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尽铅华》 第1章 救了一个通缉犯 1981年,罗序复员。 正是改革开放的第三个年头。 服役五年,按哪来回哪去的安置原则,他的户口应该落回原籍。 在部队,他是侦察班长,学雷锋标兵,老山前线一等功臣。 组织上为了照顾这位战斗英雄,在城镇给他安排了工作。 但他不想给组织增添负担,主动要求回到青山公社沙山大队当农民,想先富起来,成为万元户,带动乡亲们发家致富。 可现实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沙山大队是个土地贫瘠的小山村。 四年过去,家乡和他离开时一样,什么也没改变。 他上有爷爷奶奶、父母,下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全家共9口人。 爷爷奶奶、父母、两个弟弟都在生产队劳动,每人一天10个工分。 10个工分只勾一毛多点儿。 6个劳动力干一天,总共还挣不上一块钱。 等到年终决算的时候,交完公粮,生产队再扣除一些费用,他们全家只能分到几十块钱。 他两个妹妹上学,一个学期两块钱的学杂费都要拖欠。 他是回来了,也只不过增加了一个劳动力,家庭收入也没有多大改善。 特别是今年干旱,山坡的庄稼都旱死了,预计10个工分只能勾二三分钱。 而一万元,这个数字太大了,照这样下去,全家人种一辈子地,也实现不了这个目标。 战友丁志奇来看他。 丁志奇是城里户口,复员后安置到煤城镇五星派出所做包片民警。 丁志奇看老班长家生活艰难,却干劲十足,就皱起眉头。 “班长,你要想成为万元户,应该换个环境。” 罗序笑道: “农民,不就是种地吗,你也看到了,农村就这个条件,除了种地也没有别的。” 丁志奇说: “你可以到城里找个工作,有了钱,再回来帮助乡亲们改变家乡面貌也是一样!” 城里的工作不好找,很多人都待业,这个情况,罗序很清楚。 “小丁,城里人都找不到工作,我看还是算了吧。” “班长,国营煤矿都是正式工人,有人也进不去的,但煤城镇所属煤矿还是可以进去的,但只能是临时工,好活也没有,就是下井挖煤,待遇比不上国营煤矿,但工资也不低,一个月也要七八十块吧。” “这么多!” 一个月就比他们全家干一年的钱还多,罗序动心了,“可以!” 丁志奇提醒,“挖煤这活又脏又累,四块石头夹一块肉,伤亡事故经常发生,十分危险,班长,你可要想好!” 虽然家里人怕出事,一致反对,但罗序挣钱心切,“我去挖煤,这样才有成为万元户的希望!” 这样,罗序就成了煤城镇煤矿五井的一个临时矿工。 正是有了这份工作,两年多过去了,罗序家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再加去年分田到户了,种地的收入也增加了,几十年来,家里多少有了几百块钱的结余。 他想,只要这样干下去,有个十几年,万元户的目标就能实现。 可是,他做了一件看似寻常的好事,却打乱了他稳定的生活,惹了一身大麻烦。 这天,罗序上中班,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 下班后,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住在于家沟,租的房子,距五井六七里地,两者间有一条小路,中间要穿过一片古老的坟地。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 下玄月爬上东面的山顶。 暴雪刚停,世间被白雪覆盖。 雪后的夜晚异常寒冷。 他一个人往家走。 进入坟地后,他发现一座坟包前站着一个白毛怪物。 他什么样惨状的死人都见过,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并没有害怕,走上前,想看看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怪物忽然倒下了。 他用矿灯一照,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 这人穿着破烂衣服,沾满了雪,戴一顶破帽子,上面挂满了霜。 看对方身上的很多油渍,就知道是个流浪汉,但已经冻僵了。 他检查一下,发现流浪汉还有口气儿,就将其背回家,救醒后才知道,对方是个聋哑人,就会“啊,啊!”比画,无法交流。 不过,他说的话,对方却能懂得什么意思。 …… 往日上中班,罗序都要睡到自然醒。 但今天,他早早起来做饭。 吃过早饭,他说: “大叔,要过年了,我送你去派出所,让民警想办法帮你找到家。” 哑叔“啊啊啊……”一个劲摆手拒绝,还往炕里尾,伸出一个指头,意思是他没有家,就是一个人。 罗序也不勉强,“你不走也行,先在我这儿恢复两天再说。” 哑叔安静下来。 本来,罗序一个人,就不打算过这个小年了。 可是,哑叔毕竟是个客人,他要像个样子招待一下。 昨天,丁志奇给罗序送来5斤大米、10斤白面、2斤豆油、二斤肉票。 农民,要吃点儿细粮十分难。 就是五月节、八月节、春节这三个大的传统节日,国家只拨给每口人2斤白面,大米是一年都吃不到的。 豆油是生产队集体用黄豆换的,每口人一年才能分到一斤左右,平时做菜只放几滴油,大部分时候是吃不到油的。 而城镇居民吃供应粮,每人一个月27.5斤口粮,凭粮本供应,每个人每月只有3斤白面、1到2斤大米,0.5斤豆油,其他的都是粗粮,玉米面居多。 丁志奇能给他这么多细粮就不少了,他都没舍得吃,想过年时带回家去。 罗序有一个木头箱子,靠西山墙放着,丁志奇给他的这些宝贝,都放在箱子里。 昨天夜里,他给哑叔馇了大米粥,早上又给哑叔做的大米饭,五斤大米,就吃掉了一半。 箱盖上,放着一份报纸,是他夜里下班揣回来的,还没倒出空看。 他把报纸扔到炕上,然后打开箱盖找肉票。 他要到街上买二斤肉,下午包顿饺子。 哑叔看到报纸,就拿到手里,翻了翻,顿时神色大变,手也哆嗦起来! 原来,报纸上有一则警方发布的悬赏通缉令,那个被通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 第2章 一万赏金 罗序找到肉票,穿好棉衣,“大叔,你看家,我去街里一趟。” 这时,就听有人说: “恩人,你贵姓?” 罗序看了看,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于是,就盯着哑叔,“你会说话!” 哑叔点头,“是。” 罗序说: “我姓罗,叫罗旭。” 哑叔面带愧疚,“小罗,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罗序火了,“你为什么要装哑巴!” 哑叔把报纸递给罗序,“你看看,就因为这个!” 罗序看着通缉令,有名有姓和体貌特征,还有一张照片,悬赏一万。 虽然哑叔已经瘦脱相了,但五官特征还是对得上号,越看越像。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犀利,“彭成贵!” “是我。” 原来,彭成贵以为罗序看过了报纸,可能去街里举报他,于是他想,反正无处可逃,但不如主动承认,送恩人一个人情。 罗序疾恶如仇,一把揪住哑叔脖领子,“坏东西!我怎么能救你!” “我罪该万死!”哑叔声音颤抖,“你去举报我吧。” 万元户。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1979年,广东的黄新文一家,依靠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和自家养猪,全年总收入达1.07万元,纯收入大约为5900元。 随后,他建起了一百多平米的新房子,添置了两辆自行车,两部缝纫机,一部收音机还有三个手表。还从香港购置一台飞利浦黑白电视机。 这对中国的民众来说,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巨大财富。 黄新文成了中国第一个万元户,上了各大小报纸,受到社会各界关注,是所有人心中的榜样。 煤城的工人工资虽高,但还没有一家称得上是万元户的。 只要把哑叔送到派出所,就能成为万元户了! 还是响当当的万元户。 罗序放开哑叔。 “我痛恨欺骗,也痛恨出卖!我怎么倒了八辈子血霉,瞎了眼睛,碰到你了!你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哑叔嗫嚅着,“现在严打,我罪行极其严重,自首也是枪毙!” 罗序不明白,一个流浪汉,为什么也对阳世间这么留恋。 “想不到,你还是条大鱼!”罗序好奇起来,“你贪污了,还是杀人了?” “都不是。”彭成贵说。 罗序目光变得憎恶起来,“你强奸了!” 哑叔说:“我犯的是投机倒把罪!”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逐步形成了计划经济,所有商品都是市场统一管控,禁止一切私人买卖赚钱行为,如果被发现都是严厉打击的对象,然而,还是有不少人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牟取非法利益,为此,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确保社会稳定,其中就有“投机倒把罪”。 “投机倒把”这个罪名也不小,和杀人、抢劫、强奸都是重罪,最高都是死刑。 一些人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轻者,有的被判刑蹲了监狱,重者,有的被处以死刑。 “罪行这么严重,你倒卖了什么?” “大米。” “你倒卖了多少?” “四百多斤。” “这么多!”罗序很吃惊,“你在哪里弄到这么多大米?” 哑叔说,“我到种水田的地方低价收购,然后到城里高价卖出去。”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犯法吗?” 哑叔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们那里有个人倒卖几百斤粮票就被枪毙了。” “你知道,就该遵纪守法啊!” “我有爷爷奶奶,老爹老妈,一个女儿,分到的粮食远远不够吃,看着老人孩子饿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铤而走险了。要不是牵挂老人孩子,我早就自首了。” 罗序听了,沉默不语。 小时候,他差点儿就被饿死。 一到春天,母亲就带着他去地里挖野菜,到山上采山菜,没有这些野菜救命,他早就没命了。 他大弟弟是生产队壮劳力,饿得受不了,就拿绳子跑去山上上吊,幸亏被村里人发现给救了下来。 哑叔看罗序不说话,就说: “你不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啊。” 罗序笑着吞口吐沫,“听口音,你是河北人。” 哑叔说,“我不装哑巴,一开口就暴露了。” “严打时期,从重从快从严,你投案很可能是死刑!” “小罗,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我让你举报!” 罗序不禁苦笑,“我救了你,又把你送上刑场,这叫什么事!” 哑叔认真地说: “不怪你,我自愿的!” 罗序想,哑叔也是为了生活才搞投机倒把的,动机也不是十恶不赦,值得同情。 “彭叔,你就住在我这里吧,如果哪天你被抓住了,不怪我就行!” “小罗,窝藏要犯,就是严重的窝藏罪,会判十年八年的,我会连累你的。” 罗序很无奈,“判就判,我认了!” 哑叔拍着胸口,“我良心过不去呀!” 罗序态度坚定,“先不要考虑良心,先考虑活命!以后,你就装哑巴,其他的一切,听天由命!” “哐哐!” 有人敲门。 哑叔顿时紧张起来,眼睛四处寻找藏身之所。 罗序也很紧张。 如果哑叔被抓,他肯定会受到牵连,最起码,这份工作是没有了。 还有,他进了监狱,家里人也会受影响,成了犯罪分子家属,两个弟弟就不好找对象了,两个妹妹也会受到歧视,升学就难了。 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战火考验,关键时刻沉得住气。 看到哑叔的手在发抖,他拿出一颗烟给哑叔点着,“别怕,有我呢!” “哐哐……” 门还在响。 罗序走出去,慢慢腾腾打开外屋房门。 门外是皑皑白雪,衬托出一个美丽的身影。 看到崔雅香,罗序暗暗叫苦,心想,有这个丧门星在,以后可要麻烦了。 第3章 发财梦 崔雅香是罗序的女房东。 她原本一家三口人,四间土坯房。 丈夫谢富是井下工人,正式工,担任班长,罗序在他手下工作,是他把西面的两间租给了罗序。 本来,崔雅香一家人生活美满,但半年前,井下冒顶死伤十一个人,谢富在这次事故中被砸死了。 谢富死后,崔雅香就和女儿谢金玲相依为命。 这个崔雅香可不是一般人物,文革前的初中生,很有文化,人长得十分漂亮,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要脸蛋有脸蛋,非常招人稀罕,还能说会道,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她的最大特点就是爱刺探别人家长里短等个人隐私,然后添油加醋传播出去,人称小报记者。 “谢婶,我以为谁呢!” 罗序站在门里,高大的身躯将门堵住,有意不让崔雅香进来。 崔雅香妩媚一笑,“咱们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耗子都不敢进来!不是我,还能有谁敲你的门呢。” 恰在这时,一只饿疯的耗子翻墙而入,跳跃着向房门冲来,想要找吃的。 罗序大叫,“闪开!” 崔雅香一回头,耗子已经到她脚前了,她一声尖叫,想要躲到罗序身后。 罗序跨出门,迎头就是一脚,耗子顿时飞上半空,然后砸进厚厚的积雪里,四脚朝天。 “诶呀妈呀,吓死啦!”崔雅香长出一口气,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罗序笑道: “谢婶,没有你允许,耗子怎么进来了。” 崔雅香并没觉得尴尬,“我是打个比方,没想到真蹦出这么个玩意儿,真饿疯了!” 这时,冷不丁从墙头探出半个人头,只露着两只眼睛。 “妈呀!”崔雅香又吓了一跳。 但转瞬,她就看清了这个人,“该死的张三抠,吓死我了!这耗子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人头马上消失了。 张三抠身材瘦小,眯缝眼,邋里邋遢,相貌猥琐,独身一人,靠捡废品维持生活。 因其锱铢必较,所以得名张三抠。 张三抠对崔雅香垂涎三尺,经常爬墙头偷窥。 罗序想,这个张三抠,又是个危险人物,给窝藏哑叔增添了难度系数。 “谢婶,没事了,人走了。” 崔雅香缓过神,“小罗,张三抠不是个好饼,鬼鬼祟祟的,我真怕他哪天像耗子跳进来!” 罗序安慰说: “谢婶,张三抠这人我了解,有贼心,没贼胆!只要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崔雅香还是很担心,“小罗,你千万不要搬走,这么大的院子,就我和金玲根本不敢住!” “谢婶,我不会搬走,除非你撵我。” 崔雅香每月收罗序5元房费,她嚷嚷几次要涨到8元,谢金玲吓唬她,说要涨价,罗序就搬走了,她就怕这个,才没有涨价。 “小罗,今天咋起来这么早?” 罗序说: “今天不是过小年吗,我想去街里买点儿肉,叨会儿包顿饺子!” “我家也要去买肉包饺子。”崔雅香把头探进门,四处撒麻,神秘兮兮地问,“小罗,又领小马子回来了吧?” 这年头,女孩并不值钱,有没有钱都很容易娶上老婆。 处对象也不用花什么钱,要是王八瞅绿豆对眼了,吃顿饭就可以领家一个女孩。 有些待业的女孩,根本就没有钱花。 有的女孩被称作一串冰棍,两个鸡蛋,一盘饺子…… 就是说男人挂个马子很便宜。 煤城,被称作小香港,男女都很开放。 又因为这里容易生存,天南海北的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逃犯,只要租间小房,在非国营煤矿下井采煤,很容易隐藏,工资也不低,所以,这里社会成分复杂,治安很乱,杀人、抢劫、强奸等等案件经常发生。 逢年过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半夜就会听到“咔嚓!咔嚓!”砖头砸玻璃的声音,响声十分恐怖。 之前,罗序曾经先后谈过两个女朋友,崔雅香就刨根问底,问女孩是不是处女?处了几个对象?做过人流没有等等,硬把两个都女孩给气跑了。 就因这个,罗序对这个小报记者非常反感。 说起来,谢富对罗序有恩。 谢富当班长时,对罗序十分照顾,有意把女儿谢金玲给罗序,他分给罗序的活,都是相对最安全的。 出事的那天,谢富让罗序负责挂车,远离掌子面,因此,全班十二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罗序一个人毫发无损。 如果不是崔雅香极力反对,罗序和谢金玲这事儿就成了。 临死前,谢富托付罗序,要照顾一下他的老婆孩子。 罗序不搬走,正是为了报恩,他打算什么时候崔雅香找了男人,他再去别处租房子。 罗序知道没法对崔雅香隐瞒,“谢婶,有你在,我哪里还敢领女朋友回来了,是我老叔来看我!” 崔雅香笑道: “看看,来且了吧,我就说你起来这么早,很反常吗。” 罗序说: “谢婶,进屋坐吧。” “你谢叔活着的时候,对你印象很好,可惜你不是吃红本的,不然就把金玲嫁给你了!那两个小马子跑了,你不要怪我,她们是没人要才跟你的,现在,花柳病多起来了,我怕你招上呀。” 崔雅香大大方方往里屋走,嘴也没闲着。 进了里屋,看到哑叔坐在炕头抽烟,崔雅香打了两声招呼,哑叔都毫无反应。 罗序说: “我老叔是聋哑人!” “我说的吗,他咋没有反应呢!”崔雅香说,“小罗,你老叔一点儿也听不到呀!” 罗序笑道: “你在耳边放个炮仗,我老叔都听不见!” 崔雅香说: “小罗,以前你也没说你有个老叔呀,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个哑巴叔叔,我嫌丢脸,就没提他。”罗序说,“谢婶,坐吧!” 崔雅香坐在炕沿边,“小罗,你说我昨晚做了一个啥梦?” 罗序笑道: “发财了!” 崔雅香一拍大腿,“你咋这么会猜呢!我梦见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正砸在我头上,我成了万元户!” “你看刚才啊,我用扑克算卦,酒色财气,酒色气三样都没有,只有十二分财,和梦对上了,还有,你刚才也说我发财,也对上了,大吉大利呀,我能不发财吗!” 说着话,崔雅香忽然看见那张报纸,就拿起来。 “我看看报纸,改革又出台了什么好政策!”崔雅香笑笑,“给不给光棍发老婆!” 由于崔雅香来得太突然,罗序也忘了收起报纸,他只好笑道: “异想天开,国家怎么能给光棍发老婆呢!” 崔雅香翻着报纸,随口说: “啥时候的报纸?” 罗序说: “很长时间的了,没有什么新闻!” 崔雅香翻着翻着,忽然看到那份通缉令,她微皱眉头,然后看看哑叔,很不自然笑笑,随手将报纸扔在炕上。 “旧报纸,有啥看头。我回去了,菜还在锅里呢!” …… 第4章 秀外慧中 崔雅香回到家,就像阿里巴巴发现宝藏一样兴奋: “老姑娘,我就说吗,今天发财啦,你还不信,你看,真就发财啦!” 谢金玲看着母亲两手空空,“天天做金钱梦,我看发昏吧!” 崔雅香骂道: “死丫崽子,看你这破车嘴!告诉你,老娘真发财了!” 谢金玲问: “妈,不可能捡到金子了吧!” 崔雅香神秘兮兮地说: “老姑娘,妈这一趟的收获,比捡到金子值钱!”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吗!我刚才去了罗序家,他家来了一个且,说是他老叔。” 谢金玲大笑起来,“妈,我明白了,罗序他老叔是万元户,你们一见钟情,你要成富婆了!” “滚犊子!”崔雅香瞪女儿一眼,“你妈那么容易就一见钟情了!” 谢金玲问: “那是咋回事儿呀?” 崔雅香不愧小报记者,头脑灵敏,过目不忘: “我在罗序家看到一张昨天的报纸,上面刊登一则警方悬赏通告,被通缉人叫彭成贵,四十岁,唐山口音,和罗序老叔长得一模一样,只要我们举报了,就能得到一万块钱,你说我们是不是成了万元户!” 谢金玲高兴地跳起来: “妈,天上掉馅饼了!” 崔雅香眉开眼笑,用手比量着,“还是个大馅饼!” 谢金玲质疑,“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逃犯是唐山口音,罗序老叔却是哑巴,不是一个人呀!” 崔雅香用指头戳了女儿脑袋一下,“猪脑子!犯罪分子都是十分狡猾的,他就不会装哑巴!” “对呀!”谢金玲恍然大悟,笑笑,“妈,咱们成了万元户,我就能和罗哥处对象了吧。” “缺心眼儿!”崔雅香白了女儿一眼,“只有罗序成了万元户,你才有可能和他处对象,可现在,是我们成了万元户,剪刀差,剪刀差!也就更不可能了!” 谢金玲崇拜军人,觉得罗序有军人特有的英武之气,她希望能找这样的对象,可就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 “妈,我这辈子不找对象行了吧。” 崔雅香说: “少拿这个威胁老娘,麻溜儿下地,跟我去派出所!” 谢金玲说: “去派出所干什么?” 崔雅香骂道: “你这个傻玩意儿,去派出所举报呀!” …… 崔雅香走后,罗序打了自己脑袋一拳,“唉,我怎么把报纸忘了!” 哑叔说: “一紧张,我也忘了!”哑叔看懂了崔雅香表情,心想,一万块赏金,给他的恩人,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小罗,你立即把我送去派出所,别让这女人抢了先!” 罗序迅速拿出兜里全部的五十多块钱,又翻出几件厚实的棉衣。 “彭叔,赶紧下地,我送你去车站!” 哑叔没动,“小罗,现在全国一盘棋,到处都在大搜捕,逃亡以来,我都不敢坐车,只能走荒山野岭。如果我继续逃跑,不被冻死,也会饿死,你要送我去派出所,我还能少遭点儿罪!” 罗序坚决地说: “彭叔,只有逃命,才有活着的机会!” “嘭、嘭!” 又有人敲门。 哑叔以为警察到了,“你们这里的警察真快!” “别慌!见机行事。”罗序又给哑叔点根烟。 “罗哥,开门!”外面喊。 罗序听出谢金玲的声音,出去打开房门,但门外只有谢金玲一个人。 “金玲,就你一个人?”罗序脱口而出。 “你还要多少人呢!”谢金玲跺跺脚上的雪,然后走进门,“罗哥,听我妈说,你家来且了!” “是的,我老叔。”罗序关上房门,跟在谢金玲后面。 谢金玲进了里屋,看看哑叔,然后对罗序说: “我妈说你家有份报纸,我要看看!” 罗序也不能说没有,就拿给谢金玲。 谢金玲拿过报纸,看看通缉令,又看看哑叔,心里大惊,果然是一个人。 但她像没事一样,突然傻笑起来。 “罗哥,你说我妈这眼神,愣说哑叔是通缉犯,我看就是长得有一点点儿像,根本就不是呀!幸亏我说要核实一遍,不然,这小老太太就去派出所举报了!” 罗序心里一惊,却镇定地笑道: “长得像的人太多了,我看你长得还像李秀明呢!” 谢金玲的脸笑成一朵花,“罗哥,人家可说我比李秀明好看多了!” 谢金玲长得确实好看,粉的噜的鸭蛋脸,弯弯的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挑身材大长腿,厚实的棉衣也能显出她苗条的身段,甚至比李秀明还耐看。 她只有十七岁,在煤城第一中学高二读书。 罗序说: “看看,我没说错吧。” 谢金玲说: “我妈这个人呀,做事粗糙,幸亏没去,不然,就闹乌龙了!” 罗序略放松神经,“谢婶也真是的,我老叔怎么能是逃犯呢。” 谢金玲说: “我妈说举报了你老叔,我们就成万元户了!” 罗序笑道,“这回你看到了,我老叔不是逃犯吧,回家跟你妈说,你们成不了万元户了!” “哈哈,真遗憾!”谢金玲说,“罗哥,你不是要上街买肉吗,我跟你去!” 其实,罗序对谢金玲的印象并不十分好。 这女孩,哪儿都好,就是大话燎天,有些缺心眼儿,胆子还非常小,有时候,尽冒虎气。 对罗序来说,谢金玲属于那种能处对象也行,不能处他也不想。 罗序不愿意和谢金玲一起去,“你自己去吧。” 谢金玲说: “现在小偷泛滥,咱们一起去,我能保护你!” “得了吧,你还能保护我?”罗序轻蔑地笑笑。 “咋的,小看我。”谢金玲挥挥拳头笑道,“要是碰到小偷,我能打他个满地找牙!” 罗序很低调,只说他当过兵,并没说他是侦察班长。 “好吧,今天我就看看你的本事。” “罗哥,就让你老叔安心过个小年吧!”谢金玲微笑着,“你等一会儿,我回家取肉票。” 第5章 《天地神鉴》 谢金玲走后,罗序说: “彭叔,房东还真认出你了。” 哑叔有些感动,“小罗,这姑娘心肠好,给我们通风报信来了!” “彭叔,谢金玲还行吧。她就是有些缺心眼儿,好冒虎气,你看,她都能出卖她妈!” “小罗,我却觉得她不是缺心眼儿,她是对你很好。这姑娘,是不想举报我呀!” “我看她眼神不怎么好,没看出来通缉的是你。” “怎么会呢。通缉令上的这张照片,是案发前我在照相馆照的,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是我。” 罗序想了一会儿,然后说: “彭叔,听谢金玲的话,没有举报你的意思,一会儿我再透透她的话,要是她们真不举报你,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呆着,过完年,暖和了再说吧。” 哑叔心里没有底儿,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对罗序千恩万谢。 …… 崔雅香已经换上一身新衣服,做好了去派出所的准备。 她看女儿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问: “老姑娘,哑巴是逃犯吧!” 谢金玲埋怨道: “妈,你啥眼神呀,得回我去看看,罗序他老叔就是他老叔,根本就不是通缉犯!” 崔雅香很自信,“我看可是!” 谢金玲说: “妈,你说咱家那本《天地神鉴》准不准?” 谢家老祖宗就是相面算卦的,《天地神鉴》是他们一代代总结的经验,用毛笔写在纸上,装订成一本书,十分灵验。 谢金玲爷爷活着的时候还经常给人相面,到了谢富这辈,又赶上破四旧,立四新,这本书就搁置起来了。 崔雅香知道这本书,但她不想费脑筋琢磨,“老祖宗传下来的,能不准吗!” “妈,这本书我都看一百多遍了,现在给人看面相绝对不带有错的!” “老姑娘,你说说,怎么看出哑巴不是逃犯的。” “妈,这太简单了。通缉令上那个人是鬼脸,玄月眉,狐狸眼,一看就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而罗序老叔是一字眉,黄牛眼,一看就是忠厚老实踏实肯干的农民!乍一看,这两个人很像,但仔细看,他们的骨头差距明显,百分之一千就是两个人,我看,你老了,眼睛花了!” “滚犊子,我才三十多岁怎么就老了,眼睛怎么就花了,告诉你,我可是1.5的眼睛!” 谢金玲认认真真地说: “你眼睛没花,也是马马虎虎,不具备专业知识,没有仔细比对!” 崔雅香想想,“老姑娘,当时我也很慌张,确实没有仔细比对,担心露出破绽,他们两个结果了我的小命!” 谢金玲十分玄乎地赞道: “妈,幸亏哑巴不是逃犯,如果是的话,你的小命真就没了!你十分机智!” “太危险了!”崔雅香很后怕,“看来,做事粗枝大叶不行,更不能妄下结论。” “妈,幸亏我们没有去派出所,如果去了,就把罗哥也得罪了,他要搬走,我们两个就惨了!” 崔雅香坐在炕上,“老姑娘,多亏你,不然妈就闯下大祸了!” 谢金玲说: “妈,你不觉得罗序和他老叔长得有点儿像吗。” 崔雅香转动黑亮的眼睛想想,“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儿!” “妈,哑巴年轻的时候,长得一定像罗序这么酷。” “应该很英俊!” “就是不知哑巴有没有钱,如果他的经济条件好,以后你俩在一起过挺好!” “滚犊子!”崔雅香脸颊泛红,打了女儿一巴掌。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怎么能不想男人呢。 只不过丈夫死了才半年,尸骨未寒,她只能把孤单寂寞压抑在心底。 她和谢富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有女儿不在身边时,她对着丈夫的照片暗自流泪,说不找男人,又怎么可能呢。 “尽说傻话,老娘再不值钱,也不能找一个哑巴吧!” “妈,你都变成老太太了,只要人好,管他什么人呢,能托付后半生就行!” 谢金玲是要用情打消母亲举报哑叔的念头。 崔雅香骂道:“尽胡咧咧!老娘打扮打扮比你年轻,怎么就成老太太了!” 谢金玲笑道: “就算你比我年轻,但也别自作多情,看看你这白骨精的样子,人家哑巴能不能要你还两说着呢!” 崔雅香骂道: “小白眼狼,来不来就嫌弃老娘,实话告诉你,就老娘这美貌,嫁个县长都够格!” 谢金玲确实看过《天地神鉴》,但并不敢兴趣,也就是翻了翻,什么鬼脸玄月眉毛狐狸眼的,都是她乱说的,目的也是不想让母亲去举报。 “妈,给我拿钱,我去买肉。” “你去妈不放心,叨会儿我去。” “不用你去了,我跟罗哥一起去。” 崔雅香警觉起来,“你跟他上街也行,但千万不要并排走,要一前一后,少说话,买完肉麻溜回来!” “这心让你操的,我不回来还能上天!” “别顶嘴!老娘郑重宣告,你绝不能嫁给这个小煤黑子,彻底死了这份心!” “妈,不要瞧不起人,想当年,我爸不也是小煤黑子吗!” “你爸是吃红本的,他是修理地球的,天壤之别!你要不听老娘的,就不要去啦!” 谢金玲笑道: “妈,我吓唬你呢,能不按你说的做吗!” 崔雅香对女儿的回答比较满意,但强调,“老姑娘,妈就指望你了。你要找一个吃红本的,家庭条件好的,坐办公室的,下井的吃的是阳间饭,干的阴间活,你可不能像妈这样,年轻轻就守寡!” 谢金玲说: “妈,别磨叽了!” 崔雅香给女儿拿了5块钱,看着女儿和罗序一前一后下了山,这才满意的回到屋子里,捅旺炉火。 屋子里暖融融的,她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脑子里开始琢磨起来。 她并不完全相信女儿的话,觉得这件事有很多可疑点。 谢富活着的时候,经常把罗序叫到他家喝酒,爷俩儿无话不谈,罗序祖宗八代,甚至家里养了几只鸡鸭他们都了解。 可是,崔雅香就是没听说罗序有个哑巴老叔。 而且,那张报纸明明是昨天的,可罗序却说是很多天了,明显是想隐瞒什么。 还有,罗序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堆埋里埋汰的衣服,像是刚换下来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穿的…… 她越想疑点越多,就越相信哑叔就是逃犯。 这让他又看到了成为万元户的希望。 但为了慎重起见,她决定试探一下,只要哑叔一开口,就板上钉钉是逃犯了。 想到这里,她翻身下地…… 第6章 疯狂的小偷 早晨的煤城,笼罩在烟雾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煤烟味道。 一座座尖尖的矸石山高耸,庞大的身躯在烟雾中迷蒙。 “哐当、哐当……” 一辆辆磨电车头牵引着成串的炭车、矸石车,穿梭般往返于井口、选煤厂、矸石山之间,形成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这种磨电车头速度并不快,每节炭车能装一吨多煤炭,距地面高度一米半左右,整列炭车十节或二十多节,人不用猛跑就追得上,很容易就能跳上去,扔下几块煤来,就够家里烧两天的。 生活在煤城的居民,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黑色的金子。 谢金玲家住在半山坡,这个地方离街里四五里路, 谢金玲知道母亲在监督,就拉开距离跟在罗序后面,到了山下,已经看不到她家的房子了,她就追上罗序。 “罗哥,你老叔啥时走呀?” 这个问题,在哑叔公开身份时,罗序就想过了。 这个春节,哑叔要在他这里过了,他也不能回老家了。 因为,老家人习惯串门,想要隐瞒哑叔身份更难。 他编了一个理由,“过年我值班,我老叔陪我过年。” “妈呀!还要这儿过年!”谢金玲认为这爷俩儿胆子太大了,“罗哥,明天早上,就让他回家的了!现在严打,别让派出所把你老叔抓走审查!” 听了这话,罗序知道谢金玲认出哑叔了,心想,这个谢金玲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很有心计。 既然这样了,他也就没必要隐瞒。 “谢金玲,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老叔就是报纸上的那个通缉犯,他也不是聋哑人,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罗序把认识哑叔的经过说了。 谢金玲没感到突然,平静地说: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罗序问: “你为什么不去举报?” 谢金玲深情地看着罗序,真想说“我爱你!”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只好含蓄地说: “你是我家房户,他现在又是你老叔啦!还有,我爸活着的时候,把你当儿子看待。我可不能举报!” 想到谢富,罗序就动了感情,“要不是你爸保护,我也死了。唉,我真想活下来的是你爸,死的应该是我!我欠谢叔一条命!” “罗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自责。我想,如果生死摆在面前,我爸也一定选择让你活下来。”谢金玲眼泪汪汪。 罗序没想到谢金玲这么义气,对她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 “谢金玲,我老叔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他是看着家里老人孩子挨饿,才搞投机倒把的,我希望你帮我!” “我已经帮你了。如果你要把他隐藏在这里,那就尽量不让他露面。”谢金玲笑笑,“我妈那边,我已经把她吓唬住了!” 罗序很好奇,“你是怎么吓唬住你妈的?” 谢金玲娇羞一笑,“不告诉你。” 罗序还是担忧,“我还是担心你妈这边!” 谢金玲保证,“我妈这边,你就放心吧!” 罗序说: “事关生死,彭叔出事,我也会进去吃窝头,你一定要保证你妈不去举报!” 谢金玲歪起脖子,调皮地说: “我要是做到了,你咋奖励我呢?” 罗序痛快地说: “给你买衣服,买好吃的!” 谢金玲摇摇头,“不需要!” 罗序说: “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就能做到这些了。” 谢金玲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钱包,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看看纸,又看看罗序,犹豫片刻,又放回去了。 “罗哥,你挣钱也不容易,都是用命换来的血汗钱,只要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要乱花钱!” “谢谢!” 罗序很感动。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一商店。 一商店坐落在煤城中心地带,是镇里最大的副食百货商店。 商店是三两层楼,也是镇里最高建筑。 一楼是副食,二楼是百货,三楼是五金日杂。 楼前有一小片空地,是个露天市场,有一些小贩在这里摆摊卖货。 改革开放前,做小贩是被人鄙视的,这里也是没有小贩的。 改革开放后,一些不甘贫穷的人,放下面子,勇敢站出来,这里才渐渐有了这个市场,工商每天收一个摊位5毛钱管理费。 要过年了,卖货的人很多,小贩们要抓紧在这个好时候,争取多卖些货,过个宽绰年。 市场上有一些卖菜的人,他们卖的都是秋天储存的白菜萝卜土豆,用棉被包裹起来,怕冻。也有卖自己家生的绿豆芽,还有卖大豆腐干豆腐冻豆腐的。 还有卖鸡鸭鹅的,卖扫帚刷梳的,卖盘子碗的,卖帽子手套的,卖头巾绫子头绳的,卖对联挂钱的,卖鞭炮的…… 总的来说,物资还是很贫瘠的。 不过,市场上人也很多,屡屡行行的,叫卖的,讨价还价的,乱嚷嚷,很热闹。 要过年了,小偷也缺钱,于是他们像一窝窝老鼠窜出来,疯狂搞钱。 罗序是侦察班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具有很高的素养,块头又大,小偷轻易不敢对他下手。 谢金玲就不同了,人一多,她的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看了,呆萌的一个小傻妞,只不过有罗序在身边,小偷才不敢放肆。 两个人在市场上逛,他们买完了对联,罗序去鞭炮摊,要买点儿过年放。 谢金玲家鞭炮早已经买了,她看罗序的手都芟了,裂了很多口子,就想买两盒蛤喇油送给罗序。 蛤喇油也不贵,一毛钱一盒,但抹在手上效果很好。 她选好了蛤喇油,一掏钱却掏出一只手。 原来,她早就被小偷盯上了。 小偷看她耍单了,就跟上了。 当她挑选蛤喇油的时候,小偷就动手了,恰巧,这时她掏钱,就把小偷的手抓住了。 “妈呀!”她吓了一大跳。 小偷并没害怕,而是笑嘻嘻拿起她的钱包就走。 钱包里只有母亲给她买肉的5块钱。 猪肉8毛3一斤,买五斤肉还剩8毛多呢。 “把钱包给我!”她追过去。 小偷一立眼睛,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比画一下,小偷的几个同伙都怒目而视,把她吓住了。 罗序发现谢金玲不在了,立即寻找,瞬间,他就发现谢金玲站在人群中,便喊道: “谢金玲!” 可是,谢金玲好像没听到。 罗序预感出事了,就冲过去,“怎么啦?” 谢金玲扑进罗序怀里,浑身颤抖,指着小偷,“钱包!” “别怕!”罗序放开谢金玲,大步追过去,“站住!” 谢金玲拉住罗序,“他们有刀!” 罗序就像没听到,拦住小偷去路,“把钱包拿出来!” 第7章 以一敌四 小偷装作没事儿一样,“你说啥呢?” 罗序又说一遍,“把钱包拿出来!” 小偷得手后,早把钱包转移给同伙,自然不会害怕。 他很轻松地说: “我不知道啥钱包!” 罗序朝谢金玲招手,“来啊!” 谢金玲害怕,犹豫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别怕!”罗序指着小偷,“是不是他偷了你的钱包?” 谢金玲说话像蚊子,“是他。” 面对罗序,小偷也不敢轻举妄动,摊开两手,“瞎说,我可没偷你钱包!” 因为害怕,谢金玲说话也强硬不起来。 “不是你偷的,那是谁偷的!”她的声音还是不大。 “你钱包丢了,问我谁偷的,开什么国际玩笑!”小偷笑起来,“我的钱包丢了,你知道谁偷的吗?” 这边发生事情了,很多人围过来观看,小偷同伙也混在人群中,伺机接应。 小偷同伙在人群中哄笑起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也跟着着笑。 谢金玲很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罗序鼓励谢金玲,“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谢金玲这才提高声音: “就是你偷了我的钱包,我抓到你的手了!” 小偷说:“谁看到你抓到我的手了?” 谢金玲抓到小偷的手,但小偷眨眼之时就把手抽出去了。 她知道不一定有人看见,就是有人看见,也不会给她作证。 “你不要抵赖。” 小偷看着围观的人说: “你们看看,这女的不是讹人吗,竟然赖我偷了她钱包!” 谢金玲说: “我没有赖你,就是你偷的!” 小偷耍起赖皮,“哈哈,刚刚还问我谁偷了她的钱包,现在就说我偷的了,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 小偷的一个同伙说: “哥们儿,你也别说你偷没偷,让他们翻翻不就行了吗!” “对!”小偷扬起两只手,“你们说我偷了钱包,我让你们翻,来吧!” 谢金玲看着罗序,不知怎么办。 罗序知道小偷已经把钱包转移了,翻是翻不出来的。 他大声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让你马上把钱包拿出来!” 小偷笑笑,“让你翻,你又不翻,凭什么让我拿出钱包!” 罗序严厉地说: “你要不拿出钱包,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不少小偷,他们互相都认识,但不是一伙的。 小偷不能在同行面前掉链子,不然,以后就没法在社会上混了。 他强硬起来,“操,你想咋的!” 罗序也不讲理了,抓住小偷肩膀,“你不拿出钱包,老子就打死你!” 如果不是罗序身体强壮,小偷早就翻脸了。 此时,看罗序开始动硬的,小偷也急了,掏出刀来,把锋利的刀尖对着罗序,“找死!” 这些小偷,都不只是绺窃,什么坏事都干,下手绝不手软。 他们有些人是“南下支队”成员,经常去南方拎包砸窑抢劫,杀人都不皱眉,令人闻风丧胆。 罗序早就防着小偷这招,抢先擒住小偷手腕,一个别摔,小偷就被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惨叫一声,刀脱手了。 罗序用脚踩住小偷前胸,拿起刀来,轻轻掰了几下,折叠刀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冰溜子段成几截。 这种折叠刀是优质不锈钢锻造的,强度极高,极少有人能用手掰断。 像罗序能把折叠刀当做冰溜子,轻松掰成数段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罗序当众手掰折叠刀,也是要震慑一下小偷的同伙。 可是,人群中有小偷的三个同伙,他们仰仗人多,一哄而上,有的拿着匕首,有的拿枪刺,冲着罗序就扎。 这些小偷,平时就是仰仗人多,还有一股狠劲,可是,他们却比号称世界第二军事强国的敌兵差远了。 最起码,第二军事强国敌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和第一军事强国打了十几年的仗,论拼刺刀,罗序能单挑他们三五个,此时对付这几个流氓,不能说等同儿戏,但也不费多大力气。 只见他灵巧得像猎豹,左躲右闪,出招快如闪电,简简单单动动拳脚,三个流氓就横躺竖卧在地上哭爹喊娘。 这他还只用了三成功夫。 罗序看着地上的四个流氓,“怎么样,钱包呢!” 一个流氓说: “大哥,我给你要回来!” 罗序给了这个流氓一脚,“快点儿!” 原来,钱包已经被他们同伙带走了。 这个流氓爬起来,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钱包取回来了。 “大哥,钱在里面!” 罗序拿过钱包,递给谢金玲,“看看缺什么没有!” 谢金玲钱包里只有这5块钱和两张肉票,还有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再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张信纸,是她写给罗序的情书,已经写好一年多了,但她就是没有勇气交给罗序。 他看了看,还特别把情书拿出来看看,又小心翼翼放回去。 “罗哥,东西都在,什么都不缺!” 第8章 完璧归赵 “滚!” 钱包完璧归赵,罗序又给四个小偷一人一脚。 眨眼间,小偷都跑没影了。 可罗序没有想到,这几个小偷,竟然是“北山游击队”流氓团伙成员。 他们一共有十几个成员,是煤城镇最厉害的犯罪团伙。 其他的流氓团伙的人,目睹了完全一边倒的一战,尤其是罗序掰折叠刀的功夫,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让他们十分佩服。 从此,罗序一战成名,在煤城镇有了名气。 以前,谢金玲就以为罗序就是个大头兵,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罗序竟然这么英勇霸气。 想到在家里说过的大话,她觉得脸红,也在心理上拉大了她和罗序剪刀差般的距离,认为她已经配不上罗序了。 此时,她觉得两盒蛤喇油的礼物,已经拿不出手,可她有没有多余的钱,买肉剩下的几毛钱,还要买点儿菜呢。 “谢谢!”她低声说。 “小事儿,谢什么。买肉去吧!”罗序说。 谢金玲本以为罗序好奚落她一番,可罗序根本就没提那个茬。 倒是罗序为了堵住崔雅香的嘴,给她们娘俩儿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 回去的路上,罗序也没提钱包的事。 谢金玲说: “罗哥,你怎么这样厉害呀?” “我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其实,我的战友都比我厉害!”罗序想起残酷的战斗场面,忽然陷入悲伤,“可是,他们有的牺牲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和他们比,我只能说是幸运的!” 谢金玲表情也凝重起来,“罗哥,你还想着你的战友,有情有义!” 罗序说: “那是生死之情。就像我和你爸!” “你是战斗英雄吧!” “我算不上什么英雄,就是一个普通的义务兵,人民子弟兵。” 谢金玲眼里满是羡慕崇拜,“这么谦虚。晚上,去我家吃饺子吧!” 虽然复员了,但罗序仍然保持着军人本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念念不忘。 谢家孤儿寡母的,他要保持距离,担心传出什么闲话,好说不好听,也影响军人形象。 “还是不去了,有彭叔呢。” 谢金玲说: “我们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彭叔总要和我妈见面的,不如大大方方直接面对,也能打消我妈的怀疑。” 罗序觉得谢金玲说得很对,“好吧。” 谢金玲笑道: “但在我妈面前,彭叔还得是你老叔,还要继续装哑巴。” 这时,突然有人叫道: “喂,小罗!” 罗序一看,是他们五井副井长张大凯。 原来,下雪后,马路积雪由各个单位清理。 镇政府按单位大小把马路分成很多段,下雪后,每个单位就会主动清理各自路段上的积雪。 井下工人任务繁重,他们就是全力完成每天的采煤指标,是没有时间出来清雪的。 今天,是张大凯带着办公室的人前来清雪。 “张井长!”罗序回了一声。 张大凯说着话,眼睛盯着谢金玲,“小罗,这是你对象咋的?” “不是。”罗序说,“他是谢班长的女儿。” “啊!”张大凯从没见过谢金玲,他被谢金玲的美貌吸引住了,“小罗,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走啊。” 罗序说:“我是她家房户,一起上街买东西。” 张大凯看着谢金玲,“谢富就是你爸呀。” 谢金玲点头,“是的。” 张大凯关心地说: “你爸那个人真好,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为了工作献出了宝贵生命,很可惜呀。” 想起父亲,谢金玲眼圈红了,“谢谢张井长,你还记得我爸。” 张大凯说: “你爸是我手下的一员虎将,非常能干,我怎么能不记得呢。如果他不牺牲,我正准备提拔他做段长呢!” “我爸的运气不好!” 张大凯笑道: “以前,我官僚啊,真想不到,谢富能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谢金玲回答: “我叫谢金玲。” 张大凯关切地说: “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去井口找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们解决!” 谢金玲说: “张井长,我家没有什么困难,” 张大凯认真地说: “孤儿寡母,怎么能没有困难呢!夏天房子漏不漏雨,冬天有没有煤烧,头疼脑热的,有没有人照顾,这些都是问题,我作为井口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金玲看得出张大凯没安好心,就说: “张井长,我爸现在不是你手下的兵了,他已经归阎王爷管了!” 张大凯笑道: “你爸牺牲了,你们娘俩儿不是还不归阎王爷管吗!” 谢金玲说: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操心了!” 张大凯说: “没事,井口马上要走访贫困户了,你家榜上有名,年前我会带队去你家慰问!” 谢金玲说: “张井长,我马上就要回老家过年了,你去也是锁头把门!” 张大凯说: “那我们明天就去!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谢嫂长得什么样呢,真是太脱离群众了!” 谢金玲不想听下去了,“罗哥,我们快回家吧!” 罗序情商很低,没看张大凯心怀鬼胎,他说: “谢金玲,看看领导对你们多关心!” 谢金玲来了脾气,白了罗序一眼,“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第9章 三探虚实 罗序走后,彭成贵下了地。 在鬼门关遛了个弯儿,他肌肉僵硬,关节疼痛。 小小的房间里,炉火正旺,冰花消融。 外面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 他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想活动一下筋骨。 逃亡三年多了。 这三年,他像过街老鼠,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躲过一次次抓捕,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栖身之地。 他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了。 他希望能在罗序这里长久下去,就找一个事做,赚点儿钱,等风头过去,回家看看。 踏上逃亡之路,他再没和家里联系,也不知爷爷奶奶,老爹老妈和女儿晓霞怎么样了。 “嘎吱,嘎吱……” 有人! 他向窗外一看,是崔雅香扭搭妞搭地走来。 他赶紧上炕,点了根烟。 很快,崔雅香悄悄进了外屋门,蹑手蹑脚走到屋门前,把耳朵贴到门边听听,然后屏住呼吸将门打开个缝,探出一只眼睛往里面观察。 彭成贵背靠着墙坐在炕头,静静地吸烟。 崔雅香把门缝开大,猛然亮开嗓门: “彭成贵!” 彭成贵毫无反应,仍然静静地吸烟。 只不过把烟灰给震掉了一截。 “哼,还挺能装!” 崔雅香自语,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出去。 这东西飞起来,落进彭成贵怀里。 彭成贵吓到了,一哆嗦,烟也掉了,他随手把老鼠丢出来。 原来,这东西正是罗序踢飞的那只老鼠,比猫还大。 它只是受了重伤,还没咽气。 老鼠飞起来,落进崔雅香怀里。 “妈呀!” 崔雅香一声惊叫,转身就跑,在外屋门前站住。 只见她吓得花枝乱颤,鼓挺的前胸剧烈起伏,脸都白了。 跟我玩儿儿童游戏,小样!彭成贵心里暗笑。 崔雅香这招又没效果,反把她吓个半死。 “死哑巴,眼睛也没长么,瞎扔啥呢往!吓死我了。” 崔雅香骂道。 彭成贵装作听不见,捡起烟,又抽上了。 崔雅香娇喘了半天,这才平静下来。 要不是还有一个杀手锏,她早就逃回家去啦。 