常说话,表达自己的需求。” 陆衍行细品了一下温敬斯的这番话,“你是觉得她没有问题。” “你觉得有么?”温敬斯反问。 陆衍行沉默。 他不知道有没有,但跟周清梵对话的确很容易勾起他的怒火,以前是,现在亦然。 “她话不多,但是沟通起来没有障碍,脾气也很好。”温敬斯对周清梵的评价可以说是非常高,总结完之后,他在后面跟了一句:“如果你每次跟她沟通都有矛盾,就该反思自己了。” 陆衍行:“……我知道我有问题。” 而且是很早以前就知道。 “光知道没用,还得尝试去改。”温敬斯说,“虽然有时候猜来猜去挺有情趣的,但那只在两人没有大误会的前提下适用,你不能让她现在就猜你。” 陆衍行垂下头,表情凝重而严肃,温敬斯一眼便能看出来他在认真思考。 他没有催促,只是说了一句:“慢慢想,还有时间。” —— 周一工作日,陆衍行刚到实验基地,就碰上了Wendy。 “陆经理,你终于来了,我找你半天了!”Wendy一看见陆衍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上来。 陆衍行看到Wendy这样子,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工作,便问:“需要我做什么么?” “没有没有。”Wendy笑眯眯地从 包里拿出了三把车钥匙递给他,“祝总说给你配车,我来给你送钥匙的,你的车位就在周经理旁边——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配车的事儿,周六见面的时候温敬斯提了一句,陆衍行对于祝璞玉的办事效率早就见识过,这会儿收到钥匙倒也不意外。 陆衍行同Wendy说了一声“谢谢”,“不用,我自己去看吧。” Wendy:“OK,车刚做过保养,来之前也加了油,之后这些费用你都留着发票给人事的同事就好,公司统一报销。” 陆衍行:“……行,谢谢。” Wendy忙得很,把车钥匙交给陆衍行之后就先走了。 陆衍行去了一趟停车场,在周清梵旁边的停车位前看到了恒通配给他的车,是一辆奥迪Q7,算是员工配车里级别比较高的了。 陆衍行之前没接陆家的时候,开的也是奥迪,不过他那辆车是二手的Q4,后来卖掉了。 陆衍行站在车前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正好跟走过来的周清梵对上了眼。 周清梵在往车位这边走,她的目的地是副驾,而副驾这边正好挨着陆衍行。 两辆车之间距离虽然有一米多,但要站两个人还是显得局促,而周清梵要去副驾还需要从陆衍行身边过去。 陆衍行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要躲的意思。 周清梵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就这么从他身边就走了过 去。 毫无疑问,两人的身体发生了摩擦。 陆衍行只闻到鼻腔内钻入一股清冽的花香,接着,她的头发拂过了他的鼻尖和下巴。 发丝都带着香味。 陆衍行喉咙一紧,抓紧了车钥匙。 接触转瞬即逝,周清梵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刚的事情,她已经走到了副驾这边,打开了门。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从车上拿了一份文件,她动作很利落,拿好便关上了门。 离开的时候,她还要在这边过一次。 周清梵依旧是若无其事地要走,陆衍行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不自然,有种被她当空气的感觉。 他脑袋一热,在她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往侧边迈了一步,身体挡住了她。 第697回 陆经理 周清梵被挡住之后,才抬起头来去看陆衍行,她的目光有些疑惑:“陆经理?” 陆衍行听见这个称呼,眉头一紧,胸腔内莫名地溢出一股烦躁。 工作场合,周清梵一直是这么叫他的,有其他同事在场时,陆衍行也不觉得这个称呼多么刺耳。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莫名地不喜欢这个称呼。 “有事么?”周清梵见他不回复,便主动询问了一句。 陆衍行回过神来,将手抽回来,调整了一下呼吸,“上周的实验记录里有个问题,你记得处理。” “哪里的问题?我回去看看。”周清梵很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提醒。 陆衍行:“一会儿开会说。” 周清梵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言罢,她便抱着资料越过他朝办公区的方向去了。 陆衍行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呼吸越来越沉,收紧的拳头和小臂的青筋都在彰显他的懊恼和后悔——刚才不应该头脑发热拦下她的。 实验记录有问题是真,但那并不是需要在这种时候提起的事情。 周一的晨会,专门有时间留给问题反馈。 太冲动了。 陆衍行不停地深呼吸,可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还是压不下去,那天晚上温敬斯的话反复在他耳边萦绕着,还有周清梵问他的那个问题—— 陆衍行认真考虑过温敬斯的建议,但三十多个小时不足以他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幸好他这些年忍耐成性,刚 刚不至于一时冲动说出什么头昏脑热的话—— —— 陆衍行收拾好情绪回到办公区开会,他踩着点来的,彼时,会议室里的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只空了一个周清梵旁边的位置。 陆衍行平时开会的时候不会离周清梵太近,两人要么是同一排隔好几个人,要么就是隔着一张大会议桌面对面。 但今天,两人是并排坐的,两把椅子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这对于其他同事来说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可这距离,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着实是危险了些—— 陆衍行盯着那座位看了半分钟,最后还是走上去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原本盯着电脑看的周清梵便转过头来看他,她将电脑往他面前推了一些,“我刚才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是在哪里?” 周清梵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她谈起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态度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她这样忽然凑上来,陆衍行整个鼻腔都被她身上的花香味占据了,那熟悉的百合香钻进了他的大脑,拨动着某根弦,让人濒临失控。 “稍等。”陆衍行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他捏住鼠标给资料翻页,在长达三十多页的资料里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问题数据所在,直接敲键盘修改了信息。 周清梵在旁边看得很认真,等他改完之后,她醍醐灌顶,揉了揉眉心。 “原来是这里,我看得太着急了,没注意到。”周清 梵说,“谢谢你。” 陆衍行习惯性地按下保存键,之后将笔记本推回到她面前,淡淡地回了三个字:“应该的。” 改完错误,会议正式开始。 每周的晨会会进行一个多小时,结束之后大家便会继续埋头进实验室。 周清梵和陆衍行两个人从某种层面来说都是工作狂,团队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们对这个项目的上心程度,私下没少感慨过两人敬业。 周清梵中午从实验室出来之后都没去食堂,让小助理帮忙打了一份饭回来,一边在办公室看论文一边吃饭。 陆衍行去到食堂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周清梵的小助理慕晨帮她打饭。 陆衍行的目光在慕晨身上停留了半分钟,看着她简单要了两道菜和一份米饭。 陆衍行私下话不多,和实验室的同事们坐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也是最沉默的那个,不怎么参与话题——当然,大部分时间他是不会和同事们一起吃的。 陆衍行喜欢找个不起眼的位置自己待着坐。 今天他习惯性地坐到了角落,刚坐下扒了一口米饭,便听见了石柱另外一边那桌传来的声音。 “对了对了,你们今天开会看到陆经理给周经理改完资料给她讲解的那个画面没?我以前居然没发现他们两个人这么般配,给我看得移不开眼了。” “你才发现啊!陆经理刚来那天我就发现了,那两个人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哈哈哈,不会真的有 什么吧?” “你俩这是什么错觉啊,周经理有男朋友,你们没见过?” “啊?真的假的?你见过?” “见过啊,前几天下班还来接她呢,一表人才。” “有陆经理帅吗?” “肯定没有吧,陆经理那张脸是我现实里看过最好看的了。”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陆衍行已经没心思听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了那句“周经理有男朋友”。 陆衍行机械地吃完了一顿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连震了几下,他心情不好,被这连续的震动弄得一阵烦躁。 陆衍行强忍着烦躁打开微信,看到对面发来的十几张照片,随便点了一张进去。 看清楚照片的内容,陆衍行的眼皮开始狂跳不止,心率也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等了很久的,尉宁和其他女人的开房的证据,现在来了。 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 照片和视频都很清楚,可以看到尉宁和那个女人在酒店的地库碰面,一起走进电梯。 接着,两个人去便利店买了东西,然后去前台开房。 连他们进去同一间房的瞬间都捕捉到了。 看了这些照片,谁还能为尉宁辩解? 陆衍行握紧了手机,刚刚的烦躁一扫而空,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距离下班还有五个小时。 陆衍行刚算完时间,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温敬斯发来的消息,他问:【照片收到了没?】 陆衍行:【收到了。】 温敬斯:【打算什么时候 拿给她看?】 陆衍行:【今晚。】 温敬斯:【那另外一件事情呢,还没想好?】 陆衍行秒懂他说的什么事情,他斟酌了几分钟,才打下一串回复:【再说吧。】 温敬斯:【看来你是确定她看到证据就会和尉宁分手了。】 陆衍行盯着温敬斯的这条消息,右眼皮一跳:【你觉得不会?】 第698回 我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 温敬斯:【不确定。】 陆衍行:【证据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分?】 温敬斯:【那你需要问她了,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不用激动,也不用当真。】 跟温敬斯聊完微信,陆衍行再次返回另外一个对话框里,将刚刚看过的照片和视频都存了下来。 陆衍行打开视频重新看了一遍,脑子里还在回荡温敬斯刚刚的那个提醒——他的确是以为,周清梵看到证据之后就会和尉宁分手。 毕竟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但温敬斯刚刚那么一说,陆衍行又无法百分百确认了。 这样都不分的话,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这样的忍,真的是因为喜欢么? 陆衍行又想起温敬斯先前说的,周清梵可能并不是要从尉宁身上找爱情。 —— 周一,周清梵的工作量比较大,六点钟下班时间到了,她还有不少事情没处理好。 于是习惯性地留下来加班。 周清梵没有去食堂吃饭,从抽屉里拿了一袋苏打饼干和一颗溏心蛋对付,一边吃一边看资料。周清梵这一年多加班比较频繁,但她对自己的身体保养方面还是很注意的,即便不按时吃饭,也不会让自己饿到胃出问题。 周清梵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填肚子,之后便去茶水间打了一杯拿铁。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陆衍行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他办公室的灯已经灭了。 也是,陆衍行的工作量没她这么大,估计已经准时 下班了。 周清梵接了咖啡之后,又回到办公室处理了快两个小时的资料,忙完之后一看时间,已经九点零五了。 不过这个下班时间跟最忙的时候比起来不算什么。 周清梵从椅子上起来揉了揉脖颈,拿起挎包和车钥匙往外走。 周清梵一边走一边低头整理着身上的风衣外套,刚刚走出办公区,她冷不丁瞥见了一道人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叫出声来。 抬起头借着路灯看到陆衍行那张熟悉的脸以后,周清梵才将尖叫声吞下去,她抬起手抚着心口,声音起伏不定:“你落下东西了么?” 他办公室的灯早就灭了,应该是下班了以后又返回来的。 但不管什么原因,陆衍行这一出现是真的把她吓了个够呛,比咖啡还提神。 陆衍行没有回答周清梵的问题,他的视线盯在周清梵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周清梵毫无心理准备,忽然被他拽着往前走,脚下趔趄了一下,幸好她及时扶住了陆衍行的身体。 以前周清梵是不会这样做的,陆衍行感觉到她扶上来之后,肩膀略僵了一下。 “你怎么了?”周清梵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陆衍行的侧脸,她能感觉到他情绪似乎不怎么好,但又不知道原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停车场。 陆衍行回头看着她,哑声开口:“开门。” 周清梵“哦”了一声,按他的要求 开了车门。 陆衍行走到后座,将周清梵推进去之后,自己也紧随其后坐上去。 车门关上,昏暗密闭的车厢内只剩下了两人呼吸交错,车库里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四周静得诡异。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周清梵也不太看得清楚陆衍行的五官。 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折回来带她上车。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正想继续问的时候,陆衍行掏出了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了他阴沉的脸。 他看起来情绪不佳。 周清梵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紧接着,手机便朝她递了过来。 “你自己看。”他薄唇掀动,简单地抛出四个字。 周清梵接过手机,低头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尉宁和一名陌生的女人。 照片质量很高,能清楚地看见两个人的五官,也能轻易分辨出来两人所在的地方是酒店大堂。 看到第一张照片,周清梵就反应过来陆衍行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难看了。 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等在外面堵她。 周清梵一张一张地往后翻,最后翻到了那段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她随手点开,很平静地看完了。 视频播放完毕,周清梵将手机递还给陆衍行。 她没有开口说话,陆衍行接过手机的同时,目光依然紧锁在她脸上。 “你不信?”陆衍行终于耐不住,开口询问她。 周清梵摇摇头,“没有,我信。” 陆衍行的眉头皱紧,他正想问她 “既然信为什么没反应”的时候,周清梵已经率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无所谓的。” 陆衍行的目光更显阴沉。 这时,又听见她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我不喜欢他,他做什么都伤害不到我,谢谢你找证据给我,这些照片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 听见周清梵说“我不喜欢他”,陆衍行的脸色略缓和了一些,但他不是很理解:“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他——” “我三十多岁了,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能找个合适的人稳定下来,他们知道我嫁进陆家是为了资料之后,一直都很愧疚。”周清梵低着头,睫毛垂下来,“我不希望他们为了我的事情操太多心。” 陆衍行听懂了。 她和尉宁在一起,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而是因为她爸妈喜欢。 就因为她爸妈喜欢,尉宁私生活这么混乱都能忍么?更何况—— “你爸妈看了这些照片,也会让你跟他分手。”陆衍行说。 “嗯,那就再找一个他们觉得合适的。”周清梵笑了笑,好像对于自己跟谁在一起很无所谓。 陆衍行有些看不下去她这个态度:“是你谈还是他们谈?” “没差别吧,我是为他们谈的。”周清梵说,“只要他们喜欢就好了。” “那你呢?”话赶话,陆衍行几乎没经思考,就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没有喜欢的人?” 周清梵沉默下来,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陆衍行 有些看不懂她的目光,想起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视线不自觉地避开。 “陆巡止尸体都干了,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他。” “没有。”周清梵否认了。 陆衍行轻笑了一声,“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清梵从他的笑声和言辞里听出了几分虚张声势的意思。 当她得知他的心意后再看他的行为,似乎都会有新的解读。 “我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沉吟片刻后,周清梵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699回 逼迫 陆衍行的目光一顿,聚焦在她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 周清梵说她有喜欢的人? 从她刚才的回答里,可以判断出来,不是尉宁,也不是陆巡止。 那会是谁? ——他没有再听说过她身边有其他男人,也没见过她跟任何可疑的异性接触过。 周清梵难得没有避开陆衍行的目光,她清楚地看见了陆衍行眼底掩饰不住的惊讶,那一刻,她再一次体验到了主动权在手的快感。 陆衍行半晌没说话,周清梵便问他:“你不相信么?” 她再度响起的声音,勉强让陆衍行回过神来,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染上几分涩:“那你怎么不跟你喜欢的在一起。” “因为条件不允许。”周清梵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 从她的这个措辞,陆衍行便能轻易判断出来,她并不想详说具体原因。 但所谓的条件不允许,无非也就那几种情况,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对方已经有女朋友,甚至是结过婚了。 这是最不可逆的情况,除此之外,其它的困难都可以人为克服。 所以……周清梵很有可能是喜欢上了有妇之夫?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的时候,陆衍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她看男人的眼光为什么总是这样?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一个。”再开口的时候,陆衍行的声音比刚刚还要阴沉。 不过,周 清梵并未被他的语气吓到,她依旧坦然:“不算随便找,尉宁的条件和在外口碑都很好,我爸妈喜欢就可以。” 陆衍行被周清梵这无所谓的语气弄得怒意上涌,一股脑地往头顶冲,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很不喜欢周清梵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因为自知永远都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认为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可他在那段婚姻里一无所获,甚至还造成了很多不可逆的结果——那也是他近几年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看到周清梵犯同样的错,陆衍行很难做到无动于衷,他脑袋一热,一把按住了周清梵的肩膀,身体贴近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跟尉宁断了。” 周清梵蹙眉,抬起手推他的胳膊,“你放开我。” 陆衍行不肯放,甚至抓得更紧了:“断不断?” “这是我的事情,你没有立场要求我这么做。”周清梵的声音也染上了不悦,“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莫名其妙么?” “要么跟他断了,要么我把这些照片和视频发给你父母。”陆衍行冷着脸抛出了条件,“你自己选。” 陆衍行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周清梵,但他可以肯定一点,周清梵是绝对不希望柘城的二老为她的事情担心的。 既然她都能因为二老喜欢尉宁就迁就这么久,那用这件事情威胁她,一定奏效。 “你威胁我?”因为愤怒,周 清梵的声音在微微发抖,“我不懂我最近又哪里惹你不痛快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选择和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吧?”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陆衍行说,“想清楚给我答案就好,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你父母看到照片和视频之后,你们的结果也一样是分手,你有点儿脑子都知道会应该怎么选,多一秒考虑都是浪费。”陆衍行理智地提醒了她一句,他相信周清梵也想得到这一点。 “分了然后呢?你来接替他的位置跟我一起在我爸妈面前演戏?”周清梵大抵也是被他气到了,有些口不择言,“这样刁难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轰—— 陆衍行听见那句“你来接替他的位置”后,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响起了轰鸣声。 虽然他知道那是周清梵情急之下的气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当了真,甚至蠢蠢欲动,想要答应。 陆衍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你想清楚给我答案。” “为什么?”周清梵不依不饶地问着他原因:“我最近得罪你了么?” 陆衍行:“跟这个没关系。” 周清梵冷笑了一声,咄咄逼人,“那跟什么有关系,难道是你那晚之后忽然又觉得我这身体还对你有吸引力,所以想故技重施么?先逼我和尉宁断了,下一步是不是又要威胁我像以前一样——唔。” 周清梵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堵上。 陆衍行直 接卡住她的脖子,低头朝她亲了下来。 一切从吻上来开始失控。 陆衍行拽开她的风衣,一边吻一边解开了几颗她衬衫的扣子,手一拽,她的肩膀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你在做什么。”周清梵气息不稳,“放开我。” “你说得对,我是想威胁你,继续当年的事情。”抬起手托住她。 冷不丁一下靠近,周清梵身体抖了一下,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呼吸比刚才还要乱。 陆衍行欣赏着她的反应,讥诮地勾起嘴角:“你不是也很喜欢么,周经理。” 周清梵被陆衍行的这个称呼弄得身体一僵,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经历那么多,周清梵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足够厚。 可陆衍行这一喊,阴差阳错地让她破了功。 幸好车里够黑,陆衍行应该看不见她的脸色。 周清梵平复了一下呼吸,哑着嗓子开口,“把照片和视频删掉,别让我爸妈知道。” “……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你。”她停顿了一下,才略显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话。 第700回 威胁 陆衍行在黑暗中盯紧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动唇:“可以,你现在行动吧。” “现在?”周清梵咬了咬嘴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一周可以么?这么突然提,他可能也没办法接受。” “三天。”陆衍行回绝了周清梵的条件,态度强势,不容置喙:“最多就这样,我不想再重复。” “好。”周清梵抿了抿嘴唇,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你现在能放开我了么?唔——”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下。 好在这一次陆衍行没有持续太久,否则可能真的要一发不可收拾。 陆衍行将周清梵松开,等她坐到旁边的位置之后,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将掌心伸向她:“车钥匙。” 周清梵指了指他身后,“在包里。” 陆衍行回头看见了她的包,没直接动手去翻,而是把包拿起来递到了她手边。 周清梵以为他会动手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有些愣怔。 “我没翻别人东西的癖好。”他冷硬地来了一句,勉强算作解释。 最后是周清梵从包里拿出钥匙递给了他,陆衍行拿到手之后就下车去了驾驶座。 车子发动,周清梵低头整理着头发和身上的衣服。 驶出停车场,车里的光线稍微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像是被放大了几倍似的。 周清梵找不到什么话题和陆衍行聊,车开了 几分钟之后,她便拿起了手机在群里跟祝璞玉和尤杏汇报今天的“进展”。 周清梵:【今天他拿着照片和视频找我了,@祝璞玉@尤杏,是温总还是唐总?】 上次周清梵问出那句“你有证据吗”的时候,就猜到了,陆衍行肯定会找到证据给她看。 而他可能找来帮他拍证据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温敬斯的可能性最大。 尤杏:【不是唐凛,陆衍行现在可有点儿恨他,因为他给你介绍了唐凛。】 周清梵:【……】 祝璞玉:【是敬斯的人拍的,之前陆衍行就让他帮忙找人盯着尉宁了,每天都追着问拍到了没有。】 祝璞玉:【不是今天下午才发的么?他已经找过你了?我还打算一会儿告诉你呢。】 尤杏:【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祝璞玉:【现在什么情况?】 周清梵:【好像,挺顺利的。】 尤杏:【怎么个顺利法儿,展开讲讲呗?[托腮]】 周清梵看着后面配的那个表情包,自动把它代入到了尤杏的脸上,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周清梵:【他用照片威胁我了。】 祝璞玉:【威胁你和尉宁分手?】 祝璞玉:【没威胁你跟他在一起么?】 周清梵:【也算有。】 尤杏:【他不会是又拿以前那一招对付你吧?逼你和他上床?】 周清梵:【他一开始应该没想这样,是我逼他的。】 尤杏:【什么?你逼他逼你和他上床?你俩搁这儿套娃呢!】 尤 杏:【完了,周清梵,我觉得你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了,现在每句话都在维护陆衍行,我以后不敢说他一句不好了,怕你跟我绝交。】 周清梵:【……也没这么夸张,真的是我逼他的。】 周清梵仔细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说辞:【或者说我是刺激了他。】 祝璞玉:【愿闻其详。】 周清梵:【学了一下你之前对温总的思路。】 她缓慢地在屏幕上打着字:【看过照片,我跟他坦白了不喜欢尉宁,为了让我爸妈放心才和他在一起,原因是……我没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他可能想到以前的事情了,挺生气的,听完这个就开始威胁我了,吵了几句,就是现在的结果。】 周清梵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群里安静了一两分钟。 之后,尤杏发来了几个惊掉下巴的表情,跟了一句话:【你这进步速度会不会有点儿太快了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 周清梵觉得尤杏有些夸张,超越祝璞玉……还是挺有难度的吧。 很快,祝璞玉也出来了:【嗯,我觉得已经超越了。】 周清梵:【你们太夸张了。】 尤杏:【那现在呢,你还跟他在一起?】 看见尤杏的这个问题,周清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前排看了一眼,陆衍行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能看见他的侧脸。 周清梵收回视线后,又习惯性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陆衍行走的 高速并不是回她公寓的。 周清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走错了?” 陆衍行:“怎么?” 周清梵:“去我那边不走这条高速。” 嘴快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清梵忽然想起来,陆衍行可能并没有打算送她回去,她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哦,不过你想先开车回你那边也行……” 陆衍行没有回应她的话。 周清梵低下头,在群里跟祝璞玉和尤杏聊了几分钟之后,便放下手机盯着窗外走神。 要陆衍行开口跟她说那些话,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的。 目前看来,两人想要稍微自然、没有心理负担地相处,似乎只能“回到”之前那种模式。 熟悉模式,至少不会让他产生退缩感。 不过周清梵心里很清楚,虽然这相处的方式看起来跟之前差不多,但两人之间的本质和内核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一点,在相处的过程里,他也会渐渐感受到。 她会让他感受到。 周清梵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从男女关系中得到快乐了,从前她对于研究这些事情真的是毫无兴趣的,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能带来好乐趣的事儿。 周清梵看着窗外走了一会儿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忽然停了。 她的双目聚焦,看到了对面餐厅的门脸,是一家火锅店。 周清梵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前排的同时,听见了“咔哒”一声。 陆衍行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周清梵一时间没搞明白他要 做什么,正愣怔的时候,陆衍行在外面敲了两下车窗。 周清梵回过神来,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关上门停在陆衍行面前,“来这里做什么?” 陆衍行:“来餐厅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 周清梵:“……我是说,为什么来餐厅?” 陆衍行:“因为饿。” 他拽住她的手腕往里走,“你见过谁吃饱了撑的过来的。” 周清梵:“……” 第701回 带刺的铠甲 周清梵和陆衍行单独在餐厅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应该还要追溯到那年他生日的时候——毕竟两人之前的关系见不得光,也不可能高调地一起出现。 后来在新尚的公寓虽然经常一起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可在家里和在外面是不同的感觉。 习惯使然,周清梵跟陆衍行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 服务生过来招待他们的时候,周清梵也习惯性地低头。 陆衍行将周清梵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 餐是陆衍行点的,点餐期间两人没什么沟通,周清梵也不挑食,低着头没有参与。 服务生离开之后,周清梵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刚放下杯子,就听见陆衍行问:“怕被人看见?” 周清梵被问得愣了一下,她想摇头,但陆衍行已经抢先一步继续:“你还当自己是我嫂子。” 周清梵:“……没有。” 她听懂了,陆衍行是看出她刚刚心虚的反应了,便解释:“只是不太习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陆衍行:“你最好尽快习惯。”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和起伏,“以后我不会在人前避嫌。” “哦。”周清梵的手指摩挲着杯子,抬起头来看着陆衍行,“你女朋友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 周清梵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谈滢的——她想给陆衍行铺个台阶,看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同她解释。 然而,等了一会儿, 陆衍行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直接不回她的话,端起水杯喝起了水。 周清梵也不意外陆衍行的这个反应,她不急于这一时听他坦白真相。 时间比较晚了,过了高峰期,餐厅出餐的速度很快,等了十几分钟,菜便陆续上来了。 周清梵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糖醋里脊,裹了一口米饭。 高强度工作之后放松下来,胃是非常饿的,晚上随便对付的那点儿干粮早就消化光了。 陆衍行盯着周清梵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开始动筷子夹菜。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 最后是周清梵打破沉默的,她放下筷子小口啜了一口茶水,问他:“你在那边会有机会吃中餐么?” 陆衍行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几秒之后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周清梵:“你平时都吃什么?” 陆衍行:“三明治,通心粉,沙拉。” 周清梵:“会不会胃疼?” 陆衍行:“那就吃药。” 周清梵想起他那天晚上煮饺子的画面,抿了抿嘴唇,“有空的话煮点热的东西吃,国人的胃可能不太适合冷食。” 陆衍行直接停下了动作,抬起眼睛来看着她,堪称目不转睛。 周清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询问他原因的时候,就听见他说:“你讨好我也没用。” 周清梵:“?” “我不会因为你说几句装模作样关心我的话,就大发慈悲放过你。”陆衍行说,“安静吃饭吧。” 周清梵:“……” 所以,陆 衍行是认为,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讨好他、让他“放过”她? 周清梵又无奈又觉得可笑,他的思维方式果然一直都很偏激——或者说消极、负面。 他不相信她会无条件地关心他,只有强加一个理由才能勉强将这种行为合理化。 与其说是不相信她,不如说是不相信自己。 他的自卑,在这一刻具象化地呈现在她面前,比她想象中更甚。 周清梵想着想着就有些心酸,她倒也不会因为陆衍行的不信任就生气。 没有被无条件爱过的人,当然不会相信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想象,他年少时一定经历过无数次希望破灭,才筑起这一层带刺的铠甲保护自己。 他品尝过幻灭和绝望,所以宁愿对任何事情都抱最消极的态度,这应该也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吧。 不过,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能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因此周清梵也没有主动提起。 这顿饭没吃太长时间,结束之后,陆衍行招来服务生结账。 周清梵拿起手机想跟他抢单,但最后没抢得过他,服务生也优先选择了让男士付款。 结完账之后,周清梵舔了舔嘴唇,对陆衍行说:“谢谢。” 陆衍行没接茬,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走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拿起包来跟他一起往外走,顺便说了一句:“下次我请你吃吧。” 陆衍行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 “我不喜欢欠人的。”周清梵跟在后面解释了一句原因。 陆衍行冷笑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 回市区还是陆衍行开的车,周清梵上车之后很贴心地说了一句:“你先回吧,我自己开回去。” 陆衍行没理她,开了一阵子之后,还是从四环的高速口出去了。 周清梵看着车驶出这个她每天都走的出口,就知道陆衍行做出什么选择了。 周清梵往前排看了一眼,问他:“你一会儿打车走么?” 陆衍行:“不然呢,步行么。” 周清梵又被他怼得噎了一下。 虽然她以前就知道陆衍行这人嘴巴挺厉害的,也没少被他冷嘲热讽,但像这种类似于玩笑的方式,好像从来没有过。 周清梵有些回应不来,沉默过后,便转移话题:“你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就好了,这里比较好打车——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陆衍行抬眸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反问:“我住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随便问问。”周清梵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快到小区了,“你停在那边就好了。” 陆衍行没回她的话,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也没停车,而是像上次一样直接开去了地库。 有了上次的经验,陆衍行已经记下了周清梵的停车位,不需要她指路,很顺利地停了车。 下车之后,陆衍行将车钥匙递给周清梵。 周清梵接过来钥匙放到包里,亮起手机屏幕看了 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上楼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周清梵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要往电梯走。 然而,她转身刚转一半,一旁的陆衍行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到怀里。 周清梵抬起头的瞬间,他的吻便再次落了下来。 第702回 你还想找下一个 陆衍行的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只停在她唇上啃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虽然短暂,但他的呼吸却已经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哑了许多:“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周清梵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让她和尉宁“分手”的事儿。 看到周清梵点头,陆衍行便松开她转身往地库的另外一个出口走了。 周清梵停在原地盯着陆衍行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迈步走向电梯。 —— 这天晚上虽然回来得晚了,但周清梵晚上睡得不错,第二天去基地上班的时候精神也很足。 一期实验开始之后,周清梵每天工作的内容和流程基本上没有很大的变化,要么是泡在实验室,要么就是在办公室里检查数据、回邮件,要么就是会议室开会。 周清梵来到基地办公室回了几封工作邮件之后,便去了实验室。 她换好衣服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口罩拿着试剂研究的陆衍行,他全神贯注盯着试剂,头低着,从周清梵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隐约能看到他眉头是微微皱着的。 周清梵盯着陆衍行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回注意力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流程之中。 实验室里,周清梵和陆衍行因为工作的原因产生的沟通不少,但两人都没有被昨天晚上的事情影响到,相处模式和普通同事相差无几。 剩下的几天,两天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周五这天,正好也是陆衍 行给出周清梵的“最后期限”。 周清梵早晨照常准时来上班,她进到实验室之后不久,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周清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围住,接着,便听见陆衍行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靠得很近,说话的时候,潮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耳畔,加之环境比较特殊,周清梵翻看资料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脖颈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清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幸好同事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他们。 周清梵调整了一下呼吸,“我记得,下班之后再说。” 陆衍行大概是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的,听见之后便从她身边走开了,那股压迫感一消失,周清梵便抚着胸口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平时陆衍行单独跟她说话,她也没这么紧张过,大约还是周围看的人太多了——虽然他们现在没了之前的那层关系,但现在这种合作的同事关系,似乎也有些“见不得人”。 —— 周清梵这周堆积没处理的工作比较多,下午提前一个小时从实验室出来,也还是没有处理好。 想了想,周清梵给陆衍行发了一条钉钉:【今晚我要加班到八点半左右。】 陆衍行进恒通有一段时间了,但周清梵迄今为止都没有加他微信好友——他们团队有个微信群,陆衍行来的第一天,小柯就把他拖进群里了,陆衍行也在群里发过言, 但两人谁都没加谁。 平时有工作需要的时候,他们都是钉钉沟通。 周清梵给陆衍行发这条消息也不算是公器私用,真被系统记录下来也无所谓。 陆衍行那边隔了几分钟也回了一条:【今天的问题反馈已经发送到你邮箱。】 周清梵:【好的,收到,辛苦了。】 周清梵回完陆衍行的钉钉消息就继续去忙工作了,她以为自己八点四十能忙完,孰料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一刻了。 实验室办公区的人都走了,外面听不见什么动静。 周清梵合上电脑揉了揉脖子,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之后,便打算下班——陆衍行没找过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他今天工作应该没她这么多,等这么长时间的话,多半是可能没什么耐心了。 周清梵收好东西拎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出来之后习惯性地往陆衍行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办公室的灯已经灭了。 走了么? 四周很安静,看着也不像是有人的。 周清梵正四处看的时候,手机忽然“叮”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停车场】。 周清梵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消息来自于谁,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加快步伐走出了办公区。 停车场是声控灯,周清梵走进来的时候漆黑一片,她刚要咳嗽一声,便被身后绕过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接着,便是一股熟悉的力道缠住的她 的腰,不容置喙地揽着她往某个停车位走。 周清梵最后被拖上了陆衍行车。 陆衍行这次直接把她塞到了副驾,紧接着自己也坐了上来。 “安全带。”陆衍行侧目看了周清梵一眼,出声提醒她。 周清梵“哦”了一声,刚系好安全带,陆衍行便发动车子往外开了。 周清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停车位,想说点儿什么,最后还咽下去了。 车很快驶出了实验基地。 周清梵看着前面的路盯了一会儿,之后动了动嘴唇,对他说:“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照片你可以删了么。” “你怎么证明你做了。”陆衍行反问。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无论我怎么证明你都可以找到怀疑的角度吧。”周清梵揉了揉眉心,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可以去问温总,或者问唐凛,他们总不会骗你。” 周清梵这话说得底气很足,如果不是真的做了,她恐怕也无法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他去问温敬斯和唐凛。 陆衍行想,她应该是真的跟尉宁分开了。 沉吟片刻,他继续问:“你爸妈那里,说过了么。” “暂时不打算说。”周清梵有些防备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要管么?” 陆衍行不答。 周清梵似乎是被他的沉默弄得心慌了,继续说:“我爸妈那边怎么处理,就是我的家事了,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陆衍行:“他们迟早会知道。” 周 清梵:“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说,“没了尉宁,他们还会催我再找的,等我找到下个合适的再说吧。” 陆衍行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眉心突突地跳。 “你还想找下一个?” 第703回 可爱 虽然在极力克制,但陆衍行的口吻中还是有藏不住的愠怒。 周清梵假装没有听出来,学着他平时的口吻反问:“不然呢?” “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们的思想也很传统,我一定会成家立业的。”周清梵说,“就算不是尉宁,也会是别人。” “只要你爸妈满意,是这个意思么。”陆衍行的口吻越来越冷。 周清梵点点头,坦然地承认,“嗯,你理解得没错。” 陆衍行又抓紧了几分方向盘——她说他理解得没错,那意思就是,她是真的无所谓和谁结婚。 因为她和她喜欢的人不可能在一起了。 对了,她喜欢的人——陆衍行这几天太忙,都没有时间去问过温敬斯这个问题。 “虽然现在很多人不结婚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爸妈闹矛盾,找个合适的人就可以了。”周清梵说,“搭伙过日子,我对他的要求也不会很高。” 陆衍行刚才一直在忍着,可周清梵这话无异于给他的怒火上浇了一把油,陆衍行发出了一声冷笑,出声嘲讽:“你还真是孝顺。” 周清梵听得出来他在嘲讽,明智地没有接话。 陆衍行斜睨了她一眼地,继续:“愚孝不是孝。” 周清梵:“……” 虽然她知道陆衍行是因为听见她那句故意刺激他的话之后才这么说的,但她的嘴巴的确不够厉害,听完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哽了半天,周清梵只好生 硬地转移话题:“你肚子饿么?我请你吃饭吧,算还你上次的——你想吃什么?” 陆衍行:“不想吃。” 周清梵:“你在食堂吃过了么?” 陆衍行没回答,这个时候正好到了高速口,陆衍行降下车窗刷了卡,对话也由此中断。 …… 车开了快半个小时,两人途中都没有什么交流的,周清梵一路都在看窗外,最后,车还是从她每天出高速的那个口下来的。 驶出高速不到十分钟,车便停了小区的地库——周清梵的车没开回来,因此,陆衍行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她的停车位。 车停稳之后,周清梵便听见了陆衍行解安全带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要跟她上去了。 至于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心里也有数——幸好,她已经提前准备过了。 这是陆衍行第二次来周清梵的公寓。 客厅的陈列摆设和上次来的时候相差无几,对面墙上的那副油画显得有些刺眼,陆衍行盯着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周清梵已经开了鞋柜。 鞋柜同样的位置,那双男士拖鞋还在。 而周清梵给他拿出来的,还是一次性拖鞋。 陆衍行低头扫了一眼脚边的鞋拖鞋,冷着脸换上,然后开口对她说:“既然已经分了,前任留下的东西就好好清理一下。” 陆衍行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周清梵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晓得他说的是那双拖鞋。 那双拖鞋的确 是尉宁的,但不是她买的,是尉宁第一次来的时候叫超市的配送送来的,虽然尉宁来的频率不高,但周清梵还是把鞋留下来了。 没想到陆衍行还注意到了这个,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他应该是觉得尉宁经常来这里,甚至脑补了他们两个人同居吧? 也是,尉宁之前去实验基地接她,又说什么做饭的事情,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可不就是一对儿吗? 周清梵回想起来,陆衍行以前似乎也有说过像刚刚那样的话,但她以前并不明白陆衍行那样说的原因,只是觉得他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拐到陆巡止身上,很莫名其妙。 直到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周清梵终于也可以窥探一部分他的想法—— 他无法说出真心话,情绪又找不到宣泄口,只能通过这样看似莫名其妙的方式来纾解。 话不好听,倒也无伤大雅。 周清梵以前也没有因为他的这些话生气过,如今弄清楚原因之后就更不可能生气了,不过,她觉得陆衍行这样子有些“可爱”。 很难想象,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将这个形容词和陆衍行联系到一起,真诡异。 人类好像有一个共性,看到可爱闹别扭的小孩之后,会更想去逗TA——周清梵现在就产生了这样的心态。 “很多东西他也没用过几次,消毒一下留着可以给下次来的人用。”周清梵平静地回了陆衍行的话。 她话音刚落 ,就换来陆衍行的一声嗤笑:“祝璞玉给你开多少工资,让你穷成这样?”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周清梵说,“只要我不说是旧的,别人也看不出来。” “你要吃东西么?”周清梵压根儿没给陆衍行反驳的机会,马上转移话题,“家里还有剩的米饭。” 陆衍行:“你还真是不浪费。” 周清梵无视了他话里的冷嘲热讽:“炒饭可以么,再打个紫菜蛋花汤。” 陆衍行:“紫菜也是剩的么。” 周清梵诚实地说:“不是,但鸡蛋是前几天尉宁买过来的。” 陆衍行:“……” 周清梵实在难得有把陆衍行说到哑口无言的时候,看着他半晌接不上来话,周清梵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她只能及时转身往餐厅走,免得被他看见。 冰箱里的米饭是昨天下班回来之后蒸的,周清梵每个五六日基本都是在家吃饭的,不是炒饭就是面条或者饺子,怎么方便怎么来。 周清梵把冰箱里的蔬菜和肉丁拿出来处理了一下,磕了几个鸡蛋,动作熟练地炒了两份炒饭,同还冲了双人份的紫蛋花汤。 一顿晚饭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 周清梵刚把东西端上桌,就看到陆衍行走进了餐厅,她抬眸看他一眼,轻声说:“你来得正好,坐下来吃吧。” 炒饭很香,陆衍行刚进来餐厅就闻到味道了。 周清梵不仅将炒饭和汤盛好摆上了桌,就连筷子和勺子都在一 旁准备好了。 陆衍行盯着面前的食物和餐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他们在新尚公寓里“同居”的那段时光。 周清梵做饭从来都是会把餐具一并准备好的,从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潜移默化之下,陆衍行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到瑞士之后,有朋友去他那边蹭饭,他都会把餐具都准备好。 谈滢还因此夸过他。 第704回 恼羞成怒 陆衍行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习惯是从哪里养成的,直到这一刻,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餐具,过往的一切细节都有了答案。 周清梵带给他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陆衍行回过神来拉开餐椅坐下,周清梵也坐在了对面,两个人先后动筷子吃饭。 餐厅里的气氛略显沉默,就像他们两个人之前每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一样,他们都不是擅长聊天和挑起话题的人,之前关系又那么尴尬,吃饭时几乎都是彼此沉默的状态。 沉默地吃了五六分钟,最后,周清梵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一会儿还走么?” 这个问题,成功让陆衍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抬起头来看着周清梵瞥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你觉得我只是来吃饭的么?” 周清梵闻言,低声“哦”了一句,之后又恢复了沉默。 后来的二十几分钟,两个人就彻底沉默了,谁都没有说话。 这顿饭是陆衍行先吃完的,他吃饭的速度几乎比周清梵快了一倍,这也比周清梵记忆中要快得多,周清梵吃饭期间几次都想要提醒他慢一点儿,可反复纠结几次之后都是话到嘴边吞下去。 饭吃完,周清梵开始动手收拾餐具。 她刚刚叠了两只碗,就被陆衍行打断了——陆衍行直接夺走了她手里的碗,轻车熟路地收起了餐桌上的其他东西。 周清梵看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在他们之 前的相处里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吃惊,周清梵站在原地一直没动,陆衍行要收对面的东西,被她挡住了,便出声提醒:“往旁边挪一下。” 周清梵这才回过神来,按他的提醒挪了一下身体,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呃,还是我来吧。” 周清梵的话音还没落下,陆衍行已经越过她进了厨房,将碗筷和餐具放进了洗碗池里。 周清梵看他挽起袖子,连忙说:“不用你洗的,放洗碗机就行了。” 陆衍行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开了水龙头,拿起旁边的洗碗巾开始洗碗。 周清梵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洗,这场景是她之前从来见过的,别说见了,她连想都没有这么想过—— 他们两个人只用了两个碗、两个盘子,洗起来非常快,陆衍行动作又很熟练,短短几分钟就洗好了。 周清梵看到他洗手,马上抽了几张厨房纸巾给他递上去,陆衍行随手接过来擦了擦手,将纸巾扔到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其实下次你不用洗,我来就可以了。”周清梵轻声说。 “你是复读机么。”陆衍行反问。 周清梵被他的话噎到半晌没能接上一句,憋了好久,才说:“你去客厅坐会儿吧,我给你拿两瓶水。” 陆衍行这次倒是配合,走到客厅之后,也不需要周清梵提醒,他很自然地在沙发前坐了下来。 周清梵是在陆衍行之后一会儿出来的,她将两瓶水放到了茶几 上,看着陆衍行旁边的位置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 周清梵有些瞧不起自己,可没办法,她对于“主动”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擅长了,暂时只能这样。 陆衍行从茶几上拿了一瓶水拧开,斜睨了一眼一侧的周清梵,薄唇掀动,“你现在躲有什么意义?” 周清梵:“……我没躲。” 回应她的,是陆衍行的一声冷笑,很显然,他是不相信的。 周清梵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转移话题,同他说:“你刚刚吃饭的速度太快了,胃不好要细嚼慢咽。” 陆衍行咽下去嘴里的水,这次直接转过朝她看过去,深邃的眼底透着复杂的情绪,压迫感十足。 周清梵被他这样盯着看一会儿,头皮已经有些麻了:“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想到了,提醒你一下,身体是你自己的。” “你对每个男人都这么关心?”陆衍行哑声开口质问。 他这问题一出,周清梵立刻就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醍醐灌顶之际又觉得有些好笑—— 周清梵没有回答陆衍行的问题,而是平静地看着他,反问:“你对我和其他男人的相处模式很好奇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陆衍行面色骤变,眉头也瞬间紧锁起来——很显然,她的反应超出他的预设了。 周清梵品尝到了掌握主动权的美好滋味,便乘胜追击,继续问:“这么好奇,你介意么?” 陆衍行:“…… ” 周清梵:“这种问题,你更应该去问谈滢,而不是我,她才是你女朋友唔唔——” 周清梵的嘴巴被陆衍行堵上了。 电光火石间,陆衍行起身跨到单人沙发前,直接按着周清梵的肩膀将她按下去,身体跟着压下,虎口擒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甚至比平时还要凶猛,他用牙齿叼住她的下唇撕咬着,力道不至于大到咬破皮,可周清梵还是觉得嘴唇又疼又麻。 陆衍行的动作里明显带着恼羞成怒,还有几分惩罚和教训的意思。 单人沙发不大,周清梵的头枕在一边的扶手上,身体被他压在沙发里,腿搭在另外一边的扶手上,小腿和脚踝都是悬空的,随着他的掠夺,垂下的小腿时不时就会绷紧,或者是颤抖。 这样碰上了,那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吻就可以简单结束的。 “……还没洗澡。”周清梵按住陆衍行向下移的手,红肿的嘴唇翕动,“我刚才做饭出汗了,我先……嗯……” “一起。”陆衍行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周清梵身体悬空,四肢本能地圈住了他,两条腿也缠上了他的腰,脚踝的位置贴着他的臀。 陆衍行呼吸愈发地沉,他抓住她的小腿,就这么抱着她浴室的方向走,每走一下,两人的身体就会更贴得更紧。 周清梵死死地圈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抵在他肩膀处,睫毛都在颤。 陆衍行垂眸看着她绯红的脸和颤 抖的睫毛,火更旺了,迈出去的步伐越来越大。 第705回 有没有过 第一次是在浴室。 前面那几年里,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相隔一年,两人心境又发生了变化,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事情,带来的体验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浴室热气缭绕,周清梵整个过程也是大脑缺氧的状态,像被海浪卷到沙滩的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浴室回到了卧室,周清梵躺在床上大口地呼吸了几轮,缺氧的感觉终于消失,也不再是时不时就双眼发黑的状态了。 腰上便再次多出了一条胳膊,陆衍行搭上来,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入怀里。 周清梵哼了一声,“别乱来了好不好?” “我有说要乱来么,”陆衍行的嘴唇抵在她耳边,“还是说,你想乱来?” 周清梵:“……”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陆衍行似乎是在“调戏”她。 这种情况……以前好像没遇到过。 陆衍行以前的确会经常性地同她说一些令人羞耻的话,但周清梵听到那些话时的感受和刚刚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陆衍行那样说她,是纯粹地发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的,但话很难听,她听完之后虽然不怎么生气,但若说享受也不可能,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刚刚那句,却让她心跳如雷,砰砰砰,没一下都狠狠撞击着耳膜。 她的心跳得太厉害,吸了几口气都没有压下去,而陆衍行的手掌正好贴在她心口的位置,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动了一下手指,张 嘴咬了一口她的耳朵,“说我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你好到哪里去了,周经理?” “……你下班以后,别这么叫我。”周清梵听见这个称呼,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陆衍行说,“嘴上拒绝着,其实你比谁都喜欢。” 周清梵被他气到了,低头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本以为能讨得些上风,孰料陆衍行被咬之后也无动于衷,倒是周清梵被他其他的动作弄得掏空了力气,牙齿也松了。 即便如此,陆衍行也没有放弃,仍然贴在她耳边恶劣地质问她:“怎么不咬了,这就没力气了?嗯?” 周清梵湿着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线,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你有没有跟尉宁这样过?”陆衍行看着她这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压抑了无数次的问题。 周清梵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蹙起眉来,不停地摇头。 “说话。”他命令。 “没、没有过。”周清梵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最好没在骗我。” …… 周清梵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脑子里都是刚刚的画面。 咔哒。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周清梵的思路。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回到她身边的位置躺了下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薄荷牙膏的味道,很明显。 周清梵盯着他,想起刚刚的事情,冲动在心口萦绕。 “你不困?”陆衍行见周清梵这么盯着他 ,拽被子的动作停了一下。 “那你呢。”周清梵答非所问,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陆衍行没听懂,眉头皱起来:“你说什么?” “没有。”周清梵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扯了一下身上的被子裹住脖子,“睡觉吧。” 说完这三个字,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陆衍行盯着周清梵的背影看着,踌躇一番之后还是没有动手去抱她,他随手关掉了床头的灯,平躺下来,余光正好能看见她的身影。 —— 一夜相安无事地过去,周清梵睁眼的时候就是平时的生物钟。 侧躺着睡了一整夜,身体有些僵硬,周清梵习惯性地翻身伸懒腰,伸出去的胳膊正好碰到了旁边的陆衍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清梵马上收手,下意识地往身旁的位置看过去。 ……陆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正盯着她看。 周清梵想到自己刚刚伸懒腰打到他的动作,有些尴尬,勉强地挤出微笑,同他说了一句“早安”。 陆衍行“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周清梵:“早饭吃馄饨么?” 陆衍行:“不了。” 他拒绝得很干脆,“有事儿,先走了。” “哦,好。”周清梵轻轻地应了一句,“那你开车小心。” …… 陆衍行穿好衣服之后去洗漱了一下就走了,她这里没有男士衣服,他只能穿着昨天的衣服离开,周清梵听着客厅传来的关门声,往衣柜的 方向看了一眼。 她是不是应该给陆衍行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在这里? 她记得的,他的洁癖有些重,无法接受第二天穿前一天的衣服。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周清梵起床去洗漱。 掀开被子的时候,眼前又闪过了昨天晚上的画面。 紧接着,那个令人不愉快的问题也再次摆在眼前。 如果陆衍行真的是从和其他女人的相处中获得的“经验”—— 周清梵抓住了身下的床单,脸色有些白。 她很矛盾。 一方面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一方面又害怕知道答案。 第706回 她喜欢的人是谁 周清梵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要求陆衍行什么,就算知道陆衍行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这也不能作为要求他“守身如玉”的理由。 人类本身就是复杂的动物,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更多无奈了。 周清梵原先以为自己对感情是有洁癖的,陆衍行和路微结婚之后她一度无法接受,可后来该发生的还是照样在发生。 周清梵早就接受了陆衍行和路微之间的事实,那之后她又以为自己的感情洁癖消失了。 没想到现在仍然在因为这种怀疑而患得患失。 她想知道答案,可她还没有想好知道真相之后应该如何应对——如果陆衍行真的有过别的女人,她会放弃和他继续纠缠的念头吗? 不确定。 或者说,大概率不会。 如果她做不到放弃他,那么刨根究底去追寻真相,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人的复杂和矛盾就在于此,有时明知道真相残忍,却忍不住去追。 周清梵坐在床边进行了一番思想上的拉扯,太阳穴隐隐发胀。 这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她便先不想了。 —— 新尚公寓,上午十点。 陆衍行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客厅喝了几口冰水,客厅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温敬斯。 温敬斯看到陆衍行还没吹干的头发以及身上的运动服,下意识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昨晚没回来?” 作为好友,两人对彼此的生活习惯自然也是非常清楚的。 陆衍 行很少在白天洗澡,除非是夜不归宿的前提下。 “喝什么?”陆衍行答非所问,起身朝对面的冰箱走了过去。 “冷茶就可以。”温敬斯在沙发前坐下。 陆衍行从冰箱拿了一瓶绿茶递给温敬斯,顺便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温敬斯看着陆衍行酝酿言辞的表情,主动发问:“找我过来什么事儿?” 陆衍行昨天晚上忽然发微信给他的时候,温敬斯就猜到了陆衍行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帮忙,因此他今天把祝璞玉和两个孩子送去温家老宅之后就过来找陆衍行了。 温敬斯问完这个问题以后,陆衍行也没第一时间给回答,他低着头,双手搭在大腿上,手指交叠在一起,仍然在思考措辞。 温敬斯不禁好奇,是什么问题让他如此难以启齿。 思量片刻,温敬斯试探性地问:“周清梵的事儿?” 陆衍行沉默地点点头。 温敬斯想不出原因:“她不是已经跟尉宁‘分手’了么,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陆衍行:“你知道她为什么和尉宁在一起么。” 温敬斯:“她父母喜欢尉宁,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不止。”陆衍行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因为她有个得不到的人。” 温敬斯被陆衍行的说辞弄得拧起了眉,“什么得不到的人?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她说的。”陆衍行将周清梵那天在车上同他说的话,给温敬斯复述了一遍。 温 敬斯听完之后,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没想到,周清梵上道还挺快的,这就想到办法钓着陆衍行了。 陆衍行知道这消息之后,恐怕是几天都寝食难安了。 “你的意思是,”温敬斯沉默几分钟,将他的话总结了一下,“周清梵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想去打扰,所以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一个人应付她父母?” “对。”陆衍行点头,“没了尉宁,还有下一个。” “那不是正好么,你可以做下一个。”温敬斯从容不迫地说,“我记得她父母都很欣赏你,虽然你们之前的关系有些敏感,但克服一下也不是不行,现在你也不靠陆家什么。” “你可以和她商量一下,趁这机会把你想说的话也说了。”温敬斯不忘怂恿他一把。 “这不是关键。”陆衍行摇头。 温敬斯:“那什么是关键?” 陆衍行:“她喜欢的人是谁,你知道么。” 温敬斯无奈地笑了,“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陆衍行:“那祝璞玉呢?” 其实,在刚才的对话里,陆衍行已经猜到温敬斯大概率是不清楚这件事儿了,他也没指望今天直接从温敬斯口中得到答案。 “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帮你去问愿愿?”温敬斯恍然大悟。 陆衍行:“她跟你提过这件事儿么?” 温敬斯摇摇头,“没有。” “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 你这个忙我帮不了。”温敬斯拒绝了陆衍行的要求,“愿愿和周清梵的关系摆在那里,上次我找人盯着尉宁的事情,她知道之后就很不高兴,我已经答应过她,以后不参与你和周清梵之间的事情,你一定要问的话,直接去找愿愿聊吧。” 陆衍行听着温敬斯一口一口“愿愿”,瞟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以前也没这么怕她。” 温敬斯:“正是因为以前不怕、付出了代价,现在才怕。” “聪明的人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栽两次,你说呢?”温敬斯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陆衍行自然也听得出温敬斯的弦外之音。 不过,既然祝璞玉明确警告了温敬斯不要再参与这件事情,陆衍行也不可能让他为难,思索几秒后,他直接问温敬斯:“今晚她在尚水苑么?” “她带知越和星星回老宅了,估计下午回来。”温敬斯说,“下午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陆衍行点点头,“好。” “这一年,她身边还有其他男人么。”陆衍行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始跟温敬斯打听。 去苏黎世的这一年多里,陆衍行基本上没有跟温敬斯聊过周清梵,温敬斯和他联系的时候也不会提起。 这期间关于周清梵的事情,陆衍行都是在新闻上看到的,了解的也只是工作的部分,十分有限。 “没有。”温敬斯这次给的答案非常肯定,“就是因为没有,才会跟尉宁相亲。” 陆衍行 抿着嘴唇不说话。 “不过,就算真的有,以周清梵的性格,她想隐瞒的话,没几个人能知道。”温敬斯提醒陆衍行,“当年她进陆家的时候,不也是瞒了所有人么?连她父母都不知道。” “所以,她里这个人,愿愿也有可能不知道。”温敬斯勾唇,斜睨了一眼陆衍行,“不如我们先猜一猜吧。” 第707回 怎么可能是他 猜? 陆衍行这几天没少猜,但毫无头绪——他没在周清梵的交友圈里看到过什么可疑人物了。 “我猜不到。”陆衍行很直接地跟温敬斯说了实话,“我不了解。” 温敬斯:“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说不了解应该不至于吧?” 陆衍行:“这一年多,她身边的人,我不清楚。” 温敬斯微微眯起了眼睛,“听你的意思,你是认为她喜欢的人是你离开的这一年刚刚认识的?” 陆衍行:“不是么?” 周清梵之前的社交圈是很窄的,陆衍行就没在她圈子里看到过什么异性。 她读硕士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如此,别说异性了,她身边关系好的同性都没几个,他偷偷跟她的那半年多,周清梵要么一个人、要么就是跟尤杏在一起。 后来她和陆巡止在一起,再到陆巡止去世——她圈子里的男人,除了陆巡止之外就是他了,周清梵总不可能是喜欢他。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温敬斯摇头,否认了陆衍行的想法,“她这一年多基本没有私人的社交时间,圈子虽然扩大了,但都是因为工作认识的人,私下有过交情的,据我所知,只有尉宁。” “周清梵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吧。”温敬斯象征性地问陆衍行的想法:“你觉得呢?” ……温敬斯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周清梵的性格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慢热来形容了,一年多的时间, 要她喜欢上一个人,并且为了对方到“自暴自弃”的程度,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温敬斯从陆衍行紧皱的眉头中看出了他的态度:“你也觉得不现实,对吧?” “所以我们还是要从她以前的社交圈里找可疑对象。”温敬斯顺势得出了结论,提醒他:“你再想想,她身边有没有认识很久的人,但她认为对方有女朋友。” 陆衍行听过温敬斯的提醒之后,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温敬斯也不打扰他,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陆衍行就这么想了十来分钟。 “……是他?”沉默良久后,陆衍行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口吻里充满了不确定,嗓子也有些哑。 “谁?”温敬斯追问。 “她爸的一个学生。”陆衍行重复了一遍从记忆中搜寻到的那个名字:“修智立。” 温敬斯:“……” 陆衍行之前一直没有往修智立身上想,但刚刚温敬斯提醒过的那几个点,修智立全部都符合——他是周生旸的学生,和周清梵认识的时间肯定很久了。 修智立也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今年应该有三十六七了。 陆衍行想起来,那次修智立组织聚会的时候,周清梵也跟着周生旸和洛甄一起过去了,当时他并未多想,可如今带着这样的猜测再去回看,周清梵那天去聚会,很可能也和修智立有关。 她本人应该不怎么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额。 “应该就 是他了。”陆衍行越想,就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陆衍行的微信里还有修智立的好友,前阵子还看见修智立在朋友圈晒孩子的照片,他的孩子似乎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修智立结婚很早,应该是在周清梵认识陆巡止之前就结婚了。 想到这里,陆衍行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周清梵当初找陆巡止,该不会也是因为修智立结婚之后破罐子破摔吧? 温敬斯被陆衍行笃定的口吻弄得哭笑不得,他本意是想提点一下陆衍行,尽量让他往自己身上想,孰料陆衍行竟然还真的从记忆中搜寻出了这么一号人,并且还说服了自己。 温敬斯有些头疼,他觉得,教陆衍行怎么谈恋爱,比辅导两个孩子家庭作业还累。 温敬斯揉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你见过周清梵和他单独相处么?” 陆衍行摇头。 温敬斯:“你怎么会得出周清梵喜欢他的结论?” 陆衍行:“他结婚了。” 温敬斯:“……” 他难得有这样说不出话的时候,也是第一次开始怀疑陆衍行的智商。 “我个人的想法,他的可能性也比较小。”温敬斯说,“你要不再想想?” 陆衍行:“除了陆巡止之外,就只知道这个人了,她交友圈很窄,在北城没接触过几个异性。” 温敬斯持续揉着额头,“你是不是还忽略了一个人。” 陆衍行:“谁?” 温敬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衍行怔了一下 ,“你说我?” 温敬斯反问:“难道你不算她身边的异性?不算在她身边,还是不算异性?” 陆衍行:“……这种不可的事情还是少说。” 他顿了顿,后面又跟了一句:“其它要求我也不符合,我单身。” “问题是,周清梵知道你单身么?”温敬斯言辞犀利,“你不是带着谈滢回来、跟所有人说她是你女朋友么?” 陆衍行的心跳骤然加速,忽然有种脑袋炸开的感觉,但他很快便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我带谈滢回来之前,她已经跟尉宁相亲确定关系了。” 所以,怎么可能是他? 温敬斯:“但你们不是在米兰遇到过一次么?说不定她那个时候误会了呢。” 陆衍行握紧拳头:“米兰,她也是和尉宁一起去的。” 温敬斯:“你的思路被局限住了。” 他又一次反问:“周清梵有亲口和你说过她喜欢的人结婚或者是有女朋友么?还是说,她只说了自己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陆衍行沉默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对。 周清梵没有明确说,关于她喜欢的人,她只说了一句“条件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当时他理所应当地这样解读了。 “没有说,对吧。”温敬斯已经从陆衍行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他不疾不徐地继续,“提醒你一句,从世俗角度上看,你和她也属于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 陆衍行喉咙发紧,动了动嘴唇,想说 话,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最近你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么?”温敬斯又问。 不一样……? 陆衍行皱起眉来,最近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闯入脑海,接踵而至的刺激让他的思绪逐渐混乱,心率加速,几乎要穿透胸膛。 周清梵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第708回 next level “不可能。”良久,陆衍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边摇头,一边艰涩而沙哑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不可能?”温敬斯说,“你们两个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任何男女这样子都会产生感情的。” “……不会。”陆衍行依旧摇头否认。 温敬斯无奈地笑了笑,“你说不会、不可能,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因为怕自己的期待落空,提前给自己做好最坏打算的话术?你敢拍着胸脯说,你内心一没有一丁点儿的期待么?” 陆衍行被问得哑口无言,根本答不上来。 温敬斯太了解他了。 在温敬斯面前,陆衍行基本上没有什么演戏的必要——他说得没错,他是期待的,可也是害怕的。 三十多年里,他在太多事情上经历过期待落空的绝望,早已学会了为所有的事情做最坏的打算,心理预期低,才能保证自己面对现实时不至于太痛苦。 “你昨天晚上在她那边,是吧?”温敬斯问了一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 陆衍行点了点头。 温敬斯:“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扯扯嘴角,“算我威胁了她。” 他一鼓作气地将他那天在车上威胁周清梵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她是为了不让她父母担心才答应的。” 温敬斯听完之后笑了,“你信了?” 陆衍行:“她跟她父母关系很好。” 温敬斯:“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聪明人尤其不会,除非TA是心甘情愿的。” 有些话,点到即止,温敬斯适时地停了下来,“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 —— 周清梵在商场给陆衍行买好衣服之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歇脚。 拿铁刚上来,周清梵就收到了祝璞玉发来的微信消息。 祝璞玉:【陆衍行晚上要找我聊聊。】 周清梵:【嗯?】 祝璞玉:【他今天一大早就把敬斯叫他公寓了,跟敬斯打听了一通你喜欢的人是谁,敬斯说了一堆话引导他,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猜到周教授学生身上,都猜不到自己。】 周清梵:【他猜到谁了?】 祝璞玉:【修智立,你知道这个人吗?】 周清梵:【……知道。】 但,陆衍行能怀疑到他身上,也可谓是绞尽脑汁了——他都多少年没见过修智立了? 祝璞玉:【熟吗?】 周清梵:【我爸的学生,很久没联系了。】 祝璞玉:【亏他想得出来。】 【后来敬斯直接跟他说了,你喜欢的人可能是他,他一边相信一边不相信的,晚上应该就是要跟我聊这个,你希望我怎么说?】 希望祝璞玉怎么说? 周清梵喝着咖啡,凝着屏幕上的这个问题,陷入了思考。 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周清梵将手指覆上屏幕,在对话框里回复一句话:【你没有问过我,但你了解我。】 祝璞玉:【[牛]next-level了,周老师。】 周清梵:【你教得好。】 祝璞玉:【不不不,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还是你有天赋。】 她后面又跟了一句感叹:【陆衍行被你秒了,接下来要被你狠狠拿捏。】 周清梵看着这条消息,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微笑了起来,其实她并没有想过拿捏不拿捏的问题,只是她和陆衍行之间,需要一段角色平等的相处。 陆衍行目前似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模式,她也需要时间慢慢地和他一起适应——只有解决掉这些棘手的问题,他们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外界的声音。 周清梵很清楚,她若是选择和陆衍行在一起,周生旸和洛甄一定是会反对的——他们是欣赏陆衍行没有错,但这个欣赏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他这个女儿的前任小叔子、再成为他们的女婿。 周清梵没有让祝璞玉直接回答陆衍行的问题,并不单纯只是想要吊着他——她更希望这件事情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只要陆衍行来问,她就一定会答。 但就从陆衍行的现状来看的话,他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来问的,她只能慢慢等他跨出那一步。 等待的过程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人的改变和迈步都需要动力,陆衍行这样的性格需要的刺激更是翻倍,外界的刺激已经有过了,现在她需要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 念及此,周清梵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椅子上的几个购物袋。 她脑海中闪过了陆衍行看到鞋柜里那双男士拖鞋的画面,轻笑了一下。 周清梵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拎着购物袋走出了咖啡厅,乘电梯到了商场地下一层的超市。 周清梵推了个购物车将袋子放进去,直奔家居区,选了一双灰蓝色的男士拖鞋,又买了同色系的牙刷和牙杯。 —— 下午五点钟,温敬斯刚刚把祝璞玉和两个孩子接回来不久,陆衍行便上门拜访了。 祝璞玉看到陆衍行的时候,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你怎么过来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祝璞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陆衍行主动开口同她聊。 “找你的。”陆衍行不自然地摸了摸腕表,“单独聊几句,方便么?” “单独找我聊?”祝璞玉一脸狐疑,“工作的事儿么?” 陆衍行摇摇头,“去院子里说行么?” 祝璞玉:“也行。” 她转头对温敬斯说,“你和阿姨看好知越和星星,我出去一会儿。” 温敬斯点点头,贴心地说:“放心,都交给我。” 祝璞玉和陆衍行去了院子里的小桌前坐了下来,她双手抱胸,歪头看着对面的陆衍行,“什么事儿这么神秘,连你好兄弟也不能听?” “周清梵和尉宁分手了,你知道么。”陆衍行酝酿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祝璞玉心知肚明,他这是开始铺垫了,配合地点点头,“知道,你的功劳,我替她谢谢你。” 陆衍行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祝璞玉这话是讽刺还是真感谢,他哽了几秒,又问:“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和尉宁在一起么?” 祝璞玉觉得陆衍行的前摇有些长,直接打断施法:“他们都分了,我为什么还要去纠结他们为什么在一起?” “你找我就是为了聊这个?”祝璞玉挑眉,“你最近怎么对她的事情这么关心?” 陆衍行:“……” 第709回 怀疑对象 陆衍行在来之前就知道,跟祝璞玉沟通这件事情,就少不了被她“审问”,她的脑子转得太快了,任何谈判里都不会落下风,很多事情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陆衍行正思索的时候,祝璞玉已经先发制人地问他:“你对清梵还有想法?你不是跟你女朋友感情挺好的么?” “谈滢不是我女朋友。”这是陆衍行第一次正面跟祝璞玉解释这件事情。 陆衍行知道,祝璞玉可能早就已经从温敬斯口中得知这件事儿了,她只是问出来故意刁难他的,不过他既然来找祝璞玉,自然也不会否认这件事儿。 “哦?不是么?看你们挺恩爱的,都谈婚论嫁了。”祝璞玉淡淡地接了一句,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惊讶。 陆衍行:“……” 祝璞玉:“不过我不是很理解,既然不是你女朋友,你带她过来是为什么?” 陆衍行:“因为她有男朋友了。” 祝璞玉:“清梵有男朋友,你就一定要有女朋友?这是什么逻辑?你跟她较劲儿么?” “没有。”陆衍行摇摇头,手拢成拳头,深吸一口气,“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怕控制不住自己。”祝璞玉将陆衍行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所以,你是真的还对她有想法?”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就算不问,陆衍行也知道祝璞玉对他的态度,“我也知道我各个方面都配不上她,我找你是为别的事情。” 祝璞玉听着陆衍行说出那句“各个方面都配不上她”,又无奈又好笑。 温敬斯一点儿没夸张,陆衍行在这方面是真的自卑,自卑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事情?”祝璞玉问陆衍行。 陆衍行:“周清梵……有喜欢的人,你知道么?” 祝璞玉不答反问:“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陆衍行:“她和尉宁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她父母放心,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跟她没可能了。” “你提醒她一下吧。”陆衍行说,“不要看她重蹈覆辙。” “她心里的那个人?”祝璞玉微微眯起了眼睛,“谁和你说她心里有人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她和尉宁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她父母放心?” “她自己说的。”陆衍行如实说,“我上次看到尉宁和他学生开房之后,让敬斯找人跟踪了他,拍到了一些照片。” “然后你把这些照片给清梵看了,让她跟尉宁分手,她就跟你聊了这些,对么?”祝璞玉很聪明地猜到了后面的走向。 陆衍行点了点头。 祝璞玉:“她亲口跟你说她心里有人了?” 陆衍行再次点头,并且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说,那个人跟她不可能——应该已经结婚了。” “为了这种事情随便找一个人结婚,没必要。”陆衍行说,“你劝劝她吧。” “可以。”祝璞玉这次答应得很干脆,“这种事情是该劝,不过劝不劝得动,不好说。” 陆衍行:“她身边的人里,你有怀疑对象么?” 祝璞玉:“你说清梵喜欢的人?” 陆衍行:“……是。” “是有一个。”祝璞玉摸着下巴,话只说了一半。 陆衍行的心率加快,喉结滚了滚,“谁?” “你。”祝璞玉看着陆衍行的脸,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一个字。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成功炸得陆衍行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瞬息万变,整个人无比僵硬,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甚至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祝璞玉还是第一次见到陆衍行这个表情,她凝着他观察了一番,最后挑挑眉,笑着问:“这么惊讶么?” “……开这种玩笑没意思。”陆衍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头昏脑热地随口回了一句。 “谁跟你开玩笑了,搞得好像我多希望你们在一起似的。”祝璞玉冷笑了一声。 陆衍行再次哑口无言。 没错——祝璞玉并不希望周清梵和他有什么交集,这在以前就很明确了。 可她为什么要说周清梵喜欢他? “陆巡止去世之后,除了你和尉宁,她的生活圈子里没有任何异性,你刚才也说了她亲口承认了不喜欢尉宁。”祝璞玉说,“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当然,这也只是我凭借对她的了解推理出的结论,有些很敏感的话题,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我和杏子都不会跟她聊。” 陆衍行沙哑着嗓音追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知越和星星出生之后,清梵没少帮我照顾孩子,就算是敬斯回来的这一年,她也一直保持着一个月过来两三次的频率,每次来都会给知越和星星带礼物。”祝璞玉问他,“你观察过她看孩子的眼神吗?不仅仅是知越和星星,任何孩子。” 提起孩子,陆衍行喉咙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个短暂来过的生命。 “那个孩子,这些年,她从来不提,但也从来没放下。”祝璞玉问他,“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从来没放下。 陆衍行迄今都记得周清梵在流产手术后说过的那些话,她说孩子本来就该死。 他当时听得愤怒,但事后恢复理智再去想,也不难品出她有自我安慰的成分在—— “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不是每个人都像陆夫人一样,对自己的亲骨肉都如此冷漠,周清梵成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她一定是很爱孩子的母亲。 “嗯,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祝璞玉说,“这么说吧,当初陆夫人应该也要求过清梵和陆巡止要孩子吧,虽然陆巡止死得早,但如果她真的按陆夫人说的要了,是来得及的。” “女人有做母亲的生物本能,但她对孩子的感情,一定是建立在对孩子父亲的感情基础上的——如果我真的不爱温敬斯,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因为他家人哀求生下孩子,明白我意思么?” 陆衍行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祝璞玉知道他在思考,很贴心地没去打扰他。 陆衍行的沉默持续了约莫六七分钟,接着,祝璞玉听见了他沙哑,不可置信的低喃,“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是啊,我也在想,她为什么想不开了喜欢你呢?”祝璞玉笑得有些无奈。 “陆衍行,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就是放不下她,那我希望你这次认真点儿,至少学会尊重她,别像当年一样。” 第710回 邮件 “我不会。”陆衍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祝璞玉的这句话,同她做出了保证。 祝璞玉则是在陆衍行的这句回复里读出了别的讯息:“所以,你打算追她?” 陆衍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祝璞玉给绕进去了。 不过,承认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难。 他点了点头,表情严峻,“你有建议么?” 祝璞玉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追人你不会?” 陆衍行:“……没追过。” 祝璞玉:“没追过就别学那些花里胡哨的办法,真诚是必杀技,这话听过没?” 陆衍行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建议,“直说?” 祝璞玉:“没错。” 陆衍行:“她不会信吧。” 这也是陆衍行摇摆了这么多天都没采取行动的一个重要原因——之前他对周清梵那样子,忽然说喜欢她,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祝璞玉:“你不说怎么知道她不信——再说,她喜欢你的话,你这么一说,你们不是水到渠成名正言顺了么。” “机会掌握在主动的人手里,你这样原地踏步只会一次又一次错过。” 陆衍行觉得祝璞玉非常适合去做一些宣讲,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将人说得蠢蠢欲动。 “我不是不想主动。”陆衍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想有技巧地主动。” “这要分人,恕我直言,你不是那种可以靠技巧取胜的人,为了不弄巧成拙,你还是简单真诚一点儿吧。”祝璞玉完全没 给陆衍行留面子,摆了个摊手的姿势,“这方面,你比不来和你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陆衍行再次:“……” 祝璞玉的话的确无法的反驳,他和温敬斯在工作能力上旗鼓相当,但若是论起谈情说爱……温敬斯随便发挥一下,都能把他秒得渣都不剩。 陆衍行也学不来温敬斯的那些甜言蜜语和处事方式。 祝璞玉说得没错,他还是直接一点儿吧。 斟酌了一会儿,陆衍行询问祝璞玉:“什么时间合适?有建议么?” “我说了算么?”祝璞玉揉了揉眉心,她现在跟陆衍行说话都有种在给知越和星星辅导作业的感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好意思开口了,我可以安排一次团建给你们制造机会。” “这次实验还有一周结束对吧?正好,五一假期实验室一直在加班,我安排一次马尔代夫潜水吧。”祝璞玉雷厉风行,说着已经安排上了,“一周,你能准备好吗?” 陆衍行垂眸沉思了几秒,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再多嘴几句。”祝璞玉朝陆衍行努嘴,“你们在一起之后,可能面临什么情况,你有考虑过吧?” 陆衍行:“有。” “那就好。”祝璞玉说,“希望你对得起她的选择。” —— 陆衍行和祝璞玉聊完就走了,甚至都没有返回去和温敬斯打个招呼。 开车回去的路上,陆衍行一直在思考祝璞玉方才的那些话。 她提供的思路是 对的,只是,有些话,他嘴巴说不出来—— 陆衍行思考了一番,决定写一封邮件给周清梵。 把他这些年所有的心路历程都写出来。 其实,陆衍行也没那么喜欢写东西,但有些事情,文字的确比声音说出来更有条理。 回到公寓之后,陆衍行去冲了个澡醒脑子,之后便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文档。 陆衍行没有直接动手去写,而是先在文档里一条一条列出了自己要表达的内容,再把整篇邮件的框架确定一下,既然要说清楚,那就要确保不遗漏任何内容。 而且列这些东西、写框架的过程,也算是他对过去这些年,以及他对周清梵这段感情的完整复盘,有很多曾经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次也全部被摆在了面前。 很多问题,不愿意解决,就会一直存在,很多话,他如果早点儿表达清楚,说不定故事的走向都会变化——祝璞玉说得没错,主动出击才是正确抉择。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不管周清梵喜欢的人究竟是不是他,不管她看完这封邮件之后是惊还是喜,他都发定了。 …… 陆衍行把邮件大纲和所有的内容细节定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又是一夜没睡。 坐在电脑前八九个小时,陆衍行肩膀都僵硬了,存完文档,他揉着肩膀回到了床上,补了一个觉。 —— 周日两人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再见的时候是周一的晨会。 实验的最后一周, 也是最忙碌的一周,开完晨会之后,有同事鼓励大家:“冲啊各位,熬过这一周,我们就可以去马尔代夫潜水了,到时候我要玩它个痛快!” 昨天Wendy在群里通知了实验结束后马尔代夫的团建的消息,这个对于实验室的同事们来说无疑是一剂鸡血,有了这个目标,大家工作都有劲儿了。 陆衍行昨天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祝璞玉的办事效率就是这么高。 收尾阶段的这一周,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周清梵和陆衍行的沟通也都集中在工作,这周,办公室下班后依然灯火通明,加班的同事很多,周清梵和陆衍行的沟通也少了许多。 一直到周五这天下午,实验统计终于告一段落,这也意味着,今天可以准时下班。 周清梵回到办公室之后,刚坐下来打开微信,就看见了陆衍行几分钟前发来的私聊消息。 他说:【晚上吃什么?订餐厅。】 听他这么问,周清梵就知道他晚上要找她了。 周清梵:【不用在外面吃了,到我家里吧,我今晚做饭。】 陆衍行:【加了一周班,你不累?】 周清梵:【做饭可以减压。】 陆衍行:【……】 周清梵:【家里还没食材,我下班去趟超市,门的密码是020219,你可以先进去。】 陆衍行:【地址。】 周清梵:【你不记得门牌了么?】 陆衍行:【超市地址。】 周清梵:【要一起去么?】 陆衍行那边没 回。 不过周清梵还是把超市的地址给他分享过去了:【停车场碰头吧。】 陆衍行:【嗯。】 第711回 寻常夫妻 周清梵和陆衍行发完微信之后,就收好东西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好巧不巧,陆衍行正好也是这个时间出来的,他们两人的办公室挨着,就这么打了照面。 旁边有其他同事路过,周清梵便朝着陆衍行点点头,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同时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名同事。 那几名同事在聊着过几天去马尔代夫团建旅行的事儿,因为公司说了可以带家属,其中一名同事便顺嘴问了周清梵一句:“周经理,你要带男朋友一起吗?” 周清梵很有技巧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她:“你们都要带家属么?” 同事本就是随口一问,因此,即便她没回答,也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们在想要不要带呢,我男朋友最近刚好不怎么忙,年假还没休呢。” 周清梵和其他几位同事聊了一路,而陆衍行走在他们前面,全程都能听到他们聊了些什么,但并未去参与话题。 他的关注点一直聚焦在同事问她的那个问题上——她没有跟同事否认自己现在没有男朋友。 虽然陆衍行很清楚周清梵这样只是因为她不想跟同事讨论太多隐私,但他还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周清梵目前单身。 来到停车场,周清梵和同事分开,在停车位这边,再次跟陆衍行打了照面。 他们的停车位是挨着的,最近下班的时候经常会在这里碰上,虽然不会有 言语沟通,但两人只要对上眼,周遭的气氛就会变味。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十几秒之后,各自上了车。 陆衍行先发动了车子,但是没走,周清梵透过车窗看到了陆衍行的手伸出车窗,骨节分明的手对着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 于是周清梵发动车子,迅速踩下油门驶出去。 后来回市区的路上,陆衍行就一直保持着车距跟着周清梵,从旁人的视角看,这只是两辆毫不相关的车,不会有人联想到,后面那辆车是刻意跟着前面的。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距离开了四十多分钟,最后一前一后驶入了超市的停车场,周清梵特意选了两个空着的车位停车。 下车后,周清梵走到陆衍行面前,同他指了指扶梯,“我们先上去吧。” 陆衍行“嗯”了一声,跟周清梵走进超市入口,看到购物车之后,他随手推了一把,周清梵看到之后,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 周清梵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和陆衍行一起逛超市——在她看来,这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迄今为止,周清梵只跟父母、祝璞玉以及尤杏一起逛过超市。 哪怕和陆巡止做过夫妻,他们也没有一起来过超市,陆巡止不喜欢这种地方,他的生活里也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哪里会喜欢这些日常琐事。 但周清梵是很喜欢逛超市或者是市集的, 她喜欢一切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也很享受亲自下厨的过程。 所以,就算工作再忙碌,她每周都会在家做上一两次饭。 家里的冰箱基本上空了,周清梵来到生鲜区之后,轻车熟路地往购物车里装着东西。 牛奶、水果、蔬菜、肉类,一个都没放过。 大购物车很快就被堆了一半。 陆衍行第一次跟周清梵一起出来买东西,从前并不了解她的购物风格,如今看着她果断利落地往购物车里放东西的样子,陆衍行有些恍惚。 周清梵逛超市的习惯就是一次买一周的东西,进来之后,她会先把固定要买的东西全部装购物车里,之后再去选其它的。 “你有什么需要买的么?”周清梵选得差不多了,便去询问陆衍行的需求。 陆衍行摇摇头,“没有。” “嗯,那再转转,你看到了记得拿。”周清梵和陆衍行一起推着车往前走,她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 陆衍行低头看着四只并排的手,目光沉了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从前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内容,他这一生,竟然有机会和周清梵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光明正大地逛超市。 两人走了十多米之后,到了熟食区。 “你今晚回去么?”陆衍行心猿意马之际,被周清梵的一个问题唤回了神。 他定睛看着周清梵,“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你回去的话,可以在这边买点东西当早餐。”周清梵柔声说 ,“肉包和三明治都很不错,不过你在国外是不是经常吃三明治,买肉包吧。” “不用买。”陆衍行拦下了周清梵去拿那盒包子的动作。 周清梵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胃不好,三餐要按时吃。” “我今晚不回去。”陆衍行看了一眼包子,“明早你做饭,别想着偷懒。” 周清梵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会的,我每个周末只要在家,都会按时做饭。” 陆衍行想了想她厨房里的那些东西,并不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两人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陆衍行顺嘴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你不嫌累么。” “不会,做饭很减压,不过我也还在学习的路上,很多菜都没试过。”周清梵像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等下次假期,还想学一学自己做馒头,看别人的教程,很解压。” 陆衍行:“……” 周清梵:“你喜欢吃馒头么?学会了可以送你尝尝。” 陆衍行:“我不想试毒。” 周清梵:“失败的作品不会给你的,放心。” 周清梵全程都情绪稳定,即便被陆衍行怼上几句,也依然保持耐心同他聊天,陆衍行听着她缓慢而柔和的声音,心尖像是被羽毛划过似的,痒痒的。 结账是在自助区,停下来之后,陆衍行习惯性地要掏手机出来付钱,被周清梵打断了。 “你帮我理一下东西吧,有点重。”周清梵指了指购物车。 陆衍行“哦”了一声,然后 开始动手给她帮忙。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陆衍行帮忙整理东西,周清梵拿着扫码枪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挨个扫了一遍,然后刷脸付了款。 从超市离开的时候也是陆衍行推的车,装车的时候,也是两人配合的。 东西基本上都放在陆衍行车里了,他的Suv面积宽敞,周清梵的车里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装好车,两人便像过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往景悦华府的方向开。 第712回 手艺 回到公寓,周清梵便到了厨房为晚饭做准备,她刚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出来,就被忽然出现的陆衍行拽着胳膊拉到了一旁。 “怎么了?”周清梵疑惑地看着他。 陆衍行看了一眼厨房的岛台,视线飘回她脸上,淡淡地说:“去等着吧。” 周清梵:“……嗯?” 陆衍行:“这里我来。” 周清梵:“你来?” 她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你真的会做饭了?” 陆衍行答非所问,“出去等着吧,好了叫你。” 周清梵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仍然处于惊讶之中——之前陆衍行煮饺子的时候,周清梵虽然惊讶,但远不及现在。 她以为陆衍行只是学会了这种基础的烹饪方式,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炒菜了。 周清梵有些期待品尝他的手艺,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陆衍行的厨艺应该很不错。 他是个做任何事情都喜欢钻研的人,要么不学,要么就一定会学到精。 —— 陆衍行也是去苏黎世之后发现自己还有做饭天赋,他从前一贯对生活没什么热情,吃饭也不按时按点。 刚过去之后,陆衍行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随便对付一下,回到家里洗个澡倒头就睡,那阵子胃病发作很频繁。 后来有一次因为食物过敏被送去了急诊,医生说他的情况很危险,为了避免过敏的情况频繁上演,建议他学习一下简单的烹饪。 陆衍行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在做饭方面竟然还算有“天赋”的,很多菜随便试一试就成功了。 人在得到正向反馈之后就很容易坚持下去,后来,身边的几个伙伴时不时来他这边蹭饭,陆衍行的厨艺进步神速。 他学的都是中餐,是国外吃不到的味道,所以谈滢也经常去他那边蹭饭。 做饭做得久了,陆衍行刚刚在超市看到周清梵采购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这些食材可以用来做什么菜。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陆衍行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因为只有两人吃,周清梵的食量也比较小,出于节约,陆衍行只做了四道菜。 两荤两素:虾仁滑蛋、孜然牛肉;清炒上海青,凉拌番茄。 这几道菜做起来也不浪费时间,菜做好,米饭也焖得差不多了——米饭是刚刚周清梵焖上的。 陆衍行准备拿碗去盛饭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已经放了两只碗。 不用想也知道是周清梵提前备好的,她做饭时似乎总是有这样的习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陆衍行准备盛米饭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推门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周清梵。 “我来吧。”周清梵很快便停在了陆衍行身边,主动将盛饭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你先去坐,马上。” 陆衍行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勺子已经被她拿走了。 陆衍行没有继续跟她抢,回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周清梵盛饭的背影,再看看餐桌上的几道菜,陆衍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他今天已经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了。 周清梵端着两碗米饭和餐具来到了餐桌前,将陆衍行的那份分给他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看着桌上的两荤两素,对陆衍行说:“你的手艺很好。” 陆衍行:“你还没吃,别硬夸。 周清梵微笑着说:“没有硬夸,闻味道就知道很香了,特别是牛肉——介意我先吃一口么?” 陆衍行:“这不是你家么?”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夹起牛肉送到嘴里,伴随着她的咀嚼,他的心脏也一点点地提了上去,下意识地期待着她给出的反馈。 “很好吃。”周清梵送上了称赞,“你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做好。” 陆衍行没有从周清梵口中听过这么直接的夸赞,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选择了沉默,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周清梵也没有追着他继续这个话题,两人非常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因为是陆衍行做的饭,所以周清梵主动申请了洗碗的任务。 她刚把厨房和餐厅收拾好,一走出餐厅的门,就被陆衍行按在玄关的墙上。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 两人一路吻回了卧室,纠缠着倒在床里,滚了一圈,周清梵坐在了陆衍行的身上。 —— 实验室的团建之行定在下周一下午出发,陆衍行周末在周清梵这里住了两天,周日晚上才回去收拾行李。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机场了。 因为是团建活动,在场的同事不少,陆衍行过来之后和同事们简单打了一声招呼,便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待大部队集合。 有旁人在,陆衍行也就没有跟周清梵说话——其实他现在完全没有避嫌的必要,但似乎是过去那么多年的“经验”已经让他形成了下意识反应,只要身边有第三个人在,他就会和周清梵保持距离。 大约就是因为在人前的时候装不熟装得过于压抑了,所以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容易把持不住。 想着想着,陆衍行的脑海中便闪过了周末两天的某些画面,他呼吸骤然沉下去,喉结狠狠地滚了两下。 …… 航班是商务舱,一排一个座位,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座位刚好是一排,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上飞机之后,周清梵便闭目养神,后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中途经历了一次转机,抵达马尔代夫时,当地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酒店安排了人接机大巴过来。 虽然是团建,但公司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共同行动,大家的行程都是自由的。 回到酒店之后,有精力旺盛的同事喊周清梵去附近的酒吧玩,周清梵拒绝了。 晚上一起出去玩的同事不少,周清梵看到他们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的,但一直没见陆衍行出来说话。 周清梵打开陆衍行的对话框,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要不要下楼走走?】 第713回 去我房间 酒店楼下就是海滩,这家酒店,之前周清梵和祝璞玉还有尤杏出来旅行的时候住过,她们在这里停留的天数久,周清梵记忆又好,周边的设施都很熟悉。 隔了几分钟,陆衍行的回复来了:【楼下哪里】 周清梵:【海滩,进去之后走大概十几米,应该会有一个路牌,我们二十分钟之后在那里见吧。】 发完消息之后,周清梵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饿吗?】 飞机落地之前有安排过一次晚餐,国际航班商务舱的晚餐称得上十分丰盛。 周清梵和其他同事一样,在飞机上吃饱了。 但陆衍行当时没怎么吃,只喝了两杯水。 周清梵有些担心他又胃疼。 正想着,陆衍行的回复也到了:【还行】 周清梵看着这个回复,略显无奈,他这“还行”,究竟是饿还是不饿? 周清梵:【要不楼下餐厅吃个饭再走吧?】 陆衍行:【不用,饿了有便利店。】 周清梵发觉陆衍行这个人对食物是真的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吃食堂的时候,陆衍行基本上每天都在吃同样的东西。 加班的时候他就在食堂的便利店随便买三明治对付,好像也没见他吃过其它类型的东西。 所以,周清梵叫他回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变着法子给他换换花样——陆衍行在她面前的时候,还会表现得对食物挑剔一些。 周清梵也是现在才知道,陆衍行不是挑剔食物,只是故意刁难她而已,不过她并不生气。 他性格如此,这算是他的一种表达方式。 舟车劳顿,出了一身汗,周清梵跟陆衍行聊完之后先去洗了个澡,顺带连头发也洗了一下,简单吹了吹,没来得及完全吹干。 周清梵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再精心打扮,随意穿了一套浅色的运动服,配了双白帆布鞋,拎起包就走了。 出来旅行,周清梵一向是以舒适为主,工作场合穿正装属于无可奈何。 比起职场套装,她更喜欢运动服外面随便套一件白大褂,曾经她读书的时候,梦想的就是那样的生活。 现在算是实现了一半吧,这也已经很幸运了。 从酒店出来,走了不到三分钟就到了跟陆衍行约定好的地点。 周清梵来得比较早,她站在附近,通过路灯的光线寻找着陆衍行的身影。 等了大概五分钟,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陆衍行也是洗过澡来的,因为他换过了衣服,走近之后,周清梵意外地发现,陆衍行也换了运动服。 巧的是,他们的衣服都是浅灰色的,T恤和裤子上都没什么额外的装饰,乍一看过去,像是穿了情侣装。 周清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陆衍行,脸颊莫名地有些烫。 她经过了这些年的千锤百炼,很少有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候了,毕竟两人之间什么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 周清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跟他穿了同样颜色和款式的衣服而如此“害羞”。 彼时,陆衍行的视线也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周清梵故作冷静,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指了指海面,“去那边走走吧,这里环境还不错。” 陆衍行“哦”了一声,跟上周清梵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朝海面的方向走去。 五月份还不算旅行旺季,海滩上的人没有多到夸张,夜里还算比较安静的。 柘城是沿海城市,周清梵也比较喜欢海,她喜欢坐在海边闭上眼睛听海浪的声音,听久了会平静下来。 两人停在海面附近时,周清梵便席地坐了下来。 陆衍行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粗鲁”的行为来,垂眸盯着她看着。 周清梵的头发被海风吹起了一些,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她没什么大表情,只是淡淡地问他一句:“坐么?” 陆衍行沉默几秒,最后还是选择在她身边坐下来。 马尔代夫的空气质量还不错,海面上挂着将近满月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照在沙滩上,细看,砂砾似乎被在闪光。 “你看得到么,月亮一直在往下坠,”周清梵的视线盯着天上的月亮,“等到十点钟,这个位置就看不见月亮了,转走的时候,像坠到海里,亲眼看到,会有些震撼。” 陆衍行也是看着月亮听完她的这番话的。 等她说完,他收回视线侧目看向她,“你对这里很熟。” “算是。”周清梵说,“前几年经常和愿愿还有杏子过来散心。” 陆衍行:“嗯,也在这里找到了敬斯。” “是啊。”陆衍行的这句话,将周清梵带到了那段回忆里,“那晚是愿愿先看到他的,我和杏子都以为她是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 “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奇迹。”每每想起祝璞玉和温敬斯之间的事情,周清梵就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的侧脸,目不转睛。 她微微仰起头,视线仍然盯着天空,修长的脖颈露出来,嘴唇扬起,海风吹过,卷起她的头发,从他的面颊和嘴唇前划过。 痒。 陆衍行的鼻腔里都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百合花香味,混着潮湿的海水味,像某种致命的引诱剂。 隐忍无果,陆衍行直接抬起手将她的头按过来,低头便狠狠往下吻。 周清梵尚未反应过来,呼吸已经被掠夺一空。 陆衍行的吻和海浪频率同步,海浪卷起时,他就会用力,时轻时重,周清梵被吻得头昏脑涨,两人唇舌纠间,下巴处都被濡湿了,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淫靡旖旎。 期间有人路过,听见脚步声之后,陆衍行直接用身体挡住了周清梵。 马尔代夫各地的游客都有,对于国外游客来说,这不是什么新鲜场景,也不会有人驻足观看。 但周清梵仍然紧张得颤抖——准确地说,不仅仅是因为紧张。 陆衍行感受到她的剧烈颤抖,终于停下了这个吻。 他按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害怕?” 周清梵摇头。 陆衍行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又逼近几分,几乎抵住了她的唇瓣,“那是刺激?” “回酒店吧。”周清梵抓住他的小臂,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别那么抖,“去我房间……” 第715回 若即若离 周清梵发了两段话说清楚了情况,一段说了她的提问和陆衍行的回答,另外一段说了她在意的点。 尤杏最先出来回复:【你觉得陆衍行经验丰富,找过不少女人,所以吃醋了,是这个意思么?】 周清梵:【不能算吃醋。】 她斟酌了一下,她的想法并不是吃醋这么简单:【如果他自暴自弃的话,会有些生气。】 尤杏:【懂了,那就是吃醋加心疼。】 两人说完这几句,祝璞玉也出来了:【问过敬斯了,应该是没有的,我猜是你现在心境变了,所以想的问题也多了,陆衍行这人洁癖挺严重的,不太可能。】 周清梵看着祝璞玉发来的这条消息,耳边再次回荡起了陆衍行方才说的那句“私生活没你想的丰富”。 温敬斯应该身边这群朋友里对陆衍行的私生活了解最多的了,他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是可信的——祝璞玉说得没错,应该是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因此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患得患失,不断内耗。 周清梵:【嗯,我现在也对自己的状态很陌生。】 尤杏:【谈恋爱是这样的,陆衍行又拧巴闷骚,跟他在一起也需要勇气。】 这也是尤杏一直都不怎么看好他们的原因。 关系最好的状态是互补或者共振,陆衍行和周清梵……互补谈不上,共振目前也没看出来。 都不是主动的人,但跟陆衍行比起来,周清梵已经算主动的了。 虽说感情 里不能事事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尤杏还是心疼周清梵。 尤杏:【陆衍行还没把话跟你说清楚?】 周清梵看着这个问题,轻轻抿了抿嘴唇——这才是她今天晚上情绪不佳的核心原因。 今晚她问陆衍行那几个问题的时候,内心是有期待过他说出那个答案的。 但他没有。 期待落空,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周清梵回复了一个“嗯”字。 尤杏:【他到底还在等什么,不懂。】 祝璞玉:【可能不是在等,是在准备。】 尤杏:【这难道不是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么,要准备这么久?】 祝璞玉:【几句话,可能不够他说的。】 这条消息之后,祝璞玉又跟了一句,是单独对周清梵说的:【好好散心,应该快了。】 周清梵看着后面这八个字,可以猜到,祝璞玉是知道一些陆衍行的计划的。 但周清梵没有去追着她问。 有些事情,提前知道就不会有惊喜了。 尤杏还在帮周清梵出主意:【我觉得是因为你最近对他太好了,他飘了,觉得你喜欢他、拿捏你了,你晾他几天,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一波,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时候就慌了。】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周清梵的目光聚焦在这八个字上,若有所思。 —— 陆衍行回到房间之后,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将之前保存的文档调出来。 那封写给周清梵的邮件,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六十,文 档的字数已经四千多了——陆衍行并不是一个擅长文字表达的人,决定写邮件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能写出来这么多。 看完之前的内容,陆衍行开始接着继续写。 深夜的酒店十分安静,无人打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房间里回荡着机械打字声。 —— 周清梵晚上睡得还不错,睡眠时长有七个多小时。 因为是自由行,不需要集合,时间也都是各自安排,周清梵上午也就没排出行计划。 她来过马尔代夫很多次了,同事们要打卡的地方,她大都去过。 周清梵一觉睡到了九点半,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个早餐。 周清梵拿了一杯拿铁和一个可颂火腿三明治,刚坐下来不久,就看见了陆衍行的身影。 他也是刚刚走进餐厅。 周清梵刚一定睛,便发现陆衍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了个同事——张喻,是实验室去年招进来的新人,药科大学的博士生。 张喻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否则也进不来恒通,周清梵私下跟张喻没什么交集,但作为领导和工作伙伴,她对张喻的评价一直是很高的。 张喻这会儿正在跟陆衍行说话,远远地看过去,都能感受到她的崇拜和热情,周清梵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目不转睛地盯那两道身影。 周清梵的位置偏角落,陆衍行没往这边看 ,自然注意不到她,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跟张喻说着话去了自助台。 周清梵看着他们两人去自助台拿了早餐,之后张喻很自然地跟着陆衍行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 张喻坐下后,陆衍行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周清梵看到这一幕,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低头喝了两口咖啡。 周清梵不愿意去恶意揣测别人的动机,但张喻看陆衍行的眼神确实不太一样——陆衍行本身就是很容易吸引到异性的那种人,以前虽然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人,但周清梵知道,他从来不缺人追。 只是这次刚好被她给看见了而已。 —— 陆衍行和张喻是在等电梯的时候碰上的。 张喻看见陆衍行之后,便主动同他问了好,跟他聊起了手上这个项目。 张喻本科和硕士跟陆衍行是一个学校,巧的是还遇上了同个导师。 张喻说她之前在导师那里听过陆衍行的名字,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因为有共同认识的人,陆衍行多跟张喻聊了几句,不过说的都是工作和专业方面的话题。 张喻求知欲很强,坐下来之后还不忘跟陆衍行取经,让他指导一下。 陆衍行喝了一口咖啡,摇摇头,“指导不了,实践出真知。” 张喻被陆衍行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了,半晌,她尴尬地笑了笑,“也是,这句话也算指导吧。” 陆衍行:“你觉得是就是吧。” 张喻:“…… ” 之前工作里跟陆衍行沟通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困难啊,怎么私下随便聊一聊都这么尴尬。 陆衍行就像个话题终结者。 张喻是对陆衍行有些意思,听说他是单身,便想趁团建的机会多跟他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追到他——刚聊这么几句,她已经觉得希望渺茫。 第716回 忽冷忽热 人们总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某人开一扇门就会关某扇窗,这句话在陆衍行的身上也得到了应验——他智商高,天赋高,教授夸他天才也毫不夸张,工作认真、投入、有条不紊,穿着白大褂的时候,自带光环。 但私下沟通起来……是真困难。 这难道就是天才的通病么? 张喻觉得,追陆衍行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脸皮不够厚,或者嘴皮子不够利索,就只有冷场吃瘪的份儿了——张喻本人就脸皮薄,也不是特别擅长社交。 但她这人最大的优点是知难而退,看陆衍行这态度,她已经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这性格,大概率追不到,就算追到了,一辈子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也挺考验人的。 张喻迅速地想开了,马上又跟陆衍行聊起了工作,纯聊工作的时候,陆衍行的态度正常多了。 虽然谈不上多热络,但起码不会像聊其他事儿一样让人冷场。 “周经理?”张喻跟陆衍行聊了一会儿,冷不丁地瞥见了起身准备离开的周清梵。 周清梵看了十多分钟陆衍行和张喻聊天的画面,吃东西味同嚼蜡,她决定不给自己添堵,先行离开。 原以为张喻和陆衍行聊得火热、不会注意到她,孰料,刚走了没几步,张喻仿佛跟她有心电感应似的,忽然转过头来,还叫了她一句。 张喻这一叫,成功地让陆衍行也看向了她。 周清梵和陆衍行的目 光交缠了两秒,便迅速避开,再次看向了张喻,同她颔首致意。 张喻并未觉察到周清梵和陆衍行之间的不对劲儿,她好奇地问周清梵:“周经理,你没跟他们一起玩儿吗?” 周清梵“嗯”了一声,“我下午出去。” 张喻:“也是,休息好了玩得更尽兴。”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周清梵简单跟张喻说两句话,就迅速走开了。 这个过程里,她没有看陆衍行,也没有跟陆衍行说话。 —— 周清梵回到房间之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陆衍行和张喻坐在一起聊天的画面,她心情有些烦躁,索性走到落地窗前坐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深呼吸。 这样坐了十几分钟后,周清梵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情绪上来的时候,很多大道理是不管用的,得先冷静下来,才能把思考的能力捡回来。 周清梵倒不是担心陆衍行真的会被其他人“追”到,他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爱上另外一个人,也不至于到今天还在跟她纠缠。 只是,患得患失,是人在感情里逃不开的魔咒。 …… 周清梵是傍晚五点半出门的,彼时,外面的温度没白天高了,站在海边吹风,很舒服。 周清梵在某些时候是有些孤僻的,譬如下午同事们在群里叫她晚上一起去吃饭,周清梵也没有去参与。 比起集体活动,她更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坐着放空一下。 周清梵坐在海滩上呆了快两个小时,看着太 阳落下,明月当空,海浪拍打着沙滩,时不时地冲过她的脚,海水清凉。 今天接近满月,月光很亮,周清梵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记录。 周清梵拍完月亮和海面之后,准备拍拍沙滩上的风景,她刚刚拿着手机调整了一下方向,便从手机镜头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清梵愣了几秒,定睛反复确认之际,那道身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镜头被他的身影挡住,只剩下了一片黑。 周清梵抬起头来,和陆衍行对视,“你没跟他们去酒吧么?” “没兴趣。”陆衍行绕到周清梵身边坐了下来。 周清梵:“哦,你一整天没出门?” 陆衍行:“太热了,没那个闲情逸致。” 周清梵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七点半了,一见这个时间,她习惯性地就想问陆衍行吃过饭了没有。 但话到了嘴边,眼前忽然闪过了陆衍行和张喻坐在一起吃早餐的画面,她马上把话咽下去了。 不想问了。 冷场了快一分钟之后,陆衍行难得主动地问了一句:“吃晚饭了没?” 周清梵听完这个问题,心口紧了紧,随后想起了尤杏那句“晾着他”——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她忍着一句不问,最后忍不住的就成了陆衍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博弈,真是有趣极了。 周清梵垂下眼睛思考几秒,才牵动嘴唇回答他:“没胃口。” 陆衍行听完她的这个答案之后,盯着 她的目光中浮现了几分担忧——她的语气很冷淡,仔细一听还有些不耐烦在,她平时很少这样。 是心情不好么? 陆衍行沉默了一会儿,说:“一起吃吧。” 周清梵摇摇头,“你去吧,我不想吃。” 陆衍行:“你怎么了?” 周清梵继续摇头,“没事。” 她一这样说,陆衍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动手握住她的手腕,“我的眼睛还没瞎,不至于连你有事儿没事儿都看不出来了,到底怎么了?” 陆衍行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她隐瞒的感觉。 “没什么,下午跟我爸妈通了个电话,聊了一些敏感话题而已。”周清梵这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倒是没撒谎,下午的确是跟洛甄通了电话,洛甄说端午节和周生旸一起到北城,要给她带粽子,问她想要什么口味的。 聊完这些,自然少不了聊感情生活,洛甄像往常一样催了周清梵几句。 周清梵和洛甄聊完之后,的确也烦恼了一会儿——她和陆衍行的事儿,洛甄和周生旸一定是无法接受的。 周清梵一提起父母,陆衍行便有所猜测,他的表情也因此更沉了:“你还没跟他们说你和尉宁分手了?” “我暂时还不想再去相亲。”周清梵淡淡地回复一句,“这是我的私事,你别再问了。” 陆衍行:“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周清梵:“和你无关。” 周清梵这四个字更冷了,好像还有一种故意跟人吵架 的感觉在——她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但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陆衍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踌躇之际,周清梵已经挣开他的手起身。 陆衍行回过神来,立刻随她站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固定到怀里,“跟我去吃饭。” 第717回 不知廉耻 陆衍行力气很大,海滩上人多,挣扎容易引起围观,周清梵也没有使劲儿挣扎,算是半推半就地跟陆衍行一起走了出去——她不吃晚饭没关系,但陆衍行不吃,有胃疼的风险。 陆衍行对马尔代夫并不熟悉,指望他订餐厅是不可能的,因此,两人最后的目的地是酒店的餐厅。 不过,这家酒店的餐厅水平是很高的。 周清梵和陆衍行两人一起点了四道菜,两人入座之后便很沉默,陆衍行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周清梵也没有像平时一样主动寻找话题跟他聊天。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一顿饭结束。 陆衍行叫来服务生刷卡结完账之后,终于对周清梵说出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去露台坐一会儿吧,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周清梵听见陆衍行的话,心脏不自觉地往上提了提,几乎已经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嗯,好。” 周清梵从餐椅上起来的时候,陆衍行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周清梵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挣脱。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走出了餐厅。 餐厅在酒店的二层,这一层有个巨大的露台,露台上摆着沙发和桌子,还有摇椅。 周清梵和陆衍行刚刚走到露台入口,正要迈步往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鞋跟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周清梵和陆衍行同时回头看过去。 看清楚那道身影 之后,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僵。 ——是陆夫人。 周清梵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碰上她。 看陆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有多愤怒了。 周清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陆衍行护到了身后,而她恍惚之际,陆夫人也已经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她精致的脸都气得扭曲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衍行,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陆衍行,你疯了是不是?”陆夫人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才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说完这句,她的视线越过陆衍行,落在了周清梵身上:“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动不了你?” “你本来就动不了。”陆衍行冷睨着陆夫人,丝毫没有被她发现之后的心虚,也没有对待母亲的礼貌和忌惮,“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轮不到我管?呵,好一个轮不到我管。”陆夫人冷笑,“我就是管你管得太少了,才让你养成了这扭曲的价值观,巡止有的一切你都要抢,连他的前妻你都要染指。” “你不就是嫉妒我和你父亲对他好、眼里看不见你么?巡止去世之后我又没有尽力补偿你?陆氏我都给你了,你还不知足?是不是非要让陆家成为圈内的笑话才满意?” 当初陆衍行毅然决然脱离陆家,陆夫人便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以威胁他了的,因此,对于他结婚恋爱的事情,心态也发生了转变,只要别跟 周清梵不清不楚,他找什么样的,她都能接受。 得知陆衍行带着女朋友回来的时候,陆夫人还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还不到一个月,陆衍行竟然又跟周清梵厮混到了一起!两个人还来这边旅行了——万一被熟人看见了,陆家的脸往哪里放? 别人才不会管陆衍行是不是跟陆家脱离了关系,继不继承陆家的财产。 他再说断绝关系,对外都是陆家的人,周清梵曾经是陆巡止的妻子,人尽皆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旦传出去…… “陆衍行,你是不是一定要毁了陆家才甘心?就因为你认为我没有关心过你?”陆夫人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你还知道良心两个字怎么写么?我当初就不应该——” “是又怎么样。”陆衍行冷冷地打断了陆夫人的话,他已经没有任何解释的冲动,“当初就不应该把我生下来,是么,这种话说得多了就没意思了,你现在把我捅死也来得及。” 陆衍行一脸无所谓,“动手么?” 周清梵站在陆衍行身后,听见他说出这两句话,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陆衍行和陆夫人吵架,陆夫人在指责陆衍行的时候,什么罪名都安得上去——她竟然还问陆衍行,陆氏都给他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周清梵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母子是怎么沟通的,但她知道,两个想法完全不同的人,沟通起来是很 累的,刚刚那一会儿,她已经听得累了。 “混账东西!”陆夫人被陆衍行的话刺激到了,扬起手臂便要扇他耳光。 周清梵看到陆夫人的动作,脑袋一热,几乎没有思考,立刻伸出手拦住了她—— 陆夫人的巴掌快要落下来的时候,手腕蓦地一紧,她看了一眼周清梵的那只手,一把挣脱开她,眼疾手快地朝她脸上挥了一耳光。 周清梵没招架住,脸上挨了一耳光,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嘴角隐约渗出了血迹。 陆夫人被激怒了,这下下了死手。 陆衍行看到周清梵被打,额头的血管暴起,赤红着双眼,充满杀意地盯着陆夫人,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提起来。 “谁让你动她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她不要脸,我动她怎么了?”陆夫人说,“勾引了哥哥勾引弟弟,哪个女人会像她这么不知廉耻?” 陆夫人话音刚落,陆衍行便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陆夫人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感,眼前发黑,脸上血色尽失。 “陆衍行!”周清梵看到陆夫人翻白眼的样子,忙上去拉陆衍行的胳膊,“你别冲动,松手。” 陆夫人固然可恨,可陆衍行今天若是真的失手,造成她出现什么事故,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那不值得。 “我疼,你跟我回房间帮我冷敷一下行么,陆衍行。”周清梵见他看过来,立刻拿自己的伤说事儿。 她说 完这句话之后,陆衍行立刻松开了陆夫人。 他直接将她扛到肩膀上,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陆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第718回 疼不疼 电梯门关上,周清梵想从陆衍行身上下来,但陆衍行手劲儿用得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再看看他浑身散发戾气的状态,周清梵最终还是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电梯很快停在两人房间所在的楼层。 陆衍行就这么扛着周清梵进了房间。 周清梵被陆衍行放在了沙发上,她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陆衍行转身走向了冰箱。 他从冷冻柜里取了冰袋出来,在上面缠了毛巾,来到她身边坐下,将冰袋覆上了她一侧的脸颊。 周清梵意识到陆衍行要做什么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配合,冰袋碰到刚刚挨过一耳光的位置,说不疼是假的,但怕陆衍行担心,她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出声。 陆衍行捏着冰袋抵着她的脸,充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眼底的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最后化作一句压抑的问题:“疼不疼?” “好多了。”周清梵柔声接过他的话,她说话的时候,嘴唇翕动,嘴角还看得见被打出来的伤口,但她对此没有丝毫抱怨,反而还在问他:“你还好么。” 陆衍行依旧目不转睛地凝着她:“你不应该去挡。” 他说,不应该——这句话其实不太符合他平时的说话风格,以周清梵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质问她“为什么去挡”才对,但现在他直接省略了这个问题,说明他内心对某些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和判断。 念及此,周清梵的表情 又柔和了许多,“可能吧,一时冲动。” “下次见到她不用理她。”陆衍行说,“她的态度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你现在的真实想法么?”周清梵也抬起头来看陆衍行,她第一次这么正面地同他聊他和陆夫人之间的问题。 陆衍行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周清梵回答,周清梵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她沉默着,不去催促他,安静等待他主动开口。 “嗯。”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衍行终于说话了,“断绝关系,挺好的。” “记住我说的,下次别理她。”陆衍行说,“如果她来找你——” “如果她来找我,我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和我动手的。”周清梵已经猜到了陆衍行要说什么,“我也没有那么逆来顺受的。” “抱歉。”陆衍行看着她脸上的手印和嘴角的淤青,想起陆夫人方才狠绝的动作,内心的自责怎么都按不下去,有无数话想说,最后到嘴边,都化作了这句道歉。 如果不是他,周清梵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而陆夫人今天知道他们还在纠缠,按她的个性,必定是会去找周清梵的,甚至,还会想其他办法刁难她,比如她父母那边。 想到这个问题,陆衍行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你不用和我道歉,在陆夫人这里,你受过的委屈比我多得多。”周清梵摇摇头,“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意她如何看待我。” 但陆衍 行不同。 这后半句,周清梵没说,但她和陆衍行彼此都心知肚明。 陆衍行现在对于陆夫人死心是真,但即便他不止一次说过和陆家断绝关系,世俗意义上,他们是断不掉的,除非真的有一方结束了生命,这样痛苦的血肉纠缠才会至此画上句号——陆夫人如今依然不愿意反思,依然想要操纵陆衍行,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你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你脱离她是明智的选择。”周清梵说,“往前看,你的人生不应该被她困住,她也不配。” 周清梵从来不是个情绪强烈的人,她说话和表达素来很有分寸,即便真的是对一个人有意见,评价对方时也会留有余地。 陆夫人是第一个让她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的人,甚至,说完了,她还觉得不太够——她是真的觉得陆夫人这样的人不配拥有陆衍行这样的儿子。 周清梵话音落下后,陆衍行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的表情有些冷,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几秒之后,他将她的手拉起来,让她自己按着冰块,自己收了手。 周清梵的心脏紧了紧,他这个动作……是生气了么? 陆衍行松开她之后仍然沉默着不说话,四周空气的流速似乎都放慢了不少,周清梵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撑在身侧的手陷进沙发里,掌心渗出了汗。 她在紧张。 也有些后悔。 陆衍行或许并不希望她去评价陆夫 人,而她不是当事人,确实也没有这样的资格去评判。 沉默越久,周清梵就越后悔,她扯了扯嘴唇,“抱歉,我不——” 道歉的话刚开了个头,陆衍行忽然抬起手臂抱住了她,他将头埋到了她的脖颈处,鼻尖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音开口:“没生气,不用道歉。” 听见他这句话,周清梵悬着心略微回到了肚子里。 “睡吧。”陆衍行说出这两个字,便松开了她,从沙发上起身离开。 周清梵看着他的背影,挽留的话到了嘴边,终归是没有说出来——他刚见过陆夫人,现在应该是需要一个人冷静思考的阶段。 虽然她很担心他,但不能因此剥夺他独处的权利。 周清梵将冰袋从脸上拿起来,起身走到柜子前拿了一套睡衣,去浴室冲澡。 —— 陆衍行回到房间之后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便坐到了书桌前,打开文档继续写邮件。 邮件其实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原本计划在明天发给周清梵的。 但孰料,今晚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忽然又多出很多话想对她说。 陆衍行坐在文档前,一边深呼吸,一边敲打着键盘。 这一写,就是四个多小时,堪比熬夜工作。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陆衍行将自己今晚写的内容回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错别字之后,按了保存。 这封邮件目前已经有九千九百多字了。 陆衍行在后面写了落款和日期,文档的字数统计 变成了10001。 万里挑一,这似乎是个寓意很好的数字。 陆衍行将文字复制到邮箱,输入周清梵的邮箱地址,设置了定时发送——发送时间是明天早晨八点半。 刚设置完邮件,陆衍行的手机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震动声。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未知号码,踌躇片刻后,按下了接听键。 第719回 别逼我鱼死网破 电话接通后,陆衍行并未第一时间开口说话,电话那边也沉默了几秒。 之后,他听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来酒店楼下找我,我有话跟你谈。” ——看到未知号码的时候,陆衍行就猜到了是陆夫人打来的,至于她的目的,也不难推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陆衍行并没有和她谈话的意思,只是警告她:“不要再动周清梵。” “陆衍行!我看你是被女人套头,迷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陆夫人听见陆衍行为了周清梵警告她,声音蓦地尖锐起来:“一个跟过你哥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传出去有多丢人?” 陆夫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停下来深呼吸几口,调整状态:“陆衍行,马上跟她一刀两断,你别逼我做出来什么不念母子情分的事儿。” 陆衍行短促地一笑,“母子情分?我们有么?”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竟然好意思跟他理论母子情分,真可笑不是么。 “谁把你养这么大的?”陆夫人反问,“动不动就怨我没有管你,我若是真的像你的那样对你不闻不问,你现在还有机会在我面前冷嘲热讽?” 陆衍行再次笑了一声,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沟通,她永远都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或者说,即便意识到了,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承认了就要付出代价,她不愿意。 “跟周清梵断了。 ”陆夫人重申了一遍刚刚的话。 陆衍行:“你没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陆夫人呵了一声,“确实,你现在脱离家里硬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念着温家也不敢动周清梵?” “你别逼我鱼死网破。”陆夫人警告。 陆衍行:“拿陆氏的前途赌,你舍得么。” “好,既然你不听我的,那就让周清梵她爸妈跟你们好好聊吧。”陆夫人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找她说了什么。 对于陆夫人提起周生旸和洛甄的行为,陆衍行毫不意外——他在刚刚就料到了陆夫人会用这种手段威胁他,这是她的惯有风格了。 陆衍行自然不会受她胁迫,“随你。” 丢下这两个字,陆衍行直接挂了电话,顺便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 号码拉黑没用,陆夫人有的是办法换别的号码联系他。 陆衍行将手机扔到书桌上,起身去了浴室冲澡,他站在花洒下面冲着头发,同时大脑飞速运转——陆夫人既然已经想到了用周生旸和洛甄威胁他,那说明他们知道真相也不远了。 与其被陆夫人添油加醋地说,不如先一步承认。 只要周清梵看了他的邮件,并且给他回复,他们第一步就可以去找周生旸和洛甄摊牌。 他的人生被陆夫人操纵了那么久,从今以后不会再任她摆布了。 陆衍行想起了周清梵的那句“她不配”,搓头发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没错,她不配。 —— 陆夫人被陆衍行挂了电话,脸色铁青,眼底是藏不住的愤怒,她放下手机,看向身侧保镖模样的人:“事情办好了?” 对方犹豫着说:“我已经按您的要给周生旸夫妇打了电话,也说了大少奶奶和二少爷之间的事情,但是……他们似乎不相信。” 何止是“似乎”,周生旸和洛甄都把他当成诈骗电话了,根本没给他详细说的机会。 陆夫人听完汇报后冷笑了一声,“还真当自己女儿冰清玉洁,不见棺材不落泪。” “把监控视频发给他们。”陆夫人吩咐。 保镖并未采取行动,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不再等等么?” 陆夫人这次行动的速度着实是太迅速了,刚刚碰上陆衍行和周清梵,便立刻让他将消息带给了周生旸和洛甄,那两人不信,她就直接送上调取的监控——这监控,他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拿来跟陆衍行做“交易”的。 陆衍行应当也不希望周清梵的父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吧,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他对周清梵不可能是认真的,否则,当年周清梵怀那个孩子被打掉的时候,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关于周清梵当年流掉的那个孩子,也只有陆夫人身边的几个亲信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旁人哪里想得到,搞大周清梵肚子的,就是她的小叔子。 “还等什么?”陆夫人想起陆衍行的态度,目光透着狠绝,“不给他们教训 ,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被一双破鞋迷得神魂颠倒,没出息的东西。” 保镖听着陆夫人这样形容陆衍行,表情有些复杂,可他又深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话不好开口说,最后只是得点头照办,按陆夫人的吩咐,将视频发给了周生旸。 —— 周清梵洗完澡出来后不久就睡过去了,手机调了勿扰模式,看不到任何消息提醒。 晚上这一觉睡得有些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六点钟。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太阳初升,周清梵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手机走到露台上吹风。 早晨的海风很舒服,凉凉的,很快就能让人醒过来。 周清梵刚把手机模式调回来,手机便开始嗡嗡震动,屏幕上的备注是“爸爸”。 周生旸的电话? 周清梵来不及深想,立刻点下了接听键,“爸,您找我?” 这个时间……柘城是凌晨三点,周生旸和洛甄一向睡得早,若不是家里出了大事儿,绝对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来电话。 周清梵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右眼皮止不住地跳:“出什么事了么。” “你和陆衍行是什么关系?”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周生旸的声音严肃而紧绷,周清梵甚至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她只在他训手下的学生时才见过那样严厉的他,平素,周生旸对她都是极其包容的。 周清梵听见这个问题,脚下一软,差点 站不住。 她及时地抓住了栏杆,手指死死地抠住。 周生旸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周清梵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陆夫人了。 “昨晚我就开始给你打电话发消息,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三点半了。”周生旸沉声询问,“这一个晚上,你和谁在一起?” 第720回 就他不行 海风吹过,周清梵深吸了几口气,耳边不断回荡着周生旸先前的那个问题——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对于她和陆衍行的事情,周生旸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周清梵此前就做过预设,暂时没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没想到暴露得如此突然。 陆夫人大概就是想杀她个措手不及,才会连夜通知到柘城她父母那边。 “爸。”周清梵喊了周生旸一句,声音很轻很缓慢,但每个字都异常地坚定,“昨天晚上我是一个人睡的,但陆夫人的人跟你说的,是事实。” 周清梵这一承认,电话那头的周生旸立刻陷入了沉默,周清梵听见了他因为愤怒变粗的呼吸声,还有些急促。 “对不起,爸,你注意身体。”周生旸身体不好,医生说过不能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当年周清梵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一直对他隐瞒自己进陆家的目的,但那一次,她付出的代价太大、浪费的时间也太多。 这次,她不想再走之前的路了——她和陆衍行之间已经耽误了太多年,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生旸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但依然难掩愤怒,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周清梵握紧了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而在她沉默思考之际,周生旸那边已经强硬地说:“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尽快结束,你们不可能。” “你对尉宁没感觉 ,可以换其他人,优秀的人很多,但他不行。”周生旸是第一次这样命令周清梵,就连她当初嫁给陆巡止的时候,他都不曾这样奋力阻止过。 周清梵想到了的周生旸和洛甄不会同意她和陆衍行的事情,但没料到他的态度竟会强硬至此。 “清梵,你是成年人,你们的关系怎么可能?”周生旸的声音里满是失望,“这件事情上,如果你不听我的,那就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这话的分量太重了。 周清梵听完之后,脸色发白,牙齿在嘴唇留下了一排齿痕。 “爸,我喜欢他,你理解一下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清梵才说出这句话来。 周清梵的这句话并未得到回应,几秒钟之后,她听见了电话那边的一阵响动,紧接着,是洛甄慌张的声音—— “老周,老周你别吓我啊!” 周清梵的右眼皮顿时跳了两下,她提高了声音:“妈,我爸怎么了?” 然而,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那边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周清梵没有挂电话,当即便打开订票软件,买了一张下午飞柘城的机票——最近的航班就只有这一趟了,中间还有一趟中转,抵达柘城也要二十几个小时。 周清梵订完票马上进屋收拾行李,手机被她放在了床上,长达半小时的时间不闻不问。 —— 陆衍行一早起来就把邮件发给了周清梵。 虽然早有准备,但按下发送 键的那一刻,他的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心跳不断加速,从发出去之后,就开始抱着手机等待她的回复。 这一等,就是四个多小时。 一直到上午十点钟,陆衍行都没有收到周清梵的回信。 漫长的等待将他心底慌乱无限方法,让人坐立难安,陆衍行看着周清梵的微信聊天窗口,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出房间,亲自去她那边找她。 陆衍行停在周清梵的房间门口,刚要抬起手来敲门,面前的门已经先一步打开了,他愣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一脸苍白的周清梵,以及她手上的行李箱。 陆衍行的眉心跳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去哪里?” 他前脚刚发完邮件,后脚周清梵就收好了行李,总不能是因为被他的邮件“吓”到了吧? 这个时候看到陆衍行,周清梵原本混乱的心情更乱了。 面对陆衍行的那个问题,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她和陆衍行现在还是不清不楚的关系,陆衍行似乎也没有义务替她处理家事。 更何况,他昨天晚上才承受过陆夫人那些恶言相加和刺激。 “我回柘城一趟,家里有事。”思来想去,周清梵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跟陆衍行说这事儿。 她给了个半真半假的答案,“下午的航班,你先……” “她跟你爸妈说了。”没等周清梵说完,陆衍行已经开口打断了她,他甚至不是疑问句,“航班号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回 去。” “……不用的。”周清梵没想到陆衍行会一下子猜到这事儿,“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以我们的关系,你也没义务跟我去。” 周清梵不是很想让陆衍行掺和进来——她想等她把周生旸和洛甄搞定之后,再让陆衍行和他们见面,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周生旸和洛甄现在都不是很冷静,倘若见到陆衍行之后,无意间说出来什么会伤害到他的话……她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发生。 她父母那边,是她应该去解决的问题,既然她选择了他,这些代价就是她该承受的。 在做出选择的那天起,她就有所准备。 “周清梵。”陆衍行听见她的上一句话之后,眉眼顿时沉下来,一把按住了她的拖着行李箱的手,双眼赤红,直勾勾地看着她,“看邮箱了么。” 周清梵:“……什么邮箱?” 她的这句反问,算是肯定了陆衍行的猜测。 陆衍行没有解释,直接拖着周清梵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咔哒。 陆衍行将门反锁上,回头指着沙发对她说:“坐那儿等我,我收行李。” 周清梵来不及反驳,陆衍行已经转身去收拾了。 周清梵看着陆衍行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她坐下来拿起手机,在通知栏里看到了新邮件提示,蓦地想起了陆衍行方才那个莫名的问题。 周清梵抬起头往陆衍行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已经把行李箱拿放在地上,开 始叠衣服了。 周清梵收回视线,打开邮箱,界面跳转之后,她看到了好几封未读邮件。 最上面的,来自陆衍行。 邮件的标题是:未命名。 这是什么东西? 周清梵微微蹙眉,抱着好奇心点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第721回 戳脊梁骨 第一行是她的名字,没有前缀,只是简单地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冒号。 第二行只有一句话:【我从研二那个暑假开始喜欢你,一直到现在。】 第三行依旧是一句话:【以下是自我剖析,和想对你说的话(至此邮件发送之前)】 第四行:【本邮件按时间阶段做描述,共划分为四大阶段,分别为:研二暑假~20xx年1月9日、20xx年7月~20xx年12月27日、20xx年1月10日~离开北城、以及当下。】 邮件的内容很长,周清梵先开始看第一部分,手机系统的字体被她调得比较小,盯久了,眼睛无比干涩,但她仍然在细心地读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 周清梵之前从来没有看过陆衍行写这么大段的文字,也不知道他的文字功底和表达能力这么别具一格——逻辑很清晰,没有过多煽情的成分在,遣词造句都恰到好处。 只看了一两段,周清梵就可以肯定,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写论文一定很厉害。 邮件的内容很长,周清梵看得又很认真,因此,一直到陆衍行收完行李过来,她才看完了两部分的内容。 听见脚步声之后,周清梵收了手机,抬起头看向陆衍行,跟他的目光对上。 陆衍行并不知道周清梵刚刚在看邮件,眼下也不是提邮件的时机,他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手机,问周清梵:“航班号给我一下。” “你真的要跟我 一起过去么?”周清梵先给他打了预防针,“我爸妈强硬起来,也不好对付。” 陆衍行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重复一遍:“航班号。” 周清梵这次没有再拐弯抹角:“xx5003。” 陆衍行从订票软件里找到了这趟航班,迅速订好了票。 航班是下午四点四十三的,还有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而从酒店到机场,也就需要四十几分钟。 陆衍行放下手机去看周清梵:“现在去机场么?” 周清梵摇摇头,她头有些晕,抬起手来不断地揉着太阳穴,原本就发白的唇色,现在更是干得触目惊心。 陆衍行见状,转身去给她开了一瓶水,坐到她身边递给她。 周清梵接过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和嗓子,但神情依然凝重。 “对不起。”陆衍行垂眸看着周清梵,开口同她道歉——昨天晚上他就知道陆夫人会从周生旸和洛甄那边下手,只是他低估了她的执行力,以为她至少会在第二天选个合适的时间。 “周教授现在怎么样?”陆衍行没忘记周生旸的身体情况。 周清梵捏紧了手里的水瓶,摇了摇头,“还没消息,人晕过去了,在等我妈给我回消息。” “我以为她至少会等一等再行动,我疏忽了。”陆衍行的声音沙哑,透着明显的自责,“周教授和洛老师那边,交给我吧。” “交给你?”周清梵重复了一遍陆衍行的话,然后摇摇头,“不可能的 ,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你本来不需要承受这些,是我造成的。”陆衍行说,“这是我应该解决的问题。” 不管是陆夫人,还是周生旸和洛甄,都应该由他来处理,由他一个人面对,他之前带给周清梵的伤害和非议已经太多了。 周清梵沉默地盯着陆衍行看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陆衍行。” 陆衍行“嗯”了一声。 “如果我爸妈一时生气说了什么让你受伤的话,你——” “不会。”陆衍行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没等她问完,就给了这个答案:“是我错在先。” “你没必要跟我回去的。”周清梵又重申了这句话。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回复,就被一阵震动声打断了。 是周清梵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洛甄的号码。 陆衍行看到屏幕上的“妈”这个字儿,立刻噤声。 周清梵没有走开,就这么坐在原地接起了洛甄的电话的,她有些着急:“爸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别急,没有大危险,医生说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迷,以后注意就好了。”洛甄耐心地同周清梵复述了一遍周生旸的情况,“不用太担心,等你爸醒来,我再劝劝他。” “清梵,陆家那边,你按你爸说的来吧。”洛甄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为你考虑。” “我和你妈是都欣赏衍行,他确实是个好苗子,能力 也很优秀,但他是你……”洛甄终归还是没把“小叔子”三个字说出口,“传出去,你要一辈子被戳脊梁骨的。” “我订了下午的机票。”周清梵说,“明天晚上应该就到了,见面再说吧。” 洛甄:“好,那你注意安全,我们见面再说。” 如果只是周生旸生病住院的话,洛甄也不会要求周清梵一定回来,可现在遇上的情况,的确是需要当面好好谈一谈了。 房间里安静,陆衍行就这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这通电话。 他不仅听得见周清梵的回应,连电话那头洛甄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的那句:你要一辈子被戳脊梁骨的。 陆衍行耳边反复回荡着这句话,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没错。 如果没有他的话,周清梵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 她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可能会遭受的非议和脏水,都是因他而起的。 周生旸和洛甄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他们自然不舍得将她交给他。 欣赏是一码事,接受他做女婿,是另外一码事。 “没吃早饭吧。”陆衍行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我叫前台送过来。” 周清梵点了点头。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想吃也要吃。 陆衍行通知完前台之后,不到十分钟,早餐就送上来了,很简单的酸奶和三明治的套餐。 周清梵端起酸奶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 ,原以为是什么日常推送,可是,在看到那个标题的时候,手里的勺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台面上。 第722回 哥哥弟弟都玩过了 《豪门丑闻!陆氏集团两兄弟共染同一女人,嫂子变情人?》 如今的媒体为了博眼球,总是喜欢起这种刺激性十足的新闻,只看标题就会勾起人八卦的心思。 