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拍拍胸口,让魂魄归来, 等气喘匀乎了,她猛然将一个东西扔到地上。 “轰!” 就听一声巨响,顿时房子乱颤,尘土飞扬,玻璃被震碎两块。 “妈呀!” 又是一声惨叫! 原来,崔雅香扔进屋里一个麻雷子。 麻雷子就只有一响,短粗,肚子里是烈性火药,比二踢脚威力大。 可是,彭成贵只是向炕里挪一挪,然后吃惊地看着崔雅香。 崔雅香可就惨了,激起的烟尘迷了她的眼睛。 只见她像无头苍蝇在原地打转,“妈呀,妈呀……”痛苦地叫唤。 彭成贵差点儿笑出声来,马上下地打了一盆水,帮助崔雅香洗眼睛。 他粗糙的大手摩擦在崔雅香细嫩的脸上,有触电般的感觉。 崔雅香眼睛被洗净了,却突然发起火来。 “该死的哑巴,摸我脸干啥,耍流氓!” 彭成贵“啊,啊。”两声,比画着,意思是你眼睛长在脸上,洗眼睛能碰不到脸吗。 更气人的是,他还不由自主又示范了一遍。 崔雅香狠狠打了彭成贵的手一巴掌,“拿开你的狗爪子!” 彭成贵表示,不是故意的。 “唉,”崔雅香长出一口气,“天地神鉴真神,你确实是哑巴,不是通缉犯彭成贵!” 说完,她失望地离去开。 …… 看谢金玲走了,陈海说: “这丫头,真不懂事,不知道领情!” 陈海,五井工会主席。 张大凯笑道: “我就喜欢这种脾气!” 罗序也不知道谢金玲怎么这样激动,说: “张矿长,程主席,谢金玲就这脾气,你们理解一下。我走了!” 他追上谢金玲,“谢金玲,你怎么了?” 谢金玲没好气地说: “你讨好领导!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领导关心员工不好吗。” “你该知道,我不是他的员工!” “那你也是员工家属啊。” “我家拿了一次性抚恤金,是员工家属,也是阎王爷的员工家属,已经和王大开没有任何关系!” 张得开,原是张大凯老婆李小红的雅号。 李小红原先是个马子,人长得娇小性感,但得谁跟谁,一个鸡蛋,两串冰棍就会随意大开门户。 因此得名张得开。 张大凯和李小红结婚后,因臭味相投,李小红这个绰号又和张大凯的名字谐音,于是,人们就把李小红的雅号,转移到张大凯身上了。 反正西葫芦熬汤——角瓜味! 都是一样。 罗序说: “不管怎么说,他们来你家慰问,不是很好吗!” 谢金玲苦笑,“罗哥,你现在是他们一线工人,他们怎么不慰问你呢?” “我就是普通临时工,像我这样的人就多了,慰问不过来。”罗序说,“你爸活着时为井口做过贡献,虽然你爸不在了,井口领导念及旧情,不忘你们母女,也体现了领导的襟怀和人情味!” 谢金玲白了罗序一眼,“你呀,这都没看出来吗!” 罗序说: “还有什么问题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金玲说。 第10章 被占了便宜 崔雅香回到家,眼睛还很不舒服,照照镜子,两眼通红,头发有很多灰土和碎纸屑。 她洗了头,又去小卖店买了一瓶眼药水。 她坐在炕上,越想越气,还觉得可笑。 气的是,哑巴竟然摸了她的脸,占了她的便宜。 可笑的是,经过她的三关测试,哑巴还就是哑巴,真的不是彭成贵,一想到这场荒唐的闹剧,就认为她很聪明,就想笑。 她看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女儿也该回来了。 于是,她就坐在窗前朝外看。 她家的屋子比罗序的屋子还暖和,窗花化了一半,看外面还是很清楚的。 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 女儿先进门,罗序紧随其后。 看样子,这两个人出去一趟,距离拉近了。 她的心顿时悬起来了,认为罗序领着女儿逛街了,马上跑出门去,对着女儿数落。 “咋去两个多小时,这暂才回来!” 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也是说给罗序听的。 谢金玲说: “妈,真能血乎,我和罗哥出去也就一个多小时,哪来的两个多小时!” 崔雅香拉着脸,“买回肉了吧,快回屋包饺子!” 谢金玲说: “这才几点,还不到十点吧,包这么早干啥!” 崔雅香说: “别对付,叫你干啥你就干啥!” 这时,谢金玲发现母亲眼睛红了,“妈,你眼睛咋地啦?” 崔雅香看一眼罗序,“没咋地,上火了。” 谢金玲说: “我还寻思你哭了呢。” 崔雅香笑道: “我的生活充满阳光,一天天乐都乐不过来,哭什么呢!” 罗序把两个方便袋递给崔雅香,“谢婶,过年了,给你们一人买一身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中!” 看到礼物,崔雅香脸上乐开了花。 “谢谢!”她接过方便袋,看了一眼,“挺好,挺新鲜的,我穿上能年轻二十岁!” 谢金玲笑道: “罗哥,你看我妈,一点儿都不谦虚!” 崔雅香说: “你妈我本来就年轻,用得着谦虚吗。小罗,你说婶年不年轻?” 罗序只得顺着她说: “谢婶,你要和小玲上街,都得说你们是姐俩儿!” “看看,还是小罗会说话!”崔雅香高兴了。 女人吗,就喜欢听被说年轻漂亮。 罗序心里惦记着彭成贵,“谢婶,我回屋了。” 崔雅香说: “回去吧,我们也回屋!” 谢金玲说: “罗哥,晚上来我家吃饺子!” 不等罗序回答,崔雅香就说: “小罗他老叔在,人家不能来!” 娘俩儿进了屋,崔雅香就迫不及待把衣服拿出来,在身上比量。 “这衣服布料真好,花色也适合我。这个小罗,很有眼光,还知道我穿啥!” 谢金玲笑道: “妈,是我有眼光,我告诉罗哥买的!” 崔雅香又警觉起来,“老姑娘,你们俩儿是不是逛街了!” 谢金玲也没否认,“说是逛街也行,你说,我和罗哥买东西,能不在街上转悠吗!” “他拉你的手了吧!”崔雅香说。 “妈,你想什么呢,罗哥怎么会拉我的手呢。”谢金玲说,“实话告诉你吧,你不是反对我和罗哥处对象吗,这回,我想处,人家罗哥还不能要我呢!” 崔雅香撇撇嘴,“啧啧,一个小煤黑子,要是娶了你,他家祖坟还不得冒青烟!” 谢金玲说: “妈,我在街上被小偷偷了,是罗哥把钱包给要回来的,还差点出了人命!” 崔雅香吓了一跳,“妈呀,小罗把小偷打住院了咋的?” “有四个小偷,都拿着刀,吓得我腿都不听使唤了。小偷要用刀扎罗哥,罗哥就把他们四个都打趴下了!妈,你就是没看到,罗哥打架要多威武就有多威武,要多霸气就有多霸气,动作快如闪电,比电影惊险多了!” 谢金玲眉飞色舞。 崔雅香又撇撇嘴,“啧啧,这算个什么能耐,小煤黑子挖煤,有的是力气,要对付不了几个小偷,就不是小煤黑子了!” 谢金玲说: “妈,你说的轻松,那叫四个小偷,都拿着刀,还有一个拿枪刺的,要是换个人,最少得挨几刀!当时,那可是生死搏斗,要拼命的!” “行啦,行啦,就别替他吹了!”崔雅香把衣服放进炕柜里。 谢金玲很生气,“妈,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呢。反正今天我要请罗哥他们来吃饺子!” “行行行,我感恩!叨会儿包完饺子,就把他们找过来吧!”崔雅香说。 谢金玲说: “谢谢妈!” 崔雅香警告说: “小玲,马告诉你,找他们吃饺子,就是还小罗人情,然后互不相欠!” 谢金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妈,我爸他们井口的张副井长,要来咱们家呢。” 崔雅香问: “是不是那个张得开吧?” 谢金玲回答: “就是他!” 第11章 预防针 对这个张副井长,崔雅香只是耳闻,并不认识。 “他来干什么?” “慰问!”谢金玲回答。 崔雅香很高兴,“好事呀!” “慰问是好事,就怕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别想走题了。”崔雅香不愿意听这种话,“要过年了,领导给送点儿米面粮油啥的,很正常呀,也不可能是咱们一家。” 谢金玲说: “妈,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 “滚犊子!”崔雅香白女儿一眼,“老娘咋地了,还要你打预防针!” 谢金玲说: “妈,我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不让张得开来了,可他仍然说明天要过来!这脸皮真厚,扎一锥子都不冒血!” 崔雅香说: “过来还不好吗,我们要热烈欢迎!” 谢金玲有点儿急了,“妈,你知道张得开是什么人吗?” “这还用问我,五井副井长吗!” “你呀,还是小报记者呢。告诉你吧,我们学校有好几个女生跟他有不正当关系,我们班张淑芳娘俩儿跟着他,张淑芳还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很多同学都知道,他就仗着有点儿权,经常去学校找女生,我见到好几次!”谢金玲气愤地说,“张得开就是臭流氓,有老婆孩子,还玩弄小姑娘!” 崔雅香还是放不下慰问品,“他啥样我们不管,我们收下东西就行!” 谢金玲大声说: “妈!他要来了,你应该把东西扔大街去!” 崔雅香可舍不得,“公家的,不要白不要!” 谢金玲警告: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不要引狼入室!” “老姑娘,你要相信你妈,老娘是有底线的!”崔雅香说,“要说引狼入室,应该是你!” 谢金玲说: “别往我身上扯!你问罗哥,他也听到了,我坐地就没让张得开来!” “老姑娘,我没说张得开,我是说你让小罗他老叔来咱家吃饺子,就是引狼入室!” “哑叔怎么是狼,不要乱说!” “哑巴就是狼,大色狼,他摸我的脸了!” 谢金玲一惊,“妈,哑叔真摸你脸了?” “这种事儿我能瞎说吗!诶呀我的妈呀,那手剌剌巴巴的,都不如鸡爪子,剌我的脸!” 于是,崔雅香就把她试探彭成贵的事说了。 谢金玲听了,既震惊又无奈。 “妈,我都说了哑叔不是通缉犯,你咋就不相信呢,作啥呀,玻璃都给整碎了,大冬天的,不冷!” 崔雅香觉得理亏,但嘴还很硬,“我不是想成万元户吗!” 谢金玲说: “哑叔是帮你洗眼睛,碰到你的脸很正常,你别不知道领情!人家哑叔可能都不稀得碰你的老脸!” “滚犊子!胳膊肘往外拐。”崔雅香说,“反正我看哑巴不是啥好饼!” …… 崔雅香离开后,彭成贵不由笑起来。 心想,傻女人,还小报记者呢,这三招雕虫小技还想蒙我,不过,还真可爱。 他回味着那张粉嫩的脸,感觉美极了,没想到,他鸡爪子一样的老手,会有天大的福分。 但他马上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环顾四周,房间已经不成样子,地下炕上全是灰尘和纸屑,除了震碎的两块玻璃,灯泡也碎了,箱盖上的闹表翻了盘子,炉子也移动了两指。 寒风从窗口嗖嗖灌进来,白气呼呼冒出去。 他先找了两块塑料布把窗户钉上,再把屋里屋外清理一遍。 老鼠已经咽气,连同垃圾都被他扔到垃圾堆。 然后,他坐在板凳上,慢慢抽着烟,静候罗序回来。 终于,他听到外面说话,罗序回来了。 他站起来,打开里屋门等着。 “小罗,回来了?” 一进院,罗序就发现窗户不对,以为出什么事了。 于是,他把衣服给了崔雅香,就匆匆走进屋里,看到彭成贵在里屋站着,这才放下心来。 他笑笑,“彭叔,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彭成贵说: “是出了点事儿,但不是什么大事,坏了两块玻璃。” “我看到了。”罗序以为小偷开始报复了,“是不是有人砸的!” 彭成贵笑道: “是麻雷子崩的。” 于是,他就把崔雅香来的事说了。 罗序也不由笑起来,“这样也好,起码谢婶认为你不是通缉犯了!我们只需要防备外人就行了。” 彭成贵说: “小罗,给你添乱了。” 罗序说: “彭叔,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下午两点多,谢金玲来到罗序家。 罗序正在睡觉,彭成贵在炕上坐着。 “哑叔,你没休息一会儿呀。” 罗序已经说了,谢金玲知道了彭成贵的身份。 于是,彭成贵也就不再对谢金玲隐瞒了。 “我什么也不干,不困。”彭成贵说,“小玲,谢谢你帮我!” 谢金玲说: “哑叔,我妈没什么心眼儿,你不要恨她。这回,她再不会去举报你了!” 彭成贵还是理解的,心想,一万块钱,谁能不动心呢,如果是别人,他也想举报呢。 “我不怪你妈!” 这时,闹钟响了。 罗序把闹铃定在下午两点半,起来后做点儿饭,吃饭后上班,四点前刚好赶到井口。 谢金玲看罗序醒了,“罗哥,你和哑叔去我家吃饺子。” 接着,谢金玲又补充一句,“我妈让的!” 罗序边下地边说: “好!盛情难却。” 罗序洗把脸,说道: “老叔,咱们走!” 彭成贵说: “小罗,我就不去了。” 第12章 赔钱货 有了“鸡爪子手”事件,崔雅香和彭成贵再见面,都很不好意思。 崔雅香正在外屋煮饺子,看彭成贵进屋了,脸有点儿发红。 她低头说了声,“小罗,和你老叔进屋吧。” 罗序说: “谢谢崔婶!” “啊。”彭成贵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谢金玲把罗序二人让进里屋。 炕上,放着一张八仙桌。 桌子上整齐摆放着四副碗筷,八盘菜。 油炸花生米、干豆腐拌白菜心、咸鸭蛋、土豆干炒肉、黄瓜钱炒肉、木须肉、榛蘑炖小鸡、猪肉炖粉条。 两瓶苞米香,一瓶通化葡萄酒。 这桌菜,档次还是很高的。 崔雅香买了一条鲤鱼,已经收拾干净了,用冰冻着放在小棚子里。 这条鱼,是要在年夜饭做着吃的,没有拿出来,其他所有要过年吃的好菜,她基本都拿出来了。 别看崔雅香嘴上说罗序是小煤黑子,可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罗序帮了她女儿。 井下工人,都喜欢喝酒。 井下潮湿,喝酒能抗风湿; 井下煤尘多,喝酒有助排出; 井下恐怖,喝酒能壮胆; 井下危险,喝酒庆幸,今天又活着出来了…… 谢富活着的时候,罗序很少做饭,基本是顿顿在谢家吃饭,和谢富喝酒。 爷俩儿很对心思,边喝酒边高谈阔论。 谢富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在谢家喝酒。 罗序见到酒,两眼就放光了。 他也不用劝酒,三两三的酒盅,他一口就干了。 小报记者吗,也能喝点儿,看罗序干了,崔雅香也跟着干了一盅。 酒盅见底了,她还大吼一声: “干!” 然后,还将酒盅往桌子上一顿。 这个时候,娇柔的小报记者,有了孙二娘的豪气。 彭成贵也会喝酒,只是过年过节喝上一点儿,看到这两个人喝酒这么猛,他端着酒杯,犹豫不决。 谢金玲举杯示意,“哑叔,别管他们,咱爷俩儿慢慢喝。” 彭成贵会意,喝了一小口。 这杯酒下肚,崔雅香话就多了。 “小罗,婶今天做事有点荒诞,我向你赔罪,向罗大哥赔罪!罚酒一盅!” 说完,她又干一杯! 这苞米香,可是纯玉米酿造的60°,喝进嗓子,就像一流火线,进到胃里,就像一团燃烧的火。 崔雅香的俏脸变得通红。 罗序说: “谢婶,我们爷俩儿给你添了麻烦,赔罪的应该是我!罚酒一杯!” 说完,罗序也把酒干了。 崔雅香还想再干一杯。 谢金玲抢下酒盅,“妈,慢慢喝吧,罗哥还要上班呢,喝多了怎么办!” 崔雅香这才作罢,“小罗,通过我的考察,你老叔真是你老叔,不是那个什么狗屁的冯成贵,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逃犯!你们那两块玻璃,我老谢婆子赔了!” 罗序说: “谢婶,看你把话说哪儿去了。明天我去剌两块玻璃,上上不就行了吗,也用不了几个钱。” 崔雅香比画着说: “赔!我老谢婆子一定赔!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交房费时,你少给两块!” 罗序说: “谢婶,真的不用!” 崔雅香说: “必须少给两块钱,你要不少给,我跟你急眼!” 接着,一个就要少收,一个还偏要给不可,这娘俩儿就因这两块钱犟咕起来。 彭成贵只能静静看着,想笑,又不敢。 还是谢金玲笑道: “妈,因为两块钱,犟咕的有意思吗!” 崔雅香说: “滚犊子,这是原则问题,损坏东西要赔,毛主席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百姓也要遵守!老娘放麻雷子炸碎了两块玻璃,能不赔吗!” 谢金玲笑道: “妈,明天你放两个雷管,把房盖掀了,完了你多赔点儿钱!” 崔雅香头脑还够清醒,“去你妈个腿儿,房子是老娘的,你忽悠我掀房盖!你以为老娘喝多啦!” 谢金玲说: “那你就别犟咕啦。说点儿有用的吧。” 崔雅香白了女儿一眼,“啥有用,我看啥都有用,就你没用!看人家的姑娘,比你岁数小的都找了有钱的人家,你一天天白吃白喝,老娘还拿钱供你念书,上大学还得一笔钱,你说你哪里有用,赔钱的货!” 谢金玲捂着嘴笑起来,“谁让你是我妈呢。” 罗序说: “谢婶,小玲大学毕业,工作挣钱了,你就享福了。” 崔雅香说: “还不知能找个什么爷爷奶奶样的女婿呢,要是找个穷叮当响的女婿,挣钱都养活婆家人了,哪里还有一分钱给我花!” 谢金玲说: “我这辈子不找对象了,挣钱都给你行了吧!” “不行!”崔雅香说,“你不找对象不好使,老娘还等抱外孙呢!” 第13章 入戏太深 吃过饭,罗序去上班。 出门时,他看到张三抠在墙外。 墙外是一条东西的小路,谢金玲家西院就是张三抠家。 一个破推车子放在小路上,车厢里放着半下纸壳、瓶子、铁等废品,还有几大块煤,张三抠站在一旁。 “三哥,回来了!”罗序先打招呼。 张三抠说: “小罗,上班啦。” 罗序看到张三抠爬墙头了,“三哥,怎么在这儿站着,不回家呢?” 张三抠很不自然笑笑,吞吞吐吐,“热了,歇一会儿。” 罗序也笑笑,“就几步道了,回家歇着多好。” 张三抠嘻嘻笑起来,“小罗,你家来且了?” “我老叔。” “你老叔家是哪儿的?” “沙山,我老家。” “多昝来的?” “昨天。” “刚来就去小报记者家喝酒啦!” “怎么,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张三抠又笑笑,“我看不正常。” 罗序警觉起来,以为张三抠认出彭成贵来了。 “三哥,说说,怎么不正常了。” 张三抠又不自然起来,“你是不是,要把小报记者介绍给你老叔啊。” 罗序心想,原来张三抠吃醋了。 他不由笑道: “你想哪儿去了。三哥,好好捡破烂,别一天天就想女人!” 张三抠脸有点儿红,“拉倒吧,我才没想女人呢。” 罗序说: “没想女人怎么老爬墙头,想看的话,就大大方方进屋不行吗!” 张三抠一直以为他做的精明,被罗序揭穿了他觉得十分尴尬。 “我才没爬墙头,就是有时候风把纸壳啥的吹飞了,我看看是不是落进你们院子里了,这不算爬墙头。” “行啦,三哥,我上班要晚了,哪天我们喝酒!” “上班吧。”张三抠说,“这回我请你吧!” “不用。你挣点儿钱不容易,攒着娶媳妇吧!” “小罗,你是好人!”张三抠满意笑笑。 张三抠没少和罗序喝酒,但每次他都说要花钱请罗序,可是,每次喝酒他都没花过一分钱。 他属于嘴上说不喝不喝,屁股却往炕里挪的那种人。 腊月二十四。 六点多吃过早饭,收拾完碗筷,崔雅香说: “老姑娘,快帮妈打扫卫生!” 谢金玲说: “妈,刚进行完大扫除,你又张叨啥呀!” 崔雅香说: “你不说井口要来慰问吗!” 谢金玲说: “慰问他的吧,这样就行了!” “你就不要个好。收拾利索点儿,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要啥好印象,你又不是相亲,送来东西就让他们滚蛋!” 看女儿不帮忙,崔雅香就自己收拾。 收拾完屋子,崔雅香说: “老姑娘,八点多了,把小罗给你买的新衣服换上,扎上头绫子,化化妆!” “噶哈呀!”谢金玲竖起柳眉。 崔雅香说: “领导来慰问,显得我们重视,也是对领导的尊重!” 谢金玲嗤之以鼻: “好领导我尊重,道德败坏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凭什么尊重!” “看看你那样子,像个小疯子!也不怕人笑话。” “老谢太太,你乐意咋整咋整,我也不管你,慰问的要是真来了,我去罗哥那屋!” “滚犊子!你爱哪哪去!” 崔雅香指挥不动女儿,就自己打扮起来,穿上罗序给她买的新衣服,然后照着镜子,涂了唇膏,脸上抹了雪花膏,又涂了脂粉。 捯饬好了,她问道: “老姑娘,妈好看吗?” 谢金玲瞥了一眼,“臭美,像个老妖精!” “滚犊子!”崔雅香抄起笤树疙瘩,“急眼老娘给你一顿笤树疙瘩炖肉!” 谢金玲开心笑着躲开了。 九点多,有人敲门: “崔雅香在家吗!” 崔雅香紧张起来,“老姑娘,领导真来了,快去开门!” 谢金玲说: “你去开吧,我才不去呢!” “一点儿也不出头!”崔雅香抱怨一句,又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这才走出去,“来啦!” 谢金玲跟在后面,“老谢太太,我可警告你,收下东西就打发他们走,别唠来起没完!” “老娘知道咋做!”崔雅香小声骂道。 崔雅香打开大门,门外只有两个人。 一个就是张副井长,一个是工会主席程海。 这二人都骑着自行车,货架子上一袋白面,一面袋子大米,一塑料桶豆油,还有二十斤猪肉。 崔雅香只认识程海。 谢富死时,程海跟着处理的。 崔雅香微笑着和程海握手,“程主席好!” 程海介绍道: “崔雅香同志,你好,这位是张井长。张井长,这位就是崔雅香同志!” 张副井长盯着崔雅香,眼放精光。 昨天,程海就给他说了,崔雅香长得怎么年轻漂亮,此时见面,崔雅香比他听说的更漂亮。 他心中暗想,今天来正道了,这孤儿寡母,一个比一个漂亮,很适合他,一定要把二人拿下! 张副井长伸出手,紧紧握住崔雅香柔软细嫩的手,感觉爽极了,竟然想入非非,忘了松开。 “崔雅香同志,你好!” 崔雅香说: “张井长好!” 程海说: “要过春节了,张井长来看看你们!” 崔雅香说: “谢谢张井长,请进屋吧!” 崔雅香说着,做一个请进的手势。 她以为张副井长会趁机放手,可是,张副井长入戏很深,正陶醉其中,竟然忘了放手,被拽了趔趄。 刚好,地上很滑,张副井长脚下一出溜,直接就摔倒了,砸在自行车上。 自行车驮着慰问品,“咔嚓!”一下倒了,张副井长也来了个四脚朝天。 这时,他还握着崔雅香的手呢。 就听一个人说: “你咋还不松手呢!” 张副井长见是一个很猥琐的人,带着嫉妒嘲笑望着他。 “你是什么人?” 张三抠说: “你管呢!你是当领导的,来慰问就正规点儿,握住人家的手就不松开了,没见过女人咋地!” 第14章 出师未捷身先残 张副井长恼羞成怒,“你他妈找死!” 张三抠说: “肥猪,有能耐你就把我整死!” 程海看张副井长躺在地上和一个捡破烂的对吗有失体统。 于是,他一边把张副井长扶起来,一边劝道: “张井长,起来,别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张副井长个头很高,又很胖,二百来斤。 程海身体单薄。 两人又都穿着棉衣,行动不够灵活,程海想扶起张副井长很费力,扶起一半他就没劲了,张副井长又倒下了。 原来,张副井长摔倒后,后腰砸在自行车把上,疼痛钻心,若不然,他自己就站起来了。 程海扶他,他腰也使不上劲,因此,就又倒下了,后腰又砸在车把上,等于又补了一枪。 “妈呀!”张副井长叫了一声。 也程海被拖倒,还倒在张副井长身上。 这样,张副井长伤情更重了。 张三抠见了,哈哈大笑。 崔雅香有心帮助二人站起来,可是,毕竟是两个男人,张副井长的握手又令她心有余悸。 于是,崔雅香就说: “三抠,有啥好笑的,帮着把领导掫起来呀!” 要是别人的话,张三抠肯定不听,可崔雅香让他死,他都愿意。 张三抠还是很有力气的,先把程海拉起来,然后又去拉张副井长,也不管对方腰疼不疼,很劲一下,总算将其拉了起来。 张副井长一手捂着后腰,疼得紧鼻子咧嘴,脑袋冒汗,还一个劲叫唤,心里还骂道,要饭的,心眼真坏! 程海问道: “张井长,怎么了?” 张副井长痛苦地说: “把腰杠了!” “地面太滑,一定要加小心!”程海是给张副井长一个台阶下。 张副井长只能顺着说: “是呀,路上有冰!” 崔雅香说: “都是前两天下雪下的。张井长,程主席,快进门吧!” 可是,张副井长已经扶不起来自行车了。 自行车驮着慰问品,崔雅香有点儿弱不禁风,试了两下也没扶起来。 “三抠,瞅啥呀,快来帮忙!” 这样,张三抠把张副井长的自行车推进院里,还帮着把慰问品卸下来,搬到屋里。 崔雅香请二位领导坐下,然后端茶倒水。 张三抠自己找个凳子坐在墙角,崔雅香没有理他。 双方客套着,张副井长眼睛四处看,并没看到谢金玲。 “崔雅香同志,你姑娘呢?” 崔雅香也没看到女儿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她估计女儿一定去西屋了。 “张井长,小玲去小罗家了。” 张副井长知道是罗序,心里醋意萌发,却明知故问: “哪个罗序?” 崔雅香说: “我家房户,住我家西屋。” 张副井长开始套话,“罗序是做什么的?” 崔雅香答道: “在你们井口上班,以前和我家谢富一个班的。” 张副井长似乎恍然大悟,“啊,知道了,小罗啊,昨天他和小玲上街了。” 崔雅香说: “我让小玲跟他去一商店买点儿肉。” 张副井长动情了,“雅香,小罗这个同志不错,复员兵,踏实肯干,你家小玲是不是和小罗处对象呢?” 崔雅香说: “不可能,我女儿那么优秀,怎么能找一个农村人呢,再说,他家庭条件也不好。” 张副井长说: “雅香,小玲长得和你一样漂亮,不在是娘俩儿,找对象一定要慎重。我觉得,小玲年纪还小,不要急着找对象,你们娘俩儿这样过也挺好!” 程海说: “小崔,张井长说得有道理,小玲起码要找个正式工,端铁饭碗的,最好是个干部,以后的生活会有保证!” 崔雅香说: “二位领导,我和你们想的一样,小玲先不急着找对象,让她在我跟前多待几年!” 张副井长看崔雅香对他没有反感,就觉得有门。 “雅香,这回我认了门,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缺啥少啥只管吱声!” 崔雅香笑道: “放心吧,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二位领导!” 张副井长说: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前谢富没少为井口做贡献,我关心你们也是应该的!” 崔雅香说: “谢谢张井长!” 张三抠喜欢崔雅香多少年了,也没叫一声“雅香”呢,而张得开见面不到五分钟,就亲切称呼起“雅香”了,他心里非常生气。 “黄鼠狼给鸡拜年。”张三抠突然冒出一句。 张副井长斜楞张三抠一眼,装作没听到。 程海看张三抠在这里碍事,“小崔,这位同志是你家什么人?” 崔雅香说: “程主席,他是我家邻居,也姓张,和张井长一家子。他没什么文化,说什么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程海问张三抠,“你叫张什么?多大岁数了?” 张三抠一瞪眼睛,“咋的,你是派出所啊,查户口啊!” 程主席说: “我不是派出所的,就是关心关心你嘛。” 张三抠说: “用不着你关心!” 程主席说: “你咋这个态度呢!” 张三抠说: “这态度就是好的了!” 程海没想到张三抠又臭又硬,就对崔金香说: “小崔,你看看,我们谈点儿正事,能不能请你这位邻居回避一下!” 没等崔雅香表态,张三抠就说: “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不就是慰问吗,东西送来了,过年话说几句,还能有啥正事!” 程海耐心地说: “同志,我们单位领导来了,有些话你在场不方便说。” 张三抠说: “我在场,领导还拉住崔雅香的手不放呢,还有啥话不方便说的!” 张副井长想用话暗示一下崔雅香,可张三抠不走,他也没法说。 恨的他直咬牙,真想一口把张三抠咬死! 第15章 这趟白来了 张副井长的腰疼加劲,要坚持不住了。 他递过二百块钱,“雅香,我们还要去其他职工家走走,这二百块钱,给你们母女二人改善一下生活!” “谢谢张井长!”崔雅香接过钱。 “不要客气,有空还会来看你们!”张副井长趁机握住崔雅香的手,顿了几下才慢慢放开。 崔雅香妩媚一笑,“欢迎领导!” 程海说: “小崔,我们走了。” 崔雅香说: “忙啥,这么打一会儿就走!” 程主席说: “井口很忙,还有很多事呢,” 崔雅香说: “你们就忙工作去吧!我还寻思留你们吃饭呢。” “雅香,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副井长艰难地站起来,栽栽楞楞往外走。 崔雅香说: “张井长,能行吗,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张副井长很逞能,装作若无其事,“摔一下子,没事儿!我身体很棒,抗摔!” 崔雅香把二位领导送出门,看着他们推着自行车下山了。 走了一段路,程海说: “大哥,腰咋样啊?” 张大凯说: “要不是扶着自行车,我都走不了道了。” 程海说: “我们去矿医院吧!” 于是,推着自行车,往矿医院走。 走了一会儿,张大凯抱怨,“这趟算是白来了,该说的话一句没说,都是那什么三抠给搅和的!” 程海说: “崔雅香不是说了,他也姓张,三抠可能是他外号。” “这小子长得跟小鬼似的,真缺德,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往那儿一坐,像太平房看死尸的!”张大凯骂着。 程海说: “就是个逼混子,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张大凯说: “我看这小子有点儿吃醋!” “这种人,不要放在心上,吃醋也白吃,埋里埋汰,谁看谁恶心,崔雅香怎么也不会看上他的!”程海说,“大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观察,崔雅香对你印象很好,你抓她的手,她也接受了,下次,你一个人来就行,要是她家没别人,你直接开门见山,直接推倒就行,她肯定乐意,一个单身女人,能不想男人么!” 张大凯说: “老八,这女的真不错,在煤城是最美的女人了,就是年龄稍微大点儿!谢富这死鬼有艳福。” 程海排行老八,有人也叫他程老八。 程海笑道: “她年龄也不大,三十多岁,正是好时候。不是还有个小的么。现在的女人,都认钱,有钱就行。她们就娘俩儿,以后你住在她们家,两个还都不是你的!” 张大凯有些忧心忡忡,“我担心罗序和谢金玲搞在一起,坏了我的好事!” “崔雅香不是说了,她不会找个农村人做女婿!”程海笑道,“只要你把当妈的整明白了,姑娘还不得听妈的!万一罗序搞小动作,你就把他开除了,打发他回老家!” …… 彭成贵早上起来,轻手轻脚点着炉子。 然后,他灌一茶壶水放在炉子上,烧开了好灌暖壶。 他是农民,什么活都会干。 他不能在这里吃闲饭,以后要给罗序做口饭,下班后,罗序能吃一口现成的。 水还没烧开,就听到有人敲门,他赶紧到窗前去看。 可是,他们睡觉时,炉子已经没多少煤了,屋里温度降下来,窗玻璃结满了冰花,已经看不到外面。 可听到外面的人喊崔雅香,他就放下心来。 这时,有人敲窗户,“罗哥,开门!” 他听出是谢金玲,就去把门打开。 谢金玲闪身进屋,回手把门关上,“哑叔,起这么早。” “我啥也不干,醒得早,醒得也早。” “罗哥呢?” “还在睡觉。你要有事我就叫醒他。” “不用。”谢金玲说,“井口来我家慰问,我在这儿呆一会儿就行。” 彭成贵说: “慰问是好事啊,你怎么不在家等着。” 谢金玲说: “我讨厌他们!” “里屋暖和,到里屋坐吧!”彭成贵也不多问,打开里屋门。 谢金玲进了里屋,看到罗序已经起来,穿好衣服了。 “罗哥,怎么醒了。” “我听到程主席说话了!是不是张副井长他们慰问来了?” 罗序训练有素,虽然复员了,但依然保持军人素质,警觉性很高。 其实,彭成贵起来时,罗序就知道,谢金玲敲窗户,他也知道,但他很疲劳,躺着没动。 直到谢金玲进门,他才起来了。 谢金玲说: “我不想看到他们,到你家呆一会儿。” 罗序说: “那就你妈一个人在家了。” 谢金玲说: “我说让她把慰问品扔出去,她不听,叫她一个人应付去吧!” 罗序请金玲坐了,拿出花生瓜子,“吃吧!” 谢金玲嗑了一会儿瓜子,崔雅香来了。 “这死丫崽子,跑这儿来了!”崔雅香进屋就骂,“领导还特意问你,想见见你呢!” 谢金玲说: “想见我,他们还不够格!” 张三抠也跟进来。 罗序说: “谢婶,三哥,坐吧!” 崔雅香挨着女儿坐下,不用谁问,就边嗑瓜子边眉飞色舞地说: “小罗,你们井口张副井长和程主席来了,给我家一袋白面,一袋大米,一塑料桶豆油,还有一条子猪肉,临走又给二百块钱!你说,你们井口领导多敞亮!” 罗序说: “没少给呀,井口真出血了!” 崔雅香说: “可不是出血了,一袋子白面就五十斤,大米也有五十斤,塑料桶豆油是大桶,二十斤的,猪肉也得有二十多斤。这些东西过年,我们娘俩儿一个正月都吃不了!” 谢金玲说: “妈,你出去可别跟别人说,不是什么好事!” “滚犊子!”谢金玲骂道,然后说,“送东西还不是好事,正大光明来慰问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金玲说: “前几天他们井口的人,去后院李二爷家慰问,就给了一副对联,一本挂历,都值不上十块钱,凭什么一样人两样待,你要说出去,别人不会有意见!” 崔雅香说: “有意见就有意见呗,我才不管呢!” 张三抠说:“崔姐,我看这两个领导没安好心!” 崔雅香骂道: “滚犊子,别瞎叭叭,你在跟前都看到了,两个领导说话很文明,也很礼貌。” 张三抠呲牙笑笑,“嘿嘿,是很礼貌,差点儿把你手握化了!还一口一个雅香雅香叫着,恶心死了!” 第16章 赔礼道歉 崔雅香面带怒色,“这算啥事,与你何干!” 张三抠有点儿吭哧瘪肚,“我,我……嘿嘿……看着不得劲儿。” 崔雅香骂道: “不得劲儿你就去死!” 张三抠气得直翻眼珠子,“不知好歹!小罗,我走了!” “三哥,来什么脾气。慢走!”罗序送走张三抠,返回来,“谢婶,三抠说话臭,心眼儿不坏。” 崔雅香说: “小罗,你听听三抠说的那些话,就像他是我家什么人似的!捡破烂的,啥都想掺和!” 谢金玲说: “三抠说得对,要是我看到他们握你的手不放,我就当场就骂他们了!” 崔雅香说: “小姑奶奶,你要骂了,他们再也不会给我们送东西了!” “妈,你就不该要!” “公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用不着你管,老娘自会掌握的!” 罗序心想,如果张副井长真握住崔雅香的手不放,还真有耍流氓的意思。 他说:“谢婶,我认为,慰问就是慰问,要是领导真要像三抠说的那样,确实不妥,像是违反三大纪律第七条。”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人人都知道,第七条“不调戏妇女”。 崔雅香的脸顿时变色,斥责道: “小罗,说啥话呢!上纲上线,人家领导好心慰问,调戏谁了,你说,调戏谁了!” 罗序说: “谢婶,别生气,我认为,领导确实过火!” “我乐意,铁路警察,你管不着这段!”崔雅香气青了脸,拉起谢金玲,怒喝道,“小玲,回家!” 崔雅香谢金玲走后,罗序说: “彭叔,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生气了!” 彭成贵说: “孤儿寡母,长得又好,谁不惦记。看样子,领导确实别有用心!可是,你的好心,崔雅香不理解啊。” 罗序说: “这么说,以后他们还会来的,彭叔,你要多加小心,看到他们来了,你千万不要露面!” “我是要小心!”彭成贵说,然后问道,“小罗,张三抠怎么样?” 罗序说:“人很小气,但不坏,我经常请他喝酒,和他关系挺好。不过,还要防着他!” 彭成贵说: “小罗,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真不好意思!” “没事儿!”罗序说,“下午,我请张三抠喝酒,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 母女二人回到家,崔雅香就说: “死丫崽子,以后没事儿少往西屋跑。” 谢金玲说: “我去咋的了!” “我告诉你,我们欠他的人情,已经请他吃饭了,以后一笔勾销,互不相欠!”崔雅香余怒未息,“一个小煤黑子,算个什么东西,还管起我来了!老娘警告你,你再敢去西屋,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金玲说: “罗哥说的不是好话吗。领导那么做,就是不妥!老谢太太,我告诉你,张得开是有妇之夫,好几个孩子,煤城都知道他是大流氓,你可以正大光明找对象,但一定要离他远点儿,不要搞出什么绯闻来,被邻居们指指点点,我可跟你丢不起那个人!” “滚犊子!”崔雅香骂道,“老娘跟你说实话,我就是看中这点儿东西。他们想送就送,我又不能拦着,送来我就收下,但是,他们想占老娘便宜,没门!” “妈,我看你还是别图他们送的那点儿东西,被他们缠上就不好脱身了。那个程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先,他们都是地癞子,五井井长孙千是张得开表哥,孙千他爸是市里高官,张得开把我们学校一个初二女生搞怀孕了,家长告都没用,咱们可惹不起他们!” 崔雅香一惊,“是吗?” 谢金玲说: “我能骗你吗。被张得开搞怀孕的有好几个呢,有的偷偷做了人流。听说,他有的是钱,五井等于他们私家开的,镇里得不到几个钱!” 崔雅香听了,有点儿害怕,“老姑娘,妈又不傻,会保持距离的!” 下午,罗序准备了几个菜,先把张三抠找来,然后又去请谢金玲娘俩儿。 谢金玲一个人在家,“罗哥来了。” 罗序说: “谢婶呢?” “我妈串门去了!罗哥,找我妈有事吗?” “找你和你妈去我家吃饭。” “找我们吃饭干啥?” “我惹你妈生气了,给她赔个礼,道个歉!” 谢金玲笑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叫她!” 罗序说: “一定把你妈叫来,我回家等着!” 崔雅香坐在便民小卖店里。 于家沟属于向阳区一委五组。 这里住着五十几户人家,只有这一家小卖店。 平时,小卖店里有不少男女老少在这里闲聊。 崔雅香是这里常客。 不少人愿意和崔雅香唠嗑,尤其是男人,特别是单身男人。 崔雅香的新闻,主要就是从这里传播出去的。 谢金玲来到小卖店的时候,里面有十多个男女,崔雅香正添油加醋说领导慰问的事,女儿来了,她都没发现。 “妈,回家!” 崔雅香这才发现女儿,“回家噶哈呀,我正唠嗑呢!” 谢金玲说: “炉子呛烟,我整不了!” 崔雅香骂道: “完犊子,挺大个姑娘连一个炉子都整不明白!” 谢金玲催道: “快点儿,差点儿把我呛死!” 崔雅香只得停止播报。 进了大门,谢金玲直接走向罗序家。 崔雅香提醒道: “走错了!” 谢金玲这才说: “罗哥请你喝酒!” 崔雅香不明所以,但有人请喝酒,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小罗噶哈请我吃饭?” “罗哥说你生气了,他摆桌酒席,给你赔礼道歉!” “这个小罗,净扯犊子,一点儿小事儿,赔啥礼,道啥歉!” 罗序早就迎了出来,“谢婶,快请进屋!” 崔雅香笑着说: “小罗,事情过去就拉倒了,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还多心了。” 罗序说: “可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是晚辈,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 进了屋,看到张三抠也在,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崔雅香说: “三抠,你怎么在这里?” 张三抠笑道: “小罗找我喝酒!” 罗序说: “谢婶,三哥平时也没少帮我忙,刚才还帮我换了两块玻璃,正好我就留他吃饭了。” 崔雅香说: “三抠,怎么还换了衣服?” 张三抠说: “崔姐,听说你也来,我就把衣服换了,你不是总嫌我埋汰吗。” 崔雅香说: “三抠,换了衣服,也挺精神的!” 谢金玲说: “妈,我三叔本来就挺精神的,就是收破烂造的,要是有相当的,你给我三叔介绍个对象!” 崔雅香说: “三抠,好好干,多攒钱,有相当的,我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咱们丁家沟,有好几个寡妇呢。” 张三抠竟然说: “不用。我不找!” 第17章 钱能买命 崔雅香大感意外,“咋的,不找?” “就是不找!”张三抠瞄一眼崔雅香,心想,我就相中你了,怎么能要别人呢。 张三抠只是在金钱上锱铢必较,其他方面都很不错,他心灵手巧,乐于助人,谁家里什么东西坏了,开荒种点儿地,红白喜事儿什么的,他是有求必应,在于家沟很有人缘。 崔雅香家的院子很大,有个大菜园子,春天要种菜,都是张三抠帮着播种,她家桌椅板凳坏了,她都不求罗序,就找张三抠帮助修理。 像今天,罗序让张三抠帮助把两块玻璃换上,这哥们儿二话没说,颠颠跑到街上,剌回两块玻璃给换上了。 “咋不找呢?”崔雅香问。 “嘿嘿,没意思。”张三抠低头笑笑,然后说,“没相当的。” 崔雅香说: “那几个小寡妇一个比一个水灵,哪个配你不是背服的!” “嘿嘿。”张三抠只是笑,忽然他又来了一句,“都是老干巴筐,水灵个屁。” “还整出来个老干巴筐!”崔雅香问,“三抠,啥叫老干巴筐?” 张三抠说: “老干巴筐就是掉了底,没人乐意用的破猪腰筐。” 崔雅香说:“张三抠,挺能琢磨呀,等我告诉那几个小寡妇,看她们不挠死你!” 张三抠吓坏了,“你可别告诉她们,那几个娘们儿可喇茬了,真能把我挠死!” 罗序谢金玲崔雅香三人开心大笑。 彭成贵在外屋地忙活着炒菜,他听不懂东北方言,也不知道屋里为什么笑。 菜炒好了,他往桌上端。 罗序谢金玲出去帮忙。 这桌菜,没有什么新意,和崔雅香家的那桌菜基本一样,就是猪肉炖粉稍稍变了一下,里面加了一些酸菜。 在煤城,甚至在东三省,冬天家家都是这些菜。 喝上酒,罗序说: “谢婶,大人不见小人怪,我说话不经大脑,你还要多加谅解!来,我敬你一杯!” 罗序说完,一杯酒就干了。 罗序家没有酒盅,只有酒杯。 他的酒杯,就是普通的玻璃杯,也是三两三的容量,一瓶酒刚好倒三杯。 崔雅香说: “小罗,你是实诚人,你说的话,婶都铭记在心!” 罗序说: “谢婶,我没上过几年学,不会说话,又有说错话的地方,请你原谅!” 崔雅香说: “小罗,没有文化可以学习,高尔基说过,社会就是大学,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大小的标准!我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文化都不怎么高,不也是推翻旧社会,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让人民当家作主。你好好干,以后会不错的,怎么也能养活你爹你妈。” 张三抠说: “崔姐,小罗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汉,对我总是客客气气,三哥三哥叫着,没有瞧不起我是捡破烂的。” 谢金玲说: “三哥说得对,我罗哥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汉!” 崔金玲觉得刺耳,心想,一个小煤黑子有什么好,她瞪了女儿一眼,转移了话题。 “死丫崽子,大人说话你少掺言,三扣叫我崔姐,你还叫他三哥,辈分你都搞乱了!” 谢金玲说: “你们叫啥我不管,罗哥叫他三哥,我也叫他三哥!” 崔雅香说: “这个死丫崽子中邪了!要不这样,三抠,你也叫我婶吧!” 张三抠暗想,以后我娶了你,还得麻烦改口,就说: “各论各叫才好,我还叫你崔姐吧” 谢金玲说: “对,各论各叫!” 罗序和张三抠喝酒的时候,后者每次都说想娶崔雅香,还让他帮忙给牵线搭桥,他每次都难以拒绝,答应下来,可是,面对崔雅香,他怎么也张不开口。 他知道,崔雅香和张三抠,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到不了一起。 你张三抠一万个愿意,崔雅香一万个不愿意啊。 他知道,要是跟崔雅香提了这件事,那也是自讨苦吃,他会被骂成茄皮子色。 因此,他只能编个善意的谎言,说问过了,谢富尸骨未寒,崔雅香还不能找对象。 他的这个回复,也让张三抠心里一直燃烧着希望。 酒壮熊人胆。 张三抠从没和崔雅香喝过酒。 就算他帮助种园子,崔雅香也没留他吃过饭。 今天,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喝了点儿酒,胆子也大起来,突然说: “雅香,你看咱俩的事儿咋办?” 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一时让崔雅香脑袋没转过弯。 “三抠,你说啥?” “我说咱俩的事儿。”张三抠底气很不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崔雅香明白过来,这让她感到侮辱,眼里顿时闪着愤怒和鄙视。 但她装作不明白,但语气明显不满,“三抠,咱俩啥事儿,我欠你钱咋的!” 看到崔雅香眼里喷着火苗,张三抠马上改口。 “我是说,我跟你说过小玲和小罗的事儿,你忘啦?” 张三抠跟崔雅香提过一回,让谢金玲罗序处对象,但被崔雅香言辞拒绝了,还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打那之后,他再不敢提了。 这个时候,他翻出这个旧话题,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 这种事情,崔雅香能忘吗,马上拉下脸,“三抠,喝酒就是喝酒,别扯没用的!” 张三抠说: “小罗多好啊,一个人打倒四五个小偷,在煤城出了名,那些流氓头子都怕他,你有这样的姑爷子,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崔雅香骂道: “滚犊子!能打仗的,早晚进监狱,这年头,有钱才是爷,能买命!” 第18章 报应来了 张三抠呲着牙笑着,“这家伙的,钻钱眼里去了!” 崔雅香又骂道: “铁公鸡,说大话使小钱儿的东西,你没钻钱眼里去吗,啥时你给别人花过半分钱,就知道白吃白喝!” 越小气的人,就越怕人说抠。 张三抠被揭了短,有些挂不住面,“我就是夸夸小罗,想给他和小玲做个月老,你咋给扯到白吃白喝上来了!” 崔雅香说: “我姑娘找对象用你做月老吗,驴球球的,操心不禁老,管好你自个儿得了!” 张三抠说: “我就是说说,你不同意拉倒,犯不上急头白脸的。” “没人勒你!”崔雅香转移矛头,怒视着罗序,“小罗,你今天什么意思?” 罗序没想到崔雅香能冲他来,就说: “谢婶,我就是要给你赔礼道歉,没有别的意思。” 崔雅香猛然起身,指着罗序鼻子叫道: “我看是鸿门宴!是你指使张三抠这么说的!” 罗序说:“谢婶,这话严重了吧,我都不知道三哥要说这种话!” “你别装不知道,那我当傻子呢!”崔雅香举起酒杯,狠狠砸在桌面上。 “啪!” 酒杯爆裂,碎片四溅。这一下,惊呆了所有人。 “小玲!回家!”崔雅香叫道。 谢金玲没有动,“妈,发什么火呀!” “我让你回家!”崔雅香杏眼圆睁。 谢金玲看看罗序,犹豫着。 “谢婶,别生气,我给你换个酒杯!”罗序去取酒杯。 “显不着!”崔雅香一把拉起女儿,“走!” 谢金玲无奈,被母亲拉着走了。 罗序把碎玻璃收拾干净,“三哥,来,我们吃。” 张三抠满脸尴尬,咧嘴笑笑,“兄弟,都怪我!” “三哥,没事儿,没事儿!不怪你!” 刚才发生的这件事,罗序还真不能怪在张三抠身上,主要是崔雅香歧视他,没给他留面子。 他的心被刺疼了,暗想,如果他不是农村户口,不是小煤黑子,是个万元户,崔雅香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三个人接着吃饭。 张三抠说: “小罗,你说崔雅香咋这样,我就说说你和小玲的事,她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还翻儿了,真让人下不来台!” 罗序说: “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的条件不行。” 张三抠很不平,“小罗,你好好干,多挣钱,等你成了万元户,啥样的对象找不到!” 罗序说: “三哥,我早就想成为万元户,可我一个月八十多块钱工资,一年也就一千块钱,要成为万元户,一分不花都攒起来,也要十年。” “我家九口人,两个妹妹还上学,家里分了不到一垧地,都是坡地,产量低,整不了多少钱。每个月我的大部分钱都要给家里,也攒不下钱,要成为万元户,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 “那你还不赶我呢。”张三抠自豪地说,“你别看我是捡破烂的,哪天都对付五块六块的,一个月下来,去掉费用,至少也能攒下一百块钱!” “是吗?” 以前,罗序问过张三抠能挣多少钱,但对方总说不挣钱。 他也不知道张三抠说的话是真是假。 张三抠拍着胸脯,“咱哥俩儿,我能骗你吗。” “但这事儿,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怕坏人打我的主意。”张三抠叮嘱。 “三哥,不用担心,我绝不会对别人说的!” 罗序保证。 张三抠说: “你这人真挺好,我啥也不瞒你了。这些年我捡破烂,已经攒下了八千多元,再有一年,我就成万元户了。到时候,我把存折拿出来给崔雅香看,你说她能不能嫁给我?” 罗序心想,难怪张三抠要追崔雅香,是有万元户这个底气。 虽然罗序向往纯洁的爱情,但是复员以后的经历,他已经不相信有纯洁的爱情了。 他处过的两个对象,一个十八,一个二十,都不是真正的大姑娘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什么都不干,饭也不做,碗也不刷,就是吃他喝他,让他花钱买这买那,离开他的时候,还很绝情。 而崔雅香看着对他很好,但也是看他没钱,才反对女儿和他处对象的。 这个时候,张三抠的问题,他感到不好回答了。 “三哥,你要成了万元户,也许崔雅香能跟你。” 张三抠很自信,“你放心,就凭崔雅香爱财如命,要看我是万元户,一定会同意的!她现在已经是个寡妇,能找我这样的就不错了。” “等我有了钱,我们两个开个废品收购站,那可就赚大钱了!” “三哥,加油!”罗序说。 吃过饭,张三抠回家了。 彭成贵说: “小罗,张三抠很有经济头脑啊。” 罗序说: “早先,他父亲就是捡废品的,我没想到,这个被人瞧不起的行业,这么赚钱。”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彭成贵说,“不管干什么,只要钻研进去,就能赚钱。” 二人聊了一会儿,也就到上班时间了。 …… 谢富死了,就没有人照顾罗序了,他也跟着采煤。 煤层厚的地方,就打眼放炮,煤层薄的地方,就要用镐刨。 大家下到井底,季大鼻涕说: “小罗,今天我们能轻巧一点儿了。” 季大鼻涕是罗序工友,比罗序大两岁。 二人关系很好。 罗序问: “指标减量了?” 季大鼻涕说:“张得开住院了。” 罗序不理解,“他住院了,指标不还是一样吗,怎么会轻巧呢?” 季大鼻涕说:“这你还不明白,我们可以随便放炮了!” 原来,张大凯是专门负责生产的,为了节省雷管火药,他限制工人放炮数量,基本都是让工人用镐刨煤。 这样,为了完成指标,工人就不断挥镐刨煤,几乎不停地干活,一个班下来,都是筋疲力尽了。 因此,工人们都很痛恨张大凯,有的人骂他是周扒皮。 他住院了,就没有人监督,工人就可以多放炮,就节省了体力。 罗序听了,很高兴,问道: “张副井长得了什么病?” 季大鼻涕笑笑,“这小子看中谢富的小寡妇和姑娘了,就打着慰问的幌子去老谢家,想把母女双双拿下,也不知怎么摔倒了,把腰给扭了,医生说是腰椎滑脱,就是错位了,好了也得三五个月,整不好,都影响到那方面的功能了,能不能祸害小姑娘都不好说了!” 第19章 警察拜年 现在,罗序觉得谢金玲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并开始关心起谢金玲来了。 