普罗大众对于豪门的秘辛和丑闻素来抱有很大的好奇心,特别是这种涉及到人伦纲常的,已经曝光,流量马上就能爆炸。 只看标题,周清梵已经可以猜到这件事情会流传得多光。 “怎么了。”陆衍行看到周清梵发白的脸,视线挪向了她的手机,“是不是周教授——” “你不用跟我走了。”周清梵沙哑着声音打断了陆衍行的话,她被那条新闻标题刺激得大脑空白,好像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陆衍行解释。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正打算继续问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也响了。 是电话。 来自祝璞玉。 陆衍行就这么当着周清梵的面儿接了起来,电话刚刚接通,他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祝璞玉严肃的声音:“你看新闻了么?” 新闻? 陆衍行的右眼皮跳了两下,回忆起刚刚周清梵的反应,内心隐隐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和清梵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了,照片和视频都有,”见陆衍行这边没反应,祝璞玉直接同他说了眼下的情况,“半个小时前曝光的,我和敬斯刚才带孩子玩没看到,现在他已经去处理了。” “……是她。”祝璞玉的说辞和陆衍行的猜测对上了,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声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恨,“她疯了。” “听你的意思,你知道曝光给媒体消息的人是谁?”祝璞玉从陆衍行的话里得出了信息,她打电话给陆衍行,也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可疑对象。 “我妈。”陆衍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叫出这个称呼的,说完之后他有些想笑——从来没见过哪个妈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你说陆夫人?”祝璞玉有些不相信,“确定么?” 倒不是祝璞玉为陆夫人说话,她只是深知陆夫人爱面子,并且一直以陆家利益至上,陆衍行和周清梵的事情曝光,对陆家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股价受影响不说,圈内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嘲讽。 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昨天晚上在酒店碰见她了。”陆衍行的语气笃定,“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祝璞玉惊讶:“她也在那边?” 陆衍行“嗯”了一声,跟祝璞玉通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周清梵的脸上没有挪开过,清楚地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下午跟她回柘城。” 柘城? 祝璞玉脑子转得极快,陆衍行一说到柘城,她马上就猜到了,这事儿应该是闹到了周生旸和洛甄那里,多半也是陆夫人的功劳—— “那交给你了。”祝璞玉顿了一下,问他:“能信你么?” 陆衍行:“你放心。” 祝璞玉:“之前我提醒过你的,这条路不容易,你想清楚就好。” 她强调了最重要的一点,“照顾好清梵。” 陆衍行:“明白。” “新闻的事情,辛苦你和敬斯了。”陆衍行和祝璞玉道了谢,随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放下手机,陆衍行果然也看到了相关APP发来的推送,只是标题就足够吸睛了—— 陆衍行点进去新闻,看到了里面配的照片和视频,如他所料,就是在马尔代夫这两天的场景,基本上都是酒店的监控。 新闻一出,周清梵和陆巡止的那些陈年旧事也被翻了出来,甚至还有人贴出了不少周清梵为陆巡止守孝那几年里,和陆衍行一起参加活动同屏的照片。 出了这种新闻,被骂最多的自然是女方,虽然新闻只曝光了半个多小时,但评论区已经惨不忍睹,十条里,起码有七八条是辱骂周清梵的,什么难听的字眼都冒出来了。 【6,我当时就纳闷,老公死了那么久怎么还在守孝,原来是跟小叔子搞在一起了……】 【盲猜还没去世的时候就搞在一起了,真的没人查一下陆大的真实死因?】 【看来她床上功夫很好啊,哥哥弟弟都玩过了。】 【脏女人,真恶心,也不知道平时在装什么清高。】 陆衍行只看了几条评论,眼睛已经被刺激得红了——她本不应该承受这些的,都是因他而起。 陆衍行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周清梵,哑声开口:“新闻已经在处理了。” 周清梵“嗯”了一声,刚刚祝璞玉在电话里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要处理掉新闻是很容易的,但已经造成的影响基本上不可逆了,即便只有半个多小时,也足够她一辈子被人审判。 周清梵之前有想过,她如果和陆衍行在一起,遇上圈内的人,多少还是要被嚼舌根的,但那种情况,跟这样直接曝光在媒体前,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清梵虽然心理素质不错,但到底也是个普通人,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扔在舆论中心审判的事情——她大概猜得到网络上的评论会有多难听,她本人看了或许不会伤心欲绝、因此想不开,但不代表周生旸和洛甄不会。 他们年龄大了,思想也一贯比较传统,又一直在学校那样的环境里…… “我和你回去。”陆衍行说,“机票改签到商务舱,走VIP通道。” 虽然狗仔不可能那么高效率赶来这边,但保险起见,陆衍行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我爸心脏不好,他看到你可能会受刺激,要不你还是先……” “我可以不在他面前出现。”但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现在的情况都是我造成的。” 陆衍行这句话之后,周清梵低着头沉默了长达三分钟。 之后,她才缓缓地启唇,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果你研二那年来找我就好了。” 房间里无比安静,她声音虽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向了陆衍行的耳膜。 陆衍行的肩膀一僵,几乎是当下就得出了结论:“你看过邮件了。” “还没有看完。”周清梵如实回答。 “现在的重点不是它。”陆衍行说,“先吃饭,吃完出发去机场。” “如果我爸妈说的话冒犯到你,我先替他们——” “不用。”陆衍行打断了周清梵的话,“我该受的。” 第723回 我没有喜欢过陆巡止 周清梵味同嚼蜡地吃完了一份早餐,改完商务舱之后,两个人联系酒店前台叫了送机的车,等司机到位了,便带着行李箱一起下楼。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实验室的几个同事,那几个同事看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略显微妙。 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看过新闻了。 周清梵和陆衍行谁都没有开口解释,两人跟同事们颔首致意后便进了电梯。 几个同事看着电梯门关上之后,才开始小声蛐蛐。 “啊,好般配啊,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特别暧昧,我感觉真准!” “我也觉得!他们在实验室特别默契!” “我真是消息闭塞了,居然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一家人……” “网上有些评论真看得人生气,反正我坚信周经理不是那种人。” 这种新闻下面从来不少给当事人、特别是女方造谣的人,说得跟真的似的,但其实根本不了解对方的为人,而实验室这边大都是和周清梵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同事,周清梵的人品如何,他们自有判断。 —— 去机场的路上,网上的新闻已经处理干净了,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 各路社媒的热搜已经被撤了,提到这件事情的相关动态也会被限制访问,乌烟瘴气的评论区也随之消失了。 但周清梵和陆衍行都清楚,这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假象。 有些事情,删掉了不代表没发生。 所幸,来机场之后没有遭遇围堵,两人走完了流程,便一起去了贵宾区的独立休息室。 周清梵这一路上脸色都是苍白的,坐下来之后仍是如此,陆衍行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也是凉的。 机场的冷气太足了,陆衍行拿起旁边的空调毯打开为她盖到身上,周清梵回过神,习惯性地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周清梵的脑子一直都挺乱的,因为她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 周生旸和洛甄以前从未强硬干涉过她的决定,但这次的状况,也是前所未有。 周生旸的身体又不好,医生也明确说了,他不可以受刺激,如果他真的因为她和陆衍行的事儿,出了什么意外……周清梵几乎不敢往下想了。 她好像远不如想象中那么有勇气——陆夫人这一次,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她确实是成功地把她和陆衍行都逼到了绝路。 她管不住陆衍行,就让周生旸和洛甄来管她—— “昨天晚上她找过我,我猜到她会跟你父母说,但没想到这么快。”陆衍行低头看着地板,“抱歉。” “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周清梵没有怪陆衍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个想法,“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先想一下解决办法比较好,不过现在我很乱,有点想不出来……” “我来吧。”陆衍行看着周清梵,打断她的话,“你闭上眼睛休息,别考虑这件事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周清梵的眼前瞬间黑了下来,眼皮处传来一阵凉意,冰凉的触感让干涩发热的眼眶舒服了许多。 “那封邮件,你准备了多久?”周清梵闭着眼睛沉默了几分钟,冷不丁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问题一出,她便感觉到覆在眼皮上的手僵了一下。 几秒沉默后,陆衍行开口回答:“半个多月。” “我没有喜欢过陆巡止。”周清梵沉默几秒后,同他说出了这句话。 陆衍行的手指又是一僵——虽然他早就从祝璞玉的口中听过这个说法,但是,听周清梵亲口说,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从前他们因为陆巡止闹过许多不愉快,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不愉快。 当他对她和陆巡止的“感情”冷嘲热讽时,无论把话说得多么难听,她都没有对此解释过半句。 但刚刚,是她主动说的这句话。 “嗯。”陆衍行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短短的一个发音里,藏了诸多复杂的情绪。 “我应该在看完邮件之后给你个答案的。”周清梵说,“可是现在……” “不用。”陆衍行再次打断她,“解决完这件事儿再说。” 他知道父母在她心中的位置,也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的感情有多好,若是不征得周生旸和洛甄的同意,她是绝对不可能同他确定关系的。 周清梵动了动嘴唇,刚想问陆衍行问题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她动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拂开陆衍行的手,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 洛甄的电话。 周清梵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妈,我爸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还没消气。”洛甄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说:“清梵,新闻就算处理掉了,影响也会一直在,你这么大人了,好好想想吧。” “其它的等你回来再说,路上注意安全。”洛甄没有在电话里跟周清梵聊太多,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而陆衍行就坐在周清梵身边,独立休息室里很安静,他将电话那头洛甄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 周清梵和陆衍行抵达柘城的时候,是次日晚上九点钟。 陆衍行订了市中心的酒店,离周生旸住的医院不远,接机也是酒店安排的人来的。 陆衍行给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让他帮忙先把行李箱暂存到酒店前台。 周清梵原先并不想陆衍行今晚就跟她过来,但陆衍行态度很强硬,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 两人来医院的时候,周生旸已经休息了,洛甄提前接到了电话,在楼道里等着。 看到周清梵和陆衍行一同出现的时候,洛甄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简单跟陆衍行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随后,洛甄便看向了周清梵,将钥匙交给了她,“你爸睡了,我就不叫醒他了,你刚赶路回来,先回去睡一觉,正好帮我从家里拿些东西,医生说你爸还得住院观察几天。” 周清梵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要不我守着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你爸也不用人照顾,我在这里睡得也不错。”洛甄拍拍周清梵的胳膊,“快去吧,明天再过来。” “听洛老师的吧。”陆衍行垂眸看着周清梵,“你已经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第724回 什么时候开始的 经过两人的轮番劝说,周清梵终于点点头,决定暂时离开。 周清梵点头后,陆衍行看向洛甄,“我送她,您放心。” 洛甄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半晌才说出来一句话:“那就麻烦你了。” 她停在原地,看着陆衍行扶着周清梵的肩膀走向电梯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陆衍行,洛甄也是挺矛盾的。 她一直是挺欣赏陆衍行的,加上了解过他在陆家的经历和遭遇,也深知陆夫人对他和陆巡止的区别对待,之前就觉得他很不容易。 客观地说,如果没有陆家的这一层关系,洛甄是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可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旁人也不会管陆衍行和陆巡止感情究竟如何,更不会管他早就跟陆家断绝关系,只会拿着嫂子和小叔子这样的禁断关系博眼球。 洛甄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回到了病房。 她刚一进门,却发现原本病床上原本熟睡的周生旸坐了起来,洛甄短暂地惊讶几秒,很快便猜到了什么:“你醒来了?听见我和清梵说话了吗?” 周生旸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非所问:“他也来了?” 虽然周生旸并没有说名字,但凭借夫妻默契,洛甄马上就理解他说的是陆衍行了。 洛甄在一旁的床上坐下来,点了点头,“嗯,现在送清梵回家了。” 周生旸表情严肃,“不像话。” 洛甄:“这么晚了,清梵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身边有 个人才放心。” 周生旸:“有他更不放心。” 洛甄叹了一口气,看着周生旸,无奈地说,“他如果不是陆家的人,那该多好。” 只要没有这层关系,他们夫妻两人无条件地赞同周清梵和陆衍行进一步发展。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周生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别人不会管清梵当初是为什么嫁进陆家的,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在一起一天,就要被戳脊梁骨,谁能保证他们未来不会因为现在的选择后悔?我只希望她安稳过完后半生。” 周生旸是过来人了,到他这个年纪,对人性的洞悉也更透彻。 周清梵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被陆衍行吸引,爱上他,这是很正常的,但过日子和恋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恋爱上头的时候,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为了对方对抗全世界,流言蜚语也不放在眼里,可真正过起来日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呢? “哎,是这个道理,但清梵那边……”洛甄顿了顿,“女儿什么性格,你我都清楚,她很有主意,逼她也没有用。” 周生旸被洛甄说得沉默下来,大约是想不到办法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洛甄同样也没想到解决方案,她哎了一声,“明天他大约还要跟着清梵过来,到时候跟他聊聊吧——我们也得先弄清楚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陆夫人最初并没有发视频过来,她是先打的电话, 当时陆夫人在电话那头说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事儿时,周生旸和洛甄都是不相信的,孰料后来陆夫人直接甩出了证据,还说是周清梵不安于室勾引了陆衍行。 视频他们都看过了,从周清梵和陆衍行的互动里,的确能看出来两人十分亲密,可对于陆夫人说的周清梵勾引陆衍行的这个说辞,周生旸和洛甄仍然不相信。 女儿是他们教育长大的,他们不至于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比起怀疑周清梵,他们自然更倾向于陆衍行那边——虽然不想戳他的伤口攻击他,但陆衍行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出现心理扭曲的情况也很正常,陆夫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攻击周清梵,无非也是逃避责任罢了。 “不管是怎么开始的,走到现在,说明她是情愿的。”洛甄思考了一会儿,又想到了这一点,情不自禁地揉起了额头,这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一点。 —— 翌日早晨八点半,周清梵带着洛甄让她收的东西出了门,在楼下和陆衍行碰了面。 陆衍行打车来接她的。 周清梵拎着东西上了车,和他一同坐在后座,从小区到医院的路上,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衍行也自觉地没有打扰她。 过了十来分钟,司机将车停在医院,陆衍行帮周清梵拎着那只旅行包,和她一起走向了住院区。 私人医院人流量不大,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对陆衍行说 :“我爸应该很生气。” 陆衍行“嗯”了一声,“你别说话,都交给我。” 两人刚沟通到这里,电梯已经停了,陆衍行撑着门,示意周清梵出去。 两人并排走向了病房。 进门之前,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 周清梵和陆衍行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周生旸一个人在,他刚刚吃过早饭,洛甄出去扔垃圾了。 周生旸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前,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之后,一贯温和的脸上满是厉色。 周清梵被他的表情弄得心脏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爸”。 她叫完之后,陆衍行也紧跟着同他打招呼:“周教授。” 周生旸看了看陆衍行手里的东西,指了指沙发,示意他放那里。 陆衍行点点头,立刻照做。 放下东西后,他又回来站到了周清梵身边,两人虽然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但陆衍行的行为已经将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 周生旸也没有拐弯抹角,他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周清梵那里,开门见山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教授,和她无关,是我先动的心思。”陆衍行同样也采取了直接措施,“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的局面,责任都在我。” 他一鼓作气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能跟您单独聊聊么?” 周清梵没想到陆衍行会提这个要求,她蓦地侧目看向了他,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周清梵刚要开口阻拦, 周生旸已经先一步表态:“可以,清梵,你联系你妈,陪她去超市一趟。” “爸。”周清梵怎么可能放心就这样走,“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有我的责任,您一起问吧。” “你不用急,我们一家人多的是时间聊,”周生旸说,“先跟客人聊。” 客人。 周生旸这两个字,立场和态度已经非常鲜明。 第725回 如果我解决舆论 修养使然,周生旸不可能对着陆衍行说出过分难听的话,他也不是一个会发脾气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会掩藏自己的态度。 周清梵可以想象,周生旸和陆衍行的这次谈话会说些什么,她也担心陆衍行应付不了。 周清梵准备找理由留下来,还没开口,陆衍行便同她说:“周教授说得对,我先跟他聊吧。”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递给周清梵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好了,清梵,你先去吧。”这时,周生旸又催促了一句。 周清梵被两人接连催促,最后只能先暂时离开病房,关上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回来的洛甄,母女两人便一同下了楼。 病房内。 周清梵走后,周生旸从病床上起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同陆衍行说:“坐下聊吧。” 陆衍行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后,在周生旸对面坐下。 病房里很安静,两人四目相对,陆衍行迎上周生旸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也是他先开的口:“是我主动的,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儿。” “现在不是计较谁主动的时候,你们纠缠在一起就是错,事情已经闹大了,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周生旸虽然反对,但情绪是很稳定的,他深知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时候想解决办法才是重中之重。 “年轻人感情上头容易冲动,我理解,但两人在一起,靠着这份冲动走不长, 你们一辈子都要承受来自外界的舆论压力,你有这个自信么?”周生旸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还有,你母亲能接受么?” “我的决定和她无关。”提起陆夫人,陆衍行的目光冷了几分,“如果她之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她的态度不代表我的态度,我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天真了些。”周生旸揉着额头,略显无奈:“外人可不会管这么多,即便你公开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你是陆家人的事实,血缘摆在那里,这些道理你肯定懂。” “作为个人来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魄力,但作为清梵的父亲,我不想看她再在婚姻大事上冒这么大的险了,我和她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希望你理解。”周生旸虽然是在反对,但全程没说很难听的话,态度也是极好的。 他在很生气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语气,陆衍行看着他这样子,也想起了过去的周清梵——很明显,她的作风和性格,跟家庭环境脱离不了关系。 她拥有这样的家庭和父母,所以永远都不会歇斯底里、自暴自弃。 “我理解。”陆衍行双手交叉在一起,垂下眼睛,声音低哑,“我配不上她。” 周生旸:“这倒没有,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家庭环境没得选择,周生旸也大概知道陆衍行在陆家的处境,一个为了救自己的兄长出世的 孩子,出生之后也不受父母重视,能发展能今天这样子,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周生旸一直很欣赏陆衍行,客观地说,如果没有陆巡止在先,他会愿意看见周清梵和陆衍行走到一起——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曾经的叔嫂关系,是横亘在两人之间跨不过的鸿沟。 “我不想放手。”陆衍行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启唇说出了这句话,声明自己的立场。 周生旸听见后,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中隐约透着不满,“成年人做事,要深思熟虑。” “我比陆巡止先认识她。”陆衍行抬起头来看着周生旸,“那年暑假实验室,我胃病发作,她给过我药。” 周生旸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和她在一起了。”回忆起来当年的心境,陆衍行的声音不可避免地艰涩,“但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没有去打扰她,她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 “后来她就和陆巡止一起回家了。”即便现在已经知道周清梵从未喜欢过陆巡止,但提起这件事情,陆衍行的情绪起伏依然很大,他一度说不下去,停了几秒平复呼吸,“我尝试过放手了,可她结婚之后过得不好。” 周生旸:“她和陆巡止结婚是因为……” “为了拿回你当年被陆氏扣留的实验数据。”陆衍行接过周生旸的话,“我知道。” 周生旸叹了一口气,在这件事情上,他非常自责。 “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以为她为了陆巡止可以无条件地受委屈。”陆衍行说,“我很嫉妒,因为嫉妒,我对她做过不少过分的事儿。”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去找她,”陆衍行揉了揉眼睛,“这次,我不想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了。” 周生旸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次难得地没有接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陆衍行的态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周生旸也从未怀疑过陆衍行对周清梵的用心——就算他没有做这番解释也是如此。 不过,周生旸没有想到,陆衍行竟是从研二那个暑假就喜欢上周清梵了。 算一算时间,有八九年了——这期间,他们两个人都各自经历了一段婚姻。 陆衍行的那段婚姻,周生旸没问过,但离婚的时候他看到了相关新闻,是陆夫人对外宣布的,不用想也知道,联姻也是陆夫人的意思。 虽然接触不多,但周生旸很清楚,陆夫人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陆衍行如今和陆家“断绝”关系,想来也是因为这个。 “我说再多漂亮话也没有用,只恳请您能给我一个机会。”陆衍行起身,朝着周生旸鞠躬,“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不让任何人和舆论伤害她。” “舆论不是你能控制的。”周生旸看着陆衍行,“就算现在新闻压下去了,非议也不会少——你想过解决的办法么?” “有。”陆衍行笃定地回 了一个字。 他的态度和回答都在周生旸的意料之外,但听着他胸有成竹的口吻,周生旸的眉心跳了跳。 “如果我解决了舆论问题,您是不是就会给我这个机会?”陆衍行开口向周生旸确认。 第726回 如果有孩子呢 周生旸在跟陆衍行谈话之前,并没有思考过“解决舆论”这个问题,至少在他这里,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舆论的。 不过,如果陆衍行真的能够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了——陆夫人曝光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也是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用舆论倒逼。 周生旸之前跟陆衍行接触的时间不短,陆衍行其实是很合他眼缘的人,他从未对他的人品和能力有过质疑,周清梵既然愿意顶着被非议的风险跟他纠缠在一起,也足以说明对他的感情是很深的。 周生旸沉默着思考了几分钟,最后给出了答案:“等你解决好了再来谈。” 陆衍行微微颔首,“好,最多一周。” 不等周生旸询问,他已经主动报上了时限,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有把握,这也不禁让周生旸产生了好奇心——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当然,好奇归好奇,周生旸并没有去追问。 “听他们说,你之前一年都在瑞士,”周生旸问陆衍行,“这期间你们也有联系?” 陆衍行摇摇头,“没有。” 他实话实说,“我离婚之后,就跟她没有联系了。” 周生旸算了一下时间,那岂不是有三四年了? “那你们现在……?” “敬斯婚礼的时候我回来的,”陆衍行说,“恒通实验室有个特效药的新项目,我留下来帮忙。” 他这么一解释,周生旸也就了解了— —特效药的新项目,之前他也跟周清梵讨论过,她对于这个项目是有些焦虑的,陆衍行有经验在先,加入实验团队后应该能提供不少帮助。 “我对她很认真。”陆衍行沉吟片刻,再次同周生旸声明自己的立场。 —— 周清梵跟洛甄来了超市,但整个过程都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医院的事儿。 好几次,洛甄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及时回复。 洛甄看着周清梵心猿意马的模样,也晓得她是为了什么,轻叹一口气后,洛甄直接问她:“担心你爸为难他么?”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回过神来,先点头,之后又摇摇头,“也没有,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考虑。” 周清梵从小到大都跟父母关系和谐,就算有分歧点的时候也不会大吵,他们一家三口向来是相处非常和谐的,在陆衍行这件事情上,她也完全理解父母的出发点。 洛甄“唉”了一声,“如果他不是陆家的人,我和你爸不会拦着你,可是清梵,你也清楚,你跟他一起……外面的声音少不了。” “你们现在感情深,不在意,但以后呢?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放在心上么?我和你爸也都到了退休了年纪,了不起就捂上耳朵当没听见,可以后,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呢?” 听见洛甄的最后一个问题,周清梵的心口一紧,手蓦地抓紧了购物车,掌心渗出了一层汗。 ……孩子。 若不是洛甄这样 问,她一时半刻还真考虑不到这个问题。 是啊。 就算父母这边松口同意她和陆衍行在一起了,以后他们有了孩子……也要让孩子面对这场舆论风暴么?让别人指着孩子说:你妈曾经是你爸的嫂子? 她可以不考虑自己,也妄图说服父母,可她无法自私地去不考虑孩子。 如果她和陆衍行真的能走到一起,是一定会有孩子的,周清梵从前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孩子,经历了那一次的失去,加上这几年里和祝璞玉两个孩子的相处,她渐渐开始对“母亲”这个角色有了期待。 她没有想过“不要孩子”这个选项,可在带孩子来这个世界之前,她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洛甄的这个问题,成功地把周清梵问住了,她答不上来,绞尽脑汁都答不上来。 见周清梵答不上来,洛甄又说:“你们的身份摆在那里,没办法的,除非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否则,就算我和你爸松口同意,你们也不一定走得到最后,你已经吃过一次婚姻的亏了,妈希望你这次谨慎再谨慎。” “……明白。”周清梵点点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父母的出发点。 因为洛甄的这番话,周清梵不禁重新开始思考她和陆衍行之间的问题,心情也愈发地沉重。 —— 周清梵和洛甄回到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周生旸一个人在了,周清梵逡巡一周都没有找到 陆衍行的身影,她尚未收回视线,就听见周生旸说:“不用找了,我已经让他先回去了。” 听见这句话,周清梵停止了寻找,目光转向了周生旸。 “你们聊什么了?”洛甄将购物袋放下,随口问了周生旸一句。 周生旸没有正面回答洛甄的问题,而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洛甄坐过来。 洛甄点点头,上前坐到了周生旸身边,两人几十年夫妻,默契十足,无需交流,洛甄便能猜到周生旸此时的用意,“清梵,你也坐。” 周生旸刚刚跟陆衍行聊完,现在这是要和周清梵聊了。 周清梵在得知陆衍行离开之后,便猜到了这点,她点点头,走到另外一张小沙发前坐下来。 周清梵刚刚坐定,就听见周生旸问:“你考虑清楚了?认真的?” 他没提是什么事情,但周清梵听得懂,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那你就应该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未来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需要承担的压力。”周生旸说。 周生旸一提这个,周清梵立刻便想起了洛甄方才在超市时说过的话,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喉咙忽然被堵上,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想点头,脖子也僵硬得动不了。 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她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 “所以,还是没考虑清楚。”周生旸一眼便洞穿了周清梵的心理活动。 “我无所谓的。”周清梵吸了一口气, 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但是如果以后有了孩子……” “你现在担心孩子会被戳脊梁骨,跟我和你妈对你的担心是一样的出发点。”周生旸说,“做父母的,都不希望孩子受人非议。” 周清梵沉默地点头。 “我对陆衍行这个人没有什么意见,如果他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会考虑同意你们在一起。”周生旸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同她说了条件。 第727回 证据 解决这个问题? 周清梵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蹙眉,她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解决办法,压下去消息,似乎是仅有的一条路了,难不成还要一个个去跟别人解释么? 何况,就算说了,旁人也不会相信,她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周生旸看到周清梵皱眉,便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便继续说:“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反复出现,它迟早会成为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与其最后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欢而散,不如不开始,你说呢?” 周清梵无法反驳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只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这个问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洛甄也有同样的疑惑,她方才思考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人们只信他们看见的,解释是没用的。” 周生旸:“这是陆衍行应该考虑的问题。” 他的声音和表情都透着厉色,“倘若他连这件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他凭什么要求我们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他?” 洛甄:“……那你刚才是跟他聊这个了?他有办法么?” 周生旸摇摇头,“他怎么回答不重要,往后看吧。” 周清梵认真地品读了一下周生旸的话,得出了些信息——听起来,陆衍行似乎是向周生旸承诺了会解决舆论的问题?可他要怎么解决?之前来的路上,也没听他聊过这件事情。 周清梵决定一会儿联系陆衍行问问他, 但现在的重点在于—— “如果这个问题了解决了,您是不是就不再反对我选择他?”周清梵向周生旸求证。 周生旸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轻笑了一声,周清梵和洛甄都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笑。 周生旸也没有过多解释,笑过之后,对她说:“等问题解决了,你们再来找我谈。” 虽然周生旸没有松口,但凭借周清梵对他的了解,可以肯定,他这样说,基本上就等于肯定了她的那个问题。 “好。”周清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 周清梵在医院陪着周生旸和洛甄吃了午饭,二老有午休的习惯,他们睡下后,周清梵便离开了病房,出来的同时,给陆衍行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周清梵:【在哪里?我去找你。】 陆衍行:【酒店。】 周清梵:【好,我爸妈午睡了,我现在打车过去。】 陆衍行:【嗯,等你。】 医院附近很好打车,周清梵刚到门口就打到车了,不过十分钟,便来到了酒店楼下。 周清梵刚停在陆衍行的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陆衍行已经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周清梵对上他的眼睛,迈步走进去,“你吃午饭了么?” 陆衍行摇摇头。 周清梵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书桌上正在运行的电脑,猜测他应当是忙着处理工作了,“我给你叫个外卖吧。” 说着,她便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陆衍行也破天荒地没 有拦她。 点好外卖,周清梵才放下手机问陆衍行:“我走之后,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衍行没有详说:“大概就是你想得到的那些。” 周清梵:“你是不是跟他承诺了你会解决这些问题?” 她挡在陆衍行面前,抬眸看着他,“你打算怎么解决?如果你有办法的话,不要瞒着我。” 决定带他回柘城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和他“并肩战斗”的准备。 她不希望做那个被蒙在鼓里、坐享其成的人。 陆衍行听完周清梵的话以后,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两三分钟,之后,他才缓缓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到书桌前。 陆衍行直接按着周清梵坐到了自己腿上,手臂环着她,将电脑拉到了两人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在控制板上划动了两下,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份PDF文件,周清梵的视线飘过去,定睛一看,肩膀蓦地僵住,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陆衍行脚下用力,将椅子往前挪了一些,修长的手指点着键盘,继续往后翻。 PDF里有很多照片,照片的男主角都是陆巡止,女主角的脸却没有一个是固定的——没错,这些是陆巡止的“出轨证据”,照片下方的日期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他跟周清梵婚姻存续期间发生的事儿。 周清梵早就知道陆巡止在外面有女人,她不怎么在意,因此并未去深究过,但她也的确没有想到,陆巡止竟然可以 找十几个不重样的……看完这么多照片,周清梵有些反胃。 照片之后,是陆巡止的银行转账记录,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的截图——里面的污言秽语也是不堪入目,其中几张是陆巡止和他朋友的聊天记录,里面提到了周清梵。 【娶她就是因为她好拿捏,能为我创造价值,不送她去陪男人,怎么价值最大化?】 【她这样的,那些老板调教起来才有成就感。】 看到这几段聊天记录,周清梵立刻回忆起了陆巡止当初对她的种种逼迫,干呕了一声。 她恶心陆巡止,可也无法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如果不是她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利用他,也不会搭上自己的那么多年。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干呕,便将文件最小化,双臂缠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去观察她的脸色。 “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周清梵平复了一下呼吸后,问他。 从他们被陆夫人撞上到现在,也就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齐全的资料? “出轨的照片,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有了。”陆衍行不疾不徐地同她解释,“聊天记录么,他在办公室留了平板和手机,我破解了密码。” 所以……陆巡止去世的时候,陆衍行就已经掌握这些证据了? 至于为什么不公布,周清梵心里大概有数。 想到这里,周清梵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手紧紧地抓住 他的小臂,心口有细微的疼痛袭来。 他在那个时候,还在为了陆夫人和陆家做打算。 可他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公布这些资料,舆论可能会反转。”陆衍行询问周清梵,“你会介意么。” 虽然这些资料里没有太多周清梵的隐私,但公布之后,也难免引起大家对她的讨论,同情、可怜,甚至是嘲讽,都有可能。 第728回 反转 周清梵此前已经在祝璞玉和温敬斯的事情里见识过舆论的力量,她也猜得到,这些资料公布之后,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情她,一定有小部分的人,是会借着陆巡止出轨的事儿嘲笑她看不住男人的。 网络上从来不缺这种说风凉话的人。 不过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周清梵也不介意因为陆巡止的事情被嘲笑。 除了嘲笑的这小部分,绝大部分人会同情她,当然她也不需要同情,只是需要“证明”,陆巡止出轨在先,还要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再对他死心塌地。 “我不介意。”周清梵思考了一下舆论可能有的几种走向,之后郑重其事地抛出这四个字。 末了,她又接话:“如果需要我配合,可以申请一个账号发声明——” “不用。”陆衍行摇头拒绝了她。 就算要发声明,也应该是他这边来发,他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出现,网络世界什么人都有,他不想看见她的评论区乌烟瘴气。 关于公开证据之后的一系列操作,方才陆衍行已经跟温敬斯在线上商讨过了。 温敬斯已经安排好了公关团队,随时待命。 问过周清梵的想法之后,陆衍行便联系了公关团队的人,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证据资料发出去。 陆衍行跟公关团队的人联系完以后,外卖正好到了,周清梵和他一起坐下来。 那边的人反应速度很快,这顿饭吃完 的时候,各大媒体平台已经出现了那份PDF文件里的内容,陆巡止婚内出轨的照片,以及他要求周清梵去陪别的男人的聊天记录,再次引爆了舆论。 在此之前,舆论对于周清梵的评价是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甚至还有一些无底线的荡妇羞辱,陆巡止生前形象经营得好,互联网上不少他的拥趸,当初陆巡止不顾陆夫人反对娶了周清梵,周清梵却不知好歹地“背叛”了他,一提起陆巡止,少不了人他替他遗憾、义愤填膺。 但这些证据砸过来的时候,这部分人沉默了,之前跟风的人则是彻底扭转了态度——互联网的风向从来都是如此。 比起陆巡止出轨的那些照片,更让人愤怒的是他要把周清梵送给其他男人的聊天记录。 字里行间没有任何对周清梵的尊重,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物品。 【我他爹的终于知道周为什么要出轨了,谁家好人把自己老婆送别的男人?恶心死了。】 【好家伙我真是瞎了眼了,昨天晚上还在骂周呢,小丑竟是我自己?】 【姐妹们,懂了吧,女人出轨多半是被逼到极限了,周只是出轨,是我,我捅死他了。】 【老天有眼,车祸去世就是遭报应了吧!】 【从没骂过周,周和前小叔子的视频不是最近的么,美女离婚了想干嘛干嘛,少管。】 【有幸看过全网删的视频,那不就是正常小情侣谈恋爱?该说不说,周和 前小叔子挺配的,比跟她前夫配。】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也觉得周和前小叔子配,之前在某个大佬的酒会凑热闹的时候看见过他俩,当时貌似前夫死了没多久。】 周清梵拿着手机刷着看了十几分钟下面的评论,内容比她想象中要和谐得多,至少目前看下来没有出现冷嘲热讽。 当然,这可能是温敬斯和祝璞玉公关之后的结果。 周清梵本人虽然对于控评的行为没好感,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是很有效果的,如果是从未了解过这件事情的人点进来,评论区前排就是第一印象。 同样,周生旸和洛甄那边看到这些,态度也会不一样。 —— 周生旸和洛甄午睡起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新闻。 各路软件轮番推送,堪称信息轰炸,想不看见都难。 周生旸和洛甄开了平板,夫妻两人坐在一起打开了新闻,看到陆巡止和不同女人的亲密照之后,两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凝重。 但这都不及看见后面聊天记录时的刺激—— 周生旸和洛甄早就知道陆巡止婚内对周清梵算不上特别好,出轨的照片,他们看了虽然愤怒,但并不觉得意外,可是后面的这些—— 如果陆巡止真的做了聊天记录里说的这些事儿,那周清梵在这段婚姻里,究竟承受了多少? 被曝光的聊天记录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没被公开的呢? 而周清梵是为了拿回实验资料才跟陆巡止结婚的 。 周生旸抬起手来抚着心口,艰涩地开口,“是我耽误了清梵,如果不是因为实验……”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先不要自责。”洛甄宽慰了周生旸一句,随后便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周清梵,“我先让清梵回来。” 有些事情,他们需要当面聊一聊。 洛甄刚刚解锁手机屏幕,微信还没打开,就收到了微博的推送—— 【陆衍行开通微博回应相关新闻】 看到推送标题,洛甄立刻点进去微博。 陆衍行微博是五分钟前发的,因为这件事情热度高,短短五分钟,已经有了上千条评论。 洛甄没看评论区,先仔细看了陆衍行的回应。 他的微博是为了这件事情新注册的,只有这一条博文。 【陆衍行V:针对私生活做出如下回应:陆巡止离世后,我接任陆氏职务期间,得到周清梵女士的帮助提点,单方面动心并对她展开追求,直到今年五月初,才正式确定关系。在与陆巡止婚姻存续期间,周清梵对婚姻忠诚,承受了陆巡止出轨以及他提出的各种不合理需求(未遂),并在他去世后守孝五年,已经仁至义尽。单身男女,自由恋爱,本不应该受身份束缚,但碍于重重阻碍,本人已经于20XX年正式从陆氏离职,并与陆家断绝联系,望知悉。】 陆巡止的这条回应很有水平,篇幅不长,简洁明了,直奔主题,该直接的地方很直接,该委婉的地方也很 委婉。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看了这篇微博,不难得出结论:先前的视频和网上对于周清梵的谩骂攻击,是陆家那边出手的——大约是逼两人分手无果,便想用这种方式来制造两人之间的矛盾。 陆衍行的这条微博里,最让洛甄动容的是他的那句“单方面动心”。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第729回 美强惨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两个人既然能走到一起,那感情一定是相互的,陆衍行在声明里头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维护周清梵。 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找到一个能为她承担压力的伴侣,在这一点上,陆衍行显然是做到位了。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周生旸看到洛甄拿起手机半晌都没反应,便去询问状况。 洛甄听见周生旸的声音后,回过神来,顺手将手机递给他,“衍行发了回应,你看看。” 周生旸闻言,立刻接过了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陆衍行新鲜出炉的微博,眼下距离发布过去了十分钟,下面的评论一路涨,已经到了四千多条。 陆衍行的微博内容不长,周生旸很快就看完了,看完微博,他微微抿了抿嘴唇,又去翻评论区—— 【好有魄力一男的,敬你是条汉子!】 【我阅读理解没出问题的话,昨天的新闻是陆家那边为了拆散他俩曝光的?】 【断绝关系挺好的,支持。】 这条评论下面很热闹,不少人问层主为什么支持。 层主回复:【前陆氏中层,勉强算半个圈内人吧,陆经理在陆家和陆氏都没什么地位,要不是陆巡止意外去世,他都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圈外人不知道吧,他接管陆氏之后也就是个傀儡的角色,股份都在陆夫人手里,陆夫人纯纯把他当工具人,听说当年要二胎也是因为大儿子有血液病,两个儿子区别对待 不要太明显,陆经理真的挺惨的,当初联姻对象也是陆夫人给他找的。】 【卧槽……这是什么人间美强惨男主,爹不疼娘不爱buff叠满了。】 【真是这样的话,陆还挺善良的,要我早就发疯了,还听她的话?大家一起毁灭吧!】 【该说不说,陆挺惨的,他应该挺挣扎的,明知道亲妈把他当成工具人,但又忍不住想得到亲妈的关注,陆夫人真是个狠人。】 周生旸看完这条评论之后,便放下了手机,洛甄这时开口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的解决这件事情了,现在新闻评论里,几乎没有讨论清梵的了。” 就算有,基本上也是理解和同情的声音——舆论的大方向都在声讨出轨的陆巡止和一碗水端不平的陆夫人。 “老周,你要不要让他们试试?”洛甄看向周生旸,“目前看来,衍行还是挺有担当的,这件事情他处理得不错,如果他一直这样,清梵和他在一起,我倒也放心。” 周生旸若有所思,脑子里回味着陆衍行发的那条微博,沉默良久后,淡笑了一声,“确实处理得不错。” 周生旸想过陆衍行有处理办法,但没料到他能在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多证据——这些证据必然不是这几个小时里收集到的。 他应该是早有准备。 陆衍行是个很细心的人,其实早在他研二待柘城实验室的的时候,周生旸就有想过,希望周清梵日后找个类 似于陆衍行这样的伴侣。 只是当时周生旸的想法只停留在这个阶段,那会儿周清梵尚未毕业,他也没有真的想过介绍两人认识,没想到时隔经年,他们竟然真的走到一起了。 周清梵既然肯在新闻曝光之后还把陆衍行带回来,就足以说明她是深思熟虑过的。 “衍行挺不错的,比他哥哥好多了……”洛甄想起来陆巡止,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了不满,“太滑头的人,虚伪,一看就靠不住。” 洛甄一直都不是很喜欢陆巡止,当年见的第一面,她就觉得陆巡止这个人过于圆滑,巧舌如簧,甚至有些虚伪。 洛甄常年待在学校,接触的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单纯,她反而会更欣赏在人际关系中“笨拙”一些的人,比起陆巡止,陆衍行给人的观感就好很多,起码真诚。 —— 媒体曝光的资料,以及陆衍行发布的那条声明,直接将陆氏和陆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陆夫人看着陆巡止出轨的那些照片,以及聊天记录,死死地攥着手机。 这些东西,当初陆衍行已经拿出来威胁过她一次了!他竟然真的会绝情到把这些东西交给媒体,为了一个女人—— 还有他的那条声明,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他和周清梵的关系是陆家为了拆散他们而曝光的。 他甚至还直接说了已经和陆家断绝关系这种话…… 这一切都是周清梵造成的。 陆衍行以前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一,他 就不会说二,如果不是周清梵,陆衍行现在早就听着她的安排重新联姻了! 负面新闻缠身,当天收盘,陆氏的股价创了新低。 翌日开盘不到三个小时,陆氏的股票跌停了,好几个项目都临时叫了停,陆氏办公楼下成群结队地蹲着记者,随便路过一个员工,都可能被拉住采访,高管更是不用说。 陆夫人中午的时候来了公司,刚一下车,便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记者缠上她,问的几乎都是陆衍行和周清梵之间的问题,陆夫人全程黑着脸,拒绝回答,在保安的护送下进了电梯。 —— 发布完声明的第二天中午,陆衍行再次来到了医院,跟周生旸和洛甄见了面。 他进来的时候,周清梵也在,他们一家三口正准备吃午饭。 周生旸看到陆衍行来,脸色如常,并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只是问了一句:“吃饭了么,没吃话添双筷子。” 陆衍行听到周生旸这么说,心中对他的态度已经基本有数,他点点头,“谢谢周教授。” 周清梵给陆衍行添了一双筷子,之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周生旸和洛甄坐在对面,看到这一幕之后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没说多余的话。 “新闻和你的声明我都看过了,”无需陆衍行开口,周生旸已经率先直奔主题,“这个处理方法我和她妈都还算满意,所以,你们暂时可以交往试试看。” “更进一步的发展,日后再 看。”周生旸实话实说,“暂时不用考虑结婚。” 陆衍行“嗯”了一声,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已经十分知足,“谢谢周教授,洛老师。” “对了,你母亲那边……”洛甄想起来早上看到的新闻,欲言又止,“她联系你了么?” 第730回 邮件看完了么 陆夫人现在日子应该不好过,陆氏股票跌停,她被大批记者尾随、骚扰,而陆衍行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人在这种时候难免会想起来亲人。 “她的事情,陆家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管了。”陆衍行对洛甄说,“您可能会不理解我的态度。” “没有,理解。”洛甄摇摇头,否认了陆衍行的话,“你这些年也不容易。” 比起陆衍行,洛甄更不理解的反而是陆夫人,都是做母亲的,同样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区别对待到这种程度? 很难想象陆夫人是怎么考虑的。 “以后工作上有什么计划么?”周生旸出面结束了这个略显敏感的话题,问起了陆衍行工作的安排,“你在恒通的实验室待多久?结束之后还回瑞士么?” 陆衍行点点头,“要回去一趟,不会很久。” 他知道周生旸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公司在国内也有业务,严格意义上说,不需要我长期待在总部办公,以后大部分的时间应该都会在北城。” 周生旸“嗯”了一声,听见这个答案之后,轻松不少。 虽说做父母的不应该限制孩子的发展,但周生旸并不是很希望周清梵为了陆衍行放弃国内的一切跟他去瑞士——她在北城的事业刚刚起步,正是要迎来辉煌的阶段,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属实不值得。 况且,好的伴侣,也不会让她面临这种选择。 幸好,陆衍行的答案 是能够让人满意的——周生旸也再次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他。 这顿午饭吃得挺和谐的,虽然是在病房,但吃出了家的感觉。 周生旸和洛甄对陆衍行的态度都还不错,特别是周生旸,周清梵以为他不会那么快松口的,没想到他不仅松口了,还跟陆衍行聊得挺开心的。 这顿饭下来,反而是周清梵没得到什么说话的机会,不过她本身就话少,对此也不是很介意。 午饭之后,周生旸去做了个心电图检查,结果已经没什么异常了,便计划在明天出院。 “你们还没买回去的机票吧?”周生旸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能待几天?在柘城转转吧。” —— 实验室的假期还有四天,周清梵和陆衍行在柘城待了三天,赶在开工的前一天回了北城。 两人坐的是早班机,五点钟起飞的,落地的时候才八点半,机场还没什么人。 陆衍行直接跟着周清梵去了景悦华府,打算今天就住在她的公寓。 如今两人的关系早已公之于众,周清梵自然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赶航班起了个大早,两人都困得不行,回到公寓之后先补了个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钟才起来。 周清梵醒来之后便去收拾行李箱,陆衍行躺在床上看着她在衣柜前整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收我的么?” 周清梵愣了一下,回头看他:“嗯?” 陆衍行:“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周清梵倒也不至 于听不懂,她试探性地问:“你要住我这里?” 陆衍行:“你不愿意。” “没有。”周清梵摇头否认,她当然没有不愿意,只是觉得她这边跟他的公寓比起来有些小,设施方面也差了一些,怕他住不惯。 “那我帮你把衣服也收一下吧。”周清梵很自然地走到客厅,将陆衍行的行李箱也带了进来,开始替他整理。 陆衍行的行李箱里有几件脏衣服放在单独的布袋里,周清梵顺手拿出来和刚刚理出来的需要清洗的衣服规整到一起,然后抱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把衣服一并放进了洗衣机里。 陆衍行下床跟在周清梵身后,看着她弯腰打开洗衣机的门把衣服塞进去这个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现在却真实地在他面前上演,甚至,以后每天都可以看见。 周清梵转身看到陆衍行站在门口,冲他微笑了一下,“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饿了,凑合对付一下吧。” 陆衍行:“我来吧。” 周清梵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在冷柜里翻出了饺子,就决定吃这个了。 之前陆衍行也煮过饺子,周清梵便放心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等锅开的时候,陆衍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周清梵,随口问她:“邮件你看完了么。” 周清梵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他。 对,邮件—— 最近几天事情太多, 她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 陆衍行的那封邮件字数实在是太多了,她只看了前面的两部分,剩下的还没看。 前几天在柘城一直在解决舆论,后来又陪周生旸和洛甄,这封没读完的邮件也被抛到了脑后。 “我现在看。”周清梵立刻动手打开了邮箱。 陆衍行起身,“哦,我去煮饺子。” 周清梵没有从上次断掉的地方接着看,而是从开头的位置重新读了一遍。 因为前面的两部分内容已经读过了,所以浏览的速度比较快。 很快就读到了第三部分——陆巡止去世、他们发生关系的第一个晚上,一直到他离开北城。 这期间时间跨度有五年,也是整封邮件里占据篇幅最长的一段,粗略估计有四千多字的内容。 周清梵依旧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句地读,也在尝试着代入陆衍行当时的状态和心境。 不知道真相前,周清梵一直以为陆衍行在陆巡止去世后那样对他,是出于对陆巡止的嫉妒,想要抢走他的所有物。 但现在她不会这么想了,再看陆衍行的邮件,更不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 他的表达不煽情,也没有渲染夸大的成分,可是她却读得鼻头发酸、眼眶也不知不觉湿了。 【想用这种办法逼你离开,陆巡止不值得你耽误时间,我很嫉妒他,活着死了都能得到你的优待,那时在钻牛角尖,对自己偏激的想法深信不疑。】 【我猜你在找自己的责任,不 用找,就算你那时和我说你不爱他,我也不会相信,都是我的问题,在对你动心之前,我还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现在或许也不是,我会尽力而为,给我一些时间)。】 看到这里,周清梵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来,便看到了陆衍行往锅里下饺子的背影。 第731回 过分可爱 前几年,周清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陆衍行之间会有这么一他不是完整的人,但没有那么重要——她看到他在为了这段关系变成一个完整的人,这才会让她心安。 周清梵之前也不觉得陆衍行和她有多合适,但在这一刻,她觉得他们是全世界最合拍的人。 周清梵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视线盯在陆衍行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过,一直到他煮好饺子端上来。 周清梵把陆衍行的邮件转存下来,蓝牙连了家里的打印机,将陆衍行写给她的邮件打印了出来。 周清梵在读书的时候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中学那个阶段,无论是在柘城还是后来转学到北城,对她有好感的异性都不少,不过,收到的情书,周清梵从未仔细看过。 用祝璞玉和尤杏的话说就是,她在男女关系方面没有开窍。 曾经周清梵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开窍”,但是谁能料到,如今的她竟能有如此“神速”的进步? 陆衍行的这封邮件很长,堪比一篇论文了,周清梵很清楚他在这方面有多认真、严谨,完全可以想象他是经历了多少准备、熬了多少大夜才写好的。 初步估算,他应该是在和祝璞玉见面谈过话之后就开始写了。 陆衍行煮好饺子端过来的时候,周清梵刚好看完邮件放下了手机,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便撞到了一起,周清梵露出一抹笑,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 “我看完了。” 陆衍行“嗯”了一声,将筷子放到她手边,“吃吧。” “谢谢。”周清梵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和陆衍行道谢。 陆衍行在周清梵对面坐了下来,两个人开始吃这顿迟到的午饭。 周清梵夹了一个饺子,小口咬开,咽下去之后,毫不吝啬地称赞他:“你煮得很好吃。” 陆衍行被周清梵的这句话逗笑了,“又不是我包的。” 周清梵:“你包的话也会很好吃,凭你的学习能力,做什么都不会差的。” 她这句话说得极其诚恳,听不出任何恭维吹捧的意思。 周清梵向来也不会走这些场面流程,她夸他的每一个字,都是最真实的想法。 陆衍行也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听完之后,耳朵不可避免地红了——他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好像也不是一个很擅长恋爱的人,遇到这种夸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试试么?”憋了半晌,陆衍行终于憋出了一句回复。 周清梵:“等冰箱里的饺子吃完了试试吧,今天不用了,好好休息吧,要上班呢。” 陆衍行:“嗯。” 周清梵:“你有需要洗的衣服么,等下我一起扔洗衣机。” 陆衍行:“我来吧。” 周清梵:“好的,那我一会儿去趟超市买东西。” 陆衍行:“嗯。” 或许是还没有适应这种相处模式的缘故,每次跟陆衍行谈起这种日常分工的话题,周清梵都会莫名地恍惚,明明是再 寻常不过的对话,她却总是能从中品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胸腔和心脏被某些感情充盈得满满当当的。 她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做恋爱的力量,难怪那么多人会为了爱情前仆后继。 …… 周清梵和陆衍行分工明确,吃过饭之后,一个去超市买东西,另外一个留下来洗衣服。 走之前,周清梵将打印机那边打出来的一叠“论文”整理好放在了书桌上。 周清梵这趟超市来回用了两个多小时,她回来的时候,陆衍行正好在客厅的阳台晾衣服,一进来就看到他忙活的身影,周清梵的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停住。 陆衍行也听见了她的动静,将手里的最后两件衣服挂完,他便快步从阳台走过来。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陆衍行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两个大购物袋,只看着都觉得沉。 “我一个人也提得动,就几十米。”周清梵解释了一句。 陆衍行:“那你力气挺大的,希望你其它时间也有这个力气。” 周清梵:“……”她应该没理解错他的意思吧? 陆衍行冷不丁地来一句荤话,周清梵一时没招架住,哽了半天没答上来,陆衍行看着她略显错愕的模样,淡淡地笑了笑,拎起两个购物袋去了餐厅。 周清梵反应过来之后跟了上去,两人一起把买的东西归置了一次。 两个购物袋很快见了底,陆衍行拧了拧眉,“其它东西没买到么?” 周清梵走之前问了他 需要什么,陆衍行说了需要睡衣、牙刷和毛巾这类日常用品——他之前来过夜的时候,她这边就没有这些东西。 按说周清梵专程问过他,应该不至于转头就忘记他的话。 陆衍行猜测应该是没买到,“我再去——” “你说的那些,家里都有的。”周清梵轻声打断了陆衍行的话,“等下我给你拿出来就好了。” 陆衍行的表情僵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沉了下去。 周清梵也没料到他会忽然变脸,有些茫然,正要开口询问他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陆衍行忽然说:“我不用别人用过的。” 他这话一出,周清梵瞬间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之前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他就耿耿于怀介意了很久,今天从机场回来换鞋的时候,还特意往鞋柜里看了几眼。 想起来陆衍行的这个小动作,周清梵忍俊不禁,看着他生闷气的表情笑了起来。 她一笑,陆衍行的面色更沉了。 “没有人用过。”周清梵耐心地对他解释,“是我新买的。” 陆衍行张了张嘴唇,还没接茬,就听见她说:“是为你准备的,没其他人的事儿,你别误会。” “他呢。”半晌,陆衍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听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了,但仍然有咬牙切齿的意思。 周清梵这才想起来,她似乎还没来得及给陆衍行解释她和尉宁的事儿。 不过,陆衍行这个介意到生闷气的模 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周清梵自认为不算有恶趣味的人,但看到陆衍行这样子,却是忍不住地想要继续逗他了。 于是,她压下了解释的冲动,揣着明白装糊涂,表情冷静地反问:“谁?” 陆衍行的呼吸沉了几分,声音冷下:“你说是谁?” 第732回 你是不是在吃醋 听他渐渐哑下来的声音就知道,他有些急了。 周清梵却依旧淡定,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后,问他:“你是说尉宁么?” “还有别人么?”陆衍行反问。 他这问题里的酸味儿有些盖不住了,周清梵更觉得好笑,她强忍着笑意,面不改色地说:“也有一些。”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见陆衍行的脸又阴沉了几分,他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明显是在质问有哪些,周清梵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话锋一转:“总之东西都是新的,没人用过的。” “我去帮你拿。”说完,周清梵便要往外走。 她刚迈步,就被陆衍行拦住了去路,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胳膊按住了她的肩膀,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倘若眼神能吃人,她现在应该已经被他吃了。 “你家里都有谁来过。”陆衍行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将这个问题憋回去。 一个尉宁已经够他受的了,如果再有别人—— 陆衍行这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周清梵看着他愠怒又隐忍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温敬斯失忆的时候,祝璞玉的那一系列操作。 祝璞玉曾经说过她很喜欢调戏退化版温敬斯,看他气急败坏就觉得很可爱。 现在,她好像也染上了这样的恶趣味——之前没怎么见过陆衍行吃醋的样子,她看得有些上瘾。 “来过的人很多,记不清了。”周清梵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谁来你都准备 这些东西么。”她表现得越冷静,陆衍行就越咬牙切齿,“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的是什么?”周清梵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想问,有几个男人在我这边睡过觉么?” 那几个字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陆衍行呼吸停了一下,按在她肩上的手骤然捏紧,“所以,几个?” 周清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一声短暂的笑,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陆衍行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陆衍行愣怔之际,周清梵忽然抬起手来摸上了他右侧的脸颊,指尖抵着他的下颚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两片嘴唇微动,“陆衍行,你是不是在吃醋。” 陆衍行:“……” 他想否认,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你不是也有谈滢么。”周清梵忽然想起来,她和陆衍行之间还没当面聊过这个话题——虽然陆衍行在邮件里已经说过了,他和谈滢之间没有真正交往过。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陆衍行哑声开口,“邮件里写了。” 周清梵:“嗯,所以,普通朋友到家里做客很正常不是么。” 陆衍行:“……她没在我家里睡过觉,只吃过饭。” 周清梵:“你做的饭么?” 她淡淡地说,“那我们差不多的,我也只是邀请朋友们来家里吃我做的菜。” 陆衍行:“……所以你到底邀请过几个?” 绕来绕去 ,话题还是回到了这里,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介意了。 “先帮你拿东西。”周清梵还是吊着他,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陆衍行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周清梵行为里故意的成分,想起她刚刚笑着问出来的那句“你是不是在吃醋”,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将躁动的情绪按捺下去。 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计较。 陆衍行没有再拦周清梵,而是同她一起去了主卧,周清梵从主卧洗手间的柜子里拿出了全新的毛巾、浴巾、牙杯牙刷以及全套的日常用品。 “放这里还是放外面的卫生间?”周清梵随口询问。 陆衍行:“就放这儿。” 周清梵“嗯”了一声,“这里没外面的卫生间宽敞,你不介意就好。” 说话间,她已经替他将东西放置好了,“睡衣你要看看么?” 陆衍行点点头,跟着周清梵从卫生间退了出来。 他之前在这里过过夜,但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房间,眼下才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观察。 主卧的面积不小,她房间里的陈列很整齐,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是规规整整的。 衣柜一共有六扇门。 周清梵走到了最边上的那两道门前,动手将门打开,陆衍行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定睛看到柜子里的男士服装时,瞳孔缩了一下,肩膀也渐渐地僵硬起来—— 衣服虽然没有吊牌,但没有任何被人穿过的痕迹,整整齐齐地挂在里头,门一开,就是一 股柔顺剂的香味,这个味道他在她身上隐约闻到过,刚刚晾衣服的时候也闻到过。 “尺码你要看看么。”陆衍行呆滞之际,耳边传来周清梵的声音,“凭感觉买的,可能有些会不太合适。” 凭感觉买的。 陆衍行从这简单的五个字里,读出了巨大的信息,他转头将视线抛向周清梵,薄唇翕动,“你买的。” 而且,是专程为他买的。 “什么时候?”陆衍行又问。 “前阵子,”周清梵说,“你第一次来这边过夜之后买的。” 陆衍行的脸色又僵了一下——他第一次来这边过夜,是在他拿尉宁“劈腿”的照片威胁她之后,那个时候她似乎还是不太情愿的状态,为什么会为他准备这些东西? 陆衍行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看向她的眼神渐渐灼热。 周清梵迎上陆衍行的目光,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方才她如实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料到了,陆衍行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儿的。 但没关系,他们之间迟早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的。 “去客厅坐会儿么?”周清梵主动开口。 陆衍行点点头,之后动手关上了柜门。 一分钟后,两人来到客厅,在沙发前并排坐了下来。 陆衍行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周清梵脸上,不肯移开。 周清梵在他注视之下,缓缓开口交代,“其实,我和尉宁没有正式交往过。” 陆衍行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周清梵的 这句话,等于间接肯定了他刚刚的猜测。 他紧抿嘴唇良久,才哑然开口:“所以,你们之前是在演戏给我看。” 不仅演交往,还演了劈腿的戏码,温敬斯、祝璞玉、尤杏还有唐凛一行人都在配合他们。 第733回 坦白局 尉宁和周清梵相亲是真的,周生旸和洛甄希望他们在一起也是真的,但他们并没有真正交往。 尉宁劈腿是演的,故意让他看见的——而他确实也上钩了,在那之后便立刻联系了温敬斯让他去告知周清梵“真相”。 难怪温敬斯当时的态度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当时陆衍行只以为他是秉承着一贯不干涉朋友私生活的原则不过多参与,如今看来,没那么简单。 还有祝璞玉。 她对周清梵那么维护,倘若尉宁真的劈腿、对不起周清梵,祝璞玉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么? 当局者迷。 之前陆衍行过分沉溺在尉宁劈腿这件事儿里,因为焦急,也丧失了一定的思考能力,如今再回过头看,才发现,自从“偶遇”尉宁开房之后,每一件事情都有漏洞和巧合。 陆衍行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他自认为够聪明,反应速度够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栽了跟头,这本身倒也没什么,只是…… 回想起来自己拿着尉宁的“劈腿证据”和周清梵谈判、威胁她分手时的场景——不知道当时周清梵是以什么心态看他做这些事情的。 “我尝试过和尉宁培养感情,没有什么收获,所以当时就把话说清楚了。”周清梵答非所问,“后来我们一直是以朋友的关系来往的,他人比较随和,相处起来很舒服。” “去欧/洲旅行是因为手边项目结束休 假了,想放松一下,他对那边比较熟悉,就一起走了。”周清梵特意提起了这趟旅行,她知道,因为这次,他们之间产生的误会不少,陆衍行也格外介意。 果不其然,一提起那趟行程,陆衍行的目光顿时犀利不少。 周清梵也没有躲闪,“去给愿愿买结婚礼物的时候,碰上了谈滢,听见她给你打电话了。” 她这话一出,主动权立刻回到了手上。 “那个设计师是她朋友。”陆衍行哽了一下,跟上去解释:“我不知道该选什么礼物,就让她帮忙了。” “那你知道,我们选的礼物是一套么?”周清梵问。 陆衍行道皱起眉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 他对此一无所知,温敬斯没跟他说过,祝璞玉更不会跟他提——他也很惊讶,他和周清梵的眼光竟然如此相似么? 看见陆衍行诧异的表情,周清梵就知道答案了,谈滢应该没跟他提过。 “尉宁人品很好,私下也不是那种人。”周清梵笑着跟陆衍行澄清了一下尉宁的人品,毕竟他是为了帮她才这么做的,她总不能一直让人背着这个黑锅。 周清梵本意如此,陆衍行也晓得她的用意,但听见她说这种“维护”尉宁的话后,还是阴恻恻、酸溜溜地回了一句:“你倒是信得过他,也够维护他。” 她不是那种轻易相信旁人的性格,但是却能在和尉宁相过亲之后跟他一起出去长途旅行,没信任 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这样的。 而且——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单独一起出过远门,这次临时从马尔代夫飞到柘城,勉强算一次,但那不是为了旅行,是去解决问题的,本质上还是有区别。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开始太过畸形,他也的确从未从周清梵身上感受过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让他不介意,几乎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容易吃醋?”周清梵无奈地看着他。 陆衍行不动声色地瞥向别处,声音冷下来,生硬地转移话题,“骗我我是不是很好玩儿?” “可以说实话么。”周清梵只停顿了一秒不到,便笑着说:“是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看到你着急的时候。” 陆衍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着急。” 周清梵没有在意他的嘴硬,面带微笑,自顾自地说着,“你带谈滢回来……我以为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抱歉,其实我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也不太清楚喜欢、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状态,以前我们两个人的相处也太畸形了,就算我意识到自己对你有感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想着你有女朋友了,或许不该去打扰,我好像也没办法提供给你很多快乐。” “很庆幸有杏子和愿愿,如果不是她们的话……我可能永远跨不出这一步。”周清梵想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回顾最近发生的一切,忽然有种“一切都是值得”的感觉。 放在几年 前,若是有人跟她说,她最终选择的伴侣会是陆衍行,她大概会以为对方在说什么笑话。 陆衍行沉默着点了点头,虽然他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但并没有生气。 诚如周清梵所言,祝璞玉和尤杏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帮了大忙——他很清楚,她们要做出“撮合”他和周清梵这种决定,很不容易。 毕竟当年周清梵流掉那个孩子的时候,是她们两个人一路陪同的。 “找时间约他们出来吃饭。”陆衍行想,他也应该当面好好谢谢她们。 周清梵笑着说:“好,我问问她们什么时候有空。” 她话音刚落,陆衍行忽然用力地抱住了她,双臂紧紧圈着她的腰,力道大到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周清梵被他抱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但并未推开他。 “对不起。”陆衍行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艰涩沙哑地掀动唇角,“那个孩子……” “没关系的,陆衍行。”周清梵打断了他的话,“当时我们都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不是没有因此恨过他,但那恨和责怪都很短暂,面对那种情况,他们都很无力。 但幸好都过去了,以后他们不会再像过去一样见不得光,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挠他们。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之前做身体检查,医生说她保养得不错,再怀孕不是问题。 “是我的问题。”陆衍行闭上眼睛,“我没用。” “别这么说自己,”周清梵 搂住他的肩膀,“谁都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高度警戒,只是一次疏忽而已。” 陆衍行没了声音。 这次,他沉默了快五分钟。 周清梵一度以为这个话题要就此结束了。 然而,漫长的沉默后,陆衍行却忽然开口对她说:“不止一次。” 周清梵被他肃穆的声音激得眼皮跳了两下,“……嗯?” 第734回 坦白局2 734、 “路微。”几秒钟后,陆衍行沙哑着声音说出了这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 周清梵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涌入了脑海,她这两年几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全然忘记过去的事情。 直觉告诉周清梵,陆衍行在这个时候提及路微的名字,没什么好事儿——很有可能,路微还做了她不知道的事儿。 果然,正这么想着,陆衍行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我和她,只有过一次意外,是我的疏忽。” 周清梵的眼皮又跳了两下,陆衍行的每个字都砸在她的脑子里。 周清梵反应了十几秒——她想,她应该没有猜错陆衍行口中的“意外”是什么。 当年陆衍行和路微结婚,周清梵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做表面夫妻,她甚至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对陆衍行产生过生理性的排斥。 还有,陆夫人要求他们生孩子的时候,陆衍行也不是拒绝的态度。 他们婚后住在一起,周清梵以为他们之间早就跟其他夫妻差不多了——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可能非黑即白,那种情况下,陆衍行就算日日和路微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应当,她没资格指责、更没资格生气。 但陆衍行现在跟她说,只有过一次意外……是他的疏忽? 周清梵信他,如果不是事实,他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路微,更没必要向她解释婚内的事情。 “什么疏忽?”周清梵消化了一下这件事情,轻声询问。 “记得春节去深城那次么。”陆衍行仍然抵在她的肩头,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处。 周清梵点点头,“嗯。” “我被她算计了。”陆衍行没有说具体的过程,“只有那一次。” 他说得不甚详细,但足以周清梵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所谓的算计,无非就是路微给他下了东西,他们一起出去旅行,做这种事情的机会实在太多。 而这种手段,的确也很符合路微的作风。 虽然说一次和几次没有区别,但不得不承认,听见陆衍行这样解释的时候,周清梵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个结在一点点地解开。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不愿意接受陆衍行是那种可以把欲望和身体分开的人。 “婚前我和她说得很清楚,只做名义夫妻,她答应了,说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陆衍行吸了一口气,“当时我信了,没想到她只是想用这个办法让我放松警惕。” “没关系的,错不在你。”周清梵抬起手,轻轻拍着陆衍行的肩膀,“你愿意跟我说这件事情,我很开心。” 陆衍行:“你不觉得恶心么。” “那你觉得我恶心么?”周清梵反问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衍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对你没有这个要求,是我自己——” “我和你一样。”周清梵打断他,“我也只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可是那些事情照样还是发生了,很多时候,我们身处其中,无法拒绝,只能面对。” 周清梵在刚刚同陆衍行对话的过程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后来你那么长时间没找过我,是因为那次意外,对么。” 那次春节旅行回来,陆衍行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找过她,直到她又答应陆夫人继续留在陆家守孝,陆衍行才又一次找上她。 很多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在陆衍行讲完这件事情之后,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清梵甚至可以猜到他当时的心路历程。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恶心了,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因此不再碰她,可看到她对陆巡止“痴心一片”,又为他继续留下,恨铁不成钢,或者是嫉妒,压抑许久后终于迎来了爆发。 “是。”陆衍行又是沉默许久,才跟出这个答案。 “你刚才说,你结婚前就和路微谈好了做名义上的夫妻,”周清梵垂下眼睛看着沙发,重复这句话的同时,脑子里再次回忆起路微婚前的所做所为,“你一开始没想过和她结婚吧。” “你们结婚之前,路微就知道你和我的事情。”周清梵用的是陈述的口吻,“她用这件事情跟你谈判,所以你同意了结婚——她的条件应该和陆夫人有关吧。” 周清梵只是在男女感情方面有些迟钝,她的脑子是转得很快的,很多事情稍加思考便能推出答案来——曾经她不知道陆衍行从研二就喜欢她,所以会认为陆衍行和路微结婚是对她有些好感,又想在陆夫人面前做个“好儿子”。 但是现在…… “你和她结婚,她替你保密,否则就把你和我的事情告诉陆夫人,或者是曝光给媒体。”周清梵问,“是这样么?” 陆衍行抱紧她,声音愈发沙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是我无能。” “和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也别可怜我,都是我自己选的。”陆衍行并没有计划跟周清梵说自己和路微结婚的原因,他也没想到周清梵会通过他的一句话就猜到这么多。 但他不希望周清梵因此可怜他。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她的同情和怜悯。 “但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不是么。”周清梵抿抿嘴唇,“不是可怜,是心疼。” “都过去了,陆衍行。” “以后我和你会有家的。” 陆衍行听见这句话,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喉咙、鼻头和眼眶同时一酸,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了。 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滴在了她的脖颈间。 周清梵感觉到了脖子处传来的湿意,没有出声点破。 两人就这样抱了很久。 —— 陆衍行晚上是在周清梵这里住的,翌日是周日,两人休整了一天,周一一早便一起去了实验园区上班。 开的是周清梵的车。 这也是两人的关系正式公布之后,第一次一起去上班。 实验室这边的同事性格大都比较单纯,人际关系也简单,见到两人之后,纷纷送上了祝福,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工作流程还是和往常一样正常进行,一期实验结束,工作量没有那么饱和了,下午可以准时下班。 六点钟,周清梵和陆衍行一同走出办公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衍行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陆衍行微微皱着眉接起来,刚通,就听见那头焦急的声音:“二少爷,您快来医院一趟吧,夫人出事儿了。” 第735回 她就你一个儿子了 给陆衍行打电话的人是陆夫人的贴身保姆,张姨。 四周很安静,电话那头的人因为激动,声音提得很高,因此,一旁的周清梵也将她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周清梵侧目去看陆衍行的表情,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深邃而阴沉的目光中隐约看得出担心——没错,他在担心陆夫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清梵并没有恨铁不成钢想要谴责他没出息的冲动。 无论陆衍行做出什么选择,要不要去看,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她怎么了。”陆衍行沉默了近半分钟才开口,声音压抑而沙哑。 “公司的事情太多,夫人这几天一直熬夜,那些股东和高层都在针对她,她今天刚回家就咳血了,还晕过去了……现在在睦和的抢救室。”张姨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二少爷,她就你一个儿子了……” “知道了。”陆衍行只回了三个字,没给那边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扣掉了电话。 周清梵看到他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发白,再抬头去看他的脸,原本正常的眼底已经出现了红血丝。 他没有出声说话,保持刚刚的步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周清梵安静地跟在旁边一起。 很快,两人上了车。 周清梵坐上副驾系好了安全带,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陆衍行,轻声问:“要过去么?” 陆衍行握紧方向盘,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 周清梵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他的摇摆不定,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暂且做不出决定。 “那我们今天先去云水居吃饭吧,今天不太想做饭了。”周清梵没有再追问陆衍行相关话题,而是报了餐厅的名字。 陆衍行听见餐厅的名字之后,转头去看周清梵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快十秒。 云水居离睦和医院只有三公里,他当然知道周清梵选这家餐厅的用意。 陆衍行深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考虑到陆衍行状态不佳,周清梵并没有主动同他说话打扰他的思绪。 车子上高速之后,身旁的陆衍行冷不丁地问她:“我是不是很没骨气?” 他一问这个问题,周清梵便猜到他的决定了。 “不是。”周清梵摇头否认了他对自己的评价,“换做是我,可能还做不到你这样。” 很多人在评价别人的事情时显得十分清醒,站在局外人的位置,当然可以不带留恋地斩断任何关系,可真轮到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像给别人出谋划策时那般果断? 陆衍行之前花了那么多年、渴望得到陆夫人的关注,他几乎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爱。 他一定是恨的、怨的,可这两种情绪都是建立在在意的基础之上。 “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但不管你选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周清梵对陆衍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陆衍行听见这句话,喉咙一紧,“嗯。” …… 七点半,两人在云水居的卡座入座点餐。 八点出头的时候,陆衍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这次是张管家打来的电话,他的手机就摆在桌面上,周清梵也看见了来电显示。 张管家大约是来跟陆衍行汇报陆夫人的情况的。 陆衍行接起来之后照旧没有开口说话,餐厅里环境音不小,周清梵也听不清楚张管家说了什么,但从陆衍行的回应来看,陆夫人应该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我不去了。”挂电话之前,陆衍行说了这四个字,是他今晚的态度。 陆衍行通电话的时候,周清梵的视线始终定在他的脸上没有移开过,陆衍行一抬起眼来,便跟她四目相对。 他放下手机,没等周清梵问,便率先开口:“已经转到病房了。” “没事儿就好。”周清梵点点头。 虽然她对于陆夫人的种种行为不理解也不认同,但也没有一定要报复她的想法,更没想过什么让她出事儿。 陆巡止的那些丑闻曝光之后,陆氏的情况很不乐观,陆夫人估计是被这事儿弄的。 陆氏在陆夫人心里什么地位,周清梵早已见识过了。 …… 晚饭之后,陆衍行开车和周清梵一起回了景悦华府,全程都没有提陆夫人的事情。 周清梵也没有提。 翌日一早,两人吃早餐的时候,陆衍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还是张管家的来电。 陆衍行放下手中的豆浆,沉着脸按下接听键,周清梵低头吃着水煮蛋,注意力却都集中到了对面的电话上。 只不过,这次,那边传来的不是张管家的声音,而是陆夫人。 “你来医院一趟。”陆夫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气息不太足,但命令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 周清梵将鸡蛋咽下去,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有事么。”陆衍行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电话里说吧。” 显然,他对于去医院找陆夫人这件事儿没什么兴趣。 大约是因为他的态度太冷淡了,陆夫人被激怒,声音忽然提高:“陆衍行,你还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么,我是你母亲!” “没人教,不知道。”陆衍行的态度和刚刚如出一辙,甚至语气更冷了。 周清梵听见他说出这句话,手指骤然收紧,用力捏着手里的马克杯。 “你就这么恨我么,恨到要毁了陆家。”电话那头的陆夫人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呼吸有些急促,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陆氏是陆家几代人的心血……”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毁了陆氏,”陆衍行面无表情地回复她,“陆氏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 “你把巡止的照片和聊天记录曝光给媒体、又发那种声明,难道不是要毁了陆氏?”陆夫人质问他:“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陆衍行:“那你想过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他轻笑了一声,“你想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她不行。” 陆夫人沉默了几秒,咬着牙说:“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个被玩剩下的女人而已,你——” “闭嘴。”陆衍行厉声打断她的话,“别再联系我。” 丢下这句话,陆衍行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扔在了一旁。 第736回 给他一个家 陆衍行这下动作有些大,手机在餐桌上砸出了不小的动静,周清梵停下手里动作朝他看过去,欲言又止。 看到她的表情,陆衍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吓到你了?” “没有。”周清梵摇摇头,“只是想问你还好么。” “习惯了。”陆衍行淡淡地抛出三个字。 周清梵听见这三个字,心口发酸,她不知道陆衍行是在经历了怎样的刺激之后一点点的麻木的,但可以确定,这个过程无比地痛苦。 周清梵已经没有精力去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了,她曾经感慨过无数次,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只是庆幸,还好昨天晚上没有劝陆衍行过去。 至于陆夫人评价她的那些话,实话说,她也没有很在意。 就凭她和陆巡止以及陆衍行的关系,陆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话,但她的评价并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如今她和陆衍行之间的阻碍和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陆夫人再怎么反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只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周清梵觉得陆夫人这一生也挺悲哀的,她毕生都在追逐名利,为了陆氏和陆家的风光而活,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算,到头来,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陆氏也岌岌可危。 “今晚约他们出来吃饭吧。”周清梵沉思之际,陆衍行开口转移了话题。 周清梵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我跟愿愿和杏子说一声。” —— 晚上的聚餐定在北城新开的一家餐厅,餐厅在三环和四环之间,陆衍行和周清梵为了赶时间,提前一个半小时下了班。 聚餐时间是七点,陆衍行和周清梵六点出头就到了。 两人将车停在车库,先后下了车,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衍行看着那道多年没见的身影,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眉头也皱了起来—— 周清梵起初并未注意到这一幕,瞧见陆衍行的变化后,便随他的目光看过去。 认出那人之后,周清梵眼皮跳了两下:“那不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看,一转头,便跟他们两人对上了眼。 时隔两年多,那张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男人的气质和眼神却判若两人。 宋南径。 周清梵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几乎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当年宋南径是以商业犯罪的名义被逮捕的,刑期是三年。 据说黎蕤在他身边几个月,只找到了这方面的证据。 温敬斯曾经和宋南径的关系,不比陆衍行差,祝璞玉也提过,温敬斯并没有对宋南径赶尽杀绝。 不过……三年的刑期应该还没到吧,宋南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清梵思索间,宋南径已经转身走人了。 周清梵看到他上了一辆奥迪,一分钟不到,车子便绝尘而去。 她以为,按照宋南径和陆衍行过往的交情,他至少会上来打个招呼的——以前宋南径很热衷于做这种事情,而且总是挂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 “他提前出狱了么?”周清梵侧目去问一旁的陆衍行。 陆衍行的目光盯着宋南径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他上次跟温敬斯聊起陆衍行,也是在去瑞士之前了,那时宋南径的案子刚刚宣判,他被判了三年,在美国坐牢。 但现在他在北城出现了。 “不清楚。”陆衍行收回视线回复周清梵,“一会儿问问敬斯。” “嗯,我担心他又是冲着愿愿来的。”周清梵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宋南径这个人太疯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当年黎蕤也算是听了祝璞玉的话跟他回到美国去找证据的,宋南径现在出狱,难免生出报复心理来。 “应该不是。”陆衍行说。 周清梵:“嗯?那他——” “黎蕤。”陆衍行接过她的话。 经陆衍行这么一提醒,周清梵恍然大悟,猛地想起了曾经祝璞玉同她说过的话——宋南径对黎蕤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了,就算黎蕤要捅死他,他也不会躲。 周清梵那时对感情认知程度不如现在,不是很能理解宋南径这种畸形的行为,虽然现在也不完全理解,但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莫名其妙了。 不过,如果宋南径是冲着黎蕤来的,是不是应该提醒黎家一声? 这几年,黎蕤和祝璞玉关系处得不错,因此,周清梵和尤杏跟黎蕤的联系也还算频繁。 黎蕤半年前去那不勒斯旅居了,在那边学习设计,温敬斯和祝璞玉婚礼都没回来。 黎蕤之前说过,六月中旬的时候回来。 掐指一算……也没几天了。 周清梵愈发觉得,陆衍行方才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黎蕤六月回来,宋南径六月出现在北城,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 晚上这顿饭,来的不仅有祝璞玉、温敬斯、尤杏和唐凛,渠与宋和陈南呈也过来了,陈南呈还把未婚妻也带过来了,这还是周清梵第一次见他的未婚妻。 陈南呈的未婚妻叫许既白,跟他是青梅竹马,刚刚拿到博士学位——之前一直没机会露面参加聚会,也是因为她学业十分繁忙。 不过许既白性格很好相处,落落大方,过来之后便挨个跟人打了招呼,然后安静地坐在陈南呈面前,也不出风头。 今晚这顿饭的主角是周清梵和陆衍行,话题自然也是围绕两人展开的。 渠与宋刚好坐在陆衍行和周清梵正对面的位置,他眯起眼睛来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两个人,啧了一声,调侃:“行啊衍行,被爱情滋润之后意气风发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不容易不容易。”渠与宋感慨完,看向一旁的周清梵,“哥们儿的幸福就交给你了,好好对他啊。” 周清梵点点头,“嗯,好。” “所以,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一个家?”渠与宋挑了挑眉,趁机开始催婚,“你看,敬斯和璞玉的孩子都幼儿园了,羡不羡慕?” 冷不丁地被催婚,周清梵有些答不上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旁的陆衍行。 “看她父母的意思。”陆衍行说,“目前我还在观察期。” 第737回 痴情种 从柘城回来的时候,周生旸和洛甄虽然松口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但没有把话说死。 他们说的是“你们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而不是“你们就这样定下来”。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属实不易,陆衍行虽然想更进一步,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他不拿出具体的表现,周生旸和洛甄也不会如此草率地同意他们的婚事。 而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渠与宋对此也很理解:“那你可要好好表现了,跟老温取取经。” 渠与宋cue到温敬斯之后,陆衍行将视线转向了他,顺势同他聊起了刚才在停车场的那场偶遇:“宋南径出狱了,你知道么?” “宋南径”这个名字一出,桌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祝璞玉抬眸朝陆衍行看过来,尤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成满脸防备,剩下的人则是一脸严峻——他们都知道宋南径的刑期没有满,他是怎么出来的?来北城又是为了什么? 温敬斯脸色严肃,但反应还算冷静,他摇了摇头,“不清楚。” 宋南径入狱后,温敬斯几乎没有再打听过他的消息,宋家已经举家搬迁到了美国,不特意去问的话也不会有人带消息过来。 而他这一两年的精力基本都放在祝璞玉和两个孩子身上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宋南径。 “可能是立功提前出狱了吧。”祝璞玉想了想,只有这个原因了。 至于他为什么回来北城……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黎蕤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念及此,祝璞玉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评价:“他还真是个痴情种。” “你的意思是……他冲黎蕤来的?”渠与宋咂摸了一下祝璞玉的话,立刻品出了这层意思。 祝璞玉:“那不然呢,冲我和敬斯么?” 渠与宋:“也不是没可能,他那神经病……” “要不要通知黎蕤一声?”陈南呈思考了一会儿,“或者通知黎溪哥也可以。” 作为同个圈子的朋友,对于宋南径对黎蕤的执着程度早有见识,之前他算是被黎蕤送进去的,宋南径向来睚眦必报,黎蕤为了温敬斯这么对他,他出来之后必定发疯。 温敬斯“嗯”了一声,“我晚点儿跟黎家联系一下吧。” “宋南径真是难评啊。”尤杏耸了耸肩膀,“他要是对别人也有对黎蕤这么宽容就好了,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 当初黎蕤去宋南径那里找证据这计划,尤杏几乎目睹了全程,她起初不怎么相信宋南径会为了几个月的相处就彻底把自己搭进去,结果他还真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坐牢出来的第一件事儿,竟然还是找黎蕤。 祝璞玉没说错,他还真是个痴情种。 “最近你和孩子也小心一点吧。”周清梵叮嘱了祝璞玉一句。 虽然宋南径大概率是为了黎蕤回来的,但是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因为黎蕤对他态度恶劣就拉人共沉沦过。 祝璞玉“嗯”了一声,对周清梵点点头,“你放心。” …… 宋南径的话题没持续多久,后来大家讨论的焦点又回到了周清梵和陆衍行的身上。 聊了一会儿,尤杏端起来果汁跟陆衍行碰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希望你对得起清梵的选择。” “嗯,会。”陆衍行同样正式地给了她回复:“过去的那些情况,不会再有。” 这两年里,尤杏对陆衍行的态度一直都很一般,陆衍行心中也清楚原因,但他并没有因此对尤杏有意见。 归根结底,她还是出于对周清梵的心疼。 “行,你这话我记住了。”尤杏勾唇笑了笑,“你要是再让她难受,我马上给她介绍新对象。” 陆衍行:“……好。” 尤杏心情好,喝完果汁想倒红酒喝,刚碰着瓶身,就被一旁的唐凛按住了手。 唐凛将红酒瓶从她手中拿过,放到远处,“备孕,少喝酒。” 尤杏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她什么时候同意要孩子了?当然,翻白眼归翻白眼,尤杏在人前还是很给唐凛面子的,没反驳他的这句话。 陆衍行刚跟尤杏说完话,周清梵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低头看,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 周清梵踌躇片刻后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让衍行来医院一趟。”那头的人没有做任何自我介绍,但仅凭声音,以及这命令的口吻,足以分辨出来是谁。 陆夫人要找到她的号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她这个态度……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开口回应她:“要不要去,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代替不了。” 陆夫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屑:“如果不是你,他会和我闹成这样么?” 周清梵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接着内心升起一股无奈无力的感觉,想笑,又笑不出来,但好像也懒得发脾气去质问她,只是单纯地没有任何沟通下去的欲望了。 时至今日,陆夫人仍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或者说,她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但不愿意承认,因此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你想见他的话,就亲自和他沟通吧,我还有事,就这样。”周清梵勉强维持了礼貌,完整地说完这句话,准备挂电话。 “周清梵,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拿你们没办法了?”陆夫人被周清梵的态度气到了,声音尖锐许多,“你背着巡止和他暗度陈仓,你对得起他么?” “他也是你的孩子。”周清梵终于是忍不住了,她从来没有评价过陆夫人的所作所为,这是第一次——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是在维护陆巡止,张嘴闭嘴都是他。 “你好奇他为什么不去见你是么,你的态度已经解释了一切。”周清梵已经懒得再说了,丢下这句话便提前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桌上的人都在看她。 刚刚她接电话没出去,虽然声音不高,但大家都能感受到她情绪不对。 陆衍行坐在她身边,隐约听见了一些电话那边的内容,他抄起周清梵的手机,直接将最近通话里的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以后不用跟她浪费口舌。” 周清梵轻轻地点点头,其实她也没想浪费口舌,只是今天实在没忍住。 第738回 嫉妒无罪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疼总是不可避免的,而周清梵对于陆夫人的不满已经积攒了许久,即便再好脾气,那种情况下也无法控制。 陆夫人住院的消息,在座的人都知道,但作为陆衍行的朋友,大家都很清楚他的雷区,因此晚上吃饭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问过这个问题。 “陆夫人怎么说?”祝璞玉放下筷子,随口询问了一句,“是因为新闻的事儿么?” 周清梵点点头。 渠与宋看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衍行又没有夸大其词,那些事儿难道不是陆巡止做的么。” “听医院那边说,她情况不怎么乐观。”祝璞玉接话,“看来消息有误。” 都能打电话来跟周清梵算账,哪里像是情况不乐观的? “不提她了。”陆衍行主动站出来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语气平稳,情绪也还算冷静:“吃饭吧。” —— 聚会结束,回到公寓后,周清梵和陆衍行各自到了两个浴室洗澡。 周清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衍行已经在卧室沙发上坐着了,吹风机在旁边的扶手上放着。 见她出来,陆衍行朝她招了招手,“我帮你吹头发吧。” 周清梵点点头,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这不是陆衍行第一次为她吹头发了,但之前几乎都是在她被折磨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进行的,以至于周清梵对这件事情的记忆比较模糊。 清醒的状态下,这应该是第一次。 陆衍行的动作不算多么温柔,但能感受到他非常小心,每一下都极其细心,生怕弄疼了她。 周清梵的头发比较长,这一吹就是快一刻钟。 吹头发的过程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过话,直到陆衍行将吹风机放到一旁,周清梵抬起手环上了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膛。 这是个依赖性十足的动作,她平时很少做。 陆衍行垂眸看着她,抬起手覆上她的肩膀,“怎么了?” “今年的生日,你想怎么过?”周清梵说,“我查过日期了,那天是周六,我们一起去做个蛋糕吧。” 陆衍行怔了一下,手臂有些僵硬,半晌后才问她:“你怎么知道。” 他从来不过生日,记忆中也没有和周清梵提过生日的相关话题,他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几个人记得,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忘记。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周清梵靠在他胸前抬眼看他,“你还记得去工厂视察那次么?” 陆衍行记得和她相处的每个细节,她一提,他马上反应过来——那天她莫名其妙地说要在那边吃饭,还买了一个蛋糕。 抹茶生巧的,他吃蛋糕很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谁告诉你的?”陆衍行问。 “我从你证件上看的。”周清梵说。 陆衍行:“……为什么要送蛋糕给我。” “有一天我去祠堂的时候路过后院,听见徐妈说你快生日了,”周清梵嗓子有些紧,“她说,你没有过自己的生日蛋糕。” “我想讨好你。”想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周清梵不自觉地扯扯嘴角,“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 徐妈。 听见这两个字,陆衍行便大概猜得到周清梵听见了些什么内容——他是被徐妈带大的,从小到大遭遇的忽视和区别对待,徐妈是最清楚的那个。 她平时也经常为他鸣不平。 “对了,徐妈现在还在陆家么?”周清梵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在了。”陆衍行摇摇头,“我走之前把她安排好了。” 徐妈不是北城人,在陆家也不怎么受重视,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了,陆衍行当年决定走的时候,就让人给徐妈在老家找好了房子。 “那我们有机会去看看她吧。”周清梵提议。 陆衍行:“嗯。” “可以聊你小时候的事情么?”周清梵沉吟片刻后,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详聊过的领域,周清梵很清楚这是他的逆鳞,曾经他们争吵的时候,她还拿着这件事情攻击过他。 如今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悔自责。 陆衍行听见周清梵这么说,眼底的温度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周清梵当即就看懂了,“没关系的,你不想聊就不聊。” “没有。”陆衍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语气,“本能反应,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周清梵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陆衍行目视着脚下的地板,沉默近半分钟之后,才缓缓开口:“小时候都是徐妈带我的。” “整个陆家,只有她记得我的生日。”陆衍行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她比他们对我好。”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陆董和陆夫人。 “不懂事儿的时候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只喜欢他,不喜欢我,”陆衍行说,“实话是,到现在我都很嫉妒他。” 他甚至觉得,这种嫉妒应该会持续一辈子,并不会随着陆巡止的离世有所好转,这是他一生跨不过的鸿沟,也是他找不到解法的课题。 “嫉妒无罪。”周清梵并没有说什么劝他放下的话,她觉得,像陆衍行这种经历,会嫉妒倒说明他还是有自我的,倘若真的连嫉妒都丧失了,那才可怕。 陆衍行没想到会从周清梵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他有些意外地朝她看过来,动了动嘴唇:“我以为你会劝我想开点儿。” “不会的。”周清梵摇摇头,“换做是我,也会嫉妒的。” “你只是嫉妒他而已,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你很厉害。”周清梵说这话不是为了安慰他,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归根结底,陆衍行本质还是善良的,他若是真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扭曲、不择手段,那陆巡止之前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想过。”陆衍行沉默了几分钟,轻笑了一声,声音愈发沙哑,“他娶你的时候,我想过杀他。” 周清梵:“……” 陆衍行:“如果不是敬斯,我应该已经去了。” 陆衍行这话说得极其平静,但周清梵知道,他越这样,就说明决心越狠。 幸好当时有温敬斯——或者说,幸好一直有温敬斯。 就算陆衍行没有详说过,周清梵也想得到,这二十多年,温敬斯一定帮了他很多。 第739回 你会是 这种帮助不一定是物质层面的,更多是精神上的支撑——陆衍行这样的性格,其实很难交到朋友。 周清梵想起来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孤僻。 他的成长经历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什么活泼外向的人,在人际关系里也不可能主动,而他们圈子里的人一向是利益出发的,他一个不受宠的次子,也很少有人会找他玩儿。 所以,陆衍行后来和温敬斯穿一条裤子,也很正常。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周清梵仔细想想,她似乎还没了解过他们年少相识的过程,这会儿忽然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五六岁的时候吧。”过了二十多年,陆衍行仍然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清楚,“被他们带去参加一个寿宴,几个人来欺负我,正好被他们看见了。” 那天不仅有温敬斯,还有渠与宋、陈南呈和宋南径,当时温敬斯是几人里年龄最大的,加上温家地位高,他一出面,那几个欺负他的人态度便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还和他道了歉。 那次之后,陆衍行便跟他们一伙人成了朋友,宋南径是几人里唯一一个和他同岁的,两个人话都比较少,那个时候又都喜欢研究小虫子之类的玩意儿,因此,除却温敬斯之外,陆衍行跟宋南径的关系也很近。 一直到宋南径设计陷害温敬斯之前,陆衍行都将他视作为数不多的挚友。 周清梵听完陆衍行描述这一段,忽然觉得,某些角度来看,宋南径和陆衍行在感情方面的经历还挺像的,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做出来的选择不一样——陆衍行是让自己不好过,宋南径是拉着所有人不好过。 他比陆衍行疯多了。 周清梵不免好奇:“宋南径怎么会形成这种性格?” “他和我有点儿像。”陆衍行说,“但他没有兄弟姐妹,他母亲在生他之后不久自杀了。”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再婚了,所以他也是被保姆带大的。” 周清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一说,宋南径形成这种性格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每个人性格底色不同,命运走向也不同。 周清梵挺庆幸陆衍行没有彻底走歪的,她抱紧了他几分,回归正题:“以后每年的生日,我们都一起做一个蛋糕吧,今年你想吃什么口味?” 陆衍行想了想,“抹茶吧,跟上次那个差不多的。” 周清梵:“好。” 陆衍行沉默了一两分钟后,问她:“你喜欢孩子么。” 冷不丁地提到孩子,周清梵愣了一下,紧接着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之前的那次意外流产,每次想起来,她的心口都会不受控制地发紧。 周清梵花了半分钟调整情绪,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喜欢的,你呢。” 陆衍行点了点头,“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个合格的父亲。” 他看过温敬斯在两个孩子出生前做过的准备,还有他准备的十八份生日礼物,堪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陆衍行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那样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一个人对待孩子的态度,是以他童年时经历的待遇为基础的,在这方面,他跟温敬斯差了太多,即便是后天努力,也很难做到他那样——目前为止,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你能的。”周清梵却是无比坚定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对他的信任:“你会是一个非常爱孩子的父亲。” —— 健康的恋爱会让人充满能量,动力满满,以前周清梵没有体会过因为谈恋爱精神抖擞的感觉,最近跟陆衍行确定关系之后,才有了这样的体验。 陆衍行近期都没有回公寓,一直住在景悦华府,两个人一起上下班,晚上回来随便做点儿饭吃,已经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周清梵想,他们日后结婚了,应该就是这样的状态。 那天之后,陆夫人没来过电话了,周清梵一周之后看到了陆夫人出院的新闻,她聘请了新的职业经理人接管陆氏,解决目前的难题。 经过一阵子的舆论讨伐,陆氏的股票已经在逐渐回暖,毕竟是大型企业,不可能随便因为一桩新闻就伤到根基。 周清梵也希望陆夫人就此结束纠缠,不要再来打扰陆衍行的生活——他从来不需要陆家所谓的继承权。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陆衍行生日这天。 周清梵周中的时候就预订了烘焙教室的课程,去之前还看了很多教学视频学习,她之前有过做蛋糕的经验,但在裱花和装饰方面没有研究。 不知道做出来的蛋糕卖相能不能过得去。 课程定在上午,早饭之后,周清梵和陆衍行便一起出发了,因为要做蛋糕,两人穿着都比较随意。 陆衍行穿了一件黑T恤、下面是运动裤和运动鞋,周清梵穿了一件吊带,外面套了件薄衬衫,下面是条运动短裤,脚上是白色的帆布鞋。 为了方便行动,她特意把头发都扎起来了,配上这样的装扮,很自然地让陆衍行想起了当年——他偷偷跟在她身后关注她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穿。 如今已经过去八九年了,她成熟了很多,气质也有了变化,穿同样风格的衣服,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唯一没变的是,他还是像那个时候一样迷恋她。 …… 裱花装饰是个技术活,周清梵和陆衍行在裱花师的指导下戴上手套开始准备行动,抹面容错率高一些,周清梵手不够稳,涂的奶油不均匀。 看着自己的“杰作”周清梵有些无奈。 她平日做手工之类的还算有天赋,人也细心,但捏着裱花袋的时候就不好控制力道了。 “没关系的,一会儿抹面可以再处理一下。”裱花师见周清梵一脸懊恼,主动出声安抚她。 抹面之前,裱花师用旁边的蛋糕胚为他们两人做了示范。 周清梵和陆衍行都看得很认真,仔细地学习着手法。 裱花师示范完之后,陆衍行拿起了手边的刮刀,对周清梵说:“这个我来试试。” 周清梵点头之后,陆衍行便开始行动了,他一只手转着裱花台,另外一只抓着刮刀涂抹,动作不算快,但每一下都很到位,抹得堪称完美。 周清梵和裱花师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第741回 抹茶生巧 陆衍行的动作一点儿都不像第一次做的,裱花师忍不住问了一句:“陆先生,你是之前学过抹面吗?技术真熟练!” “没有,看他们的。”陆衍行摇摇头,朝后面操作台努了努嘴,那里两名裱花师正在出今天的单子。 “那你也太厉害了,有天赋哦!”裱花师给陆衍行比了个大拇指,“我们很少有顾客第一次上手就控制得这么好的。” 周清梵听到陆衍行说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学到的,惊讶了片刻后,又觉得也很正常——陆衍行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这点她在多年以前就知道了。 在这点上,她似乎还比不过他。 抹面过程都是陆衍行来的,周清梵负责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递递东西之类的。 陆衍行毕竟是第一次上手,不可能像专业裱花师那样完美,但是抹面整体来说很平整,最后收刀的时候也没有留下来明显的痕迹。 抹面结束,就是裱花了。 抹茶奶油是裱花师从操作间打好拿出来的,周清梵选了一个比较喜欢的裱花嘴,装好奶油之后便准备动手,裱花是个技术活,不仅要求手稳,每次挤下去的力道也要一致。 周清梵的听完老师说注意事项之后,看着蛋糕,深吸了一口气,动手之前难免有些紧张。 陆衍行看出了这一点,便同她说:“动手吧,你没问题。” 周清梵点点头,其实她深知不必因此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做蛋糕而已,有些外观上的瑕疵也不影响味道,而对于他们来说,一起动手完成的过程才是意义所在。 但即便如此,她潜意识里仍然想要拿出最完美的作品给他庆生,因为他值得。 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的缘故,加上有做饭的经验,周清梵这挤下去的这一圈奶油还算均匀,大小基本上一致,状态能打到八十分。 裱花师笑着说:“你们两个都太厉害了,真般配啊!” 周清梵被她夸奖得笑了起来,她往陆衍行那边看了一眼,“谢谢。” 裱花师倒不是刻意恭维,他们店接待过的小情侣也不少,但很少有像周清梵和陆衍行这样用心投入的,特别是男方,别人的男朋友参与这种活动,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动手不多,有陆衍行这种手艺的更少。 周清梵选的蛋糕款式比较简单,裱花只有两三圈的样子,除此之外便是生巧的装饰和甘纳许淋面,淋面算是比较有难度的,但到陆衍行手上操作的时候简单得多。 一个小时出头,六寸的抹茶生巧蛋糕就制作完成了。 裱花师帮他们两个人和蛋糕拍了一张合照,周清梵和陆衍行坐在桌子前,蛋糕在桌上摆着,两人肩并肩,没什么亲密的动作,大方地看着镜头。 哪怕没有肢体接触,也不妨碍两人之间充满默契的气场。 照片是拿周清梵的手机拍的,周清梵将手机拿回来之后,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这是她和陆衍行的第一张合影。 蛋糕完成之后,两个人便回到家里一起准备午饭了——陆衍行是北城人,北城的传统,生日是要吃饺子的。 周清梵一早就叫外卖准备好了食材,前几天还研究了怎么擀饺子皮。 柘城那边吃面食比较少,包饺子很少自己擀皮,都是买现成的,但第一次正式给陆衍行过生日,周清梵还是选了自己动手。 包饺子的过程有些像做手工,周清梵和陆衍行坐在餐桌前一起擀皮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做这个动作也很熟练。 速度比她快了一倍。 周清梵擀一张的功夫,陆衍行已经擀了两张。 周清梵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陆衍行已经提前一步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没等她开口,就给了答案:“小时候跟徐妈学的。” “……小时候?”周清梵刚刚以为,他是在国外这两年学会的。 “嗯,她在厨房包饺子,我跟着玩顺便就学了。”陆衍行说。 顺便? 周清梵笑着感慨了一句:“你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每在他身上发现一项新的“技能”,周清梵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她想,她会被陆衍行吸引,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陆衍行大抵是没想到周清梵会忽然这样夸他,冷不丁地听见,表情有些不自然,耳廓染上了些红晕,“没那么夸张,这也不难。” 周清梵:“因为你学习能力强,才觉得不难,对我来说难度挺高的。” “你擀得也不错。”陆衍行也夸了她一句,不过他不怎么擅长夸人,这句话说出来显得不太自然。 周清梵却完全不介意,还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虽然是一起擀皮的,但陆衍行那边速度快,所以百分之七十都是出自他之手。 饺子的馅料是周清梵调的,猪肉虾仁馅儿,皮擀好以后,两人便坐下来一起包饺子。 包饺子的速度就差不多了,周清梵虽然不常包,但学会很多年了。 不过,看到坐在对面的陆衍行时,周清梵多少还是会有些恍惚,放在前几年,她哪里想得到,有生之年竟然会和陆衍行面对面包饺子?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而她却开始享受这种未知。 感情的确是个让人上头的东西,碰了就很难抽身出来,她终于理解为何那么多人会为情所困。 包完饺子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两个人煮了两盘饺子对付了午饭。 陆衍行的生日定在晚上过,午饭之后,两人又出去采购了一番晚饭的食材。 …… 六月的北城白昼很长,七点钟,天仍然是亮的。 周清梵将最后一道菜摆上了桌,从酒柜中拿了醒好的红酒和高脚杯一并摆在桌上,给这一桌菜拍了张纪念照。 她不算是喜欢拍照的那类人,但这顿饭对于她和陆衍行意义特殊,必须留念。 “我也帮你拍张照吧。”周清梵拍完餐桌,便提出替陆衍行拍照。 她顺手拿起了一旁的生日帽拆开,“戴这个拍吧。” 陆衍行看着她手上的生日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他小时候很渴望戴生日帽点蜡烛许愿,但是现在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玩意儿戴头上…… 陆衍行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清梵已经动手为他戴好了生日帽。 “还挺好看的。”她夸奖。 陆衍行:“……” 第742回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以前没发现,周清梵竟然这么会夸人,实话说,这种东西戴在头上,怎么都跟好看挂不上钩。 不过陆衍行很享受被她夸奖,也乐于配合她拍照,周清梵要他摆什么姿势,他就摆什么姿势。 在周清梵的“指挥”下,陆衍行拍了七八张照片。 拍完照,陆衍行特意询问了周清梵一句,得到她的允许之后才将帽子摘下来。 “等下吃完蛋糕我再一起把照片发你。”周清梵放下手机,拉开椅子坐下来,“先吃饭吧。” 陆衍行“嗯”了一声,在周清梵对面坐下来。 餐厅的灯光是暖黄色,打在餐桌上,将桌上的每道菜都照得非常有食欲,对面的周清梵身上也镀着一层暖光,陆衍行坐在这面积算不上大的餐厅里,心脏前所未有地有了被充盈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他从前做梦都不曾有过。 生日,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过。 小时候徐妈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为他准备纸杯蛋糕和饺子,但徐妈很忙,陆衍行基本上都是独自坐在小餐桌前吃饭的。 到了青春期,陆衍行去了寄宿学校,很少回家,他生日时基本都在学校,身边没朋友,自然也不会过。 他很少和身边的人提生日,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总是下意识地在生日附近为自己安排巨量的工作,因此,这些年也没怎么认真过过。 如此有仪式感地空出来一两天的时间、一环一环地准备,是第一次。 当然,这些也都是周清梵安排的,他对于这种事情,不怎么擅长。 陆衍行思索期间,周清梵将红酒杯推到了他面前,陆衍行回过神来,手握住了杯身。 “生日快乐。”周清梵端起酒杯,作势要和他碰杯。 陆衍行也将杯子端起来,送上去和她碰了一下,杯身相撞的瞬间,他凝着她的脸,暗哑地开口:“谢谢。” 这句“谢谢”,不仅是为眼下的这顿饭,也不仅是为了这次的生日。 是为他的余生。 是为她亲手改写了他的命运。 虽然陆衍行没有详说这些,但周清梵能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听出他的想法。 “不客气。”她微笑着应了一句,将杯子收回,轻轻地抿了一口酒。 陆衍行也跟着喝了一口,随后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桌上的几道菜也都是两人一起准备的。 陆衍行看着周清梵夹了一块儿咖喱牛腩,习惯性地问她:“怎么样?” “嗯,我喜欢。”周清梵点点头。 …… 晚饭吃完,周清梵从冰箱里拿出了蛋糕,点了蜡烛,还为他唱了生日歌。 陆衍行吹蜡烛的时候,周清梵又为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吃蛋糕的时候,周清梵难得地发朋友圈,一口气晒了九张照片出来。 【周清梵:[蛋糕]岁岁有今朝。】 九张照片里,有一张是两人的合影,还有三张分别是蛋糕的特写和餐桌的全景,剩下的就都是陆衍行的照片了,有他戴着生日帽和一桌晚饭的合影,还有他坐在蛋糕前许愿的画面定格,照片全部都是暖色调的,看了就给人一种温馨感。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几分钟,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点赞和评论——周清梵平时发朋友圈都很少,更别提在朋友圈秀恩爱了,破天荒的事情,收到的反馈当然不会少。 周清梵的工作和私人微信没有分开,就这一个,因此,除了朋友之外,实验室的同事们也看见这条朋友圈了,她很大方,发的时候没想过屏蔽任何人。 周清梵发完朋友圈之后把今天拍的照片全部发给了陆衍行,提醒他一句让他查收。 陆衍行应了一声,拿起手机保存好照片之后,才看见周清梵刚刚发的朋友圈,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 陆衍行和周清梵的微信共同好友不少,很多评论点赞的信息他都能看见。 陆衍行诧异地抬起头来朝周清梵看过去,动了动嘴唇,“你没屏蔽同事么。” “没有,为什么要屏蔽呢?”周清梵反问他,“我们不是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么?” 陆衍行被周清梵问得噎了一下:“……” 周清梵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揶揄了一句:“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么?” “没有。”陆衍行摇头否认,“可能是还没有习惯。” 毕竟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关系那么见不得人,现在忽然见了光,他反倒不习惯了,不过,陆衍行还是特意跟着说了一句:“你发这条我很喜欢,谢谢。” 周清梵:“你今天和我说了好多句谢谢。” 陆衍行:“……嗯,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我相信。”周清梵点点头,“希望你以后开心点——你和我在一起会比较开心么?” “会。”这个答案,陆衍行几乎是毫不犹豫说出来的,“这段时间是我三十多年里最开心的一段。” “那就好。”周清梵认真地看着他,“以后你会每天都这么开心的。” —— 陆衍行和周清梵在一起之后,就一直住在景悦华府这边,都没怎么回过新尚那边的公寓。 两人确定关系时候是小满,转眼已经处暑,两个多月眨眼就过去了。 实验室的新项目推进很顺利,三期实验结束后,便等着上面批复了。 陆衍行之前也只跟恒通签了这个实验项目的周期,到期之后,他需要回苏黎世一趟,那边的事情堆了小半年,他要集中解决一下。 回苏黎世就意味着暂时要跟周清梵分开,陆衍行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和她生活在一起,想到要分开一阵子,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这天下班后,陆衍行和往常一样跟周清梵一起往停车场走,但他全程低着头,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周清梵聊的好几句,都没得到回应。 上车之后,周清梵盯着他的侧脸观察,轻声问:“你心情不好么?” 陆衍行摇摇头。 周清梵:“但你看起来——” “我要回瑞士一趟。”陆衍行还是第一次跟周清梵提这件事儿,“大概一个月。” 周清梵点点头表示理解,陆衍行这么久没回去了,去处理工作也无可厚非。 毕竟那是他的事业。 “一个月很快的。”周清梵安慰他。 陆衍行捏着方向盘,低头沉思了许久,侧目看向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第743回 让你快乐 一起? 周清梵迅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问他:“会不会不方便?” 陆衍行:“项目结束,你可以休年假线上办公,如果——” “我是说,你不方便。”周清梵意识到他理解错了,马上纠正,“你工作应该挺忙的,我过去可能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陆衍行摇头,“你申根签没过期吧。” “没有,明年才过。”周清梵说。 陆衍行“嗯”了一声,“一会儿订票可以么。” 周清梵点头答应了,“可以的。” 老实说,她也不太舍得和陆衍行分开,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处于“热恋期”,最近已经习惯了每天上下班都跟他待在一起,一起逛超市,做饭,吃饭,晾衣服——这些事情并不新鲜,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几乎也是天天在做,可跟他一起时,感觉就不同了。 尤杏最近都总是揶揄她三十多岁迎来了青春期,活生生被陆衍行荼毒成了恋爱脑,朋友圈秀恩爱不说,还整天跟他黏在一起,跟她们聚会的时间都缩水了许多。 周清梵万万没想到,“重色轻友”这种剧情,竟然会在她身上上演。 —— 晚饭之后,周清梵去洗了个澡,然后跟陆衍行坐在客厅里头选合适的航班。 两人协调了一下时间,商议过后,选了下周四早晨五点钟的那一趟。 陆衍行刚刚走完订票流程,手机便进了语音电话,他没调静音,来电的动静十分响亮,周清梵在一旁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响起,她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吸引了过去,垂眸一看,屏幕上赫然是谈滢的名字和头像。 看到这个的名字,周清梵的表情略微变得有些复杂。 而陆衍行已经大方地当着她的面儿接了语音,甚至还开了扩音。 语音一接通,就听见了谈滢的声音:“我哥说你要回来了?什么时候?机票订了没?” 陆衍行“嗯”了一声,“八月二十七号落地。” 谈滢很热情:“那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张翀过去。”陆衍行拒绝了。 谈滢:“你别麻烦他啊,他忙,我比较闲,干嘛这么客气,之前也没少接你。” 谈滢习惯了陆衍行的客套和拒绝,之前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陆衍行就经常拒绝她,时间长了,谈滢就知道陆衍行这是不想给人添麻烦,但她这人闲,最不怕麻烦。 况且,她还对陆衍行有点儿好感。 周清梵清楚地听见了谈滢说的那句“之前也没少接你”,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先前陆衍行和谈滢一起旅行的画面,从谈滢的说辞来看,他们一起旅行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 谈滢的性格确实很活泼很主动,她像个小太阳似的,被拒绝了之后也不会挂心,照样还是会对陆衍行送上关心。 其实他们真的很合适——哪怕到现在,周清梵依然是这么觉得。 “我不是一个人回去。”陆衍行看了一眼周清梵,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那你跟谁一起?”谈滢被勾起了好奇心。 “女朋友。”陆衍行回答得也很干脆。 电话那头的谈滢听见这个答案之后陷入了沉默,过了几十秒,才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没在逗我吧?” “是谁啊?”谈滢好奇地追问,“我追你一年多了你都不跟我好,这回去不到半年就谈了?靠……我魅力这么差吗?” 陆衍行:“……有机会再聊这个话题。” 谈滢:“你带她来和我吃饭,我想看看。” 陆衍行:“看什么?” 谈滢:“看看我输给谁了啊,我这么漂亮自信闪闪发光的人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肯定很厉害!” 陆衍行囫囵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先这样,我睡觉了。” 跟谈滢聊完,陆衍行便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放到了一旁。 视线转向周清梵时,她仍然低着头,目光看着脚下的地板。 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周清梵此时情绪不大好,陆衍行大约也猜得到原因,他主动开口对周清梵解释:“谈滢是说过要追我,但她不会死缠烂打,我把话说清楚她会注意的。” “嗯,我相信。”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和陆衍行对视着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质疑过谈滢的人品,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外向友好又纯良的人,性情纯粹直接,又有自己的小傲气,肯定不会为了男人勾心斗角。 周清梵心里不舒服也不是因为吃醋,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做不到谈滢那样——倘若她能有谈滢那么高的能量,陆衍行跟她在一起会更开心一些的吧? “我对她没感觉。”陆衍行见周清梵情绪还是不高,便又跟着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吃醋,也不介意。”周清梵对陆衍行笑了下,“谈滢很好,跟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我挺喜欢她的。” 陆衍行没想到周清梵会这样说,被她弄得怔了一下,“那你——” “我羡慕她。”周清梵说,“其实,她这样的性格跟你很互补。” 陆衍行:“……” “她能量很高,跟她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周清梵感慨。 陆衍行直接将她按到沙发里压住,虎口擒住她的下巴,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你要是敢说让我和她在一起,明天别想下床了,周清梵。” “……嗯?”这回轮到周清梵懵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衍行:“不然你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周清梵:“想学习一下她的性格和处事态度。” “没那个必要。”陆衍行说,“你是你,她是她。” “嗯,我明白的。”周清梵说,“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再开心一些。” 她这次表达得很直接,说这句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道,目光灼热而恳切。 陆衍行对上她的眼睛,心脏紧缩了一下,手上力道加大,猛地倾身贴近。 “那你不如换个办法。”他声线沙哑地吐出这句话,随后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唇瓣刚贴在一起几秒,便迫不及待地用舌头闯入她的口腔翻搅、肆虐。 第744回 你前夫 周清梵被吻得有些缺氧,但还是抬起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给出了回应,这阵子两人同居以来,纵欲的频率反而不比从前了,比起肉欲纠缠,她更享受的是每天晚上睡前跟他随便聊聊天。 上次做应该是一周前了,周清梵反应有些大,吻了几分钟便身体发软。 陆衍行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她的大腿后侧,掌心抵着睡裙的裙摆,随时要推上去。 “回卧室……”周清梵呼吸急促地提醒了他一句。 陆衍行贴到她耳边,手掌捏了一下她大腿上的肉,吐息灼热:“你还能走么?” 周清梵本身就身体有些软了,被他这样一弄,又是一阵瑟缩,她也要怀疑自己不能走了。 “客厅没套。”周清梵只能这样提醒他,“你去拿么,呃——” 她话音还没落下,身体便腾空了。 陆衍行直接托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腿缠上了他的腰,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态往卧室的方向走。 途中,陆衍行又低头朝她的嘴唇吻了下来,两人的唇舌再次纠缠在一起。 —— 翌日是周六,周清梵前几天就跟祝璞玉和尤杏约好了出去逛街,于是一早便出发了。 跟陆衍行的关系确定下来之后,周清梵几乎没单独跟祝璞玉和尤杏见过面了。 也难怪尤杏说她重色轻友,仔细一想,她本人都难免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陆衍行不算黏人的,也没有一定要求她时刻陪在他身边,只是她会下意识地做出相应的选择而已,大概是每个热恋上头的人都会有的行为。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餐厅,祝璞玉订了店里很有名的brunch套餐。 周清梵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黎蕤也在—— “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周清梵走到祝璞玉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尤杏和黎蕤在对面。 周清梵尚未来得及开口跟黎蕤寒暄,黎蕤已经抢先一步:“恭喜啊,果然是一脸被爱情滋润的样子。” 黎蕤一这么说,周清梵就肯定她是知道她和陆衍行的事儿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新闻闹那么大,黎蕤就算在国外应该也有听说。 “谢谢。”周清梵和黎蕤客套了一句,顺势问她:“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了,我准备筹备自己的品牌了。”黎蕤说起了计划,“不过没经验,得跟祝总取取经。” 黎蕤话题点到了祝璞玉,祝璞玉笑着揶揄,“这话说的,我可担不起,黎小姐有的是钱,又不怕赔本。” 黎蕤瞪了她一眼:“你别咒我行不行?” 尤杏没忍住给她说了个残忍的现实:“这年头创业,前两三年不都是赔本砸钱的么,就看谁沉得住气砸得更久了。” 黎蕤:“你的工作室也是么?” 尤杏:“是啊,砸了两年吧。” 尤杏掰手指算了算,比了三根手指头,“差不多砸了这个数。” 黎蕤:“三个亿?” 尤杏:“……三千万。” “黎大小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别聊了,我要破防了。”尤杏摆摆手,心态崩了。 尤杏的工作室最初盈利模式比较单一,她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自由摄影师,之前出去采风拍的照片拿过几个奖,但奖金不算高。 尤杏是学商科出身的,父辈也一直做生意,对于她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非常反对,当年尤杏要开工作室的启动资金,都是花了好多功夫才拿到手的。 就是因为那笔钱,她答应了家里跟唐凛订婚。 尤杏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父母对儿子的重视程度远超过她,特别是在职业规划方面——他们觉得她没必要去发展事业,找个有钱有势的好男人罩着她才是。 说他们不爱她,那有些太重了,只是他们的思维还很局限,张口闭口都是婚嫁丈夫,尤杏听得挺烦人的。 这方面,黎蕤可就比她幸福多了。 回想一下黎蕤前些年的折腾,换作是其他家庭,现在恐怕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了,但黎家还是愿意支持她发展事业。 聊了一会儿工作室的事情,周清梵猛地想起了那次在停车场和宋南径打照面的经历。 念及此,周清梵侧目看向身旁的祝璞玉,凑近压低声音问她:“你提醒黎蕤了么?” 两人默契十足,祝璞玉当即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跟黎溪说的。” 黎溪那边,是温敬斯联系的,但听温敬斯说,那天之后,就没在北城看到过宋南径的身影了。 不知道他是藏得太好,还是真的离开了。 周清梵这一问,倒也提醒了祝璞玉,祝璞玉转头看向对面的黎蕤,挑眉问她:“最近见什么故人了没?” 黎蕤蹙眉:“什么故人?” 看着祝璞玉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黎蕤的理解有些歪曲:“你别盯我啊,我可没私下跟温敬斯见面。” 祝璞玉:“……谁说他了。” 黎蕤耸肩:“那你干嘛一副审犯人的样子。” 祝璞玉算是明白了,跟黎蕤说话就得来直接的,委婉不了一点儿:“我问的是你前夫。” 提起宋南径,黎蕤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原本清澈的目光变得有些浑浊,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不见。 “他不是还没出狱么。”沉吟片刻后,黎蕤才开口,“再说也没什么好见的。” 宋南径算是间接被她送进去的,他现在应该恨她都来不及,估计也不想看见她了。 就算见了,应该也只会想着报复她——毕竟他那个人报复心一直都很强。 “你不对劲儿。”尤杏摸着下巴打量着黎蕤,像个侦探:“老实说,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谁会喜欢宋南径那种心理扭曲的变态啊!”黎蕤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尤杏的话。 她话音刚落,桌上三个人同时发出了笑声,黎蕤听见之后,没好气地问:“你们笑什么?” 周清梵平日是三人中最正经的,她竟然也跟着祝璞玉和尤杏笑她。 周清梵对上黎蕤的眼睛,最先收起笑意,平缓地提醒她:“杏子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她要问你是不是喜欢宋南径呢?” 黎蕤:“……” “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尤杏摊手,“不过,黎大小姐的品味是挺独特的。” 黎蕤:“……” 第745回 陆衍行还挺会带孩子的 黎蕤虽然没有承认,但周清梵从她的表情基本已经可以看出她对宋南径的态度。 过去这么多年了,黎蕤还是藏不住事儿,性格基本上没变过。 当年她顶着这样的演技去宋南径那边找证据……只能说,祝璞玉赌得很大,但确实赌赢了。 感情这事儿别人帮不了,要怎么处理,得看黎蕤。 周清梵觉得,黎蕤若是认清自己的心意迈出那一步,宋南径是不可能拒绝她的。 周清梵对于宋南径这个人……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评价。 或者说,因为他对温敬斯和祝璞玉做过的那些事情,所以导致她很难不带主观色彩地评价他。 他对别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什么阴险下作的招数都用得上,可在黎蕤面前又异常地“单纯”,明知道她是为了送他进去才回到他身边的,依然甘之如饴。 如此矛盾的两种特质,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宋南径在对黎蕤的感情上很偏执,周清梵想,他这样的性格,或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找别人吧。 …… 周清梵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现实“摧毁”了。 早午餐之后,周清梵和祝璞玉、尤杏以及黎蕤一同去逛街,四个人来到了SKP,在专柜选包的时候,竟然碰上了宋南径。 这场偶遇来得猝不及防。 周清梵最先看到的宋南径——准确地说,是宋南径和一个混血女人。 那个混血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精致,蓝色的眼珠格外有记忆点,属于让人看一眼就惊艳到过目不忘的类型。 更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和宋南径亲昵的动作——她紧紧地缠着宋南径的胳膊,两人看起来俨然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周清梵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旁的黎蕤。 此时,黎蕤的视线已经和宋南径对上了。 为时已晚。 看到黎蕤发白的脸色,周清梵就知道,眼前这一幕给她带来的冲击很大,她首先应该没想过会碰上宋南径,更没料到,宋南径身边还带了别的女人。 周清梵不知道该怎么做,便看向祝璞玉和她眼神沟通。 两人交换眼神之际,宋南径忽然看着祝璞玉开口:“好久不见,温太太。” 祝璞玉看向宋南径,目光瞟过他身边的那个混血女人,淡淡地说:“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宋先生出狱之后日子过得照样这么潇洒。” “比不过你和敬斯潇洒。”宋南径回应。 此时,挽着宋南径手臂的女人也开了口,她用英文问宋南径:“是朋友么?” 宋南径回了一句“不算”,之后便搂着那女人离开了,他没跟祝璞玉道别,走的时候也没往黎蕤这里看一眼,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周清梵和尤杏不约而同地朝黎蕤看了过去。 黎蕤的脸色很难看,嘴唇都发白了,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从收缩的指关节就能看出来她现在的情绪有多激烈。 周清梵抬起手来覆上黎蕤的肩膀,柔声询问:“还好么?” 黎蕤听见周清梵的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摇头:“我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她表情哪里像是没事儿的。 很显然是被刚刚那个画面刺激得不轻。 “应该只是熟人。”祝璞玉看着黎蕤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口吻很笃定。 黎蕤听后,却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宋南径以前也没少带女人在她面前晃过,甚至有一次还被她给撞上了在办公室——尘封在记忆里的画面被唤醒,黎蕤开始遏制不住地干呕。 …… 最后,黎蕤被司机接走了,这场四个人的行程变成了三个人。 黎蕤离开以后,憋了好久的尤杏终于开口问祝璞玉:“愿,你说这是怎么个事儿?宋南径跟那女的……” “不好说。”祝璞玉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刚刚的画面,也不是很好判断了,不过—— “黎蕤来真的了。”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 周清梵跟祝璞玉和尤杏在外面逛了一天,晚饭是在尚水苑那边吃的。 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陆衍行也在这边。 周清梵一进院子,就看到他正跟温敬斯一起带着知越和星星打羽毛球,星星的动作不太熟练,陆衍行便蹲在她面前手把手教她,耐心十足。 尤杏盯着这一幕看了一会儿,戳戳周清梵的胳膊跟她感叹:“看不出来陆衍行还挺会带孩子的。” 周清梵没有接话,目光盯着对面,若有所思。 以前她很少见陆衍行和两个孩子一起玩儿,温敬斯不在的那几年里,陆衍行虽然经常过来看两个孩子,但周清梵印象中,他没带过他们。 周清梵原以为陆衍行是不太擅长和小朋友一起玩的那类人,没想到他做起来竟然得心应手。 星星的动作不标准,他就反复地纠正,声音耳一如既往地温柔,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周清梵看着这一幕,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小腹,忽然就想起了曾经流掉的那个孩子——如果TA还在的话,年纪应该和星星差不多了,也可以这样被陆衍行带着玩儿。 那天讨论到孩子的时候,她笃定地跟他说“你会是个好爸爸”,如今看了他和星星的相处,周清梵的这个想法更加坚定。 在这一刻,她甚至萌生了要一个孩子的冲动。 “心动不如行动。”周清梵飘远的思绪被祝璞玉的声音拽了回来,她一定睛,就对上了祝璞玉含笑的眸子。 她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笑着跟她说:“陆衍行应该很喜欢女儿,你们商量一下。” 周清梵“嗯”了一声,开始想象他们有孩子会是怎样的场景—— “不过,你俩是不是得先把程序合法化?”祝璞玉笑着拍了拍周清梵的胳膊,“我等你们的婚礼。” 婚礼。 这个词对于周清梵来说,有些遥远了。 她看着打羽毛球的陆衍行,思绪恍惚——虽然现在关系确定下来了,但她还真是没认真想过婚礼的事儿。 领证倒是想过,但周生旸和洛甄那边一时半会儿大约不会松口同意,总得让陆衍行度过观察期。 可周清梵也只想过领证,没想过婚礼,哪怕现在祝璞玉提了,她也想象不出来,她和陆衍行的婚礼会是什么样。 第746回 户口本在我手上 周清梵来不及仔细在脑海中描绘那个画面,陆衍行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两人的目光相撞,周清梵回过神来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陆衍行说,“找敬斯有点儿事儿,顺便过来接你回去。” 周清梵点点头。 尤杏站在旁边正好听见了这句,出声调侃:“好家伙,你俩真是热恋的连体婴,站你们旁边都被酸到了,我得躲远点儿。” …… 知越和星星有自己的儿童餐,晚饭的时候没有上桌和成年人们一起吃。 两个孩子不在,桌上的话题自然也就不需要顾忌太多。 刚开席不久,祝璞玉便跟温敬斯说了今天在商场偶遇宋南径这事儿。 陆衍行听到之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宋南径出现在北城,竟然不是冲着黎蕤来的? “你是说,他有女人了?”陆衍行觉得不可思议。 “像是。”祝璞玉点点头,“我最先开始觉得不太可能,但仔细一想,说不定他就真的死心了。” 宋南径这人虽然挺不要脸的,性格挺扭曲的,但对黎蕤是真的痴情,方法用得对不对另当别论,感情方面是毋庸置疑的。 否则祝璞玉当初也不会想到用黎蕤算计他了。 不过当年的这件事情,在宋南径的眼里就是黎蕤为了温敬斯、委曲求全跟在他身边寻找证据,最后把他送进了监狱。 这事儿换到任何人身上,恐怕都要心灰意冷——当然,祝璞玉没什么兴趣去共情宋南径。 只是觉得,经历了这些,宋南径对黎蕤死了心,再找个女人,也算是正常行为。 现在的问题关键在于,黎蕤对这位前夫动心了。 祝璞玉对宋南径没有同理心,但对黎蕤没办法心安理得,毕竟黎蕤当初在收拾宋南径这事儿上帮了她不小的忙,而且,如果不是她安排黎蕤回宋南径身边,黎蕤对宋南径的感情可能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当初让黎蕤过去的时候,祝璞玉就看出来她对宋南径并不像她平时描述中的那么排斥。 “黎蕤那边怎么样?”温敬斯问。 “不怎么样。”祝璞玉说,“碰上之后就一直干呕,后来司机把她接回去了。” 说到这里,祝璞玉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多少有些责任。” 陆衍行:“你是说,黎蕤喜欢上宋南径了?她想跟宋南径和好?” 祝璞玉:“和不和好,不清楚,但前面那条,大差不差。” 陆衍行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想起祝璞玉说这事儿她有责任,他忍不住问:“你要帮他们?” “那不会。”祝璞玉摇摇头,“我给你俩当媒婆已经当够了。” 陆衍行:“……” “黎蕤要做品牌,我给她投一笔钱吧。”祝璞玉这话是看着温敬斯说的,温敬斯听后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祝璞玉没打算参与黎蕤和宋南径之间的事儿,首先她跟黎蕤的关系比不了跟周清梵,再者,她并不想跟宋南径产生什么交集。 —— 九点钟,周清梵和陆衍行一起开车回景悦华府。 周清梵坐在副驾,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还在想孩子的事儿,想得太入神,以至于陆衍行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太注意。 等红灯的时候,陆衍行腾出手来拍了一下周清梵的胳膊,这一下之后,周清梵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陆衍行问。 周清梵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向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备孕吧。” 陆衍行的身体一僵,脑子“嗡”了一声,半晌都没做出反应—— “绿灯了,你先开车。”周清梵看着路口跳转的灯,提醒他一句。 陆衍行收回视线握紧了方向盘,踩下油门往前开,过了路口,他才回过劲儿来,“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想要孩子。”周清梵的表达依旧很直接,“再拖几年,我的身体可能就没有现在好了。” 既然他们一定是会要孩子的,那早点要一定比晚点要强,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备孕半年,就是三十三岁怀孕,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可能已经三十四岁了。 不算黄金期了,年龄越大,生产之后恢复就会越慢,对工作和生活的耽误也会更多。 其实,周清梵说的这些,陆衍行早在前些日子就想过了——他很想要孩子,一直都想。 但这事儿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也没有资格去要求周清梵怀孕,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现在只是男女朋友,周生旸和洛甄还没松口同意他们结婚。 “我最近一年多都没有抽烟喝酒。”陆衍行说,“下周出发之前可以先去做个体检。” 周清梵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你爸妈那边——”陆衍行停顿了一下,“备孕的事情,要不要跟他们商量一下。” “会的。”周清梵说,“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了。” 周清梵不太担心周生旸和洛甄那边反对,到了他们那个年级,自然而然会渴望家里添新人,平日他们聊起别人家的孙子和外孙的时候,也都是一脸的羡慕,当初安排她相亲的时候,也是把孩子的话题挂在嘴边的。 虽然周清梵说都交给她,但陆衍行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他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思考了一分钟左右,做出了决定:“苏黎世回来,我们再去一趟柘城吧。” 要孩子,那就必须是合法的,上次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已经够他长记性了。 周清梵当然也知道陆衍行去柘城是为了什么,她盯着他的侧脸,脑袋一热,脱口而出:“户口本就在我手上。” 陆衍行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你不想和我结婚么?”见陆衍行这个眼神,周清梵微笑着问了一句。 “……没有不想。”陆衍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否认她的猜测:“应该正式一点儿。” 他不想委屈了她——虽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结婚了。 第747回 戒指 陆衍行自认为算不得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人,但是在对待周清梵的事情上,他有另外一套标准。 曾经的那段婚姻不是他自己选来的,人也不是他要的,所谓的仪式和流程,都是陆夫人一手安排,他不过是个执行操作的傀儡。 但这次不同了。 他希望他和周清梵婚礼的每个细节,都由他们两个人一起敲定。 有参与感的仪式,才是必不可缺的。 譬如,结婚之前,他应该先求婚——这个词儿对于陆衍行来说略显陌生。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求婚是需要戒指的,说到戒指,陆衍行立刻想起了上次在米兰给祝璞玉选礼物的场景。 Cecilia的工作室里有专门的婚戒陈列柜,她也会接一些婚戒设计的工作。 陆衍行在时尚和设计领域的确没什么社交,若是找Cecilia,那就只能动用谈滢的关系——但那也意味着,周清梵可能会介意。 思来想去,陆衍行暂且搁置了这个计划。 晚上回到景悦华府,趁周清梵洗澡的时候,陆衍行拉了个群,把祝璞玉和尤杏一并拽进来。 陆衍行:【在吗?】 尤杏:【?】 祝璞玉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可能是在忙两个孩子的事儿。 尤杏倒是稀罕得很:【你拉群干什么?】 陆衍行如实说:【想找你们帮个忙。】 陆衍行开口说帮忙,那就只能是和周清梵有关的事儿了,尤杏没追问,陆衍行跟在后面主动说:【我计划和她求婚,想找个珠宝设计师,有没有推荐?】 尤杏:【还真有啊,你也认识。】 陆衍行看到这句话,微微皱眉,内心有些疑惑。 他正思考着是谁的时候,屏幕上显示:【“尤杏”邀请“黎蕤”进入了群聊】 ……陆衍行醍醐灌顶,他怎么忘记了,黎蕤前半年在国外就是进修珠宝设计的,这次回来还要创立自己的品牌。 陆衍行和黎蕤是因为温敬斯认识的,但也有二十多年了,自然也知道黎蕤自幼学习美术的事儿。 她大学读的就是珠宝设计的相关专业,犹记得天赋很不错。 而且。 黎蕤和周清梵也有交情——这肯定比找素不相识的设计师更妥帖。 设计师对客户的了解越多,越容易设计出符合她气质的作品。 陆衍行觉得尤杏的这个提议还不错。 他正这么想着,尤杏已经在群里发言:【@黎蕤,来活儿了,你的一个客户。】 黎蕤:【啊?】 陆衍行:【@黎蕤,我准备求婚,想找你设计婚戒。】 黎蕤:【你要求婚了?!什么时候!我去看!】 她的关注点完全偏了。 陆衍行揉了揉眉心:【日期还没定,先做一下准备工作。】 黎蕤:【好啊好啊,到时候你记得通知我们,大伙儿去当你们的见证者。】 陆衍行:【戒指需要多久?】 黎蕤:【我这里有一张设计图,很符合清梵的气质,等我找来看看。】 陆衍行耐心地等待了五六分钟,之后便收到了黎蕤发来的设计概念图,一张是线稿,一张是效果图。 婚戒中间镶着一颗很大的钻石,这是标配了,钻石昂贵,但本身并不算创意。 最让人关注的是戒圈的设计。 戒圈不宽,但上面精致地镌刻着几朵百合花,连镶嵌钻石的那部分,都是以花瓣为概念的。 陆衍行对于珠宝关注甚少,在他所见的范围内,这的确算得上很有设计的创意。 黎蕤没说错,这戒指也很符合周清梵的气质。 陆衍行:【就它吧,需要多久?】 黎蕤:【一个月左右吧。】 陆衍行:【好,账号给我一下。】 黎蕤:【等我公司注册好再说,走对公账呢!你觉得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陆衍行:【这样就可以。】 黎蕤:【嘿嘿,好,真没想到,我第一个客户居然是你。】 两人聊到这里之后,祝璞玉也出现了,她约莫是看完了前面的聊天记录,在后面艾特了陆衍行一次,同他说:【其它需要安排的随时开口。】 陆衍行:【谢谢。】 尤杏:【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求婚吧,等着看呢。】 陆衍行的视线聚焦在尤杏的这句话上良久。 求婚……他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不仅要想,还要综合一下其他人的建议。 经过一番思考,陆衍行决定先做一个方案。 他正这么想着,周清梵已经洗完澡出来了,陆衍行被她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马上放下了手机。 周清梵注意到了陆衍行的动作,陆衍行主动解释:“跟张翀他们聊了几句工作。” 周清梵点点头,不疑有他。 她走到床边上来,坐在陆衍行身边,眼睛看着他,“要加班么?” 陆衍行觉得周清梵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儿,她平时很少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这样,他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 陆衍行喉咙发紧,小腹莫名地燥热,声音都随之暗哑了几分:“不加,已经聊完了……嘶。” 他话音尚未落下,周清梵忽然贴近,嘴唇碰上了他的耳廓,双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 他鼻腔里瞬间被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充盈,花香散开,直接往头上涌。 陆衍行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和她四目相对,看着她微张的嘴唇和眼底的潮意,他身体里的火燃得更旺,“在外面一天,你不困?” “还好。”周清梵回了两个字,嘴唇挪到了他的下巴处吻。 陆衍行身体一僵,马上按住她的肩膀反制她,周清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人便来到了陆衍行身下,随之而来的,是他汹涌澎湃的吻。 千钧一发之际,陆衍行习惯性地要从一旁的抽屉里拿东西,却被周清梵按住了手。 陆衍行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眼睛红得更厉害,死死盯着她:“你确定?” 周清梵轻轻地“嗯”了一声,音节没发完,已经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 周清梵先请了一个月的假和陆衍行一起回了苏黎世。 陆衍行提前预约了出租车,两人落地之后在机场和司机碰了面,往他的住处去。 周清梵是第一次来瑞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 快一个小时,车停在了陆衍行的公寓楼下。 陆衍行拖着两个行李箱在前面带路,周清梵跟在他身后进了公寓的电梯。 第748回 信任 陆衍行在这边的公寓和他在北城的公寓,装饰陈列差不多,面积大小也类似。 长达半年的时间没回来,家里落了灰,但东西摆放依旧整整齐齐。 陆衍行要打电话预约保洁上门,但被周清梵拦下来了,最后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整理的。 只是一层落灰,没耽误太多时间,两人一起整理,也不会觉得很累。 周清梵很喜欢和陆衍行一起做事情的感觉,随便一件小事儿,只要是跟他一起,似乎都会变得很有趣。 陆衍行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就去公司忙了,周清梵独自一个人待在公寓,白天偶尔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 过了三四天是周末,陆衍行带周清梵跟张翀、肖良还有岳文竞一起吃了一顿饭,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周清梵此前已经听陆衍行聊过他们,他们四个人是本科或硕士的同学,当时也算是机缘巧合一起创业,后来公司规模做大了,迁到苏黎世的前几年,都是他们三个在负责。 另外三人也都知道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关系,但他们并未因此就对周清梵有什么偏见和抵触情绪,只是很庆幸陆衍行压抑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云开见月。 也是这天晚上,周清梵不可避免地跟谈滢碰面了。 吃饭的这家餐厅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家中餐厅,平日谈滢也经常过来,于是就这么撞上了。 陆衍行回来已经几天了,还没跟谈滢见过面,谈滢一瞥见他们,便第一时间赶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刚回来很忙呢,都没来得及约——”谈滢的话刚说了一半,冷不丁地瞥见了坐在陆衍行身边的周清梵,剩下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右眼皮猛跳了一下,“你们……?” 谈滢始终没忘记,陆衍行说他这次回来是带女朋友的。 谈滢追了陆衍行那么久都没追到,对于他这个突然交往的女朋友,自然是非常好奇的。 但是……周清梵? 周清梵从谈滢的表情和口吻中便能感受到她的震惊,但她也分辨得出,谈滢并无恶意。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周清梵主动开口去和谈滢说话,情绪平静,态度大方。 谈滢听见她的声音,迅速回过神来,冲她露出了笑,“挺好的,你来这边还习惯么?” 谈滢不仅反应速度快,情商也高,她知道周清梵主动同她打招呼,就等于间接地承认了自己和陆衍行的关系,因此,谈滢也不再进行多余的追问。 谈滢是跟其他朋友一起来的,上来聊了几句就先离开了,走之前她还特意跟周清梵说了一句:“改天一起出去玩啊。” 周清梵笑着答应了。 张翀、岳文竞和肖良看着周清梵和谈滢相处得这么和谐,还挺惊讶的——作为陆衍行的朋友,他们当然知道谈滢对陆衍行的心思,刚刚谈滢过来的时候,他们仨都以为要见证修罗场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聊得还挺开心,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假客气那种。 “你不想去就不去。”谈滢走后,陆衍行压低了声音贴在周清梵耳边说了一句。 周清梵摇摇头,“不会,没关系的。” 谈滢人品很好,之前在祝璞玉婚礼上相处的时候,周清梵就很笃定这一点了,她也不认为谈滢会因为她跟陆衍行的事情就针对她甚至是迫害她,不至于。 况且,谈滢家里的公司还跟陆衍行的公司有合作,他们注定不可能彻底划清界限的——当然,周清梵也从未想过这样要求陆衍行。 “背叛”“出轨”这样的字眼,和陆衍行沾不上边。 …… 隔了两天,周清梵就被谈滢约出去喝咖啡了。 念及她人生地不熟,谈滢是亲自开车来陆衍行公寓楼下接她的。 上车之后,谈滢主动对周清梵解释:“虽然我追了陆衍行挺久的,也经常来他家里蹭饭,但他一直没回应过我昂,我一厢情愿的。” 周清梵笑了笑,她马上就意识到,谈滢是在解释她知道陆衍行家住址的事儿。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没有误会。”周清梵说,“还要谢谢你跟他当朋友。” 谈滢哎了一声,“你这么大方,搞得我怪不习惯的。” “你真不怕我跟你抢人啊?”谈滢好奇地挑眉。 周清梵微笑着摇了摇头,情绪十分稳定。 谈滢“唔”了一声,“好吧,我明白,你这不是信我,是信他。” 车开了十来分钟,停在了咖啡厅门口,谈滢和周清梵一起下了车。 谈滢说这家店的蛋糕不错,周清梵便听她的点了套餐。 咖啡和甜点上来之后,谈滢便和周清梵八卦起了她和陆衍行的事儿:“你们是谁追谁的啊?” 谈滢上来一个问题就把周清梵问得沉默了,愣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谈滢会这么问,就说明她压根儿没关注国内的新闻,也不晓得她和陆衍行之前的某些关系。 思考许久,周清梵只能说出一句:“我们的情况比较复杂。” “你可以看一下国内的新闻。”周清梵觉得,有些话自己说出口是有难度的,不如直接让谈滢去看看相关报道。 “新闻?”谈滢拿起了手机,“你们的恋爱这么轰轰烈烈么?” 周清梵:“……” 谈滢在周清梵的提醒之下,打开了国内的某个搜索引擎,在里面输入了陆衍行的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操作,没想到这一搜,居然有这么多相关新闻。 谈滢只看了几个标题,眼睛便瞪了老大——“昔日嫂子变女友?陆衍行发博为女友硬刚亲妈:已断绝关系!” ……啊? 谈滢一度以为自己中文阅读出了问题,这个标题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谈滢点进去这条新闻,就看到了陆衍行和周清梵之间的关系总结,和时间线复盘—— 其中还有周清梵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结婚照。 那个男人看起来和陆衍行有三四分相似,新闻里说那是他亲哥,但谈滢和陆衍行认识两年,都不知道他有亲哥,还是上次去北城的时候从陆夫人口中得知的。 谈滢也知道,他亲哥车祸意外去世了,但她当时没问陆夫人很多,毕竟这是人家的伤心事儿。 她只是觉得,陆巡止出了意外,他老婆肯定很伤心。 谈滢万万没想到,陆巡止的老婆竟然就是周清梵。 小叔子和前大嫂在一起,可想而知舆论会如何爆炸了。 第748回 陆周番外完 谈滢再往后又看到了陆巡止和不同女人的出轨照,以及他说要让周清梵去陪别的男人喝酒的截图,眉头皱了很紧——亲兄弟的性格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这条新闻是复盘的,篇幅比较长,谈滢花了一段时间才看完。 放下手机之后,谈滢抬头看向对面的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现在……” “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周清梵说,“比较复杂,所以只能麻烦你看新闻了。” “难怪我觉得他对谁都没兴趣。”谈滢喝了一口咖啡,回想了一下陆衍行这两年的状态,“他每天除了上下班就没社交了,我还纳闷,他三十多了,一个人在这边难道不孤单么,连恋爱都不谈……唔,原来是心里早就有人了。” “早知道的话,我才不追他。”谈滢勾唇笑了笑,表现得很潇洒。 她是个很自信很骄傲的人,不屑于撒谎更不屑于口是心非,她值得拥有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允许自己和一个心里被别人占据的人在一起。 其实早在陆衍行说他交了女朋友的时候,谈滢就接受现实了,如今了解过之后更不可能再对他抱有希望。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不跟他联系了。”谈滢对周清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介意。”周清梵说,“这两年,还要谢谢你。” 陆衍行在这边没有几个朋友,谈滢真的是个能量很高的人,不管她接近陆衍行是为了追他还是别的目的,但她也结结实实地为陆衍行的生活带来了能量。 周清梵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不过,她这一谢,倒是把谈滢给整不会了,好半天都没憋出来一句话。 周清梵见她懵了,便主动解释:“和你相处,会被你身上的能量感染,他当年离开北城的时候……不是很好。” 谈滢托着下巴盯着周清梵,等她说完这番话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你好像有点儿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打从今天碰面到现在,只要提起陆衍行,周清梵的每一句发言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出发的。 她知道她追过陆衍行,但并没有因此争风吃醋,甚至还感谢她愿意和陆衍行做朋友。 当然,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陆衍行是真的对她死心塌地——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面对她的追求还无动于衷的。 “你们挺般配的。”谈滢朝周清梵眨眨眼睛,“你这种细心的人才适合他——诶,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送我一张请柬,我一定参加。” —— 陆衍行回来苏黎世的这段时间,除却忙工作之外,还挤出时间做了一份求婚的策划方案。 方案定稿之后,他便将PDF文件分享到了之前建的群里,让另外三人为他提提建议。 陆衍行的方案选的求婚地点是北城附近的一个度假小镇的海滩,近两年很火,而他正好和那边的老板认识,可以把场地包下来。 陆衍行的方案发出去不久,群里便来了反馈。 黎蕤:【好浪漫,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的。】 尤杏:【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所以什么时候进行?】 祝璞玉:【场地布置我可以安排人过去。】 陆衍行:【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么?】 祝璞玉:【没有,一切都刚刚好。】 陆衍行:【会不会有些俗?】 尤杏:【这种时候就是要俗啊,越俗越浪漫。】 陆衍行:【……】 祝璞玉:【钱到位了就不俗。】 祝璞玉说得挺现实的,虽然他不喜欢被过分关注,但求婚这件事情必须高调,甚至可以邀请媒体过来。 这段时间陆衍行一直在跟黎蕤跟进戒指的进度,黎蕤说她已经加急处理,大概半个月之后就可以拿到成品。 陆衍行算了一下时间,最后把订婚的日期确定在了十月十号,寓意十全十美。 回北城的航班是九月底,戒指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拿到手,一周左右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陆衍行所有的行动都是瞒着周清梵进行的,他想要完整地为她做一件事情。 陆衍行的方案是在公司做的,聊天也是在公司进行的,周清梵又不会去查他的手机,自然也就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 十一假期,陆衍行以短途旅行为由,带周清梵去了度假县。 他们是六号到的,抵达之后在其它景区逛了几天,九号一早便住到了度假村。 周清梵至此并未发觉任何不对劲儿,直到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后去酒店的餐厅用餐,却发现餐厅里除了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任何顾客——虽然假期过去了,但游客也不至于一夜之间走光。 这个疑问,在和陆衍行一起去到海滩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周清梵看到沙滩上遍地的玫瑰和蜡烛,以及站在附近一堆熟悉的人、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时,顿时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更令人惊讶的是,周生旸和洛甄竟然也在。 她回头看向了身边的陆衍行,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说话,面前的男人便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首饰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粉钻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地璀璨耀眼。 “周清梵。”陆衍行开口叫了她的全名,“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周清梵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撞击着胸腔,“嗯。” “谢谢你。”陆衍行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右手,将戒指穿到无名指上。 戒圈的尺寸正合适,无需问也知道,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亲亲亲亲!”周清梵刚刚将陆衍行扶起来,就听见了人群中传来的起哄。 一开始是渠与宋带头的,后来尤杏和黎蕤也跟着一起喊。 这起哄若是只有他们一堆朋友在场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但周生旸和洛甄也在—— 陆衍行和周清梵两人都有些难为情,不约而同地朝两名长辈的方向看过去。 周生旸和洛甄的表情都很温和,见他们看过来之后,洛甄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便。 但陆衍行最后还是没有亲,只是抬起手臂和她抱了一会儿,克制得和私下判若两人。 两人抱了一分钟左右。 分开的时候,周清梵贴在陆衍行耳边轻轻地叫了两个字:“老公。” 陆衍行身体僵住,眼眶发酸,目光紧紧盯着她。 海浪翻滚,人声鼎沸,他的世界里却只剩下那轻如蚊呐的称呼。 ——陆衍行×周清梵番外完,应读者要求,后面会写写黎蕤×宋南径,没兴趣的咱们就此作别啦,感谢支持—— 第749回 宋南径×黎蕤《远在咫尺》 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车内,后排的男人拿着平板,视线落在屏幕上,嘴角挂着笑意,目光却是冷的。 他修长的手指一张张划过屏幕上的照片,动作利落,漫不经心。 很快,界面变成了一段视频。 他点下播放键,屏幕里是女人坐在车里通电话的场景。 “陆衍行,我从来没求过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连这个都不帮我?” “我要见温敬斯,你把他酒店地址给我。”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喜欢宋南径!” “温敬斯亲口说的不见我么?怎么?他心虚了?” “我一定要见到他,他别想把我甩给宋南径。” 一分半的视频播放完毕,车厢内沉默几秒后,男人鼻腔内溢出一声笑,轻佻中带着诡异。 前排的张森听到视频里传来的声音,已经汗流浃背。 他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排男人的表情和动作,只见他随手将平板扔到了一边,从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来,塞了几颗到嘴里。 糖珠和铁盒撞击,在密闭静谧的车厢内,声音显得突兀而刺耳,像是某种宣判的魔咒。 “宋先生,要去史密斯医生那里么?”张森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宋南径手指夹着糖盒把玩着,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她现在在哪儿?” 张森:“太太回家了。” 宋南径“嗯”了一声,“那我也回吧。” 张森眼皮一跳,“史密斯医生还在等你去拿药。” “你在 安排我做事儿?”宋南径笑着反问。 张森抿了抿嘴唇,“不敢。” 宋南径:“我看你挺敢。” 张森自知宋南径此时在情绪临界点,便明智地沉默了下来,不再劝他。 张森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后排的宋南径。 宋南径又倒了一把糖塞到嘴里,整个口腔都被薄荷和浓烈的甜味占据,他用舌尖抿着一颗颗的糖粒品尝着,甜得发腻。 宋南径戒烟之后就迷上了吃糖,程度已经接近上瘾。 至于为什么戒烟…… 宋南径看着窗外,嘴角勾起,鼻腔内溢出一声轻笑。 —— 黎蕤在露台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时近黄昏,蓝色的天空被晚霞晕染成了橙粉色,别墅院子里树随着微风沙沙地响,黎蕤坐在沙发上,低头拿着手机发消息。 她已经信息轰炸温敬斯一个下午了,但那边一条都没回应过。 他没有换手机号码,他也看到了她的消息,只是不回而已。 一旦想到这一点,黎蕤便愈发地委屈——从前温敬斯对她有求必应,如今这样,反差实在太大了。 他不愿意见她,连她的消息都不肯回。 【是不是我和宋南径离婚了你才会理我?】 同样地,这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黎蕤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里,情绪低落,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道紧紧地钳制住,胸腔被挤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随后嘴唇也被堵上,口腔里钻入了一股甜到发腻的薄荷味儿。 这个味道—— 黎蕤醒过神来,蓦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漂亮的瞳孔里写满了惊讶。 宋南径对上了她的视线,牙齿叼住她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 黎蕤吃痛,抬起手来一把推开了他。 宋南径大约是没有招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推开了,他也没有再次压上来,只是坐在旁边,舌尖舔着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着像是在回味刚刚的吻。 黎蕤每每看到宋南径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会忍不住骂他变态。 “想我没有?”宋南径抬起手去摸她的脸。 黎蕤一把拍开他,蹙眉:“你不是出差了么?” 一周前,宋南径说他要去底特律出差一个月。 他走的当天,黎蕤就听到了温敬斯来纽约的消息。 这一周的时间,她都在找温敬斯。 宋南径不在,正好也方便了她的行动,只是现在,她还没见到温敬斯的人,宋南径就提前回来了—— “听你的意思,很不希望我回来?”宋南径抬起手臂,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圈住,嘴唇抵在她的侧颈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重复着刚刚的问题,“宝贝,想我没有?嗯?” “没有,你神经病。”黎蕤被他熟练的调情动作弄得身体发抖,声音也有些软,“别动手动脚的。” “你可真会我伤我的心。”宋南径哪会因为她的拒绝就停下,不仅 没停,甚至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他随手解开了她的衣服扣子,吻落在她的肩头,一只手按着她的臀往前靠。 “惹我不高兴了,现在你得接受惩罚。”他在她耳边吹着气,“今天几次好呢?” 黎蕤头皮发麻,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宋南径这个人有多变态,结婚这两年多,她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他是真的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就跟有暴露癖似的。 露台露天的,虽然他们住的别墅区人很少,但是…… 黎蕤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宋南径的吻已经再次落了下来,这次他的动作比上次强势了不少,黎蕤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整个人被他控制着,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跌落在脚下。 天空渐渐暗下来,露台没开灯,只有楼下的路灯勉强带来些光亮,黎蕤已经大脑混沌到说不出话,额头的汗将头发染得湿透,紧紧贴在脸颊上。 宋南径看着身上女人闭上眼睛、,眉头紧蹙的痛苦表情,脑海中猛地又闪过了视频里的那几句话—— “我又不喜欢宋南径。” “他别想把我甩给宋南径。” 他双眼猩红,目光愈发地阴沉,搂紧她的腰。 黎蕤被迫睁开了眼睛。 “混蛋,你疯了吧——”她无力地骂他。 “嗯。”他笑着应了一个字。 …………删。 过了一会儿,宋南径轻笑,嘴唇抵在她耳边说:“嗯?谁疯?” 若是平 时,黎蕤听见这个称呼,早就扑上来啃他捶他了,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力气,连开口反驳都成了奢侈。 ………… 第750回 生个孩子玩玩 最后一次是在卧室的床上。 结束后,黎蕤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宋南径要抱她去洗澡,她都不肯配合。 宋南径没有强求,独自去了浴室冲澡。 他出来时,床上的女人已经清醒了一些。 宋南径来到床边,弯腰要去亲她的脸,她抬起手来挡住了他的嘴,“啪”一下打在他脸上,力道虽然不算大,但声音却格外清脆。 “王八蛋。”黎蕤没好气地骂着他。 宋南径对这个称呼早已习惯,听过后也只是笑笑,“王八蛋也没少让你爽不是么。” “你去给我买药。”黎蕤抬起脚来,有气无力地踹他一下,提起来这件事儿就来火。 宋南径这个死变态,没做措施就算了,还—— 黎蕤不相信什么安全期避孕,这种情况她是一定要吃药的。 宋南径听见“药”这个字,眼底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凭他的智商自然猜得到她在说什么。 但他依然选择了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药,你生病了?” “你少装!”黎蕤咬着牙瞪他,“刚才你都——我不吃药难道你要我怀孕?” “我们结婚两年多了,要个孩子也不错。”宋南径漫不经心地回,“生个玩玩。” “玩你个头!”黎蕤被他吊儿郎当的话惹怒了,扬起手朝着他的脸又是一下,“你别忘了当初我们怎么说的。” 结婚的时候,他们就约好了不要孩子。 宋南径那时答应得很干脆,他还说,他 也不喜欢孩子——黎蕤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从前他对孩子就没耐心,甚至有些讨厌,见了孩子都绕道走。 当初她赌气选择他,也有一部分这个因素。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生活太无聊,生几个玩玩也行。”宋南径说,“你不是喜欢孩子么。” “但不喜欢你的孩子。”黎蕤说话向来直接,从不会给人留面子,“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你赶紧给我买药。” 宋南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黎蕤被他这诡异的笑声吓了一跳,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宋南径笑完之后便起身走出了卧室,留下黎蕤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神经病”,之后给楼下的Cindy打了一通电话,将买药的任务交给了她。 没过多久,Cindy便带着药和水送到了房间,黎蕤坐起来吃完事后药后,才拖着发软的身体去洗澡。 站在花洒下面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再想想宋南径方才的行为,黎蕤又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变态”。 跟宋南径结婚两年多的时间,这些词翻来覆去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宋南径总说让她换几个词儿骂,但除了变态、疯子和神经病,黎蕤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形容他了。 …… 书房内。 宋南径吃完药之后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等着药效上来。 今天似乎来得有些慢,他的耳边还在不断回荡黎蕤 通电话时说过的那几句话,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黎蕤和温敬斯在一起的画面。 如果不是他当初设计了那场局,现在黎蕤和温敬斯应该已经是夫妻了。 黎蕤从小就喜欢跟在温敬斯身边,十六岁时甚至差点为了救他而丧命—— 宋南径和温敬斯差不多是同时认识黎蕤的,可黎蕤眼底似乎只看得见温敬斯,即便他在场,她都很少主动同他说话。 和他结婚,也不过是一时昏头赌气罢了,她不爱他,从不。 不爱,自然也就不会想要为他生孩子。 就像她方才说的,她喜欢孩子,但不喜欢他的。 她从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类似的话他这两年听过许多,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是因为下午看过了那些照片和视频,再听这种话,他竟然开始心绞痛。 嗡嗡——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宋南径的思绪。 他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左手掐了一把眉心,懒洋洋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史密斯说你今天没去复诊,你又怎么了?”电话那头是他父亲宋绪成的质问。 宋南径勾勾嘴角,“他告状真及时。” 宋绪成:“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上点儿心,别整天吊儿郎当的,都已经结婚的人了,黎蕤也不会喜欢一个——” “您这话说的。”宋南径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着打断了他,“我正常的时候也没见她喜欢我呢 ,与其治病,我还不如整成温敬斯的样子靠点儿谱。”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宋绪成厉声教训他,“你是你,敬斯是敬斯,黎蕤跟敬斯已经分手了,你要是想好好过日子,就别总是提他。” “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你做那种事情让她和敬斯分手,整个宋家都为你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你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是赌气才嫁给你的。” “嗯,懂了,我这辈子都比不上温敬斯。”宋南径笑着说,“我废物一个,您也少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得了。” 他抛出这句话,没等那边的宋绪成回复,便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手机调到了勿扰模式。 宋南径仰头靠在沙发上,视线涣散地看着天花板,轻笑。 是啊。 路是他自己选的,现在他又在难受什么呢? 之前明明告诉自己,得到人就够了,可是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的,总是渴求更多。 得到人就想得到心,得到心又会想要顺位第一,永远不得满足。 温敬斯是他们婚姻中的定时炸弹。 他一旦出现,所有粉饰太平的假象都会被击碎。 —— 洗完澡之后,黎蕤下楼吃晚饭,餐厅里却没有看见宋南径的身影,他平时都是提前坐这里等她的,今天忽然不见踪影,黎蕤还有些不习惯。 她四处看了看,询问Cindy:“宋南径人呢?” Cindy:“宋先生在书房,好像是在忙工作,说了不让人打扰。” 黎 蕤“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既然宋南径不让人打扰,她也就不让人喊他吃饭了,他一个成年人,饿了自己会吃。 黎蕤吃饭的时候拿起手机打开了和温敬斯的聊天界面。 她四个小时前发出去的那句话还是没有回应。 黎蕤抿了抿嘴唇,又打下一句话:【你不见我,我明天就去飙车把自己送进icu。】 第751回 聊天记录 黎蕤的心脏因为温敬斯做过一次手术,算是勉强从生死线边缘拉回来的。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恩情”,温敬斯才会对她极尽迁就和纵容。 果然,黎蕤用这一招威胁之后,那边终于回来了一句精简明了的话:【身体是你自己的,别太幼稚。】 黎蕤:【那你告诉我地址,我要见你。】 温敬斯:【避嫌懂么。】 黎蕤:【就因为宋南径?我是赌气才跟他结婚的,我又不喜欢他,大不了明天就跟他离婚。】 温敬斯:【我不会见你。】 黎蕤:【我离婚了也不见么?】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和之前的那些一样石沉大海,温敬斯大约是觉得她死缠烂打的问题太过幼稚,因此直接无视了她。 黎蕤将手机扔到一边,气得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米饭。 黎蕤生气的时候,吃饭的速度就会提高,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晚饭,擦了擦嘴巴,便回到了卧室。 黎蕤倒在床上,钻到了被子里,趁着发饭晕,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 八点四十左右,宋南径下楼来到餐厅。 餐厅的阿姨一见他下来,马上把餐具送了上来,还为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宋南径吃完药之后有些反胃,没动筷子,端起了旁边的冰牛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目光忽然扫到了桌上的那只手机。 白色的手机壳,只看一眼便能分辨出主人是谁。 宋南径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抬起 手来伸过去,将手机攥在了手里。 屏幕亮起,面容解锁失败,需要输入密码,宋南径轻车熟路地输入那六位数,成功解锁了屏幕,然后在后台运行的app里找到了微信的界面。 一点进去,便是黎蕤和温敬斯的聊天窗口。 宋南径的右眼皮跳了两下,直接翻到了最上面,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黎蕤是从得知温敬斯来纽约的消息后开始联系他的,前面几条还勉强能算成朋友之间的寒暄,后面就完全变了味了。 妥妥的死缠烂打耍无赖。 和在他面前高傲不屑的模样对比鲜明而惨烈。 很多天,都是黎蕤单方面在发消息,温敬斯根本没有回复过她,即便她表达得再委屈再卑微,温敬斯都不予理会。 宋南径持续往下翻着,看到了今天傍晚时分她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是不是我和宋南径离婚了你才会理我?】 宋南径捏着手机的手一紧,目光凛了几分,呼吸渐沉,小臂的血管凸了起来。 这条之后,是黎蕤用飙车进icu威胁温敬斯的那条消息。 她在无理取闹刁难人方面一向有一手,拿这件事情出来威胁,温敬斯果然回了消息。 温敬斯的三条回应都很简洁,宋南径一口气就看完了。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了黎蕤的句“我又不喜欢他,大不了明天就和他离婚”上。 不知道盯了多久,久到眼眶和眉心都发酸了,两只眼干涩得不行。 人不仅贪心,还懦 弱。 有些事实心知肚明,可就是不愿意摆在台面上点破,好像不说出来就不存在似的。 他当然知道黎蕤对这段婚姻毫无留恋,可真正看到她说“明天离婚”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两年像个笑话。 宋南径将手机屏幕按灭,放回原位,端起牛奶来一口气喝完,筷子都没动就上楼了。 厨房的阿姨和Cindy对视了一眼,看这气氛,就猜到宋南径和黎蕤又吵架了。 —— 宋南径那天短暂地回来一晚之后,第二天就又消失了。 黎蕤的精力都在查温敬斯的行程上,自然也就没空去关注宋南径。 可即便如此,黎蕤仍然没能见到温敬斯,最后得到消息的时候,温敬斯已经坐上了回北城的航班。 这样硬生生错过,黎蕤不甘心的同时又很难过。 黎蕤心情不好,晚上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喝了不少酒,一边喝一边回忆以前和温敬斯的相处。 越想就越难受。 她早就习惯了温敬斯惯着她。 温敬斯说她任性,可她就是喜欢这样子——他之前明明没有这么多意见的,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摆脱她所找的借口。 还有什么避嫌。 狗屁的避嫌。 他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宋南径,如果不是一时冲动被宋南径哄骗冲昏脑袋,她怎么可能跟他结婚,还跟他跑来美国…… 最开始的时候,黎蕤一度以为温敬斯是会来找她的。 可他不仅没找,甚至都没联系过他。 黎 蕤也在赌气,忍了两年,终于在得知他来纽约之后沉不住气了。 可温敬斯竟然还是这么绝情。 黎蕤酒量并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没多久就意识不清醒了。 宋南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吧台前醉醺醺的女人,一边喝酒,嘴里还一边碎碎念。 宋南径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看到她颓然买醉的架势,心中已经猜到原因。 宋南径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赤脚走到了吧台前。 他刚停下来,女人便抓住了他的小臂,她目光涣散,眼底噙着泪,表情委屈极了,“温敬斯,你以前从来不会不理我的……” 听见“温敬斯”这个名字,宋南径的目光骤然冷却了下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混蛋,你还是不理我……”黎蕤认错了人,被他冷淡的模样刺激到了,“我和宋南径离婚行不行?我后悔了……”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黎蕤打了个酒嗝,说着说着变委屈地哭了起来,“宋南径那个变态,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好,我不想要他。” 宋南径依然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她,身侧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握成拳头,眼球充了血,猩红摄人。 黎蕤哭了一会儿,开始抬起手来抱他,脸往他胸口蹭,每个小动作都写满了主动,“温敬斯,别不要我行么,你说会一直对我好的……” 宋南径垂眸,手掌按住她的肩膀,鼻翼都在微微发颤。 “Cindy。”他沉声 叫人。 Cindy听到这一声之后,立刻赶了过来,冷不丁对上宋南径猩红的眼,她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发麻。 “宋先生。” “带她回房间。”宋南径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黎蕤。 Cindy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以往黎蕤在楼下睡着,都是他亲自抱上楼的,怎么今天…… Cindy好奇,却不敢问,只能按宋南径的吩咐将人接过来。 第752回 你恶不恶心 宋南径看着Cindy扶着黎蕤上楼,转身走出了客厅,从车库开了车,疾驰而去。 开了几公里,宋南径将车停在路边,进了一家烟酒超市买了一盒烟,折返车上。 宋南径点了一根烟,连抽了几口,整个口腔和肺部都被浓烈的烟草味侵占,他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前方,吞云吐雾,充血的眼底满是颓然。 有多久没抽烟了?可能是一年半,也可能是两年。 宋南径的烟瘾不小,之前任凭医生怎么劝都戒不掉,后来是因为黎蕤才停的。 她讨厌烟味儿,刚到纽约没多久,就把他搁在家里的烟都扔了,还丢给他几盒薄荷糖。 后来宋南径每次想抽烟的时候都会吃薄荷糖,有时候瘾犯了,一口气可以吃两盒糖。 呵。 想起来这些事儿,宋南径扯起嘴角自嘲一笑,他从未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为人做出改变的时候。 偏偏对方是黎蕤,她没心没肺,或者说,她眼里从来没有他,他做的这些,自然也就不会被记得。 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真没意思。 宋南径磕了磕烟灰,低头盯着明明灭灭的烟蒂,眼眶酸胀。 —— 晚上喝多了,黎蕤早晨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快炸了,不仅头疼还胸闷,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会儿就开始难受,Cindy被吓坏了,马上通知了家庭医生过来给黎蕤做检查、又打电话给宋南径汇报。 但宋南径的电话打不通。 Cindy打了几次都没能成功,黎蕤看她焦急的表情,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打给谁?” Cindy:“宋先生之前叮嘱过,太太你身体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报备他。” 黎蕤“哦”了一声,“没事儿,他可能在忙吧。” 宋南径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工作起来的时候还是挺敬业的,他平时事儿不少,最近应该都有安排,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不回来了。 Cindy听了黎蕤这话之后,表情有些复杂,张了张嘴,酝酿半晌才问:“您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黎蕤:“昨天晚上怎么了?” Cindy:“您喝了酒之后,宋先生回来过。” 黎蕤:“……”她的确不记得,准确地说是毫无印象。 她酒量挺一般的,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喝得猛了,醉得轰轰烈烈,估计都断片了。 不过。 宋南径昨天晚上回来过,今天一早却不见人了——还有,她喝成那样,宋南径那死变态竟然没有借机行凶么?这么高尚,不像他的作风。 “别管他了。”黎蕤对Cindy摆摆手,“他要问责,有我担着。” 二十几分钟后,医生抵达别墅给黎蕤做了检查,没有什么硬性问题。 医生说她胸闷可能是近期心情不好,或者是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要她注意调整状态。 送走医生后,黎蕤独自回到房间躺了下来,她抓着被子,视线看着天花板,又一次想起了温敬斯。 他绝情起来真是丝毫不带心软的,她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都没换来他松口见一面的机会。 黎蕤很不甘心——她承认,她在这方面很任性。 …… 后面的一周多,宋南径都没有回来过。 黎蕤在纽约没什么朋友,她也没工作,每天的活动都很简单,要么出去逛街购物,要么就是上瑜伽冥想课,要么待在家里画画稿子。 黎蕤本科是学设计的,嫁给宋南径的那年刚好毕业,后来便没有再读书深造。 懒散了两年,她也没有什么继续读书的念头了,闲了的时候随便画一画,图个消遣。 这天下午,黎蕤在客厅坐着画图的时候,Cindy正好路过,看见屏幕上的设计稿之后,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太太,这是给先生准备的生日礼物么?” ……生日礼物? 黎蕤听见这四个字之后,先是蹙了蹙眉,后来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日期,猛地反应过来——还有几天就是宋南径的生日了。 这是结婚之后第三个生日了,但黎蕤还是没主动想起来。 宋南径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九号,今天已经十五号了,她还没准备礼物。 虽然他们是塑料夫妻,但黎蕤在送礼物方面从未亏待过宋南径,当然,宋南径对她也足够大方。 经Cindy这么一提醒,黎蕤翌日一早就出发去了购物中心给宋南径买了生日礼物。 香水、领带、钱包、手表,各来了一遍——她每年送的都是这老四样。 买好礼物,黎蕤难得主动给宋南径发了一条消息:【你最近很忙?】 掐指一算,他又是小半个月没回别墅过夜了,也不知道生日有没有空回来过。 当然,他若是没空回来,黎蕤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她只是想确定一下,该什么时间把礼物给他。 宋南径大约是真的忙,黎蕤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就石沉大海了,一直到生日的当天,都没收到他的回复。 黎蕤想,这个生日大约是不需要过了——亏得她还提前订了蛋糕。 退也来不及了,黎蕤索性就留下来,计划跟其他人分一分。 …… 晚饭的时候,宋南径果然没回来。 别墅内一切流程照旧,八点过后,黎蕤便让其他人先行下班了。 晚上的蛋糕吃得有些多,黎蕤睡觉途中口渴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楼下倒水喝。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开了门,原本漫不经心的随意动作,却在看到走廊里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时,蓦地僵住。 原本混沌的意识也在瞬间清醒。 走廊光线昏暗,可不妨碍她将那两人的动作看清。 宋南径带女人回来了。 黎蕤停在原地看着那两个人——被她打断了动作,那两人也不约而同朝她看过来。 女人是个华人,脸很漂亮,黎蕤没给她太多眼神,扫了一眼之后便看向了宋南径。 宋南径丝毫没有被撞破之后的尴尬,甚至还将那女人搂紧了几分,扬起唇角同她说话:“宝贝儿,我们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黎蕤听着宋南径若无其事的口吻,给他一耳光的冲动都有了。 “你恶不恶心?”她从来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这样的质问似乎并未对宋南径造成任何影响,他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这么生气,不会是吃醋了吧?” 听见“吃醋”两个字,黎蕤冷笑,“你也配?” 她连喝水的念头都没有了,丢下这三个字便回到了房间,顺手反锁了门。 第753回 脏 黎蕤回到房间之后就有些反胃,所幸只是干呕了几下,没有吐出来。 但想起来刚刚看见的画面,还是打心眼儿里地膈应。 黎蕤一直都知道宋南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结婚之前也说好了,不会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宋南径不管她对温敬斯的心思,她自然也不可能去干涉他和外面的女人有染。 只是黎蕤没想到,宋南径会明目张胆地把女人带回家里,在她眼皮子下面做这些肮脏事儿。 真是装都不装了。 有些事情,知道和看到是截然不同概念。 虽然黎蕤之前经常骂宋南径脏,但这次是真的,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在男女关系方面有些洁癖,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温敬斯出了那样的事情就赌气闹那么大。 宋南径乱搞就算了,她没想管,可他不应该把人带到她面前。 他竟然还问她是不是吃醋了,呵——塑料夫妻而已,为他吃醋,至于么? 但黎蕤想离婚是真的。 宋南径这个脏男人,她不会再跟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 因为这件事儿,黎蕤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她戴耳机听白噪音,催眠曲,翻来覆去还是毫无睡意。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黎蕤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翻身趴在枕头上。 换了个姿势之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后来,黎蕤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敲门的人是Cindy,喊她吃早饭的。 “太太,早饭好了,先生在楼下等你呢。”Cindy还不忘强调宋南径也在。 黎蕤被吵醒之后本就不怎么高兴,听见宋南径的名字后,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没胃口,我不吃了,你出去吧。” Cindy感觉到黎蕤不怎么高兴,看她脸色也不太好,便关心:“太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让你出去就出去,我要再睡会儿。”黎蕤再次对Cindy下逐客令。 Cindy这次没有追问了,乖乖点点头,退出去了。 黎蕤继续抓起被子蒙上脑袋,可刚安静了几分钟,又听见了一阵开门声。 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接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了,面前出现的是宋南径的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完美得挑不出任何毛病,但黎蕤看了却只想打他。 “下去吃饭。”宋南径说。 “不吃,倒胃口。”黎蕤一把拍开他的手,“你离我远点儿。” “闹什么?”宋南径拧眉,好像很不理解她现在的态度。 黎蕤笑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也懒得解释:“没胃口,不想吃,你赶紧滚。” “由不得你。”宋南径直接动手把她扛起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身体忽然腾空,黎蕤尖叫一声之后便开始疯狂拍打宋南径的肩膀,“放开我,你有病啊。” “一会儿回爸妈那边。”宋南径说,“很久没回去了,他们想见你。” 黎蕤和宋家的长辈和其他亲戚的关系还不错,宋南径的父母和黎家交情颇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跟宋南径结婚之后,宋绪成和南亦两人对她格外关照,黎蕤虽然没少跟宋南径吵架打架,但跟两位长辈一直都相处得很好。 隔一阵子,她都会跟宋南径一块儿回去吃上一顿饭,那应该是她表现得跟宋南径最“恩爱”的时刻了。 但黎蕤今天有点儿不想演了:“我不过去。” 宋南径还是那四个字:“由不得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洗手间。 宋南径将黎蕤放下来,身体抵住她,将她困在洗手池前,手臂抬起,为她挤了牙膏,“自己刷还是我帮你?” 黎蕤直接夺过了牙刷,死变态,谁要他帮忙了? 刷牙的时候,黎蕤从镜子了看着宋南径的这张脸,脑子里又闪过了昨天晚上在楼道看见的画面,漱口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宋南径在一旁“欣赏”着她干呕的过程,在她终于停下来之后,扬起嘴角戏谑了一句:“怀孕了?” 黎蕤抽出洗脸巾狠狠擦了一下嘴,“你想得美,我是被你恶心的。” 宋南径:“难得有人看见我这张脸恶心,宝贝儿,你认真的?” “以后你想怎么在外面乱搞都随便你,别把人带回来。”黎蕤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看了恶心。” 宋南径闻言,眉毛微微挑起:“真吃醋了?” 黎蕤:“我说了是恶心!” 宋南径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凑近她,将她眼底的厌恶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指腹抵着她的唇瓣擦过,轻笑:“记得结婚之前说的话么?” “互不干涉。”宋南径将当初的约定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是想跟我做正常夫妻管着我了?爱上我了?” “有妄想症就去看医生。”黎蕤字里行间都是不屑,“世界上男人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上你这个脏男人。” “哦,忘记了,我们宝贝儿有洁癖。”宋南径捏捏她的脸颊,“不过怎么有点儿双标呢,温敬斯脏了,你还是倒贴他倒贴得紧啊。” 宋南径忽然提起这个名字,黎蕤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这个名字算得上是她逆鳞,宋南径不仅提了温敬斯,还说了她最不能释怀的一件事情。 婚后这两年多,只要提到这件事情,他们必然吵得不可开交。 黎蕤从来不会忍他。 “你给我闭嘴。”黎蕤抬起脚来踢他的小腿,“滚,别拿他跟你比,你们能一样么?” “是不一样。”宋南径勾唇,“我玩女人,起码是你情我愿的,不像他,还得来强——” 啪。 宋南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他用舌尖抵了抵口腔里破皮的地方,脸上全程挂着笑,对这一下早有预料。 黎蕤一向是这样的,听不得任何说温敬斯的不好。 “心疼了?”宋南径虎口捏住她的下巴,收紧,“我们宝贝对他真是几年如一日地痴心一片,可他呢,前阵子来纽约了都不肯跟你见一面,我都心疼你。” 黎蕤听着宋南径的后半句话,眉头紧蹙——他知道温敬斯来纽约。 黎蕤就算再慢半拍,都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 宋南径前脚说出差,后脚温敬斯就来了—— “你故意的?”黎蕤咬牙瞪着他,每个字都写满了愤怒。 第754回 离婚 宋南径要打听到温敬斯的行程并不难,既然她能拿到,他肯定也可以。 所以他在知道温敬斯要来纽约之前,随便找个理由说自己出差,实际上是“钓鱼执法”,等着看她会不会去找温敬斯。 如果她去了,他就逮着机会嘲讽她了。 宋南径向来很喜欢用温敬斯的相关话题嘲讽她。 “啧,恼羞成怒了啊。”宋南径拍拍她的脸,“你找别的男人我都没计较,你现在来计较我带女人回家?嗯?这公平么?” 黎蕤:“我又没把温敬斯带回家,你少拿我和你比!” “你为什么没把他带回家,是不想么?”宋南径嘴角的弧度嘲讽拉满,“他要是愿意见你,你恐怕迫不及待。” 宋南径这张嘴真的很会戳人的痛处,特别是聊起温敬斯的话题时,黎蕤几乎每次都会被他激到失态,难以自控。 譬如现在。 想起温敬斯绝情的拒绝,黎蕤的眼眶一阵发酸,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宋南径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松开她的下巴转过身,“下次跟我叫嚣之前,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离婚吧。”黎蕤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她本来就是为了赌气才跟宋南径结婚的,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她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留恋——说不定他们离婚之后,她跟温敬斯之前还能找回点儿可能性来。 宋南径应该也跟她一样,毕竟没了这段婚姻,他在外面玩得会更自由。 黎蕤的这句话没有得到宋南径的回应,他脚步顿了两三秒之后就转身出去了,黎蕤留下来洗了一把脸,再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宋南径的身影。 经过刚刚那一吵,黎蕤已经睡不着了,她出来换了衣服,下楼去吃早饭。 来到餐厅的之后,宋南径已经坐在这里了。 黎蕤像往常一样来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两人的视线短暂相交,谁都没跟谁说话。 黎蕤喝了一口牛奶,开始吃盘子里的三明治。 餐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是一阵略显急促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响的是宋南径的手机。 他拿起来扫了一眼,也没有避讳,当着她的面儿便接起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黎蕤便听到了那头传来的女声:“宋总,我到了。” “嗯,喜欢么。”宋南径的声音乍一听很温柔。 “当然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那边的女人娇滴滴地回应着他的话。 说来也是奇妙,昨天晚上黎蕤并没有特别关注过被宋南径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但听见这个声音之后,依然第一时间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知道是怎么记住的。 大概是,人对于被恶心到的瞬间,都会印象深刻? 黎蕤就这么听着宋南径和那个女人通完了电话,从通话内容中大概了解到了,宋南径是送了那女人一套房。 他还真是出手阔绰。 —— 早饭之后宋南径就走了,他没说去哪里,也没有提带她回去他父母那边吃饭的事儿。 黎蕤一个人坐着吃完了那份早饭,便到了楼上晒太阳,顺便开始考虑离婚的可行性。 刚才宋南径没给明确的答案,黎蕤觉得仅凭自己,跟他谈判的胜算不大——宋南径这个人太狡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挖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跳下去了。 思来想去,黎蕤决定先跟黎溪说这个决定。 黎溪是黎蕤的亲哥哥,他们兄妹感情一向很好,不管她想做什么,黎溪都都会无条件支持。 黎蕤先给黎溪发了文字消息,确定他方便通话,才拨了语音。 黎溪那边秒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最近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黎蕤抱着膝盖看和窗外的枫树,“温敬斯前阵子来纽约了,他不肯见我。” 电话那头的黎溪沉默了几秒,“结婚两年多了,你还想着他?你和宋南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他结婚。”黎蕤打断黎溪的话,“现在我后悔了,我想跟他离婚。” 黎溪:“……你真是胡闹。” 作为兄长,黎溪对于黎蕤的脾气了如指掌,“吵架了?” “又不是因为吵架!”黎蕤没好气,“以前也没少吵,这次是被恶心到了,我一定要离婚,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那你说说原因。”黎溪顿了顿,补充:“你别跟我说是因为温敬斯,这个理由我不接受——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要回头找他?” “不是因为他,是宋南径找女人。”黎蕤说,“他在外面怎么玩我管不着,也没兴趣,但他昨天晚上居然把人带回来了,我呕——” 提起昨晚的事儿,黎蕤又生理性地干呕了几下。 电话那头的黎溪听见黎蕤的干呕声以后,语气顿时严肃起来:“黎蕤,你是不是怀孕了?” “没有。”黎蕤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同他解释:“我是被恶心的。” 黎溪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你确定?去医院检查过没?” 黎蕤原本是很确定的,但被黎溪问了两次之后不确定了——那次宋南径没做措施,她虽然吃药了,但这世界上没有百分百成功的避孕方式。 “……我明天去看看吧。”黎蕤说。 黎溪:“检查完通知我一声结果。” 黎蕤:“先说离婚的事儿吧。” 黎溪:“你跟宋南径提过了么?” “提了一句,他什么也没说。”黎蕤并不是很在意宋南径的态度,“他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只要爸妈同意就行,哥,这事儿只有你能帮我了。” 黎溪沉吟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你要跟他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黎蕤:“……” 哽了几秒,她才说,“当时我是为了跟温敬斯赌气——反正现在我不要和宋南径过了,一天都过不下去,看到他就恶心。” 黎溪:“你们一起过了两年多,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黎蕤:“怎么可能?”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黎溪能问出来的话,“我跟他还认识了十多年呢,要是能喜欢他,以前就喜欢他了,还用拖到现在么。” 况且,以前的宋南径在她心里的形象可比现在好得多。 以前黎蕤只是觉得宋南径有些孤僻,话少,没什么致命缺点,结婚之后才发现他之前都是装的,本质上就是个下流无耻的变态。 第755回 妇科检查 结婚之前,黎蕤并没有想过和宋南径发生关系。 在领证之后的第一个月,宋南径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直到后来她跟他一起去了纽约。 同居了一周多之后,宋南径就开始耐不住性子了,他们的第一次就是他趁她睡着的时候压上来的。 黎蕤当时被吓得扇了他耳光,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她永远记得他笑着抵在她耳边说:“打我只会让我更石更。” 后来宋南径的种种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好像很享受她的反抗,无论是行动上还是言语上的——或者说,他享受那个降服她的过程。 想到这些,黎蕤牙齿都要咬碎了。 有些事情不方便和黎溪说,她只能反复同黎溪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一定要和他离婚,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行,你想清楚就好,不过爸妈这边儿,你得给我些时间。”黎溪听黎蕤反复强调要离婚,便也不忍心再推辞,“你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 和黎溪通完电话,黎蕤便约了翌日一早去私人医院做妇科检查。 宋南径这天晚上还是没回来,不用看见他那张脸,黎蕤求之不得。 隔天一早,黎蕤没吃早餐,开车去了预约好的医院,在医生和护士的指导下分别做了激素和超声检查。 结果没有任何异常。 拿到检查报告之后,黎蕤长吁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肯定以后,她便可以放心和宋南径谈离婚了——幸好没有怀孕。 如果怀了,还要再去考虑打胎的问题,她的身体情况不一定合适。 黎蕤拿着报告走出医院,第一时间给黎溪发了结果。 —— 黎蕤从医院离开不到半个小时,检查报告和监控视频便传到了宋南径的手上。 办公室内,张森将平板递给宋南径,同他汇报了情况:“太太今天一早去了医院做妇科检查。” 听到“妇科”二字,宋南径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拿起平板,先去看了检查报告的结果栏。 看到那串英文之后,宋南径的嘴角渐渐紧绷,下颚僵硬,眼底光芒似乎在一点点黯淡。 张森站在对面,看着宋南径表情的变化,便猜到黎蕤检查结果了。 她没有怀孕。 宋南径最近似乎对小孩子很感兴趣。 之前出去应酬路过了某个幼儿园,他停下来看了许久,还问他,孩子是不是很好玩儿。 张森想,他或许是想要和黎蕤要个孩子了。 可是黎蕤……她会愿意么?从她平时对待宋南径的态度,不难猜出答案。 从她赌气和宋南径结婚到现在,两年多了,朝夕相处,张森原以为,她多少会对宋南径产生些感情。 可没想到,温敬斯来纽约出差一次,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 “你出去吧。”张森思考之际,宋南径那边开口说话了。 张森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对了,刚才宋董来电话说,今晚要你回去一趟。” 宋南径“嗯”了一声,“知道了。” —— 晚上七点半。 宋南径踏入别墅客厅时,宋绪成和南亦夫妻两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他多时。 宋南径换了拖鞋坐到单人沙发里,双手撑着扶手,头往后靠过去。 他几天没睡过完整的觉,眼下乌青一片,眼眶也是红的,看起来十分颓废。 南亦盯着他观察半分钟,满脸担忧:“怎么状态这么差,又失眠了?按时吃药了么?” “暂时死不了,放心。”宋南径无所谓地回了一句,薄唇掀动,“你们找我回来什么事儿?” “史密斯医生说你不配合催眠治疗。”宋绪成盯着宋南径,表情严肃:“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我只是答应你按时去看病吃药,又没说任你们摆弄。”宋南径耸肩,“我没病,别老给我扣帽子。” 宋绪成听完宋南径的话之后神色更加严肃了——每次聊到病情,他都是这个态度。 史密斯医生说过,病入膏肓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没病。 宋绪成和南亦原以为,宋南径和黎蕤结婚后,情况会有所好转,可这都已经两年出头,他一直是老样子。 南亦思考了一会儿,柔声开口劝他:“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家庭,这种病是会遗传的,如果你和黎蕤有了孩子——” “您想得还挺美。”宋南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别想了,不可能。” “你们又吵架了?”南亦从宋南径的反应里,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他们两人平时吵架很频繁,黎蕤本身就是被惯坏了的性子,宋南径又总是喜欢说一些话故意惹恼她,但每次吵完,难受的人都是他。 南亦为此没少劝过,可宋南径听不进去,非要自虐,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图什么。 本来黎蕤对他就没有多少感情,吵来吵去,还能剩几分? “吵不吵的,也不影响我在她心里的地位。”宋南径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温敬斯。” “你怎么就是非要跟敬斯较劲儿?”宋绪成一直都不理解宋南径的这个脑回路。 宋南径“啊”了一声,没有回答。 宋绪成正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动手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黎正谈”三个字,眉头皱起来,内心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谁的电话?”见宋绪成变脸,南亦好奇问着。 “正谈。”宋绪成看了一眼对面的宋南径,随后接起了电话。 宋南径抬眸看过去,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通电话上——黎正谈来电话,只可能是说和黎蕤相关的事儿。 “正谈,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还好吧?”宋绪成和黎正谈关系不错,电话接通后习惯性地寒暄。 宋南径只听得见宋绪成的声音,不知道电话那边的黎正谈说了什么。 但,短短几十秒,他清楚地看见了宋绪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色像凝了一层霜。 “是黎蕤提出来的么?”宋绪成说,“南径这边有什么问题,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两个孩子也结婚两年多了,有什么事情都能沟通解决——” “好,好,那你们先过来,我们见面聊聊。” “是我的疏忽,让黎蕤受委屈了。”宋绪成不断地给黎正谈赔礼道歉。 几分钟后,通话结束。 宋绪成刚放下手机,一旁的南亦便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了?” 第756回 我这种货色 宋绪成往南亦这边看了一眼,视线最后转到了宋南径的身上,父子两人对视之下,他缓缓开口:“黎蕤要离婚,这事儿你们谈过么?” “离婚?!”一旁的南亦听得无比惊讶,也看向了宋南径:“你做什么了?” 之前两人吵得最凶的时候,黎蕤也没有提过离婚。 离婚。 宋南径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中带着浓烈的嘲讽,配上他猩红的双眼,显得十分诡异。 南亦越看他这个状态越担心,“南径?” “宋南径,你正常点儿。”宋绪成沉声提醒他,“你要是还想继续过这个日子,就把态度放端正,好好沟通解决这个问题,否则……” “温敬斯前阵子来纽约出差了,您说呢?”宋南径抬起手揉了揉脖颈和颈椎,“温敬斯不肯见她,她觉得是因为避嫌,我耽误她了,当然得找个理由把我踹开。” 宋绪成和南亦听见这话,立刻对视了一眼,夫妻两人的表情都略显复杂。 黎蕤还是没放下温敬斯——不仅没放下,她这样的性格,主动找人,那就说明她是想要求和的。 当年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一对,若不是宋南径头脑发昏摆了温敬斯一道,现在跟黎蕤结婚的人应该就是温敬斯了…… 其实两年前黎蕤会赌气嫁给宋南径,也是他们长辈未曾料到的。 “那你怎么想的?”南亦长叹了一口气后,询问。 宋南径勾唇反问:“重要么?” “她想离就离。”宋南径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丢出这句话。 南亦诧异:“你同意?” 宋南径没回答。 不过南亦很快也想明白了——黎蕤要离婚,黎家肯定是支持她的,他们两家能力势均力敌,不存在谁牵制谁的状况,所以,这婚很好离。 南亦索性换了一种问法:“那你打算放弃了?” “不重要。”宋南径轻笑,没头没尾地回了三个字。 他的态度对于黎蕤来说不重要,黎蕤也不在乎他是坚持还是放弃,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只有温敬斯能入她的眼。 那他就等着看,她折腾着离婚再回去找温敬斯,温敬斯还要不要她。 不撞到头破血流,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宋南径低头玩着手指,脑海中浮现起了前几日收到的情报和照片——温敬斯最近跟祝家的千金走得很近,被拍了很多次。 祝家似乎是想通过联姻攀上温家这层关系,不过祝家那女儿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庸脂俗粉,温敬斯如今口味倒也退化得厉害。 温敬斯既然肯让媒体报道,那说明他内心也是倾向于选择这位祝家千金的,至于原因么……也不难理解。 没脑子,背景比不过温家,婚后必定也不敢造次。 这才是温敬斯需要的结婚对象。 黎蕤……呵,除了他,谁还忍得了她? “黎蕤她父亲说,你出轨了,还把人带回家里。”宋绪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宋南径,质问,“有这事儿么?” “您觉得有就有。”宋南径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宋绪成瞳孔一缩,额头青筋暴起:“宋南径,你给我好好说话!” “您都说我是精神病了,精神病不会好好说话。”宋南径摊手。 宋绪成被他的样子气到,提高声音:“就你这态度,难怪黎蕤到现在都不喜欢你,你是不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我不是温敬斯。”宋南径笑着努了努下巴,“您不是也总羡慕他爸妈有这么好的儿子么,可惜您最后生出来的也是我这种货色。” “南径,你在说什么胡话!”一贯温柔的南亦也被宋南径的话惹怒了,脸色发白。 “实话实说啊。”宋南径耸肩,“不是爸说的么,摊上我这么个儿子是上辈子不积德,害你们一把年纪搬来这里,连家都回不了。” “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南亦无奈,“我和你爸只是气你做事偏激,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不关心你关心谁?” “走了。”宋南径从沙发上起身,连拖鞋都没换,就这么走出了别墅。 南亦起身要去追宋南径,被宋绪成拦住了:“别管他,随他去。” “可是南径——” “有张森。”宋绪成打断她。 南亦坐回沙发上,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看了许久,叹息声一直没有停。 作为父母,他们都不知道宋南径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子的——他打小就跟温敬斯关系特别好,对他比对有血缘关系的同辈都好,加之宋、温两家交情深,南亦一度觉得,他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宋南径和温敬斯一直在同个学校念书,大学还是同个寝室,温敬斯遇到什么事儿,宋南径是最积极出面解决的那个。 所以,两年前的那件事情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温敬斯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温老爷子花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去压这件事情,而对于宋南径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不会手软。 为了这件事儿,宋绪成和南亦去温家求了很久,最后提出彻底离开北城再也不回来,温老爷子才答应不追究法律责任。 一个大家族要从一直生存的城市撤出,伤筋动骨是必然的。 那阵子宋绪成确实没少教训过宋南径——没想到宋南径每个字都记得那么清楚。 “我们是不是太忽略他的感受了?”南亦忍不住开始反思,“南径怎么会变成这样……” —— 黎蕤今晚睡得很早,八点钟便躺到了床上。 睡意酝酿了一半,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她猛地惊醒,不满地看过去。 抬眼的时候,宋南径那张熟悉的脸已经靠近床边。 她尚未来得及说话,男人的身体已经压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了她的下巴处。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香水味,和烟味混在一起刺激着她的嗅觉。 黎蕤眼底的厌恶藏都藏不住,抬起手用力地拍打他的肩膀,“滚开,你发情别找我!” “搞别人哪有搞你痛快,”宋南径按住她的侧颈,俯首在她耳边吹气,“明明恶心我恶心得不行,还是要被我*到欲罢不能,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抖,谁有你这本事?” “你拿出来这样子去勾引温敬斯,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呢。”他轻笑一声,含住她的耳垂,“我先帮你练练技术,嗯?” 第757回 秘密 黎蕤的身体一抖,呼吸不自觉地乱了——纵使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跟宋南径厮混了两年多,她的身体在某些时候早已不受控制。 就像宋南径刚才说的一样,即便她嘴上骂得再难听,最后还是会在他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黎蕤也很烦自己这样子,可人类的本性就是越想控制,越容易失控。 “不行了?”宋南径感受到黎蕤的颤抖,戏谑地笑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在她腰上轻捏了一下,“我家宝贝儿真没用。” “你、你给我闭嘴。”黎蕤气息不稳地骂他,“少这么恶心地叫我。” “嗯,老婆。”他油盐不进,就像之前每一次似的,越被骂越兴奋。 “脏男人。”黎蕤闻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儿,不自觉地就开始想,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一这么想,就更觉得恶心了。 她不能接受和别人共用一个男人。 黎蕤使出劲儿来想推开他,但身体此时已经发软,她的那点儿力道也不是宋南径的对手,他甚至不需要太费心就能化解她的挣扎。 “我脏,温敬斯他干净么?你不是照样屁颠屁颠去倒贴?嗯?”宋南径的声音里忽然没了笑意,透着寒凉,和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大相径庭。 黎蕤习惯了他平时那样子,忽然听到他用这种道冷冽的语气说话,整个人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他的眼睛,被他眼底的凉意弄得又是一颤。 这次是因为害怕。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怕宋南径,可是他这样子…… 黎蕤紧张地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将她的身体翻过去。 黎蕤的脸被他按在了枕头里,整个世界陷入漆黑,将他带来的感官刺激无限放大。 …… 宋南径是第一次这么粗暴强硬,任凭她怎么哭都不心软半分。 黎蕤最后是休克过去的。 宋南径打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是张森跟着一起来的。 彼时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张森看到宋南径的状态,再听听他和医生描述黎蕤的情况,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黎蕤的家庭医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华人女性,是宋南径特意为她找的,她定期会来别墅给黎蕤做心脏检查,因此,对于黎蕤的情况十分了解。 听过宋南径的描述后,女医生进去卧室细心检查了黎蕤的情况。 宋南径和张森在走廊等着。 宋南径倚着墙壁站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两只手插在睡裤的兜里。 他的睡衣穿得有些潦草,胸前的扣子都错位了,足以证明他内心的慌乱。 张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从温敬斯到纽约开始,宋南径和黎蕤之间看似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张森和宋南径是同龄人,年少时是宋南径的陪读,宋南径走到今天,他几乎见证了每一步。 他们那群人里,温敬斯一直是光环的中心,只要他在,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就连宋绪成和南亦都经常同他说:你多跟敬斯一起玩儿,学学他身上的优点。 这话其实本来没什么,可偏偏,宋南径喜欢的黎蕤,也和其他人一样,只会围着温敬斯转。 甚至,为了救他,差点儿丢了性命。 张森有时候会替宋南径不值,可他们身份有别,有些话并不适合他说。 正如此刻。 张森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静静地等着医生出来。 差不多过去了十几分钟,女医生从卧室出来了。 宋南径听见动静后立刻抬起头来,医生走到他面前,主动汇报:“宋太太是因为疲劳过度休克的,休息好了就会醒来,心脏暂时没有大碍。” “不过像是这种情况,以后要尽量避免。”医生还是提醒了一句,“宋太太的身体不适合长时间剧烈的活动。” “宋太太。”宋南径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然后“嗯”了一声。 医生没太看懂宋南径的意思,但任务已经完成,她没问多余的,先行离开了。 宋南径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卧室的方向,无声地重复了好几次“宋太太”这个称呼,最后勾唇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很快就不是了。” —— 黎蕤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早上九点。 一睁开眼睛,她便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痛,随后,昨晚的画面一一从脑海闪过。 而那个罪魁祸首,此时正在她身旁躺着,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正细细打量着她。 “早安,宝贝。”宋南径扬起嘴角,像往常一样慵懒散漫地同她打招呼。 黎蕤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就难有好脾气——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自从他前几天把女人带回来之后,她就更加不能控制了。 每每看到他,都会想起他和别的女人亲热的画面。 “以后你别碰我。”黎蕤冷着脸开口命令他,“发情就找你外面养的那些小情人。” 宋南径从枕头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小情人想什么时候搞都可以,我家宝贝么……很快就搞不到了。” “当然要在这之前吃个够,是不是这道理?”宋南径捏捏她的脸颊,笑得一脸宠溺。 黎蕤听着他的这番说辞,略微有些愣怔。 宋南径笑意更甚,指腹擦着她的唇瓣,看着她破皮的嘴角,“怎么愣了,不是你说要离婚的?” “……”黎蕤说不出话来。 没错,是她说要离婚的。 但宋南径这个反应…… 她以为宋南径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 “怎么,舍不得了?”宋南径见她愣了半晌不说话,又开始笑着逗她。 黎蕤回过神来,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不配你也跟了我两年。”宋南径将她眼底的不屑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略胸口的那股钝痛,强行露出笑来,“离婚之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黎蕤:“没兴趣。” 宋南径挑眉:“我觉得你会后悔的。” 黎蕤:“狗才后悔,你的秘密有什么好听的。” “好,”宋南径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你不想听我的,那我就给你个温敬斯的吧。” “唔,也不算秘密了。”宋南径拿起手机,找出照片递给她,“喏,你自己看。” 第758回 不见棺材不掉泪 宋南径很会拿捏黎蕤的心思——因为提到了温敬斯,她就一定会看,否则她根本不屑于看他的手机。 黎蕤的视线扫过宋南径的手机屏幕,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照片。 是温敬斯和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比温敬斯小了几岁,可能和她差不多大,穿着一身高定套装,脸勉强过得去,但气质实在是和他不搭——黎蕤看得皱起了没脱,温敬斯什么意思,他现在的品位这么差? 黎蕤不觉得这女人哪里比她强,温敬斯连她都看不上,这个…… 宋南径看到黎蕤眼底透出的敌意和不满,将她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弧度扬起,没等她问,就贴心地开始为她介绍:“据说这是他新谈的女朋友,哦,可能很快就是未婚妻了。” “真可惜啊。”宋南径遗憾地摇摇头,“他宁愿和这种人订婚,都不肯见你这个前任一面,宝贝你混得太惨了。” 宋南径每个字都在往黎蕤的痛处戳,黎蕤被他刺激得愤怒上头,扬起手便把手机砸到了他的脸上。 “嘭”一下,手机的一角正好砸到了宋南径的额头,黎蕤的力气又用了很大,直接将他的额头砸得渗出了血。 看到他额前的血迹,黎蕤抿紧了嘴唇,手不自觉地攥成拳。 她以为宋南径会躲的,他也完全可以躲开。 可是他没有。 宋南径被砸之后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抬起手来随意摸了摸伤口,笑着说,“宝贝儿有 心了,离婚之前还给我留个纪念。” 黎蕤:“……”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感慨宋南径变态。 然后再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发现他是个这样的人——这个问题,黎蕤在和宋南径发生口角的时候也问过不止一次。 宋南径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当然发现不了,因为你的注意力都在你的敬斯身上呢。 这句话黎蕤确实无法反驳——她一直更喜欢跟温敬斯玩儿,即便是之前没对他动男女之情时,她也更喜欢跟在温敬斯身后。 黎蕤是先跟温敬斯认识的,然后才认识的宋南径。 宋南径话很少,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主动跟她说过几句话,黎蕤对他的印象就是孤僻寡言的怪人,还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 宋南径成绩很好,是那种断层式的突出。 黎蕤跟他同岁,小学开始就在读同一所学校,宋南径的名字永远在成绩榜的第一位。 到高中的时候,他和第二名的分差能拉到快三十分。 黎蕤还用“书呆子”这个词儿调侃过他,说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学习上了,难怪没找过女朋友。 一直到结了婚,她才恍悟自己之前对他的认知错偏得离谱。 肩膀上忽然加重的力道迫使黎蕤回过神来,她定睛,再次和宋南径对视。 宋南径顶着额头的伤打量着她:“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没等黎蕤回应,他便继续往下说,“我和你离婚,半年之内,如果你能 成功和温敬斯复合,我就从你们的生活里消失;如果你做不到……” 他停顿了几秒,话锋一转:“那就乖乖回来给我生孩子,嗯?” “神经病。”黎蕤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将肩膀上的手拽开,“不赌,无聊。” “不赌还是不敢?”宋南径呵呵一笑,直戳要害:“你也没有自信能跟他复合,是么?” 黎蕤又被宋南径激出了打人的冲动——他真的太会惹她了。 虽然她一直自认不是什么好脾气,但也不会听一句话就爆发,可在宋南径面前却总是如此。 黎蕤看着宋南径额头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被他牵着情绪走,“就算我没法儿跟温敬斯复合,也不会想不开到跟你这个变态在一起,世界上男人死光了我都不会找你。” “啧。”宋南径摇摇头,“这话真伤人。”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满脸都是笑,哪看得出半点儿受伤的意思?黎蕤习惯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了,只当他放了个屁。 宋南径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要往外走。 黎蕤看着他的背影,同他确认了一遍:“你真同意离婚了?” 宋南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黎蕤动了动嘴唇想反驳,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出来宋南径何时骗过他——相反地,他总是说一些她不爱听的实话刺激她。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了。”宋南径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卧室。 卧室里重归安静,黎蕤 坐在床上,凝着宋南径离开的方向,多少还是有些恍惚。 离婚,好像比她想象中容易太多了——她原本以为宋南径就算不威逼利诱,也要借机刁难她一番,所以才让黎溪过来。 从现在这个结果来看……这决定似乎多余了? 不过转念一想,宋南径同意离婚好像也不稀罕,他又不喜欢她,撑死了就是喜欢压榨她的身体。 睡觉而已,他能找的女人太多了,没必要吊在一棵树上。 更何况还是一棵脾气坏又不配合的树。 —— 张森听到宋南径说“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开车的手僵了一下,视线紧盯着后视镜。 因为过于震惊,张森半晌都没能回上话。 宋南径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聋了?” 张森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突然……?” “不见棺材不掉泪。”宋南径给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回应,随后便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尽快把协议书拟好。” 作为一直跟在宋南径身边的心腹,张森大约猜到了他那前半句话的意思,他微微颔首应下,随后又问:“那抚养费方面……” “她提的离婚,净身出户,抚养费一分没有。”宋南径言简意赅地回答。 张森:“……” 他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毕竟宋南径对黎蕤…… 哎。 张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说,这次宋南径应该是被黎蕤伤到了,赌气开出的这些条件。 否则, 就算离婚,他也不舍得这么对她。 “温敬斯和祝家那个女儿,还盯着么?”宋南径问。 “在盯着。”提起这件事情,张森忽然表情一变,“不过,我们还查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宋南径:“说。” “温先生他前天晚上,跟另外一个女人去了酒店。”张森严肃地汇报。 第759回 我想离婚去找他 宋南径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盯着前排的张森:“不是那个祝星盈?” 张森摇头,“不是。” “是另外一个女人,生面孔。”张森说,“酒店的监控被销毁了,派过去的人没有拍到两个人一起进酒店的照片,不过那女人第二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拍到了正脸,现在正在查她的资料。” 宋南径微微眯起了眼睛:“查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森:“明白。” —— 黎家一家人在两天之后抵达了纽约。 宋绪成和南亦亲自去机场接的机,黎蕤对此并不知情,于是跟他们在机场撞上了。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黎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这两个称呼却叫得异常顺口。 结婚两年多,黎蕤跟宋南径的关系非常一般,但跟两个长辈相处得不错,他们对她很好,黎蕤任性但也懂得感恩。 碰上黎蕤之后,宋绪成和南亦对视了一眼,随后,南亦拉过黎蕤的胳膊,叹一口气说,“那天你父亲来过电话了,聊了你和南径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黎蕤不知道黎正谈跟他们通过电话,听完这句话,一切都有了解释。 黎蕤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宋绪成及时地开口宽慰她:“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放心,如果南径他不同意,我们会……” “没有,他同意了。”黎蕤有些尴尬地接过了宋绪成的话。 她猜到了,黎正谈约莫是认为宋南径没 那么同意离婚,因此打算先跟宋绪成和南亦面谈,让他们去做宋南径的思想工作。 宋绪成和南亦再次对视,两人眼底都透着惊讶,黎蕤也看出来了。 果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宋南径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这个人真的古怪又变态,亲爹妈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虽然宋南径已经同意离婚了,但这次见面也没有就此取消。 宋绪成和南亦早就让厨房准备宴席了,接到黎正谈、阮雅静和黎溪之后,一行人便一同回到了宋绪成和南亦的住处。 进门时厨房还在忙活,南亦先招呼众人在客厅坐了下来,又吩咐阿姨去泡茶、准备水果。 黎蕤和黎溪坐在一起。 刚刚回来的路上,黎溪已经听黎蕤说了宋南径同意离婚的事儿。 黎溪正想跟黎蕤咬耳朵问几句,就被南亦的声音打断了。 南亦叹了一口气,一脸愧疚地看着黎蕤,“这两年也是让黎蕤受委屈了,是我和老宋没教育好他,我们夫妻先道个歉。” “我没有受委屈,你们不用跟我道歉啊。”黎蕤有点儿过意不去,“我跟宋南径也不是正常结婚的,他没对不起我。” 一码归一码,宋南径虽然人很欠,对她也一般般,但黎蕤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可指责的点。 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结的婚,开始的时候也说得清清楚楚的,宋南径没义务对她好,更不必对她负责。 南亦动了动嘴唇,表情有些微妙,回头 和宋绪成对视了一眼。 他们想说的,和黎蕤理解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黎蕤和黎家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温敬斯当初出那件事儿,是宋南径一手设计的,而奇怪的是,温敬斯在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和黎蕤解释过。 南亦记得,他们两人当时恋爱时感情是很好的……她至今都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黎蕤,爸问你个问题。”宋绪成思忖片刻后,对黎蕤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黎蕤点点头,“您问。” 宋绪成看着她:“你和南径结婚这两年多,真的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么?” 这个问题,她刚说离婚的时候,黎溪也问过。 对于黎蕤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 “没有。”黎蕤向来不擅长撒谎,也不屑于撒谎,“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当初我跟宋南径结婚,只是想刺激温敬斯,但是……不是好办法。” 南亦:“那你现在对敬斯……” “我可能还喜欢他吧。”黎蕤说,“所以我想离婚去找他。” 她说得直接又坦诚,表达完真实想法之后,一看宋绪成和南亦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些不合适,“对不起,我太任性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有,我们不会怪你。”南亦宽慰她,“没别的意思,只是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考虑清楚了,想清楚就好,就算你和南径分开了,也不影响我和你爸对你的态度。 ” 黎蕤越听越过意不去,南亦和宋绪成两个人对她确实很好,她想,她能坚持在宋南径这个变态身边待两年多,二老功不可没。 但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他们这段婚姻的性质,一开始就是畸形的,怎么也拉不回正轨。 “她就是被惯坏了。”黎正谈接过话来,对宋绪成和南亦表态:“既然他们都没感情,分开了也是好事儿,别耽误南径的大事儿。” 黎蕤刚刚表达了那番话之后,黎正谈也不能再指责宋南径对婚姻不忠诚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主要还是因为黎蕤太冲动了,就是不明白宋南径为什么跟着她胡闹。 趁早分了也好,一直这样下去算什么。 南亦低下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刚刚黎蕤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明确—— 倘若黎蕤和黎家知道当初温敬斯“出轨”是由宋南径一手设计,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来往。 特别是黎蕤。 她这样直接、爱憎分明的性子,知道真相必定对他恨之入骨,更遑论爱他。 铤而走险、不择手段的代价就是这样。 —— 宋氏办公室内。 宋南径刚处理完工作,张森便来敲门了。 得到他的允许后,张森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宋南径抬眸扫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手里的文件袋和平板,便猜到了他的来意:“那女人的资料查到了?” “是的。”张森点点头,将文件袋和平板一并放到办公桌上推 过去,一边同他解释:“那天跟温总去酒店的女人叫祝璞玉。” “祝?”宋南径重复这个姓,眼睛眯起。 “她和之前那个祝星盈,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张森接话,“之前几年似乎一直在国外,祝家也在刻意隐藏她的身份。” “私生女?”宋南径挑眉。 “……不是。”张森说,“据我们查到的消息,祝星盈才是私生女。” 第760回 我也没说要强求 张森这话一出,宋南径的表情更加玩味,嘴角的弧度扬起。 张森跟在宋南径身边多年,仅凭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对此兴趣浓厚,便继续说:“恒通的董事长祝方诚是赘婿,恒通曾经是莫家的产业,祝璞玉的母亲是莫家独女,早年间她接管公司、身体出了问题,后来因病去世——” “然后祝方诚就把公司占了,顺便把女儿也赶走了,接回了私生女和情人?”宋南径接过了张森的话。 张森点点头,“大概如此,不过祝方诚似乎很怕人知道,把消息压得很死。” 宋南径笑笑,那当然了,他从小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赘婿上位的故事也看过许多,有些人为了吃绝户,什么都做得出来。 高中大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追黎蕤。 宋南径想起来,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偶然间看到了一个篮球队的男的拦着黎蕤要约她吃饭,黎蕤没心没肺地同意了。 后来宋南径听见那个男的和他的好朋友说自己马上要搞到富家千金了,还说黎蕤缺心眼儿、没什么脑子,只要哄着她些,日后能从她这里骗不少钱。 当然,宋南径当时并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都没有给他们那顿饭的机会。 那个男的在去约饭的路上被撞了,腿骨折,没有生命危险,但据说后来很难再打篮球了。 他那天爽约没过去,惹得黎蕤不爽,黎蕤任性得很,脾气又大,事后 任凭他怎么解释都不听了,再也没搭理过他。 他也不是宋南径处理的唯一一个追求黎蕤的对象了。 黎蕤长得漂亮,浑身名牌,她的背景和身份几乎人尽皆知,谁都想攀上她实现阶级跨越。 后来黎蕤跟温敬斯谈了,这些人才消停。 宋南径从回忆中抽身出来,轻声笑了笑,随后翻开了张森递上来的文件,上面是祝璞玉的个人资料,但并不是特别详细,只查得到她在美国的学校和工作,关于她是怎么留下来的,完全没有提及。 祝璞玉当初可是被祝方诚赶出去的,他想的是让祝璞玉自生自灭,不可能好心到替她安排好一切。 宋南径的视线聚焦在祝璞玉的教育背景上。 斯坦福大学经济学硕士。 没有经济支持,她不可能用六年的时间读书,湾区的日常消费就够她喝一壶了,何况是学费。 张森像是有读心术似的,适时地开口补充:“她在美国的资料应该是被人压过,我们查不到。” 这个说法和宋南径设想得差不多。 张森出马都查不到,那只能说明这位祝璞玉的背景的确不简单——不过,仅凭现在得到的信息,也不难推断出祝璞玉睡温敬斯的目的。 抢男人,抢财产,为了膈应祝方诚。 “还挺疯。”宋南径淡淡地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心中却对这个睡了温敬斯的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温敬斯当年被他设计得栽过一次,他素来是吃一堑 长一智的人,绝对不可能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 要么就是这女人的计划太完美,要么就是温敬斯本身对她产生了兴趣。 如果是后者的话,黎蕤离婚回去追他,岂不是更精彩了? 黎蕤在这里跟他闹得不可开交,撕破脸皮也要离婚,轰轰烈烈闹完,一回国发现温敬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宋南径完全可以想到黎蕤的反应。 想到这里,宋南径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他将视线移到祝璞玉的那张照片上盯了一会儿,目光玩味而有深意。 “离婚协议书进度怎么样了?”宋南径合上资料,话锋一转,跟张森聊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张森也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刚联系过律所,明天一早就可以发来。” 宋南径:“嗯,尽快。” 张森抿了抿嘴唇,看着宋南径的脸踌躇一番,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您真的要离么?温总和祝小姐的事情,要不要和太太说——” “说什么?”宋南径轻笑一声打断他,“你觉得我说了她会信?” 张森被问住了:“……” 哽了十几秒之后,他才说:“只是觉得,她知道消息以后可能改变主意——” “想得真美。”宋南径靠在椅子里,“你不了解她。” 张森:“……” 宋南径懒洋洋地冲他挥挥手,“出去吧。” 张森这次没有再多言,颔首致意后便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他走后,宋南径回味着他先前的那两个问 题,鼻腔内溢出了一声笑。 知难而退,那就不是黎蕤了——她向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知道温敬斯身边有女人,她也不会就此消停。 她得不到,势必也要搅得温敬斯不痛快。 黎蕤在给人添堵方面天赋异禀,这些年宋南径深有体会——既然他过得不好,那温敬斯也别想好过,一起毁灭吧。 —— 晚上下班,宋南径被宋绪成的一通电话叫回了家里。 同样地,一进门就看到宋绪成和南亦夫妻两人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宋南径换了拖鞋,轻飘飘地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姿态从容,嘴角的弧度全然不像一个即将离婚的人。 宋绪成和南亦看到宋南径的这个态度之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作为父母,他们也时常看不透宋南径的想法,加上他的病情…… 宋绪成盯着宋南径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黎家的人来纽约了。” “嗯。”宋南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你们聊过离婚的事儿了?” 他提起“离婚”二字,情绪倒是异常地冷静。 南亦:“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你和黎蕤……” “我也没说要强求啊,”宋南径勾唇笑了,“律所明天就把离婚协议书弄好了,她签字,走个流程,很快。” 宋绪成和南亦又对视一眼道,两人的眼底都藏着掩饰不住的惊愕。 实在没想到,宋南径竟然会如此痛快地答应离婚——毕竟,他当初为 了结婚,用了那么偏激的办法,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宋绪成盯着他的眼睛:“你认真的?” 宋南径的笑容愈发灿烂,“我不离您有意见,我离得痛快您也怀疑,我是您儿子么?” 宋绪成:“……” “整天对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我也累,就这样吧。”宋南径说,“她爱追温敬斯,那就放她去,我成全她。” 第761回 那你也爽了 宋南径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是南亦听后却心情复杂,作为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宋南径之所以变成这样子,他们夫妻也有责任。 宋南径年纪小的时候,他们带他的时间太少了,虽然找了专业的育婴师和家庭教师,甚至还为他安排了陪读和玩伴,但父母角色的缺位,并不是这些看似周全的安排可以弥补的。 如果不是宋南径为了得到黎蕤、设计了那么一出戏码,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出事儿之后,南亦便反思了很久,这些年也时常和宋绪成讨论起这事儿。 南亦轻叹了一口气,对宋南径说:“缘分,感情这事儿,都是命,想开一些吧。” “有道理。”宋南径点点头,笑着说:“我也这么想的,就凭我,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在一棵树上的吊死,整天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寻死觅活,我也烦,不如找个听话的,会哄我高兴的。” 宋绪成听见宋南径这么说,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黎蕤说你带女人回去了,你真的——” “那不然呢,”宋南径吊儿郎当地耸肩,“我跟黎蕤,一个精神出轨,一个肉体出轨,扯平了。” 宋绪成被宋南径噎得半晌都没接上来话,想发脾气指责他,最终还是在南亦的小动作提醒下停下来了。 总归两人是要离婚了,再因为这事儿跟他吵一架也没必要。 沉吟片刻,宋 绪成表态:“尽快去办手续,别耽误黎蕤太多时间。” “您放心,”宋南径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起身,“我也不想她耽误我时间,拿到离婚协议书我就会找她签字走流程。” “走了。”宋南径走到鞋柜前去换鞋。 南亦:“不留下来吃晚饭?” 宋南径:“去约会。” 南亦:“……” 留不住人,南亦和宋绪成只能目送宋南径离开。 宋南径离开快两分钟,南亦长叹了一口气。 —— 那天跟宋家长辈谈过之后,黎蕤便陆续开始收拾行李了。 虽然宋南径还没把离婚协议书给她签字,但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黎蕤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国,有些事情自然是越早准备越好。 黎蕤刚刚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衣服,就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等她回头的时候,卧室的门也被推开了——黎蕤就这么跟宋南径对上了眼。 宋南径有几天没回来了,从他谈过离婚那天起,他就没出现过。 看见他回来,黎蕤的第一想法就是,他可能是拿着离婚协议书来找她签字的。 黎蕤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宋南径似笑非笑的声音打断,“这么急?东西都收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的行李箱,眼底满是戏谑。 都快离婚了,黎蕤懒得跟他吵架,因此难得没有像平时一样追着他骂,直接朝他伸出手:“拿过来吧。” 宋南径挑挑眉,似乎 是对于她的反应没有预料:“拿什么?” “你不是找律师拟离婚协议书了么?”黎蕤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 宋南径:“还没好。” 黎蕤翻了个白眼,“那你回来干什么?” 害她白期待了一番。 宋南径清楚地看到了她不耐又失望的表情,心口熟悉而细密的痛感再次袭来,牵扯着他的呼吸,胸腔内堵得发慌。 宋南径往前迈了一步,猛地靠近她,不给她后退的机会,直接抬起手臂将人揽到怀里,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脸,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炽热无比。 “想你了,不行么?”他这样反问。 黎蕤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小臂,“滚开,你别动手动脚的。” 自从宋南径那天带女人回来之后,黎蕤就对他膈应得不行,别说亲密了,跟他说两句话都觉得被污染了。 宋南径这个脏男人。 “那不行,婚还没离,我摸我老婆,合法合理。”黎蕤的那点儿小动作,根本没有给宋南径造成任何威胁,他甚至还将她搂得更紧了。 宋南径低头,嘴唇凑到黎蕤耳边,唇瓣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轻声提醒她:“就算我现在要干你,也没有问题。” “你敢。”黎蕤听见他吐出那个粗鄙的字眼,更加炸毛,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咬死,“你动一下,我报警说你婚内强女干。” “是么。”宋南径在她后腰的肉上捏了一下,黎蕤没有招架,被他一 捏,忍不住哼了一声,宋南径听见后,又是一声笑,“你管这叫婚内强女干?嗯?” “哦,也是,你想强女干我,我感觉到了。”宋南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那我勉为其难满足一下你。” 黎蕤被宋南径不要脸的言辞气得脸都涨红了,她抬起脚准备踹他,被宋南径预判了动作,他抢先一步将她扛到了肩膀上,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就这么滚着倒在了床里。 滚了两圈,最后黎蕤被宋南径压在了身下,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他落下的吻堵住了嘴。 宋南径的吻和平时一样投入,强势但不粗暴,他的手托着她一侧的脸颊,指尖有一节穿过了她的头发丝。 黎蕤被吻得缺氧,脸涨得更红了,大脑也逐渐混沌——宋南径调情的手段太高超了,每次被他这样捧着脸亲吻的时候,黎蕤都会产生一种被他深爱的错觉。 宋南径虽然是个变态,但他在这方面并不粗暴,即便是前几次他们吵架,他也没有单方面地在她身上发泄。 不过黎蕤再怎么天真,都不至于真的头脑发昏到将床上那点儿事情看成真相。 宋南径能那么对她,就能那么对别人,只是因为他喜欢来这一套而已,跟对象是谁没关系。 一个吻持续了五六分钟才结束,两人分开的时候,黎蕤的唇瓣已经被宋南径吸得红了。 宋南径在她唇角轻啄了一下,手指弹了弹她的耳垂,“好好享受, 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调侃,“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让你这样。” 黎蕤听见他的话,脑子清醒了一些,她狠狠地瞪他,“脏男人。” “那你也爽了。”这种话对于宋南径来说毫无杀伤力,他一边笑,一边架起她的腿。 第762回 你也配 黎蕤挣扎了几下,她力气一向抵不过宋南径,后来脑子里忽然闪过宋南径刚刚的那番话,索性就不动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宋南径的嘴巴虽然很欠,但刚才有一句话,他没说错——他们做了两年的夫妻,早就有过无数次了,不差再多这么一回。 接下来,黎蕤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究自己妥协的原因了,很快,她的意识便飘到了九霄云外。 …… 凌晨一点。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光线让人昏昏欲睡。 黎蕤躺在双人床的一侧,已经睡得不省人事,每一下均匀的呼吸都在说诉说着她睡得有多酣畅。 而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眼底毫无睡意。 宋南径侧躺着,盯着身边熟睡的黎蕤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 他抄起沙发上的睡衣穿上,走出了主卧,径直来到了书房。 宋南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药喝水吞了下去,随后坐到了书房的沙发上,整个身体陷了下去。 他双眼盯着前面的墙壁,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涣散,随着药效发作,脑袋也变得很沉,最后就这么靠在沙发里昏了过去。 宋南径几乎很少能自主入眠,要么吃药,要么通宵,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吃完药昏迷之后,会做各种奇怪的梦,但醒来之后基本上就忘记了——今天是个例外。 五点钟睁眼的时候,宋南径依 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梦境的内容,他梦到了他和温敬斯撕破了脸,温敬斯要他为当年的事情承担法律责任,于是黎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庭作证,在众人面前指证他,最后,法官宣判。 宋南径醒来之后躺在沙发上回忆这个梦,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这不像是梦,他甚至可以笃定地说,这就是现实里百分百会上演的剧情。 黎蕤永远会在他和温敬斯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温敬斯。 可温敬斯呢? 宋南径想起来那个叫祝璞玉的女人——就黎蕤那点儿段位,即便回去争,能争得过她? 他忽然期待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了。 宋南径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心理扭曲的人,用黎蕤的话说就是变态,他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就算是她也一样。 …… 宋南径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起身回到了主卧。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床上的黎蕤仍在熟睡。 宋南径在她身边的位置躺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二十——昨天晚上他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清醒得睡不着了。 或许是因为大脑也意识到他们即将分别,他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无法移开。 黎蕤的生物钟起床时间是七点半到八点。 宋南径看着窗外的天渐渐亮起来,看着太阳升起,阳光穿过窗帘的罅隙,打在她脸上。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正要去碰她的脸时,面前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宋南径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拽了拽领口,弯唇,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开口:“早啊,宝贝。” 黎蕤刚刚睡醒,脑袋原本有些混沌,但看到宋南径的这张脸以后,瞬间就清醒了,不仅清醒了,还想起了昨晚的某些事儿,那些画面闪过脑海,黎蕤有些懊恼自己的沉沦。 她坐起来,和宋南径拉开了距离,免得昨天晚上的剧情再次上演——她在这方面不是宋南径的对手,刚结婚之后她没经验,想方设法地想要控制自己,但一点儿用都没有,后来她索性就把责任都推到了宋南径身上。 反正每次都是他先开始的。 “躲什么?怕我拉你晨练?”宋南径一眼便看穿了黎蕤的想法,戏谑地出声调侃,被黎蕤瞪了一眼之后,他笑着摆摆手,“想多了,我得留力。” 他没说留力做什么,但黎蕤马上就想到了上次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脸上满是厌恶:“离婚协议什么时候好?” 她现在只想赶紧跟他一刀两断,免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发生。 宋南径答非所问:“你爸妈住哪里?” 黎蕤自是没心思同他聊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催律师准备协议书。” “他们知道你离婚回去追温敬斯么?”宋南径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问着,“看到宝贝女儿这么倒贴,他们作何感想?” 黎蕤很不喜欢“倒贴”这个词儿,每每听见都会有一种被戳中肺管 子的感觉,只因她也知道,在和温敬斯的那段“关系”里,的确一直是她在倒贴,而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剩下的人,都以为她真的跟温敬斯谈过恋爱——包括她的家人。 黎蕤掐着掌心,强忍住给他一耳光的冲动:“倒贴他也比跟你这个脏男人结婚强。” “起码他只有过那一次。”黎蕤冷冷地开口警告他,“少拿自己跟温敬斯比,你也配。” “哦?”宋南径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你的意思是已经原谅他的劈腿了。” 没等黎蕤接话回答,宋南径便遗憾地说:“那你赌气嫁给我这两年多,岂不是白搭了,唔,小可怜。” 啪。 忍了几次,黎蕤终于还是彻底被他激怒了,扬起手朝他脸上扇了一个耳光,这一下打得太用力,她掌心发麻,手指都在发抖。 “啧,真狠,嘴里都破了。”宋南径舌尖顶了顶脸颊一侧,手摸了一下唇角,“好歹给你当了两年按摩棒,下手这么重。” “你先嘴贱的。”黎蕤无法给他好脸色,对宋南径这种人,更不会有任何愧疚。 “你说得对。”宋南径笑着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我何止是嘴贱,别的地方更贱。” 不然怎么每次被她用言语捅了刀子都不长记性,明知道听见那些话会难受,还要送上去给她捅。 ——和温敬斯比,你也配。 那可不么。 他不配。 在她心里,他从来都不配。 宋 南径沉默之际,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到张森发来的微信后,从床上起身,背对着黎蕤:“收拾收拾起床吧,一会儿张森带离婚协议书过来签字。” 他的声音忽然就变得非常冷淡,甚至有些绝情,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763回 谁先死心 黎蕤看着宋南径离开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身旁的被子,他这阴晴不定的反应,真的跟疯子差不多。 不过,离婚协议书好,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黎蕤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漱,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脖子上的吻痕,宋南径这人一如既往地像条狗似的,就喜欢咬她的脖子,又啃又吸,不留下点儿痕迹绝不罢休。 今天离婚,昨天晚上还在纠缠,他们应该也是独一份了。 —— 宋南径回到房间,直奔浴室。 他拽下身下的衣服扔到一旁,走到花洒下,闭上眼睛,迎头冲着水,水温很低,砸在他脸上,像在淋一场漂泊大雨。 他耳边不断地回荡着黎蕤的那句“你也配”,和曾经看见过的画面、听见过的言辞,此起彼伏,交相出现。 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黎蕤的呢?初中,高中,或者是更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黎蕤追在温敬斯身后的模样,温敬斯学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她从不吝啬对温敬斯的夸赞,即便在众人面前也热烈大方。 这是他从不曾享受过的待遇——不对,他也被她夸过,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她应该也不会记得。 那年他们读高二,他代表学校参加物理竞赛拿下了冠军,也拿下了保送名额,学校官网通告栏里把他得奖的新闻置顶了 一周的时间、并且公开表彰了他。 表彰大会那天,黎蕤和身边的朋友一样,送了他花篮和礼物。 她给他的,是一只PSP。 送礼物的时候,黎蕤同他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么牛啊,真厉害。” 宋南径呼吸急促,抬起手掬了一掌心的水,不断地往脸上拍,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清醒。 …… 洗完澡出来,宋南径没有吹头发,换好衣服之后,他的视线聚焦在了衣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里。 盯着抽屉看了好一会儿,宋南径弯腰动手打开,抽屉里乍一看去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躺着一只略显陈旧的黑色PSP,无论是款式还是成色都很旧。 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掌机更新了一代又一代,他家里新款堆叠了无数,唯有这只,一直被他“珍藏”在抽屉里。 宋南径将PSP捏在手机按开机键,机器没有反应,不知道是太久没使用没电了、还是彻底坏了。 当年出事儿、举家从北城搬来纽约时,他舍弃了很多东西,但这只PSP是他装进行李箱的第一样东西——相识二十多年,结婚两年多,这是黎蕤给他送过的唯一一样东西。 咚咚。 宋南径盯着手中的机器发呆之际,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回过神来,宋南径听见了张森的声音:“宋先生,协议书我带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宋南径没有吭声,直接拿着游戏机上前开了门。 “书房说。”宋南 径越过张森,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张森亦步亦趋地跟上,两人很快便进入书房。 宋南径坐在了办公桌前,拉开旁边的抽屉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一根适配的充电线,他将充电线插到游戏机里通电,再次去按开关,仍然没反应。 彼时,张森正好也将离婚协议书摆到了办公桌上。 宋南径放下PSP接过离婚协议,大致浏览了一遍。 他和黎蕤没有孩子,婚前签了财产协议,避免了两个最重要的冲突和矛盾,离婚协议书的内容要简单得多。 协议离婚,和平分手,双方都不需要给对方补偿,至于婚后财产……他们没有什么共同的婚后财产。 在纽约的房、车、以及其它动产不动产,基本上都是宋南径个人的名义,而黎蕤那边也除了跟他划清界限之外,没有任何财产方面的要求。 协议书里关于财产分割的篇幅很少,宋南径却盯着看了许久,越看越是想笑,最后也的的确确笑出了声。 张森被宋南径诡异的笑声吓了一跳,惊吓之余,眼底又露出了担忧,他每次一这么笑,都得吃药—— “宋总。”张森及时地叫了宋南径一声,“是协议有什么问题么?” 宋南径合上协议放到一旁,没有回应,再次拿起游戏机摆弄,充了的几分钟电,游戏机仍然打不开,一直是黑屏的状态。 宋南径的动作频率越来越快,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张森看到他额头的 血管都暴起来了,眼睛也越来越红。 最后,他一个大力将充电线拽下来,把游戏机扔到桌面上。 “啪”一声,张森听着打了个激灵,他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被宋南径沙哑的命令声打断了:“拿着,去修。” 张森马上走近一步,弯腰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只PSP,东西拿到手里,他看着机身后面贴的贴纸,顿时便想起来这玩意儿的来历了。 高中物理竞赛之后,宋南径拿了冠军,黎蕤送了他这只游戏机作为礼物。 宋南径格外珍惜它。 掐指一算,这只礼物至今起码有十年了,中途宋家还经历了那样的变故,而他竟然一直留着。 张森不由得在心中叹息。 宋南径对黎蕤的痴心程度,是他这个心腹看了都唏嘘的程度。 张森盯着手中的PSP看了一会儿,如鲠在喉,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对面的男人:“宋总,您真的想好了么?” “其实如果您不同意离婚,太太她也——”张森抿了抿嘴唇,“您就不怕她真的和温总——” “哈哈。”宋南径忽然大笑了一声,直接打断了张森的话,“那就看看,我和她,是谁先死心。” 张森听出了宋南径的意思。 倘若黎蕤成功和温敬斯复合,那就是他死心;倘若温敬斯真的跟那位叫祝璞玉的有点儿什么,那就是黎蕤死心—— 但张森对此持怀疑态度。 从某种角度说,宋南径和黎蕤的执拗如出一辙。 “北城的人有新消息么?”宋南径话锋一转。 张森:“暂时没有。” 宋南径:“把离婚的消息放回北城。” 张森:“……是,明白。” 宋南径拽出抽屉,想拿烟抽,手碰到烟盒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停了下来。 他转手拿起了旁边的薄荷糖,倒了几颗在嘴里,抄起离婚协议书和签字笔起身。 第764回 我一个工具人 黎蕤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宋南径和张森已经在客厅。 宋南径坐在长沙发上,张森坐在单人沙发上。 黎蕤走过来之后,张森习惯性地要站起来:“太太。” “没事儿,你坐着。”黎蕤没那么多规矩要讲,她阻止了张森的动作,随后看向了宋南径:“离婚协议书呢?” 宋南径懒散地靠在沙发里,朝茶几努了努嘴,突然吝啬得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黎蕤无心计较这些,她拿起离婚协议书,坐在宋南径身边开始翻看。 张森见状,礼貌地提醒一句:“太太,如果协议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再去找律师修改,因为您和宋总做了婚前财产证明,所以……” “我不要他的钱。”黎蕤打断了张森的话,言简意赅地陈述了自己的态度。 黎蕤从小生活优渥,没缺过钱,更不稀罕宋南径的钱,她仅有的要求就是离婚,只要宋南径从她的生活里滚出去就行了。 因此,黎蕤对于协议里财产分割的部分没有任何异议,她也不觉得宋南径有义务给她钱,那都是普通夫妻之间该考虑的问题。 协议不长,黎蕤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完了,最后一页有律所的盖章,但没有宋南径的签名。 黎蕤拿起旁边笔,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协议一式三份,签完后,她随手将文件和签字笔放到了宋南径的腿上,“我签好了。” 宋南径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很痛快地拿起签字笔 和文件签了字,随后将东西放回茶几上,抬眸看了张森一眼。 张森马上对黎蕤说:“接下来会有律师负责走流程,等一切程序走完了,我再通知您。” 黎蕤:“大概多久?” 张森:“可能要一个月左右。” 黎蕤:“哦,那你电话联系我吧。” 到时候她肯定不在纽约了。 张森听出了弦外之音,下意识地又看宋南径一眼,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 “那我先走了。”张森将协议书和PSP一并拿起来带走。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黎蕤扫到了张森手中那只PSP,还有些纳闷儿,这么陈旧的款式了,张森怎么还在用?宋南径不给他发工资么? …… 张森这一走,别墅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黎蕤和宋南径两个人。 四周安静得有些让人心慌。 宋南径一直在闭目养神,自打黎蕤下楼之后,还没听他开口说过话。 这实在是太反常——平日宋南径恨不得一看到她就嘴贱几句,吵得很。 黎蕤没有主动去找宋南径说话,她掏出手机,给黎溪发微信说了离婚的消息。 黎溪的电话马上就来了。 黎蕤就这么当着宋南径的面儿接了起来,“哥。” “签过字了?”电话一接通,黎溪就迫不及待地问:“宋南径没刁难你吧?” “没有,张森已经拿协议去找律师走流程了。”黎蕤回答。 黎溪:“他这么痛快?” 很显然,黎溪也在因为宋南径这次的表现而惊讶,“ 协议书你仔细看过了?确定没问题?” “没有。”黎蕤看了一眼宋南径,没有说多余的话。 黎溪:“你应该等我看过协议再签字。” “什么时候搬出来?”黎溪询问黎蕤的想法。 “今天就搬。”离婚协议都签了,黎蕤自然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你过来接我吧。” 黎溪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客厅空旷宽敞,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宋南径不仅听得见黎蕤的话,还一字不漏地听了电话那头黎溪的话。 黎蕤跟黎溪通完电话,就起身上楼了,留下了宋南径一个人坐在客厅。 他将身体砸到沙发里,双臂张开闭上了眼睛,像是睡死过去的。 —— 黎溪是一个小时以后到的。 他站在别墅客厅的门前,尚未来得及按门铃,面前的两扇门便打开了,他就这么跟门后的宋南径打了照面。 黎溪这次来美国几天,还没正式跟宋南径碰过面,今天是头一回。 他们两人之前相处就一般般,黎溪对黎蕤太过溺爱,而黎蕤跟宋南径婚后总是吵架,没少在黎溪面前骂过他,黎溪心疼妹妹,自然不会给宋南径好脸色看。 但之前起码还会考虑到面子收着一些,现在却截然不同了,自打知道宋南径带女人回来,黎溪连面子都不考虑了。 一看见宋南径,黎溪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宋南径看得清晰,勾唇邪笑:“大舅哥来了啊。” 这个称 呼成功让黎溪的表情又沉了几分,他冷言:“离婚协议书都签了,我担不起这一声,宋总还是别乱叫了。” “啧,大舅哥这翻脸速度也是够快的,不愧是跟宝贝妹妹穿一条裤子的。”宋南径笑着调侃。 黎溪听着宋南径阴阳怪气,冷脸瞥他一眼,“说完了没?” “她为什么跟我离婚,大舅哥应该也知道吧。”宋南径挑眉,好奇地八卦,“温敬斯当初劈腿背叛她,大舅哥也忍心看她再跳坑啊。” “万一再来一次……”宋南径又是摊手又是摇头,没把话说完。 黎溪冷睨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温敬斯,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当初只是谈恋爱,你是婚后带女人回来,一百步笑五十步,你哪来的脸?” “那不然呢?”宋南径嬉皮笑脸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甚至理直气壮:“她为什么和我结婚,大舅哥心里还不清楚?赌气罢了,要是温敬斯追过来,就是我看着她带男人回家了。” “我一个人工具人,被她利用就算了,还得为她守身如玉,我可真惨呐。” 黎溪:“既然这么委屈,当初何必同意。” 宋南径勾唇,亦真亦假:“还不是因为我太爱她,这是我唯一能跟她在一起的机会,当然要用力抓住了——” 他停顿一下,表情突然变得遗憾,耸耸肩膀,“可惜最后还是输给温敬斯了。” 黎溪的目光聚焦在宋南径的脸上,看着 他前后表情的变化,微微拧眉,忽然不确定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而在他思考之际,宋南径忽然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那我就提前祝他们重修旧好了,大舅哥。” 第765回 离婚,回国 黎溪没有回应宋南径的这句话,越过他走到楼上去找黎蕤了。 黎蕤只收了两个行李箱出来,很多衣服都没带走,只带了一些必需品。 兄妹两人交谈着一起下了楼,下楼期间,黎蕤正好和黎溪聊到回北城的话题,宋南径坐在客厅里,清楚地听见了黎蕤迫不及待地说:“明天有票么,越快越好,爸妈可以多休息几天再动身,我不能等了。” “温敬斯好像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我得回去看看。”黎蕤这句话俨然是正室的口吻,气势汹汹的,人还没回去,已经做好了竞争的准备。 宋南径听见她的话,嘲弄地勾了勾唇——黎蕤从小便一身傲骨,不可一世,从来不屑于和同性竞争,更不会嫉妒任何人,但为了温敬斯,她什么例都可以破。 她可真爱。 黎溪:“你真的一定是非他不可?当年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 “不可能的!”黎溪还没说完,就被黎蕤打断了。 她说得笃定又自信,毫无原因地给予温敬斯最高等级的信任——即便他曾经“背叛”过她。 “你别提那件事情了。”黎蕤特意这样警告了一句黎溪。 严格意义上说,温敬斯当年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根本不能叫做“劈腿”。 他只是答应她,扮演她的男朋友帮她打掩护而已,是她在这个过程里动了心,假戏真做,最后看到那件事情时任性地闹了脾气——在那之前,温敬斯刚说过对 她没有男女之情。 黎蕤现在再去回忆自己当时的行为,也不免要骂自己脑子抽了,怎么会想到用跟别的男人结婚这种方式来赌气?没有气到温敬斯,倒是让自己受了宋南径这变态两年多的气。 还好现在要结束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楼,黎蕤走到鞋柜前换了鞋,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沙发上的宋南径忽然开了口:“不道个别么,宝贝儿。” 黎蕤听见他喊这个称呼,眼底立刻闪过了一丝厌恶,冷下声音来吐出四个字:“再也不见。” 宋南径无所谓地勾唇,“世事无常,别把话说这么死,说不定哪天,你要求着见我。” 黎蕤觉得他真是欠揍,看着他的笑,她又生出了扇他耳光的冲动,但考虑到马上要走了,最终还是没动手。 黎溪虽然不喜欢宋南径,但走之前还是出声同他知会了一声:“走了。” “有缘再见,大舅哥。”宋南径朝他挥挥手。 宋南径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更没出去送他们,看着他们兄妹两人走出别墅后,他才起身上楼。 宋南径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烟来点燃猛吸了两口,然后躺到了地板上。 他手指夹着烟,面前烟雾缭绕,视线都受到了阻拦。 他机械地往嘴里送着烟,吸了一口又一口,精神涣散,意识恍惚,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年前她生日那天的画面。 他帮她搞到了一只她惦记很久的限定包,她开心极了,不仅给 了他好脸色,还抱着他说了一句“看在包的份儿上,今天不骂你”。 他问她:“只是不骂么?” 后来她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又很小声地接:“要是你每天都能这么讨人喜欢就好了。” 宋南径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眼梢一滴液体滴落,悄悄钻入耳蜗。 —— 半个月后。 黎蕤回国已经有七八天了,这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她想了各种办法联系温敬斯,最后还是搬出了心脏出问题这个理由,才换来了一次温敬斯的露面。 但那次见面毫无收获,她醉酒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温敬斯已经不见人了。 再然后,他就去了海城出差。 到今天,终于有了动静——听说温敬斯出现在江岸会所后,黎蕤第一时间驱车赶了过来,拎着爱马仕、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包厢。 她有江岸会所的黑卡,服务生和保安都不可能拦她。 江岸的V3包厢,是他们这群朋友聚会时的固定包厢,黎蕤曾经跟着温敬斯来过无数次。 门推开,黎蕤一眼便看到了温敬斯,以及,他身边的女人。 ——他们两个人举止亲密,温敬斯的手还搭在那女人的腰上。 但,这女人很明显跟宋南径先前给她看过的那些照片上,不是同一个。 实话实说,这个女人要比照片上那个有气质,五官艳丽,气质干练,看起来就是很有手腕的那种人,即便被温敬斯搂在怀里,气场也跟他旗鼓相当。 黎蕤 的心紧了紧,攥住包带,脸色极其难看。 如果温敬斯身边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废物,她会生气,但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可是现在…… 人在慌张时便会虚张声势,黎蕤冲到温敬斯面前,直接提高声音质问他:“温敬斯,你带别的女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包厢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黎蕤身上。 黎蕤死死地盯着温敬斯,温敬斯却只是瞥了她一眼,黎蕤看见他和身边的那名女人对视了一眼。 之后,那女人便起身朝她伸出手来,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敬斯的妻子,祝璞玉。” 轰。 听见这句介绍,黎蕤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看向温敬斯,声音颤抖:“你什么意思?” 温敬斯还是不说话。 祝璞玉则是继续:“黎小姐,我和敬斯是合法夫妻。” “你给我闭嘴!”黎蕤提高声音吼了祝璞玉一句,随后走到温敬斯面前,一只手抓住他胳膊,“温敬斯,你给我说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结婚了。”温敬斯终于出声。 “上次我们见面——” “今天上午刚领的证。”温敬斯已经先一步猜到她要说什么。 “你现在给我离婚!”黎蕤气得头脑发热,口不择言。 温敬斯:“我不会离。” 黎蕤弯腰抄起茶几上的一杯酒,要往温敬斯脸上泼,然而,她还没抬手,便被祝璞玉按住。 “黎小姐,你冷——” 黎蕤直接反手将酒泼到了她的脸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宋南径一起生活的两年,已经养成了扇人耳光的习惯,泼完酒,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朝那女人的脸打下去—— “你闹够了么。”扬到一半的手被温敬斯按住,黎蕤清楚地听见了他声音里的愤怒和不耐。 无论她以前怎么闹,温敬斯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她。 这是第一次。 为了别的女人。 黎蕤身体发冷,耳边忽然回荡起了宋南径的那句话——你觉得他还会要你么? 第766回 真相 之前宋南径问的时候,黎蕤愤怒上头,只顾着冲他发泄脾气,并没有认真、详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她不敢去思考。 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她不想面对也不行。 温敬斯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的女人,并且为了她对她这么凶狠、冷漠。 黎蕤觉得温敬斯这样子很陌生,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喉咙哽得说不出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后来,黎蕤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温敬斯带着祝璞玉离开了。 她脚下发软,身体往后倒,差点儿站不住,幸好陆衍行上来扶住了她。 陆衍行扶了黎蕤一把,垂眸看着她脸上的泪,沉声说:“去那边坐吧。” 黎蕤回过神来,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和陆衍行一起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包厢里坐着的还有渠与宋和陈南呈,黎蕤和他们也都是多年好友,关系非常好的那种,只是这两年多,她在纽约待着,一直没能联系。 “想开点儿吧。”渠与宋看着黎蕤,开口劝她,“你身体不好,别老折腾自己,不值当的,敬斯这人你也知道,他做事儿都有自己的考虑,这会儿结婚了,你就……” “你是说他喜欢那个女人?”黎蕤打断了渠与宋的话。 “如果没有好感,敬斯不会和她结婚的。”这次接话的人是陈南呈,他理智地提醒黎蕤:“他不会一时冲动或是情绪化做出这种选择 。” 陈南呈的这话成功将黎蕤说得沉默了。 没错,温敬斯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但她是,陈南呈这句话正好说出了她这几年最后悔的点。 如果她没有一时脑热冲动之下跟宋南径领证,那她和温敬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黎蕤,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陈南呈徐徐地开口劝她,“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让敬斯难做,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刚刚的行为真的过了。” “温敬斯喜欢她,她呢?”黎蕤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视线纷纷扫过沙发上的另外三个人,“她喜欢他吗?我早就查过了,她和那个祝星盈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祝星盈喜欢温敬斯,她后脚就跟温敬斯搞在一起了,我看她根本就是——” “你能查到的事情,敬斯会查不到么?”陆衍行为黎蕤递了一杯果汁,“喝点儿东西吧。” 黎蕤垂眸看了一眼,接过杯子,但没动手喝,她紧盯着陆衍行,“你什么意思?” 陆衍行:“敬斯很清楚祝璞玉接近他抱着什么目的,但还是愿意和她结婚,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黎蕤的手指骤然收紧,恨不得把杯子捏碎,眼眶比刚刚还要红。 “哎,好了,你也别太难受了。”渠与宋看黎蕤这样,轻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感慨似的说,“当年的那件事儿,你这脾气受不了也正常,但你跟敬斯都没错,要怪就只能怪宋南径太 阴险了,你跟他离婚了也是好事儿,那东西跟条毒蛇似的,整天跟他在一起……” “等等。”黎蕤蹙起眉来,她转头看着渠与宋的脸,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和宋南径有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渠与宋震惊:“你还不知道?!” 黎蕤:“知道什么?” 她的眉心和右眼皮同时跳了起来,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一股不好的预感涌起。 陈南呈也跟着皱起了眉,他和渠与宋一样,以为黎蕤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宋南径做的,毕竟宋家都已经举家搬去纽约了——黎家和宋家竟然合伙瞒着她? 陆衍行倒是没有那么惊讶,他约莫猜到了这件事情,她和宋南径结了婚,为了两人婚姻稳定,黎家和宋家一定不会跟她说出真相的,宋南径本人更不可能。 而温敬斯早就选择了背负这个罪名,他这两年多都是没跟黎蕤联系过几次,以他的性格,诉苦和告状都不是他会做的事儿。 陆衍行沉思之际,渠与宋已经嘴快地跟黎蕤说出了真相:“之前敬斯劈腿,都是宋南径一手设计好的,他给敬斯下了药,送了女人去他房间,又带你去捉奸,就是为了让你们分手——不然你以为宋家为什么忽然就全家搬出北城了?他们不走,温家就要出手了。” 黎蕤猛的指甲抠住了身下的沙发,指关节发白,真相砸得她大脑宕机,呼吸急促。 当年温敬斯“背叛”她,竟 然是宋南径一手设计的戏码—— 黎蕤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猜想。 她沉默了几分钟,又看向陈南呈和陆衍行求证:“是这样么?” 陈南呈点点头。 陆衍行则是说:“你和宋南径离婚是正确决定,但你和敬斯也不可能了。” “……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黎蕤声音发抖,这一个问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渠与宋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当时听说黎蕤嫁给宋南径之后还怪生气的,就算赌气报复,也不应该找这条毒蛇。 如今知道黎蕤被蒙在鼓里,渠与宋对宋南径的阴险和恶毒又有了新的认知。 “真是瞎了眼才跟这变态当朋友那么多年。”渠与宋冷笑了一声,“心理真扭曲。” 黎蕤不停地吸着鼻子,脑海中开始闪现过往的回忆—— 在她的记忆里,宋南径对温敬斯非常好,温敬斯生病,他都会毫无怨言地守一个晚上的那种好。 这两年宋南径没在她面前提起过温敬斯,前阵子发现她试图和温敬斯见面时,才开启了冷嘲热讽,但他的话几乎都是针对她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黎蕤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嫉妒呗,还能为什么。”渠与宋嗤笑,“敬斯从小就比他强,他扭曲。” 黎蕤:“……” 温敬斯是厉害,可客观上说,宋南径也不差。 黎蕤从来没想过,宋南径会嫉妒温敬斯 ,这个答案实在是超出她的理解范畴了。 陆衍行看到黎蕤震惊又茫然的表情,垂下眼睛看着脚下——她这个人有时候反应确实很迟钝,有些显而易见的真相,她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 宋南径为什么这么做?因为知道她眼底容不下沙子,只要温敬斯“劈腿”,她一定会分手。 宋南径为什么会嫉妒温敬斯?不是因为温敬斯比他强。 只是因为,她喜欢温敬斯。 第767回 你可真好骗 宋南径喜欢黎蕤这件事情,陆衍行最初知道的时候略感震惊,但很快就接受了——从某些程度上讲,他们两个人阴暗窥伺的状态是有些像的,只是性格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宋南径比他不计后果得多,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把人留住。 黎家和宋家旗鼓相当,黎蕤要离婚,宋南径自然无法靠强权将她留下。 如今两人已经离了,黎蕤对宋南径又如此厌恶,也就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宋南径的心思了。 黎蕤是任性了些,但没有坏心眼儿,一路被黎家保护得太好,她跟宋南径在一起,只有被算计的份儿,分开了也是好的。 “温家就这么放过他了?!”黎蕤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追问。 陆衍行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感慨她的反应真的很迟钝,他看着黎蕤,沉声反问:“你没想过宋家为什么短时间内忽然举家搬迁到美国?” 黎蕤:“……宋南径说是早就计划好的,公司要做海外业务。” 渠与宋忍不住吐槽:“你可真好骗。” “狗屁计划好的,当初就是因为宋南径给敬斯下药、差点儿给他闹出丑闻,温老爷子怒了,要送宋南径进去,他爸妈在温家老宅求了好几天,最后承诺全家离开北城再也不回来,温老爷子才看在祖辈的交情上放了宋南径一马,否则他现在已经在号子里蹲着了。”渠与宋提起来这件事儿还是遗憾得不行,当年是温敬斯让温 老爷子放过宋南径的,他就不该这么心软。 东郭先生与蛇罢了。 黎蕤被接踵而来的真相冲击得无法思考,身体像坠入冰窟一样寒冷,她抖得抱紧了自己,耳边又开始回荡宋南径对她的冷嘲热讽。 这个畜生……黎蕤咬着下嘴唇,突然无比后悔离婚之前没有再多扇他几个耳光。 不,她应该给他几刀,捅死他! “误会解除了就可以了,”陈南呈贴心地给黎蕤递了一条毯子,“当年的事情敬斯也是受害者,现在他走出来了,结婚是好事儿,你也会找到适合你的人的。” 黎蕤披着毯子,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她不想要别人,她只想要温敬斯——甚至现在,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放不下执念了,尤其是在听到温敬斯当年是被宋南径算计的真相后,她更加懊恼后悔自己冲的决定。 这所有浓烈的情绪,最后都被转嫁到了宋南径身上。 —— 黎蕤晚上是被陆衍行送回家里的,她刚知道真相,进门的时候浑浑噩噩的。 黎溪正好在客厅,看到黎蕤失魂落魄的模样,黎溪不由得皱起了眉——他知道黎蕤最近一直在找温敬斯,也只有温敬斯有本事把黎蕤刺激成这样。 黎溪走到黎蕤面前,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她打断了:“你们早就知道当年温敬斯劈腿是被宋南径下药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溪听见这个问题,眉头皱 得更紧了:“谁告诉你的?温敬斯?”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先回答我的问题!”黎蕤提高了声音,眼泪霎时涌出来。 “你先别激动,小心心脏。”黎溪按住黎蕤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黎蕤的心脏做过一次很大的手术,医生明确提醒过了,旧病复发的风险很高,所以她要尽可能地保持情绪平稳,可黎蕤脾气向来不好,要做到这点实在很难。 黎溪和父母也是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才没有同她说明真相的。 “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黎蕤并没有平复,仍然激动地追问。 “我和爸妈知道消息的时候,你已经跟宋南径结婚去纽约了。”黎溪轻叹了一口气。 当时黎蕤刚刚因为温敬斯出那事儿受过一番一次,他们怕她得知真相再被刺激一次之后身体吃不消,经过商量之后,选择了隐瞒。 不过,针对这件事情,他们父母也和宋南径父母那边聊过。 宋绪成和南亦说宋南径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黎蕤了,看到黎蕤和温敬斯在一起,一时被嫉妒冲昏头脑,选了这个方式拆散他们。 黎溪当时是信了这话的——不是因为信任宋南径的人品,他只是觉得,如果感情没到份儿上,宋南径那样聪明的人,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宋家因为这件事儿,彻底退出了北城市场。 婚后黎溪也观察过,宋南径对黎蕤还算不错, 黎蕤性子任性,宋南径似乎对她没有任何不满。 黎溪见过两人的相处,黎蕤对宋南径挺不客气的,也不会在人前给他面子,可宋南径显得很好脾气,即便被黎蕤骂了,也是带着笑的。 黎溪想,宋南径要是能一直对黎蕤这么好,倒也可以——可是人心向来易变,感情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玩而已,心心念念的人,到手之后,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宋南径带女人回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黎蕤听完黎溪陈述当年的事情之后,沉默了快一分钟,脑子里回荡着黎溪说宋南径喜欢她这事儿,然后发出了一声笑。 宋南径喜欢她?不如说他对温敬斯因爱生恨。 宋南径不仅阴险、还懦弱,连承认自己嫉妒温敬斯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宋南径做的,温敬斯在和你恋爱期间跟别人上床是事实了,他事后没有跟你解释,更没有挽留过你,这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意。”黎溪看着黎蕤,有些恨铁不成钢,“既然你知道了,就不应该再找他了,他和宋南径都不适合你,你要是想谈恋爱,我给你……” “不要。”黎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黎溪:“你还想着温敬斯?你回国找了他几次,他什么态度——” “他结婚了。”黎蕤深吸了一口气,扔出一记重磅炸弹。 黎溪听得眉心一跳,“跟谁?” 黎蕤:“祝璞玉。” 这个名字,黎溪十分熟悉——之前祝 璞玉在温敬斯身边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查过了对方的底细,原以为温敬斯只是随便玩玩,或者是找个人做挡箭牌。 可黎蕤说,他结婚了。 “你听谁说的?”黎溪还是不太相信,温老爷子会同意温敬斯娶这样背景的女人? 黎蕤深呼吸,“今晚的聚会,温敬斯带她一起去的。” “他亲口说的。” 第768回 宝贝,你真蠢 黎溪的表情严肃了不少,看来这个祝璞玉有点儿本事,不过那不是他应该关注的事儿。 黎溪趁势劝黎蕤:“既然温敬斯跟别人结婚了,你也别缠着他了,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我不要,我就要温敬斯。”黎蕤咬着牙,态度坚决:“就算他不跟我在一起,也不能跟那个祝璞玉在一起。” 黎溪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黎蕤,“你别胡闹。” 祝璞玉不是等闲之辈,黎蕤表面嚣张,但心眼约等于没有,送到祝璞玉面前跟她斗,结果可想而知。 不仅不会赢,最后可能还会被祝璞玉反将一军,挑拨得温敬斯对黎蕤态度更加冷淡。 黎蕤:“我没胡闹,你觉得祝璞玉喜欢他么?我看她就是在利用。” 黎溪:“你能看出来,温敬斯会看不出来?” 黎蕤:“……” “行了,你听我的,暂时什么都不要做了,更不要单独去找祝璞玉,你不是她的对手。”黎溪这次也没有委婉,直截了当地陈述出事实提醒她。 黎蕤听了不甘心,也不高兴,但她又无法反驳。 “这件事情先交给我。”黎溪说,“我找个机会去见见她。” 虽然之前查了祝璞玉的资料,但黎溪并没有见过她本人,想要对付一个人,知己知彼才好出手。 —— 回到北城的第三周,黎蕤接到了张森的电话,她和宋南径的离婚程序走完了,张森要了她的地址, 说是要把相关的资料给她寄过来。 黎蕤应下了张森的话,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忽然换成了宋南径的声音。 他的口吻一如既往地戏谑,“听说温敬斯结婚了,看来我家小可怜这一步棋没下对呢~” 黎蕤骤然捏紧了手机,呼吸急促,面色发青—— 自从知道当年的真相后,黎蕤每每想起宋南径都会萌生杀意,方才和张森通话的时候,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但张森只是个助理,他做事儿都是听宋南径吩咐的,黎蕤就算脾气再不好,也不会朝着无辜的人发泄,所以她忍了。 可现在,电话那头的人换成了宋南径,黎蕤的怒意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咬牙切齿地骂他:“宋南径,你这个阴险无耻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这世界上还有你在,我哪舍得死,死了就听不到你骂我了。” 黎蕤这两年早就挺多了宋南径说这种话,之前只是冷笑,现在她却觉得火更旺了,恨不得穿到电话那边朝他脸上扇几下。 而黎蕤向来也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她直接跟他摊牌:“像你这种因为嫉妒、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陷害的人,早就该死了。” “温敬斯就是比你厉害,处处比你强,你给他下药陷害他,他还是比你厉害,你这辈子都别想跟他比。”黎蕤毫不留情地对着手机输出,“宋南径,你会 遭报应的。” 黎蕤一鼓作气说了一大段话,那头却突然没了声音,她等了有一分钟,都没等到动静,黎蕤以为是通话中断了,刚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是宋南径在笑。 黎蕤:“你笑什么?” “你说得对,我会遭报应的。”宋南径大概是笑得太嚣张了,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是哑的。 黎蕤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宋南径的厚脸皮和不要脸,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做这么卑鄙的事儿之后还如此理直气壮,他还有良心这个东西么?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强女干是事实,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公开,他还能像现在这样风光么?嗯?” “你敢。”黎蕤冷笑。 宋南径:“有什么不敢的,同归于尽嘛。” “我这种人,自己不好过,也不会看别人好过。”宋南径哈哈笑了一声,“很生气是么?如果不是我,现在跟温敬斯结婚的人就是你了,啧……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宝贝,你真的很蠢啊,我挑拨离间害你们分了手,你还为了和他赌气嫁给我两年,前前后后被我睡了个遍……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蠢的人了哦。” 宋南径的每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和口吻说出了最羞辱人的话,黎蕤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情绪一点点叠加,最后彻底崩溃。 “闭嘴闭嘴闭嘴!宋南径你这个畜生!”黎蕤 尖叫着扔了手机。 接着,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保姆刚下楼,就看到黎蕤倒下的画面,吓得腿都软了。 …… 睦和医院,抢救室外。 黎蕤的抢救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医生出来对黎溪说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之后,黎溪长吁了一口气,但凝重的面色并未得到任何缓解。 “也就是说,以后随时可能出事儿,是么?”刘医生是黎蕤之前那次心脏手术的主治医生,这么多年,彼此的沟通也有了一定的默契,即便他表达委婉,黎溪还是能听出话外的意思。 刘医生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而就在此时,刚刚接到黎溪电话通知的温敬斯也赶来了。 “刘医生,黎蕤怎么样?”温敬斯步伐很快,停下来的时候,呼吸略显紊乱。 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很担心黎蕤的情况。 黎溪盯着温敬斯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恨和不满清晰可见。 刘医生最后将两人带去了办公室聊。 黎蕤的生命体征不稳,接下来要继续待在ICU观察,家属暂时不能探视。 办公室内。 刘医生看着对面的黎溪和温敬斯,缓缓开口说了黎蕤现在的情况:“她这次应该是遭遇了剧烈的刺激,导致心率失常,但最严重的问题不在这里——黎小姐的移植心脏出现了排异反应,应该已经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了,局部心机坏死,不干预的话,面积还会扩大。” “ 怎么会忽然出现排异反应?”黎溪和温敬斯几乎是异口同声。 刘医生摇摇头,“这个各方面的因素都有可能,当务之急是确定治疗方案,她要想彻底好起来,就得再进行一次移植手术。” 黎溪的脸色更难看了。 再进行一次移植手术,这几个字说得轻巧,但这种手术,身体底子不好的人,命丧手术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黎溪至今都记得黎蕤十六岁做完移植手术之后的样子。 再来一次……开什么玩笑? 第769回 我是不是要死了 黎溪正这么想着,温敬斯已经开口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有没有保守治疗的方案?” 刘医生的表情凝重没有给直接的回答,只是同他说:“通过药物控制,大概可以维持九个月左右。” 温敬斯的拳头收紧,小臂的血管清晰可见,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阴霾,艰涩地出生应了刘医生的话:“好。” “那先辛苦你给她用药控制病情,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心源。”温敬斯叮嘱刘医生一句,随后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黎溪。 黎溪没有开口说话,看向温敬斯的眼底充满了杀意。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后,温敬斯主动开口同黎溪保证:“我会动用所有关系给黎蕤找心源,你放心。” 黎溪:“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如果不是你,她会这样么?” 黎溪的话听起来很不友好,但温敬斯并没有因此跟他吵起来,黎溪溺爱黎蕤,黎蕤的心脏问题跟他脱不了干系,黎溪怪到他身上无可厚非。 只是,温敬斯想弄清楚一点:“她这次是怎么出事儿的?谁刺激她了么?” “你好意思问这种问题?”黎溪冷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谁刺激她了,你心里没数?” “你明知道她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还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带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你得意什么?现在这样你满意了?”黎溪不清楚黎蕤出事儿的真正原因,但他认定了和温敬斯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他跟那个祝璞玉结婚,黎蕤根本不会这样。 “温敬斯,你别以为你结婚了就能逃避责任,你这一辈子——” “黎蕤的手术我会负责,你不用担心。”温敬斯打断黎溪的话,情绪很稳定:“但也仅限于此,其它的,恕我无能为力,这些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 温敬斯说完这句话就先走了,黎溪看着他的背影,死死地握着拳头。 不管当年温敬斯是为什么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的,他背叛黎蕤是事实,他明明有解释挽留的机会,但他根本没这么做。 说白了,就是不那么爱而已。 黎溪自然也知道,温敬斯愿意为黎蕤找心源,已经是负责的表现,可从他的立场看,很难接受温敬斯和其他女人结婚的事实。 更何况,黎蕤还因为这件事儿受了刺激—— —— 黎蕤在ICU里躺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第四天早晨,生命体征平稳后才被转移出来。 黎正谈、阮雅静和黎溪守在病房,看着医护人员将戴着呼吸机的黎蕤送出来之后,三人表情都十分复杂。 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黎蕤还需要住院观察,起码最近十天半个月是不能离开医院的。 回到病房几个小时后,医护人员替黎蕤拆去了呼吸机,她人也苏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阮雅静见女儿醒了,立刻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 黎蕤的脑袋轻飘飘的,她盯着阮雅静 看了几秒,随后将视线转向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在病房,全家人都陪着她。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宋南径打来的那通电话上,宋南径的冷嘲热讽言犹在耳,后来……她就没有意识了。 想起宋南径说的那些话,黎蕤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发紧,嘴唇比苍白里透着紫。 “黎蕤?怎么了?”阮雅静注意到黎蕤的异常,眼泪马上下来了。 黎溪直接转身去外面叫了医生和护士过来给黎蕤做检查。 经过这一番折腾,黎蕤的思绪平静了一些,她将宋南径说的那些话抛到了脑后,心率渐渐地降到了正常范围。 “最近尽量不要有情绪的大起大落,稍微控制一下。”刘医生看着黎蕤,友好地叮嘱,“身体要紧,其它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黎蕤怔忡片刻,随后轻轻点点头。 医护人员离开后,黎蕤才从父母和黎溪口中得知自己在ICU里躺了三天,而且……心脏又出了问题。 “宋南径没安排你做复查么?医生说你的心脏的起码半年多以前就有排异反应了,你自己没感觉?”黎溪询问黎蕤。 黎蕤攥着被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久久没有出声。 宋南径有给她安排复查,还是顶尖的私立医院,只是,最近的一次复查,正好赶上他们两个人吵架,黎蕤没有过去。 她也没想到,只是这一次没去,竟然就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 至于排异反应……她似乎没有 什么真切的感受。 “那我现在是不是要死了?”黎蕤问黎溪。 “说什么傻话呢?!”黎正谈看向黎蕤,“你不会有事儿的。” 黎蕤再天真也知道他这话是安慰她的,心脏出现排异反应,想要从根源解决问题,就得再做一次移植手术——她胸腔里这颗心脏,当年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 合适的配型可遇不可求,不是单纯地有钱有势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年为她出治疗方案的医生都说了,她很幸运,有很多人至死都等不到合适的心源。 如今同样的问题又来了,黎蕤觉得她就算再幸运,也不可能跟当初似的那么短时间就手术。 “敬斯已经去派人找心源了。”黎正谈说,“我也联系了美国那边的医疗团队飞过来给你会诊,你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儿的。” 听见温敬斯的名字,黎蕤终于抬起头来:“他来过?” 黎溪:“你这样都是因为他,他要是不来说得过去?” 很显然,黎溪以为她这次受刺激也跟温敬斯有关系,黎蕤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但想起宋南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美国纽约。 偌大的别墅客厅内只坐了宋南径一个人,他席地而坐,后背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目光看着对面的落地窗。 院子里,张森的身影由远及近,行色匆匆。 宋南径抬起手将叼在嘴里的烟取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 半分钟后,敲门 声响起。 客厅的大门开了一半,宋南径头都没有回,夹着烟的手动了动,张森会意后,便朝他走过来。 张森停在宋南径面前,看着席地而坐的男人,表情有些复杂。 “说吧。”宋南径磕了磕烟灰,声音看似漫不经心,但嗓子却哑得离谱。 “太……黎小姐已经从ICU转出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第770回 病入膏肓都不足以形容他 宋南径的胳膊撑在膝盖上,头抬起看着他,薄唇掀动:“暂时没有,长期有,是这个意思么?” 张森:“……” 宋南径:“我在问你话。” “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黎小姐她……”张森停顿了一下,才艰涩地接出来后面的话:“黎小姐的心脏出现了排异反应,可能需要再做一次移植手术。” 张森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宋南径的表情,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宋南径气场的变化。 特别是在他说完“排异反应”之后,周围的空气都冷了。 张森身体紧绷地站在原地,呼吸的节奏都放缓了许多。 “可能。”宋南径似笑非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张森,你跟我这么多年,还没学会怎么说话是吧?” 张森低下头,“抱歉,宋总,我只是不想你太过担心。” “听医院那边说,黎家和温家已经开始着手找配型了,黎家也联系了美国这边的医疗团队飞去给黎小姐会诊。”张森原本还想安慰宋南径一句“黎小姐不会有事儿的”,但看着他阴森诡异的表情,还是硬生生将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他了解宋南径,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听安慰的人。 “订票。”沉默良久,宋南径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张森怔了一下,迅速明白了宋南径的意思,他这是要回北城——可是,他当初承诺过再也不回去的,如果温家发现了他…… “港城。”宋南径的声音打断了张森的 思路。 张森忙不迭地点点头,“是,宋总。” 宋南径没有再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夹在指尖快燃烬的烟头,直接抵在另外一条胳膊上捻灭。 燃烧的烟蒂烫破了小臂,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张森看到宋南径的所作所为,瞳孔一缩,“我叫医生过来。” “死不了。”宋南径将烟头扔进废纸篓里,抓起烟盒和打火机,又点了一根。 张森的表情愈发凝重,眼底满是担忧——黎蕤离开的这段时间,宋南径又重新开始抽烟了,烟瘾比之前还要大,有时候一天能抽五六盒。 别墅里的保姆都被他赶走了,他在公司只喝咖啡,回到家里也没怎么吃过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药都没按时吃过。 张森看得担心又着急,他没胆子劝宋南径,可是宋南径再这个状态下去,身体一定会出问题了。 张森从别墅出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给宋绪成打个电话。 宋绪成和南亦开口,分量总比他要重。 电话接通,张森和宋绪成汇报了宋南径的近况,长叹一口气,“董事长,您和夫人劝劝他吧。” “他现在人在哪里?”电话那头,宋绪成的声音格外严肃。 张森:“在家。” 宋绪成:“婚房?” 张森:“是的。” 宋绪成:“好,你去忙吧。” —— 张森走后,宋南径坐在地上抽完了盒子里剩下的七支烟,每抽完一根,他就拿胳膊当烟灰缸把烟 头按灭,烟头烫上皮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宋绪成和南亦赶到别墅的时候,大门依旧是虚掩着的。 宋绪成直接动手推门而入,夫妻两人一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浓烈的烟味,里面还混着烧焦的味道。 “敲门儿都不知道,想废了手直说。”宋南径听见推门声,以为是哪个保洁过来了,懒洋洋地开了口。 他这一出声,宋绪成和南亦不约而同地朝地上的那道身影看了过去。 南亦一眼就看到了宋南径小臂上的伤,她立刻意识到了刚刚闻到的烧焦味来自何处。 南亦加快步伐冲到宋南径面前蹲下来,一把握住他的左手手腕,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小臂:“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南径方才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这会儿看到南亦的脸,他才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 而这时,宋绪成也已经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他表情严肃,视线扫过他小臂上烫出来的一排印子,表情严肃到了极点:“你现在跟我去史密斯那里。” “您想他了就自己去,别拉我一起。”宋南径轻笑,“我可没病。” 宋绪成:“……”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没病,病入膏肓都不足以形容他! “南径,有什么事情你说好么?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这……”南亦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声音几近哽咽,“疼不疼?我给你包扎一下。” “哭什么。”宋南径抬起右 手,给南亦擦了擦脸上的泪,“我这不是还没死么,死了再哭。” 当父母的哪里受得了孩子成天把“死”挂在嘴边,宋南径这一说,南亦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快了,“是不是因为跟黎蕤离婚的事儿?你对她——” “世界上女人又不是死光了。”宋南径笑着打断南亦,“你儿子我也不至于为了个看不上我的女人就寻死觅活。” 宋绪成:“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宋南径:“工作太烦,找找乐子。” 宋绪成:“你找乐子的方式就是用烟头烫自己?” 宋南径勾唇轻笑:“那您希望我去烫别人?” 宋绪成:“你——” 宋南径:“您都说了我有病,就当我是犯病了。” “宋南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跟你母亲为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宋绪成忍无可忍,低头指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儿?” “你二十七了,你看看别人二十七的时候在做什么。”宋绪成说,“你之前犯下那样的错,我都替你兜底了,你怎么半点儿长进都没有。” “黎蕤跟你结了婚,你多的是机会跟她实话实说、感动她,可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这辈子都学不会好好跟人沟通?你若是不想离婚,就好好挽回表现,现在这样——” “嗯,我就是个废物。”宋南径哈哈笑了一声,对南亦努努下巴,“听见没,赶紧的,再给你男人开个小号,我这号是练废了。” “ 宋南径!”南亦哭得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南径摊手。 宋绪成上前将南亦扶起来,揽住她的肩膀,垂眸看着地上的宋南径,“与其到处发泄,你不如仔细想想为什么黎蕤这么多年都喜欢敬斯不喜欢你。” “你连嫉妒人都嫉妒不到正经份儿上,他身上的东西,你学了多少?” 第771回 干脆一起死 从那件事情之后,宋绪成和南亦就几乎没有再在宋南径面前提起过温敬斯的名字。 史密斯说过,宋南径对温敬斯的嫉妒,可能就是源于他们夫妻无意间对温敬斯的夸奖——宋南径出生之后,南亦身体不怎么好,宋绪成则是忙于事业,夫妻两个人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自然比不了那些亲力亲为的,但两人也是很疼爱他的,毕竟就这一个儿子。 宋南径自幼拥有的资源都是顶级的,他们夫妻也早在他年少时就开始为他发展圈内的社交。 宋绪成和南亦对温敬斯很欣赏,得知宋南径和温敬斯相处得很好,他们也倍感欣慰,总是会提醒他,可以跟着温敬斯多学习一下,但也仅限于此。 宋绪成和南亦并没有在夸奖温敬斯的同时贬低宋南径,因此,当史密斯医生分析这件事情的时候,宋绪成和南亦夫妻两人是很费解的。 史密斯医生对此给出的解释是,他们对于温敬斯的夸赞或许本身不会构成宋南径对温敬斯的嫉妒,但若是和黎蕤对温敬斯的感情叠加在一起,就会造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当年宋南径对温敬斯做出那种事情,宋绪成和南亦愤怒和不解的同时,对宋南径也是有些愧疚的,他们曾想,若是多关注一些他的需求和情绪,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愧疚感使然,来美国的这两年多,宋绪成和南亦对宋南径算是百般纵容了,难听的话 都没说过几句。 可今天破功了。 特别是听见宋南径对南亦说,让她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那种自暴自弃的模样,实在是看得人愤怒。 宋绪成这番话之后,偌大的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南亦拽着宋绪成的胳膊,面色苍白地看着地板上的宋南径,宋绪成的神色也十分严肃,理智回笼后,他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收回。 一阵沉默后,宋南径忽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从宋绪成和南亦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笑得肩膀都在抖。 南亦的心脏骤然下沉,“南径——” “想不到啊,想不到。”宋南径低着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干脆一起死吧。” 四周太过安静,宋南径的声音虽然低,但宋绪成和南亦仍然听得清楚,特别是他最后那句“一起死”,一下就挑动了两人的神经。 “你现在跟我去史密斯那里。”宋绪成再次命令,态度无比强势:“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打镇定剂绑你?” —— 黎蕤住院的第三天,温敬斯来了一趟。 黎蕤看到他一走进来,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瞄了一眼,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 有了上次的的经历,她以为温敬斯会专程带着祝璞玉过来给他添堵,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现在感觉怎么样?”温敬斯停在病床前坐下来,温和地询问她的状况。 大概是考虑到了她的身体 情况,这次他说话明显比之前态度好了很多,但跟之前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想到以前,黎蕤心理落差太大,她垂下头,不高兴地说:“不怎么样。” 温敬斯对于黎蕤闹情绪的状态已经司空见惯:“你最近好好配合医生保守治疗,按时吃药,我已经在派人找心源了,只要配型合适,就第一时间为你安排手术。” “然后等我彻底好了,你就可以摆脱我了是吧?”