今天,他正担心这头色狼打谢金玲的主意呢,这下可好了,起码这小子三五个月不能搞事儿了,要是留下后遗症,一辈子不能搞事儿才好。 想到张大凯带东西和钱去谢家慰问,他顺口说了一句,“当领导是好,有权有钱。” 季大鼻涕说: “有权有钱,随便挂马子,是挺好。可缺德事儿干多了,老天爷睁眼了,报应就来了,不然,一个像活驴的人,咋就摔倒了呢!” …… 一转眼,就腊月二十八了。 今年,没有腊月三十,春节小进,明天就是除夕夜。 中午,罗天还在睡觉,有人敲门。 因为那天吃饭发生的事,崔雅香把谢金玲看得很紧,坚决不让女儿到西屋去了,她去小卖店,还把女儿带上。 彭成贵不知道什么人敲门,没敢出去。 罗序就起来去开门。 “谁呀?” “大哥,是我!” 罗序听出是罗天的声音。 罗天是他大弟弟。 罗序打开门,“小天,你咋来了?” 罗天说: “我到县里给奶奶开药,咱爹让我到你这儿看看,今天你不是得回家吗!” “进屋说吧。”罗序把罗天领进屋。 罗天看到彭成贵,说道: “大哥,这位是你工友啊。” 罗序怕家里人担惊受怕,过不好年,不敢说他窝藏了一个通缉犯。 他就顺着罗天说: “是的,我工友。” 然后介绍说: “彭叔,我弟弟罗天,从老家来!” 彭成贵说: “你们哥俩儿长得很像!” 罗序说: “他是我大弟弟,很能干,也是我家主要劳动力!小天,坐吧!” 罗天坐到炕边。 罗序拿出烟来,“小天,抽烟。” “烟卷没劲,我抽这个。”罗天掏出个烟口袋,卷了一颗烟,用火柴点着。 “奶奶什么病?”罗序问。 罗天回答: “还是老病,肺气肿。” 肺气肿是慢性病,很难治愈,到冬天就犯病,要吃药维持,有的药,要县医院才有。 罗序问: “爷爷和咱爹咱妈都好吧。” “都好。” “小宇,小婷,小瑶他们呢。” 罗宇是罗序二弟,罗婷是大妹妹,罗瑶小妹妹。 罗天说: “都好!” “家里过年的东西都买了吗?” “都卖了,不缺什么了。” “鞭炮呢?” “也卖了。” 罗序说: “我给你做点儿饭吃!” “我不饿。”罗天说,“大哥,什么时候走啊?下午还有一趟车了。” 罗序说:“今天过年我加班,你自己回去吧!” 罗天起身,“那我现在就走了,看赶不上车。” 煤城距县里还有十五里地,有公交大客车,也有招手停面包车,很方便。 昨天,井口就开支了。 一个工人还分了一坨冻杂鱼。 一坨鱼定量二十斤,说是海鱼,都不到一拃长,炖着吃,炸着吃都可以。 这是不错的福利了。 罗序拿出一百块钱给罗天,“把钱揣好,别让小偷偷走!” 罗天把钱放进棉袄里面的兜里,“没事儿,丢不了!” 罗序又把那坨杂鱼让罗天带上,就打发他走了。 彭成贵感到很过意不去。 “小罗,为了我,你都不能回家团聚了!” 罗序笑道: “彭叔,不要放在心上。你不是也不能和家人团聚吗,我们两个在这儿过春节,不是很好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彭成贵擦擦眼睛,“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家人了,我爷爷奶奶都快八十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罗序说: “彭叔,我理解你的心情,等天气暖和了,想办法回家看看吧,我给你拿路费。” “我也想啊。”彭成贵低下头,“回去太危险了!天气暖和了,我也要离开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到。” 罗序说: “彭叔,你要不想走,可以一直呆在我这里,好吃孬吃供你吃饱是不成问题的。” 彭成贵也确实不想离开这里。 到了社会上,首先眼睛多,被举报的概率极大,其次是吃饭问题,没有钱啊。 “小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谁让我们有缘呢。”罗序说,“千万不要提感谢了。” 彭成贵说: “我最担心的是我的女儿,过年就上高二了,她学习很好。我这辈子没有出息了,想供她上大学,以后有个好工作。我不想让她在农村了,太苦了。” 罗序安慰说: “彭叔,不要着急上火,你担心也没有用的。就安下心来吧。” 彭成贵说: “可是,我一个大活人,也不能干呆啊!” 罗序说: “过完年,看看情况,能不能给你找个活干,你要能安顿下来,可以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让你的女儿在这边上学。” “能行吗?” “我有个战友在派出所工作,要是他肯帮忙,估计问题不大!” “小罗,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 除夕夜,崔雅香领着谢金玲去小卖店看春节联欢晚会。 就是吃年夜饭放鞭炮时,罗序看到了谢金玲。 谢金玲刚要跟罗序说话,崔雅香就把谢金玲喊屋去了。 看来,崔雅香是决心让谢金玲和罗序划清界限了。 正月初二,丁志奇来了。 一进门,丁志奇就双手抱拳,“班长,过年好!” 罗序也回了一句。 丁志奇说: “听说你没回老家,我就过来拜个年!” 罗序说: “还是当警察的,什么情况都了解!” “班长,我是包片民警,你们一委就归我管,我还知道咱老叔也在你这里过年,老叔还是位聋哑人。” “你可神了!” “班长,作为包片民警,就要了解辖区的每一个人,了解辖区的大事小情,就像咱们侦察敌情,要了如指掌,不然,就是不称职。” 罗序介绍道: “小丁,这位就是咱们老叔!” 丁志奇双手抱拳,“老叔过年好!” 第20章 军人不会出卖战友 “啊,啊。”彭成贵回礼。 尽管他知道是罗序战友,但面对十分威严的丁志奇,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是什么,他是老鼠,丁志奇呢,是猫啊。 猫就是抓老鼠的,哈哈,他能不紧张吗。 罗序拿出一盘瓜子花生糖块、一盘缓好的冻梨放在炕上。 “小丁,坐。” 丁志奇说: “班长,老叔,你们也坐吧!” 三个人坐下,丁志奇掏出香烟,先递给彭成贵一根,“老叔,抽烟!” “啊,啊!”彭成贵接过烟,手不由发抖。 丁志奇又递给罗序一支烟,“班长,老叔年纪不大呀。” 罗序接过烟,“才四十多。” 丁志奇说: “四十多,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看老叔身体不大好啊。” 罗序说: “老叔刚得了一场病,还没恢复好。” “我说吗,老叔这么瘦呢。”丁志奇说,“班长,咱们这里条件比乡下好,就医方便,应该让老叔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罗序说: “小丁,我想让老叔长期呆在这里,混好了,把家也接过来!” 丁志奇笑道,“班长,好啊!” 罗序也笑笑,“老叔是我的亲人,我想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 丁志奇说: “班长,老叔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应该让老叔有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老叔,你去焖点儿大米饭,做几个菜吧,我们和小丁喝点儿。” “啊,啊!”彭成贵点点头,去了厨房。 丁志奇说: “老叔还会做饭。” “会做。”罗序说,“一会儿你尝尝,老叔做菜很好吃!” “好吧,一会儿尝尝老叔手艺。”丁志奇说,然后问道,“班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出名了?” 罗序有点儿不明所以,“我一个煤黑子,能出什么名?” 丁志奇笑道: “过小年那天,你还记得不?” 罗序能不记得吗,“你说我和小偷打架的那件事。” “是。”丁志奇说。 “打个架,怎么能出名呢?”罗序问。 丁志奇反问道: “班长,你知道那几个小偷是谁吗?” 罗序摇摇头,“打完就拉倒了,我哪里知道他们是谁。” 丁志奇说: “他们是北山游击队。” “什么北山游击队?现在还出土匪了?” 罗序在煤城挖了两年煤,除了偶尔去趟街里,几乎就是家和井口,两点一线,对煤城社会上的事知之甚少。 “不是什么土匪,就是一个流氓团伙!他们在煤城最有名,其他流氓团伙都怕他们。因此,你把他们打了,煤城的大小流氓都知道了。” 罗序哈哈大笑: “我就出这个名了!” “正是。”丁志奇点头,“被打后,他们去了医院,分局就是根据这个线索,在医院抓了他们,到现在已经抓了他们团伙的大部分成员。这次严打结束,分局还要表彰你呢!” 罗序说: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当时,我就是想要回一个钱包。” 罗序和丁志奇闲聊一会儿,饭菜就好了。 吃过饭,丁志奇就告辞了。 临走时叮嘱道: “班长,安心照顾好老叔。” 这时,彭成贵才松了口气。 屋子里也是温度较高,他已经一身汗了。 罗序笑道: “彭叔,怎么样?” 彭成贵也笑了,“小罗,我的心现在还嘣嘣乱跳,想不到我竟然和警察在一个桌上吃饭!” 罗序说:“我看你手都在抖。” 彭成贵有些不好意思,“能不抖吗,毕竟我是通缉犯。小罗,我怎么感觉,小丁认出我来了。” 罗序说: “我们是侦察兵,眼睛很毒的,你已经暴露了。” 彭成贵害怕了,“他会不会抓我?” 罗序安慰说: “小丁这人很好,我们可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结下的是生死情谊。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的!” 彭成贵还是担心,“他不抓我,能不能告诉别人来抓我呢?” 罗序说:“你觉得他会出卖战友吗。” “我看他不会!”彭成贵放下心来。 “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罗序说,“彭叔,今天你见到小丁,也是件好事,他正好负责咱们这片,你反倒安全了。” “小罗,我想赚点儿钱,你看我能干点儿什么?” “彭叔,不要着急,你先把身体恢复好。” “我能不着急吗,三年多了,我没赚一分钱啊,我想赚点儿钱寄回家里。” “也好。” “小罗,你说我能不能跟你下井采煤?” “太危险了。”罗序说,“彭叔,井下经常出事故,实在拿命换钱,你要出点儿什么问题,我没法向你家里交代!” “捡破烂呢,张三抠要成万元户了。”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大街上人多,捡破烂容易被人认出来,这很危险。” 彭成贵眼前忽然一亮,“小罗,你不是侦察兵吗,侦察兵善于伪装,你帮我伪装一下,别人不就认不出来了。” “行!”罗序说,“哪天我找三哥吃饭,问问他吧。” …… 正月十五,罗序已经上夜里一点到早八点的班了。 这天,正好趁着元宵节,他准备了几个菜,把张三抠请来。 喝上酒,罗序问: “三哥,我老叔不想回去种地了,在我这里他也呆不住,想挣点儿零花钱,你说他能干什么?” 因为张三抠是捡废品的,彭成贵也捡废品,等于抢张三抠的生意,所以,罗序不能直接问。 张三抠很痛快地说: “下井呗,你们井口招临时工,你们爷俩儿一起下井,还有个伴。” 罗序笑道: “三哥,我和你想的倒是一样,可是,井下要是出事故,把我们爷俩儿都一锅端了怎么办!” 张三抠也笑起来,“也是,要是你们爷俩儿一起出点儿啥事,还真不好!” 罗序说: “三哥接触的人也少,也不知道什么工作好找,你帮我想想。” 张三抠说: “现在的工作,除了下井挖煤,其他啥活都不好找,你看大街上,很多人都没工作。就是捡破烂随便,可是,还没人干,享乎丢脸!” 罗序趁机说: “三哥,我老叔是残疾人,他不享乎丢脸,你看他能不能干?” 第21章 五一慰问 罗序说完,等着张三抠开口。 可是,张三抠闷着头喝酒,也不说话。 罗序问: “三哥,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我老叔抢你生意?” 张三抠想了半天,忽然从里边兜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罗序。 “小罗,你看!” 报纸叠成几叠,有的棱角已经磨破,表面铅字已经变淡。 罗序已经猜到了什么。 打开报纸,罗序还是吃了一惊! 原来,里面的这张,正是彭成贵的通缉令。 罗序明白了,张三抠早就认出彭成贵了。 张三抠拿出报纸的那一刻,彭成贵就知道坏事了,筷子差点儿脱手,脊梁骨顿时冒出冷汗。 罗序静静地看着张三抠。 张三抠抬起头来,“兄弟,看我干啥。” 罗序说: “只要举报,你就是万元户了,不用等一年了!” 张三抠猛地把酒干掉,然后重重放下酒杯: “兄弟,我真想去举报,好几次进了派出所大门,我又出来了。” 罗序问: “为什么?” 张三抠有些激动。 “我张三抠是认钱,可是,我不能管钱叫爹!在咱们于家沟,在咱们煤城,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瞧得起我。有时候我渴了,想讨口水喝都没人给我,他们嫌我埋汰。” 说到这儿,张三抠落下几滴眼泪,“兄弟,只有你不嫌弃我,一想到你对我的好,我就觉得愧对良心!我要是举报老彭,就等于举报你,我不能丧良心!” “是条汉子!”罗序很感动,给张三抠倒满酒,“来,三哥,我敬你一杯!” 哥俩儿干了一杯酒。 张三抠说: “兄弟,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老彭的,但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窝藏一个坏人。老彭是逃犯,但不可能犯抢劫强奸的罪,他要是干了丧尽天良的事,你也不会收留他!” 罗序说: “三哥,彭叔家上有爷爷奶奶,下有孩子,生活艰难,他倒卖了几百斤大米,犯了投机倒把罪!” 张三抠说: “这算啥事。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倒卖盘圆炭素,雇车拉煤去大城市卖高价,几百斤大米算什么。” 彭成贵突然开口,“张兄弟,我倒卖大米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这种事,上面不管,就不算个事,要是管了,就犯法了。我是被人举报的,要不然,也就没事了。” 张三抠说: “老彭,你要是捡破烂也可以,我也能带带你,就怕你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把你举报了就麻烦了。” 罗序说: “这个我们会有办法的。” 张三抠说: “要能做到别人认不出来就行。” 罗序说: “彭叔还要装哑巴,你不能叫他老彭了。” 张三抠问: “那叫什么?” 罗序说: “就叫他哑叔!” 张三抠笑笑,“哈哈,哑叔!行!” 彭成贵说: “谢谢你!” 就这样,煤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腰,鼻翼上有个痦子,邋遢的捡破烂老头。 时间过得很快。 五一这天。 井口放一天假。 吃完早饭,彭成贵就出门了。 彭成贵走后,罗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五月的天气,阳光柔和,大地翠绿,桃花开了,候鸟已经归来。 崔雅香的菜园里小葱韭菜小白菜都长大了,豆角黄瓜都搭上架了,茄子辣椒都栽上了。 崔雅香找张三抠帮忙,根本就没用罗序,她怕罗序接近她女儿。 罗序也有自知之明,人家烦他,他也就不往前凑乎。 “邦、邦!” 快到九点,有人敲门。 “谁?”罗序问道。 “小罗啊,我!” 罗序听了,是张大凯,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反胃,心想,这东西什么时候好的。 他打开门,只见张大凯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条大鲤鱼,一桶豆油,后货架绑着麦乳精蛋糕等几样东西。 “张井长,身体好了!” “好了。操,这点儿伤受的,耽误老多事儿了!”张大凯抱怨着,推车进门。 罗序说: “张井长,今天不是放假吗。” 张大凯说: “是放假,五一劳动节嘛,全世界劳动人民的节日,作为领导,我要关心这些劳动者!” 罗序知道,张大凯不会关心他这样的劳动者。 “你到老谢家吧。” “对,我来看看崔雅香娘俩儿。劳动者的家属嘛。” 张大凯眼睛往东屋张望,“怎么锁着门?” 罗序真想一脚把这东西卷出去。 罗序知道崔雅香和谢金玲在小卖店,但他说: “崔雅香娘俩儿去省城亲戚家了。” 张大凯挺失望,“啥时走的?” 罗序说: “今天早上的火车。” “小罗,她们说没说啥时候回来?” 罗序摇摇头,“具体时间不知道,好像要两三天吧。” 张大凯拍拍车座子,“操,这事儿整的,我寻思她们在家呢!小罗,那我回去了。等她们回来,你告诉她们一声,我来慰问了!” 张大凯极其失落地走了。 罗序看他推着自行车走,腰还有些发硬,估计这小子还没好利落。 他不由骂道:“狗东西,伤还没好,就想跑骚了!” 中午,罗序去水房子挑水,出门时碰到崔雅香娘俩儿回来了。 谢金玲说: “罗哥,挑水去呀。” 没等罗序回话,崔雅香就像遇见了瘟神,拉起女儿,“快点儿进屋!” 好几次,罗序想给崔雅香解释一下,免除误会,可是,崔雅香也不给他机会。 本来,罗序想告诉她们,张大凯来慰问了,没等他说呢,崔雅香她们已经进屋了。 罗序回到窗前坐下,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 他不知道这样干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也萌生了捡破烂的想法,起码能成为万元户。 可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捡破烂确实丢脸。 这时,只见谢金玲出来了,微笑着说: “罗哥,放假了,到外面走走,不要闷在家里。” 不等罗序说话,崔雅香出来了,拉起女儿,“快走!” 这母女二人,穿着干净的衣服,崔雅香还提着一个塑料筐。 看样子,是要上街了。 罗序又坐了一会儿,觉得空虚无聊。 是呀,放假了,不该闷在家里,应该出去看看大千世界,散散心了。 第22章 迷茫 罗序离开院子,望着通向街里的路,迟疑了一会儿。 他本打算上街转转,可是,又怕碰到崔雅香。 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个伤害他自尊的女人。 于是,他向后山走去。 后山,也就算个丘陵,不怎么高,却是煤城的最高点。 山上草还没长高,松树和柞木叶子还不繁茂。 山顶的最高处,有一座东北抗联烈士纪念碑,站在这里,能看到东山脚下的“万人坑遗址”。 “万人坑”,是日寇侵占东北时抛尸中国矿工的洼地。 这里白骨累累,死难矿工的遗骸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数量超过6万人。 因是五一假期,山上的人较多,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山坡上采山菜,有的人站在烈士纪念碑前放下一束束山花,表达对先烈的缅怀,有的人双手合十默哀。 每次来到后山,罗序都要到纪念碑前看看。 今天,罗序采了一束野花,恭恭敬敬放在烈士纪念碑前,然后默哀3分钟。 默哀完毕,他走到一棵松树下,放眼望去,整个煤城尽收眼底。 煤城的最高处,耸立着一座圆形水塔,这是煤城标志性建筑,城镇的中心。 这里,有工人俱乐部,矿区医院,矿区政府,公安分局,银行,邮局,新华书店,商店和饭店。 从这里向四方辐射,是成片的民房,间杂着厂房,矿井,农贸市场,学校,商店,卫生所等等。 一座座矿井,大大小小的矸石山,火车道摩电车道纵横交错,像一张大网,一列火车、摩电车在各自轨道上穿梭…… 特别是喷着浓烟的火车头发出的汽笛声,十分震撼。 罗序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这个繁忙的,充满生机的煤城。 可他,在井下一镐一镐刨着乌黑的金子,为国家的建设贡献力量,却不属于煤城的一员,只不过寄生在这里的一个过客。 他每月的工资,还不如捡破烂的张三抠多呢。 他那曾经的万丈雄心和豪情壮志,已经压抑在内心深处。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个人朝他这边急匆匆跑来。 他一眼就看出是张三抠。 他的心提起来,首先想到的是彭成贵出事了。 “小罗!”张三抠大老远就喊。 他迎过去,只见张三抠鼻口窜血,不由大惊。 “三哥,怎么了?” 张三抠说: “小罗,我被打了!” “谁打的?” “张得开领来的人,叫二驴子。” “在哪儿打的?” “在崔雅香家。” 罗序想,坏事了,张大凯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三哥,他为什么打你?” 张三抠说: “我在街上捡废品,看到崔雅香和小玲被张得开四人围住,拉拉扯扯让她们娘俩去小吃部,我就说家里来且了,等她们做饭呢,张得开这才放了她们,可是,他们跟着崔雅香来了。” “怎么打着你了?” “我不放心,就跟回来,他们进了崔雅香家,我就趴在墙外往里看。看了半天,崔雅香到外屋地做菜,张得开就跟到外屋,对崔雅香动手动脚,我就翻墙进去了。张得开撵我走,我不走,还骂他耍流氓,二驴子就把我打了!” 罗序问:“小玲呢?” “小玲开始在屋里,后来崔雅香让她上园子薅葱,他们要喝酒。” “后来呢?” “我就跑来找你了。小罗,你要给我出气啊!” 罗序想,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张大凯知道我骗了他,他还不开除我,你还让我给你报仇。 “三哥,哑叔呢?” “还没回来。” 没有彭成贵的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了,罗序放下心来。 但不管怎么样,张三抠来找他了,他只能跟着回去,想看看情况再说。 崔雅香家大门关着。 她家大门和所有居民大门一样,大门在里面有插棍,可以插上,但大门上留了一个巴掌大的方洞,可在门外伸进手去打开插棍。 罗序推推门没有推开,就伸手把门插拨开。 张三抠心急,先走进去,直奔崔雅香家。 罗序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张三抠去拉房门,没有拉开。 原来,房门在里面插上了。 张三抠跑到窗前,趴在玻璃上喊道: “开门!” 这时,一个声音骂道: “滚!” 张三抠说: “小罗,二驴子在里面,骂我滚!” 罗序往屋里看看,只见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一桌人正在喝酒,有谢金玲、崔雅香、张大凯、程海,二驴子和另一个人他没见过。 谢金玲和崔雅香一边一个,坐在张大凯左右。 二驴子横道: “瞅啥!” 罗序离后退两步,“三哥,他们在喝酒!” “小罗,我找你就是让你给我出口气!” 其实,张三抠最担心的是,怕张大凯借着酒劲对崔雅香耍流氓。 罗序很挠头,一边是房东,一边是井口领导,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这还不知道张大凯怎么给他治罪呢。 “三哥,这……” 张三抠以为罗序不想管,就说: “小罗,你就看我被欺负吗!” 罗序不是不想管,而是不好管,不知道怎么管? 这件事说起来,张三抠管闲事,不占理啊。 但他只得又走到窗前,“你们谁把我三哥打了!” 程海说: “小罗,别管闲事,回家呆着吧。” 罗序说: “程主席,我不影响你们喝酒,你们谁打的,出来说清楚就行!” 二驴子骂道: “老子打的,又能咋的!” 罗序看二驴子承认了,就说: “你出来说说!” 二驴子正要出来,挨着他坐着的大长脸对他耳语两句。 二驴子显然忌惮了,“他就是罗序。” 程海说: “二驴子,你怕他吗?” 当着众人的面,二驴子怎么能怕个人呢,“程哥,我二驴子怕过谁!” 程海说: “他们干扰,咱们咋喝酒,你去把他们赶走!” 张大凯说: “坦克,你跟二驴子出去,拧下他们脑袋,两万给他换个假的!” 这二人出来后,二驴子说: “哥们儿,啥意思?” 罗序说: “你为什么打我三哥?” 二驴子说: “张井长来慰问职工家属,这个臭要饭的捣乱,我教训不应该吗!” 罗序说: “你算干什么的?” “张井长是我大哥!” 如果刚才坦克不跟他说罗序,他就动手了,当他知道罗序大名,还知道压着火气。 罗序说: “就算张井长是你大哥,你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二驴子看罗序不像传说中那样凶神恶煞,就不怎么忌惮了。 “我就欺负他了,还能咋的!” 罗序说: “三哥,过去,他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 张三抠攥着拳头,跃跃欲试,但终于没有那个勇气。 罗序鼓励道: “去,没事!” 张三抠看看罗序,“我……我……” 二驴子哈哈大笑,“完犊子!就这个熊蛋包,也就捡破烂的货!三抠,你来吧,老子不还手!” 第23章 罗序被开除 张三抠还是没勇气。 罗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哥们儿,你是张井长的朋友,这家主人又是我的房东。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打坏了我朋友,出点儿医药费怎样?” 二驴子以为罗序怕了,就狂起来,“小子,你打听打听,我二驴子打了人,挨打的还得给我医药费!” 罗序轻蔑地笑笑,“你有点儿太狂了吧。” 二驴子叫道: “你也没打听打听,煤城这儿地方,我惧过谁呀!” 坦克悄声说: “二哥,给他们两块钱,买点儿正痛片得了。” 二驴子想要逞能,心想,罗序不是有名吗,我今天要是把这小子干卷刃了,煤城我就是老大了! 他白了坦克一眼,“兄弟,两个驴球球的东西,有啥可怕的,今天我就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张三抠说: “小罗,你看咋办?” 罗序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退让,对方一定蹬鼻子上脸。 他说: “二驴子,这件事,我俩到大门外说,在这里吵吵,耽误我们领导喝酒,你看怎么样?” 二驴子去嵩山三年,学到了几样真功夫,他肌肉发达,身手敏捷,打仗也敢下死手。他这伙人,欺男霸女,集体淫乱,在煤城的凶恶程度仅次于“北山游击队”。 他想在崔雅香母女和张大凯面前显示一下本事,但要是去外面,他们就看不到了。 他说: “姓罗的,你要不服,就在这里分个胜负,你要赢了,我就出两块钱医药费给,你要输了,这个院子你也别住了,赶紧滚出去!” 二驴子这句话,一下触到罗序痛处。 他不搬走,是为了报答谢富的恩情,现在,崔雅香把他当成仇人,又和张大凯这些坏人一起说了他的坏话。 他越想越气,既然你们母女找到了靠山,我又何必赖在这里呢。 “二驴子,既然你这样说,今天我就不客气了,你也不用赶我走,不管输赢,我都不用你出医药费,我也不在这里住了,我就要把你打进医院!” “吹牛逼!” 二驴子早已不耐烦了,突然一招黑虎掏心。 这是少林罗汉拳里面威力极大的一招,直接攻击对手胸口,如果对手中招,不死即伤。 罗序没躲,等二驴子手到了胸前,他才闪电般一记重拳,击中二驴子面门。 二驴子像稻草人向后飞去,但这小子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一个倒空翻,稳稳落地。 “小子,有两下子!” 罗序说: “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二驴子略一运气,身子腾空跃起,一招黑虎登山,气势如猛虎捕食,脚击向罗序头部。 “三脚猫功夫!” 罗序轻蔑说了一句,用小臂挡开二驴子腿,同时一脚踢在二驴子后腰上。 这下,二驴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啪叽!”被踢翻,面部着地,顿时鼻口窜血,磕掉两颗门牙。 这小子挺顽强,一个侧翻,想鲤鱼打挺站起来,罗序上前就就踩住他的后脊梁骨。 二驴子就觉得有座山压在后背上,拱了两拱,没有拱动。 “就你这两下子,还在老子面前嘚瑟!”罗序说。 坦克亲眼看见罗序对“北山游击队”那场搏斗,开始就没敢动手。 这次,又看到罗序的厉害,说道: “大哥,我们服了!” “不行!” 罗序憋还没解气,像抓小鸡一样把二驴子拎起来,连续左右摆拳,把二驴子脑袋都打变形了。 屋里酒席散了,几个人都出来了。 程海拉开罗序: “小罗,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罗序说: “不是跟我叫号吗,我要不给他点儿教训,他还以为我怕他!” 张大凯瞪着凶恶的眼睛,“罗序,你他妈无法无天!” 罗序说: “张井长,你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打着慰问的幌子,企图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大凯说: “我是关心职工家属,是正大光明的工作!” 罗序说: “你正大光明的工作,井口四五百工人,你怎么谁家都不去,就来这里呢?” 张大凯说: “我来这里不行吗!谁规定我不能来?” 罗序指着二驴子和坦克,“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是井口员工吗?他们就是两个社会流氓,我问你,带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张大凯满脸涨红,“你、你……” 罗序说: “你你什么,揭你的老底儿了!” 张大凯气急败坏,指着罗序鼻子,“姓罗的,你不要去上班了,你被开除了!” 罗序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他说: “开除就开除,有什么了不得的!” 张大凯说: “你殴打他人,我们去报案,让你去吃窝头!” “随便!”罗序说,“老子蝎子老鼠都吃过,吃窝头有什么了不起!” “程主席,我们走!”张大凯叫道。 于是,坦克和程海搀扶着二驴子,四个人走了。 崔雅香一直没说话,低头站在一边。 “谢婶,我明天就搬家!”说完,罗序就回他家了。 谢金玲跟过来,“罗哥,我不让你搬!” 罗序说:“我没有班上了,还可能坐牢,不搬也得搬了!” “这可咋办呀?”谢金玲急冒了汗。 罗序说: “事情已经出了,等着吧!” 谢金玲说: “罗哥,我妈做得不对,但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我妈。” 张三抠说: “还不怪你妈,你妈要不搭理这些流氓无赖,能出这事儿吗!” 谢金玲说: “我和我妈上街,在街上碰见他们四个,说啥也不让我们走,三叔,要不是你,我们就被他们劫走了,可是,他们又跟来了,非要在我家喝酒,两个流氓还威胁让我陪酒,我都吓傻了。” 这时,崔雅香进来了,“小罗,看这事儿整的,差点儿整出了人命!” 张三抠说: “这事也不小!小罗被开除了,他们又去报案,一会儿派出所就会来抓小罗了!看样子,构成重伤了,够判十年八年的了!” “三抠,你还叭叭呢,这事儿都怪你!没有你,能吗!” 崔雅香知道张三抠说得不假,但还不认为她有丝毫错误,就把责任都往张三抠身上推。 第24章 密谋杀人 张三抠一撇嘴,“看看,咋还怪我了?” 崔雅香说: “你要不去找罗序,能出这种事儿吗!” “我找小罗有啥错?谁让他们打我来的!” “活该!谁让你没事找事,跟着瞎掺和,老老实实见你的破烂得了!” “哼,不知好歹!”张三抠斜眼瞪着崔雅香,“要是没有我,你和小玲都回不来,他们会把你们整到空房子里,你还以为好事儿呢!” 崔雅香恼羞成怒,“滚犊子,大白天的,就你把人想得那么坏!” 张三抠说: “那些人流氓成性,他们才不管白天黑天呢。” 崔雅香骂道: “放狗屁!人又不是牲口!” 张三抠说: “去年秋天枪毙的牛二牤子流氓团伙,就是四个人,大白天把女的劫持到砖窑里,给嚯嚯死了!” 崔雅香还硬犟,“有几个牛二牤子那样的牲口,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坏人!” 谢金玲说: “妈,我三哥说得对,张得开他们就是没安好心,你怎么当他们是好人呢!我们学校的那几个女生,谁也不想跟张得开,都是他用软硬兼施手段逼迫的!” 谢金玲这样一说,崔雅香不作声了。 罗序说: “谢婶,反正我要离开这里了,也不怕你生气了,以后你和小玲两个人还真得注意,不能把什么人都当好人,上贼船容易,下来就难了。” 要是先前,崔雅香就开骂了。 这时,她心明镜似的,今天这件事,要是没有张三抠掺和,她和女儿后果不堪设想。 可要让她认错,可不容易。 “小罗,今天的事,婶不怪你。你要进去了,就让你老叔住在这里吧,院里有个男的,能给我们壮胆!” 如果就张大凯一个人,崔雅香还真不害怕,可是,今天来了四个人,又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她确实害怕了。 罗序说: “行。就让我老叔在你家住吧!” “小罗,你要进去了,我和金玲会去看你的!”崔雅香说着,掏出二十块钱,“这钱你拿着,留着到里面买烟抽!” 罗序说: “谢婶,我进去了,烟就忌了,钱你留着吧!” “呜呜……”谢金玲突然抓住罗序胳膊,大哭起来,“罗哥,我不让你进去!” 罗序说: “小玲,不要哭,我要是进去了,你要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 谢金玲说: “你不在了,我也不念了,干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嚎啥,没出息!”这次,崔雅香没有拉开女儿,而是说道,“小罗进去了,和你念书有啥关系! 张三抠眼圈也红了,“小罗,都怪我,我要不去找你就好了!” 这时,崔雅香来劲了,“三抠,这回承认错误了吧,你还一个劲让小罗打呢,要是真打死了,就枪毙了!” 罗序说: “三哥,谢婶,这件事谁也不怨,当时我也是没压住火气,下手太重了!” 张三抠想说,打死才好,可是,他还是没说出来。 崔雅香说: “小罗,我给你做点儿饭吃吧,进了派出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呢。” 罗序说: “谢婶,我不饿。” 谢金玲说: “妈,快做饭吧,看派出所来了,罗哥就吃不上了!” …… 坦克一边走,一边给二驴子擦脸上的血。 路人远远看着他们恐怖的样子,都不敢靠近。 程海骂道: “罗序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挣着我们的钱,竟然跟我们作对!” 坦克说: “程哥,这样的人,你们怎么还让他到井口上班呢?” 程海说: “一个临时工,下井刨煤,说不定哪天就砸死了,只要有力气就行,没那么严格,谁知道他能是这个德行!” 坦克说: “其实,今天坏事就坏在张三抠身上了,他要不掺和,也不会有事了!” 二驴子对张大凯说: “大哥,在街里的时候,你不让崔雅香娘俩儿回去就好了。我们把她们带到小炉果家,把她们干了就啥事没有了!” 小炉果,女流氓,张大凯的马子。 张大凯说: “二驴子,今天的事儿半秃噜了有下面几点原因。” “第一点,我今天去送点儿东西,就要把崔雅香上了,谁知我轻信,被姓罗这小子忽悠了,要是问问别人就好了。” “第二点,要是不碰见你和坦克也好了,今天没成,过两天我再去,不声不响的,这事儿也就成了,可谁知碰到你们,都红眼了,非撺掇我把她们弄到小炉果家,也要过过瘾。我呢,也就听你们的了。” “第三点,你们也知道,就是冒出了个张三抠。这小子绝对是个坏事儿根苗,好好的事儿,让他给搅黄了!” 程海说: “坦克,明天你找两个人,把张三抠腿打断!” 坦克说: “打断他腿容易,可是,罗序一定知道我们干的,这小子会找我们的,现在我们干不过他!” 程海说: “二驴子构成重伤了,一会儿我们报案,警察就把罗序抓起来了,出来也得十年左右,还怕他干什么!” 张大凯说: “对,姓罗的进监狱了,我们就不用怕他了。坦克,明天就收拾张三抠!” 坦克面露难色,“大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年前我和二驴子把一个女的整了,警察正找我们呢,我们去报案,那可是自投罗网!” 张大凯说: “你们啊,尽惹事。这么说,还真不能报案了。看来,二驴子这个亏就白吃了,这可便宜姓罗这小子了。” 二驴子说: “那也没办法,我们想别的办法报仇吧!” 张大凯说: “别的办法能有什么,砸玻璃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 几个人边走边想,也没想出一个办法。 快到医院了,程海说: “井长,咱们别开除姓罗这小子,还让他来上班,然后安排几个人,想招在井下把他弄死,有人查就说出事故死的!” 张大凯说: “好!” 程海说: “但人一定要找可靠的,还要心狠手辣的!” 二驴子说: “这好说,人,我和坦克找!” 张大凯已经恨透了罗序,“快点儿办吧,需要多少钱我出!二驴子,一定记住,一定不要给姓罗这小子留活口!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二驴子说: “大哥,我办事,你放心就好了,但这不是着急的事,等我出院,物色几个可靠的人!” “二驴子,这事就归你了,你看着办就行!”然后,张大凯对程海说,“程海,一会儿安排完二驴子住院,你去趟罗序家,告诉他照常上班。” “好的,大哥!”程海应道。 张大凯叮嘱,“你千万不要让这小子看出破绽!” 程海拍着胸脯,“大哥,小菜一碟,我会办的天衣无缝!” 张大凯还惦记着崔雅香母女,“程海,你再到崔雅香家看看,给他们解释一下,怎么说,不用我告诉你吧。” 程海笑道: “大哥,这点儿小事儿,我还办不明白吗!” 在张大凯的圈子里,程海智多星,咕咚点子最多。 交代完这些,张大凯对二驴子说: 第25章 送达死亡通知 崔雅香回家给罗序做饭。 之前,他们的酒刚开始喝,罗序就和二驴子打起来了。 因此,桌子上的菜,他们也没怎么动筷呢,焖的大米饭还一粒没动。 崔雅香盛了一洋漆盆大米饭,新炒了一大盘木须肉,又炸了一二大碗鸡蛋酱,洗了一把小葱,拿上两瓶酒,然后用方盘给罗序端过去。 “小罗,快吃吧!” 谢金玲帮着放上桌子。 马上就要进去了,罗序也不客气了,闷头吃喝起来。 这是在家最后的一顿饭,罗序要吃得饱饱的。 崔雅香送来的饭菜,够他平时吃两顿了,但今天,他都吃光了,一点儿没剩,两瓶酒也见底了。 吃完了,他抹抹嘴,“真香!” 崔雅香说: “小罗,没吃饱婶再给你盛去!” 罗序说: “吃不下去了!” 之后,大家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平常,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有说不完的话。 离别的时候,反倒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家就静静坐着,等派出所到来。 谢金玲坐在罗序身边,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罗序也不安慰她了,心想,想哭你就哭吧,我十年八年回来时,你都不能认识我了。 再说,这一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好说呢。 可是,左等右等,警察也不来。 这种等,也让人煎熬。 到了下午两点多,终于有人敲门。 “妈呀,警察来了!” 崔雅香惊慌起来。 谢金玲紧紧抱住罗序胳膊,就怕一松开,罗序就会被抓走一样。 张三抠不敢见警察,“崔姐,你去开门!” 崔雅香可不想去。 事情由她引起,她怕警察问起来,不知道怎么说。 “三抠,你去开门吧!” 张三抠只得出去,打开门,看只有程海一个人站在门外。 张三抠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 程海说: “我找罗序,他在没在家?” “去去去,不在!”张三抠像赶狗一样,“嘭!”把门关上了。 程海在门外说: “你这小子,我找小罗有事儿!” 张三抠骂道: “滚!你能有啥好事!” 程海说: “开开门,我真有事!” 张三抠骂道: “赶紧滚,别说打断你的狗腿!” 程海说: “你又不是这家的人,我又不找你,扯这个啥用!” 张三抠说: “你给我远点儿扇子,你别管我是不是这家的人,我也不管你找谁,就不让你进来!” 这时,罗序出来了,“三哥,怎么回事?” 张三抠说: “姓程的瘪犊子说找你,我没让他进来!” 程海听到罗序声音,就叫道: “小罗,我来找你有事,传达井口指示!” 罗序说: “三哥,开门!” 张三抠很不情愿,滞扭扭打开门,“小罗不放话,我不会让你进来!” 程海进门,看谢金玲抱着罗序胳膊,他心里一股醋味,但没表现出来。 “程主席,找我干什么?”罗序问。 程海说: “小罗,为了你的事儿,井口班子特意召开一个会议,研究了你的问题,一致同意让你继续上班!孙书记让我来通知你。” 孙书记叫孙千,是五井书记兼井长。 没被开除,这是罗序没想到的。 可是,还有派出所这关呢,“程主席,我打坏了人,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我要等派出所处理结果!” 程海笑道: “小罗,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是二驴子挑衅引起的,你属于正当防卫。我和张井长做了二驴子工作,他就是掉了两颗牙,牙根还在,还能长出来,你就拳头巴掌打两下子,没啥大问题。” “张井长出的钱,二驴子在医院住两天就好了,他也同意这样处理!冤家宜解不宜结吗。” 罗序大感意外,“程主席,真的?” 程海说: “我是工会主席,怎么能开玩笑呢。” 之前,罗序还不知道怎样通知家里呢,也揪心家里人知道上火。 现在,工作保住了,打架是正当防卫,他没事了。 罗序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程主席!” 程海说: “小罗,不要光谢我,主要是张井长给你说了很多好话,你该感谢张井长!” 罗序说: “是要感谢!” 谢金玲抬起头,闪动着美丽的大眼睛,“罗哥,没事儿了!恭喜你!” 崔雅香又犯了病,一把拉开女儿,“行啦,没事儿了,该放开了!” 谢金玲只得放手,拧拧身子,跺跺脚,“妈,能不能态度好点儿!” 崔雅香说: “我的态度不好么?亲自送饭给小罗吃,就差喂他了,还要什么态度?大米饭,木须肉,我都舍不得吃,到现在,他还没说个谢字呢!” 罗序说: “谢谢崔婶!” 崔雅香说: “小罗,你要吸取经验教训,这次有张井长和程主席帮你说好话,下次就不一定有了!” 罗序说: “谢婶,我知道了,一定会吸取经验教训的!” 程海趁机说: “小崔,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张井长和我,就是同二驴子他们认识,没有深交,朋友都算不上。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二驴子以为你是张井长的女朋友,这样,他们就跟着瞎起哄。而张井长可是个关心群众的正人君子!” 崔雅香说: “我就说张井长是好人吗。程主席,你们是领导干部,以后可要离社会流氓远点儿!” 程海说: “小崔,张井长说了,他也要吸取经验教训,要和二驴子他们划清界限!” 张三抠越听越来气,当啷一句: “狗改不了吃屎!” 程海说: “你这个同志说话太难听,太不明白事理!” 张三抠说: “你别看我是捡破烂的,我每天穿大街走小巷,最了解社会。我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比你们多。社会上的这点事儿,一看就明白咋回事儿,一眼能看到你心里去,能看出你心是黑的红的,能看出你有几根花花肠子!” 程海恨得暗暗咬牙,但他说: “算了,我不跟你说笑了,我通知到位了,也该回去了!” 崔雅香说: “程主席,忙啥,呆一会儿呗!” 程海说: “工作忙,哪天再来。” 张三抠说: “这家伙的,哪天还来,真没记性!” 第26章 潜伏在身边的杀手 很快,就要到中秋节了。 这天,罗序上早班,早上8点至晚上4点。 煤矿井口分采煤队、掘进队、开拓队、辅助队、通风队、运输队等工种。 这些工种中,采煤是煤矿上最苦、最累、最脏、最危险的工种。 是真正的煤黑子。 罗序现在还在一班。 谢富他们出事后,有几个受伤较轻的,这几人痊愈后,井口又补充了几个人,张大凯派刘士宽担任一班长。 刘士宽是张大凯的心腹。 上班前,刘士宽开了一个会,介绍了新来的三个工人。 他们是王有刚、庞志河、薛宝库。 王有刚三十多岁,庞志河薛宝库都是二十多岁。 他们身体健壮,都抄着外地口音,是二驴子狱友。 这三人原是煤矿工人,后来结成犯罪团伙,骗人被害人下井,谎称亲属,然后在井下把被害人杀死,制造事故现场,向煤矿讹抚恤金。 二驴子出院后,到外地找到他们,雇他们来杀罗序。 王有刚是他们的头。 他们用的都是假名,一旦杀了罗序,然后拿钱走人。 开完会,刘士宽带着大家下井。 煤城的煤矿,基本都是斜井,工人要乘坐矿车下井。 下到井底,工人们便由各组组长带领来到采煤面。 采煤面的高度一般是由煤层厚度决定的。 煤层厚度高,采煤面就高,煤层厚度矮,采煤面就矮。 在几十米甚至几百几千米的地下,煤层的厚度是不固定的。 就像罗序他们井口,有的采煤面两三米,有的只有五六十公分。 当然,也有8米以上的特厚煤层,这就需要用特殊的方法开采了。 两三米的采煤面,工人能直起腰工作。 五六十公分的采煤面,工人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趴着刨煤,地下是岩石,头顶是岩石,这样的工作状态,杀个人是更容易的。 在井下杀手,根本就不用动刀。 采煤工手里有刨煤镐,一头是尖的,一头是方的,一镐就能置人于死地。 除了镐,用石块、煤块,也能把人砸死。 杀了人后,他们就制造一个冒顶,把死者置于下面,顶部千万吨石块砸下来,人已面目全非,再高明的法医也验不出死因。 如果直接杀人没有机会,他们也可以直接制造冒顶、溜车、哑炮等方式,置人于死地,办法很多。 可是,罗序哪里能想到,正有三个杀手潜伏在身边,想要他的命。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君子做事会光明磊落、心胸坦荡。 小人睚眦必报。 小人没有人品,没有道德底线,心胸狭窄,稍有得罪,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像锯齿獠牙的鬼影,藏在背后,让人防不胜防。 罗序得罪的,就是一伙这样的小人。 经过几天观察,王有刚他们并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原因是,这几天煤层厚,空间大,一班的三个采煤组,相互距离不远,都看得见,他们找不到下手机会。 这伙小人中,张大凯是最着急的一个。 因为,程海向他汇报了那天的情况。 程海说他对崔雅香做了解释,把责任都推到二驴子和坦克身上去了。 程海还说,崔雅香相信了他的话,说张大凯是好人,还让他们远离二驴子那种人。 正是因为这些,张大凯心里刺挠了,还想去找崔雅香。 可是,他已经知道罗序的厉害。 罗序不但黄了他的好事,也成了他的障碍,不敢去了。 因此,他要尽早除掉罗序,然后拿下崔雅香。 这天,张大凯找到二驴子。 “驴子,事情办得咋样了?” 二驴子说:“大哥,事情正在办。” 张大凯催道: “快点儿,我等得着急!” 二驴子说: “大哥,我催催他们!” 张大凯问: “钱是不是给他们了?” 为了除掉罗序,张大凯给二驴子三万块钱,其中一万是给二驴子的。 但二驴子和王有刚他们讲好的价格是一万五,先预付了七千,事成后,再支付剩下的八千。 二驴子从中扣了五千,却这样说: “大哥,我们先给了一万,弄死罗序后,再给一万。” 张大凯只让罗序快死,“夜长梦多,必须抓紧时间!” 二驴子和张大凯碰完头,就去找王有刚。 “老王,怎么还没动手?”二驴子问。 王有刚说: “老二,这几天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啥时候动手?” “明后天煤层就矮了,我们就准备在这两天下手!” “你们要快点儿,我等得着急!”二驴子催道。 王有刚说: “我比你还着急,你就等着听信吧!” 第二天,煤层到了一米四,人只能弓着腰干活。 可是,他们这组的五个人,另一个季大鼻涕总是在罗序旁边干活,他们担心罗序警觉,又不能明着把季大鼻涕支开,就想等二人分开下手。 偏偏季大鼻涕就喜欢和罗序一块干活,直到下班,季大鼻涕也没离开罗序多远,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下班后,王有刚三人回到出租屋,三人一边喝酒一边研究。 王有刚说: “老二老三,雇主催得很紧,我们不能拖下去了,你们两个说说怎么办?” 薛宝库说: “季大鼻涕碍事,要想办法把他支开!” 王有刚说: “怎么能支开呢?这小子和姓罗的形影不离,我们又不能明着说,明着说,姓罗的警觉了怎么办?” 庞志河更狠,“大哥,我们把季大鼻涕一起做了!” 王有刚说: “正常行情,杀一个人要两万块钱,可是,二驴子才给我们一万五,要是杀了季大鼻涕,我们也该要一万五!” 薛宝库说: “大哥,你找雇主说说,能不能给咱们加点儿,不然,咱们太亏了!” 王有刚觉得薛宝库说得很对,“老三,吃完饭我去问问!” 吃过饭,王有刚找到二驴子。 二驴子见了王有刚,以为事情成了,“老王,办妥了!” 王有刚就把季大鼻涕影响下手的事说了,然后问道: “老二,你看,季大鼻涕怎么办?” 王有刚的意思是让二驴子拿主意,如果二驴子提出连季大鼻涕一起杀了,他就好提出要求,二驴子也容易答应。 可是,二驴子不是真正的雇主,他也舍不掉到手的钱。 他总不能把他的那份拿出来给王有刚吧。 “老王,这种事情你不要问我,我们讲好了一万五的价钱,你就把姓罗的给我弄死就行,至于怎么弄死他,那是你们的事!” 王有刚只得说: “老二,你要知道,多杀一个人,难度会成倍增加,我们面临的风险更大,我的两个兄弟希望你能再出一万元!这样,明天我们就把姓罗的和季大鼻涕都做了!” 第27章 坚决完成任务 二驴子觉得王有刚说的也是实情,但钱的事,他做不了主。 “老王,要是三十五十的,我现在就给你,可那是一万块,太多了。” 王有刚见对方松了口,就进了一步,“老二,如果你拿不出这一万块钱,就不要催我们,只能等时机!” 二驴子说: “老王,那我就再等等,你这边抓紧就行!” 这边,钱没有谈妥; 另一边,季大鼻涕在罗序旁边干活已养成习惯。 王有刚他们只能等待机会。 过了两天,张大凯又找二驴子。 “驴子,怎么搞的,还没消息!” 二驴子就把王有刚新提的条件说出来。 实际上,刘士宽在暗中监视着井下的风吹草动,随时向张大凯汇报。 因此,张大凯对井下情况了如指掌。 虽然开煤矿暴利,但煤矿名誉上还是镇政府的。 而且,他们私吞的利润,孙千七成,他才拿三成。 一年下来,他能分到两万多块,去掉他个人和家庭消费,也就所剩无几了。 他拿给二驴子的三万,是井口的钱,年底是要顶上的。 “一万就一万,驴子,你跟他们说,明天就解决掉!” 为了除掉罗序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张大凯咬咬牙答应了。 …… 二驴子又找到王有刚,“老王,明天你们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再给你八千,你看行不行?” 