黎蕤抬起头来盯着他,“你别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结婚了。” “黎蕤。”温敬斯疾言厉色,“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黎蕤:“好啊,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活着,那你离婚,你离婚我就好好配合治疗。” 温敬斯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黎蕤从他的反应中已经猜出了答案:“你不答应我就不手术。” “别人不清楚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你心里不清楚么?”温敬斯双手交叠在一起,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黎蕤,我当初只是在配合你演戏。”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当年的事情也跟出轨无关,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温敬斯对着黎蕤强调了一遍当年的事情。 黎蕤听完之后,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没错,她和温敬斯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他那时候不过是在为她打掩护而已,因为她救过他的命,所以温敬斯毫不犹豫地就答 应了这个要求,并且,当年出事儿之后,他都不曾跟任何人透露过他们是在做戏。 但黎蕤也确确实实地,在做戏的过程中动了真心——这几年,她故意麻痹自己,不愿意面对这个真相,就算只是做戏又如何呢,只要别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可现实哪有那么简单,温敬斯清醒得很,他不会无底线地纵容她——正如他所言,他现在结婚了。 黎蕤问不出来“她究竟哪里比我好”这种问题,客观上说祝璞玉确实耳长得漂亮能力也强,可是—— “那你觉得祝璞玉真的喜欢你么?”黎蕤问他。 温敬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黎蕤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恋爱脑了。” 连她都能看出来祝璞玉接近他目的不纯,温敬斯本人会看不出来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甘之如饴,可这个认知,又让黎蕤很不忿,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到了宋南径——他嫉妒温敬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 黎蕤这次在医院住了十二天,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之后,便先出院了,接下来半个月来复查一次,顺便拿药。 从医院出来之后,黎蕤的心脏倒是没有太难受的感觉了,她一度怀疑医生是不是给她误诊了。 但是并没有。 黎家和温家还在不断地为她寻找着合适的心源。 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夫妻关系已经彻底对外公开了,北 城人尽皆知。 黎蕤纵使再不甘心,心中也知道自己没多少希望了,她最多也只能想办法刷刷存在感而已,甚至可能连给祝璞玉添堵都做不到——因为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温敬斯的过去。 跟祝璞玉接触的次数越频繁,黎蕤就越觉得,她应该是不爱温敬斯的。 这段关系里,温敬斯明显是更投入的那个,而祝璞玉给人的感觉是,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第772回 看到我这么惊喜? 因为温敬斯的关系,黎蕤一直很关注祝璞玉,温家和黎家社交圈高度重合,又有一些合作往来,一些活动上,黎蕤经常能和祝璞玉打照面。 祝璞玉对她的态度很礼貌,但她挑衅的时候,祝璞玉也不会逆来顺受任她欺负。 黎蕤嘴皮子功夫比不过祝璞玉,在她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温敬斯护着她,黎家更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黎蕤没办法,但又不甘心,回北城以后几乎每天都处在这样的状态中,虽然有些烦,但比在纽约时每天对着宋南径的那张脸好多了。 而黎蕤没想到的是,回来北城的第三个月,宋南径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天,黎蕤到医院取复查报告。 医生说她暂时保持得不错,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情绪稳定,黎蕤点头应下来,和医生交谈完之后便拿着报告离开了。 宋南径是在地库出现的,彼时,黎蕤正好在低着头回复黎溪的微信消息。 她感觉到肩膀上多出了一双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有那么一瞬间,黎蕤都以为自己是恨他恨到出现了幻觉——宋南径怎么可能回北城? “看到我这么惊喜?”宋南径欣赏着黎蕤惊讶的反应,嘴角玩味地勾起。 听见这轻佻戏谑的声音,黎蕤终于反应过来,她一把拂开宋南径的手,一脸厌恶地看着他:“谁让你回北城的?滚。” 宋南径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 手腕将她往怀里带,笑着问:“怎么着,要去温敬斯那里告个状么?让他把我弄走?” 黎蕤:“你放开我,谁让你碰我的?!” 她讨厌死了宋南径这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毛病,都已经离婚了,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黎蕤挣扎得非常用力,奈何她并不是宋南径的对手,不仅没挣脱开,还被宋南径紧紧地抱住了,他低头,嘴唇抵在她耳边,潮热的气息弥散开来,“别动,想你了,让我抱一会儿。” 黎蕤又有了想扇他耳光的冲动,“你恶不恶心?” “听说,温敬斯结婚了。”宋南径像是没听见她这句话似的,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温柔地替她整理着头发,“小可怜,专门离婚回来倒贴他,他都不要你。” 宋南径的话对于黎蕤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想起来那天在病房里和温敬斯的那场交谈,以及他不留情面的提醒和拒绝…… 黎蕤气得想动手,动不了手,便低头扑到宋南径的肩膀处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下嘴狠,清楚地听见了宋南径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推开她,就这么停在原地放任她咬了。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黎蕤这一咬,T恤都染上了血迹。 松口的时候,黎蕤感觉自己的牙齿都松了,但看宋南径的表情,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他捏住她的下巴,目光盯着她带血的唇瓣,“疼么?” 黎蕤怔了几秒,着实没想到他被 她咬过之后,最先问的竟然是这种问题——就好像她对他很重要似的。 怎么可能。 黎蕤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将这荒谬的念头丢开,一把拍开宋南径的手,“滚。” “想不想知道温敬斯为什么结婚?”宋南径这次很配合地松了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从容不迫地抛出了这句话。 如他所料,原本准备离开的黎蕤,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停住了脚步。 温敬斯的事情,永远都对她有地这么大的吸引力。 黎蕤虽然没有回答,但行动和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态度。 宋南径勾勾嘴角,对她抛出诱饵:“我开车,送我回酒店?作为交换,可以跟你聊聊。” 黎蕤承认,她是有些心动的,但她也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宋南径拿来骗她的幌子。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黎蕤嗤笑,“倒也不必把我当傻子。” “不想知道就算了。”宋南径摊手,漫不经心地又给她扎了一刀:“反正,你知道再多也改变不了他不要你的事实。” “你闭嘴!”黎蕤扬起手对准他的脸。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成功。 宋南径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就这么被阻拦在半空中。 宋南径垂眸看着她,“你真以为,你每次都能打到我么?” 黎蕤还没来及消化宋南径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继续:“要不要送我回去?” 宋南径提出条件诱惑力太大,黎蕤实在很难做到不心动,她 狠了狠心,咬着牙点点头。 宋南径看到她的反应后,再次笑了起来,手拍拍她的脸,“你还真是在意他,为了他的事儿,都能忍着恶心送我,我都要感动了。” 黎蕤:“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敢骗我——” …… 宋南径住在市区的酒店,从医院开车过去十五分钟左右车程。 宋南径很自觉地坐在了副驾,上车后,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随手拿起了黎蕤摆在座椅上的一只小玩偶——她从小就喜欢这种东西。 黎蕤这次放的是只皮卡丘,黄不拉几的,宋南径一只手捏着它的身子,一只手去拽它的耳朵,看着像是要把耳朵给拽下来似的。 黎蕤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没好气地的警告:“你别动我的皮卡丘!” 宋南径:“不动它,那动你?” 黎蕤无视他的黄腔:“它要是坏了我就撞死你。” 宋南径弯唇,“行啊,你现在油门踩到底往前开,咱们一起死,殉情。” 黎蕤觉得宋南径可能真的有什么病,直接不搭理他了。 宋南径捏着皮卡丘玩着,视线扫了一眼黎蕤的胸口,不经意地问:“去医院干什么?病了?” 黎蕤:“要你管。” 宋南径:“关心你,不行么?” 黎蕤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大笑一声:“我谢谢你。” 临了她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看着她的状态,宋南径也可以猜到,她复查没什么问题。 很快,车停在了酒店楼下。 踩下 刹车,黎蕤抬起头看了一眼酒店的正门,随后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宋南径:“现在你可以说了。” 宋南径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黎蕤:“少废话。” 宋南径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开口,“他在找当年的那个女人,你知道么?” 黎蕤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什么意思?” 第773回 狗咬的 宋南径:“这还不好理解么,他睡了一次,惦记上了,但温家不可能让他找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他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当幌子,招摇过市、掩人耳目。” “你扯不扯。”黎蕤听完宋南径的分析之后冷笑了一声,她觉得宋南径完全是为了骗她送他回酒店,随便编了个借口。 温敬斯怎么可能喜欢上当年那个女人,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一夜情而已,温敬斯被下了药,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谈什么喜欢?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喜欢那个害他背叛你的元凶?”宋南径微微挑眉。 “害他背叛我的元凶不是你么?”黎蕤侧目看着宋南径,一脸不屑:“你在这里贼喊捉贼有意思么?你以为我傻?” 黎蕤这话里透出的各种信息,宋南径当即便读出来了——她知道当年温敬斯的“背叛”是他一手设计的了。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宋南径不仅不慌,还笑得更灿烂了,甚至反问她:“我给他下药害他背叛了你,让你们分了手,你还和我结婚,你不傻谁傻?” “明知道他结婚了、不喜欢你,还一个劲儿地倒贴,你不傻谁傻?” 宋南径连续两句话,句句都在戳黎蕤的肺管子,轻易便将她的怒意推到了极致。 黎蕤习惯性地扬起手。 这次仍然没有成功,宋南径一把握住了她,“我说过,不会每次都让你打到 我。” 黎蕤气得发抖,眼眶已经红了。 宋南径笑着松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行了,别气,为了我这种人气出什么问题可不值得,是不是?” “你要是死了,温敬斯可就毫无心理负担了呢。”宋南径“好心”提醒了一句。 他的话虽然很欠揍,但黎蕤听到后,情绪的确平稳不少,她拍开温敬斯覆在她脸颊边的手,“你给我滚。” “嗯,走了。”宋南径这次倒是很痛快,下车之前还跟她说了一句“宝贝开车小心”,搞得好像他们是什么恩爱的夫妻似的。 黎蕤开车回去路上还在想着宋南径的这句话,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她有时候真怀疑宋南径是表演型人格,随便对着谁都能展现出来深情款款的架势,他应该去拍戏,高低能拿个影帝。 他演技高超到连温敬斯都骗得过去,角逐奥斯卡不是问题吧。 不仅演技好,脸皮也是真的厚——黎蕤以为,她刚刚戳穿了当年的事情,宋南径多少会有些失措慌张,然而他竟然半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心虚和愧疚更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刚刚说的那个话…… 温敬斯和祝璞玉结婚,是为了给当年的那个女人打掩护?那他现在找到人了么? 黎蕤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宋南径的话。 —— 宋南径站在原地看着黎蕤的车子绝尘而去,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他抬起手摸了摸肩膀,手指碰到刚刚被她咬过的地方, 勾起嘴角来笑了笑。 很快,面前又停了一辆商务车。 后排的自动车门打开,宋南径迈步跨上车,前排开车的张森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宋南径T恤肩膀处的血迹,眉心一跳:“你受伤了?” “狗咬的。”宋南径说。 张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纳闷谁家的狗会咬肩膀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宋南径说的可能是黎蕤——他之前去了医院。 “查清楚了么?”宋南径靠在座椅上,“人在哪里?” 张森:“现在城北的拘留所,我托人安排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宋南径摆了摆手,“走。” 张森:“你不回去换个衣服么?” 宋南径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轻笑,“换什么,走了。” 张森从宋南径简短的几个字里听出了享受和炫耀的味道,一时间有些语塞,那可是被咬出来的血……黎蕤都把他咬出血了,他还在享受,真是一言难尽。 张森都想不通宋南径图黎蕤什么,感情这东西从来都是相互的,可这么多年了,他只看到了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没看出来黎蕤对宋南径有什么特别之处——哦,脾气特别差倒是真的。 不夸张地说,黎蕤对宋南径的态度,还不如对他。 张森试着代入一下宋南径,都觉得挺难受的,自己喜欢的女人对每个人都热情随和,唯独对他浑身是刺,充满攻击性,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两年多,黎蕤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回宋南 径,打脸都是家常便饭,其中不乏当着张森的面打的,所以张森有时候挺不理解的,比黎蕤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宋南径也不是没人追,怎么他就偏偏非黎蕤不可了? 但张森也只敢想,不敢问,他知道问了的后果。 宋南径为黎蕤,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就像这次,黎蕤身体出了状况,他就可以冒着得罪温家的风险踏足北城,甚至,连一个可疑人物都要动用人脉去查。 车子行驶了快半个小时,停在了城北拘留所前。 张森跟随宋南径一同下了车,两人和拘留所这边的工作人员碰了面,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去了探视区。 一个男人被押出来,隔着玻璃坐在对面。 宋南径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看见了男人疑惑的表情。 “湛南。”宋南径薄唇掀动,叫出他的名字,随后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绑架祝璞玉?” 湛南:“你是谁?” 宋南径答非所问:“你和温敬斯有什么过节?” 提起温敬斯,湛南狠狠地砸了一下面前的大理石桌面。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充满恨意:“他这个男小三,抢了我的女朋友,又和别的女人结婚——” “你女朋友是谁。”宋南径盯着他,“黎蕤是么。” 湛南拧眉:“你认识她?” 他的这句反问,等于间接肯定了宋南径之前的那个问题。 宋南径也没有回答湛南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他:“你什么时候和黎蕤谈的恋爱,从 哪天开始的,说。” 湛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问——” “我耐心有限,你应该也不想意外死在拘留所。”宋南径轻飘飘地打断他,“好奇心别太重。” 湛南被宋南径的话弄得后背一凉,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她高考完那个暑假,我们在酒吧认识的。” 张森站在一旁,听见这话时候,脸色立刻变了。 高考完那个暑假…… 那时候黎蕤不是还在和温敬斯谈恋爱么? 第774回 巴不得她虚情假意 但这个湛南,竟然说他那个时候和黎蕤认识的? 如果那个时候黎蕤在和湛南谈恋爱,那温敬斯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 “她先追我的,温敬斯只不过是给我们打掩护的幌子,他竟然不知好歹地勾引黎蕤!”湛南提起来这件事情,依旧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黎蕤根本不会和我分手,他当了男小三害我们分开,竟然还娶了别人害黎蕤伤心——” 张森听着湛南的话,眼皮突突地跳着,听到这里,他也基本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温敬斯和黎蕤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跟黎蕤谈恋爱的人湛南,在湛南之前,或许还有别人。 但温敬斯从始至终都只是在给黎蕤打掩护而已——从湛南的条件来看,黎蕤谈过的俺男朋友们,多半是不符合黎家的要求的。 她会想出来找温敬斯打掩护也很正常,只是,温敬斯愿意配合,还是令人有些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通透了,黎蕤对温敬斯有“救命之恩”,温敬斯在某些方面对她纵容,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后来应当也没有想到,黎蕤竟是会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他吧。 “黎蕤什么时候和你提分手的?”张森思考之际,又听见了宋南径质问湛南的声音。 湛南:“在一起第二年的时候,五六月份吧。” 他低着头回忆着,双手交叠在一起,想起过去,力道不免加大:“我们因为温敬斯吵架了 ,她和我提了分手,我问她我是不是喜欢上温敬斯了,她竟然就承认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湛南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依旧很愤怒。 看得出来,他至今都没能放下这件事情,否则也不会恨到绑架祝璞玉解气了。 宋南径却是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开怀灿烂,将对面的湛南弄得愣了一下。 湛南着实没搞明白他在笑些什么,但张森心中却有数—— 黎蕤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直接、不留情面,更不屑于同他们撒谎。 所以,结婚这几年,黎蕤连一句虚情假意哄宋南径的话都不曾有过。 虽说虚情假意没意思,但至少能给人片刻的安慰,有些人就是明知道假象也甘愿沉迷其中的——譬如宋南径。 身为他的心腹,张森知道,他巴不得黎蕤能够虚情假意哄一哄他,这样他还可以自我麻痹:至少黎蕤愿意骗他,说明他在她世界里是特殊的。 可黎蕤从来不肯,她对宋南径,甚至还不如对这个湛南——起码她是喜欢过的湛南的,虽然很短暂。 …… 宋南径和湛南的交谈并未持续太久,从他口中了解到想知道的东西之后,宋南径便起身离开。 张森跟在宋南径的身后走了出去。 宋南径已经提前坐到了后排。 张森也随之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我们去哪里?” 宋南径揉了揉眉心,“回酒店。” 张森应了一声,随即发动了 车子,没有多言。 车开了一段路之后,宋南径冷不丁地问张森:“刘杨找到线索了么?” 张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南径问的是什么——前些日子在港城的时候,温敬斯忽然吩咐他去查当年安排在温敬斯房间的那个女人的下落。 当时这件事情不是张森负责的,他知道得并不详细。 不过,宋南径现在找那个女人……目的不言而喻。 “应该还没有,他这两天没联系过我。”张森摇摇头,“当年他们是在现场随便找了一个人,那天的监控已经都销毁了,还没找到什么其它突破口。” 宋南径闭上眼睛,烦躁地拽了一把领口——当年他对那个女人的关注并不多,出事儿之后他自顾不暇,自然也不可能再管那个无关紧要的受害者。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温敬斯竟然开始找那个女人了,甚至不惜主动去跟他见面——这真稀奇,不是么? 那件事情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碰面。 那个女人竟然重要到能让温敬斯来主动找他。 那他现在的这位老婆又算什么?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明晚的活动,给我弄一份邀请函。”宋南径闭目沉思了几分钟,对张森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张森立刻应下:“是。” 刚回北城,张森就已经把温敬斯和祝璞玉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查清楚了,明天晚上,是瑞澜的年会。 温敬斯作为CEO自然是会出席的,祝璞 玉和他结了婚,工作上还跟瑞澜有合作,也收到了邀请函。 不用问也知道,宋南径这一趟,多半是冲着祝璞玉去的。 —— 瑞澜的年会很热闹,高朋满座,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温敬斯作为主角,自然不可能挨个去和每一位宾客寒暄,只能应付应付主动找他社交的。 宋南径没有去找温敬斯,拿着邀请函进入现场后,便挑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戴了一副眼镜,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很显然,温敬斯也没有发现他来了。 这也是宋南径的目的——过早被温敬斯发现,他的目的可就达不成了。 年会准时开始。 温敬斯上台发言的时候,正式公开介绍了祝璞玉的身份,并且当着众人和媒体的面,搂着祝璞玉狠狠地秀了一通恩爱。 不知情的人看了,倒真会觉得温敬斯遇上了真爱,被祝璞玉迷得神魂颠倒了。 实际上…… 宋南径看着台上搂在一起的两个人,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有意思。 …… 年会的流程走完,便是社交环节,宋南径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不曾从祝璞玉身上移开过。 看到祝璞玉走向安全通道,宋南径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用黎蕤的话说,偷鸡摸狗的行为是他最擅长的,多年经验使然,自然不会被发现。 安全通道光线昏暗,宋南径潜伏在角落,好巧不巧 的,正好听见了祝璞玉在通电话。 当祝璞玉说出黎蕤的名字后,宋南径眯起了眼睛,集中注意力去听她接下来的话—— 听祝璞玉的意思,是在帮黎蕤找合适的心源,还有全新的手术方案。 有意思。 宋南径刚感慨完这个,便听见祝璞玉对着电话说:“我为什么和他结婚,您还不清楚么。” 第775回 挑唆 宋南径脑子转得很快,完全能够通过祝璞玉的这个回答推算出来她回答什么问题——应该是对面的人好奇她竟然会对丈夫的“前女友”如此大方,所以询问她原因。 这是祝璞玉给出的回答。 她并不知道这里有第二人在,听得出来她很信任电话那头的人,自然也不会逞能说假话。 也就是说,祝璞玉丝毫不在乎温敬斯,跟他结婚,只是为了恶心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刚刚在台上和温敬斯秀恩爱,也是演出来的。 温敬斯靠她当幌子找当年的女人,她利用温敬斯恶心祝家夺权,只有黎蕤傻不拉几地被刺激到了。 宋南径,勾起嘴角,缓缓朝着祝璞玉的背影走了过去。 他停下来的瞬间,祝璞玉正好转身,黑暗中,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了一起,祝璞玉的手机还亮着,光线照到宋南径的脸上。 祝璞玉吓得叫了一声,往后一退,看清楚来人之后,呼吸平复了一些,但满脸警惕。 看她的表情,宋南径就知道,温敬斯大约是提醒过她什么了。 也是,温敬斯还要拿她当幌子,必定是不希望她知道那件事情的——他可是人人心中完美无瑕的温总,怎么可能容许旁人知道他见不得光的黑历史呢? 但宋南径这人就是喜欢给人不痛快,他难受的时候,就见不得别人好。 甭管温敬斯和祝璞玉有没有感情,只要能给温敬斯添堵,他义不容辞。 “演技不错啊 ,刚才在台上那么恩爱,我差点儿以为你们是真爱呢。”宋南径打量着祝璞玉的脸,勾唇揶揄。 祝璞玉并没有接这句话,绕过他便要离开。 宋南径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别走啊,我们聊聊。” 祝璞玉蹙眉,声音很冷:“宋先生,我们应该没什么可聊的吧。” 宋南径:“你想和温敬斯离婚?” 祝璞玉轻笑:“怎么,你怕他离婚了和黎蕤复合?” 宋南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祝璞玉倒是懂得怎么刺激人的,可惜她走错了路数。 祝璞玉听见宋南径的笑声,顿时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宋南径自看得出祝璞玉不喜欢他,但他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神? 在祝璞玉的看神经病的目光下,宋南径从容不迫地开口:“你对温敬斯的了解真是贫瘠啊——就算他跟你离婚,也不会去找黎蕤的。” “你知道温敬斯和黎蕤当年为什么分手么?”宋南径试探祝璞玉。 祝璞玉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你刚才都听见了,就该知道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看来你是知道他劈腿咯,”宋南径抱胸轻笑,“劈腿是好听点儿的说法,其实呢……” 宋南径凑到祝璞玉耳边,压低了声音,“他是弓虽女干。” 说完这话,宋南径清楚地看见祝璞玉的眼神有了波动——她似乎对这件事情很膈应? 也是,女人哪有对这种事情不膈应的。 宋南径抓住机会,煽 风点火,故作神秘地提了几句当年的事情,铺垫完之后,才落到重点上:“温敬斯现在正翻遍全世界找那个女人的下落呢,有你打掩护,他行动自如。” “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爱上他哦,会很惨的,你看黎蕤。” 祝璞玉没有回应他,拂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这一次,宋南径没有再拦她,而是看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祝璞玉是个聪明、有心机有手段的人,既然是跟温敬斯各取所需合作,她自然也会想多握些筹码在手上。 宋南径这时还没有将当年的那个女人和祝璞玉联系到一起,直到后来—— —— 瑞澜年会后的第三天,温敬斯找来了酒店。 宋南径开门看到温敬斯的时候,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温敬斯来得有些晚了。 而温敬斯进门后同他说的话也是格外简单粗暴:“管好你的嘴。” 宋南径微微挑眉,认真咂摸着温敬斯的话。 他应该不是因为他和祝璞玉说的那番话找上门来的,祝璞玉也不会傻到前脚刚听、后脚就去跟温敬斯对线。 这么蠢的,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宋南径勾唇笑了起来,“保护欲这么强。” “记住我的话。”温敬斯冷硬警告。 宋南径:“既然你这么想重温旧梦,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把当年那个女人——” “不必。”温敬斯打断宋南径的话,警告:“以后不要再来北城。” 宋南径沉 吟了几秒,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没等温敬斯同意,宋南径已经先一步问:“你和黎蕤从来没谈过恋爱,是不是?” 温敬斯转身就走,“嘭”一声关上了门。 宋南径看着温敬斯背影消失,视线聚焦在房间的门上,久久没有移开。 即便温敬斯不回答,宋南径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温敬斯当年不止答应了给黎蕤打掩护,应该还承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真相。 所以他宁愿背下那个黑锅。 为了偿还黎蕤的“救命之恩”。 —— 温敬斯下了死命令,宋南径只能暂时先撤离北城,但他放在这里的眼线并没有一起撤退。 黎蕤的动向,一直有人关注着。 回到纽约一个月的时候,宋南径听说了黎蕤要飞纽约接受手术的消息——结合之前听过的电话,宋南径也推断得出,祝璞玉应该没少从中出力。 她这个人,也是怪有意思的。 宋南径想,如果她没跟温敬斯结婚,说不定他们还能混成很好的朋友。 他喜欢和聪明人一起玩儿。 只可惜,现在祝璞玉已经是温敬斯阵营里的人了。 为黎蕤做手术的是享誉世界的一位研究器官克隆移植技术的专家,此前他做的几次手术都是成功的,只是想要让他出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当年宋南径就已经查过这位专家的资料了,他那时也是未雨绸缪,怕黎蕤的心脏出现什么差池。 没想到这一 天还真的来了。 第776回 执念太深 国内温敬斯和祝璞玉秀恩爱的新闻时不时就会出现,宋南径每每看到两人在媒体前如胶似漆的画面,便会嘲弄地笑起来—— 他卑鄙,温敬斯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找到那个女人,将当年的事情曝光在世人前,温敬斯名声扫地,他才心里才会稍稍痛快一些。 宋南径看完新闻,放下手机,瞥向张森:“还没找到那女人的消息?” 张森“额”了一声,“一直在找,但大海捞针,实在是……” “什么线索都没有么?”宋南径捏着手机把玩,若有所思。 “刘杨找到了当年办事儿的人,其中一个人说,从那个女人的手上拽下来一个金镯子。”张森将最新拿到的消息给宋南径分享。 宋南径听后,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告诉我?” “镯子被他卖掉了,他拿去典当行卖的,进入市场之后不知道下落了,要一层一层找买主。”张森认真地给宋南径解释原因,“我原本是想找到镯子再跟你汇报的。” 他们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了解,甚至监控都是简单粗暴销毁了的,时隔好几年,想修复也办不到了,用大海捞针来形容这难度系数都是轻了的,如果物证都没有,他们连找到人的可能性都没有。 “东西找到了带给我。”宋南径突然头疼,揉起了太阳穴。 张森见状,忙上前关心他的身体:“宋先生,是不是又头疼了?要不还是去做 个检查吧——” 最近宋南径似乎经常偏头痛,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反复出现,不得不让人重视。 宋南径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你送我去史密斯那儿吧。” 宋南径平日提起去史密斯医生那边都是极其排斥的态度,偶尔去一次要千求万求,这次破天荒地主动要求,张森倍感欣慰,忙应下来,驱车送他去了史密斯的工作室。 —— 史密斯看到宋南径过来的时候,也格外惊讶,他愣怔了一下,用蹩脚的中文询问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句话,还是从宋南径这里学来的。 宋南径听着史密斯不标准的发音,嘲弄地笑了一声,他坐在沙发上,头靠上去,闭上眼睛:“想杀人,就过来了。” 史密斯这些年经常听他的疯言疯语,对于这种话已经免疫:“你最近压力很大?心情不好?和感情有关?” 作为宋南径的主治医师,史密斯对于他的情况了解算是比较详细的,虽然宋南径说得少,但有宋绪成和南亦做补充。 史密斯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获得宋南径的信任的——宋南径不像别的病人那么听话,他连按时吃药都做不到。 能让他主动过来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儿。 “她要手术。”宋南径仍然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没什么温度地说了四个字。 史密斯反应了一两分钟,才猜到他的意思:“她?是你前妻么?什么手术?” “如果她死 了,我也会杀了他。”宋南径答非所问,“都别活了。” 史密斯眉心一跳,忙劝他:“你这个想法太偏激了,冷静,手术一定会成功的,这件事情和他也……” “和他没关系,他没错,你不会以为我是智障,连这个都分不清吧。”宋南径打断了史密斯。 史密斯:“……”那你刚才说什么‘都别活了’?还要杀人家…… “这次三个人一起死,重投一次胎,你说她会先喜欢谁?”宋南径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史密斯:“……你执念太深了。” 宋南径:“得不到呗,得到了就不稀罕了。” 史密斯:“她做什么手术?” 宋南径:“心脏移植。” 史密斯皱眉:“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么?” “第二次了。”宋南径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又要看她为了温敬斯去鬼门关走一圈儿。” 史密斯:“……” 他终于弄清楚宋南径今天为什么会主动来找他了。 “我给你做个短暂的催眠吧,你现在需要通过这种方式静下来。”史密斯拉开抽屉准备工具。 宋南径的治疗方案里是有催眠做辅助的,只是他配合的次数少之又少,宋南径睨着史密斯抽屉里的催眠道具,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个事儿。” 史密斯:“什么?” 宋南径:“催眠能不能给人洗脑?” 史密斯眼皮跳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有所保留地说:“风险系数很高。” 宋南径:“能,是 么?” 史密斯:“……”他是会提炼重点的,就算不说,他也能自己总结出来想听的。 史密斯拿他没办法,只好再次强调:“通过催眠的方式可以让人忘掉一部分事情,也可以植入其他的记忆进大脑,可一旦被催眠的人自我意识觉醒,就会面临脑死亡的风险。” “所以我不建议你对她用这种办法。”史密斯已经猜到了宋南径问催眠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先行一步给了他答案。 宋南径勾唇笑笑,不置可否。 —— 黎蕤手术的那天,宋南径把自己关在阁楼,一整天滴水未进。 进阁楼之前,宋南径警告过张森,除非手术结果出来,否则不要打扰他。 因此,不管张森再怎么担心,都只能强忍着。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 张森不断刷新着手机的最新通知,终于在十点出头的时候,收到了医院眼线的消息——黎蕤从手术室出来了,移植手术很成功。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张森便冲去阁楼敲门。 张森站在门口等了快五分钟,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和动静,他右眼皮开始止不住地跳,不祥的预感翻涌着。 来不及思考太多,张森直接动手拧下门把冲进房间。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宋南径。 他看起来已经意识不清了。 张森冲上去扶住他的肩膀,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血。 “先生?!”张森面色紧绷,立刻朝门外喊:“快叫家庭医生 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宋南径气息奄奄地开口,因为太虚弱,声音都没了平日的强势。 “黎小姐的手术结束了,很成功。”张森说,“现在更紧急的是你的身体。” 宋南径听完张森的话之后,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张森感觉到他身体一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地将手探到他的鼻尖,确定他还有呼吸之后,才暂且松一口气。 张森将人抬到沙发上,等待医生过来的时候开始检查宋南径身上的伤。 胳膊是被玻璃划破的。 除了胳膊,膝盖上也有伤,伤里还扎着玻璃渣。 第777回 合作 宋南径不肯说是怎么伤的,但张森在地板上看到玻璃碎片,应该是他打碎了杯子,至于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张森更倾向于后者。 宋南径不会把焦虑和压力表现在脸上,但黎蕤的手术,他的压力一定是很大的。 他从中学开始时就是这样,压力大就会用自虐的行为来宣泄,起初还只是掐自己,后来就变成了抓,挠,再接着就是抓起手边的东西乱划。 有什么就抓什么。 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黎蕤手术成功的消息,宋南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倒也算是配合医生的动作,医生拿着镊子为他将膝盖扎的玻璃碎取了出来,张森一个大老爷们儿看着那画面都觉得疼,瞧着宋南径血肉模糊的膝盖,他都不太忍心继续看了。 宋南径全程闭着眼睛,因为他过于麻木,医生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休克过去了。 家庭医生试探性地叫他:“宋先生?” 宋南径眼皮子都没动,“完事儿了?” 家庭医生:“……要上药了,药物刺激到伤口可能会疼,如果坚持不住您可以和我说。” 宋南径:“上吧。” 家庭医生开始行动,他动作很轻,一边涂药,一边观察着宋南径的表情,结果他愣是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从医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病人。 宋南径是皮外伤,伤口处理完,打过破伤风之后,家庭医生就先行离开了。 张森差使家里的 保姆下去送人,自己折回了阁楼的房间找宋南径,他进来的时候,宋南径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张森走到沙发前停下,正要开口同他说话,宋南径先出声:“你确定?” 张森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黎蕤手术的事情,他无声地叹口气,“确定,医院那边说,黎小姐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静养即可。” 宋南径:“还有呢?” 张森:“温总那边……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了,我们查到了别墅的地址。” 宋南径哈哈笑了两声,格外诡异。 张森后背发凉,欲言又止——他已经无数次有冲动开口劝宋南径放弃了,不放下对黎蕤的执念,他的病情根本不可能有好转。 就算找来再厉害的医生,他不想自救,有什么用呢? 宋南径的病情就是因为放不下对黎蕤的执念才愈发严重的,旁人都说他嫉妒温敬斯,可在黎蕤差点儿为温敬斯丧命之前,宋南径根本没有想过针对他。 屁股决定脑袋,站在张森的位置,替宋南径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黎蕤的人品没有问题,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宋南径而已——而宋南径只要放弃黎蕤,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东西还没找到?”沙发上的宋南径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这个问题。 张森正要回答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立刻按 下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电话接通,安静的房间里,扩音器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手镯找到了。” 张森闻言,立刻看向宋南径。 宋南径扶着沙发坐起来,睁开眼睛,盯着张森的手机,努了努嘴。 张森:“拿到手了没?我派人去找你取。” —— 一周之后,手镯辗转来到了宋南径的手上,宋南径拿着手镯端详了许久,开始思考如何待通过证据找人。 想要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人——当然,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让温敬斯离婚,他只是想把温敬斯的日子搅得鸡飞狗跳罢了、顺便再向黎蕤证明,即便没了祝璞玉,也轮不到她。 宋南径把玩着手镯,目光深邃,嘴角勾起,“她出院了么?” 张森:“嗯,黎小姐今天一早已经回别墅了,黎家人三天后启程离开,有护工和保镖照顾黎小姐。” 宋南径:“温敬斯安排的?” 张森:“都有。” 宋南径呵了一声,黎家防他倒是防得紧:“复查什么时候?” 张森:“四十五天之后。”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张森踌躇了几十秒,才对宋南径说:“对了,我们还查到了一些事情……” 宋南径感受到了张森的犹豫,直接点他:“有话就说。” 张森点点头,继续:“有人在查宝格丽酒店那年的资料,我们的人锁定了对象,那个人叫洛邢,是一名律师,是温总姐夫的好朋友。” 宋南径放 下镯子,挑眉:“江佩矜她男人?那个叫廖裕锦的?” “是的。”张森继续点头,“……他和温太太的关系,好像不一般,江小姐似乎因为这事儿在温家闹了好几次了,还和温总闹了不愉快。” “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只是消息还没来得及公开。”张森说,“好像是温总的手笔。” “哦?”宋南径勾唇,“前任姐夫和弟妹……有意思啊。” 据说江佩矜和她那位丈夫,家庭背景差了很多,婚后她跟着那男人来了北美发展,给他投资了律所,没少在他身上烧钱。 宋南径起初以为这就是个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倒是没想到他跟祝璞玉还有这层关系。 还有……他也在查当年的事情?莫不是也想甩出证据让祝璞玉离婚? 合作对象……这不就送上门儿了么? “盯着洛邢,安排个时间,我要和他见面。”宋南径说。 张森:“我查了他的航班,他后天下午到温哥华。” 宋南径:“去订机票。” …… 宋南径在温哥华和洛邢碰了面,他提出要帮他促成祝璞玉和温敬斯离婚,两人顺利地达成了合作关系(正文154、155、156)。 宋南径没在温哥华多待,谈判完就回到了纽约。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了一个月,迎来了黎蕤复查的日子。 宋南径赶在黎蕤到之前就去了医院,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仅看到了黎蕤和江佩矜,还看到了祝璞玉和廖 裕锦纠缠在一起。 黎蕤和江佩矜也撞上了这一幕,很显然,黎蕤比江佩矜本人还要生气,义愤填膺,把祝璞玉骂了狗血淋头,还说要给温敬斯打电话告状。 宋南径对于黎蕤的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江佩矜。 不管她表现得多么淡定得体都没用,宋南径知道,她肯定恨死了祝璞玉,也不想让她好过。 如果能和江佩矜合作,那就有意思了。 第778回 李代桃僵 宋南径抱着这样的心思去找江佩矜聊了一次,当他说出他手中有当年的物证后,江佩矜立刻便同意了同他合作。 就连一贯看他不痛快的黎溪,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合作的事情,瞒不住黎蕤,黎蕤虽然很烦宋南径,但想起祝璞玉给温敬斯“戴绿帽”的行为,还是暂且忍着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宋南径不仅和他们达成了合作,甚至还可以以合作为由,在黎蕤住的别墅里自由出入,多了一个光明正大同她见面的机会。 黎蕤术后恢复得不错,这不仅能从她的检查报告体现出来,还可以从她骂人的声音和底气里体现出来。 有了江佩矜和黎溪的配合,宋南径也不太需要花很多力气在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这件事儿上,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刻。 只不过,宋南径是真的没想到,当年温敬斯房间里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祝璞玉本人。 得知真相后,宋南径先是惊讶了几分钟,随后再复盘之前的某些事情,顿时醍醐灌顶——难怪温敬斯会忽然找上他询问当年的女人是谁,恐怕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产生怀疑了。 后来做的那些事情,是怕祝璞玉知道真相跟他撕破脸吧? 呵,可惜最后祝璞玉还是知道了——原来他温敬斯也有失算的一天啊。 宋南径跟祝璞玉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他知道,祝璞玉这女人果决心狠,目标明确,绝 对不是会被感情牵绊住手脚的人。 她知道了温敬斯是当年强女干她的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离婚。 事实也确实和他想象中差不多——江佩矜传来消息,祝璞玉和温敬斯已经撕破了脸,也提了离婚。 当然,温敬斯是不肯离的。 江佩矜说起这件事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真是没出息,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丢人到这种地步。” “祝璞玉怀孕了,要打掉孩子,他跑去求祝璞玉留下孩子……你猜怎么着,祝璞玉说,要么他同意离婚,要么流产。” “然后他们离婚了。” “光离婚还不够,祝璞玉竟然还用当年的事情威胁老爷子把他送出国,老爷子还同意了。”江佩矜冷笑,“她本事可真大。” 宋南径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面前的摆件,嘴角玩味地勾起,反复品着江佩矜说的这番话。 稀罕啊,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温敬斯去求女人。 看来是真的很爱啊——原来他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么?很好,这样的痛苦不能他一个人承受。 至于出国……呵。 “佩矜姐,我们再合作一次吧。”宋南径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开口,“敬斯逼你离婚,祝璞玉跟你抢男人,就这样放过他们,是不是太仁慈了?” 电话那头的江佩矜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你想怎么样?” 宋南径:“祝璞玉愿意留下他的孩子,那说明 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嘛……老爷子把温敬斯送去澳洲,过几年他回国,两人说不定就重修就好、皆大欢喜了。” “做梦。”江佩矜咬牙,“他们都别想好过。” 宋南径轻笑,“我也这么想。” 江佩矜:“你打算怎么做?” 宋南径:“让有情人痛苦绝望,无非就是那两条路,生离或者死别。” 江佩矜:“……他是我弟弟。” 宋南径:“佩矜姐放心,敬斯呢也是我好兄弟,我哪儿会舍得他真的死呢。” 他有理有据,慢条斯理地说:“再说,他死了,警察调查,还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江佩矜:“……” 宋南径:“佩矜姐只要帮我拦着他别让他上飞机就好了,再安排一艘货轮,我的人会接应他偷渡来西海岸。” 江佩矜:“你想做什么?” “佩矜姐了解过催眠么?”宋南径笑着说,“把另外一个人的记忆植入到他的大脑里,让他彻底忘记过去的身份和人际关系,社会意义上的消失,比生理意义上的死亡有趣得多,对不对?” 江佩矜:“你要给他催眠?他换什么身份?” 宋南径勾唇,神秘地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说:“佩矜姐考虑一下吧。” …… 江佩矜考虑之后的答案自然是同意。 只不过,这件事情竟是比宋南径想象中还要顺利——他们不仅成功把宋南径带上了货轮,还在七个小时之 后,收到了航班坠毁的消息。 整个航班和机组工作人员,无人生还。 而机场那边,清楚地留存了温敬斯的登机记录——这是宋南径和江佩矜提前筹备好的。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制造温敬斯登机的假象掩人耳目,实则将温敬斯带去美国做催眠,之后再把他送去澳洲。 没想到,出了这场意外。 温敬斯遭遇不测、不幸离世的新闻很快就在北城传开了,舆论动荡,瑞澜的股票一路狂跌,整个温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新闻实时追踪着搜救进展,官方宣布无人生还的时候,宋南径拿着手机,第一时间看到了通报。 他勾了勾嘴唇,刚放下手机,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人,虽然年龄比宋南径大了许多,但他对宋南径极为客气:“宋总,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催眠真的能——” “能。”宋南径把玩着手机,打断他的话,“闻知渊,你运气不错,做完催眠,人你可以直接带走了。” 闻知渊愣了一下,“您这是……” “老天爷都在帮你,他坐的那趟航班出事儿了,”宋南径晃了晃手机,“也就是说,他家人朋友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你可以彻底把他变成你要的那个人。” 闻知渊的眼底露出了兴奋的光。 闻知渊是澳洲的华商,迷信风水,早年收养了一个八字旺他的养子,算命大师说让她女儿和养子成家,他的事业运会更好。 可惜后来养 子爱上了别的女人,还跟对方私奔了。 闻知渊的事业受了影响,便开始寻找和他八字一致的人。 宋南径出于兴趣听了几句,意外地发现,温敬斯的八字竟然和闻知渊那个养子的一模一样。 闻知渊怂,宋南径没有告诉他温敬斯的真实身份。 …… 两个月的时间,宋南径分别让史密斯为闻知渊的女儿闻卉以及温敬斯做了催眠。 催眠进行得很成功,温敬斯彻底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更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他完美地成为了闻知渊的养子“简庭”,并且和闻卉订了婚。 第779回 值得么 订婚的时候,宋南径作为“媒人”,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他到了现场,但没有和简庭打照面,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看完了全程,便离开了。 看到温敬斯换了一个身份,将另外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呵护的时候,宋南径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订婚宴结束,宋南径去机场的路上,在国内的新闻软件里看到了狗仔拍到的祝璞玉。 温敬斯去世后,祝璞玉的生活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她成功吞并了恒通,事业运越来越好,宋南径时常会在财经报道里看到她的身影。 不过这次,倒和之前不大一样——是有跟拍的狗仔拍到了祝璞玉去医院做产检了,照片里,祝璞玉穿着宽松的卫衣外套,脚下是一双平底鞋,背景里清晰可见“妇产科”三个字。 宋南径盯着祝璞玉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在那边留着温敬斯的遗腹子自我感动,温敬斯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地订婚呢。 真痛快。 他不好过,那这个世界也别想好过。 宋南径笑得越来越夸张,张森在前排坐着,听他的笑声,后背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回想起宋南径最近做的这一系列疯狂的事情,张森也不知道该道作何评价。 其实……他这样对付温敬斯和祝璞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但张森不敢提醒他——宋南径可比他聪明多了,什么事情有意义、什 么事情没意义,他再清楚不过,而他选择这么做,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的一种表现罢了。 因为黎蕤不爱他,他不舍得恨她,只能将所有爱而不得的愤怒转移到温敬斯身上。 ……张森偶尔也会觉得温敬斯挺无辜的,他当年并没有真的和黎蕤谈过恋爱,只是帮他打掩护而已。 张森想了一路,最终还是没忍住,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问宋南径:“宋总,你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宋南径喝咖啡的动作一顿,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却是一片肃杀和冷意,“怎么,你看不惯?” 张森壮着胆说:“温总没有和黎小姐在一起过,你之前不知道真相,已经设计过他一次了,可是……” “归根结底,这是你和黎小姐之间的事情。”张森不敢说得太直接,还是选了一种委婉的表达。 “你是想说,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宋南径一下便看穿了张森的想法。 张森梗着脖子不知道作何回应。 宋南径放下咖啡,将手机拿出来解锁递给他,“怎么着,给黎蕤打个电话告诉她真相?” 张森:“宋总,我不是……” “不是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宋南径打断张森的话,赤红着眼睛看着他,额头青筋凸起:“心疼温敬斯,你就滚。” “……我不是心疼温总,我是心疼你!”张森情急之下说出了真心话,“你和温总的关系本来那么好,就因为黎小姐……你现 在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她也不爱你,值得么?” 宋南径骤然捏紧了拳头,眼底杀意尽显,像嗜血的野兽。 张森对上他的眼神,心跳骤然停止,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宋南径最讨厌别人可怜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想再看见你。”宋南径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里,声音很轻:“滚。” 张森:“……” —— 经过这一系列意外,黎蕤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初温敬斯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就是祝璞玉。 而那次的经历,也是祝璞玉人生剧变的开始。 她因为那次意外被逐出家门、丢到了国外,也彻底和她当时爱的男人分道扬镳。 黎蕤想起来自己之前对祝璞玉的恶劣态度、以及种种猜忌和挑衅,说不愧疚是假的。 她是任性,但不是真的没是非不分——温敬斯离开之后,黎蕤和黎溪特意去找祝璞玉道过歉。 现实是,祝璞玉从来没把他们做的事情放到心上过。 温敬斯去世之后,祝璞玉整个人的状态就无比地差,黎蕤听说她一直在吃抗抑郁和焦虑的药。 黎蕤在北城也没什么朋友,因为愧疚,她时不时就会去看祝璞玉,祝璞玉生产的那天也亲自过去守着了,月子里也每天给两个孩子买一堆东西送去。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也就走得近了一些。 不能说是很好的朋友,但最起码不像先前那样恶劣了。 光阴荏苒,一转眼两年 又过去了。 祝璞玉和温敬斯的两个孩子已经一岁多了,龙凤胎,两个孩子都长得很可爱——知越和温敬斯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黎蕤看到知越的时候就会想起来温敬斯,她都不敢想象,祝璞玉每天看着这张脸,得有多煎熬。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阴阳相隔更残忍的事儿了吧? 还真的有。 …… 黎蕤在商场看到那张和温敬斯一模一样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374回) 她大脑空白了一秒,之后身体便先于思维朝那个人冲了上去,挡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面的男人明显是被她的行为吓到了,不满地拧眉,连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跟温敬斯如出一辙。 黎蕤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喊着他的名字:“温、敬、斯!” 而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似的,平静地反问:“你叫我什么?” “温敬斯!”黎蕤被他这样子弄得有些生气,“你别给我装,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没上飞机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根本没——” “你认错人了。”对方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平静地打断她。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就他刚刚看到她皱眉的那个样子,她怎么可能认错:“别装了行不行?” 这次,对方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这位女士,我真的不认识你。” 黎蕤:“行,不认识我,那你认不认识祝璞玉 ?” 对面的男人没说话。 黎蕤两只手拽住他,“演不下去了是吧?你跟我走!” “你再拽我,我要叫保安了。”男人冷着脸警告,声音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黎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冷笑一声甩开他,“谁他妈稀罕拽你。” 第780回 三个月期限 黎蕤原本就是为了给祝璞玉的两个孩子买生日礼物来到商场的,偶遇“温敬斯”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开车去了尚水苑找上门。 黎蕤去的时候祝璞玉就在家,她直接拉着祝璞玉、情绪激动地同她说了刚刚的经历。 而祝璞玉却是毫不惊讶的表情。 黎蕤看着她的反应,眼皮一跳,顿时猜到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祝璞玉不疾不徐地点头。 黎蕤很难理解她为什么这么从容,难道她就不好奇温敬斯这几年去哪里了么,还有,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他被人催眠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任何人。”祝璞玉仿佛有读心术,没等黎蕤问,就先行同她说了原因。 催眠。 这对于黎蕤来说是个极其陌生的词汇,她追着祝璞玉问了问,最后了解到,温敬斯被植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和记忆,现在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然后你不着急?!”听到温敬斯现在有未婚妻,黎蕤都坐不住,她不敢相信祝璞玉怎么还笑得出来! 当然,比起这个,黎蕤更加好奇是谁做的这件事情,在北城这种地方,谁动得了温敬斯——还有,当年机场明明就有温敬斯的登机信息,难道这也是伪造的? 黎蕤一头雾水:“谁做的?” “你前夫,宋南径。”祝璞玉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看着她的眼睛,红唇微动,简单粗暴地给出了答案。 冷不丁听见宋南径的名字 ,黎蕤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之后蹙起眉来。 祝璞玉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想法:“你不信?” “不,我信他能想出来这种卑鄙的办法,但是这里是北城,他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温敬斯……” “因为有人帮忙。”祝璞玉努了努嘴,“江佩矜。” 黎蕤瞠目结舌,哽了半天,醍醐灌顶——对,在让温敬斯和祝璞玉离婚的那件事儿上,江佩矜和宋南径就有过“合作”。 黎蕤想起来那件事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也是她对祝璞玉于心有愧的原因——当时她并不知道道温敬斯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是祝璞玉,更不知道他们用的是这种手段刺激祝璞玉离婚。 如果祝璞玉的心理没这么强大的话,经过了那种打击,说不定已经精神失常了。 念及此,黎蕤咬着牙骂了出来:“宋南径这个无耻的变态——你没想过对付他么?” 祝璞玉抬眸看着黎蕤,“怎么对付他?” 黎蕤:“当然是找证据了,你不是有仇必报么,佩矜姐都——” “我接近不了宋南径,他警惕心很强,也不会给我找证据的机会,除非……”祝璞玉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黎蕤被勾起了好奇心,“除非什么?你别挤牙膏啊。” 祝璞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她这一笑,黎蕤更疑惑了,接着就听见她问:“你愿意帮我么?” 黎蕤愣了一下,指着自己 的鼻子:“我?” 祝璞玉:“你觉得宋南径为什么一直致力于对付敬斯、不择手段?” 黎蕤:“嫉妒呗。” 她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温敬斯从小就比他优秀,他自己比不过就破防,宋南径就是那种只会背地里玩儿阴招的小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 “黎小姐,你的反射弧是真的有点儿长。”祝璞玉打断了她的话,直接给了那个正确答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因为你才对付敬斯的。” 黎蕤心脏一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她正要自我否认的时候,又听祝璞玉说:“虽然宋南径这个人很烂,但他确实很爱你。” 黎蕤:“……你在替他说话?” “NO。”祝璞玉摇头,似笑非笑,“我在想办法,杀人诛心。” 在黎蕤疑惑的目光之下,祝璞玉问她:“你愿意帮我么?” —— 黎蕤回到家里之后,脑子里依旧在反复播放着祝璞玉交给她的“任务”,以及她强调了很多次的那句“宋南径很爱你”。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黎蕤躺在床上,第一次在离婚后认真回忆她和宋南径的相处细节。 每次提到温敬斯的时候,宋南径总是会说各种刺激她的话给她添堵,黎蕤以前只以为他是单纯地犯贱,可听了祝璞玉的那番话之后再去想,感觉完全不同了…… 祝璞玉要她回宋南径身边找证据。 黎蕤自然是愿意 帮忙的,但她也知道宋南径这人狡猾得很,论手段和心机,她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她那么讨厌他,忽然改变态度,宋南径必定会怀疑的。 而黎蕤说出这些顾虑的时候,祝璞玉只是笑了笑,“没错,我是在赌。” 祝璞玉临了都没说她在赌什么,但她却告诉她:“就算事情败露,宋南径也不舍得把你怎么样。” 黎蕤也不怕宋南径把她怎么样。 她只是恶心宋南径做的事情——之前那次给温敬斯下药设计也就算了,至少没有伤害到他的生命和健康,可这一次,他竟然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还有江佩矜。 她居然跟宋南径合起伙来对付自己的弟弟。 真是两个疯子! 黎蕤已经答应了祝璞玉帮她找证据,祝璞玉知道她不擅长演戏,还替她想了不少办法。 但前提是,她要见到宋南径。 黎蕤很久都没见过宋南径了,没有他骚扰的日子,她过得格外潇洒——要怎么联系到他、还不被怀疑呢? —— 黎蕤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机会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黎蕤去睦和医院预约完温敬斯的血缘鉴定之后,刚到停车场,宋南径忽然冒了出来。 黎蕤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直到宋南径把她扛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么神经病的,只可能是宋南径了。 黎蕤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但想起祝璞玉的任务,黎蕤忍着没有像平 时一样咬他打他。 后来宋南径把她带去了酒店,下车之前,黎蕤偷偷地将钱包掉在了他的车上。 这样,下次就有理由找他了。 而宋南径肯定也不会放过这种拿捏她的好机会…… 事实证明,黎蕤的判断是对的。 接下来,她每一步计划都很成功。 宋南径提出了三个月的期限和她做交易。 第781回 杀人诛心 黎家听说黎蕤要和宋南径回纽约之后,虽然担心,但也知道阻止不了她的决定,只能提醒她万事小心。 黎正谈和阮静雅听说宋南径做的事情之后倍感唏嘘,他们两人也算是看着宋南径长大的,怎么都不曾料到,当年那个少言寡语的乖巧少年,竟然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 酒店房间内。 张森站在吧台前,对坐在台前喝酒的宋南径汇报:“先生,机票已经订好了,也通知了张扬去置办黎小姐的东西。” 宋南径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张森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纠结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同他说:“你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宋南径:“考虑什么?” 他这很显然就是明知故问,张森只好把某些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你明知道黎小姐是为什么回来的,如果不是……,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么?”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从事始终都没有。 当然,这句话对于宋南径来说太过残忍了,张森忍着没说出来,但他知道,宋南径都懂。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那就看看她什么时候送我进去吧。” “宋先生!”张森提高了声音,鲜少这样严肃地同他说话,“你还需要手术,这个节骨眼不能——”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手术了?”宋南径打断张森的话,放下酒杯看着他,眼神透着彻骨的寒意,薄唇掀动,“管好你的嘴,别在她面前 乱说话。” 张森握紧了拳头,表情隐忍,额头的血管都凸了起来,“你也要想想董事长和夫人,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 宋南径不接话。 张森继续:“你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期,你这样让史密斯和我瞒着他们,如果你真的——” 啪。 哗啦。 宋南径抄起手边的玻璃杯朝张森砸了过去,那只高脚杯在他的脚边碎成了玻璃渣。 和玻璃渣一起来的,还有宋南径的警告:“再多嘴,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张森知道,宋南径已经在暴怒失控的边缘,他倒是不担心宋南径会真的割了他的舌头,只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张森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是,先生,我明白了。” “记住我的话,滚。”宋南径对张森下了逐客令。 走之前,张森弯腰清理了地上的玻璃渣,一丁点儿的碎片都没有留下,否则宋南径很有可能又要用这些碎片自虐了——平时他不少做这种事情。 清理完之后,张森从宋南径的房间里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的门,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了安全通道。 张森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的车流,抬起头掐上了眉心。 宋南径的病已经查出来有半年多了,他和张扬兄弟两个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地劝过,嘴皮子都要磨烂了,宋南径也没有改变主意接受手术。 他的病是颞叶肿瘤,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恶性了,但程度比现在 要轻。 史密斯在检查结果出来的当天就给了手术提议,尝试全切加术后放疗,治愈的可能性有一半。 宋南径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仿佛检查出肿瘤的人不是他,倒是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个人看得干着急,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激不起宋南径的求生欲——连搬出来黎蕤都没用了。 宋南径检查出来病情之后就没有再找过黎蕤,也没有过问过任何北城这边的事情,就连看到祝璞玉和温家的新闻,也是兴趣缺缺地划过去,整个人看不到什么求生欲。 如果不是闻家那边突然带来消息说温敬斯又跟祝璞玉遇上了,宋南径都不会回北城。 这一回来……祝璞玉果然盯上他了。 张森没跟祝璞玉正面接触过,但仅凭那些传闻和新闻报道也知道她是个多么不简单的人,江佩矜都已经被她送进去了,她不可能想不到宋南径。 而她也很懂得杀人诛心,直接派了黎蕤过来完成这个计划——因为她知道,就算宋南径清楚黎蕤另有目的,也不忍心对她怎么样。 不得不说,祝璞玉真的很擅长洞悉人心。 站在祝璞玉的立场看,她这样做完全没有问题,可是黎蕤……张森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对宋先生,是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么,两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再没心没肺的人,都会有些于心不忍的吧……?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难受,宋南径这个当事人又该是怎样 的心境? 他明知道这是个温柔陷阱,明知道跳下去就是万丈深渊,依然义无反顾,他根本……就没想过再活着。 —— 三天之后,黎蕤和宋南径一起回到了纽约。 航班落地时,当地时间是中午,可黎蕤时差没倒过来,浑浑噩噩地下了飞机,在回程的车上睡着了。 接机是张扬来的,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在副驾,而宋南径和黎蕤在后排。 黎蕤睡着之后,宋南径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随手拿起毯子来替她披到身上,每一下动作都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张森和张扬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了解对方的意思。 宋南径可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唯独对黎蕤才会这么细心。 遗憾的是,当事人根本不曾意识到这份特殊,更遑论珍惜。 …… 黎蕤再次醒来的时候,大脑依然昏昏沉沉的,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去看四周的环境。 看到斜对面的梳妆台之后,她愣了一下,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这里……是她跟宋南径的“婚房”? 宋南径没有搬出去么?她记得,这里离他公司有一段距离,上班很不方便,他在市中心是有公寓的,那里更便捷。 咔哒。 黎蕤正思考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对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她似的,黎蕤以为是哪个阿姨进来了,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对 上的却是宋南径的脸。 “醒了?”宋南径笑着关上门,不疾不徐地走到床边坐下,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抱住,低头便吻她的脸,“晚饭想吃什么?” 他这样的态度,弄得黎蕤有些恍惚——这种相处模式,好像只在他们之间短暂存在过一两个月。 那段时间她也的确被他蒙蔽了双眼,以为他就是那样温柔的人。 但现在道……宋南径突然又发什么疯? 第782回 谢谢你让我美梦成真 黎蕤避开了宋南径的吻,手掌抵住他的肩膀,转移话题,“怎么在这里?” 宋南径:“不在这里在哪里?” 他笑着蹭了蹭她的脸,“哦,我猜猜,宝贝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离婚之后还一直住在这里?” 黎蕤没有接话,她确实有些好奇原因,但也知道,宋南径多半不会跟她聊—— “重温旧梦,睹物思人啊。”宋南径俯在她耳边吹气,手掌按住她的腰,暧昧地摩挲、轻捏,“每天晚上都要躺在这张床上怀念你在我身下的样子,不知道梦了多少次,还要谢谢你,让我美梦成真。” 黎蕤听着宋南径的话,头皮发麻,身上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前她从来不会把宋南径说的这种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可自从祝璞玉为她分析过宋南径的心理之后,再听他说这些话,黎蕤的心情竟然有些复杂。 她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直接甩他一个巴掌骂他“恶心”了,甚至开始思考他这些话背后的意义,又有几分真心——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黎蕤突然清醒过来,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她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为什么要花心思去猜宋南径的想法?她跟他回来只是为了找证据的,他怎么想都跟她没关系。 黎蕤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洗脑,强行将这个问题抛到一旁。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自己多年之后会真的对曾经不屑一顾的人动心。 后来,当别人问起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宋南径的,她想起这个瞬间,才醍醐灌顶—— 就算她给自己洗脑逃避了问题,那些被忽略压下的感情,迟早会卷土重来。 可这个时候的她,根本不懂。 —— 虽然黎蕤知道宋南径晓得她跟他回纽约的目的,但黎蕤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该装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 来纽约的第一个晚上,黎蕤在微信上跟祝璞玉报了个平安,后面几天便没有联系过她。 祝璞玉虽然急需证据,但也知道宋南径不可能这么轻易暴露,所以她叮嘱黎蕤,最近先不要采取行动。 黎蕤也是这么想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之前对于宋南径的了解太少了,根本不知道他工作和其他方面的事情,甚至连他和张森的对话都懒得听。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如果她以前稍微细心一点儿,说不定早就能从宋南径和张森的对话里得到有效信息了。 黎蕤认真回想了一下,以前宋南径和张森好像不会刻意避开她聊天儿,至于现在……或许得试了才知道了。 黎蕤许久没有舟车劳顿出过北城了,来到纽约之后不分昼夜地睡了三天,精神终于恢复了一些。 第四天上午十点钟,黎蕤被饿醒了。 她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打算下楼去觅食,出房间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张森和张扬。 张森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张扬手里…… 黎蕤来不及看,张扬已经将手背到了身后。 “黎小姐。”两人一前一后同她打招呼。 黎蕤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这兄弟两个人是防着她的,这倒也不意外,他们两个人对宋南径忠心耿耿,知道她怀着目的跟宋南径回纽约,肯定处处小心。 “我下去吃饭,你们忙你们的。”黎蕤和他们挥挥手,越过两人下了楼。 其实黎蕤挺想过去听听他们聊什么的,但忍住了——一共三个月,她后面还有时间,不能一开始就冒这种风险。 黎蕤下楼之后,吩咐阿姨给她做了一份早午餐,阿姨准备了一杯牛奶,两颗煎蛋,还有牛油果和酸面包。 黎蕤对于这种搭配见怪不怪了,跟宋南径生活几年,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都在吃这些东西。 宋南径在饮食上是很克制的,黎蕤偶尔还会吃吃垃圾食品,但她印象中从来没见宋南径碰过这种东西,不仅不碰,他还有运动的习惯,跟他比起来,黎蕤就显得太懒了。 从这些生活习惯上观察的话,宋南径其实是个非常正常、甚至可以称之为积极优秀的人,但实际上他是个神经病。 黎蕤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宋南径下楼了,来了餐厅。 黎蕤听见脚步声之后,抬起头看了过去,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深色的西装,还打了领带,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这是要出门儿了? “我有应酬,今晚不用等我。”宋南径对黎蕤说,“闷了就出去走走。” “哦,知道了。”黎蕤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装作不经意地问:“意思是你晚上不回来了?” 宋南径弯了弯嘴角,故意问她:“怎么,我不回来你睡不着?” 黎蕤下意识地跟了一句“放屁”,“你爱回来不回来,我就那么一问。”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被拆穿心思恼羞成怒了。”宋南径往前走了一步,捏了捏她的脸,“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黎蕤拍开他的手,“别打扰我吃饭,滚。” 宋南径笑盈盈地转身走了。 黎蕤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宋南径和张森张扬一起走出别墅的院子,这才收回视线。 黎蕤低着头,一边吃着盘子里剩下的食物,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计划。 宋南径今天不在家,那也就代表着,她有一天的时间去研究他的书房——宋南径以前经常在书房处理工作,如果他离婚之后真的一直住在这里,书房里应该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也不排除宋南径已经处理过了,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留在外面给她机会看的。 黎蕤思考着吃完了早餐,便直奔二楼书房。 宋南径的书房没有上锁,很容易就推进去了,他一直都没锁门的习惯,黎蕤倒也没有思考太多。 书房的陈列摆设和过去大差不差,桌上的电脑还没来得及合上。 黎蕤没管电脑,先冲到办公桌前将两边的抽屉挨个翻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黎蕤有些不耐烦地拽开了最后一个抽屉,这个抽屉很空,里面只有一样东西…… 黎蕤的视线聚焦在那只略显陈旧的PSP上,微微蹙眉。 这玩意儿看着怎么有些眼熟?是宋南径以前当着她的面儿玩过吗? 好像也不对。 这款式太旧了,少说也得有十七八年了吧,当初她…… 等等。 黎蕤动手将PSP拿起来,机身翻过去,在右下角看到了一排刻字。 她的眉心不断地跳跃着,某些尘封的记忆忽然破土而出—— 第783回 她竟然哭了 黎蕤记性不算特别好,或者说,很多她认为不太重要的事情,都不会挂心。 在她的世界里,宋南径一直属于不太重要的那类。 但看到这个PSP的时候,她竟然还真的想起了当年的事儿——好像是中学某个比赛,宋南径拿了一等奖,她送他的礼物。 黎蕤那时是从渠与宋口中知道的这个消息,宋南径本人还挺低调的,参加比赛都没提过。 黎蕤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赶上了渠与宋和陈南呈还有陆衍行商议送宋南径礼物的事儿,她便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这才得知宋南径竟然参加了学校前段时间宣传的全国物理竞赛、还拿了冠军。 黎蕤特意去学校的官网荣誉表彰栏看了一下,宋南径得奖当天的照片就挂在置顶。 黎蕤一直都知道宋南径是个学霸,但那次之后对他的实力有了更具象的认知。 温敬斯给宋南径办了个“庆功宴”,黎蕤也过去了,PSP就是在那场庆功宴送给他的。 黎蕤记得,她不仅送了PSP,还订了个花篮。 送他礼物的时候,她夸了他一句“厉害”,但宋南径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接过礼物盒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就去跟温敬斯聊天了。 年仅十五岁的黎蕤当时还默默吐槽了一句,宋南径心里只有温敬斯这个朋友。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多好啊,宋南径几乎每天都来找温敬斯,有任何喜悦都会第一时间同他分享,而温敬斯也从来不让他的分享欲落空,每次都会组织朋友们为他一起庆祝。 那时的他们何曾想到,未来会走到这一步? 黎蕤从记忆中抽身出来,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手里的PSP,想起过往的种种,唏嘘之余又觉得胸腔发酸——之前的很多年,她都以为宋南径“背叛”亲情、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温敬斯,是因为嫉妒他的能力和运气,而“拆散”她和温敬斯,只是其中的一个办法。 所以,宋南径之前才会动不动在她面前提起温敬斯的那场“背叛”,除了刺激她之外,他还在炫耀自己“赢”的结果。 黎蕤对此深信不疑,且从未想过,宋南径这么做是因为喜欢她——哪怕祝璞玉之前那么笃定地跟她讲了,她其实都是若存若亡的态度。 直到这一刻。 看到这台陈旧的PSP,她醍醐灌顶,无数情绪剧烈翻滚,直冲大脑,将她的思维成了一团浆糊。 黎蕤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将PSP放回抽屉里,匆匆离开书房。 回到卧室后,黎蕤反锁了房门,独自走到落地窗前坐下来,目光盯着院子里的枫树发呆。 五月中,新长出来的枫叶绿得生意盎然。 宋南径喜欢她。 宋南径喜欢她很多年。 宋南径嫉妒温敬斯……是因为她。 黎蕤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三句话,循环往复地播放着,余音绕梁。 所以,祝璞玉这个旁观者真的是看得最透彻的。 黎蕤忽然觉得自己后知后觉得可怕——当初那场意外之后,她之所以会动和宋南径结婚的念头,是因为宋南径“安慰”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他说:既然他不珍惜你,你就用行动让他后悔。 黎蕤就是听了这句话之后,脑袋一热,抓着他问:要不你跟我结婚吧?行不行?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她当时甚至没有想过宋南径为什么会同意,如今带着理智回望,当时的场景实在是破绽重重。 是啊。 如果对她毫无感觉,宋南径何必要答应和她结婚? 还有他安慰她的那句话……那不是安慰,那是煽风点火的激将发言,只是她当初根本没听出来,这么多年也不曾复盘思考过。 宋南径对温敬斯的嫉妒,也源自于她——弄清楚前面的那些事儿以后,这点也就很好理解了。 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跟在温敬斯身后玩,宋南径早已种下嫉妒的种子,那种子或许是在她十六岁拼死救下温敬斯的时候开了花,又在她和温敬斯“恋爱”的时候结了果。 最后,致使他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情,背刺好友,连累家人,从此远离北城。 而那场博弈里,他最终“赢”下的,只有她这个人,和那段畸形荒谬的婚姻关系——很明显,宋绪成和南亦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儿。 思索期间,黎蕤的脸上不知不觉湿了一片,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道道痕迹。 泪水滴落在手背的时候,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抬起手一摸,指尖一片湿润。 她竟然哭了。 更可笑的是,她分辨不出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无形中连累到温敬斯和祝璞玉而愧疚,还是因为…… 不,不能再想了。 即便宋南径喜欢她又如何,他做的那些事情本就是不可原谅的,他对温敬斯的加害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害温敬斯和他的两个孩子相逢不识更是残忍。 犯错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成年人世界里的基本逻辑。 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没有人逼宋南径走这条路。 黎蕤闭上眼睛抱住膝盖,将头埋到膝盖里,眼前一幕幕闪回着她和宋南径相处的种种画面。 …… 黎蕤在卧室冷静了快一个小时,之后再次去了宋南径的书房。 刚刚翻过了抽屉,她这次选择了翻一旁的书柜,但也没什么收获。 宋南径的书柜里是放了不少跟工作有关的东西,可都是一些公司的业务宣传以及过往的一些项目总结,没有什么她需要的东西。 来之前,祝璞玉跟黎蕤说过一些关键词,她目前还没在书房看到。 ——祝璞玉是个很擅长揣度人心的人,黎蕤最初以为她要她过来找的证据是宋南径把温敬斯绑架催眠的证据、又或者是当年宋南径给温敬斯下药的证据。 但都不是。 她要她找宋南径和宋家公司的漏洞。 黎蕤问她原因的时候,她笑着说,她要的只是把人送进去,什么原因进去的,无所谓。 书柜里一无所获。 黎蕤将文件夹放回原位,关上柜门,视线在书房内环视。 几十秒后,她微微眯眼,目光聚焦在办公桌的那台电脑上。 黎蕤的右眼皮跳了两下,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坐下来,动手按下笔记本的开机键。 屏幕亮起,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 第784回 活下去 黎蕤看着这个界面陷入了沉思,脑袋里浮现了一串有些荒谬的数字。 她动手敲键盘,将自己想法付诸于实践,然后按下回车键。 ……电脑成功解锁。 看着屏幕上图标,黎蕤的呼吸停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满脸的震惊和呆滞。 宋南径电脑的密码……怎么会? 黎蕤死死地抿住了嘴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回神去看重点内容。 这电脑的确是宋南径的工作机,桌面上几乎都是工作的文件夹。 黎蕤挨个点开,开始按祝璞玉给过她的提示寻找证据。 —— 私人医院。 宋南径坐在VIP休息室内等待着检查结果,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人站在一旁陪同等候。 宋南径闭目养神之际,手机忽然接连不断地震动,传来警报。 张森和张扬听见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宋南径。 此时宋南径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拿起手机,屏幕跳转到了实时监控。 画面中正播放着黎蕤坐在办公桌前翻看他电脑的场景。 张森和张扬两人的表情同时严肃起来,眉头紧锁,看向宋南径的眼底有担忧,也有心疼。 黎蕤这次跟着宋南径回纽约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宋南径本人也是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愿意把这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 宋南径在绝大部分事情上都理智果断、甚至冷血。 可只要遇到黎蕤,这些都会化作泡影。 张森在宋南径决定带黎蕤回来的时候就提醒过他,换来的是宋南径的一句警告。 张森无话可说,只好安慰自己,如果黎蕤回来能激起宋南径的求生欲也是好的,至于其它的…… 一阵笑声打断了张森的思路。 是宋南径在笑。 张森和张扬同时朝他看过去,只见宋南径盯着手机屏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肩膀也在跟着抖。 张森心口一紧,“宋总,你——” “走了。”宋南径收起手机,起身便往外。 张扬:“可是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医生那边——” 宋南径根本没给张扬说完话的机会,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森右眼皮跳得厉害,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他吩咐张扬在这里等医生过来拿检查结果,自己则加快步伐跑着跟上宋南径。 张森训练有素,很快就追上宋南径,赶在他动手前替他开了后排的门。 宋南径斜睨了他一眼之后便上了车,张森关上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宋南径的脸色,“宋总,去哪里?” 宋南径:“去死,你觉得怎么样?” 张森被宋南径疯癫的话弄得哽了一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恕我直言,你不该带黎小姐回来,如果她真的……” 后面的话,张森没说完,但他相信宋南径是懂的。 “你也觉得她不会对我心软。”宋南径笑了。 张森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颓废,他其实很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宋南径,但现在不是自我麻痹的时机,斟酌半晌,张森模棱两可地说:“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宋南径再次笑起来。 张森:“现在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宋总,手术的事情考虑一下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 “管好你的嘴。”宋南径再次冷硬地打断张森,警告他:“如果你在她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先送你去见阎王。” 张森:“……” 他怀疑宋南径在他身上装了监控,刚刚他只是瞬间闪过了告诉黎蕤真相、让她劝宋南径手术的想法而已,宋南径下一秒就猜到了。 张森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想到这一招,宋南径的身体不能再拖了,今天做检查之前,医生的说辞就显得非常不乐观了。 可宋南径明显已经没有了求生欲,看完监控更是雪上加霜。 黎蕤就是他过不去的劫。 —— 宋南径的检查结果比医生的说辞还不乐观。 肿瘤的覆盖面比上次拍照时扩散了不少,情况也在不断恶化。 这个时候即便做手术,风险都是极高的。 如果宋南径不配合治疗,那保守估计,最多三个月,甚至两个月就可能坚持不住了。 张扬跟张森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森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致。 张扬也没好到哪里去,“哥,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宋总等死么?要不我们去找黎小姐吧,她就算再恨宋总,好歹也……” “不行。”张森打断了张扬的话,断了他的这个念头。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手指微微收紧,眉心跳跃之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去找董事长和夫人吧。” 张扬秒懂他的意思,但又忧虑:“……这,有用么?” 宋绪成和南亦出面,能劝得动宋南径么?可能性很低吧。 倘若宋南径真的听他们的话,也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宋南径跟宋绪成和南亦的关系,有些微妙。 跟黎蕤离婚之后,宋南径很少主动和宋绪成还有南亦联系,都是他们两人主动找他。 但每次宋南径都是懒得应付的样子,也不跟他们正经聊天。 他生病的事儿,都一直瞒着宋绪成和南亦。 张森和张扬还有史密斯,都被宋南径单独警告过。 他明确说了,不要在宋绪成和南亦面前提他的病情,否则死之前先把他们的舌头割了。 “有用没用都得试,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张森握了握拳头,“走吧。” ——张森自然没有想过要宋绪成和南亦去劝宋南径手术,宋南径现在是自暴自弃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听他们的。 宋南径似乎是真的想让黎蕤找到证据之后送他进去。 他连死都不怕,进去也不算什么。 宋家这些年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可没有哪家公司是经得起深查的,如果黎蕤真的把证据带走…… 为今之计,只有让宋绪成和南亦提前打点好后路了。 …… 半小时后,张森和张扬见到了宋绪成和南亦。 张森走到两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董事长,夫人,有一件事情,我和张扬不敢隐瞒。” 张扬也跟上来鞠躬。 宋绪成和南亦看到他们两人的架势,就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南径又做什么了?” 第785回 两年后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黎蕤的每次行动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虽然她并没有找到什么很有价值的证据,但每次都能顺利地进入宋南径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 黎蕤有时候会忍不住思考,宋南径究竟是真的没注意到她做的这些,还是明知道她这么做了,仍然视而不见。 她还没想出答案的时候,祝璞玉的通知来了——她说,计划提前结束,已经派人来纽约接她了。 也就是说,她和宋南径三个月的约定,要提前结束了。 祝璞玉给出了详细的地点和以及策略,黎蕤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呆了很久,最后打下一个字回复:【好。】 黎蕤将之前存好的证据全部发给了祝璞玉,然后销毁。 隔天,她趁宋南径不在的时候,成功跑出了别墅,和来接她的人碰了面。 黎蕤坐在车上,看着车子驶出这一条熟悉的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她想。 …… 黎蕤再听到宋南径的消息,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彼时,她已经在米兰进修了三个多月,参加某次活动的时候,碰上了她和宋南径共同同学,他提起宋南径入狱的消息时,一脸的惋惜。 黎蕤这才知道,她离开北城之后没几天,宋南径的案子就宣判了,因为是商业犯罪,所以他只被判了三年。 那同学知道的消息并不具体,黎蕤也没有深问。 黎家没有和她提过宋南径的消息,祝璞玉那边也没有,黎蕤也没有追着他们问。 她想,到这里,一切应该结束了。 三年虽然不长,但宋南径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了代价。 她亲自找到证据帮祝璞玉把他送进去的,宋南径现在应该恨死她了吧。 想到这里,黎蕤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半分钟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 —— 两年后。 宋南径从CT室走出来,张森便立刻迎上去:“董事长和夫人也到了,在约翰教授的办公室。” 宋南径脸上没什么表情,捏着腕表摆弄了一下,淡淡地“哦”了一声。 五分钟后,宋南径和张森一前一后来到了约翰教授的办公室。 两人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宋绪成和南亦跟约翰教授交流他的身体情况。 南亦:“真的恢复得很好么?以后会不会复发?接下来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没问题是么?” 约翰教授:“是的,夫人请放心,切除手术并发症高峰期都在前两年,根据我们这几次的复查结果看,宋先生恢复得非常好,这也是我们难得一见的奇迹。” “宋先生身体其它方面都比较健康,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南亦被约翰教授的话安慰到了一些,抬起手抚着心口,一转头,这才注意到了进入办公室的宋南径。 宋南径跟南亦对上了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您这是高兴还是失望?” “说什么胡话!”南亦瞪了宋南径一眼,“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吊儿郎当的,连自己的健康都不当回事儿。” “当,怎么不当。”宋南径这回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是得珍惜,不然对不起你跟你男人在我身上耗的精力砸的钱不是么?” 宋绪成盯着宋南径打量着,似乎是在确定他这番话的真假,“你能这么想最好。” 当年张森和张扬找上去告知他们夫妻真相后,宋绪成和南亦就一直在为后续的事情做打点。 宋南径虽然被判了刑,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并没有真的在监狱里待几天。 宣判之前,他就在医院接受手术了。 手术就是约翰教授的团队做的,约翰教授对颞叶肿瘤有丰富的研究和临床经验,宋绪成花了高价请他做了宋南径的主刀医生。 而手术的结果也没有让人失望。 宋南径的病情拖得太久了,手术的时候肿瘤已经恶化,情况很不乐观。 不仅考验主刀医生的技术,还考验人的运气——手术前,约翰教授就说过了,即便肿瘤切除成功,也不保证宋南径今后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可能要观察个一两年才能下结论。 幸好,宋南径运气好,到今天终于听见了想要的结果。 宋绪成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宋南径说:“一会儿跟我和你妈回家一趟。” 宋南径“嗯”了一声,难得答应得这么痛快。 …… 除却脑部CT之外,宋南径今天还做了个全身检查,从结果上看指标还都过得去。 说来也是挺奇妙的,因为开颅手术的缘故,宋南径被迫停了所有治疗双相的药,宋绪成和南亦原本对此十分担心,可谁知道,停药之后,宋南径的情况反而比以前好转不少。 至少这两年里,没有再出现过什么自虐自残、自暴自弃的行为。 手术之后的检查和用药,他都十分配合,好像整个人的求生欲都回来了。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宋绪成和南亦心中大约也有数——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许多想法都会发生变化,曾经的执念也会化作一缕风,随岁月淡去。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儿。 经过了这两三年,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应当也彻底放下了,这对他来说是百分之百的好事儿,也是精神层面的解脱。 史密斯当年就说过,宋南径的病情反复、没有起色的原因,至少百分之七十源于他的爱而不得。 但这其中没有什么黎蕤的责任,爱或者不爱都是个人的自由。 更何况,宋南径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儿,感情不是免死金牌。 但看到宋南径彻底放下黎蕤,宋绪成和南亦是十分开心的。 他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 …… 中午,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宋绪成问起了宋南径接下来的打算:“还回公司上班么?” 宋南径:“听你的。” 宋绪成:“你自己决定。” 宋南径似笑非笑,“你就我这一张牌了,再生一个也来不及吧。” 宋绪成从他戏谑的话里听出了答案,“别太累。” 宋南径:“行。” 父子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工作的事儿之后,一直沉默的南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其它的打算……有没有?” 宋南径脑子转得很快,当即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笑盈盈地反问:“急着抱孙子?” 第786回 珞芫 南亦没想到宋南径不仅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还直接更进了一步。 南亦和宋绪成早在宋南径手术成功之后,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了。 之前黎蕤做的那些,他们并没有过多责怪,归根结底,宋南径犯错是真,付出代价是应得的,而温敬斯和祝璞玉也的确是因为黎蕤被“牵连”的,黎蕤想要做点儿什么,这很正常。 更何况,如果宋南径不放任,黎蕤就算想做,都做不成。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只希望宋南径彻底地重生,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再去发展一段新的感情,只是希望归希望,他们又不能劝得太直接。 但看宋南径这个语气和态度,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排斥? 宋绪成也盯着宋南径的表情观察了一番,最后对他说:“抱孙子倒不急,有钟意的,你先发展试试看,合适了再做其它打算。” “我这都有案底了,还是二婚,您确定有人看得上我?”宋南径半开玩笑地反问。 宋绪成:“你应该清楚,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宋南径笑了笑,“也是,毕竟咱家里的资产背景摆在这里呢,区区一桩经济案,造不成什么影响。”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就算我真的杀人放火了,也多的是女人前仆后继——别说,我还真是挺有魅力的。” 宋绪成:“那你好好发挥你的魅力。” 宋南径:“是啊,别跟以前似的,一棵树上吊死。” 听宋南 径主动提起以前,宋绪成和南亦都倍感意外,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再次观察起了宋南径的表情,发现他还是带着笑,不像是装出来的—— 南亦试探性地问:“你真的放下了?” 宋南径答非所问:“谈了合适的带回来给你们看。” 他这个反应隐隐有些逃避的意思,宋绪成没有让他如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想通了?” “不然呢?”宋南径耸耸肩膀,“牢也坐了,人也死过一回了,再不清醒就不礼貌了。” “还是说,您更希望看到我像以前似的,为了一个不稀罕我的人要死要活?”宋南径反问。 “你想通了就好。”宋绪成说,“过去的翻篇,以后好好过。” …… 午饭之后,宋南径留在别墅睡午觉,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登陆了很久没看过的微信。 未读消息很多,宋南径没管,随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然后就刷到了温敬斯和祝璞玉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 他们共同好友太多,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婚礼肯定低调不了,对方转发的正是温家那边对外公开的一篇通稿。 宋南径点进去看了看,也就还有半个月了。 宋南径关闭页面,嘲弄地掀了掀嘴角——温敬斯的命是真的硬。 催眠之后还可以安然无恙。 而他之前费尽心机、试图拆散温敬斯和祝璞玉的手段,最终都成为了他们两人感情升温的契机——他们对于彼此的选择越 来越坚定,克服重重关卡,还是复婚了。 倒是他,算计了这么久,依旧人干一条。 宋南径闭上眼睛,耳边忽然回荡起了黎蕤曾经骂过他的话——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这种卑鄙下作的变态,你哪里都比不过温敬斯。” 是。 比不过。 他早该认命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手段有多卑鄙下作,可如果不那么做,他根本不可能骗她结婚。 可惜谎言总是会被拆穿的,镜花水月,一场空。 人想通、放下,有时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宋南径从微信通讯录里翻到了黎蕤的头像,没有去点她的朋友圈,直接把人删了。 —— 宋南径和珞芫是在谈一桩合作时认识的。 宋南径回归公司后的第一个项目,合作方正是珞芫的父亲,安德烈先生。 宋南径受邀参加了安德烈先生的生日聚会,经过安德烈的介绍认识了珞芫——巧的是,珞芫的母亲同他一样都是北城人,当年出国留学时候认识了安德烈先生,结婚后便很少回国了。 珞芫对北城充满了兴趣,得知宋南径是北城人后,便同他聊了不少,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渐渐熟络起来。 安德烈鲜少见女儿对哪个异性如此热络,一眼便看出她对宋南径有好感,得知宋南径如今是单身之后,便开始极力撮合两人。 宋南径也看得出来安德烈的意思,但没有拒绝。 他不讨厌珞芫,或许他们真的可以试试。 珞芫今年只有 二十五岁,比宋南径小了五岁,她刚刚硕士毕业,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跟珞芫待在一起的时候,只听她说话,宋南径都会被她的能量感染到——好像,活着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 珞芫是学建筑专业的,她喜欢去各地看建筑,北城和国内的几个城市,都在她的出行清单中。 相处一个多月,两人渐渐熟络,这次出来吃饭时,珞芫终于对宋南径发出了邀请。 她放下手里的果汁,湛蓝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宋南径,眼底满是期待:“Evan,你可不可以跟我去北城玩?” “不止北城哦,我还想去汉中,山城,洪都……我太喜欢我第二故乡的建筑了!”提起自己喜欢的事物,珞芫的眼睛都在发光。 她的神态和言辞,都很难让人拒绝,宋南径不知不觉勾起了嘴角,冲她点点头,“可以,你想什么时候走?” “啊啊啊,你也太好了。”珞芫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给他来了一番彩虹屁。 珞芫的中文不怎么熟练,偏生还喜欢用成语,夸人的时候很多词都用得很生硬,成功把宋南径逗笑了。 宋南径平时经常笑,但基本都是微笑,像这样开怀的大笑,珞芫还是第一次见。 然后她就发现了新大陆:“Evan!你竟然有老虎的牙齿诶!” “你笑起来好可爱,像个洋娃娃。”珞芫用自认为流畅的中文夸奖着 他。 宋南径:“……”作为一个男的,他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被人形容像洋娃娃。 还有老虎的牙齿这个说法……她从哪里学的? 但珞芫的话也让宋南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确实很多年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他跟珞芫相处的时候,是由衷地轻松、开心。 第787回 再遇 宋南径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前面那些年,他似乎将自己困在了一个怪圈里,醒来睡去都被嫉妒围绕着,侵蚀了他的理智,也吸走了他的精力。 他每天都在想着如何给温敬斯添堵,如何让温敬斯不好过。 很累。 黎蕤从别墅跑出去之后不久,警方就把他带去调查了。 他在调查期间昏迷过去,意识清醒之后,便听见了南亦的哭声。 她一边抽泣,一边对宋绪成说:“如果我们多陪他几年,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南径真的有什么事儿,我不敢想……” 在那一刻,他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砸醒了。 …… 六月十七号,宋南径和珞芫一起到了北城。 距离上次回来已经有三年之久了,不过北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毕竟是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宋南径对于北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因此,酒店和行程基本上都是他定下来的。 珞芫十分配合,完全没有意见。 酒店在三环,VIP房间有酒店提供的接机服务,宋南径和珞芫和司机碰了面,一起上了商务车。 珞芫第一次来北城,对于这座城市充满了好奇心,回酒店路上一直在往外看,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一个问题,宋南径也会颇有耐心地回答。 “我想吃烤鸭,晚上你可以带去吃吗?”问完问题,珞芫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子,提出了要求。 宋南径:“明 天吧,今晚要等很久,先吃别的迁就一下。” 珞芫瘪嘴,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闹:“那好吧,你有餐厅推荐吗?” 宋南径:“酒店旁边有个商场,可以去看看。” 珞芫拿出手机,打开提前下载好的APP,问了宋南径商场的名字之后,就开始搜索,然后很快确定了自己要吃什么,行动力堪称满分。 宋南径对于食物没什么要求,珞芫提出要求后,他便点头同意了,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宋南径很佩服她的精力,也第一次有了自己老了的念头。 三十岁其实不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的黄金年龄,但他好像已经心如止水,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 —— 宋南径和珞芫的房间是对门,两人回到酒店之后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 宋南径带的行李很简单,衣服挂好就算完事儿了。 等待珞芫的时候,宋南径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外面的马路,对面是熟悉的建筑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回到熟悉地方,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在所难免。 即便他已经在刻意避免去想起那个人,但此时此刻,脑海中仍然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她的脸。 宋南径上一次看到黎蕤的照片,是在朋友圈里,有人发了温敬斯和祝璞玉婚礼的照片。 宋南径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黎蕤。 她跟祝璞玉的那两个朋友坐在一起,看起来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也是, 当年黎蕤也算是帮了祝璞玉一个大忙,现在跟祝璞玉关系好,也很正常。 宋南径勾了勾嘴角,揉上太阳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了一旁。 北城很大,他跟珞芫待不了几天,不至于巧到能和黎蕤打照面; 就算真的碰上了,也无所谓——总归黎蕤是不会搭理他的,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他不去跟她说话,他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宋南径的心态还算平和,大概真的像宋绪成和南亦说的那样,鬼门关走了一遭,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激起他的情绪了。 ……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宋南径着实没想到,他在回北城的第二天就碰上了故人。 第三天要去陪珞芫爬长城,宋南径没带运动鞋,便在晚饭之后独自去了商场买装备。 然后,毫无征兆地,在地下停车场和陆衍行打了照面。 哦,他身边还跟着周清梵。 这两个人的事情,宋南径多少也听过一些。 陆衍行和周清梵看到他的表情都很惊讶,约莫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来。 宋南径和他们对视了几秒,便转身走了,并没有上去和他们打招呼。 既然决定了翻篇,那过去的一切关系都没有必要继续,更何况,在陆衍行眼底,他早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三十年,为了自己的执念,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张森曾经无数次问过他:值得吗? 这个问题,他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答案,值得或者不 值得都不重要了,后悔不后悔也无所谓。 他只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这样就很好。 只不过,刚刚陆衍行看到他时,眼底那个防备敌意…… 宋南径想,过不了今晚,他回北城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到温敬斯和祝璞玉的耳朵里了。 —— 珞芫在北城的几天玩得很开心。 爬完长城之后,两人的行程稍微松弛了一些,后面几天基本上都是以闲逛为主。 再次和黎蕤碰面,就是在陪珞芫逛街买包的时候。 珞芫看中了一款包,拉着他的胳膊问他意见,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时隔两年多没见面,黎蕤的气质变化不小,连穿衣风格都和之前不一样了——从前她最不喜欢沉闷的深色系,如今却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但不管她怎么变风格,他都能够一眼认出她。 几乎成了本能。 宋南径提前做过心理准备,看到她的时候情绪上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不过黎蕤显然没有像他这样,她看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之后又咬紧了牙关。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看见他。 宋南径直接略过了黎蕤,同她身边的祝璞玉打招呼:“温太太,好久不见。” 黎蕤站在祝璞玉身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南径搂着身边的女人离开。 她的脚下像是被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 因为这场偶遇,黎蕤提前回家了。 上车之后,黎蕤转头看着窗外,目光游离 ,脑子里都是刚刚在专柜撞上的那一幕。 她的心情很乱,思绪也很乱,有太多问题,也有不少情绪。 宋南径为什么提前出狱? 他回北城做什么? 他刚刚看到她……为什么把她当空气? 还有。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搂得那么紧,是他的新欢么? 第788回 爱上别人 黎蕤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的问题在此时得不到任何答案,回去的路上沉默思考了一路,直到进了家门都没有任何思路。 黎蕤直接回到了房间,在床上躺下来,目光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宋南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以前不是没有看过类似的场景,甚至,宋南径把女人带回家里正面挑衅她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个时候是觉得他恶心,愤怒更多一些。 这次却完全不一样。 他们离婚已经要四年了,宋南径入狱也有她不小的“功劳”。 如今碰面,宋南径把她当空气、不和她说话,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这些道理,她明明都晓得,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不舒服? 不对。 简单的一句“不舒服”似乎不足以形容。 她是在难受,甚至……惶恐。 其实在决定帮祝璞玉找证据之前,黎蕤并不相信宋南径喜欢她这种事情。 可后来的发展,让她不得不信——宋南径那样老谋深算心思敏锐的人,若不是喜欢,怎么可能明知道她别有目的、还留她在身边? 这两年多……他也是真的进去了。 他是在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彻底死心么? 现在成功了,所以……爱上了别人? 想到这里,黎蕤忽然觉得鼻头和眼睛发酸,胸腔内泛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绞痛。 她翻了个身,手捂住了 胸口,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就算再迟钝,黎蕤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她好像,真的像尤杏说的似的,喜欢上宋南径了。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儿。 黎蕤从小到大就是喜欢什么就要得到的类型,东西是这样,人更是——她在学生时代谈过很多男朋友,其中不少都是她主动出击去追的,虽然那时候的恋爱都是小打小闹,可她出手,就没有追不到的。 温敬斯勉强算一个。 十几岁,和三十多岁,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她也不可能再用当初那种幼稚的手段去追男人,而且……对方还是宋南径。 黎蕤试着想了一下,假设她现在跑去宋南径的面前说“我喜欢你”,宋南径会是什么反应。 他大概会笑着问她,这次又想把她送进去几年。 念及此,黎蕤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不行。 这个阶段她不能打草惊蛇。 黎蕤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确定了眼下最棘手的一个任务——先搞清楚今天宋南径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怎么搞? 黎蕤最先想到的是黎溪,他要查这件事情并不难。 可是,黎溪若是知道她查宋南径…… 黎蕤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跟黎溪坦白自己的想法,倒不是怕黎溪反对,只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曾经不屑一顾的人。 排除黎溪这个选项,黎蕤能想到的就只有 祝璞玉和温敬斯了。 思来想去,黎蕤最后打开了和祝璞玉的微信聊天窗口,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黎蕤:【帮我个忙。】 祝璞玉那边的回复很快就到了:【OK,没问题,你说。】 黎蕤抿了抿嘴唇,手指点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几分钟都没编辑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而手机那边的祝璞玉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在黎蕤捧着手机纠结的时候,她的消息又来了。 祝璞玉:【是不是要查宋南径和他身边那位?】 黎蕤看着祝璞玉的这条消息,惊讶的同时又有一种“果然”的感觉。 她的脑子转得太快了,看人的眼光也异常毒辣,黎蕤忽然觉得在她面前装也没有任何意义,索性便豁出去了。 黎蕤:【是。】 祝璞玉:【嗯,半天到一天给你信儿。】 黎蕤:【谢了。】 祝璞玉:【我能帮你的有限,其余的靠你自己。】 黎蕤:【你是不是真有读心术?】 祝璞玉:【听过那句很恶俗的话么,世界上最难藏的两件事情,一件是感冒,一件是喜欢。】 黎蕤:【……】 她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问她:【我这样是不是挺贱的。】 祝璞玉:【想多了。】 黎蕤:【你别安慰我,实话实说。】 祝璞玉:【实话我以前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但对你确实很好,你心动是正常。】 她后面跟了一句:【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爱上他,那才叫贱。】 黎蕤:【……】 — — 祝璞玉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黎蕤在第二天一早就收到她发来的邮件了。 邮件里有宋南径这两年服刑的一部分记录,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他身边那个女人的资料了。 黎蕤翻开,看到了她的名字:珞芫。 纽约艺术大学的硕士,学的是电影专业,刚毕业不久。 今年二十五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黎蕤在邮件里看见了不少珞芫的照片,有毕业照,有生活照,还有几张是她和宋南径参加应酬活动被拍到的照片。 那些照片上两人虽然没什么亲密的动作,但能看出来相处得很好。 珞芫说话的时候,宋南径会俯身附耳过去听,表情很认真。 黎蕤盯着那几张照片,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邮件里也有珞芫的家庭背景,她父亲的公司和宋氏在两年前就有了深度合作,那个节点应该是宋南径刚被调查的阶段。 当时宋家的情况不是很好,珞芫的父亲在那个时候伸出援手,宋家上下应该都很感激他。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宋南径和珞芫在一起,都是很合理的。 珞芫对他,是雪中送炭;而她,是推他进入窘境的罪魁祸首。 邮件的最后还贴了珞芫的ins账号,黎蕤看到之后,立刻打开APP去搜索,成功搜到了珞芫的主页。 珞芫ins的更新频率很高,点进去一看,来北城的这几天发了不少照片。 几乎每一次更新的照片里,都能看到宋南径的身 影——有几张是两人的合照,剩下的,要么宋南径露个手,要么露个背影,反正就是很标准的情侣视角。 黎蕤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视线盯在了那张珞芫和宋南径在商场的大镜子前拍的合影上。 照片上,他们两个人都穿着运动装,珞芫背着一只斜跨的CF,宋南径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珞芫举着手机,朝着宋南径比了个非常俏皮的手势,宋南径虽然没什么配合的动作,但脸上的笑很明显。 第789回 做了才知道 黎蕤看到宋南径和珞芫的这些照片时,才猛地意识到,她和宋南径从结婚到离婚,再到后来他入狱服刑,中间这么多年,竟然一张合影都没有。 其实以前也没有单独的合影。 小时候她私下和宋南径的联系并不多,几乎都是靠着温敬斯这条“纽带”在维系。 而她和宋南径的合影,基本上也是他们这群人一同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大合照,这种大合照里,黎蕤几乎都是在温敬斯身边站着的。 像珞芫和宋南径的这种单独的亲密照,一张都没有。 想到这里,黎蕤忽然觉得可笑又悲哀——不是替她自己,而是替宋南径。 代入一下宋南径,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黎蕤有些想不到。 或者说,她不敢想。 黎蕤从珞芫的ins退出来,重新打开邮件,这次看的是宋南径的服刑记录——她原本以为就是正常的卷宗记载,没想到,这一翻,竟然还有新的收获。 从记录上来看,宋南径似乎在被调查阶段就递了就医申请。 后来判罚下来,他真正进去的日子也没几天,记录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虽然对那边的法律不是很清楚,但黎蕤有基本的常识,如果不是病得很严重,根本不可能通过这个申请。 宋南径……病? 黎蕤最先想到的,是祝璞玉之前问过她的那句话—— “宋南径一直在看精神科,你知道么?” 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那时天天骂宋 南径是变态疯子,却从来没想过,他竟然真的有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宋绪成替他打点了。 以宋绪成的实力,要做到这件事情并不难。 黎蕤承认,她有些逃避的心理在,比起前者,她倒真的希望,外出就医只是宋绪成为了不让宋南径在里面服刑的一个手段。 黎蕤抱着手机胡思乱想的时候,祝璞玉的微信来了。 祝璞玉:【资料发你邮箱了,看见没?】 黎蕤:【看见了,谢谢。】 祝璞玉:【你打算怎么做?】 黎蕤:【……不知道。】 祝璞玉:【有一件事情,我之前一直瞒着你,先跟你道个歉。】 黎蕤看到这句话,心口忽然一紧,心跳的频率莫名加快,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连带着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 好半天,才敲出一句话:【什么事儿?】 祝璞玉:【当年我让你去宋南径身边找证据,是在赌,他答应得那么痛快,还有别的原因。】 【敬斯怀疑过原因,最后在史密斯那里找到了答案。】 【宋南径在那之前就查出了颅内肿瘤,他瞒着他父母不想做手术,你回去的时候,他应该没打算活。】 黎蕤看着祝璞玉发来的这一串文字,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眼泪不知道什么的时候就掉在了屏幕上。 她的嗓子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堵上,酸、胀,使劲儿张嘴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祝璞玉讲完这些之后,又 跟她道了一次歉:【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黎蕤虽然情绪起伏剧烈,但她并没有真的把这件事儿怪到祝璞玉的头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不够在意宋南径罢了。 倘若她对他多些关注,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可她没有。 当年没发现宋南径的心理疾病,后来也没发现他的颅内肿瘤——难怪宋南径会莫名其妙提出三个月的约定。 应该是医生说的,他只有这么长时间可以活了…… 所以他明知道她的目的什么,依然让她过去了。 黎蕤攥着手机,呼吸急促,身体越来越冷,像坠落冰窟一般。 她许久没回祝璞玉的消息,后来,祝璞玉又发来一条:【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美国那边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查。】 黎蕤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最后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你觉得我还有希望么?】 祝璞玉:【有想法就去做,做了才知道。】 黎蕤:【他跟珞芫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祝璞玉:【说实话,不太确定。】 黎蕤的嘴唇再次抿成了一条线。 那么,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弄清楚这件事情——虽然从两人的相处模式的以及珞芫的ins照片中可以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但是暧昧和确定关系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果宋南径和珞芫只是暧昧阶段,她还可以垂死挣扎一下。 可如果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甚至是把婚 约都定下来了,那她再行动,岂不是成第三者了? 黎蕤正这么想的时候,祝璞玉又给她发了一张图。 黎蕤点开,是宋南径和珞芫的行程单——后天一早,他们两个人要飞汉中。 黎蕤马上就理解了祝璞玉的意思。 她给祝璞玉回了一句“谢谢”,然后马上打开APP,订了同一趟航班的票。 订完票之后,黎蕤又被自己疯狂的行为吓到了——放在以前,她很难想自己竟然会因为宋南径做出这种事情来。 跟着他和珞芫去汉中,住同一家酒店,去同样的景点,然后呢? 她毫无头绪。 但可以确定的是,倘若这一趟不跟着过去,她必定后悔。 这么一想,黎蕤马上打起精神来,开始收拾行李。 —— 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关于汉中的这趟行程,黎蕤给家人的解释是出去找灵感放松,她之前经常这么做,黎家人自然也不曾怀疑什么。 司机将黎蕤送去了机场,黎蕤拖着行李箱办了登机手续,进到贵宾休息室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黎蕤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番,但并没有看到宋南径和珞芫的身影。 他们应该是还没来。 黎蕤低下头随意地点着手机,打发时间。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黎蕤忽然听见了一道清脆活泼的声音:“真的吗?那你到了带我去吃吧,我好期待啊!” 人的记忆很奇怪,有些声音明明只听过一次,却能深深刻在脑海中。 黎蕤几 乎是当即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果然,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珞芫的身影。 不出所料,宋南径就在她身旁跟着。 此时,他们两个人正在往沙发这边走。 宋南径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黎蕤抬起头的瞬间,视线正好和他撞上,她的心脏忽地揪紧,正踌躇着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他的时候,宋南径已经收回了视线。 就像不认识她似的。 第790回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黎女士 前天在商场专柜遇到的时候,宋南径就是这样的态度,但当时他和祝璞玉打了招呼,勉强还能感觉到一些“热情”。 今天则是彻头彻尾的冷漠,他看向她的目光毫无波澜,停留的时间也很短。 这比充满恨意的注视更让人慌张。 会恨至少能说明他没有放下,偏偏现在,他连恨都没有了—— 黎蕤脸上火辣辣的,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曾经她无数次地扇过宋南径耳光,宋南径从来没有还手过,而今天,他却用了更高明的办法,比直接给她几个耳光还难受。 黎蕤曾经烦死了宋南径的死缠烂打和肉麻的言辞,巴不得他将她当空气,别来骚扰她。 现在,这一天真的来了。 黎蕤忽然觉得,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每件事情,都变成了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她无法抱怨什么,因为理亏的人是她。 黎蕤思索期间,宋南径和珞芫已经在她对面两米左右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距离不远,黎蕤稍一抬眼,余光便能瞥见那两人交流的姿态。 珞芫拿着手机给宋南径看,不知道是在分享什么东西,他们声音压得有些低,黎蕤听不太清,但从表情上看,两个人的交谈是十分愉快的。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宋南径似乎是跟珞芫开了句玩笑,珞芫被弄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不大,看着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打闹。 看到这一幕,黎蕤不由得掐 住了掌心——她不是个喜欢和同性作比较的人,也很少因为某个同性的存在有危机感,可是现在,看着珞芫,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 珞芫和她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很像,张扬,活泼,肆意,但她显然没有她的骄纵跋扈,即便是被宋南径惹生气了,也是以这种撒娇的形式来表达的。 她不行。 她被他惹生气了,就只会给他耳光——那时置身其中不觉得有什么稀罕,如今抽身出来才恍然大悟,那时候的宋南径究竟给了她多少耐心? 或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时总是嬉皮笑脸,以至于她都忽略了,他也是个有脾气、会发火的人。 有珞芫在场,黎蕤实在提不起勇气去和宋南径说话,于是候机的半个多小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交谈玩闹着过去了。 登机通知响起后,黎蕤便匆匆拎起包上了飞机。 巧的是,宋南径和珞芫的座位,刚好在黎蕤的斜前方那排。 航班是特意订的,但座位的事情完全是巧合,黎蕤原先是想趁飞行途中冷静一下的,孰料冤家路窄,这样一安排,她根本静不下来思考了。 就算告诉自己别在意,注意力仍然不受控制,隔一两分钟就往那两人身上瞄。 飞机已经起飞半个多小时了,黎蕤数不清楚自己往那边看了多少次,看得心烦意乱,脖子都僵了。 她有些烦躁,实在坐不下去了,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黎蕤去洗手 间洗了一把手就出来了,站在通道的附近没走,这会儿飞机比较平稳,空姐也没有催促她,只是贴心地问她是不是坐着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提供帮助。 黎蕤摆摆手拒绝了。 空姐走后,黎蕤靠在机舱里揉着眉心,她很混乱,亟需一个人帮她理顺思路。 可飞行途中用不了手机,她也没办法找人求助,只能任由烦躁的情绪蔓延。 黎蕤低着头走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双男式运动鞋,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迎面撞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黎蕤的心脏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掌心渗出了汗水,拳头紧紧攥住。 她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但看着那双毫无波澜、漠然疏离的眼,如鲠在喉。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她甚至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松木香。 很熟悉的味道。 黎蕤张了张嘴,正想努力挤出一句话,宋南径已经转身,走进了对面的那间洗手间。 黎蕤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痕迹。 她看着宋南径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现在宋南径是一个人,这可能是她今天、甚至是未来几天,唯一一次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 黎蕤挣扎了几分钟。 咔哒。 对面的门打开了。 她回过神来,看到宋南径走出来,来不及多加思考,直接喊他:“宋南径。” 宋南径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漠然 地扫了她一眼,不足两秒便收回视线,准备往回走。 黎蕤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脑袋一热,往前迈了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宋南径迈出去的脚再次停住,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多出来的那只手。 “宋南径,你的病好了没有?”黎蕤的声音很低,因为心情慌张,导致说起话来期期艾艾的。 她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关心。 宋南径听见黎蕤用这个腔调说话,目光终于从手腕处收回,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看见了她眼底的关切和担忧,似乎还透着自责和歉疚。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宋南径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时竟分辨不出真假。 “你为什么来北城了?你不是……” “我应该在监狱,是么。”宋南径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语气却冷得彻骨,嘴角的弧度也极尽嘲弄。 “让你失望了。”宋南径反问她:“怎么,要再送我一次?” “没有!”黎蕤有些着急地解释,“我只是想……” “我们之间那么多话需要说。”宋南径打断了她,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走了。” 说话的同时,他准备抽手出来。 宋南径用的力气不小,黎蕤慌了,两只手抓住了他,“那个是你女朋友么?” 其实不该这个时候问的。 但他的态度实在太冷漠了,黎蕤受了不小的刺激,根本控制不住。 宋南径这次倒也没有继续挣脱了,他沉默了一 会儿,之后鼻腔内溢出了一声轻笑。 嘲弄而轻蔑。 他垂下眼睛看着她,薄唇翕动,毫无温度地反问:“你是不是管太多了,黎女士。” 第791回 以后各过各的 ……黎女士。 黎蕤活到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从宋南径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印象中甚至很少有人这样喊她,她没乳名,熟悉她的人都会叫她全名,不怎么熟的会喊她黎小姐。 之前宋南径一口一个“宝贝”喊着,黎蕤一度觉得肉麻恶心。 那时她怎么都没想过,宋南径会叫她“黎女士”。 黎女士听起来比黎小姐还要生疏。 这个称呼也真切地让黎蕤意识到了,宋南径确实打算和她做陌生人了。 黎蕤胸口发闷,酸楚汇聚,眼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她的两只手仍然抓在他的手腕上,噙着泪看着他,看起来脆弱、不堪一击。 “你是在因为之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也不打算记得。”宋南径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率先开口打断她,将手抽回来,“以后各过各的。” “可我——”黎蕤只来得及说两个字,宋南径已经转身走了。 头也没回。 黎蕤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她抬起手来捂住心口,疼得佝偻起了身子。 黎蕤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飞机开始颠簸,空姐来提醒她,她才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 黎蕤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宋南径和珞芫在说笑。 宋南径的注意力都在珞芫身上,头都没抬一下。 黎蕤坐下来,耳边不断回荡着宋南径刚刚同她说过的话,特别是那句“各过各的”。 曾经她迫切地想要和宋南径撇清关系 、断绝联系,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竟然难过至此。 余光里还能瞥见宋南径和珞芫亲昵交谈的身影,黎蕤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航程剩下的一个多小时,黎蕤都是闭着眼睛过来的,活脱脱的自我麻痹。 临近中午,航班降落在汉中,舱门打开后,黎蕤特意等着宋南径和珞芫下去之后才动身。 可即便如此,三人仍然在行李提取处碰面了。 黎蕤来时,就看到珞芫抓着宋南径的胳膊同他撒娇:“我中午想吃那个羊肉泡馍好不好?还有那个砖块一样的东西,很难念的那个字,叫什么来着?” 宋南径弯起嘴角逗她:“飞机上不是刚教你?又忘了?” 珞芫:“太难了嘛。” 宋南径:“一会儿带你去吃的时候再叫你,吃完应该记得住了吧。” 珞芫笑眯眯地点头。 黎蕤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不该盯着看,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看得呼吸困难,才勉强收回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 黎蕤拿出手机,找到微信群,在里头发了一条消息。 黎蕤:【我想回去了。】 尤杏:【我的姐,你不是刚到?受什么刺激了?】 黎蕤:【不想玩了。】 祝璞玉:【飞机上出事儿了?】 黎蕤:【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周清梵:【你们讲话了?】 尤杏:【说什么了?】 黎蕤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她憋屈了是一定要找人说的,而她对宋南径的这些想法,目前也只有 这三人知道。 宋南径和珞芫就在附近,黎蕤不好发语音,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了一番,把在飞机上发生的事儿在群里复述了一遍。 发完之后,黎蕤跟了一句:【他这个态度,我跟着也没用,不想看他们秀恩爱了。】 尤杏咋舌:【宋南径这么有骨气呢?】 周清梵:【他和那位女士真的在一起了?】 黎蕤:【肯定。】 周清梵:【再观察一下,酒店应该可以查到他们的房间安排吧?】 黎蕤明白周清梵的意思,但是:【不想查。】 如果查到宋南径真的和珞芫住同一间房,除了惹她心塞之外还有什么其它意义呢? 黎蕤承认,她在这事儿上有些逃避的心理在。 三人讨论的时候,祝璞玉没出现,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祝璞玉甩了一句话出来:【两个标间,没住一起。】 黎蕤这才反应过来,在刚刚聊天的空档里,祝璞玉已经替她把这事儿查好了。 黎蕤看着祝璞玉发来的这条消息,又抬眼朝宋南径和珞芫的方向看了一眼,抿住了嘴唇。 祝璞玉:【来都来了,试试呗。】 黎蕤来气:【他对我那个态度?!我是什么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吗?】 祝璞玉:【请问你还记得之前怎么闹我老公吗?】 黎蕤哽住:【……】 祝璞玉:【你都知道宋南径喜欢跟温敬斯比了,不拿出更死缠烂打的手段,他怎么会相信你喜欢他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黎蕤还真没 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但祝璞玉这么一点,她确实觉得挺有道理的,只是,要她对宋南径死缠烂打,她可能—— 尤杏:【黎大小姐习惯了宋南径对她死缠烂打了,哈哈哈,角色颠倒不适应。】 尤杏:【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套公式,宋南径以前怎么缠你的,你就怎么缠他。】 黎蕤看着尤杏的建议,眉头紧蹙。 想想宋南径以前对她的那个态度……黎蕤一个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么肉麻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黎蕤觉得尤杏的这个办法不靠谱。 这时,周清梵又说了一句:【要先确定你现在在他心中的位置,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策略。】 黎蕤眼睛一亮,这个靠谱。 不过:【怎么确定?】 周清梵:【你的身体不好的话,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入手。】 黎蕤醍醐灌顶:【你好厉害!】 尤杏:【周老师也是牛起来了,都能指导人了。】 黎蕤聊天间隙,行李出来了,她放下手机,拎了箱子往出口走。 黎蕤在出租车上客点等候的时候,正好瞥见宋南径和珞芫一起上了一辆商务车。 很显然,是宋南径提前安排好的。 黎蕤想起来,结婚那两年多,他们偶尔去别的城市,宋南径也都会提前安排好接机,她一个人出去玩儿也会配车和司机。 那会儿黎蕤不觉得这是什么贴心的待遇,但如今他对着别的人做,她才反应过来。 黎蕤看着那辆商 务车绝尘而去,吸了一口气,上了出租车。 …… 黎蕤回到酒店办了入住,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简单收了一下东西之后便趴在床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儿。 周清梵刚刚出的那个主意是挺靠谱的。 她心脏方面的问题,宋南径是很清楚的,之前确实也没少操心,还为此专门找了家庭医生…… 不过,她这次要找什么机会呢? 第792回 是他在追你? 黎蕤不太清楚宋南径和珞芫的行程,不过,刚刚祝璞玉查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号。 黎蕤跟他们不在同一层,而宋南径和珞芫的房间就是面对面的。 要单独出现在宋南径面前,难度还是挺大的,但如果挑个珞芫在场的时候行动,好像又显得很…… 黎蕤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想起了祝璞玉之前在群里说的,让她拿出当初纠缠温敬斯的魄力纠缠宋南径。 说实在的,当初她即便知道温敬斯结婚,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缠着他,甚至直接对他说出“赶紧离婚”这种话——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合适,更不会认为自己是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 因为是她先和温敬斯认识的。 可现在,同样的情况放在宋南径身上,她却做不到当初那么坦然、没有心理负担地去纠缠他,连想办法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介入别人的感情。 黎蕤有点儿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心态反差,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宋南径纠缠她吧,她潜意识里觉得宋南径是块儿牛皮糖,不管她怎么做他都不会离开她,所以很难放下身段去主动做什么。 黎蕤长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床里。 —— 黎蕤来汉中没有安排出行行程,她的目的就在于观察宋南径和珞芫。 再见到这两个人,是第二天的早餐时间。 黎蕤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早晨早早地就 饿醒了,七点半就坐在餐厅吃上了三明治。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视角很好,因此,宋南径和珞芫刚进来,她就一眼注意到了。 宋南径拿了杯咖啡,还有半根法棍,这是他平时经常会有的早餐搭配,黎蕤一直很嫌弃。 自助餐厅里现在人还不多,黎蕤隐约能听见珞芫和宋南径的交谈,他们今天似乎是要去某个景点。 黎蕤听见了景点的名字,但没打算跟着过去,她不喜欢凑热闹,也不想看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游玩。 先按兵不动,想想办法吧。 黎蕤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一道惊讶的声音:“黎蕤!真的是你!” 黎蕤喝牛奶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同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叶老师?您坐您坐。” 叶南拽出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跟黎蕤寒暄,“工作室怎么样了?” 黎蕤:“在注册了,已经拉到投资了。” 叶南:“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黎蕤:“谢谢叶老师。” 道完谢,黎蕤也问起了叶南的近况:“您来汉中是工作还是私人行程?” 叶南笑笑,“私人行程,过来看个亲戚,你呢?” 黎蕤:“……我来散散心,找找灵感。” 叶南:“一个人来的么?要不一起?你今天什么安排?” 谈到这个黎蕤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她根本就没安排——她原本是想吃完饭就回房间待一天的。 黎蕤不好跟叶南说自己这趟 来汉中的目的,不过她也没拒绝叶南的提议,两人最后决定今天搭伙一起玩儿。 叶南是黎蕤在米兰学习时认识的一名设计师,也算是她的老师,在时尚圈名气不小。 叶南比黎蕤大了五岁,跟黎溪一边大,黎蕤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有种跟黎溪相处的感觉。 叶南名气大,但没什么架子,或者说,他在黎蕤面前没架子——因为黎蕤是天赋型选手。 任何圈子内,天赋型选手都很受欢迎,同一批学生里,黎蕤算是最被关照的那个了,回国之前黎蕤就跟叶南说了自己要创立品牌工作室的计划,叶南还给了她不少建议。 黎蕤跟叶南聊起来,暂时就忘记了宋南径的事儿,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宋南径中途朝她这边看过。 —— 黎蕤跟叶南聊天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房间也在同一层,于是两人吃完早饭之后是一起上楼的,各自回去收了一下东西,就结伴出去玩儿了。 在景点逛了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选了一家出租车司机推荐的本地饭馆,根据司机说,这家比那些网红店正宗得多。 黎蕤没想到的是,在饭店门口排号的时候,竟然又遇上了宋南径和珞芫。 很显然,他们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宋南径手上拎着几个帆布袋,是景点的纪念品,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珞芫买的东西。 宋南径本人才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看到这两个人 出现的时候,黎蕤就知道,自己这顿饭多半是吃不好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当珞芫上来和叶南打招呼的时候,黎蕤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狗血——原来传说中的六人定律是真的。 叶南和珞芫不仅认识,看起来还挺熟的。 通过他们两人交谈,黎蕤得出了信息:叶南和珞芫的母亲比较熟,似乎还是固定客户。 也是,叶南在圈内那么有名,他的客户里不少都是富太太,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珞芫上来打招呼的时候,宋南径没跟着一起,这是黎蕤唯一庆幸的事情。 不过叶南跟珞芫聊天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宋南径。 叶南问珞芫怎么回国旅行了,跟谁来的,珞芫抿了抿嘴唇,笑着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宋南径,“有人带就回来了。” 叶南看着珞芫的表情,马上明白了什么,微微挑眉:“男朋友?” 珞芫:“唔,还不算,看他表现。” 叶南:“那是他在追你了?想必已经过了你父母那一关。” 珞芫点头,“不然他哪能带陪我旅行哦~” 珞芫年龄小,又被保护得很好,说话骄纵,整个人透着一股张扬的气息,黎蕤看着她的时候,会想起同年龄的自己,然后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黎蕤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但珞芫的存在像一面镜子,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些。 经过这么多年,她的心境已经无法再像二十 岁出头那样单纯,也没办法像那个年纪一样不计后果地做事儿。 或许,宋南径喜欢的就是珞芫的这份纯真吧。 刚刚叶南说到宋南径追她的事儿,珞芫并没有否认。 好消息,宋南径和珞芫还没有在一起。 坏消息,是宋南径在追珞芫。 第793回 打听 珞芫性子活泼,对人也挺热情的,跟叶南聊了一会儿,她注意到了旁边的黎蕤,然后主动问叶南:“叶老师,这是你朋友吗?” “是的,也是我的学生。”叶南为珞芫介绍了一下黎蕤。 珞芫点点头,朝黎蕤伸出了手,她这么友好,黎蕤自然也不可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她握手。 然后,珞芫忽然“啊”了一声,“是你诶!我记得你。” 黎蕤:“……” “我们是不是在北城国金碰到过啊?”珞芫盯着黎蕤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她了。 刚刚上来跟叶南说话瞥见她的时候,珞芫就觉得有点儿眼熟,但她以为自己脸盲了,没敢认。 直到握手的时候才确定。 黎蕤没想到珞芫记性还挺好的,就打了个照面都能记得她,她干笑了一声:“应该是,你记性真好。” 珞芫嘿嘿一笑,“其实也没有啦,因为你长得比较漂亮所以才记得。” 要是旁人说这话,黎蕤肯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假客气,但珞芫说出来就显得很真诚,根本不忍心怀疑她。 虽然宋南径在珞芫,但黎蕤对珞芫确实也讨厌不起来,面对她的夸奖,黎蕤回了一句“谢谢”。 “你的手链好看呢。”珞芫注意到了黎蕤手上的手链,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是哪个牌子呀,我好像没见过。” 黎蕤:“这个是我自己随便设计的。” 珞芫:“你好厉害,不愧是叶老师的朋友啊!这手链好好看。” 黎蕤:“谢谢。” 她第一次在社交场合感受到了尴尬和不知所措,可能是因为夸她的人刚好是珞芫吧…… 珞芫是真的喜欢这条手链,但她也知道不夺人所爱的道理,于是问黎蕤:“黎女士,你接定制么,我想约你的设计。” ……黎女士。 黎蕤听见这个称呼,立刻就想起了宋南径在飞机上对她的态度。 现在珞芫也这么喊她。 要不是知道宋南径不可能跟珞芫聊她,她都要觉得他俩是商量好的了。 不过,黎蕤很快就意识到,宋南径这么喊她,可能是被珞芫的语言习惯影响了。 两个人在一起,口癖和生活习惯都会越来越像的。 所以……宋南径和珞芫应该真的接触非常频繁。 想到这里,黎蕤的心口又开始堵了。 而且这时候,走上来提醒他们用餐的服务生拯救了黎蕤—— “两位是26号吧,那边空了一桌,请跟我来。” 黎蕤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拉着叶南说:“走了,吃饭去。” 珞芫羡慕地来了一句:“哇,你们好快,我们还有得排呢。” 叶南:“要不拼个桌,一起?” 他侧目询问黎蕤的意见:“你介意么?” 黎蕤心脏一提,下意识地往宋南径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不介意,小事儿。” “嘿嘿,太感谢了,那我去叫他一起。”珞芫心情愉悦地转身去找宋南径。 黎蕤就这么看着她走到宋南径面前,只不过,珞芫兴冲冲地分享 完这个好消息之后,宋南径并没有任何要动身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珞芫回来对黎蕤和叶南说:“不好意思啦,你们先去吃吧,他有点不习惯和不熟的人吃饭。” 叶南点头表示理解,没有勉强他们:“那我们先去了。” 黎蕤没说话,跟叶南进了餐厅,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想起珞芫刚才的那句话,不自觉地抿唇。 宋南径那话是针对谁的,黎蕤心中再清楚不过。 那天在飞机上,宋南径就跟她说了“各过各的”,他确实做到了,时时刻刻不忘和她保持距离。 大约也是怕她这个“前妻”的存在影响到他追珞芫吧。 黎蕤想,珞芫多半是不知道宋南径结过婚的,毕竟他俩结婚只是领了证,婚礼也没办,也没刻意对外公开过。 当然,这些都是她单方面不要的,宋南径当初是要给的,被她拒绝了。 想到这些,黎蕤只能嘲弄地一笑,感慨自己作茧自缚。 不过,就算珞芫知道宋南径是二婚也没什么问题,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只要跟前任断干净了就行。 很显然,宋南径现在在通过行动体现自己的决心。 结合珞芫之前说的话,黎蕤觉得,宋南径应该……挺喜欢珞芫的。 黎蕤有点儿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坐下来点餐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叶南叫了她好几次,她还是老样子。 勉强点完了菜,叶南有些好奇地问黎蕤:“怎么了?是不是 玩得太累了?” 黎蕤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反常了,她“嗯”了一声,顺着叶南的话说:“应该是,好久没走这么多路了。” 叶南:“那咱们快点吃,吃完回酒店好好休息。” —— “你还社恐啊,真看不出来。”黎蕤和叶南进去吃饭之后,珞芫便回去坐到了宋南径身边。 她饿了,随手拿起了一袋盘子里的小零食填肚子。 宋南径收起手机,往餐厅的门那边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刚才是熟人?” “算是吧,我妈妈很喜欢的一个设计师。”珞芫说,“诶,你说巧不巧,和他一起的朋友,上次我们在北城遇到过,也是你朋友的朋友,世界真小啊。” 珞芫的话绕来绕去的,但宋南径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就知道她说的是黎蕤。 宋南径:“不是他女朋友?” 珞芫:“那就不知道啦,他没说。” 宋南径:“哦。” 珞芫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好八卦。” 宋南径:“无聊,随便问问。” 珞芫:“嘿嘿,好吧,其实我也有点儿好奇。” “等熟了我再问问,刚认识就聊这个,太不礼貌了。”珞芫对黎蕤还是挺欣赏的,感慨似的说:“黎女士和叶老师挺般配的,他们要是在一起,那就是强强联合啦。” 宋南径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个强强联合?” 珞芫:“黎女士也是设计师啊。” 她说着又想起了黎蕤的那条手链,蠢蠢欲动,“我一会 儿要去找她要个联系方式,等她的品牌开始营业了,和她预约一次定制,她太厉害了。” 宋南径:“什么品牌?” 珞芫:“她自己的品牌啊,好像已经注册了,哎,有了,我可以去给她投资、当她的原始股东啊!” 珞芫拍了拍脑袋,忽然想到了一个双赢的办法。 第794回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珞芫这些年自己有在做一些慈善事业,但本身是没什么收入的。 最近她也在考察一些项目想要投资,毕竟毕业了,事业方面也要渐渐步入正轨。 能投到自己感兴趣的项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开始向宋南径请教:“你觉得现在时尚行业投资道回报率怎么样?” 宋南径:“看运气。” 珞芫:“好吧,那我就跟着感觉走了。” 她提起黎蕤的时候,满脸都是欣赏和喜欢,“黎女士的设计真的惊艳,我相信她一定会一鸣惊人的。” 宋南径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淡淡一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黎蕤今天意外地跟珞芫说了话,趁吃饭的时候,从叶南那里知道了不少珞芫更详细的信息。 然后她更加确定,珞芫和过去的她,非常相似。 少说也有百分之八十吧。 她们同样有优渥的家境,家人的宠爱,学习的专业都是类似的。 不同的是,珞芫比她更年轻,脾气比她好。 黎蕤曾经看过一句话,一个男人一生中喜欢的不同女人,都有相似之处。 既然宋南径当初会喜欢上她,那现在喜欢上珞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黎蕤回到酒店,脑子里还都是珞芫那张灵动精致的脸,以及她随和热烈的态度——她的性格太好了,好到黎蕤没办法带着偏见和敌意去分析她。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雌竞的人,甚至对这个“情 敌”有几分欣赏,还有浓浓的羡慕。 黎蕤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努力回想自己年少时和宋南径相处的记忆,想要找出来一段和谐美好的时光,结果发现,根本没有。 她懊恼地靠在沙发上,内心一阵无力。 倘若她能早些看见宋南径,早点发现他的心意,他们之间……应该会和现在不一样吧? 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的假设。 黎蕤心情乱七八糟的,郁闷之下,便换上了T恤和短裤去了楼下的清吧喝酒。 酒店的清吧消费高,所以顾客不是很多,环境还算清净。 黎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台上的驻唱歌手刚好在唱歌——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听着这首歌,黎蕤聚焦在酒杯上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直到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她才猛地意识到—— 她竟然哭了。 台上的歌曲仍在继续: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永远不会再重来。” 永远不会再重来。 黎蕤翕动着嘴唇,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又倒了下一杯酒,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黎蕤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放下杯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刚刚走进来清吧的 那个男人,正是宋南径。 他是一个人来的。 连喝了两杯,黎蕤的头脑有些发热,但理智还是在的,她没有忘记之前在群里聊天的时候,周清梵为她出的主意。 试探。 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身边没带着珞芫。 黎蕤看着宋南径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等他和酒保沟通完之后,便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黎蕤做事儿一向直接,她就这么坐到了宋南径的对面。 宋南径原本低头摆弄着手机,感觉到对面坐了人之后,便抬起头来。 他大约也是没想到来人是她,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 虽然已经经历过几次,但黎蕤对上他这种看陌生人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地难受了一下。 黎蕤坐在对面,顶着发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宋南径。 宋南径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没再看她,直接当她这个人不存在,继续玩手机。 黎蕤攥住拳头,也保持这个姿势继续盯着他。 这么持续了几分钟,服务生来给宋南径上了酒。 宋南径和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放下手机去端酒杯。 黎蕤忍不住了,直接伸手过去,正好按住了他的手。 宋南径垂眸看了一眼两人叠在一起的手,终于再次看向她——但他还是没说话。 黎蕤有些撑不住,“你就这么喜欢装不认识我?” 宋南径没什么温度地反问:“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黎蕤哽了一下。 她想起 了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她确实经常说这种话。 “放开。”她沉默之际,宋南径已经再次冷漠开口催促,提醒她把手拿开。 黎蕤被刺激到了,不仅没放开,还抓得更紧了。 但她的嗓子发酸,动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巴这么笨,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说起话来挺厉害的。 僵持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黎蕤只好先采取行动。 她呼吸急促,将手抽回来捂住了胸口,低着头,肩膀剧烈起伏着。 这是她之前每次心脏不舒服时都会有的反应,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演起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痕迹。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宋南径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来抱住她,再去通知人叫医生。 可这一次,黎蕤没能等来和之前一样的待遇。 她抬起头来朝宋南径看过去,发现他还坐在那里,甚至眼神都没有起伏。 用“冷眼旁观”来形容也不过分。 “宋南径……”黎蕤只能主动开口同他求助,“我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宋南径将手机递给她,“身体不舒服打120。” 黎蕤:“我不要救护车——” 她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些委屈。 宋南径却没有任何要哄她的意思,只是“哦”了一声,“那你随意。” 他甚至端起酒杯要换桌。 “……你不管我?”黎蕤看着他站起来,这次是真的心脏不舒服了,“只是让你送我去医院, 你——” 黎蕤后面的话,被宋南径的动作打断了。 因为他招手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过来之后,看到满脸痛苦的黎蕤,立刻急了:“这位女士,您怎么了?” 没等黎蕤说话,宋南径便替她回答:“她不舒服,送她去医院吧。” 服务生连忙点头:“好的,马上!” 黎蕤:“……” 第795回 彻底死心 黎蕤被服务生和几名保安一起扶出清吧之后,直接甩开了他们。 “我现在好多了,不用去医院了。”黎蕤丢下这句话,转身准备回房间。 服务生不放心,拉着黎蕤确定了好几次,看到她目光清明、能正常沟通之后,才放心地将人放走。 回到清吧之后,服务生还贴心地去宋南径那边反馈了一句:“先生,刚刚那名女士现在已经回房间了,她说自己不需要去医院。” 宋南径“嗯”了一声,服务生离开后,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视线盯着清吧入口的方向看了很久。 想起黎蕤刚刚的表现,宋南径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演出来的,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根本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有多么细心地观察她的每一个反应。 从她十六岁那年做过心脏手术起,他就看了无数的相关文献,之后的每一次相处,但凡有剧烈运动或者是刺激的行为,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关注她的反应。 她真的难受的时候,是连声音都发不出的。 刚刚都能开口向他求助,不需要想也知道是演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他有多了解她——她在他面前是一张白纸,以前和现在都是如此。 她心事根本躲不过他的眼,曾经她能成功找到证据送他被调查,无非也是他单方面的纵容。 可现在他不想继续了。 所以,即便看出她现在的心思,宋南径也懒得 再去像过去一样分析她的动机,更没有考虑过给她回应。 他已经厌倦了那样的日子。 至于黎蕤对他是愧疚、不甘心、还是真的喜欢,都不再重要,也不值得他花心思去深究。 他们之间,做陌生人是最好的结局。 宋南径又喝了一口酒,他将视线收回,轻笑了一声。 原来要放手也不是很难。 曾经放不开,无非就是因为教训不够。 死过一次,就彻底老实了。 —— 刚才的事儿给黎蕤的刺激不小,回到房间之后,黎蕤还是憋屈得不行,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拿出手机,在微信群里跟另外三人分享了刚刚的事情。 说完来龙去脉之后,黎蕤跟了一句:【他真的不管我了,他喜欢上珞芫了。】 尤杏也感到震惊:【……他就让服务生抬你了?他坐那儿继续喝酒?】 黎蕤:【嗯。】 尤杏:【好吧,真够绝情的。】 周清梵:【这可能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吧。】 黎蕤看着周清梵的这条消息,再次醍醐灌顶。 对,她说得没错。 这可能才是宋南径原本的样子——曾经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的那些状态,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她。 那是她的优待,可那个过程里,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 现在他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她,她才恍然大悟,过去的那些年,自己在宋南径的世界里享用了多少特权。 尤杏:【看来这次真不好追,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黎 蕤:【他把我当空气,我贴上去也没用,没办法了。】 尤杏:【那你要放弃了?】 黎蕤现在很混乱:【我也不知道。】 这时,哄孩子睡着的祝璞玉也出现在了群里。 看完聊天记录,祝璞玉说:【你演技不好,他看出来你是演的了吧。】 黎蕤:【不可能,我以前每次都是这样。】 祝璞玉:【真的和演的还是有区别的。】 黎蕤:【但是之前——】 祝璞玉:【你不会觉得自己演技很好吧?宋南径可是能把我和温敬斯都算计得团团转的人。】 黎蕤:【……】 尤杏:【你的意思是,宋南径之前是看破不说错纵容的,他现在彻底死心了呗。】 看到“彻底死心”四个字,黎蕤心脏一紧。 然后又想起了宋南径把她当空气的场景。 好像……是真的。 祝璞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黎蕤:【你要坚持么?】 其实这个问题里已经有答案了,祝璞玉也觉得宋南径死心了,她问她要不要坚持,言外之意就是,想要“追”宋南径,过程会非常艰难。 有多艰难? 