王有刚想,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就是多刨一镐的事吗,多得八千是八千,这活也就没有白干。 他点头,“一言为定!” 王有刚和二驴子达成共识,回去和庞忠河薛宝库说了,二人所想,和他们老大一致。 于是,三人分了工,明天动手时,王有刚负责望风,趁罗序和季大鼻涕刨煤的时候,王有刚摔安全帽为号,庞忠河薛宝库动手,用镐刨死罗序和季大鼻涕。 …… 下班后,罗序回到家,彭成贵已做好了饭。 吃上饭,罗序说: “彭叔,今天怎么样?” “小罗,你猜猜。” “挣八块钱!” “少了!” “十块!” “再往多猜!” 罗序不敢多猜了。 因为他一天工资不到3块钱,张三抠说过一天也就挣四五块钱。 “还能更多吗?” 彭成贵高兴地说: “今天我挣了二十六块,还有一些东西在推车子里没卖呢,估计也能卖十多块钱!” “这么多!”以前,罗序怕伤害彭成贵自尊心,基本不过问对方赚了多少钱,今天也是随口问问,可却令他惊讶,“怪不得三抠要成万元户了,你今天一天挣的,赶上我刨半个月煤了!” “是呀!”彭成贵说,“我也没想过能赚这么多钱,如果以前要知道捡破烂这么赚钱,说什么我也不倒卖大米了!现在想想,多不划算啊。我倒卖了那些大米,总共也才赚了四十多块钱呀!” 罗序说: “改革开放了,挣钱是很容易了。” 彭成贵说: “还要感谢三抠啊,是他带我走上这条赚钱的路子!” 罗序问:“彭叔,今天你都捡了什么?” 彭成贵说: “要只捡破烂是赚不了这么多钱的。我买了杆秤,也收破烂,有的人家有纸壳废铜烂铁我就低价收过来,然后高价卖到收购站。有的人家有上百斤纸壳,也有的人家有几百斤废铁,铜和铝我也收到一点儿。” 罗序开心笑道: “彭叔,你就是有脑筋,灵活多变,不只捡废品,还收废品,这就是进步!三抠就知道捡破烂。” 彭成贵说: “我也告诉三抠了,他也边捡边收了,他说这样干的话,用不了两个月,他就成万元户了。” 罗序说: “彭叔,加油,祝你也早日成为万元户!” “我一定要加油!”彭成贵说,“小罗,这几个月,我已经攒了五百多块钱了,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彭叔,有什么事只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罗序爽快答应。 彭成贵说: “到现在,我已经有四年没和家里联系了,我做梦都想着回家看看,可是,我身上有案子,不敢回去。我想,你能不能请几天假,去一趟我家看看,告诉我爷爷奶奶,老爹老妈,还有我女儿,我在这里很好。” 罗序当了五年兵,没有请过探亲假,知道想家的滋味。 时常夜里醒来,他听彭成贵低声哭泣。 “彭叔,没问题。现在,井口还是百日会战,不能给假,过几天会战就结束了,会战一结束,我马上请假!” “太好了!”彭成贵说。 说到这里,崔雅香和谢金玲来了。 一进门,崔雅香就说: “小罗,救命吧!” 罗序看谢金玲低着头,面带泪痕,心就提起来了。 “谢婶,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崔雅香说: “让小玲说吧!” 谢金玲还是低着头,不好意思说: “妈,你说吧。” “这个完蛋的玩意儿!”崔雅香用指头戳着女儿的头骂道,然后说,“小罗,小玲被流氓盯上了!” 罗序一听就怒了。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娶到谢金玲,但他已经把谢金玲当做亲人了。 特别是那天等派出所抓他的时候,谢金玲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为他流了很多眼泪。 这一刻,他体会了生死离别时的那种亲情和感情。 从那时起,他对谢金玲再也没有不好的印象了。 他曾在心里说,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要当做自己妹妹一样保护这个小姑娘。 “谢婶,谁这么大胆!” 崔雅香咬着牙,“孙景光孙三癞子!” 罗序问: “孙三癞子是干什么的?” 崔雅香说: “社会流氓。以前和小玲一个班,后来不念了,前两天小玲放学被他截住了,非要和小玲处对象,小玲不同意,这小子纠缠着不放。正好老师赶上了,小玲这才脱身!这两天,小玲吓得不敢上学了!” 罗序埋怨说: “谢婶,怎么不早说!” 崔雅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我不是怕你不帮忙吗。” 其实,她心里还是不想让罗序和谢金玲接触。 自打上次风波过去后,崔雅香再也没到罗序家里来。 谢金玲有时偷偷来看罗序,但是,崔雅香发现后,就站在窗外把女儿喊回去。 女儿学习很好,还要考大学呢,要是耽误的课程多了,女儿成绩就会下降,能不能考上大学就很难说了。 今天,是女儿的事耽误不起了,她才不得不来求罗序帮忙。 罗序一拍桌子,骂道: “妈的!无法无天!” 然后说: “谢婶,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小玲明天就去上学,我四点下班,立马去接小玲!” 崔雅香担心,“小玲四点十分放学,只有十分钟时间,能赶趟吗?” 第28章 保护我一辈子 罗序起身,“啪!”一个立正,抬手一个军礼: “报告首长,坚决完成任务!” 这个军礼,具有泰山般的稳健和横扫一切的力量,让人感到踏实放心。 崔雅香感动得都要哭了。 她擦擦眼角,竖起大拇指说: “小罗,真正的军人,像要上前线一样,威武霸气,所向无敌。谢谢你!” 罗序说: “谢婶,虽然我退伍了,但我还是人民子弟兵。人民子弟兵就是保护人民的,这是我神圣的天职!” “唉,你咋就不是城镇户口呢?”崔雅香不由发问。 罗序并没多想,“谢婶,我们当兵保家卫国,是应尽的义务!为人民服务,无怨无悔,决不能计较个人得失!” 崔雅香不由赞叹,“多好的小伙子呀!解放军大熔炉锻炼出来的共产主义战士!” 谢金玲骄傲地说: “我罗哥就是了不起!” “我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普通一兵。每个当过兵的人,都是这样。”罗序说。 崔雅香说: “小罗,真够谦虚!” 罗序问: “谢婶,吃饭了吗?” “吃啥饭啊。”崔雅香说,“这两天我哪有心吃饭呀!跟这个小丫崽子上火,牙都肿了,疼得我睡不着觉,心里堵得厉害,一口饭也咽不下去!” 彭成贵马上下地,去了厨房。 这时,如果要吃细粮的话,一个是凭粮本供应,另一个可以凭全国粮票购买。 粮本上的细粮是定量的,干部和老百姓都是一样标准。 全国粮票,是指全国通用粮票,不论你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用此粮票购买粮食用品,其中还包括食油。 如果到外省出差或走亲访友,一定要按规定,用一定数量的地方粮票,换上一定数量的全国粮票才能出门。不然,路上你就买不到粮食制品。 比如,要买个馒头,必须拿2两全国粮票,没有全国粮票,就不可能把馒头卖给你,你就要饿着肚子。 但这个时候,已经分田到户两年了,有的农民交完公粮,留足口粮后可能会有剩余的粮食。 这部分粮食怎么办呢,农民会拿到市场出售,也有小贩收购在市场零售。 而彭成贵在四年前倒卖大米的时候,那时还没改革开放,还实行生产队集体制度,粮食控制得很严。 而这个时候,已经分田到户,农民单干了,剩余的粮食还点儿钱,也是默许了。 因此,如果有钱的话,不用粮本和全国了粮票,在露天市场可以高价买到细粮了。 尽管如此,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消费不起这种高价粮食的。 普遍三四十块钱的工资,每个家庭都要精打细算。 彭成贵捡废品挣了钱,就往回买些细粮,他和罗序的生活水平也有了提高。 罗序说: “谢婶,你坐炕头吧!小玲也上炕。” 崔雅香也不谦让,就坐在炕头。 谢金玲低着头,“我坐炕边,不上炕了!” 崔雅香心疼地看着女儿,骂道: “死丫崽子,小罗答应帮忙了,你就别凑凑个脸,滴喽个灌铅的脑袋了!” 谢金玲这才抬起头,看一眼罗序,“谢谢罗哥!” 一个小姑娘摊上这种事,即使本身没有错,也担心影响到名声。 罗序说: “小玲,你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考大学了,你只管安心学习,其他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别的本事没有,但一定为你保驾护航,直到你考上大学!” 谢金玲说: “谢谢罗哥。可是,我考上大学以后呢?” 罗序没想到谢金玲会提出这个问题,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谢金玲高考还有一年多呢,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问题呢,她考上大学以后还不知去哪个城市呢,现在回答,为时太早。 崔雅香说: “死丫崽子,你也真好意思,不如说保你一辈子得了,人家小罗下井多累呀,能保你考上大学就不错了!” 谢金玲说: “老谢太太,谁让你没本事保护我呢。” 崔雅香骂道: “小白眼狼,老娘要不保护你,你能长这么大!你不要瞧不起老娘,明天我去武当山学他三年五载的功夫,回来看谁还敢欺负你!” 谢金玲说: “等你回来,我大学都毕业了!” 这时,彭成贵端上一洋漆盆挂面,里面打着荷包蛋,然后,又端上一盘鱼罐头,一盘桃罐头。 这两瓶罐头,是他现去小卖店买的。 崔雅香消了火气,也知道饿了,拿起筷子扎起一块桃罐头,吃了起来。 彭成贵给她倒杯酒,又挑了两碗面条,每碗上面放两个荷包蛋,给这母女二人一人一碗。 “啊,啊!”彭成贵示意母女二人放心吃,不够再煮。 崔雅香说: “哑叔,够了,够了!我来了,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又说: “小罗,别看你老叔是哑巴,比正常人都精明啊!” “是呀。我老叔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罗序心想,彭叔当然精明,你崔雅香的脑子,可比他差远了。 他们正吃着饭,张三抠来了。 罗序问: “三哥,吃饭没有?” 张三抠看看崔雅香,咧嘴笑笑,“我刚回来。” “正好。”罗序腾个地方,“三哥,你坐炕里。” “不吃,我不吃,你们吃吧!”张三抠说着不吃,屁股就挨了炕,很熟练地尾到炕里去了。 崔雅香说: “假咕啥,不吃你还上炕!” 张三抠呲牙笑笑,“崔姐,我来陪陪你!” 崔雅香说: “用你陪。就知道送空人情!” 张三抠说: “等我成万元户,请你去饭店!” 崔雅香说: “捡破烂能成万元户,等猴年马月吧!” 张三抠笑道: “别瞧不起我。马粪蛋还能发烧呢!” 崔雅香讥讽道: “我让你发烧,等你发烧了,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张三抠说: “骑毛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瞧就瞧,我看你怎么成的万元户?”崔雅香挖苦道,“可别去坟头捡钱,一张就值百八十万!” 罗序说: “谢婶,你不要低估我三哥,他真快成万元户了!” 崔雅香带着疑问看着罗序,“小罗,真的?” 罗序说: “过两个月你再看吧。” 第29章 和蔼的魔鬼 早早吃过饭,罗序就等在院子里。 他要送谢金玲上学。 煤城一中他只听说过,还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他要熟悉一下道路,下班后能尽快赶到学校。 学校上课较早,学生6.30到校,把谢金玲送到学校,他再上班也来得及。 到了学校大门口,谢金玲走进学校,然后他才去上班。 离开学校,他按部队齐步走的步伐走到井口,用了差不多30分钟。这时,距正常上班还有十几分钟。 他算了一下,这段时间,他走了大约五里半路。 如果快跑的话,8分钟左右就够了。 他4点下班,稍提前走几分钟,班长也会同意的。 这样,在谢金玲放学前赶到学校,他觉得是没问题的。 因此,他跟刘士宽打了招呼,说家里有事儿,要提前走几分钟。 刘士宽当然同意。 因为他知道,不等到下班,罗序早就被打死,估计都送火葬场火化了。 井下死个人,太正常了,井口给死者家属几千块钱就摆平了。 没有人怀疑是非正常死亡。 如果觉得冤屈,死者只能到阎王爷那里喊冤了。 到了井下,刘士宽分配任务,把罗序这个组分到偏僻的采煤区,还让罗序暂时代理组长工作,还让组长和另一个工友去排除一处安全隐患。 一切条件都已具备,罗序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为是百天会战,所以,井口定的指标比平时高。 但工人要每天完成指标,只能超额完成,完不成的班组,要扣奖金和工资。 这个月,罗序他们每天都是超额完成,他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能达到90多元。 因此,到了采煤面,大家二话不说,各司其职,埋头干起活来。 特别是罗序,让他代理组长,生怕完不成指标,就身先士卒,更加卖命,拼尽全力刨煤。 按正常分工,有人负责刨煤,有人负责运煤装车,大家半小时轮换一次。 今天的煤层只有一米四五,刨煤时,人或猫着腰或跪着才能工作。 季大鼻涕还是和罗序在一起,他个子矮小,刨煤时比较灵活,但也很难受。 罗序个子大,猫着腰也难受,跪着也难受,只能侧卧着身子刨煤。 地底下就这么大的空间,孙悟空来了也没有办法。 没刨几分钟,罗序就顺脸淌汗了,煤粉粘到他的脸上,进到他的脖子里,就成泥了。 他一擦汗,脸就全黑了,一道一道的,就剩牙和眼珠子是白色的了。 汗水裹着煤尘淌进眼睛里,杀的眼睛很痛。 可是,他是今天的头,要完成指标,必须要拼命干。 罗序和季大鼻涕在前面刨煤,他们后背和后脑勺都暴露给王有刚三人。 王有刚不住观察巷道里面的人,也观察罗序和季大鼻涕,寻找最佳时机。 庞忠河薛宝库已做好了准备,煤镐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王有刚一摔安全帽,他们两个就会抄起煤镐,一击致罗序和季大鼻涕于死地,然后他们撤下棚子,顶板就会顷刻塌下来,把罗序季大鼻涕的尸体压在下面。 这种罪恶勾当,他们已经不是一次干了,只要动手,就会万无一失。 过了一会儿,巷道里面已经看不到人了,罗序季大鼻涕正在全神贯注刨煤,庞志河蹲在罗序身后,薛宝库蹲在几把鼻涕身后,随时准备着。 罗序根本就没想到他的工友会杀他,没有意思防备。 最佳时机到了。 王有刚摘下安全帽就往地上摔,庞忠河薛宝库已经抄起镐。 就在这生死关头,季大鼻涕突然跑出来。 王有刚三人吓了一跳。 情况突变,王有刚立即收手,安全帽差点摔出去,庞薛二人也放下镐。 王永刚戴上安全帽,问道: “小季,怎么了?” “肚子疼!” 季大鼻涕说着就,跑到对面的巷道里面去了。 这样,就不能动手了。 三个杀手交流了一下眼神,只能等季大鼻涕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季大鼻涕跑回来了。 王有刚问: “早上没上厕所吗?” 季大鼻涕说: “去了!” 王有刚说: “快干吧,看完不成指标了!” 季大鼻涕又开始刨煤。 过了一会儿,巷道里又看不见人了,王有刚又摘下安全帽,正要发信号的时候,季大鼻涕又跑出来了。 王有刚说: “小季,又怎么了?” “肚子疼,又要拉!” 季大鼻涕说着,又跑到对面巷道里去了。 等季大鼻涕回来,王有刚说: “小季,你要坚持一下,这样的话,我们指标就不可能完成了,这个月奖金没了,还要扣工资,我们就把整个采煤队连累了!” 季大鼻涕说: “老王,闹肚子也没办法。” 罗序说: “季哥,咬咬牙,多刨点儿,一会儿就换班了!” 季大鼻涕还是很听罗序的话,“小罗,我尽量坚持!” 这一次,季大鼻涕真坚持住了,王有刚又要发信号,就见有矿灯照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戴上安全帽,一个人走过来。 原来是井下安全员。 “老王,怎么不戴安全帽?” 工人在井下不戴安全帽是不允许的,违反井下安全制度,是要罚款的。 王有刚说: “我脑袋生虱子了,刺挠钻心,刚摘下来。” 安全员说: “别找原因,快戴上!” “好好!”王有刚用凶恶的眼睛盯着安全员,心想,敢跟老子这个态度,急眼把你也弄死。 安全员很严格,没注意王有刚眼神,拿着笔和本夹记录下来,“王有刚,不戴安全帽,罚款两元!” 王有刚也不计较了,“罚就罚!” 他想,不就两块钱吗,你快点儿滚吧,老子好办大事! 安全员又转转就走了,临走时还没忘了说: “你们听着,一定要遵守井口安全制度,不能麻痹大意,小的疏忽,会酿成大祸,会出人命的,知道吗!” “知道了,我们一定遵守安全制度!” 王有刚说。心里骂道,快他妈滚,啰嗦起来没头。 安全员走了,王有刚又要发信号,这时,季大鼻涕又跑出来了。 王有刚已经不耐烦了,问: “操,又怎么了?” 季大鼻涕说: “到点换班了!” 果然,闹表响起来。 井下工作时,他们带着一只闹表,放在方便大家看到的地方,定好响铃时间。 “还好换班了,实在坚持不住了,都要拉裤兜子里了! 季大鼻涕说着,赶紧往巷道跑。 换了班,庞忠河薛宝库去刨煤,罗序、季大鼻涕、王有刚三人运煤。 运煤能直起腰,比刨煤轻巧一点儿。 王有刚热情地说,“哈哈,小罗,累了吧,喝口水吧。”他倒一洋瓷缸水递给罗序。 “谢谢王哥!” 罗序很感动,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对王有刚印象很好,这位老大哥总是笑呵呵的,面目慈祥,对人和蔼,乐于助人。 第30章 躲过一劫 王有刚关切地说: “小罗,都是生死兄弟,谢什么。你年轻,身体强壮,是咱们组的主力,我们能完成指标,你的贡献最大,等评先进时我一定投你一票!” 罗序说: “谢谢王哥。但弟兄们都比我强,我不够做先进的资格,还是让给大家吧!” 王有刚笑道: “年轻人,能有你这样的高风格,难能可贵啊!” “哎,我够资格!”季大鼻涕跑回来。 “小季干得也很好,也够资格!” 王有刚面带笑容,心里骂道,不是屎就是尿,够你祖宗资格,窜稀怎么不窜死你,就不用老子动手了,你给我等着,一会儿老子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季大鼻涕说: “谢谢老王,评先进时,请你也投我一票!” “那是当然!”王有刚心里骂道,还投你一票呢,做梦吧,老子给你一镐,让你卵瓜子开瓢。 罗序说: “季哥,到评先进的时候,我也投你一票。” “谢谢二位!”季大鼻涕说。 王有刚笑道: “小季,一会儿倒班,你可少去厕所吧,太耽误事儿了。” 采煤的时候,边采边支棚子,为了节省木料,采完煤后,还要把木料撤回来,这就需要两个以上的人配合。 “我尽量不去厕所了!”季大鼻涕也痛恨肚子不争气,“真倒霉!今天早上起来晚了,扒拉碗剩饭就上班来了,可能是剩饭捣的鬼,我肚子也没有抵抗能力。” 王有刚又笑道: “你这就是肚子疼埋怨阎王、不灶王爷。” “老王,你说阎王我想起来了,我昨晚做了个梦!”季大鼻涕说。 王有刚说: “胡扯,窜稀和做梦什么关系!” 季大鼻涕说: “我今天不顺。肯定跟昨晚的梦有关系,我觉得,阎王爷要收我,梦里有三个鬼躲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估计是他们害我拉肚的,今天刨煤,我总觉得鬼跟过来了,一直在后面盯着我!” 王有刚听了,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小季,做梦这东西可不准,你是自己吓唬自己!” 季大鼻涕笑道: “老王,你也别说梦不准,有时候,梦还是很准的!” 罗序说: “季哥,干活吧,煤都攒下了!” ……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又该倒班了。 虽然季大鼻涕嘴上说不去厕所了,但是,肚子不让,刨一会儿煤,他还是捂着肚子往厕所跑,就这样五次三番,一个上午过去了,王有刚他们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中午,简单吃过饭,王有刚三人去上厕所。 井下的厕所,就是采空的巷道,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三人到了没人的地方,王有刚说: “季大鼻涕真缺德,坏事儿都坏在他身上,要不是他窜稀,我们早就完事儿了!” 庞志河说: “大哥,你看怎么办?” 王有刚说: “还能怎么办,下午必须把他们干掉!雇主那边催得很紧!” 薛宝库说: “大哥,要是不行,就弄死罗序一个吧!” 王有刚说: “季大鼻涕八千块呢,我们不能丢了这八千块!必须把季大鼻涕捎上!” 庞忠河赞同,“对,我们不能看着八千块钱不拿,还是按说好的做吧。” “对!”王有刚说,“记住,下手一定要狠!” 这三人去了厕所,现场就剩罗序和季大鼻涕了。 罗序问: “季哥,还能坚持吗?” 季大鼻涕说: “坚持是能坚持,也就咬咬牙呗,我就乐意跟你一起刨煤,咱俩合手!” 罗序说: “季哥,要不这样吧,你和王哥换换,等明天你好了再刨煤吧,不然,拉虚脱了,明天你都上不了班了!” 季大鼻涕说: “这样更好,就怕老王不干啊!” 罗序说: “现在我是代理组长,我说了算!” 季大鼻涕说: “小罗,那就谢谢你了!” 这时,王有刚三个人回来了。 罗序看着这四个人,“大家还有事吗?” 这四个人都说没事了。 罗序说: “咱们抓紧时间吧,不然完不成任务了。” 王有刚说: “是要抓紧时间!” 罗序说: “王哥,我跟你商量点事儿,季哥拉肚严重,已经不适合刨煤了,你和他调换一下,让他运煤,我们俩儿刨煤!” 王有刚当然不想调换,就问季大鼻鼻涕,“小季,坚持一下吧!” 季大鼻涕说: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我要再刨下去,明天就得进医院了。老王,今天我俩儿先换一下,明天再换回来!” 王有刚还想推脱,罗序说: “王哥,你也看到了,小季拉得很严重,他再刨煤也会影响我们完成任务,咱俩儿一伙,我多干点儿,明天就好了!” “行。” 王有刚看再推脱下去,担心引起罗序警觉,就同意了。 这样一来,三个杀手就分开了,他们的计划被打乱,一个下午,就这么安然过去了。 可是,到了下班的时候,刘士宽和一组组长还没回来,代理组长要负责交接班,这样,罗序还离不开。 当罗序完成交接班交升到井上,距一中放学还剩不到五分钟了。 刚好,季大鼻涕有个大金鹿自行车,他跟季大鼻涕打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就跑。 这五里半路他晃着膀子猛蹬。 大街上,只见一个黑不溜秋人,发疯般蹬着自行车,风把衣服都鼓起来了,吓得行人纷纷让路。 当他赶到学校,学生们正在涌出校门。 他站在校门前面等,可是,学生快走光了,也没见谢金玲出来。 出事了! 这三个字在罗序脑子里一闪。 他顿时紧张起来,赶忙在学校周围寻找,终于在学校大墙外发现了目标。 学校的大墙外,是一片树林,过了树林,是一个废弃的砖厂。 这里很偏僻,没有居民,也没有行人,是流氓作案的理想场所。 谢金玲被一个长头发小子拖着往前走。 “孙景光,放我走吧,我妈在家等我呢。” “说啥都没用,乖乖跟我走,今天我就占上你这个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孙景光一只手里拿着刀,谢金玲往后挣,他就用刀威胁。 谢金玲慢慢磨蹭,“孙景光,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孙景光用刀指着谢金玲,“法算个屁,我爸喊一嗓子,分局局长都乖乖的,我就是杀了你,我爸都能摆平!” 第31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站住!” 罗序扔下自行车冲过去。 喊声惊动了孙景光。 这小子回头一看,一个满脸乌黑的东西飞快而来。 煤矿里挖煤的矿工,因工作环境恶劣,整天和煤炭打交道,置身煤尘里,当他们从井下出来的时候,除了两只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没有人样了。 因此被叫做煤黑子。 但是,直接从井下上来的采煤工人,大街上是很难见到的。 因为每个井口都有澡堂子,他们升井后,就去澡堂子洗澡,洗过澡,换去工作服,才干干净净下班回家,所以,尽管孙景光生长在煤城,也知道这些人叫煤黑子,但煤黑子到底什么爷爷奶奶样子,他并没见过。 此时,这小子看到罗序后,还以为来自地狱的鬼呢。 “鬼!” 孙景光吓得一哆嗦。 “哥——” 谢金玲知道是罗序来了,就趁孙景光受到惊吓的瞬间,挣脱孙景光的手,就往罗序这边跑。 当孙景光醒过腔来,谢金玲已经和罗序碰头了。 罗序不由自主抱住谢金玲,抚着她的头,“小玲,没事儿吧!” “罗哥,吓死我了!” 谢金玲扑进罗序怀里,浑身发抖。 罗序安慰说,“别怕,现在安全了!你没事儿就好。” 孙景光看了看,这黑大个子,哪里是鬼,原来是个煤黑子,而且,看两个人搂抱得很紧,应该很关系不一般。 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小子也是色胆包天,不但没跑,还追上去送死。 他用刀指着罗序,“干啥的!” 罗序眼里喷着怒火,轻蔑地看着孙景光。 “你怎么不逃!” 孙景光十分嚣张,“煤黑子,这马子是我的,还给我,你逃吧!” 谢金玲看孙景光持刀过来,不由叫道,“罗哥,咋办啊?” 罗序拍拍谢金玲后背,“别怕,你看着就行!” 罗序挡在谢金玲前方,像一座稳如磐石的山岳。 “孙子,老子今天就是来教训你的!” 孙景光有恃无恐,突然刺向罗序。 罗序左手如电,擒住孙景光手腕,狠狠用力,就听“咔嚓!”一声,孙景光的手腕就断了,刀也掉在地上。 “孙子,怎么样?” 孙景光也有点儿刚,只是咧咧嘴,愣是没叫唤。 但他脑袋冒出汗来,“煤黑子,松开我!” 罗序挥起右拳,狠狠击在孙景光脸上,“还敢逞强!” 孙景光顿时满脸开花,污血四溅。 罗序并不惯着他,狠狠一脚踢在孙景光肚子上。 孙景光整个人飞出四五米远,落地后捂着裆部,蜷缩着身子哀嚎。 罗序才不管他死活,将孙景光揪起来,挥起拳头劈头盖脸一顿猛砸。 “妈的,老子打死你!” 挨了这一顿狂轰滥炸,孙景光也硬不起来了,开始告饶: “大哥,我服了!” 罗序喝道: “跪下!” 孙景光乖乖跪下,“大哥,我真服了!” 罗序又喝道: “还欺负人不?” 孙景光说: “大哥,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罗序说: “今天,老子给你留条狗命,送你去分局,让法律惩罚你!” 一听罗序要送他去分局,孙景光又嚣张起来。 “谢谢!” 罗序说: “你很愿意去!” 孙景光说: “你不问问我爸是谁,我舅舅又是谁吗?” 罗序又是两拳,“老子管他们是谁,就算你祖宗是秦始皇,老子也不在乎。” 于是,罗序就把孙景光连同凶器,送到煤城公安分局。 这种案子以涉嫌刑事犯罪。 分局立即立案,先把孙景光控制起来。 主管刑侦的白副局长组织警力侦破。 罗序谢金玲在分局做完笔录,二人这才回家。 “没事儿了,上车吧。”罗序推出自行车,拍拍自行车货架,让谢金玲上车。 谢金玲却坐到自行车大梁上。 “我害怕,不敢坐后面。” 罗序觉得谢金玲理由充分,也就没有反对,叮嘱一句,“把住车把。” 谢金玲说: “掉不下去。” 坐在自行车大梁上,前面是自行车车把,一左一右是罗序手臂,身后就是罗序的胸膛。 这是最万无一失的位置,确实掉不下去。 自行车在马路上走起,罗序开始检讨,“我来晚了!” 谢金玲笑笑,“不晚。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 罗序想到谢金玲被劫持那一幕,非常后怕,“怎么不晚,险些出大事!” 谢金玲向后靠,后背靠着罗序,头枕到罗序前胸,“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去死!” 罗序说: “本来算好时间,能提前到的,谁知工作脱不开身,我就借了工友的自行车!” 谢金玲有点儿陶醉,“罗哥,你知道我感到多幸福吗?” 罗序还不理解女孩心思,“你的心真大,刚度过劫难,你却想到幸福!” 谢金玲侧着头,莞尔一笑,“我看你才心大。” 粉嫩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水汪汪的眼睛,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百媚顿生,倾国倾城。 罗序很傻,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路,还很认真地说: “我确实心大,今天不周,犯了严重错误!” 谢金玲感到失落,“当过兵的,就知道打仗吗!” 罗序严肃地说: “当兵就是打仗的。当兵的不会打仗,怎么保家卫国!就像我当侦察兵,对所侦查目标必须要精确,细致入微,万无一失,不然,就会打败仗!” “你今天不也打胜仗了吗!” “今天是运气好,一个学生给我指了方向!” “罗哥,你对我这么好,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谢金玲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罗序不假思索,“不需要感谢!你爸救过我的命,我要报答救命之恩。我要用生命保护你们娘俩儿,有求必应!” “我爸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你好,就是……就是我妈——” 谢金玲回头看着罗序一眼,没往下说。 罗序知道谢金玲要说什么,但对他来说,那是幻想,那是奢望。 “小玲,你的任务就是一心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你看我这辈子,没什么文化,还是农民。看看人家张三哥,都要成万元户了,我一点儿本事也没有,没有希望成为万元户了!” 谢金玲说: “有志者事竟成。罗哥,你不要悲观失望,放弃目标。你要有信心,机会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只要你抓住一个,说不定一下就成万元户了!” 罗序感到失落,“就算有一天成了万元户,我也是农村户口。” 第32章 城市变化日新月异 整整一天,崔雅香坐立不安,担心着女儿的安全。 到了下午,她过一会儿就看看闹钟,快到四点,她就跑到大门外向山下张望。 通往山下的路很长,行人屡屡行行,就是不见女儿的影子。 往天,女儿四点四十左右到家,可是,过了五点,还没见到女儿出现。 她想,女儿一定出事了。 她想去学校找,可是,学校早已经放学了,她去学校也不可能找不到。 她在心里大骂罗序,这个小煤黑子,小乌龟王八蛋,昨天答应好好的,今天怎么说话就不算数了! 她想,要是女儿出事,她就拿菜刀和罗序拼命。 “崔姐,噶哈呢!” 张三抠从东边走过来,推着个推车子,车厢里放些破烂。 崔雅香忙问: “三抠,看到小玲没有?” “我上哪儿能看到!”张三抠放下推车子,“咋的,小玲没回来?” “是呀,往天,小玲早就回来了,今天,到现在还没影子!”崔雅香焦急地说。 张三抠也往山下看,也没看到谢金玲影子,“是不是去同学家了?” “不可能!”崔雅香说,“别看小玲有时跟我顶嘴,可是,她还是很听我话,要是去同学家,她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一声!” 张三抠说: “也可能临时决定的。” “这种可能性极小,长这么大,小玲从没去过同学家。可是,她说有个小流氓缠着她,要和她处对象。” 虽然崔雅香是出名的小报记者,但是,这种丢脸的话,她还是不会出去播报的,除了罗序,她没对别人说过,此时对张三抠说出来,也是确实急坏了。 “崔姐,还有这种事!”张三抠感到惊讶。 崔雅香说: “是呀,因为这件事,小玲耽误了两天课。” 张三抠说: “坏菜了,一定被流氓劫走了!” 崔雅香骂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别吓唬我!” 张三抠说: “那你说小玲哪儿去了?” 崔雅香说: “废话,我要知道,还用问你!” “那你怎么不去找,在这儿站着干啥!” “煤城这么大,你让我上哪儿去找!” “去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帮着找!” “来不及了!”崔雅香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她想,女儿还是黄花姑娘,被流氓劫走,早被霍霍了,以后别说找个万元户,就是罗序这个小煤黑子也不能要了。 “别急,我去找!” 张三抠说着就往山下跑。 忽然,他停住了,用手一指,惊叫道: “崔姐,你看!” 崔雅香一看,一个煤黑子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前面坐着一个女的,这女的正是她女儿谢金玲。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近前。 原来,罗序谢金玲早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是,女儿没有自行车,因此,她就没有注意到骑自行车的人,也就没发现女儿。 崔雅香喜极而泣,大骂道: “死丫崽子,跑哪儿去了,急死老娘了!” 罗序用脚支地,停下自行车,“谢婶!” 崔雅香猛然反应过来,扑上前把女儿拉下自行车,厉声责问: “死丫崽子,你怎么坐他的自行车!” 谢金玲被拉个趔趄,“妈,坐罗哥的自行车咋的了!” “你、你坐也行,可是,”崔雅香说,“可是,你为啥坐前头!” 谢金玲说: “坐前头又咋的了!” 崔雅香以为这二人发生了暧昧,她看一眼张三抠,回头拉下脸来像是冲着女儿,眼睛却斜向罗序。 “坐前头咋的?挨得多近呀!你说,像什么话,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 罗序很尴尬从自行上下来,“谢婶,你——” “你什么你,你都三十的人了,小玲不懂事儿,你还不懂事儿,后边有货架子,怎么能让她坐你前边!” 崔雅香尖嘴利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还很夸张,今年罗序才二十五,硬是被她说成三十而立了。 谢金玲说: “妈,别说啦,我自己要坐前边的!” “死丫崽子,老娘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你说这一路,得有多少人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煤黑子,跟个鬼似的,前面带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游街示众呢,丢不丢人,可不可耻!” 崔雅香的嘴像机关枪。 谢金玲说: “老谢太太,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胡乱发言。告诉你,今天要不是罗哥,你就去给我收尸吧!” 崔雅香觉得事情严重,“老姑娘,你说啥?” “啥也没说!”谢金玲说着就进院了,又回头说,“罗哥,一会儿去你家吃饭,我要喝酒!” 崔雅香赶紧跟进院子,“老姑娘,到底咋回事?跟妈说说!” 张三抠小声说: “喳喳喳的,就听她说了,像个老抱子!” 老抱子,是抱窝的母鸡。 罗序笑道: “哈哈,三哥,大点儿声。” 张三抠也笑道: “嘿嘿,不敢,听到了还不骂死我!” “三哥,一会儿来我家喝酒。”罗序发出邀请。 张三抠说: “嘿嘿,你们喝吧,我就不来了。” 罗序知道张三抠一定会来,就没邀请第二次,推着自行车进院了。 放下自行车,他脸也没洗,直接去了小卖店。 卖店里没有几个人。 没有崔雅香这个主角,店里也冷清了。 “范婶,我买点儿东西!” 改革开放后,政策渐渐放开,经济搞活了,物资丰富起来,城市面貌日新月异。 去年用票购买的东西,今年就不用了。 小卖店的商品,品种也多起来。 范婶是小卖店老板,她看了半天,这才认出是罗序。 “哈哈,小罗呀,今天咋的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罗序笑道: “今天有点儿急事儿,没时间洗澡。” 范婶说: “你要买啥,自己看吧。” 罗序开始选东西。 范婶一边付货,一边问道: “记者呢,今天咋没来?” 罗序知道对方指的是崔雅香,但有很讽刺的意思。 “可能有事吧。” 范婶说: “她不来,我这儿也没几个人了!” 罗序说: “晚上可能就来了。” 罗序买了几张干豆腐,三十个鸡蛋,十个咸鸭蛋,几瓶罐头,几瓶白酒。 回到家,他洗了脸,换了衣服,先焖上大米饭。 家里青菜也有,像西红柿、黄瓜、土豆、青椒、茄子、葱等蔬菜都有,基本都是崔雅香家园子里种的。 但是,这也要花钱买,都是彭成贵花钱买的。 就算这些菜都是张三抠帮着种的,但张三抠想吃,也要花钱买才行。 但是,张三抠极少吃菜,大饼子就咸菜,是他主要食物。 因为谢金玲要来喝酒,所以,今天的菜很丰盛。 罗序做的菜有韭菜煎鸡蛋、卧鸡蛋、尖椒干豆腐、拍黄瓜、尖椒土豆片、烧茄子,因为晚上,已经没有地方买肉了,这些都是素菜。 罗序买了两瓶红烧鱼罐头、两瓶猪肉罐头,这是荤菜。 还有两瓶桃罐头、两瓶苹果罐头。 总共凑了十个菜,还有备用,不够再添。 这时,彭成贵回来了,看到这么丰富的菜,就说: “小罗,有客人吗?” 罗序说: “小玲要来喝酒。” “怎么,她妈同意你们处对象了?”彭成贵问。 第33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辈子她也不会同意。”罗序笑笑,“刚才骂我个狗血喷头!” 彭成贵说: “惹到她了。” “我怎么敢惹她。”罗序先简单几句说了谢金玲被劫持的事,然后说,“我们俩儿回来的时候,小玲非要坐前面,回到家门口被谢婶看到了,就把我骂了。” 彭成贵说: “小玲喜欢上你了。” “不行啊!”罗序说,“一个是她妈不能同意,再一个小玲还在上学,她思想不够成熟,我认为是她一时冲动,再说,我也不能影响她学习。等她考上大学,几年毕业后,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人啊,都会变的。” 彭成贵说: “多好的姑娘啊,你们要是不成,太可惜了!” 罗序说: “我没什么文化,现在也就能下井,别的我也干不了。分田到户了,家里那点儿地,我弟弟他们就种过来了,用不到我了。” “分田到户,以前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但现在单干了,不吃大锅饭了。”彭成贵说,“还有下海经商,这些都调动了人的劳动积极性,不劳动是不行了。可这样一来,难免出现贫富不均的现象。” 罗序说: “不是说先后带后富吗。” 彭成贵说: “说是这么说,思想觉悟上不去,谁挣了钱愿意掏出来给别人呢。人可不都像你这么想,你是活雷锋啊!” 罗序笑道: “彭叔,以前我是学雷锋标兵,现在不行了。雷锋见到你,肯定会举报你的,他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原则!” “整的啥玩意儿,咋这么香呢!”张三抠果然来了。 罗序说: “三哥,正好你来了,你去叫小玲和她妈,过来吃饭!” “好了!”这种事儿,张三抠最乐意干,乐颠颠去了。 张三抠走了,彭成贵又回到谢金玲被劫持的话题上来。 “小罗,听你说,真险啊!你晚到一会儿小玲就麻烦了。” 罗序说: “现在想想,我还后怕。” 彭成贵解恨地说: “这流氓真可恨,你把这小子也打得不轻,看来就是没打死!” 罗序说: “我当时真想打死他,我不能把人打死,把他交给法律惩罚!不过,这顿打,也够他受的。” 彭成贵很担忧,“听他说,好像他家有后台,你没问问他爹他二舅是干什么的?” “没问。”罗序说,“劫持女学生,是严重犯罪,再有后台也救不了他!” 彭成贵说: “我担心他的家人报复你!” 罗序说: “不怕!” …… 回到家,谢金玲把书包往炕上一摔,趴到炕上哭起来。 崔雅香看女儿哭上了,坐在女儿身边,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头。 “咋的啦,老姑娘,嚎啥呀?” “少管我!” 谢金玲推开母亲的手。 崔雅香说: “到底咋的了,抽什么邪风,咋像疯狗似的,要咬人!” 谢金玲不说话。 崔雅香说: “哑巴啦!是不是小煤黑子欺负你了!要是他欺负你了,我马上拿菜刀找他拼命!” 谢金玲说: “老谢太太,我一直觉得,你耍小聪明,现在我才知道,你还是耍小聪明!” “滚犊子,老娘咋耍小聪明了?” “罗哥要是欺负我,我还能坐他的自行车吗,你也不动动脑子分析一下!” 崔雅香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 “老姑娘,发生了啥事儿,快跟妈说!要把我急死了!” “我让流氓劫了!”谢金玲没好气地说。 “妈呀!”崔雅香顿时慌了,“流氓把你劫哪儿去啦?” 谢金玲说:“能不能小点儿声,你怕别人不知道啊!” 崔雅香放低声音,“老姑娘,说呀,流氓把你劫哪儿去啦?” “树林里!” “流氓咋的你没有?” “要不是罗哥救了我,我就完了!” 于是,谢金玲就说了罗序救她的过程。 崔雅香听得心惊肉跳,心中暗想,这个小煤黑子还真有两下子。 但她说:“可是,他还是去晚了!他要提前到你们学校门口,流氓就劫不到你,你也就不会受到惊吓了,都是他的错!” 谢金玲说: “你还有是非吗,人家是帮你,还帮出错了!” “他就有错!做不到就不要大包大揽,这要出了大事,谁负责任!” “跟你这种小报记者讲不出人间道理!” “滚犊子,别人叫我小报记者,那是羡慕,是对我的肯定,你叫我小报记者,是对老娘的蔑视,讽刺!” “天天跑到小卖店和那些长舌妇说别人坏话,谁能羡慕你,肯定你!”谢金玲说,“你能背后说别人,别人也能背后说你,小报记者,就是讽刺!” “不跟你说了,越说越来气!”崔雅香下了地,“想吃啥,小报记者给你做饭!” 谢金玲说: “我说了,去罗哥那儿喝酒!” 崔雅香骂道: “死丫崽子,你现在跟小煤黑子越走越近,老娘提醒你,趁早离他远点儿!没有十万八千里,也要十万九千里!” “我想离你十万九千里!”谢金玲说。 崔雅香抄起笤帚疙瘩,敲着炕沿,“你现在还是学生,要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少扯猫狗行为!” “罗哥是人类,是好人类,他都帮我这么多次了!” “他是应该的!”崔雅香说,“你爸救了小煤黑子的命!他欠我们一条命,帮我们是应该的!” 谢金玲抬起头,擦擦眼泪,“老谢太太,你太自私了!” 崔雅香说: “不自私的人是傻子!” “当、当!”有人敲门。 “谁?”崔雅香问。 “我!崔姐。” “张三抠,你要噶哈?” 本来,张三抠在门外告诉一声就行了。 但他不会放弃任何接近崔雅香的机会,“崔姐,我进去跟你说!” 张三抠拉开门进了屋。 崔雅香说: “啥事儿呀,还得进屋说!” 张三抠说: “小罗让你们去他家吃饭。” 崔雅香笑了,“啊,吃饭呀,知道了。你说你非得进屋,在外头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张三抠笑道: “嘿嘿,我怕你们听不见。” 有现成的饭,崔雅香可不能不去,就说: “小玲,你不是要去小罗家喝酒吗,你三哥叫你来了!” 谢金玲下了地,打水洗脸。 崔雅香看看水缸,“死丫崽子,节约用水,老娘挑一挑水容易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去帮你挑水!”张三抠很麻利拿起扁担,挑起水桶就走。 平时,用不着张三抠的时候,崔雅香是不让他进门的,如果能给崔雅香家挑水,就经常能进崔雅香的家门了。 谢金玲说: “三哥,吃饭了,别挑了!” 水房子距离二三百米,两桶水六十多斤,崔雅香早就挑够了,要是张三抠能天天给她挑水,她就轻巧了。 “他乐意挑,就让他挑吧!” 第34章 三种杀人方法 崔雅香没进门,罗序就迎出来,“谢婶,饭做好了!” “蹭顿酒喝,借好人光啦。” 崔雅香板着面孔,看也没看罗序一眼,阴阳怪气地拉着长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 谢金玲低声对罗序说: “老白骨精,别跟她一样的。” 酒菜已经摆好。 彭成贵在熟食店买回二斤酱牛肉,一只猪口条。 十二个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增。 彭成贵站在桌边,“啊,啊……”请崔雅香就座。 崔雅香换成笑脸,“谢谢大哥!” 谢金玲说: “哑叔,你也坐吧!” 罗序走进来,“谢婶,三抠呢?” 崔雅香说: “挑水去了。” “挑水,挑什么水?”罗序问。 崔雅香说: “我让小玲节约用水,三抠就抽了邪风,非要去挑水,拦也拦不住!” 去水房子挑一次水,来回要十几分钟。 罗序说: “谢婶,你看,咱们等他一会儿怎么样?” 崔雅香拿起筷子,“等他干啥!” 崔雅香一直瞧不起张三抠,觉得很恶心,用不着的时候,是绝不会让他进门的。 这也是张三抠爬墙头的原因。 谢金玲说: “妈,等三哥一会儿吧!” “我都一天没吃饭了,要等你等!” 到罗序的家,崔雅香比在自己家还随便,夹了一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 “真香!” 罗序本是给谢金玲压惊,要来句开场白呢。 此时,他只好说: “来,咱们吃吧!” 张三抠回来,看到大伙已经吃上了,心想,怎么不等我呢。 “嘿嘿,崔姐,水挑回来了!” 崔雅香抬头看了一眼,“缸满了吗?” “嘿嘿,就挑一挑,要挑满缸,还得半个小时。” 张三抠笑着,心想,给你挑满缸,菜都让你们一扫光了。 罗序说: “三哥,快坐!” “我还不饿呢。”张三抠咧着嘴装假,脚却移动到座位前。 谢金玲说: “三哥,快来吃吧!” “嘿嘿,真不饿。”张三抠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罗序给张三抠倒上酒,“三哥,喝酒。” 崔雅香说: “三抠,来晚了,先罚三杯!” 张三抠一番眼珠子,“嘿嘿,三杯得有一斤,那不要我命吗。” 谢金玲说: “妈,讲点儿道理,我三哥给挑水才来晚了,你还好意思罚酒!” 崔雅香说: “欠欠的,谁让他挑来的!” 谢金玲说: “有点儿良心吧!” 崔雅香骂道: “滚犊子!一脑子反骨,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本来就是吗!三哥,以后别给她挑水!” 谢金玲觉得不平。 崔雅香瞪女儿一眼,“小白眼狼,你不吃呀!” 张三抠端起酒杯,“嘿嘿,崔姐,我罚一杯吧,怎么样?” ……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是千家万户团圆的日子。 下班后,刘士宽来到办公室。 一整天,张大凯都在焦急盼望好消息。 他已经买了两瓶茅台准备庆祝。 不等刘士宽开口,他就说: “咋回事?我看罗序骑自行车走了,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是不是他警觉了?” “警觉个啥!这事儿让季大鼻涕给搅了。” 张大凯问: “不是连他一起吗,怎么还让他给搅了?” “也不知咋回事儿,那三个小子一要动手,季大鼻涕就窜稀,就像他有预感似的。” 于是,刘士宽就把井下的事说了一遍。 张大凯说: “那罗序着急忙慌干啥去了?” 刘士宽说: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家里有事吧。” “士宽,你先回家吧,明天继续盯着!”张大凯说。 刘士宽答应一声离开了。 刘士宽走后,张大凯去找二驴子。 一见面,张大凯就说: “驴子,你找那三个人行不行啊!” 二驴子正想去找王有刚他们呢,听张大凯这样说,就知道事情没成。 二驴子说: “大哥,这三个小子和我是狱友,他们现在专干这行,很有经验,今天没得手,肯定是有原因的,一会儿我去找他们。” 张大凯说: “跟他们说,明天必须完成,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二驴子说: “大哥,你放心,我告诉他们,不管什么原因,明天必需拿下!” 二人碰完头,二驴子来到王有刚他们出租屋。 王有刚三人刚要吃饭。 “老二来了,正好喝点儿!”王有刚说,“上炕。” 二驴子脱鞋上炕,盘腿坐下,王有刚倒上酒,四个人喝起来。 二驴子说: “老王,雇主非常不满,不相信你们的能力。” 王有刚说: “今天出现点儿意外,季大鼻涕拉肚子,我们刚要动手,他就去厕所,一上午这小子也没消停。下午又人员调整,原定计划打乱了,就没下手的机会了!” 二驴子说: “明天,不管你们想什么招,必须把他们弄死!” 王有刚说: “我们哥仨儿研究过了,准备三个方案,第一直接动手,第二制造溜车,第三放炮,就算他们躲过第一第二,也绝不会躲过第三个方案!” 二驴子没下过井,对王有刚所说的三个方案,只明白个大概意思,具体怎么操作他并不清楚。 因此,他心里没底,“老王,有把握吗?” 王有刚说: “没问题!” 庞忠河说: “老二,我们有成熟经验,不会失手。” 薛宝库说: “今天,要不是季大鼻涕窜稀,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二驴子笑道: “操,说拉肚子还好点儿,说窜稀,我最膈应,都吃不下去了。” 薛宝库笑道: “老二,我看你是忘本了,我们在号里,便桶就在旁边,屎掺尿,尿掺屎,我们大家吃窝头更香!” 二驴子说: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们自由了,不可同日而语了!” …… 吃过早饭,罗序带上饭盒,骑着自行车上班。 自行车省力,方便快捷。 正是因为有自行车,他才能在关键时刻赶到现场,救了谢金玲。 他想,再干几个月,他也买辆自行车,骑着上下班,有什么事也方便。 他边骑边想,想着想着就到了井口。 进了更衣室,他把自行车钥匙还给季大鼻涕。 “季哥,谢谢!” 季大鼻涕说: “咱哥俩儿谢啥,以后有事你就骑吧。” 罗序说: “我想好了,干到阳历年,我也买一辆。” “买一辆行,上下班还快还省力。” “季哥,你说买什么牌子的好?” “我这大金鹿也行,我建议你还是买永久飞鸽都行,永久比飞鸽强点儿,最好就是凤凰!” “到时候,你帮我去买!”罗序说。 季大鼻涕笑道: “我要帮你买,你不得还要搭顿酒。” 罗序说: “不就是喝酒吗,好说!” 王有刚在旁边察言观色,想分析罗序昨天急匆匆做什么去了。 罗序和季大鼻涕他都听到了,心想,喝酒,喝尿都没了,一会儿就让你们两个去见阎王爷! 罗序和季大鼻涕却都不知道,他们身边有个夺命鬼。 “季哥肚子好了吧?”罗序问。 季大鼻涕说: “昨晚在药店买了几片黄连素,很见效,今天肚子不疼了。” 王有刚暗笑,你不窜稀正好,那就死定了! 说着话,工人们换完衣服离开衣帽间,走到井口上了矿车。 开绞车的师傅拉响电铃,发出放车信号…… 第35章 又被开除 就在所下井的矿工在矿车里坐稳,矿车刚刚启动的这一刻。 “停!”突然有人高喊。 绞车师傅看到这个人,立刻切断电源,矿车停下了。 喊话的人叫高远,是五井人事科长,在五井也是个有实权的人物。 “罗序!罗序在吗?” 罗序从车里站起来,“在!” 高远说: “马上下来!” 罗序还是最开始报到时见过高远,以后就再没和后者打过交道,他不知道对方急着找他有什么事。 季大鼻涕说,“小罗,要给你涨工资吧!” 罗序在五井已经三年了,还没涨过工资。 “还有这种好事。” 他早就希望工资能往上涨一涨。 季大鼻涕说: “你干得好,一定是的!” 