祝璞玉:【继续的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黎蕤:【什么心理准备?】 祝璞玉:【承受当年他承受过的那些,并且接受最坏的结果。】 黎蕤不知道如何回复,因为她很难去想象宋南径那些年承受了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承受的这些,跟当初对他做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黎蕤 :【我想承受也没用吧,我们以后都没机会见面。】 祝璞玉:【也不一定。】 黎蕤:【?】 祝璞玉:【要不你先回来吧,再想想其它路子。】 黎蕤考虑了一下,祝璞玉的话也挺有道理的,所以她改签了机票,打算明天下午就飞回北城。 在这里继续看宋南径和珞芫“秀恩爱”,只会让自己本就凌乱的心情更加烦躁。 —— 黎蕤晚上失眠了,翻来覆去直到凌晨四点钟才睡着。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她是被闹钟闹醒的。 黎蕤是下午四点出头的机票。 她起床洗了个澡,赶飞机也懒得化妆了,穿了一身运动服,把行李收了一下,就拖着行李箱去楼下餐厅吃饭了。 狗血的是,黎蕤刚刚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了从对面电梯里走出来的宋南径和珞芫。 珞芫的手正挽着宋南径的胳膊,黎蕤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停留几秒后,她迅速收回视线。 黎蕤打算当没看见先走人,然而珞芫已经看见了她,先一步喊她:“黎女士!” ……黎蕤听见这个称呼就莫名烦人,她捏紧行李拉杆,看了一眼珞芫,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你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珞芫轻快地应了一句,拉着宋南径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带行李箱,要换酒店吗?” “下午赶飞机,有工作要忙。”黎蕤随口编了个理由,说话的时候刻意不去看面前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 。 “啊,这么快吗?”珞芫有些遗憾,“那一会儿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聊聊。” 怕黎蕤拒绝,珞芫又跟了一句:“是跟你工作有关的。” “设计的事情,你可以邮箱联系我。”黎蕤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吃饭。 “不是设计,是投资。”珞芫说,“我想给你的品牌注资,我们聊聊嘛~” 第796回 闻擎 如果没有宋南径的这一层关系,黎蕤会非常乐意和珞芫聊注资的事儿,但现在,她完全不考虑,直接拒绝:“不用了,我的品牌已经不需要注资了,有机会再说吧。” 珞芫的表情有些遗憾,显然也是没想到注资的要求还会遭到拒绝,正常来说,投资不是越多越好的么。 “那好吧,以后你需要的话我们再聊哦~”珞芫没有勉强黎蕤,“那我们换个联系方式吧,邮件不方便。” 黎蕤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于是便想给珞芫手机号,孰料,珞芫却开口问她要微信。 黎蕤有些惊讶,珞芫从小就生活在美国,还有微信? 她没来得及问,珞芫已经笑着解答了她的疑惑:“我最近才玩的微信,嘿嘿,他帮我弄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黎蕤忍着没往宋南径那边看,跟珞芫交换完联系方式以后,就转身走了。 所幸,宋南径和珞芫约的是外面的餐厅,黎蕤去吃饭的时候没有再受两人的“折磨”。 午饭结束,黎蕤便跟酒店安排的司机碰了面,启程去机场。 —— 黎蕤回到北城之后,工作室的装修基本上完工了,她开始为第一款产品上市做准备。 工作忙起来了,倒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了。 从汉中回来北城有半个月了,黎蕤将第一款产品的设计定稿投产,又接了几单定制,基本上都是靠着黎家的人脉来的。 黎蕤的事业步入 正轨,黎家人是最为欣慰的。 他们倒不是希望黎蕤做出什么大的成就,只是想让她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 恰逢周末,黎蕤回家吃饭的时候,黎正谈和阮雅静问起了她工作室的事儿,黎蕤便同他们聊了聊现在的情况。 工作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阮雅静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试探性地问:“有没有想过试着接触接触新人?” 黎蕤和宋南径离婚之后,黎正谈和阮雅静并没有过分地催促过她,但黎蕤也晓得,他们心里还是着急的。 不催,不代表真的接受她以后也一个人过。 “你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了,感情的事情也适当地考虑一下,你哥迟早也要成家的,不能一直照顾你。”黎正谈也跟上说。 黎蕤听完他的话之后笑了笑,“我都三十多了,哪还需要我哥照顾我,您催不了他跑来催我了吧。” 黎溪可以说是正宗的黄金单身汉了,这么多年过去,黎蕤只在他读书的时候听过他交女朋友的事儿,那一任分手之后,黎溪就没谈过。 用工作狂形容他一点儿都不夸张。 他看起来对婚恋没什么兴趣,别人给他介绍,他也都婉拒,黎正谈和阮雅静催的时候,他也岿然不动,久而久之,两人也就不催了。 黎正谈和阮雅静的思维还是比较传统的,黎溪一个男人,事业有成,就算真的不找也没什么,但到黎蕤这里,还是希望能有个人照顾她。 黎蕤 还没从米兰回来,夫妻两人就开始为黎蕤寻找合适的人选了。 “明天晚上有个活动,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黎正谈说,“东城闻家的大儿子最近也刚刚从美国回来,他年龄和你一样,目前还是单身,可以接触看看。” 黎蕤听得皱眉,这不是妥妥的相亲么,她有些排斥。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阮雅静便抢先:“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发展,当个朋友也行呀,你现在自己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 黎蕤看得出来他们在卖力“推销”了,最后便点头答应下来,只是见个面而已,也没什么。 …… 活动是个慈善拍卖会,是一家财经杂志主办的,一年一次,北城稍微有些地位的商人都会被邀请来参加。 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争奇斗艳”。 活动前几个小时,黎蕤便被阮雅静带去做造型了。 阮雅静早有准备,黎蕤的礼服是一件深酒红色的抹胸长裙,是某个品牌的高定款。 黎蕤的皮肤白,五官精致,是偏向于明艳挂的长相,这个颜色最衬她的气质。 不过,黎蕤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精心打扮过了。 看得出来,阮雅静很重视晚上的这场活动。 黎蕤配合着做了妆造,站在全身镜前照的时候,还恍惚了几秒,差点儿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瞧瞧,认真打扮一下,跟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也没差。”阮雅静站在黎蕤身边夸着她。 虽然阮雅静 的话有些母亲对女儿的滤镜,但黎蕤的身上确实感受不到太多年龄的气息,长相只是一部分,更多是性格和气质层面的。 用尤杏的话说就是,她有一种没被毒打过的天真。 黎蕤之前也一直觉得自己挺年轻的,但那只是和同龄人比,真的跟二十岁出头的人比…… 黎蕤脑子里闪过了珞芫的脸,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半个多月了,她一直在用忙碌麻痹自己,顺便逃避去正视这件事儿。 她到底要不要继续追宋南径,至今还没有答案。 —— 想起来这件事情,黎蕤的心情不由得混乱。 去酒店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车停了都没意识到。 还是阮雅静提醒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拎起手包下了车。 进入宴会现场,黎蕤在阮雅静的介绍下和闻擎碰了面。 阮雅静有意撮合他们,跟闻擎聊了几句之后,便笑着说:“那你们年轻人先聊着。” 闻擎微微颔首,“您放心。” 送走阮雅静之后,闻擎看着低头走神的黎蕤,半开玩笑地询问:“黎小姐好像不想和我说话?” 黎蕤:“……也没有。” 闻擎:“那我就放心了。” 他这人还挺幽默,“不过黎小姐一直低着头,我都要以为,是我长得太丑吓到你了。” 黎蕤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她抬起头看着闻擎,摆手解释:“没没没,怎么会。” 闻擎这张脸怎么都跟丑沾不上边儿。 相反地,他长得很帅,是 那种硬朗的帅,英气逼人,荷尔蒙爆棚。 只是……她没什么感觉。 “嗯,那就是没兴趣。”闻擎很直接地说出了这点。 黎蕤哈哈干笑了两声,没否认。 因为闻擎的直接,黎蕤对他印象还不错,所以,闻擎邀请她一会儿一起坐的时候,她欣然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两人聊着天走到座位前,她竟然看见了宋南径。 第797回 没送过她这么贵的东西 黎蕤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定睛看了几秒,又掐了掐掌心,感觉到疼痛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宋南径——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顶着一张出众的脸站在对面,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笑。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蕤下意识地在他身边寻找珞芫的影子,但没找到。 他一个人来的? “Evan,欢迎。”黎蕤正思考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的闻擎开口同宋南径说话。 黎蕤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闻擎和宋南径还认识? “谢谢。”宋南径笑着回应了闻擎的话,他和之前一样,自动无视了黎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无视了,但黎蕤心中的不痛快却没有丝毫减少。 闻擎:“客气了,洛小姐相中的项链应该是压大轴的,提前祝你拿下。” 宋南径:“那是一定。” 他笑得自信满满,志在必得,闻擎看后,便玩笑了一句:“你这是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啊,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 宋南径:“那得看她,我说了不算。” 闻擎:“有你这样用心的礼物,指日可待。” 黎蕤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握成了拳头——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算不上详细,但凭她目前知道的信息,想要推断出来背后的意思并不难。 宋南径 是为了给珞芫准备惊喜礼物才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因为拍品里有珞芫想要的项链。 哦,对。 珞芫快要生日了。 前天凌晨,她在微信上看到了珞芫的留言,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接定制,她快生日了。 所以,宋南径拍这条项链,也是为了给珞芫当生日礼物。 黎蕤内心嘲弄一笑,难怪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想必是瞒着珞芫制造惊喜呢。 他还真是用心啊。 黎蕤不想再听他们两人对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于是跟闻擎说了一句“我先过去”,便越过两人,走到前方入座。 闻擎的视线一路追随着黎蕤,宋南径抬眸扫了他一眼,随口问:“女朋友?” “暂时还不是。”闻擎将注意力收回来,对宋南径笑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黎蕤的好感:“还在了解阶段。” 宋南径“嗯”了一声。 …… 黎蕤独自坐了几分钟之后,闻擎就回来了,一个人来的。 黎蕤再抬头的时候就看不见宋南径的身影了,之前的情绪终于压下去了一些。 闻擎坐在黎蕤身边,拿起面前桌上的拍品手册,笑着问她:“有没有相中的?” 黎蕤刚才坐下来并没有看册子,她低头扫了一眼,视线聚焦在了那条项链上。 刚刚宋南径说的,应该就是这条吧? “你也喜欢这条项链么?”闻擎敏锐地注意到黎蕤盯着项链看,笑得有些无奈,“可惜了,我朋友提前看中了,他要送去求婚 ,不好跟他抢。” 求婚。 黎蕤不自觉地咬了咬牙。 她没什么表情,随口追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在美国么?” “是啊,就是在美国认识的朋友。”闻擎似乎没怀疑什么,同黎蕤解释了一下他和宋南径的相识过程,“几个月前,经过他女朋友介绍认识的。” 哦,原来是通过珞芫认识的。 所以,不知道宋南径的“过去”,也就很正常了。 宋南径大约也不会想让人知道他的那段“黑历史”。 闻擎说了几句宋南径和珞芫的事儿,不详细,但从他的描述里不难听出,宋南径和珞芫感情好得很,堪称如胶似漆。 闻擎对珞芫评价也很高,说她出身矜贵却不任性,活泼乐观,生命力旺盛,任何跟她相处的人都会被她赋予能量。 黎蕤听着闻擎说出这些词形容珞芫,忽然觉得很耳熟—— 二十岁出头时,也不少人这样评价她。 …… 拍卖会在八点钟正式开始。 宋南径的位置在黎蕤身后一排,大概两三个身位的斜后方。 黎蕤就算不回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个人的存在,甚至能听得见他呼吸的节奏。 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她对宋南径竟然这么熟悉。 “怎么了,是空调太冷了么?”坐在一旁的闻擎注意到了黎蕤身上的鸡皮疙瘩,便贴心地叫工作人员送来了一条毯子,亲自为她披上。 “这样好点儿了没有?”闻擎靠近询问。 “嗯嗯,谢谢。 ”黎蕤点点头。 此时,台上上了最新的一件拍品,一只翡翠玉镯。 闻擎问黎蕤:“喜欢么?” 黎蕤摇摇头,“算了。” 她挺喜欢翡翠的,但今天没有心情。 闻擎说要拍了送她,黎蕤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后来上来的几件拍品,也都是同样的流程。 因为跟闻擎说话,黎蕤的注意力倒是被分散了不少,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也暂时消失了。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最后一件拍品是项链。 宋南径并没有一开始就叫价,而是等着几个竞拍人加完价之后,直接抬了两百万,最后以一千七百万的价格成功拍下了那条项链。 一掷千金。 黎蕤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 宋南径以前……好像没送过她这么贵的东西。 她自己买得起,只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黎蕤心里堵得慌,便以去洗手间为理由离开了会场。 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黎蕤也没回宴会厅,转身去了露台站着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有人路过,并没有兴致回头。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便钻入耳膜。 “嗯,还得几天才能回去。” “早班机,你确定你起得来?” “好,你说了算。” ……是宋南径。 声音越来越近了。 黎蕤转过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 宋南径约莫也是没想到她站在这里,目光略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 到了当她是空气的状态。 两人不足一米的距离,黎蕤甚至听得见电话那边的珞芫说什么。 她说肚子饿了,要起床去吃饭。 宋南径温柔地说了一句“去吧”,然后等着珞芫挂了电话。 黎蕤抓紧了栏杆。 她盯着宋南径放下手机,头脑发热,直接开口问他:“你要结婚了?” 第798回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黎蕤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自己直接的性子,有任何问题都憋不住,特别是在宋南径面前。 但从宋南径毫无波澜的目光中,她便能读懂他对于这个问题的莫名其妙。 应该是觉得她没有立场这么问。 但是问都问了,黎蕤也没有时间留给自己后悔,她等不及,还催促了一句:“你回答我。” 宋南径:“想听什么答案?” 黎蕤:“不要拐弯抹角。” 宋南径:“你看不出来么,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黎女士。” 黎蕤现在对这个称呼过敏,一听见他这么喊,立刻就应激了:“别这么叫我!” “宋南径,你别摆出一副我们不是很熟的样子,怎么,怕你女朋友知道你的黑历史么?!” 实际上,黎蕤这几年成熟许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理取闹过了。 宋南径好像总是有能力激发出来她的这一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而他也可以做到在激怒她之后云淡风轻,甚至露出一抹笑,“原来我们很熟么?” “结过婚不算熟?”黎蕤也反问。 宋南径的笑容渐渐消失,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眸子变得更加冷淡,“需要我提醒你一遍我们结婚的原因么,还是说,你忘记了你婚后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这种不像话的婚姻,少提为好,黎女士。” “我说了别叫我黎女士!”黎蕤握紧拳头重复。 “好,黎小姐。”宋南径这次倒是改了,但这个称呼也没好到哪 里去,照样生疏无比。 “上次说了,我们各过各的,你有这时间问我,不如回去多陪陪闻擎。”宋南径说得毫无起伏。 闻擎? 黎蕤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宋南径是误会她和闻擎的关系了,她马上解释:“我和闻擎才刚认识,我对他根本就——”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不用跟我说。”宋南径兴趣缺缺地打断了她。 他似乎是没什么耐心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黎蕤直接跨上去挡在了他面前。 宋南径垂眸看着她,薄唇掀动,“让开。” 黎蕤不肯,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狠了狠心,张嘴:“我……” “宋南径。”她豁出去了,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跟在后面说:“我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一出,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宋南径一句话都没有说,黎蕤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瞧见了他的眼底渐渐被讽刺占据。 最后,他鼻腔内发出一声极其嘲弄的笑,冷得刺骨。 黎蕤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七月盛夏,她却觉得浑身冷。 “这次又想送我进去几年?”宋南径开口问她,“看我这么快出来,觉得不够痛快么?” “不是。”黎蕤摇头否认,她没想到宋南径会这么认为,有些着急:“我没有那么想,上次是因为……总之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宋南径,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想追你,你能不能… …” “不能。”没等黎蕤说完,宋南径已经先行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两个字说得近乎绝情。 黎蕤被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下意识地抿住了嘴唇,一股委屈翻涌而起,直冲眼睛。 眼眶酸了,眼泪在里头打转。 宋南径依旧毫无反应。 黎蕤忽然想起了祝璞玉同她说过的那句话——前面那些年,宋南径的心境是不是也跟此时的她如出一辙? 哦,不对。 或许比此时的她更甚。 “你很恨我,是吧。”黎蕤沉默了快半分钟,艰涩地扯动嘴唇。 宋南径摇摇头。 黎蕤:“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 “恨也需要浪费精力,现在你在我这里还没那么高的地位——黎小姐,我这么说你懂么?”宋南径勾唇笑笑,“怪我以前太舔着你了,所以你觉得送我进监狱之后,再朝我勾勾手指,我还会送上门。” “让你失望了,舔狗也有想开的一天。”宋南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冷硬的声音中带着警告和绝情:“记住我之前的话,各过各的,以后离我远点儿,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宋南径之前说话只是冷漠,这次却带了强烈的攻击性。 黎蕤本身就在忍着眼泪,被他这样一攻击,泪马上就掉下来了。 她喉咙发酸,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哽了很久,才对他说:“我没有做错,当时本来就是你先——” “对,是我犯贱,因为你 跟温敬斯较劲儿,这是我的报应。”宋南径接过她的话,“满意了?让开,别等我动手推你。” 听见他要动手,黎蕤先行一步上去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 她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但这次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你不同意我也会追的,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放手。” 宋南径嘲弄地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笑过之后,他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目光轻佻地落在她的肩头、胸口。 宋南径像打量什么商品一样盯着她看了一番,唇角勾起:“我是打算结婚了,怎么,黎小姐打算做小三儿?” 宋南径真的很懂如何激怒她,只要他有这个心思,那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本事在她雷区蹦迪。 若是以前,黎蕤早就动手扇他了,但现在不行。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现在还没结,我就不是小三儿。”黎蕤强行和他掰扯。 宋南径噗嗤一声笑了,“脸皮真厚,也是,当初温敬斯结婚了也没少倒贴,黎女士应该很熟练了。” 黎蕤:“……” “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宋南径靠近了几分,抽出手来在她脸上拍了拍,“不表现表现?” 诚意,表现。 黎蕤细品了一下宋南径说出的这两个关键词,再结合以往和他相处的经验,很快靠自己的理解采取了行动—— 她踮起脚、凑上去作势要吻 他。 就在两人的唇瓣快要贴到一起的时候,宋南径一把推开了她。 黎蕤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他不是说—— “我没让你这么表现。”宋南径说,“我对倒贴的女人也没兴趣。” 黎蕤难堪地咬住嘴唇:“你玩我。” 他就是故意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她误会、等她这么做了,又来嘲讽她。 混蛋。 “玩你又怎么样?”宋南径勾唇,“谁让你倒贴呢。” 第799回 恋爱脑 黎蕤看着宋南径从露台离开的背影,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有些狼狈地折回了洗手间补妆。 她站在镜子前,脑子里都是刚刚的画面。 黎蕤一直觉得宋南径对她非常过分,可有了刚才的对比,她忽然觉得以前宋南径在她面前展现出的轻佻和放肆简直不值一提。 他对真的没感情的人,只会更狠。 没感情…… 黎蕤的身体越来越冷,嘴唇紧抿。 她盯着镜子里的发红的眼眶,第一次如此清晰、残忍地意识到这个现实——宋南径应该是真的不爱她了。 —— 宋南径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黎正谈和阮雅静。 黎正谈和阮雅静是在宋南径拍下那条项链的时候,才发现他在现场的。 时隔几年再见宋南径,黎正谈和阮雅静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虽说宋南径做了不少糊涂事儿,但到底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之前黎蕤还把他送进去了…… “南径。”黎正谈率先叫了他一声,笑着问:“近来一切可好?” “还可以。”宋南径对黎正谈和阮雅静还是挺礼貌的。 三人站在这边寒暄了一会儿之后,黎溪也过来了。 黎溪对宋南径就没那么客气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满和敌意,宋南径也感受得到。 至于这敌意为什么来的,宋南径不难猜出——无非是怕他再来“骚扰”黎蕤。 黎溪的这个反应,也证实了宋南径此前的推论。 黎家人对于黎蕤要“ 追”他的决定浑然不知。 她所谓的认真,诚意,呵…… “你回来北城做什么。”黎溪盯着宋南径打量了一番,随口发问。 宋南径:“黎总放心,我办完事儿就走。” 黎溪没接话,目光紧盯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真假。 “我女朋友喜欢今天的拍品,所以我瞒着她过来,给她个惊喜。”宋南径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这话一出,黎正谈和阮雅静也面面相觑,黎溪则是皱起了眉。 宋南径有女朋友了?他不是刚出狱没多久么? “这是好事儿啊,恭喜你。”阮雅静最先反应过来,对宋南径送上了祝福。 宋南径:“谢谢伯母。” 四人聊到这里的时候,黎蕤正好也出来了。 黎蕤是低着头出来的,并没有看到在这里扎堆四人,是黎溪出声喊了她一句,她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宋南径。 黎蕤愣怔期间,黎溪已经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身边。 宋南径的视线没有在他们兄妹身上停留,跟黎正谈和阮雅静道别后就先行离开了。 黎溪看着宋南径这个干脆的反应,都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他了。 …… 黎蕤随便找了借口,先拉着黎溪离开了。 黎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要送她回公寓的时候,黎蕤却忽然说:“我想喝酒,你带我去喝酒吧。”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哭腔。 黎溪转过头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黎蕤的眼眶 有些红,像是哭过的。 黎溪的表情立刻严肃不少:“你哭过?怎么了?” 黎蕤低着头不说话。 黎溪:“是不是宋南径?他对你——” “他对我彻底没兴趣了,死心了。”黎蕤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自嘲和失落。 黎溪眯起了眼睛。 按理说,知道宋南径对她死心,黎蕤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但她现在这个这状态…… “哥,我想追宋南径。”黎蕤终于还是跟黎溪坦白了自己的念头。 黎溪闻言,眉心狠狠一跳,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在有生之年从黎蕤嘴里听见这种话? “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黎溪和黎蕤确认。 “我喜欢上他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黎蕤说。 黎溪的表情更严肃了,“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黎蕤:“前阵子,我在商场碰上他了,他有女朋友了。” 她秉持着一贯的风格,表达很直接,“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心里很不舒服。” 黎溪沉吟片刻,问她:“你确定你是喜欢,不是不甘心?” 黎蕤摇头:“不是。” 黎溪:“……” “我要追他。”黎蕤和黎溪说了自己的决定,“你帮我吧。” 黎溪是真的无语,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黎蕤和宋南径。 后来知道宋南径对温敬斯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时候,黎溪觉得他这个人挺可怕的。 连最好的朋友都能背刺,还有什 么做不出的? 黎蕤性子太单纯,跟宋南径在一起,注定是要被他玩得团团转的。 以前黎蕤对宋南径没感情,都少不了被他拿捏,若是真的喜欢上他,日后岂不是更…… “你跟宋南径不是一路人,你俩不合适,你现在一时脑热,冷静一段时间吧。”黎溪说,“多跟闻擎接触接触。”’ “你不想帮我就算了。”黎蕤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我自己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黎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宋南径都有女朋友了,你要去当第三者?三十多的人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恋爱脑?” “我就恋爱脑怎么了,我去争取我喜欢的人怎么了?”黎蕤反驳他。 黎溪:“你能争取到么?” 黎蕤:“那要争取了才知道,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跟别人结婚?” 黎溪:“你就算什么都做了,他也可能会和别人结婚。” 黎蕤:“最起码我做过了。” “我不想再后悔一次。”黎蕤目视着前方,眼神有些涣散。 她现在已经在后悔当初对宋南径的忽视了。 没有发现他的感情,更没有发现他病得那么严重。 后悔的感觉很不好受,她不希望自己今后的生活都被悔恨裹挟。 所以就算结果不好,她也要去争取一次,失败就失败了,起码不会后悔。 黎溪太清楚黎蕤的个性了,她根本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黎蕤表态之后,黎溪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叹了一 口气,问她:“你什么打算,想让我怎么帮你?” “你公司能不能找宋家合作?”黎蕤问。 黎溪:“……” “送上门的好处,他不会不要的,祝璞玉说宋家这两年大不如前。” 黎溪:“你也知道他们大不如前,这个时候跟他们合作,我们黎家——”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黎蕤打断他,“不这样,我根本就见不到他。” 黎溪揉了揉眉心,“就这,你还说你不是恋爱脑。” 第800回 假公济私 虽然宋家现在产业都转到国外了,但因为宋南径快出狱了,黎溪还是去打听了一下宋家的现状。 宋南径当时是因为经济犯罪进去的,他是宋氏的法人兼董事长,宋氏受牵连是必然的。 因为那次的事情,宋氏发展不如从前了,虽然规模还是要比普通企业强,但若是跟辰玺合作,肯定是宋氏占便宜多一些。 黎蕤这等于是去给宋氏送钱,生意人怎么可能拒绝这等好事儿。 巧的是,辰玺最近刚好有一个跨境芯片的项目需要在北美找合作公司,而宋氏也有相关的研发团队。 黎溪考虑了一下黎蕤的话之后,还是答应了她,“我让人去考察一下。” “合作团队我也要加入,”黎蕤说,“随便给我安排个职位的就好了。” 黎蕤对于公司管理和经营全然没兴趣,打小就是这样,每次提起让她去公司参加什么项目,她都是强烈排斥的态度,这次为了追宋南径,竟然主动提出要在公司担任职务。 黎溪更想说她恋爱脑了。 —— 拍卖会结束,宋南径离开酒店,在地库和张森打了照面。 张森为宋南径开了车门,等他上车后,去前排开车。 回去住处的路上,张森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宋南径,试探性地询问:“宋总,回纽约的机票……” “越快越好。”宋南径盯着手里的丝绒首饰盒,漫不经心地接话。 张森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悉数落入宋南径眼底,宋南径将首饰盒扔到一旁,直接对他说:“有话就说。” “我刚才……碰见黎小姐她父母了,”张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南径的表情,“是闻先生送他们出来的,他和黎小姐似乎……关系很好。” 最后四个字,张森是斟酌许久才说出来的,表达得很是克制。 其实他听见的远不止于此。 闻擎是直接跟黎正谈和阮雅静说他喜欢黎蕤,想要追她的,而黎正谈和阮雅静也对他很是欣赏,更是表示会支持他。 倘若这个男人是个陌生男人,张森倒也没想过跟宋南径汇报。 但偏偏是闻擎……他跟宋南径是认识的,而且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少要是黎蕤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张森现在不太清楚宋南径对黎蕤究竟还有没有感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让宋南径和黎蕤见面,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他说这件事情,正好也想借此观察一下宋南径对黎蕤的态度。 张森这话说出口以后,宋南径第一时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的沉默让张森莫名地紧张,一颗心悬了起来。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样子,后排的宋南径忽然发出了一声笑。 “张森,别跟我玩心眼儿。”他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不怒自威,“你那点儿小心思,瞒不过我。” 张森:“……” 他也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哽了一会儿之后,壮着胆子同他 说:“我觉得珞芫小姐就很不错,你和她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 张森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但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宋南径听完之后只是靠在后排闭目养神,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张森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倒是希望宋南径真的听进去他的话了。 这阵子,因为宋南径跟珞芫走得近,所以张森和她的接触也不少。 张森感觉,珞芫和多年前的黎蕤很像,相似的性格,相似的背景,连读的专业都是艺术相关的,珞芫也是从小就学画画……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那应该就是在对宋南径的态度上了。 珞芫对宋南径,比黎蕤热情得多。 虽然宋南径没有说过,但张森隐约感觉得到,宋南径不排斥珞芫,应该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人总是会爱上同一个类型的人。 连他在看到珞芫的时候都会想起曾经的黎蕤,何况是宋南径呢。 —— 拍卖会结束第二天,黎蕤去了尚水苑找祝璞玉。 彼时,祝璞玉和温敬斯夫妻两人正在院子里坐着喝茶,两个孩子去幼儿园了,四周格外清净。 黎蕤昨天晚上哭过,加上一夜没睡好,眼睛有些浮肿,祝璞玉一眼便看出来了。 没等祝璞玉问,黎蕤已经坐下来率先开口:“我昨天晚上见到宋南径了。” 祝璞玉道挑眉,和一旁的温敬斯对视了一眼:“他又回北 城了?” 温敬斯:“在哪里见的?” “拍卖会。”黎蕤说,“他是为了给珞芫拍项链回来的——他要求婚了。” 温敬斯:“你怎么知道的?” 黎蕤:“我妈要给我介绍对象,她介绍的那个人刚好跟宋南径的未婚妻认识。” 温敬斯放下茶杯,表情讳莫如深,“这么巧。” “这不是重点,”黎蕤强调,“我问他了,他也亲口承认了。” 祝璞玉蹙眉:“……你问他?” 黎蕤:“忍不住。” 好吧。 祝璞玉觉得,这件事儿放在黎蕤身上倒也是挺合理的。 她的确是那种藏不住事儿的性格,这性格自然是有好处的,但也很容易被人看穿—— 她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得明明白白,宋南径那边就更不好说了。 “他还说什么了?”祝璞玉问。 黎蕤咬了咬嘴唇,那些话太难听,她说不出口:“没什么好话。” 温敬斯:“所以,你跟他说你要追他了。” 黎蕤:“是。” 温敬斯:“……他拒绝了。” 黎蕤:“不然呢?” 按理说她被拒绝,是应该安慰她几句的,但祝璞玉和温敬斯看黎蕤这个充满战斗力的状态,似乎也不需要安慰。 她仿佛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温敬斯便顺口问了一句:“你是已经有应对措施了?” “他私下不肯见我,那就假公济私呗。”黎蕤看着祝璞玉耸肩,“从你这里学的。” 之前温敬斯被催眠的时候,祝璞玉就用的这一招。 周清梵 和陆衍行也是因为工作重新走到一起的。 既然这招这么有用,她当然也要试试。 反正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 第801回 你对宋南径一直都很特别 祝璞玉和温敬斯同时被黎蕤的这句话逗笑,祝璞玉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行,举一反三,孺子可教,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马到成功就算了吧。”黎蕤虽然用了这个办法,但她对自己没太大信心,“我觉得他已经不喜欢我了,现在只是我单方面不甘心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黎蕤的声音明显低落许多,和刚刚踌躇满志的模样对比鲜明。 祝璞玉转头看了一眼温敬斯。 温敬斯双手交叠在一起,微微眯起了眼睛,和祝璞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开口吐出四个字:“也不一定。” 黎蕤:“你别安慰我了,我虽然换过心但不是真玻璃心。” 温敬斯:“……” “在汉中的时候,我说我心脏不舒服找他帮忙,他都没管我。”黎蕤提到这件事情还是挺心塞的,强颜欢笑着耸了耸肩膀:“以前我不舒服的时候,他就算在外面也会赶回来的。” 但她那个时候没觉得这是一种优待。 人大概真的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过吧——她以前真的完全察觉不到宋南径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更没想过宋南径会喜欢她。 黎蕤垂眸沉默了一番,好奇地问温敬斯:“你以前也没看出来宋南径喜欢我么?” 温敬斯:“……的确。” 不能说没看出来,只能说他那时从未仔细观察过。 宋南径和黎蕤两人私下的交集太少了,虽然他们双方父母熟悉,但他 们两个人还是通过他认识的,黎蕤喜欢跟他玩,宋南径也喜欢找他。 温敬斯没想过宋南径喜欢找他的原因,因为他从小人缘就比较好,年龄相仿的人都愿意找他。 宋南径对他很好,跟亲兄弟相差无几。 温敬斯的心思深沉仅限于对外人,他对宋南径没有什么防备。 所以那次才会被算计得那么狠。 也是那次之后,温敬斯才忽然意识到,宋南径跟他玩儿,就是为了多接近黎蕤。 但他们的关系就此疏远了,后来宋南径又频繁和他对着干,至今为止,温敬斯都没真正跟他聊过一次,也没有亲口问过他:既然这么喜欢黎蕤,为什么不早说。 当然。 原因他大概也有数。 宋南径这个人吊儿郎当的,看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挂心,但他在黎蕤面前是自卑的。 “连你都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也很正常了吧。”黎蕤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温敬斯的注意力拽回来。 温敬斯看到黎蕤蹙眉,“我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他有话为什么不早说。” 温敬斯:“……” “有没有可能,他是不敢说?”祝璞玉反问。 黎蕤震惊:“违法犯罪他都敢,这有什么不敢的?” “不一样。”祝璞玉摇摇头,“或许在他的价值判断里,被你拒绝是比违法犯罪还严重的事情,所以他宁愿你不知道,再用这种方式得到你。” “啊?”黎蕤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她不敢相信这话是祝璞玉 说出来的:“你是在替宋南径说话么?” “当然不是。”祝璞玉否认,她可没那么大方:“我只是在试图剖析精神病的内心活动。” 黎蕤:“……” 祝璞玉:“他之前是个病人,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想他做的事儿。” 黎蕤又举一反三上了:“那就是说……他精神不正常的时候才会喜欢,现在正常了所以就去找别人了……” 祝璞玉哽了几秒,再次和温敬斯对视。 最后,她问黎蕤:“你刚才和敬斯说什么?” 黎蕤:“我问他宋南径为什么不早说……” “前面那句。”祝璞玉提醒。 黎蕤:“我脑子本来就不好——” 祝璞玉点头,“确实。” 这回轮到黎蕤:“……” 她哽了半天,难得地没有反驳,而是虚心求教:“这个要怎么改?” “不用。”这回回答她的是温敬斯,他似笑非笑地说,“做你想做的就行了,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黎蕤:“……我要一直忍着啊?”她之前在宋南径面前嚣张惯了,他如果说得太过分,她就想打他,都成条件反射了。 祝璞玉:“你也可以扇他试试,说不定就把他扇爽了。” 黎蕤马上就听出来祝璞玉在反讽了,瘪嘴,“我脾气不好,你懂的。” “NO,你是知道就算打了他、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会这样打别人么?”祝璞玉一个问题就把黎蕤问住了。 她脾气不好归不好,但对人 还是很有礼貌的,唯独在宋南径面前…… “黎蕤,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儿,”温敬斯盯着她的眼睛,“其实你对宋南径一直都很特别,只是你以前也从来没意识到。” “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一个人,是不会被对方挑起任何情绪的。”温敬斯言辞犀利,“愤怒是人最激烈的情绪。” …… 当天晚上,黎蕤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荡温敬斯的这句话。 —— 跟温敬斯和祝璞玉聊完以后,黎蕤没有之前那么迷茫了——虽然温敬斯和祝璞玉没有提太详细的建议,但黎蕤已经想好用什么态度和宋南径相处了。 既然是去追人的,就不能被拒绝一次就想着放弃了。 更不能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她得学会隐忍。 …… 黎蕤要追宋南径这个事儿,黎正谈和阮雅静那边也没瞒住。 夫妻两人听见黎蕤的决定后有些无奈,但也没去拦她。 黎蕤这性格,越拦越来劲儿,不亲自尝试一次,是不会放手的。 至于宋南径那边……哎,就看缘分吧。 —— 两周后,黎蕤正式启程,和黎溪还有辰玺团队的十几名同事一起前往纽约和宋氏签约。 如黎蕤所料,辰玺这边提出合作之后,宋氏那边没多久就同意了。 黎蕤不知道宋南径有没有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关系,她才不怕这些。 她就是假公济私,坦坦荡荡。 航班在纽约落地,当 地时间下午四点半,接机的人是宋氏安排的。 黎蕤和黎溪说这话走出来,在接机口碰上了张扬。 黎蕤和张扬对上了眼,稍稍惊讶了一下便恢复正常,但张扬那边明显比她反应大,呆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黎总,太……黎小姐,请跟我来。” 第802回 在我的地盘还得躲着她? 来接机的是两辆商务车,其他的同事坐了另外一辆,黎蕤和黎溪还有另外几名高管坐的是张扬开的这辆。 回酒店的路上,黎溪和张扬沟通了一下明天的签约安排。 张扬一板一眼地回答。 黎蕤没插他们的话,后来聊的基本上都是工作。 临近六点,张扬顺利将黎蕤一行人送回酒店,看着他们进入电梯后,张扬马上转身,快步走出酒店。 一鼓作气上了车,张扬马上拨通了张森了电话。 “哥,我刚才……” —— 别墅内。 张森挂上电话从阳台走进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撸猫的宋南径,表情有些复杂。 “喵呜~”布偶猫放肆地枕在宋南径的腿上,懒洋洋地叫出声来。 宋南径挠着它的脖子,嘴角挂着笑,“小样儿。” 宋南径的这只布偶是出狱手续办完之后养的,他以前不喜欢小猫小狗,忽然提出来要羊毛的时候,张森都惊讶了一下。 本来以为他可能会专门安排个阿姨帮他养猫来着。 但宋南径并没有,从猫回家到现在,只要他在家里,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 布偶本来就比其它品种的猫更亲人一些,宋南径又总惯着它,猫就更黏他了,只要宋南径坐沙发上,就会蹭过去求按摩。 张森看了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不过他偶尔看到宋南径撸猫时露出的表情,就会想起来黎蕤…… 不怪他发散性思维。 实在是因为,宋南径看猫时那眼神,跟之前看黎蕤 的时候太像了。 他不会是……找替代品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再想一下刚刚接电话时张扬说的话,张森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你杵这儿干什么?”宋南径余光瞥了张森很久,终于正眼看他:“什么表情?有话直说。” “刚刚张扬接到辰玺的人了……”张森一边说,一边斟酌措辞。 他特意停了几秒,见宋南径神色无异,才继续:“张扬说,黎小姐也跟着一起来了。” “哦,然后呢。”宋南径低下头,继续动手撸猫,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听了一件和他无关的事儿。 张森不由得多看了宋南径几眼,有些摸不准他这个态度…… “张扬说,黎小姐可能也是来参与这个项目的。”张森再次提醒,“如果她也参与的话,那你们——” “你是怕我重蹈覆辙还是怕她来骚扰我?”宋南径反问。 张森被问得哑口无言,心说:当然是怕你重蹈覆辙了,黎蕤骚扰他,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张森并不知道北城和汉中发生的事儿。 “乖宝贝儿,奖励你吃猫条。”宋南径见张森说不出话,便起身去置物架前给猫拿零食了。 张森看着宋南径取了猫条,细心地喂猫,忽然又想起了黎蕤某次生病,宋南径喂她喝粥的场景,当时宋南径也是类似的表情,只是,黎蕤显然没有猫听话——那碗粥最后被她掀翻了,全部洒在了宋南径身上。 宋南径被泼了一身,不仅 没生气,还笑了。 他说:看来我家宝贝儿恢复得不错,力气已经这么大了。 张森想起来这件事儿,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就冲宋南径之前对黎蕤这个态度……他能不担心他重蹈覆辙么? 没见到人还好,这要是打了照面,谁还说得准呢? 张森现在只能自我安慰,黎蕤应该只是顺便和黎溪过来的,她一向不喜欢做生意,肯定也不会参与这个项目。 不参与项目的话,跟宋南径碰面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 墨菲定律显示,当你越担心一件事情发生,它就越会发生。 张森在宋氏写字楼下看到黎蕤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张森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保持客气礼貌的态度上前迎接,分别和黎溪和黎蕤以及同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后邀请他们上楼。 进电梯之后,黎蕤特意看了一下张森的表情。 果然是平时跟宋南径朝夕相处的人,他的心理素质比张扬好多了。 看到她之后,跟对普通的合作伙伴没什么差别,很纯粹的公事公办。 黎蕤知道,张扬昨天晚上肯定跟他说过她来美国的消息了,但张森约莫没想到她真的是跟黎溪一起来工作的。 张森对宋南径忠心耿耿,之前她为了温敬斯的事儿把宋南径送进去,张森想必已经恨死她了。 现在还能微笑着跟她问好。 张森和张扬是最了解宋南径现状的人,但黎蕤没想过从他们兄弟两人 口中打听消息,因为根本不可能。 …… 电梯停下,张森将黎蕤一行人带入会议室,并吩咐手下的人为他们准备咖啡和茶饮。 他得体礼貌地安排好一切,便先行离开。 从会议室出来后,张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紧绷而严肃。 他加快步伐走到了宋南径的办公室前,敲门得到回应后,立刻推门进去。 “宋总。”张森走到办公桌前,声音沙哑,“黎小姐也跟着辰玺的人一起来了。” 宋南径签字的动作的停了一下,几秒之后,他继续动作,头也没抬,“知道了。” 张森不确定地看着他:“那一会儿签约会,你——” “怎么,我在我的地盘还得躲着她?”宋南径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会吃人?” 张森摇头,嘴上不说,却忍不住腹诽,黎蕤虽然不会吃人,但她可比会吃人的可怕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股强烈不安的预感,总觉得事情要往不好的方面发展了。 跟这次的谈判无关。 而是,宋南径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两个月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只要黎蕤出现,就意味着定时炸弹来了…… 黎蕤对宋南径的威力,这些年,张森可是见识过无数次。 …… 尽管张森担心,但签约会还是来了。 张森跟在宋南径身旁进了会议室。 门打开的瞬间,就看见了黎蕤。 张森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宋南径,发现他已经和黎蕤对上了眼。 张森的心 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他紧张的时候,宋南径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直接无视了黎蕤,转头去跟一侧的黎溪打招呼,“黎总来了,欢迎。” 张森一头雾水。 这……又是什么情况? 宋南径看到黎蕤,就这么过去了? 第803回 迷恋 也不怪张森惊讶,主要是因为……他没见宋南径对黎蕤这么冷漠过。 宋南径不是个热情的人,无视别人是家常便饭,但这待遇是绝对不可能放在黎蕤身上的。 张森下意识地往黎蕤那边看了一眼,黎蕤已经低下头看电脑了。 张森不知道黎蕤习不习惯宋南径这个态度,但他这个旁观者看了是挺不习惯的。 宋南径主动去打招呼,黎溪对他的态度倒还可以,毕竟是工作场合,也不好掺杂太多私人恩怨。 短暂寒暄几句之后便各自入座了。 黎溪看着宋南径在斜对面坐下,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黎溪想从宋南径脸上搜寻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很可惜,没看出来。 不知道是宋南径藏得太好,还是他对黎蕤真的完全无感了。 刚刚宋南径完全没有跟黎蕤打招呼的意思,除了刚进来那一眼之外,眼神的交流也没有。 真的是有把她当空气的意思。 黎溪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黎蕤,她虽然没像平时一样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但看她垂头不语的样子也知道,刚刚宋南径的态度对她影响不小。 黎溪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黎蕤的膝盖。 黎蕤马上就读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黎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黎蕤已经抬起头来,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她视线扫过对面的宋南径,直接开口:“现在可以开始了。” 宋南径朝一旁的 经理点点头,致意他上去演讲PPT。 宋南径从善如流,旁边的张森却是差点儿控制不住、瞳孔地震。 这两个人……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宋南径对黎蕤那个态度,就够他震惊的了,黎蕤对宋南径……啊?谁来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 黎蕤对于商业流程了解不多,因此,整个签约会上,她主要工作是会议记录。 黎蕤听得很认真,记得也很认真,她不懂,所以基本上也没发言。 宋南径倒是说了不少,开发部的经理介绍完他们的技术优势之后,黎溪问了几句宋南径宋氏现在几款芯片的市场情况,宋南径侃侃而谈。 黎蕤看着他从容不迫、姿态认真的模样,觉得陌生的同时,又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 她以前没见过宋南径工作的样子。 或者说,宋南径即便在她面前工作,她也懒得去关注。 她知道宋南径这方面应该挺有手段的,也知道他在工作中一定如鱼得水。 但今天亲眼看到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过了那句很恶俗的话——认真工作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 当然,前提是在她本身就对他有意思的基础上。 黎蕤盯宋南径盯得有些入神,人被盯着的时候是有感知的,因此宋南径没多久就注意到黎蕤在看他了,不过他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还有张森。 张森今天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从黎 蕤眼底看到类似于“欣赏”和“迷恋”的情绪时,张森都想挂个眼科去问诊了。 除了他眼睛出问题之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黎蕤不可能用那种迷恋的眼神看着宋南径。 黎蕤最后是被黎溪踢了一脚小腿之后才反应过来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收回视线,低头保存会议记录。 黎溪强忍着恨铁不成钢,对对面的宋南径说:“这边我不能长期待着,就安排安经理和黎总监留下驻扎,以后他们负责来宋氏对接工作,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黎总监? 张森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黎蕤——她现在都成辰玺的总监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留在纽约跟宋氏合作? 张森现在真的一头雾水,满脑袋的问号。 反观另外一位当事人宋南径,依旧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听见黎溪说黎蕤要留下来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宋南径的反应实在是太冷淡了,黎蕤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可是场合不对,她不能发作。 …… 签约会议结束后,宋氏安排了餐厅招待辰玺的人。 黎蕤自然跟着一起参加。 用餐地点是宋氏办公楼附近的一家酒店,平时宋氏接待合作伙伴都在这里的小宴会厅,这些都是张森负责的工作。 去酒店的时候,张森的车上只坐了宋南径一个人,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打探宋南径的想法。 只有三公里的路程,张森从后视镜里偷瞄了宋南径几眼,便说 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宋总,你现在对黎小姐……很不一样。” 宋南径漫不经心地低笑了一声,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是好奇地问他:“哦?哪里不一样?” “……你没和她说话。”张森也实话实说,“以前你看到她,不可能不说话的。” 宋南径再次笑起来,“哦,这么说,你也一直觉得我是她的舔狗,看见她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上去了,她怎么甩我脸子都无所谓。”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十分危险。 张森听得汗流浃背,于是沉默。 偏生宋南径没打算放过他:“哑巴了?不是挺能说的么。” 张森干笑了两声,想糊弄过去。 宋南径不依不饶:“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那么想的?” 张森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咳了一声,“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没等宋南径给答案,张森便壮着胆子和他实话实说,“这事儿也不是我这么想的,是您一直这么做的,我都是看了您的行为总结出来的。” “呵。”宋南径意味不明,“你聪明。” 张森后背一凉。 还好,酒店就在前面了。 不过,路上聊了这几句,张森还是没弄明白宋南径现在究竟对黎蕤是个什么想法。 —— 中午这招待宴没有安排酒,只是简单地以果汁代酒碰了一杯。 招待宴,宋南径坐的是主位,黎溪在他旁边的位置,黎蕤则是在黎溪旁 边。 碰杯的时候,黎蕤的杯子和宋南径的碰上了。 不仅如此。 他们两个人的手指也碰了一下。 是她不小心碰到他的。 黎蕤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正愣怔的时候,宋南径已经把手抽回去了。 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 黎蕤心底那股憋屈的感觉更厉害了,她喝了几口果汁,以补妆为由去了外面的化妆间。 第804回 为什么还亲 黎蕤站在镜子前,拿出粉饼在脸上随意拍了两下,她盯着镜子,脑子里却都是宋南径冷漠的态度。 宋南径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对她无感了,而是有些膈应。 是因为看到她就会想起曾经的“黑历史”吗? 也对,她的存在的确称得上是他的黑历史了。 黎蕤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进行了一番自我疏导和洗脑。 既然决定过来了,那就应该做好迎接一切的心理准备,这只是个开始,她绝对不能畏难退缩。 这个时候,没心没肺的优点就显示出来了——黎蕤花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哄好了自己。 简单补了一下口红以后,黎蕤便拎着包从化妆间出来。 好巧不巧的,她刚走出来,便看见了站在门口通电话的宋南径。 黎蕤愣了一下,进退两难之际,已经听见了宋南径的声音:“今晚下班去接你。”’ 接你? 黎蕤听着这两个字,立刻就猜到了他可能是在跟珞芫通电话。 念及此,她攥紧了手里的包带。 “好,给你做焦糖布丁。” “教你你也记不住,我不白费功夫了,直接做给你比较省事儿。” “别闹。”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南径轻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宠溺,“好了,我还在跟合作方吃饭,不能出来太久,先这样。” 然后他挂了电话。 黎蕤往他面前走了一步,在他抬起头的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宋南径大约是刚才跟珞芫聊电话 聊得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因此看到她的时候深邃的瞳孔里有明显的诧异。 但他的情绪把控能力一向不错,很快就恢复如常,客气了一句:“黎总监。” ……黎蕤想砸他的头。 要么黎女士、要么黎总监,他装不熟装上瘾了是吧? “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一副跟我不认识的样子阴阳怪气。”黎蕤没好气地开口。 宋南径:“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这个反应顿时给黎蕤一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黎蕤忍了一个上午,现在已经按捺不住了。 看到四周没人,她直接双手抓住宋南径的手腕,将他往化妆间拖。 可惜两人之间力量悬殊,黎蕤即便用了两只手,也不是宋南径的对手。 宋南径垂眸看着她的手,“松开。” “我偏不,你有本事打我啊!”黎蕤抓得更紧了。 宋南径似乎是被她不讲理的态度逗笑了,鼻腔内溢出一声哼笑,“你想怎么样?”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进来。”黎蕤直截了当,朝化妆间努嘴。 宋南径:“工作?” 黎蕤:“明知故问有意思么?” 宋南径没答,直接迈步走向了化妆间,黎蕤愣了几秒之后,立刻踩着高跟鞋跟上他。 她本来以为得死缠烂打一会儿,没想到宋南径竟然这么痛快就跟着进来了。 关上门的下一秒,宋南径便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黎蕤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他:“你就这么不想 我碰你?” 宋南径垂眸,视线冷淡地扫过她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满足你的愿望而已。” 黎蕤被他怼得哽住了,好半天没接上来话。 最后还是宋南径提醒的她:“黎女士想说什么,直说吧。” “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黎蕤提高声音瞪着他,“我讨厌。” 宋南径“嗯”了一声,“黎女士,说吧。” “我说了我讨厌这个称呼,你还叫?”黎蕤更生气了。 她这么生气,宋南径反而笑得更戏谑了,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欣赏着她因为这个称呼暴怒的模样,半分钟后,才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喜欢或者讨厌,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了,叫我进来不是为了工作,如果是公事,我会照顾合作伙伴的感受,既然是私事儿,我没义务管你喜不喜欢。” 宋南径这话堪称毫不留情了。 简单粗暴,每个字都透着和她划清界限的决绝。 黎蕤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噙着眼泪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喉咙口酸涩翻涌。 “不说是么,不说我走了。”宋南径看起来没什么耐心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黎蕤直接迈步贴上去,踮起脚按住他的肩膀,慌不择路地吻上去。 ——黎蕤完全是脑袋发热做出来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她只能想到这一招拦下宋南径。 然而,宋南径并没有什么动作。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黎蕤在这方面并不是一个擅长主 动的人,她渐渐有些难堪,正准备后退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像疯了一样按住她的后脑勺, 黎蕤停在宋南径面前,双眸湿润地看着他。 “宋南径,你为什么……” “就这么缺男人?”宋南径打断了黎蕤即将问出口的问题,态度轻佻地睨着她。 他的话着实羞辱人。 特别是在刚刚结束一个热吻之后,这样的嘲弄比扇她耳光还要难受。 黎蕤死死地掐住掌心,不甘心地问他:“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亲?” 第805回 这次送我去棺材? 宋南径又笑了一声,随后往前迈了一步,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擦着她的两片唇瓣,像在玩弄什么物件。 伴随着他动作一起的,是更为残忍的回答,“需要我提醒你么,是你先贴上来的。” “你可以推开我。”黎蕤强忍着屈辱,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推开,还继续亲?” “你真的很喜欢刨根究底,”宋南径拍拍她的脸颊,“想给你留点儿尊严,你都不稀罕。” “你是想问我,不推开你,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嗯?” “那你是不是?”黎蕤没有否认,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宋南径凑到她耳边,低笑之后,嘴唇碰了碰她的耳廓,又吹了一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现在还不懂么,我不推开你,为的就是这一刻,”他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抱胸欣赏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和眼神,眸底笑残忍得像利刃,直插她的心口,“既然你送上门来求羞辱,我满足你。” 事到如今,黎蕤就算再迟钝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如他所言,他刚刚加深那个吻,就是因为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她一定会被撩拨得失去理智。 但他很清醒。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在她意乱情迷之际狠狠羞辱她一番,这比直接扇她耳光难受多了。 黎蕤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和嘴角滴落。 “你现在就 这么讨厌我么?”她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问题。 宋南径:“想多了,你没那么重要。” 黎蕤心脏发紧,呼吸急促:“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宋南径看到她嘴唇发青的模样,目光沉了沉,“你觉得为什么就是为什么。” “你在报复我。”黎蕤说,“报复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么?” “我刚才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你没那么重要,我也没有那么无聊,如果你不来骚扰我,刚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以后除了工作之外,希望你少在我面前出现。”宋南径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疏离。 黎蕤忽然觉得,他这样说话,还不如像刚刚问她缺男人的时候——至少当时是能从他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的。 不像现在,什么都找不到。 黎蕤是个自尊心强烈且爱面子的人,按她的性子,到现在应该就停了,今天已经送上去被羞辱了太多次——可是,刚刚宋南径要她少在他面前出现。 他们可能私下见面的机会很少了。 今天她必须说清楚! 黎蕤抚着心口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脸皮也是够厚的。 来不及管太多了,调整好状态,黎蕤直接对宋南径说:“芯片这个项目是让我让我哥跟你们合作的。” “我是为了追你。”黎蕤问,“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宋南径便陷入了沉 默。 他一言不发,抱着双臂打量着她,看起来像是在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假。 黎蕤赶忙补充:“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哥,他——” “监狱进过了,这次送我去哪里?棺材?”宋南径戏谑地扬起嘴角,“上次是祝璞玉给你的任务,这次呢,温敬斯?” “没有!”黎蕤反驳,“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是我自己想追你,没有别的目的。” 宋南径再次大笑。 黎蕤当即便读懂了他的这声笑:“你不信我?” 宋南径:“之前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喜欢上我,现在说喜欢上我了,你自己信么?” “那是因为之前——” “因为之前喜欢温敬斯,现在看他和祝璞玉彻底复婚了,所以想起了我这个备胎?”宋南径接话。 “我都说了不是这样,你为什么非要曲解我的意思?”黎蕤有些生气了,“如果我只是拿你当备胎,何必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干嘛非得找你?” “说得对。”宋南径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去找吧。” “你!”黎蕤再次被他气到哽住。 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个时间汇聚起来,忍无可忍,她扬起手臂便要朝他的脸上扇。 手掌快要碰到他脸的前一秒,手腕被一股大力捏住。 黎蕤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她蹙眉,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宋南径甩开她的手,“以后离我远点儿。” 这次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人了,根本没给黎蕤继续开口的机会。 黎蕤看着宋南径离开,气得将包狠狠砸到了镜面上。 王八蛋。 —— 黎蕤火大得不行,收拾好的情绪再次被宋南径搅得稀巴烂。 她没有回去继续吃饭了,给黎溪发了条微信,让他结束后来化妆间接她。 黎蕤在化妆间坐下来,憋屈得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排表情包。 她想倾诉刚刚的遭遇,但一看时间国内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群里另外三个人都睡了,她还是别打扰了。 于是黎蕤就这么憋了半个多小时,一直憋到黎溪过来。 黎溪看到黎蕤发红的眼眶,皱眉问她:“你刚才是不是找宋南径了?” 宋南径吃饭的时候出来接了个电话,去了快二十分钟,怎么可能? 听见宋南径的名字,黎蕤委屈不已,咬牙切齿地说:“他就是个王八蛋。” 黎溪扶额,弯腰将人扶起来,“我叫了车,先回酒店,回去再说。” …… 半小时后,酒店房间,黎蕤和黎溪一同在沙发前坐下来。 黎溪给黎蕤开了一瓶水,“你中午基本上没吃,通知前台给你送份套餐上来么?” “不要,气饱了,吃不下!”黎蕤摇摇头。 黎溪的眉头再次皱起:“你跟宋南径说什么了?” 若说以前,宋南径把她气成这样倒是情有可原,但宋南径现在看着正常多了,对她的态度好像 也比较冷淡,究竟是怎么把她气成这样的? “他那是爱答不理的是什么态度,今天黎女士,明天黎总监,神经病。” 黎蕤气呼呼地砸着抱枕,“我都说了喜欢他了,他还不信,我看他就是讨厌我。” “……你都说了?”黎溪抓住抱枕,“我不是让你等等么?” 第806回 给我收购他 黎蕤被黎溪问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他说以后除了工作之外不跟我见面,我怕今就没机会说了,所以……” “所以就搞砸了。”黎溪接过她的话,摊手。 黎蕤:“这种时候难道你不应该跟我站在一起么?又不是我想搞砸的。” 黎溪:“好,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黎蕤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既然他不仁就怪我不义了,我有一百种方法逼他跟我在一起。” 黎溪嘴角抽动了一下,“比如?” “宋氏现在能跟辰玺比么?辰玺干脆收购宋氏好了,我要他来求我。”黎蕤气得胡言乱语。 黎溪对此表示:“你少看点儿电视剧和小说。” 黎蕤:“你就说行不行吧?” 黎溪从理性商业的角度给她客观分析:“宋氏这几年情况是大不如前,但只靠辰玺一家吞下宋氏也是有难度的,如果是找两三家合作,可能性倒是有。” 黎蕤:“那就找呗。” 她开始掰手指头,“温敬斯的瑞澜,祝璞玉的恒通——反正他们本来也跟宋南径有仇。” 黎溪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办法,你想威胁他,不如好好利用手边的项目,没必要闹得这么大。” 黎蕤当然也想过用手边的项目来威胁温敬斯,但问题是:“这个项目对他有那么重要么?他不要也不会有致命影响吧?” 黎蕤虽然不懂商场的弯弯绕绕, 但取舍抉择的原则是通透的。 宋南径不拒绝这个合作,是因为这是辰玺自己找上门的。 辰玺来送钱,他没有理由不收,但不代表宋氏没有这个或者就活不下去了,况且—— “协议都签了,还怎么威胁他?”黎蕤瘪嘴。 “就是因为协议签了,才让你好好利用。”黎溪说,“看过违约条款么,宋氏想解约,要付五十倍的违约金。” 黎蕤:“?!” 这么多? 开会的时候好像是谈到了违约金的问题,但她不太记得了。 “谈恋爱和做生意差不多,耐得住性子的才能赢到最后。”黎溪见黎蕤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便开始谆谆教导,“你今天太冲动了。” 黎蕤垂下脑袋,现在冷静下来一些之后,她也发现了。 但当时听到宋南径那种划清界限的话,很难不头脑发热,她从小就是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子,这方面没吃过什么亏,自然也就学不会隐忍。 “他只是说了以后非工作场合尽量不跟你见面,不代表你们就没机会见面;再者,就算他说了再也不见面又如何,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黎溪问她,“你之前还说全世界男人死光了都不会喜欢宋南径,现在呢?” 黎蕤:“……” “所以,记住,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太多,否则对方就彻底拿捏住你了。”黎溪提醒。 黎蕤是懂这个道理的,但是:“我不跟他说我要追他,他怎么 知道我想干什么?” 黎溪感觉自己在给小学生上课,扶额:“让他知道你想追他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得说出来——你的脑子是直的吗?” “你才是直的!骂谁呢!”黎蕤生气了,狠狠瞪他,“我只是不喜欢套路来套路去的,有话直说不行吗。” “那你成功了吗?”黎溪一针见血。 黎蕤没脾气了,“行,你继续。” “有话直说当然是好事儿,前提是你喜欢的也是跟你一样的人,宋南径他是么?”黎溪继续反问。 黎蕤被问得哑口无言。 宋南径确实不是这种人——诶也不对,他今天跟她放狠话的时候挺直接的。 以前好像也是。 她茫然了。 真不知道宋南径想什么。 以前觉得温敬斯的心思难猜,现在才发现,宋南径好像更难猜——最起码温敬斯欠她个人情,说话总会客气点儿的。 “那你说呗,我怎么办?”黎蕤放弃挣扎,决定暂时当个提线木偶:“我还见他么?” “近期除了工作之外不用见,什么时候改变策略我再通知你。”黎溪摸着下巴沉思,“项目刚启动,你们工作上的交集会很多,你见到他之后公事公办就是,他找你说,你意思意思,他不说,你也当不认识。” “他才不会说。”黎蕤哼了一声。 宋南径现在装不认识她可有一套了。 “那你也别说,现在说多了适得其反。”黎溪说,“我已经派人去跟着珞芫了,跟一段时间 ,才好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提起珞芫,黎蕤不由得又想起了宋南径在走廊里打的那个电话。 他跟珞芫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 又是去接人,又是要人给人做焦糖布丁的…… “这能有假么,百分之九十九在一起了。”黎蕤瘪嘴,没说百分之百,是因为她在自我安慰。 在汉中的时候她可以说不太确定。 但后来宋南径回北城参加拍卖会也说了,拍项链是为了求婚。 今天又听见他给珞芫做布丁。 那语气,一听就不是第一次了。 下厨房……以前是她独一份的待遇。 “先看看。”黎溪持保留态度,“观察一段时间才好结论。” 黎蕤冷笑了一声,“我管他有没有在一起,就算撬墙角我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跟他学的。” 黎溪:“……” —— 翌日一早,黎蕤便跟辰玺团队的人去了宋氏。 项目前期需要参与的工作比较多,宋氏这边直接为辰玺团队的人安排了独立办公室,黎蕤作为总监,也拥有自己的办公室。 是张森带她来的。 张森将黎蕤带进来,为她介绍了一下办公室的设施和陈列,又留了个联系方式,例行公事对她说:“黎总监如果有其它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黎蕤“哦”了一声,问他:“今天几点去工厂?” 张森:“下午三点。” 黎蕤:“你去么?” 张森:“我会和宋总一起带黎总监和各位领导考察。” 黎蕤:“行,那 你帮我弄杯咖啡来吧,牙买加蓝山。” 张森哽了一下,这是宋南径办公室配的豆子,普通茶水间是没有的。 黎蕤是故意提的,还是巧合? 张森思忖几秒后,才说:“黎总监,这个豆子只有宋总那边才有,可能……要先经过他同意。” 第807回 还不走? 黎蕤:“那你可以帮我问问么?谢谢,辛苦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客气,客气到张森都有些不习惯了。 虽说黎蕤以前也对他挺礼貌的,但远不至于现在这么疏离。 张森没想到,他如今不仅看不出宋南径的想法,竟然连黎蕤的想法都猜不透了。 张森思考期间,黎蕤翻起了桌上的文件,她拿起一本文件夹,随口说:“算了,我自己过去吧,正好有个东西给他看。” “你们宋总现在在办公室么?”黎蕤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 张森点头,“在。” 黎蕤:“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 张森:“……好的。” 婚内那两年,黎蕤没跟着宋南径来过公司,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她对整个公司的环境都是陌生的——宋氏的员工或许都不知道宋南径结过婚。 黎蕤跟着张森坐电梯上了楼,两人刚停在宋南径的办公室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只是,站在门后的,不仅是宋南径一个人。 还有珞芫。 珞芫今天穿了一身浅卡其色小西装套装,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 而她身边的宋南径则是一身黑西装,两人一深一浅,看起来格外相衬。 面前的这一幕不在黎蕤的预料范围内,她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文件夹。 “黎蕤?!”最先开口的人是珞芫,她惊喜地看着她,“你怎么来纽约啦?” 黎蕤:“……” 跟在黎蕤身旁的张 森也感受到了黎蕤的尴尬,见她答不上来,便站出来替她说了一句话:“宋氏和黎总监的公司有合作。” “嗯?”珞芫不知道黎蕤的身份背景,听见张森这么解释,下意识地就以为他说的是工作室的事儿,她拉住旁边的宋南径:“你背着我做什么了?” 黎蕤听见这个问题,心脏忽然悬起。 就算她私下再怎么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说自己要撬墙角,但在珞芫面前还是略显心虚。 而就在此时,珞芫的下一句话也来了:“你给黎蕤的品牌投资了对吗?是不是想给我惊喜?” 黎蕤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抬头看到宋南径一脸笑意看着珞芫的时候,嘴唇又抿紧了。 张森作为知道黎蕤和宋南径关系纠葛的人,夹在中间已经汗流浃背、头皮发麻。 “是给你准备了惊喜,不过不是这个。”宋南径笑完之后开口跟珞芫解释,“黎总监是代表辰玺来的。” “诶?你之前说的那个芯片合同吗?”珞芫眨巴了一下眼睛,“黎总监还有副业啊,好厉害。” 黎蕤:“……也没有,辰玺是我家的公司。” 珞芫:“原来如此,那也好厉害啊,你激励到我了。” 珞芫没什么志向,也不喜欢做生意,父母宠着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她学了艺术专业,毕业以后就看展、旅行,也没想过工作或者是创业。 黎蕤和她差不多的背景和条件,竟然又是创立自己的品牌 又是帮家里经营公司,简直是她学习的榜样。 黎蕤听着珞芫说完崇拜她的原因之后,哽住了。 就连一向表情管理能力优越的张森都差点笑出来。 黎蕤之前……跟珞芫现在也不相上下。 等等。 张森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看向了宋南径。 对啊。 现在的珞芫,跟当初二十几岁的黎蕤简直一模一样,类似的出身,类似的专业,面对生活和工作的态度也基本一致。 若非要说区别,那大概就是,珞芫对宋南径的态度,比当初的黎蕤要好得多。 张森目光微沉,宋南径……不会是在找替身吧? “哎,你找Evan是要聊工作吗?那我先走啦,不耽误你们。”珞芫挥挥手。 “我送你下去。”宋南径揽住她的肩膀。 黎蕤的目光瞟过宋南径搭在珞芫肩膀上的那只手,心脏一紧。 她不知道宋南径是不是故意的,但从他动作的自然程度来看,应该是平时也经常这么做。 黎蕤更不好受了。 “让张森送我就好了,你忙工作~”珞芫很懂事儿,笑眯眯地跟宋南径道别。 宋南径“嗯”了一声,然后给张森使了个眼色。 张森立马会意:“珞小姐,我送您。” 珞芫点点头,走之前对黎蕤说:“我下周六生日,可以邀请你吗?” 黎蕤:“……” “等我给你送邀请函哦!”珞芫嘻嘻一笑,热情极了:“我让Evan帮忙带给你。” 黎蕤没来得及拒绝,珞芫已经走 了,张森一起送她。 办公室门前只剩下了黎蕤和宋南径。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宋南径的视线从珞芫离开的方向收回来,淡淡地扫了面前的黎蕤一眼,“黎总监找我。” “是。”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压下去,“我来弄杯咖啡。” 宋南径面不改色:“茶水间在你的独立办公室左拐三米。” 言外之意就是,别来他这里。 “我要喝牙买加蓝山,张森说只有你办公室有这个豆子。”黎蕤先发制人问他,“宋总不会抠到一杯咖啡都舍不得给合作方的工作人员喝吧?” 宋南径听着黎蕤理直气壮的语气,倒是也没什么情绪起伏,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咖啡机在里面,黎总监你随意。” 留下这句话,他就先转身进办公室了。 黎蕤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略顿几秒后跟了上去。 宋南径的办公室很大,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对面的一个吧台,上面摆着咖啡机。 黎蕤走过去,从上面的柜子里拿出咖啡豆和杯子开始操作。 她来其实不是为了喝咖啡的。 黎蕤时不时地抬眸瞥一眼宋南径,发现他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了。 她这个“客人”,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想想他刚刚对珞芫的态度,再想想现在……呵,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黎蕤坐在吧台前,将咖啡往嘴里送了一口。 美式,又酸又苦。 她皱起眉来。 这时, 宋南径正好走过来。 他拿出一只马克杯来,停在咖啡机前开始做咖啡。 黎蕤就坐在他手边,但他一个眼神都没给。 黎蕤忍不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故意在放下杯子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大约是被吵到了,宋南径终于转头看向了她。 没等黎蕤说话,宋南径便问:“还不走?” 第808回 我有那么不值钱么 黎蕤脸色有些难看:“宋氏就是这么对合作伙伴的?” 宋南径:“随口问问,黎总监随意。” 狗屁的随意。 黎蕤差点儿就忍不住接上这句话了。 她真的好讨厌宋南径现在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本来以为他以前死皮赖脸缠着她的时候就够惹人烦了,但现在……好像还不如那个时候。 “如果你想合作顺利进行下去,劝你对我态度好点儿。”黎蕤掀起眼皮来看着宋南径,“搞清楚一点,这个案子是宋氏需要辰玺,不是辰玺需要宋氏,北美想和辰玺合作的公司排长队。” 宋南径:“那么,我在这里代表宋氏所有员工感谢辰玺的选择。” 他倒是忽然上道了,彬彬有礼地开始道谢。 明明很客气,但黎蕤又出现了那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张森敲门进来了。 张森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黎蕤和宋南径挨着坐在吧台前,差点儿转身退出去。 “珞芫走了?”宋南径的问题把张森拽了回来。 张森点点头,如实汇报:“是的,我看着珞小姐上车的。” 宋南径“嗯”了一声。 嘭。 黎蕤放下杯子,从凳子上起来,一句话都没说,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了宋南径的办公室。 关门的动静也不小。 张森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咳了一声,一边看宋南径的脸色,一边试探性地说: “黎小姐好像生气了。” “那你去哄哄。”宋南径漫不经心地玩着咖啡杯。 张森:“……”他可没那个胆子。 沉默了几秒,张森又说:“黎小姐现在对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宋南径挑了挑眉,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怎么个不一样?” 张森:“您难道没想过吗,北美这么多公司,辰玺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合作?” “昨天开会的时候,黎小姐一直在看你……我总觉得……” “你觉得她爱上我了。”宋南径接过了张森的话。 张森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和嘲弄,再次掩着嘴巴咳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黎小姐为什么忽然这样,但她的表现看起来真的很像。” 宋南径这回没吭声。 张森只好继续问:“如果她真的……” “我有那么不值钱么?”宋南径已经预判了他的问题,笑着反问了一句,语气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张森想回答“有”,但他不敢—— 宋南径在黎蕤面前是真的挺不值钱的,当初黎蕤为了温敬斯的事情回到他身边找证据……他就亲手把证据摆在外面让她“找”到了。 如果这都不算不值钱,那什么才算? “那你现在对黎小姐……还有感情么?”张森斗胆问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宋南径的一声轻笑,“你今天工作很闲?” 张森赶紧摇头,屁颠屁颠退出办公室忙了。 张森离开后,宋南径坐在吧台前 继续喝咖啡,他抿了一口美式,视线落在了旁边那只杯子上。 杯子里还剩了一半的咖啡。 宋南径脑海中闪过黎蕤刚刚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吸引他注意力的画面,鼻腔内溢出了一声笑。 还是那么幼稚。 还有她后来趾高气扬威胁他的话。 宋南径晃着马克杯,一个字一个字回味着,那嚣张的语气可真是熟悉。 —— 黎蕤这趟喝咖啡给自己喝了一肚子气,一个上午嘴巴里都是那股酸苦的味道。 不知是咖啡豆的问题,还是她自己心里不痛快的缘故。 午饭是在宋氏的员工食堂吃的,黎蕤随便拿了一份沙拉配糙米饭,扒拉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烦得要死。 午休时间过去没多久,就到了下午去工厂考察的时间了。 黎蕤本身是跟辰玺的同事坐一辆车的,好巧不巧,中途新加了一个宋氏的项目经理进来,商务车就这么满员了,于是黎蕤顺理成章地上了宋南径的车。 前排开车的人是张森,黎蕤跟宋南径一起坐在后排。 这样的场景,过去出现过无数次。 车子启动,张森从后视镜里头看着后排的两个人,一时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黎蕤上车之后一直没说话,她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余光瞥一眼旁边的宋南径。 宋南径自然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他在闭目养神。 为了分散注意力,黎蕤一直在玩手机。 刷了一会儿朋友圈以后,黎蕤收到了闻擎的微信。 是一条语音消息。 黎蕤又瞟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宋南径,故意跟他作对,直接把语音消息公放。 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了闻擎的声音:“黎蕤,你也在纽约是吗,今晚一起吃饭?” 黎蕤其实挺好奇闻擎为什么过来的,但她现在没功夫问,捏着嗓子热情地回他:“好呀好呀,但我今天回去可能有些晚哦,要不你去我酒店等我吧。” 车里这么安静,黎蕤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前面开车的张森握着方向盘,掌心已经不知不觉出汗了。 虽然不知道给黎蕤发语音消息的那个男人是谁,但黎蕤那个撒娇的口吻,还有她说的话…… 普通朋友关系怎么可能让人去酒店等? 张森下意识地想去看宋南径的反应。 一抬头,发现宋南径竟然还是闭目养神的状态,他靠在座椅上,看起来十分轻松。 啊这……没听见吗? 不可能。 他又不是聋子。 听见了没反应吗? 也挺诡异的。 旁人可能不清楚,但张森对此甚是了解——宋南径对黎蕤的占有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年黎蕤和温敬斯“恋爱”之后,宋南径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做了一个礼拜的题。 只喝水,不吃饭也不睡觉。 然后就胃出血了。 之前有人追黎蕤,宋南径都是直接动手解决、折磨别人,只有温敬斯那次,他没出手,折磨了自己。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只要黎蕤身边有男人 ,他就不可能冷静。 所以,看到宋南径现在无动于衷的模样,张森十分诧异。 虽然宋南径放弃黎蕤是好事儿,可为什么,他现在的状态……看着比之前更不对劲儿? 不仅张森,黎蕤也在观察宋南径。 见他眼睛都没睁,黎蕤不痛快,便更加放肆了,一直夹着嗓子跟闻擎发语音。 闻擎后来都笑了:“你今天怎么这么能撒娇?” 黎蕤:“……” 第809回 夹 是啊,她都说了这么多话了,宋南径还是闭着眼睛跟个聋子似的,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黎蕤顿时觉得没劲儿,跟闻擎定了晚上见,就把手机给收起来了。 黎蕤扭头看着窗外,走神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动静。 她回头看过来,是宋南径在喝水。 黎蕤盯着他一言不发,宋南径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黎蕤盯着那个位置,脑子里忽然就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宋南径是有几分姿色的,他这人除了性格变态招人烦之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很优越。 尤其是这副皮囊。 当年每一次被他拽入欢愉沉沦的时候,黎蕤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宋南径感觉到了黎蕤的目光,喝完水之后随意扫了她一眼,两人目光便碰到了一起。 黎蕤以为宋南径会像之前一样直接避开,孰料,他却客气了一句:“黎总监需要水的话,后面自己拿。” 黎总监黎总监,又是黎总监,烦不烦啊他。 “我谢谢你。”黎蕤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语气有些凶。 前排的张森顿时警觉起来,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 只是,他预想中的争吵并未发生。 宋南径淡淡地来了一句“不客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张森在后视镜里明显看见黎蕤哽了一下,想来她也是做好了和宋南径吵架的准备,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出。 宋南径现在的行为……确实很难懂 。 —— 下午工厂考察,黎蕤基本上都是跟着辰玺的同事一起的。 技术的事情她不怎么懂,因此几个小时内都没说几句话,等到考察结束,天色已经黯了。 回程的时候,黎蕤还是跟宋南径和张森一辆车。 刚上车,张森便同黎蕤说:“黎小姐,我先送你,你去哪里?” 黎蕤报了酒店的地址。 张森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宋南径不说话,黎蕤也就不搭理他了,上车之后继续玩手机。 车子行驶不久,黎蕤便再次收到闻擎的微信消息:【我到了,在酒店餐厅等你吧。】 黎蕤直接语音回复:“好哦,我很快就去找你。” 张森头皮发麻,听见黎蕤捏着嗓子说话,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真的……没见过。 黎蕤骄纵任性,但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她的声音不算软,是很有底气的那种,带着北城人特有的爽朗。 ……夹起来的时候真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道宋南径是不是同样的感受。 张森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后排的宋南径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嗯……? 张森马上去偷瞄。 “笑什么?”黎蕤也听见了宋南径的笑声,立刻转头盯他。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马上就变回了平时的样子,还有些凶。 张森不由得感慨这个翻脸的速度。 “没笑什么。”宋南径随口一回。 黎蕤呵了一声,“你觉得我信么?车里 就三个人,你是笑我还是笑张森?” 宋南径:“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黎蕤:“敢笑不敢承认?” 宋南径勾了勾唇,这次倒是坦然:“的确是被黎总监的夹子音逗笑了,像在看小丑演戏。” 黎蕤气得狠狠瞪他:“你TM才是小丑,我调情关你屁事儿?” 宋南径比了个“请”的手势,“黎总监继续,不必把我的笑放在心上。” 黎蕤转过头看向窗外,这次轮到她不理人了,但仅从她的背影都能看出她的怒气。 张森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忍不住感慨,这好像是宋南径第一次在黎蕤这里占上风? 以往他们两个人只要坐车必吵架,张森都听麻了,虽然黎蕤每次都会被宋南径气到,但之前宋南径挂在嘴边刺激黎蕤的那些话,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并不算真的占上风。 这次倒是不一样了。 …… 车停在酒店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黎蕤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下车的时候没搭理宋南径,跟张森道别了一句就走人了。 张森受宠若惊,忙应声:“好的好的,黎小姐,明天见。” 然后就这么看着黎蕤进了酒店,才发动车子离开。 张森问后排的宋南径:“宋总,送你回家么?” 宋南径:“不然呢,也回酒店?” 张森:“……” 他怎么觉得宋南径有种在黎蕤那里受气了找他发泄的感觉?太熟悉了。 张森开了一会儿车,憋了半天,才问宋南 径:“要去查一下黎小姐刚才跟谁聊天么?”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你吃醋了?” 张森:“……其实您在我面前可以直接一点儿。” 毕竟他和黎蕤之前的那些事儿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张森原本有些迷茫,但在听见宋南径刚刚那一声笑之后就顿悟了——他之前的冷静淡定都是装出来的,其实看着黎蕤对另外一个男人撒娇,他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宋南径:“你又懂了。” 张森:“您还是介意黎小姐对别的男人撒娇。” 宋南径嗤笑了一声,纠正他:“不是介意,是害怕。” 张森:“……?” 宋南径:“夹成那样,你不怕?” 这问题,张森不好答。 因为宋南径的语气听着不像是被吓到的,反而带着些……宠溺? 就像看小孩子闹腾一样。 张森看不懂了,他觉得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来揣摩揣摩这两人目前的状态。 —— 黎蕤跟闻擎在酒店的餐厅碰了,点完餐之后,黎蕤随口跟闻擎聊起来:“你来纽约出差么?” 闻擎:“算是,忙完了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 闻擎一这么说,黎蕤顿时就想起了珞芫。 她记得,闻擎和珞芫好像挺熟的,他说的生日趴,该不会是—— “上次拍卖会碰见的宋先生你记得吧?”黎蕤正思考时候,闻擎已经给了她答案:“他女朋友的生日。” 黎蕤:“哦。” 闻擎:“你有空吗,下周六,要不要一起过 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场浪漫的求婚,蹭个喜气。” 黎蕤:“……” 第810回 一起不好过 闻擎想去看宋南径和珞芫求婚蹭喜气,但黎蕤想想都觉得晦气。 让她亲眼看着宋南径跟别的女人求婚,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黎蕤摸着面前的杯子,半晌都没回答闻擎的问题。 闻擎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拒绝,便贴心地说:“没关系,看你时间就好。” 黎蕤唔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真能看到求婚啊?你拿到确切消息了?” 听闻擎的意思,他跟珞芫家里的关系应该挺近的,从他口中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新消息。 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个途径,黎蕤自然要好好把握一下。 闻擎并未觉察到黎蕤的真实目的,只以为她是在八卦好奇,便笑着说:“倒也不算确切,我猜的。” 黎蕤:“……你干嘛这么猜?” 闻擎:“记得上次的拍卖会么?那条项链原本就是原来的主人为了求婚设计的,珞芫的父母对宋总也很青睐,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感情已经很好了。” “宋总对珞芫很不错,上次我过来,还看到他为珞芫做磅蛋糕。”闻擎将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顺嘴和黎蕤分享了一遍,笑着感慨:“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好像很受欢迎。” 黎蕤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之前她听见宋南径说要给珞芫做焦糖布丁,现在又从闻擎这里听了磅蛋糕。 这么喜欢做饭,他怎么不干脆去当厨师? 之前黎蕤虽然也没少吃过宋南径做的饭菜, 但他并不是天天下厨,最多几个月一次吧——虽然她当时并没有很爱吃。 听闻擎的说法,宋南径跟珞芫也没认识多久,就算是刚出狱就认识,现在也才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就变着花样做了这么多了,那只能说明他为珞芫下厨的频率很高! 黎蕤越想越气,端起果汁来大喝了一口。 这次她表现得比较明显,连闻擎都看出来了:“怎么了?” 黎蕤摇摇头,她挺纳闷的,珞芫和她家人就算不知道宋南径结过婚、应该也不至于不知道宋南径进过监狱吧? 就算当时是经济犯罪的罪名,但总归是个法制咖,正常父母谁会撮合自己女儿和这种男人在一起? 而且还是个二婚…… 想到这里,黎蕤眼睛忽然一亮,一个想法冒出来,蠢蠢欲动。 这时,服务生陆续来上菜。 菜上来之后,黎蕤拿起叉子吃起了面前的沙拉,继续跟闻擎进行刚刚的话题:“我下周六有空,到时候一起去吧。” 闻擎露出笑容:“好,那我来接你。” 黎蕤点点头,随后又很自然地问出了后面的问题:“他们好像年龄差得挺大的吧?” 闻擎马上就听懂了黎蕤说的是宋南径和珞芫,“嗯,应该有六七岁的样子。” “不过还好,这年龄差很常见,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不算老。” 黎蕤:“听你这么说,他好像还挺优秀的,怎么三十多还单着。” “听说他之前家里出了一些变故。”闻擎 没明说是什么事儿,但黎蕤听得懂。 这个“变故”指的大概就是那两年多的监禁了。 由此,基本上可以判断,珞芫家里并不知道宋南径结过婚。 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特别是珞芫那边。 听说珞芫是初恋,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找个二手男人吧? —— 黎溪坐在黎蕤对面,听她说完了自己的计划,眉头紧皱。 他虽然没第一时间接茬,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黎蕤瘪嘴:“你觉得不行啊?” 黎溪揉了揉眉心,轻叹:“你怎么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 “因为我狗急跳墙。”黎蕤想起宋南径今天对她的那个态度就堵心得不行,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愤愤不平:“既然在他这里做什么都没用,我就去找珞芫那边出手。” “珞芫家里肯定不知道他是个二婚男,就算珞芫能接受,她也会因为宋南径隐瞒她这件事情跟他产生隔阂,珞芫她父母应该也不会同意他们继续在一起吧?”黎蕤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我要是找二婚男人,咱爸妈肯定也不同意啊。” 黎溪的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提醒她:“你现在要找的不正是二婚男么。” 黎蕤噎住了,但她很快就接话:“那不一样,他一婚也是跟我,我最多算是吃个回头草。” “哎呀你别打岔了,快帮我一起分析分析。”黎蕤将话题拽回来。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有的。”黎 溪言归正传,“但不建议你这么做。” 黎蕤:“为什么?” 黎溪:“首先,你要通过告诉珞芫和她家人宋南径结过婚这件事情来让他们产生嫌隙,那珞芫的家人势必会开始查他的上一段婚姻,到时候就会查到你身上。” “再者,就算他们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分开了,也不意味着宋南径对你的态度有变化。” “没有珞芫,还有别的女人,他只要想找,就找得到。”这句话,黎溪倒没有夸张。 宋氏现在虽然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南径又顶着一副上乘的皮囊。 一米八七的身高,宽肩窄腰,还有一双桃花眼。 有的是人为他前仆后继。 黎蕤听完黎溪的话之后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气得瞪了他一眼。 黎溪:“?” 黎蕤:“你是亲哥么?有你这么打击人的么?” 黎溪扶额:“我这叫帮你分析形势——总之你想的这个办法不太合适,宋南径不仅不会重新喜欢上你,还很可能因此记恨上你。” 黎蕤呵了一声,一拳头砸在抱枕上:“那又怎么样?既然得不到他的爱,那我就让他恨我!” 爱和恨,都是色彩浓烈的情绪,总比他现在一副把她当空气的样子强。 黎溪听到黎蕤说出这种狗血的台词,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紧。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黎蕤:“你最近别看小说了。” 黎蕤:“我认真的!” 她咬牙握拳:“反正我现在做 什么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不好过他也别好过,他不跟我在一起没关系啊,他找一个我给他弄黄一个。” 反正她有钱有权,逼人分手还不会吗? 穷的给钱,不缺钱的用权压,像珞芫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就用宋南径隐瞒二婚身份的行为挑唆。 不理她是吧?那就一起毁灭咯。 第811回 忍住 黎溪再次被黎蕤的豪言壮语弄得无奈。 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嘴巴里说出来这种幼稚的话,看来是被刺激得不轻。 黎溪不由得好奇:“宋南径今什么了?” 黎蕤冷笑,“说?他是聋子哑巴瞎子,说个屁。” 黎溪听懂了,黎蕤这是遭无视了,难怪生气成这样。 黎溪往黎蕤身边挪了挪,拍着她的肩膀说,“冷静冷静,起码他现在对你的态度还过得去,没有真的跟你吵。” “他如果真跟你吵了,你再难受也不迟。”黎溪说,“你这才行动多久,这种事情要沉得住气,刚刚你想的那个办法只能作为后手。” 黎溪对黎蕤一直很有耐心,听着他的声音,黎蕤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一些,也不似方才那么激动了。 她抿了抿嘴唇,“那现在我怎么办?继续忍着?我是人又不是忍者……” “珞芫的生日party,你可以先跟闻擎过去看看情况,记住一个原则,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办法。”黎溪微微眯起眼睛,“你和闻擎一起出现,说不定他先沉不住气。” “你可真是想多了。”黎蕤摊手,“今天我当着他的面儿给闻擎发了一路的语音消息,他都跟死了一样——” 黎溪:“你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黎蕤:“那不然呢?” 黎溪无奈:“你觉得他看不出来?” 黎蕤噎住。 黎溪:“这种事情我不擅长,你可以请教一下祝 璞玉她们。” 黎溪这个说法还是委婉了,他那句“你脑子怎么长的”到了嘴边,硬生生给吞下去了,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击她。 黎蕤倒也不能说是脑子不好使,她只是直来直去习惯了,不太会拐着弯表达自己。 而宋南径很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的心眼子可比黎蕤多得多,加上两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对黎蕤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黎蕤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和闻擎亲密,他肯定一眼就能看穿,自然也就不会上当。 —— 黎蕤听了黎溪的,晚上临睡前在群里找了几个朋友聊天。 等祝璞玉、周清梵和尤杏三个人都出现之后,黎蕤直接开了群视频,跟她们聊起了最近的几天的事儿。 视频接通,另外三个人都没有插话,安静地听着黎蕤的叙述。 当黎蕤描述到她下午坐在宋南径车上给闻擎发语音消息的时候,祝璞玉和尤杏同时笑了。 是那种憋了好久没憋住的笑。 黎蕤:“……笑什么?” “不是,我好奇你是怎么跟闻擎说的,怎么逼得宋南径说你夹了?”尤杏笑得停不下来,“要不你演示一下?” 祝璞玉:“同意。” 周清梵:“我看看。” 黎蕤炸毛:“有什么好演示的,我都忘了,我说你们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些啊?” 她是来找她们出主意的,不是来听她们调戏她的—— 而且她当时捏着嗓子说话的语气,她自己也不是很 想回忆。 “喏,所以你也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很反常吧?”祝璞玉一针见血,“宋南径当然一下就看出来你是装的了,你这样刺激不到他。” “我当时被气到了,没想这么多。”黎蕤捧着手机叹息,“不都说什么男人有劣根性吗,自己之前得到过的女人,就算不喜欢了,也不想看她跟别人亲热,不想看之前属于自己的待遇被另外一个男人享受什么的……” “姐,你吃了多少本言情小说啊?”尤杏被她这番话逗乐了。 黎蕤不理她。 祝璞玉:“学歪了。” 黎蕤刚想开口问祝璞玉哪里学歪了,就听见周清梵的声音。 周清梵问:“可是,你确定你给闻擎的待遇,和之前宋南径在你这里享受的待遇一样么?” 黎蕤愣了几秒,但是并没有茅塞顿开:“我对他差,对闻擎这么好,他不是应该更不爽?” “正常人是这样的。”祝璞玉接话。 尤杏默契地跟上:“但宋南径不是正常人。” 黎蕤:“……” “你想激发宋南径的劣根性和占有欲,应该拿出你之前对他的态度来对闻擎。”祝璞玉为了配合黎蕤的思维方式,选择了最直接的表达。 黎蕤:“……不太好吧。” 祝璞玉:“没什么不好的。” 她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循循善诱:“我们都知道,宋南径最喜欢跟温敬斯较劲儿,你跟温敬斯相处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态度么。” “你对闻擎温柔 撒娇体贴入微,宋南径只会觉得你在演戏试图刺激他,他不会上当的。” “但如果你对闻擎不客气、无理取闹,甚至跟他吵架、和他动手,宋南径才会有危机感。” “你们从小就认识,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态度,他可能比你本人更清楚,你觉得呢?” 黎蕤听完祝璞玉的分析之后陷入了沉默,眉头紧蹙着。 祝璞玉的话是挺有道理的,但经她这么一说,黎蕤忽然觉得宋南径的确不正常。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祝璞玉是说,宋南径更“喜欢”她无理取闹脾气差的样子? “宋南径是个抖M吧。”黎蕤正思考的时候,尤杏已经先一步发出了感慨。 感慨完,尤杏又给黎蕤出主意,“要不你下次见他直接扇他几个耳光得了,说不定就扇到他心巴上让他重燃爱火了。” 黎蕤:“……” “那倒也不用。”祝璞玉被尤杏的话逗得笑了一下,随后给黎蕤总结:“你可以跟闻擎聊聊,让他帮忙配合一下。” “嗯,懂了。”黎蕤点头。 —— 宋南径回到家里的时候,珞芫正好也过来了。 两人一起进了门。 珞芫换好鞋之后便朝着猫爬架上的小宝石走了过去。 小宝石就是宋南径养的那只布偶的名字,是他取的名字。 珞芫很喜欢小宝石,每次过来都会跟它一起玩儿。 宋南径脱下外套挂起来,看着珞芫抱着小宝石猛吸的画面,嘴角扬了起来。 “你先跟 她玩着,我去做饭。”宋南径叮嘱了一句。 珞芫嘿嘿一笑,一听他说要做饭,眼睛都亮了,“我能申请吃锅包肉吗?” 宋南径笑了,“你真会点菜。” 一上来就点个麻烦的。 珞芫:“看在我快生日的份上。” 宋南径:“今天心情不错,可以。” 第812回 她男朋友是我前夫 珞芫“诶”了一声,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遇到什么好事儿啦?” 宋南径但笑不语,留下一句“你慢慢玩”就去厨房了。 珞芫也没追着他问,继续逗着小宝石玩了。 以前珞芫对于小宠物还不怎么爱,但跟小宝石玩过之后,都想自己养一只猫了。 于是,吃饭的时候,珞芫主动跟宋南径说:“你有空了陪我去猫舍一趟吧?” 宋南径:“要养猫?” 珞芫点点头,“我也想有自己的小宝石。” 珞芫喜欢小宝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宋南径还是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养猫和逗猫不一样,养了就要负责,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哇塞。”珞芫放下筷子盯着宋南径的脸感慨:“原来你也会说教啊,这个在中文里叫什么?爹爹?” “爹味。”宋南径很贴心地告知她正确说法,“贬义词。” “对对对,就是它。”珞芫点头,“我下载了中文论坛之后经常看到。” 宋南径:“我也不介意你叫我爸爸。” 珞芫气呼呼地瞪他,“我才不要,你占人便宜哦!” 宋南径被她的反应逗笑,笑过之后言归正传:“养猫的事情再认真想想,这跟养孩子没区别。” “嗯嗯,记住啦。”玩笑归玩笑,珞芫还是有把宋南径的话听进去的。 不过这也带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是怎么想到要养猫的呀?” 宋南径思忖几秒,半真半假地说:“因为寂寞 。” 珞芫翻白眼:“你少来。” 宋南径再次笑起来,这个话题也在笑里结束。 吃过晚饭,珞芫家里的司机来接走了她。 宋南径将她送到门口,看着车子走远之后才回到家里。 他刚坐到沙发上,小宝石便黏了上来,下巴蹭着他的手求摸摸。 宋南径摸上小宝石的毛茸茸的脑袋,垂眸看着她享受的模样,嘴唇翕动,“小样儿。” 他顺手将小宝石抱到腿上,一边摸着她的毛,一边回忆黎蕤今天在车上捏着嗓子说话的场景。 她大约是以为这样的行为能刺激到他。 宋南径想想都觉得好笑,不知道该说她不了解他,还是没有清晰的自我定位。 她曾经那么喜欢温敬斯,都没有在温敬斯面前那么嗲声嗲气娇滴滴过,现在对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演得如此卖力。 她的目的当然没有达到。 说实话,宋南径内心没什么波澜,因为他很轻易便能看出她的目的,她脑子不会拐弯,在他面前几乎是个透明人。 更何况,曾经他亲眼目睹了她对温敬斯执迷不悟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忍耐力,即便黎蕤真的和闻擎发展出什么,他也不会怎么样。 结束就是结束。 虽然最近黎蕤经常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还连着跟他说了好几次喜欢上他,但宋南径并未因此动摇决心,也懒得去深究她所谓的喜欢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在她身上栽的跟头已 经够多了,人若是死过一次还不长记性,那他真的对不起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父母。 爱情不爱情的,对他而言早已没那么重要。 跟珞芫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只要她想清楚了,他随时都可以跟她结婚。 宋南径自认为不是什么人品高尚之人,但他对婚姻的态度一向认真谨慎,曾经执着于和所爱之人结婚,如今虽然不追求这些了,但只要建立这层关系,他就会做到一百分。 他对珞芫可能没有爱情,但是很认真。 至于黎蕤。 宋南径想起来她叫嚣的那句“我不会放手”,只是勾了勾嘴角。 没什么不能放手的,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连他都能下定决心不要她,何况是她。 虽然没有深想过,但宋南径觉得,黎蕤对他谈不上爱情,最多算是愧疚,又或者是看到曾经那么喜欢她的人转去对别人好,心有不甘。 人性如此,她现在的一些行为也可以理解。 所以,面对她的胡闹,挑衅,威胁,他都一笑置之。 反正她用不了多久就会放手了。 —— 黎蕤晚上聊天聊得太久了,聊完之后大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因此第二天困得睁不开眼。 所以,她直接请假没去宋氏。 反正她在宋氏不过也是占个席位走个形式,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不去也不影响。 黎蕤睡到了十点钟,洗漱完以后去楼下餐厅吃了个早午餐,吃饭的时候给闻擎发了微信,约他出来见面 。 她现在需要先跟闻擎把她和宋南径之间的那些事儿说清楚,然后再问问闻擎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要她什么都不说就去利用闻擎,她良心还是挺不安的。 闻擎白天没时间,黎蕤便约了晚上跟他见面,两人定在某个购物中心见,顺便给珞芫选生日礼物。 傍晚六点钟,黎蕤和闻擎在商场附近碰了面,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里走。 闻擎听说黎蕤也要给珞芫选礼物,便同她说:“其实不用,你作为我的女伴过去,我们两个人送一份礼物就行了,你跟她也不认识,就别破费——” “其实,我跟珞芫认识。”黎蕤打断闻擎的话,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 闻擎怔忡:“……?” 黎蕤:“咱们先去选礼物吧,一会儿找个地方吃饭,我再慢慢跟你说。” 闻擎点点头,暂时同意了,但他的好奇心已经全然被黎蕤的这番话勾起来了。 给珞芫选礼物花了一个多小时,闻擎买了一只包,黎蕤的礼物则是一条手链。 几次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珞芫对珠宝首饰十分热爱。 买完礼物,两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餐厅。 刚刚点完餐,闻擎便迫不及待地问黎蕤:“你和珞芫是怎么认识的?” 黎蕤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醒他一句:“你先做一下心理准备。” 她表情严肃地说出这句话,搞得闻擎更加好奇了——她究竟是要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炸弹出来? “O K,我有准备。”闻擎这样回答。 他的心理素质一向不错,就算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会—— 闻擎还没想完,就听见黎蕤说:“珞芫现在的男朋友,宋南径,是我前夫。” 闻擎的表情僵住,脸上的微笑和从容顷刻消失不见。 “……啊?” 第813回 怎么帮你 813、 闻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狗血巧合的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但是黎蕤这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的前夫。 她结过婚? 不对,宋南径也结过婚? 珞芫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 ……黎蕤忽然告诉他这件事儿,目的是什么? “要不你先花几分钟的时间消化一下这个事儿?”黎蕤看到闻擎的表情就知道他非常不可思议。 闻擎沉默了快半分钟,斟酌一番之后,对黎蕤开口:“我比较想知道你跟我说这件事情的原因。” 黎蕤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顺着回答了闻擎的问题:“我想请你帮个忙。” 闻擎:“什么忙?” 黎蕤:“在说之前,我得先跟你确认一下——你不喜欢我吧?” 闻擎:“?” 黎蕤看到闻擎紧皱的眉头,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男人对女人那种兴趣。” 闻擎好奇:“这会影响你的决定么?” 黎蕤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张脸上满是认真:“如果你真的对我有那个意思,我就找个其他人帮忙吧,我不想给你不切实际的希望,我也不喜欢吊着别人。” 闻擎听完她的这番言论,简直哭笑不得。 最后只能无奈地感慨一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黎蕤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按她的经验来看,一般情况下男人跟女人说这种话,就是有那个意思了。 闻擎:“你就没想过,我这么说 只是因为……你真的很特别?” 他又停下来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高情商地说出一句:“你很坦诚。” 高情商:坦诚。 低情商:脑子不转弯。 黎蕤能感觉到闻擎是斟酌之后才用上“坦诚”这个词的:“我知道,你想说我说话难听。” 闻擎:“没有。” 他笑笑,虽然他不是这么直接的风格,但他完全理解黎蕤的出发点:“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确实一开始就讨论清楚比较好。” 闻擎也三十多岁了,恋爱谈过几场,加上人际关系又一直比较复杂,他见了太多揣着明白装糊涂、肆意利用对方感情索取价值的人。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至上,倒是没有谁会像黎蕤似的,主动说出“不喜欢吊着别人”这种话。 这种话由其他人说出来,或许显得惺惺作态。 但到黎蕤这里,她说出口,就不会惹来怀疑。 闻擎跟黎蕤刚认识不久,他们两人都三十岁出头了,成熟男女之间谈一见钟情就显得可笑了。 闻擎是有想跟黎蕤相处的想法,但目前还没有什么感情。 而黎蕤在找他帮忙之前特意强调了这一点,闻擎隐约猜到了,她心里是有的人。 是宋南径?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闻擎主动开口询问黎蕤。 黎蕤:“我想追宋南径。” 闻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因为刚刚已经猜到这个可能性了,所以当黎蕤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倒是 黎蕤比较诧异他的反应:“你不惊讶?” 闻擎微笑:“大概猜到了。” 黎蕤:“我是说,我要和珞芫抢男朋友这件事儿,你不发表什么意见?比如谴责我。” 闻擎:“如果一个男人能被撬走,那说明他本来就不配。” 黎蕤唔了一声,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闻擎:“你是希望我把宋南径结过婚的消息告诉珞芫和她家人么?” “不是。”黎蕤摇头,“这是我的下下策。” 闻擎:“那你的上策是?” 黎蕤:“其实,昨天我给你发那些微信,是因为他就在我旁边坐着。” 黎蕤一提昨天的微信,闻擎记忆犹新——昨天聊的时候他就觉得挺反常的,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黎蕤平时跟他聊的时候都发文字,昨天忽然发了语音不说,语气还那么嗲。 闻擎当时不仅疑惑,还非常不适应,但他也只是高情商地问了一句“怎么忽然撒娇”。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怎么今天忽然夹着嗓子说话,不难受么。 “所以你当时是做戏给他。”闻擎这下终于懂了,“试探他会不会因为你的行为吃醋?” 黎蕤点头。 闻擎:“那结果呢?” 黎蕤:“要是成功的话,我也不用找你帮忙了。” 黎蕤的意思是,宋南径没反应。 闻擎眯起了眼睛。 同样是男人,他对于同性的心境理解要更透彻深入。 如果遇上这种事情都无动于衷的话,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喜欢了——要 么就是演技太好。 闻擎回忆了一下上次在北城和宋南径在拍卖会上碰面的场景,当时宋南径就是完全把黎蕤当成陌生人对待的,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 闻擎一时间也有些判断不出来宋南径的想法,或许真的需要在接下来配合黎蕤演戏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 “你是希望我和你演情侣么?”闻擎问。 黎蕤摇头,“不是演情侣,演你追我。” 提起这要求,黎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对你的态度可能会不太好,到时候你别当真啊,都是演的。” 闻擎再次皱起眉来,“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他指出问题所在:“你如果是想试探他的态度、看他吃醋,那你对我的态度应该是温柔体贴的吧?” 态度不好的话,还怎么让宋南径吃醋? “这个……”黎蕤哽了几秒,最后只能如实跟闻擎说:“宋南径脑子不正常。” 闻擎:“……” “总之,我对你温柔体贴撒娇都没用,他一下就看出来我是演的了。”黎蕤说,“就按我说的来,你配合我,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发工资。” 闻擎被逗笑了,“那倒不用。” “不过,根据你这么说……他似乎还挺了解你的。”闻擎仔细回味了一下黎蕤的话。 黎蕤“哦”了一声,“我们认识很久。” 闻擎:“多久?” 黎蕤算了一下:“二十五年?二十八年?记不清了。” 闻擎再次诧异。 这么久? 那岂不是代表 他们从幼儿园时代就认识了? 这么说来,黎蕤和宋南径还是青梅竹马。 这样的两个人结婚,应该是一段佳话才是,怎么就走到离婚这一步了? 不过听黎蕤这么说了,闻擎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宋南径一下能看出来她演戏了。 “那你们对彼此应该很了解。”闻擎鼓励了黎蕤一句,“你还是有希望的。” 第814回 接她下班 黎蕤意外于闻擎的态度:“你不谴责我没道德啊?” 闻擎摇摇头,“相比较而言,宋总隐瞒自己结过婚这件事情更值得谴责。” 闻擎跟珞芫父母算得上是忘年交,他比珞芫大个五六岁,也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看。 珞芫还没谈过恋爱,对爱情有美好的幻想,提起宋南径的时候满脸崇拜和幸福。 若是知道宋南径之前结过婚,不知道要幻灭到什么地步。 但是从娘家人的位置出发考虑,闻擎倒宁愿珞芫早些认清楚宋南径的真面目,长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对珞芫的伤害反而越大。 所以,这次的事情也相当于是对宋南径的一个考验。 如果他真的被黎蕤“撬”走了,那说明他本身也不是黎蕤的良人,分开也是明智的。 如果黎蕤这么做之后,宋南径还是坚定地选择珞芫,那珞芫差不多可以放心和他结婚了。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闻擎一直在听黎蕤聊她和宋南径之间的纠葛。 闻擎越听越觉得震撼。 他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青梅竹马,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 特别是听到黎蕤间接助力把宋南径送进监狱的时候,闻擎下巴都要惊掉了。 宋南径身上有案底这个事情他倒是知道,但安德烈说他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被牵连的。 闻擎听了并没有深想,这年头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公司内部出了背刺的人,宋南径作为法人肯定是逃不过承担责 任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背刺人居然是黎蕤,更没想到,黎蕤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么做的。 别的不说,若是单从情感方面来看的话,之前那段关系里,宋南径的确是被黎蕤伤到了。 但是,这件事情也让闻擎对宋南径对黎蕤的感情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一个人究竟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明知道对面是在给他制造温柔陷阱、仍然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知道这些事情之后,闻擎对于珞芫和宋南径之间的关系更加不乐观了。 他可以肯定,安德烈先生也是如此。 珞芫是安德烈先生和他太太的独生女,从小便是掌上明珠,谁会希望自己宠爱的女儿和一个曾经刻骨铭心爱过其他女人的男人在一起呢? 听起来像是被别人当成了迁就。 —— 黎蕤跟闻擎谈得挺顺利的,闻擎也愿意帮黎蕤的忙。 两个人不仅商量好了珞芫生日那天的行动计划,还有别的安排。 譬如,为了让演绎效果更逼真,从第二天起,闻擎便安排了行程:每天去宋氏接黎蕤下班。 男人追女人,这可是必备项目。 黎蕤休息了一天,翌日一早便跟黎溪一起去上班了。 跟闻擎达成合作之后,黎蕤神清气爽,也不想着去找宋南径说话了。 中午去楼下食堂吃饭的时候,黎蕤和黎溪聊着天,在高管食堂里跟宋南径和张森打了照面。 黎溪跟他们两人聊了几句,黎蕤站在旁边一句话都 没说。 直接把他们两个人当成了空气。 宋南径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张森纳闷得不行。 怎么过了一天,黎蕤对宋南径的态度就从天上到了地下? 之前明明看见宋南径就移不开眼的,宋南径不理她的时候,她还会故意找存在感——虽然有些诡异。 看不懂看不懂。 …… 张森和宋南径一起坐到了桌前吃饭。 坐下来不久,就看到黎溪和黎蕤兄妹两人聊着天端着餐盘到了旁边那桌。 真巧。 张森刚感慨完,又听见黎溪跟黎蕤说:“闻擎都为了你追到美国来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和爸妈都觉得他不错。” “啊呀知道了知道了。”黎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不过她说话一贯是这种语气,张森听了倒也不觉得惊讶。 不过,黎溪这番话的内容倒是值得玩味,听起来是有人在追黎蕤,而且黎家都很看好对方。 “你觉得闻擎怎么样?”黎溪又问黎蕤。 这问题可是重点,张森立刻竖起耳朵专注地听。 接着,听见黎蕤说:“挺好的啊,但我现在对他没感觉……再说吧。” 黎溪:“没感觉可以培养,他来找你你别拒绝就行了,今天下班你就别跟我一起回了,闻擎来接你。” 黎蕤:“啊?可是我昨天都跟他出去一整天了。” 黎溪:“那又如何?培养感情就是要每天都在一起。” 张森将兄妹两人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渐渐凝重, 抬起头去看对面的宋南径。 距离这么近,他不可能没听到。 但,宋南径眼皮都没抬。 张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忍住了。 刚刚黎溪说,今晚黎蕤的那位追求者要来接她? 到时候看看宋南径的反应再说吧。 —— 宋南径今天晚上要带珞芫去猫舍看看,六点钟便准时下了班。 张森陪在宋南径身边,同他一起到了车库。 两人刚走出电梯不久,就看见了不远处纠缠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女人正是黎蕤。 男人只看得到背影,但结合中午在食堂听见的那番话,张森很快判断出来,他就是传说中那名黎蕤的追求者。 张森再次偷瞄了宋南径一眼。 他还是无动于衷,一只手插在兜里往前走。 从这里到停车位,势必要路过纠缠的那两人。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张森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宋总,好巧。” 是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张森和宋南径同时转过了头。 看到闻擎的脸时,张森愣住了。 居然是他?! 张森跟闻擎见过几次,他知道闻擎和安德烈先生关系好,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跟黎蕤有这种纠缠。 中午听黎溪和黎蕤说那番话的时候,张森也没太注意到名字。 ……这未免也太狗血了。 张森愣在原地烧脑的时候,宋南径已经从容自若地开口回应了闻擎的寒暄:“怎么来美国了?” 闻擎看了看 身侧的女人,“宋总这么聪明,不难猜吧。” 宋南径笑笑,“确实。” 他余光扫了一眼黎蕤,此时她正在卖力地往回抽手,一脸的不爽,眉头紧蹙着,一副随时要发脾气的样子。 宋南径的目光沉了沉,随口问闻擎:“这是吵架了?” 闻擎摇头,“我没经过她同意来的,吓到她了。” 一旁的张森:“……” 黎蕤这个炸毛的表情他可太熟悉了,这哪里是被吓到,倒像是下一秒要动手抽人的。 闻擎倒是挺会给自己挽尊的。 第815回 专属待遇 “我们先上车,好么?”闻擎无奈地对黎蕤使眼色,声音那叫一个温柔耐心,完全不介意黎蕤的炸毛,跟黎蕤说完这句话,闻擎又对宋南径说:“宋总,先这样,改天再聊。” 宋南径余光瞟了一眼一脸不痛快的黎蕤,随意地“嗯”了一声,对闻擎比了个收拾:“随意。” 然后,闻擎就这么拉着黎蕤走了,当然,黎蕤还在挣扎,只是力气没闻擎大,因此最后还是被他控制住了——但从她的动作和反应不难看出她的不情愿。 张森停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走神之际,听见了身侧的宋南径不耐烦的催促:“舍不得你就跟上。” 张森被这道冷漠的声音弄得一个激灵,马上回过神来,跟着宋南径朝停车的方向走。 宋南径走得很快,张森亦步亦趋跟着,仍然没赶上为他开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宋南径已经自己开门坐到后座了。 张森便赶紧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他透过挡风玻璃看了一下,正巧瞥见闻擎为黎蕤开车门的画面,黎蕤就算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上了闻擎的车。 然后,车子发动了。 张森见状,也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停车场,之后便分道扬镳了,张森看到那辆车拐上另外一条路,本能地透过后视镜看宋南径的表情。 忍了五六分钟,张森终归是按捺不住了,反复斟酌后,开口:“黎小姐好像不太想 接受那位闻先生的追求。” 原本低头摆弄手机的宋南径,被张森的这句话说得抬起头来,他凉凉地扫他一眼,“怎么,后悔刚刚没有英雄救美?” 张森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黎小姐刚才的样子,和以前挺像的。” “她以前经常这样跟您吵。”张森甚至一度以为,这是宋南径的“专属待遇”。 毕竟,平时黎蕤任性归任性,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只有在宋南径面前,好像什么教养和礼貌都不要了,跟他闹起来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形象。 就像刚刚那种场景,曾经张森在宋南径和黎蕤身上见证过无数次。 张森说这话原本只是出于感慨,可他却清晰地感受到,话音落下后,车厢内的气压和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再看宋南径的表情,张森紧张地捏紧了方向盘——他说错话了?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提到以前,让宋南径想起了他之前抓着黎蕤不肯放手的“黑历史”? “你最近废话有点儿多。”沉默许久,宋南径懒洋洋地抛出一句话,随后靠在了座椅里,合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森这回不敢再多嘴了。 宋南径最近很奇怪。 虽然他以前就称得上性格古怪,但张森作为自小跟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长大的人,对宋南径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至少能将他的想法猜个七八成。 但最近——准确来说,是黎蕤再次出现在纽 约的这几天,他就看不懂宋南径了。 说他不再在意黎蕤吧,那之前二十多年的执念算什么? 说他在意黎蕤吧,好像也没有,现在看起来倒是黎蕤一直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她跟着黎溪一起来纽约跟宋氏合作这件事儿,就很诡异。 —— 黎蕤跟闻擎一起找了家餐厅吃晚饭,餐厅在一家公园里,四周环境特别好,他们选了户外的座位。 入座之后,闻擎便跟黎蕤聊起了刚刚的事情。 他有些好奇:“你想的这个办法可以么?刚才看他似乎没什么特别反应。” 黎蕤摇摇头,“唔”了一声,“不知道啊,先试一段时间吧,没用了再想别的办法。” 她说着这种话,但语气里并没有颓废和自卑,甚至听出了几分自信来。 闻擎听完她的话,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特别乐观积极的人。” 她和宋南径之间的情况,其实算不上乐观,中间涉及到太多仇恨纠葛,跌宕起伏的程度堪比影视作品,而宋南径在和过去对她的态度更是天堂和地狱。 若是脆弱敏感的人,恐怕连这种差距都受不住,而黎蕤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里,甚至还能在宋南径冷漠相对的前提下、依旧斗志昂扬。 之前和他说过去的那些事儿的时候,黎蕤也没有表现出极度的哀伤,偶尔伤感叹息之后,又会马上支棱起来。 黎蕤听完闻擎的这句话,沉思了一会 儿,反问他:“你其实是想说我缺心眼儿吧?” 这话她倒没少在黎溪那边听。 黎溪说她缺心眼儿,不长记性就算了,还藏不住事儿,这样根本不是宋南径的对手。 闻擎被黎蕤逗笑了,“你只是不拘小节。” 黎蕤:“谢谢你让我知道缺心眼儿的高情商表达。” 闻擎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黎蕤觉得跟他聊天很轻松,两人在这个话题上聊了几分钟,便不再继续了,原因是黎蕤的脚下突然多了一只猫。 蓝眼睛的布偶,特别可爱。 黎蕤挺喜欢小动物的,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养,这不妨碍她看到小猫小狗随手逗一逗。 这只布偶脖子上戴着AirTag,毛发被打理得水润发光,一看就被主人养得很好。 餐厅旁边是一家宠物美容店,这只布偶应该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东西停脚边,哪里有不去摸一摸的说法? 黎蕤蹲下来,手摸上它的毛,手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这小家伙找了个好主人,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布偶比其它品种的猫亲人一些,黎蕤试探性地摸它两下,它竟然还主动把脑袋往她掌心蹭了。 黎蕤被小东西的动作逗乐了,索性就将它抱了起来。 “你喜欢猫么?”闻擎见黎蕤对着路过的猫爱不释手,顺嘴问了一句。 “喜欢啊,小猫小狗都挺喜欢的。”黎蕤说,“但我觉得我养不好,所以一直没养过。” 闻擎点点头 ,“确实,养宠物和养孩子差不多,很费心。” 黎蕤:“是啊,我要是养了,肯定养不到这么好。” 她摸着布偶柔顺的毛,感慨:“这小东西的主人肯定是个特别负责又细心的人——” 黎蕤话音刚落,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宋南径和张森。 她嘴角的笑僵了一瞬。 黎蕤还来不及想这俩人怎么在这里的时候,宋南径已经停在她面前。 他淡淡地掀唇,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还学会到处乱窜了,欠教训。” 黎蕤:“?” 第816回 你的猫 有那么一瞬间,黎蕤觉得宋南径可能是精神病复发了。 要不然怎么会忽然站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当然,黎蕤的这个想法只出现了几秒,之后张森便跟上来贴心地为她解释:“黎小姐,您抱着的猫,是宋总养的。” 张森虽然解释了情况,但黎蕤的莫名其妙并没有就此消失——她想象中那个温柔负责细心的猫主人,是宋南径? 黎蕤低头了一眼怀里的猫,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而她来不及看几秒,宋南径已经动手从她怀里把猫抱走了,他蜷起一只胳膊托住猫的身体,另外一只手覆到它身上揉了揉它的毛,“今天的零食没得吃了。” 虽然是在说惩罚的话,但宋南径的语气非常温柔,看向怀里的猫的眼神也透着宠爱。 刚才黎蕤有想过,宋南径可能是专门找了人照顾这只猫,但从他抱猫时熟练的动作和现在的眼神看,应该不是。 但这更诡异了。 宋南径为什么会忽然养猫?以前似乎没听说过他喜欢猫,谈到宠物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兴趣。 这个时候,黎蕤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珞芫的脸。 宋南径对宠物没兴趣,但珞芫看起来就像是很喜欢小猫小狗的那种类型。 所以,他是为了珞芫养的么? 黎蕤当然知道胡思乱想自己气自己是愚蠢的行为,但眼下她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就垮了。 黎蕤盯着宋南径怀里的猫看了一会儿,问 他:“这真是你的猫?” 宋南径:“不然呢?” 黎蕤:“你养猫做什么?” 宋南径并没有回答黎蕤的问题,他转头看了一眼闻擎,说了一句“你们继续”,便抱着猫走了。 张森也赶紧跟上。 黎蕤看着宋南径的背影远去,拽出椅子坐下来,忍不住咬牙切齿。 闻擎看到她的表情,赶紧出声宽慰:“冷静一点儿。” 黎蕤冷静不了,直接问他:“珞芫是不是喜欢猫?” 闻擎沉默,被她一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这下,就算他不吭声,黎蕤也知道答案了。 黎蕤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紧,生气、嫉妒,却又无力——哪怕宋南径真的是为了珞芫才养的猫,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那只猫看起来不小了,应该比他认识珞芫的时间长。”闻擎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角度安慰黎蕤,“也可能是他本人比较喜欢。” “算了,你不用安慰我。”黎蕤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好了。” 闻擎:“……” 行吧。 黎蕤之前说她没什么追男人的天赋和本领,但闻擎觉得,她是低估自己了。 她这百折不挠的心理素质和绝不浪费时间内耗的作风,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果然。 闻擎刚感慨完,就听见黎蕤说:“就算真的是因为这个养的又怎么样,反正我不会让他好过的,这次计划不成功,我们就启动planB。” 所谓planB,就是直接告诉珞芫和她父母, 宋南径是个结过婚的二手男人。 “计划才刚开始,沉住气,先观察一段时间。”闻擎虽然阅人无数,但此时也不太猜得到宋南径的想法。 —— 为了执行计划,黎蕤翌日还是按时去宋氏了。 她刚到不久,张森就来找她了,说让她去宋南径办公室一趟。 黎蕤听见张森这么说的时候,心莫名地往上悬了几分,她正想着宋南径找她过去做什么,便听见张森一板一眼地解释:“珞芫小姐来了,她给您送生日邀请函。” 黎蕤闻言,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目光瞬间黯淡下去,脸色发青。 黎蕤是情绪挂脸的那种人,张森自然也看出了她前后的变化,但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黎蕤是因为不想去宋南径的办公室、还是不想见珞芫。 似乎,他刚刚提到去宋南径办公室的时候,黎蕤还是有些兴奋的? 但说到珞芫找她,她就不高兴了…… 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吃醋”一词在脑海中冒出来,张森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黎蕤吃醋倒是常见,但为了宋南径吃醋,这像科幻片。 难道她真的是分开几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宋南径了? 更像科幻片了。 黎蕤并不知道张森这一系列丰富的内心戏,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 张森将黎蕤带到宋南径的办公室门前,敲过门之后,便请黎蕤进去了。 如果不是宋南径特意说了让他把人带来就出去,张森 是真想留下来看戏。 黎蕤进来的时候,珞芫正坐在办公室的吧台处喝咖啡,宋南径则是在办公桌前坐着处理工作。 珞芫看见黎蕤,热情地朝她招手,招呼她在这里坐下来。 黎蕤走上去坐下之后,珞芫又问她想喝什么咖啡。 珞芫是没有恶意的,她很热情很友好,只是,这种女主人一般的姿态,难免弄得黎蕤心里不舒服。 她得反复给自己强调,珞芫不知情,珞芫是无辜的,她不能嫉妒。 “不用了,我刚喝过。”黎蕤调整了一下情绪,自认为拒绝得还算滴水不漏。 珞芫也是比较单纯的人,没注意到黎蕤的异常,“那你等会儿哦,我去拿邀请函给你。” 她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 黎蕤抬起头看过去。 珞芫刚一停下,正在工作的宋南径便停了下来,将她的包拎起来递给了她,都不需要珞芫开口,他这动作跟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似的。 掐指一算,他们认识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宋南径对珞芫了解到这个程度,可想而知下了多少功夫。 黎蕤好不容易刚给自己洗脑,现在又有些绷不住了。 很快,珞芫便拿着邀请函递到了她手里。 黎蕤深吸一口气接过来,同她说了句“谢谢”。 “对啦,我才知道,居然跟闻擎哥认识!”珞芫朝黎蕤挤了一下眼睛,“我生日他也来哦,你们要不要一起?” 黎蕤愣了一下,之后便反应过来,应该是闻擎为了配合 她的计划,“不经意”在珞芫面前透露了他在“追”她。 珞芫跟闻擎关系好,肯定是要“撮合”的,这期间应该也少不了在宋南径耳边念叨。 黎蕤转过弯来之后,问珞芫:“闻擎跟你说的?” 珞芫:“是哦。” 她藏不住事儿,笑眯眯地问黎蕤:“黎女士,你觉得闻擎哥怎么样呀?” 第817回 危机 黎蕤余光往办公桌那边瞥了一眼,宋南径似乎没在关注这边。 但黎蕤可没忘记宋南径这个人心眼子有多密,他没看,不代表真的没关注。 黎蕤仔细斟酌了一番,给了珞芫一个客气但模棱两可的回答:“唔,还好吧。” “就是有时候挺烦的。”她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乍一听有些不耐烦,但只有了解黎蕤的人才会知道,当她用这种态度去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恰恰说明,对方已经被她列入了最亲近的那个圈层。 有句话听起来很扯,但却是事实——胡闹其实是一种依赖。 宋南径听到黎蕤对闻擎的这句评价之后,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视线盯在文件里,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过去的种种——主角不是他,而是温敬斯。 温敬斯比黎蕤大了一些,因此跟她一起待着的时候总是喜欢“照顾”“教育”她,特别是在黎蕤因为他做过心脏手术之后。 黎蕤有时候跑得快一些,温敬斯都会提醒她注意身体,然后黎蕤就会哼哼着说他好烦。 宋南径那时候就开始天天跟在他们身后行动,他记得很清楚,黎蕤被温敬斯管束之后,都会跟他来抱怨一句:“我觉得温敬斯好烦啊。” 宋南径基本上不会接话。 他那时就很清楚,黎蕤并不是真的觉得温敬斯烦,她只是被关心了开心、又傲娇地不愿意承认。 说“ 烦”的时候,都像在秀。 宋南径以前听了无数次黎蕤说这种话,她对温敬斯的执念和特别之处,他多年来已经从习惯到了麻木。 可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听见黎蕤用同样的说法形容另外一个男人。 她和闻擎—— 宋南径又想起了昨天闻擎来接黎蕤的场景。 黎蕤在地库里的时候是不太情愿的,甚至还凶了闻擎几句,但最后还是跟他上了车,不仅上了车,还跟他一起去吃饭了。 如果她真的抗拒闻擎,根本不可能跟他一起吃饭,她可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珞芫显然是不够了解黎蕤,在听见她说闻擎烦的时候,尴尬了几秒,然后就开始替闻擎说话。 “他可能就是不太擅长追求女孩子啦,但我保证,他对你是真心的!”珞芫举起手来,“闻擎哥人品很好,我爸和他认识很久了,绝对值得信赖。” 珞芫说得特别认真,眼神极其诚恳,黎蕤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珞芫不是宋南径的女朋友,她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才是。 珞芫人很好,对她又这么热情,如果她知道真相之后被伤害到…… “黎女士?”珞芫看到黎蕤抬起手捂住胸口,以及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不用。”黎蕤深吸了一口气,随便扯了个理由:“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心脏做过手术,有点儿后 遗症。” “你生日我会过去的,谢谢你的邀请,我先回去了。”黎蕤抛出这句话,便拿着请柬,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宋南径的办公室。 黎蕤离开之后,珞芫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她看向办公桌前的宋南径,想找他求助,但看他仍然在专心看文件,便决定跟闻擎通风报信。 怕发短信不能及时看到,于是珞芫选择了给闻擎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珞芫便迫不及待地说:“闻擎哥,你现在快来宋氏一趟吧,黎蕤她身体不太舒服,你带她去医院看看。” 闻擎:“她怎么了?” 珞芫:“好像是心脏不舒服,她说是手术后遗症,你知道吗?” “知道,我这就过去。”闻擎立刻应下珞芫的话。 办公室里头很安静,珞芫又是站在办公桌对面不远的位置给闻擎拨的这个电话,因此,宋南径不仅听得见珞芫的话,也听得见电话那头闻擎说了什么。 言简意赅,一句废话都没有。 而且,他知道黎蕤心脏手术的事情。 一听她心脏不舒服,他二话不说就来了。 “我让闻擎哥过来了,”珞芫见宋南径停下了看文件的动作,便跟他说:“黎蕤身体不舒服,人嘛,生病的时候就比较脆弱,这个时候如果闻擎哥陪着她,他们的感情肯定突飞猛进。” 宋南径突然笑了一声,“你哪来这么多一套一套的理论。” 珞芫:“还不是因为我热爱学习嘛。” “闻擎 哥跟上个女朋友分手之后,好久没谈过恋爱了,我都以为他是受打击不会再谈了呢,现在他好不容易想开了,我必须狠狠帮他一把!”珞芫斗志昂扬,激情满满。 黎蕤来办公室之前,宋南径已经听珞芫说了许多闻擎的事儿。 闻擎在追黎蕤,也是她今天一早过来、迫不及待同他分享的。 他之前的感情状况,珞芫倒是没来得及说。 宋南径沉吟几秒,状似不经意地问:“听你这意思,他跟他上个女朋友感情很好?” “是啊,他们都准备结婚了。”珞芫并没有怀疑宋南径的动机,随口跟他聊了起来,“当时他好像都买好戒指要求婚了诶。” 宋南径:“那后来怎么分手了?” 珞芫:“好像是因为他家里不太同意吧,他女朋友的背景不太好。” 宋南径:“哦,那分手也很正常。” 闻擎是独生子,要结婚肯定会选门当户对的,表面上看着是家里不同意,实际上他自己也做了选择。 珞芫这次倒难得听出了宋南径的弦外之音,于是马上解释:“唔,也不是因为钱啦,她挺有钱的,就是出身比较复杂。” 宋南径了然于胸:“私生女?” 珞芫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但她人品也没问题的,我见过她,很温柔的一个人……” 宋南径眯起了眼睛,双手交叠在一起,缄默不语。 虽然珞芫看人的眼光不一定准,但凭她这番说辞不难推测出来,这所谓 的前女友,在闻擎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们这圈子里,听从父母之命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再私下养着自己的初恋白月光,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闻擎这么殷勤主动地追黎蕤,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跟她结婚? 第818回 查他 闻擎是黎家人介绍给黎蕤认识的,宋南径之前以为黎家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么“刻骨铭心”的前女友在前,他们竟然也不担心么? 黎蕤看起来似乎像是对闻擎有了兴趣的,如果闻擎真的像是他想的那样,打算把前任养在外面的话,黎蕤头上只怕是要有青青草原了。 宋南径沉思过后,又问珞芫:“那你现在跟她还联系么?” 珞芫摇摇头,“没有啦,他们分手之后就不联系了,她的ig都很久没更新了。” 宋南径“嗯”了一声,停止了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珞芫并未在意宋南径问的这些,只当他是在随口聊天。 —— 下午下班之前,宋南径接到了母亲南亦的电话,让他回去家里吃饭,宋南径答应了,准时下了班,准备回去赴约。 照样是由张森开车。 两人来到地库之后,又一次碰上了闻擎。 这次是闻擎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的样子很明显是在等人。 张森看见闻擎的身影之后,立刻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宋南径。 宋南径也看见了闻擎,他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上午和珞芫聊过的那些话。 “宋总,下班了。”闻擎看见宋南径后,主动开口同他寒暄了一句。 宋南径点点头,看了一眼闻擎手里的购物袋。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黎蕤过来了,她步伐匆匆地走到了闻擎面前,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袋子打开。 闻擎马上说:“胡萝卜蛋糕没有了,买了两个肉桂卷,下次我早点儿去排队。” 黎蕤闻言,有些不高兴了,“我都告诉你要早点儿去了,你都没听呗。” 闻擎:“别生气,我错了。” 黎蕤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你,再见。” 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闻擎这边着急追黎蕤,朝宋南径说了一句“宋总,改天再聊”,便迈着长腿跟上了黎蕤。 黎蕤从过来找闻擎到离开,全程都没看过宋南径一眼,仿佛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跟前几天迫切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森看不懂黎蕤的这个操作了。 但是,看黎蕤刚刚跟闻擎的相处模式……怎么那么像情侣呢? 以前黎蕤没少因为类似的事情跟宋南径发过脾气——哦,是张森单方面认为这种行为是发脾气,因为宋南径本人享受得很。 黎蕤越因为这种小事儿跟他闹脾气,他越开心、享受。 张森和张扬私下无数次感慨过,兄弟俩人都觉得宋南径在黎蕤这里多少有些受虐倾向。 地库这场偶遇之后,宋南径就陷入了沉默。 车开了十多分钟,后排的宋南径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搞得张森时不时就要偷瞄他一眼。 毫不夸张,宋南径安静得跟死了一样。 张森可以肯定,宋南径忽然这样,跟黎蕤脱不了干系,但鉴于之前几次的经验,他又不敢问得太直接。 就在张森进行着丰富心里活动的时候,后排的宋南径突然开口:“去查个人。” 张森听见宋南径的声音,马上回过神来:“谁?” “闻擎。”宋南径没什么温度地吐出这两个字。 张森身体一直,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查,但还是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您怎么忽然要查他?是因为黎小姐么?” 宋南径没说话。 张森勇敢撞枪口:“黎小姐对他好像是挺不一样的,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有没有在一起,那天无意听到黎总和黎小姐的谈话,黎家好像有意撮合他们……” “再说把你舌头拽了。”宋南径冷冷地打断张森。 张森当机立断,说停就停。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咳了一声,言归正传,询问宋南径:“您要查闻擎的哪些信息?” “他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前女友,”宋南径说,“把她的资料也找出来。” 张森:“好的,宋总,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人查。” 为了避免宋南径真的拽掉他的舌头,张森明智地没有追问原因。 不过,宋南径查闻擎的前女友,不会是自己不想出面,所以叫另外一个人来“拆散”黎蕤和闻擎吧? 这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 七点钟,宋南径回到家里,南亦和宋绪成已经早早安排阿姨做好了晚餐。 宋南径进门没几分钟,一家三口便坐在了餐桌前用餐。 刚动筷子不久,南亦便问起了宋南径他和珞芫的事情,“你最近跟珞芫相处得怎么样?” 宋南径:“还行。”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看似回答了,其实没什么有效信息,有点儿敷衍。 南亦索性就换了一种问法:“培养起来了感情了没有,要不要更进一步发展?”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反问她:“怎么算是更进一步发展,给您和爸生个孙子孙女玩玩?” “这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看珞芫乐不乐意。”他耸肩。 南亦闻言,并没有回复宋南径的话,而是转头和身旁的宋绪成对视了一眼。 多年夫妻,两人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宋绪成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宋南径,“我听公司的人说,这次辰玺的芯片开发项目,黎蕤也跟着一起来了。” 宋绪成的话只说到这里,后面的问题并没有直接带出来。 但宋南径聪明,心领神会,随口应了一句:“哦,是。” 宋绪成的视线全程没有从他脸上移开过,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见面有没有聊几句?” 宋南径:“聊什么?坐牢感想还是阎王爷那里的迅游报告?” 宋绪成:“……” 宋南径这话虽然吊儿郎当,听起来十分不正经,但透过自嘲,还能听出来几分怨气。 他是记恨黎蕤的。 南亦:“过去的都过去吧,当年是你错在先——” “我是过了,但这次是她来我面前晃荡呢。”宋南径接过她的话,“你们叫我回来,不就是想跟我说,别去骚扰她么,得了,我倒也没那么不值钱。” 目的被戳穿,南亦和宋绪成夫妻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是的宋绪成开的口:“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和你妈只是怕你重蹈覆辙。” “安德烈说珞芫跟你一起很开心,他对你也很满意。”宋绪成说,“你就专心和珞芫相处吧,如果能培养起来感情……” “对我很满意,是因为不知道我结过婚吧。”宋南径朝宋绪成挑眉,“您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第819回 私生子 宋绪成被宋南径这话说得哽了一下——他对外介绍宋南径的时候确实没说过他结婚的事儿,一来是因为当初他和黎蕤没办婚礼,二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说出去确实对宋南径的影响不小。 宋绪成连宋南径被判过刑这一点都不曾对外隐瞒过,唯独在他结婚的事儿上三缄其口。 宋南径之前也是默认的,现在他竟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儿。 “你想跟珞芫坦白这件事儿么?”宋绪成试着猜测宋南径的目的。 如果他出现这个想法,那倒也是好事儿,说明他在认真考虑和珞芫安定下来了,也说明这段时间感情培养得不错。 只不过,珞芫年纪小,性子单纯,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 “循序渐进,你不要说得太直接,不然她接受不了。”宋绪成提醒宋南径。 宋南径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珞芫会接受不了么?在旁人眼里,确实如此。 珞芫的确是单纯,热情,富有生命力,跟她待在一起很轻松,从认识到现在,她对他也一直很不错,但是如果说她对他有爱情,那就夸张了。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的爱一个人是什么状态—— 正是因为知道珞芫对他不是爱情,宋南径才能这样无负担地轻松和她相处。 珞芫的确对他有依赖,也很喜欢跟他一起玩儿,但这些更多来自于一种玩伴的心态,因为她的生命里之前没有这样的角色。 而宋南径也喜欢带她一起玩儿,因为能从她身上获得能量。 任何一种关系,说到底都是价值的置换,他跟珞芫属于现阶段正好完美匹配上了,所以当下很和谐。 但谁也不知道,珞芫以后会不会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到时候她知道自己爱一个人是什么状态之后,恐怕就不愿意跟他继续了。 不过宋南径很清楚,他现在跟宋绪成和南亦说珞芫不喜欢他,他们也不会信。 —— 过了三十六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宋南径拿到了闻擎和他传闻中那名交往时间最长的前女友的资料。 除此之外,闻擎剩下几任女朋友的资料也都摆在宋南径面前了。 闻擎一共交往过三个女朋友,剩下的两个时间都不长,是认识后面这位“白月光”之前谈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宋南径随意扫了一眼资料便略过了。 闻擎交往时间最长的这个前女友,名字叫知安,江南人,闻擎读研的时候认识的,对方比他小一届,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学的是现代舞。 闻擎对知安也算是尽心尽力,她本科毕业之后,闻擎安排她去了加州艺术学院读研,后来知安进了某个知名的舞团,也算是没有辜负闻擎的培养。 两个人分手的节点,就是在知安进入舞团的第二年,分开之后,闻擎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上,期间也没有传过任何绯闻,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否则黎家也不会把他介绍给黎蕤。 至于知安。 从查到的资料看,她跟闻擎分手后不久也从舞团辞职了,张森查了很久,查到了她现在正在家乡江南的一家特殊教育学校做临时老师,还有…… 宋南径捏起照片,看着照片上女人牵在手里的那个小男孩,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头去看张森:“这孩子?” 张森开始算术:“闻先生和前女友大概是在五年前分手的,分手后她又立刻辞掉了舞团的工作,中间有一年的信息都查不到,而这个孩子,今年刚好四岁。” 张森的话应证了宋南径的猜测,他勾勾嘴角,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原本他只是怀疑闻擎找黎蕤结婚是为了完成利益捆绑,再把白月光养在外面。 没想到,他这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 黎蕤这是要喜当妈了。 张森看着宋南径这么笑,后背凉了一下,他知道宋南径一这么笑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果然,下一秒就听宋南径问:“确定闻擎这些年跟她没联系?” 张森没有把话说满,十分严谨:”我们没有查到相关的信息。” 只是没有查到,不能肯定完全没联系。 那么,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闻擎当初和知安分手纯粹是做戏给家里看,让知安辞职也是为了脱离监视范围,这个孩子两个人一起养在外面,偷偷摸摸过着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第二种,两人当年的的确确是分手了,而知安正好是在分手节点检查出了怀孕,因为要留下孩子、所以选择了辞职。 如果是后者,那也就是说,闻擎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确实有意思。 “派几个人去江南,把人接过来。”宋南径捏着那张照片把玩着,嘴角是戏谑的笑,“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一下。” 张森斗胆问了一句:“您这样,是为了黎小姐吧。” “额,其实,您可以先提醒一下黎小姐,直接把人接过来的话,黎小姐的心脏会不会受不了?”张森想起来之前黎蕤发作的场景,有些担心。 宋南径瞥了一眼张森,“哟,你挺担心她的,心疼?” 张森噎了一下:“……” 究竟是谁心疼,他不敢说。 他这么着急去查闻擎的前女友,不就是看到黎蕤对闻擎越来越不对劲儿、产生了危机感么。 自己不好承认,又拉不下脸来,所以就用这种办法。 宋南径:“心疼你就自己去说,出去。” 一分钟后,张森站在办公室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闭上的门。 他回味了一下宋南径赶他出来之前那句话,会心一笑。 —— 今天黎溪有事儿没来宋氏,黎蕤是一个人去食堂吃的饭。 她拿了一份三明治和一份沙拉,刚坐下来不久,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森。 一看到张森,黎蕤便下意识地寻找宋南径的身影。 张森仿佛又读心术似的,马上解释:“宋总今天陪珞小姐出去吃饭了,我一个人。” 嘁。 听到这句话,黎蕤冷笑了一声,对张森的态度也一般般:“座位多的是,坐我对面干嘛?” 张森:“难得有机会跟您聊几句,这两年身体还好么?手术之后心脏情况怎么样?” “哦,还行。”虽然张森刚才那句话挺让人生气的,但后面这两句关心,黎蕤还是分得清好歹的,“手术挺成功的,这两年也没发作过,挺好。” 第820回 已经眼瞎被骗过一次 这两年也没发作过啊……张森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差点就接出来了:那你很快要发作了。 张森咳了一声,“嗯,那看来手术非常成功,恭喜你。” 黎蕤“唔”了一下,对于张森这句突如其来的恭喜还有点儿适应。 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单独坐着面对面聊过天儿吧,而且—— “我以为你应该挺讨厌我的。”黎蕤想了想,当年张森虽然没直接表达过,但也算是拐弯抹角地在她面前为宋南径鸣过不平,只不过黎蕤也没给他面子,狠狠瞪回去了。 屁股决定脑袋,宋南径身边的人不喜欢她,黎蕤是非常理解的,何况是张森这种从小就对宋南径忠心耿耿的人。 宋南径这个人变态归变态,对张森和张扬还是挺够意思的。 来美国之后还分别给他们兄弟买了房,也不是每个老板都能做到这样。 “黎小姐说笑了,你有你的立场和想法,况且那些都过去了。”张森笑着回答,“辰玺能选择宋氏合作这个项目,作为宋氏一员,我很感谢。” 铺垫完这些之后,张森话锋一转,佯装好奇地问:“不过真的没想到辰玺会选择宋氏,您知道原因吗?” 黎蕤咳了一声,“别的公司也不怎么了解,可能为了方便吧。” 张森:“原来如此。” 他继续笑,“挺好的,看到您和宋总都各自开心新生活,我也很欣慰。” 好一个新生活。 黎蕤听见这三个字又来气了,她忍了忍,没在张森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跟张森打听打听——张森作为宋南径的亲信,肯定对他和珞芫的事儿了如指掌。 “宋南径要结婚了?”黎蕤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摆出了兴趣缺缺的表情。 张森看穿了黎蕤演戏的成分,没有拆穿,只不过她这个问题…… “您是从哪里听说的?”张森一本正经地回答,“据我所知,宋总暂时好像没有这个计划。” 黎蕤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哦,是么,我听闻擎说的,可能他消息有误吧。” 闻擎。 张森正愁怎么把话题带过来的时候,黎蕤主动提起来闻擎了,这简直就是在给他提供绝佳机会。 张森脑子转得极快,马上笑着说,“您和闻先生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黎蕤感觉张森有点儿试探她的意思——而且她可以肯定,张森是会把她的这些话复述给宋南径的。 于是黎蕤哼了一声,摆出表面嫌弃实则甜蜜的表情来,回了一句:“哪儿有这么容易,看他表现吧。” 额…… 张森心情复杂。 黎蕤要是直接点头说好事将近,说不定是有些故意演戏的成分,但她这样…… 怎么办,他怎么连黎蕤都看不懂了。 之前刚来宋氏开会的时候,黎蕤一脸痴迷地看着宋南径,难道真是他的错觉? 张森收拾了一下心情,又跟黎蕤闲聊了起来:“黎小姐和闻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黎蕤:“我爸妈介绍的。” 张森:“是黎董和夫人相中的人,那应该非常优秀了,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黎蕤:“也没,几个月吧。” 张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确实是应该再好好了解一下,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儿。” 黎蕤哈哈笑了一声,“是啊,已经眼瞎被骗过一次了,这次千万得小心。” 张森:“……” 黎蕤:“不好意思啊,骂到你老板了。” 张森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说起来,闻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这个年纪还单身,真是令人惊讶。” 黎蕤:“他不就和我同岁么?你说得好像他七老八十似的。” 张森:“只是觉得,闻先生这么优秀,肯定很多人追。” 黎蕤:“这就不清楚了,没跟他聊过。” 张森:“闻先生没跟你聊过他以前的感情生活么?我以为,交往之前都会了解一下的呢。” 他开始拐弯抹角地“挑拨离间”了,至少得让黎蕤先注意起来这件事儿。 最好是黎蕤经过他的提醒之后开始查,这样他可以让人顺理成章地把资料送出去。 到时候就算孩子和孩子妈来了,黎蕤这边也好接受一些。 这也是宋南径的意思,可惜他自己不愿意拉下脸来跟黎蕤说,不过张森也理解宋南径的选择,一方面是他的自尊不允许,另外一方面……即便他说了,黎蕤信不信他都是未知数。 到时候说不定又吵得不可开交。 这个任务就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张森觉得自己可真是不容易。 黎蕤就算脑子再不好使,都能听出来张森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她挑了挑眉,反问:“那宋南径跟他女朋友聊过他以前的辉煌事迹没?” 张森再次被噎住。 黎蕤:“你倒是挺双标的,你老板干什么你都无条件拥护。” “闻擎是我爸妈把过关的人,人品能有什么问题,你有这功夫操心我,不如去想想怎么帮你老板这个二手男圆谎。”她毫不客气地发挥着自己的嘴皮子功夫。 张森干笑了两声,求生欲拉满:“黎小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蕤摆摆手,没跟他计较,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因为黎蕤差点儿生气了,所以张森后来也不太敢跟她聊闻擎的事儿了。 只是,看黎蕤样子好像是挺信得过的闻擎的。 …… 午休时间刚结束,张森就被宋南径一通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进来之后,张森站在办公桌前,宋南径坐着,也没说话,只是双手抱胸看着他。 张森:“宋总,您找我什么事儿?” 宋南径:“你最近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没错,张森确实是明知故问的。 被宋南径拆穿之后,他依旧镇定:“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旁敲侧击提醒过黎小姐——”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宋南径打断:“你自己多管闲事儿,我什么时候吩咐你了?” 张森被黎蕤和宋南径轮番噎,整个人已经生无可恋。 毁灭吧。 “是的,我已经多管闲事提醒过黎小姐让她关注一下闻先生的感情生活,但黎小姐对闻先生很信任,还怼了我,让我有这时间不如去想想如何在珞小姐面前瞒住您的二婚身份。”张森一鼓作气地说完了这段话。 然后,成功让本就面无表情的宋南径又阴沉了几分。 沉默快半分钟后,宋南径冷冷地开口:“还有呢?” 第821回 跟你聊个事儿 张森清楚地看到了宋南径表情的变化,很容易就猜得到原因。 他就是在意黎蕤的,看不得黎蕤对闻擎这么信任,又不愿意承认。 万一黎蕤真的跟闻擎在一起了,他可有得不爽。 宋南径表情阴森,冷笑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 很显然,这句话是在说黎蕤。 从前就无数次在宋南径口中听过他用这句话形容黎蕤,张森也觉得还挺到位的,而且黎蕤这个人确实是…… 高情商说是单纯如初,低情商就是不长记性。 她在男人身上吃的亏不少了,但换个还是一样一头栽进去。 “按我说的,把那对母子接过来。”宋南径吩咐。 张森点了点头,不厌其烦地提醒了一句:“黎小姐的心脏……您还是收着点儿。” 怕宋南径攻击他,张森丢下这句话就赶紧溜了。 —— 下午的时候,黎蕤听公司的人说,珞芫过来找宋南径了。 黎蕤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找借口去宋南径的办公室,她直接忍到了下班。 黎蕤下班之后去了停车场,闻擎像之前几天一样来接她,两人刚碰面,宋南径和珞芫也来了。 珞芫看到闻擎来接黎蕤,惊讶过后便露出了笑容,朝他们两个人挑眉,漂亮的眼睛里别有深意。 黎蕤咳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跟他没什么。” 珞芫:“哦——” 她的尾音拉得很长,戏谑感满满。 最后还是闻擎出来拯救了“害羞”的黎蕤,他往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拉着黎蕤的胳膊护住她,将话题转移到对面的两个人身上:“你们去哪里?” “选生日礼物。”珞芫笑眯眯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宋南径,“他答应我的。” 宋南径给珞芫的生日礼物? 黎蕤和闻擎同时想到了他在拍卖会上买的那条项链。 难道不是那个? 闻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南径:“宋总准备的生日礼物应该很特别吧。” 宋南径淡笑了一下,“不特别,她自己要的。” “怎么不特别,我觉得很特别啊。”珞芫笑容灿烂,一脸憧憬。 闻擎和黎蕤尚未来得及问珞芫到底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宋南径已经拉着珞芫走了。 黎蕤和闻擎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之后上了车。 上车之后,黎蕤脑子里还都是珞芫脸上的笑。 黎蕤抓了抓头发,心情有些烦躁。 —— 宋南径带着珞芫来了猫舍。 之前珞芫说想养猫的时候,宋南径让她回去认真考虑了一番。 珞芫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带回去养,于是宋南径便替她联系了犬舍。 犬舍这边正好有三个多月大的猫,已经打过了几针疫苗,这个年龄带回去也比较好养,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 宋南径的小宝石就是在这家猫舍买的,猫舍主要做的就是布偶的繁育,每一只都是赛级的标致和漂亮。 珞芫喜欢得爱不释手,进猫舍之后就一直抱着自己的那只小宝贝,听着猫舍的工作人员跟她讲日常的喂养和照顾。 布偶和其它种类的猫比起来更加亲人一些,新手养起来也很友好。 珞芫的这只小猫似乎也很喜欢她这个主人,被她抱在怀里之后都没有闹,很快就懒洋洋地躺下来了。 珞芫在猫舍买了不少罐头,还有一大堆玩具,宋南径顺便也给家里的小宝石采购了些东西,后备箱都装满了。 珞芫毕业之后是自己在外面住的。 从猫舍出来,宋南径直接把珞芫送回去,帮着她把一堆东西搬到了家里。 珞芫住的是大平层别墅,院子里有一片草坪,还有一个游泳池。 客厅的面积也很大。 在接猫回家之前,珞芫已经让阿姨收拾了一片空白的区域给猫搭建了专属空间。 宋南径看见珞芫抱着猫爱不释手,略显无奈,提醒她:“你放他下来,让他熟悉一下新环境吧。” “好的好的。”珞芫很听话,马上把怀里的小东西放到他的专属空间,关上了围挡。 现在小东西月份比较小,还不太会飞檐走壁,等再大一些、对环境熟悉了,围挡就拦不住他了。 放下猫之后,珞芫去开放式厨房那边洗了一把手,然后给宋南径拿了杯果汁。 “谢谢你送我小猫,这是我目前收到过最特别的生日礼物。”珞芫非常诚恳地和宋南径道谢。 宋南径接过来果汁,看了一眼围挡里的小猫,“记得别喂他太多吃的。” 珞芫:“记住啦!” “你帮我给他想个名字吧。”珞芫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要听起来很帅气很拉风的那种~” 宋南径:“你的猫,你自己想。” 珞芫:“那你的小宝石为什么叫小宝石啊?” 宋南径:“随便取的,宝石听起来富贵。” 珞芫若有所思地点头,一本正经地问他:“那我的猫叫英俊怎么样?” 宋南径:“……” 虽然不想给意见,但他还是友情提示了一句:“这个名字在中文里很俗。” “那你的名字呢?”珞芫朝他眨巴眼睛,“你介意我的猫和你同名吗?” “介意。”宋南径斩钉截铁。 “好嘛……”珞芫瘪嘴,“那还是叫英俊吧。” 商量完猫的名字之后,宋南径盯着珞芫看了好半天。 珞芫还没被他这样盯着看过,对上他略显诡异的眼神,怪不自在的。 她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怎么啦,我脸上有猫毛吗?” “没有。”宋南径略显严肃地看着她,“跟你聊个事儿。” —— 周六这天,珞芫的生日party如约而至。 宴会开始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傍晚五六点的时候,就陆续有人入场了。 黎蕤和闻擎是六点钟过来的。 来的路上,黎蕤已经在做心理准备——闻擎之前说过,宋南径是要在今天和珞芫求婚的。 如果宋南径真的求了,珞芫肯定会答应。 黎蕤光是想着那个画面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 车停在别墅大门口,下车的时候,黎蕤的四肢都是冰凉的。 闻擎停在她身边,捏住她的手:“放轻松。” 黎蕤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闻擎走进了大门。 院子里,宋南径和珞芫已经站在一起招待客人了。 珞芫的生日没有长辈参与,基本上都是珞芫的同学和朋友。 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见宋南径,还需要珞芫来给他们介绍。 黎蕤进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珞芫在给她的朋友介绍身旁的宋南径。 她用的英文,黎蕤只隐约听见了宋南径的名字,没听见珞芫说“男朋友”“未婚夫”之类的关键词。 第822回 答应他 看到黎蕤和闻擎过来,珞芫马上的朝他们两个人挥手,对上她热情的双眼,黎蕤也只好笑着回应。 每次面对珞芫的时候,黎蕤都有种愧疚感。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不干脆就放手得了,可是她又做不到。 黎蕤和闻擎一起上前,把礼物交给了珞芫,珞芫接过来之后笑着说了句“谢谢”,邀请他们两人入座。 珞芫的朋友里,有不少是跟闻擎认识的,黎蕤跟着闻擎,很快也跟珞芫的朋友们打成一片了。 社交方面,黎蕤还是很擅长的,她性子放得开,到了一个新环境之后可以无缝融入。 在场的所有人里,最安静的应该就是宋南径了,他几乎不太参与大家伙儿的话题,玩游戏的时候积极性也不高,输了就喝酒,简直毫无体验感。 黎蕤清楚地听见了珞芫的几个朋友凑在一起蛐蛐宋南径年纪大、有代沟,差点儿笑出声来。 但宋南径这样子,她倒是一点儿不意外。 因为他从小到大参加聚会的时候都是这死样子,说话少,游戏玩得也少,安静地坐在旁边,存在感低得像个局外人。 哦,他有时候甚至会在一群人K歌的时候拿本书在角落里看。 黎蕤为此没少吐槽他死装,知道他学习好,但也没必要在KTV学习吧。 游戏玩了几轮之后,宋南径出去接电话了。 黎蕤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闻擎看出了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神提醒她放轻松。 而就在这时,珞芫的一个朋友忽然问她:“baby,你真的要和这个无聊的男人结婚啊?” 凭借着今晚的表现,宋南径在珞芫的朋友圈里喜提“无聊男”的称号。 黎蕤一字不漏地听见了这个问题,随后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珞芫身上。 等待她的回答。 珞芫脾气很好,没生气,笑着替宋南径解释:“他很有趣的,只是比较内向慢热啦。” “和他结婚很好啊,他很温柔,还会做饭……嘿嘿,他做的中餐可好吃了。”珞芫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和言辞间都冒着幸福的泡泡。 黎蕤抿住嘴唇,手攥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任谁都能听出来珞芫这番话的享受。 至于宋南径对她……也确实是很好。 珞芫的朋友们围着珞芫问了许多关于她和宋南径之间的问题,黎蕤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听着,若不是一旁的闻擎一直在提醒她,她的恐怕已经情绪失控。 黎蕤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珞芫偷偷瞄过来的那几眼。 过了十几分钟,宋南径回来了。 他走到了珞芫面前,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诶……怎么了?”珞芫愣了一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 “嘘。”宋南径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现场珞芫的朋友们已经开始鼓掌起哄。 “哦~不会是要求婚吧?” “原来Evan还是很浪漫的嘛,我原谅他不跟我们玩游戏了,哈哈!” 原本坐在桌前的人都陆续站了起来,开始围观这一出浪漫好戏。 黎蕤却始终坐在桌前,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印了一般,动都动不了。 她已经听不进去身边闻擎的安慰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那对男女身上。 宋南径从盒子里拿出了项链。 黎蕤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他在北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那条。 他细心而温柔地将项链替珞芫戴上,之后停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珞芫的脸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害羞了。 而这个时候,珞芫的朋友们开始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嫁给他!” “亲一个,亲一个!” 虽然没有听见宋南径方才在珞芫耳边具体说了什么话,但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就是向珞芫求婚了。 包括黎蕤和闻擎,也是这么认为的。 黎蕤的脸已经白了,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她的憔悴。 闻擎坐在她旁边,毫不夸张地说,感觉她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黎蕤。”闻擎知道她做过心脏手术,怕她经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便握住她的手,“我先带你走吧。” 黎蕤没有回答闻擎的话,视线仍然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宋南径和珞芫。 闻擎轻叹了一口气,直接捂住她的眼睛,“先走吧,我们回去再商量办法。” 原本以为,经过前几天的“表演”,宋南径这边会有点儿动摇的。 没想到他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和珞芫求婚了。 那他们就只能启动备用计划了。 但具体怎么执行,需要另行商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黎蕤带离现场。 经过闻擎的几次提醒,黎蕤终于将注意力收回来,勉强朝他点了点头。 之后,闻擎便搂着黎蕤准备离开。 珞芫见他们要走,便上来询问情况,闻擎说了一句“黎蕤感冒了”作为借口。 珞芫最后亲自送他们到了门口。 珞芫站定在门口,看着闻擎的车驶远之后,才回头。 这一回头,就看见了宋南径。 珞芫撇嘴,有些担心:“黎女士的脸色特别难看,她真的没关系吗,我现在好有罪恶感。” 早知道就不答应宋南径配合他了。 “不这样怎么长记性。”宋南径垂下眼睛看着脚下,声音放得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珞芫看着他的侧脸:“你不会后悔么?” 宋南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珞芫接着说:“你以前那么喜欢她,现在好不容易她也喜欢你了,还追你了,你答应她不是就挺好的嘛,两情相悦。” 宋南径还是不说话。 珞芫眨巴着眼睛凑上去,问了一个那天就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你现在真的不爱她了?” “爱没那么重要。”宋南径这次终于说话了。 “可是你那天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哦。”珞芫用他说过的话反驳他:“你说我应该体验一下爱情的。” “你是你,我是我。”宋南径摇头。 珞芫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你是不是在害怕?” “你怕她不是真的喜欢你,怕你们重新在一起之后还是会分开,对不对?”她好像忽然化身爱情专家似的。 宋南径又变成了哑巴。 珞芫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些急,“你这样好像胆小鬼。” 原本想用一招激将法push宋南径一把,结果宋南径却不按常理出牌,吊儿郎当地摊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第823回 恶毒女配这种角色 珞芫的那点子小心思,宋南径一眼便能看穿,他不会顺着珞芫的思维上她的当。 珞芫见自己这一招没起作用,有些不高兴地瘪嘴,问他:“你不怕自己后悔吗?” 宋南径但笑不语。 后悔? 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 当初做的每一次选择,他都不曾后悔过,即便在知道黎蕤和温敬斯从未在一起之后,他仍然不后悔。 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纠结过去的事情就是浪费活着的时间。 “好吧,你厉害。”珞芫从宋南径的表情和眼神里已经读出了答案,虽然她没有刻骨铭心、投入地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至少,她觉得她做不到像宋南径这么潇洒。 如果她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的话,没办法这么轻易就放手的…… 那天接小猫回家,宋南径忽然郑重其事地说要跟她聊聊天儿。 聊天正式开始之后,宋南径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珞芫,你爱不爱我? 珞芫当时被问得惊了,手机差点儿掉地上。 她跟宋南径认识之后,其实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珞芫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她很喜欢和宋南径待在一起,和他打游戏,吃他做的饭,她会觉得这样很开心。 所以,当宋南径这么问的时候,珞芫如实地跟他讲了这些。 然后宋南径又问她:如果换一个跟她做这些事情,她还会一样开心吗? 珞芫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最后,宋南径给出了结论——她不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带她玩的人,而她之前的人生里,这个角色刚好是空缺的。 珞芫仔细一想,发现的确如此。 她在这个环境长大,朋友大部分都是同龄人,要么和她一样从小在美国,要么就是十几岁移民过来的,在宋南径之前,她唯一接触的过的比她年龄大的北城人应该就是闻擎了。 但闻擎是安德烈的朋友,又有女朋友,不可能像宋南径一样带着她玩。 哦,对了。 那天宋南径问完她爱不爱这个问题之后,还问她,要不要和他结婚。 在那之前,珞芫还是挺想和他结婚的。 她的想法也比较简单。 因为跟宋南径在一起很开心,所以觉得和他过日子一定不错。 但宋南径说,结婚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一开始珞芫不服,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宋南径说,因为他结过。 珞芫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时候,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没想到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宋南径居然说他的前妻就是黎蕤。 珞芫沉默了快十分钟,大脑宕机,完全转不过来了。 宋南径没有跟她说太详细,只是说他们几年前离婚了,黎蕤现在想跟他复婚,但他没这个想法,所以想在她生日的时候求个婚,让黎蕤彻底死心。 宋南径问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珞芫跟宋南径认识几个月,一直都是宋南径照顾她,又带她出去玩又帮她买这个买那个的,他难得提一次要求,珞芫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就答应了。 但是今天配合宋南径“表演”完,尤其是看到黎蕤离开前的那个表情时,珞芫良心多少有些不安。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阿门。 …… 珞芫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身边的宋南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啊,你真的没办法原谅她了么?” 宋南径摇摇头,“我没恨过她。” 他可能在黎蕤面前说过很多谎话,但这句话是真的,他从来没恨过她。 就是在她拿着证据离开的那天,他也只是恨自己而已。 他一这么说,珞芫更不理解了,“你不恨她,为什么不和她复婚呢?” 宋南径勾唇,淡笑了一下,“没意思。” 珞芫听不懂他的话:“如果她真的和闻擎哥在一起了,你也不后悔吗?” 宋南径答非所问,但语气笃定:“他们不会在一起。” 珞芫:“为什么?” 宋南径没回答。 珞芫:“好吧,那就算不是闻擎哥,也会是其他人吧,你都不会在意吗?” 宋南径:“随她。” 只要别找个闻擎这种在外面有私生子的就行了。 哦,找也没关系,别在他面前晃就行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管她的闲事儿。 珞芫发觉自己是真不懂爱情,更不懂宋南径,聊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看着挺喜欢黎蕤的,又不肯跟她复婚。 —— 黎蕤从珞芫家里出来之后,身体一直是冷的,脸和嘴唇白得像墙面。 平时一向很活跃的人,这次一路都低着头,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闻擎路上时不时地余光瞥她一眼,看到她的状态,连安慰都不知道该怎么切入。 这个时候,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刚刚发生的事情,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 闻擎甚至不知道,黎蕤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宋南径的“求婚”看不出任何浮夸的表演痕迹,他甚至都没有高调地求,只是低头凑到珞芫耳边说了一句话,后来是珞芫的朋友们看出了端倪开始起哄的,珞芫红着脸点点头,也就正好证实了宋南径在她耳边说的悄悄话就是关于求婚的。 而宋南径整个过程都没有给黎蕤一个眼神,说明他做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因为黎蕤在场。 他是真打算和珞芫结婚了。 闻擎思考了一路,送黎蕤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他看着黎蕤苍白的脸,沉声说:“我这几天找个机会和安德烈先生见一面,关于宋总二婚的消息……” “不用,这种事情我自己来。”黎蕤有气无力地打断了闻擎。 她坐在沙发上,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一下面前的木质茶几,目光汇聚起厉色,放狠话:“我不会让宋南径好过的,他不跟我复婚可以,那他这辈子也别想结婚!” 黎蕤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挽回”宋南径了。 张森之前在食堂提醒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宋南径授意的。 她以为宋南径看到她这样对闻擎,多少有些危机感。 然而没有。 他还是在今天跟珞芫求婚了。 她不会这么让他如愿的。 “黎蕤,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你出面说不太好。”闻擎劝她,“会影响你的形象,还是我跟安德烈谈谈吧。” “我才不在乎。”黎蕤无所谓地摆手。 她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 更何况。 恶毒女配的角色,她又不是没有扮演过。 第824回 曾经结过婚 闻擎被黎蕤的态度弄得噎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体状况上,“你脸色很差的样子,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黎蕤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心口,发现自己除了情绪激动之外,并没有什么呼吸急促或者是胸闷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的手术进行得太过成功,还是因为她的承受能力比之前强了。 “我还好,不难受。”黎蕤深吸了一口气。 闻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叹一下,试探性地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黎蕤:“……什么?” 闻擎:“恕我直言,即便宋总和珞芫分开了,日后可能也会出现其他人,你……” “那我就一个一个拆散他们。”黎蕤毫不犹豫地,咬牙切齿:“总之他别想好过。” 闻擎:“你是想把后半生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这件事情上吗?” 他这个问题有些犀利,甚至不留情面。 黎蕤一下子就被问沉默了。 她之前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长远的问题,但闻擎刚刚用的“后半生”三个字,忽然让她有了具象的感受。 她人生的前面三十多年已经因为男女关系一塌糊涂,学业事业都没怎么发展,若不是有家里兜底,她现在的日子恐怕是无法想象的惨烈。 跟宋南径离婚在米兰学习的那两年多,应该是她最有事业心的阶段。 回国也是雄心壮志要创立品牌的。 然而,工作室刚成立不久,她就扔 下那边的助理和员工们跑来追宋南径了。 这个老板当得是挺不称职的。 “告别很难,但如果要赌上毕生的时间去纠缠一个已经不属于你的人,不是很值得。”闻擎说,“为爱情义无反顾是美好的,你也有这样的资本,但孤掌难鸣,不是么?” 是。 孤掌难鸣。 闻擎的这个形容太精准了。 “虽然我不是很懂珠宝,但我可以看出来你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如果爱情让你痛苦、自我怀疑,为什么不把精力分给能给你带来正反馈的事情上呢?” 黎蕤难得这样认真地听人说这些大道理,她低着头,被闻擎的话带着思考了起来。 “……嗯,你说得对。”黎蕤的声音放得很低,“我应该找开心的事情做。”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她好像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当然,道理从来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黎蕤本身又是认定了就不肯放手的性格,对于她而言,放弃是很难做到的。 沉思许久,黎蕤好奇地问闻擎:“你感悟这么深,是不是有经验可以传授?” 闻擎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 黎蕤:“你是怎么劝自己放下的?” 闻擎垂下了眼睛,笑容渐渐消失,他盯着脚下的地毯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当我意识到我只能给对方带来痛苦和折磨的时候吧。” 黎蕤:“……?” 闻擎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黎蕤纳闷的时候,闻擎跟在后面解释 了一句:“我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黎蕤:“那你抗争啊!” 闻擎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黎蕤解释这件事情。 太复杂了。 “她累的时候,我拉她一起战斗,是不公平的,”闻擎说,“放她走才是为她考虑。” “借口。”黎蕤才不信这些,“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全世界反对你都不会跟她分手的。” 闻擎无奈地笑笑,没有反驳。 分手的人不是他。 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 珞芫的生日宴结束,黎蕤在酒店冷静了一天,跟黎溪商量着做了一下后面的规划。 关于宋南径结过婚的消息,黎蕤想亲自跟安德烈先生聊。 黎溪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黎蕤执意这么做,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由黎溪陪她一起去。 安德烈先生那边,自然是要靠闻擎来帮忙约的。 兄妹两人做好决定之后,闻擎便第一时间给安德烈打电话,咨询他最近的行程安排。 最后,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周三上午。 黎蕤和黎溪跟闻擎在酒店碰了面,三人一起到了高尔夫球场赴约。 安德烈先生和他的夫人都在,两人看到黎蕤和黎溪之后,同时转向闻擎。 闻擎站出来为安德烈夫妇介绍了一下黎蕤和黎溪的身份,“不好意思,其实我约两位出来,是帮黎先生和黎小姐的忙,他们兄妹有些事情跟你们聊。” 安德烈夫妇同时点点头,并没有因此生气。 黎蕤也发现了 ,他们夫妻两人性格很随和,没架子,珞芫的很多优点应该都是从他们夫妻两人身上遗传的。 “打扰两位了。”闻擎介绍完之后,黎溪率先开口表态。 黎蕤回过神来,也跟了一句:“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德烈好奇,“两位找我聊什么?” 黎蕤动了动嘴唇,准备开口的时候,被黎溪按住了。 最后还是由黎溪说出来的:“听闻珞芫小姐可能要结婚了。” 安德烈:“是有这样的打算。” 黎溪:“冒昧地问一句,安德烈先生和夫人对这位未来的女婿,有多少了解?” 安德烈性情随和是真,但脑子反应也是真的快。 他马上便明白了黎溪的意思:“你是来和我谈Evan的。” 黎溪点点头,开门见山,“安德烈先生,Evan曾经结过婚,您和夫人是否知情?” 黎溪说这话的时候,黎蕤的视线一直盯着对面的安德烈夫妇。 她原本以为,他们两个人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多少会惊讶或者是愤怒。 孰料,两人都异常平静。 黎溪和闻擎也没想到安德烈夫妇会是这个反应。 但两人只短暂诧异了几秒,便很快明白了原因。 而此时,安德烈先生也笑着开口说:“知情,Evan在和珞芫求婚之前已经和我们坦白过他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婚姻。” ——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婚姻。 宋南径是这么形容他们之前的那段关系的。 黎蕤垂在桌下的手死死 地攥紧。 “哦,我明白了。”安德烈先生看向黎蕤,“你是Evan的前妻,对吗?” 黎蕤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德烈并没有追问她,只是笑着说:“非常感谢你来提醒我们,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是个善良热心的人。” 安德烈的这番话让黎蕤脸上火辣辣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825回 趁虚而入 虽然黎蕤前几天跟闻擎说自己不在意去做恶毒女配,但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羞耻。 安德烈夫妇都是那么聪明的人,必定看得出她此行的目的,但他不仅没有责备她,甚至还特意感谢了她。 跟他们一比较,黎蕤忽然觉得自己是非常丑陋的人。 难怪宋南径会选择和珞芫在一起。 “对不起。”黎蕤沉默了很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打扰你们了,我……我们先走了。” 她第一次这样无地自容到说话都结巴的程度。 黎溪很了解黎蕤,在看到她刚才的反应之后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黎溪紧随其后,和安德烈夫妇礼貌道别,随后便带着黎蕤离开了高尔夫球场。 闻擎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黎蕤从球场出来之后就开始抹眼泪,手臂都在发抖。 “先回酒店。”黎溪无奈地拉住她的手腕,“回去再商量。” “不用了。”黎蕤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平静地对黎溪说:“你回北城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就这样吧。” 黎溪的身体一僵,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诧异——作为兄长,他太清楚黎蕤的脾性了,她认定了一件事情就要往死里折腾,当初对温敬斯就是折腾了好些年。 这次黎蕤说要追宋南径的时候,黎溪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 黎蕤吸了吸鼻子,将黎溪的惊讶尽收眼底。 她看向闻擎,嘴唇翕动,对他说了四个字:“你说得对。” 她不应该把余生所有的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她在感情方面注定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不如把时间分给能给她带来正向反馈的事儿上。 至于宋南径…… 或许,就像看温敬斯和祝璞玉一样,多看几年就习惯了吧。 祝璞玉比她更适合温敬斯,正如珞芫比她更适合宋南径。 黎溪也看向了闻擎,闻擎对上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意思:你跟她说了什么? 闻擎当下没有回答,他走到黎蕤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很开心你听进去了。” —— 回到酒店,黎溪跟着黎蕤进了她的房间。 刚坐下来,黎溪就迫不及待地跟黎蕤确认:“你真想明白了?我要通知陈特助订票了。” 黎蕤点点头,“订吧。” 她的回答得坚定、果决,但语气是冷静的,跟之前赌气做决定的状态完全不同。 黎溪微信通知了陈特助订票,放下手机后,便问她:“闻擎跟你聊什么了,你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黎溪实在想不到,什么话能让黎蕤这倔脾气改变主意。 黎蕤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回答黎溪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哥,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黎溪以为黎蕤是在宋南径的事儿上受打击了才这么说,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一个男人而已,你——” “不是这个,我是说工作和事业方面。” 黎蕤打断了他,“我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但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点儿什么,三十多岁了连公司基本的流程都不知道,也没有自己事业……” “好像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应付男女关系了,但最后也没得到什么。”黎蕤自嘲地笑笑,“我的人生真是一塌糊涂。” “谁说你没自己的事业了?工作室不是你的事业么?况且就算你没事业又如何,我有就可以了,有我在一天,你就饿不死。”黎溪看到黎蕤因为这个事情自卑,立刻就开始心疼了。 黎蕤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对生意上的事儿也没兴趣,她喜欢画画,喜欢漂亮的珠宝和饰品,黎家上下都支持她。 后来黎蕤因为温敬斯的那件事儿赌气辍学嫁给了宋南径,黎家虽然舍不得她离开,但看见她哭得那么难过,还是同意了。 很多人跟黎溪说过,他们一家对黎蕤太过溺爱了,可能会害了她。 最近,黎溪真的渐渐体验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我知道,但我不想坐享其成当个废物了。”黎蕤抿抿嘴唇,“闻擎说得对,我的后半生长了去了,我不能一直把时间和精力耗在宋南径身上,把所有的情绪都交给他掌控,这样下去我迟早也会精神不正常的。” 黎溪再次露出讶异的神情,他盯着黎蕤看了很久,“认真的?不后悔?” 黎蕤:“当然认真的,后不后悔的……反正我现在不后悔。” “我只知道 我现在不开心,也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我想去找点儿能让我有价值感的事情做。” 黎溪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黎蕤蹙眉:“怎么了?” 黎溪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从你嘴巴里听到这些话,有些吓人。” 黎蕤习惯性地朝他的肩膀捶了一下,“你再笑我!” “没想到跟你聊事业就能让你醒悟。”黎溪揉揉太阳穴,“早知道我几年前就跟你谈了。” 不过黎溪这么说也只是开玩笑打趣几句,他心中也有数,黎蕤现在的改变和顿悟其实是多方面因素的作用,年轻几岁的时候,就算聊了,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黎溪确实对黎蕤的事业没什么要求,但比起她对宋南径死缠烂打,显然还是搞事业更让人安心。 黎溪倍感欣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决定:“回北城了,我再给你工作室投一笔钱。” —— 翌日一早,张森来到宋南径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查到的情况。 “黎小姐和黎总确实通过闻擎约了安德烈夫妇见面。” 宋南径听着张森的汇报,毫不意外,眼皮都没掀。 决定“求婚”之前,他就猜到黎蕤受刺激之后会用这一招。 所以他已经先一步跟安德烈夫妇坦白过自己的已婚身份。 张森见宋南径没反应,便继续汇报:“黎小姐出来的时候好像哭了,我们的人看到闻先生搂着她上了车。” 宋南径抬起头朝他看过来,眼底泛着冷光 。 张森后背一凉,硬着头皮继续:“后来他们回酒店了,今天黎小姐没来公司。” “听陈特助说,黎小姐周末就会和黎总一起回北城了,我查了一下,闻先生也买了同一趟航班,应该是要追着人回去了。”张森停顿了一下,随后感慨:“看得出来,闻先生对黎小姐很用心,黎小姐正是脆弱的时候,说不定闻先生这招趁虚而入就起了作用,就像当年您……” “张森。”宋南径冷冷地吐出他的名字,话里话外透着浓烈的杀意:“再多说一个字,把你舌头割了。” 第826回 回去就养 若是以前,张森肯定就闭嘴了,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斗胆冒死说出了最后一句:“黎小姐如果真的爱上了闻先生,岂不是要给他的私生子当后妈了……您觉得她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么?” 宋南径“啪”一下扔下了手机,一双桃花眼底的杀意更浓,张森觉得,他手里要是有刀的话,恐怕这个时候真的已经上来割他的舌头了。 幸好没有。 “那对母子接过来了没有?”宋南径问。 张森:“在飞机上,他们明天一早到。” 宋南径:“一件破事儿办这么多天,你是想失业了。” 张森明智地没有接话。 宋南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忽然话锋一转:“她呢?” 张森:“您说谁?” 宋南径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张森马上投降,他哪里会不知道宋南径问的是什么,主动交代了起来:“黎小姐今天一早就被闻先生接走了,两人出去看了音乐剧,看了电影,逛了街,还……” “明天也让人跟着。”宋南径说,“直接带那对母子跟他们见面。” 张森踌躇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黎蕤的身体情况,这么大一个冲击,正常人都得缓一缓,何况是她。 张森现在对于黎蕤的感情是云里雾里的,观察了这么长时间,愣是不知道黎蕤到底是喜欢闻擎还是宋南径。 过了两三年,黎蕤的变化还是有些大的——至少以前,张森很轻易就能看出她的感情箭头。 张森之所以这么操心,就是觉得,如果黎蕤真的喜欢上宋南径的话,两人就这么错过,是有些可惜的。 宋南径自己不肯承认,但张森确信他现在依然对黎蕤有感情,否则也不会操她和闻擎的心。 哎。 感情这事儿,真是熬人。 —— 黎蕤定了回国的时间,剩下的几天就不打算再去宋氏了。 闻擎说要带她改善一下心情,后面几天两人都约了出去玩的行程。 昨天是音乐会和电影,今天是公园露营,黎蕤好多年没这么玩儿过了,上次露营应该是学生时代的事儿了。 工作日公园里的人不算多,附近不少带着孩子来的家长,还有不少宠物。 美国家庭基本上家家都会养狗,来了一个多小时,黎蕤已经见过了金毛、边牧、苏牧、喜乐蒂、阿拉斯加等等…… 看到旁边一组家庭的孩子和金毛一起嬉戏玩耍的画面,黎蕤长吁了一口气,对闻擎说:“有点儿羡慕。” 闻擎:“羡慕孩子还是羡慕金毛?” 黎蕤:“都挺羡慕的。” 她拧开水喝了一口,跟闻擎聊起了道心里话,“这两年看到身边的朋友有了孩子,突然觉得小孩儿也没那么烦,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闻擎笑着点头,“是,跟小孩子玩儿挺有意思的,但带孩子就辛苦了。” “我也就想想,想生也生不了啊。”黎蕤摆了摆手。 她手术完虽然没有复发过,但医生说了,不建议她怀孕,毕竟生育的风险还是挺大的,一个不走运,就要出大事儿了。 黎蕤之前没想过要孩子,因此听了医生这么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 现在忽然有了这个冲动,多少有些遗憾。 虽然黎蕤没说原因,但闻擎基本已经猜到是心脏的问题了,他抬起手揽住黎蕤的肩膀,掌心在她肩头拍了两下,笑着说:“要不试着养个小宠物,也很有意思。” “嗯,我回去就养。”黎蕤点点头,“猫狗都要,四舍五入也算二胎了。” 闻擎被黎蕤的说辞逗笑,看着她的脸感慨了一句:“有时候真羡慕你的性格。” 黎蕤自我评价是缺心眼儿,但闻擎不觉得这是什么致命的缺点。 人的心思太细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太细心的人,往往会把遭遇的痛苦放大。 还是黎蕤这样比较好。 想得开,也从来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挺洒脱的。 闻擎跟黎蕤聊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去搭烧烤架子。 他刚站起来,忽然看到了对面站着的女人。 ……以及,她手里牵着的孩子。 闻擎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身体也定在了原地,整个人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黎蕤发现闻擎半天没动,便起身拍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闻擎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依然盯着前方。 黎蕤顺着看过去,瞧见了对面的那两个人。 女人穿着黑色的针织开衫,下面是黑色长裙,她旁边是个小男孩,穿一身运动服。 那个小男孩的脸…… 等等。 这孩子怎么看着跟闻擎这么像? 黎蕤在这方面的感知并不是很敏锐,但这个小男孩实在是太像闻擎了,属于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那种像。 “她……他……” 黎蕤震惊不已,TA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老天爷仿佛嫌剧情还不够乱,没过几秒,宋南径和珞芫也出现在了黎蕤的视线范围内。 珞芫停在了对面的那个女人面前,一脸惊讶,看到她身边的孩子之后,惊得捂住了嘴巴,然后往闻擎这边瞄了一眼。 “知、知、知安姐……?”珞芫震撼得声音都结巴了,叫了一声人,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而这个时候,闻擎已经反应过来,迈着大步走上去,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知安的手腕。 他盯着面前多年未见的女人,眼眶有些红:“这就是你当初执意要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 知安没有回答。 一旁的小男孩看到闻擎气势汹汹地上来抓住知安的手,立刻开启了防御模式,他上来拍着闻擎的小臂,“坏人,你放开我妈妈。” “我不是坏人。”闻擎低头看着这张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眉心不断跳跃,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句话:“我是你爸爸。” 闻擎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旁边的几人都听见了。 宋南径双手抱胸看着这场好戏,余光不经意地瞥过对面的黎蕤。 心理素质确实进步了不少。 “知安,我们单独聊聊。”闻擎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珞芫,“珞芫,孩子先麻烦你一下。” 珞芫“呃”了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闻擎已经拉着知安走了。 珞芫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孩子,然后又去瞄黎蕤。 珞芫戳了戳旁边的宋南径,凑近问他:“我要怎么安慰她?” 宋南径:“你带孩子去那边便利店吧。” 第827回 谢谢你我的前夫哥 珞芫怔了两秒之后,便反应过来宋南径的意思。 她转身拉住那个小男孩的手,笑着说:“小朋友,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妈妈现在有点事情,我先带你去买玩具吧。” 小男孩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脑子转得快,记性也好。 他记得刚刚珞芫喊出了妈妈的名字,因此,思考几秒之后便点了点头。 黎蕤没听清珞芫跟那小男孩说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孩子对她不怎么排斥,最后很配合地跟着她走了。 黎蕤以为宋南径会跟着他们一起走,没想到他竟然没动,依然停在原地。 这四周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黎蕤和宋南径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和宋南径对上了眼。 不过黎蕤很快就回避开了,既然已经做好了不纠缠他的决定,就得言出必行,多看他几眼说不定又要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黎蕤一这么想,索性就转身回去坐下来了,为了分散注意力,还拿起了手机。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刚坐下来玩了几分钟手机,旁边的位置忽然多了个人。 黎蕤一抬起头来,就看到宋南径坐到了刚刚闻擎坐过的位置上。 黎蕤下意识地蹙眉,想问他是不是有病,但转念一想,他确实有,于是忍着没开口。 只是,两把户外椅的位置有点儿近,黎蕤为了避嫌,起来端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下,跟他拉开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调整好位置,黎蕤坐定之后,正要拿起手机继续玩儿,就听见了身侧传来的声音:“你看男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样。” 黎蕤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宋南径是在拿闻擎这事儿讽刺她。 笑死。 和他有个屁的关系。 黎蕤回怼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忽然又想起来之前宋南径无视她不跟她说话的场景,报复心理也上来了,强忍住冲动,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装聋作哑。 主打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她知道宋南径可能并不在意,但那也没关系,她心里痛快了就行了。 她这个人报复心也是很强的。 宋南径这话说出口之后,便在等待着黎蕤反驳他或是骂他。 然而,快三分钟过去了,黎蕤那边却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仅声音,眼神也没有。 她已经在低头玩手机了,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这个反应有些超出宋南径的预料范围,他低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开始思考是不是刚才他声音太低了,她没听见。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宋南径再次斜睨着黎蕤开口:“恭喜你,无痛当妈。” 宋南径看到黎蕤按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这证明她肯定是听到了的。 但,这下仍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宋南径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来,内心忽然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失控感——黎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得住气了? 她平时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燃,有时候不点都燃。 现在遇上这样的事情,又被他一阵冷嘲热讽,她竟然没有反应? 宋南径的目光沉了几分,继续:“刚才应该让你带着那孩子去买玩具,先熟悉熟悉当后妈的流程。” 宋南径张口闭口就是后妈,黎蕤真是要被他笑死,他不会觉得她会因为这件事情难过吧? 好好好,他说是就是。 黎蕤放下手机,掏了掏耳朵看向他:“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以后我多的是机会带他买玩具,用得着你教我。” 宋南径:“。”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很轻松。 一点儿都不像知道真相被冲击到的。 黎蕤这样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是演的,要么,她早就知道闻擎有私生子了—— 两者都不太可能,但比起前者,很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黎蕤不可能有这么精湛的演技。 就算她目前对闻擎还没什么特别好感,但身边的人平白无故多个私生子,她不可能完全不惊讶。 不过很可惜,宋南径这次完美地赌错了。 黎蕤是惊讶过的,但她的惊讶最后都被宋南径说她当后妈这话给逗没了。 她看他是闲得蛋疼,跟以前一样,见缝插针,有机会嘲讽她就不放过。 “哦,看来黎女士是早有准备了。”宋南径掀唇,“看来黎家也知道你二婚找不了什么正常人,都开始接受买一送一了。” “关你屁事。”黎蕤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我说要追你的时候你爱答不理的,我现在不搭理你了你又凑我面前犯贱。” 宋南径淡笑了一下,“好歹认识一场,提醒一下黎女士不要每次都眼瞎,两婚两离可就不好了。” 黎蕤已经懒得跟宋南径说自己跟闻擎没什么关系了,她顺着他的话摊手:“谢谢你的忠言逆耳,我的前夫哥。” 宋南径:“……” 这剧情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 所幸,宋南径的表情管理能力和演技一向过人,他保持着平时吊儿郎当的语气,“你不会天真地认为他能跟孩子妈断了吧?” “刚才你也看见了,”宋南径也摊手,又朝方才闻擎和知安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当着你的面儿就能这样,私下——” “当着我面儿怎么了,我前夫还当着我的面儿把女人带家里搞呢。”黎蕤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宋南径哪里有脸说这些话,自己一身骚还嫌上别人不忠了。 之前黎蕤想追宋南径,所以在他面前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的姿态,尽量克制着自己,只有被他绝情的话逼到崩溃的时候才会发脾气。 但那种发脾气也跟之前有本质区别。 现在她都打算放手了,自然也不会迁就宋南径,他犯贱她也不客气。 他不会真的以为,他婚内干的那些好事儿,她不记得了吧? 她承认,她的确是很多年都忽略了他的感情,后来他入狱,她的确也是辜负了他的信任,一定程度上背叛了他。 但他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还在这里装上冰清玉洁了,笑死。 这场对话的走向已经完全脱离了宋南径的可控范围。 黎蕤刚才那句话一出,宋南径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很少这样被人噎得说不出话。 黎蕤看到宋南径吃瘪的样子,抱胸扬起下巴笑了起来:“哟,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继续啊。” 宋南径:“。” 第828回 看不透她 宋南径看着黎蕤的表情和神态,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演戏的痕迹,结果发现根本找不到。 她完全没在演,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所以,她之前说什么要追他,不会放弃,会一直缠着他……都是一时兴起。 宋南径内心涌起一阵自嘲。 这不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么,如今只是如约上演而已,他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之前比这个更不舒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宋南径这次又是沉默了很久,黎蕤也没心思继续跟他说话了,刚才聊着聊着想起了他之前婚内带女人回来的事儿,她现在火气有点儿旺。 宋南径坐在旁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黎蕤懒得管他,坐着继续玩手机。 没过几秒,黎蕤收到了群聊里的消息。 尤杏:【@黎蕤,我帮你联系到摄影师和模特了,你回来安排你们面谈啊。】 黎蕤:【感谢我的姐妹[亲亲]】 尤杏:【客气客气,你终于要搞事业了,欣慰。】 祝璞玉:【虽然没有收获男人,但收获了成长,也不错。】 尤杏:【搞事业吧,男人可能背叛你,但金钱和权力不会。】 周清梵:【回来之后到我这边吃饭,我新学了几道菜。】 黎蕤看着群里另外三个人发来的消息,突然感动,用力吸了吸鼻子。 她之前就是太恋爱脑了,不知道交朋友有多快乐。 黎蕤从小到大没什么同性朋友,一是因为她一直跟着温敬斯玩儿,二是因为她脾气任性嚣张,没几个人愿意忍着她。 中学开始她就交男朋友了,课余时间都在恋爱,也没有精力发展友情。 后来又喜欢上温敬斯,再后来跟宋南径结婚,换了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更不可能交到朋友。 有很多感情都是要自己体会过才能明白各中美妙的。 放在多年前,打死她都没想到,她竟然能跟温敬斯的老婆成为好朋友。 不过现在,黎蕤真的挺喜欢跟祝璞玉玩儿的,她身上确实不少点值得她好好学。 …… 黎蕤玩手机的时候,宋南径的注意力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注意到黎蕤在聊天,聊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眼眶有些红,然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别告诉他,她是在因为闻擎和前女友那个孩子的事儿委屈。 刚才在他面前那个嚣张劲儿哪去了? 宋南径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听见了一阵交错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一看,是闻擎和知安回来了。 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闻擎的呼吸还有些粗重,看得出来两人刚刚情绪都很浓烈。 黎蕤看见闻擎回来之后,立刻放下手机起身,没等他问,就开口解释:“珞芫带孩子去买玩具了,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 闻擎对黎蕤点点头,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南径。 黎蕤没注意这个,她往知安面前挪了两步,主动问她:“我跟闻擎打算在这里烤肉来着,你也带孩子一起吧?” 正好他们一家三口还能联络联络感情。 虽然不知道闻擎和知安刚才聊得怎么样,但黎蕤记得闻擎之前跟她聊过几句感情的事儿,他的语气听起来是挺受伤的,再加上闻擎刚才拉着知安的手问的那个问题,以及他这么多年没谈恋爱的事实。 可以肯定,闻擎肯定还想着知安。 闻擎最近没少帮她的忙,黎蕤也不是不知回报的人,她这会儿也想帮着闻擎撮合撮合他跟知安。 第一步就是先让她跟孩子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知安大约是没想到黎蕤会邀请她,听完她的话之后眼神有些惊讶,黎蕤不知道闻擎有没有跟知安解释他俩的关系,不管了,她自来熟地上去挽住知安的胳膊,“一起一起,东西可多了,俩人也吃不下。” 在知安略显懵逼的眼神下,黎蕤凑到她耳边瞧瞧说了一句:“我跟闻擎没关系。” 这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旁边的人只看到黎蕤跟知安说悄悄话,却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南径的脸色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 好,很好,很大度,把正室的风范拿捏得死死的。 原本张牙舞爪嚣张任性的人,这会儿却忽然变得善解人意,对着潜在的情敌都能这么热情。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热情。 宋南径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透黎蕤的想法了。 之前黎蕤故意在他面前玩那些小心思,包括她去找安德烈夫妇告知他二婚的事儿,他都是可以预判的。 唯独今天。 她就像突然进化了似的,从刚刚对话开始,他就不懂她了。 黎蕤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但凡对一个人有好感,是绝对不能接受对方再去接触其他异性的—— 可是,她如果对闻擎没好感,为什么真的考虑上给他的孩子当后妈了? 宋南径脑子里一团浆糊。 而在他思索期间,黎蕤已经成功劝说知安带孩子留下来一起吃烤肉。 没多久,珞芫也带着买好玩具的孩子回来了。 黎蕤没留珞芫一起吃饭,珞芫看了一眼宋南径的情况,最后拉着他走了。 —— 宋南径另外安排了一名司机送黎蕤回去,自己则是坐上了张森开的车。 上车之后,宋南径便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抬起,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张森知道今天宋南径是过来“视察敌情”的,但因为他是以和珞芫约会的形式来的,因此张森刚刚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看宋南径这个头疼的样子,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路上宋南径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到别墅之后,张森停好车,跟在宋南径身后一起进了家门。 宋南径刚坐到沙发上,小宝石便钻过来,把脑袋顶在了他的腿上。 宋南径垂眸看了一眼撒娇的小猫咪,腾出手来为它顺毛,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张森观察到宋南径的这个变化,才敢问他:“宋总,今天黎小姐那边还顺利么……” 张森一边问,一边观察宋南径的表情。 发现他摸猫的动作停顿之后,他内心大喊不妙。 宋南径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她现在怎么样?” 张森:“……啊?” 宋南径:“智商方面,有没有变高。” 张森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黎小姐的智商并不低吧,只是性格比较直接而已……” 宋南径嗤笑了一声,“智商高怎么会想着给当后妈。” 第829回 说明他还在意 张森思考几秒,顺着宋南径的逻辑斗胆小声哔哔:“呃,那照您这么说,黎小姐要是智商高的话,当初也不会因为赌气就被骗去结——” 最后一个“婚”字还没说出来,张森就感受到了宋南径投过来的目光。 他隐约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弄死,于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但老天作证,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 黎蕤确实不是精于算计的人,也很感性,容易意气用事。 如果黎蕤不是这样的性格,宋南径当年的计划又怎么会成功。 宋南径现在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只希望黎蕤在他面前这样子,但面对别的男人就得算得明明白白。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 黎蕤要给人当后妈? 张森仔细咂摸了一下这话,再结合宋南径从公园出来之后的一系列反应…… 所以,关于闻擎的前任和私生子“真相”的曝光计划,没有宋南径想象中那么顺利? 或者直接换个说法:黎蕤的反应跟宋南径预料中的不一样。 宋南径以为黎蕤会因为这件事儿跟闻擎闹掰,结果黎蕤不仅没闹,还迅速地接受了这个孩子、要给他做后妈? 咳。 这个问题……别说宋南径了,张森也感到十分意外。 “黎小姐周日就要回去了,”思来想去,张森决定再提醒宋南径一次:“既然您这么担心她,在这之前,要不要再跟她单独见一面好好聊聊?” “黎小姐如果真的铁了心要给人做后妈,黎家那边也拦不住的。”张森说,“况且,您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放手,不就是希望她找个更好的吗,与其给人当后妈,还不如——” “不长记性。”宋南径摸着枕在腿上的小宝石,冷笑了一声,打断张森的话。 张森眼神一变。 他一秒就能反应过来,这四个字不是说给他的。 而且,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宋南径没像之前一样对他发出割舌头警告。 那就说明他也正有此意。 张森跟在宋南径身边这么多年,对于他的反应揣度得十分到位。 无需宋南径开口,张森便主动提出:“那我明天去酒店把黎小姐接回来,您看如何?” 宋南径呵了一下,“说得好像你有这个本事似的。” 张森没有接话,心里已经有数了——只要他能把黎蕤接过来,宋南径是肯定会聊的。 至于怎么接过来……宋南径不说,他就只能自由发挥了。 张森沉思了几分钟,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壮着胆朝宋南径说了一句话—— “其实您根本就没有放下,这样反复无常左右摇摆,还不如像当初一样再主动一次。” 张森说完就赶紧溜了。 虽然没回头,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宋南径会是什么反应。 张森一鼓作气走出了别墅院子,发动车子之后,再次陷入思考。 想个什么办法把黎蕤骗过来呢? 现在已经不是计较道德情操的时候了,张森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这次黎蕤真的跟闻擎一起回去了,搞不好下次再见面就是他孩子的后妈了。 到时候疯的人还是宋南径。 宋南径专门在黎蕤面前跟珞芫上演了一出求婚戏码,真是釜底抽薪式的作死。 张森总感觉,黎蕤也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要是没这一出,她说不定还没想着当后妈。 哎。 张森叹了一口气。 果然,再聪明的人,面对自己的感情时也是当局者迷。 这些年宋南径算计了这个套路那个,但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团糟。 他这个旁观者看了都着急。 —— 黎蕤决定把宋南径的事儿抛到一边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在公园野餐的一天很快乐。 宋南径和珞芫走后,一行人便开始为午饭做准备。 闻擎和知安的儿子小名是葡萄,葡萄听了知安的几句叮嘱之后,就去一边抱着新买的玩具玩了。 闻擎在搭卡式炉,黎蕤和知安坐在刚搭好的餐桌前,又跟她解释了几句自己跟闻擎的关系。 和黎蕤比起来,知安的话显得很少,她身上有股不沾世俗的仙气。 大约是职业的缘故,知安非常瘦,整个人薄薄的一片,骨架也很小,黎蕤跟她差不多的身高,但身形看起来比她大了一圈。 毫不夸张地说,来一阵风,都要担心她被吹走。 不过知安的确很有气质,黎蕤看了她都会有种保护欲泛滥的感觉,更何况是闻擎。 再加上他们当初分手的原因——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没再谈过恋爱。 “对了,你这些年一直和孩子生活在纽约么?”黎蕤和知安唠家常。 “呃,没有。”知安摇摇头,欲言又止,看起来有些为难。 黎蕤:“那你们是来纽约玩儿的?” 知安:“……” “应该是宋总手下的人把他们带过来的。”这时,搭好炉子的闻擎开口接话了。 黎蕤听见闻擎的话,眉头立刻拧起来:“什么?” 这事儿跟宋南径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闻擎擦了擦手,在黎蕤对面坐下来,引导式地问她:“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巧么?” “我跟你来公园玩儿,为什么刚好他也带着珞芫来了,而他们出现不久,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黎蕤被问得愣住,表情越来越严肃。 她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捋顺了一些事情:“你是说,宋南径查你了。” “我应该感谢他。”闻擎答非所问,但话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他,或许我要很多年以后才能知道葡萄的存在。” 黎蕤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对面的闻擎忽然一笑,对她说了三个字:“恭喜你。” 黎蕤:“?” “你应该想到了吧,他为什么会查我。”闻擎在黎蕤惊讶的目光下,微笑牵动嘴唇,“如果真的不在意一个人,又何必管她要找什么样的伴侣,他觉得你被我骗了,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你,好让你和我划清界限。” 说到这里,闻擎停顿了一下,才问她:“没猜错的话,他刚才和你聊过这件事儿吧?” 黎蕤想起宋南径刚才的话,翻了个白眼,“勉强算吧,叽叽歪歪把我讽刺了一顿。” 不过那是他一贯的风格,她也没给他好脸色就是了。 闻擎:“那你——” “我才懒得跟他解释,我都不打算缠着他了,干嘛讨好他。”黎蕤摊手,“所以我也把他骂了一顿。” 闻擎:“……” 第830回 难道是因为爱 黎蕤的逻辑一向是很简单的。 她想要争取和宋南径在一起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就会变得很好;可现在她都不打算争取了,就算喜欢他,也不会逆来顺受,他嘲讽她当后妈的时候,她更是解释都懒得解释。 闻擎被黎蕤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是黎蕤摆摆手,“吃饭吃饭,别说这些糟心事儿。” 闻擎笑笑,不免佩服黎蕤的洒脱和果决。 虽然在旁人看来她的性格想一出是一出,但大家都很清楚,这样也是需要资本的。 况且,成年人的世界里多的是因为利益牵扯导致的瞻前顾后,黎蕤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份单纯,其实是令人羡慕的。 她的性格很特别。 至于宋南径……闻擎想,黎蕤这次放手的决定,说不定效果会比她死缠烂打的时候要好。 这不,宋南径都已经沉不住气先查他了。 不管宋南径之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凭查他这件事儿,足以证明他并没有彻底放下黎蕤。 大约是怕黎蕤真的被他“追到手”,所以安排了这一出“偶遇”,让她清醒。 宋南径认为黎蕤肯定不会给人当后妈,有了这件事儿,他在黎蕤这里基本上也被判死刑了。 黎蕤刚刚说宋南径对她冷嘲热讽,实际上是一种试探。 结果黎蕤来了招出其不意。 闻擎眯起眼睛,掐指一算。 想必,回国前的几天,宋南径还会沉不住气、以各种理由找上黎蕤。 —— 黎蕤第二天没什么安排,一觉睡到快九点,简单洗漱了一下,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饭。 刚睡醒,胃口不是很好,黎蕤拿了一杯拿铁和两片吐司,随便对付一下。 黎蕤刚端着餐盘和咖啡在桌前坐下来,对面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黎蕤抬起头来看过去,瞧见张森之后,下意识地蹙眉,他来干什么? “黎小姐,早。”张森在黎蕤的打量下,朝她颔首致意。 张森态度挺好的,黎蕤自然也不好无视他,“早,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张森:“黎小姐,我是来找您的。” 黎蕤:“找我干嘛?” 她略微惊讶了一下,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项目的事儿你找刘总就行了,我哥已经把事儿都交接给他了。” 黎蕤觉得张森找她,应该就只能谈工作了。 毕竟他们两个也没什么私交。 然而,黎蕤的话刚说出去,张森便笑着否认了,“黎小姐,我找您不是为了工作。” 黎蕤还没来得及问他那是为什么,便听张森说:“想跟您聊聊私事儿,希望您别介意。” 私事儿? 黎蕤咂摸了一下这三个字,搅着拿铁喝了一口,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 “我知道黎小姐一向喜欢直接的人,那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张森这次很直接,“您现在对宋总的态度,跟之前很不一样。” “之前开会的时候,您一直在看宋总,好像——”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黎蕤接过张森的话。 张森点点头。 黎蕤:“宋南径没跟你说?” 张森:“……?” “我是为了追他才让我哥跟宋氏合作这个项目的,但宋南径现在都跟珞芫求婚了,我再追也没意思了,就这么简单。”黎蕤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遍,顺便摊了个手。 张森:“那您和宋总说过……您的心意么?” “说了啊,经常说。”黎蕤回答得坦然又直率。 张森之前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得到黎蕤的正面回答之后仍然很惊讶。 比起惊讶黎蕤喜欢上宋南径并且去追他,他更惊讶的是,宋南径面对黎蕤的“追求”,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这跟过去比起来,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了。 难怪宋南径之前总是问他:你还觉得我会像以前一样? 原本以为只是叫嚣,没想到是真的不一样了。 张森从惊讶中缓了缓,又问黎蕤:“那您接下来是计划接受闻先生的追求么?” 黎蕤:“你查户口呢?” 张森:“……随便问问。” 黎蕤可不惯着他,直接拆穿:“你就别装了,什么随便问问,闻擎有个儿子的事儿难道不是你给宋南径查出来的?” 张森尴尬一笑,好在他多年锤炼,心理素质已经无比优越:“宋总也是担心您被骗。” 黎蕤:“那你替我谢谢他。” 张森:“……” 黎蕤:“我都不骚扰他了,他也少来我面前晃荡管我的闲事儿。” 她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远离他去搞事业,宋南径要是一直往上凑,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定力坚持现在的决定。 张森咳了一声,看着黎蕤的眼神,试探性地问:“您就没想过宋总为什么不管别人,偏偏管您呢?” 黎蕤:“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爱?” 张森不敢直接承认,只好说:“如果不在意,他不会花这么多精力去调查。” 黎蕤:“正常人是这样,可宋南径不是神经病么,谁知道他怎么想。” 张森差点儿被噎死。 他原本想在黎蕤这里铺垫几句,看她这个反应,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张森快速切换到重点话题:“对了,前两天阿姨收拾房间,发现了一些首饰和设计稿,可能是你之前落下来的。” 黎蕤蹙眉,想了半天,没什么印象。 不过她两次从宋南径那里搬出来都很匆忙,第二次确实落了很多东西,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 “如果今天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拿一趟吧。”张森说。 黎蕤不至于单纯到觉得张森真的是要带她去拿东西的,结合一下他之前说的话,张森约莫是是想安排她跟宋南径再见一面? 虽然不知道张森这么做的意义,但黎蕤想了想,她马上要走了,这一走,确实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了。 那就去见见吧——虽然知道见面后宋南径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张森听见黎蕤答应下来,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来之前已经想了一万句劝黎蕤的话,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 黎蕤跟张森聊天的这段时间里,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擦了擦手,去楼上拿了包,就跟张森上车了。 而张森在等待黎蕤的时候,已经先一步用微信给宋南径通风报信了。 不过,宋南径那边没有回复。 第831回 不要重蹈覆辙 黎蕤住的酒店离别墅距离并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这座熟悉的建筑,黎蕤不免触景生情。 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还是当年的那些,赶上夏天,花开得特别好,整个院子洋溢着一股生机。 这点倒是和以前挺不一样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以前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花草。 黎蕤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周,也看见了不少“新面孔”。 比如停在草坪旁边的山地自行车,滑板,还有一些网球拍之类的东西。 以前宋南径好像不喜欢这些吧? 看来他在监狱的这几年还培养了不少新的喜好。 思索间,黎蕤已经跟着张森走到了防盗门前。 两人停下后,张森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已经自动打开了,还响起了提示音。 黎蕤被吓了一跳,听见提示音之后,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复杂。 这栋别墅算是她和宋南径的“婚房”,门禁用的是虹膜和人脸识别系统。 ……宋南径居然忘记把她的信息删掉了。 张森也第一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但他很明智地没有多说话。 张森走在前,带黎蕤进入了客厅。 两人进来的时候,宋南径正蹲在客厅里拿着逗猫棒和小宝石玩儿,只露出一个侧脸。 黎蕤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虽然只有侧脸,但仍然能看出宋南径眼底温柔,以及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他的注意力都在猫身上,跟它玩得不亦乐乎,布偶猫脖子上挂了口水兜,还是粉白相间的蕾丝,精致得像个小公主似的。 黎蕤上次短暂地抱过小宝石,它被养得很好,以至于她都有点儿不相信宋南径是它的主人。 现在一看…… 宋南径对猫的态度可比之前对她的态度好多了。 黎蕤想到这里就想笑,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干嘛死缠烂打追他,丢人现眼的,还不如一只猫讨喜呢。 “宋总,黎小姐来拿东西。”张森提醒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点儿事情处理,黎小姐,一会儿我再来接你。” 张森赶紧溜走,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他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怎么发展,就得看这两个人的造化了。 张森一走,客厅的空气忽然安静了不少,黎蕤和宋南径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小宝石在偶尔喵呜叫一声。 宋南径喂完了小宝石猫条,便抱着它坐到沙发上开始撸猫,仿佛没看到黎蕤的存在似的。 黎蕤怕自己忍不住扇他,转身去了餐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冰水喝了两口,拽了餐椅坐下,告诉自己要冷静。 “来别人家里拿东西你倒是挺顺手的。”黎蕤好不容易把脾气压下去,没几分钟,罪魁祸首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黎蕤闻声转头看过去,只见他懒洋洋地站在餐桌前,黑色的T恤上还沾着猫毛。 黎蕤呵了一声,“不是你让张森叫我过来的?” 宋南径:“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黎蕤:“不敢不敢,我觉得你更把我当回事儿。” 她的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宋南径,你别冲着我发神经,今天一套明天一套的,我今天过来也顺便跟你说清楚,我在你这儿热脸贴冷屁股也贴够了,既然你不爱搭理我,我也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别犯贱又来招惹我,我爱跟谁谈跟谁谈,爱给谁当后妈给谁当后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懂?” 宋南径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那句“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吸引过去了。 他散漫的神情一点点消失,平时满含笑意的那双眼也渐渐冷却下来。 黎蕤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一颗心骤然下沉了几分,竟然莫名地有些慌张。 不过她很快就挺直了腰板,她又没说错话,有什么好慌的? “你觉得闻擎是真喜欢你这个人?”宋南径往前走了一步,低头逼近她,冷嘲。 “你很闲吗?哪个男人追你前妻你还得帮忙考察一下?你是对我念念不忘还是看不得我过得好啊?”黎蕤不答反问。 宋南径听见“念念不忘”四个字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对你没兴趣。”他说。 “那你就给我闭嘴!”黎蕤站起来抓住他的领口:“你难道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会让人误会么?还是你现在看我不追你了不痛快,又想勾引我死灰复燃,然后再像之前似的羞辱我?” 宋南径盯着她的眼睛,“那你会么。” 黎蕤气笑了,他竟然真敢这么想? “我会个屁!”黎蕤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耳光,“你不仅神经病还人渣,还想左拥右抱,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说得对。”宋南径抬起手摸过刚刚被她打过的地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了起来。 黎蕤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笑成这样,不会真的被她打出什么问题了吧? “别担心,我的春秋大梦早就醒了。”宋南径笑着说,“三年的牢总不能白坐吧。” 提起这件事儿,黎蕤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 不过宋南径很快就略过了,并没有跟她翻旧账,而是说:“当年你因为在温敬斯那里受挫,赌气跟我这种人结婚,浪费了大把时间,你应该很后悔吧。” 如果是以前,黎蕤一定会恶狠狠、毫不犹豫地回答两个字:当然! 但这一次,她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黎蕤动了动嘴唇,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宋南径说:“黎蕤,三十几岁的人了,不要重蹈覆辙。” “因为我这种人浪费之前的几年就很可惜了,不是么?”宋南径笑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客厅了。 黎蕤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板,耳边反复回放着他刚刚的那句话。 …… 黎蕤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快半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宋南径依旧坐在沙发上。 那只布偶猫枕着他的腿,他的手搭在猫的身上。 黎蕤的情绪比之前平复了不少,大约是因为两人难得地正常沟通了几句,再和宋南径对视的时候,黎蕤竟然有些不自在。 “张森在外面。”宋南径低头摸了几下小宝石,淡淡地说:“走吧,闻擎的事情,你想清楚就行。” 黎蕤脑袋一热,“那珞芫的事情,你想清楚了么?” 一直到离开别墅,这个问题都没得到答案。 啪嗒。 防盗门关上。 宋南径慢条斯理地抬起头,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黎蕤走出院子,上了车。 车子驶走,他收回视线,将怀里的猫抱起来。 不要重蹈覆辙。 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的。 第832回 再见 宋南径一向不会逃避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 对黎蕤的感情是年少时就萌生的,发展到今天,几乎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习惯。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黎蕤不会对他有这样的感情。 跟她纠缠很累,大约是前些年透支了太多,他现在已经没有心力了。 所以那天珞芫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说,爱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嘴硬逞能,而是这么多年来的血泪教训。 这世上多的是人能从感情中获得能量和动力,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注定不会是这样。 那段畸形的关系,对他们彼此都是消耗。 刚刚已经把话和黎蕤说得很清楚了,她也知道闻擎有私生子的事情了,怎么做选择,是她的事情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提醒她。 不能再靠近她。 …… 张森送完黎蕤回来的时候,宋南径仍然坐在沙发上,不过小宝石已经在猫爬架上玩儿了。 宋南径斜睨了张森一眼,无需他开口,张森已经主动汇报:“黎小姐回酒店了。” 宋南径“嗯”了一声,随后吩咐他:“通知下去,不用跟着知安母子了。” 张森怔忡几秒,对于宋南径的话略感意外:“但是,闻先生那边……” “以后不用管他们的事儿。”宋南径摆摆手,打断张森。 张森:“可是您不怕黎小姐真的和闻——” “那是她的事情了,手和脚都在她身上,黎家人都管不了,我也没那个本事。”宋南径难得在谈到黎蕤的时候话这么多,还随意地笑了一下,“她要真这么听我的,当年我还至于被她送进去?” 张森:“……” 他仔细看着宋南径的脸,轻易便能从他的笑里看出来自嘲,但这自嘲又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带着一种释然和洒脱,好像完全不在意了一样。 张森观察了许久,开口问他:“那……您对黎小姐,真的没有感情了么?” “我没力气了。”宋南径身体往后靠过去,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挺好的。” 张森看着宋南径这样子,喉咙有些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宋南径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但张森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他说他没力气了。 张森想起来这句话,都跟着难受。 宋南径之前对黎蕤的执念太深,确实耗费了太多心力。 旁人的角度只看得到他是个十恶不赦、手段卑鄙伤害无辜的人,可是,去加害别人也是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 因为生病的关系,宋南径本身就要靠药物入眠。 那段时间,他停了药,有时候一周的睡眠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 也就是因为那时候年轻,身体素质不错,若是现在再那么熬,可能没几天就猝死了。 也是,宋南径的确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想想他经历的这些,张森就更加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说没力气了,人在十几二十岁和三十多岁的精力本身就有巨大差距,更何况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张森沉默着思考了良久,然后问他:“那您还要结婚么?” 宋南径依旧闭着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回了两个字:“都行。” 张森:“洛小姐那边……” “不想害她,算了。”宋南径摆了摆手,“周末回我爸妈那里一趟,你先走吧,我安静会儿。” 张森点点头,“好。” —— 黎蕤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了黎溪。 黎溪问了黎蕤几句,才知道她是被张森带到宋南径那边了。 黎溪跟着黎蕤进了房间,坐下来便问她:“是他让张森来找你吧?知道你要走了、沉不住气了?” 黎蕤摇摇头,“没有。” 她想了一下刚刚和宋南径的对话,胸口有些憋闷,抬起手来覆上去。 黎溪看到这个动作,脸上立马浮现了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他又刺激你跟你吵架了?” “没有。”黎蕤继续摇头,“我俩今天没吵。” 不仅没有吵架,也没有单方面的冷暴力,宋南径更没有像以往一样对着她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今天应该是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里,彼此都最正常的一次对话。 正是因为正常,那种要彻底分道扬镳的感受也变得愈发真切。 想到这里,黎蕤眼睛发酸。 她抬起手擦了一把眼睛,忍着哽咽对黎溪说:“我跟宋南径真的彻底完了。” 黎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这个时候说安慰的话都显得多余。 “哥,你说我能忘记他么?”黎蕤问。 黎溪想了想,说:“会的,先让自己忙起来吧。” 黎蕤“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忙起来,把时间都分出去,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至于效果如何,做了之后再看吧。 她前面的人生已经被感情困住过一次了,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 “感情是锦上添花的事儿,有最好,没有也能过。”黎溪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先学着点儿,别被男人牵着鼻子走,还有,你得先成熟起来再感情。” “你这样,我和爸妈也有责任。”黎溪长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承认了这一点。 这话其实不少人都跟他说过,但他以前都是不屑一顾的,他自负地认为黎家有能力一直护着黎蕤给她底气,却忽略了她的自我成长。 黎蕤的内核和情绪都不够稳定,也没有发展自己的事业,除却感情之外,她还没有找到更有力的价值支点——以前黎溪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她不发展事业没关系,他们养着就好。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句话没说错,想要一段和谐完美的关系,得先保证自己是个独立完整的人。 对于现阶段的黎蕤来说,人格独立显然比追男人更重要,在这个过程里,她对待宋南径和感情的态度肯定也会有变化,不需要人劝、哄,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 回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周日一早,黎蕤和黎溪还有闻擎、知安以及小葡萄在机场碰了面。 闻擎打算带小葡萄去北城,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但他和知安似乎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 黎蕤看他们两个人气氛紧张,便没有多问。 登机之后,黎蕤和黎溪坐在一排。 舱门关闭,飞机滑行离开地面,城市的风景越来越远。 黎蕤看着窗外,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再见。 第833回 男人算个屁 只有事业、不谈感情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对于黎蕤来说,这是一段非常新奇的体验。 因为有大量的投资和宣传渠道,黎蕤的品牌和工作室只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便步入正轨。 黎蕤从纽约回来的第二个月,品牌的首个系列的产品已经全部进入生产线。 而在未发售之前,黎蕤就请了不少圈内人做宣传,还联系到了某个超一线的女星在颁奖礼上佩戴了系列全套产品。 只要舍得砸钱,就没有不成功的宣传。 这次推广的方案进行得非常成功,线上的限量预约渠道开启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全部约满。 黎蕤看着这第一波的成绩,颇有成就感。 预售结束的当天晚上,黎蕤给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发了大红包,又请他们出去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晚上,黎蕤则是约了自己的朋友们出来庆祝。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到了,包厢里坐满了人。 黎蕤作为主人,自然坐在主位,菜上齐之后,她端着装了果汁的酒杯站起来,“谢谢各位老板赏脸,我先干为敬。” “哟呵,别说,黎蕤,你现在还真挺有那个女强人的范儿的。”渠与宋盯着黎蕤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了如上感慨。 黎蕤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西装,她从纽约回来之后剪了个短发,长度差不多刚到脖子,化妆的风格也变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黎蕤听见这样的赞美自然是再开心不过的,她冲渠与宋笑了一下,“一会儿我单独给你发个红包。” 渠与宋:“黎老板大气!”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着饭,因为都是熟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可讲,吃到一半的时候,黎蕤跟祝璞玉、尤杏还有周清梵三个人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黎蕤虽然没喝酒,但情绪亢奋得跟喝高了差不多,挨个把她们三个人抱了一遍。 尤杏是最后一个被黎蕤抱的,黎蕤直接抱着她不撒手了,开始滔滔不绝地示爱:“这几个月还好有你们仨听我发牢骚,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祝璞玉,我现在可算明白你了……”黎蕤拍拍祝璞玉的肩膀,“搞事业太爽了!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儿搞!” 被她搂得快喘不过气的尤杏:“当然是因为你在忙着搞男人啦~” “哼,男人……”黎蕤冷笑,大手一挥,豪言壮语,“男人算个屁!” 周清梵看着黎蕤,眼神有些复杂:“你真的没喝酒么?” 这上头的样子,怎么看着跟喝高了似的。 “当然没有,我这叫开心。”黎蕤说着说着又眼眶红了,“呜呜呜,真没想到,我黎蕤也有这么辉煌的时候,我可真牛逼……” “靠,你的鼻涕蹭我身上了!”尤杏嫌弃地瞪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推开她。 黎蕤因为心脏的问题没办法喝酒,但她现在真的很想大喝一场,太开心了。 黎蕤人生中有过不少开心的时刻,她算得上是个比较知足的人,很多事情都会让她心情大好。 但这次的意义,和之前都不一样。 看到自己的事业成功,她有一种重生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活着特别有价值。 而且,这件事情是努力就可以得到正向反馈的。 相比于追男人、谈恋爱这种需要另外一方配合、并且非常抽象的概念,显然是事业做起来更顺心也更顺手。 而这两个多月,因为忙着产品生产和宣发,黎蕤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竟然也真的没有想起来过宋南径。 好吧,也不是第一次都没想过,有几次加完班的深夜,还是有想过的。 因为肚子饿了,突然想吃宋南径煮的豪华加料版拉面。 后来她点了外卖,但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那几次想到宋南径的时候,黎蕤的情绪也没有之前么剧烈的波动,并且很快就因为其他事儿分散注意力了。 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更加觉得黎溪说的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忙起来是个好办法。 —— 十一月底,纽约迎来深秋,气温已经跌破零下。 一早,宋南径穿着薄羽绒服带着小宝石出发去了宠物店做毛发护理。 赶上换毛季,任凭他怎么勤快收拾,身上都会沾上猫毛。 适逢周末,宋南径没什么事情做,小宝石做护理的时候,他去旁边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澳白,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刚坐下来不久,对面忽然来了个女人。 对方出现得比较突然,宋南径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发现对方是亚洲面孔。 “我的猫也在隔壁洗澡。”女人指了指外面,开口便跟他说的中文:“其实我在这里看到过你好多次了。” 宋南径没接话。 他脑子转得很快,对于男女之间的这些事儿烂熟于心,对方跟他说这些话,无非就是看对他感兴趣,想来勾搭一下。 但他没这个心思。 “这么不给面子啊?”女人见他不说话,也没有退缩,佯装伤心,但眼底明显还是带着笑的。 说完这话,她的咖啡正好上来了,没等宋南径同意,她直接让服务生把咖啡放在宋南径对面了,还另外给了一笔小费。 服务生走后,女人便在对面坐了下来,“认识一下,我叫顾黎。” 听到某个熟悉的字眼,宋南径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再次抬眼看向她:“哪个Li?” “黎明的黎。”女人听见宋南径接话,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了,顺势问他:“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Evan。”他随口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叫Evan,宠物店的人都这么喊你。”顾黎笑盈盈的,“我是说,能不能知道你的中文名?” 宋南径直接用沉默给了她答案。 冷场之后,顾黎也觉得没什么,转移话题跟宋南径聊起了养猫的事儿。 本以为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之后,宋南径能多说几句,但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十几分钟,他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说自己的英文名,另外一句就是问她,她的名字是哪个“Li”。 不过顾黎并没有因此受打击,反倒更加觉得他有魅力了。 她最喜欢高冷的男人。 宋南径没兴趣和顾黎多说话,便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好巧不巧的,他一刷新朋友圈,便看见了陆衍行转发分享的一条公众号推文。 第834回 陌生 推文的标题是:《三十二岁创立品牌,凭借首个系列强势占据国内市场份,她做对了什么?》 只看到标题,宋南径已经猜到这篇文章说的是谁了。 距离黎蕤回北城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宋南径没有主动去搜索过她的消息,但两人朋友圈有些重合,张扬那个大嘴巴也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过几次。 所以,黎蕤最近在专心工作这件事儿,宋南径是知道的。 根据张扬那个惊讶的语气判断,她的事业应该进行得很顺利,很成功。 宋南径盯着标题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进去了。 这是国内某个杂志对黎蕤做的专访,篇幅有快八千字。 前面引言的部分是负责采访黎蕤的记者写的,记者对于黎蕤的评价是:真诚,热烈,单纯不世故。 记者还写了黎蕤在采访时给他买咖啡的小细节。 宋南径看着记者的这些描述,脑子里已经迅速描摹出了种种画面。 看完引言部分,宋南径继续往下翻,来到了正式采访的部分。 前面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品牌和这次最新系列开展的,也问到了黎蕤创业初衷。 黎蕤基本上都是如实回答的。 专访里,关于品牌的部分也是占据了一半以上的篇幅,但后面的一部分,就是跟私人生活相关的了,这些也是专访里必不可少的部分。 人类逃不过八卦的本能,而且黎蕤身上的感情故事本身就很精彩。 之前她跟温敬斯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现在还看得到。 记者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旁敲侧击地提到过去之后,又问黎蕤近几年在感情上有没有什么计划。 黎蕤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就显得比较官方了,没有透露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后来记者的问题又变得犀利了一些,直接问她前阵子被拍到和闻擎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是不是代表未来可能有发展。 看到这里,宋南径皱起了眉。 和闻擎去幼儿园接孩子? 他并不知道这茬,也没看过照片。 宋南径沉默片刻,退出微信,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几个关键词。 一按下搜索,果然看到了不少八卦,照片也很快出现了。 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 黎蕤和闻擎从一起走进了北城的某个国际学校,然后牵着一个小男孩出来了。 那个小男孩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宋南径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 就是闻擎和知安的那个孩子。 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 从视频里看,那个孩子跟黎蕤交谈得很开心,黎蕤听着他说话还在大笑,两人看起来十分和谐。 也难怪媒体会怀疑她要给孩子当后妈。 宋南径看完照片和视频,再次将界面调回那篇报道。 在谈到感情观的时候,黎蕤说:【爱情可遇不可求,我不是很喜欢自己被感情操纵的状态,所以,如果有机会,可能会更倾向于选择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人进入婚姻。】 宋南径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这句话,脑子里都是黎蕤和闻擎在幼儿园接孩子的画面。 方方面面都适合的人,她指的是闻擎? 坐在对面的顾黎看到宋南径忽然变脸,有点儿被吓到了,正惊讶的时候,宋南径正好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顾黎尴尬地笑了笑,朝他招招手:“嗨,你还好么吗?” 宋南径没回她的话,起身走了。 顾黎看着他背影,瘪了瘪嘴,有些遗憾——本来以为这一趟过来能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呢。 其实顾黎注意到宋南径已经有一两个月了,她最近才换来这家宠物店,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碰上宋南径了,当时他的猫刚刚养完毛,他正在给猫穿衣服,粉色蕾丝小裙子。 那只猫在他手里变得格外听话,穿好衣服之后还蹭在他怀里撒娇,顾黎看见他低头摸着猫的脑袋,温柔一笑,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又体贴又帅气。 然后就动了勾搭他的念头。 不过观察了一阵子之后,顾黎发现他好像话挺少的——这并没有让她萌生退缩的念头,反倒是更加激发了她的兴趣,这种有反差的男人最可爱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场搭讪。 顾黎原本觉得吧,他虽然高冷,但应该不至于不搭理人,但今天这一趟下来……嗯,她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不太好追啊,她好像踢到铁板了。 —— 宋南径回到宠物店接了小宝石之后,就驱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小宝石像往常一样贴上来求摸摸,宋南径一反常态地没管它,直接把它一只猫丢在客厅去了楼上的书房。 留下小宝石哀怨地喵呜大叫。 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小宝石便气鼓鼓地开始在客厅跑酷,把宋南径摆在茶几上的东西通通创翻。 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小宝石去猫爬架上玩儿了。 楼上书房。 宋南径打开电脑,将黎蕤回北城这三个多月的新闻都看了一遍。 从新闻上看,黎蕤回到北城之后就开始准备首个系列的生产和推广了。 她动用了不少人脉、砸了不少钱做宣传,收获的效果也很好。 黎蕤本身就有设计天赋,她的审美是很优越的,天时地利人和,品牌一炮而红也是情理之中。 虽说黎蕤之前从来没有认真搞过事业,但宋南径倒并没有觉得她做不好这事儿。 还有。 她剪头发了。 之前她跟闻擎一起去幼儿园的照片和视频里,她穿了卫衣,顺便把帽子套在了头上,所以看不清他的发型。 宋南径回来再看其它的新闻,才发现她把头发剪到了到脖子的长度。 除了发型之外,化妆和穿衣服的风格也变了很多。 她看起来比之前干练了许多,气质里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凌厉。 宋南径看着她在发布会上的宣讲视频,有些恍惚。 或者说,很陌生。 他和黎蕤从年龄个位数的时候就认识了,从未见过这样“理智”的她。 理智到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甚至会觉得她有些冷血。 宋南径忽然又想起了她在专访里的那句话。 【不是很喜欢自己被感情操纵的状态。】 【可能会更倾向于选择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人进入婚姻。】 所以……闻擎就是她最后的选择? 家庭背景合适,门当户对。 至于感情,她不在意。 甚至,他当初千方百计查出来的前女友和私生子,如今也成了她选择闻擎的原因之一! 第835回 说不定已经结婚 因为不喜欢被感情操纵的状态,所以她“觉醒”了,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各玩各的。 而且,医生曾经也说过,黎蕤的身体情况是不适合要孩子的。 闻擎有个私生子,她不需要生孩子,两个人只要对外扮演恩爱就行了。 其实这种婚姻在圈子里并不罕见,很多夫妻私下玩得很花,纯粹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参加某些活动的时候合体做做样子。 宋南径对于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了,可他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黎蕤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对于这样的模式一向不屑。 从小到大,她都是追求极致感情的那类人,特别是在男女关系方面。 否则她当初也不会因为温敬斯碰了别的女人就崩溃成那样。 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宋南径根本没想过她的观念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变的。 确实很陌生。 宋南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觉得自己像是从未认识过她。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黎家人也不反对么? 黎家人应该最怕黎蕤受委屈了,怎么会接受他们的宝贝小公主去给别人做后妈? 啪。 宋南径合上电脑,抬起手来揉上了太阳穴。 …… 巧的是,宋南径在看过黎蕤的这些新闻后的第三天,便接到了芯片组负责人的汇报,正式投产之前,黎溪会亲自来一趟纽约,时间就是下周。 上次黎溪跟黎蕤一起回去之后,就没有再来过,宋氏这边都是辰玺的几个经理在对接。 黎溪要来了。 宋南径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敲着桌面,眸色暗沉,陷入深思。 —— 黎蕤的事业蒸蒸日上,黎家上下都为她开心。 黎蕤跟工作室的伙伴和朋友们庆祝完之后,也特意抽空回了一趟黎家,参加了黎正谈和阮雅静为她准备的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但其实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参加,这是黎蕤要求的。 她已经在外面社交过几轮了,跟家人一起待着的时候只想放松。 晚饭一大桌几乎都是黎蕤喜欢吃的菜,黎溪还特别有仪式感地订了个蛋糕,选的是黎蕤喜欢的歌剧院。 “你怎么知道我好久没吃了?”黎蕤缠住黎溪的胳膊,“还得是我哥对我好,感动死了。” 黎溪也习惯性地逗她:“那你快哭一把。” 黎蕤翻了个白眼。 黎正谈和阮雅静看着他们兄妹两人的互动,也被逗得笑了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晚饭开始,黎正谈先问起了黎蕤接下来的工作打算,还给了她几句建议,“这次的系列销量不错,但不要着急马上推新品,看看市场反馈再说。” “嗯,我也这么想。”黎蕤点点头,“反正有我哥这财神爷给我投钱,我也不着急回本,一个季度推一次新就行了。” 品牌定位的事儿,黎蕤之前也花了大量的时间考虑,综合各方面的意见,她决定暂时先做限量发售,把产品的稀缺性提上去,品牌的调性也就基本定了。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都别聊工作了。”阮雅静有些听不下去了,出来制止了他们。 “多吃点儿,你这瘦得脸都尖了。”阮雅静盯着黎蕤看了半天,怎么看都觉得她瘦了,“还有,别老是熬夜,你心脏吃不消。” “好嘞,遵命遵命。”黎蕤点头,“您放心,我的身体我有数。” 黎蕤刚回完阮雅静的话,就接到了闻擎打来的电话。 她也没避讳,坐在餐桌前就接了:“怎么了?” 闻擎:“犬舍那边给我打电话了,下周可以去选了,你定个时间,我跟你一起?” 黎蕤眼睛一亮:“出生了?” 闻擎:“是的,工作人员发了视频过来,一会儿我转你,你可以先看看。” 黎蕤:“好的,谢了啊。” 通完电话,闻擎就把视频转来了,黎蕤打开看了一下,一窝的小金毛,复制粘贴似的,视频里根本选不出来。 阮雅静听见黎蕤跟闻擎通电话,转过头去跟黎正谈对视了一眼,然后试探性地问黎蕤:“你跟闻擎现在怎么样?” 黎蕤:“就普通朋友啊。” 她一眼就看出了阮雅静的意图,摆摆手,“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人家都有孩子了,我去当后妈啊?” 阮雅静:“……你这身体也不方便生孩子,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要是……” “打住打住。”黎蕤比了个“停”的手势,“我现在只想安心搞我的事业,什么结婚恋爱,不重要。” 这句话可把阮雅静给听得发愁了,“那不成跟你哥一样了,你们兄妹都孤家寡人的……” “那可不一样,我好歹还结过婚,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黎蕤摊手。 黎溪:“……” 黎蕤:“对了,孤家寡人,下周你跟我去犬舍吧?” 黎溪:“下周没空,要出差。” 黎蕤:“去哪里出差啊?” 黎溪:“纽约。” 听到这两个字,黎蕤脸上的笑僵硬了几秒。 不继续问,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过去了。 如今黎家在纽约只有跟宋氏合作的芯片项目,黎溪肯定是因为这事儿过去的。 而黎蕤的表情变化,餐桌上的另外三个人都看在眼底。 只不过,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宋南径的名字。 黎蕤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很快就调整好了,“行吧,那我叫几个朋友跟我去得了。” 黎溪:“用不用招个人给你养狗?” 黎蕤:“……这倒也不用吧,我能养好。” 黎溪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显然是不怎么相信。 黎蕤不服气,冷哼了一声:“咱们走着瞧,我就让你看看我身上母性的光辉!” …… 晚上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结束之后有些晚了,黎蕤便留在了黎家过夜。 黎蕤从纽约回来忙工作之后,就搬去外面的公寓了,但家里的房间依旧每天都有人打理,衣服和日常用品都在。 黎蕤洗完澡躺在熟悉的床上,放松下来之后,忽然又想起了宋南径。 黎蕤没有宋南径的联系方式,从纽约回来也没再去打听过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跟珞芫求婚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说不定已经结婚了吧。 算了,随便他。 黎蕤在陷入悲伤的前一秒把自己拽回来了。 她拿起手机,翻开相册,开始看设计稿转移注意力。 第836回 爱来爱去有什么用 转移注意力这一招很管用,黎蕤甚至萌生了许多修改意见,她抄起平板在备忘录里记录下来,忙完之后已经十一点钟了,人也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黎蕤收起平板和手机,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二十多岁的时候,这一招是不管用的。 人在二十多岁都喜欢钻牛角尖,越是无解的问题越要去钻研,就像当年她对温敬斯,即便心中知道不太可能了,还是死缠烂打不愿意放弃。 随着年龄的增长,个性会一点点被磨灭,她已经算是保持得很好的那类人了,但处理感情的方式仍然有不小的变化。 面对找不到解决途径的问题,她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钻牛角尖刁难自己。 特别是在事业上获得成功之后,她开始有些沉迷于这种成就感。 而这样的成就感,正好也可以填补她在其他方面的某些空虚——或许这就是她和二十岁出头时最大的区别吧,那时她渴望的是从他人身上获取能量,但现在她学会自给自足了。 这样挺好的,她很满意这样的成长。 —— 纽约当地时间周二凌晨,黎溪的航班在机场降落。 酒店的工作人员前来接机,黎溪三点钟的时候回到了酒店,睡了四个多小时,一早便跟公司的几名同事一起去了宋氏开会。 黎溪经常出差奔波,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 尽管舟车劳顿,第二天去开会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依旧很饱满,看不出任何疲惫。 会议上,黎溪也跟宋南径碰了面。 两人见面之后互相颔首致意,并没有说太多工作之外的话。 宋氏这边对这个项目上心得很,黎溪对于他们交付的产品设计也十分满意,整场会议下来都比较和谐。 会议是十点钟正式开始的,结束的时候正好到了午饭时间。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都走了,黎溪拿着手机回了几条微信消息,耽搁了一会儿。 等他放下手机的时候,会议室里头只剩下了他和宋南径两个人。 黎溪抬起头来看过去,正好跟宋南径对上眼,宋南径勾唇冲他笑了笑,主动发出邀请:“中午一起吃个饭?” 黎溪狐疑地看着宋南径:“有话跟我说?” 宋南径摇摇头,“那倒没有,单纯想表达一下的对你的感激。” 黎溪轻笑了一声,你看他信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觉得宋南径会为了感激单独请他吃顿饭。 不过黎溪也没拆穿他,随口答应了下来,“行,那就一块儿去吧。” —— 餐厅是张森订的,离宋氏不远。 宋南径没让张森开车,自己亲自开车载着黎溪去了餐厅。 宋南径在驾驶座,黎溪很自然地坐在后排,俨然是把宋南径当成了司机。 宋南径当然知道黎溪是故意的,但并没有说什么。 很快,两人来到餐厅。 点完菜之后,宋南径随口和黎溪寒暄起来:“听刘总他们说,你最近几个月挺忙的?” 黎溪:“是有点儿,黎蕤工作室刚步入正轨,替她操心的事儿比较多。” 黎溪虽然有些故意提起黎蕤的意思,但他也没撒谎,他这段时间确实因为这个操心多,不然一个月前就该过来了。 黎溪这边主动提起了黎蕤,宋南径也就顺势说了下去,“看见新闻了。” 黎溪:“你还关注国内的新闻?” 宋南径看出了黎溪眼底的探究,面不改色:“珞芫比较关注,跟她一起看的。” 黎溪:“这样,看来你俩感情挺稳定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南径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他说:“比起这个,你可能更应该操心操心你妹妹的事儿。” 黎溪摸着面前的杯子,心底冷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东西叫他出来吃饭别有目的。 都已经跟珞芫求婚了,关心黎蕤的事儿干什么?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黎蕤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纠缠他了,他要是再去撩拨—— “我妹妹挺好的,你多关心你未婚妻,别招惹她。”最后几个字,黎溪带了明显的警告。 宋南径听见黎溪这么说,呵呵笑了一声,“是么,原来黎总觉得给别人当后妈挺好的。” 当后妈? 宋南径一说这事儿,黎溪也想起来了。 媒体一直都对黎蕤和闻擎的关系有所猜测。 之前有一次,黎蕤跟祝璞玉去幼儿园接孩子,正好碰上了闻擎和小葡萄,就跟他们父子两个人走了一段路。 然后就被媒体拍到了。 那张照片后来被媒体说成了俩人一起去接孩子,传着传着就成了黎蕤要给孩子当后妈。 黎蕤和闻擎没有出来澄清过这个绯闻,因为两个人都觉得挺无聊的,这么扯,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没想到宋南径信了。 黎溪第一次有点儿怀疑宋南径的智商,不过……这么离谱的新闻他都信,那说明他应该是害怕这件事儿成真。 毕竟,小葡萄的存在,还是宋南径亲自查出来的。 他的目的是通过这个私生子的存在让黎蕤看清闻擎的“真面目”,从而和他划清界限。 这个行为就挺迷惑的。 他要是还在乎黎蕤,那就跟黎蕤和好;要是不在乎了,就彻底放手,别管黎蕤的事儿。 一边说不可能了,一边又管黎蕤跟谁在一起,这不是精神分裂么。 既然宋南径信了,黎溪也懒得多废话,直接反问他:“黎蕤给谁当后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盘问上了。” 宋南径依然是面不改色:“惊讶而已,毕竟黎家可是出了名的疼女儿。” “那当然。”黎溪接话,“就是因为我和我爸妈都疼她,所以她做什么选择我们都支持。” 宋南径:“……” 黎溪:“闻擎只是有个儿子,又不是有案底。” 这话的针对性就有些强了。 宋南径就算是个聋子都能听出来黎溪是在点他。 “更何况,黎蕤挺喜欢那孩子的,那孩子也愿意跟黎蕤,她的身体不适合要孩子,闻擎自己带一个,正好。”黎溪顿了顿,说:“这不是挺合适的么?” 宋南径沉默了许久。 一直到服务生上菜离开,他才问:“就算闻擎对她没感情也无所谓?” 黎溪嗤笑了一声,“三十多的人了,感情有多重要?她已经想通了,爱来爱去的有什么用,结婚么,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就行了。” 宋南径:“。” 第837回 儿子 黎溪看到宋南径说不出话的样子,还觉得有些稀奇,毕竟他这张嘴一直挺能叭叭的,阴阳怪气信手拈来,一向都是别人被他弄得没话说。 黎溪随口“教训”了几句宋南径:“有未婚妻了还是少关心前妻的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 宋南径松开桌下握成拳的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佯装不经意问:“哦,听你这意思,闻擎出轨也无所谓了。” “听说他和他孩子妈,是被逼着分开的,谁知道——” “各玩各的,这还不简单。”黎溪笑笑,“咱们从小到大见得还少么。” 宋南径:“……” 所以,黎溪的意思是,黎蕤,包括他们黎家人,都知道闻擎对黎蕤没多少感情,也知道他婚后肯定会跟孩子妈藕断丝连,但还是愿意跟闻擎结婚。 好一个各玩各的。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笑:“原来黎家也会为了利益推女儿进火坑。” “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谁拦得住。”黎溪并没有因为这句质疑生气,反而是无奈地摊摊手,“当年她往你这个火坑里跳的时候,我跟我爸妈不也没拦住么?” 宋南径再次:“……” 黎溪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去切牛排,好奇地问他,“你这么关心黎蕤的事儿,怎么着,还惦记着她?” 宋南径:“没有的事儿。” 黎溪:“既然不惦记就少问。” 宋南径:“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强。” 话题到这里结束,宋南径没有再问过关于黎蕤和闻擎的问题,他低下头切牛排,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黎溪回味着宋南径刚刚的一系列表现,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只能再观察一阵子了。 黎溪刚才故意顺着他的误会往下说,的确是有些要刺激他的意思。 而且,他也没打算把宋南径的这些事儿跟黎蕤说,免得又惊扰得她心神不宁。 宋南径要是真的还放不下黎蕤,那就等他自己做完这些心理挣扎、解决完和珞芫的关系之后再去找黎蕤,要不然就彻底断了。 反正,黎溪是不想再看黎蕤因为宋南径的事儿患得患失了,他这摇摆不定的,黎蕤都得跟着他精神分裂。 黎溪刚跟宋南径结束这个话题不久,手机忽然响了。 黎溪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黎蕤发来的视频通话。 黎溪一看时间,眉头拧了起来,也顾不得考虑对面的宋南径,按下接听键就问她:“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 “我刚把我儿子的小窝搭好,你看看。”黎蕤拿着手机对准了自己亲手搭的狗窝,给黎溪一通炫耀:“我厉害吧?” 黎溪:“……你不能等明天么?” 黎蕤:“今天它刚换环境,晚上睡不着,我得陪着它啊,反正也醒着,顺便就弄完了。” “诶,你吃饭呢?”黎蕤说完之后,才注意到黎溪这边的背景。 黎溪抬眸,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宋南径,“嗯”了一声。 黎蕤没问他跟谁吃,走了几步路,镜头对准了窝在地上的一团小金毛,“给你看看我儿子,乖吧。” 黎溪:“乖乖乖,你儿子最乖。” 黎蕤哼了一声,“你都没仔细看!” “行了,等我回去了再看,你现在赶紧去睡觉,我吃饭了,挂了。”黎溪催完黎蕤,就挂断视频了。 宋南径坐在对面,没看见视频里的景象,但是黎蕤和黎溪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黎蕤口中反复强调的“儿子”。 宋南径的面色阴郁,心沉到了谷底。 黎蕤说的“儿子”,是闻擎的那个私生子?她都已经叫得这么自然了? 还有那个骄傲又炫耀的语气,仿佛真的是她生的。 黎溪放下手机之后习惯性看了宋南径一眼,发现他脸色特别难看,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黎溪都纳闷了,不就是听了几声黎蕤的声音么,至不至于的啊? —— 张森刚端着咖啡回到工位,就接到了宋南径的电话。 “过来找我。” 张森连一句“好的”都没来得及回,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张森咂摸着宋南径刚刚那个语气,后背有点儿发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宋南径这么说过话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次准没什么好事儿。 虽然知道没好事儿,但该过去还是得过去。 张森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宋南径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张森走上去停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宋总”,“您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盯着她。”宋南径头也没回,声音低沉,带着诡异的愤怒。 张森一头雾水:“……谁?” “黎蕤。”宋南径的声音很轻,但办公室内格外安静,张森又在他身后站着,因此听得清清楚楚。 话是听清楚了,但张森的脑子更不清楚了:“啊……?” 他之前不是说黎蕤的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了么,之前张扬嘴上没把门的,不小心提了一次黎蕤,差点儿就被宋南径给罚去半年工资。 “你聋了?”宋南径对于张森的疑惑十分不耐烦。 张森心说,这怎么能怪他,难道不是他自己反复无常吗? 张森:“额,宋总,您说了再也不会管黎小姐的事情,所以我以为我听错了。” 张森暗戳戳地扎了宋南径一刀。 说好的再也不过问呢?说好的没力气了呢?休息三个月又有力气了呗? 宋南径转过头来看着张森,浑身充满杀气。 张森马上露出微笑改变说辞:“好的,宋总,我这就去让张扬安排人跟踪黎小姐,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向您汇报。” 宋南径:“你那是什么表情?” 张森马上收起笑容:“宋总,我没有表情。” 宋南径:“滚吧。” 张森:“对了,宋总,陆总好像要结婚了,您要不要亲自回北城道贺?”——虽然人家根本没请你。 宋南径眯起了眼睛,“陆衍行?” 张森:“是的,我前几天看到了新闻。” “宋总,我滚了。”张森点到即止,麻溜地滚蛋去办事儿了。 宋南径看着张森离开,眯起眼睛思考起了他刚刚说的话。 几分钟后,宋南径拿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翻出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宋南径打开跟陆衍行的对话框,删删改改半天,发了一句话过去。 【在吗】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宋南径才收到陆衍行的回复。 【不在】 第838回 黎蕤也会来 宋南径能看出来陆衍行不是很想搭理他,不过算算时差,他发消息的时候,陆衍行多半是已经睡着了。 宋南径没有因为陆衍行的态度受影响,继续同他说了自己想说的。 宋南径:【你要结婚了?】 陆衍行:【你改做八卦记者了?消息真灵通。】 宋南径:【请柬来一份】 陆衍行:【?】 宋南径:【以前也算朋友吧】 陆衍行:【你要过来参加我的婚礼?】 宋南径:【你一婚的时候没参加,二婚再不去就没机会了,除非你要三婚】 陆衍行:【发一张请柬无所谓,先提醒你一句,黎蕤也会来。】 宋南径:【我怕她?】 陆衍行:【那谁知道。】 他后面又跟了一条:【请柬就直接微信发你了。】 陆衍行最后给宋南径发来了垫子请柬,宋南径看见了两人婚礼的日期,是圣诞节当天。 据说陆衍行是年初的时候就求婚了,中间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婚礼仪式。 宋南径盯着结婚日期那一栏看了一会儿,最后打开张森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订12.20左右的航班,把后面半个月的行程推掉。】 张森秉持着一贯秒回的好习惯:【好的,收到。】 —— 北城。 周清梵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正要去喊陆衍行吃饭,他已经从客厅过来了。 陆衍行拿着手机在翻看什么,周清梵随口问了一句:“临时有工作么?” 陆衍行摇摇头,两人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后,他将手机推到了周清梵面前,努努嘴,神秘一笑。 “你看看。” 周清梵在陆衍行提醒下,低头看向他的手机。 屏幕停留在微信对话框的界面。 周清梵一低头,最先看到了备注的名字。 ……宋南径? 她微微蹙眉,马上去看下面的聊天记录。 内容没多长,半分钟左右就看完了。 周清梵抬起头来看向陆衍行,两人视线对上,陆衍行勾勾嘴角,“你怎么想?” 虽然陆衍行是在提问,但周清梵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他想表达什么:“你觉得他是以参加婚礼为借口回北城,目的在黎蕤。” 陆衍行点头,“你觉得呢?” 周清梵蹙眉沉思。 她的确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是:“黎蕤从纽约回来之前,宋南径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他应该不会有其它想法了。” 黎蕤回来之后,有跟她们几个说过跟宋南径的那次对话。 宋南径的那句“不要重蹈覆辙”,周清梵记得很清楚。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那两三年经历了什么,但是宋南径口中说出这么正常的话,就说明他对黎蕤真的没有当初的执念了。 黎蕤之前追去纽约,宋南径都没有什么反应,照样还是跟珞芫求婚了。 现在说他为了黎蕤的事情回北城,似乎有些牵强。 但除了这个之外,好像又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也说不好。”陆衍行说,“人么,都是反复无常的,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想法。” 周清梵想想陆衍行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不过,是什么事情促使他改变想法的?” 最近黎蕤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儿吧,总不能是宋南径看到黎蕤事业风生水起,突然又反悔。 周清梵正这么想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群聊消息。 黎蕤在群里分享了一段小金毛的视频,周清梵打开之后,不仅听见了小金毛嘤嘤叫的声音,还听见黎蕤说:“你们快帮我想想给我儿子取什么名字呗,黎溪去美国出差了,问他半天都没搭理我。” 视频的声音是公放的,餐厅里只有两个人,对面的陆衍行也清楚地听见了黎蕤的这句话。 他笑了笑,对周清梵说:“原因应该就在这里了。” 周清梵马上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黎溪跟他说了什么?” 陆衍行直接拿起手机,“问问就知道了。” 陆衍行没跟黎溪说宋南径找他要请柬的事儿,只是说找他办件事儿,黎溪这才回复说自己去纽约出差了。 于是陆衍行就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宋南径的身上。 黎溪正好也没地儿吐槽,便跟陆衍行说了几句宋南径的迷惑行为。 跟黎溪聊完之后,陆衍行大概也推测出来宋南径为什么要借着参加他婚礼的由头回北城了。 他以为黎蕤真的要跟闻擎结婚、给他儿子当后妈了。 周清梵听完之后,猛地想起了什么:“……你是说,之前那些狗仔编的八卦,他信了?” 陆衍行:“应该不止八卦。” 陆衍行把黎溪跟宋南径说过的话给周清梵重复了一遍。 周清梵这回听懂了。 宋南径是以为黎蕤回来之后心如死灰了,所以准备随便找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然后各玩各的。 他不想看黎蕤选择这样的生活,所以急了。 是想回来亲自验证一下?然后呢? “他放不下黎蕤。”陆衍行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周清梵:“可是他已经和珞芫求婚了,这样对珞芫也不公平。” 陆衍行:“难说。” 周清梵:“……嗯?” 陆衍行:“像演的。” 周清梵:“……你是说,他在黎蕤面前故意和珞芫求婚,为了彻底断绝她的念想?” “他成功了,不是么?”陆衍行轻笑,“只不过,现在轮到他后悔了。” —— 经过几天的思考之后,黎蕤决定给小金毛取名叫肉桂卷。 因为她在家里吃肉桂卷的时候,小金毛很兴奋地摇着尾巴跑过来了,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 于是黎蕤就来了灵感,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肉桂卷是只小公狗,刚出生一个多月,基本的定点排便都还不熟练,破坏力也很强。 黎蕤在家里给它框出了一块儿地盘,里面几乎要被它掀翻了。 不过黎蕤倒没有因此发脾气,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养狗真的跟养孩子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它的变化。 小葡萄那边听说黎蕤养了狗,一定要过来看,黎蕤便直接让闻擎和知安带他来公寓了。 约好的时间,闻擎临时有事儿,所以是知安带着小葡萄来的。 黎蕤这几个月跟知安接触也不少,两人渐渐熟络了。 知安来的时候还给肉桂卷带了玩具。 小葡萄在家里跟肉桂卷玩了一会儿,黎蕤便跟知安一起带着孩子和狗崽子出门了。 …… 张森看到黎蕤和知安带着孩子遛狗的照片,汗流浃背了。 第839回 顾黎 宋南径让张森盯着黎蕤之后,张森就去关注了一下黎蕤近期的新闻。 关于黎蕤和闻擎的八卦,他当然也是看见了的。 两个人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媒体都说黎蕤要给闻擎的孩子当后妈了,当事人都没出来否认过。 而且,黎蕤后来在接受专访的时候也说了,爱情没那么重要,会找合适的人。 两者结合起来,就很微妙了。 宋南径本来就很担心黎蕤被闻擎“骗”着结婚,这下好了,戳穿了真相,人没被骗,因为变成心甘情愿了。 难怪他会沉不住气。 …… 翌日一早。 张森拿着平板走到宋南径办公室门口,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才鼓足勇气抬起手敲门。 得到宋南径的回复后,张森推门而入。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平板放到桌上推给宋南径,战战兢兢地说:“这是北城那边发来的照片。” 宋南径放下咖啡,随手拿起平板,视线漫不经心地瞟过去,然后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照片上,黎蕤和知安有说有笑地散着步,她手里牵着牵引绳,前面跑了一条小金毛,葡萄正蹲着跟它一起玩儿。 好一幅岁月静好的和谐画面。 宋南径怒极反笑,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鼻腔内溢出一声诡异的笑。 张森不敢说话。 其实他看到这画面的时候也觉得很诡异。 黎蕤跟闻擎都谈婚论嫁了,竟然他孩子妈相处得跟姐妹似的,这跟两女共侍一夫有什么区别……虽然说圈子里多的是离谱的事情,但黎蕤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容忍这些。 难道黎蕤这几个月真的变了这么多?不会是被宋南径刺激到了吧…… “继续盯着吧。”一阵沉默后,宋南径终于开了口。 张森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宋南径:“宋总,您要不要联系一下黎小姐?” 这个问题意料之中地没得到宋南径的回复。 不过,宋南径这次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对他发出警告,所以张森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张森从宋南径办公室出来,看了一下手机的日期。 十二月五号了。 他买的十九号的机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看宋南径现在的态度,不给他个理由和接口,他是很难主动去联系黎蕤的。 大概真的只能等回到北城再说了。 订机票的时候,宋南径没说要不要人跟着一起,但张森把自己和张扬的票也一并订上了。 他一个人也怕兜不住宋南径,拉了个垫背的。 还有。 宋南径手术的事情……或许是该找个机会让黎蕤知道了。 指望宋南径自己说,那是不可能的。 —— 接下来的十多天,宋南径又收到了好几次黎蕤和闻擎、知安还有葡萄的照片。 有四个人一起遛狗的,还有四个人一起逛宠物店的。 有一张照片,刚好是闻擎在中间,黎蕤和知安一左一右围着他。 宋南径看完之后直接扔了平板。 什么东西。 宋南径扔完平板,烦躁地拽了拽领口,接着就听见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好大的脾气哦。” 宋南径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看了过去。 彼时,女人已经帮他捡起了平板放在桌上。 宋南径看清楚了她的脸,“是你。” 叫什么来着,有点儿记不清楚了。 顾黎看到宋南径没叫出来她的名字,佯装伤心,“你不会连我名字都忘了吧?你当时可是还特意问过我是哪个Li呢。” 宋南径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事儿,“哦,你叫什么什么黎。” “顾黎。”她哭笑不得地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你是第一个记不住我名字的人。” 宋南径耸耸肩膀。 顾黎托着下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你刚才在生气么?怪吓人的。” 宋南径:“那你还不离我远点儿。” 顾黎:“谁让你长得帅呢,帅哥有点小脾气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话是很明显地在表达好感了。 上次在宠物店跟宋南径碰面之后,顾黎就经常过来,蹲了半个多月,总算是等到他再来了。 顾黎是真的想追宋南径,因为他的长相和高冷的性格都踩在她的点上了。 宋南径也不至于听不出来顾黎的意思,他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是么,那杀人能不能接受。” 顾黎的表情僵了一秒,然后裂开了:“……你想拒绝我其实也不用开这么可怕的玩笑。” 宋南径:“谁跟你开玩笑,我刚从监狱出来不久。” 顾黎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警惕,“你认真的啊?” 宋南径:“杀个人给你看看?” 顾黎:“……”那倒也是不必。 虽然但是,她还是不太相信宋南径是这种人。 之前看他跟猫相处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她以为他是那种表面高冷,内里温柔的反差性格来着……居然看走眼了么。 顾黎正沉默的时候,宋南径忽然开口问她:“你也养猫是吧?” 顾黎再一次哭笑不得,她那么大一只美短,他没看到? 不养猫她来这里做什么? “是啊,我的猫是美短。”顾黎虽然无语,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宋南径点点头,“哦。” 他问:“寄养过么?” 顾黎:“有啊,就在这里寄养的。” 宋南径:“没问题?” 顾黎:“是啊,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用心,我就是寄养一次之后就没换过地方了——你要出远门?” 宋南径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跟顾黎说了句“谢了”。 顾黎脑子转得特别快,灵机一动,拿出手机:“你不放心的话,我每天替你过来监督一下,跟你分享信息,怎么样?” 宋南径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目的:“你这一招过时了。” 顾黎在追男人方面也算是套路颇多了,至少之前没失手过。 男女之间嘛,有些讨论看穿了也不会说破,玩的就是那个感觉。 宋南径这上来就戳穿,显然是对她毫无兴趣——顾黎还挺受打击的。 “讲真,你是第一个我花了这么多功夫都换不到联系方式的人。”顾黎叹了一口气。 顾黎本来以为没希望了,才会这么说,但她说完,宋南径却拿出了手机,朝她努努嘴,“微信有吧,二维码,我扫你。” 顾黎马上把二维码找出来递过去。 很快,两人互相加了好友。 宋南径直接转了一笔钱给她:“按你说的,替我监督,这是给你的工资。” 第840回 飞回来 宋南径转的是人民币。 顾黎数了一下,个,十,百,千,万——居然有两万? “是不是转错了?”顾黎问。 宋南径:“十天左右,先这个数,加时间会加钱。” 顾黎:“……这也太多了,要不你直接把你的猫寄养在我家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你家原住民没意见?” 顾黎:“我家崽子社会化训练做得不错,之前朋友家的猫寄养在我家也挺好的。” 宋南径:“我问问它。” 顾黎:“……?” 宋南径:“看它愿不愿意,它不愿意就算了。” 顾黎:“啊,你家猫还会说话?”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没回答。 它是不会说话,但表情和行动摆得清清楚楚,一旦有什么不如意了,直接化身破坏王,把能碰到的所有东西都创飞。 惯的。 寄养这事儿,也得跟它商量着来,要它不乐意跟着顾黎,恐怕也要把她家里拆了,搞不好还要闹绝食。 宋南径跟顾黎一块儿回去了宠物店,彼时,小宝石已经洗完澡了。 宋南径把小宝石抱过来穿衣服的时候,让它跟顾黎和她家的猫熟悉了一下,顾黎家的美短长得很漂亮,小宝石看起来挺喜欢跟它玩儿的,两个人互相闻了一会儿,就成小姐妹了。 后来宋南径就开始跟小宝石打商量,“过几天去年糕家里住一阵子,行不行?” 原本还贴着年糕玩的小宝石,一听这话,马上闪开了。 小脸一垮,钻到宋南径怀里不动了,一个劲儿用脑袋撞他。 宋南径感受到了小宝石的愤怒,马上抬起手来顺毛安抚它,“好,不送你过去,别生气了。” “那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行不行?”宋南径又开始跟它打商量。 这次小宝石倒是没有那么明显地抗拒了,只是有些不高兴。 宋南径哄了一会儿之后,它才高兴了一些。 顾黎在旁边都看呆了,等宋南径跟小宝石沟通完之后,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家崽是我见过最像狗的布偶了。” 这也太黏人了,跟谈了个女朋友似的,还得好声好气哄着。 但顾黎又觉得,宋南径可能谈女朋友都不会这么有耐心,他大概只喜欢他的猫。 经过这一遭,顾黎对宋南径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宝石不同意去顾黎那边住,于是宋南径提前给它预订了宠物店的寄养名额,让顾黎帮忙留意一下。 其实前几天,珞芫就说过让小宝石住她那边的,但宋南径没答应。 珞芫家里的那只是公猫,还没做绝育,出了意外怎么办? —— 黎蕤并不知道自己最近一举一动都被某个人监督着。 距离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婚礼越来越近了,黎蕤最近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帮着张罗婚礼的事儿。 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婚礼规模不大,邀请的人也不多。 两人的婚礼就是在市中心的某个星级酒店举行的,仪式在酒店楼下的草坪,现场的设计,黎蕤也出了不少力。 黎蕤看着这精致有格调的现场陈列,抱着胸长叹了一口气。 路过的尤杏正好听见了她的叹息,抬起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干嘛呢,怎么唉声叹气的。” 黎蕤回过神来,跟尤杏说:“突然想起来结过一次婚还没办过婚礼,真亏。” 尤杏:“这还不好说,再找个人办。” 黎蕤:“……” 尤杏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撞撞她胳膊,“闻擎怎么样?” 黎蕤:“开什么春秋战国玩笑,人家正追着知安呢。” 尤杏:“那我让唐凛给你介绍一个呗。” 黎蕤:“唐凛上个给周清梵介绍的已经黄了。” 尤杏被噎了一下,之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老实说,是不是还想着前夫哥?” 提起宋南径,黎蕤的情绪倒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激烈。 她短暂思考了几秒,然后摇摇头,“还行,最近不是特别想。” 尤杏也能感觉到黎蕤这段时间的变化,以前提起宋南径的时候,她总是很激动,要么就是口是心非地否认。 现在她平和了许多,是那种认清现实之后迅速成长的平和。 尤杏想起了他们一行人最近瞒着黎蕤的那件大事儿,忍不住试探了黎蕤一把。 “假如,我是说假如,”尤杏挤眉弄眼,“前夫哥要是突然发病回来追你,你会怎么办?” 黎蕤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你发病了吧。” 尤杏:“……一个假设嘛,你考虑考虑呗。” 黎蕤被尤杏说得简单考虑了一下,但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头绪,便摇摇头:“不知道。” “哎呀你别提他了,这么高兴的日子,晦气。”黎蕤见尤杏还要说,便先一步打断了她。 尤杏看黎蕤这个态度,多少还是有点儿欣慰的。 之前黎蕤追宋南径的时候可以说是什么骄傲和自尊都不要了,结果宋南径铁了心要跟她划清界限。 真有骨气就彻底别管了呗。 他自己又做不到。 黎蕤这边有点儿风吹草动,他就坐不住了,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样反复无常,黎蕤的情绪也会被他牵着走。 好在黎蕤现在成长了,这次宋南径回来的目的还不明确,黎蕤不能被他拿捏死了。 …… 黎蕤晚上睡觉之前,脑子里还在想尤杏问的那个问题。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她忍不住去想。 考虑了很久之后,黎蕤得到了答案—— 要是宋南径来追她,她也要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不搭理他,气死他! 他要是被气了就不追了,那就滚蛋吧。 要是能坚持几个月……那她考虑考虑。 哦,不行,几个月太短了,最起码一年半载吧。 想到这里,黎蕤又自嘲地笑了笑,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还没睡着,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 北城时间十二月二十一号晚上八点四十五,宋南径的航班落地。 张森和张扬跟在宋南径身后,和他一起上了酒店派来的接机车。 回酒店的路上,宋南径接到了陆衍行的语音。 来电一响,宋南径便按下接听键。 陆衍行:“落地了?” 宋南径:“去酒店的路上。” 陆衍行:“明天晚上一起吃饭,黎蕤也到,你随意。” 宋南径:“哦,行。” 跟陆衍行通完电话,宋南径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了窗外,陷入深思。 去,还是不去。 去了,然后呢。 他一时脑热飞回来了,现在落地却有些茫然。 第841回 没必要躲着他 黎蕤现在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他有点儿想不出来,上次他们分开的时候,她说得很明确了。 她不喜欢他反复无常,随意打扰她。 以前他可以自信地说能够拿捏黎蕤的任何反应,但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到了。 只是隔着屏幕看着她,都会有很强烈的陌生感。 张森和张扬两个人坐在商务车的最后一排,车里十分安静,两人自然也清楚地听见了方才陆衍行在电话那边说的话。 见宋南径思考,张扬便拽了张森一把,兄弟两个人眼神沟通了起来。 张扬:要不要劝他几句? 张森:这种时候还是别说话了。 张扬:你说他在想什么? 张森:不知道。 张扬:…… 张森:别乱说话,有什么回酒店了咱们单独商量。 张扬点了点头,在张森的提醒下,终归还是没有开口劝宋南径。 而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宋南径也是真的一路都没开口说话。 回到酒店办好入住之后,宋南径便独自回了房间。 宋南径住大床房,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个人则是住标间。 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张扬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对张森说:“我觉得宋总看着特别不对劲儿,像那种受了打击的。” 病恹恹的,有点儿厌世,一路上都不说话,看起来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计划。 总之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张森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因为他不知道黎小姐怎么想的。” 准确来说,他们现在都不知道黎蕤是怎么想的。 张森最近也没少看黎蕤的新闻动态,她采访的时候说的话,还有出席公开场合时的气质谈吐,都跟之前大相径庭,说是换了个人也不为过。 短短三个月,这么大的变化…… “要不……咱俩先去找黎小姐探探口风?”张扬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黎蕤对他俩的态度,基本上等于她对宋南径的态度。 “不行。”张森直接否了张扬的这个主意,“我们一去找她,不就暴露宋总回北城的消息了么。” “先看看他明晚去不去吧。”张森说。 —— 今天陆衍行和周清梵宴请朋友们吃饭,黎蕤下午正好在尤杏工作室,便跟她一块儿去了聚风阁。 两人停好车,聊着天往里头走,随口聊着找模特的事儿。 黎蕤已经在计划筹备明年开春的系列,尤杏听了设计理念之后又要替她找模特了。 尤杏这两年跟时尚杂志合作比较多,这方面人脉广,上次就帮了她不少。 聊完工作之后,尤杏忽然想到了什么,给黎蕤打趣:“哦对,我最近拍了一个混血的男模特,才二十五,那身材,那腹肌,啧……他还是单身,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黎蕤蹙眉,赶紧摆手:“别别别,我吃不消。” 她略作停顿,又跟了一句:“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差这么多,结婚了跟带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尤杏翻了白眼:“我的姐,不会吧,你怎么还保守上了。” “谁让你结婚了,我是让你跟他玩玩啊,找乐子嘛,富婆包个嘴甜的男模也没问题吧?”尤杏开始给黎蕤推销,“不说别的,情绪价值给得满满的,你想想,你每天工作累了,回去有人搂着你叫宝宝,再陪你喝酒给你按个摩,多爽……我要是有那钱,高低得找四五个围着我。” 尤杏说着说着就上头了,不小心把自己的美好憧憬说出来了,而且一脸陶醉。 黎蕤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唐凛,好几次给尤杏使眼色,奈何尤杏根本没注意到。 她还在计划:“……啊,等唐凛回南城的时候我一定要……” “要怎么样?”唐凛接过尤杏的话,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 身后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个声音,尤杏被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转身看到唐凛的时候,拍了一下胸口,“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人了!” 唐凛:“大概从你说嘴甜的男模开始。” 尤杏咳了一声,被唐凛看得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我开玩笑的。” 唐凛:“我知道。” 尤杏:“嗯嗯嗯,我的人品你还……” “你的工资卡在我这里,手里的钱撑不起你的野心。”唐凛面不改色地道出了真实原因。 黎蕤站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大笑,“哈哈什么玩意儿啊,你的工资卡还上交呢?” 黎蕤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别人不都男人上交工资卡么,怎么你家反过来了?笑死了哈哈哈。” 尤杏握紧拳头,狠狠瞪了黎蕤一眼,笑笑笑,再笑。 一会儿看到宋南径就老实了。 黎蕤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进包厢之后还兴致勃勃地跟大伙儿打趣尤杏。 包厢里欢声笑语不断。 黎蕤笑着笑着,忽然听见了一阵开门声,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人都到齐了吧,是服务生来上菜么? 看到宋南径的时候,黎蕤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整个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 有那么一秒钟,她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 不过黎蕤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并且调整好状态,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转头看了一眼陆衍行。 饭局是他组的,他多半是提前就知道宋南径要来了,只是没告诉她。 要是以前,黎蕤约莫已经甩脸子走人了。 但现在她成长了许多,这种时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影响这么多人。 更何况,她跟宋南径现在也没戏了,没必要躲着他。 宋南径来之前肯定知道她也在的,他都无所谓,她干嘛还在意,随便他! 这么一想,黎蕤马上恢复了状态,该干嘛干嘛。 宋南径进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黎蕤的反应,看见她若无其事之后,大家都挺意外的。 尤杏看到陆衍行上去跟宋南径说话,趁机跟黎蕤咬耳朵:“你不去跟前夫哥打个招呼?” 黎蕤:“他又没找我说话,我才懒得热脸贴他冷屁股。” 祝璞玉:“搞不好他这次是来追你的。” 黎蕤:“除非他神经。” 尤杏往宋南径那边瞄了一眼,“他本来就是吧。” 黎蕤:“……” “你就坐与宋旁边儿吧。”陆衍行给宋南径安排了一个比较靠边的位置。 宋南径“嗯”了一声,没什么意见。 但他入座之后,桌上的气氛还是挺尴尬的。 第842回 死变态 宋南径前些年先后对温敬斯做出那种事情,特别是前两年,硬生生害着温敬斯和祝璞玉分开了那么久,还错过了两个孩子的成长。 这一桌上的人虽然之前都是好朋友,但宋南径做完那些事儿之后,基本也走到了绝交的地步。 谁都没想到,他们有生之年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渠与宋和陈南呈是无条件站在温敬斯这边的。 陈南呈的情绪虽然不像渠与宋那般外露,但在宋南径入座之后,他也一直在观察温敬斯和祝璞玉的反应。 很显然,这桌人对宋南径的态度,取决于温敬斯和祝璞玉。 温敬斯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转过头和身旁的祝璞玉对视。 祝璞玉对他使了个眼色,温敬斯当即便看懂了她的意思——无所谓,你看着办。 得到祝璞玉的反馈,温敬斯才再度看向宋南径,随口问了一句:“病好了?” 宋南径抬眸看向温敬斯,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宋南径沉默了很久,最后勾唇一笑,“祸害遗千年。” 祝璞玉也笑了一声,“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挺清晰的。” 温敬斯:“这次回来待几天?” 宋南径看了一眼陆衍行:“参加完他婚礼就走。” 温敬斯“哦”了一声,没有表态。 …… 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温敬斯主动跟宋南径说的那句话,算是表态了。 而且,今天这个局是陆衍行组的,他跟周清梵马上结婚了,喜事当前,其他人自然也就不会提过去的晦气事儿。 渠与宋坐在宋南径边儿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说你也要结婚了?” 渠与宋这人嗓门儿很大,他这一问,坐在对面的黎蕤也听见了,她原本喝果汁的动作停了一下,但表现不是特别明显。 宋南径余光瞥了一眼黎蕤,看到她毫无反应,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宋南径没有正面回答渠与宋的这个问题,渠与宋倒也没有追着问,只是不留情地说了一句:“这姑娘还挺恋爱脑的,不嫌弃你蹲过监狱,还不嫌弃你二婚,别说,这年头还真是缺德的运气更好一些。” 宋南径:“……” 谁都能听出来渠与宋是故意阴阳宋南径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宋南径对温敬斯做的那些事儿。 宋南径也习惯这些了。 本来渠与宋就是跟温敬斯关系更好,这些朋友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温敬斯。 温敬斯在做人方面的确比他成功很多,这一点他没什么可否认的。 宋南径之前那么多年里头,对温敬斯的嫉妒,也仅限于黎蕤这个方面。 经历了这么多,他连这点都想开了。 开席没多久,黎蕤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今晚她要出来参加聚会,所以让助理桑桑去替她遛肉桂卷了。 “黎姐,肉桂卷在外面不肯回家啊,我怎么都哄不回去。”电话那头,桑桑的声音有些欲哭无泪。 黎蕤蹙眉,揉了揉眉心,肉桂卷喜欢在外面野,她就担心桑桑带不回去,这下好了,噩梦成真。 “你在公园是么?”黎蕤说,“你等会儿,我让闻擎过去带它回家。” 闻擎。 宋南径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都到了黎蕤身上。 实际上,黎蕤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开始竖起耳朵听了。 让闻擎过去带他回家?她说的是闻擎的儿子? 现在闻擎儿子的事儿,都直接联系她了?这后妈当得可真是得心应手啊! 黎蕤跟桑桑通完电话,马上就联系了闻擎。 “你在家吧?”电话接通,黎蕤便跟闻擎说,“桑桑带肉桂卷出去玩儿了,它现在闹着不肯回家,桑桑搞不定,你先带它回知安那边吧,让它跟葡萄玩着,我晚点儿去接它。” 知安跟黎蕤住在同一个楼盘的东区和西区,距离也就七八百米的样子,不算特别麻烦。 金毛亲人,尤其喜欢孩子,肉桂卷看见葡萄肯定跟着走。 这对于闻擎来说是举手之劳,他很痛快地答应了,“行,我一会儿接到了给你发微信。” “别给它吃太多零食啊。”黎蕤叮嘱。 闻擎:“没问题。” 黎蕤:“谢啦。” 闻擎:“客气。” 黎蕤通完电话,尤杏问她:“你儿子又作妖了?” 最近黎蕤养了只金毛,没事儿就秀,一口一个儿子,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了。 “桑桑带它出去玩儿,玩上头了不肯回家,先让闻擎接知安那边了。”黎蕤随口回了一句。 宋南径听到现在,终于可以确认,黎蕤口中的“儿子”,指的不是闻擎和知安的那个孩子。 那是—— “好家伙,你养条狗还真养出孩子的感觉了。”渠与宋调侃黎蕤。 ……狗? 宋南径皱眉。 所以,之前在纽约,黎溪和黎蕤视频通话时聊的,也是她养的狗? 黎蕤喜欢小宠物,这点宋南径很早以前就知道,不过她是很典型的只喜欢玩不喜欢养的类型。 现在她竟然自己养狗了? “本来就跟养孩子似的。”黎蕤说,“要不是我儿子月份太小,我都想让它来给陆衍行和清梵当花童了。” 陆衍行嘴角抽搐,想起那个破坏力十足的小恶魔:“那倒也是不用。” ……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宋南径和黎蕤都没有和彼此说过一句话。 黎蕤是直接无视宋南径,当他不存在。 宋南径和黎蕤距离有点儿远,黎蕤一无视他,两人连对视的机会都很少,说话就更不可能了。 九点钟,宴席散场。 别人都成双成对地走了,黎蕤是一个人去的停车场。 她一边跟知安发消息,一边往车位走,刚抬起头来,就看到不远处拿着手机的宋南径。 停车场里很安静,她听见了宋南径手机里传来的女声:“小宝石真的好傲娇啊,哈哈哈,我好喜欢!” 这声音…… 很明显不是珞芫。 黎蕤蹙眉,视线忍不住往宋南径那边瞟过去。 距离比较远,屏幕看得不太清楚,不过能确定他是在视频聊天。 跟珞芫之外的女人聊。 “先这样,你拍几张照发我。”宋南径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女人应下之后,视频通话便结束。 黎蕤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还拍几张照。 死变态。 黎蕤在心里暗骂了宋南径一句,看都懒得看他,直接越过他就要走。 刚走一步,手腕忽然被抓住。 第843回 换人了? 宋南径的手抓上来的时候,黎蕤的大脑空了几秒——她这几个月里头已经做好了和宋南径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也没有设想过两人单独见面之后会说什么话。 更没想过,宋南径是主动的那一方。 毕竟之前在她追去美国的时候,宋南径也对她爱搭不理的,刚才坐在一起吃饭,两人也都是当不认识。 现在他来什么劲儿? 黎蕤素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类型,愣了几秒之后,她马上开始用力甩他。 黎蕤的挣扎换来的是宋南径更加用力的桎梏,他力道加大,猛地将她拽到了怀里,按住她的肩膀。 黎蕤下意识地想骂他神经病,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了——她才不要做那个主动开口说话的人。 念及此,黎蕤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宋南径看到黎蕤这样的状态,胸口仿佛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正常来说,黎蕤现在应该是非常愤怒的,她不可能一直忍着一言不发。 现在的她,的确……很陌生。 宋南径的视线落在她及肩的短发上。 她的发稍微卷,染了栗色,这个颜色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知性的气质,透过发丝,隐约还能看见她的耳钉。 哦。 她的香水也换过了,和以前不是一个味道。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宋南径心中的失控感愈演愈烈,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是成为了那个最先沉不住气的人:“怎么剪头发了?” 听见这个问题,黎蕤下意识地就想骂一句“关你屁事”。 但她不想像以前一样被宋南径牵着鼻子走了,所以很快便压下了冲动,冷漠地瞥他一眼。 “短发好打理。”黎蕤回答了问题,但完全听不出什么个人情感,很机械。 这自然也不在宋南径的预料之中。 他按在她肩头的力道加大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却仍然抵不住沙哑的嗓音:“我没开车,送我一程?” “不了。”黎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叫个车,很方便。” “可我就是想让你送。”在轮番的刺激下,宋南径的表达方式也变得越来越直接。 黎蕤没搞明白宋南径又在发什么癫,之前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是他,现在突然出现在北城,又死缠烂打让她送他回去。 别告诉她,宋南径这是又想跟她和好了。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神经病啊。 “我有事儿,你打车吧,我给你掏钱,就算我送你了。”黎蕤没发脾气,还是很冷静。 宋南径大约是习惯了操纵她的情绪,习惯了几句话就把她逼得破功爆发,也习惯了迎接她的耳光和破口大骂。 现在看到她理智自持地解决问题,他反而成了失控那一方。 迫切地想要挑衅她,看她愤怒的模样,以此来获取安全感—— “你可以先办事儿再送我。”宋南径淡淡地掀唇表示:“我不介意。” “我介意。”黎蕤的确是被他的神经行为弄得有些破功了,差点儿就呸他一脸。 她强忍着爆发的冲动,提醒了宋南径一句:“记住你说的,不要重蹈覆辙。” 宋南径:“是么,我说过这种话?” 黎蕤被气笑了,嘴角抽了两下,皮笑肉不笑:“我记得你家里有监控,可以翻翻。” “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看到黎蕤生气,宋南径也露出了微笑,他邪气地勾起嘴角,往她面前凑了凑,“我这个人向来说话不算话的。” 黎蕤:“……”人的脸皮究竟是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用骄傲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真想扇他。 而就在此时,黎蕤的手机响了。 她抬起手来,看到了屏幕上闻擎的名字。 应该是催她去接肉桂卷了。 宋南径也看到了闻擎的来电。 他趁着黎蕤不注意,直接夺走了她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你结束了么?太晚的话就别来接它了,今晚我帮你带一晚吧,明早遛完狗再送它回去。” 宋南径当即就明白了,闻擎说的是黎蕤养的那只金毛。 这也是他刚刚吃饭的时候得到的信息。 “不用,马上过去。”宋南径不疾不徐地开口,回复了闻擎的话。 他这话一出,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十几秒。 不用想也知道,闻擎是听出来他的声音、被震撼到了。 沉默过后,闻擎才问:“黎蕤呢?” 宋南径掀起眼皮看着被他按在怀里的黎蕤,此时她已经快要失去表情管理。 大约是气不过,见他看过来,黎蕤直接抬起高跟鞋狠狠踩了他一脚。 宋南径呼吸一沉,“放心,还活着。” 他丢下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便掐断了电话。 宋南径没把手机还给黎蕤,而是拍拍她的肩膀:“有人打电话催了,还不走?” 黎蕤深吸了一口气。 行。 她倒要看看宋南径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就别怪她报复他折磨他了。 …… 经过一番纠缠,宋南径成功上了黎蕤的车。 黎蕤的车是刚换的,品牌第一个项目大获全胜,黎溪送了她一辆帕拉梅拉作为礼物。 宋南径很“自觉”地坐到了副驾。 黎蕤没管他,系上安全带之后便发动了车子。 宋南径也慢条斯理地系了安全带,视线在车里逡巡一周,随口问:“刚换的车?” 黎蕤:“黎溪送的。” 宋南径:“真高调。” 黎蕤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了,淡淡地回:“没办法,有钱。” 宋南径笑出了声。 两人对话进行到这里,宋南径的手机震了几下,对话被打断。 他打开手机,看见了顾黎分享过来的小宝石的照片和视频。 黎蕤余光瞥了一眼宋南径,明显看到他盯着手机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在看什么? 黎蕤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宋南径手机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它眼巴巴看着我,我都不忍心拒绝它了,要不……加个罐头呗?” 不是珞芫的声音。 甚至,跟珞芫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普通话比珞芫标准,声音爽朗干脆。 ……换人了? 这时,宋南径也对着手机回了一句话过去:“不用,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从他们两人的对话来听,对面这个女人似乎是在给他照顾他的猫。 这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他出远门,把猫给别的女人照顾,珞芫呢? 第844回 你有意见? 正常来说,宋南径和珞芫的关系,他出远门,猫应该是珞芫来替他照顾的吧? 还是说,宋南径不舍得辛苦珞芫,重新找了个人? 但如果只是找个照顾猫的人,对方跟他说话应该不会这么随意吧? 他们听起来可不像上下级。 宋南径跟顾黎说完话,就把手机放下了,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黎蕤,随口问:“听说你事业很顺利。” 黎蕤:“听说得没错。” 宋南径:“我记得你不喜欢工作。” “那是以前。”黎蕤的回复没什么温度,“现在在事业上获得了价值感,自然而然就喜欢了。” 宋南径被噎了一下,嗓子忽然被堵上了似的,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种话其实很好回复。 但从黎蕤口中说出来,他还是不太适应。 毕竟她以前是真的很不喜欢工作,现在态度三百六十大转弯,他还没能适应。 而且。 她说话的方式,太冷静、太成熟了。 宋南径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才问她:“你养狗了?” 黎蕤:“哦。” 宋南径:“金毛?” 黎蕤:“哦。” 宋南径:“你以前不是说养不来么?” 黎蕤:“哦。” 宋南径:“……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黎蕤:“哦。” 她像个复读机一样,句句有回应,但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 宋南径的表情有些裂开:“黎蕤,你听见我问什么了么?” “听见了。”黎蕤很直接地说,“我说‘哦’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宋南径:“……” ——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车停在了知安住的复式楼门前。 宋南径很自然地跟着黎蕤下了车。 黎蕤在快到的时候已经通知过闻擎了,时候不早了,小葡萄睡觉了,黎蕤不想进去打扰,因此闻擎便提前牵着肉桂卷出来了。 肉桂卷看到黎蕤之后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嘤嘤嘤地叫,扑腾着小爪子要来找她。 黎蕤从闻擎手中牵过肉桂卷,蹲下来抱着它摸了几下。 闻擎看了一眼黎蕤之后,视线便被对面的宋南径吸引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闻擎的眼中不免带了几分探究。 相对而言,宋南径则显得无比坦然,他迎上他的目光,从容不迫地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心理素质…… “我先带它回去了。”黎蕤抱着肉桂卷揉了几下,便起身准备带它走。 闻擎往黎蕤面前走了一步,低头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宋总是来找你的?”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黎蕤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闻擎被黎蕤的话逗笑,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那就慢慢观察,提前恭喜你了。” “别,我可不稀罕他。”黎蕤冷哼了一声。 宋南径站在不远处,但因为两人一直说悄悄话,他根本听不清楚内容,只能看到黎蕤和闻擎互相咬耳朵,闻擎还拍黎蕤的肩膀,黎蕤傲娇地哼了一声,怎么看都像是在调情。 特别是黎蕤那个冷哼的同时扬起下巴的表情,他太熟悉了——原来她现在还是会这样的,只是不会在他面前这样而已。 人只会将最放松的一面展现给熟悉的人。 很显然,现在黎蕤已经没有把他划分到这个行列里了。 以前黎蕤虽然总说着讨厌他烦他,但宋南径也很清楚,他好歹在她的那个安全社交范围圈里。 现在…… 思索间,黎蕤已经牵肉桂卷来到车前了。 宋南径回过神来跟上去。 看到黎蕤把肉桂卷放到后排,宋南径这次也直接坐到了后座。 肉桂卷第一次见宋南径,上车之后便吐着舌头好奇地看着他,它正是对所有新鲜事物都好奇的年纪。 肉桂卷是英系金毛,毛发的颜色偏向于白金色,这会儿体型还没长开,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宋南径抬起手来朝肉桂卷伸过去,“握手会么?” 肉桂卷最近上学正在学各种指令,听见“握手”这个关键词,立刻把爪子搭到了宋南径的手上。 它咧着嘴,摇着尾巴,看起来得意洋洋的,像是在求夸奖。 也是挺傲娇。 宋南径轻笑了一声,拍拍它的脑门,“还挺聪明。” 宋南径没来得及跟肉桂卷互动几次,黎蕤就把车停在家门了。 她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排的门把肉桂卷放下来。 黎蕤牵着肉桂卷往家里走,宋南径很“自觉”地跟在了后面。 进家门之后,黎蕤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地提醒了一句:“回你家去。” 宋南径像是没听见似的,关上门挤进来,“喝杯水?” 黎蕤蹲下来给肉桂卷解牵引绳,眼皮都没抬,“脱鞋,冰箱自己拿吧。” 宋南径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脱了鞋,走到餐厅,随意从里头拿了一瓶水出来。 回到客厅后,宋南径四处看了看黎蕤家里的陈列摆设。 东西不多,看得出来搬进来没多久,客厅里放的大都是和狗有关的东西——狗粮桶、零食柜、玩具收纳箱还有一碗水。 她养狗养得很用心。 彼时,肉桂卷的牵引绳解开了,屁颠屁颠地朝宋南径跑了过来,尾巴摇个没完。 黎蕤看着肉桂卷主动去找宋南径,忍不住蹙眉。 虽然这崽子没心没肺喜欢找人玩儿,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热情,很少见。 它很喜欢宋南径,跳起来扑他,嘤嘤叫,很明显是在跟他求抱抱。 宋南径也很给面子地把肉桂卷抱起来了。 虽然肉桂卷还没成年,但现在也是很大一坨了,宋南径把它抱在怀里的样子,有些喜感。 宋南径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抱起肉桂卷之后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肉桂卷趴在他腿上,宋南径挠着他的毛。 看到这一幕,黎蕤很自然地就想起了他摸他养的那只布偶猫的画面。 宋南径摸着肉桂卷,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黎蕤:“你平时经常把它送去别人家里?” 黎蕤:“没有,我都自己带,今天情况特殊。” 宋南径呵呵一笑,“也是,你跟闻擎儿子、孩子他妈,也算一家人了。” 黎蕤的脑子停了几秒,什么一家人? 正想着的时候,又听见宋南径问:“你现在喜欢孩子喜欢到愿意给别人养了?你爸妈也是心挺大。” 哦。 黎蕤反应过来了。 宋南径还是在阴阳她给小葡萄“当后妈”的事儿。 他好像已经认定了这是事实,还说什么她和闻擎他们是一家人。 黎蕤懒得跟他解释,反问:“你有意见?” 第845回 那不如跟我复婚 宋南径摸狗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向她:“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黎蕤:“什么?” “你真的想清楚了?”宋南径这次的表达直接了很多,“你可以接受完全没感情,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关系?你能一辈子替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打掩护、还给他们养着孩子?” 黎蕤一边听宋南径的话,一边盘了一下他的逻辑。 宋南径好像觉得她已经快和闻擎结婚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是看了那些八卦新闻推测出来的么? 倒是也有可能。 按黎蕤过往的行事作风,弄清楚缘由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解释,但这次她并没有。 “有什么问题么?”黎蕤依旧反问他。 宋南径:“你能忍受?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 “错,这是我理性思考后的决定。”黎蕤直接打断了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个前夫就没必要来说教我了。” 宋南径:“你确定你不是在赌气?” 黎蕤:“和谁赌气?你么?” 她轻笑了一声,倒是听不出什么尖锐的讽刺,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揶揄,“没发现你这人还挺爹味的。” 宋南径:“你喜欢闻擎?” “这倒没有。”黎蕤很坦然地说,“结婚跟喜不喜欢也不是一码事儿,合适最重要。” “我生不了孩子,闻擎有个孩子,搭伙过个日子刚刚好,互不干涉,各玩各的,这样省事儿。” 这种话,宋南径之前在黎溪口中已经听过了。 但是,再听到黎蕤说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无动于衷。 宋南径沉默了很久,视线紧紧盯着黎蕤。 黎蕤也没有躲闪,就这么跟他对视着,眼神很平静。 宋南径:“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黎蕤:“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好。”宋南径停顿了一下,“既然你这么想,那不如跟我复婚。” 黎蕤:“?”虽然之前尤杏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但黎蕤真没想到宋南径就这么直接说出口了。 “既然你只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对象是谁应该无所谓。”宋南径拿出了谈判的姿态,“复婚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事业和生活,你可以继续待在北城做你的事情。” 黎蕤:“谁告诉你无所谓的?” 她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发挥了情绪控制能力,平静地对他说:“我不会选你。” 宋南径:“你可以考虑一下。” “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么?”黎蕤不想听他卖关子了,“是你说不要重蹈覆辙,以后不联系的是吧,这才三个多月而已。” “你可以当我改变主意了。”宋南径倒也坦然,“我是精神病,反复无常也很正常。” 黎蕤:“……” 事实证明,人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真的会笑:“你是精神病,但我不是,我不会配合你,建议你去找个同频的病友。” 宋南径挑了挑眉,“你的嘴巴现在挺厉害的。” 其实也不能说嘴皮子多么厉害,只是因为她现在不太容易被他牵动情绪,保持冷静时,大脑的运转速度也会提高。 以前他们之间还真是没有这样沟通过。 “十一点了,你现在应该从我家里出去了。”黎蕤对宋南径下了逐客令。 宋南径并没有死缠烂打,松开肉桂卷,缓缓地从沙发上起来。 临走的时候,宋南径对黎蕤丢下一句话:“我的提议,你再考虑一下。” 黎蕤来不及让宋南径滚,宋南径已经先一步走了。 肉桂卷还怪舍不得他的,屁颠屁颠摇着尾巴要跟他走。 黎蕤一把把它薅回来按在沙发上,拍了一把它的屁股,“死崽子,他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你还想跟他走?” 嘤嘤嘤。 被揍屁股倒是不疼,但看到黎蕤凶巴巴的脸色,肉桂卷马上飞机耳,可怜兮兮的。 黎蕤这才放缓了脸色。 她摸着肉桂卷,若有所思。 似乎……宋南径这玩意儿,很受小动物欢迎? 肉桂卷虽然亲人,但真没见它对哪个刚认识的人这么黏的,居然还想跟着他走! 黎蕤想起刚才那个画面,顿时有种自己养的孩子被人拐走的感觉。 —— 张森和张扬晚上没跟着宋南径一起出去,但两个人操不完的心。 宋南径十一点钟还没回来,张扬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要不要出去找找?今天晚上温总和他媳妇儿肯定也在,万一他们俩记仇——” “再等等。”张森比张扬要冷静一些,他也不觉得宋南径晚归这件事儿和温敬斯有关。 很有可能是跟黎蕤之间发生了什么—— 兄弟两人站在宋南径房间附近的走廊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蛐蛐,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宋南径的身影。 他脚步缓慢,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很疲惫的样子。 心不在焉地走到房门口刷了卡,走了进去。 这情况,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多半是在黎蕤那边受打击了。 这么明显的事儿,张扬都看出来了。 他盯着宋南径房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抓住张森的胳膊,“要不咱们去找黎小姐聊一下吧,她都不知道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 因为宋南径的那句话,黎蕤一整个晚上都没太睡好。 翌日上午,黎蕤跟尤杏约了早午餐,顶着黑眼圈去了餐厅。 尤杏一看黎蕤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隐约猜到了什么:“看见前夫哥失眠了?昨天我们走之后,他单独找你了吧?” 说起来这件事情,黎蕤还是忍不住跟尤杏算了一笔账:“你们都早知道他要回北城,合起伙来玩我。” 尤杏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她没给黎蕤继续“审问”的机会,赶紧转移话题:“来吧,聊聊你昨天为什么失眠。” 黎蕤:“我怀疑宋南径又发病了。” 尤杏:“?” 黎蕤:“他不知道哪里臆想出来的,一口咬死说我要跟闻擎结婚,我都懒得解释,他觉得是就是咯,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跟我说,和闻擎结婚,不如跟他复婚——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尤杏喝着拿铁:“啊这,他不是本来就是吗。” 黎蕤:“……” 尤杏:“我比较关心你的答案。” 