王有刚看着罗序跟着高科长走了,他不知道罗序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今天罗序不回来,那他们这一天时间又泡汤了。 到了井下,王有刚问刘士宽,“班长,高科长找小罗干什么?” “不知道。”刘士宽说,“反正涨工资是不可能的,我们这些固定工还没涨呢。” “咱们班缺个人怎么办,今天能完成指标吗?” 王有刚并不知道,刘士宽是张大凯派来监视他们的。 他想侧面问问,罗序还能不能下来。 刘士宽说: “不能有啥大事,罗序一会儿就能下来了。” 王有刚安下心来,只要罗序一会儿回来,他们上午就解决掉罗序,拿到剩下的钱,下午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罗序跟在高远后面到了人事科办公室。 高远开门见山,“罗序,你被开除了。” 罗序脑袋嗡的一声,“为什么开除我?” 高远说: “因为你是临时工。” “可是,很多人都是临时工,凭什么就开除我一个人?” “这是班子决定的。” “高科长,我在这里上班从不偷懒,也从没犯过任何错误,又是张井长搞的吧!” 罗序难以接受。 高远语气平静,“小罗,不要乱猜了,今天这件事与张井长无关。” 罗序气愤地说: “除了他,我没得罪过别人,五一劳动节,他都开除我一次了,这次不是他又是谁,我去找他孙井长说理去!” “别去了!”高远把声音放低,“昨天下班你是不是去管闲事儿,把人打坏了。” 罗序说: “是的。孙三癞子劫持女学生,我把他打了。” “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罗序摇头,“不知道。” “给你透露一点儿消息,”高远的声音更低了,“他爹就是孙井长。” “啊!” 这消息,就像一枚重磅炸弹,把罗序轰蒙了。 打了五井一把手的儿子,能不被开除吗。 “小罗,你没错!”高远说,“我跟邢科长说了,你去把工资领了。” “谢谢!” 罗序走出人事科。 邢科长是人事科长。 他看罗序来了,递过去一个信封,“拿走吧。” “谢谢!” 罗序看出来了,要是没有高科长,这8天的工资也不会给他了。 回家的路上,他第一次感到脚步沉重,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 天高云淡,凉凉的秋风扫过,一片白杨的叶子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心情更加惆怅。 没了工作,只能回家种地了。 刚刚,他还说要买自行车呢,可是转眼间,这个愿望就像这秋天的树叶,被风吹落了。 什么万元户,什么带头致富,也就更没有指望了。 他想去找丁志奇,可又觉得丢脸。 老战友给他找的工作,却让他干丢了。 可是,回老家种地,又怎么跟家里说呢? 冲锋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可从没为过难过,脑瓜子别在裤腰沿上,大不了战死疆场,为国捐躯。 可现在,他是活也难,死更死不起。 回到于家沟,崔雅香家锁着门,谢金玲上学了,崔雅香一定又去小卖店了。 院子里也一派秋色。 园子里,海棠树上硕果累累,海棠果一面已经变红,葡萄架上一串串龙眼葡萄已经晶莹剔透,园子周边的向日葵,花已经蔫吧了,有的已经露出黑黑的瓜子。 西红柿和辣椒红的红绿的绿,老黄瓜表面的皱纹,变得像农民龟裂的皮肤。 该成熟的,都成熟了。 走进那熟悉的房间,他突然感到陌生。 这种感觉也在所难免,本来,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他只不过一个匆匆过客。 他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心烦意乱,忽然跳到地上,打开一瓶酒就往嗓子里灌。 灌了半瓶,他突然停下,狠狠把酒瓶摔在地上! 酒瓶四分五裂,酒水飞溅。 “懦夫!” 他大吼一声。 …… 再说张大凯,听说罗序被开除了,他就去书记办公室找孙千。 “大哥,听说你把罗序开除了。” “开了!”孙千咬牙切齿地说,“昨天晚上,这小子把小光打了!” 张大凯很吃惊,“啊!我怎么不知道?” 孙千说: “你这一天天也不着家,上哪儿去找你。” “打啥样啊?” “手脖子打断了,肋条打断三根,鼻梁骨打断了,医生说还会影响到男女那方面功能!” 去年腊月二十三那天,张大凯去崔雅香家慰问,腰椎骨被自行车大梁硌错位,一直没好利落,严重影响到那方面功能。 昨天晚上他还挂个马子,制作了几个动作,腰就疼得钻心。 他很担心,长久下去,他会成为一个废人。 听说表侄被罗序下这么重的手,有可能步他的后尘。 “王八犊子,这么狠!”他骂着,然后问道,“为啥打的?” 孙千说: “你这个侄子随你,找女生处对象。” “男人嘛,挂个马子很正常嘛,这小子怎么会管这种闲事儿!”张大凯很奇怪,“把小光打这样,他都够判了,咋不把他抓起来?” “这里面有情节。”孙千说,“女生不同意处对象,小光就拿刀把她劫走了,也不知道姓罗这小子怎么就赶上了,他就把小光给打了,然后又送到分局,他还成了见义勇为!这样一来,小光出院还得判刑!” 张大凯说: “听说去年他就有过一次见义勇为,打了北山游击队那帮玩意儿,还得了二百块钱奖励。” 孙千说: “这小子太爱出风头,不过,我听说那个女学生,是他房东的姑娘,就是咱们井口砸死那个谢富的姑娘!” 太巧了,他这个表侄很有眼光,也看上谢金玲了,张大凯心中升起醋意。 第36章 为了爱情 张大凯说: “在咱们煤城,那个谢金玲是最好看的姑娘了,不然,我大侄子也不能看上她!” 孙千说: “你很了解她。” “我去她家慰问过,主要认识她妈。”张大凯马上补充说,“谢金玲还是学生,我对她不感兴趣。” “你怎么学的口是心非呢!”孙千吸口烟,“谢金玲高三了,可你搞怀孕的有两个还是初中生。” 张大凯腆着脸说: “古语云,母狗不掉腚,牙狗不敢上。那些小马子,都抢着往我身上贴,甩也甩不掉,能赖我吗!” 孙千斜眼打量一下这个表弟,“你说你,胖头胖脑,就是有点儿块头,再也无出奇的地方,这些小姑娘你怎么划拉到手的,你心里最清楚!” 张大凯很有他的人生理论。 “大哥,人和动物没啥区别,就是会说那么两句人话,人活一世,就是几十年,要对得起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吃喝玩乐,管他啥手段,享受就行!” “行啦,说点儿正经事。”孙千说,“正好你来了,我交给你一件事。” 张大凯说: “啥事,只管说!” “姓罗这小子,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开除他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你把他残废了!” 张大凯哈哈大笑,“大哥,为什么不是打死呢?” 孙千咬牙切齿,“你要能做到更好!” 张大凯很得意地说: “大哥,早上你要不开除他,现在他可能就没命了!” “啊!谁要杀他?”孙千很惊讶。 “除了我,还能有谁!”张大凯说,“我早就想结果了这小子,已经安排好了人,要在井下把他干掉!” “兄弟,想不到,你比我还狠!”孙千像发现了新大陆,看着张大凯,“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踩死个虫子都不忍心,现在敢杀人了。” “彼一时此一时嘛,”张大凯笑笑,“时势造英雄,人要随着潮流前进!不然,就被社会淘汰了。” “好!”孙千狠狠拍下桌子,“上次你把他开除,不是又找回来了,明天,你再把他找回来,费用我给你报销!” 张大凯答应一声离开,心里乐颠颠的。 他没想到,他不但得到了孙千的支持,雇凶费用还可以报销。 …… 早上5点多,罗序来到煤城火车站。 他要从这里坐火车去省城,然后倒车去河北。 他行囊简单,只背了一个黄书包,里面放着洗漱用具和几个馒头。 彭成贵凑了700块钱给罗序,200做路费,500块钱给他家里。 罗序兜里有300多块钱,他计算了一下,零头也够他来回的车费了,他想凑上1000块钱给彭成贵家。 站台上人很多,他们大都是上早班的工人,少数是外出办事的。 煤城不是始发站,来往都是途径的列车。 “呜——” 列车一声高昂汽笛,缓缓驶进车站。 列车没停稳,等车的乘客就蜂拥在每节列车的门口,车门刚打开,没等到站的乘客下车,有的乘客就往上冲。 “排队,排队!等车上的乘客下来大家再上……” 可是,乘务员喊破嗓子,上车的人哪里肯听,争抢着往上挤,有的人竟然从车窗爬进去。 罗序不想抢座,最后一个上车。 他上车时,已经没有座位了,不少没抢到座位的人就站在过道上。 忽然有人喊道: “罗哥!” 他一看,是谢金玲向他招手。 他走过去,“小玲,你去哪儿?” “我去省城玩儿。”谢金玲说,“我先上来的,给你占个座位。” “你怎么知道我也坐车?” “昨天晚上,彭叔说你要去他家。” 罗序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去省城?” 谢金玲笑笑,“一个人怎么了。” 罗序说: “谢婶能放心吗?” 谢金玲郑重其事地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要跟你去河北!” “谢婶同意了吗?” “为什么要她同意!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做出决定!” 罗序脑袋一下就大了,心想,这不是疯了么! “小玲,到了省城,你马上坐车返回来!” 谢金玲执拗地摇头,“不!” 罗序也执拗地说: “我绝不会带你去的!” 谢金玲说: “我不用你的钱,我自己买票!” “你哪来的钱?” “向我妈要的。” “一定是买菜过生日的钱,对不对?” 谢金玲笑道: “算你聪明!” “谢金玲,你胆子太大了!”罗序严肃起来,“车到站后,你不要出站台,直接坐车返回!” 谢金玲坚持说: “就不!” 罗序站起来,“我把你扔出去!” 谢金玲扭过头,看也不看罗序了,“扔吧!窗户小,我再开大点儿!” 罗序见吓唬不住,就又坐下,“小玲,你知道后果吗?” 谢金玲说: “够不够枪毙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 罗序气急眼了,就来了这么一句。 谢金玲说: “我就是死猪!” “你妈会找我拼命的!” “流氓你都不怕,还怕我妈吗!” “你想想,你这么大一个姑娘,跟我出门,左邻右舍会怎么说!你以后还找不着对象了!” 罗序只得晓之以理。 “不找了!”谢金玲也来了态度,“你就是懦夫,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罗序肺都要气炸了,拿出一颗烟叼在嘴上,正要点燃。 对面一个女乘客说: “同志,不要抽烟,我怕呛。” 罗序只得把烟撅折,塞进烟灰缸。 二人的对话,女乘客都听到了。 她觉得罗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说: “同志,这姑娘多好啊。” 罗序还在气头上,他看看女乘客,“同志,我没看她哪儿好,一点儿也不懂事!” 女乘客说: “同志,我应该批评你两句,我觉得,姑娘非常爱你,也非常勇敢,为了追求爱情,她死都不怕,反倒你一个男人却胆小如鼠!” 罗序反驳说: “同志,胆小的是她!” 女乘客说: “可能姑娘在其他事情上胆小,但在爱情上,她是大胆的。这也说明,姑娘对爱情的坚贞和义无反顾!我建议,你就带上她吧!” 罗序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我决不能带上她!” 第37章 私奔 崔雅香醒来,不见女儿,还以为女儿去街里买菜了。 可是,闹表才六点刚过,商店还没开门,女儿不可能这么早去街里。 他就以为女儿去厕所了。 中秋节,学校也放假了。 女儿不用起早上学了,她也就不用起早做饭,可以清闲一点儿了。 于是,她想睡个回笼觉。 过了一会儿,女儿还没回来。 城里居民住宅,基本都是成栋的平房。 这些平房,大部分都是国营煤矿建的职工住宅,少部分是政府建的居民住宅。 这些住宅,一栋一栋一片一片的,整整齐齐排列,基本都是一个格局,每栋十几户,面积都不大,二十平房左右,一个小小的院子。 居民在院子里搭个煤棚子,放些杂物,挖个菜窖,冬天储存白菜萝卜土豆,再就没什么地方了,没地方建厕所。 厕所都是公用的,建在偏僻一点儿的空地上。 白天,居民都去公共厕所。 夜里,家里就放个尿桶方便。 但于家沟和街里不同。 于家沟距离街里比较远,这里的居民大半是菜农,他们是菜队户口。 菜队户口介于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之间,既不属于城里人,也不属于农村人。 他们也吃供应粮,但粮本是蓝色的,供应的粮食也比城镇居民少。 他们的房子都是自家盖的。 谢富家原先就是菜队户口,但是,十年前赶上镇煤矿招工,谢富被招上了,就成了城镇户口,粮本换成了红色。 崔雅香本来就是城镇户口,二人结婚后,生下的子女理所当然就是城镇人口了。 在子女落户问题上也有政策,就是孩子随母亲户口。 农村男人娶了城里女人,二人所生子女,就随母亲的户口,落在母亲的户口本上。 相反,城里男人娶了农村女人,二人所生子女,户口就会落在农村,也就是母亲的户口上。 这也就是城市里的男女,不愿找农村人的原因。 崔雅香家院子大,就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厕所。 因此,她和女儿就不用去公共厕所。 女儿上厕所,也不能用这么长时间。 于是,崔雅香就起来,到外面一看,女儿并没在厕所,她有点儿纳闷,这死丫崽子噶哈去了,是不是跑罗序家去了。 她敲敲罗序家的门,里面没有动静,爬窗户一看,罗序不在,只有彭成贵一个人在吃饭。 她拉开门进了屋,“哑巴,看到小玲了吗?” 在院子西北角,有个小棚子,里外放的都是彭成贵的废品。 每天吃过晚饭,彭成贵就会在这里给这些废品分类,整理好了好卖到废品收购站。 昨天吃过晚饭,彭成贵又在这里忙活。 谢金玲走过来,“彭叔,又在忙呀。” 彭成贵说: “整理一下,该卖的明天卖掉,倒倒地方。” “罗哥呢?”谢金玲问。 彭成贵回答: “蒸馒头呢。” “你们还没吃饭吗?” “吃了。” “那还蒸馒头干什么呢?” “明天他去我们家,蒸馒头带着路上吃。” “来回要多长时间?” “三天差不多,顶多四天就回来了。” “彭叔,罗哥明天几点车?” “五点多早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金玲想,明天正好放假,他们学校正好放四天假,她还没出过远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她就是在家门口转了,九点六平方公里她还没超出,不如明天跟罗序去河北,见见世面。 想到这里,她就回家跟母亲要钱,说明天去街里买菜过生日,母亲就给她二十块钱。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她就悄悄起来去了火车站。 在火车站,她看到了罗序。 她知道罗序肯定不会带她去河北,就没让罗序看到她。 火车进站,她先挤上车,占到了座位。 而彭成贵哪里知道谢金玲要和罗序去河北,他“啊,啊……”比划了半天,才装作明白了崔雅香的意思,便一劲摇头摆手。 崔雅香看彭成贵不知道女儿去哪了,就问罗序干什么去了。 彭成贵就比划着,意思是罗序坐火车出远门了。 崔雅香立即反应过来,女儿一定跟罗序去了。 她非常气恼抢下彭成贵的筷子,狠狠摔在地上。 “老东西,别吃啦!” 彭成贵楞木楞眼看着崔雅香。 崔雅香跺着脚叫道: “老东西,瞅啥!我招房户招来两个贼子,你侄子骗我姑娘私奔了,你马上跟我去追他们!” 彭成贵心里笑着,要是这样更好,他才不会去追。 他磨磨蹭蹭捡起筷子,还要吃饭。 崔雅香一下掀翻桌子,骂道: “老东西,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彭成贵想把桌子掫起来。 崔雅香揪住彭成贵的耳朵,“老东西,你是猪啊,就知道吃!一顿不吃能死啊!” 彭成贵疼得嗷嗷叫,被揪到院子里。 张三抠正要出门,正好听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爬墙头一看,还以为彭成贵把崔雅香怎么样了,不由醋意大发。 “干啥呢!”张三抠嗷唠一声。 崔雅香被吓了一跳,手就松开了。她一看竟然是张三抠,气就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张三抠,嚎叫啥!” 张三抠问: “你们俩儿噶哈呢?” 崔雅香骂道: “乐意噶哈就噶哈,碍你啥事,诸葛亮扇子,远点扇子!” 张三抠更以为这两个人有不可见人的勾当。 他撇着嘴,酸酸地说: “这家伙的,两个人拉嘎上了!” 崔雅香骂道: “没屁咯啦嗓子!三抠,你给我看会儿家,我们出去一趟!” 张三抠说: “噶哈去,登记呀!都放假了。” 崔雅香气得一跺脚,指着张三抠骂道: “咋不嘎巴把你瘟死!你等着,回来我再和你算账。” 崔雅香骂完张三抠,然后拽着彭成贵袄领子,“老东西,给我走!” 看着两个人走下山,张三抠满眼失落。 他自言自语,“我跟你住了二十多年邻居,帮你干了那么多活,你都没正眼瞧过我,进你家院都难,彭成贵刚来几个月,你就上赶着贴糊上去了,这年头,没地方讲理去!” 第38章 彭成贵坦白 崔雅香像押犯人一样把彭成贵押到火车站,但站台上空空如也,一个人没有,当然不会有谢金玲罗序的踪影。 道岔上,只有货车车皮或者装满物资的车皮,调度员们正忙着调挂车厢。 “呜——哐当、哐当、哐当……” 偶尔有火车拉着汽笛飞速驶过。 下趟客车停靠,要等一个小时以后。 崔雅香傻眼了。 就是让她追,朝哪个方向呢追呢。 火车道东西方向,她不知道女儿他们往西跑了,还是往东跑了。 她去过大城市。 就算他知道往哪边追,但大城市人海茫茫,找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再说,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哪个城市下车。 她要是白天找不到女儿,等到了晚上,他们就会住旅店,女儿肯定就失身了。 她心急如焚,可又没有办法,只有拿彭成贵出气! “你个老东西,看你的好侄子,把我姑娘拐跑了!今天,我就朝你要人!” “你要不把人交出来,我就跟你拼命!” “你别低着老王八头,赶紧交人!” …… 任凭崔雅香怎么骂,彭成贵就是装作听不见。 崔雅香骂来骂去,见彭成贵没有反应,她崩溃了,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崔雅香这一哭,彭成贵受不了了。 他也有女儿,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家里的五口人,他最担心的就是女儿。 不管怎么说,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是成年人了。 可女儿和谢金玲同岁,也在读高三。 她担心女儿被人欺负。 谢金玲母女被人欺负,还有罗序保护,他女儿被欺负,就没有人保护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啊。 “诶呀我的天呀,挨千刀的罗序,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王八羔子,缺德冒烟,丧尽天良,把我姑娘整哪儿去啦!” “老天爷呀,帮帮我吧,派牛头马面把罗序这个小乌龟抓回来吧,我给你们上供个猪头呀……” 崔雅香声音悲惨,一把把狠狠揪着她的头发,乌黑的秀发让她一把把揪下来。 彭成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在地上打转。 “小崔,别哭啦。” 他终于开口了。 崔雅香愣了一下。 她发现附近没人,就他们两个,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眼前这个老家伙,就是通缉犯彭成贵。 罗序和这老家伙把她骗得好惨,不然,她早就成万元户了! 这两个可恨的东西,装的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她没看透呀。 更可恨的是傻啦吧唧的女儿,竟然是个小叛徒,也帮着他们骗老娘,还搬出老祖宗的《天地神鉴》糊弄她! “老东西,叫你们骗我!” 崔雅香气得浑身哆嗦,也不哭了,起来掐住彭成贵脖子,狠狠用力。 “对——” 彭成贵正要道歉,刚说出一个字,后面的字都给掐回去了。 崔雅香疯了一样,“彭成贵,你个老东西,老娘掐死你!” 彭成贵出不来气,都憋在胸腔里,脸渐渐发紫。 他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挣扎,可是,二人面对面,距离很近,他一挣扎,手就触碰到崔雅香的柔软的胸部。 崔雅香骂道: “老流氓,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彭成贵就不敢乱动了。 毕竟,崔雅香是个柔弱的女子,两只手渐渐没了力气,终于,在彭成贵翻白眼的时候,她把手松开了。 “老东西,先留你一条狗命!我要举报你,让公安局枪毙你和姓罗这个小乌龟!” 彭成贵缓了半天,这才上来一口气。 “妈呀,憋死我了!” 崔雅香说: “憋死你才好!” 彭成贵说: “你举报我吧。” 他想,举报就举报吧,罗序已经去了他家,也算了却他心中的一个遗憾了。 最起码,是死是活,家里知道他的下落。 “举报你是必须的!”崔雅香用力过猛,手腕酸疼,她活动着手腕,像审犯人一样,“先老老实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彭成贵说: “你问吧,我老老实实交代。” 崔雅香问: “我姑娘呢!” 彭成贵低着头,垂着肩,真像一个受审的罪犯,回答问题。 “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小玲跟小罗去我家了。” “你家是哪儿的?” “河北。” “他们去你家干啥?” “到现在,我离开家已经四年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小罗去我家,看看我爷爷奶奶,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女儿。” “你让他们去的?” “罗序是我让去的,”彭成贵说,“小玲我不知道。” “刚才你不说小玲跟罗序去了吗!” “我是猜测的。” “猜测的,鬼能相信你的话!”崔雅香说,“老东西,你和罗序到底啥关系?” 彭成贵说: “我和小罗没有任何关系。去年小年夜里,我冻僵在一片坟地里,他救了我。” 崔雅香说: “你带我去追他们,如果追上了,我就不举报你,不然,我马上把你送分局去!” 彭成贵十分为难,“小崔,这时候了,他们早坐上去河北的车,已经追不上了!”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没有你,我们院里消消停停的,你一来,就出了这么多事儿,丧门星!” 彭成贵说: “小罗这年轻人很好,是战斗英雄,小玲也喜欢他,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就接受算了。” “放屁!闭上你的鸟嘴!”崔雅香骂道,然后说,“老东西,你没资格管我的事!你不是有个姑娘吗,就把你姑娘嫁给他吧!你们都是屯二迷糊,门当户对!” 彭成贵真心说: “我真想让小罗做我的女婿,就怕他不愿意!” 崔雅香说: “一个屯二迷糊,小煤黑子,能找到老婆就不错了,有啥不愿意的!” 彭成贵说: “小罗人品好,你家小玲有眼光。”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别叭叭了,跟我走去分局吧!” “去吧。”彭成贵说,“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崔雅香不放心,“你跑了咋办!” 彭成贵说: “我要想跑,早就跑了,你能拦住我吗!” “可以!” 崔雅香觉得彭成贵言之有理,对方腰逃跑,她也真阻止不了。 于是,她就在前面走,彭成贵跟在后面,二人去了煤城公安分局。 第39章 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了省城,罗序下了火车,谢金玲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罗序拿出10块钱,“这趟车这里是终点站,很快就会返回去,你就在这儿等着,跟车回去,饿了,站台上有卖吃的!” 谢金玲也来了脾气,使劲把钱扔到地上,“饿死拉倒!” “脾气还不小。”罗序把前捡起来,态度变得和蔼了,“别犟啦,你要回去,一切风平浪静,你要不回去,你妈会像孙悟空一样,闹翻天!” “不带我拉倒!”谢金玲说,“反正我就不回去,在这里流浪!” “你多大胆子,遇到坏人,他们会把你卖了!” “卖就卖!” 这个时候,下车的乘客已经没有几个了。 罗序着急了,把钱往谢金玲手里一塞,急头白脸的说: “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我可不管你了!” 罗序说着,转身就走。 谢金玲站在原地,低声哭起来。 罗序不放心,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谢金玲哭上了。 他不忍心了。 心想,谢金玲没出过门,让她一个人回去,要是走丢了,碰到坏人更麻烦。 于是,他咬咬牙,返了回来,拉起谢金玲。 崔雅香穿着蓝色的确良筒裤,浅灰色小翻领上衣,恰如其分裹住柔软的腰身。 只见她步履轻盈,如弱风拂柳,尽显诱人身姿。 彭成贵说话还是算数的。 他两眼无神,亦步亦趋跟着崔雅香,像一头被主人牵着的老驴。 他每向前迈出一步,就拉近一步与死神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这段路不要长,一步就到分局才好。 别看他在罗序这里比较安全,但一天到晚他都提心吊胆。 捡破烂时,有人多看他一眼,他的神经就紧张起来。 每当看到民警的影子,他就心惊肉跳,以为是来抓他的。 就是睡觉,他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常被噩梦惊醒。 他活得很累、很痛苦。 于是,他觉得与其这样苟活下去,倒不如早点儿伏法,一了百了,两腿一蹬,也就静心了。 火车站距煤城公安分局二里多地,很快就看见分局大门了。 崔雅香头也没回,“老东西,马上就要到了,做好思想准备吧!” 彭成贵不做声。 崔雅香又说: “咋的,又装哑巴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是能逃吗,这回无处可逃了吧!一枪毙命,不遭罪。一颗子弹五毛钱,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垫上的。记着,到了阴间地府,你还欠我五毛钱的账。在阎王爷那里好好干,脱胎换骨,重新做鬼,在阴间地府别倒卖大米了!” 彭成贵还是不做声。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到了分局大门前,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 崔雅香并没进去,而是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走过去了。 彭成贵提醒道: “小崔,走过头了。” 崔雅香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彭成贵以为对方没听见,就提高声音,“小崔,走过头了!”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闭嘴!” 就这样,彭成贵一直跟着崔雅香回到于家沟。 张三抠心像无头苍蝇,在崔雅香家院子里东一头西一头乱走。 他在胡思乱想,崔雅香和彭成贵这对孤男寡女,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块出去肯定干不了什么好事! 越这样想,他心里越难受,一阵阵,一波波,就像刀剜一样。 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他摘了一串葡萄,坐在葡萄架下一粒接一粒吃起来,用以分散注意力,缓解痛苦。 终于,大门开了,崔雅香走进来,后面跟着彭成贵。 张三抠火急火燎站起来,带着火气质问: “你们到底干啥去了?” 崔雅香说带着火气怒道: “干革命去了!你管得着吗!” 张三抠心里很不平衡,“他帮你啥了,你跟他这么好!” 崔雅香也不解释,骂道: “土豆搬家,滚球子!” 张三抠缩着脖,瞪着眼睛,“你让我往哪儿滚?” 崔雅香往天边一指,“有多远滚多远!” “我走,还能咋的!” 张三抠把手里的葡萄往地上一摔,一蹶哒走了。 他走到大门外,心里还愤愤不平,回过头说: “我离你们远点儿,眼不见,心不烦!” 张三抠走后,崔雅香进了罗序家。 到了里屋,崔雅香坐在炕沿中间,然后指着南窗户。 “老东西,给我靠窗户站着!” 彭成贵很听话,乖乖站到窗户前,“小崔,你怎么不举报呢?” “闭嘴!没有你说话的权利。”崔雅香说,“今天你落在我的手里,什么时候举报你,要看我的心情!听明白没有?” 彭成贵也糊涂了,琢磨不透崔雅香耍什么鬼花招。 他只能说: “听明白了。” 崔雅香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仆。” 彭成贵说: “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你搞奴隶社会那一套,是复辟,是倒退,要犯错误的!” “你说得很对,我是要搞奴隶社会那一套!”崔雅香说,“我这一套不对别人,只对你这个老东西。你给我支棱起耳朵听清楚,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捡破烂挣的钱,一分不剩都要交给我!” 彭成贵问: “为什么交给你?” “因为你的狗头值一万块钱!”崔雅香回答。 其实,崔雅香不傻。 在去分局的路上她就在进行思想斗争。 如果举报彭成贵,她马上就成了万元户。 可是,女儿跟罗序私奔了,一定会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一来,女儿以后肯定不好找婆家了,就是找的话,只能降档次了,说不定还找不到罗序这种条件的。 她要有罗序姑爷子,最起码她们娘俩儿不受欺负了。 如果她把彭成贵举报了,罗序也会被牵连进去,搞不好女儿都得去上吊。 她活着,不就是为了女儿吗,但把女儿逼死了,这个家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来想去,她觉得,女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了,再说,丈夫活着的时候,就相中了罗序这个女婿。 可是,彭成贵的脑袋可值一万块,她又舍不下这笔巨款。 忽然,她灵光一闪,就想出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40章 痴情者都是可怜人 彭成贵头脑灵活。 一些居民看他破衣烂衫,脸造得像煤黑子一样,又聋又哑,还弓弓个腰,就可怜他,小来小去的破烂就送给他,多的破烂也不跟他计较,差不多给点儿钱就行。 因此,现在他比张三抠赚得多。 他已经算过了,三年多的时间,他就能赚一万块钱,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顶多四年白干。 “小崔,我可以把钱交给你,但举报我的奖励是一万块,你收一万为止!” “想的美!”崔雅香说,“奖励的一万,是官方给的价格,现在社会上买条命最少两万块,我要收到两万为止!” 彭成贵想,两万就要七八年时间,那时,他就五十岁了。 “小崔,能不能少点儿?” “一口价!”崔雅香说,“一分钱也讲不下来,你要不同意,我就举报你!” 彭成贵是个痛快人,也不跟她磨叽了,“君子一言!” 崔雅香说: “驷马难追!” 彭成贵说: “那就这样定了!” 崔雅香说: “可以,但你得写个欠条!” “行。” 于是,彭成贵就写了个两万块的欠条。 这两万块钱巨额欠条,除了换来崔雅香不举报,还换来一样好处,那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彭成贵不用装哑巴了。 “唉——” 想到这四年的漂泊经历,彭成贵不由一声感叹。 崔金香说: “咋的,不满呀!” 彭成贵确实有点儿不满和抗议的意思,可他哪里敢说。 “不,我很满意。”他苦笑,“我累了,打个唉声。” “满意就好。”崔雅香警告道,“老东西,你给我老实点儿,听到没有!” 彭成贵连连点头,“听到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告诉你,两万都便宜你!”崔雅香得了便宜卖乖,“你要领我的情,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领情,我领情。”彭成贵就顺着她说,然后开始收拾屋地。 早上,崔雅香掫的桌子还趴在地上,碎的盘碗到处都是。 崔雅香说: “快点儿收拾,做点儿饭吃,我饿了!” 现在的崔雅香,简直成了活祖宗,她的话就是圣旨。 “马上做,马上做,正好我也没吃饱呢。” 彭成贵很快收拾好屋地,然后去做饭。 “我躺一会儿,做好了叫我!” 崔雅香折腾了一上午,早就疲倦了,把这里当成她家了,自己到被摞子捞个枕头,躺在炕头睡上了。 早上,彭成贵吃的是头天剩的大饼子。 现在,活祖宗要吃饭,彭成贵不敢造次,就和了点儿白面,准备烙几张饼。 这时,张三抠蔫巴悄儿走进来,悄声说: “老彭。” 彭成贵说: “房东在屋里。” “知道。小点儿声。”张三抠趴门往屋里看看,崔雅香睡得正香,他把门关上,“嘿嘿,睡着了。” 彭成贵问: “你怎么没出去?” 张三抠说: “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我能有心出去吗。” 张三抠不止一次对彭成贵说过,他喜欢崔雅香。 彭成贵也看得出,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般配,崔雅香对张三抠,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张三抠不过是单相思。 这就是旁观者清。 但彭成贵一直没有说出来。 一,不想泼冷水,怕伤了张三抠的自尊; 二,一个痴情的人,是唤不醒的。 以后,崔雅香肯定会找对象,一旦她找了对象,张三抠怎么办? 他觉得,张三抠很可怜。 痴情者都是可怜人。 “老三,你醋味太浓了,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就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嘿嘿,你们俩儿确实没干那种事。”张三抠说,“老彭,崔姐也太狠了。” 彭成贵不明白张三抠的意思。 “什么太狠了?” “讹你两万块钱呗。” “你怎么知道的?” 张三抠笑道: “嘿嘿,其实,崔姐撵我,我并没走多远,等你们两个进屋了,我就翻墙进来,趴在窗外听到了。” 彭成贵笑道: “老三,你真有意思,就不能正大光明一点儿。” 张三抠说: “不管咋说,我已经知道,你和崔姐没有哪方面的关系,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唠着嗑,张三抠帮助烧火,彭成贵烙完饼,又整了两凉两热四个菜。 老醋菠菜,凉拌黄瓜,韭菜炒鸡蛋,土豆片炒辣椒。 还有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做好了,彭成贵说: “老三,叫房东吃饭吧。” 张三抠又假咕起来,“嘿嘿,你叫吧。” 彭成贵笑道: “我叫的话,怕你吃醋。” “老彭,你不叫,我就叫吧。” 张三抠去喊崔雅香,彭成贵就放桌子。 张三抠站在崔雅香头直,轻声叫道: “崔姐,起来吃饭。” 崔雅香睡得很沉,根本就没听见。 “崔姐,起来吃饭。”张三抠又叫道。 崔雅香还是没醒。 彭成贵说: “大点儿声!” 张三抠也知道他的声音小了,这次就大声喊道。 “崔姐!起来吃饭!” 崔雅香正在做白日梦,梦见她们母女二人被流氓追杀,眼看着就被追上了,一下子把她吓醒了。 她一睁眼,发现头直有个人,他还以为流氓呢,大喊一声: “救命!” 张三抠傻笑起来,他不知道崔雅香做了噩梦,还以为他的声音大了。 “咋的了崔姐,吓到你了。是老彭让我大声的!” 崔雅香这才看清是张三抠,气就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张三抠,你在这儿噶哈,吓死我了!” 张三抠说: “好饭了!” 崔雅香说: “我不让你滚吗,你咋回来了!” 张三抠也是心眼实,就实话实说: “我怕老彭对你耍流氓,就想保护你!” 崔雅香骂道: “远点儿扇子,我用得着你保护!” 彭成贵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桌,“小崔,吃饭吧。” “把酒倒上!”崔雅香说。 第41章 孙悟空也逃不出我们手心 “咚咚咚!” 一大早,程海敲响谢家大门。 “谁?” “我找罗序!” 很快,门开了。 程海看面前是张三抠,心里升起一股厌恶,直接就往院里走。 张三抠看是程海,心里泛起一阵恶心,马上拦住对方。 “喂,噶哈!” 程海说: “我不是说了,找罗序吗!” 张三抠说: “不在!” “怎么不在?” 程海不相信张三抠的话,认为这么早,罗序不能出门。 “不在就是不在!”张三抠黑着脸,像个把门鬼。 “我进去看看!” 程海说着又往里走。 “出去!” 崔雅香彭成贵两个人一起走了,张三抠正为此事恼火,就拿程海抓邪乎气,一下将其推出门。 程海猝不及防,差点儿被推个跟头。 他不由大怒,“干什么!” 张三抠说: “不干什么,就不让你进!” 程海我握拳头,想要动手,可是,他又忌惮罗序,就咽了口气儿,忍了一忍。 “我来送通知给罗序,你叫他出来。” 张三抠说: “你听不懂中国话呀,他不在!” 程海见张三抠又臭又硬,就想问问崔雅香。 “你给我找一下崔雅香!” 一听要找崔雅香,张三抠更生气,他想,看来,这小子找罗序是假,找崔雅香是真,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这院里就我一个人,他们都走了!” 程海不死心,“他们去哪儿了?” 张三抠没好气地说: “谁给你看着呢!” 程海就高声喊道: “崔雅香!崔雅香!” “滚!”张三抠狠狠关上大门,然后说,“黄鼠狼,到底是来找崔雅香的!” 程海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离开。 回到井口,他到了副井长办公室。 张大凯早已经到了。 因为正是百天会战阶段,中秋节期间,一线工人也是不放假的。 平时,张大凯也不会来这么早。 但是,今天要处理罗序,他担心出现意外,就早早上班来了。 看程海来了,他开口就问,“老八,通知罗序没有?” 程海回答:“大哥,我才从罗序家里过来,他不在家。” “呃?”张大凯问,“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程海说,“姓张的那个小鬼儿把门,不让我进!” “他不让你进,估计还是在家呢。”张大凯说,“你没问问崔雅香吗?” 程海说: “我喊了两声,崔雅香也没出来,可能也不在家!看样子,崔雅香和罗序都不在,张三抠是给看家的。” 张大凯很失望,“那他们能去哪里呢?” 程海说: “我估计,崔雅香和她姑娘,一定和罗序旅游去了。” 张大凯掏出烟,递给程海一根,“这下麻烦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小子却出门了。” 程海说: “大哥,你看怎么办?” 张大凯吸口烟,沉思片刻,“只能等着了,早晚他都得回来,量他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们手心!” …… 这边,三个人喝上酒,崔雅香说: “彭成贵,这么说来,三抠也知道你是逃犯了!” 彭成贵说: “是的。” 崔雅香面露不悦,“你们就瞒着我一个人了。” 彭成贵笑笑,“不是怕你举报吗。” 崔雅香问: “三抠,一万块钱奖励,你为啥不举报彭成贵呢?” 张三抠说: “我小气是小气,但我觉得举报老彭,对不起小罗。” “别提他!”崔雅香顿时来了气,“一提他我就上火!” 张三抠还不知道谢金玲跟罗序走了。 他还在问: “崔姐,小罗咋的啦?” “别问!”崔雅香骂道,“吃不吃,不吃你就滚!” 张三抠被骂得莫名其妙,“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彭成贵帮着打圆场,“老三,小罗偷吃小崔一块月饼,小崔生气了。” 张三抠相信了。 但他还是看不出眉眼高低,又问道: “崔姐,小玲噶哈去了?” 崔雅香更火了,骂道: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窟窿,我姑娘噶哈去了,还得告诉告诉你!” 彭成贵又打圆场,“老三,小玲学校组织集体旅游,她跟着去了。” 张三抠嘟囔道: “旅游就说旅游去了呗,这家伙的,跟吃枪药一样。我又不是敌人。” 女儿跟房户跑了,这可是十分丢人现眼的事。 这要是被邻居知道了,崔雅香得被人讲究死。 她就没法在于家沟呆下去了,她再到小卖店播报新闻,就成了笑话,她的小报记者也干到头了。 她也正愁邻居问起女儿来,不知怎么回答呢,想不到,彭成贵却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很满意。 “三抠,听到没有,小玲跟学校旅游去了。” 张三抠相信了: “秋天了,天气不冷不热,各种水果都有了,出去开开眼界多好啊。等我结婚的时候,不操办了,就旅游结婚,去天安门看看升国旗,到毛主席纪念堂看看毛主席,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我没看到,我结婚的时候去看看,求他老人家给我保佑我!” 张三抠说着,有点儿激动,眼圈变红了。 崔雅香说: “我也想去。” 张三抠说: “那咱俩一起去呗!” 崔雅香说: “呸!想得美。” 张三抠觉得,崔雅香生气都好看,挨崔雅香骂还很舒服,他开心地笑起来。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崔姐,今天早上,五井姓程的那小子来了。” “程主席!”崔雅香高兴起来,“一定是慰问来了,我都想到了!” “我没让他进门。”张三抠说。 崔雅香质问,“你咋不让进门呢!” 张三抠说: “我一看就心烦,让我撵走了!” 崔雅香问,“东西呢?” “啥东西?” “慰问品呀!” 张三抠笑道: “空手来的,哪来的慰问品!” 崔雅香问: “那他们干啥来了?” 张三抠说: “他们就是姓程的一个人来的,说来找小罗!” “啊,不是找我的。”崔雅香说,“我还以为他们来慰问呢!” 张三抠说: “就想着慰问,图小便宜吃大亏,早晚吃亏上当!” “我愿意!”崔雅香蛮横起来,“我吃亏上当碍你啥事,操心不禁老!” 张三抠说: “好话当驴肝肺!” 崔雅香说: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还有好话!” 彭成贵说: “小崔,老三是为了你好!”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你没资格说话!你现在惟一的出路,就是老老实实接受监督改造!” 张三抠听不下去了,“老彭犯法也没犯在你手里,他犯的是国法,要接受人民群众监督改造,也不是接受你的监督改造!” 崔雅香说: “我也是人民群众,我有权对他监督改造!” 第42章 住店惊魂 买完票,距开车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罗序正准备离开售票室,到外面找个饭店,给谢金玲过十八岁生日。 这时,突然有个人叫了声: “班长!” 罗序一看,原来是他的战友赵亮。 赵亮也是农村兵,家是榆树沟的,他们都属天台县,但两家相距三十多里地。 复员后,赵亮也回家种地。 去年秋天,罗序组织战友聚会,二人还见过面。 只见赵亮右肩搭着两个大提包,上面还放着一个纤维袋子。 “小赵!”罗序拿下赵亮肩上的丝袋子,感觉到不怎么重,“这是什么东西?” 赵亮说: “你打的是木耳,这两个提包里装的是榛蘑!” “你带这么多东西要去哪里?” “大连。” “去大连带这东西做什么?” “卖。” “你买票没有?” “刚买完。” 罗序提着木耳往外走,“我们到外面去吧。” 于是,三人离开售票室,来到站前广场,找了个空地,谢金玲帮着赵亮把榛蘑卸下来。 赵亮看看罗序,又看看谢金玲,“班长,嫂子吧,真漂亮啊!” 罗序介绍说: “小赵,这位是——” 不等罗序介绍下去,谢金玲就伸出手,“小赵,我叫谢金玲,叫我谢姐就行!” 赵亮和谢金玲握握手,“谢姐,我是赵亮!” 赵亮比罗序小一岁,可看上去有点儿憔悴,还要比罗序大几岁。 罗序看着谢金玲,有些哭笑不得,“小赵,怎么她让你叫啥你就叫啥,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是吗。”赵亮笑道,“没关系,那我也叫谢姐,说不定哪天就叫嫂子了!” 罗序说: “小赵,开什么玩笑,她是我房东的女儿!” 赵亮说: “班长,你还是当兵本色,思想就不能开放一些!谢姐多好啊。” 罗序说: “小赵,不要理解错了,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赵亮很不理解,“班长,你是不是心高了,这么好的姑娘你还等啥呢!” 现在,罗序也想娶谢金玲,可是,崔雅香那关他过不去。 “小赵,你不了解情况,等有机会我跟你说。” “行,先不说这事儿了。”赵亮说,“但今天是谢姐生日,我们要庆祝一下!” 罗序说: “我想在餐车上给她过生日!” 赵亮问了罗序车次,然后说: “班长,我们都还有两个多小时发车,现在就给谢姐过生日还来得及!” 谢金玲怕浪费钱,“小赵,我年龄还小,过什么生日!” 赵亮说: “谢姐,以前我家困难,每次和班长吃饭,都是班长掏钱,现在我有钱了,今天你过生日的钱我出!” 罗序说:“小赵,怎么有钱了?” 赵亮指着地上的木耳和榛蘑,“班长,这些都是我收上来的山货,我把这些东西背到大连卖掉,回来时背两筐苹果卖掉,这一去一回,我就能挣四五十块钱。” 罗序问: “一个月干几趟?” “两三趟吧。”赵亮说,“主要是收货费点儿时间!” 罗序说: “行啊,比我下井挣得都多。” “班长,要不你也做小贩,咱俩儿一起,还有个照应!”赵亮说,“下井很危险,一个月八十多块钱,我做的这种生意,被人瞧不起,但要脸皮厚,坐火车来回也很辛苦,不过,挣得多,也没什么危险!” “你这种生意,我做不了!” 罗序觉得,做生意不是正道,也确实被人瞧不起,就拒绝了。 赵亮说:“班长,我做小贩确实是旁门左道,你要不愿意,还是好好上班,将来也许有转正的机会,你的水平高,有发展前途,我就这样了,破罐子破摔了,不管白毛黑猫,挣点儿钱是真的。” 罗序不想跟战友说他被开除了,觉得会很丢面子。 现在,他心里很茫然,打算从唐市回来,就回家种地。 农民吗,种地才是根本,是祖祖辈辈的生存之道。 “小赵,你看这样行不行,小玲生日,我来安排,等战友聚会时,你再安排!” “好!”赵亮欣然接受,“班长,其实,还是你给谢姐过生日合情合理,名正言顺,那就等战友聚会时,我再安排!” 罗序说: “那就这样!” 于是,三个人离开候车室,到杭州路找了一家如意饭店,要了几个硬菜,给谢金玲过了生日。 火车到达唐市已是夜晚。 八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毁灭性地震。 那时,罗序还是个新兵,他们部队参加了抢险救灾。 在唐市兴建期间,他们和兄弟部队每天投入6万多兵力,不怕疲劳,连续作战,建设新塘市。 两年后,他离开这里,随着部队奔赴保卫祖国的前线。 八年时间,如过眼云烟。 如今,他又站在这片曾经流过泪,流过汗的土地上,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新兴城市,往事历历在目,不禁感慨万千。 谢金玲看罗序望着大街出神,还以为罗序转向了。 “罗哥,怎么了?” 罗序说: “七六年地震,我来过这里,在这里呆过两年多,想不到,变化真快,已经认不出来了!” 谢金玲说: “这么说,你是故地重游了。” “是吧。”罗序说,“我们找个旅店住下吧。” 这时,围上来几个女人,争相招呼: “住店吗,我们家有电话,打电话很方便,住宿也安全!” “去我家吧,双人间十块钱,保证你们安全!” “我家有电话,双人间,还有淋浴,一晚十块钱,保你们安全!” …… 这些女人大多是给火车站周边拉客的,每拉一个顾客,提成一到两元。 也有少数人确实是自家开旅店的,为自家店拉客。 以前,外出住店是要介绍信的。 就在一个月前,罗序谢金玲都拿到了身份证,公民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就可以住旅店,不用介绍信了。 但没有结婚登记证,男女还不能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合法夫妻住在一个房间,被警察查到,不但要被审查,拘留、罚款的,甚至联系当地派出所,看看有没有前科劣迹,是不是在逃犯。 不过,这些拉客的女人,故意说保证安全,等她们拿到提成,才不管你安不安全呢。 她们眼睛很毒,一看表情就知道罗序谢金玲不是夫妻。 拉客的人多,罗序也不好选择。 这时,一个长发女人,说她们旅店有单间,一个人住一晚4块钱,罗序要的就是单间,价格也合理,就跟这个女人去了。 长发女左拐右拐,把二人领到“顺发旅店”。 旅店不大,进门是一个玻璃柜台,柜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进了门,长发女说: “胡姐,送来两个人,两个单间!” 胡姐说: “有。” 罗序担心被骗,“单间多少钱?” 胡姐说: “一晚四元。” 罗序说: “我们要两个。” 胡姐让长发女领二人去看房。 房间都在一楼,能有20多房间。 长发女给罗序看了两个房间,房间就是小点,里面没有卫生间,罗序认为还可以,于是,返回来交了钱,胡姐给长发女两块,后者揣起钱匆匆走了。 罗序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想着回去后,怎么向崔雅香交代,却越想心里越乱…… “啊——”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谢金玲的房间,他瞬间就做出反应,跳下床就往门外跑。 在这里要了两个单间。 可是,罗序刚要睡着,谢金玲就跑到他房间来了。 第43章 闯进房间的黑影 罗序冲进谢金玲房间,迎头和一个人撞在一起,将对方撞翻了。 “谁?”罗序大喝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走错门了!” 那人知道闯了祸,慌忙爬起来,连声道歉,快步走进隔壁房间。 罗序关上门,问道: “小玲,怎么回事?” “诶呀,吓死了!” 谢金玲打开灯,扑进罗序怀里。 “我刚要睡着,就有一个黑影进来了,吓得我缩在墙角,可是他却要上床,诶呀妈呀,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 这丫头,还是第一次出门,也还是第一次住旅店,她哪里懂这些。 罗序也不好意思告诉她睡觉不要脱衣服。 这样,谢金玲竟然像在家里睡觉一样,脱去外衣,只穿内衣内裤。 这时,她扑在罗序怀里,粉白柔软的身体,几乎暴露无遗。 吓得罗序也不敢看,眼睛对着天棚。 旅店,都是门外有锁。 门里都没有门插,这是为了方便查夜,也是防止男人女人,搞不正当关系。 因此,那个人才能顺利进入谢金玲房间。 “没事儿了,把衣服穿上吧。” 罗序安慰着谢金玲。 谢金玲浑身发抖,紧紧抱住罗序不放,“不,我怕。” 罗序说: “那人道歉了,应该是进错了房间。这回你要穿上衣服睡觉。” 罗序想,即使那人是有意的,谢金玲也没受到伤害,对方就说进错了房间,也拿他没有办法,出门在外,能过去就过去吧,不要过分较真。 “不!我一个人不敢了。”谢金玲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就不放手。 罗序也感到谢金玲浑身发抖,知道她吓够呛,可是,他又不能和谢金玲睡在一个房间。 “放心吧,不会有事了。我就在隔壁,只要你叫我一声,我就过来了。” “不行!我要和你在一起!”谢金玲执拗地说。 罗序说: “旅店有规定,男女是不能住在一个房间的!”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呢!” “人家是夫妻关系。” 谢金玲天真地说: “我们就说是夫妻,不就没事了吗!” 罗序说: “你想的简单,夫妻是要有结婚证的,不是嘴上说是就是的!” 谢金玲说: “反正我不敢一个人睡了,就要你陪着我!” 罗序拿她没有办法,就去找胡姐,对其说明了情况。 然后说: “胡姐,我不是要追究那个人的责任,我来问问,我同伴不敢一个人住了,你看怎么办?” 胡姐是店主,听说女客人房间进去了男人,觉得事情严重,就去找哪个男人核实情况。 男人姓邢,是顺发旅店的常客,说喝多了酒,晕晕乎乎的,上完厕所回来,也没仔细看门牌,并再一次诚恳认错,还说可以赔精神损失费。 胡姐说: “老邢,人家没想追究你的责任,但你吓得小罗的女同伴,不敢一个人在房间了。” “都是我的错!”老邢作着揖,然后说,“老板娘,你给他们找个双人间住一宿,不就解决了吗,他们的宿费我出!” 胡姐说: “要是公安来查房怎么办?不但会处理他们,我这个小店也得关闭!” 老邢说: “老板娘,你就辛苦点儿,放点儿风,发现公安,你马上通知他们不就行了!” 胡姐说: “你要我命吧!” 老邢说: “明天我安排你,怎么样?” 胡姐看着罗序,“小罗,对不起,你看这样行不行?” 罗序点头,表示能接受。 胡姐说: “小罗,两个单间也给你们留着,公安查房,我通知你们,你们就赶快回单间去躲一躲。” 罗序说: “明白。” 于是,胡姐就给罗序二人开了一个双人房间。 双人房间并不是双人床,而是两张单人床。 换到新房间,罗序说: “小玲,这回安心睡吧。” 谢金玲坐在床边没动,“我不敢。” 罗序说:“我和你在一个房间,你怕什么。” 谢金玲说: “我惊吓过度,不敢一个人睡,你要跟我睡一张床!” 一听这个条件,罗序也不知道谢金玲是真吓这样,还是假吓这样。 他也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能不想女人吗。 何况,还是个小美女。 他也不是傻瓜,谢金玲执着地跟着他来到这里,就是表明要嫁给他。 但凡,崔雅香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他也就接受谢金玲了。 可是,他不敢! 他是学雷锋标兵,是战斗英雄,更是一个时刻不忘“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人,要时刻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做出给人民军队丢脸的事。 何况,崔雅香不止一次表态,坚决反对谢金玲嫁给他,并扬言和他拼命。 如果他真的和谢金玲生米做成熟饭,那么,以崔雅香的脾气,肯定会和他拼命,张扬的尽人皆知,他还有什么脸活在人世上呢! 就是这一趟,他和谢金玲没有什么事,回去后,还不知道崔雅香怎么闹腾呢。 此时此刻,要是和谢金玲睡在一张床上,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 “小玲,你就睡吧,没事的!” 谢金玲说: “哥,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睡!” 看谢金玲略带可怜的样子,罗序说: “我坐在你的床头陪你行吧。” 谢金玲说: “做一天车了,你不睡觉怎么行呢。” 罗序说: “我坐着就能睡着。” “算了吧,我不信!”谢金玲摇头。 罗序认真地说: “我当兵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走着路就睡着了,很平常,没什么奇怪的。” “真有这事儿呀!”谢金玲说,“我以为文学作品是夸张的呢。” 罗序说:“没经历过的人,难免质疑,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艰辛。” “那你就坐我床头吧,你要坐着睡不舒服,就躺下也行!” 谢金玲笑笑,然后躺下了,泪水默默从她眼角滑落。 罗序坐到床头,看到谢金玲落泪,不禁心如刀绞,轻轻给谢金玲擦拭着眼泪。 谢金玲就把头枕到罗旭腿上,握住罗序的手…… 第44章 救命钱 坐了一个多小时长途客车,又走了十几里山路,罗序谢金玲来到彭家庄。 彭家庄,一百多户人家,在一个小山沟里。 田野里,农民已经开始秋收。 山坡上,栗子核桃红枣已经成熟,枝头果实累累。 彭成贵家在村子西半部,两间土房,右面一个耳房,土坯院墙,一扇木头大门,门前是条东西向的路,路南是个池塘,院子左面有一棵侧柏,左面邻居三间土房,右面邻居两间土房两间下屋。 其实,一个侦察班长,要不了这么多线索,就能轻松找到。 罗序也没打听路,直接就找到了彭成贵家。 大门半开着,已经变形。 院子里趴着一条瘦骨嶙嶙的黄狗,正在闭目养神。 说不礼貌一些,有点儿像彭成贵获救时那样的皮包骨。 二人走到大门口,惊动了黄狗。 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饿的,黄狗懒得站起来,就是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抬头“汪汪”两声,就又闭上眼睛。 一个人在屋里向窗外看了一眼就不见了。 “狗!”谢金玲怕狗,抓住罗序袖头。 “怕他干啥!”罗序说,“你看那样子,他都没力气咬你了。” 谢金玲说: “那我也害怕。” 这时,门开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棍走出来,用拐棍指着黄狗吆喝一声: “大黄,别咬啊!” 然后,老者问道: “同志,你们找谁?” 罗序看老者能有八十多岁,心想,这应该就是彭成贵的爷爷了。 按说,他应该叫太爷呢。 他说:“老人家,我们路过这里,想找口水喝。” “进来吧。” 老者很热情。 进到外屋地,老者指着锅盖,“水舀子在这儿,缸里有水,你们自己舀着喝。看你们嫌我埋汰。” “谢谢!” 罗序也渴了,拿起水舀子先舀了半下水,递给谢金玲。 “你先喝。” 谢金玲接过水舀子,把水都喝了,然后笑笑: “真甜!” “山区的水都甜。”罗序又舀了半舀子,“还喝吗?” 谢金玲笑笑,“喝饱了!” 罗序把水喝了,然后说: “老人家,我们走累了,可以在你家歇一会儿吗?” 老者连说: “中,中。” 进了里屋,老者请罗序二人坐了,他也找地方坐下。 里屋的格局和煤城的房子基本一样,南北两铺大炕,炕中间是屋地。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有靠山墙放着两只旧箱子,箱子上的钌铞都没了,南炕梢有一个柜,柜上面画着琴棋书画、福禄祯祥图案,看上去很有年头了。 罗序进了里屋,扫了一眼室内摆设,然后,眼睛就放在炕上的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罗序二人。 罗序想,这位老奶奶就是彭成贵的奶奶了。 罗序还要核实一下,“老人家,您贵姓啊?” 老者说: “免贵姓彭。这同志,还这么客气。” 罗序问: “您家几口人啊?” 老者答: “六口人。” 罗序又问: “都什么人啊?” 老者突然反问: “同志,你们不早就知道吗,怎么还问呢?” 罗序知道,老人可能把他们当成警察了,“老人家,我们两个第一次来您家,确实不知道您家情况。” 老者打量着罗序二人,心想,这两个外地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同志,我家六口人,儿子媳妇,一个孙子,一个重孙女。” 罗序问: “您孙子是叫彭成富吧!” 老者纠正道: “叫彭成贵,不叫彭成富。” 罗序一看,确实对上了,就说: “老人家,论起来,我应该叫您太爷爷呢!” 老者很惊讶,“我,我不认识你啊。” 罗序说: “我叫您孙子彭叔,您不就是我太爷爷吗。” 老者听得有点儿糊涂,“怎么,你认识成贵?” 罗序说: “彭叔就在我家。” 老人突然站起来,激动得胡子乱颤,“怎么,成贵在你家?” “是的!”罗序语气肯定,“您孙子就在我家,他很好,是他让我们来的!” 老者还是将信将疑,“听口音,你是关外人吧。” 罗序说: “我们是东北煤城来的,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煤城,听说过。”老者说,“说起来都四十多年了,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进关,还在我们屯子抓过壮丁送到煤城做苦力,我跑到山上去了,才躲了过去!” 罗序说: “太爷,您记性很好啊!” 老者说: “国恨家仇,岂能忘记!你们年轻人,也要记住!” 谢金玲说: “太爷,我们不会忘记的!” “那就好!”老者说,“你们先坐着,我儿子他们在后山收花生,我叫他们回来。” 老者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对老年男女,最后面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不用说,后面的三人就是彭成贵的父母和女儿彭晓霞了。 彭晓霞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破衣服,脚上的布鞋露出脚指头,但贫穷也难掩她的清纯美丽, 按彭成贵所说,彭晓霞和谢金玲同岁。 可是,看上去比,彭晓霞比谢金玲小了不少,更远没有谢金玲丰满,明显是营养不良。 见到彭义,罗序就把彭成贵的事对他们说了,并拿出一千块钱,说是彭成贵让带过来的。 彭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而罗序带来的一千块钱,也给他们解决了大问题,老奶奶治病的钱有了,彭晓霞上大学的钱也有了。 事情办妥,罗序也不能久留,饭也没吃,就和谢金玲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罗序心情有些紧张了,不知道回到家里,怎么过崔雅香这一关。 第45章 面前的菜刀 晚上,彭成贵回来,把推车子放在院子里,然后去了崔雅香家。 崔雅香盘腿坐在炕上,身边放着一小笸箩瓜子,面前放着一把菜刀。 她一边嗑着瓜子,眼睛一边往窗外看。 小笸箩里的瓜子是她家自产的,还是春天的时候,张三抠帮她种在杖子边上的。 彭成贵进来,她眼皮也没抬,还在嗑瓜子。 彭成贵掏出一沓钱放在炕上。 “小崔,这是今天挣的钱!” “多少?” “五块六毛三。” 崔雅香这才抬起头,没有好眼睛盯着彭成贵,“咋这么点儿?” 彭成贵说: “上午下雨了。” 崔雅香数着钱,嘴里警告: “告诉你个老东西,不要跟我耍花招!” 彭成贵卑贱得像个长工,“放心吧,每天挣的钱,我会一分不少都给你。” 崔雅香数了两遍,然后从柜里拿出个方格本,用铅笔登记上。 然后,她又威胁,“胆敢糊弄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彭成贵说: “就算你让我糊弄,我都不糊弄,我也想早点儿交够两万块,我就自由了!” “你还不傻。”崔雅香说,“你给我算算,姓罗那小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彭成贵急于得到家里的消息,罗序走后,他就想着这件事呢。 “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咋这么肯定?” “假期结束,小玲明天还要上学。” “姓罗这小子流氓成性,挂过两个马子,好不容易把小玲拐跑了,能这么快放小玲回来吗!” “小崔,小罗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你不要替这个小鬼头说话,他要是好人,怎么拐跑别人家的姑娘!” “你总说拐跑,这有多难听。”彭成贵说,“一个男人要拐跑一个女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崔雅香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小玲主动跟他跑的?” 彭成贵说: “我还真是这个意思!” “老东西,我先剁了你!” 崔雅香伸手拿刀。 这把菜刀闪着寒光,也不知道崔雅香磨了多少遍,一定很锋利,要是剁脑袋,估计会像剁西瓜一样,“咔嚓!咔嚓!”一刀一个。 彭成贵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小崔,我劝你还是冷静点儿,把刀收起来吧。” 崔雅香摸一下刀把,就把手拿回去。 但她嘴上挺狠,“老东西,让你多活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就一刀一个,剁了他们两个,还有你,一块剁!” 彭成贵劝解说: “小崔,你要三思,不要冲动。” 崔雅香说: “这几天,都要把我气死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就被拐跑了,我还能不冲动吗!人家问我小玲噶哈去了,我只能说学校组织旅游去了,要是今天再不回来,我还怎么跟人家说!” 彭成贵说: “那你也不能动刀啊!” 崔雅香伸开腿,用脚后跟刨着炕,“挨千刀的罗序,一定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剁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更不能剁了!”彭成贵说,“你没想想,两个人要是到一起了,小玲还是大姑娘了吗,以后就不好找对象了,你还不如成全他们了!” “做梦!”崔雅香骂道,“小兔崽子,好端端的一个家被他害成这样,我要让煤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流氓,叫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滚出煤城!” 彭成贵说: “小崔,你有文化,明事理,你应该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罗序丢了,你也捡不到,你也会跟着丢人,小玲还怎么见人!” 崔雅香说: “有能耐就一辈子别回来!都死在外面更好,我还省一把菜刀,老娘一个人更逍遥自在!” “能不回来吗。”彭成贵说,“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一定会回来吗。”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别废话了,做饭去,我饿了!” 这几天,崔雅香也不做饭,早晚都在彭成贵这边吃,中午就吃点儿葡萄、梨、西红柿、黄瓜,再嗑点儿瓜子。 “我马上去做!” 命在对方手里攥着,彭成贵不敢说不做,就乖乖地答应了。 要是他一个人,对付一口也就算了。 可崔雅香要吃,就得整几个菜,像点儿样。 酒也必须有。 崔雅香要借酒消愁。 还有,张三抠知道饭点,也会来蹭饭。 彭成贵先焖上大米饭,然后整了一盘油炸花生米,撒上白糖拌了一下,又整了一个老黄瓜炒土豆片,放上红辣椒,再整个苦瓜煎鸡蛋、一个韭菜炒鸡蛋。 这四个菜下酒还不错。 这样的好生活,彭成贵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做好了菜,彭成贵正要去请崔雅香过来,张三抠先来了。 “老三,回来了。” “真香啊!”张三抠看着诱人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回来早啊,菜都炒好了!” “炒好了,老三,你去叫小崔吃饭。” “好!”张三抠乐颠颠去了。 自从知道崔雅香只是要讹彭成贵的钱,二人并没有暧昧关系,张三抠心里敞亮多了,没有了醋意,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用不了几天,他就是万元户了,就可以正式向崔雅香宣告了。 他相信,这笔巨款,一定能打动崔雅香的心。 他没有敲门,直接进了崔雅香家。 “你噶哈来了!”崔雅香怒目而视。 张三抠尴尬的笑笑: “崔姐,老彭让我叫你吃饭。” 崔雅香说: “你走吧,我马上过去!” 好不容易能和心上人单独呆一会儿,张三抠磨磨蹭蹭不想先走。 “崔姐,你把菜刀放在炕上噶哈?” 崔雅香说: “剁你脑袋!” 张三抠说: “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剁我脑袋噶哈。” 崔雅香说: “看你来气!” 张三抠笑笑,“我咋气到你了。” “别废话!”崔雅香一指门外,“你先走!” 张三抠说: “忙啥,一块走吧。” “你是真有毛病!”崔雅香下了地,“走吧!” 到了罗序家,彭成贵已经放好桌子,酒菜都已经摆上了。 “挺快呀!”崔雅香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彭成贵说: “老三,来,坐下吃。” “你们吃吧,我不想吃。”张三抠说着就坐下了。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走进两个人来。 彭成贵先发现的,“回来了!” 张三抠也看到了,“小玲和小罗。” “吃了熊心豹子胆!”崔雅香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我取刀去!” 彭成贵说: “小崔,冷静点儿,先问问怎么回事儿,你再取刀不晚。” 第46章 刀子嘴豆腐心 崔雅香跳到地上,鞋也没穿就去取刀。 彭成贵拦着他,“小崔,不要冲动,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张三抠看崔雅香像头母老虎,吓得早躲一边去了。 “老东西,滚!” 崔雅香用头一顶,差点把彭成贵顶个后仰。 彭成贵到底是个男人,赶紧站稳,又把崔雅香拦在屋里。 这要是让他去取刀,闹将起来,整个于家沟都会来看热闹,那人可就丢大了。 就在这时,谢金玲先进屋了。 彭成贵说: “小崔,心平气和,千万别动手!” 谢金玲也知道闯祸,心想,先到罗序家,然后问问彭成贵家里情况,再想办法去见母亲,可是,进了屋,才看到母亲就在罗序家守株待兔呢。 她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任凭发落。 “妈。” 看到女儿,崔雅香也不提取刀了,突然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娘俩儿就这样相互抱着哭。 罗序扛着一个纤维袋,手里提着几个方便袋,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彭成贵把罗序东西接过来,放到炕上,然后把罗序叫道外屋地。 罗序说: “彭叔,你家——” “我家的事赶趟。”彭成贵向屋里看着崔雅香母女二人,“这才是大麻烦,火烧眉毛,还是先顾眼前吧!” 罗序说: “我和小玲算是出去旅游一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彭成贵大感意外,“小罗,我相信你,可是,房东不相信你呀。” 罗序说: “我问心无愧!” 彭成贵说: “我突然感到,你不食人间烟火呀!” 罗序说: “我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可是,小玲还是学生,前途光明,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毁了她的一生!” “这样就好办了!”彭成贵心里有了底,就走进里屋,“小崔,别哭啦,小玲和罗序啥事儿没有!” 崔雅香哪肯相信,“老东西,不要忽悠我,天下哪有不吃鱼的猫呀!” 彭成贵说: “不吃鱼的猫还是有的!” 崔雅香说: “那也是只瞎猫!” 彭成贵说: “你不信,问问小玲就知道了!” 崔雅香说: “小玲,那小子碰没碰你?” “没有!” 想起这件事,谢金玲心里还生气,她倒是希望罗序碰她,可是,罗序好像对她不感兴趣,这让她很伤自尊呢。 崔雅香哪肯相信,“老姑娘,你说的是真话?” “妈,我就是想趁放假出去旅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也没坐过火车,想体验一下生活。”谢金玲看一眼罗序,“他呀,就像个木头人!我呢,就是来个免费旅游,还带个免费保镖!” 崔雅香总算是相信了,也不哭了,“到底是我姑娘,像我一样聪明,免费旅游好呀!” 谢金玲马上打开那些方便袋,“妈,你看,这是罗哥给你买的衣服,还有好吃的!” 崔雅香高兴起来,“小罗,破费了!” 罗序说: “谢婶,我出一趟门,在河北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你呀,办事儿就是讲究!”崔雅香说,“那个大丝袋子里面是啥好东西呀?” 彭成贵说: “我摸着像有栗子,还有大枣。” “是呀!”谢金玲说,“彭叔,这些是你们家里给拿的!” 崔雅香说: “我看看大枣。” 罗序打开丝袋子,里面还有两个袋子,一个里面装着大枣,一个里面是栗子。 那些大枣红红的,个个饱满。 崔雅香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啊,真甜呀!我们这里见不到这么好的大枣!” 罗序说: “谢婶,你要的话,就都拿去!” “先放着吧,吃完饭我再拿!”崔雅香看着栗子,“这就是栗子呀,我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呢!” 崔雅香拿起一个栗子就往嘴里放。 彭成贵忙说: “小崔,这是生的,不能吃!” 崔雅香把栗子放下,“老彭,这是你们家乡的,你知道怎么吃吗?” “知道。”彭成贵说,“栗子可以烤着吃,蒸着吃,煮着吃,也可以放到菜里面,不管怎么做,都很好吃!” 崔雅香说: “那我就不拿了,栗子放你们这里,老彭,等你做熟了,我尝尝就行了!” “行!”彭成贵心想,这是想长期蹭饭哪。 罗序拿出一个方便袋,“三哥,给你买的。” 张三抠没想到还有他的礼物,打开一看,一套衣服,一个帽子,一双鞋。 罗序说: “三哥,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张三抠说: “啥衣服我都能穿,这衣服,等我成了万元户时再穿。谢谢小罗!” 罗序说: “三个,我这个家,多亏你照顾,我还要谢谢你呢!” 崔雅香说: “你们都别谢谢,饿死我了,吃饭吧。” 吃过饭,崔雅香母女和张三抠都走了。 回到家,崔雅香把衣服和大枣扔在炕上,骂道: “小兔崽子,买几件衣服就想收买我!当我是傻瓜呢!” 谢金玲说: “妈,刚才好好的,又咋的了。” “死丫崽子,老娘在他们家装傻,是不想家丑外扬,你们就真当我虎呢!要不是姓彭那老东西帮你们说了好话,我非拿刀剁了你们不可!” 崔雅香说着,又指指那把磨过的菜刀 “看到没有,刀我都磨好了!” 谢金玲看也没看那把菜刀,“妈,我们真没事儿!” 崔雅香骂道: “死丫崽子,你不是能跑吗!你倒跑呀!跑到天南海北,你不是还得回来。” 谢金玲说: “妈,啥跑啊,我就是旅游去了,你说得多难听!” 崔雅香说: “现在,你说啥都不好使,必须低头认罪,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罪行。说,你和小兔崽子到没到一起?” 谢金玲说: “妈,我们没事儿,你让我交代啥呀。” “鬼才相信!”崔雅香拉下脸,“赶紧说!” 谢金玲说: “没有就是没有,你非要拿屎盔子往我头上扣咋的!” 崔雅香看女儿是个咬牙虎,就换了一种方法。 “老姑娘,你跟妈说实话,如果你真和小兔崽子到一起了,我就成全你们,给你们订婚,等你大学毕业,你们就结婚!” 第47章 我要等他 这是一个诱人的条件。 可是,谢金玲也真的没和罗序到一起。 那天晚上,罗序坐在她床头,一宿没有合眼,他怕被查夜查到,有嘴说不清,警方打电话给煤城警方调查,传出去没事也是有事,人言可畏,玷污了她的名声。 而她却躺在保护伞下,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她也不能玷污罗序的人格。 “妈,我给你说心里话吧,我这次跟罗哥去河北,本来就是想嫁给他。你不是不同意吗,我就想生米煮成熟饭,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这也是我爸的愿望。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不同意!” 崔雅香奇怪地看着女儿,“她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他不是男人?” 谢金玲说: “你知道吗,罗哥被井口开除了!” “啊!”这个是崔雅香没有想到的事,“怎么又被开除了?” “还不是为了我!”谢金玲说,“妈,你知道劫我的那个小流氓,他爹是谁吗?” 崔雅香摇摇头,“我怎么能知道他爹是谁呢。” 谢金玲说: “他爹就是五井的一把手孙千!” “妈呀,怎么是孙书记的儿子。”崔雅香说,“难怪井口把他开除了!” “罗哥说,他当然喜欢我,可是,他工作没有了,要回家种地去了,我还在读书,明年还要考大学,他不能毁了我的前途!”谢金玲说,“妈,你看看,他一切都替我着想!” 崔雅香沉思了一会儿,“小罗这人还是很好的,如果他是城镇户口,不是万元户妈也能勉强同意,可是,他是农村人。你要嫁个农村人,妈得多没面子。你知道吗,于家沟这些人要是知道你嫁到农村了,还以为你有啥问题呢,这些长舌妇,会把我们讲究死!” 谢金玲说: “妈,我要等他!” 崔雅香说: “你等他一辈子,他也是个农民!” 谢金玲坚定地说: “我宁可不结婚,也要等他!” “你傻呀!”崔雅香说,“世界这么大,比小罗好的男人多的是,你大学毕业了,在政府部门找个好工作,升个一官半职的,以后找个大领导,一辈子衣食无忧,妈也跟着借光!” 谢金玲说: “妈,我需要爱情,不要那种没感情的生活!” “你咋就知道没有感情呢。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崔雅香说,“正好你还没和小罗到一起,他回农村种地去了,你们两个就断了来往,慢慢也就把他忘了!” “不!”谢金玲说,“我忘不了!” 崔雅香用指尖点着女儿的头,“你这死脑瓜骨,咋就一点儿不开窍,就知道一条道跑到黑!我告诉你,反正就是不行,除非我死了那天!” “好吧!”谢金玲说,“别说我先死给你看!” 崔雅香骂道: “死丫崽子,别威胁老娘!” 人都走了,就剩罗序和彭成贵了。 因为有崔雅香在,罗序和彭成贵都没怎么吃东西。 罗序说: “彭叔,我们爷俩儿再喝点儿吧。” 彭成贵说: “我去整两个菜。” “彭叔,我整吧。” 罗序去了外屋地,彭成贵帮着切墩。 罗序趁着这功夫,说道: “彭叔,你爷爷,你父亲母亲,你女儿都很好,就是你奶奶感冒了,也没什么大事,是你们那里也很穷。” “穷点儿也没办法,只要人都好我就放心了!”彭成贵说,“就是包产到户了,我们那里也发展不起来,你们这里地还多一些,我们那里人多地少,想靠种地致富是不行的!” 罗序说: “你女儿学习很好,你带回去的钱,我又添点儿,凑了一千块钱,给老太太看病,你女儿上学的钱暂时都够了!” 彭成贵感动地落泪,“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挣点儿钱,还搭到我们家了。可是,我也没有钱给你呀!” 罗序说: “彭叔,你不用担心我,你要攒钱,帮助家里那边,他们需要你。” “唉,别提啦,我再也挣不到钱了。”彭成贵说。 罗序看彭成贵可能遇到了麻烦,就说: “彭叔,菜要好了,我们边吃边说。” 两个菜炒好了,罗序端上桌子,爷俩儿喝起来。 罗序问道: “彭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彭成贵说: “小罗,崔雅香知道我的身份了!” 罗序没显得吃惊,“我说的吗,谢婶在场,你怎么说话了。” 于是,彭成贵就说了罗序谢金玲走后,崔雅香要死要活的事。 “小罗,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就是想劝劝她,这样就暴露了。” 罗序问: “谢婶怎么没有举报你呢?” “问题就在这里。”彭成贵说,“当时,我也认可她举报我了,可是,到了分局门前,她改变了主意,回到家里,她提出给她两万块钱,她就不举报我了。我也没办法,就答应了,还写了欠条,每天我挣的钱,都要上交给她,够两万块钱为止,要是不给,她就举报我!你看看,我哪里还有钱了!我要白干八年哪。” 罗序说: “行啊,只要活着,比啥都强。” 彭成贵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罗序给二人酒杯倒满酒,然后举起酒杯,“来,咱爷俩儿干一个!” 这二人,还从没干过杯,喝酒时,都是自己想喝多少酒喝多少,也不拼酒。 罗序放下酒杯,“彭叔,有件事我不想说,可是,又不得不说。” 彭成贵问: “什么事?” 罗序说: “我又被井口开除了。” 彭成贵大吃一惊,“什么时间的事?” “中秋节前一天。” “为什么?” 上次,罗序被开除,彭成贵就犯了愁,罗序没了工作,要是回家种地,他该怎么办呢? 有罗序在,能保护他,罗序不在了,他就失去了保护。 所幸,第二天单位又通知罗序上班了,他才安下心来。 现在,罗序又被开除了,估计这次不可能像上次那么幸运了。 罗序说: “劫小玲的那个小流氓,是我们井口一把手的儿子!” 彭成贵想,这下完了,他说,“你打了一把手的儿子,人家能不开除你吗!” 罗序说: “看来,我就得回家种地了。我走后,你就在这里住吧,起码是个栖身之地。我走之前,会跟丁志奇说一声,让他照顾你。他知道你的身份,就是没有说出来!” “也只有这样了。”彭成贵犯起愁来,“可是,我不挣钱,家里怎么办?晓霞还能上大学了吗。” 第48章 怒斥走狗 罗序说: “彭叔,我尽力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实在不行,你可以到我老家避避风头。但那里还不如这里安全。” “我理解。”彭成贵说,“小罗,我认为,你回去种地也没什么发展,能不能先像我一样,收点儿废品呢,或者蹲市场,做点儿小生意呢,怎么也比种地强吧。” 罗序苦笑,“彭叔,我还是接受不了。” 罗序也知道捡废品和做小贩都比上班挣钱,但现实中,不只是他,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认为上班、种地才是人间正道,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跳不出那个框框。 早上,崔雅香送女儿上学。 她把女儿送出大门,看着女儿向山下走去,这时,一阵铃声传来。 她回过神来,看到一辆自行车从西面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程海。 程海扬手打着招呼: “小崔!” 要是以前,崔雅香还很重视慰问品,现在,他已经不怎么重视那几个小钱了。 她现在是隐形万元户了,每天都有收入,一天平均十几块钱呢。 “程主席呀!” 程海下了车,“吃饭了吗?” “吃了!”崔雅香说,“这么早,你去哪儿呀?” 程海说: “就到你们这儿!” 崔雅香还是问道: “程主席,八月节你们怎么没下来慰问呀?” “井口现在老忙了,百日会战,过节都没放假,没有时间下来慰问!”程海笑道,“等百日会战结束,我会提醒张井长,十一国庆,一起慰问吧!” 其实,他们这几天确实很忙,他和张大凯都在急着结果罗序的生命呢。 王有刚那几个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他们都不是正经干活的人,天天跟着刨煤,他们哪里吃得消。 王有刚每天都找二驴子抱怨,已经不想等了。 二驴子就去催张大凯,说再见不到罗序,几个杀手就要走了。 当然,张大凯这边属于违约,付的一半定金就要不回来了。 张大凯就让程海盯住罗序。 程海这些天就常来于家沟家转悠,却没发现罗序的影子。 崔雅香说: “谢谢程主席啦!” “谢啥,很正常的事吗。”然后,程海问道,“小崔,怎么没看到小罗呢?” 崔雅香说: “出门了,昨晚刚回来。” 程海问: “现在在家没有?” 崔雅香向院里看看,“应该在家,烟囱冒烟了,可能做饭呢。” “我找小罗有点急事儿!”程海说。 崔雅香打开大门,“请进!” 程海推着自行车到了院子里,把自行车梯子支好。 崔雅香说: “走,我带你去!” 崔雅香敲敲门,“开门!” 彭成贵正在做饭,听到崔雅香叫门,就把门打开了,刚要说话,就见程海在崔雅香身后站着。 他的警惕性极高,马上就闭了嘴。 崔雅香开口就问: “小罗呢?” “啊,啊!”彭成贵朝屋里比划着。 崔雅香还没反应过来,骂道: “你哑巴呀,说呀,小罗呢?” 彭成贵一边“啊,啊!”着,一边进屋把罗序推醒。 他怕这个缺心眼儿的女人,暴露他的身份,想让罗序给他打掩护。 罗序被惊醒,立马坐起来,当他看到崔雅香和程海站在外屋,立即穿衣服,并示意彭成贵躲到死角去。 “谢婶,有事吗?” 崔雅香想进来。 但罗序的速度极快,已经穿好衣服穿鞋下地,把崔雅香挡在屋里门外。 崔雅香说: “小罗,程主席找你有事!” 罗序问道: “程主席,找我什么事?” 程海看到彭成贵,觉得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想进里屋仔细看看,但罗序已经出来了,他只好说: “小罗,经领导班子研究决定,一致同意你继续上班!” “又是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罗序讥讽道,“哈哈,我一个临时工有那么重要吗?” 程海说: “百日会战结束在即,现在正是冲刺阶段,你是一班主力。你这一走,你们班煤炭产量下降了,每天都完不成任务,势必拖整个井口的后腿。因此,井口领导班子才决定恢复你的工作!” “去他妈的!”罗序满腔怒火,骂了一句,然后说,“老子不是你们的工具,想用就用,想不用就开除!你回去告诉他们,猪八戒摔耙子,不侍猴!” 程海想,罗序要是不干了,他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一定要让罗序上班。 于是,就做起罗序的思想工作,“小罗,开除你,那都是个别领导的个人决定,没有经过领导班子同意,你还是要不计前嫌,一会儿就去上班吧!” 罗序说: “老子已经决定了,宁可回家种地,我也不去上班了!” 程海说: “班子已经说了,要给你涨工资!” 罗序说: “就是给我涨到一百二,我也不干了!” 程海说: “小罗,不要意气用事,还是上班吧!估计能涨到一百二的!” 崔雅香劝道: “小罗,一百二可不少了,你谢叔才挣一百零点儿,你还是去上班吧。听他们说农村亲戚,种一年地,也挣不上二百块钱呢!” 程海说: “小罗,你看看,还是上班好啊!” “程主席,实话跟你说吧,我得罪了五井的一把手、二把手,你算是实际上的三把手。”罗序笑道,“你们当我傻呀,在井下杀一个人很容易,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除掉了,还是白杀,我能上你们的当!你们不开除我,我也不打算干了!” 程海没有想到,罗序竟然看透了他们的意图,表情有点儿尴尬。 “小罗,好心当成驴肝肺!咱们五井也是政府企业,领导都是上级任命的,政治上经得起考验,生活作风过硬,工作经验丰富,你说,我们怎么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罗序说: “看看你们这些领导,个个贪污腐化,男盗女娼,你们怎么样,我还不了解吗!上次因为什么开除我,你心里最清楚。还有那个孙千,吃得肥头大耳,搂了井口多少钱,大家心里清楚!宣传科长小吴,谁不知道她是孙千的小姘,他要不是孙千小姘,二十二就能当宣传科长!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儿子孙三癞子,还是个流氓,这次要蹲监狱了吧!” 程海被说的脸一红一白的,“小罗,你看,我是好心,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罗序也不给他留脸面,“程海,你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 “算了,不跟你说了!” 程海出去,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崔雅香送出去,“程主席,有空来呀!” 程海哪里还有那种心情,敷衍一句,“再见。” 第49章 歪打正着 罗序不上班了,今天想睡个安稳觉,可是,却让程海给搅了。 他说出的那些话,都是内心愤懑的发泄。 一个煤黑子,拿命换点儿钱,还动不动就被开除。 开除也就开除了,然后又来找你上班。 这种事,搁谁谁不来气。 这是他不想干的主要原因。 为了钱而向恶势力低头,他是做不到的。 至于他说担心下井被报复,这只是他的预感。 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张大凯这伙人要害他,他会毫不犹豫去上班,和他们斗一斗。 他可不是吓大的。 没了工作,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现在担心的是,程海是不是看到彭成贵了,能不能去举报。 “彭叔,这小子是不是看到你了?” 彭成贵说: “看到了。当时我听房东喊开门,我就疏忽了,打开门正要说话,却看到姓程的站在房东后面,我就没开口!” 罗序说: “彭叔,这小子人称智多星,有三寸不烂之舌,他可比张大凯狡猾多了,我们要防着他。” 崔雅香回来了,“你们又要防着谁?” 罗序说: “谢婶,程海看到彭叔了,我担心他对彭叔不利!” 崔雅香漫不经心地笑道: “哈哈,这有啥事儿呀,不就是看了一眼吗,我看你们两个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啦!” 罗序说: “谢婶,人命关天,不要掉以轻心!” “小罗,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崔雅香说,“老彭来的时候,像一个僵尸,这半年多在你这里吃胖了,已经和来时判若两人了!” 罗序说: “谢婶,你还没看出来,彭叔胖了,和通缉令上的照片更像了!” 崔雅香看看彭成贵,不由叫道: “妈呀,可是不吗,更像了!老彭,往天你咋不这样呢?” 彭成贵说: “我早上起来做饭,没有进行伪装。” 崔雅香说: “没事儿,程主席就看你一眼,印象不深,也就我吧,才过目不忘!” …… 程海这个三寸不烂之舌的智多星,被罗序臭骂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他越想越憋气,可是,又不能奈何罗序。 回到井口,他向张大凯做了汇报。 “大哥,罗序昨晚回来的,我刚才去找他,他说不干了。” “他不干了,这不就麻烦了吗,这边都安排好了,这小子不来了,这不就像在洞口下上夹子,耗子已经搬家了一样吗,打不着耗子了!”张大凯说,“你没说服他吗?” 程海说: “我能不说吗。大哥,我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答应给他涨工资,这小子就是毛楼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怎么说都不行,他就是不干了!” “他没说为啥不干了?” “他说得罪了你和孙书记,怕报复,担心我们在井下做了他!” 张大凯吸口烟,“这小子是不是觉警了,或者听到什么风声了?” “估计不能吧!”程海说,“王有刚他们三个肯定不能说,二驴子坦克和罗序有仇,也不能说,我们这几个哥们儿,就更不能说了!” 张大凯说: “那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就像他知道我们要杀他一样!” 程海说,“他知道把你和孙书记得罪了,想到你们要报复他,这不是也很正常。换做我们,也会这么想!” 张大凯问: “三个杀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他们杀了吧,只能让他们先回去了。”程海说。 张大凯说: “定金就让他们拿走了。” 程海笑道:“想要也要不回来了。我看,等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汇报完,程海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有点儿文化,比较爱学习,先沏了一杯茶。 早上,报纸还没来,他就拿起报夹子,翻看往天的报纸。 忽然,他想起以前有个阶段,报纸上有个通缉令,很像在罗序家看到的这个人。 于是,他开始翻看以前的报纸,终于找到印有通缉彭成贵的报纸。 他如获至宝,马上去找张大凯。 “大哥,你看这个!” 程海把报纸往张大凯办公桌上一放,指指通缉令。 张大凯看一眼通缉令,没当回事儿。 “看这玩意儿什么用。” 程海说: “今天早上,我去罗序家,在他家看到了一个人,跟通缉令上的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张大凯莫名其妙,“长一样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仇人是罗序,什么通缉犯,那是警察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程海笑道: “大哥,你也没仔细看啊。” 张大凯说: “我不像你,总看这些东西,我一看脑袋都疼。我没事就研究对付女人的方法。” “你不看也行,我就捡重点给你叨咕叨咕吧,”程海说,“彭成贵,现年三十八岁,民族汉,河北唐市彭家庄人,因犯投机倒把罪畏罪潜逃,后面就是体貌特征啥的就不用念了,奖励金额一万元!” 张大凯说: “你说了半天,我也没明白,这个彭成贵跟罗序到底有什么关系?” “大哥,你咋还不明白呢!”程海说,“我在罗序家看到的那个人,如果就是彭成贵,那么,罗序就构成窝藏罪!” 张大凯说: “啊,我明白点儿了,窝藏罪也犯法!” 程海说: “投机倒把和杀人强奸都是重罪,罪行严重的都可以判死刑,这个是A级通缉令,说明彭成贵罪行相当严重,是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属于政治性质的罪行,极有可能判死刑,而窝藏这样严重犯罪分子的人,也够判个十年八年的!” “有点儿意思!”张大凯拿起报纸,看着通缉令上的照片,“要是像你说的这样,我们举报他,罗序也得进去!” “那是肯定的!”程海说,“大哥,只要罗旭进去,都不用十年八年,我们就找人在监狱里面结果了他!这可是歪打正着的一步妙棋!” 张大凯说: “老八,你就拿着这份报纸,去分局举报!” “大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程海拿着报纸离开了。 第50章 惊出一身冷汗 程海还是很聪明的。 为了举报属实,他还要核实一下,也担心弄错。 这叫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到街上买了两条鲤鱼,又返回于家沟。 崔雅香正在园子里起土豆,听到有人敲门,“谁呀?” 程海说: “小崔,是我!” “啊,程主席呀,你怎么又回来?” 程海说: “给你送点儿东西!” 崔雅香放下镐,过去把门打开。 “程主席,你们这么忙,还给我送什么东西呀!” 程海笑道: “今天井口分鱼,我给你送来两条!你看,还活着呢!” 鱼是奢侈品,也就是逢年过节、来人去且买上一条,平时是吃不起的。 现在,程海一下子送来两条大鲤鱼,还是活的,崔雅香非常高兴。 “程主席,进来吧!” 程海进了院子,“小罗呢?” “挑水去了。” 其实,罗序并没去挑水,而是上街里了。 要回家种地了,临走之前,他要和战友们聚一下,也把彭成贵的事,向丁志奇交代一下。 崔雅香怕程海纠缠,就谎说罗序挑水去了。 挑水很快就会回来的。 现在,程海很怕见到罗序,就说: “小崔,我很忙,就是把鱼送来我就走!” 崔雅香故意说: “忙啥,进屋坐一会儿吧。” “不啦。”程海说,“小崔,罗序不就一个人吗,他家那个男人是谁?” 崔雅香心忽悠一下,知道程海是来探听彭成贵消息的。 她说: “那男人是小罗老叔。” “小罗老叔也没在家吗?” “也没在。” “小罗老叔的老家是哪里的?” “和小罗家在一个地方呀!” “他叫什么名字?” “听罗序说,叫罗广文。” “啊,和罗序有点儿像。”程海推起自行车像是要走,却突然说,“他老叔说姓彭吧!” 崔雅香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吗?” 程海说: “是他说的!” “不、不会吧。”崔雅香有点儿慌乱,“他怎么能说话呢?他,他是哑巴呀。” 程海从崔雅香的表情上看出来了,彭成贵是冒充罗序老叔。 这种事情,警察一查就清楚了。 他笑笑,“小崔,没事儿,我就是随便说说。” 崔雅香说: “没什么,人家的事儿,我不掺和!” “你把鱼拿进去吧,我要回井口了!” 程海骑上自行车,直接奔山下去了。 崔雅香一看,顿时就傻了。 煤城五井在于家沟东偏南,街里在于家沟正南,很明显,程海去分局举报去了。 其实,彭成贵不答应给两万块钱,崔雅香也不会举报他。 此时,她知道被程海套路了,骂道: “呸!这个畜生,上他当了!” 从他家骑自行车到分局,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分局接到举报,马上就会来人,估计前后也用不了半个小时。 就算彭成贵不在家,但是,分局到家里找不到,马上就会封锁车站、路口,开始搜捕,彭成贵插翅难逃! 如果彭成贵被抓,她怎么向罗序交代?又怎么向彭成贵的家人交代?又怎么向良心交代呀? 她想通知罗序想办法,也想通知彭成贵快跑! 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哪里? 崔雅香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大鲤鱼掉地上了,她都没心思捡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罗序回来了。 “谢婶,”罗序把鱼捡起来,“鱼怎么掉地上了!” 崔雅香说: “小罗,还要啥鱼呀,我闯大祸了!” 罗序说: “怎么,小玲出事儿了?” “不是!”崔雅香说,“彭成贵这老东西出事儿了!” 罗序说: “彭叔怎么了?” 崔雅香说: “那个程海又回来啦,他来套我话,我没反应过来,说走了嘴,这小子就去分局举报了!” 一向沉着的罗序,一听程海去分局举报,他也慌了。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谢婶,这事儿也不怪你,是程海这条狗太狡猾了。没事儿,都是该着,抓就抓吧。反正我也没工作了,进去改造几年更好!” 崔雅香哭起来,“小罗,别看我对你态度不好,可是,你要被抓了,我心里也很难受!” “谢婶,我帮你把鱼拿屋去,你进屋歇歇吧。” 崔雅香跟在罗序后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罗序把鱼放在盆子里,“谢婶,别哭了。我走后,你要保重,多难也要把小玲供完大学。” “我知道!”崔雅香说,“我的心可乱了!” 罗序说: “谢婶,我帮你把土豆起了吧。” …… 程海怕崔雅香反应过来通风报信,就拼命蹬自行车,到分局都没用上十分钟。 到了分局值班室,值班民警他认识。 “小杨,我要举报!” 值班民警叫杨明辉,是刑警队侦查员。 “程主席,别急,慢慢说,你要举报谁?” 程海把报纸交给杨明辉,“我就举报这个人,我知道他在哪里!” 分局早在通缉令登报前,就接到上级发来的通报了。 针对彭成贵,分局在辖区进行了几次搜捕,都没发现线索。 现在,终于有人前来举报,杨明辉马上向白副局长报告。 白副局长问明情况,然后说: “小杨,你带程主席到值班室休息一会儿,” 小杨领着程海走出局长办公室。 白副局长拿起电话,拨通了下面派出所,“我是老白,给我找一下小丁!” 很快,接电话的民警就把丁志奇找来了。 丁志奇拿起话筒,“白局长,我是丁志奇!” 白副局长:“于家沟那片是你负责吧。” 丁志奇:“是我。” 白副局长:“有这样一件事,刚刚有人来举报,说你战友罗序窝藏通缉犯,这件事你知道吗?” 丁志奇十分镇定:“白局长,这绝对不可能。罗序是我的老班长,战斗英雄,学雷锋标兵,在咱们煤城两次见义勇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窝藏通缉犯呢!” 白副局长:“罗序有个叔叔,你见过吗?” 丁志奇:“我见过,他老叔罗广文,是聋哑人,当兵前我就经常去他家,那时我就认识他老叔,罗广文就是和被通缉的彭成贵长得很像,但他们两个绝对不是一个人!” 白副局长:“小丁,因为你这个战友身份比较特殊,这次中秋节前他见义勇为救了被劫持的女学生,相关部门准备给他奖励,所以,我怕弄乌龙了,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才问问你!” 丁志奇:“局长,一定是举报者看这两个人长得像了,这也很正常。” 白副局长:“好!就这样。” 丁志奇放下电话,惊出一身冷汗。 第51章 抓人要有证据 丁志奇第一次见到彭成贵时,就知道对方是通缉犯了。 但是,他和罗序想的一样,觉得彭成贵犯下的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行,这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有老班长这方面,那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怎么能抓人到罗序那里抓人呢,这是其二。 于是,他和罗序都是心照不宣。 接白副局长电话前半小时,丁志奇已经和罗序见了面。 罗序准备临走前和战友们聚一聚,并特意请他关照彭成贵,他也答应了。 至于他对白副局长说的那番话,也是他早就想好的。 …… 白副局长了解完情况,就去了值班室。 程海心里着急,“白局长,咋的,你们咋没动静呢,不快点儿行动,人就跑了!” 白副局长对张大凯程海这样的人,都了如指掌。 “程主席,抓人要有证据!” 程海说: “那份报纸,还有我说的,这不都是证据吗!” 白副局长说: “你的这些证据,只能说这两个人很像。根据相关研究,两个人在面部特征上完全相似的比例,为一百三十五比一。这说明,世界上两个长得相似的人还是有的。关于你的证据,我核实了一下,你举报的这个人,我们有个同志八年就认识,彭成贵是唐市人,还是聋哑人,你认为罗序叔叔可能是彭成贵吗!” 程海想想,他确实没听到彭成贵说话,但他不相信白副局长所言。 白局长,“你们的同志,他说的话准吗?” 白副局长说: “程主席,要说我的手下说话不准,那就等于说我的话也是不准的!” 程海说: “白局长,我可没这样说!” “程主席,我们把煤城镇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彭成贵,你偶尔就发现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不大。”白副局长说,“如果我没说错,罗序把孙书记公子送进分局,我怀疑你的举报有报复成分。” “怎么会呢,我不掺和别人的事,我就想尽到一个公民的责任。”程海笑道,“白局长,不是逃犯更好,我回去了!” 白副局长说: “程主席,我们欢迎你支持我们的工作,谢谢!” 张大凯正坐在办公室等着程海的消息,看到程海进来,就急着问: “老八,分局抓到彭成贵和罗序了吗?” 程海拿出烟,扔给张大凯一根,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 “哈哈,完犊子了,白搭两条鱼。”他笑笑,点着烟,“大哥,分局调查了,不是!” 于是,程海就把白副局长的话说了。 “姓白这小子是市局派下来的,破案有一套,他要说不是,肯定就不是。”张大凯说,“老八,你那两条鱼也不会白送,是我和崔雅香之间的纽带,十一前,我还要去她家遛跶遛跶!” …… 还像上次一样,罗序一边帮助崔雅香起土豆,一边等警察来找他。 可等来等去,直到把土豆起完了,也一直没有动静。 崔雅香说: “小罗,你说分局怎么没来人呢?” 罗序说: “不清楚。” 崔雅香提出疑问,“你说,姓程这小子,是不是没去举报?” “估计没有吧,不然,分局一定会来人的!”罗序说。 到了晚上,彭成贵回来了。 他放下推车子,兴冲冲进屋了。 罗序已经做好了饭,就是还没炒菜。 “彭叔,看你高兴的样子,今天收获不小吧。” “你说得没错。”彭成贵笑道,“小罗,我今天收了一个废电机,卖了十六块钱,加上其他破烂,总共挣了二十多块。” 罗序笑道: “怎么,买个香酥鸡。” 彭成贵很高兴,把一个方便袋放到桌子上,“是呀,买了一只香酥鸡,一会儿咱爷俩儿喝点儿!” 罗序看着彭成贵,心里憋不住笑,“彭叔,你还有心喝酒呢,我担了一天心。” 彭成贵说: “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可是,我没事儿!” 这时,崔雅香进来了,“老彭,我以为程海认出你来了,担心你被抓呢!” 彭成贵说: “我现在也不在乎了,抓就抓吧!” 罗序说: “彭叔,你歇一会儿,我去炒菜!” 彭成贵说: “我炒吧!” 崔雅香说: “让小罗炒菜,你给我交账!” 彭成贵掏出钱递给崔雅香,“去掉买一只香酥鸡,今天挣了二十块八毛三。” 崔雅香接过钱,“老东西,以后不要乱花钱!” 彭成贵笑道: “一天这么累,不吃点儿好的,干不动啊。” 崔雅香把钱点了两遍,然后记上账。 “老彭,小罗走了,你还得在这儿住吧?” 彭成贵说: “我不在这儿住,上哪儿去住呢!” 崔雅香说: “现在什么都在涨价,火柴已经涨到四分钱了,别人家的房租都涨了,你要住的话,我就少给你长点儿,一个月九元吧,也不要你十元了。” “中。” 彭成贵想,反正挣的钱都要给她,也不差这点儿房费,能有个呆着的地方就行。 崔雅香说: “你还挺好说话。” 彭成贵笑道: “人在人檐下怎敢不低头。”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都是你自愿的,我可没强迫你!” “我又没说你强迫。”彭成贵笑道,又跟了一句,“谁强迫谁知道。” “你这么说,还不是我强迫你了!”崔雅香来气了,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摔,“行啦,多少钱我一分都不要了,你拿回去吧!” 彭成贵说: “说句笑话吗,你就当真了。” 崔雅香说: “罗序在这儿呢,你明明是发泄不满!” 罗序心想,这两个人要是在一起过日子,还真是很好的一对。 女人强势,男人包容。 这个家,真的需要一个男人。 他忽然想到,要是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彭成贵的两万块钱交不交都是一样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谢婶,你们就别吵吵了,我走了,你们两个要是吵吵起来,连个拉架的都没有,还不得打起来!” 崔雅香说: “小罗,你在这儿我还给他留面子,你要走了,我收拾他就是小菜一碟,把他当烧鸡撕吧撕吧下酒!” 罗序刚想说,不然以后你就和彭叔过吧! 张三抠走进来却走进来。 “小罗,做饭呢!” 罗序说: “三哥回来了,进屋!” 张三抠眼尖,在厨房就看到香酥鸡了。 “诶呀妈呀,今天啥日子,咋还买个香酥鸡,厉害呀!” 第52章 张三抠成了万元户 彭成贵说: “老三,进来坐!” 张三抠进了里屋,站那儿看看彭成贵,再看看崔雅香,犹豫片刻,在崔雅香身边坐下。 崔雅香嫌弃瞪张三抠一眼,“离我远点儿!” 张三抠笑笑,“嘿嘿,咋的啦?” 崔雅香说: “属毛毛虫的,不咬人,膈应人!” 张三抠说: “我要是毛毛虫,谁也不咬,就咬你!” “诶呀妈呀!”崔雅香就像毛毛虫上身,抖着肩,手乱胡搂,“欠火的玩意儿,说得我身上麻舒的!” “哈哈哈哈……”张三抠大笑。 崔雅香踢张三抠一下,“缺德冒烟!” “上菜——”罗序拖着长腔,一手端着一盘菜进来了。 张三抠说: “挺快呀!” 罗序笑道: “我炒菜就是一个字,快!” 崔雅香说: “小罗,你比老彭做得好吃多了!” 彭成贵说: “我不行,还欠火候。” “你那不叫炒,只能说放大勺里翻了两个个。”崔雅香讥讽地说,“该熟的不熟,不该熟的让你炒个稀烂,有的菜忘了搁盐,有的菜比咸盐还咸,脑子比二师兄还笨!” 罗序说: “谢婶,彭叔炒菜很好吃,不会像你说的这种水平吧。” “他炒的菜跟猪食一样,你还支持他呢!”崔雅香说,“小罗,我就喜欢吃你炒的菜!” 彭成贵心想,我炒的不好吃,每次你都没剩下,他看着崔雅香,只是抿着嘴笑,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甜蜜。 张三抠看着崔雅香,“崔姐,你喜欢吃小罗炒的菜,就把他留下呗。” 崔雅香斜眼瞪着张三抠,“我留他干什么?” 张三抠呲牙笑着,“我觉得,小玲也不小——” 崔雅香扬起手来,“闭嘴!” 罗序为避免尴尬,说道: “你们先吃,我再整两个菜!” 张三抠说: “小罗让你们两个先吃呢!” 彭成贵看看闹表,“到点儿了,小玲要回来了,等着一块吃吧。” 崔雅香也惦念着女儿,面朝窗户坐着。 忽然,门开了,“老彭,你一念叨,我老姑娘回来了。” 这时,就见谢金玲进了门,直奔她家。 罗序听到了,立即推开房门,“小玲,你妈在我家呢!” 谢金玲笑着,“罗哥,做饭呢。” 罗序说: “马上就做好了,你不是愿意吃香酥鸡吗,彭叔买了一只。” “我什么也不想吃。” 因为罗序要走了,谢金玲心乱如麻,上火上的嘴都破了。 谢金玲进了屋,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随便把书包甩到炕上,“真累。” “放学啦,老姑娘!”崔雅香说。 “别跟我说话!”谢金玲坐到彭成贵旁边,看也不看母亲。 崔雅香疼爱地看着女儿,骂道: “死丫崽子,吃枪药啦!” 彭成贵说: “小崔,给小玲买台自行车吧,骑着上学也快,也省力,离学校太远了。” “我家的事儿用不到你管!”崔雅香说。 彭成贵说: “我没管你家的事,我是看小玲来回走多累呀。” “就她这个态度,我能给她买自行车!”崔雅香说,“这死丫崽子靠不住啊,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以后找了婆家,心里就不会有我这个妈了,我要攒钱养老啊。” 彭成贵说: “你才三十多岁,就想到养老了,还早着呢。” 崔雅香说: “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张三抠说: “崔姐,你不用攒钱,我养你老。” 崔雅香看着张三抠,“你拿什么养我老?你还不是万元户呢!” “谁说的!”张三抠拿出一个存折,打开放到崔雅香眼前,“看看,几个零!” 崔雅香一看,小数点前面一个1四个0,果然是一万元。 她不屑一顾地笑笑,“哈哈,要是以前,你这还算个钱,现在,我是双万元户啦,不要在我面前便示了!” 张三抠说: “你要达到双万元户,最少要等八年!到那时,我早就超过你了!” “三抠,给我看看!”崔雅香去拿存折,想掂一下万元户的重量。 “嘿嘿,先不给看!” 张三抠迅速把存折收起来。 崔雅香说: “看看能咋的!” 张三抠说: “等到时候的,再给你看。” 崔雅香说: “多昝到时候?” 张三抠心想,等我去你的时候,他嘻嘻笑着,“先不告诉你。” …… 在省城的时候,赵亮给罗序一张名片。 昨天,罗序在邮局给赵亮打去电话。 名片上印的电话是榆树沟村上的。 村治保主任郑金山是赵亮二舅。 在电话里,郑金山说赵亮去山里收货了,晚上才能回来。 今天早上八点多,罗序就去了小卖店。 于家沟,只有范婶家小卖店有一部电话,是今年开春邮局给装上的。 申请一个电话号码要4000块钱,安装下来也要5000多元,还要排一年左右的号。 因此,普通居民家基本是安不起电话的。 范婶儿子是天台县的一个副局长,按当地规定,他是可以在家里公款安装电话的。 这样,范婶家就有了一台固定电话。 范婶就把电话放在小卖店,有人来打电话,一分钟收5毛钱。 不过,用电话的人也不多,都没有什么业务。 有的人想和远方亲戚朋友通个电话,可是,对方那里又没有电话,这就局限了大众使用。 因此,这部电话经常闲着。 到了小卖店,罗序说: “范婶,我打个电话。” “打吧!” 范婶看着电话旁的闹表,等着计算时间。 罗序打通榆树沟村的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郑金山:“哪位?” 罗序听出对方的声音:“二舅,我是罗序。” 郑金山:“小罗,小亮昨晚回来了,你那边电话是多少,我记下来,让他打给你!” 罗序说了这边的电话号码。 郑金山说:“我去找他。” 罗序放下电话,1分钟刚过,“范婶,多少钱?” 范婶说: “一元。” 私人电话,只要1分钟过了,就按2分钟计算。 罗序付了一块钱,然后点着一根烟,在柜台外面等。 大约过了十分钟,电话响了。 罗序接起电话,果然是赵亮打过来的。 “班长,我昨天回来晚了,二舅也没告诉我。” 罗序说:“小赵,你去大连什么时候走?” 赵亮说:“班长,有什么事你就说,我的时间自己支配,什么时候去都行,蘑菇木耳都是干的,放得住。” “我准备回农村了,走之前,大家到我这儿聚一聚,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你定什么时间?” “就明天中午,正好是周日,你早点儿过来,买东西在家里做。” “班长,还是上饭店吧!” “别去饭店了,我们在家里说话方便。” “是!” …… 第53章 彭成贵通缉令被撤消 罗序放下电话,崔雅香来了。 “小罗,给谁打电话?” 罗序说: “给我战友,明天我们要聚会。” “去哪个饭店啊?”崔雅香问。 罗序答: “谢婶,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在家里简单做两个菜,时间长了看不到战友,都很牵挂,见见面,聊聊天!” 崔雅香说: “小罗,明天我帮你忙活忙活。” 罗序说: “谢婶,不用你,你跟着喝酒就行!” 打完电话,罗序回到家里,刚走到大门口,丁志奇骑着自行车来了。 罗序说: “小丁!” 丁志奇下了自行车,“班长,我先到你这儿看看,给你两个惊喜!” “哈哈,你够幽默,我能有什么喜事。”罗序说,“走,进屋吧!” 进了屋,丁志奇把一沓钱放在炕上。 “班长,500,你的!” “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罗序很奇怪,“明天买菜的钱我有。” 丁志奇说: “班长,你救谢金玲的事迹,被定为见义勇为,这是分局给你申请下来的奖励。” “奖这么多!”罗序很惊讶,“八二年的时候,通缉‘二王’奖励金额才两千块,我这是不是多了?” “这次奖励确实不少。”丁志奇说,“不过,‘二王’只是奖励提供线索的人,你是直接把孙景光押送到分局,还有,社会在前进,物质在丰富,现在国家经济已经不能两年前相比了。” “这确实是一喜!”罗序问,“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 丁志奇笑道: “班长,我想,第二喜你可能想不到。” 罗序说: “我平时生活很简单,很少接触社会,我确实想不到还能有值得惊喜的事情。” “我给你提示一下,”丁志奇说,“这个惊喜,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什么事还涉及到你我?”罗序沉思,忽然说,“小丁,现在什么对我都不重要,我就希望我走后,彭叔能够没事,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可是,法律是严肃的!我很希望大赦天下,包括他!” 丁志奇突然打了罗序一拳,“班长,你猜对了!” 罗序大惊,“难道真的大赦天下了!” “虽然不是大赦天下,但也有点儿那个意思。”丁志奇说,“昨天下午我们接到通知,当地警方撤案了,取消对彭成贵的通缉!” 罗序问: “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据我分析,改革正在逐步深入,力度在增强,很多政策正在放开。”丁志奇说,“早在1982年,国家就有规定,生产队、组、户在完成征粮任务以后,有权自行处理多余的粮食。但是,农民都处在观望之中,还不敢大胆出售余粮,当地警方取消彭成贵的罪名,应该是配合政府部门,贯彻落实国家政策,打消农民顾虑,解除对农民的束缚,给农民松绑,鼓励他们大胆搞活经济,富裕起来!” “想不到!”罗序说,“我一直都在担心,怕这件事连累到你!” 丁志奇笑道: “我们战友,虽不能同生死,但可以共患难!” “总算没事儿了!”罗序如释重负,“我可以安心回老家了。” “班长,联系上赵亮没有?” “我刚给他打完电话回来,明天他过来,你也早点儿,我们就在家吃!” “好!”丁志奇说,“班长,我要到户籍区走访,片警就是事儿多,居民的大事小事都要管一管,要预防犯罪,及时消除安全隐患。” 晚上,彭成贵回来,看罗序站在门口对他笑。 “小罗,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罗序说: “彭叔,恭喜你,你自由了!” 彭成贵一愣,“什么?” 罗序加大声音,“你自由了!” 彭成贵问道: “小罗,我不明白你的意?” 罗序说: “彭叔,你的案件不成立了,你的通缉令被取消了。” 彭成贵难以置信,可又知道罗序绝不会跟他开玩笑。 “小罗,我有点恍惚,怎么觉得不可能呢?” “彭叔,早上丁志奇来告诉我的,分局接到你们当地警方的通知!” 忽然,彭成贵喜极而泣。 四年的颠沛流离,四年的担惊受怕,四年的思乡情,四年对亲人的牵肠挂肚,这一切一切,顷刻化作泪水奔涌。 “小罗,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梦,也是真实的梦!”罗序说,“彭叔,真不容易啊!” “不容易。”彭成贵像小孩子一样抽泣着,“小罗,叔的这条命,是你给的。大恩不言谢。你叔也没啥能耐,今生今世,我彭成贵无以为报!” “老彭,又咋的了,怎么哭上了?”张三抠来了。 彭成贵擦干泪水,“三弟,从今以后,你彭哥就是正常公民了,不是通缉犯了!” “咋的?不是通缉犯了!”张三抠说,“咋还不是通缉犯了?” 罗序说: “国家政策放宽了,按现在的政策,彭叔已不够投机倒把罪了,这样,通缉令就取消了!” 张三抠说: “真的假的?”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罗序说,“现在形势变了,老彭倒卖了几百斤大米,现在已经不算犯罪了!” 张三抠笑道: “这家伙儿的,老彭,时来运转啦!” “我做梦也没想到啊。”彭成贵拿出一沓钱递给罗序,“小罗,这是你的钱。” 罗序说: “彭叔,什么钱?” “我知道你现在缺钱。”彭成贵说,“你带回来的板栗,咱们也吃不了,我拿二十斤到市场卖了,给你卖了二十块钱。” 罗序十分惊讶,“彭叔,这东西也有人买?还一块钱一斤?” 彭成贵说: “有货不愁客。只要有货,就不怕没有人买。再说,市场上还没有人卖板栗,我刚摆不到半小时,就被人买走了。” 罗序说:“彭叔,我还真没吃过板栗呢。” 张三抠说: “我也没吃过,一看就不能好吃!” “老三,你说错了!一个人一个口味,百货应百客。”彭成贵说上了生意经,然后说,“本来我想抽空炒点儿给你们吃,可是,小罗要走了,我的心很乱,也没心情炒了。很好吃的。一会儿做饭的时候,我放到饭里几个,你们尝尝!” 张三抠说: “黑糊的,看这东西就没有食欲!” 彭成贵说: “老三,我怕你吃不够!” 张三抠笑道: “试试吧。” 这时,崔雅香回来了,“你们嘀嘀咕咕干啥呢?是不是讲究我呢!” 第54章 庆祝获得自由 张三抠笑道: “都是你讲究别人,谁敢讲究你呀!” 崔雅香骂道: “乌鸦嘴,我讲究谁了,你听到了咋的!” “嘿嘿,发啥火呀,我就是这么说说。”张三抠说,“惹不起,惹不起!” 今天,全都是高兴的事,罗序想晚上给彭成贵庆祝一下。 他的兜里也有钱了。 “彭叔,我去一趟小卖店,晚上搞庆祝,谢婶,你和小玲,三哥,都在我这边吃饭!” 彭成贵赶忙说: “小罗,我去买菜!” 彭成贵撵上去,“你把钱拿着。” “先放你那里吧!”罗序走路非常快,就像脚下生风,很快就出门了。 彭成贵只好回到院里。 崔雅香问: “老彭,又有啥节目呀,不年不节的,又要庆祝啥呀?” 不等彭成贵回答,张三抠就说: “老彭没事儿了,通缉令取消了,自由了,小罗要庆祝一下!” 崔雅香不相信,“通缉令咋能取消呢,你们弄错了吧!” 彭成贵说: “没错,丁志奇特意来通知的!” “那还挺好。”崔雅香说,“是应该庆祝一下。” 彭成贵说: “走吧,都进屋,我做饭。” 三个人进了屋,彭成贵开始焖饭。 他先点着火,然后拿了十几个栗子,去皮洗净,然后和大米一起放在锅里,添加了适量的水和盐。 他老家几乎每家都有栗子树,栗子下来了,也卖不出去。 栗子怎么吃,那些方法他都会。 焖上饭,彭成贵进到里屋。 崔雅香和张三抠在里屋喝茶。 看到彭成贵进来了,崔雅香放下茶杯。 “老彭,把今天的钱给我。” 崔雅香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 彭成贵拿钱递过去,“都在这儿呢。” 崔雅香点了两遍,“才八块多钱,怎么还没昨天多呢?” 彭成贵说: “捡废品和做生意一样,就是猫一天狗一天。” 崔雅香看着彭成贵,“你给小罗的钱哪来的?” 彭成贵说: “我把小罗带回来的板栗卖了二十斤,那是小罗的钱。” 崔雅香警告道: “告诉你,不要跟我耍花招!” 彭成贵说: “我怎么敢耍花招呢。” 张三抠在一旁瞪眼瞅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彭成贵已经知道他自由了,为什么还交钱给崔雅香。 于是,他就想问问:“崔姐,老彭没罪了,他写的欠条不作废吗?” 崔雅香确实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她认为张三抠在给彭成贵提醒,心里极其不满,就怒视着张三抠,想震慑对方闭嘴。 “啥!” 张三抠还不知趣,又说: “我是说,老彭的欠条还好使吗?” 崔雅香说: “你管得着吗!” 张三抠说: “我就寻思,你们两个这欠条咋算。” “啥玩意儿欠条咋算,这是我和老彭的事,我们俩儿咋算,与你啥关系!她欠我的钱,一分不能少,”崔雅香说,“你就操心不禁老!瞅你不到三十,像个八十岁老太监,还有心管闲事呢!” “行行,你们的事儿我不掺和!”张三抠说,“你们咋整都行。” 崔雅香指着张三抠的鼻子,扬扬手,“我一巴掌呼死你!” 张三抠笑道: “咋还不让人说话了。” 崔雅香又把矛头对着彭成贵,“告诉你,欠条白纸黑字,有你签名,就是到阴间地府也好使!” 张三抠又把话接过来,“嘿嘿,要想到阴间地府好使,那得把欠条烧了。” 崔雅香抄起扫帚疙瘩,“滚!” 张三抠吓的向后躲躲,还很认真地说: “你真虎,不烧了,到那边儿就是假钱!” 崔雅香气急了,真要打张三抠,“你是皮子发紧,是不是给你开开皮子,来顿扫帚疙瘩炖肉!” 彭成贵说: “小崔,别跟老三吵了!” 崔雅香说: “咋的,你也要烧了欠条吗!” 彭成贵说: “欠条已经写了,怎么能烧呢。我说话从来算数。” 崔雅香说: “实话?” “当然是实话了。两万块钱买不来自由。”彭成贵说,“我现在自由了,不用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我就很满足了。从明天开始,我可以挺起腰,正大光明捡破烂了,这样干下去,用不了四年,我就能挣两万块了!” 崔雅香说: “像个爷们儿!” 卖店每天基本都是那些东西,一般的菜,什么辣椒茄子啥的家里就有,罗序买了几瓶罐头,又买了几瓶啤酒、汽水就拎着往回走。 走到半路,他看到谢金玲放学回来了,已经走到半坡。 到了大门外,他站在那里等着。 要走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心里很难受,觉得辜负了谢金玲的感情。 谢金玲看到罗序,就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罗序面前。 “放学了。”罗序说。 谢金玲深情地看着罗序,“你能不能不走呢。” 罗序说:“我也不想走,可是,我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你要是走了,孙千家报复我怎么办?”谢金玲说,“你想过吗。” 罗序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也不好回答,只能绕过这个问题。 “你有钱花吗?”他问。 谢金玲说: “没有。” “我给你二百块钱吧,想吃什么在街上买点儿。” “我不要。” 罗序拿出200块钱给谢金玲,“拿着!” 谢金玲没接,“你哪来的钱,我们回来也没剩多少钱。” “这钱应该有你的一份。”罗序说,“上次的事,分局说我见义勇为,给我争取到五百块钱奖励。” “那我也不要,你留着花吧。现在我家不缺钱,有彭叔每天给的钱!”谢金玲说,“我提出的问题,你应该考虑。” 罗序面露难色,还是没有回答谢金玲的问题。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彭叔警方取消了彭叔的通缉令,他自由了,不是罪犯了,他不应该给你妈钱了!” “我妈就是贪财,我反对她要彭叔的钱,可是,她又不听我的。”谢金玲说,“我妈就是讹诈!” 罗序说: “我走后,有事儿就依靠彭叔。彭叔是个好人,我觉得,你妈也是单身,要是他们能结合到一起,是最好不过的了。彭叔给你妈的钱,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谢金玲笑笑,“我也有这种想法。” 罗序把钱塞进谢金玲书包,“你妈在我家呢,你也在我家吃,我们庆祝彭叔获得自由!” 第55章 谢金玲烧欠条 吃过饭,送走崔雅香母女和张三抠。 彭成贵把卖栗子的钱给罗序。 罗序说: “彭叔,这钱你用吧,我有钱了。” “你怎么有钱了?”彭成贵问。 罗序就说了这是分局给争取到的奖励。 彭成贵说: “你的钱我不能要,两千多里地背回来,那么容易!” 罗序说: “彭叔,放你那里,明天买酒。” 彭胜贵就把钱放到箱子盖上,“先放这儿吧。” 罗序说: “彭叔,我走后,你照顾一下小玲和谢婶。” 彭成贵点点头,“我尽力吧!” 罗序说: “小玲问我,我走后,孙千那些人报复她怎么办,我无言以对,这也是没有办法。” “小罗,我可以把钱给他们,要是有人报复小玲,我可保护不了她。”彭成贵说,“我没你的本事。” 罗序说: “所以,我很矛盾。” 彭成贵说: “我说你不要回去了,要不,你就贩运栗子吧,我们那里栗子都卖不出去,四五分钱就能收到最好的,现在涨没涨价不知道,背回来生的能卖一块钱,要是炒熟,就能卖两块钱以上。” 罗序说: “现在涨价了,好像两三毛钱一斤了。” 彭成贵说: “这也不贵,你一趟不要多背,就算背一百斤回来,炒熟后一斤能出八两左右,去掉本钱、车票和吃喝,大概能挣一百左右,一个月你跑五趟,就是五百块钱。” 罗序说: “能么?” 彭成贵说: “我这说的只是一百斤,还是保守估计。但你的体格,背一百五十斤还是没问题的,这样,你一趟至少也挣一百五十块钱。” 罗序有点儿心动了,“确实很诱人。” 彭成贵说: “商机出现的时候看,要毫不犹豫抓住,就很有可能改变人的一生!要走在别人前面。如果有人已经开始了,那就被动了,只能在后面追赶了!” 罗序陷入思考。 彭成贵说: “你不是想先富后,带动后面的人富起来吗,但首先,你要有钱啊,没有资金,一切都是空谈,也就干不了大事业,又怎么带动后面的人发家致富呢。” 罗序说: “可是,我不会炒,也不懂经营,想想就头疼,这都是难题。” “炒栗子我会。”彭成贵说,“经营我也不是太懂,但万事开头难,第一步迈出去了,接下去就是在干中学了,经验都是摸索出来的。” 罗序还有顾虑,“本来就没有钱,赔了怎么办?” 彭成贵说: “做生意,赔挣都是很正常的。就像打仗一样,有胜有负,没有常胜将军,但不能因噎废食,不能怕赔。就算赔了,还要吸取教训,怎么再挣回来,这样,你就钻研进去了,有了经验,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罗序说: “我的信心还是不大。” “你要充满信心!”彭成贵鼓励说,“我估计,顺利的话,不出半年,你就能成万元户,也许用不了半年!” 罗序终于被说动了心,脸上露出笑容: “彭叔,我可以试试。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白帮我!” 彭成贵说: “小罗,我是真心帮你,你不要要考虑太多!” 罗序说: “我先干几趟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彭成贵算了一下时间,“距国庆还有半个月,你要抓紧时间,十一假期,还能卖个好价!” 罗序说: “那我今天晚上就走!” 不管怎么说,罗序答应了,彭成贵也很安心。 最起码,罗序有生意可以做了,不用回农村种地了。 …… 因为罗序要和战友聚会,彭成贵没有出门。 他想趁这个机会,见见丁志奇,当面感谢一下。 早上,他起来馇了一点儿小米粥,和罗序就着咸菜吃了。 崔雅香吃过饭,看推车子在,就知道彭成贵今天没出去干活。 她来到罗序家,看罗序和彭成贵正坐在炕边唠嗑。 “老彭,你咋没出去呢?” 彭成贵说: “小罗今天战友聚会,我帮着做菜。” “可拉倒吧!”崔雅香撇撇嘴,“就你那两把刷子,别丢人现眼了!” 彭成贵说: “我不炒菜,就是帮着切墩,打打下手。” 崔雅香说: “这能用着你吗,昨天晚上我就说帮小罗做菜了,你快出去干活吧,耽误一天,就十来块钱呢!” 罗序从屋说: “谢婶,不差这一天!” 崔雅香说: “你战友聚会,和他有啥事儿,赶紧去干活得了,挺大个人,凑啥热闹呢!” 不管什么人,欠人家的,短人家的,就是没有底气。 彭成贵说: “小罗,让你谢婶帮你吧,我出去了!” 谢金玲也早早起来了。 明天,罗序就要离开了,也许这一走,就是永别。 母亲和罗序彭成贵说话,她都听到了。 她闷闷不乐走过去,“妈,你是周扒皮呀,我彭叔耽误一天就不行吗!” 崔雅香怒道: “回屋呆着去,哪儿都有你!属穆桂英的,阵阵拉不下!” 这时,谢金玲拿出一张纸来,用打火机点着。 “老谢太太,这是你的欠条了!今天,我要主持正义!” 崔雅香一看,女儿烧的正是彭成贵写的欠条。 “诶呀我的妈呀!”崔雅香发疯一样去抢,“死丫崽子,疯啦!” 可是,一张纸片燃烧得非常快,也就三四秒钟。 崔雅香到了跟前,欠条已经烧得还剩一个犄角了。 她一把抢过来,一看,就剩比指甲盖大一点儿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罗序和彭成贵二人看了,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谢金玲会有这样的壮举。 崔雅香真气疯了,举手就打。 谢金玲毫不畏惧,挺胸抬头。 “打吧!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崔雅香的巴掌就要挨到女儿头的时候,无力地放下了。 她“呜呜”哭起来,“我的两万块钱呀!” 谢金玲说: “那些钱,根本就不是你的!” 崔雅香边哭边说: “我哪辈子没干好事儿呀,生了你这个虎东西呀!” 罗序上前,“谢婶,别哭啦!” 崔雅香说: “呜呜……明年她就要考大学了,我还犯愁没有学费呢!我也没有工作,指啥养活她呀。两万欠条,说烧她就给烧啦,虎透腔啦!就怨张三抠这个乌鸦嘴,昨天他就说烧欠条,今天死丫崽子真就烧啦!” 罗序说: “谢婶,你哭也没有了,不是也烧了吗。” 崔雅香说: “我一个人,带着这个虎东西容易吗!我不活了!” 第56章 重写一张欠条 谢金玲眼睛望着远天,嘴角轻轻上扬,一副倔强的样子。 罗序想对谢金玲说,不该烧欠条,可是,又觉这个欠条本质就是敲诈,他又赞同谢金玲烧得好。 他还是很高兴的,如果崔雅香不是哭得很悲伤,他都想笑。 “谢婶,不就一张欠条吗,值得要死要活吗。” “你说的轻松,那是两万块钱呀!”崔雅香说着,突然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我要绝食!” 罗序知道,他怎么劝,崔雅香也不可能听。 他希望彭成贵过来帮着劝劝,可回过头,也不知道彭成贵干什么去了。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彭成贵从屋里跑过来,将一张纸放在崔雅香眼前。 “小崔,那张欠条都旧了,小玲不烧掉,也会自燃的,你看,我给你一张新的。” 崔雅香看也不看,“老东西,别来骗我。偷着乐吧,你还有这个好心!” 彭成贵说: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崔雅香擦擦泪水,仔细看看,果然是真的。 这张欠条,还是两万块钱,这些天彭成贵交给她的钱,也没往下减。 重要的是,这张欠条,不但有彭成贵签字,还按了指纹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欠条不但失而复得,她还赚到了。 崔雅香接过欠条,破涕为笑。 她站起来,把欠条放进兜里。 然后,她指点着女儿,“小叛徒,你不是能烧吗,这回老娘藏起来,让你摸都摸不着!” 谢金玲说: “彭叔,你就惯着她吧,两万块钱,你要做她半辈子奴隶!” 彭成贵说: “小玲,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答应过你妈,说出的话不能不算数。” “好啦!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谢金玲气囊囊地说,“不平等条约烧了,还能再写一个,天下奇闻!” 崔雅香骂道: “哈哈哈哈,死丫崽子,就气你!” “班长!”赵亮推着自行车走进门。 “小赵,这么早!”罗序说。 赵亮说: “在家呆着没啥事儿,就早点儿来吧。” 谢金玲说: “赵哥,啥时从大连回来的?” 赵亮说: “两天了。小玲,放假了。” 谢金玲回道: “放假了。” 罗序给赵亮介绍了崔雅香和彭成贵。 赵亮说: “以前来过几回,还真没见过谢婶和彭叔!小玲也还是在火车站在认识的。” 崔雅香说: “我经常不在家,小玲上学,星期天也跟我去邻居家。” 彭成贵说: “小赵,我去年冬天才来。” 众人到了罗序家,唠了一会儿嗑。 罗序说: “小赵,生意顺利吧。” 赵亮说: “还行。” 罗序问: “行就好。” 赵亮说: “但冬天往回背苹果不行了,会上冻的,我准备背点儿海鱼回来。” 崔雅香说: “看看,还是小赵有经济头脑,知道什么季节干什么。” “谢婶,做生意就是摸索着来。”赵亮说,“班长,你明天就回农村了!” 谢金玲紧张地看着罗序,最怕听到那个“是”字。 罗序说: “我先不回去了。” 谢金玲神经放松了。 “班长,你要不回去,就跟我干吧!”赵亮高兴地说,“我们俩儿还是个伴!” “小赵,我想去河北背板栗!”罗序说。 赵亮说: “我不懂这个,也没听人说过板栗能挣钱。但这东西在咱们这边还是很少见的,就是不知顾客认不认!” 罗序说: “我这次去河北,在那边背回三十多斤板栗,昨天,彭叔拿二十斤在市场卖了二十块钱,很快卖没了。” “河北收购价多少钱?” “两毛左右吧。” “利润不小啊!” “小赵,要不你跟我干吧。” 赵亮想也没想,“班长,隔行如隔山,我已经熟悉了现在的生意,两边都有了客户,我还是不改行。你一个人先干着吧。” 崔雅香问: “小罗,这么说,你就不走了?” 罗序说: “如果挣到钱了,我就不走了,要是挣不到钱,我还得回农村!” 谢金玲脸上露出笑容,“罗哥,你做事严谨,一定会挣到钱的!” 罗序说: “小玲,借你吉言!” 崔雅香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她心里想着聚餐。 “小罗,几点开饭呀,该准备了吧。” 罗序说: “我去卖菜!” 赵亮说: “班长,我去吧!” 谢金玲说: “我跟你们去!” 崔雅香说: “你去噶哈,能显到你!” 谢金玲找了个借口,“我钢笔坏了,明天要用呢!” “没钱!”崔雅香说,“钢笔都能使坏,也不知道你写了多少字!” 赵亮说: “谢婶,让小玲去吧,我有钱!” “小赵,怎么能用你的钱呢。”崔雅香说着,也不掏钱。 赵亮拿出一百块钱,“班长,用这钱买菜。” 罗序说: “你不去吗?” “班长,你和小玲去吧,骑我的自行车。” 赵亮想让罗序和谢金玲一起上街。 罗序说: “我有钱,不用你的。” 赵亮说: “说好的了,这次我安排的!” “下次吧!”罗序说着,就往外走。 赵亮说: “又是下次!” 谢金玲说:“妈,拿钱!” “小玲,拿这个钱!” 赵亮把钱给谢金玲。 “赵哥,不能用你的钱!”谢金玲说,“妈,拿钱呀!” 崔雅香只得拿出2块钱,“别可着钱花,剩钱拿回来!” 谢金玲拿过钱,跟着罗序出门了。 “早点儿回来!”崔雅香跟到大门外。 她看着罗序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往山下走。 彭成贵说: “看什么,回来吧!” 要是以前,崔雅香又要开骂了。 但今天这老东西表现很好,她很满意,就回到院里。 谢金玲看母亲回去了,就用一只胳膊搂着罗序的腰。 “你什么时候去河北呀?” “今天晚上就走!” “那二百块钱你带着吧。” “你留着花吧。” “你要做生意了,要用钱的,我也用不到。” “已经是你的钱了,还是留着吧。” “穷家富路。”谢金玲说着,把那二百块钱放罗序兜里,“等你挣到钱了,再给我还不一样吗!” 多懂事儿姑娘啊。 罗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一定要挣到钱,不然,对不起谢金玲的这片心。 第57章 重返河北 彭家四位老人,正围着圆桌吃午饭。 当他们看罗序的再次登门,还以为彭成贵出事了,都放下筷子站起来。 才离开几天时间,彭义不知道罗序怎么又来了。 “小罗,你怎么这么快——” 罗序笑打住彭义的话。 “彭爷,我先给你们报个喜!” 四位老人面面相觑,不知有什么喜事。 罗序说: “彭叔的通缉令取消了,他自由了!” 彭义很震惊,“真的吗?” 罗序说: “千真万确,我战友在公安局工作,他提前透露消息给我,我估计,你们很快就会接到警方正式通知!” 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说: “好,好啊!” 老太奶和彭奶奶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彭义说: “小罗,辛苦你啦,还特意来通知我们。没吃饭吧,快坐下吃饭!” 彭奶奶说: “我去做点儿菜!” 罗序就像回到家里一样,坐到桌前。 “奶奶,不要忙活,这饭就很好!” 彭家的午饭是玉米面糊糊、烀地瓜、萝卜条咸菜。 彭奶奶说: “这饭你也没法吃呀,多不好。” 罗序拿起地瓜就吃,一口喝了半碗玉米面糊糊,又夹了一筷头萝卜条,大吃起来。 “奶奶,等你做好我也吃完了。您坐下吧。” 彭义说: “那就别做了,小罗不是外人。” 彭奶奶只好坐下。 大家重又吃饭,罗序说: “彭爷,老太奶的病好了。” 彭义说: “你送来的一千块钱解决了大问题,我妈的病治好了,晓霞也交上了欠的学费,上学去了。” 彭奶奶说: “小罗,雪中送炭啊,要是没有你送来的钱,我们都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罗序说: “诸位长辈,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 彭义说: “小罗,什么事情只管说!” 罗序就把贩运板栗的事说了。 彭义说: “栗子刚下来,还没有几个人收呢,你现在收正是时候,两毛钱就能收到最好的,往后,能不能涨价就不好说了。” 罗序说: “我想收一百五十斤,多了我也背不了。” “一百五十斤啊。”彭义说,“我们家就能有五六百斤,就像我给你拿的那样,你看质量行不行?” 罗序说: “质量很好,我就在你家拿吧,下午我就要返回去!” 彭义说:“好,吃完饭就给你装。” 就这样,彭义装了150斤板栗,用独轮车送到长途汽车站,罗序到唐市火车站坐上火车,回到煤城已是9月18日不到7点。 谢金玲出门上学,刚好碰到罗序回来了。 只见罗序用个小扁担挑着两个大口袋,满头是汗。 “回来了!我帮你。” 谢金玲上前要帮忙。 罗序说: “不用,你拿不动。” 谢金玲跑回去喊彭成贵,“彭叔!彭叔!罗哥回来了!” 彭成贵正在做饭,马上跑了出来: “这么快!” 彭成贵把扁担接过来,“远道没轻载呀!” 从于家沟到煤城火车站,差不多七八里地。 谢金玲说: “彭叔,罗哥,我上学了,要迟到了!” 罗序说: “快去吧。” 罗序离开这几天,彭成贵买了一口铁锅、一个油桶做成炉灶、一个筛子、一个笸箩、一把方头中号铁锹等炒货用具。 彭成贵还准备了冰糖水、绿豆大小的砂粒、焦炭。 还弄个纸壳牌,上面写着: 糖炒栗子 2元1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崔雅香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小罗,不愧是当过兵,雷厉风行,真快!” 罗序说: “时间就是金钱吗,想干,就要像回事儿似的。” “就凭你这种干劲,一定能挣钱!”崔雅香并不看好栗子能挣钱,也就不感兴趣,“行啦,你们忙,我去小卖店啦。” 吃过饭,把栗子和工具等等都装到推车子上,二人去了菜市场。 在菜市场卖货的小贩,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谁先占了地方,这块地方就是谁的了。 来市场卖货的人,基本是不会违背这个原则的。 因此,在这里长期卖货小贩,都是指着摆摊为生的,都有固定摊位,他们的位置都在比较好的中心地带。 临时来市场卖货的人,只能在边边拉拉找个地方。 彭成贵做过生意,是懂一些的。 二人在边边拉拉找了一个宽绰点儿的地方,摆上摊开始干起来。 罗序没见过糖炒栗子怎么炒,就在一旁看彭成贵忙活。 彭成贵先把炉灶引着,放上焦炭,坐上铁锅,把砂子放到锅里。 砂子热了,放入十斤左右板栗,然后用铁锹翻炒。 栗子快要炒熟的时候,放进适当的冰糖水,给栗子上糖色。 栗子熟了,就出锅用筛子过滤掉砂子,将栗子放进笸箩里,可以出售了。 只见一颗颗整齐饱满、暗红鲜亮的栗子,香气喷喷,十分诱人。 首先,罗序他们的这些简陋的工具组合,还是很新奇的,吸引了一些人围观; 其次,糖炒栗子不少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绝大多数人也没吃过,想要尝尝这东西是什么味道; 再就是,有一些背井离乡来到煤城谋生的人,糖炒栗子勾起了他们的乡情,想要买点儿,回味一下乡思。 罗序他们还允许大家品尝,买一个两个也卖,卖半斤一斤也卖。 一百五十斤栗子,炒了十几锅,下午两点多就卖光了。 二人算了下账,去掉30块钱货款、往返不到40块钱车费,不到3块钱焦炭和冰糖,炒熟后,一斤出了将近八两,再去掉送人品尝的,挣了153块钱。 前后不到四天时间,这笔钱差不多是罗序两个月的工资。 旗开得胜! 罗序受到鼓舞。 忙了大半天,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吃饭。 罗序在市场买了二斤肉,准备回家做两个好菜。 崔雅香一天心神不安。 她想,彭成贵是写了欠条,要是这老东西跟着罗序干,欠条上的钱该怎么还? 中午回到家,下午她就没去小卖店。 看到罗序回来,崔雅香走出门。 “这么早就回来了!卖多少啊?” 罗序说: “都卖了。” 崔雅香说: “这么快!” 彭成贵说: “不少人还没买到呢,再有一百斤也卖了。” 罗序说: “我们爷俩儿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紧着忙活。” 崔雅香虚呼道: “去我家吃吧,我给你们擀点儿面条。” 罗序说: “谢婶,不用了,我买肉了,要和彭叔喝点儿酒,你也喝点儿吧!” 崔雅香说: “那也行,你炒菜好吃,我做什么都不好吃,都白瞎东西了!” 于是,罗序做了一个红烧肉,炒了两个菜,凉拌一个白菜心。 三个人喝上酒,说了会儿市场上的事。 崔雅香突然谈到,“小罗,以后你打算长期用老彭炒栗子吗?” “再看一看吧。”罗序说,“如果以后也能这样快的话,我就想让彭叔跟我一起干。” 崔雅香说: “老彭跟你干也行,可是,他不捡破烂了,欠条的钱怎么还?” 第58章 做生意要有杀人的心 彭成贵说: “小崔,明天我还去捡破烂,小罗不能每天都有栗子。” 罗序说: “谢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别每天都收钱,一个月收一次怎么样,你也会很省心的。” 崔雅香说: “到月后,他拿不出钱怎么办?” 罗序说: “彭叔拿不出钱,我给!” “拉倒吧!”崔雅香不屑,“他每天捡破烂,多少都能对付点儿,你呢,一天就没货了,拿什么挣钱!” 罗序见崔雅香不同意,也只能说: “谢婶,你看怎么办吧?” 崔雅香说: “要是每天还我二十块钱,老彭就跟你炒栗子吧!” 一天二十块,一个月就600百块钱。 国家级领导人一个月工资都达不到600元。 一个行政级别12级的县长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足200百元。 彭胜贵,气愤地说: “小崔,过火了!” 崔雅香骂道: “老东西,喊啥!我已经都给你们算好了,今天你们卖了一百五十斤栗子,两块钱一斤,这就挣了三百块钱,再卖一次就够我的了!” 彭成贵被气笑了。 “哈哈,小报记者,你就这个水平啊。你以为栗子是大风吹来的吗?你以为栗子是石头,炒熟不掉?一秤来,百秤走,各种费用都要去掉,你懂吗!” “老东西,就你懂!”崔雅香根本就听不进去,“小报记者怎么啦,这不是你封的,是群众认可的!我不管,就是一个月六百块,不然,你就不能去炒栗子,老老实实去捡破烂!” 彭成贵气急了,一摔筷子,“小崔,一点儿盐酱不进,我真想揍死你!” 崔雅香冲着彭成贵仰起脖子,“揍呀,给你揍!老东西,我就等着你揍死我!拍桌吓耗的,我怕你咋的!” 彭成贵又被气笑了,“滚刀肉!” 崔雅香说: “哎,我就是滚刀肉,气死你!” 罗序在一旁看着,心里笑道,这两个人,还真是欢喜冤家! “谢婶,你们别争吵了,这个月,我同意给你六百块钱。如果下个月不争不到钱,就让彭叔再去捡废品,你看怎么样?” 彭成贵知道罗序要成全他和崔雅香,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不可能的。 他家在关里,又穷得叮当响,崔雅香怎么能看上他呢。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渐渐迷上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心里埋藏着爱,埋藏着心疼,他也不会冒死在崔雅香面前坦白,他也不会再给崔雅香补上一张欠条。 他想,要是这辈子娶到崔雅香,那他老彭家可就烧高香了。 “小罗,这样不行!刚迈出第一步,会把你拖垮的!” 罗序说: “彭叔,就这么定了!不就是两万块钱吗,早还完早省心!” 崔雅香点着彭成贵鼻子,“老东西,看看小罗,这才是真男人,你就是赝品!” 崔雅香的顾虑打消了,就说起了今天的新闻。 “你们两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罗序说: “当然知道,今天是九一八事变,是国耻日!” 彭成贵说: “九点十八分开始鸣警报,这时候,街上的人都齐刷刷静立默哀,我和小罗也静立默哀,我都差点儿炒糊一锅栗子!” “我以为你们不知道呢!”崔雅香说。 罗序说: “这一天,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忘记!如果哪一天小鬼子胆敢来犯,我就二次当兵,将他们斩尽杀绝,为死难的同胞报仇!” 彭成贵拍拍胸膛,“小罗,别看我年纪比你大,要是打日本鬼子,我也上!” “你们两个还像个汉子!”崔雅香说,“可是,你们也别小瞧了我们这些女将,上午,我们去了山上烈士墓献了花,又去了万人坑,鸣警报时,我们也静立默哀!打日本鬼子,我们也上!” 罗序说: “崔婶,我真没看透,就以为你们聚在一起扯东家长西家短,打麻将看小牌,无所事事,原来你们也关心国家大事啊!” 崔雅香说: “中国人,谁不关心国家大事,没有国,哪有家。国家没有了,我们子孙后代怎么生活!” 罗序给三人杯中倒满酒,然后举起酒杯: “谢婶,彭叔,为了国家富强,为了我们生意顺利!” “干杯!” 三人异口同声。 …… 吃过饭,崔雅香走了。 罗序说: “彭叔,你这个头开得很好,栗子这个生意很有潜力,发展空间很大!” 彭成贵说: “政策放开了,想做生意的人也多起来,都在观望摸索之中,有的人想干,却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也是卖一卖试试,想不到还行。” 罗序说: “这就是商机啊!” “小罗,有人看你挣钱了,就会效仿的,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做这个生意。” “能么?” “一定的!”彭成贵说,“看别人挣钱了,谁都会眼红。当初,就我一个人做大米生意,我的一个朋友看我赚钱了,就眼红了,也做上了大米生意,可他的嘴不严,逢人就讲,结果被人举报了,他就把我咬出来了。” 罗序说: “还有这样的人。” “人心叵测。”彭成贵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一定会有人同你竞争的,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罗序点头。 彭成贵说: “商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为了利益,会拼个你死我活。你讲义气,善良,生意场上,最容易吃亏。我爷爷解放前就做过生意,他就像你一样的性格,结果被人骗光了钱财,差点儿去上吊。他说,没有杀人的心,不能做生意!” 罗序说: “彭叔,这么严重吗。” “弱肉强食,生存竞争,这就是商场。”彭成贵说,“当竞争对手出现,你就明白了,他们是不会管你的死活。” 罗序玩味着这句话。 彭成贵说: “要想做大,只靠背是不行的,就是你十个罗序,也难以做大。你要想办法,多运回来一些。” 罗序说: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彭成贵说: “你到车站问问,能不能给托运,如果可以的话,就多运一些回来。” “好办法!”罗序被提醒,然后说,“彭叔,这趟你也跟我回家看看吧。” “唉,”彭胜贵叹口气,“我也想回家看看,但回家就要不少钱啊。” 罗序说: “我有钱!” “无本难求利呀。你那几百块钱,不好干什么,要用来做本钱。” “彭叔,我可以少收点儿货。” “不行,你现在刚迈出第一步,是最关键时候。你要尽量多收货!”彭成贵说,“家里都挺好的,我也放心了,你带回了电话号码,吃过饭我先跟家里通个电话,等你挣多了钱,我再回去吧!不说衣锦还乡,也要体面一点儿,不能被乡亲们笑话。” 第59章 另辟蹊径 当天晚上,罗序又去了河北。 他下了火车,到唐市铁路货运处,咨询了托运栗子的事。 根据罗序所说托运几千斤的情况,货运处的答复是可以零担托运,也叫打零担,时间为三至五天,甚至七八天。 罗序心里有了底。 可是,三五天还可以,七八天时间太长了。 去长途客运站的路上,他想,能不能有比打零担更快的办法呢? 路过一个仓库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省城牌照的金杯半截车正在卸货。 他突发奇想,这辆金杯车卸完货后,应该会返回省城,如果能用这个车把栗子捎回去就好了,但不知要多少钱。 于是,他就停下来,递给司机一根烟。 “师傅,我煤城人,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老乡!” 司机一听老乡,态度格外亲切。 他接过烟,罗序给他点着,这让他很感动。 二人聊了几句,得知对方都当过兵,那就是战友情了,就更拉近了距离。 司机叫尹胜利,去年买的车跑运输。 1982年以前,公路货运还是计划经济格局,各地公路货运均由国有运输公司垄断。 1983年,国家放开公路货物市场,大力发展公路运输,个人可以买车搞运输。 但由于是私人运输是件新生事物,还没普及,信息也不畅,常常出现去程重载、回程空驶的现象。 这就加大了成本,也不好挣钱。 “小罗,你要回家吗?我可以捎你回去。” “尹哥,我来这里办事,现在还不能回去。” “那不行了,卸完车我就走了。” “尹哥,你回去要拉什么货?” 尹胜利笑笑,“现在活也不好干,没什么货可拉,只能放空车了。” 罗序现在兜里有五百多块钱,他想可着这些钱拉货。 “我要拉两千多斤板栗,你看要多少钱?” 尹胜利说: “小罗,咱哥俩儿说实话,要是小来小去的,我就不要钱了。我的车也烧油,你就给我五百块钱,我也不用跑空车了,让你可劲装怎么样?” 如果打零担,两千斤货也要三四百元,而且,时间很久,但如果花五百块钱能随车回去,明天就能到家了。 “尹哥,运费我先欠你两天怎么样?” 尹胜利也很讲究,“可以!” 等着卸完货,罗序就坐着尹胜利的车,到了彭义家。 这时,还不到十点。 彭家只有彭太奶一人在家,看到罗序开车来了,马上到地里去找彭义。 见到彭义,罗序说: “彭爷,忙着秋收呢。” “是呀。”彭义说,“昨晚成贵来电话了,说你们卖得很好,他说你今天能到,就让我妈在家等你!” 罗序说: “彭爷,我还要收一些,这是我们那里的车,我想多拉回去一些。” 