黎蕤:“没答案。” “他这么反复无常,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说话跟放屁似的,鬼知道他过一段时间会不会又发神经说什么累了、不想重蹈覆辙了,我才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黎蕤这次非常有骨气。 尤杏腾出手来给她鼓掌,“好好好,用你的忽冷忽热对待他的反复无常,你们魔法对轰,看谁先跪。” 第846回 骚动 黎蕤的想法跟尤杏类似,但是她没有想到忽冷忽热那一层。 她只是想,就按宋南径之前对她的那种态度对他,也让他感受一下被无视是什么体验,顺便再看看他这次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觉得跟她复婚也不错。 要知道答案,靠他一张嘴说可不行。 黎蕤跟尤杏讨论:“虽然不应该揣测神经病做事儿的动机,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回来找我了?我跟闻擎的那些新闻,一看就是媒体乱扯的吧,正常人谁会相信啊。” 宋南径会信那些八卦新闻,黎蕤是真觉得惊讶,媒体喜欢夸大其词他又不是不清楚。 他从来不会上这种当的,这次竟然当了真,还因为这事儿回来了。 “这还不好猜吗?”尤杏敲了敲桌子,顿时化身福尔摩斯:“很简单啊,他就不是突然回来找你的,他本来就骚动得不行,看见你和闻擎的八卦之后,正好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黎蕤咂摸了一下尤杏的话:“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喜欢我?” 尤杏:“差不多吧。” 黎蕤:“但他之前都跟珞芫求婚了,那算什么啊。” 尤杏:“算她倒霉。” 黎蕤:“……” 尤杏又开始分析:“你说,珞芫那种没谈过恋爱,对爱情有美好幻想的单纯小姑娘,又是家里的小公主,她爸妈不太可能就这么看着她嫁给二婚男吧。” “我合理怀疑,宋南径之前跟珞芫求婚,要么是说服她一起演戏,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逼自己死心,反正不能是因为爱。”——所以她说珞芫倒霉。 “你这前夫哥的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的。”尤杏由此得出结论,并且评价:“比你细腻多了。” 黎蕤想反驳,但哽了半天,发现尤杏说得挺对的。 她的想法从来都比较简单,想要就去争取,不想要就不管了,就算有自我拉扯的时候,也会很快二选一。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是一个会长期陷在某种情绪里的人。 宋南径……好吧,她在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他。 很久以前,黎蕤觉得宋南径也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什么都不会挂心。 后来知道他一直因为双相情感障碍看医生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对他的所谓判断都是错的。 宋南径的病不是遗传,是后天染上确诊的。 而这种病,一般都是非常敏感的人才会得的——可是宋南径从来,从来都没有和她有过深层的交谈。 或者说,他们之间也没有这样沟通的机会。 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宋南径之前那些年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她相处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心灰意冷到决定放弃的。 哦,对。 之前祝璞玉说,宋南径在被判刑之前可能就确诊了不治之症,剩的时间不多了——那他现在病好了么? 她甚至连这个都不知道。 若不是今天跟尤杏聊起来,黎蕤都要忘记这件事儿了。 她得承认,她真的缺心眼儿。 黎蕤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语调染上了几分伤感:“我真的完全不了解他。” 尤杏:“这也不能全怪你,他也从来没有摘掉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给你看。” “怎么说,我觉得他在你面前应该一直都挺自卑的。”此时,尤杏忽然化身为情感专家,剖析起了宋南径的心理,“他不敢让你知道他喜欢你,就只能装成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不表达出来就不会被拒绝,你想想啊,你们结婚的那几年,他是不是经常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着?” 黎蕤被尤杏牵引着思路,回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确实说过很多,她随便一想就想起来好几次了——但她那个时候并没有当真,只是觉得宋南径满嘴跑火车,自然也就不会给什么所谓的回应。 不过,“自卑”两个字,跟宋南径联系在一起,还是挺奇怪的。 “他的心理也比较好理解,喜欢你应该没什么可怀疑的,但年纪大了,又有之前的那件事儿……我觉得他一开始应该是抱着一点儿侥幸心理的,以为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可能会心软,那也可能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期限。”尤杏顿了顿,“人嘛,经历过几次打击之后,就没什么心气了,你想想,你追他几个月就这样了,他喜欢你二十多年,不是很正常么。” 黎蕤心脏一紧。 特别是尤杏说出那句“他喜欢你二十多年”的时候,她的眼眶竟然泛起了一阵酸痛。 差点儿哭出来。 黎蕤抬起手来抹了一把眼角,故作轻松:“所以你是在替他说话么,不可思议。” 尤杏摊手,“我倒是没有那么善良,客观分析而已。” “他回来找你,最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还喜欢你,如果你是正常恋爱,找一个你特别喜欢的人结婚,宋南径估计就不来找你了;但你跟闻擎走得近,他怕你结第二次婚也过得不好,所以正好能借这事儿给自己找借口。” ——他说的那句“反正是搭伙过日子,找闻擎不如和我复婚”,很明显就是借口。 “我不知道他想什么,他从来不说。”黎蕤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头疼。 后来的半个多小时,黎蕤一直在跟尤杏讨论这件事儿,讨论的结果就是,先找人查一下宋南径被判刑的那几年怎么过来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真相和线索就先自己找上门了。 黎蕤刚刚和尤杏走出餐厅,就碰上了恭候多时的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人。 看到他们两个,黎蕤怔住。 张扬率先走上来说:“黎小姐,我有些事儿想跟你说,聊一下可以吗?” 黎蕤转头去和尤杏对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后,黎蕤跟张森和张扬去了商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特意找了没什么人的楼上入座。 张森和张扬来得正是时候。 自从跟温敬斯闹翻之后,宋南径身边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只有张森和张扬“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他们两个,应该是比宋南径他爸妈都了解他的人。 黎蕤垂下眼睛思考了一番,抬眸看向对面的兄弟两人,“你们找我想聊什么?” 这是黎蕤最新学到的谈判技巧。 有问题要问的时候,先引导对方开口,不暴露目的,才能一直掌握主动权。 第847回 你不知道的事 黎蕤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冷静,情绪稳定,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 这跟张森和张扬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黎蕤之前……脾气可没这么好。 之前看黎蕤的那些采访,他们还以为是面对媒体时演出来的,到现在才发现判断错误。 她是真的变了很多,成熟理智得和过去判若两人。 这下,张森和张扬也琢磨不透黎蕤的想法了。 张森咳了一声,微笑着对黎蕤说:“最近看到了不少黎小姐品牌的新闻,恭喜。” 黎蕤知道张森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事儿,但还是点点头:“谢了。” 张扬没张森那么沉得住气,顺着这话题直接问:“黎小姐事业有成,感情方面应该挺顺的吧?” “还行。”黎蕤并没有排斥这个问题,很随意地答了一句:“感情不感情都没那么重要,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 “……所以您和闻先生的传闻是真的?”张扬听见黎蕤说搭伙过日子,骤然激动了起来,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张森在桌子下面拽了他一把,张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兄弟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黎蕤,黎蕤的脸色还是很淡,看不到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也没有生气。 她剪了短发,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配上平静的表情,给人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黎蕤之前像一张白纸,就连张扬都能一眼看透她的想法。 现在,别说张扬了,张森坐这儿研究了半天,都没猜出来黎蕤在想什么。 黎蕤明知故问:“我和闻擎的什么传闻?” 张扬:“新闻说你……你们要结婚。” 张扬原本想说的是“你要给他儿子当后妈”,临了又改了说辞。 黎蕤:“暂时没决定,不过有这个可能,怎么了?” 张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想嘶吼。 张森又按了张扬一把,保持着淡定问黎蕤:“冒昧一句,您对闻先生有感情么,还是……只是想搭伙过日子?” 黎蕤:“你怎么还关心上我的私生活了,宋南径让你来打听的?” “没有,宋总不知道我们来找你。”黎蕤主动提起宋南径,倒是给了张森引出后面话题的机会。 张森认真地看着黎蕤,缓缓启唇,“我和张扬来,是想跟您说一些宋总的事情。” “按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恐怕没这个必要吧?”黎蕤面不改色,甚至微笑了一下:“你应该跟他的未婚妻说。” “没有没有!”张扬沉不住气开始解释:“宋总和珞小姐没有订婚,他之前求婚都是演给你看的!” 黎蕤的手指顿了一下,目光微沉,努力将情绪压了下去。 因为刚刚跟尤杏聊天的时候已经做过这样的猜测,所以真正听见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震撼。 但张森和张扬看到她如此冷静,不免有些没谱。 张森盯着黎蕤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开口:“其实,宋总现在对您一直很矛盾,他之前和珞小姐只是在做戏,希望用这种办法让您离开纽约……可他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 黎蕤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接茬。 “您离开的这几个月,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我可以肯定,他私下一定是想着您的,只要看到你的消息,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张森又说,“他之前那样,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再赌一把了,黎小姐,死过一次的人,难免丧失心气。” “什么意思?”黎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死过一次”这几个字上。 张森的目的也达到了。 没等他开口,张扬便接上了:“三年前您跟着宋总回纽约的时候,他已经确诊了颞叶肿瘤,医生怎么劝都不肯手术,您拿着证据走人的时候,他已经不打算活着了!” “最后还是我和我哥去找了董事长和夫人,董事长逼着他做的手术!医生说,再晚几天,他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宋总手术之后一年多都生活不能自理,董事长和夫人不知道为他费了多少心思,千劝万劝,他才终于想开,愿意继续活下去。” 黎蕤的手放在桌下,听着张扬的这番言论,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死过一次,原来是这个意思。 黎蕤无法想象,宋南径那样的人,一年多的时间生活不能自理,是怎么过来的。 她更无法想象,如果张扬和张森没有去他父母那边说这件事情,宋南径会不会就悄无声息地死在监狱里。 念及此,黎蕤的胸口又是一阵紧缩。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维持住现有的表情,然而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沙哑:“他现在痊愈了么?” “有定期复查,上月去过,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张森如实回答。 黎蕤略微松了一口气,抿着嘴唇不吭声。 张森看到了黎蕤微妙的情绪变化,至少可以确认,她对于宋南径手术的事情不是无动于衷。 于是,张森趁热打铁继续:“宋总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只是,之前那件事情,又做了一次手术,他没有力气了……” “您不告而别的那天,我要去找人,他拦住我了。”如今回忆起来那天的事情,张森的表情仍然沉重,“他说,让你走吧,他没力气了,算计这么多年很累,想结束了。” “其实宋总在初中的时候就在看医生吃药了,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一开始是抑郁,后来发展成了双相情感障碍……我不是在替他开脱,他的确不是个好人,也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也可怜……” “他在关于你的事情上都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其实他不是非要和温先生比,只是你之前对温先生的感情……太张扬了。” “就算您亲口跟他说爱上他了,他恐怕也不会相信,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他自己……你去纽约对他示好,他其实是开心的,只是又不敢太开心,他失去过太多次了,已经不敢再碰了。” “他希望您能找到一个真正两情相悦的人共度一生,而不是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这样的话,他的放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宋南径说搭伙不如和他复婚,真的是因为这个。 黎蕤低下头陷入思考,久久没有开口。 张森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 张扬沉不住气,直接问:“黎小姐,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 第848回 他没追过我 黎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抬起头来,反问他们兄弟两人:“他回北城是因为我?” 张森:“是的。” 张扬:“那不然呢?” 黎蕤换了一个更简单粗暴的问法:“我的意思是,他要追我?” 这一问,张森和张扬哽住了。 他们可以肯定宋南径是为了黎蕤回的北城,但要不要追黎蕤……这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么多年了,宋南径其实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追过黎蕤。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挺离谱的。 想了半天,张森高情商地替宋南径圆场:“宋总既然为了你回来,一定是想追你的,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黎蕤听笑了:“只是不大一样么?” 张森:“……”行吧,大不一样。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看黎蕤的反应,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这些话?那她对宋南径的态度—— “黎小姐,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宋总?”张森试探性地问。 “看心情吧。”黎蕤耸耸肩,姿态轻松,像是随口玩笑一样,“我的选择很多,需要时间考察。” “那也就是说,宋总在你这儿还是有希望的,对吧?”张扬抓住了重点。 黎蕤继续笑着,“那得看他。” 她没有多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 “那,今天的事情……”张森欲言又止。 “就没必要让宋南径知道了。”黎蕤已经猜到张森要说什么了,“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走了。” 张森和张扬兄弟两人目送黎蕤离开。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张扬才转过头跟身旁的张森感慨,“我怎么觉得黎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突然就变聪明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张扬挠了挠脑袋,“以前都很好猜的。” 的确。 张森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差不多也是这个想法。 三个月而已,黎蕤脱胎换骨的程度,已经不能用“变化”来形容了。 像进化。 …… 黎蕤从咖啡厅出来,回到商场,在专柜和尤杏碰了面。 刚刚听了宋南径的手术的事儿,黎蕤受到的冲击有些大,碰面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尤杏拉住她的手腕:“聊什么了?” “不用查了。”黎蕤吸了吸鼻子,对尤杏说:“宋南径前几年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尤杏:“他助理说的?” 黎蕤“嗯”了一声。 她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尤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冲击不小。 —— 黎蕤没什么心情逛街了,便回提前回到了家里。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着宋南径手术那些事儿的时候,黎溪过来了。 黎溪一进门就看到黎蕤的面色凝重的模样,盯着她打量了一番,“这是怎么了?宋南径招惹你了?” 黎蕤这人平时没什么烦恼,也就是提起跟宋南径有关的话题,才会挂脸。 宋南径这回回了北城,就是冲着黎蕤来的,两人肯定见过了。 黎溪今天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你知道宋南径手术的事儿么?”兄妹两人坐到沙发上之后,黎蕤才开口询问黎溪这件事儿。 黎溪听得皱眉,一头雾水:“什么手术?” 很显然,黎溪不知道。 他不仅不知道手术,应该是连宋南径生病的事儿都不知道。 毋庸置疑,是宋家压了消息。 “我为了找证据跟他回纽约的时候,”黎蕤说,“他那个时候就病了。” 黎溪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没打算去治,是张森和张扬看不下去了,背着他去找了他爸妈,他爸妈把他逼去做手术的。”黎蕤低着头抠手指,“如果没手术,可能等不到宣判,他就……” 黎溪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黎蕤要去宋南径身边找证据的时候,他就觉得挺荒唐的。 宋南径那么狡猾的人,怎么可能不设防? 黎溪那会儿也不怎么相信宋南径有多喜欢黎蕤,但黎蕤一定要帮祝璞玉,他也只能支持。 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黎溪以为宋南径坐牢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自然也没有去查过他的事儿。 手术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从黎蕤口中听到这些,他终于明白了宋南径当时为什么会明知道陷阱还往里跳了。 “他现在痊愈了?”反应过来之后,黎溪最先确认的就是这件事儿。 要是没痊愈,黎蕤跟他在一起了,那岂不是—— “张森说是的。”黎蕤点头。 黎溪:“那你现在什么想法,知道这些……心软了?准备跟他和好?” “我有那么没出息吗?”黎蕤翻了个白眼,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黎溪摊手,摆了个无奈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蕤:“就算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拿捏我——他喜欢我很多年又怎么样,你不觉得他都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追过我吗?” “他不仅没追过我,我追他的时候他还给我甩脸!这次我就要给他个教训!”黎蕤摩拳擦掌、雄心壮志。 跟张森和张扬聊过之后,她更是信心爆棚。 她得让宋南径追她,最起码要享受过他的追求之后再跟他在一起吧。 对于黎蕤而言,这个过程还是挺重要的,她需要一段正常和的宋南径相处的时间,他们之前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机会。 黎溪看见黎蕤这样子,欣慰地露出了笑,“还算你考虑得周到。” —— 圣诞节当天,周清梵和陆衍行的婚礼。 一大早,黎蕤带着肉桂卷出去遛了一圈,之后便将它送去了知安那边,婚礼现场人太多了,她着实没空把它带在身边照料。 送走肉桂卷以后,黎蕤便驱车去了酒店。 时候还早,过来的只有一些关系好的朋友们,黎蕤在楼下待了一会儿,便去了楼上的休息室。 好巧不巧,她来的时候,宋南径、渠与宋和陈南呈三个人正在里头坐着。 渠与宋正在讽刺宋南径,宋南径欣然接受,没什么反应。 陈南呈见黎蕤过来了,马上招呼她过来:“吃早饭了没?填填肚子,这小面包不错。” 黎蕤唔了一声,走到陈南呈身边坐了下来。 她的位置刚好跟宋南径面对面,她也没回避,坦然地跟宋南径对视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宋南径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下。 微信提示音。 宋南径拿起手机,低头去看屏幕。 黎蕤收回视线,随手拿了陈南呈递上来的面包。 黎蕤刚要往嘴巴里送吃的,就听见渠与宋问宋南径:“顾黎?这是你新找的女朋友?这名字……啧,这不是巧了么。” 第849回 离婚了还妇唱夫随 黎蕤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几秒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她咬了一口面包,因为渠与宋的这个问题,黎蕤很快就联想到了前两天宋南径赖着上了她的车之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那个女人。 虽然她一直都没问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个“顾黎”,很有可能就是那天的人。 她跟宋南径什么关系? 黎蕤和渠与宋一样,等待宋南径的回答,但他半晌没吭声。 渠与宋自然是不会放过他,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又啧了一声,“你还养猫了?看不出来啊,还有这个耐心。” 他略顿了一下,又说:“看来你跟黎蕤都在结婚那几年培养出来耐心了,一个养猫一个养狗。” 黎蕤突然被cue到,抬眼瞄了一下渠与宋,但没接话。 宋南径看完了顾黎发来的小宝石的动态,回了一句“收到”,便放下了手机。 宋南径放下手机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黎蕤,两人视线对上,但谁都没跟谁说话。 宋南径也没解释顾黎是谁,他不说,黎蕤也懒得去问——她也不是非要跟宋南径在一起不可,他没行动,她也不会做什么。 黎蕤表情如常,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口面包。 陈南呈看见黎蕤这么淡定的反应,还挺意外的。 休息室里气氛太沉默,陈南呈便随意跟黎蕤聊了几句:“肉桂卷今天送哪里了?” 黎蕤:“老样子,送知安那边了。” 陈南呈:“改天带它出来露营啊,小白惦记它好久了。” “好说好说。”黎蕤摆摆手,“小白今天没跟你一起来?” 陈南呈:“她实验室有事儿,得等会儿。” 黎蕤点点头,调侃陈南呈:“所以,你跟小白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南呈:“那得看她什么时候愿意收了我了。” 渠与宋嗤了一声:“还没结婚就没家庭地位了,看不起你们这些妻管严。” “嗯哼。”陈南呈欣然接受这个称号,并且毫不留情地戳上渠与宋的肺管子:“有人想找人管都找不到,是吧。” 渠与宋敏感得很,一看陈南呈那一脸内涵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点什么事儿了。 想到某个女人,渠与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谁稀罕她管,你别给我造谣。” “我也没说是谁吧。”陈南呈淡定如斯,“你太敏感了。” 渠与宋:“……”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倒是勾起了宋南径的好奇心。 宋南径的目光转向身旁的渠与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追女人失败了?” “你TM才追女人失败了,谁能有你失败。”渠与宋破防,开启攻击模式。 只不过,这种话并没有攻击到宋南径,宋南径摊了摊手,点破:“破防了。” 渠与宋:“滚!” “不是吧,渠与宋。”黎蕤听说渠与宋有喜欢的女人,还没追到,十分惊讶:“还有你追不到的人?谁啊?什么情况,是不是朋友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 黎蕤以前没少见渠与宋谈恋爱。 读书的时候还帮着他追过女生。 他们这群关系好的人里,她和渠与宋的恋爱经验是最丰富的——甭管那算不算真的恋爱,反正人是换过不少。 渠与宋长得帅,性格外向,嘴巴又会说,追人就没翻车过。 这些年他应该也没少交女朋友来着。 竟然还有他搞不定的,这就很让人好奇了。 渠与宋的脸色不怎么好,沉默了半天,才说:“谁追她了,你听陈南呈瞎说八道。” “所以真的是有这么一个人。”黎蕤抓住了重点,“谁啊,我认识么?” 渠与宋:“……大好的日子,说点儿开心的吧。” “所以提起这个人会让你伤心。”宋南径也一眼看穿。 “我草。”渠与宋再次破防,先后瞪向宋南径和黎蕤,“你俩不是都离婚了么,怎么还妇唱夫随上了!?” “不说算了。”黎蕤转头去找身旁的陈南呈,戳戳他的胳膊,“快跟我八卦一下,渠与宋得不到的女人究竟是谁?” 渠与宋:“……”他不是聋子,当着他的面就蛐蛐他,有没有天理了。 陈南呈扫了一眼渠与宋的黑脸,咳了一声,“你应该见过。” 黎蕤:“熟吗?” 陈南呈:“可能不是很熟。” 黎蕤猜了几个人,都猜错了。 她有点儿没耐心了,“别卖关子了,你直接告诉我呗。” “起开起开。”渠与宋忍无可忍,起身走过来,拽着黎蕤把她拎起来,按着她坐到了宋南径身边,“跟你前夫一起待着吧,我看你俩都挺八卦。” 黎蕤倒是没有躲开,欣然坐到了宋南径身边,不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啧了一声,“渠与宋,你也太破防了。” 他这么破防,搞得她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好说,一会儿跟温敬斯打听打听,准能有消息。 黎蕤正这么想着,身边的宋南径幽幽地开口,“真八卦。” 黎蕤闻声,立刻转头看过去。 两人视线对上,宋南径说:“黎女士自己的男女关系乱得一塌糊涂,还有心思八卦别人啊。” 黎蕤笑了。 他还好意思说她乱,那个顾黎什么来头,她还没细盘呢。 “乱么。”黎蕤情绪稳定,甚至笑了笑,“还好,我处理得得心应手,花不了多少心思。” 宋南径:“。” 陈南呈和渠与宋坐对面围观着两人的对话。 看到黎蕤在被宋南径挑衅之后还能冷静反制,两人就很惊讶了; 更惊讶的是,宋南径竟然被黎蕤怼得说不出话了。 这多稀奇。 黎蕤虽然脾气暴,嘴巴不饶人,但她一生气的时候,翻来覆去只会骂那么几句。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被宋南径激怒,拿捏得死死的。 现在角色调转了。 渠与宋刚刚被宋南径说到破防,现在看他吃瘪,开心极了。 渠与宋开始鼓掌,嘲笑:“哟,还有你说不出话的时候呢~” 宋南径转头看向渠与宋。 这种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 渠与宋看出了宋南径这个眼神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添油加醋地说:“这都离婚多久了,怎么还关心前妻呢,你那个顾黎呢?不多聊聊了?” 宋南径动了动嘴唇,刚想解释顾黎的身份,就被进门的尤杏打断了。 尤杏过来把黎蕤带走了。 宋南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黎蕤走后,宋南径抬起手揉上了太阳穴。 第850回 无论被撕裂践踏过多少次 黎蕤和尤杏一起去了新娘化妆间。 彼时,周清梵已经化好妆,换上了婚纱。 黎蕤看着周清梵穿婚纱的样子,鼻头一酸,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一旁的尤杏拉了她一把,“干嘛呀,大好的日子,别哭。” 黎蕤吸了一下鼻子,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她刚才那一下想哭的冲动,其实不单单是看到朋友的感情修成正果的感动,还有一种……对自己的遗憾。 她没有穿过婚纱,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穿的机会。 摄影师帮她们几个人拍了一张合影。 合照完之后,尤杏想起了刚刚休息室的画面,便随口问黎蕤:“你跟宋南径刚才说什么了?” 黎蕤想起宋南径阴阳怪气的话,翻了个白眼。 “我跟他倒没说什么,不过……”黎蕤转向祝璞玉,“渠与宋什么情况?陈南呈说他追人没追到,谁这么厉害啊。” 关于渠与宋的这个八卦,黎蕤可以说是抓心挠肝。 祝璞玉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她这样笑,黎蕤可以肯定,祝璞玉铁定知道这件事儿:“谁啊,陈南呈说我认识,但是不熟,我想半天都没头绪。” “你确实认识。”祝璞玉笑笑,“准确来说,是见过。” 黎蕤:“我的祝总,别卖关子了。” “柳窈,记得么。”祝璞玉说,“我跟敬斯补办婚礼的时候她也到了,你们说过话。” 听见这个名字,黎蕤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一脸惊讶。 最后,发出一声震撼:“我靠!” “柳窈不是平时都在江城还是海城么?她都没来过北城几次,怎么跟渠与宋——” “嗐,柳姐可潇洒了。”尤杏作为知情人之一,接过黎蕤的话,给她讲了讲渠与宋和柳窈之间的纠葛。 其实这事儿也没多复杂。 简而言之就是,祝璞玉跟温敬斯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柳窈过来跟温敬斯谈合作,在北城待过一段时间。 渠与宋自然也就跟着认识了。 有一次大家伙儿一起吃饭,渠与宋想看祝璞玉和柳窈的修罗场,喝了不少酒。 柳窈那晚也没少喝。 然后两个人就去酒店了。 这件事情之后,柳窈一直都挺潇洒的,反倒是渠与宋一直抓着事儿不放。 柳窈对他没什么兴趣,在他提出“负责”的时候拒绝了。 不过后来两人好像又发生了几次同样的事情,柳窈的态度没变过。 渠与宋则是越来越认真了。 之前祝璞玉和温敬斯补办婚礼的时候,柳窈来了北城,渠与宋那天晚上跟柳窈待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提出要跟她正式发展,被拒绝了。 柳窈说她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准备联姻。 渠与宋被狠狠地拒绝了,破防了许久。 距离那件事情过去也有一年多了,渠与宋听见柳窈的名字就会挂脸,毫不掩饰。 听完这些,黎蕤终于明白渠与宋刚刚为什么会破防了。 纵横情场的小海王翻车翻得这么彻底,脸都丢尽了吧。 “柳窈还挺拽啊,看不出来。”黎蕤感慨完之后,又蹙眉:“她不会是还喜欢温敬斯吧?” “那倒没有。”祝璞玉摇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黎蕤:“不好说,你长点儿心吧,怎么说以前都是情敌,你不要——” “友情提示。”一直没说话的周清梵一边整理头纱一边开了口,“你曾经也是愿愿的情敌。” 黎蕤:“OJBK。” “一会儿安排你和宋南径坐一桌,OK吗?”周清梵把话题绕回黎蕤身上。 黎蕤摆摆手,“都行。” —— 陆衍行和周清梵的婚礼流程比较简单,不足半个小时,仪式就结束了。 黎蕤坐在宾客席,看得特别认真。 宋南径的位置在黎蕤的斜对面,稍微一抬眼便能看见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入神。 当台上的陆衍行和周清梵交换戒指的时候,黎蕤还抹了一把眼睛。 应该是被感动到了。 宋南径将视线挪到婚礼的两名主角身上,看着他们抱在一起,扯了扯嘴角。 之前跟黎蕤结婚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办婚礼。 甚至都已经开始背着她准备了,但最终还是没办成。 宋南径目光放空,思绪飘回到了黎蕤刚刚跟他一起到纽约的那阵子。 到纽约的前几个月,她一直没有从温敬斯的“背叛”中缓过来。 宋南径花了大量的时间陪她散心,发泄情绪。 射击,攀岩,钓鱼,露营,短途旅行,都试过。 做这些事情的当下,黎蕤都是很开心的。 甚至,她激动的时候,还主动抱过他,很难得地跟他说了“谢谢”。 她还说:我要是喜欢你的话,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宋南径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便他会因为那些丑陋肮脏的手段背负一世骂名,只要她能对他有一点点的感情,都是值得的。 因为黎蕤的这句话,宋南径开始背着她筹备婚礼,甚至亲自做了几套方案。 然而,就在他正要拿几套方案回家给她选的那天,发现她已经单方面联系温敬斯一个多月了。 张森将聊天记录和短信内容带过来的时候,宋南径看着那些内容,脸比被人扇了还疼。 他带着她去露营的那天晚上,她还在给温敬斯发微信。 那么美丽的夜空,她拍了照片和他共享。 还说:如果你道歉,我就回去找你。 然而温敬斯根本就没有回复她! 宋南径一张一张看完了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之后便取消了一切婚礼的计划。 那几份方案,也全部被他扔进了碎纸机里。 …… 宋南径从回忆中抽身,仪式已经结束。 他胸口有些憋闷,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出了宴会厅,来到露台吹风。 宋南径撑在栏杆前,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底泛起了红血丝。 他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更不喜欢自怨自艾。 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抹杀,回忆像洪水,一旦撕开一个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 越回忆,他就越是会痛恨自己的无能。 无论被撕裂践踏过多少次,他还是放不开手。 宋南径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自嘲地扬起嘴角。 第851回 对不起 实际上,他从小到大也算得上顺风顺水。 念想的事物都会得到,只有黎蕤是那个意外,毫不夸张地说,他三十多年所有的挫折,都跟她有关。 旁人时常会认为他觊觎黎蕤也是嫉妒温敬斯的连锁反应,可事实正好相反。 倘若不是黎蕤天天跟在温敬斯身后,眼里只看得见他,他也不会嫉妒。 宋南径骨子里是骄傲的,他不屑于嫉妒任何人。 宋南径时常会想,上辈子他应该是欠了黎蕤的,或者是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情,这辈子才会一直被惩罚。 宋南径站在露台走神之际,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见了温敬斯。 宋南径的瞳孔一紧,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还是露出了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温敬斯会来单独找他——在他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之间所谓的友情应该也彻底结束了。 前两天陆衍行组局,他赶到的时候,温敬斯也没有正面跟他说过话,祝璞玉就更别提了,直接当他不存在。 温敬斯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了一两分钟。 最后,是宋南径先打破沉默:“你找我。” 温敬斯回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口问他:“你回北城是为了黎蕤吧?” 宋南径不答反问:“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温敬斯:“不是,我在关心黎蕤。” 他倒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直接点出:“毕竟被你当作目标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南径听后,轻笑了一声,“你这说话风格跟祝璞玉倒是越来越像了,不愧是夫妻。” 温敬斯:“不要再用你以前的那些下三滥手段。” 宋南径:“既然你这么操她的心,看她找个有前女友和私生子的结婚对象,你不拦一拦?” 虽然宋南径在故作若无其事,但温敬斯还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出来酸味儿。 宋南径还真以为黎蕤打算跟闻擎结婚了——果然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但凡抽身出来想想,都知道黎蕤不会做这种选择。 就她那脾气,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后妈呢。 就算她真想找人搭伙过日子,也得找个没有出轨风险的吧。 不过,看宋南径破防的模样倒是很有意思。 既然他这么想,温敬斯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黎蕤是成年人,她自己愿意,黎家也同意,我没有立场拦她。” “更何况,”温敬斯的话丝毫没给宋南径面子,“她找闻擎,比跟你复婚强多了,不是么。” 宋南径被温敬斯弄得哑口无言,沉默一番之后,轻笑了一声,“你是专门过来讽刺我的?” 温敬斯:“算是。” 他直接承认,毫不避讳:“凭你做过的事情,我只是讽刺你,没有把你弄出北城,已经很仁慈了。” 宋南径听见“弄出北城”几个字,目光一沉,立刻对他说:“别动手。” “我不会做什么,你大可以放心。”宋南径对温敬斯做出如上承诺,他吸了一口气,“我会在北城待一段时间。” 温敬斯:“宋氏所有产业都转移到国外了,衍行的婚礼结束,你继续在北城待着做什么?” 宋南径又吸了一口气。 温敬斯很显然就是为了逼问他对黎蕤的态度才引申出这个问题的。 如果他不回答,温敬斯有一万种办法把他弄出北城。 没辙了。 宋南径抬眸看着温敬斯的眼睛,自嘲地掀动唇角,“其实你很清楚我待着是为了什么。” 温敬斯:“别打哑谜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拐弯抹角。” “我想和黎蕤复婚。”宋南径沉吟片刻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话音落下,温敬斯溢出一声笑。 “据我所知,她去纽约追你,被你拒绝了。”温敬斯问,“后悔了?” 宋南径:“……” 温敬斯:“因为看到她和闻擎在一起?你的意思是,就算你拒绝了她,她也必须一直单身。” “没这么想。”宋南径哑声开口,“她别找这样的,我都无所谓。” 温敬斯:“哪样的?” 宋南径:“你真觉得闻擎会安生跟她过日子?他不过是看上黎家的势力,现在黎家有黎伯父镇着,闻擎不敢怎么样,以后呢?黎蕤那个脾气,你觉得她能给人做一辈子的后妈?” “她找闻擎,还不如找我。”这是宋南径的真心话。 但凡黎蕤找个跟她家室匹配,背景清白的,他也不会跑回来了。 温敬斯自然也晓得宋南径背后的意思,但他只是笑笑,“闻擎的人品大概比你还是强点儿。” 宋南径握紧了拳头。 他垂下眼睛看着脚下,强忍住胸口的憋闷,酝酿许久后,启唇,缓缓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句道歉,他欠了温敬斯很多年——虽然现在说了也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用,但我确实欠你这么一句。”宋南径的声音压得很低,“总看到她跟着你,也知道这跟你没多大关系,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可能我这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番话说出口,宋南径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就好像压在心上的负担忽然被卸下一样。 其实他很清楚,温敬斯并不需要他的道歉,反而是他本人需要这个道歉,为过去的一切画句号。 “道歉确实没用,我也不会原谅你。”温敬斯的态度也很明确。 他捏着腕表动了动,“黎蕤的事情,你认真的?” 宋南径:“不然呢?” “好,你随意。”温敬斯得到这个答案以后,便从露台离开了。 —— 宴席进行到后半段,宋南径才回来。 他刚坐下来,渠与宋便问他:“干嘛去了,这么久?” 宋南径:“打了个电话。” 渠与宋长长地“哦”了一声,“是给那个什么顾黎打电话的呗?” 他一这么问,宋南径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黎蕤。 黎蕤正跟尤杏和祝璞玉聊得火热,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 宋南径的目光黯淡了几分,端起香槟喝了一口,没有回答渠与宋的问题。 …… 婚宴结束是三点钟,陆衍行和周清梵要准备回门宴的行程,下午就没有其他安排了。 从酒店出来,黎蕤去了一趟工作室,打算处理一下积压了几天的工作。 第852回 登堂入室 黎蕤的工作室离酒店不远,在四环边上的一个文创园区,占了一栋复式楼。 工作室选址的时候,她没有选市中心的写字楼,因为不太方便布局。 这里虽然位置没有市中心那么方便,但园区的环境和氛围,她很喜欢,而且是独栋,能避免被打扰。 黎蕤的办公室做了隔音墙,进来之后格外安静。 黎蕤喝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下邮件和最近的宣发工作,接着开始处理合作邀约。 品牌首个系列爆火,黎蕤这边合作邀约就没断过。 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去主动找艺人,不少艺人的团队会来主动联系她。 只要对方气质符合,咖位够,没什么黑历史,黎蕤都会合作,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儿,她没理由拒绝。 明年春季,海城有一场珠宝秀,是国内最高级别的秀了,很多国际大牌都会参与。 黎蕤的品牌“LERRY”也受到了邀约。 看到这份邀请函的时候,黎蕤的眼睛都亮了——据她所知,很少有品牌能在刚成立就参加这场秀的。 当然,黎蕤原本也将目光瞄准了这场秀,她都做好准备砸钱去参加了,没想到那边竟然先一步给她发了邀请。 这成就感拉满了。 黎蕤处理完工作,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到了四人群里,然后又单独通知了黎溪。 祝璞玉:【恭喜,不用砸钱了。】 尤杏:【黎总牛逼!到时候带我过去见见世面。】 周清梵应该是在忙着收东西,暂时没在群里冒泡。 不过,这两人的回复已经让黎蕤笑得合不拢嘴了。 黎蕤:【好说好说。】 过了一会儿,黎溪也回复了:【[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黎蕤靠在椅子里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对面墙上的油画,嘴角扬起,轻快地哼起了歌。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沉迷于搞事业无法自拔了。 因为,真的很有成就感。 虽然她从小就不是什么自卑的人,但没搞事业之前,并没有这么高的自我价值感。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话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到情场,黎蕤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宋南径。 今天婚礼仪式之后,宋南径出去了很久,后来他回来,渠与宋问他的时候,他说去打电话了…… 后来渠与宋说到顾黎,宋南径并没有正面回答。 所以,这个顾黎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只是他找来照顾他家猫的保姆,好像也没必要这么频繁地联系吧? 上次她听见那边的声音,还有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什么保姆的态度。 那是宋南径新认识的朋友? “朋友”一词,和宋南径联系到一起,就挺诡异的,黎蕤的第一想法便是:他也能有朋友? 算了,她也不是特别好奇。 处理完工作已经快六点了,黎蕤收好东西,拿起车钥匙回家。 她一边跟知安发微信,一边往停车位走。 刚发完消息,一抬头,便撞上了面前的一道身影。 黎蕤吓得差点儿骂脏话。 她抚着胸口,看清楚来人之后,眉头紧紧蹙起。 宋南径怎么在这里? 他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不稀奇,找到她的停车位才奇怪。 “真巧,又见面了。”宋南径若无其事地和黎蕤打招呼,还跟她招了招手,仿佛他们真的是碰巧遇上似的。 黎蕤简直被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及不要脸的程度惊到,险些就像以前一样翻白眼了。 幸好,她现在情绪控制力和表情管理能力都甩出之前一大截。 黎蕤淡淡地乜他一眼,“哦,是挺巧。” 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话,她便要绕过他上车。 宋南径立刻跟上来,“晚高峰不好打车,一起吧。” 黎蕤:“随你。” 宋南径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车是成功蹭上了。 宋南径很“自觉”地坐到了副驾,车子发动之后,没等黎蕤问,他便主动说:“你的金毛挺好玩儿的,过去看看?” 黎蕤:“好玩儿你自己养一只。” 宋南径:“不好办。” 他笑着说,“我家供着个祖宗,不讲理,它爱争宠,没它同意我不敢养。” 黎蕤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家里的那只布偶猫。 她回忆了一下上次过去宋南径那边时看到的画面,那小东西确实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 “不讲理也都是你惯的。”黎蕤淡淡评价了一句。 小猫小狗都挺聪明的,最会见人下菜,他的猫那么嚣张,无非就是他过于溺爱娇惯出来的,整天不是抱着就是捧着,是宠物都会嚣张。 宋南径笑笑,欣然接受,“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呢。” 黎蕤嗤了一声,不再接他的话。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宋南径的发挥,短暂沉默几秒,他又问起了她工作的事情:“你办公区怎么没选市中心写字楼?” 黎蕤:“不方便。” 宋南径:“这里离你住的地方挺远的吧。” 黎蕤:“还行,开车一个小时。” 宋南径:“你现在倒是有耐心了,之前开半个小时都嫌烦。” 黎蕤没接他的话,懒得跟他忆往昔。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黎蕤余光瞥了一眼宋南径的脑袋。 他的头上看不出来什么手术过的痕迹。 —— 知安看到宋南径跟着黎蕤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 好奇原因,但又不方便问,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牵着肉桂卷离开。 也不知道宋南径给肉桂卷下了什么蛊,肉桂卷一看见他兴奋地往他身上扑,宋南径把它抱起来之后,它更是跟粘在他怀里似的不走了。 于是宋南径就这么借着肉桂卷理所应当地进了黎蕤家里。 黎蕤看穿了宋南径的意图,等他进来之后,直接把肉桂卷从他怀里薅下来,“我要吃饭了,你可以走了。” 宋南径往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挑眉:“厨房没阿姨,你吃什么?” 黎蕤没来得及回答,宋南径便接着说:“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他说着便脱掉了外套,挽起了毛衣的袖子,摆出一副要做饭的架势,很自然地问她:“想吃什么?” 黎蕤蹙眉。 他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第853回 你不说离婚,我不会离 宋南径所谓追她的策略,不会就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当保姆吧? 虽然宋南径的厨艺略微比她强一些,但好像也没到可以用厨艺征服她的胃的地步。 而且。 她又不缺人给他做饭。 算了,先看看他表现吧。 黎蕤也没跟他客气:“冰箱里有乌冬面,你看着来吧。” 宋南径:“好,我去看看。” 他刚迈步往厨房走,肉桂卷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黎蕤看着肉桂卷的样子,气笑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南径这么受小猫小狗欢迎呢?要不是她每天看着肉桂卷,都要怀疑宋南径是不是私下贿赂它了。 人的气场真是玄学。 宋南径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吧,不是说小猫小狗都喜欢有亲和力的人么? 黎蕤有些累了,没跟去厨房,去楼上换了套运动服,下楼坐在了沙发里等着吃饭。 她刚坐下来不久,就听见了微信提示声。 不是她的手机。 黎蕤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鞋柜上的那只手机发出来的动静。 家里只有她和宋南径两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手机是谁的。 黎蕤没兴趣看宋南径的微信,但屏幕亮起,她随意一扫,便看见了通知栏的提醒。 【‘顾黎’发来了一条消息】 顾黎。 又是这个名字。 黎蕤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随手把宋南径的手机一放,当没看到。 不过,坐回沙发里之后,黎蕤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顾黎和宋南径的关系。 男女朋友是不太可能的,普通朋友好像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那……是宋南径的追求者? 思来想去,好像就这个身份稍微靠谱一些。 听起来顾黎也是养猫的,可能是在宠物群里认识的——否则她想不出来宋南径有什么交友渠道了。 宋南径人脉很广,但亲近的朋友真的很少,他是那种对所有人都可以微笑相待的人,但要想进入他圈子,难上加难。 黎蕤觉得,宋南径其实是有些孤僻的。 …… 宋南径煮了两碗乌冬面,外加两道菜,分别是番茄炒蛋和青椒茄子。 这都是黎蕤喜欢的菜。 黎蕤和宋南径面对面坐在了餐桌前。 宋南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喝汤的黎蕤,忽然非常恍惚,大脑混沌,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幻想还是现实。 他屏住呼吸起身,一鼓作气走到客厅,才停下来大口深呼吸。 宋南径撑在鞋柜上,视线在四周环绕了一遍,思绪终于清醒了一些。 不是幻想,这是现实。 大约是前几个月幻觉出现得太频繁,又或者是因为今天黎蕤太好说话了,从头至尾都没拒绝过他的提议,导致他产生了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还有。 黎蕤现在的想法,他可以说是完全捉摸不透。 她没有拒绝他,但也不代表就是接受。 这种不拒绝也不回应的表现,倒不如她像之前一样情绪激烈地骂他痴心妄想。 宋南径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吊着难受。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手机,折返回餐厅。 坐下来之后,宋南径打开微信看了看黎蕤发来的视频和照片。 小宝石在寄养的地方玩得还算开心,看得出来宠物店的人很用心,小东西的毛发被打理得跟他带着的时候差不多。 看到小宝石以后,宋南径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黎蕤也看见了宋南径的笑,随意往他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 果然,是看见猫了。 黎蕤对那位身份不明的顾黎虽然存有好奇心,但并没有什么吃醋的感觉——毕竟那天见面的时候,张森跟张扬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 宋南径是为了追她才回来的。 那就说明他对顾黎也没那个心思。 不过,宋南径对他家猫倒是挺有心思的……在身边的时候抱着不撒手,这会儿没在身边,盯着照片都能笑成这样。 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儿。 黎蕤正感到不爽的时候,肉桂卷仿佛跟她有心电感应似的,扑棱着去了宋南径的脚下。 宋南径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肉桂卷吸引了过去,跟它说了几句话,没再看手机了。 黎蕤对肉桂卷的表现感到满意,从柜子里拿了一根肉条奖励给它。 肉桂卷叼着肉条去客厅啃了。 餐厅里重归安静。 宋南径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菜,又跟黎蕤聊上了:“什么时候养的狗?” 黎蕤:“没多久,一个多月。” 宋南径:“看起来很熟练。” 黎蕤:“养之前做了功课,你养猫之前应该也学了吧。”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带起话题,在此之前,都是宋南径说一句她回一句。 宋南径:“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区别。” 黎蕤:“是,养之前我也没想到金毛长这么快。” 她比划了一下,“一个月就膨胀了一圈半。” 说起来这事儿,黎蕤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丰富了不少,整个人也生动了起来,宋南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嘴角也扬起一个弧度。 黎蕤再怎么迟钝,都能感觉到宋南径眼底的炽热。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便转移话题:“你的猫挺离不开你的吧,你什么时候回去?” 宋南径:“看你。” 在黎蕤疑惑的目光之下,他缓缓启唇,“你什么时候考虑和我复婚,我什么时候回去。” 黎蕤笑了:“你开什么玩笑?” 宋南径盯着她不放:“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黎蕤:“不考虑。” 宋南径:“就算搭伙过日子,闻擎也不是好选择。” 黎蕤:“那你就是了?” 宋南径:“比他好点儿。” 黎蕤:“是么,没看出来,闻擎起码精神正常,不会今天一套明天一套。” 宋南径:“……” 黎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但我之前追过你,是你拒绝我的,你也说了,我们不合适。” 宋南径:“……” 黎蕤:“我回来以后也认真想过你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我们就都——” “是有道理,但我发现我做不到。”宋南径打断黎蕤的话,“如果你找一个身家清白的人谈婚论嫁,我不会回来找你。” “闻擎的儿子现在年龄小、可以接受你,长大以后呢,你想过么。”宋南径说,“你对他再好,他也只希望他父母在一起。” “闻擎用你敷衍完家里,等你爸妈和他爸妈都年纪大了,他不会安分跟你过下去的。” 宋南径分析了一堆,最后得出结论:“所以,找他不如和我复婚,只要你不说离婚,我不会离。” 第854回 制胜法宝 说完这句,宋南径又把他之前就说过的那番言论重复一遍:“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业,复婚了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会回美国,日常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听到这里,黎蕤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宋南径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她的笑已经停了。 所以,他不懂她这一声笑的出发点和用意。 黎蕤:“按你说的这样执行,复婚和不复婚有什么区别,名义上多个老公么?” 宋南径皱起眉来,细品了一下她的话:“你选闻擎结婚,不也是名义上多个老公?” “那不一样,我和他会在一起生活。”黎蕤说,“起码会住在一起,不然搭伙过日子的意义在哪里。” 住在一起。 宋南径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四个字吸引。 都是成年人,即便黎蕤不明说,宋南径也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分开的时候,宋南径有想过黎蕤未来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但他潜意识会屏蔽掉这个方面。 可现在,黎蕤亲口提出来了。 宋南径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过往两人亲密时的画面。 同样的事情,她可能要和另外一个男人做…… 宋南径的手垂到桌下,握成拳头,小臂的血管凸起,指关节咔嚓作响。 “你确定他还有精力跟你住一起么。”宋南径的话有些难听了,“你现在倒是不膈应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了。” 若是以前,黎蕤听完这句话就被激怒、爆发了。 但这一次,她虽然有愤怒,表情管理却很到位。 她平静地看着因为受刺激口不择言的宋南径,淡淡开口:“那得谢谢你当年替我打好的基础。” 这话一出,宋南径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盘。 她甚至看到了他太阳穴跳动的频率,连带着额前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 在这一刻,黎蕤忽然体会到了宋南径之前看她歇斯底里时的心情——可能是她报复心比较强,现在她觉得很爽。 总不能一直是她被激怒。 前面那些年,宋南径都太“冷静”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现在角色对调,她也要好好享受。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跟闻擎结婚了。”宋南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沙哑许多。 “不算打定主意。”黎蕤拿起筷子夹菜,“但目前来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南径:“我为什么不合适?” 黎蕤:“你不是已经跟珞芫求婚了么?” 宋南径:“那是演给你看的。” 黎蕤听到这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反应,“哦,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那现在的结果应该是你要的,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我?”黎蕤始终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看似语调平平,实际上每句话都是咄咄逼人,“如果你也想找人搭伙过日子,很轻松吧。” 宋南径:“我没想找人搭伙过日子。” 黎蕤:“那你找我做什么?” 宋南径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说不出口。 他垂下眼睛,下颚紧绷着,眼底看不出情绪。 黎蕤看到他的反应,勾了勾唇,拿起勺子开始喝汤了。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宋南径以前就没说过喜欢她,现在还是不肯说——对于他来说,这好像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 黎蕤也不着急。 既然他不肯说,那就慢慢磨到他说。 总不能他连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的话都不肯说,就想追到她吧? 她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话题在这里终结之后,宋南径便没有再说过话。 餐厅里归于安静。 他不开口,黎蕤也不主动寻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吃完了一顿饭。 黎蕤先吃完的,她把自己的餐具收起来洗好,就去客厅陪肉桂卷玩儿了。 肉桂卷刚吃完零食,黎蕤陪它玩起了寻回游戏。 这是肉桂卷最擅长也最喜欢的游戏。 黎蕤把玩具扔出去,肉桂卷飞驰着叼回来,乐此不疲。 黎蕤一边丢着玩具跟肉桂卷玩,一边想宋南径刚刚哑口无言的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宋南径这么好对付。 以前她虽然经常和他吵架、动手打他,但实际上每次博弈的时候,都是她的情绪更为激动,宋南径更像是那掌控一切的人。 他随便动动手指,或者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情绪大起大落。 现在轮到她了。 做个理智的人真爽啊~ 她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好好调教一下宋南径,让他学会好好说话。 黎蕤跟肉桂卷玩了几轮,宋南径从餐厅出来了。 肉桂卷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看到宋南径,便叼着玩具去找他玩儿了,完全忘了黎蕤的存在。黎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宋南径显然是兴致不怎么高,跟肉桂卷玩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黎蕤看了一会儿,便对宋南径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宋南径看了一眼腕表,点点头。 他走到鞋柜前来换鞋,黎蕤就站在不远处。 走之前,宋南径又说了一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黎蕤直接无视了他。 —— 宋南径是打车回酒店的。 黎蕤的住处离酒店并不远,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张森和张扬知道宋南径今天去参加婚礼,两人一直在等他回来。 看到宋南径回来时的脸色,两人便猜到了,今天没什么好事儿。 兄弟两人趁宋南径开门的时候跟了进去。 宋南径一进门就从酒柜拿了一瓶洋酒,开了盖直接对着瓶子往嘴里灌。 好家伙,借酒浇愁。 张扬跟张森对视了一眼,主动开口去问:“宋总,你心情不好?” 宋南径抬眼扫过张扬,没回答。 张扬其实都想直接问他是不是被黎蕤拒绝了,但没那个胆子。 “客观上说,闻擎的条件比我好在哪里。”宋南径喝了一口酒,忽然开口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去给人当后妈?” 唔。 张扬腹诽,果然是被拒绝了。 看起来被打击得不轻,都直接问出这种问题了。 现在到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宋总,客观上说,您和闻先生的条件不相上下,不过,您想要赢他的话,有一招制胜法宝……”张扬故意在这里停下,卖了个关子。 宋南径睨他一眼,“说重点。” “您的制胜法宝,就是您对黎小姐的爱啊!”张扬说,“同样的条件,黎小姐当然会选一个更爱自己的男人,只要她感受到你的爱,就一定会选你的!” 第855回 表白这种事 感受到他的爱。 宋南径听完张扬的这番话,摸着酒瓶嗤笑了一声。 他这话倒是说得轻松——黎蕤会感受到他的爱? 宋南径一笑,张森就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了,马上接过张扬的话:“宋总,您有和黎小姐说过你对她的感情吗?” “恕我直言,这么多年,虽然您很爱黎小姐,私下也为她伤心难过了很久,可这些她都不知道,感情有时候也是需要表达的,您应该把您的感情都说出来。”张森为宋南径出谋划策:“比如现在,不如直接告诉她,你就是放不下她,想要正式追求她,和她复婚,希望她给你一个机会,我相信黎小姐会好好考虑的。” “就像张扬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您也只是以一个搭伙过日子的角色去竞争这个名额,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而如果您多了感情,就不一样了,黎小姐是个心软的人,您为她付出了,她一定也会动容的。”张森一个劲儿地怂恿着宋南径去追黎蕤。 毕竟他跟张扬是和黎蕤对话过的,黎蕤当时没直说,但她肯定想要这些。 这也很正常啊。 两人结婚离婚,纠缠这么多年了,宋南径虽说是真的喜欢她,也为这段感情受了很多罪,但他也是真的没有用正常手段追过黎蕤。 两人也没有什么正常的相处模式。 想要长久过日子的两个人,是需要一个健康的相处模式的,否则,就算这次黎蕤真的一时冲动跟他复婚了,以后还是会有问题。 不如趁这个阶段培养一种新的相处模式——黎蕤现在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要宋南径这边采取行动,成功指日可待。 “你觉得我为她付出不够多。”宋南径沉思几分钟后,抛出了一句话。 张森擦了擦汗:“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您要换一种付出的方式!”张扬说,“您太爱面子了,其实说一句喜欢也不丢人,被拒绝了也不代表以后就彻底没戏啊,做人嘛坦荡一点儿!” 宋南径:“你觉得我不坦荡。” 张扬:“……” “行。”就在张扬以为宋南径要发怒的时候,他却痛快地应了一个字。 随后,他又喝了一口酒。 这一口酒喝了小半瓶,喝完之后,眼眶都红了一圈。 “那你俩说,什么叫坦荡的付出。” 张森:“就像黎小姐之前追求你一样,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张扬:“送鲜花,送礼物,在她需要的时候关心她,支持她的事业,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以上都是在社交app做笔记总结出来的经验) …… 深夜。 宋南径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耳边仍在回荡着张森和张扬说过的那些话。 像黎蕤一样表达。 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洗澡的时候,宋南径也考虑了张森的话。 的确,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正式地跟黎蕤吐露过心声——“我爱你”这种话不是没有说过,但几乎都是以玩笑或是调情的口吻说的。 他的态度不端,黎蕤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每次他说完,黎蕤的反应都是翻白眼,或者是骂他恶心。 他的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试探,得到这样的反馈,自然也就彻底将吐露真心的冲动压回去了。 他得承认他的懦弱。 说不出口,是因为怕听见她的拒绝,他甚至会有一种逃避的心态,自我麻痹地想,只要他不说,那她就永远没机会拒绝。 想想都觉得可笑。 不过,表白这种事情,还真的没有做过。 宋南径在床上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大脑的思维异常活跃。 他应该怎么说? —— 自从养了肉桂卷以后,黎蕤的作息就变得非常规律。 每天十点左右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出去遛狗。 遛完狗回来简单吃个早饭,然后就去工作室上班。 今天也一样。 黎蕤一进工作室就自动切换到了工作模式,其它的事儿一概不考虑。 春季珠宝秀的设计稿早就定下了,现在正是跟工厂磨合的阶段,黎蕤远程跟那边的负责人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结束之后嗓子都哑了。 联系完工厂,黎蕤又开始找走秀的合作模特。 因为LERRY首个系列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这次合作模特找起来轻松了不少。 这项工作是黎蕤的助理林迪负责的,人员敲定之后,再定个时间约模特本人和团队出来吃个饭,聊聊合作的具体事宜。 黎蕤今天全情投入忙着,午饭随便吃了几口麦片对付了一下,连轴转到下午四点钟,才吃上第一顿正经饭。 黎蕤坐在小会议室吃寿司的时候,林迪忽然飘进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黎蕤停下动作,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怎么了?合同有问题?” “额,不是。”林迪摇摇头,“外面有位先生找您。” 黎蕤:“叫什么?” 林迪:“他说他姓宋。” 黎蕤:“让他走吧。” 林迪:“但是他已经进来了,我们没来得及叫保安,他已经去了您的办公室。” 这才是林迪表情凝重的原因。 他们工作室是创业园区独栋复式楼,不比正规写字楼,门口就有保安守着。 刚刚那位姓宋的先生战斗力太强,他们根本拦不住。 保安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了黎蕤的办公室——黎蕤之前说过没她的允许不能进去,因此他们也不能贸然让保安进去逮人。 只能的来找黎蕤汇报了。 黎蕤听见林迪这样汇报,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知道了,不用管他了,你忙你的吧。”黎蕤冲林迪摆摆手。 她这个淡定的态度,让林迪有些茫然:“您不去看看吗?” 黎蕤:“我吃完东西过去。” 林迪“哦”了一声,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黎蕤平时最在意办公室了,现在有个人进去了,她居然还吃得下饭? 这男人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吧…… 林迪缩了缩脖子,八卦之魂忽然燃烧起来。 …… 黎蕤花了快二十分钟吃完了一份寿司。 将东西收好扔进垃圾箱之后,黎蕤回到了办公室。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就看到宋南径站在办公室中间的那只设计桌前。 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是她的设计草图。 黎蕤关上门走到桌前,瞟了宋南径一眼。 宋南径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走近一步,手拉住她的胳膊,“忙完了?聊聊。” 第856回 太正常了 黎蕤低头看了看被他握住的那条胳膊,但没有抽出来,“如果是聊昨天的话题,没必要,我说得很清楚了。” “不全是。”宋南径将她的身体转过来,“这里聊还是找个别的地方?” 黎蕤:“有话直说吧,我还有工作。” 宋南径这反复无常的,黎蕤觉得他嘴巴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话。 在他说出她想听的话之前,她是不会为他浪费太多时间的—— “我来回答你昨天问我的那个问题。”黎蕤正思考着这件事儿,宋南径忽然开了口。 “我提复婚,不是因为我想找人搭伙过日子。”他说,“是我不想看你和别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我和谁过日子跟你没什么关系吧。”黎蕤淡淡反驳。 “有。”宋南径这次直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拽,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因为我还喜欢你,我不想装无所谓了。” “你说什么?”黎蕤追问。 “我喜欢你。”宋南径重复了一遍,“以前到现在,一直没变。” “我以为我能放手,但我高估自己了,我没办法看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到这里,宋南径的力气的已经快耗尽了,他汲了一口气,才问出后面的问题:“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黎蕤的心跳得很快。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控制不了心跳。 心跳声震动着胸腔,耳膜,砰砰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每一下都昭示着她此刻的激动。 那天和张森张扬聊完,她就知道,宋南径这些年来都只喜欢过她一个人。 但亲耳听到宋南径这么说,说不开心是假的。 黎蕤花了好大的功夫压下心跳,故作冷静:“给你什么机会?” 宋南径:“这么多年,我还没追过你。” “先不要跟闻擎结婚,给我点儿时间,我也可以做到你满意。”他难得这么诚恳、郑重其事地说话。 从他的语调可以听出来,他的确很认真。 “宋南径,你这个人真的一阵一阵的。”黎蕤盯着他,“几个月前你还在拒绝我,一副已经彻底死心,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又跑回来说你一直都喜欢我,你不觉得矛盾么?” “我承认。”宋南径说,“在你的事情上,我一直在左摇右摆,反复横跳。” “我们走到今天,主要责任都在我,当年我应该直接一点儿跟你说,是我不正常,所以导致我们后来的相处很畸形,我们正常相处一段时间,可以么?” 黎蕤:“……” 宋南径一下子太正常了,正常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也早就习惯了跟宋南径互相呛声,两个人忽然情绪稳定你来我往地正常沟通,愣是把她的大脑聊到一片空白了。 宋南径见黎蕤半晌没接话,按紧她的肩膀,迫不及待又追问了一句:“可以么?” 黎蕤这才回过神来,拿出多年前谈恋爱的姿态来应付他:“你爱追就追,我没义务给你回应。” 宋南径:“那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他从回北城的第一天就想问了。 到这一刻,情绪叠加,氛围也铺垫到位,终于问出了口。 黎蕤听见这个问题,并没有刻意去避开他的目光,短暂沉默后,便说:“总之不是追去纽约那个时候的感觉了。” “我很不喜欢那种被你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黎蕤很坦然,在表达自己的感受方面,她从来不压抑,“每天都要猜你在想什么,做一件事情要等你的反应,说出的话也要期待你的回应,高兴不高兴都是被你决定的,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宋南径:“那为什么对温敬斯可以坚持那么长时间。” 黎蕤:“因为那个时候我年轻,现在我三十多岁了,我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毫无长进。”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都围着恋爱和男人转,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这段时间我努力工作,创造自己的价值,我很开心,比在纽约追着你跑的时候开心多了。” 她说的这番话,跟她之前在接受杂志专访的时候说的话大差不差。 她要表达的是,男人和恋爱在她生命价值排序已经不是首位了。 这一点,他是完全接受的。 而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和闻擎在你心里的地位,一样么?” “你是想问你俩谁比较重要么?”黎蕤翻译了一下他的话。 宋南径:“答案呢?” 黎蕤:“都不是很重要。” 宋南径:“非要选一个呢?” 黎蕤并没有被他引导带入陷阱:“凭什么你让我选我就选?我为什么听你的?” 宋南径:“。” 黎蕤:“搞清楚好不好,现在是你要追我,我没见过谁追人的时候还这么多要求的,你要不要先摆正自己的位置?”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字:“行。” 黎蕤看到他吃瘪,挺开心的,抬起手拂开他,“聊完了吧,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工作。”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订了餐厅。”宋南径看了一眼腕表,“你几点下班?” 黎蕤:“说不好。” 宋南径:“我等你。”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坐这儿,不打扰你。” 黎蕤看了一眼椅子,有种冲动想把撵到院子里头等,但想想他刚才的那些话,又有些心软了。 算了,他爱在这里等就等吧。 要是打扰到她工作,再把他撵出去也不迟。 但事实证明,宋南径规矩起来还挺规矩的。 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他都没发出丁点儿动静,以至于黎蕤投入到工作的时候,都忘记了办公室有这么一个人在。 六点出头,黎蕤忙完今天的最后一项工作,合上电脑,看到对面长桌前坐着的宋南径,恍惚了一下。 这个人竟然真的就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忙完了么?”宋南径对上黎蕤的眼睛,低声询问了一句,好像生怕打扰到她似的。 他这小心翼翼的架势,搞得黎蕤都有些良心不安。 她咳了一声,“哦,忙完了,我要下班了。” 宋南径闻言,马上起身,“我订了DC的桌,吃完饭再回吧。” 黎蕤揉了揉肩膀,“哦,也行。” 宋南径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便朝她伸出手。 黎蕤:“?” 宋南径:“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 第857回 你邀请我? 黎蕤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 宋南径瞟了一眼她的肩膀:“你不是不舒服?” 坐在电脑前一天,黎蕤的肩膀颈椎是不怎么舒服,刚才她想到开车还有点儿发愁来着。 但她没料到宋南径竟然能看出来,他这么细心? “哦,那你开吧。”黎蕤将钥匙丢到宋南径手里。 宋南径看了一眼黎蕤车钥匙上的小狗挂件,拿起来端详了一下。 很明显这挂件是肉桂卷。 宋南径:“哪里买的?” 黎蕤:“哪里都买不到,我自己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下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字里行间都透着骄傲,眼神还很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厉害吧。 黎蕤自小就学美术,宋南径不难猜出这钥匙扣的来历,至于他这么问的原因…… 自然不是没话找话硬聊。 聊着天,黎蕤已经收好了包。 宋南径勾着车钥匙,跟在黎蕤身后走出了办公室,从二楼下去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她工作室的同事。 不过黎蕤并没有跟这些人介绍她的身份。 两人来到停车场上了车,黎蕤直接坐了后排,一副把宋南径当司机的模样。 宋南径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一直到发动车子之后,宋南径才问黎蕤:“你最近忙么?” 黎蕤:“挺忙的。” 宋南径:“忙完了给我捏一个。” 黎蕤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南径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她,嘴唇翕动,“钥匙扣。” 黎蕤这回听懂了:“捏什么?” 宋南径:“我的猫。” 一说到他的猫,黎蕤就想起来那位顾黎了——说起来,宋南径刚才跟她啰嗦那么多,但从头至尾都没解释过他和顾黎的关系。 要是以前,黎蕤肯定会沉不住气直接去问,可现在么…… “不记得你的猫长什么样。”黎蕤说。 宋南径:“拿照片给你看。” 黎蕤:“再说吧。” 她抬起手整理着头发,“现在是我给你机会追我,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宋南径:“。” 黎蕤现在发觉自己多少也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 只要看到宋南径哑口无言,她就会异常痛快。 因为这意味着主动权到了她手上。 开了二十分钟左右,两人来到了DC餐厅。 宋南径订的是二楼靠窗的卡座,因为餐厅有最低消费门槛,所以即便碰上用餐高峰期,二楼也没几桌客人,环境很安静。 DC是法餐厅,仪式感十足。 桌上还摆了一束粉玫瑰,旁边放着无酒精的葡萄汁,还点着蜡烛。 俨然是情侣约会的氛围。 黎蕤不是没有进行过这样的约会,但对象换成宋南径,还是头一回。 这种感觉……有点儿奇妙。 在这之前,黎蕤也没去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宋南径像正常情侣那样相处。 前菜上来,黎蕤拿起刀叉开动。 宋南径喝了一口葡萄汁,很自然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新年假期你有没有安排。” 掐指一算,距离元旦也就剩下三四天了。 黎蕤知道宋南径不会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干嘛?” 宋南径:“去雪乡么?” 黎蕤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去雪乡除了滑雪还能做什么,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进行这么刺激的户外运动。 宋南径解释:“那边有温泉,泡温泉可以缓解疲劳——或者去白沙海滩也行,有烟火表演。” 黎蕤的脸色这才缓和:“你邀请我?” 宋南径点头。 黎蕤:“行,我考虑考虑吧。” 其实她假期还没安排。 周清梵跟陆衍行度蜜月去了,尤杏也要跟唐凛回唐家,祝璞玉和温敬斯一家四口团圆,她这孤家寡人的,没什么去处。 如果宋南径没找她,她大约就回黎家了。 不过黎蕤也不想这么直接就答应宋南径了,有求必应的话他不得得意死了。 得吊他几天,等最后关头再给他答案。 宋南径:“考虑多久?” 黎蕤:“你很急?” 宋南径:“不急,你慢慢考虑。” 黎蕤唔了一声,正好这时服务生开始上主菜了。 牛排摆在她面前,她再次拿起刀叉,动作熟练地切了起来。 宋南径也进行着一样的动作。 只是,他切着牛排,思绪已经飘远了。 第一次跟黎蕤如此正常地“约会”,他也不是很习惯。 宋南径刚切好牛排,手机便响了。 顾黎发来了小宝石的最新视频和照片。 宋南径盯着手机屏幕看的时候,黎蕤也扫了一眼,很清楚地看见了顾黎的名字。 巧的是,宋南径注意到了她看他手机屏幕的这个动作。 被撞个正着,但黎蕤完全不在意,眼神都没躲一下。 宋南径试图从黎蕤脸上找到一些不悦的痕迹,但盯了半天都没发现端倪。 她以前不喜欢他的时候,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接触,都会情绪激烈地骂上他几句。 前面那些年里,他只能靠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她因为这种事情骂他恶心的时候,他会给自我洗脑,将她的骂等同于在乎——即便他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但他需要一个念头支撑着。 而现在,黎蕤已经“长大”。 她之前就听见过顾黎的声音,也知道了她的存在,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过。 现在亲眼看到了聊天窗口,也无动于衷。 宋南径心里不舒服是不可能的。 他打开相册,找到小宝石的照片,将手机推给黎蕤。 黎蕤狐疑,再次低头看见屏幕上的照片,才明白他的用意。 照片是这两天拍的,背景也不是宋南径家里。 小宝石身边还有其它猫,看起来是寄养在什么地方。 黎蕤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宋南径:“嗯?” “你家猫挺黏你的。”黎蕤想起来恨不得长在宋南径身上的小宝石,还有宋南径那个宠溺的态度,说他跟猫谈恋爱也不夸张。 宋南径:“还不确定。”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黎蕤的眼底多了几分炽热:“取决于你。” 黎蕤当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她直接摆手:“别给我甩锅,我没要求你留下来,要我说,你现在就可以回。” 宋南径:“……” 行。 他输了。 现在黎蕤不仅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有本事牵着他的鼻子走。 再次把宋南径说到哑口无言,黎蕤心情愉悦,往嘴里送了一块牛排,细致地品尝起来。 第858回 追不能只用嘴说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应该是两人这么多年面对面吃得气氛最好的一顿饭了。 宋南径问起了黎蕤的工作,一聊工作,黎蕤的话就变得多了。 顺便还跟他分享了自己明年春天去海城参加珠宝秀的消息。 说到工作,黎蕤的状态比其它时间鲜活了不少,从她的眼底明显能看见兴奋和热爱,宋南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恍惚。 好像看见了二十岁刚出头的那个人,只是那个时候,让她鲜活的不是工作和事业,是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感情。 从宋南径的角度说,要他彻底不在意黎蕤曾经对温敬斯的感情,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黎蕤之前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心境、需求都不同,但他仍然很难做到不去比较。 他错过了她把感情摆得最重要的年纪。 还有。 她改变的速度太过惊人。 宋南径始终没想明白,黎蕤究竟怎么会在短短三个月里翻天覆地。 吃完饭,黎蕤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家。 回去的时候照旧是宋南径开的车,黎蕤没有拒绝,还是坐到了后座。 回到家里的时候是八点多,一开门,肉桂卷已经摇着尾巴站在门口了。 黎蕤像往常一样张开手臂要去迎接它扑上来,然而,肉桂卷直接绕过了她,扑到了宋南径怀里,还激动得嘤嘤叫。 黎蕤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无语。 看着宋南径摸肉桂卷,一人一狗相亲相爱的画面,她就纳闷了——肉桂卷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宋南径?宋南径不会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肉桂卷下蛊了吧。 看着肉桂卷贴着宋南径不放,黎蕤有些吃味,喊了它一声。 肉桂卷倒是也回头了,但爪子搭在宋南径身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黎蕤表情管理失败,翻了个白眼,“小没良心的。” 话虽这么说,但黎蕤并没有去把肉桂卷拎过来,而是换了个方式引诱它。 黎蕤走到储物柜那边,刚把肉条拿出来,肉桂卷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黎蕤揉着它的狗脑袋摸了几下,给它喂了一根肉条,肉桂卷叼着去阳台啃了。 黎蕤勾起嘴角,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 翌日一早,黎蕤像平时一样带着肉桂卷出去遛了一个小时。 牵着肉桂卷到大门口的时候,黎蕤便看到了站在路边等候多时的宋南径。 昨天晚上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过今天要来,黎蕤有些意外,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宋南径拎起手里的纸袋晃了一下。 黎蕤定睛一看,袋子上是某个餐厅的logo。 ……给她送早饭来的? 黎蕤已经很多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上次被人送早饭,应该还是大学那会儿。 以前她年少无知时谈的恋爱,都是仪式感十足的,什么排队买奶茶,宿舍楼下送早饭,基本上所有“浪漫”的剧情,她都经历过了。 不过送早餐这种看起来小儿科的行为,由宋南径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黎蕤让宋南径跟着进门了。 到家之后,宋南径主动请缨给肉桂卷擦脚,拆牵引绳,黎蕤也没跟他客气。 她换好拖鞋站在一旁,看着宋南径细致而熟练的动作,好奇心被勾起。 虽然宋南径养猫,但照顾猫跟照顾狗还是不太一样的,怎么宋南对养狗的事儿也这么上道? 转瞬,宋南径已经将肉桂卷料理好了。 他将湿巾扔到废纸篓里,看到黎蕤的表情之后,问了一句:“怎么了?” 黎蕤:“你是不是还养过狗?” 宋南径摇头。 黎蕤:“那你怎么这么上道?” 宋南径:“看过一些理论知识。” 在黎蕤疑惑的目光下,他娓娓道来,“之前也计划过养狗,最后选了猫。” 黎蕤:“为什么?” 正常人听见这个问题都会好奇原因。 宋南径淡笑了一下,说:“猫好养。” 黎蕤:“你的猫好像也没有很好养。” 很多人会因为狗太粘人而选择养猫,不需要遛,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但宋南径家的猫很明显花了他不少心思。 宋南径:“嗯,我的猫脾气差,不好惹。” 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黎蕤,黎蕤总觉得他像是在含沙射影。 还没来得及问,宋南径便率先开口:“吃早饭吧。” 黎蕤“哦”了一声。 给肉桂卷弄了狗粮之后,黎蕤跟宋南径到了餐厅。 宋南径买的是生煎包和豆浆,生煎包的温度刚刚好,虾仁猪肉馅儿的,特别鲜。 黎蕤很喜欢。 吃了一个生煎包,黎蕤才想起来问宋南径:“你吃过了?” 宋南径:“嗯。” 黎蕤:“所以你是专门给我买的早饭?” 宋南径:“你不喜欢么。” 黎蕤摇摇头,如实回答:“我挺喜欢吃这个生煎包的。” 宋南径:“那就行。” 黎蕤:“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买早饭了?” 她这问题问得宋南径哽了一下—— “昨天说了要追你,不能只用嘴说的吧。”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黎蕤听完之后笑了。 她大概真的前些年被宋南径荼毒得太厉害了,他这么正常,好不习惯。 …… 吃完早饭,宋南径又提出说要送黎蕤去工作室。 免费司机送上门,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黎蕤同意了宋南径的提议。 宋南径再次出现在黎蕤的工作室,引来了一堆人好奇她的身份。 林迪作为黎蕤的小助理,没少被工作室的其他同事拉着问。 但林迪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情况——黎蕤不是一直单身吗,之前聊天的时候,她还说自己没心思恋爱呢。 结果没多久,身边就来了个男人。 看起来,黎蕤还挺能容忍他的。 昨天他不请自来闯进工作室,甚至直接去了黎蕤的办公室,黎蕤不仅没爆发,还让他待了好几个小时。 这个男人不简单。 林迪原以为这个男人将黎蕤送到办公室以后就会离开了。 孰料,进去之后,竟然就没见他出来过! 林迪好奇心爆棚之际,手边正好来了个去黎蕤办公室的机会。 林迪马上带着工作文件去敲门。 得到黎蕤的回复后,林迪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设计桌前的两个人。 林迪瞳孔震了一下。 黎蕤竟然允许那个男人跟她一起坐设计桌前? 他们……好像还在一起看设计稿? 离谱了。 第859回 反差 林迪原本以为那天这个男人直接闯进黎蕤的办公室、相安无事出来就够不可思议了。 没想到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在这里等着她。 黎蕤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她的办公室的,就算进来,那张设计桌也是不能碰的。 更别说看她的设计手稿了。 稍微走近一些,黎蕤都会直接挂脸。 林迪原本就对这个男人有好奇心,一看面前的场景,好奇心像坐火箭似的直线上升。 什么人能有本事让黎蕤改变规矩放弃原则? 林迪的视线不由得移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正打算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一番,便被黎蕤打断了。 黎蕤:“什么事儿?” 林迪闻声,赶紧将视线收回,生怕黎蕤觉得她对这个男人有非分之想,“额,蕤姐,陈怡的经纪人今天下午来取项链,说是要再跟你聊聊代言的事儿。” 陈怡是圈内实力、人气和地位都顶尖的女星,年龄和黎蕤相仿,影视奖项全满贯,在时尚圈也颇有地位。 这次她受邀参加国际电影节,想合作的品牌方很多,黎蕤抛出橄榄枝之后,陈怡放弃不少大牌选了她。 黎蕤趁机提了代言合作的事儿,陈怡那边说考虑一下,看来今天是要给答复了。 “可以,我下午都在,你让法务部把合同初稿检查一遍打印几份出来,PPT也发我邮箱。”黎蕤和林迪沟通起了工作。 一说到工作,宋南径直接被当成了空气,黎蕤聊得认真投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宋南径就坐在原地注视着黎蕤。 他们两个人之间距离也就一米,明明很近,但他又觉得很远。 不知道谁说认真的男人有魅力的,宋南径觉得这话的主语换成女人也一样行得通。 昨天他也看过黎蕤工作,但冲击远不及今天。 今天的她,干脆果决,雷厉风行。 宋南径看得移不开眼,托着下巴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黎蕤聊得投入、没注意到宋南径,但林迪刚好跟宋南径面对面,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他的眼神。 宋南径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对黎蕤的欣赏和爱慕——或者说,花痴。 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的时候,林迪的表情差点儿裂开。 有生之年,她没想过自己会把这个词用在一个气质非凡、甚至看起来有些高冷的男人身上。 昨天宋南径闯进来的时候冷着一张脸,自带凛冽的气场,谁都不敢对他太强硬。 没想到他私下是这样。 反差还挺大的。 可能黎蕤就是被他这点吸引到了? 林迪从黎蕤办公室出来,关上门,回味了一下刚刚的画面,打了个激灵。 黎蕤反常,她带来的男人更反常。 林迪走几步到办公区,立刻便有同事拉着她蛐蛐:“林助林助,什么情况,那个男人是不是咱们姐夫啊?” —— 黎蕤送走林迪之后又打开邮箱看了一遍合同初稿。 浏览完放下手机之后,黎蕤才注意到旁边的宋南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而且眼神还和之前很不一样。 宋南径之前看她的时候要么轻佻,调戏,要么就是极其不清白,再不济就是冷淡,漠视。 现在这…… 呃,她如果眼神没出问题的话,宋南径这是在崇拜她? 黎蕤被这个猜测整不会了,咳了一声,“你那什么眼神?” 宋南径勾唇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黎蕤:“猜不到神经病的想法。” 宋南径:“真看不出来?” 他略作停顿,手撑到桌子上,“我这眼神表达的意思是,佩服。” 想法得到证实,黎蕤一阵得意,下巴微微扬起,明知故问:“佩服什么?” 宋南径:“你认真工作的时候,挺不一样的。” 黎蕤:“嘁,那当然了。” “震撼你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吃喝玩乐,没想到我这么厉害,以前小瞧我了吧?”她越说越得意,骄傲得不行。 她这傲娇的样子倒是让宋南径找回了些过去的影子,宋南径想起来,以前有人夸她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子。 无意识地抬起下巴,笑得张扬恣意。 别人夸她漂亮,她一撩头发:那当然了。 读书的时候她成绩不算特别突出,有一次超常发挥考到了年级前二十,别人夸她智商高的时候,她得意叉腰:我本来就是个天才。 宋南径想,他被她吸引,大约就是因为她的张扬和骄傲,还有没心没肺的性格。 而恰好也是因为她的没心没肺,导致对他的感情后知后觉。 陷入回忆,宋南径的视线有些飘忽。 黎蕤问出那个问题,等了半晌没听见他回答,有些不高兴了。 她踹了一脚宋南径坐的椅子腿。 等宋南径注意力回来,黎蕤才没好气地说:“再走神你就爬。” 宋南径:“行。” 黎蕤:“敷衍。” 宋南径:“冤枉。” 黎蕤:“啊对对对,我冤枉你了,像我这种动不动就冤枉人的人,你干嘛还想着追我。” 噗嗤。 宋南径看到她无理取闹的样子,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开怀地笑了。 知性沉静理智的黎蕤固然有魅力,但他更喜欢的还是不讲道理、情绪都挂在脸上的她。 可爱。 宋南径一笑,黎蕤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马上收起笑容,绷住脸,拿起手稿,冷冷地警告他:“别打扰我工作。” 宋南径噙着笑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黎蕤反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不能再在他面前破功了。 不然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好在,这几个月转移注意力的功力锻炼得不错,宋南径安静之后,黎蕤没用多久便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手稿上。 …… 工作室的午饭一般都是林迪提前订外卖的。 而今天,她很上道地多订了一份,都不需要黎蕤提前通知。 外卖送过来之后,林迪像往常一样给黎蕤送到办公室。 宋南径看到茶几上的双人份外卖,冲林迪笑了一下,回头对黎蕤说:“你的助理招得不错。” “谢了。”宋南径跟林迪道谢。 林迪:“客气了客气了,你们吃。” 林迪走后,黎蕤和宋南径坐在茶几前打开了午饭。 林迪订的是两份一样,煎牛排,沙拉,还有一份杂粮饭。 黎蕤把几样东西拌在一起准备吃,彼时,宋南径还没开动。 他坐在对面盯着她。 黎蕤:“你要是……” “你助理不知道你碰糙米?”宋南径问。 黎蕤“啊”了一声。 他连这个都记得啊。 【觉得墨迹能不能别看啊?一边看一边骂骂骂骂骂,被宋南径传染了啊】 第860回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黎蕤比较挑食,从小就挑。 用黎溪的话说就是,她不吃的东西比吃的东西多。 不吃西蓝花,不吃紫甘蓝,不吃芒果,不吃羊肉……她不吃的东西简直可以列个单子。 即便是黎溪,也做不到每一样都记清楚。 糙米,黎蕤前些年的确是碰都不碰的。 是去米兰学习的这两年才慢慢开始吃的,可能是年龄大了口味变了,竟然也觉得不错。 黎蕤顺口跟宋南径说:“我现在可以吃。” 宋南径:“是么?” 黎蕤:“在米兰每天吃意面和披萨,所以觉得糙米饭也还可以。”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年纪大了,正好需要控制身材。” 说到身材,宋南径的视线沿着黎蕤的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番。 黎蕤算不得清瘦,她一米六五往上的个头,本身也跟娇小一词不搭边。 至于身材。 她是非常明显的沙漏型身材,腰臀比堪称完美,该有的地方也都有,珠圆玉润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黎蕤的皮肤不仅白,还嫩,弹,抱在怀里的时香香软软的,堪称享受。 宋南径觉得她现在的身材非常完美,听到她要控制,觉得完全没必要:“你不需要控制,该吃就吃,别饿肚子。” 说完,宋南径觉得这话有些强势了,便补充:“你现在的样子就挺好的。” 黎蕤:“那当然。” 她又露出了那种骄傲的表情。 宋南径看得笑了起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笑意。 黎蕤对自己的一切都非常满意,虽然有在控制身材,但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完美,并不是认为自己目前有什么问题。 从某种方面说,她这个人的内核也是很稳定的——大约是因为从小就被一家人宠着夸着,她基本上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就摇摆不定或者自卑。 她的身材比较丰满,读书的时候也被调侃过,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审美。 嘁。 她这个胸腰臀,老天爷追着喂饭好吧。 想到这里,黎蕤又对宋南径说:“算你有品味。” 宋南径笑了:“谢谢夸奖。” 他见她正高兴着,便顺势问:“元旦的安排考虑得怎么样了?” 黎蕤唔了一声,“你想约我去哪里?” 上次宋南径提的时候,她就决定要跟他一起跨年了,没答应是因为要吊着他。 宋南径:“白沙度假区,海滩那边跨年有烟花表演。” 白沙度假区是北城周边一个市区的旅游区,近几年很火,不少电影节和时尚秀都会在这边举行。 不过,黎蕤此前还没机会去——说来也是巧了,她前阵子还在跟林迪讨论说,下次工作室团建就选那里。 她跟宋南径这算不算是思维同频了? 真是难以置信,他们竟然还有同频的时候。 “哦,那就去吧。”黎蕤决定先去踩踩点,“去几天?” 宋南径:“你的假期多久?” 黎蕤:“三十一号到四号。” 宋南径:“那就三十一号去,三号下午回来。” 他说,“我开车。” 黎蕤动了动嘴唇,刚想问宋南径买车了吗,就听见他补充:“开你的车,记得加油。” 黎蕤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约她出去旅行,却要开她的车,还要她加油。 该不会酒店和吃饭的钱都要她出吧? “你破产了?”黎蕤问。 宋南径挑眉。 黎蕤:“现在是你在追我,你约我出去玩儿,八字没一撇,你怎么搞得像要吃软饭了似的。” “吃软饭”三个字一出,宋南径也没生气,他朝面前的便当盒努努嘴,“正在吃。” 黎蕤被噎了一下,“滚。” 宋南径被骂之后再次笑了起来,那叫一个灿烂。 黎蕤见他阳光灿烂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此前跟几名好友的讨论。 “宋南径。”黎蕤叫了一遍他的全名,上下打量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宋南径:“哦?怎么说?” 黎蕤:“正常人被骂了会这么高兴?” 宋南径:“我是精神病。” 黎蕤:“……” 宋南径:“所以,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想我。” 黎蕤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又想扇他了。 算了。 忍着。 别把他扇爽了。 —— 接下来的一周多,宋南径每天都跟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黎蕤身边。 早上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给她送早饭,再开车送她上班,然后在她工作室蹭吃蹭喝一天,下班的时候送她回去,又在她家里蹭吃蹭喝。 但这也是黎蕤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来,“黏”得最紧的一段日子。 虽然两人的关系没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但该说不说,黎蕤经常会有一种他们在热恋的错觉。 三十多岁,已经离过婚的前妻前夫,热恋…… 真诡异啊。 三十一这天,黎蕤早晨去工作室的时候就带了行李箱。 工作室下午就放假了,黎蕤跟宋南径一起启程往白沙度假区出发。 宋南径开的车,黎蕤坐副驾,端着一杯新买的果茶喝着,顺便欣赏窗外的风景。 节假日往白沙度假区的高速上还是有些堵的,黎蕤看着前面的车,忽然忧虑了起来:“诶,宋南径,你订好酒店了没?” 她之前只答应了宋南径一起过去玩儿,都没操心住宿的事儿。 平日出行时,这些都有人帮她打理。 “订了。”宋南径说,“就在海滩附近。” 黎蕤来了兴致:“海景房么,视野怎么样?” 宋南径:“看图还可以。” 北城到白沙度假区,开车要四个多小时。 这期间,黎蕤时不时会跟宋南径聊上两句——说起来,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开这么长时间车。 之前旅行的时候,都是张森、张扬或者司机跟着的。 很少看宋南径亲自开车。 抵达酒店是傍晚五点钟。 停好车,宋南径下去取了两只行李箱推着往电梯的方向走。 黎蕤站在车前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将包垮到肩头,跟了上去。 两人分别拿着证件办理入住的时候,黎蕤才发现,宋南径订的居然是别墅套房。 也就是说,接下来几天,她要跟宋南径在同个屋檐下住。 黎蕤有点儿不爽:“有单人间或者标间吧?” 前台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女士,节假日人流量大,我们其他房型都已经满房了。” 黎蕤无语凝噎,只能跟宋南径一起去套房。 第861回 你变态啊 五分钟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别墅。 工作人员很敬业地介绍了套房的装置和布局,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等工作人员走后,黎蕤才看向宋南径:“你故意的。” 宋南径一副没听懂她说话的样子:“什么?” 黎蕤也不惯着他:“你为什么不订单人房?” 宋南径:“黎大小姐,这里的单人房面积不到二十平,标间也就三十平,你确定你住得惯?” 黎蕤:“那我也不能跟你一起住。” 宋南径往楼梯的方向瞥了一眼,“这里有四个卧室。” “当然,”他忽然往她身边走了几步,低头靠到她耳边,笑着说:“你要是想跟我一起,我也……嘶。” 宋南径调戏的话还没说完,黎蕤已经一脚踩到了他脚上。 宋南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都显得有些扭曲。 “你想得美。”黎蕤冷哼了一声,警告他:“你要是敢乱来,我直接把你打包扔回纽约。” 宋南径:“……” 黎蕤警告完宋南径之后,终于将踩在他脚面上的鞋挪了。 宋南径松了一口气。 尚未缓过来,又听见了黎蕤的声音:“你把行李箱给我搬上来,我要先选房间。” 听着黎蕤颐指气使的声音,宋南径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立刻应声:“好,来了。” 然后,就这么按着她的要求,将两只行李箱一起搬上了楼。 而黎蕤已经先行一步上了楼。 她将楼上的四个房间全部考察了一遍,最后选了视野最好的一间卧室,吩咐宋南径将行李箱拖进去。 宋南径像个小跟班似的,黎蕤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行李箱送到房间后,宋南径看了一眼窗外黯下来天,又低头看了看腕表。 六点多了。 “晚上出去吃么?”宋南径问黎蕤。 “不要了吧。”黎蕤打开行李箱拿出衣服整理,“找人送来吧,我懒得出门了。” 宋南径:“嗯,你想吃什么?” 黎蕤:“刚才管家不是说扫码可以看到菜单么,我一会儿看看吧——你去收你的东西吧。” 说着,她挥挥手,示意宋南径从她房间离开。 宋南径耸了耸肩膀,“大小姐真是,用完就扔啊。” 黎蕤丝毫没有愧疚感:“还能被用,你就偷着乐吧,赶紧滚去收你的东西,我要洗澡了。” 宋南径“哦”了一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扒着门,意味深长地说:“洗干净了等着我吧。” 黎蕤刚要骂他,宋南径已经关门走了,跑得比耗子都快。 黎蕤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翻完白眼之后,黎蕤想起宋南径刚刚的言语和表情,又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黎溪发来了视频。 黎蕤坐到小沙发上接起来,在视频里看见了黎溪,他那边背景还是办公室。 “你还没下班啊?”黎蕤问。 “忙完了,马上就下了。”黎溪看了一眼黎蕤这边的背景,“你们到了吧?” 黎蕤:“刚到。” 黎溪:“住得怎么样?” 黎蕤:“挺好啊,别墅套房,窗外还能看到海。” 黎溪发现了盲点:“你跟宋南径一起住?他故意订的吧,真阴险。” 黎蕤:“又不是一间房,他有贼心也没贼胆。” 她停下来哼了一声,“他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直接把他踹回纽约。” 黎蕤说完这话,就发现视频对面的黎溪眉头紧皱,一脸便秘的表情。 没等黎蕤问他,他就先开口:“你说话的时候正常点儿。” 黎蕤:“?”她有不正常吗? “鸡皮疙瘩都被你催了一地,怪吓人的。”黎溪搓了搓胳膊,“你嗓子要是不舒服就吃药,别夹着。” 黎蕤的脸瞬间垮了:“你才夹!” 黎溪:“这样正常多了。” 他问:“你不会就这样跟宋南径说话的吧?他居然没被你吓到?” “哦,也是,他不是一般人。”黎溪已经学会了自问自答。 “再见!”话不投机半句多,黎蕤不想再听他的调侃了,直接挂了视频去洗澡了。 坐了四个多小时车,身上难免僵硬,冲了个热水澡之后感觉好多了。 洗完澡,黎蕤随便穿了一身瑜伽服,趁吹头发的时候扫码看了看菜单,直接点了晚饭。 头发吹干,黎蕤便去楼下坐着等人来送饭了。 宋南径应该是还在收拾,楼下客厅空无一人。 黎蕤直接趴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 玩了十多分钟手机,晚饭没送来,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黎蕤循声抬起头看过去,正好跟楼梯上的宋南径四目相对。 两人的距离有些远,可宋南径能够清楚地看见黎蕤现在的状态—— 她趴在沙发上,姿态慵懒而随意,这个姿势不由得勾起了他脑海中的种种回忆。 宋南径的呼吸变得有些重,无意识地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着。 “你收好了啊。”黎蕤跟宋南径对视了十几秒,便翻身坐了起来。 彼时,宋南径也已经走向了沙发。 黎蕤抬起头看着他,说:“我点过菜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加。” 宋南径没有接话,停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视线诡异而灼热。 就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把她吃下去似的。 黎蕤再怎么迟钝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对劲儿,毕竟两人曾经负距离接触过无数次。 宋南径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她胸口的位置。 黎蕤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修身的衣服。 以前她每次穿稍微紧身一点儿的衣服,宋南径都…… “你再看!”黎蕤抬起脚踹上了他的大腿,恶狠狠地瞪他:“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念头,否则……嘶,你搞什么?” 黎蕤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宋南径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踹他的那条腿来不及收回来,就这么被他按住。 掌心抵着他的裤子布料,隐约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宋南径的手指抵着她脚腕凸起的那块骨头摩挲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脚趾。 “你变态啊!”黎蕤被宋南径那个眼神弄得头皮发麻。 直觉和经验告诉她,宋南径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准没好事儿。 黎蕤骂完,宋南径忽然一用力,将她的脚往中间的位置挪了一下。 然后邪气地勾起嘴角,“这样才算变态。” 第862回 黑白 这下,黎蕤的头皮更麻了。 最近这几天宋南径太听她的话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厮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放开。”黎蕤冷着脸命令。 宋南径不仅没放,还往前顶了一下胯。 黎蕤的耳朵一红,深吸一口气,瞪向他的目光更凶:“你再不放,信不信我断了你。” 宋南径:“要不先享受一下?用完我不信你还舍得。” 黎蕤:“……” 事实证明,宋南径不要脸起来的时候,即便是现在的她,也不是对手。 这荒谬的互动,最后是被来送晚饭的工作人员打破的。 宋南径听见敲门声之后倒是要脸了,很果断地松开了她,随后上去开了门。 工作人员送过晚饭离开的时候,宋南径还人模狗样地说了一句:“谢谢,辛苦了。” 黎蕤冷笑着穿上了拖鞋。 她刚从沙发上起身,宋南径便迈到了她面前,噙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跟黎大小姐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黎蕤呵呵:“是我的不幸。” 宋南径笑容更加灿烂了。 黎蕤现在深信不疑,宋南径一定就是个受虐狂,她一骂他,他就笑得跟捡了钱似的。 精神病的世界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两人来到餐厅坐下吃饭的时候,黎蕤忽然想起了正事儿:“你不是说有烟花表演么,是今晚吧?” 宋南径:“这几天都有,你不是累了么,今晚就别出去了。” 黎蕤:“那不行啊,吃完饭我换个衣服出去吧。” 她刚才忘记这茬了,跨年跨年,当然要今天晚上出去看才有仪式感。 宋南径:“不用这么折腾,明天后天都可以看。” 黎蕤:“你懂个屁。” 宋南径:“……” 黎蕤:“这叫仪式感——亏你之前还勾搭过那么多女人。” 宋南径:“我没有。” 黎蕤:“你本来就没有。” 宋南径:“……我是说,我没有勾搭过女人。” 黎蕤差点儿就没忍住把一口果汁喷他脸上。 没勾搭过女人?笑死,他究竟哪里来的脸说这种话? 那她之前在家里看见的那些,都是空气呗? 黎蕤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既然她现在也在享受宋南径的追求,就没必要去提之前的不愉快徒增烦恼,所以话题就到这里结束了。 她言归正传:“总之我们赶紧吃,吃完了出去看烟花。” “缺心眼儿。”宋南径看着黎蕤没心没肺的模样,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开了,想看她翻旧账吃醋都成了奢侈——男女之间,偶尔也是需要这种方式来调剂的。 又或许是因为,前面那么多年,黎蕤都不在意他,所以他更加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结果黎蕤就是不肯满足他。 吃饱喝足,黎蕤上楼套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外套,戴了一顶羊羔绒帽,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时值隆冬,海边风大,不多穿点儿要被冻死。 宋南径也穿了一件羽绒服,但没有黎蕤的那么夸张。 巧的是,两人的衣服一黑一白,乍一看过去,很像情侣装。 宋南径看着黎蕤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满意地勾了勾唇。 而黎蕤此时也发现了:“真巧啊,我穿白色,你穿黑色。” 宋南径看到黎蕤抿着嘴唇酝酿,以为她也会像他似的想到情侣装。 结果,黎蕤说:“大半夜出去,好像那个黑白无常。” 宋南径的嘴角僵住,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现在换他想问她了:多年前那些恋爱都是怎么谈的? 论恋爱经验,她比他丰富多了。 还是说,太多年没谈,浪漫细胞都死光了? 宋南径接不上来话,转身去鞋柜前换鞋了。 黎蕤也没发现哪里不对,跟上去一起换了鞋,只拿了手机就跟他一起出门了。 走出别墅区,就感受到了节假日的威力。 酒店附近人就很多了,往海滩走的路上,人更是越来越多。 天气虽然冷,但海滩上的各种跨年活动倒是如火如荼,气氛十分热烈。 还有人在弹吉他唱歌,唱的是《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黎蕤很多年前就喜欢这首歌,听见旋律之后便跟着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挥手,看得出来很放松,很兴奋。 她这样子,和工作还有接受采访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宋南径看得入神。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她这样。 经过这段日子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相处,宋南径大约也摸清楚了黎蕤现在的状态,她的确成长了许多,理智了许多,但放松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以前的影子。 黎蕤在这边唱了一首歌,就往其它地方去了。 海滩上有文创集市,黎蕤又跑过去凑热闹,她停在一家摊位前,看到了一排钥匙扣。 忽然就想起了宋南径之前跟她要钥匙扣的画面。 黎蕤拽了一把宋南径的袖子,“你选一个,送你。” 宋南径扫了一眼那排钥匙扣:“送我?” 黎蕤:“你不是说没钥匙扣么?” 宋南径:“你是这么理解那句话的?” 当然不是。 她知道他的重点在于捏出来的挂件,但她这不是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如愿么…… “你要不要?”黎蕤索性就装没听懂。 宋南径胸口有些闷,声音不自觉地沉了许多,“没兴趣,不喜欢。” “那行吧,不买了。”黎蕤很痛快就走人了,“那边好像有糖葫芦,我去看看。” 宋南径看着她的背影:“……” 亏她还吃得下去糖葫芦。 …… 黎蕤有点儿人来疯,本来挺困的,一出来凑凑热闹,顿时精神了。 玩了几个小时,十一点五十的时候,烟火表演正式开始了。 黎蕤和宋南径停在海滩上,周围挤满了人。 头顶烟花绽开,有的人在尖叫,有的人在鼓掌,还有拍照录视频的。 黎蕤是尖叫鼓掌的那一批。 她兴奋得像是没看过烟花似的,手舞足蹈。 有了她的对比,宋南径显得无比淡定。 十一点五十九,海滩进入了一分钟的倒计时。 黎蕤也开始跟着人群一起倒数。 “七、六、五、四、三、二、一——” 黎蕤转过身,抓住宋南径的衣服,大声地喊:“新年快乐!宋!南!径!” 宋南径低头看了一眼黎蕤的手,勾唇笑起来。 黎蕤:“就这?你不祝福我?” 宋南径抓住她的手,与此同时,头顶烟花绽开。 宋南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扯着嗓子喊:“新年快乐!黎!蕤!” 第863回 备胎 黎蕤听完宋南径的话,噗嗤一声笑了。 说起来哦,她还是第一次听宋南径这么大声音说话。 虽然说宋南径这个人很会气人,发起脾气来也很恐怖,但他从来不是用声音震慑人的那一派。 就算捅刀子的时候,他也可以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捅。 刚才扯着嗓子跟她吼的时候,宋南径的声音听着都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平时的声线比较成熟,而刚刚一吼,竟是吼出了些少年感来。 “开心么?”宋南径见黎蕤笑得这么开怀,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黎蕤咳了一声,松开他,仰起头看向头顶的烟花,淡淡地说:“还行吧,好久不看烟火表演了。”才不是因为他刚刚的那句“新年快乐”开心呢。 烟火表演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结束之后,海滩上聚集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了。 黎蕤和宋南径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扛着单反的摄影师拦住了去路。 摄影师是个年轻的女人,她面带笑容,热情地对黎蕤说:“姐姐,我刚才拍了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我发给你!” 照片? 和宋南径的照片? 黎蕤被勾起了好奇心,视线看向了她的单反,“我看看?” 摄影师马上把照片调出来,递到了黎蕤面前。 黎蕤这才发现,她抓拍了很多,而且各个角度都有。 黎蕤看着挑起了眉,眼底闪过了惊艳——不单是因为照片上她和宋南径的状态都很好,更因为摄影师的技术。 黎蕤作为一个自幼学美术的人,也是有些摄影基础的,对于构图和色彩都颇有见地。 摄影师的技术很好,她工作室正好需要一名长期合作的摄影师。 “加微信可以吗?”黎蕤果断拿出了手机。 摄影师点点头,马上也拿出手机给她扫二维码,两人就这么成功添加了好友。 黎蕤顺嘴问了一句:“你也是来这边过节的么?” “是呀,顺便拍拍照片。”摄影师性格也很外向,跟陌生人交谈起来毫不费力,她笑着说:“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是我今天拍到最满意的了!你们看对方的时候眼里都是光,羡慕哦~” 说到这里,摄影师瞄了一眼宋南径。 宋南径朝她点头致意,还算礼貌,但并没有开口同她说话。 黎蕤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啧了一声。 真是人模狗样的,他平时在外面不会就这么装的吧? 行吧,她承认,这样是有点儿唬人的。 难怪会有人追他。 “他不是我男朋友。”黎蕤跟摄影师澄清了两人的关系。 摄影师:“啊……你们已经结婚了?” 黎蕤:“他只是我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俗称备胎。” 摄影师瞳孔地震,嘴巴惊得有些闭不上了。 不是,姐,备胎这种话是可以当着对方的面直接说出来的吗? 摄影师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宋南径,本以为他可能会有些生气的反应,孰料他仍是方才的表情。 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 他爱得这么卑微的吗,对方直接说他是备胎他都不生气。 不会是心甘情愿当备胎吧? 虽然不同情他,但摄影师有些佩服黎蕤。 …… 跟摄影师交谈了几句,黎蕤和宋南径便离开海滩,一起朝酒店的方向去了。 兴奋完,黎蕤开始犯困,走了几步路便打起了哈欠。 一个哈欠之后,黎蕤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宋南径:“诶,你困不困?” 宋南径阴阳怪气了一句:“谢谢黎女士对备胎的关心,备胎不敢困。” 噗嗤。 黎蕤笑了。 虽然很好笑,但她并不打算惯着宋南径,直接摊手表示:“你要是不想当备胎,也可以不当。” 宋南径沉默了。 黎蕤得意地扬起下巴,胳膊肘顺势撞了他一下,“还有机会当备胎,你就偷着乐吧,哼,我选备胎也有门槛儿的好吧。” 宋南径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嘴角无意识地扬起,学着她的句式说:“行,我的荣幸好吧。” —— 黎蕤困得厉害,回到别墅之后就奔回房间休息了。 头挨着枕头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南径独自在楼下坐了十多分钟才上楼。 路过黎蕤的房间时,他停下来附耳到门板上听了一分钟,里面十分安静。 可以确定,人是睡着了。 宋南径放轻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并没有去床上,而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了电脑,摆在书桌上,开始处理工作。 离开公司一周多了,不可能完全没有事情处理。 今天是高层会议,刚刚他在外面看烟火表演的时候就收到了抄送的邮件。 纽约那边堆了不少远程处理不了的事情等着他解决。 宋南径看着会议记录的内容,长吁了一口气,抬起手揉上了眉心。 白沙之旅结束后,他恐怕就得回去了。 黎蕤最近对他的态度好转不少,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些进展。 现阶段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客观条件不允许。 处理完邮件,宋南径给张森发了一条微信,让他订五号飞纽约的机票。 张森:【黎小姐那边……?】 宋南径:【工作处理好了再回来。】 张森:【黎小姐现在对您是不是和前些日子不一样了?】 宋南径:【废话。】 若是跟之前一样,他最近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张森:【您担心回纽约之后功亏一篑吗?】 张森左一句右一句,很明显是在试探什么。 宋南径对他的耐心一向不多:【有话直说。】 张森:【距离产生美,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宋南径:【收获一顶绿帽子么。】 他这一走,闻擎倒是如意了,又能跟之前似的借着他儿子和狗的名义靠近黎蕤了。 张森:【经过这半个多月,黎小姐已经习惯您的陪伴了,这个时候短暂的分别,更能让她意识到您的重要性,她会想你的。】 宋南径盯着张森发来的这段话细品了一下。 不是很赞同。 宋南径刚想问他一句哪来的歪理。 张森的下一句便是:【我和张扬最近上了很多恋爱心理学的网课。】 宋南径:【你要跟他恋爱?】 张森:【……】 屏幕那端的张森嘴角都抽了。 还不是因为他们兄弟两个人被宋南径的反复无常折磨得快疯了。 早点儿让他跟黎蕤突破,他们的工作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第864回 拿捏 平时跟着宋南径工作,虽然比较辛苦,但只是身体的辛苦。 但宋南径为情所困的时候,张森和张扬还要接受灵魂的考验和折磨——特别是张森,他已经累麻了。 他现在恨不得化身月老,把宋南径和黎蕤的红线打个解不开的死结,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了! 宋南径自然也知道张森和张扬上恋爱心理学网课的原因。 开完那句玩笑之后,宋南径又说:【课件给我。】 然后,他就收到了张森发来的好几份PPT,以及一堆PDF文件。 宋南径随便选了一份打开,抱着手机看了起来。 —— 黎蕤晚上睡得还不错,遛狗的生物钟在六点钟的时候把她叫醒了一遍,她看了一眼手机,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到了八点半才睁眼,黎蕤整个人神清气爽,起床去洗漱换衣服。 这趟旅行,她和宋南径并没有定什么一定要去的行程,两个人主打一个放松和随缘。 黎蕤收拾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另外一间卧室出来的宋南径。 他看起来也是刚睡醒的样子,但比起她的神清气爽,宋南径看起来略显憔悴。 眼底还有红血丝。 一看就是没睡好。 黎蕤盯着宋南径的脸观察了一番,蹙眉问:“你没睡好?” 宋南径:“有点儿工作,临时处理了一下。” 他肯定不能跟黎蕤说,他看《高质量亲密关系养成指南》看到了五点半。 宋南径提起工作,黎蕤才猛地想起来,他这趟离开纽约都有小半个月了。 难道他这期间都是每天熬夜处理工作的? 哦不,这已经是通宵了。 黎蕤现在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十分严肃,听过宋南径这话之后,她便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一直到两人坐到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黎蕤才正式跟宋南径开口:“这趟结束,你先回纽约处理工作吧,别把时间耗在这里了。” 宋南径:“嗯,我买了五号的票,处理好工作就回来找你。” 黎蕤:“不用,你就安生待着吧,工作比较重要。” 她说这话可不是矫情口是心非,现在的她,是真的觉得工作比较重要。 宋南径掀起眼皮看着她:“我走了怎么体现我追你的诚意?” 黎蕤:“有手机。” 宋南径:“你连我微信都没加。” 黎蕤:“……一会儿我加上你。” 他要不提醒,她还真不记得这茬了。 最近这段时间,宋南径每天围着她转,两人天天见面,但彼此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 真离谱啊。 宋南径:“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很直接地问,“我和闻擎,你会选谁?” 黎蕤:“你才追了我几天,就敢跟我要答案了。” 宋南径:“不是要答案,问问你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追到她的,但还是想听听她现在怎么想的,至少要对比一下他和闻擎在她心里的“地位”。 虽然宋南径问得很直接,但黎蕤却并没有秉承一贯的风格、给他直接的答案。 她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追我,那你就得猜我的想法,我怎么可能都告诉你呢,你要是不想猜,就别追呗。” 宋南径:“……” 黎蕤:“不服气啊?我之前追你的时候也是每天都要猜你在想什么啊,失眠了好多次来着,我经历过的也让你体验一下。唔,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别追我呗,反正你想结婚的话应该也不缺人。” 黎蕤的作不是暗戳戳的,她连作起来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就作,有本事你别追我。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儿了。” 黎蕤一如既往地喜欢看他吃瘪,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 宋南径现在受的憋屈跟她之前追他的时候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总之她是不会让宋南径这么快如愿的——大约是最近几天相处得太愉快,她太给面子,以至于宋南径觉得她已经被拿下了。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近”已经做到了,下一步该“远”了。 她一定要狠狠拿捏宋南径。 宋南径似乎是被她刚刚的态度弄得不高兴了,早饭后半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不说话,黎蕤也不找他说,主打一个吊着他,磨他的性子。 吃完饭,黎蕤去了客厅的摇椅上坐着玩手机,顺便晒太阳。 最后自然还是宋南径耐不住性子了。 他走到摇椅旁边的地毯前坐了下来,装作随意地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儿?” 黎蕤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看吧,最后先沉不住气的人还是他。 黎蕤没有戳穿宋南径刚刚闹脾气的真相,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就去海滩随便走走吧,中午我想吃海鲜。” 宋南径:“好,那去换衣服?” 黎蕤伸了个懒腰,“好吧。” —— 黎蕤和宋南径在这边待了两天,三号一早就驱车返回北城了。 回程依然是宋南径开的车。 快进北城收费站的时候,坐在副驾的黎蕤掏出手机给闻擎发了语音。 她效仿宋南径,直接开了免提跟闻擎聊。 宋南径很清楚地听见了闻擎的声音:“快回来了?” 黎蕤“嗯”了一声,“大概还有四十分钟,你到时候带肉桂卷送过来吧。” 闻擎:“好,你路上小心。” 黎蕤:“它这几天还算听话吧?” 闻擎笑着说:“可以,小葡萄每天跟它玩儿,它都不拆家了。” 宋南径听着黎蕤和闻擎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他现在还没回纽约,已经开始担心了。 如果他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寸步不离跟着黎蕤,万一闻擎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倒不是担心他们两个人擦出火花。 但闻擎那边,很显然是没打算放弃黎蕤这个最合适的结婚人选,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的。 宋南径的脸色逐渐阴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黎蕤余光瞥见了他的表情,差点儿捂着嘴巴偷笑出来。 这种拿捏别人的感觉有点儿爽啊——不仅爽,还上瘾。 毕竟她以前从来没有这种能耐。 黎蕤假装没发现宋南径的不对劲儿,放下手机后问他:“你后天几点的航班?” 宋南径扯了扯嘴角,“八点半。” 他正准备趁势问一句“要不要送我”,便听见黎蕤说:“记得跟酒店约送机车。” 宋南径:“……” 第865回 宋南径心态崩了 很好,他的话就这么被黎蕤堵回去了。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以此平复情绪。 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经受考验的不再是黎蕤的心脏,而是他的。 宋南径开车把黎蕤送回到家里的时候,闻擎已经牵着肉桂卷回来了,还拎了一个小行李包。 肉桂卷几天没见黎蕤,看见她之后拼命地摇尾巴嘤嘤叫,黎蕤刚走过去,肉桂卷便一头扎到了黎蕤怀里。 肉桂卷现在长大了,黎蕤抱起来有些吃力,不过还是抱得动的。 “想我啦?” “哎呦真乖真乖,好好好,妈妈也想你。” “一会儿奖励小肉条。” 黎蕤抱着肉桂卷哄的画面,原本是很温馨的,可碍眼的是,站在她身边的人是闻擎。 宋南径将行李箱搬下来,看到这一幕之后,手抓紧了拉杆。 闻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一秒变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闻擎很友好地走了上来,微笑着对宋南径说:“宋总,我帮你搭把手吧。” “不用了。”宋南径冷冷地丢下三个字,直接绕开了闻擎。 他睨了一眼黎蕤,出声提醒:“过来开门。” 黎蕤“哦”了一声,抱着肉桂卷小跑着去刷了指纹锁。 同为男人,闻擎自然感受得到宋南径身上的敌意,所以,他非但没有离开,还跟着一起进去了。 果然,宋南径见他登堂入室,表情更难看了。 闻擎瞥了一眼宋南径,随后看向黎蕤,两个人做了个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闻擎走到黎蕤面前,给她抱在怀里的肉桂卷解牵引绳。 从宋南径的角度看过去,这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的互动,肉桂卷是那个孩子,黎蕤和闻擎是孩子的父母。 宋南径心态崩了。 彼时,闻擎解开了绳子挂到了门口的架子上。 宋南径看完了闻擎的动作,勾起唇,笑着说:“当爸的人就是不一样,父子相认之后没少带孩子吧。” 宋南径老阴阳师了,这话乍一听是在夸闻擎擅长带孩子,实际上是在讽刺他有个私生子还不安分。 闻擎假装没听出来,同样抱以微笑:“是啊,平时总跟黎蕤带孩子一起玩儿,她也挺喜欢小孩。” 宋南径:“哦,带着孩子妈一起么,你们这日子还挺滋润。” 这句嘲讽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不过闻擎依旧没生气,只是笑笑:“黎蕤和知安关系是不错。” 宋南径轻嗤了一声,他回头往黎蕤那边看,她这会儿正拿着肉条喂肉桂卷,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宋南径看不惯闻擎,再想讽刺他几句的时候,闻擎手机响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宋南径看到了闻擎屏幕上的来电备注——知安。 他嘴角的弧度变得愈发讽刺,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场景:“挺忙啊。” 闻擎挂了电话,没接,也没回应宋南径的话。 他转头看向黎蕤,说:“我临时有点事儿,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黎蕤挥挥手,“好,你去忙吧。” 闻擎走的时候,宋南径也挥了挥手,意味深长地送了他四个字:“注意身体。” 闻擎:“……” 不出三分钟,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宋南径、黎蕤和肉桂卷。 宋南径觉得清净多了。 闻擎走后,黎蕤也起身,她看了一眼宋南径,“你还不走?” 宋南径答非所问:“你猜他为什么忽然走了?” 黎蕤:“他不是说了么,临时有事儿。” 宋南径:“那你猜是什么事儿?” 黎蕤:“你有话直接说,别阴阳怪气拐弯抹角。” “行,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刚刚孩子妈给他打电话了,”宋南径摊手,“孩子妈一个电话召唤,他就屁颠屁颠过去了,你要是真跟他搭伙过日子,这种情况不会少,你确定你忍得了么?” 这是开始告状了。 黎蕤听得想笑,费劲儿憋了半天才忍住。 他这样好像个小学生。 因为憋笑,黎蕤半晌都没回复,宋南径听不到她的回复,心底更没底了。 他忍着没催黎蕤,随手拉住旁边的行李箱,“我去搬楼上。” 一直到宋南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黎蕤才捂着肚子笑起来。 —— 五号一早,宋南径和张森张扬启程出发去机场。 一大早,宋南径的面色就异常严峻。 张森和张扬默认他是舍不得离开黎蕤,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最佳时机,于是很明智地拉上嘴上的拉链。 不过,两人一直在观察宋南径的表情和动作。 上车之后,宋南径每隔几分钟就会拿起手机来看一次,似乎是在等什么消息。 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没等到。 张扬抓过张森的胳膊跟他小声哔哔:“宋总是不是在等黎小姐找他?” 张森:“那不然呢。” 现在他只能祈祷黎蕤尽快给宋南径发条消息,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行。 如果宋南径今天没收到黎蕤的消息,他和张扬又要倒霉了。 宋南径心情不好,遭殃的就是他俩。 张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直接就是一个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叮咚——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祈祷起了作用,宋南径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张森和张扬齐刷刷地朝宋南径看了过去。 只见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的下一秒,嘴角便扬了起来。 那叫一个开心。 张森和张扬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黎蕤发消息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发了什么,但宋南径开心就够了。 其实,黎蕤发来的消息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到机场了没?】 加上标点符号总共六个字。 但宋南径却捧着研究了好几分钟。 之后,一边笑一边回复:【在路上。】 黎蕤:【哦,回去了报个平安。】 宋南径:【你在关心我。】 黎蕤:【有意见?】 宋南径:【受宠若惊。】 黎蕤:【嘁。】 宋南径:【会不会想我?】 黎蕤:【我不是闲人,我还要工作。】 宋南径:【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黎蕤:【[呕吐]】 宋南径:【……】 她怎么这么会破坏氛围。 黎蕤:【我去忙了,再见。】 宋南径没有再打扰她,翻着两人刚才的几句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收起了手机。 第866回 我们要复婚了 张森和张扬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两人在宋南径收起手机之后对视了一眼,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宋南径现在跟那些沉浸在恋爱里的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他的心情能具象化的话,大概是能从他的周围看到粉红泡泡的。 男人……啧。 不过,宋南径沉浸在恋爱里,对张森和张扬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他开心了,他们兄弟两人的日子就好过了。 张森的脸上保持着淡定从容,内心却是喜极而泣——终于不用如履薄冰过日子了,不枉他每天工作之余看一大堆恋爱宝典和亲密关系指南。 一个母胎单身愣是进化成了理论高手。 —— 航班在纽约降落时,当地时间也是早晨。 经过了中途的转机,三十多个小时终于落地。 舟车劳顿,宋南径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休息,而是直接让司机开去了宠物店,接小宝石。 路上,宋南径掏出手机给黎蕤发微信报平安。 宋南径:【到了。】 他还顺手拍了一张车窗外的照片。 这会儿国内是晚上,黎蕤刚好拿着手机,回消息很快:【回去补觉吧。】 宋南径:【还不回,去接猫。】 黎蕤:【[流汗]真是迫不及待】 宋南径:【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有点儿酸?是我的错觉?】 黎蕤:【你可能是吃了馊的飞机餐┓(????`)┏】 宋南径看着后面那个表情,自动脑补出了黎蕤做这个动作的样子,嘴角扬了起来。 张森和张扬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宋南径的表情判断出来他在做什么了。 笑得像孔雀开屏似的,那一定是在和黎蕤聊天了。 宋南径感觉到黎蕤有些吃醋的意思,便又跟了一句:【太久没见,很想它。】 黎蕤直接不搭理他了。 宋南径等了几分钟,又问:【你在干什么,吃饭了么?】 黎蕤:【正要吃。】 宋南径:【吃什么?】 黎蕤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一桌菜。 菜不是重点。 重点是,桌子的对面明显有一双男人的手。 宋南径瞬间警觉,坐直了身子,放大照片,紧盯着那双手,想要看出端倪。 但没什么收获。 只能确定是男人的手,但完全看不出来是谁的——可他很难不往闻擎身上猜。 但,闻擎会做饭? 宋南径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听珞芫提起过闻擎的厨艺。 宋南径屏住呼吸,打下一串话发出去:【外卖还是阿姨?】 黎蕤:【都不是,有人做。】 宋南径这下彻底沉不住气了:【你跟闻擎在一起?】 黎蕤:【不行?】 宋南径:【……】 黎蕤:【不说了,吃饭了。】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机,抬起手揉上太阳穴。 即便心里知道黎蕤对闻擎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但看到他们两个人这么“温馨”地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会有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这才刚刚回来,宋南径已经在盘算下次何时动身去北城了。 只有寸步不离守着黎蕤,他的危机感才会少一些。 —— 宋南径天生精力旺盛,回到纽约之后几乎也不需要调时差,隔天就去公司上班了。 工作效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圣诞假期刚结束,公司各部门堆积的工作都不少,刚回公司的第一周,宋南径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是十二个小时起步。 从周一忙到周五,终于得以短暂休息。 周五下午,宋南径便接到了南亦的电话,通知他周末回家一趟。 宋南径不用猜也知道原因—— 他回北城那么长时间,南亦和宋绪成虽然搬来纽约多年,但那边还是不少多年老友在的。 而他和黎蕤最近走得近,想必多多少少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正好,宋南径也趁这机会同他们更新一下自己的态度。 …… 宋南径回来纽约这一周都是早出晚归,惹来了小宝石的强烈不满。 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宋南径必定被小宝石重创一番。 短短一周,小宝石已经把沙发抓得惨不忍睹。 宋南径的毛衣也被它抓坏了好几件。 脾气大得离谱。 为了安抚小宝石的情绪,周六回宋绪成和南亦那边的时候,宋南径拎着篮子一并把小宝石带上了。 它高兴了,行为都规矩了不少。 宋南径开着车,看着副驾上乖乖窝在篮子的里的小宝石,趁等红灯的时候摸了一把它的毛。 虽然这小东西最近一周破坏力极强,没让他省过心,但宋南径并没有凶过它。 小宝石的性格本来没问题,只是前段时间跟他分开久了,安全感缺失。 好好哄一哄就行了。 它脾气大,但也很好哄,顺毛捋的话,就是乖巧小猫。 这点倒是……挺像? 想到这里,宋南径低笑了一声。 —— 南亦一打开门,看到宋南径抱着猫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宋南径养猫这事儿他们知道,不过南亦只见过照片,还是第一次见活体。 南亦看着穿着蕾丝口水兜,精致到毛发的布偶猫,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宋南径:“你给它穿的衣服?” 宋南径点点头,“好看么?” 南亦:“好看是好看,你还好这口……” 宋南径笑了笑,摸着怀里的小宝石问:“要不要让咱妈抱抱?” 看小宝石不排斥,宋南径便将它放到了南亦怀里。 南亦表情复杂地接过小宝石,一言难尽地看着宋南径,踌躇许久,才说:“你最近去史密斯那里复查了没?” 史密斯之前就说了,宋南径的双相有复发的风险,而且还有可能发展出妄想症。 ……南亦看他刚刚跟猫说话的样子,觉得妄想症可能已经来了。 如果说给猫穿衣服打扮是养得用心,那跟猫说“咱妈”是什么? 他不会是把猫当成黎蕤了吧? “没去,怎么忽然问这个?”宋南径走到沙发前,在宋绪成对面坐下来。 没等南亦回答,宋绪成已经率先开口,“你确定你现在精神是正常的?” 宋南径:“我看起来不正常?” 如沐春风,面带微笑,哪里不正常? 而宋绪成恰恰是因为他这个状态才觉得他不正常。 彼时,南亦已经抱着小宝石坐到了宋绪成身边。 宋绪成侧目和南亦对视了一眼,随口问宋南径:“你心情很好?” 宋南径:“还不错。” 宋绪成:“我听说,你回北城这段时间,和黎蕤见过。” 宋南径欣然点头,“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正好跟您俩说一声,我们打算复婚了。” 第867回 捏礼物 宋绪成的表情一僵。 南亦摸猫的动作一停。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默契地看向宋南径。 宋绪成马上拿出手机:“去医院。” 南亦点头表示赞同。 宋南径啧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宋绪成开始翻找史密斯的手机号码。 是认真的,那就更得去做个检查了,之前史密斯有说过,宋南径的病可能会反复。 说这种话肯定是犯病了。 “先等等。”宋南径见宋绪成和南亦已经单方面给他确诊了,只能拿起手机给黎蕤打语音。 彼时,国内是周六的晚上。 黎蕤接语音的速度倒是很快。 宋南径开了免提。 南亦和宋绪成很快便听见了那头黎蕤的声音:“干嘛忽然打语音?” 两人仔细品了品黎蕤的语气。 似乎……不像生气的? 而且,黎蕤问的这个问题,很明显能听出来,她和宋南径应该是经常联系。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宋南径乜了一眼对面的宋绪成和南亦,淡淡启唇:“想你了,想听你的声音。” 黎蕤:“然后呢?” 宋南径:“晚饭吃什么了?” 黎蕤:“乌冬面。” 宋南径:“那你想不想我?” 黎蕤:“不想,去洗澡了,再见。” 她直接挂了语音电话。 宋南径从容地笑了起来,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收回手机,朝对面的宋绪成和南亦挑了挑眉。 宋绪成:“……” 南亦神色复杂地开口:“你和黎蕤到底怎么回事儿?” 之前黎蕤追来纽约的时候,宋南径不是心灰意冷说他累了,打算再也不见面了么? 怎么现在又联系上了? 宋绪成虽然没问,但他也有和南亦一样的疑问,等待着宋南径的回答。 “我在追她。”宋南径言简意赅四个字,却又是一记重磅炸弹。 宋绪成:“那你之前说再也不来往,没力气了,那些话又算什么?” “算放屁吧。”宋南径耸了耸肩膀。 宋绪成差点儿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弄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怎么会有人没皮没脸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那黎蕤呢?她那边怎么说?”南亦倒是没有翻旧账,感情的事情本身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何况宋南径执着了那么多年,反复横跳再正常不过。 但复婚和好,并不是他单方面能决定的,关键还是在黎蕤。 不过,黎蕤刚刚的态度,似乎也挺享受宋南径的追求……? “还没答应,考察期。”宋南径有一说一。 宋绪成皱眉:“你的意思是,黎蕤给你这个机会了?” 宋南径:“嗯哼。” 南亦思忖了片刻,语重心长地对宋南径说:“既然你做出这个决定了,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表现,不要再跟以前一样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嗯,明白。”宋南径难得这么听话地配合点头。 宋绪成和南亦也是看着黎蕤长大的,他们两人一直都挺喜欢黎蕤的,如果黎蕤自己愿意,他们当然也希望黎蕤能做他们儿媳妇。 因此,对于宋南径的追求,两人没有反对。 不过,宋绪成很快就考虑到了其它事情:“黎蕤现在国内也有自己的事业了,你们要是复婚,难道要两头跑?” 宋南径摊手:“八字没一撇,暂时还没考虑那么远。” 宋绪成:“男人要未雨绸缪。” 宋南径:“好说,大不了我回去跟着她吃软饭,黎家应该养得起上门女婿。” 宋绪成:“……” 行。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他想多了,竟然担心宋南径可能会放不下这边的事业。 呵,他脑袋里哪里有什么事业! —— 转眼,宋南径从北城离开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一月底的时候,黎蕤接到了时装周的看秀邀请,将行程订了下来。 安排行程的时候,黎蕤忽然想起来,宋南径的生日也在二月份——但她不记得具体日期了。 最后,黎蕤是从两人的离婚公证书里找到的。 宋南径的生日是二月十二号。 正好是情人节前两天,也跟她去纽约看秀的行程撞上了。 那么……不送礼物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 送什么呢? 之前他们结婚的那几年里,黎蕤送的都是些不走心的东西,钱包皮带香水之类的。 都是她去专柜买自己的东西时顺带的。 好像都没有专门跑一趟为他买过什么,亲自动手就更不可能了。 对了,动手。 黎蕤忽然瞥见了车钥匙上的那个挂件。 她眼睛一亮,扬起嘴角,顿时有了主意。 —— 春节假期,黎蕤的时间基本上都用在给宋南径捏礼物这件事儿上了。 年初三的时候,尤杏过来给黎蕤送东西,一进来就看到黎蕤围着围裙。 尤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干嘛呢?” 黎蕤指了指一楼的书房,“搞模型。” 尤杏:“什么模型?我看看。” 尤杏跟着黎蕤进了书房,然后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堆捏出来的小猫。 蓝眼睛,长毛。 布偶? 有各种各样的动作。 黎蕤已经捏好造型了,现在在上色。 尤杏纳闷儿了:“你捏这个做什么?改行做手工了?” 黎蕤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宋南径下月生日。” 尤杏:“……” “不知道送什么,随便捏捏。”黎蕤漫不经心地开口。 《随便捏捏》 尤杏呵呵笑了起来,她最好是。 给黎大小姐留了个面子,尤杏没拆穿她,她随手拿了一只成品看了看:“这猫是怎么个情况?” “他养的那只呗。”黎蕤耸肩。 尤杏啧了一声,“怪用心的,宋南径收到不得感动到痛哭流涕?” “真的假的?”黎蕤好奇探头。 尤杏:“那当然,这可是你为他亲手做的,第一次诶。” 黎蕤:“他要是痛哭流涕,我拍视频给你看。” 尤杏:“……”那倒也不必。 “你跟宋南径说你要去纽约了没?”尤杏转移话题。 “没说,去了再说吧。”黎蕤坐下来,拿起笔开始继续画。 尤杏双手环胸看着她,“可以啊,双重惊喜。” 黎蕤眼皮子都没抬,“忽冷忽热嘛,冷了这么长时间,偶尔也要热一下,不然怎么让他欲罢不能。” “虽然送礼物了,但也不代表是被他追到手了,送完礼物我再冷他一段时间。”黎蕤狡黠一笑,得意地扬起下巴,“看我不玩死他!” 第868回 只是顺便 尤杏挑起眉来,两只手都朝黎蕤竖起来,“佩服佩服,忽冷忽热是彻底被你玩明白了。” 黎蕤这个进化的速度的确是快得惊人了,尤杏万万没想到,她在这方面竟是如此有天赋。 “不过你这个礼物送得真是……啧。”尤杏点出来,“用心至极。” 黎蕤:“有吗?” 尤杏:“那肯定有。” 她耸耸肩,“反正我从来没送过唐凛这种东西,你这搞得我都开始反思了。” 尤杏跟唐凛的关系比较特别。 他们两个人在只见过几次之后就订婚了,成为未婚夫妻之后两人也不熟,没什么感情基础。 一直到结婚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才像一对夫妻。 但这样也就少了热恋期的腻歪。 “那你平时都送什么?”黎蕤也被尤杏勾起了好奇心。 平时尤杏指导她的时候得心应手,黎蕤以为她这些招数都会用在唐凛身上,起码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吧。 “送他一个祝福。”尤杏回答。 黎蕤听到这个答案,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 尤杏噗嗤一声笑了,咳了一下,正色:“其实,我已经送过他最重量级的礼物了。” “我的工资卡都给他了。” 尤杏这一说,黎蕤也想起来了——上次尤杏跟她说什么男模的时候,唐凛有提过这事儿。 黎蕤提出怀疑:“是你给他的、还是他没收的?” 尤杏:“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给他,他敢没收吗?我家庭地位有那么低?” 黎蕤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行叭。 尤杏嗐了一声。 怎么说,几个好朋友里头,还真是她的家庭地位最低。 别人都是收老公工资卡,就她一个人是上交的,平时只能刷唐凛的信用卡,消费记录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 纽约当地时间二月十号下午,黎蕤乘坐的航班在机场降落。 随她一起来的,还有林迪和工作室的几名其他同事。 酒店提前安排了车来接机,黎蕤从机场出来上车之后,打开微信看了看和宋南径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句聊天还停留在她中间转机的时候,她以工作忙为由停止了聊天。 这会儿是五点钟,宋南径以为她在国内,自然也不会打扰她。 二月十二号那天是周五,工作日,要给他送礼物的话,似乎只能去宋氏了? 黎蕤考虑了一路,回到酒店收完行李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先联系张森打听打听宋南径的行程。 这种事儿,张森肯定是愿意配合她的。 上次在北城,张森和张扬单独找她聊的时候,有给她留联系方式。 黎蕤翻出了张森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我是黎蕤,你下班之后给我回个消息。】 张森秒回:【好的。】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张森的短信来了:【黎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黎蕤:【你老板这两天有什么行程没?】 张森:【这两天都会来公司处理工作,没有外出或者特殊安排。】 黎蕤:【后天一整天都在公司?】 张森:【是的,六点下班之前都在。】 黎蕤:【我五点过去,你下来接我刷工卡。】 张森这次过了两三分钟才回复:【您在纽约?】 黎蕤:【我有工作,来出差,顺便看看。】 张森:【宋总知道您专门来找他一定很开心!】 黎蕤:【是顺便。】 张森:【宋总知道您顺便看他一定很开心!】 黎蕤跟张森说好了时间,就没有继续聊了。 …… 另外一边。 张森放下手机的时候是一脸惊喜又灿烂的笑。 张扬看着自家哥哥露出这种表情,眉头拧起,“你发春了?” 张森收起笑容,瞥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张扬:“没发春你笑得春心荡漾的,都快赶上宋总跟黎小姐聊天的时候了!” 张森笑了笑,没有跟张扬说太多。 张扬没他稳重,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提前告诉他了,免得他一个激动在宋南径面前说漏嘴。 不过……等后天黎蕤送上惊喜的时候,宋南径的状态,恐怕得比春心荡漾还夸张。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惊喜,还是在生日这么有意义的时刻。 张森甚至怀疑宋南径会不会喜极而泣、痛哭流涕。 他默默地想,要是宋南径到时候这样子,他要偷偷拍个视频留作纪念。 —— 时装周是十五号陆续开始,黎蕤这几天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工作安排。 花了一天的时间倒时差,很快就到了十二号,宋南径生日这天。 黎蕤白天在酒店处理了一下工作,时间差不多了,便启程出发去了宋氏。 黎蕤肩膀上背了一只托特包,手里拎着礼物盒。 快到宋氏的时候,黎蕤给张森发了短信,张森表示自己会提前下来等她。 而此时,宋南径对于发生的一切还是未知数。 宋南径对于过生日没什么特殊的仪式感。 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不在身边,虽然家里的其他人会为他准备蛋糕,但他并没有很享受。 后来倒是跟身边的朋友们一起过过几年。 可印象中,黎蕤并没有主动记得过他的生日。 宋南径已经习惯了,因此这次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今天跟她聊天的时候都没有提过。 宋南径决定把生日当成寻常一天过。 一天的工作不知不觉就到收尾阶段了。 五点钟,宋南径刚刚看完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宋总。”门外传来的是张森的声音。 宋南径闭上眼睛揉着眉心,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他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和平时比起来动静似乎有些大,但他并没有睁眼去看。 人停在了办公桌前,宋南径仍然揉着眉心,等了快一分钟都没听见张森开口,他隐约觉得不对:“有话就说。” 然而,他发出这句提醒后,对面的人仍然一声不吭。 宋南径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睁开眼睛,抬起眼皮朝对面看过去。 看到黎蕤的身影时,宋南径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整个人木住了。 第869回 主导权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宋南径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死机”。 黎蕤见过宋南径很多种情绪,之前他追去北城的时候也没少让他吃瘪,但是这种因为过于震惊而卡得一动不动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他看起来呼吸都停了,有点儿呆。 宋南径大概维持这个状态有两三分钟的样子,黎蕤都看笑了,忍不住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手,“你傻了?” 卡成JPG的宋南径终于动了。 他从椅子上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想我过来呗?”黎蕤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宋南径立刻否认:“没有。” “是没想到你会过来。”宋南径解释了自己惊讶的原因,说话的同时,已经绕过办公桌走到了她身边。 停下来之后,宋南径才注意到黎蕤手上拎着的黑色烫金纸袋。 上面印着她品牌的logo。 看起来像是礼物袋,但宋南径又不敢太往那个方面想——毕竟她之前从来没记住过他生日。 多年来,宋南径已经学会了放低期待,甚至不抱期待。 宋南径的视线没有在袋子上停留太久,他停在黎蕤面前,问:“什么时候来的?” 黎蕤:“前天下午。” 听见这个答案,宋南径眼底光芒稍稍黯淡了一些。 他没来得接话,黎蕤便问:“你工作忙完了么?” 宋南径:“刚忙完。” 黎蕤“唔”了一声,抬起胳膊,将手里的袋子朝他递过去。 宋南径眉心跳了一下,来不及问,黎蕤已经先一步开口:“不要啊?” 宋南径:“……给我的?” 黎蕤:“不要算了。”她说着便要收回。 “要。”宋南径赶紧动手抢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袋子里是个盒子,“你介意我现在打开么?” 黎蕤摊手,无所谓地说:“送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有了这句话,宋南径马上动手将袋子里的盒子取了出来。 里面的黑子包装袋一样都是黑金相间的,看起来很有质感。 宋南径的动作做得很小心。 他将盒子放在办公桌上,袋子搁到一旁,双手轻轻地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一愣,肩膀都僵住了。 宋南径的目光逐渐从愣怔变为惊讶,最后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情绪起伏过大,导致他的呼吸节奏都变得紊乱。 宋南径调整了好一会儿,视线从盒子收回,转向黎蕤:“这个——” “你的宝贝猫,认不出来么?”黎蕤扬起下巴,挑眉。 宋南径当然认得出,他要问的也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会……” “你自己要的啊,不会不记得了吧。”黎蕤已经预判了他要问什么,并且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宋南径当然也记得是他要的,他看到她的车钥匙扣时提过一句,后来两人一起出去跨年,黎蕤想送他钥匙扣的时候,他也委婉表达过。 但黎蕤两次都没有给过他明确的回应,宋南径也就没有再抱什么期待。 就像黎蕤说的那样,现在是他在追她,的确没有资格对她提太多要求。 期待放到最低,收到这份礼物的惊喜便被放大到了极致。 宋南径听完黎蕤的话,再低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眼眶竟然不受控制地酸痛、发热。 黎蕤不仅为他捏了钥匙扣,还捏了冰箱贴、小摆件、车里的挂件,每一样都是不同的姿势和神态,但小宝石的特点被她捕捉得很好,一眼就看得出。 单从这些造型上看,就知道她没少用心。 宋南径看着看着,眼眶已经湿了。 他迅速抬起手擦了一把,并不想让黎蕤看到这一幕,然而黎蕤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看到宋南径偷偷抹泪的时候,黎蕤很有成就感。 终于不是她被宋南径气哭了。 就是这种牵着别人鼻子走的感觉,哇塞,太爽了——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变态。 黎蕤也不是真的希望每天把宋南径气哭,只是很享受这种在感情中占据主导权的感觉。 以前的她是做不到这样的,不管是宋南径,还是其他的男朋友,她都达不到这个境界。 现在终于完成了这道蜕变。 黎蕤勾起嘴角,撞了撞宋南径的胳膊,“满意么?” “嗯。”宋南径吸了一口气,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沙哑。 他转过身来看向黎蕤,“谢谢。” 黎蕤看着他汇聚起血丝的眼睛,缓缓开口:“生日快乐。” 她这话一出,宋南径整个人又是一僵。 黎蕤甚至看到了他的长睫毛在轻轻地颤抖。 足以证明他的震惊。 宋南径嘴唇翕动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黎蕤看着他的反应,几乎已经预判了他的话:“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宋南径点头,看起来很呆。 黎蕤故意戏弄他,“就不告诉你。” 宋南径:“。” 因为黎蕤这句恶作剧似的话,气氛稍稍被破坏了一些。 宋南径趁机调整了一下状态,平复呼吸后对她发出邀请:“晚上有安排么?一起吃饭?” 黎蕤:“去哪儿吃?” 宋南径:“你随便挑。” 黎蕤:“你不按时回家,你家猫不会跟你闹脾气么?” 宋南径:“……” “唔,我想去看看你的猫,给不给看?”黎蕤提出要求。 宋南径几乎没有考虑,直接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黎蕤:“那现在走呗?” 宋南径继续点头。 他动手,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收起来,拎在手里,跟黎蕤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而彼时,张森正好在办公室门口。 宋南径瞥了他一眼,哑着嗓子吩咐:“开车回家。” 张森听见宋南径这个声音,再看他发红的眼,顿时了然——果然哭了!和他猜得一模一样。 收到礼物已经哭了,一会儿岂不是真的要痛哭流涕? 张森这下更期待了。 …… 张森开车,黎蕤和宋南径坐后排。 刚系好安全带,张森便收到了张扬发来的微信消息。 一直到下午黎蕤来宋氏之前,张森才把这事儿跟张扬说了。 因为需要张扬去安排家里的事儿——黎蕤提前预订了生日餐和蛋糕,还买了一大堆气球。 张扬四点钟就去家里张罗这事儿了,宋南径对此还一无所知。 张扬那边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显示家里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张森转头就短信给后排的黎蕤汇报:【已经完工。】 黎蕤看到这条短信,笑盈盈地扬起了唇。 开始期待。 第870回 烛光 张森给黎蕤发完短信就开始开车了。 回程的途中,宋南径的视线一直盯在黎蕤脸上没有移开过,仿佛只要偏离一秒,她就会消失。 若是以前,被宋南径这么看着,黎蕤大约已经开口骂人了,但现在她还挺享受的。 甚至还扬起下巴撩了一把头发。 宋南径上车之后又盯着黎蕤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回过神来,和黎蕤聊起了天:“你怎么会忽然来纽约?”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飞来纽约,是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但思来想去,还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问法。 “过几天时装周,主办方邀请我来看秀。”黎蕤的回答打消了宋南径心中的幻想。 不过宋南径深知,现在的他并没有资格计较这些:“待多久?” “可能一周多吧。”黎蕤说。 宋南径“哦”了一声,火速在心里计算了一遍。 她是十号来的,待一周多,也就是十七号或者十八号回去,而这中间,她还要去看两天秀,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想跟黎蕤多待,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她一起去看秀。 宋南径微微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后,火速拿出手机给许久没联系过的珞芫发了一条消息。 …… 半小时后,张森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黎蕤和宋南径陆续下了车。 下车之后,黎蕤和张森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跟上宋南径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宋南径至此并未觉察到任何异常,一边回答黎蕤的问题,一边走到门口去刷指纹。 滴—— 大门打开,宋南径回头看向黎蕤,嘴里还说着刚刚聊到的话题,“小宝石有点儿认生,你先跟它……” 宋南径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客厅的鲜花和气球弄得失了神。 宋南径转头,定睛看过去,对面的墙上赫然贴着“happybirthday”,后面还跟了“33”两个数字,以及一个生日帽。 除此之外,地上还摆了一堆气球和鲜花。 而小宝石正在那堆气球里跑酷,锋利的爪子一抓,气球炸了一个。 宋南径:“……” 这一声惊天响,终于将宋南径从震惊中拽了回来。 他立刻转头看向身边的黎蕤,动了动嘴唇,不可置信:“你安排的?” 这次倒不是他莫名自信了。 虽然说张森和张扬也有可能安排这种生日惊喜,但两个糙老爷们儿,怎么都想不到鲜花和气球上。 这明显更像是黎蕤的手笔。 黎蕤“嗯哼”一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进门儿。” 宋南径应下,迈步踏进了家门。 两人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小宝石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来,停在宋南径脚边挠着他的裤腿求抱抱,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听起来格外激动。 宋南径弯腰将小宝石抱起来,像平时到家之后一样摸着它的脑袋,温柔而缓慢,目光也无比专注地落在它身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宋南径和小宝石的相处模式了,但此刻黎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味。 宋南径对小宝石的态度,可不像对小宠物那么简单。 宋南径虽然对肉桂卷也很宠,可他看肉桂卷的时候,更多是慈爱,像长辈看晚辈。 但对小宝石,像男朋友看女朋友,还是那种最腻歪的热恋期的状态。 黎蕤甚至觉得,如果小宝石能变成人,宋南径下一秒就会直接跟它谈恋爱了。 想到这里,黎蕤看向了小宝石。 她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在小宝石的耳边挠了挠。 小宝石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来,睁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看着她,充满了好奇。 “嗨,好久不见。”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但黎蕤还是很客气地跟它打了招呼,然后又朝它伸出手:“可以抱抱么?” “喵呜~” 小宝石立刻把脑袋转过去,埋头到了宋南径的胳膊里,用行动给了答案。 它还蹭着宋南径的胳膊动个没完,仿佛在跟他说:走远点,走远点,不要这个女人。 宋南径每天跟小宝石相处,自然能从它的小动作里感知到它的情绪。 他无奈地笑笑,摸着它的头安抚,“好,别生气。” 那叫一个宠溺纵容。 黎蕤看着他的行为,再想想小宝石这臭脾气,更加肯定了,就是他一路惯出来的。 张森跟着走进来,看到黎蕤盯着抱猫的宋南径看,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对劲儿。 他咳了一声,提醒:“宋总,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等宋南径看过来的时候,张森一个劲儿给宋南径使眼色,提醒他赶紧放下小宝石去找黎蕤。 宋南径看懂了张森的眼神,随手把小宝石放到了沙发上,走到了黎蕤身边。 宋南径动了动嘴唇,刚想开口跟黎蕤说话,黎蕤已经越过他往餐厅去了。 宋南径亦步亦趋跟上。 刚走到餐厅,宋南径便看到了桌上丰盛的晚餐,以及摆在中间的生日蛋糕,旁边还放着蜡烛。 宋南径喉咙忽然涌起一股酸意,他抿住嘴唇,看向黎蕤。 张扬粗线条地没看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抬起手来开始鼓掌,中气十足地说:“宋先生,生日快乐!” 宋南径:“……” “张扬,张森,一起吃吧。”黎蕤对他们兄弟两人发出邀请。 “不了不了。”张扬很有眼力价,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留下来当电灯泡? 兄弟两个人眼神交流之后,便先后溜走了。 张森虽然有些担心黎蕤吃小宝石的醋和宋南径闹别扭,但问题不大,黎蕤现在都肯主动给宋南径制造生日惊喜了,这种小矛盾解决起来不是分分钟吗。 他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影响两人沟通了。 …… 张森和张扬撤退之后,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了黎蕤和宋南径两个人。 黎蕤睨了他一眼,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宋南径跟着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然后握住了黎蕤的手。 “谢谢。”他又将感谢的话重复了一遍。 “顺便而已。”黎蕤把手抽出来,淡淡地说,“我饿了,吃饭吧。” 宋南径马上把餐盘和餐具推到她面前,动手给她倒果汁。 蛋糕暂时被放回了冰箱,两人并排坐在餐桌前,桌上的蜡烛火焰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两人第一次在如此浪漫的氛围里吃饭,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第871回 生日 黎蕤自认为是个很浪漫的人,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她谈过的恋爱数不胜数,为对方准备惊喜和礼物也是家常便饭。 她以为自己很擅长了。 但现在,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太多年没谈、不熟练了,还是因为对象换成宋南径之后,适应不了这种转变。 黎蕤看着桌上的玫瑰和旁边忽明忽暗的蜡烛,盯得久了又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跟做梦似的。 两人这么沉默了有五六分钟,宋南径做了那个最先开口的人:“你什么时候联系张森和张扬的?” 黎蕤啜了一口葡萄汁:“刚来的那天就联系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黎蕤便清晰地注意到宋南径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嘴唇绷紧,沉默着。 黎蕤马上便觉察到了什么:“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介意?” 她瞒着他、第一时间联系张森,最终目的不也是为了给他个惊喜么,他居然连张森的醋都吃上了。 宋南径并没有否认这个问题,而是问她:“你哪来的张森的联系方式?”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显得十分犀利,仿佛是在提醒她不要说谎。 好在黎蕤并不怕他,心理素质也过得去,即便理不直气也壮。 她并没有跟宋南径说之前在北城张森和张扬单独找她的事儿,随便就编了个理由:“这还不简单,找芯片项目组的人随便问问就知道了,我又不傻。” 宋南径:“是么?” 这语气,这表情,明显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黎蕤冷笑了一声,不耐烦地看向他:“你不想过就算了,我找人过来把东西撤了。” “没有。”宋南径收到警告,马上规矩了:“我只是……没想到。” 他一向嘴皮子功夫厉害,眼下却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这是我过过最好的生日,你准备的我都喜欢,谢谢。” “也没有特别费心准备。”黎蕤傲娇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扬起下巴,“顺便而已,你不要因此觉得自己多重要,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宋南径:“还有谁?” 黎蕤:“多了去了,以前谈了那么多男朋友,哪可能每个都记得。” 宋南径:“……” 黎蕤看着宋南径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你干嘛这个表情,咱俩第一天认识?我之前谈过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惊小怪。”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在你心里,我和他们一样么?” 黎蕤:“都是男的,有什么不一样。” 宋南径:“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刨根究底,黎蕤也没惯着他,直接说:“嗯,是不一样,我跟他们是谈恋爱的,你现在只是个我的备胎。” 宋南径哽了几秒,最后笑了:“我过生日,你不能说点儿让我开心的?” “谁让你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黎蕤冷哼,“还问么?” 宋南径老实了,自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跟她聊起了日常琐事。 说到日常琐事,宋南径就不由得想起了一个重点:“你这次出差,肉桂卷送寄养了么?” 黎蕤现在应对宋南径的时候,已经进化到了next-level,能用最快的速度读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这话实际上是想问她,是不是把肉桂卷送去闻擎那边了。 “没送,在知安那边。”黎蕤随口给出答案,“她细心,正好葡萄也放寒假了,还能陪肉桂卷玩儿。” 宋南径:“你不担心?” 黎蕤:“有什么好担心的?知安很细心的。” 宋南径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他之前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想着通过知安和她儿子的存在让黎蕤和闻擎彻底“断交”! 不,不对。 搭错筋的人不是他,是黎蕤。 她这操作实在是和她之前的办事风格不符。 宋南径沉默期间,黎蕤的手机震了一下,微信收到了新消息。 她放下刀叉拿起手机,看到了黎溪发来的照片和视频。 主角都是肉桂卷。 ——刚才她是故意跟宋南径那么说的,其实她出差的时候,肉桂卷是在黎家的。 黎正谈和阮雅静两人平时闲暇时间多,照顾肉桂卷不是问题,黎溪也挺喜欢肉桂卷的,休周末的时候还会带它出去玩儿。 黎蕤看完了照片和视频,放下手机,便再次听见宋南径的声音:“问你个问题。” 黎蕤:“你问呗。” 宋南径:“现在我和闻擎,你会优先选谁?” 黎蕤:“你等不及了么?” 宋南径:“好奇。” 黎蕤:“没有谁优先谁落后的,不管选谁都是利弊各一半,况且,我也不是非要在你俩中间选,我可以再扩大范围,或者就选择不结婚了。” 宋南径:“……”好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觉得选我的弊端是什么,可以说么?”宋南径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 黎蕤:“你一阵一阵的,现在说什么喜欢我,为了和我复婚表现得很迁就我,谁知道你能正常多久?所以我只能拉长战线看你表现了,你要是觉得累了、不耐烦,那就不追了呗,反正你不缺人结婚。” 黎蕤这段话话音刚落,宋南径的手机便响了。 宋南径随手拿起来,竟是看到了顾黎发来的微信——是一条语音消息。 宋南径准备退出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播放。 于是,顾黎的声音就这么从手机的扬声器传了出来:“才发现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吃蛋糕了吗?” 宋南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的黎蕤。 黎蕤听见这声音之后,马上就分辨出来了——是顾黎。 虽然还没打过照面,但她的声音已经听了很多次了。 黎蕤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朝着宋南径的手机努努嘴,接着刚才的话补了一句:“喏道,这不是么。” 现在可以肯定了,这位顾黎就是宋南径的追求者。 宋南径要是想结婚,想必对方也很乐意。 “你吃醋了?”这是黎蕤第一次在他和顾黎联系的时候发表言论,宋南径莫名地有些惊喜。 如果一次失误能让她吃醋的话—— “是什么给你造成了这样的幻觉?”黎蕤反问。 宋南径:“你不好奇我和她的关系么。” 黎蕤:“傻子都能猜到她对你有意思,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宋南径:“……你没感觉?” 黎蕤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她追你,我需要有什么感觉?有感觉,然后呢,我跟她在一起呗?” 宋南径:“……”他说的不是这意思吧,黎蕤这脑回路……给他干沉默了。 第872回 替身文学 宋南径有点儿后悔问黎蕤这个话题了,放下手机,生硬地同她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我的追求者。” 黎蕤像没听见似的,往嘴里送了一口意面,吃得津津有味。 晚餐吃得差不多了,黎蕤将蛋糕从冰箱里取出来,准备点蜡烛、唱生日歌。 她这个人仪式感是很强的,虽然猜到宋南径可能觉得这种环节幼稚,但她还是没有省略。 出乎意料的是,宋南径竟然没有评价幼稚,甚至还极其配合。 数字蜡烛“33”点燃,黎蕤关了餐厅的灯。 一时间,餐厅只剩下了几支蜡烛的光。 宋南径坐在蛋糕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瞳孔里倒映着火苗,看起来很亮。 黎蕤盯着他看了几秒,不得不感叹他长了一张优越的脸,说是妖孽也不过分。 回过神来,黎蕤拿起生日帽扣好,戴到了他的头上。 宋南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有些嫌弃这东西幼稚,但并没有说出来。 戴好生日帽,黎蕤便开始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黎蕤小时候学过声乐,毕竟是艺术生,唱歌还是很不错的,她一边唱一边拍手,宋南径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一直到她唱完最后一句,都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黎蕤提醒他:“你快许愿吹蜡烛啊!” 宋南径这才回过神来。 他“嗯”了一声,随后对着蛋糕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第一次这么有仪式感地做一件幼稚的事情。 默念完愿望,宋南径吹灭了蜡烛。 黎蕤去一旁开了灯,宋南径则是拿起蛋糕刀开始切蛋糕。 黎蕤订的蛋糕是红丝绒,很传统的美式蛋糕,也是他们结婚那几年里,她经常吃的口味。 宋南径知道她喜欢吃,于是为她切了比较大的一块儿。 黎蕤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切太多了。”黎蕤蹙眉。 宋南径:“我记得你很喜欢红丝绒。” 黎蕤:“喜欢是喜欢,我马上看秀了,吃了会胖的,穿礼服丑死。” 宋南径打量了她一番:“吃一块不至于吧。” 黎蕤:“我已经三十多了,太至于了。” 宋南径:“那你先吃吧,吃不完扔了。” 黎蕤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块送到嘴里品尝了一下,顿时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甜食了,虽然她不是靠身材和脸吃饭的,但到底是在时尚行业,要参加的活动多,三月份要作为品牌主理人去参加珠宝展,她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 一大块切角,黎蕤吃了三分之一就强行停下来了。 宋南径看着她放下叉子擦嘴,拧眉:“不吃了?” 黎蕤:“差不多了。” 她刚说完,宋南径忽然伸过胳膊来,把她面前的盘子拿走了。 黎蕤看到宋南径开始吃她剩下的那部分蛋糕,瞠目结舌:“还有那么多,你干嘛吃我剩的?” “节约是美德。”宋南径说得理所应当。 黎蕤无法反驳,翻了个白眼,他最好真的是因为节约。 不过,她印象中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宋南径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节约这个词,其实跟他们的生活不怎么沾边。 黎蕤一直觉得,两个人共同吃一份东西是很亲密的行为,所以她从来没跟宋南径一起吃过。 或者说,她没跟任何人一起吃过。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 这一点上,宋南径跟她应该是差不多的。 不过奇怪的是,黎蕤看到宋南径吃她剩下的蛋糕,非但没有膈应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甜蜜? 感情果然会让人昏头。 黎蕤揉了揉太阳穴,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宋南径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一边打量着黎蕤跟她聊天:“你现在的身材就刚好,别饿肚子。” 黎蕤:“我没饿肚子啊,但吃个七八分饱就差不多了,蛋糕零食什么的都要少吃,要上镜的。” 宋南径笑着调侃:“你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黎蕤欣然接受这个评价。 —— 晚餐结束,宋南径叫来了人收拾厨房,黎蕤和宋南径一起回了客厅。 两人刚在沙发前坐下来,小宝石便扑腾上来,以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挤到了两人中间,钻到了宋南径腿上卧下来,然后挑衅似的看了黎蕤一眼。 黎蕤气笑了,她看向宋南径:“你这真是养了个小祖宗。” 不仅像小祖宗,还像女朋友,但凡宋南径身边出现个异性,它就得拉响警报,想方设法地把人分开。 黎蕤虽然没养过猫,但也知道猫不粘人,社会化训练程度也远不如狗。 但小宝石简直像成精了的,比狗还会察言观色。 不过……这个挑衅的眼神,黎蕤莫名地有种熟悉感。 “去那边自己玩儿,乖。”宋南径揉了揉小宝石的毛,指了指猫爬架。 小宝石“喵呜”一声表示拒绝。 宋南径只好再重复一遍。 小宝石还是拒绝。 持续几次之后,宋南径的态度变得严肃了一些:“不要任性,自己去玩儿。” 小宝石听宋南径语气不对了,提高声音喵了一声,然后从沙发上跳了下去。 黎蕤本以为这就算完了,刚想感慨宋南径还是有点儿威信的,就看到小宝石朝着客厅角落的杂志架飞奔过去。 嘭一声,杂志架被它创飞了。 黎蕤:“……”真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宋南径,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什么惊讶的表现,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见黎蕤看过来,宋南径勾起嘴角,“熟悉么?” 黎蕤被他问懵了,脑子没转过来:“?” 宋南径:“生气了就搞破坏找存在感,和你像不像。” 经他这么一说,黎蕤终于明白她刚刚对小宝石那莫名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她以前的确是这样的。 不过……等等。 宋南径专门养一只布偶,对它跟对女朋友似的,现在又说小宝石的性格跟她像。 ……他之前不会一直把小宝石当成她的替身了吧? 想到这里,黎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替身文学啊。 她只见过培养个类似的人,没见过培养猫的。 宋南径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第873回 你看后面 黎蕤思考了一会儿,看宋南径的眼神已经跟看变态差不多了:“别告诉我,你把它惯成这样,是因为觉得和我不可能了,想找个替身。” 宋南径轻轻地鼓掌,一脸欣赏地看着她:“聪明。” “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宋南径不疾不徐地为她说明,“小宝石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我没有刻意培养它。” “所以……大概是天意。”宋南径摸着下巴,“不管人还是猫,我都注定要找这样的。”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靠近黎蕤,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脸也靠近了几分。 两人的鼻尖擦过,配合他炙热的目光,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许多。 “今天晚上……” “我困了。”黎蕤听见宋南径逐渐沙哑的声音,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打断宋南径的话,当机立断推开他,摸出手机找张森的号码:“明天还要工作,先回去睡了。” 这很明显是拒绝了。 宋南径只好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欲念暂时压下去:“我让张森接你。” “不用,我给他打吧。”说着,黎蕤已经拨了张森的电话。 张森就在附近,十分钟不到就赶来了。 一进客厅,张森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特别是宋南径的眼神,还有他说话的声音—— 一股欲求不满的味道。 张森看出来了,但不敢说,只能视而不见,接到黎蕤之后,跟宋南径道了个别,赶紧走了。 宋南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黎蕤上车、车子绝尘而去,低头扫了一眼。 他轻叹了一口气,一转身,正好看到小宝石在身后抬头看他。 对上小宝石那双湛蓝的眼睛,宋南径心一软,蹲下将它抱了起来,摸摸它的脑袋。 小宝石傲娇地看着他,仿佛在问: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只有我不会离开你。 宋南径忍俊不禁。 他当然知道小宝石不会离开他,他需要的很多东西,小宝石也可以给他。 但是有些东西……啧。 宋南径在想法逐渐危险的时候打住了。 禁欲几年,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清心寡欲的日子,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久违地有种精虫上脑、压不住火的感觉。 宋南径放下小宝石,径直走到了楼上,一进房间,就去了浴室。 冲了一个三十六度的温水澡,那股邪火终于被灭下去了。 宋南径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张森的汇报,已经把黎蕤送到酒店了。 得到消息后,宋南径马上去给黎蕤发消息:【到了么?】 过了快半个小时,这条微信才得到回复:【刚才去洗澡了。】 看到这条回复,宋南径脑袋一热:【看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宋南径马上撤回。 撤回的同时,黎蕤的回复也到了:【那你先给我看看。】 宋南径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遍,回复:【你要看哪里?】 黎蕤:【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 黎蕤:【睡了,不回了】 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撩拨的话,然后就不负责任地跑了。 宋南径一直到睡觉前还在捧着手机看。 —— 给宋南径过完生日,黎蕤就决定切换到冷淡模式了。 原本是不想这么快的,但昨天晚上宋南径明显有得寸进尺的趋势,于是,经过一番思考后,黎蕤把计划提前了。 黎蕤计划,接下来几天选择性回复宋南径的微信消息,问就是工作忙,让他再感受一下每天惴惴不安,揣测她心思的生活。 于是,过完生日的这一天,面对宋南径发来的微信,黎蕤基本上做了冷处理——倒也不是说完全不搭理,基本上频率就是宋南径说五六七八句,她回一句,回复的内容基本上是:【哦】、【刚才在忙】或者是【暂时没空聊天】。 可以说是把渣男语录的高频词汇用了个遍。 不过宋南径倒是百折不挠,至少从他的行为上没感觉到他有受挫,一直到晚上的时候还在关心她明天看秀的安排,甚至还问起了她合作的是哪个品牌。 晚上临睡前,黎蕤坐看着宋南径发来的满屏消息,啧了一声。 宋南径果然是多少带点儿受虐倾向,想得到他的在乎就得晾着他。 黎蕤看着宋南径问她品牌的那条消息,言简意赅地回了品牌的名字。 宋南径发来了一个小猫星星眼的表情,看得黎蕤差点儿裂开。 她毫不留情地回复:【别发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宋南径:【这是你今天和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功劳在这个表情】 黎蕤一阵无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他的套了。 恼羞成怒,她直接扔了手机睡觉,彻底不回他消息了。 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他就是欠晾! —— 而别墅这边,宋南径对于黎蕤不回消息的行为早已有了预判。 他回看了一下黎蕤发来的那个品牌的名字,嘴角勾起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 时装秀的邀请函,他是让珞芫帮忙弄到的,但他们并不清楚黎蕤是和受哪个品牌邀约的。 只有同个品牌邀请的人才有机会坐在一起。 宋南径在时尚圈的确没有什么人脉,所幸有珞芫帮忙,她通过关系打听到了黎蕤合作的品牌,并且替他弄到了品牌专属邀请函,还提点了那边的工作人员把他和黎蕤的位置安排到一起。 宋南径刚刚问黎蕤,不过是再求证一次,给自己打个安心剂。 得到答案,他十分满意。 黎蕤今天忙于工作冷落他也没关系,明天他自会出现在她工作的场合。 哦,对。 他让珞芫帮忙弄邀请函的时候,珞芫还替他出了一番主意——虽然她并没有什么经验,但有些话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 什么烈女怕缠郎。 只要他多在黎蕤面前刷存在感,让黎蕤习惯了他的存在,复婚是迟早的事儿。 黎蕤现在在乎工作对吧,那就多了解她的工作,比如在她没灵感的时候给她提供新鲜感…… 也是可行之计。 —— 黎蕤吃过早饭就出发去秀场了,林迪也跟着她一起。 黎蕤刚到签到处,就看到了不少时尚界熟悉的面孔,还有几位在米兰学习时认识的同学。 黎蕤花了一段时间社交,在秀快开始的时候找到品牌的座位区坐了下来。 刚入座,黎蕤习惯性地和身边的林迪说话,安排后面的工作。 然而,林迪却忽然变了脸,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身后的位置,完全没听她在讲什么。 黎蕤蹙眉:“跟你说话呢,别走神。” “额,额,黎姐……你看后面。”林迪小声提醒她。 第874回 调教男人有一手 黎蕤以为林迪是看见了什么圈内的大佬或是来看秀的明星,一边想着“大惊小怪”一边转头。 看到西装革履站在身旁座位前的宋南径时,黎蕤的表情也差点儿变成林迪那样。 幸好,她现在的表情管理能力还不错。 黎蕤迅速调整好状态,朝宋南径身后和周边看了看,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 黎蕤观察的间隙,宋南径已经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从容不迫地同她挥挥手,“嗨。” 黎蕤:“……你怎么过来了?” 宋南径:“受邀看秀,真巧。” 黎蕤:“……”巧你爷爷个腿儿。 真当她是傻子糊弄呢!再迟钝的人都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只是没想到他在纽约还有这种人脉。 宋南径今天穿的是一身高定,西装外套上别着一枚胸针——是她捏给他的生日礼物。 领带也是布偶猫纹理的款式。 又正式又风骚。 这不是什么好驾驭的风格,穿不好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但很显然宋南径有这个实力。 这样的胸针和领带,让他有一种严肃中带着松弛的气质。 当然,还是因为他的脸足够好看。 林迪隔着一个位置探头看了一会儿宋南径,心中忍不住感叹,他要是个男明星的话,应该会有不少女友粉。 虽然不知道宋南径是怎么搞来邀请函的,但他很明显是冲黎蕤来的,这追得可真够紧的。 林迪偷瞄一眼黎蕤,只能说她的定力太好了,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试问谁能拒绝顶着这张脸穷追不舍的帅哥? 宋南径已经做好了被黎蕤盘问的准备,然而,他预料中的剧情并没有上演。 黎蕤在问过那句“你怎么过来”之后,便不再好奇,而是继续和另外一边的林迪聊起了工作。 宋南径只能乖巧安静地在一旁等着,不敢打扰她。 宋南径听见了黎蕤今天的安排——看完秀去参加品牌举办的晚宴,晚宴上要和品牌的亚太地区总监见面。 切换到工作模式之后,黎蕤又变得理智、干练,脸上不带笑意,看起来多了几分距离感。 宋南径看得入迷,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林迪跟黎蕤聊完,一眼就瞄到了宋南径的表情,她咳了一声,赶紧转头看向了对面的T台。 作为一个暂时不能离开的电灯泡,她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黎蕤对于宋南径这个痴汉一样的眼神已经不稀奇了,之前他在北城的那些日子没少这么看她。 黎蕤整理了一下项链,下巴微微抬起。 宋南径由衷地夸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黎蕤扬唇笑起来,自信得很:“那是,你也还行。” 宋南径:“只是还行?” 黎蕤心想这狗东西果然是得寸进尺,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模有样地说:“倾国倾城,好吧。” 林迪在一旁听得都要笑了,真的有男人会接受这个夸奖么? 诶,宋南径会。 他听见之后不仅没有纠结这个词合不合适,而是凑到黎蕤面前问:“那你是不是那个昏君?” 林迪感觉自己成为了他们play中的一环。 …… 宋南径坐下来不久,走秀就开始了。 他对时尚圈没有什么兴趣,平时接触少,时装周上走秀的款式,更不在他审美的理解范围内。 但黎蕤看得很投入,从她放光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能从这些设计中找到闪光点。 宋南径虽然不理解,但没有去打扰她。 品牌秀结束,已经是中午了,黎蕤和林迪找了秀场公园内的餐厅吃饭,宋南径很自然地跟着一起过去了。 三人刚在餐厅里坐下来,便遇到了“熟人”。 人是冲着宋南径来的。 一个穿着长款风衣,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到桌前,看着宋南径:“Evan,你也来看秀啊!” 这声音…… 原本在看菜单的黎蕤抬起了头,看到了女人的脸。 很年轻,看起来跟珞芫年纪差不多,但她很明显是百分百的华人,五官都属于很艳丽的那种。 非常漂亮。 宋南径这招蜂惹蝶的本事倒是多年不变。 自打从北城回来,接小宝石回家后,宋南径就没有主动和顾黎联系过了。 那天他生日,顾黎发来祝福之后,宋南径也没有回复。 万万没想到,隔了一天,又在时装周遇上了。 宋南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黎蕤,彼时,她已经收回视线继续看菜单。 顾黎注意到了宋南径的这个小动作,也看向了黎蕤,“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啊?” 宋南径没有正面回答,随便回了一句:“现在不方便说话,你去忙你的事儿。” 顾黎点点头,“好,那等下有机会再聊。” 顾黎算是很有分寸感的那类人,宋南径这话一出,她便收起了所有的问题离开了。 宋南径看着顾黎走远,才开口跟黎蕤解释,“我和她——” “没兴趣。”黎蕤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顺势将菜单推给他,“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宋南径:“你生气了?” 黎蕤:“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宋南径哽得说不出话:“……” 倘若黎蕤否认一句,他还能说她口是心非,可她刚才的反应,分明就是在跟他说,他想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宋南径的玻璃心裂开了,看向黎蕤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哀怨。 黎蕤视而不见:“快点餐,我饿了。” 宋南径马上乖乖去点餐。 林迪坐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对黎蕤的佩服油然而生。 黎姐调教男人竟然这么有一手! …… 虽然宋南径意外出现了,但黎蕤依旧执行着自己忽冷忽热的计划。 一整天下来,她对宋南径的态度都不怎么热络。 晚上的宴会,宋南径也凭着邀请函一起跟过去了。 但黎蕤没太时间关注他,对于她来说,在这里进行的社交也是工作的一环。 黎蕤见了不少圈内知名的人物,如鱼得水地和他们交流着。 宋南径独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看到她左右逢源的画面,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或许人本性就是自私的,他阴暗地不想让她蜕变、成长,那样他就更没有吸引她的资本了。 摊上感情这事儿,谁都逃不开自卑。 第875回 阴暗 宋南径生来就算不得什么自信的人,在黎蕤的事情上更是一直自信过,最近虽然好了一些,但受到某些刺激或是感受到落差的时候,那些不健康的想法还是会冒出来。 宋南径拿了一杯冰果汁喝下去,冲淡了一下自己的这些想法。 黎蕤很享受现在的事业和成长,就算他们真的复婚了,他也没有资格剥夺她向上生长的念头。 好的感情应该是引导对方进步的。 引导……宋南径盯着手里的杯子,陷入了思考。 现在的他,还有能力引导黎蕤么? …… 黎蕤并不知道宋南径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彼时,她已经跟品牌的亚太地区负责人聊完了。 两人刚分开,黎蕤便碰见了盛光。 盛光是这个品牌亚太地区的形象大使,他原先是唱跳歌手出身,前年拍了一部戏之后便飞升成了顶流,高奢代言拿到手软。 黎蕤不怎么关注娱乐圈,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品牌刚成立的时候,黎蕤也想过找他合作,只是第一批产品主推的都是女款,没这个机会。 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盛光平时行程安排特别满,眼下好不容易抓到本人,黎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当机立断,走到盛光面前,主动同他打招呼:“你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黎蕤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称呼盛光比较合适,盛光才二十四,比她小了九岁,叫老师有点儿显老了。 叫弟弟吧,又显得不够正式,搞得跟调戏人似的。 所以,黎蕤很有技巧地避开了需要称呼的打招呼方式,顺带做了个自我介绍。 盛光听完她的话之后,主动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黎老师,很高兴见到你,我很喜欢你品牌的设计,可惜暂时没有男款,不然我一定支持。” 黎蕤:“是么,那真是我的荣幸。” 她深谙社交之道,顺势往前进一步,“巧了,我们下季度的新品正好有男款的戒指和项链,方便的话得留个联系方式,上市后我寄给你做礼物。” “好啊。”盛光拿出手机,将二维码找出来递给黎蕤。 黎蕤就这么顺利地拿到了盛光的联系方式。 黎蕤之前对盛光的了解都是从新闻上来的,新闻里大都说的是他的代言、活动之类的事情,因此她对盛光的性格不怎么了解。 黎蕤原以为,盛光这种一夜爆红、咖位飞升、年纪又不大的男明星,应该是挺难相处的。 但盛光似乎没耍大牌的毛病,为人很随和,交换完微信之后,两人还又聊了好长时间。 黎蕤发现盛光的手机壳是金毛,随口一问,发现他竟然也养了一只金毛,马上就有了共同话题。 两个人互相分享了各自宠物的照片。 盛光的金毛已经两岁了,性格逐渐稳定了下来,特别乖,看得黎蕤一阵羡慕。 盛光很慷慨地跟黎蕤分享了一下经验,两个人相谈甚欢,黎蕤被他风趣幽默的表达逗得笑了起来。 现场不乏国内的媒体,盛光又是当红顶流,他和黎蕤在这边聊了这么久,早就有记者拍下了照片和视频。 不仅记者看到了,宋南径也看见了。 宋南径并不认识盛光,但远远看过去,从他的穿着和长相不难看出来,是个男明星。 黎蕤的工作要和娱乐圈打交道倒也不稀奇,宋南径以为她只是上去寒暄几句而已,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聊了二十三分四十五秒。 宋南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器,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盛光后来是被工作人员叫走的,两人分开之后,黎蕤又去进行下一场社交。 宋南径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强忍住了上前找她的冲动。 而就在此时,两名扛着相机的记者从他身边路过。 两人说着中文交谈着,宋南径将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和盛光贴在一起聊天的人是谁啊,这么亲密!” “你不认识?国内一个珠宝品牌的主理人,还是个富家千金,妥妥的富婆。” “怪不得盛光恨不得贴上去,平时跟女明星他都恨不得躲三尺。” “这两个人不会是有情况吧?” “我看是,盛光这样的风格,富婆都喜欢,不然怎么聊这么久,看两人还加微信了呢~” 记者走远了,宋南径听不到他们两人后面说的内容了。 但目前获取到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面如死灰。 刚刚压下去的那些担忧和阴暗的念头,再次滋生出来。 中学的时候,他可以在背后偷偷地解决掉那些黎蕤的追求者。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了——黎蕤也没有之前那么迟钝了。 —— 今晚的社交进行得差不多了,在感到疲惫之前,黎蕤先停下了节奏。 和一个设计师分开后,黎蕤的视线在宴会厅内环视了一遭,看到了角落里的宋南径。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看着还怪深沉的,她竟然会觉得他这样子挺有魅力的。 黎蕤迈出腿朝宋南径的方向走过去,很快便停在了他面前。 宋南径是看到黎蕤的高跟鞋之后才抬起头的。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他暂且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黎蕤看出了宋南径的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不会对黎蕤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太无聊了。” 黎蕤:“无聊就先回去,干嘛一直待着。” 宋南径没正面回答:“你忙完了?” 黎蕤“嗯”了一声,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原本宋南径是不会觉得黎蕤这个态度有什么不妥的,但想起她刚刚对着那个男明星笑那么开心,现在心里难免不平衡了。 宋南径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你现在跟陌生人聊天还挺自然的。” 黎蕤:“社交技能,工作需要,你不也一样么。” 宋南径咂摸了一下黎蕤的这句话,“你的意思是,只是为了工作?” 黎蕤:“不然呢,为了找真爱?” 宋南径顿时喜笑颜开,“嗯,都是工作。” 黎蕤简直被他变脸的速度惊到,他是演川剧的吧? 宋南径见黎蕤递来一个嫌弃的目光,便赶紧收敛起笑。 他咳了一声,“你现在可以走么,出去散个步。” 今天是情人节。 第876回 情人节 黎蕤也记得这个日期。 说起来,他们两个人虽然结过婚,纠缠这么多年,但还真没有一起过过情人节。 黎蕤稍作考虑后点头答应了宋南径,“我去更衣室换个衣服。” 穿礼服和高跟鞋出去散步,着实有些自找罪受了。 宋南径目光一沉,“我跟你一起。” 黎蕤没有拒绝他,宋南径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跟着黎蕤去了更衣室。 在他准备迈步进去的时候,黎蕤将他挡在门口:“你在外面等着。” 宋南径:“不需要帮忙搭把手么?” 他问得义正言辞的,好像真的是想帮她的忙似的,实际上么……呵,他那些小心思,黎蕤怎么可能不懂? “不用,谢谢。”丢下这四个字,她果断利落地关门。 宋南径的鼻尖差点被门砸到,赶紧后退了一步。 看着更衣室闭上的门,宋南径轻叹了一口气。 行吧,小心思被识破了。 —— 十分钟后,黎蕤和宋南径走出了酒店。 虽然已经十点钟了,但纽约的街头依然分外热闹,对面的大屏上滚动着“情人节快乐”,满屏的红心和玫瑰,提醒路过的每一个人,今天是什么节日。 宋南径瞄了一眼屏幕,然后问黎蕤:“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他今天晚上一直看着她,她只在社交的时候喝了几杯果汁,别的东西都没碰过。 为了晚上穿礼服呈现最好的效果,中午她吃得也很少。 宋南径都担心她饿到低血糖晕倒。 宋南径这一 问,黎蕤的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宋南径站在她身边,正好听见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走吧,去停车场。” 黎蕤摸了摸肚子,刚换掉衣服放松下来,的确是饿了。 两人走了五分钟来到了停车场,黎蕤习惯性地来到后排开了门。 她正要迈步往上坐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后座上摆着的一大束红玫瑰和一个Hermes的巨大手提袋。 黎蕤愣了几秒钟,顿时便反应过来了。 她回头去找宋南径,彼时,他人已经停在了她的身旁。 宋南径迎上黎蕤的目光,朝后座努努嘴,“坐,上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黎蕤“嗯”了一声。 黎蕤入座后,宋南径替她关上车门,随后绕到驾驶座开车。 车子启动,黎蕤打开了包装,拆出了一直限量版的包——这个颜色是她前几个月相中的,国内专柜一直没货,她这趟出差也想来这边看看,没想到宋南径竟然已经提前替她拿下了。 但问题是—— “你怎么知道的?”黎蕤觉得,这肯定不是巧合。 她喜欢这个牌子,别人都知道,但精准到款式和颜色,一次碰对,几率很低。 宋南径从黎蕤的话里听出了惊喜,内心成就感翻涌,他勾勾唇,故意卖关子:“你猜?” 黎蕤:“猜不到。” 宋南径:“因为我们心有灵犀。” 黎蕤嘴角抽了一下,“你别恶心人。” 宋南径邪气一笑,就是不正面回答。 黎蕤索性就不 再问了。 她将包放回盒子里,看着礼物盒和旁边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抿了抿嘴唇,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勉强当个纪念吧,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跟他过情人节。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算什么情人。 黎蕤没有藏着掖着,拍照的动作很大方,而前排的宋南径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幕,由此一来,他脸上的笑更显得意了。 黎蕤拍完照片打开微信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朋友在群里聊天。 话题是尤杏带起来的,问她们情人节都怎么过。 然后,祝璞玉和周清梵各自分享了一下安排。 黎蕤刚看完聊天记录,尤杏就在群里@了她:【@黎蕤,你呢,情人节过得怎么样?宋舔狗有没有表示?】 黎蕤看到“宋舔狗”这个称呼,抬眼瞄了一眼开车的男人,有点儿想笑。 正好拍了照片,黎蕤随手就发到群里秀了一把。 祝璞玉:【嚯。】 周清梵:【哇。】 尤杏:【靠!】 三个人的队形还挺一致。 祝璞玉一个问题问到了要害:【你们以前过过情人么?】 黎蕤:【没有。】 尤杏:【牛啊,离婚了也是过上情人节了。】 黎蕤:【……】谁说不是呢。 周清梵的关注点则不太一样:【他给你买的是你喜欢的牌子,还是挺了解你的。】 黎蕤:【何止,正好是我想买的那个颜色。】 祝璞玉:【已经开始秀恩爱了。】 尤杏:【啧,隔着十几个小时时差都能闻到酸臭 味儿。】 黎蕤:【谁秀恩爱了,我可没说要答应他。】 周清梵:【我以为你已经和他和好了。】 黎蕤:【我有那么好追么?】 …… 宋南径带黎蕤来了一家之前经常吃的餐厅。 赶上情人节,深夜餐厅还是有不少人。 宋南径和黎蕤选了个卡座坐了下来,服务生过来点了蜡烛,还在桌上摆了玫瑰。 三天之内两顿仪式感这么强的晚餐,倒真的像是在谈恋爱的。 不对,谈恋爱应该都没这么有仪式感。 从这个角度想想,似乎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更好一些? 真谈了恋爱,宋南径恐怕就不会在她身上分这么多精力了。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正儿八经搞过暧昧了,黎蕤很享受现在的状态——她其实并不打算真的断情绝爱,只是不想把爱情当成人生的全部追求。 现在这样就刚好。 当然,重点是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 晚饭结束,宋南径把黎蕤送回酒店再折返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小宝石都卧在沙发里睡过去了。 被他开门的动静吵醒后,小宝石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钻回猫窝里继续酣眠。 宋南径看着它,无奈地笑了笑。 宋南径上楼洗了个澡,睡前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看。 破天荒地,他竟然收到了渠与宋发来的微信消息—— 上次陆衍行婚礼的时候,他才把渠与宋一行人的微信加回来。 但加好友之后完全没聊过天。 宋南径打开聊天窗口,渠与宋 的消息已经刷屏了。 他发了一堆照片和截图。 宋南径从第一张打开开始看。 图片一放大,他的眉头便紧紧皱起,目光也阴沉了下来。 是黎蕤和那个男明星亲密交谈的画面。 很明显是今天晚上的宴会上拍下来的。 第877回 成就感 记者专门找过角度的照片和视频,比宋南径亲眼看到的场景要暧昧得多,而除了这些之外,渠与宋还发来了社媒的评论截图,以及热搜榜。 宋南径这才知道,晚上在宴会上跟黎蕤交谈的那个男明星叫盛光,人气很高,因为这些照片,黎蕤也被他一起带到了热搜上,甚至还引来了不少负面评论。 第一梯队冲锋陷阵的就是盛光的粉丝,他这种年轻长得帅的男艺人,少不了女友粉和梦女,盛光之前是零绯闻,即便是和圈内合作的女艺人都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所以,盛光的粉丝默认是黎蕤缠着他的,而盛光只是出于礼貌才和她交谈。 而路人的评论则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态,特别是看到盛光的粉丝说他是出于礼貌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反问:确定吗?难道不是出于对富婆的憧憬? 因为这新闻,黎蕤的背景也被扒出来了,甚至还有人翻出了黎蕤当年为了温敬斯澄清的那段视频。 舆论沸沸扬扬,对于黎蕤的审判也从来不少,无非就是说她私生活丰富,和盛光交谈是因为看上他了,甚至还有一部分人用上了“老牛吃嫩草”这样的形容。 宋南径只是看了渠与宋发来的截图,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宋南径:【帮个忙。】 渠与宋:【你是想让我处理这消息吧?别操心了,黎家看见了会出手。】 宋南径被渠与宋的话点醒。 关心则乱,他竟然忽略了 这一点。 渠与宋:【黎蕤到纽约,你没去找她?】 宋南径没有回复渠与宋的这条消息,退出去打开了黎溪的聊天窗口。 宋南径:【你看到新闻了么?】 隔了五分钟,黎溪那边才回复:【你说黎蕤和那个男明星的?】 宋南径:【你不处理一下?】 按黎溪对黎蕤的呵护程度,应该是不会允许这种舆论发酵的。 然而,黎溪的回复却是:【为什么要处理?】 宋南径:【你没看见她被骂?】 准确来说不是被骂,是被调侃,被揣测,还涉及到了不少她的隐私。 黎溪:【她说不需要处理。】 言外之意就是,他已经就这件事情跟黎蕤谈过了。 宋南径眉头紧皱。 黎蕤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处理? 黎溪似乎有千里眼似的,后面跟了一句话:【白送的热度,正好方便她做宣传。】 这是典型的商人思维。 宋南径接管宋氏多年,自然对这样的套路和手段再熟悉不过。 他只是不太习惯黎蕤用这种办法。 似乎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他黎蕤的成长,而他也越来越无法判断她接下来的决定。 宋南径放下手机,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恍惚,某些阴暗的想法又开始在这深夜破土而出。 —— 黎蕤想过自己和盛光交谈的画面会被拍到,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热度,更没想到网友会脑补出来她想包养盛光这种离谱的事情。 新闻热度高,盛光的粉丝规模又大,不 理智的也很多。 还有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局外人。 黎蕤想了想,上一次她有这么高的热度,还是开发布会替温敬斯澄清的时候。 不过那会儿她的心理素质远不如现在,当时看到负面评论和她会气哭。 现在么…… “黎姐,盛光的经纪人联系到我了,他们那边想跟你讨论一下公关的事儿。”林迪走到正在吃早餐的黎蕤对面坐下,忧心忡忡。 很明显,她在为了新闻的事情烦恼。 反倒是黎蕤这个当事人,脸上还挂着微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 “多大点事儿,不用费心公关。”黎蕤说。 林迪:“可是现在舆论不是很好,特别是你这边——” “白送的热度,泼天的富贵,”黎蕤勾起嘴角,笑得有些狡黠,“你去跟盛光经纪人约个时间,我们见面聊聊代言的事儿。” 林迪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黎蕤的意思之后,表情由惊讶转为崇拜:“我懂了!还得是黎姐!我这就跟他约时间。” 林迪马上拿起手机给盛光的经纪人发了微信,敲定了见面的时间,并且在聊到了代言的事儿。 从盛光经纪人的回复来看,他们对于这场代言并不排斥。 处理完这件事儿,林迪对着黎蕤就是一通彩虹屁:“这个处理办法太厉害了,一箭多雕。” 她由衷地佩服,比了个大拇指。 盛光咖位高,代言费不菲,成堆的高奢品牌代言傍身,若不是这件事儿 ,黎蕤目前是不太可能跟他谈代言的。 就算代言费给到位,他的公司和经纪团队也会因为品牌成立时间太短、没有底蕴而拒绝。 黎蕤原本只是想让盛光帮忙做个宣传来着,没想到记者还误打误撞帮了她一把。 啧,真是狗屎运了。 …… 下午,黎蕤和盛光的经纪人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见了面,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就达成了一致。 聊完之后,黎蕤和盛光的经纪人拍了一张合影。 经纪人当即就发了微博,晒出这张合影的同时,配了一段文字:【新代言,谢谢黎总的信任,祝@LERRY下月发布秀顺利!】 这条微博没有正面提过那些舆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对热搜上那件事儿的回应。 黎蕤个人没有微博,林迪第一时间用品牌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了四个字:合作愉快。 不需要他们再费心去安排公关,盛光的粉丝很快就开始拿着这两条微博辟谣了,之前的那些推测也不攻自破。 因为忙着辟谣,盛光的粉丝都没有嫌弃LERRY的底蕴配不上他。 这一招堪称完美。 黎蕤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着微博上反转的舆论,对于自己这一次的处理十分满意。 这是她第一次,单纯靠着自己的想法和能力去处理这种危机,而且处理得这么成功。 这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黎蕤正高兴的时候,收到了宋南径的微信:【忙完了?】 黎蕤仔细品了品这三个字,可以肯定,他是看到新闻了。 黎蕤:【暂时忙完,找我有事儿?】 宋南径:【晚上一起吃饭。】 黎蕤:【懒得出去了。】 宋南径:【你不用挪,我在酒店楼下了。】 黎蕤:【……】 好一招套话外加先斩后奏,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878回 天堂地狱 黎蕤最后还是下楼去跟宋南径碰面了,两个人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厅。 点完餐之后,宋南径便一直盯着黎蕤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黎蕤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眉头微蹙:“有话就说。” 宋南径:“你还好么?” 黎蕤:“挺好的啊。”她还是没太明白宋南径为什么问这个。 “网上的那些评论——”宋南径咳了一声,难得说话这么别扭,“真没事儿?” 黎蕤这回终于晓得他在说什么了,她随意地挥挥手,“能有什么事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影响不了我。” 她的表情从容,嘴角的弧度很淡,看不出任何逞能的意思。 宋南径就这么看着她,眼神里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惊讶,欣赏,最后变成了崇拜,又带着遗憾和心疼。 因为情绪过于复杂,以至于黎蕤到最后都有些判断不出来了。 黎蕤不想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的沉重,便继续聊起来:“一定程度上,这件事情也帮了我。” 宋南径:“你是说代言?” “是啊。”黎蕤喝了一口柠檬水,“盛光不缺高奢代言,他很挑品牌,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就算砸几千万也拿不下三年的代言,现在三千万拿下了。” 宋南径:“……” “这么大的便宜到手,被骂一骂也无所谓了。”黎蕤摊手,心很宽。 宋南径好半晌都没说上来话,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好像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黎蕤睨了他一眼, 难得见他这么明显地把心情写在脸上:“你觉得我这么做算计得太狠了?” “也不是。”宋南径摇头,声音有些哑,“还没习惯你这样。” 黎蕤“唔”了一声,“哪样?” “生意人。”宋南径失笑,“以前没发现,你在这方面也有天赋。” 黎蕤勾唇,“当然有,只是没被激发出来而已。” 宋南径:“嗯,黎老板,黎富婆。” 黎蕤对于这两个称呼很满意,想起网上的评论之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也是该抽空体验一下富婆的快乐了……” 宋南径追着那些评论看了一整天,当然知道黎蕤口中“富婆的快乐”指的是什么。 “我也不介意吃软饭。”宋南径毛遂自荐。 黎蕤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鼻腔内溢出一声笑,“你没有什么竞争优势了。” 宋南径:“……” “年龄就卡死了。”黎蕤啧了一声,“男人么,一过三十岁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目光意有所指地往下瞟了一眼,稍微懂一点儿的人都看明白了。 男人都受不了这方面被质疑,宋南径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消失。 沉默半晌,他才说:“闻擎和我差不多大吧,既然你觉得不行,怎么还考虑跟他结婚?” 黎蕤:“跟他结婚又不影响我体验富婆的快乐。”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各玩各的,他在外面有孩子,对我也会宽容,别闹大就行了。” 宋南径:“……你的意思是你要出轨?” 黎蕤:“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出轨。” 比起宋南径,黎蕤的情绪简直稳定得像一条直线,“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只是我众多备胎中的一个,还没资格质疑我的决定。” 宋南径噎住,偃旗息鼓。 黎蕤看到宋南径哑口无言的模样,十分满意。 这时,服务生正好来上菜。 菜上来后,黎蕤便拿起叉子开动了。 这顿饭,宋南径吃得很沉默,可以说,整个过程都在天人交战。 他搞不清楚现在黎蕤对他是什么想法,也判断不出黎蕤对他究竟有多少感情——说不在意、不喜欢,那她何必费心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和惊喜? 可如果喜欢,为什么刚才又说他只是备胎中的一个…… 短短几天,宋南径的心情跌宕起伏,一秒天堂一秒地狱,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前虽然在黎蕤名下受过的打击也不小,但那时的期待抱得低,加之那阶段黎蕤就算对他热情,也不及现在的三分之一。 就像那句着名的诗说的: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经过了生日惊喜之后,黎蕤再冷落他,宋南径内心的煎熬也翻了倍。 …… 一向嘴欠的人忽然沉默,黎蕤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她还很清楚宋南径低落的原因——看来她的忽冷忽热策略执行起来比想象中还要有效啊。 看着宋南径拿着叉子低头走神的画面, 黎蕤是有些心软的。 但她忍住了。 这才哪里到哪里。 满打满算,宋南径追她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这么快就被他得逞了,以后他不晓得珍惜怎么办? 而且,宋南径这个人还有受虐倾向。 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拿捏住他。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里,宋南径不说话,黎蕤也不找他说话,她就像看不到他的存在似的,平静而优雅地吃完了这顿饭。 肚子填饱了,黎蕤拿起湿巾擦了擦嘴唇。 彼时,对面的宋南径也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宋南径的眼眶有些红,眼底泛起了血丝,俨然一副受打击的模样。 黎蕤装作没看到,随口同他说:“吃完了,你回去吧。” 宋南径心脏一紧,桌下的手握成了拳。 ——他的情绪这么明显,黎蕤难道都没看出来么? 又或者,她看出来了,只是不想回应。 “去你房间坐会儿。”宋南径沙哑着声音挤出一句话来,“可以么?” “随你。”黎蕤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丢下这两个字便起身。 宋南径也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跟上她。 几分钟后,宋南径进入了黎蕤的房间。 刚一进门,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是她平时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黎蕤住的是普通的单人套房,客厅的书桌上还摆着她的电脑和一些工作文件。 黎蕤安排着宋南径坐到了沙发上,随手递给了他一瓶水。 宋南径垂眸看着那瓶水,脑袋一热,直接扼住她的手腕 一拽,将她拽到大腿上,搂在怀里,低头就往下亲。 第879回 谁准你碰我 两人的嘴唇抵在一起,黎蕤的脑子懵了——她没想到,递个水给宋南径,竟然递出这种“事故”了。 他们两个人上一次接吻,是在她追他的时候,当时的场景实在是跟浪漫搭不上边,而且宋南径是为了拒绝她、刻意羞辱的。 这次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啪。 黎蕤手里的那瓶水砸到了地上,滚了很远。 宋南径一手按着她,一手搂着她的肩膀。 时隔几年再这样坐在他腿上,黎蕤的眼前不自觉地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原本就发热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滚烫,连带着大脑都变得有些混沌。 宋南径之前怕惹她生气,又怕体现不出诚意,因此他一直不敢太冲动。 宋南径一直在反复提醒自己理智。 可今天还是破功了。 —— 今晚的走向完全偏离了黎蕤的预料。 黎蕤躺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摸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居然快十点了。 她跟宋南径吃完饭的时候还没到七点呢。 这个死变态…… 黎蕤刚在心里骂完,浴室的水声便停了。 三分钟后,宋南径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浴袍的领口敞开的面积有些大,隔着一段距离都看得清清楚楚。 黎蕤的脸有些热。 掐了一把掌心,冷下脸对宋南径说:“你可以走了。” 一开口说话,黎蕤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离谱。 宋南径像是没听见似的,走到床边,脱鞋坐到了她身边。 黎蕤 的火气有些旺。 忍,忍。 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给自己洗脑。 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算是被宋南径牵着鼻子走了,从他过程中那个得意的言辞便能听出来。 如果她这个时候再发怒,宋南径肯定会认为她是恼羞成怒。 那他又会觉得他能掌控她了。 黎蕤迅速调整好情绪,冷冷地瞟他一眼:“你是脚软了走不动么。” 宋南径:“衣服洗了,走不了。” 黎蕤的表情差点裂开。 她攥紧拳头,故作镇定:“找张森或者张扬给你送。” 宋南径:“很晚了,就不让他们加班了,我是个好老板。” 刚刚爽完,宋南径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餍足和松弛,看得黎蕤只想扇他。 不让他们加班,是个好老板……亏他说得出口。 之前大半夜把这俩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的事儿还少么? 现在装上了。 黎蕤懒得搭理他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宋南径不知死活地贴上来,动手搂住她,“今晚一起睡,明早我再走。” 第881回 不穿衣服 黎蕤一脚朝他蹬过去,冷漠地发出警告:“别动手动脚的。” 宋南径啧了一声,颇为伤心地感慨了一句:“黎富婆,提上裤子不认人,真是让人心寒啊……难道你刚刚爽哭的反应都是假的么?” “闭嘴。”黎蕤听见他不要脸的言辞,差点就炸毛了。 他在这方面跟过去还真是没有一丁点儿区别,总是喜欢做完之后跟她搞复盘,将她的某些反应挂在嘴边反复地说,为的就是让她羞耻。 当然,以前她每次都会被激怒,要么捶他、踢他,要么就直接甩一个耳光。 宋南径是不知道收敛的,她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变本加厉。 妥妥的受虐狂。 现在她若是真的生气了,宋南径恐怕要爽死。 黎蕤闭上眼睛装死,宋南径再次抱上来也没躲了。 他抱得很紧,手搭在她腰上,头往她肩窝的位置蹭,嘴唇时不时地在她脖颈或者是肩膀上亲一口,活像一条不规矩的狗。 肉桂卷不肯睡觉在床上扑腾的时候都没他这么多零碎的小动作。 黎蕤今天有些体力透支,虽然宋南径一直在捣乱,但她依然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宋南径感觉到怀里的人均匀的呼吸后,便也停止了作乱,不过手依然抱着她。 很久没这么抱着她睡过觉了。 以前有过,但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都是在黎蕤不省人事的前提下,他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她是清醒的,只会一脚把他踹开。 宋 南径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甚至不舍得睡觉,只怕自己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是一场梦。 抱着她确认了很久,宋南径才闭上眼睛。 …… 黎蕤早晨是被闹钟吵醒的。 今天她还有工作安排,但都安排在下午,所以闹钟是八点钟的。 睁眼的时候,黎蕤发现搭在自己腰上的那两条胳膊仍然没有松开。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对上了宋南径的眼睛——看他的样子,应该醒来有一会儿了。 “早。”宋南径勾起嘴角跟她道早安,脸凑过来,“要不要来个早安吻?” “滚。”黎蕤抬起手糊上他的脸:“油不油腻。” 虽然宋南径这人以前说话就是这种死皮赖脸的风格,但黎蕤那个时候对他没多少感情,也就不会怎么会被他的话影响到。 现在……听到他说什么早安吻,真是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手拿开,我起床。”黎蕤垂眸看了一眼,对宋南径发出命令。 宋南径这次很配合地松手了,等黎蕤坐起来整理头发的时候,他顺便问:“今天工作安排多么?” “多。”黎蕤说,“你可以走了。” 宋南径挑了挑眉,“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打算对我负责么?” 黎蕤嘲弄地冷笑一声,“你不会觉得睡一次就有要挟我的筹码了吧?” 宋南径:“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喜欢。” 他说起荤话来丝毫不害臊,“毕竟,世界 上很难找出第二个像我这样对你的身体了如指掌的人了。” 黎蕤:“你哪儿来的自信?” 宋南径:“你给的啊。” 黎蕤:“呵,男人而已,是你或者是别人都无所谓。”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从床上起来,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宋南径转了一笔账,“拿着钱赶紧走。” 宋南径看了一下微信的转账信息。 五千块。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这期间,黎蕤已经拿着要换的衣服去洗手间了。 昨天晚上宋南径还算有点儿良心,做完之后抱着黎蕤去洗过澡了。 黎蕤站在镜子前刷牙观察着身体,一晚过后,身上的吻痕颜色更深了,放眼望去,脖子、肩膀甚至是手腕的位置都有。 昨天晚上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黎蕤刷牙的力道都加大了不少。 跟宋南径上床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的,毕竟两人早就做过无数次了,不差这一晚的。 只是,这次发生的时间有些不妙——她不想让宋南径这么快得逞。 真是便宜他了。 所以,刚才给他转钱,也是为了重新拿回主动权。 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过……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往脸上拍着冷水。 她以后得培养一下定力,不能随便就被他勾引了,宋南径这个人骚起来实在没边儿。 …… 黎蕤在卫生间待了二十多分钟,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宋南径竟然还在床上躺着。 见她出来,他特 意掀开了身上的被子,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当然,还有一身的抓痕和齿痕。 不仅如此,他还一只手撑住了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 黎蕤扫了他一眼就忍不住翻白眼了:“你怎么还不起?” 宋南径慢条斯理地说:“张森还没把衣服送来。” 说着,他又把被子往下拽了拽,这次直接露出了人鱼线和小腹。 搔首弄姿。 黎蕤嗤笑:“我看你也不怎么需要衣服,直接裸奔吧。” 宋南径直接就是一个曲解:“原来你喜欢我不穿衣服。” 黎蕤:“……”OK,她决定闭嘴,论不要脸实在是比不过他。 很显然。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宋南径的底气足了很多,他似乎是发现她对他的肉体没有抵抗力,于是决定走色诱路线了。 真是一言难尽。 黎蕤确实对自己的定力没什么自信,但好在他们平时分隔两地,宋南径没什么机会天天杵她面前骚,不然她可能真的要被弄昏头。 这时,敲门声响了。 黎蕤蹙眉的时候,就听见宋南径解释:“应该是张森到了。” 黎蕤看了一下宋南径裸着的样子,转身开门替他拿了衣服。 张森情商很高,主打一个不闻不问,将衣服交到黎蕤手上就去楼下停车场等着了。 黎蕤将袋子扔到宋南径身上,“穿件衣服吧你!” 宋南径彻底掀开了被子,大喇喇地从床上起来。 黎蕤:“……” 他丝毫没 有赤身裸体示人的尴尬,优雅地拎起装衣服的袋子往卫生间的方向去,路过黎蕤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一副要展示的样子。 黎蕤忍无可忍,直接朝他屁股上扇了一下,“滚!走快点儿!” “手感怎么样?”宋南径一副被打爽了的样子。 第881回 巴掌后的红枣分外甜 黎蕤只恨自己力气不够大,把他屁股打开花了看他还怎么高谈阔论问手感。 最后黎蕤选择了无视,转身走向了书桌,坐在了电脑前。 对付宋南径最好的办法还是不给他眼色。 宋南径收拾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黎蕤刚处理了几封邮件,宋南径就穿得人模狗样地走出来了。 他走到书桌前停下来,挑眉:“一起吃早饭?” 黎蕤没拒绝,但也没表现得多热情。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楼下吃早饭。 酒店早餐是自助形式,黎蕤昨天晚上体力消耗太大,今天早上胃口明显很好,盘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 宋南径拿了个三明治,配了一杯美式。 宋南径吃饭的速度非常慢,黎蕤吃完就以工作为由先行离开了,根本没等他。 宋南径看着黎蕤离开的背影,抿了一口咖啡,脑子里都是她刚刚通电话时的那些话。 黎蕤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国内那边来的电话。 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不清楚,宋南径听见了关键词。 下个月,海城,珠宝秀,首发。 宋南径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很快就在网上搜到了关键信息——一场国际知名的珠宝秀,今年正好在海城举行,LERRY作为创下销量奇迹的国产新品牌,也受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并且会在秀场发布新款。 宋南径想起黎蕤之前改的设计稿,应该就是为了这场秀。 这么重要……他没理由不去捧场是吧? 十分钟后,宋南径来到 地库上了车。 他一上车,张森就感觉到了他的如沐春风,就算一句话都没说,也能看出来他心情非常好。 张森感到欣慰。 真希望宋南径以后心情都这么好,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森刚把车开出酒店,宋南径忽然问:“三月十七号到月底,有特殊行程么?” 张森仔细想了一下,“二十号要去底特律出差,二十五号去芝/加哥。” “安排别人去。”宋南径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吩咐:“十七号到月底这段时间给我空出来。” 张森都不需要问,也知道这肯定是跟黎蕤有关,他已经学会抢答了:“给您订十七号飞北城的机票么?” “不用,海城。”宋南径说,“你和张扬跟我一起去。” 张森:“……”其实他并不想去。 张氏兄弟live’s-matter。 “那……酒店?”虽然不想去,但张森还是很有职业精神地接受了自己的工作。 “会展中心附近吧。”宋南径报了秀场的地址。 张森点头应下来,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那……猫这次还寄养么?” 宋南径这回来一个多月,又要走半个月起步,家里那位祖宗恐怕是接受不了他这么高强度折腾。 “我问问它。”宋南径若有所思。 张森对于这种离谱的话已经习以为常。 一开始听宋南径说要跟小宝石商量或者是征求它意见之类的话,张森会有些担心宋南径是不是旧疾复发。 但亲眼 看了几次之后,他发现小宝石竟然真的听得懂宋南径的话,还能给出回应。 —— 那天晚上的“意外”发生之后,黎蕤彻底狠下心来,把宋南径晾到了一边。 一直到二十号。 黎蕤是二十号下午的航班返回北城,这天刚好是周末,宋南径早晨发消息过来的时候,黎蕤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宋南径得知消息后马上便驱车来了酒店,要给黎蕤送机。 黎蕤见到宋南径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去机场的路上都很冷淡,宋南径说话她都不怎么回,全程低头玩着手机。 林迪夹在两个人中间,尴尬得很,她这人看不得冷场,所以会强行回复宋南径的话。 但尽管如此,气氛还是很尴尬。 林迪看黎蕤对宋南径爱答不理的样子,觉得宋南径有点儿惨,但又觉得黎蕤这样子挺酷的,就是不能太把男人当回事儿。 一点钟,车停在了机场。 宋南径拖着行李箱跟在黎蕤身边,和她一起往出发大厅走。 宋南径陪着黎蕤办完了托运,到边检的时候,他没办法跟着一起了。 宋南径拉住黎蕤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落地跟我说一声。” 黎蕤:“如果我记得的话。” 宋南径:“没事儿,到时候我会主动找你。” 黎蕤:“走了,再见。” “等等。”宋南径手上用力,依依不舍地盯着她:“会不会想我?” 黎蕤:“看情况。” 其实她本来想回答“不会”, 但看着宋南径那满怀期待又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到嘴边的时候愣是改了口。 算了,冷了他好几天了,就再给点甜头吧。 宋南径听见这三个字之后忽然就笑了,一副被满足的模样。 把旁边的林迪都给看愣了。 她没听错的话,黎蕤甚至都没说会想他,“看情况”这个答案都值得他这么高兴么? 过完边检候机的时候,林迪想起来这件事儿,忍不住跟黎蕤感慨了一句:“宋先生还真是挺容易满足的,黎姐你说一句看情况,他都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可不容易满足。”黎蕤看着林迪,抬抬下巴,“这叫巴掌后的红枣分外甜。” 林迪似懂非懂:“……嗯?” 黎蕤:“简而言之,男人不能太惯着,你平时做到九十分,他会觉得你对他好是自然而然的,甚至你偶尔一次没做到九十,他都不高兴,但如果你平时只做三十,偶尔做五十,他都受宠若惊。” 林迪其实早就知道这些道理,只是…… 她小声地提醒黎蕤:“这些都要建立在对方特别爱你的基础上吧,他要是不喜欢的话……” “他要是不喜欢,就当他死了呗。”黎蕤说,“男人还不好找。” 林迪对于黎蕤洒脱的态度感到羡慕。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替宋南径说了几句话:“宋先生对你真的好用心,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呢,他是不是追你好久了?” 黎蕤:“哪有好久,也就一两个月。” 林迪:“……?” 一两个月,那不就是从宋南径去工作室那会儿开始的? 可他们两个人的状态,不像啊。 林迪问了一个一直都好奇的问题:“黎姐,你跟宋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黎蕤摆弄着头发,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我前夫。” 林迪瞳孔地震,手里的咖啡差点扔出去。 第882回 谁主动的 前夫?前夫?! 林迪震惊的点在于黎蕤结过婚,更震惊的点是,这个前夫竟然就是宋南径。 黎蕤的状态看起来完全不像经受过婚姻摧残的人。 黎蕤被林迪震惊的表情逗笑了,“吓到你了?” 林迪:“吓死了。” “你们……怎么结婚又离婚的?”林迪实在是好奇,短短几分钟里,已经脑补出了无数抓马的小说内容。 但一直到很久之后,林迪才知道,黎蕤和宋南径之间的抓马程度比小说夸张得多。 —— 黎蕤回到北城的时候也是中午一点钟。 是黎溪亲自来接机的,还带着肉桂卷一起。 一周多没见,肉桂卷一看到黎蕤就往她身上扑,激动得不停地舔她,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分分钟要飞上天。 黎蕤这人本身是有些小洁癖的,但这些标准对着肉桂卷显然就不成立了,上车之后一直抱着它没撒过手。 车子行驶了快五公里,肉桂卷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靠在黎蕤身上乖巧地看着窗外。 黎蕤这才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她没忘记宋南径说的落地跟他说一声,但这会儿美国已经是凌晨了—— 黎蕤这边正犹豫要不要给宋南径发消息的时候,宋南径的消息先一步到了。 宋南径:【我看到APP提醒航班落地了,出机场了没?】 黎蕤愣了一下,他还没睡? 不对。 听他这意思,他不会一直盯着APP看航班状态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 ,黎蕤的心情略显复杂——虽说她年少轻狂时谈过的恋爱不少,事无巨细的关心也不是没享受过,但还真的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所谓“被默默呵护”的感动。 她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并不矫情。 飞一趟航班而已,其实宋南径完全没必要这样全程盯着。 黎蕤盯着宋南径发来的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然后拍了一张肉桂卷的照片发了过去。 宋南径:【?】 黎蕤:【它也来接我。】 宋南径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两三分钟,才回了一个问题:【还有谁接你?】 黎蕤看到这个问题之后就笑出声了,不用想也知道宋南径现在破防的表情。 宋南径一直以为她出差这段时间,是闻擎和知安帮忙照顾肉桂卷的。 看到肉桂卷来接机,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闻擎身上,从他发那个问号开始,黎蕤就看出来了,但她恶趣味也来了,就想逗他。 黎蕤故意卖关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南径:【。】 黎蕤:【睡你的觉吧。】 纽约,卧室内。 宋南径将黎蕤发来的那张照片无限放大,像侦探似的,在照片的各个角落里寻找蛛丝马迹,但除了车的品牌之外,一条有效信息都没得到。 这哪里睡得着? 宋南径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患得患失。 明明黎蕤那天晚上对他还挺热情的——难道真的就是把他当成鸭子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如果别的男人对她那么热情 ,她也不会拒绝? 宋南径破防。 —— 黎蕤并不知道宋南径这些丰富的心理活动,将林迪送回公寓之后,便跟黎溪一起回了黎家。 兄妹两人回来的时候是三点钟,阮雅静已经在让厨房准备晚餐的食材了。 黎蕤回来洗了一把手,坐在沙发前捧起了阮雅静为她准备好的果盘吃了两口。 阮雅静:“累不累?今天晚上就先住家里吧,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倒倒时差。” 黎蕤点点头,“嗯,好。” 她也很喜欢住在家里,不管多大,黎家总是把她当孩子宠,黎蕤很享受这种感觉。 黎溪给肉桂卷擦完脚,洗了把手坐到黎蕤身边,拿叉子抢了几块她果盘里的水果吃,“宋南径的生日过得怎么样?他收到你的礼物以后痛哭流涕了么?” 黎蕤给宋南径做那套礼物花了不少心思,黎溪去她公寓送东西的时候有看见过。 虽然黎蕤嘴上说的是随便弄的。 “痛哭流涕倒没有,吓成傻子了。”黎蕤不自觉地笑起来,“可能偷偷哭了吧,在人面前不得装一装。” 黎蕤这话里秀恩爱的味道很浓。 阮雅静听着黎蕤说完这番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你们两个现在是个什么关系?和好了么?” “当然没有。”黎蕤说,“就这么和好也太便宜他了。” 阮雅静略感无奈,“你也喜欢他,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就别折腾来折腾去了。” 黎蕤:“您放心啦,我心里有数。” 她倒是一点儿没觉得现在折腾,男女之间嘛,本来就是拉扯暧昧的时候互相最上心,真在一起了,宋南径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她赶个飞机都盯着APP呢。 黎溪斜睨了黎蕤一眼,“妈,您就别操心她了,我看她现在比和好了还腻歪,一身酸臭味儿。” 黎蕤瞪了黎溪一眼。 黎溪:“冤枉你了?你自己说是不是吧,谁会给追求对象准备生日惊喜?” 黎蕤:“你是单身快四十年看不得别人搞暧昧吧。” 黎溪:“我三十六!” 黎蕤:“四舍五入就是四十,再入就是半百。” 黎溪:“你怎么不直接给我入土?” 黎蕤:“嘻嘻,舍不得,我哥入土了谁给我兜底呢。” 黎溪冷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阮雅静看着他们兄妹两个人斗嘴的场景,也笑了。 —— 在黎家住了一晚,翌日早饭过后,黎蕤就回公寓了。 到家之后她简单收了一下行李,给朋友们带回来的礼物放在了一边,拍了张照片。 黎蕤打开群聊,把照片发出去。 黎蕤:【今天有空么,吃个饭顺便拿礼物啊。】 尤杏:【有有有,富婆看我!】 四个人聊了一会儿天,最后定了晚上去吃粤菜。 刚一见面,黎蕤就把礼物分出去了。 “等会儿,这是什么!”黎蕤整理头发的时候,刚动了一下,就被尤杏抓住了手腕。 尤杏跟个侦探似的,眯起眼睛指着她锁骨上的痕迹。 黎蕤:“…… ” 那痕迹其实已经很浅了,不仔细盯着根本看不出来。 尤杏这是什么显微镜眼神! 祝璞玉和周清梵也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后,祝璞玉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次出差非常愉快。” 黎蕤:“……” 周清梵:“谁主动的?” 黎蕤瞪她:“你怎么也学得不正经了?” 第883回 轮流惊喜 周清梵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关心你的感情状况。” 尤杏:“所以到底是谁主动的?是他生日那晚滚到一起的?干柴烈火的……啧。” 她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看黎蕤的脸,“面色红润啊。” 黎蕤被尤杏调侃得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点完菜再说。” 她身边就这几个朋友,倒也不至于刻意去隐瞒这些事儿。 几人有商有量地点完菜之后,祝璞玉、周清梵和尤杏三人便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黎蕤。 黎蕤喝了一口茶水,开始跟她们复盘那天晚上的事儿:“其实吧……是个意外。” “我没想那么快让他得逞的!”黎蕤摊了摊手。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后悔,都是过来人了,另外三人自然知道背后的原因。 祝璞玉没有揪着过程问,而是问她结果:“所以,宋南径有没有用这个要求你负责?” 黎蕤笑了:“我怎么可能负责,他想得美。” 尤杏:“好一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女。” 周清梵:“那你们第二天怎么处理的?” 黎蕤:“我嫖了他,给钱呗。” “噗——”尤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但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给了多少?” 黎蕤比了五根手指。 尤杏:“五万?这么贵?” “当然是五千。”黎蕤说,“五千人民币不能再多了。” 尤杏:“我哭死,你甚至不给他美刀。” “然后这件事情就结束了么?”周 清梵很好奇。 黎蕤点点头:“是啊,不然他还想怎么样。” 周清梵:“这么看来,他现在被你调教得很听话,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说起来这个,黎蕤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 黎蕤回北城之后短暂休息了两天,便再次投身到工作中。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工作的重心就是珠宝秀,其它的事情都是第二梯队的。 忙了十多天,三月十几号,黎蕤又飞到了海城。 这次工作室的人基本上都过来了。 黎蕤一下飞机就奔去了秀场验收舞台设计和场地布置的成果,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和设计师沟通完之后,才回到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是中午两点钟。 黎蕤简单收了一下行李,准备补个觉,临睡前收到了宋南径发来的微信。 宋南径:【到海城了么?】 黎蕤看了一眼时间,蹙眉。 这会儿纽约是凌晨,这么晚他还不睡?该不会又是为了等她航班落地报平安吧。 ——也不对啊,这次她都没告诉他航班号,只说了是中午到。 黎蕤:【到了,你还不睡?】 宋南径:【这就睡。】 黎蕤:【睡吧,我也休息一会儿。】 回完消息,黎蕤便放下了手机。 …… 同一时间,宋南径正在H国转机。 一个小时以后,他将再次登机飞往海城,晚上七点钟就落地了。 这次跟宋南径一起过来的还是张森和张扬,酒店也是他们两人负责订的。 跟黎蕤发完消息,宋南径捧着手机 开始看酒店周边的设施。 上次他生日,黎蕤给他准备了那么大的一个惊喜,这次他想还她一个。 但还没什么清晰的思路。 宋南径划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最后问起了张森和张扬:“想办个庆功宴,你俩想想。” 张扬有些呆,没反应过来:“啊?” 张森倒是反应速度很快,马上就晓得他的意思了:“我们订的酒店有会议厅和宴会厅,可以提前布置。” “一般来说,庆功宴都要送花篮……不过您和黎小姐的关系,可以换成玫瑰。”张森一开口就头头是道,格外熟练。 宋南径听着他出的主意,斜睨了他一眼,“你都哪里学的这些?谈恋爱了?” 张森保持着微笑,继续说:“您还可以假扮成工作人员忽然出现,黎小姐一定很惊喜。” 宋南径摸着下巴陷入思考,脑子里闪过了黎蕤上次给他转“嫖资”的事儿。 角色扮演,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宋南径大脑飞速运转着,几分钟后,便有了新的想法。 他对张森说:“找个会所订个大包厢,到时候联系一下她助理。” —— 珠宝秀的前一天傍晚。 林迪和工作室的其他几名小伙伴对秀场和后台做了最后一次检查,一行人便打算找个餐厅吃饭。 刚走了几步,面前忽然出现一名高大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工作室其他的小伙伴不认识他,但林迪认识。 毕竟前些日子在纽约才见过。 不过……他 怎么在这里? 林迪正这么想着,张森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林助理,方便单独说几句话么?” 林迪大概也猜得到张森找她肯定是跟黎蕤有关,于是就让其他同事先去餐厅了。 林迪跟张森往路边走了几步,好奇地问他:“你也来海城出差么?” 张森摇了摇头,如实说:“我是陪宋总来的——他想给黎小姐一个惊喜。” 哦豁。 林迪挑眉,这两人是轮流给彼此惊喜啊。 “你是想找我帮忙对么?”林迪也猜到了张森的意图。 张森应了一声,同她说:“宋总想为黎小姐办一场庆功宴。” “但是我们工作室的庆功宴时间和地方已经订好了。”林迪略微思考了一下,“要不到时候宋总直接过来?我可以保密。” 林迪非常上道,甚至不需要张森主动提起,已经想起办法了。 张森客气地和林迪道了谢,留了个联系方式,后来林迪把庆功宴的会所地址发给了他。 张森跟林迪通过气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和张扬一起赶去了会所那边打点。 …… 而彼时,宋南径正在花店里和店员沟通。 他听了张森的建议,把花篮改成了999朵玫瑰——虽然听起来很俗气,但玩浪漫的手段哪有不俗气的。 宋南径在店员的建议之下定制了渐变的款式,从白色、粉色一路过渡到暗红色,其中涵盖了八种不同品类的玫瑰。 宋南径看了效果图很满意,交完钱就从花店出来了 。 花店旁边是家咖啡店,宋南径准备拐进去买咖啡的时候,却在门口碰见了熟人。 看到渠与宋的身影,宋南径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 渠与宋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此时正在纠缠的那个女人。 宋南径忽然想起了陆衍行婚礼上听过的那些传闻。 柳窈? 第884回 显摆 宋南径走近了几步,正好便听见渠与宋说:“不准去见他。” 渠与宋拽着柳窈的手腕,强势地挡在她面前命令着她。 只是,他的命令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柳窈看起来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甚至都没接话。 她这样的反应显然逼得渠与宋有些破防,他直接提高了声音,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我说话你听见没?” 柳窈蹙眉:“我的和谁交往跟你无关。” 渠与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下去:“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他的威胁对柳窈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的情绪毫无波澜,“以前我们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呵——”渠与宋冷笑了一声,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宋南径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转过头去看,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 柳窈成功挣开了他。 而渠与宋也和宋南径对上了眼。 宋南径悠然地抬起手来,朝渠与宋挥了挥,“嗨,好巧,你也在这里。” 渠与宋:“……” 宋南径和渠与宋说这句话的空档,柳窈已经踩着高跟鞋走了。 渠与宋要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柳窈上车,开着车走了。 宋南径就这么亲眼目睹了渠与宋纠缠无果被丢在路边的全过程。 “啧,真是情路坎坷啊。”宋南径遗憾而同情地看着渠与宋。 渠与宋这暴脾气,本来就 因为柳窈的事儿烦恼,被宋南径这一调侃,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毫不客气地和他互相伤害:“再坎坷也比不过你,蹲过号子的人就别在这里同情别人了。” 这种话对于宋南径来说毫无杀伤力,他往前走了一步,拍拍渠与宋的肩膀,主动邀约:“吃个饭?我陪你喝一杯。” 渠与宋听到“喝一杯”,勉强答应了宋南径的要求。 附近刚好有一家餐厅,两人走了几步路便在吧台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便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两杯酒。 酒刚上来,渠与宋就喝了一大口。 宋南径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受了不小的打击——他跟渠与宋也是从小就认识了的,渠与宋在异性里一直挺受欢迎的,之前恋爱没少谈,但还是没见他为了谁这么颓废过。 看来是踢到铁板了。 宋南径想问渠与宋情况的时候,渠与宋放下酒杯抢了先:“你怎么来海城了?” 宋南径:“我找黎蕤。” 他这么一说,渠与宋也想起了黎蕤来海城参加珠宝秀的事儿,只不过—— 渠与宋眯起了眼睛:“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渠与宋对两人状态的记忆还停留在陆衍行和周清梵婚礼的时候,那会儿他们两个人还是彼此都不跟对方说话的状态,这才过了两个多月而已,就变天了? 渠与宋倒是听陆衍行他们说过宋南径开始追黎蕤这一茬,但黎蕤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宋南径慢条斯理地晃着酒杯。 渠与宋回给他一个白眼,外加一声无情的嗤笑。 人不要脸的话真是什么离谱的言论都说得出口。 宋南径也没有因为渠与宋的嘲笑生气,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渠与宋不仅看到了车钥匙,还注意到了钥匙扣。 上面是一只猫,看着很眼熟。 只用了几秒钟,渠与宋便反应过来,这猫就是宋南径养的那只布偶。 “她送我的生日礼物。”宋南径说这话的时候看似很淡定,实际上暗戳戳每个字都在炫耀。 前半句说完,他又随口补了一句,“她随手捏的。” “哦,除了钥匙扣还有一堆其它的东西。”宋南径将钥匙收起来,拿出手机,找到礼物的照片,强行送到渠与宋面前给他看。 渠与宋想不看都不行。 看着屏幕上那一排捏出来的猫,连胡子的细节都描得十分到位,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用心。 渠与宋自己感情受挫,原本是想拉个更惨的做对比,以实现自我安慰,结果却发现这个最惨的也弯道超车了。 渠与宋破防了。 他拂开宋南径的手机,气得喝了一大口酒。 宋南径看到渠与宋生气的样子,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别气,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渠与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就你?得了吧。” 宋南径能有什么主意,整天尽会整那些下三 滥的手段,他可跟他不一样。 “啧,真是好心没好报。”宋南径故作伤心地摇摇头。 渠与宋简直后悔跟他一起吃饭了,甚至想给黎蕤打个电话让她把这个烦人精带走。 “态度很重要。”虽然渠与宋表示不想听,但宋南径还是为他传授了一条经验,“你得学会当舔狗。” 渠与宋听见“舔狗”两个字,嗤了一声:“你就是靠这一招追黎蕤的?” 没等宋南径回应,渠与宋便冷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那你就守着你的脸过一辈子呗。”宋南径耸耸肩,不跟他说了,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虽然不怎么清楚渠与宋和柳窈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从渠与宋刚才拽着柳窈说话的那个语气就知道他的毛病在哪里了。 用这种二五八万的态度追人,能追得到才怪。 听说柳窈还比他大几岁,看他这样估计只会觉得是小屁孩无理取闹。 渠与宋心情不好,吃完饭喝了个烂醉,一直在说醉话。 宋南径问他住哪里,他都答不上来,只会叫嚣一句:“柳窈,老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南径嫌弃地“啧”了一声,很想把渠与宋这么丢路边。 最后还是念着多年的交情,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带回了酒店。 宋南径想给渠与宋单独开房,但酒店已经没空房了。 宋南径只能忍着嫌弃把渠与宋带回自己的房间,将人扔在沙发上。 后来他就没管过了。 宋南径回到卧室洗 了个澡,换上衣服,便坐在床上去找黎蕤聊天。 黎蕤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宋南径一直忍到这个时候才打扰她。 宋南径:【吃饭没有?】 黎蕤过了几分钟才回:【刚吃。】 宋南径:【准备得怎么样了?】 黎蕤:【差不多】 宋南径:【紧张么?】 黎蕤:【一点点】 宋南径:【紧张的话想想我[害羞]】 黎蕤:【……】 第885回 好一个噩梦 宋南径没跟黎蕤聊多久,聊完之后,就听见客厅传来了一声巨响。 宋南径出去一看,发现是渠与宋从沙发上滚下来了,刚好撞到旁边的小茶几,把上面的花瓶给撞翻了。 宋南径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但最后还是动手把渠与宋给扶起来了,顺便把花瓶收了一下。 幸好花瓶里没有水,收起来不用耗费太多时间。 宋南径这边刚收好花瓶,渠与宋开始发疯说醉话了。 他拍了一下沙发,含混不清地说:“连宋南径那种人都能求仁得仁……妈的,我人品比他好多了吧?” 说到这里,他拍沙发的力道加大了不少,活脱脱在泄愤。 宋南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哪里。” 他真是无比后悔把他给带回来,就应该丢他流落街头——不过,渠与宋的话很明显是在羡慕他,这倒是让宋南径挺得意的。 看来渠与宋是真的在柳窈那边受挫严重。 “呵,谁稀罕似的。” “追我的女人从这里排到太平洋。” 啧。 出现了,赌气式自卖自夸。 有这么多追的又怎么样,最想要的那个不看他都白搭。 宋南径虽然缺德地幸灾乐祸了一会儿,但他其实还挺能理解渠与宋的心情的,毕竟他曾经也是求而不得的那个角色。 宋南径弯腰,拍了一把渠与宋的肩膀,“你去洗个澡么。” 宋南径这一拍,渠与宋便回神抬头看向了他,那一瞬间目光看起来 清醒了一些。 宋南径趁机扶着他去了外面的浴室,给他扔了条浴袍。 宋南径坐在外面上等着,渠与宋醉醺醺的,万一洗着洗着摔倒了,他还能第一时间去扶一把。 过了五六分钟,渠与宋的手机响了。 宋南径拿起手机,屏幕上竟然是温敬斯的来电。 看到这个名字,宋南径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他先是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又踌躇半分钟,才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样?”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温敬斯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不怎么样,被拒绝了,借酒浇愁,喝高了。”宋南径悠悠地接过温敬斯的话。 他这话一出,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温敬斯才再度开口:“你在海城?” 凭他们两人的熟悉程度,根本不需要自报家门,随便一句话,都能最快的速度听出对方的声音。 宋南径“嗯”了一声,难得正经:“今晚碰上渠与宋了,一起吃了个饭,他喝高了说不清话,就先带回我这里了。” 温敬斯:“好,那你照顾好他。” 宋南径呵呵一笑,话题突变,“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独特的魅力,怎么惹得她们一个个为你前仆后继的——听说渠与宋追的这位,也喜欢你?” 温敬斯:“我也没想通,你为什么不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 宋南径:“当然是因为嫉妒咯。”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坦然地在温敬斯面前说出“嫉 妒”二字。 能说出口,在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释怀。 温敬斯并未和宋南径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戳要害地问:“你去海城找黎蕤?” 顿了几秒,又接:“她不知道吧?” “别让她知道。”宋南径的语气顿时严肃不少。 温敬斯听他语气突变,轻笑了一声,“那先提前祝你成功。” “与宋就先交给你了,你是过来人,跟他多聊聊。”温敬斯说。 宋南径:“温总不会是想让我给他传授经验吧?我这里可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不怕我带坏他?” 温敬斯:“他有判断力。” 宋南径:“那可不一定哟,温总英明神武,当初为了把祝璞玉留下,不也是不择手段么。” 温敬斯:“不择手段和违法犯罪还是有区别。” 宋南径:“……” “好了,不开玩笑。”温敬斯正色,“与宋就先交给你了,孩子叫我了,先这样。” 宋南径接完温敬斯的电话不久,渠与宋洗完澡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了。 虽然走路颠三倒四的,但渠与宋没摔倒,最后成功回到了沙发上,倒头就睡过去了。 宋南径去卧室拿了一条被子盖到了他身上,关灯回到了卧室。 卧室只留了床头灯。 宋南径靠着床头坐着,看着对面墙壁上的影子,耳边回荡起了温敬斯挂电话前的那句话。 ——孩子叫我了。 他确实也听到了电话那边孩子喊“爸爸”的声音。 宋南径长吁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 ,他好像有些羡慕。 其实他并不算特别喜欢孩子,可温敬斯家里那一对龙凤胎实在是…… 黎蕤似乎也跟那两个孩子感情挺好的。 她平时看到的话,也会羡慕吧? 毕竟,她和闻擎的儿子都相处得那么好。 还有,她养宠物,多少也有些那个意思—— 黎蕤家庭关系和谐,从小被宠着长大,她不是那种想要孤家寡人过一辈子的类型。 渴望孩子,再正常不过。 特别是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有了孩子,内心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连他这种不怎么喜欢孩子的人,刚刚隔着电话听见温敬斯的孩子叫“爸爸”,都会羡慕。 宋南径揉了揉眉心,开始想办法。 黎蕤的身体情况,医生是不建议要孩子的,风险太高。 他当然也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如果他们复婚,可以考虑领养一个孩子,两个人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也挺好的。 至于血缘不血缘的,他对于这方面不是那么在意。 黎蕤的身体情况,宋绪成和南亦也是清楚的,上次他回去和他们谈黎蕤的事儿时,已经聊过这个了。 宋绪成和南亦对于抱孙子这事儿虽然是渴望的,但也不可能让黎蕤冒着生命危险去怀孕。 所以他们也接受了两人不要孩子这事儿,只希望宋南径这次能安分点儿跟黎蕤过日子,别再折腾了。 …… 许是因为睡前一直想着孩子的事儿,宋南径这晚上做梦竟然真的梦到他们复婚、 黎蕤怀孕了。 她生了个男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抱着亲,晚上都得一起睡。 于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晚上再也没办法和老婆一起睡了。 那屁孩子窝在黎蕤身边抱着她,挑衅似的看着他,“我才是妈妈最爱的男人。” 宋南径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外面蒙蒙亮的天,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一个噩梦。 第886回 可爱~ 梦醒之后,宋南径坐在床上回味了好一阵,虽然只是个梦,但梦里的感受过于真实,他想起来还觉得胸口发闷。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特别是男孩子,肯定要跟他抢黎蕤的关注度的。 算了。 不要也挺好的。 等他们复婚了,收养孩子的时候要去找小姑娘,到时候争风吃醋的人就变成黎蕤了。 正好,他还没享受过黎蕤为他吃醋的待遇。 宋南径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再去客厅的时候,正好沙发上的渠与宋也醒来了。 渠与宋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洗完澡的那件浴袍,他抬头和宋南径打了照面,揉了揉太阳穴。 宿醉,喜提头疼。 渠与宋昨天喝了不少,但没断片,还是记得自己被宋南径带回来的。 “谢了。”渠与宋开口和宋南径道谢,“算我欠你一次。” 宋南径瞟他一眼,指了指书桌,“那里有布洛芬,你随意。” 渠与宋头疼得厉害,起身走过去吃了一颗布洛芬。 吃完药,渠与宋才想起来问宋南径:“你不是来找黎蕤的么,黎蕤不住这家酒店吧?” 宋南径:“她还不知道我来。” 渠与宋:“哦,懂了,你这是准备给人惊喜呗。” 宋南径默认。 渠与宋:“一个个的还整得挺浪漫。” 宋南径没接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找个人给送套衣服过来吧。” 渠与宋:“我一个人来的。” 经他这提醒,渠与宋也想到了这茬,他抬眸看向宋南径,挑眉。 “别想,我有洁癖。”没等他开口,宋南径便先一步拒绝。 渠与宋:“嗤,我也洁癖,谁说要穿你的了。” 他耸耸肩,“张森跟你一起来了吧,让他去给我买套衣服送过来,报销。” 宋南径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张森身上。 由于昨天晚上喝了酒的缘故,宋南径和渠与宋都挺饿的,通知完张森买衣服之后,两人便叫客房服务送了早餐过来。 渠与宋坐下来啃了几口三明治,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浴袍,再看看对面慢条斯理喝咖啡的宋南径,忽然叹了一口气。 宋南径被渠与宋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挑眉:“怎么了?” 渠与宋:“没想到咱俩有生之年还能再坐在一起吃早饭,真是世事难料。” 他们上一次一起吃早饭,要追溯到学生时代了,那会儿大家关系还都很好,每逢节假日都会一起出去旅游。 真是很多年了。 渠与宋比宋南径小了两岁,但也三十出头了,想到过去,不免感叹一句时光飞逝。 宋南径记性挺好的,渠与宋一提,他自然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但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渠与宋却忽然问他:“你后悔过没?” 即便他不明说是什么事情,宋南径也心知肚明。 他很坦然地摇摇头。 渠与宋白了他一眼,“真有你的。” 宋南径:“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改不了结果。” 渠与宋:“那你好歹有个态度吧。” 宋南径:“我不喜欢装模作样。” 渠与宋:“行吧。” 他笑了一声,“你别说,从这方面来看,你跟黎蕤还挺配的。” 黎蕤也是这种懒得做样子的性格——以前倒没发现他俩这么像呢。 渠与宋这话明显说到宋南径心坎儿上了,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弧度压都压不住。 渠与宋看他毫不掩饰的样子,再次嘲笑:“行了,有点儿出息吧。” 宋南径:“你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渠与宋知道宋南径在点他柳窈的事情,但他冷哼:“老子可没你这么舔。” 宋南径:“所以我可以收到黎蕤的礼物,而你只能借酒消愁。” 渠与宋:“滚!” 宋南径:“友情提示,这是我的房间,要滚也你滚。” 渠与宋:“……惹急了我,信不信我这就给黎蕤发消息说你来海城了。” “别别。”宋南径能屈能伸,“错了错了,我跟你道歉。” 渠与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之后又调侃了他一句:“你真是为了追黎蕤什么都不要了。” 宋南径:“这难道不值得你学习?” 他对此感到骄傲,“你要是有我这样的毅力,也不至于这个进度。” 渠与宋:“得了吧,我考二十分,你最多也就三十,还指导上我了。” 他还没到病急乱投医、什么话都听的地步。 再者,他和柳窈之间的情况,跟宋南径和黎蕤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宋南径看似成功,那是因为黎蕤也喜欢他,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 宋南径:“听你这意思,还有别的办法?” 渠与宋:“我费尽心思追她,也不见她感动,干脆不追了。” 宋南径正要嘲笑他没毅力的时候,就听见他的后半句:“有的是办法逼她就范。” 宋南径嘴角抽了一下,合着是准备强取豪夺了。 虽然宋南径没说话,但是渠与宋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看什么,要不是你威胁不动黎家,你早就用这招了,都是千年王八你就别跟我演聊斋了。” 宋南径笑了,这话确实没办法反驳。 如果黎蕤只是个普通出身的人,他早就强取豪夺一万次了,甚至第一次结婚之后就不可能再离婚了。 宋南径摸着下巴给渠与宋出了个主意:“既然要强取豪夺,不如一次到位。” 渠与宋:“一次到位?” 宋南径:“结婚了还能离,怀孕了就不可能了。” 他挑眉,“孩子一出生,你们两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撇清关系。” 渠与宋听进去了,表情逐渐变得认真。 宋南径悠然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想,最好柳窈也生个儿子。 到时候渠与宋也可以享受到他在梦里的待遇。 虽然自己还没淋过雨,但不妨碍他给别人人工降雨。 —— 珠宝秀在下午四点钟正式开始,LERRY是在第五个出场的品牌,大概四点四十分左右登场。 宋南径要去庆功宴现场“监工”,所以只能拿平板看直播。 直播镜头给到黎蕤的时候,宋南径停下了手里的事儿,专心致志地看着。 渠与宋拎着买好的礼物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宋南径一脸痴汉盯着屏幕。 他凑上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镜头正给到黎蕤。 渠与宋毫不客气地撞了他一下,“差不多行了,你可真——” “可爱~”宋南径根本没去听渠与宋说什么,看到黎蕤整理头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渠与宋愣是被他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他这正常人理解不了。 第887回 天天跟着个精神病 渠与宋更理解不了的是,就宋南径这样子,黎蕤居然还挺喜欢的?他俩可真是癫到一块儿去了。 难道柳窈不爱搭理他、真的是因为他还不够癫么? 打住。 渠与宋拍了一下额头,他这思路完全被这俩人带歪了。 宋南径和黎蕤之间的模式,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渠与宋再次定睛看了一下宋南径犯花痴的样子,这次直接打了个激灵。 看不下去了,渠与宋拎着礼物放到了一旁。 这时,张森和张扬正好带着定制好的鲜花和蛋糕回来了,两人张罗着把东西放好之后,渠与宋贴心地给俩人递了水。 张森和张扬接过水,和渠与宋说了“谢谢”。 渠与宋往宋南径的方向看了一眼,朝两人努努嘴,“你俩不觉得你老板今儿怪吓人的?” 张森和张扬在渠与宋的提示下看过去。 看到宋南径捧着手机专心致志痴汉笑的时候,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张扬摊手,“格局打开,习惯了。” 渠与宋:“?” 张森贴心地补充解释:“他和黎小姐聊天的时候,都是这样。” 渠与宋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你俩竟然没被吓死。” 张森:“胆量是可以锻炼的。” 张扬:“不瞒你说,也是差点儿吓死呢。” 渠与宋拍了拍的张扬的肩膀,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俩也是不容易,天天跟着个精神病。” 张扬和张森默契地不说话。 而精神病本人依旧在捧着手机看直播,全然没注意到这边已经骂上他了。 —— 模特上台开始,黎蕤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等到当季新品全部展示结束,下一个品牌出场的时候,黎蕤才长吁了一口气。 她回到观众席坐下来,一旁的盛光立刻凑上来同她说话:“恭喜,走秀很成功,刚刚观众席都在夸主推款设计亮眼。” 盛光是受黎蕤邀约过来的,他的手上还戴着没有发售的男款戒指,是黎蕤为了借珠宝秀让他宣传紧急做的。 听见盛光的夸奖,黎蕤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这一系列产品下周都会寄到你工作室。” 盛光:“那正好,我送给我姐姐,她知道我和LERRY合作之后,可开心了。” 黎蕤挑了挑眉:“你有姐姐?” 盛光:“嗯,我们是双胞胎。” 黎蕤:“我朋友也是双胞胎,不过他们家里是兄妹组合。” 盛光沉吟几秒,“您说的是温总和祝总吧?” 黎蕤点点头,倒也不意外盛光会知道他俩,温敬斯和祝璞玉也是娱乐新闻的常客了。 虽然两人现在没当初那么轰轰烈烈了,但架不住媒体爱盯着,经常被拍。 黎蕤:“有个兄弟姐妹挺好的。” 盛光哈哈笑了一声,“确实挺好的,当姐姐的闲了就可以打弟弟玩儿。” 黎蕤被盛光的幽默逗笑了。 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 黎蕤跟盛光还挺有眼缘的,后来看秀的时候,黎蕤一直在跟盛光聊天。 两人聊得挺开心,黎蕤便顺口问了一句盛光晚上有没有安排,听闻盛光说没安排,黎蕤便邀请他来参加庆功宴。 盛光是LERRY的品牌大使,参加庆功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活动结束的时候是七点钟,林迪提前去了会所那边布置现场,黎蕤则是直接跟盛光坐了一辆商务车前往庆功宴现场。 —— 庆功宴现场。 林迪收到黎蕤的微信消息以后,立刻去张扬那边通风报信:“黎姐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张扬点头,火速跑去把这个消息带给宋南径。 宋南径从沙发上起身,排练了一下一会儿的流程。 黎蕤过来的时候,他不会第一时间出现,要等她卸下防备的时候,忽然冒出来,然后把花一起带到她面前。 999朵玫瑰有些沉,渠与宋帮他找了一把小推车,他可以用推车推出来。 宋南径这会儿就在拉着空推车模拟练习。 渠与宋在旁边看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毫不留情地指出:“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特别像摆地摊的。” 宋南径:“……” “999朵玫瑰,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这都多少年前的套路了。”渠与宋发出无情嘲笑。 宋南径忍无可忍:“再废话你就滚蛋。” 渠与宋:“啧,你这是恼羞成怒。” 宋南径:“花都送不出去的人才会恼羞成怒。” chua—— 这句话,宛若一记飞刀,直插在了渠与宋的心上,愣是把他给插沉默了。 宋南径对此表示很满意,拉着小推车开始走位,顺便在心里念台词。 说什么呢? 恭喜的话显得太生疏太客套了。 那……不如直接上去亲一口? 这个办法好。 林迪之前说了,这次珠宝秀,黎蕤工作室的同事基本都到了。 当着他们的面这样,也算是把他这个“姐夫”的身份坐实了。 如此一来,他们再看到闻擎,就会觉得他是“小三”。 这个主权是一定要争的。 至于黎蕤那边——亲一口的话,最多就是被她呼一巴掌而已。 和他得到的回报比起来,一巴掌简直太值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想到那个画面,宋南径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 然而宋南径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黎蕤快来的时候,宋南径便藏到了包厢的更衣室里。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听到外面喊“黎姐”的时候,便立刻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 孰料,这刚一贴上,就听见黎蕤说:“盛光今晚没安排,我就带他一起来了。” 盛光。 宋南径这种小心眼儿的人,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上个月,黎蕤才跟他传过“绯闻”。 后来她直接利用那件事情签了盛光做品牌大使。 今天竟然还把他也一起带来了! “哟,这是谁啊?”这道欠不拉几的声音来自渠与宋。 宋南径想出去堵住他的嘴。 黎蕤倒是挺护着盛光的,跟他介绍了一下包厢的人,还跟他说:“别紧张,随意一点儿。” 渠与宋又贱兮兮地说:“哦豁,真体贴。” 宋南径握紧了门把手,垂眸看着旁边的一大捧玫瑰。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流程走了无数次,万万没想到,来了个这么碍眼的人。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已经顾不得什么时机了,直接拧开们、拉着装着玫瑰花的小推车走了出去。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要宣誓主权。 那个什么盛光最好是对黎蕤没有不轨之心,就算有,他也要把这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第888回 皇冠 黎蕤忙了一整天,又饿又渴,坐下来之后便吃了好几块哈密瓜。 哈密瓜清甜,汁水丰富,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黎蕤正往嘴里送着哈密瓜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束巨大的渐变色系玫瑰花。 这是她喜欢的风格。 看到花之后,黎蕤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上看。 宋南径那张脸映入眼帘的时候,黎蕤差点儿差点儿被哈密瓜的汁水呛死。 ……她呛得厉害,不停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旁的盛光赶紧给她递了纸巾,关心:“黎姐,你还好吧?” 黎蕤接过来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揉了两下,再往对面看,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 竟然真的是宋南径! 他什么时候偷渡过来的? 不仅黎蕤,旁边的盛光也看得呆了——这个推着一车玫瑰花的男人,是谁? 渠与宋倒是毫不惊讶,想必宋南径是听见黎蕤带着盛光过来破防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 渠与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腰果,咔嚓咔嚓吃着看戏。 彼时,宋南径已经拉着手推车走到了黎蕤的面前,他面带微笑看着黎蕤,薄唇掀动,声音温柔而缓慢:“宝贝,今天很棒。” 渠与宋:“……”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坐在一旁的盛光听见宋南径对黎蕤的这个称呼之后,略感意外地看了黎蕤一眼,然后又看向宋南径。 虽然没人跟他说明,但“宝贝”这个称呼几乎能坐实两人的关系了。 原来黎蕤已经有男朋友了?之前她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好像一直说自己是单身…… 黎蕤虽然之前没少被宋南径叫过“宝贝”,但这种场合突然来一句,她是真的会尴尬。 黎蕤迅速反应过来,起身走到宋南径面前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南径:“前两天就到了。” 他如实交代,乖巧得不像话,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喜欢这个惊喜么?” 黎蕤哼了一声,“惊吓还差不多。”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明显是娇嗔的,听得出来她很开心。 宋南径对此自然也是很得意,扬起嘴角,朝沙发上的盛光看了过去,像话家常一样同黎蕤聊着,“这位就是你之前找的代言人吧,欢迎光临。” 渠与宋听见宋南径的这句话,忍不住骂了一句死绿茶心机男。 还怪会宣誓主权的。 这话一出,直接把他和黎蕤划分成了“一家人”,盛光则是那个外人。 盛光混迹娱乐圈好几年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方才宋南径看他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察到了一些敌意,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盛光就更肯定了。 思忖片刻后,盛光笑着回宋南径的话:“谢谢哥,我叫盛光。” “哥,你是黎姐的男朋友吗?”盛光特意这么问了一句,为的就是让对方打消一些对他的敌意。 他对黎蕤是有崇拜和欣赏,但跟爱情没多大关系,被误会了也不好。 “我……” “不是。”黎蕤和宋南径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很显然,最后是黎蕤占了上风。 她直接否认了盛光的话。 渠与宋吃完了手里最后一颗腰果,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想鼓掌。 林迪和工作室的其他小伙伴则是有些紧张。 黎蕤这话其实挺不给宋南径面子的,要是宋南径被打击到了—— “是的,暂时还不是。”众人正担心宋南径会因为被拒绝而伤心难过的时候,却听见宋南径笑眯眯地对盛光说:“我还在努力追她。” 盛光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就祝哥哥早日如愿。” 宋南径:“……”他怎么听着这话这么阴阳怪气呢? 林迪感觉气氛很尴尬,于是赶紧在群里通知了张森和张扬和送蛋糕进来。 宋南径没把时间浪费在盛光身上,他拉住黎蕤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将一大束玫瑰花从推车里拿出来捧住,“喜欢么?” 黎蕤又认真看了一遍这一大束玫瑰花。 从内圈到外圈,用了好多种色系品种的玫瑰,由白色过渡到浅粉色、深粉色,再一路过渡到暗红色。 很符合她的审美。 宋南径这个人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品味一直都挺高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买的东西都好看。 “喜欢。”黎蕤这次并没有口是心非地否认他,傲娇归傲娇,但不能泼冷水。 宋南径专程飞回来给她准备这个惊喜,她要是一直说扫兴的话,那就太招人烦了。 想为难他可以找别的事儿,这件事儿不行。 黎蕤的回答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宋南径已经高兴得笑了。 “先放下吧,太沉了。”黎蕤看着那一大束花都觉得重。 宋南径点点头,将花放到了靠墙的位置。 再次回到黎蕤面前,他一把张开手臂抱住了她,趁她没反应过来,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 这下包厢里所有人都看见了。 黎蕤是万万没想到宋南径会突然亲她,而且亲的还是脸—— 这么纯情的方式,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常见。 “芜湖——”渠与宋做了那个第一个开口起哄的人,煽动着周围的人鼓起了掌,还喊着口号:“亲嘴巴,亲嘴巴!” 幸好这个时候张森和张扬推着蛋糕进来了,中断了这场起哄。 蛋糕也是按黎蕤的口味和审美订的,双层的蛋糕,复古裱花,上面还做了LERRY的品牌logo,上面还有白巧做的皇冠配件,甚至在闪光,质地特别真。 黎蕤被这个配件惊艳到了,站在蛋糕前面观察了很久。 宋南径看到黎蕤的反应就知道她一定很喜欢。 虽然她现在长大了,做事风格变了许多,但审美和当年还是很一致的。 她就喜欢这些浮夸的东西。 “你订的?”黎蕤问宋南径,“哪家店啊?” 宋南径:“你说蛋糕还是皇冠?” 黎蕤:“它们不是一家店?” 张森抢答:“黎小姐,皇冠是宋总找了海城米其林餐厅的冠军主厨定制的调温巧克力。” 价格简直令人发指。 听了张森的回答,黎蕤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逼真。 不过。 做得这么逼真,她都不舍得吃了。 宋南径似乎猜到了黎蕤在想什么,俯到她耳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吃吧,你喜欢的话,以后再做就是了。” 林迪举着手机,疯狂地按快门。 这跟婚礼现场有什么区别! 第889回 你真香 盛光坐在对面,可以说是以一个极好的角度看到了这一幕。 在盛光的印象中,黎蕤是那种干练的事业型大女人,她和他交谈的时候,表现得也是从容大方,牢牢占据主导权。 但此时此刻,宋南径摸着她的头发,盛光竟然在黎蕤身上看到了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很惊讶。 和他认识的那个黎蕤简直不像一个人。 如此一来,也足够盛光做出判断——这位宋南径先生,在黎蕤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蛋糕上的巧克力皇冠最后还是被放到了黎蕤的盘子里。 皇冠配饰拿下来之后,林迪便放下拍照的手机,上前去和张森张扬一同张罗着切蛋糕,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一块儿。 蛋糕是黑森林,外层是黑巧克力,里层是酒渍樱桃酱,朗姆酒和巧克力醇厚悠长,未经调味的樱桃酱散发出的酸中和了甜腻,也让蛋糕的味道变得更有层次了。 黑森林是黎蕤比较喜欢的蛋糕类型,而这家蛋糕店的黑森林正好又是招牌——宋南径对海城不熟,在来之前做了许久功课。 “味道怎么样?”宋南径看着一旁的黎蕤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凑到耳边笑着询问她的想法。 黎蕤咽下去,回味了一下舌尖残留的味道,评价:“是我吃过数一数二的黑森林了,算你有品味。” 宋南径对于黎蕤的称赞十分满意,嘴角愉悦地扬起。 今晚的惊喜,很成功。 …… 工作室的庆功宴结束,已经接近凌晨。 宋南径在快散场的时候,就顺势和黎蕤提了一句今晚和她一起回酒店。 黎蕤心情好,加上今晚的惊喜,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两人是打车回去的。 回酒店的路上,黎蕤在工作室里的群里看到了一大堆庆功宴的照片,除了工作室的同事以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她和宋南径的合影。 有宋南径捧着那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她面前的,也有他们两个人站在蛋糕车前耳语的。 但不管是什么场景,她嘴角的笑始终都没消失过,甚至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若不是看到照片,黎蕤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当时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唔,不就是惊喜么,又不是没见过。 有点儿没出息了。 笑这么不值钱,妥妥地又被宋南径拿捏了。 当然,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她内心并不是否认宋南径的付出和心血。 不然干嘛答应他晚上来酒店。 宋南径见黎蕤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便将头凑过去看。 瞧见屏幕上的照片后,宋南径被感染得笑了起来,“像不像求婚照?” 黎蕤被宋南径的声音唤回神来,扫他一眼:“不像。” 宋南径被反驳了依旧笑眯眯的,顺着她的意思,懒洋洋地说:“嗯,这种级别的求婚哪里配得上我们黎大小姐。” 黎蕤:“谁是你们黎大小姐,注意你的措辞。” “哦,错了,应该是……”他故意停了几秒,骤然凑到她耳边,呵着热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我的黎大富婆。” 黎蕤:“……” “今晚,我会好好服务的。”黎蕤正无语的时候,宋南径已经切换到了鸭子模式。 黎蕤下意识地往前排司机那里看了一眼,确认他没听见之后才稍稍松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宋南径。 他不要脸她还要。 好在宋南径还算识趣规矩,大约是怕她临时起意把他丢下车,因此被推开之后没再往上贴。 又过了七八分钟,司机将车停在了黎蕤入住的酒店正门口。 黎蕤和司机道了谢,随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宋南径紧随其后,跟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黎蕤身后,屁颠屁颠跟着她进了电梯。 黎蕤今天穿着一条孔雀绿的抹胸裙,外面围了披肩,头发做了微卷,矜贵、张扬又明艳。 不过,最让宋南径满意的,是她拎在手中的那只漆皮爱马仕。 她生日的时候,他送她的礼物。 跟她今天的装扮很搭。 也就是说,黎蕤是为了这只包精心搭配过的~ …… 滴。 黎蕤从包中掏出房卡一刷,房门打开。 宋南径迈步跨进去,随手关上门,从身后环住黎蕤的腰,头凑过来贴她的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窥探:“宝贝儿,你真香。” 黎蕤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一阵恶寒。 他总是喜欢说这种猥琐的话。 宋南径不满足于此,手挪到她的肩头,轻巧熟练地脱掉了她的披肩,然后低头,微凉的唇瓣贴上她的肩头吻了起来,一路向后背走。 黎蕤并不是骨感的身材,她的肩头圆润饱满,后背也不硌人,孔雀绿的裙子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发光,宋南径近乎迷恋地吻着,一刻都不舍得松开。 “好软。”宋南径抱紧她,手在她腰上捏着。 黎蕤的腰上有一块地方碰不得,宋南径作为唯一一个跟她有过无数次负距离接触的男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一碰上去,黎蕤便软了,鼻腔内发出了哼吟。 宋南径听到这声音,喉结一滚,小腹的位置顿时窜起了火焰。 “你好讨厌……”黎蕤连骂人的声音都软了,听起来倒更像是撒娇、调情的。 宋南径吻着她的侧颈,“哪里讨厌?” 他问完,又在她腰的位置捏了一把,这一下下去,她明显颤得更厉害了,小腿都打摆。 “好没用。”宋南径轻笑,抵在她耳边,故意调戏:“这就站不稳了?” 黎蕤咬着牙抓住他的胳膊,“你再乱捏,我废了你信不信?” “怎么废?”宋南径问完,又贴心地给她建议:“jia断我怎么样?我相信你的实力。” 黎蕤:“……”她想扇烂他的脸! 然而她太清楚了,这个时候,扇出来的巴掌就是软的。 在这方面,她不是宋南径的对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要反客为主! 黎蕤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过头去看宋南径的眼睛,“先洗澡。” 宋南径:“一起?” 黎蕤:“你想得美,我先洗。” 他俩要是一起进去,能是洗澡那么简单? 宋南径这次放手得很痛快,他很清楚现在不能惹黎蕤,万一她一怒之下把他赶走,就得不偿失了。 …… 五分钟后。 黎蕤站在花洒下面冲着身体,脑子里的某些计划逐渐成型。 第890回 求你 现在她虽然大体上掌握了这段关系的主导权,但在意乱情迷的时候,还是会被宋南径牵着走。 主要是……经验太少了。 她也没宋南径那么变态,没事儿就意淫这些事儿,找各种各样的方式让她投降。 上次在纽约的时候就是这样。 她明明没想这么快给他得逞的,结果他一撩拨就上了头,后来事情就偏离轨道了。 这次她也要试试调教他。 至于怎么调教——黎蕤眼前忽然闪过了之前在某部电影里看过的画面。 宋南径这个受虐狂,应该无法拒绝吧? 黎蕤试着想了一下宋南径被她蹂躏到面红耳赤、苦苦哀求的模样,嘴角得意地勾起。 走着瞧! 洗完澡,黎蕤顺便将前几天绑盒子用的绳子一并拿了出去。 她藏得好,宋南径并未发现异常,见她洗好出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去洗了。 黎蕤将绳子拿出来放到床上,从柜子里拿了一条黑色的丝巾出来,捏在手里晃了晃,抬起头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 宋南径并不知道黎蕤有什么计划。 方才在门口抱着黎蕤亲热了一会儿,尤其是听见她那两声哼哼以后,反应几乎是一瞬间就来了。 现在仍然没有低头的趋势。 宋南径洗澡的动作都很快,温水冲在身上,他的欲火没有得到分毫平息。 宋南径这个澡不到十五分钟就洗完了。 他随便擦了一下身体,直接围了一条浴巾就出去了。 咔哒。 宋南径刚打开浴室的门,眼前忽然一黑。 柔软的丝绸糊到了眼周,鼻腔内钻入一股熟悉的味道。 宋南径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黎蕤打断:“不准乱动。” 她是用命令的口吻说的。 宋南径挑了挑眉,停下脚步,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任她摆布。 然后,他便感觉到丝巾在后脑勺的位置打了个结。 很显然,丝巾被黎蕤当成眼罩用了。 她这是……要玩新花样? “去床上坐着。”蒙好眼睛,黎蕤又命令宋南径去床上。 宋南径勾唇:“遵命。” 他方向感还不错,从浴室到床的这段路也算是记得了。 走得很顺利。 宋南径坐在床上,笑着问:“下一步呢?要我把浴巾拽掉么?” 黎蕤将绳子拿起来,冷冷地质问:“我让你说话了么?” 啧。 真凶。 宋南径心里感慨了一句,但还是很乖巧地闭嘴了。 “两只手伸过来。”黎蕤又命令。 宋南径照做。 抬起双腕不到几秒,他便感觉到了一股束缚感。 绑带?绳子? 玩这么花? 黎蕤缠了很多圈,他手臂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绳子缠上了。 宋南径的眉心和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小腹处的火焰越燃越旺,浴袍几乎要被撑开了。 “拖鞋脱了坐上去。”绑好手,黎蕤又命令宋南径一声。 宋南径抿着嘴唇坐到了床上。 然后。 黎蕤又用绳子在他的膝盖处缠了好几圈。 ……好一个五花大绑。 怕宋南径蛮力挣脱,黎蕤每次都打好几个死结。 绑完以后,黎蕤站在床边,双手环胸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 宋南径虽然被蒙着眼睛,但依旧能感觉到黎蕤盯着他看。 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哑然:“下一步呢?需要我怎么配——嗯。” 一个问题还没问完,黎蕤忽然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下直坐要害,宋南径没招架,差点就—— 黎蕤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欣赏着他的脸。 别说。 宋南径被蒙上眼睛,只露出鼻子和嘴唇的时候,还有种唇红齿白的感觉。 不像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黎蕤在宋南径脸上拍了两下,另外一只手抵上了他的大腿,手指隔着浴巾一点点移动。 “好没用。”她勾起唇,轻蔑地将他刚才的话还给他。 因为她的动作,宋南径呼吸急促,身上每一处肌肉都是紧绷的状态。 “嗯,我没用。”宋南径说,“往上,宝贝。” 啪! 黎蕤一巴掌扇在他小腹的位置,下巴抬起:“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了?” 宋南径额头渗出了汗,憋得呼吸都像闷哼。 不仅如此。 其它的变化,黎蕤自然也是觉察到的。 她垂眸看了一眼,再次捏紧他的下巴,“骚男人。” “嗯,我是。”宋南径承认得很痛快,“快,帮帮我。” “说了不准命令我。”黎蕤舔了舔嘴唇,“你求我啊。” 宋南径:“嗯,求你。” 黎蕤:“就这样求?不满意,重来。” 宋南径:“宝贝,求你,可怜可怜我。” 黎蕤:“叫什么?” 宋南径:“大小姐。” 这个称呼倒勉强满意。 黎蕤看着他滚动不停的喉结,低头将唇贴了上去。 宋南径倒吸了一口凉气。 黎蕤轻咬了一下,他的身体紧绷得更厉害了。 甚至,脖子都红了。 哦豁。 原来宋南径也有这种时候。 这恰好是黎蕤想看到的效果。 得到了正向反馈,黎蕤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她咬着他的喉结吻了一会儿,在宋南径最激动的时候放开了他,还从他身上下来了。 宋南径咬着牙。 黎蕤在宋南径一旁的位置坐了下来,脚趾抵住了他的小腿胫骨,一点点往上滑,很快便顶开了浴袍。 听到宋南径闷哼声,黎蕤凑到他耳边:“不行了?” 宋南径额头的汗滴落,整张脸涨得通红,耳根都是滚烫的。 这画面对于黎蕤来说可太新鲜了,毕竟宋南径这些年来一直是没皮没脸的代名词,她以为他这种厚脸皮是不会害羞的。 不过。 宋南径这样子……让她挺有成就感的。 总不能每次都是她做那个被搞得说不出来话、一直被压下面调戏的人吧? 宋南径说不出话,黎蕤便直接解开丝巾。 丝巾顺着宋南径的胸肌滑落,与此同时,黎蕤也看见了宋南径发红的双眼。 像是要哭了。 她脚上一用力。 宋南径脖颈的血管都要爆破了,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 “怎么不说话咯?你不是话很多么?”黎蕤挑眉。 “嗯……”宋南径不停地深呼吸,“坐上来。” 黎蕤轻蔑地看着他:“怎么,忍不了了?” 没等他回答,黎蕤便又说:“给我忍着,你要是敢弄脏我的脚——” ……剩下的话来不及说了。 已经弄脏了。 “啊!宋南径你TM——唔唔。”黎蕤惊叫了一声,骂到一半,宋南径突然凑上来狠狠地亲她。 第891回 就你一个 宋南径四肢都被绑着,黎蕤反应过来之后轻易便挣脱了他。 然后,她低头,朝着宋南径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宋南径哼了一声。 但不是因为疼。 爽的。 黎蕤清晰地分辨出了他这一声哼里的愉悦,感到无语,气得想扇他。 宋南径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似的,悠悠地跟了一句:“宝贝,扇我,这是我的开关。” 黎蕤:“……”我去NMD开关。 “擦脚么?”宋南径看了一眼她的脚。 黎蕤瞪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好意思问? 宋南径勾唇,“要不,你解开,我替你擦。” 黎蕤:“你想得美。” 她终于找回了些理智,随手抽了几张湿巾擦干净,丢进了垃圾桶里。 宋南径身下围的浴袍也不行了,黎蕤直接解开拽下来丢进垃圾桶。 这玩意儿不能要了,明天赔给酒店钱吧。 没了浴巾,宋南径是彻底一丝不挂了。 下面只能看到绑在他膝盖位置的一圈绳子。 黎蕤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番,然后按着他的肩膀又坐到了他身上。 两人面对面,宋南径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充血充到仿佛要喷出来。 “宋南径,你给我记住。”黎蕤的睡裙遮住他的腿根,“今晚算我玩你的。” “每晚都是。”宋南径说,“只要你想,随便玩,都听你的。” “现在来亲我。”黎蕤居高临下地命令他。 “亲哪里?”他问。 “都要。” “遵命。” …… 惊蛰已过,天亮得越来越早。 宋南径抱着黎蕤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玩了四个多小时—— 算是久违地体验了一把纵欲过度。 如果黎蕤没有突发奇想玩什么捆绑play,可能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宋南径对她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偏生黎蕤这次还在他的癖好上疯狂踩。 她大概不知道。 今天晚上的剧情,他曾经梦过无数次。 美梦成真,不纵欲过度都对不起那么多年的幻想。 宋南径抱着黎蕤躺了下来,回味了一下之前的画面,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是不是背着我嗑药了?”黎蕤感觉到宋南径的变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经过了一番激战,她的声音还是没恢复,哑哑的,听起来很性感。 宋南径对于这句话很满意:“你在夸我。” “神经病!”黎蕤翻白眼。 “大小姐身体娇嫩,怕捅伤你,要不然……”宋南径勾唇,“再来几次也可以。” “滚滚滚。”黎蕤推了他几把,“你别死我床上。” 宋南径:“那是我的荣幸。” 黎蕤忽然就很纳闷:“你这么饥渴,在前两年是怎么过的?” 宋南径:“嗯?” 黎蕤:“自己解决还是找人解决?” 宋南径:“前两年没有需求。” 黎蕤笑死,他在诓谁啊,她说个话他都—— “看见你的时候才有,其它时间没有。”宋南径已经预判了她的想法,并就此给出了解释。 黎蕤:“你当我十八岁小姑娘啊。” 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跟她来那一套“只对你有感觉”的说辞。 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对宋南径的性吸引力,但如果说宋南径只对她有所谓的“感觉”,就太夸张了。 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她可能还会信这种话,现在听了她只想笑,“我又不在乎你睡过几个。” 虽然说她确实只有过宋南径一个男人,她也膈应过宋南径找别的女人,但人么,终归是要往前看的,抓着过去的事情翻旧账对谁都没好处。 她也不想给自己添堵,这事儿上早就想开了。 她这人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想得开,绝不内耗。 “就你一个。”宋南径听完那句话之后,沉默了快三分钟,才说出这四个字。 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好好谈过这个话题。 可能今天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黎蕤听见这句话之后“噗嗤”一声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 不翻旧账和不记得是两码事。 “没有。”宋南径盯着她的眼睛,手摸着她的脸,认真地说:“没必要骗你。” 黎蕤忍不了了:“那你之前在纽约带回别墅的——” “气你的。”宋南径打断她。 黎蕤:“?” 黎蕤不翻旧账,不代表宋南径不翻。 他提醒她:“忘了我带女人回去之前的事儿了?” “黎女士。”说到不高兴的事儿,宋南径故意用这个称呼膈应她,“婚后你一直在背着我试图和温敬斯取得联系,他到纽约之后你还迫不及待想送上门找他。” 黎蕤当然也记得这些。 经宋南径的提醒,黎蕤也想起了宋南径第一次带女人回去的时间。 确实就是他们两个人因为她找温敬斯吵架之后。 宋南径看着黎蕤陷入回忆的表情,“想起来了?” 黎蕤:“所以你就为了气我,带了那么多女人回去?” “可惜没用。”宋南径摇摇头,“有人没心没肺,甚至巴不得我去找别人吧。” 宋南径迄今为止都记得。 他们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她是哭了的。 她说是因为疼,但他心知肚明背后的深层原因。 无非是因为,同他发生关系,在她的潜意识里,就是彻底地跟温敬斯切割了。 温敬斯是她曾经不顾一切都要喜欢的人,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结婚对象。 他们婚姻存续的那段时间里,她会因为本能的欲望在他身下沉沦,但那仅仅是生物的本能。 跟今晚的情况截然不同。 所以他曾经做梦都在想她主动。 玩弄他都没关系。 他乐意至极。 “我什么时候巴不得你找别人了?”黎蕤被宋南径这个说法弄得皱眉:“我有说过么?” 宋南径:“你忘了?” 黎蕤:“……”啊?她真说过? “你精虫上脑了就去找别的女人,我不陪你玩儿。”宋南径学着黎蕤的语气把她说过无数次的话复述了一遍:“忘了?” 黎蕤:“……”呃呃呃,好像有点儿印象。 应该是在宋南径缠着她撩拨的时候随口说的。 他要不要记这么清楚! 心眼真小啊。 “想起来了么?”宋南径问。 黎蕤不认:“没有,忘了,你少给我甩锅颠倒黑白,你找人气我就是幼稚。” 宋南径啧了一声,“果然是没心没肺,哎,别——” 他刚感慨完,黎蕤就开始踹他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蹬下去。”黎蕤警告。 “错了错了,我闭嘴。”宋南径能屈能伸,马上认错。 第892回 绯闻 两人这番对话结束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纵欲过度,黎蕤很快就眼皮子打架了,连从宋南径怀里挣脱出来都忘记了,就这么靠着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点钟。 两人都睡得很沉,怕被打扰,手机都开了勿扰模式外加静音,因此,期间没有任何电话打扰。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凌晨时分曝出来的新闻—— 黎蕤和宋南径回酒店的时候被拍了。 黎蕤虽然不是艺人,但勉强也算得上是圈内的人,她之前又跟盛光传过一些绯闻,娱记还挺关注她的。 黎蕤住的这家酒店,有几个艺人也在,狗仔在这里原本是蹲那几个艺人的,结果拍到了黎蕤。 珠宝秀之后,LERRY正好在热搜上挂着,这照片一曝出来,热度很快就上去了。 照片不怎么清楚,但是大致能看见宋南径的侧脸。 两个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是情侣。 新闻是凌晨两点左右曝光的,到十点钟的时候已经彻底发酵了。 黎蕤醒过来,习惯性地摸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收到了一大堆相关的消息。 群聊里,尤杏先开了头,祝璞玉和周清梵还跟着玩笑了几句。 因为黎蕤一直没出来说话,尤杏最后说了一句:【看来战况激烈啊。】 黎蕤在群里看了热搜截图和曝光的那条微博,转发评论已经六万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红。 微信里还有黎溪的消息,他是早晨七点钟发来的,问她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黎蕤想起来微博的热度,都已经这样了,花精力处理也没什么意义。 反正她不是艺人,媒体也不会追着她一直问,装死不回应就行了——她现在单身,玩个男人不是很正常吗。 “早。”黎蕤抱着手机思考的时候,身边的宋南径也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凑到黎蕤脸颊边亲了一口,“好点儿没?” “没刷牙别亲我。”黎蕤嫌弃地推开他。 宋南径啧了一声,故意摆出受伤的表情:“真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话虽这么说,但宋南径还是黏在黎蕤身上不肯松开,另外一只手也顺便摸到了一旁的手机。 宋南径的微信里没几个好友。 一晚上过去,只有张森发来的几条消息。 看到微博热搜截图和新闻链接之后,宋南径挑起了眉。 他和黎蕤昨晚回酒店被拍了? 宋南径仔细地看完了新闻里的照片,嘴角勾起。 哪家的狗仔,还怪会拍的。 虽然偷拍的照片像素不高,但是把他和黎蕤拍得怪般配的。 照片上他搂着黎蕤的腰低头和她说话,黎蕤踩着高跟鞋,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 狗仔不仅拍了照片,还有视频和动图。 其中一张动图是他下车之后拍黎蕤屁股的。 黎蕤被拍了之后踢了他一脚,回头瞪他。 宋南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顺道就把这动图给保存了。 看完新闻内容之后,宋南径去评论区看了看。 大部分的评论都在说他和黎蕤很般配,一边好奇两人的关系,一边好奇他的身份。 黎蕤和宋南径结婚的事儿,国内知道的人很少,媒体就更不可能扒出来了。 宋家转移到美国发展很多年了,宋南径也是在出国之后才接管宋氏的,国内的财经新闻也没什么关于他的报道。 所以,网上自然而然就有人猜他是黎蕤养的小白脸,看起来有理有据。 譬如: 【此NPY非彼NPY,黎蕤之前的采访没人看过么,她说没恋爱的计划,对爱情也没追求,她性格挺直接的,有男朋友肯定公开了,这估计就是个小情人吧。】 【我看也是,这男的好舔,姐看起来对他态度也一般般。】 【不过这男人的长得真帅啊,目测身材也好。】 【富婆养个小情人不是很正常么,都是姐的过客。】 宋南径看着这些评论,噗嗤一声笑了,随后抬起头看向黎蕤。 黎蕤听见他笑,一脸纳闷地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黎蕤:“笑什么?” 宋南径将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黎蕤看了几条类似的评论之后,将手机随手一扔,扬起下巴,“说得倒也没错。” 宋南径朝黎蕤伸出手。 黎蕤:“干嘛?” “嫖资啊。”宋南径说,“富婆找小情人不得给钱么,昨天晚上一共三次……哦不对,你付钱,那应该按你的次数来。” 他一本正经地掰起了手机,“六次还是七次来着?洗澡那次是手指,算么?” 黎蕤:“……” “算了,那次算赠送的,就算六次吧。”宋南径很慷慨地给她抹了个零。 黎蕤抄起手机给宋南径微信转了三万块钱,“行了吧?” “玩我一晚上,才这个价?”宋南径啧了一声,“黎富婆,有点儿抠门了吧。” 黎蕤翻白眼:“一次五千,知足吧你,会所的顶级鸭子也就这个价了。” 黎蕤这话一出,宋南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双桃花眼变得危险。 他扔下手机,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 宋南径的力道有些大,黎蕤被捏得蹙眉:“你又发什么神经?” 宋南径:“你对市场价了解这么到位?怎么?去过?” 他一这么说,黎蕤就晓得他发神经的原因了。 “对啊,去过,怎么,你有意见?”她故意反问。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觉得我和他们比起来怎么样?” 黎蕤:“……” 宋南径:“怎么不说话,想不起来了?” 黎蕤:“他们比你年轻,比你专业。” 宋南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那我下次嗑药来,你别哭就行。” 黎蕤被他的言论惊到了,眼珠子都要掉了。 宋南径现在已经够变态的了,要是真的吃了药……她不敢想。 宋南径对黎蕤的反应很满意。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挑眉:“怎么这个表情,怕了?” “起开,我饿了。”黎蕤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怕的,直接转移话题,推开宋南径去洗漱了。 宋南径看着黎蕤去洗手间的背影,轻笑了一声,然后拿起手机。 他打开和张森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宋南径:【联系一下媒体,一个小时左右来酒店门口堵我。】 送上门的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 第893回 青梅竹马追求者 收到张森的回复后,宋南径也懒洋洋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垂眸看了一眼胸口的指甲划痕,抬起手摸了摸,一脸享受地走进了卫生间。 宋南径走进来的时候,黎蕤正对着镜子刷牙。 看到他赤身裸体出现在镜子里,黎蕤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阈值被拉上去了,也就无所谓了。 两人还算和谐地一起完成了洗漱。 这个体验还挺新奇的。 他们两个人亲密过无数次了,也一起洗过无数次澡,但早上醒来之后一起站在洗脸池前刷牙洗脸,互相递个牙刷毛巾之类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宋南径刷着牙,透过镜子看着在一旁涂面霜的黎蕤,恍惚间有一种他们是新婚夫妻的错觉。 当初他们做了几年夫妻,他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样温馨的时刻,实在是太少。 宋南径没有说话破坏气氛,两个人一起洗漱完,出去换了个衣服就下楼吃早午餐了。 起晚了,酒店自助早餐已经结束了,两个人在餐厅点了两份套餐。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宋南径问起了黎蕤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黎蕤喝了一口牛奶,“秀结束之后我没什么事儿了,留两天时间让工作室的人在这里玩玩。” 前几个月工作室所有同事都在忙珠宝秀的事儿,经常加班,也没好好休息过,所以黎蕤规划出差的时候特意腾了两天让他们玩儿。 后面两天没什么工作上的安排。 宋南径“嗯”了一声,“你呢,有想去的地方么?陪你一起。” 黎蕤:“没什么要去的,知越和星星下月生日了,去商场选个礼物就完事儿了。” 宋南径摸着马克杯,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好像很喜欢温敬斯的孩子。” 宋南径的这句话重点是孩子,但黎蕤听了之后以为他又要翻旧账了,立刻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黎蕤不答反问。 宋南径微微挑眉:“你很希望我走?” 黎蕤:“你难道不用工作?” 宋南径:“如果我出来几天公司就运转不下去,那我应该找一批新的高管了。” 黎蕤:“那你的猫呢?” 她忽然想起了宋南径家里的那只小祖宗,然后就想到了顾黎—— 上次宋南径回北城的时候,似乎就是顾黎给他照顾的? “猫有人照顾。”宋南径没说是谁照顾的。 也不怪黎蕤联想到顾黎,她脑子里浮现起顾黎之前给宋南径发来的几条语音,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 虽说她跟宋南径现在没什么正式关系、她也没立场去管宋南径跟什么人接触。 但是宋南径明知道顾黎对他有意思,还把猫交给顾黎照顾,就挺难评的。 而且他还一边说着要追她。 不过黎蕤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矫情、双标了,毕竟在宋南径的视角里,她也一边吊着他、一边跟闻擎牵扯不清呢。 黎蕤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多问,也没提顾黎这茬。 刚想完这事儿,黎蕤就听见宋南径说:“我妈比我还惯着它。” ……什么? 黎蕤怔了一下。 所以,宋南径是把小宝石送到南亦那边照顾了? 合着刚才是她想多了呗。 黎蕤有些庆幸自己没问,否则她都能想到宋南径要怎么嘚瑟了,肯定一直屁颠屁颠缠上来问她是不是吃醋了。 昨天晚上被宋南径给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黎蕤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意思了。 她需要一个人待着冷静一下。 黎蕤低头切着三明治,冷下声音对宋南径说:“吃完饭你可以走了。” 本以为宋南径可能会死缠烂打一番,没想到他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 一顿早午餐吃完,都十一点半了。 黎蕤和宋南径从餐厅出来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她还有点儿累,打算回去再补一觉。 宋南径则是乘电梯下了楼。 他刚刚走出酒店,便被蹲在门口的记者团团围住。 记者不知道宋南径的身份,问出来的问题也格外直接大胆。 一个记者刚看到宋南径,便贴脸开大:“这位先生,传闻你是黎总养的情人,是这样吗?” 身边的另外一名记者立刻跟上:“你和黎总这样的关系维持多久了?” 这些问题实在算不上礼貌,但宋南径并未生气,打从被记者围住之后,便挂着得体的微笑。 听完这两个问题,宋南径脸上的笑意还浓了许多。 他掀唇,“各位都误会了,我不是她的情人,是她的追求者。” “那你们昨天晚上——” “我正好也住这家酒店。”宋南径指了指大堂里头,“我看起来住不起是么?” 记者:“如果你只是黎总的追求者,那如何解释你们两个人昨天晚上的亲密举止?” 宋南径笑笑,“她愿意跟我亲密,说明她多少对我有些兴趣,这很难理解?” 记者:“可是之前并没有在黎总身边见过您——方便透露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宋南径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领口,直接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四岁的时候。” 记者们:“??”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宋南径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挑眉,“不信?” “没关系,下次你们问问她,看是不是这样。”宋南径也没有同他们解释,丢下这句话,便笑着跟诸位记者挥手道别,“谢谢关注,有缘再见。” 这群记者平时也跟过不少八卦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绯闻主角。 看起来是挺配合的,态度也很好,也透露出了不少信息,但每一样都说了一半,勾得人抓心挠肝的—— 本来以为是小情人,结果是追求者,而且还是四岁就认识的追求者。 这不就是青梅竹马么? 这算是今天最重磅的信息了。 —— 宋南径在酒店门口被记者围着采访的这段视频,很快就出现在了各大平台上。 两人的绯闻热度还没下去,这次主角被记者围了,关注度只增不减。 这一次,镜头拍到的是宋南径的正面,高清,怼脸的那种。 网友一看他这张脸,再听他说他和黎蕤是青梅竹马、正在追她,那都激动坏了。 放眼望去,讨论区都是说两人般配的。 宋南径回到酒店之后看到高赞的十几条评论,笑得合不拢嘴。 他挨个点了赞。 真是舒心。 第894回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黎蕤回到房间之后就继续睡了,对于楼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等下午三点半睡醒的时候,她才看到宋南径在酒店门口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 再看热搜,她竟然占了三个。 黎蕤扶额,她怎么还享受上明星的待遇了。 打开微博,最新一条的评论区也已经沦陷了,基本上都是问她和宋南径的评论,还有不少是劝她接受宋南径的追求。 【姐,拿下他,摆在家里看着都舒心啊!】 黎蕤愣是被这些评论给逗笑了。 虽然她知道宋南径确实长了一张勾人的脸,但看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会太过惊艳。 但网友大部分都是头一回见宋南径,对他这张脸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招蜂引蝶的男人。 黎蕤看评论的时候,又收到了黎溪的微信。 黎溪:【忙不忙?】 黎蕤:【不忙,怎么了?】 她刚回完,黎溪就发来了视频。 黎蕤坐在沙发上,喝着水接起来。 黎溪:“你看到宋南径被记者围的视频了没?” 黎蕤:“刚看完。” 黎溪:“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打算公开了?” 黎蕤摇头。 她都没答应跟宋南径复合呢,聊公开就有点儿太远了。 黎溪眉头一皱,目光深沉:“你不觉得这事儿很巧么。” 没等黎蕤回应,他便开始分析:“你又不是艺人,狗仔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还恰好拍到了你和宋南径的照片,又恰好堵住了宋南径采访?” 黎溪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黎蕤怎么可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你是说,记者是他安排的?” 黎溪冷笑了一声,“他做的这种事情还少么。” 这点黎蕤无法反驳。 宋南径的确没少做缺德和下三滥的事儿。 但这一次—— “应该是意外。”黎蕤一一回应着黎溪的疑惑,“之前我跟盛光传过绯闻,昨天盛光也在现场,还参加了庆功宴,狗仔应该是想拍我和盛光,误打误撞的。” 黎溪不怎么相信:“那今天的采访视频怎么说?” “别跟我说宋南径没本事摆脱记者。”黎溪冷哼了一声,言辞犀利:“就算记者不是他叫来的,他也顺水推舟配合了不少。” 黎溪的这个结论,黎蕤倒是挺赞同的。 她瘪嘴,“耍了点儿小聪明而已,无所谓。” 视频那头的黎溪听见这句话,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黎蕤这对宋南径的纵容也过于明显了,宋南径知道了,尾巴不得翘上天。 黎溪可没忘记之前黎蕤追宋南径的时候,宋南径怎么害她伤心的。 黎溪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黎蕤:“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好的吊着他呢?你现在可不像吊着他的,像已经被他钓上的。” 黎蕤:“谁说的?” 黎溪扶额:“你照照镜子自己看看。” “你说到宋南径的时候声音都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黎溪正色,“你现在是被他送你的惊喜冲昏头脑了,赶紧醒一醒,这几天别跟他见面了,我怕你脑袋一热直接跟他复婚了——户口本你没带着吧?” 黎蕤嘴角抽了一下,不服气:“你说什么呢,我有那么好拿捏么?” 黎溪:“那就摆出不好拿捏的样子来,刚才怎么还替他说上话了。” 黎蕤:“我那是理性分析而已。” 她不觉得刚刚那样是替宋南径说话,“宋南径在北城都没什么人脉了,哪还能在海城翻出水花来,记者不可能是他找来的,他给我准备惊喜都是联系的林迪,哪有什么人脉。” 黎蕤并没有意识到她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心疼。 但是黎溪听出来了。 黎溪无语:“……收收你的恋爱脑。” 他觉得自己之前担心是十分合理的,“宋南径什么时候回纽约,先别跟他见了,你接下来——” “哎呀,你放心好啦。”黎蕤打断了黎溪的话,“你一个三十多年没谈过恋爱的人,就别来指导我了。” 黎溪:“……” 黎蕤:“你既然储备了这么多理论知识,赶紧找个人实践一下,跟给爸妈生个小孙子小孙女什么的,他们要开心死。” “挂了。”话题转到催婚上,黎溪毫不犹豫地挂了视频。 黎蕤看着黎溪落荒而逃,噗嗤一声笑了。 虽然反将了黎溪一军,但黎溪说的话,黎蕤也听进去了——她确实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昏头。 需要冷一冷。 她目前还不打算答应宋南径。 得再看看他的表现了。 而且,他们如果真的复婚,很多事情都要摆上台面来考虑—— —— 上午从酒店离开之后,宋南径没少给黎蕤发微信消息。 先是跟她说了好梦,然后又说希望她醒来之后回他消息,后来陆陆续续发了六七条。 但黎蕤一直没有回过。 两人早上还抱在一起腻歪,才刚分开,黎蕤就不回消息了。 落差太大,宋南径难免失落。 一直到晚上八点钟,宋南径都没等到黎蕤的回复。 他按捺不住,删删改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宋南径:【采访的事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又解释:【记者不是我找来的。】 这条消息,黎蕤倒是秒回了。 她说:【我知道。】 收到回复,宋南径的精神振奋了不少:【你忙完了?明天你去商场么,我陪你一起。】 黎蕤:【不用了,万一记者再跟很麻烦,我不想天天被挂在热搜上。】 宋南径:【可以小心一点儿。】 黎蕤:【你回纽约吧。】 宋南径捏紧手机,瞳孔缩了一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昨天晚上,黎蕤还坐在他腿上主动撩拨他,过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她就不肯见他了。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如此。 宋南径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敲出三个字:【为什么】 黎蕤:【回不回随你。】 宋南径:【为什么你忽然对我这个态度?我接受采访你生气了是么?我道歉。】 黎蕤:【我没那么小心眼。】 宋南径:【那你怎么了?】 黎蕤:【没怎么,你来不是给我庆祝的么,庆祝完了就先回去忙你的事儿呗。】 宋南径:【你没有舍不得我?】 黎蕤:【别这么恋爱脑。】 她在后面略显残忍地跟了一句:【你准备的惊喜我很喜欢,昨天晚上算是报答你的。】 宋南径呼吸一顿。 ……她说报答? 第895回 为了考验 宋南径一时间还是挺难接受这个说辞的。 毕竟,昨天晚上,她突然主动,他下意识地是以为,他在她这里的地位发生了质的变化。 喜悦冲昏头脑,以至于他生出了许多奢望来。 现在直接被黎蕤的这番话打回原形。 她对这段关系分得太清楚了,可以投入,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抽身。 这样一比较,拎不清的人反而成了他。 宋南径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从失望,渐渐回归平静。 他深知自己现在不能做情绪的奴隶,也没资格真的因为黎蕤的话和她发脾气。 她不会来哄他,那样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宋南径理清思路后,顺着黎蕤的话给她回复:【我也喜欢你的报答。】 末了,他又补充:【这两天回纽约。】 黎蕤:【嗯,我累了,就不送你了。】 宋南径:【好。】 从黎蕤的态度来看,这几天再想见她是不可能的了。 过往的经验告诉宋南径,死缠烂打也没什么用。 宋南径刚跟黎蕤聊完天,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他心情一般般,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宋南径揉了揉眉心,颇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谁?” “我。”门外赫然传来渠与宋的声音。 宋南径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渠与宋一走进来,就看见了宋南径蒙了一层灰的脸色,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宋南径,挑眉:“你这是受什么打击了?” 渠与宋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呢。 他可没忘记,散场的时候,宋南径跟黎蕤上了一辆车,新闻里也拍到了他俩回了黎蕤住的那家酒店。 早晨宋南径还在媒体前暗戳戳地秀呢,说什么他是黎蕤的青梅竹马、追求者。 怎么到晚上就面如死灰了? 宋南径没回答渠与宋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啊?”渠与宋哼了一下,“我看你现在怪需要安慰的,小爷我屈尊一下。” 他是想安慰还是想看热闹比惨,宋南径心里头门儿清,看破不说破。 不过,当渠与宋找他比惨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和渠与宋比惨了。 论惨,那还是渠与宋最惨,至少他还能跟黎蕤亲密接触,渠与宋么…… 人的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念及此,宋南径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 他这表情转换的速度,将渠与宋吓了一跳。 渠与宋不动声色地同他拉开了些距离,“你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宋南径摇头,坐到了沙发上头,开了一瓶水。 渠与宋选择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也开了一瓶水喝了两口。 然后,问宋南径:“昨天晚上你在黎蕤那里?” 宋南径:“嗯哼。” 渠与宋正组织语言,想要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宋南径解开了两颗毛衣的扣子,胸口明晃晃的几道抓痕露了出来。 渠与宋又不是没经验的人,看一眼他就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来的了。 渠与宋嫌弃地瞥宋南径一眼:“我说哥们儿,能别这么骚么?” 宋南径:“羡慕就直说。” 渠与宋:“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上个床而已,你还炫耀上了,黎蕤有说跟你复婚么?” 别说,渠与宋的问题还怪戳肺管子的。 宋南径的目光微沉,好在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迅速反击:“你现在连这种待遇都享受不到。” 渠与宋:“我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一出手,机会多的是,你还是想想怎么让黎蕤同意跟你复婚吧。” 他毫不留情地跟宋南径互相伤害,“我还能威胁她,你只能舔。” 宋南径又被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裂开。 再想想黎蕤方才发来的消息,他破防了。 “滚。”宋南径对渠与宋下逐客令。 “哟哟哟,恼羞成怒了。”渠与宋把脑袋探过去,“让我来猜猜,你是被用完就扔了呗?” 宋南径:“……” 渠与宋:“不说话一律按默认处理。” 宋南径:“你烦不烦?耳膜被你吵破了。” “嘁。”渠与宋翻白眼,“还想安慰你几句,不识好歹的东西。” 宋南径:“我又不脆弱,何况那算什么伤。” 渠与宋:“你最好是。” 不过从宋南径刚才的话里,渠与宋基本上确定了,他就是遇上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渠与宋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黎蕤昨晚对待宋南径的态度。 思考一番后,渠与宋一本正经地给宋南径分析:“黎蕤看起来对你还挺不一样的。” 这家伙可算是说了一句宋南径爱听的,“怎么个不一样?” “她对你肯定有兴趣。”渠与宋说,“这么多年了,你不清楚她的脾气?她要是对一个人没好感,那种惊喜根本打动不了她,黎大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有点儿道理。 宋南径点点头,“然后呢?” 渠与宋:“她昨天晚上让你跟着回酒店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南径:“那今天算什么?” 渠与宋:“今天怎么了?” 宋南径:“一整天没理我。”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刚才好不容易回消息,是催我回纽约。” “噗。”渠与宋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幸灾乐祸笑喷了:“你真是太惨了。” 宋南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上了渠与宋的套。 杀心四起。 好在渠与宋笑了一会儿之后就收了。 他起身,特意走到宋南径的身边坐下来,抬起手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别气馁,我觉得吧,黎蕤是在跟你玩套路。”渠与宋又分析上了。 宋南径:“什么套路?” 渠与宋:“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这都是恋爱里的小技巧。” 宋南径:“我跟她还不能算恋爱。” 渠与宋:“大差不差,反正玩套路就是为了考验。” 宋南径细品了一下渠与宋的话,“你的意思是,她不相信我能坚持。” 渠与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或者——之前她追你、你不是也没给她好脸色么?黎大小姐之前受的委屈不得还给你啊?” 宋南径醍醐灌顶。 他之前并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黎蕤现在对他的态度。 经渠与宋这么一提点,从这里考虑的话,黎蕤对他的态度,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第896回 她逼我的 黎蕤的报复心确实很强。 唔,准确地说,她也不是事事都报复心强。 只是,黎大小姐之前追他的时候,确实下了不少功夫,他那个时候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留。 她想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儿,倒也正常。 “谢了。”宋南径破天荒地跟渠与宋道了句谢。 渠与宋听了都觉得稀奇,摆手:“别介别介,这么客气搞得人怪不习惯的。” 宋南径看了一眼手机:“下去一起吃个饭?” 渠与宋点头同意了:“你掏钱啊。” 宋南径:“你破产了?” 渠与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宋南径和渠与宋一路互损着到了楼下的餐厅。 两人之间这个气氛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还没出事儿的时候。 渠与宋是他们一群朋友里性格最活泼的那个,宋南径看起来话少,但私下还是挺闷骚的,他经常会冷不丁地出来怼上渠与宋一句,或者拆他的台。 然后两个人就会开始拌嘴,有来有回。 渠与宋是个重情义的人,所以,当年宋南径对温敬斯做出那件事儿之后,他恨死了他。 渠与宋坚定地站在温敬斯那边,彻底地跟宋南径断了联系。 若不是上次陆衍行的婚礼,他们几人的关系也不会缓和。 温敬斯没有明确说过“原谅”的字眼,但他也没有再出手对付宋南径,已经算态度明确了。 渠与宋喝了一口果汁,哎了一声,感慨:“真没想到咱俩还能再坐一块儿吃饭。” 宋南径:“前天吃的是屎么。” 渠与宋:“草,你能不能文明点儿,这是一码事儿么。” 宋南径可真是个破坏气氛的王者,他好不容易煽情一次。 宋南径耸肩,没接话。 “也没想到,你跟黎蕤最后竟然还真成两情相悦了……真是世事难料。”渠与宋摇头。 宋南径听见“两情相悦”两个字,勾唇笑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温敬斯的两个孩子哪天生日?” “四月二十八号。”渠与宋看着他,“你要过去?” 宋南径端着杯子轻轻地晃着,盯着里头的果汁。 算算日期,这两个孩子应该已经六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 说起来,他还没亲眼见过这两个孩子,只是在新闻里看见过背影和侧脸而已。 温敬斯和祝璞玉把这两个孩子的隐私保护得挺好的,至少新闻里找不到正面没打码的照片。 宋南径没有正面回答渠与宋的问题:“他们喜欢什么,知道么?” 渠与宋:“小朋友喜欢的东西,不就那些,小动物啊,积木啊,哦,知越好像喜欢网球。” 渠与宋说得正上劲儿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宋南径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柳窈。 当然,还有她身边的男人——宋南径记性还不错,当下就认出了跟她一起那个男人,就是前几天碰见过的那个。 都一起来酒店了,也难怪渠与宋会露出这个表情。 宋南径在桌下踢了踢渠与宋的腿,“上去看看?” 渠与宋收回视线,声音和表情都冷得判若两人,“不用。” 宋南径挑眉。 渠与宋没有再说话,冷着脸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虽然他没说发消息的原因和目的,但并不难猜。 他要出手了。 宋南径直接送上祝福:“马到成功。” 渠与宋将果汁也一饮而尽,平素阳光灿烂的脸上露出反常的阴郁。 他放下杯子,舌尖舔了舔嘴唇,轻呵了一声,“她逼我的。” 渠与宋之前没想过对柳窈用强取豪夺这一招。 但柳窈找了男人,彻底踩中了他的雷区。 她以为他会被膈应到、就此放过她。 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既然都用这一招了,做彻底一点儿。”宋南径给渠与宋提了个醒,“别心软。” 他不了解柳窈,但了解渠与宋。 这厮嘴巴硬,但心软。 他又这么喜欢柳窈,万一柳窈服个软,他很有可能把计划执行到一半就放弃了。 渠与宋抬眸看着宋南径:“你这是经验之谈?” 宋南径:“也算。” 渠与宋嘲弄地笑笑:“你当时明知道黎蕤跟你结婚是赌气,不会不舒服?” 宋南径不语。 渠与宋:“你真能忍,怪不得精神出问题了。” 宋南径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跟他强调:“我现在已经康复了。” —— 珠宝秀结束以后,黎蕤又在海城待了三四天。 第三天一早,黎蕤就收到了宋南径的微信,他说他要回纽约了。 黎蕤跟他道了别,说了句“注意安全”。 宋南径也一反常态地没提让她送机的事儿,搞得黎蕤怪不习惯的。 两人这次见面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北城以后,黎蕤再次投身到工作中忙了起来。 珠宝秀结束后的一周,新系列产品正式上架,黎蕤近期都在为了产品的事儿忙碌。 忙到三月底,工厂那边流水线效率提升后,她才有了短暂喘息的时间。 为了配合宣传工作,黎蕤又接了几家媒体的采访。 因为前段时间的绯闻,这次几家媒体来采访的时候,都问到了黎蕤这件事情,想要确认她究竟有没有和那位青梅竹马的追求者在一起。 黎蕤的回答很统一:还在考虑中。 这算是给足了宋南径面子。 四月初,北城的天气回暖,路边的树叶也长出了新芽,整座城市生意盎然。 做完专访,黎蕤从工作室出来,在园区旁边的公园转了一圈,然后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享受独处时光。 最近一段时间都太忙了,连轴转告一段落,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放空。 工作日咖啡厅基本上没人,黎蕤特意选了外面的座位,附近偶尔有骑行的人路过。 很安静。 喝完咖啡,黎蕤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晒了一会儿,人就开始犯困。 黎蕤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剧烈的声音吵醒了。 像是关门声。 黎蕤有些不悦,睁开眼睛循声看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砸门把她吵醒的人,竟然是……渠与宋? 而他身边还站着柳窈。 此时,渠与宋正抓着柳窈的胳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阴沉。 黎蕤跟渠与宋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搞得她都不知道要不要上去说话了。 怪吓人的。 第897回 如果你不是黎家大小姐 隔着一段距离,柳窈看到了黎蕤惊愕的表情,低声提醒身旁的渠与宋:“黎小姐在那边,你先放开。” 渠与宋:“怎么,我见不得人?” 他根本没给柳窈回答的机会,直接拽着她走到了黎蕤面前。 他们两人一走过来,黎蕤想不开口打招呼都不行了。 “嗨。”黎蕤招了招手,看着柳窈:“你来北城出差么?” 柳窈“嗯”了一声,“看到你品牌新系列上市的消息了,恭喜。” 黎蕤:“谢谢。” 她跟柳窈不算熟,就见过几次,关于柳窈和渠与宋的事儿,也是从祝璞玉那里听来的。 听说渠与宋对柳窈有意思,两个人不清不楚纠缠过一段时间,但后来柳窈说了结束,渠与宋一直在追。 追…… 渠与宋这表情不像是追的啊。 按说他恋爱经验也挺丰富的,怎么现在追柳窈一点儿都不温柔,还这么凶残。 黎蕤给渠与宋使了个眼色,然后问他:“你们怎么来这边了?” 渠与宋:“从机场过来的。” 黎蕤“哦”了一声,心想着他大概是去机场接柳窈来着,“你俩喝什么,一起?” “不用了,你待着,改天再说。”渠与宋拒绝了黎蕤的提议,之后就拽着柳窈进里头了。 黎蕤看着两人走进咖啡厅,赶紧打开群问了一句:【渠与宋跟柳窈什么情况啊?我喝咖啡碰上了,他那脸黑得跟要杀人似的。】 最先回消息的是尤杏:【我听唐凛说,柳窈的动作被渠与宋搞丢了。】 黎蕤:【?】 尤杏:【好像是因为她谈了个男朋友。】 黎蕤咂摸了一下尤杏的话,可算反应过来了:【他搁这儿玩强取豪夺呢?跟谁学的这昏招。】 尤杏:【昏招是昏招,但他成了。】 尤杏把自己了解的八卦分享给黎蕤:【听说柳窈已经被逼得答应跟他领证了,估计这次来北城就不走了。】 黎蕤看了这条消息,转头往咖啡厅里头瞄了一眼。 透过玻璃,她看到渠与宋掐着柳窈的下巴说话。 表情恶狠狠的,看着就没什么好话。 而柳窈完全没有任何反抗,逆来顺受。 黎蕤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赶紧收回视线,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进去给渠与宋一拳。 要是有人敢这么对她,她是不会忍的。 黎蕤忍不住在群里吐槽了一句。 尤杏也忍不住提醒她:【黎小姐,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任性的资本。】 黎蕤看着这条回复,瘪嘴。 也是。 她从小就有这一切,既得利益者做久了,会忘记自己一直在享受某些特权。 尤杏:【你猜,你要不是黎家大小姐,宋南径会怎么对你?】 黎蕤试着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想象力有些匮乏:【会怎么对我?】 尤杏:【会直接用你家人性命威胁你跟他结婚,只要你不听话就给你教训惩罚你,把你驯服成他的金丝雀,关在笼子里别想接触其他人,整天围着他转,做他一个人的亲亲老婆。】 尤杏:【什么朋友,什么事业,别做梦了,你的世界里有他一个人就行了。】 黎蕤听得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想骂一句,这不是精神病么。 后来突然想起来,宋南径的确是精神病。 尤杏的这些话突然合理了起来。 后来,黎蕤花了很长时间去想这件事儿。 想完之后,她打开四人家庭群,郑重其事地发了一句感谢过去。 黎溪:【?】 黎溪:【你咋了?】 黎蕤:【时刻怀揣感恩的心。】 黎溪:【怪吓人的。】 —— 距离四月二十八号越来越近。 宋南径在离开海城之前就决定了去参加知越和星星的六岁生日宴,虽然温敬斯并没有邀请他。 这事儿是跟渠与宋商量好的,他肯定已经提前跟温敬斯通过气了。 温敬斯大约是不会赶他走的,祝璞玉那边不一定——不过,孩子生日这种大喜的日子,只要他选孩子喜欢的礼物过去,祝璞玉那么在乎孩子,也不会让孩子扫兴。 上次跟渠与宋聊的时候,渠与宋也同他说了知越和星星的喜好。 知越喜欢打网球,星星喜欢小动物,听说已经嚷嚷了很长时间养猫的事儿了。 这正好专业对口了。 宋南径从海城回来之后就去了一趟猫舍,去的时候正好新出了一窝美短。 宋南径凭眼缘选了一只,准备回北城时一同带回去。 出发的前两天,宋南径去猫舍将美短妹妹接回了家,彼时,它已经三个多月了,疫苗都打了,免疫力比奶猫高得多。 不过打架方面是万万不行的。 宋南径太了解小宝石了。 虽然他在接美短回家之前就花了一周多的时间给小宝石足做思想工作,但要她完全接受,是不可能的。 所以宋南径很有先见之明地将两只猫隔离开了。 小宝石在楼下,小猫在楼上。 但就算是这样,小宝石还是很凶残。 宋南径将小猫带回来第一天,把猫放上楼之后便下楼来到客厅。 他刚坐到沙发上,小宝石就飞奔过来,狠狠地创到他怀里。 宋南径要摸它的时候,刚抬手,就被它一爪子扒拉开。 小宝石凶巴巴地看着他,叫了一声。 凶归凶,但小小一坨,毫无威慑力。 宋南径无奈地笑了,跟它解释:“它不住我们家,过几天就走了。” 小宝石抬起爪子抓他的裤子,挖挖挖,刨刨刨,不听不听。 宋南径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信,我带你亲眼看,行不行?” 黎蕤没说错,他这是真的养了个祖宗在家里。 小宝石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表情没之前凶了,也愿意被摸了。 宋南径揉着它脑袋,看着它傲娇别扭的小表情,啧了一声。 “也没跟过她,怎么一模一样。” 小宝石听不懂这话,只是喵呜喵呜地叫。 …… 宋南径最后给两只猫都办了宠物托运。 因为不放心,飞行途中,宋南径几乎都没合过眼。 飞机一落地,他马上便冲去了托运窗口那边办手续。 看到两只猫活蹦乱跳,他才松了一口气。 宋南径这次回北城只带了张森一个人。 来接机的是渠与宋,他也是这边唯一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 渠与宋看到宋南径和张森一人拎了一只飞机箱,好奇:“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 他上来扒拉着看了一眼,正好和小宝石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