彭义说: “小罗,你想拉多少,就拉多少,我给你收货。现在还是两毛钱一斤。” 罗序说: “我想收五千斤,但钱不够,就收两千斤吧。” “没钱不怕!”彭义说,“咱们彭家庄,大部分人姓彭,我以前当过生产队长,在这里说句话,多少还都给我面子。不用钱,你先把货拿走!” 罗序一听,十分高兴,就问尹胜利, “尹哥,能装五千斤吗?” 尹胜利说: “装吧,六千斤也行!” “小罗,你就在家等着,收栗子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彭义办事非常痛快,说着就走了。 不到一个小时,六千斤栗子就用小推车或者毛驴车陆续运来了。 每袋定量100斤,共60袋,还给装到车上。 服务十分到位。 彭氏家族的人确实知恩图报,当他们得知罗序保护彭成贵的事,都把罗序当成自己的孩子,卖给罗序的板栗,都是质量最好的,包装都是准备秋收用的新纤维袋。 吃过饭,罗序跟着车就往回返,到了家,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天还没放亮。 崔雅香被汽车声惊醒,爬到窗户看看,只见外面黑糊糊的,有两个黑影晃来晃去,吓得她手脚发软。 “老姑娘,醒醒,进贼啦。” 谢金玲从睡梦中惊醒,慌忙坐起来,眼睛到处看。 “妈呀,贼在哪儿呢?” “小点儿声,看贼听到。”崔雅香说,“在院里呢。” 谢金玲说: “妈,菜刀呢?” 崔雅香说: “还菜刀呢,吓死我了,给我支枪我都不敢放。” “妈,你不是总说拿菜刀拼命吗!” “那是吓唬小罗和那个老东西。这可咋办,小罗不在家,那个老东西也不管用呀。” 这时,谢金玲想起一件事来。 昨天放学时,彭成贵说罗序明天早上就能回来,她还有点儿不信。 她想,应该是罗序回来了。 “妈,我看看。” 谢金玲爬窗户一看,是两个人往院里搬东西。 她惊喜地说: “妈,不是贼,是他回来了!” 崔雅香问: “他是谁?” 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什么名字、哥这些称呼都不用了,直接就是第二第三人称,说明女人的心和男人已经没有隔阂了。 就像那天谢金玲给罗序200块钱的时候,就称呼罗序“你”了。 谢金玲说: “你管呢。” 崔雅香骂道: “死丫崽子,你就不能把他忘了!” 谢金玲说: “我想把他从我的脑子里抠出去,可是,抠不掉呀。我看你不是也在跟我彭叔撒娇吗。” “滚犊子!你等着,看我咋收拾你!”崔雅香心有所动,却说,“真是小罗回来了吗?” 谢金玲说: “没看往院里搬东西吗!” 崔雅香很奇怪,“他不是前天走的吗,今天就回来了,咋这么快?” 谢金玲说: “昨晚彭叔给家里打电话了,说他雇了一个汽车装了六千斤栗子,今天早上就能到家。” “又是他他他的!”崔雅香骂道,“你就是小叛徒,跟他们一条心!” 谢金玲说: “我站在正义一边!” 崔雅香质疑说: “老姑娘,你说六千斤栗子,还有运费,他、不对,这小子得有多少钱?” 谢金玲说: “他就五百多块钱。” 崔雅香奇怪地看着女儿,“你怎么知道?” 谢金玲笑道: “我就知道,不告诉你!” “五百多块钱,就能雇辆汽车?” 崔雅香自语。 谢金玲说: “他的本事很大,但从不传递小道消息。” “滚犊子,他们的本事再大,都逃不出老娘手心,我要把他们治得服服贴贴!” 第60章 张三抠大义相助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崔雅香打开灯,打着手电筒出去了。 万千思念的人回来了,谢金玲又怎么睡得下去,不声不响跟在后面。 院里已经放了一垛栗子。 罗序一个胳肢窝夹着一袋栗子,正往垛上放。 崔雅香说: “小罗,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序放下袋子,“谢婶,这么早。” 崔雅香说: “我以为进贼了,差点儿把我和小玲吓死!” 罗序说: “忘了通知你们了一声了。” 崔雅香嗔怪道: “吓出病来找你算账!” “妈,人家卸车呢,别说了。”谢金玲说。 六十袋货很快就卸下来了,罗序付了运费,要留尹胜利吃饭,但后者急着回家开车走了。 崔雅香看着堆成小山的栗子,“小罗,这要多少钱呀?” 罗序说: “一千多。” “这么多!”崔雅香又看到罗序付给司机一沓钱,“小罗,平时你总说没钱,看来你是有尖不露呀!” 罗序说:“我哪里有这么多钱,栗子是赊来的。” “妈呀,这么老远,还有人敢赊给你!” “是彭叔他爹给赊的!” 崔雅香说: “老彭,原来你是装穷,你爹有钱呀!” 彭胜贵说: “小罗不是说了吗,赊的!” 崔雅香说: “赊也要有人赊给吧!” 彭成贵说: “村子里大都是我们家族,赊点儿栗子不算什么事。” 崔雅香打个哈欠,“老姑娘,我困了,再去睡一会儿。” 这时,天已经有点儿放亮。 罗序和彭成贵把里外屋归拢了一下,二人又将栗子搬进屋里。 七点多,罗序他们带了四袋栗子到市场,市场上正是人多的时候。 有几个人问他们昨天怎么没出摊。 也有人夸赞他们炒的栗子很好吃,昨天来买扑了个空。 看来,他们已经有了回头客。 两个人赶紧摆摊开炒。 第一锅锅凉,要慢一点儿。 之后基本是20分钟左右一锅。 彭成贵负责炒,罗序负责卖,二人都紧着忙活,买栗子的人很多,还有一些好奇的人,把栗子摊给围上了。 到了晚上,他们带的四袋栗子都卖光了。 其中,少部分是生着卖的,大部分是炒熟卖的。 这四袋栗子,挣了不到500块钱。 相当罗序半年的工资。 回到家,罗序开始做饭,张三抠来了。 “做啥好吃的呢?” 罗序笑道: “看来,三哥是没吃饭呢。” 张三抠说: “我不饿。” 罗序切着菜,“从今以后,就是大米白面,大鱼大肉,三哥,进屋坐着,一会儿在这儿吃。” 能天天吃细粮,这是罗序以前不敢想象的。 社会变化的太快,快得令人惊讶。 三人喝上酒,张三抠说: “你们厉害了,听说买货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罗序说: “都是看热闹的,很多人没见过,觉得新奇。” 彭成贵问: “老三,你听谁说的?” 张三抠说: “煤城都传遍了,都说菜市场有两个人炒栗子,卖得嗖嗖快,炒出来一锅就没了,一天能挣老多钱了!” 彭成贵说: “老三,买货的人确实不少,就是炒不出来,要是能炒出来,还能多卖点儿!” 张三抠忽然神秘地说: “我可告诉你们,有人说也要炒栗子呢,你们要注意点儿!” 彭成贵说: “注意也没用啊,别人要炒,我们也挡不住。” 张三抠说:“份数多了,就不好干了。” “做生意就怕一窝蜂,”彭成贵说,“同行是冤家,份数多了,就要竞争,价格会降下,会出现缺斤短两,会发生冲突,矛盾就会多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省心了。” 张三抠哈哈大笑,“那可就有意思了。” 彭成贵说: “别人看着是很有意思,竞争是残酷无情的,有人会赔钱,甚至倾家荡产,有人会挣钱,腰缠万贯无限风光!” 张三抠说: “我希望小罗腰缠万贯无限风光!” 罗序说: “三个,借你吉言,来,咱爷仨儿干一杯!” 干了这杯酒,彭成贵说: “小罗,照这样下去,这六千斤货,可能半个月不到就卖没了!你应该存点儿货了。” 罗序说: “我看你们那边栗子很多,还用存货吗?” 彭成贵说: “栗子一年就这一茬,收购季节就一两个月,。” “这个季节,家家都需要钱,都要把栗子卖钱。” “这个季节过后,栗子就很少了,有也会涨价。现在要是不存货,我们就没有栗子可卖的了。现在存货,就等于存了钱。” 罗序听了,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彭叔,我们要存多少货呢?” “如果想长期干下去,至少要存五万斤货!”彭成贵说。 张三抠说: “一天四百斤,十天四千斤,一百天就四万斤,五万斤货还不到半年呢。” 彭成贵说: “以后有出来竞争,就卖不了这么快了,夏天的时候,栗子也是淡季,我觉得,五万斤基本够了。要是搞批发,那就不够了,估计可能要五十万斤了。” “啊!”罗序听了,吃了一惊,“这么多,可是,我没有钱啊!” 彭成贵说: “这就叫无本难求利!不过,我爹可以给咱们赊几万斤。” 罗序说: “彭叔,你们老家那边我都看到了,条件非常贫困,都眼巴巴指望能卖点儿现钱呢,我赊一个月两个月可以,不能长时间赊着!” 彭成贵说: “你说的也是实际情况,是不能赊得过久。” “看着生意挣钱,却没有本钱。”罗序低下头,十分为难。 这时,张三抠把一个存折放在罗序面前。 “小罗,拿去!” 罗序一看,是一个小布包,“什么?” “存折啊。”张三抠说,“我就这么多,你拿去用吧!” 罗序拿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存折,打开存折,余额10000, 他十分惊讶! 一个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人,省吃俭用经常蹭饭的人,一个一分钱都不往出借的人,一个全世界都知道的小抠,竟然能把10000块钱借给他用,这可能吗? 罗序把存折放下,“三哥,喝多了吧。不要开这种玩笑。” 张三抠说: “小罗,你看我喝多了吗!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你对我不薄,我张老三是小抠,但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现在,是我帮你的时候了!” 罗序看着那个精心保管的存折,“三哥,怎么说呢,你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钱,我真不能用!” 第61章 提成 张三抠急头白脸地说: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张三抠是个什么人,彭成贵很清楚。 路上碰到一片纸壳,他要捡起来的时候,却见一只手倏然而至,把纸壳捡走了。 这个人就是张三抠。 锱铢必较,分毫必争,手就这么快,心眼儿这么小! 就这样一个出名的吝啬鬼,能借给两姓旁人一万块钱,鬼才相信! 可是,这件事却真实发生在张三抠身上。 “小罗,老三让你拿着,你就先用着,给老三点儿利息也行!” 罗序说: “这样吧三哥,你这一万块钱我先用着,就像彭叔说的,我给你5分利!” “小罗,你不是打三哥脸吗!”张三抠说,“我张三抠是抠,但也不能管钱叫爷爷!这些年,我在你这里早把利息吃回来了,不能再要了!” 罗序十分感动,“三哥,及时雨啊!” 有了这笔钱,罗序如虎添翼。 他准备让彭成贵回去收货。 “彭叔,这趟你去收货,连回家看看!” 彭成贵说: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怕你炒不好,等过春节我一块回去吧!” 张三抠笑道: “嘿嘿,一个破栗子,有啥炒不好的,长个手就能炒,熟了就行呗!” 彭成贵说: “炒栗子和炒菜差不多,也讲究色香味俱全。为什么我炒菜,就没有小罗炒得好吃呢,因为火候掌握不好!” “炒栗子也是,火候要适当,糖色要恰到好处,炒熟后,栗子是红棕色的外壳,鲜亮迷人,看着就有食欲,剥开后香气四溢,软糯细腻,放进嘴里,如美酒般香醇,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令人痴迷,会产生一种戒不掉的瘾!” 张三抠笑道: “这家伙的,让你一说,我都要淌含拉子了。” 彭成贵也笑起来,“老三,怎么样,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学问!这回你就知道了吧,炒栗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技术。” 张三抠说: “老彭,你以前是不是干过?” 彭成贵说: “栗子被誉为“干果之王”。我们是栗子的原产国,历史悠久,早在秦朝就有。栗子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很受人青睐。我们老家是板栗之乡,大人小孩都会炒栗子,你说我会不会!” 张三抠说: “我说的吗,你知道的这么多。” 彭成贵说: “所以,我现在不敢离开,就怕小罗还炒掌握不好。” 罗序说: “彭叔,我要走了,你一个人也炒不过来啊。” 彭成贵说: “你不是有两个弟弟吗,现在秋收了,正是进入农忙季节,他们要是能离开,可以过来一个跟我学。” 罗序说: “好。” 吃过饭,罗序给村里打去电话,第二天中午,罗序大弟弟罗天就来了。 当晚,罗序就坐车去了河北。 罗序兜里有了钱,尽管不是他的,但腰杆也直了不少。 到了彭家,家里只有彭义一个人。 罗序被彭义让进屋里坐下。 他拿出烟来请彭义抽烟,然后问: “彭爷,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彭义一边倒茶一边说: “成贵来电话,说你过来了,我留在家里等你,我爹他们去地里给白菜浇水了。” 罗序拿出一沓钱给彭义。 “彭爷,这三百块钱是给你的提成。” 彭义没接,“提什么成?” “第一次一百五十斤栗子,我就不给你提成了,后边我按一斤五分给你提成,六千斤就是三百块!” “小罗,你这是干什么,你帮我家那么大忙,我都犯愁没法报答你呢,帮你收点儿栗子,要什么提成呢!” “彭爷,我们互相帮助,那是交情,我现在是做生意。亲兄弟,明算账。交情和生意要分开,不能混淆。” “小罗,分那么清干什么。我们家族的人,都把你当做家里人,这钱我不能要!” “彭爷,这钱你高低收下。”罗序硬把钱塞进彭义手里,“生意场上,账要算清楚。” “不行!”彭义把钱还给罗序,“这钱说啥我也不能要,要了丧良心!” 罗序又把钱塞到彭义手里。 “彭叔,如果我就收这六千斤栗子,我就不会给你提成了。现在我打算长期做下去,你就长期给我收货,以后每斤货我都要给你提成,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找别人代收了!” 彭义说: “小罗,你这是干什么!” 罗序说: “路上,我都打听过了,找谁收货,都要提成的!” 彭义说: “你这也太多了,他们是有给提成的,一斤才二分钱,你这是五分!” “彭爷,太爷爷太奶奶岁数大了,晓霞明年就考大学了,你家急需钱啊!我现在挣钱,要是赔钱也就不给你了。你就把我当孙子吧,这钱就当我孝敬您老人家的,你不收下,我会难受死的!” 彭义拿着钱,像是烫手的山芋,收也不妥,不收也不妥,左右为难。 “小罗,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我会被人骂没良心的!” “彭爷,我们是做生意,和良心没有任何关系,我就给你五分提成,你要不要,我真的去找别人了!” 罗序说着,起身就走。 彭义只能说: “小罗,我就收下。” 之后,罗序把赊的6000斤栗子钱拿出来,交给彭义。 “彭爷,这是赊账的钱,你给大家分下去。我这次来,要收五万斤栗子!” 彭义说: “行,我们村里就够你收的了。质量只能比上次好,不能比上次差!” 罗序说: “乡亲们都不容易,我们也不要压价,别人给多少,我们也给多少,质量特好的,多给几分也行!” “我知道。”彭义说,“小罗,你打算用什么车运呢?” “彭爷,用什么车运我还没打算,我们先把货收到手,然后再说怎么运。” “行!五万斤栗子,就放在院子里,地上垫上木头,买块苫布一苫就行!你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来车拉,一粒也不会少!” 于是,当天,彭义就把通知给村民,就要质量一等的栗子。 第62章 贪小便宜吃大亏 国庆节马上到了。 张大凯和程海来到崔雅香家。 这次,张大凯买了一袋精粉、一袋大米、十斤豆油、一箱苹果。 张大凯没除掉罗序,反倒赔了一万多块定金,对罗序的深仇大恨,只能等待机会报复了。 上次,程海给她送来两条鱼,她还以为程海认出彭成贵去举报了呢。 可是,彭成贵却没有事,派出所也没来人。 她就认为程海是好人。 来到国庆节了,他知道程海他们要来慰问了。 于是,这几天她就等在家里,生怕错过了。 崔雅香开了门,果然是领导前来慰问,自然非常高兴。 “欢迎二位领导光临!” 程海说: “小崔,马上就国庆节了,张井长到你家慰问!” 张大凯说: “这段时间很忙,也没抽出时间到你家看看,百日会战刚结束,我就赶紧过来了!” 崔雅香说: “张井长,程主席,快进来吧。” 张大凯程海二人支起自行车,把慰问品搬进屋里。 崔雅香忙着沏茶倒水,忽然想起家里没有烟。 “张井长,你们二位稍等一会儿,我去买盒烟!” 程海说: “不用,我们有烟。” 程海拿出一盒红双喜,先递给崔雅香一支。 “小崔,抽烟!” 崔雅香也不算真正烟民。 她从来不买烟,别人给的不抽白不抽。 “程主席,来我家慰问,还抽你的烟!”她扭扭捏捏接过烟,“谢谢程主席!” 崔雅香扭捏的样子,十分可爱。 张大凯看直眼了,已经要报废的东西,也有了反应。 程海给崔雅香点烟,“上次的鱼好吃吗?” 崔雅香说: “非常好吃,我们娘俩儿吃三天。” 程海说: “那是大河里的鱼,纯野生的!” 崔雅香妩媚一笑,“我说的么,咋那么好吃呢。” 崔雅香这妩媚一笑,更是千娇百媚,张大凯那东西竟然复活了。 程海说: “那鱼是张井长挑的两条头鱼,特意让我送给你的。” 崔雅香柔声细气,“谢谢张井长!” “小崔,罗序做什么呢?” 程海知道罗序没有回农村种地,而是在菜市场炒栗子。 他还是很忌惮罗序的,担心罗序突然回来。 崔雅香说: “小罗现菜市场炒栗子呢!” 程海问: “中午回来吃饭吧?” “回来。”崔雅香多了个心眼儿。 她想收下慰问品,就让他们走。 张大凯看看表,离中午时间还早呢,他有充足的时间拿下崔雅香。 他给程海使个眼色。 程海顷刻会意,“小崔,你先陪张井长唠会儿嗑,我去老李头家看看。” 看到张大凯不走,崔雅香有点儿害怕了。 “张井长,你不去看看李二爷呀。” 张大凯说: “我就不去了,让程海到他家扔十块钱就行了,我要去的话,十块钱拿不出手!” 崔雅香也没有办法,还一直以为程海是好人呢。 “程主席,快点儿回来,我还有事儿呢!” “快,就几分钟。” 程海出了门,并把门关上。 他也没有去李二爷家,就蹲在窗户跟下面偷听,也给站岗放哨,防止有人进来。 屋里就剩崔雅香和张大凯两个人了。 张大凯坐在炕沿上,血液加速,眼睛瞄着崔雅香下面。 崔雅香坐在板凳上。 她知道张得开什么德行的。 看到张大凯饿狼般的眼睛,盯着她下面,她的心砰砰乱跳。 刚到十月一,天气还不冷,人都穿着单衣服,崔雅香身段完美丰腴,恰到好处。 “谢富出事快一年了吧?”张大凯说。 崔雅香说: “还不到呢。” “你怎么不找一个男人呢?” “不想找,习惯了。” “你才三十多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呢。” “我一个人觉得很好。” 张大凯咽了口吐沫。 “人活着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吗,你就一个人干巴巴活下去,不是白瞎了你的身子了吗。” 崔雅香说: “我没觉得什么,我活得很好。” 张大凯说: “你难道就不想男人?” 崔雅香摇着头,“不想。我对男人还很反感!” “我才不信呢。让我试试!” 张大凯想要过去。 崔雅香却说: “张井长,我们不谈这些了,说点儿工作上的事吧。” 张大凯就没过去,扔掉手里的烟头。 “我在井口,天天都是工作上的事,我都烦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谈谈男女之间的事。” 崔雅香说: “张井长,这个我谈不了。” 张大凯说: “有什么谈不了的。我们都是过来的人了。” “我不是小伙子了,你也不是黄花大姑娘了,就那点儿事,算个什么。” “你看现在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开放,有人招呼就跟着走,找个背人的地方就放开,比牲口还随便!” 崔雅香说: “那样的人还是少数!” 张大凯说: “我看不在少数,是绝大多数。那些小姑娘都主动往我身上贴乎,我都怕她们,都远远躲着。” “有啥可怕的,躲着她们干啥呢?” “我看到她们很贱,轻浮讨厌,哪有你这么成熟高贵,倾国倾城的美貌,就像花仙子!” 崔雅香说: “张井长,你应该找小姑娘,我已经成老太太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张大凯一看,他往那方面唠,可崔雅香一点儿那个意思也没有。 他想,女人这东西,都是装正经,一上手就崩溃了,不能这样耗下去,要进一步采取行动。 他想直接过去,还怕不行,就忽生一计。 “小崔,再给我倒点儿茶。” 崔雅香拿着茶壶就去倒茶。 张大凯乘机抓住崔雅香的手,将其搂进怀里。 “知道吗,宝贝,我想死你了!” “干啥呀!” 崔雅香叫了一声,使劲往出挣。 可是,她远没有张大凯力气大,根本无济于事。 张大凯站起来,把崔雅香按在炕上。 “放开我!放开我!” 崔雅香拼命挣扎。 张大凯开始扒崔雅香衣服,恶狠狠地说: “老老实实听我的,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总不能白给的,你要回报我!” 崔雅香说: “你的东西都拿回去,我不要了。” 张大凯说: “你吃到肚子里的呢,还能吐出来吗。你就老老实实让我来这一次,我们就扯平了,我也就再不找你了!” 崔雅香说: “不行,我赔你钱!” 张大凯说: “我不要钱,就要你!” 这时,崔雅香外衣已经被撕破了,前面裸露出来。 “我喊人了!” 张大凯说: “我不怕你喊,我就说你勾引我的,你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崔雅香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程主席回来了!” 第63章 冤家路窄 张大凯狠狠给了崔雅香一个大耳光: “想白吃老子的东西,是你这样的吗!老八!” 程海从窗外站起来,“大哥,有什么吩咐?” 张大凯说: “这个周娘们儿不是抬举,你开导开导她!” 程海突然变得一脸流氓相,笑嘻嘻看着崔雅香。 “嘿嘿嘿嘿,小报记者,乖乖伺候好我大哥,我们以后经常过来慰问!” 崔雅香这才知道,这个程海比张大凯还坏。 这一下,她彻底绝望了。 “救——” 她刚喊出一个字,嘴里就被张大凯塞了一只破袜子。 原来,程海早有预料,担心崔雅香喊人,就在路上捡只破袜子给张大凯,还真起了作用。 这个时候,崔雅香流出悔恨的眼泪,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人像猎豹一样飞身越过院墙,疾如流星闪电冲向崔雅香家。 程海还很尽责,马上拦截,却遭到对方迎头一拳痛击,他惨叫着倒在地上。 张大凯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见势不妙,踹开窗子就逃。 可是,这东西刚爬上墙头,就被追过来的人揪住了。 然后,这人抡起铁拳,左右开弓,一拳比一拳重,张大凯脑袋都被打变态了。 程海瘦猴体格,挨了那一拳,顿时晕过去了。 当他清醒过来,这才看清,从墙头飞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旭。 “叫你嚣张!” “叫你猖狂!” “叫你横行!” “叫你霸道!” …… 罗序似乎疯狂了,喊一声,狠狠就是一拳,喊一声,狠狠就是一拳。 新仇旧恨,一并发泄出来,他已经进入忘我状态,就像在同敌人白刃格斗,你死我活一样! 程海看张得开要被打死了,上前求情: “小——” 第二个字还没出来,就让罗序一拳给打了回去,他的两颗门牙飞出老远。 这个时候,崔雅香款款走出来。 换了衣服,还不忘化化妆。 离着挺远,崔雅香闻到一股臭气,不由紧紧鼻子。 原来,罗序毫不留情,打得张得开,冒出罗刹国里的三寸黄泥地。 崔雅香拉住罗序的袖头,“小罗,别打啦,要没气儿了!” 罗序怒吼着: “死了才好,这个世界就少个祸害!” 崔雅香说: “小罗,出了人命不好办呀!” 崔雅香的话,让罗序冷静下来。 他想,打死这小子容易,可刚刚起步的生意就不能做了,得不偿失! 于是,他就住了手。 “谢婶,你看着他们,我去报警!” 崔雅香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恶魔,“小罗,我害怕!” “怕什么,他们和死狗差不多了。” 罗序去小卖店打了电话,很快,一辆吉普车开来了,白副局长带着几个刑警下了车。 刑警收集了证据,拍了照片,取了罗序和崔雅香的笔录。 然后,他们把张大凯程海押上车,回了分局。 院子里静下来。 崔雅香感到很难堪。 “小罗,你咋回来了?” “我带回一车货,车打误了,我来家找个锹。” 原来,尹胜利又去唐市送货,罗序又捎回一车货,到了家门口,却在拐弯时打误了。 于是,他就想回家取一把广锹,把路平整一下。 别看张三抠偷窥要爬墙头,可罗序个子高,在墙外就能看到院里。 程海在窗前气崔雅香的时候,罗序已经看在眼里。 罗序担心开门来不及了,就直接翻墙而入。 此时,罗序本想说,以后不要贪图小便宜了。 可是,对方是未来的丈母娘,他也不好意思说。 还是崔雅香自己说: “都怪我。” 罗序这才说: “不要贪图便宜,引狼入室啊。” 崔雅香说: “用不用我去帮你?” “谢婶,你在家吧,用不到你。” 罗序找个锹就走了。 崔雅香看着罗序背影,骂道: “假惺惺的,想得美,用老娘,老娘也不帮你!” …… 罗序在河北呆了七八天,认识了一些各地客商。 他性格豪爽,慷慨义气,结交了很多朋友。 这些前来收货的人,相隔遥远,没有竞争关系,聊起天来,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这个大课堂里,罗序学到了很多做人、做生意的经验,开阔了视野。 对栗子生意,他也有了进一步了解。 栗子和榛子、松子、葵花、花生等干果一样,因自然环境和土质条件等限制,产地面积相对有限,主要集中在北方,且只有一季。 想赚钱,就要在收购季节多压货,能保证四季都不断货。 特别在青黄不接的季节,栗子还会涨价。 有一个老兄,去年在栗子青黄不接的季节,竟然卖到五六块钱一斤,他收了三万斤栗子,就挣了十五六万块钱。 这可是万元户远远比不了的。 这就是市场经济,价格由市场决定。 于是,他在彭成贵家收了80000斤栗子,其中,一少半是彭义给赊的。 现在,他主要任务是销货,让资金流动起来,加快周转,尽快把赊账还上,如果有可能,再收些栗子。 卸完货,罗序来到菜市场。 只见他们摊位周围围了很多人。 罗序以为有人闹事,就紧走几步,看到二弟罗宇也来了。 他们不仅卖栗子,还有榛子和松子。 只见这三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以致罗序来了,他们都没注意。 “彭叔。” 彭成贵这才看到罗序,“小罗,回来了!” 罗序说: “这么忙啊。” 彭成贵说: “可能是来到节了,越来越忙了,我和罗天已经忙不过来了,就把罗宇也叫过来!” 罗序问: “怎么还有榛子松子?” 彭成贵说: “有人来推销的,我看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就一样进了几百斤,利润比栗子还高,带着卖吧,多挣一分是一分。” 罗序又问: “栗子卖得怎么样?” 彭成贵回答: “六十袋栗子快卖没了,国庆节放假,要没货卖了。” 罗序说: “我又拉回六千斤。” “好啊!”彭胜贵说,“很及时!” 罗序说: “我收了八万斤,又赊了三千多斤。” 彭成贵称赞道: “做生意,就要有魄力。” 然后,彭成贵又说: “我们现在都有批发的客户了,有的人在我们这里批发生栗子,有的批发熟栗子零卖。” 罗序说: “这是好现象。我在你们那里认识好几个搞批发的大商家,他们收货都是几十万斤,就是往出批发生栗子,靠量大挣钱,以后,我们也搞批发!” 第64章 保管员张三抠 最后一波工人下班后,已经晚上五点多了。 罗序他们开始收摊。 路上,他们看到张三抠。 张三抠身体瘦弱,推着推车子,略显吃力。 他慢悠悠走着,眼睛向路两边撒目,看到纸壳塑料等能卖钱的东西,就过去捡起来,碰到垃圾堆,便过去翻一翻。 有的垃圾堆能翻到点儿东西。 有的垃圾堆什么也翻不到。 有点儿像打渔。 都网过千层,渔人明知没有什么鱼了,还抱着希望撒上一网。 罗序看着张三抠,不由心中酸楚。 就这样一片纸壳一个铁钉捡成一个万元户,背后多少艰辛。 钱来之不易,才知道珍惜。 “三哥!” 罗序喊了一声。 张三抠回过头,这才发现罗序,又惊又喜。 “小罗!啥时回来的?” “上午到家的。”罗序说,“三哥,太辛苦了。” 张三抠笑着说: “我没有工作,没有手艺,辛苦一点儿,对付碗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彭成贵说: “老三,走,回家!” “好,不捡啦。” 张三抠推着推车子和罗序他们一起走。 “小罗,这次你在河北呆了八天。” 罗序说: “是啊,三哥记得清楚。” 张三抠说: “你不在家,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缺少了什么东西,空唠唠的!” 实际上,罗序在河北这八天,也惦念家里这些人。 他也在心里规划着今后的发展蓝图。 “三哥,如果你有了一份工作,你还想捡废品吗?” 张三抠说: “我要是到哪个单位打更,一个月给我三十块钱,我也不干这个了。从关里又来了一些人捡破烂,这行越来越不好干了!” 罗序说: “三哥,如果你给我做保管,我一个月先给你一百五十块钱工资,以后我要好了,再给你加钱。” 张三抠以为耳朵不好使了。 “小罗,你说什么?” 彭成贵说: “小罗说让你做保管,一个月给你一百五十块钱。” 张三抠说: “小罗,你也没跟我开过玩笑呀!” 罗序说: “三哥,我说的是真的。” 张三抠说: “你也没啥需要保管的,你是不是看我可怜?” 罗序说: “三哥,我现在确实缺个保管。以后,我要经常出门,彭叔他们要到去摆摊,家里就没有人了。如果小偷乘虚而入,把我的货盗走,那损失就大了!” 张三抠说: “那你给的也太多了。我啥也不干,就在家呆着,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是你刨煤两个月的工资呢!” 罗序说: “这两个工作是不能相比的。我刨煤,刨完就不用管了,煤丢不丢和我没有关系,但我的这些货丢了,我的损失就大了。” “我需要一个责任心强的人,守护这些货物,我给你的工资,一点儿也不多!” “以后,我还有货会陆续运回来。那时,就会有上万元的货物,必须提前预防,防火防盗。” 张三抠说: “没事儿,我要当保管,你的货一个粒也不能少的,别说小偷,就是耗子我都把它们消灭光!” 罗序说: “三哥,这么说你同意了!” 张三抠开心大笑,“傻子才不同意。” 然后,张三抠又说: “小罗,你给我的工资真的太多了,还是给我三四十就行了,我怕你赔上!” 现在,罗序还是满有信心的。 “三哥,你不要担心,我赔不上!” 张三抠说: “那就先这样,如果你赔了,不给我也行!” 彭成贵想到张三抠没有因为钱举报他,又领着他捡废品,他欠对方太多的人情。 “老三,够仗义!” 张三抠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家。 罗序说: “三哥,把车送回去,过来吃饭!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干了!” 谢金玲早已打开大门等着呢。 她欣喜地说: “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以前,罗序不怎么想谢金玲,可这次在河北,他心里总是想到谢金玲,眼前也总是出现谢金玲美丽的笑脸。 “回来了,你还好吧。” “有你,我就很好。”谢金玲说,“现在,都知道你是我的保护神了,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罗序笑道: “我不可能有那么神吧。” 谢金玲说: “可能你还感觉不到,我们班有几个女生,还让我把你介绍给她们呢,你成了她们心目中的偶像。我们班的男生,都要认你做大哥呢。” 罗序说: “我这次没带回礼物给你,明天送你一件礼物。” 谢金玲深情望着罗序,“你安心干好事业,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 罗天来后,他就让彭成贵歇着,每天的饭都是他做了。 虽然谢金玲让他们都过去吃饭,但是,他还想问问大哥去与不去。 可是,看大哥和谢金玲说话,就没打扰。 “彭叔,咱们还做不做饭了?” 现在,彭成贵是他和罗宇的领导。 彭成贵说: “小玲来请了,我们就不用做饭了!” 谢金玲说: “二哥,我妈做好了,就等着大家去吃呢!” 罗序这哥仨儿,都比谢金玲岁数大。 罗天二十三了,罗宇二十了。 罗序说: “小玲,你先回去,我们洗把脸就过去。” “别忘了叫三哥,让他也过去!”谢金玲说。 崔雅香已经摆好了桌子,看罗序他们来了,她表现出从没有过的热情。 回想她和女儿发生的这几次事情,要是没有罗序帮忙,后果不堪设想。 特别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深深触动了她。 以前,她最烦的就是张三抠。 今天,看到张三抠也不怎么烦了。 大家就座。 谢金玲给大家倒上酒,然后坐在罗序身边。 这要是以前,崔雅香一定会把女儿和罗序隔开。 今天,她就像没看到一样。 崔雅香说: “咱们都是邻居,大家都没少帮我的忙,还有老三,帮我挑水,种菜,我心里都有数,今天,我略备薄酒素菜,表达一下我的心意,请大家不要客气,开怀畅饮!” 罗序带头鼓掌。 谢金玲格外高兴。 母亲默许她坐在罗序身边,她已经感觉到,母亲似乎改变了对罗序的看法。 张三抠笑道: “嘿嘿,到底是小报记者,讲话还一套一套的!” 崔雅香说: “以后,我这个小报记者也要失业了。” 张三抠说: “咋还失业了?” 崔雅香说: “看到你们挣钱,我觉得以前浪费了时间。我也要找个事做,挣点儿钱!” “小玲她爸走后,我们娘俩儿就靠几千块钱抚恤金活着,坐吃山空,现在什么都在涨价,钱不禁花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张三抠笑道: “崔姐,你失业了,我可找到了工作。” 崔雅香问: “不捡破烂啦?” “不捡了!”张三抠自豪地说,“我跟着小罗干了,当保管,一个月给我一百五十块钱!” “啊!” 崔雅香惊得目瞪口呆。 第65章 崔雅香讨要工作 张三抠开怀大笑。 “嘿嘿嘿嘿,崔姐,怎么样,我比镇长工资都高了吧!” “鬼才相信!”崔雅香给惹翻儿了,“张三抠,你就是故意气我!” 张三抠说: “有啥不信的,你问问小罗。” “小罗,真的吗?” 崔雅香真的问罗序。 罗序只能说: “谢婶,是真的。” 罗序这次收货,多亏张三抠的一万块钱,不然,他怎么能收到8万斤货呢。 等他回来的时候,栗子已经涨到三毛五了。 张三抠身体不太好,有气管炎,到了冬天,齁喽气喘的。 罗序不忍心看张三抠遭罪,就想让其享享福。 因为,张三抠捡废品,平均一天能挣五六块钱,所以,罗序给少了,于心不忍。 崔雅香说: “小罗,我没有工作,还要养活这个丫头片子,你也给我找个活干吧!” 罗序确实需要一个保管员,管理好货物,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可是,暂时他已经不需要人了。 “谢婶,你要到我这里干的话,就去菜市场卖货吧。” 罗序觉得崔雅香吃不了这种苦,想让她知难而退。 崔雅香十分痛快地说: “好!我就去市场卖货。” 张三抠撇撇嘴: “崔姐,算了吧,这活你能干得了!” “都是人,他们能干得了,我差啥就干不了!”崔雅香说。 谢金玲说: “妈,你就别凑热闹了!” “少管我!”崔雅香说,“小罗,能给我多少工资?” 罗序一看,没难住崔雅香。 可是,工资钱怎么给呢? 已经有张三抠150块钱了,要给三四十块钱工资,崔雅香也不能干。 要是给150块钱,也太多了。 就像张三抠说的那样,镇长也没有这么高的工资。 彭成贵看罗序为难,就说: “小崔,这活你干不了,一天天,我们都累得快要散了架子!” 崔雅香被高工资诱惑,怎么能不干呢。 “老东西,不要小瞧我,我干活不比你差!” 谢金玲说: “妈,你就消消气儿吧,炒栗子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 崔雅香骂道: “滚犊子,不缺人,小罗能答应吗!” 谢金玲说: “你会干啥吧,就是想白拿钱吧!” “我噶哈白拿钱,我也付出劳动。”崔雅香说。 谢金玲说: “你去就是捣乱,谁能管得了你,是不是想把生意给搅黄了!” “死丫崽子,别跟我说话了!”崔雅香看着彭成贵,“老彭,你不是师傅吗,我要去干活,保证听你的!” 彭成贵笑道: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我可管不了你!” 崔雅香竟然说: “你管不了我,我管你,你们市场的几个人,都归我管!” 谢金玲说: “老谢太太,有点儿自知之明吧,什么都不懂,搞破坏还行!” 崔雅香骂道: “滚犊子,我能搞什么破坏,炒个栗子,长个手就会!” 罗序一看,崔雅香是铁了心要干了。 他想到谢金玲母女也不容易,就说: “谢婶,你也不用去市场,就给我们做饭,怎么样?” 罗旭这样安排,确实是怕崔雅香到市场捣乱。 彭成贵肯定是指挥不了崔雅香,罗天罗宇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不会说,不会道,只会干活,更管不了崔雅香,不如让她做饭,还能照顾谢金玲。 “更好!” 崔雅香想,做饭轻松,还有很多自由时间,她还可以去小卖店遛跶。 罗序说: “谢婶,你看一个月工资多少呢?” 谢金玲说: “做点儿饭能费多大的事,一个月二十块钱就行了!” 崔雅香骂道: “别瞎跟着掺和!老娘就值二十块钱!” 谢金玲说: “本来就是吗!要是我,白干都不用你!” 崔雅香骂道: “白眼狼,还不用我呢,你十八了,是不是我把你养这么大的!” 谢金玲说: “你养我,是咱们家的事,人家是在做生意,用那么多人干什么,赔钱怎么算!” “你少操心!”崔雅香说,“小罗,我怎么也不能比三抠少吧,他当保管是一天啥也不干,我可是一日三餐呢!” 张三抠说: “你总跟我比啥呢!” 崔雅香说: “不跟你比,你让我跟鬼比呀!” 张三抠呲牙笑笑,“真拿你没办法!都是歪理邪说。” 崔雅香说: “张三抠,别没事儿找事儿,欠收拾!” 张三抠说: “行了,我不说了,听小罗的吧!” 谢金玲说: “妈,他现在刚做生意,还不知道挣不挣钱呢,就二十块钱吧!” 崔雅香骂道: “远点扇子,你不吃不喝呀,还要供你上大学,哪儿不用钱!我不挣点儿钱,咱娘俩儿喝西北风啊!” 罗序说: “行啦,大家都别说了,谢婶,你就和三哥一样,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 谢金玲拉拉罗序衣袖,“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要给她这么多!” 罗序说: “没事儿,就这样吧。” …… 放学了,谢金玲紧着往家走。 昨天,罗序说送她一个礼物,她想知道是什么礼物。 到了家,院子里放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张三抠坐在罗序家门前坐着。 “放学了!”张三抠说。 “放学了。”谢金玲说,“三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呀。” 张三抠说: “你妈买盐去了,小罗去打电话。” “这自行车真好!我们学校也没有几个人骑凤凰自行车啊。”谢金玲欣赏着自行车,“太漂亮了,谁的呀?” 张三抠嘿嘿笑。 “三哥,笑啥呀?” “没笑啥。我不知道谁的自行车!” 谢金玲也笑笑,“反正不是我的。三哥,你忙,我回家做作业了!” 张三抠说: “忙啥呀,小罗就要回来了!” 这时,崔雅香手里拿着两袋盐,一袋醋回来了。 “老姑娘,放学了!” 谢金玲问: “妈,这时谁放咱们院子里的自行车呀?” 崔雅香说: “妈呀,我还真没看到谁放的呢!你没问三抠吗。” 谢金玲说: “三哥不知道!” “那就是鬼放的!”崔雅香说,“三抠,给扔大门外去!” “怕挨揍,”张三抠嘿嘿笑,“我可不敢!” 崔雅香说: “你还是保管员呢,院里多出东西你都不知道,是不是流氓放进来的,等着讹咱们呢!” 张三抠说: “不知道。” “不知道拉倒!”崔雅香把盐和醋放在女儿怀里,“老姑娘,你拿着,我给他扔到山下去!” 第66章 贵重礼物 崔雅香抓着车把,正要把自行车推走,罗序回来了。 崔雅香说: “小罗,也不知道谁放到院子里的自行车,十分可疑,我给扔外头去!” 不等罗序说话,张三抠大笑: “你扔吧,车主人回来了!” 崔雅香说: “咋的,罗序的自行车呀?” 张三抠说: “那还能是谁的!” 崔雅香怒道: “那你咋说不知道呢!” 张三抠说: “小罗不让我说!” 崔雅香看着罗旭,“小罗,你的自行车?” 罗序笑道: “不是我的,是小玲的!” “我的?”谢金玲马上反应过来,“你给我的礼物!” “是呀!”罗序说,“你上学太远,一直想买辆自行车,现在,我挣到钱了,就给你买回来了,上学骑着方便!” 谢金玲眼里泛着泪花。 她初中的时候,就想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可是,价钱太贵,家里也没有余钱。 父亲上下班都舍不得买辆自行车。 因此,她一直盼了这么多年。 今天,他的愿望终于变成了现实。 她说:“二百多块钱啊!” 罗序说: “二百就二百吧,你骑着上学,会节省很多时间,也不会累了!” 谢金玲很担忧,“你没做几天生意,刚挣点儿钱就花,以后挣不到钱怎么办!” 罗序说: “不差这二百。” 谢金玲说: “这也不差,那也不差,一个月还给我妈一百五呢。要精打细算,省着点儿呀!” 罗序说: “我知道。” “退回去吧!我不要。” 崔雅香说: “买都买了,退不回去了!小罗送你的礼物,你就收下吧,你不要,不是卷了小罗的面子!” “小玲,小罗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张三抠笑道,“他挣钱,也是给你挣的!” 崔雅香瞪一眼张三抠,本想骂人。 但看着眼前的自行车,话就变了。 “三抠,你有多气人,就说不知是谁的,我差点儿给扔山下去!” 张三抠说: “哈哈,你要扔下去,我就去捡,自行车就归我了!” 崔雅香说: “做梦娶媳妇,想得美!” “有啥想的美的。”张三抠说,“我在咱们跟前的壕沟里捡到一代白面,一袋大米,一桶豆油,一袋苹果,还有麦乳精。都是好的,也不知谁扔的。” 崔雅香看看罗序,然后低下头。 这些东西都是张大凯他们所谓的慰问品。 崔雅香感到耻辱,就偷偷都扔到壕沟里去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也没敢跟女儿说。 罗序当然也不能说出去。 罗序知道是崔雅香扔的,就说: “三哥,捡到你就留着吃吧。” 张三抠笑道: “嘿嘿,这么多年,第一次捡到大米白面!也不知道哪个傻子扔的!” “我要做饭了,可不管你们的事儿了!” 崔雅香不想听下去,就从女儿怀里拿起盐和醋,去罗序家做饭。 谢金玲看着罗序,“还是退回去吧!” 罗序推起自行车,送到谢金玲家屋里。 “小玲,放心吧,我不会赔钱的!” 谢金玲说: “你对我真好!” 罗序说: “是你对我好啊,我也不是铁石心肠!” 谢金玲说: “我们的事,你不要听我妈的,我也不会听我妈的。” 罗序说: “先不提我们的事,等你大学毕业再说!” 谢金玲说: “我不想等到那时候,我怕你变心!” “怎么也要做好你妈的思想工作。”罗序说,“至于变心吗,我是不会的。也许,大学毕业了,你的条件会改变的。” “我不会!”谢金玲说。 …… 彭成贵他们收摊回来,饭也做好了。 崔雅香放桌子,谢金玲往上端菜。 大家都上了桌,开始吃饭。 彭成贵喝了一口酒,然后说: “小罗,向你汇报一件事儿!” “彭叔,说吧。” “今天下午,天台来一对夫妻,他们想要一千斤生栗子,我让他们明天来,你到市场和他们谈谈!” “彭叔,多少钱给他们?” “我没说多少钱,就说让他跟你谈。” “要就给他们!”罗序说,“彭叔,我刚才给彭爷打了电话,说栗子涨价很快,现在已经涨到五毛多钱了。我们的生栗子,要涨到一块二,熟栗子,要涨到两块五。” “行。”彭成贵说,“你收的八万斤栗子,收对了!” “是啊。”罗序说,“我这次去河北,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们大都有自己的公司,你们看,这是他们的名片。” 罗序从兜里掏出一沓扑克牌大小的硬纸片。 名片也算是个新生事物,很多人还没见到过。 崔雅香这个小报记者,只在范婶家见过,那是范婶儿子的。 罗序还是第一次用尹胜利车捎货时,尹胜利给了他一张,他才知道名片长什么样子。 大家一人拿过几张看,名片上的职务有厂长,有经理、总经理,有董事长,有的还身兼数职。 反正头衔都不小。 谢金玲说: “这些人,都是大领导呀。” 罗序说: “他们有的是正经做生意的,有的是皮包公司,拼缝的,名头都是自己随便加上的,用来吓唬人的。” 张三抠说: “小罗,你也印一张名片,写上市长,把他们都压过去!” 罗序笑道: “生意人可以随便写,市长可不能随便写。今年,我们打好基础,来年,我们注册一个干果公司,安部电话,我就可以印名片了!” 张三抠说: “现在就印呗。” 罗序说: “没看到吗,名片上都有电话号码,我没有电话,不想用别人的电话号码!” …… 早上,罗序跟着来到菜市场。 九点多的时候,昨天那对夫妻来了。 二人都是四十多岁。 男人叫田玉山。 彭成贵说: “这位是就我们罗老板。” 罗序说: “田哥,你们要炒栗子卖吗。” 田玉山说: “罗老板,我在天台镇里菜市场卖咸鸭蛋,买的人太多,挣不到多少钱,前天,我来这里办事,看你们炒栗子卖得很快,就这独一份。” “回家,就和我家里研究,也要炒栗子。” 田嫂说: “罗老板,你放心,我们是两个镇,离着远,影响不到你!” 罗序说: “我知道!” 田玉山说: “你们要教我们怎么炒,我们在你们这里拿货。你看,生栗子给我们多少钱一斤?” 罗序说: “你们要一千斤是吧。” 田玉山说: “我们先拿一千斤。” 罗序说: “昨天我给产地打电话,栗子涨价了,也不好收了,批发给你们,也得一块钱。” 田玉山说: “你们卖生栗子不也一块钱吗。” 罗序说: “我们的生栗子,已经卖一块二了。熟栗子要涨到两块五了,你们看要不要吧。” …… 第67章 竞争对手 彭成贵看罗序要答应,马上说: “八毛钱一分不能少,我们生栗子准备涨到一块二,熟的要涨到两块五!过几天,八毛这个价都没有了。” 罗序说: “田哥,产地涨价了,不急着等钱用的老百姓把栗子存起来,等着卖高价,现在货也不好收了,不信你去省城问问,批发价也是一块。” 田玉山说: “八毛给我们,还挣钱吗。” 彭成贵说: “一斤栗子炒熟出将近八两,一天不用多卖,卖五十斤就挣二三十块钱!” 做生意的人,这个小账都会算。 田嫂说: “你们咋这么不好说话呢!” 彭成贵说: “你们是做生意的,我们也是做生意,都是为了挣钱,你们要不是头一份批发,一块钱少不了!” 田嫂看着田玉山,“老田,你看怎么办?” “先整一千斤吧!”田玉山说,“罗老板,货在哪里?” “你们有车吗?”罗序问。 田玉山说: “我们去雇个马车。” 罗序说: “去找车吧,我等你们。” 田玉山两口子雇车去了。 罗序说: “彭叔,他们很可怜,我看六毛给他们算了!” 彭成贵说: “你觉着可怜,不如直接给钱,他们还会觉得你是好人!只要你一分钱批发给他们,他们也认为你挣他的钱了,不但不会领情,甚至会骂你。” “做生意的,都是为了挣钱,可怜别人,不如可怜自己!” “当你生意破产的时候,你看谁会可怜你?每个人都会看你笑话,落井下石,骂你活该!” “我说过,商场就是战场,为了利益,会进行你死我活的竞争,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你没有狠心,怎么做生意!” 罗序笑笑,“彭叔,我好像狠不下来。” “狠不下来也得狠!”彭成贵说,“解放前,我爷爷是开杂货铺的,他就是心肠软,谁来赊货都赊给,救济这个,救济那个的,卖东西从不搬价,有人讲讲价就卖,最后把老祖宗留下的家底都赔进去了。” “生意黄了,欠的钱要不回来,最终穷困潦倒,而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没有一个可怜他,都说他活该!” 罗序说: “这些人怎么会这样!” 彭成贵说: “有几个像你心肠这么好的人。小罗,说句心里话,如果咱爷俩儿颠倒个个,我可能禁不住诱惑,去举报你!” 罗序不由笑道: “很正常。” 市场上边上就有出租马车的,拉一趟煤,一两块钱,一千斤栗子,送到天台城里,只要三块钱。 这时,田玉山带着马车回来了,罗序领着他们回家装货。 …… 十一国庆,各个单位都放假了。 法定假日3天。 刚好9月30日是周日,这个小长假,就是四天。 有的单位还把这个周日,串到10月4日。 商贩们没有放假。 节假日,是商贩最忙碌的时候。 吃过早饭,罗天罗宇装上车先走了。 他们要先到市场摆摊。 谢金玲也要跟着到市场,说是要体验一下生活。 崔雅香见女儿要去,她也去了。 谢家母女在前面走。 罗序彭成贵跟在后面。 罗天让罗宇来到菜市场,看到离他们摊位几米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在炒栗子,一帮人争抢着买。 “小宇,你先摆摊,我去告诉大哥一声。” 罗天匆匆跟罗宇说了一句,就往回返,没走多远,就看到谢家母女了。 崔雅香说: “小天,你怎么回来了?” 罗天急匆匆说: “找我大哥!” 崔雅香说: “啥事这么着急?” 罗天一时也说不明白,“一会儿说吧!” 崔雅香还想再问,罗天已经走过去了。 罗天和罗序碰了头。 罗序觉得出事了。 “怎么了?” 罗天说: “大哥,又来一个炒栗子的!” 彭成贵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他说: “真打我的话来了。” 虽然彭成贵提醒过会有人出来竞争,但罗序并没觉得算个多大的事。 “小天,没事儿。市场不是我们一家的,他卖他的,我卖我的。做点儿小生意都不容易。” 彭成贵说: “看看,来不来就心软了。” 罗序说: “彭叔,都是为了对付口饭吃,我们正常卖就行。” 彭成贵说: “就怕别人不让咱们正常卖。我们还对田玉山说熟栗子要涨到两块五呢,这样一来,两块钱都不一定保住了,也许会卖到一块钱呢。” 罗序笑道: “彭叔,这个价格,怎么也达不到吧。” “走着瞧吧。”彭成贵说。 罗序问: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彭成贵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情况,灵活机动吧。” 来到市场,罗序一看,炒栗子的是不是别人,却是二驴子坦克,还有一个女的。 他就觉得对方是有备而来,彭成贵说的情况有可能发生。 这个女的二十出头,长得很好看,烫着大波浪。 她就是小炉果。 先有儿子孙景光进了收容所,后有表弟张大凯也进去了,孙千动用一切社会关系捞人。 最后,通过孙千二大舅子胡副县长运作,先后给孙景光办了保外就医。 张大凯由强奸未遂罪名,变为酒后调戏妇女,拘留十五日放了出来。 程海不承认参与犯罪,收容几天也放了出来。 二驴子坦克是谋杀罗序的参与者,孙千担心咬出他们,就通过运作,把罚了一笔钱,这二人之前的案件都结案了。 二驴子坦克算是借了光。 因此,他们才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二驴子无案一身轻。 他看罗序炒栗子卖得很火,就去省城批发栗回5000斤栗子,要把罗序摊位挤黄,以便独霸市场。 看到罗序他们来了,二驴子喷出一个烟圈,横愣着眼睛,一副挑衅的样子。 坦克更加卖力挥舞着锹在锅里翻炒,向罗序示威。 小炉果边卖货,还边用甜甜的嗓音喊着: “大哥大姐,大叔大妈,哥们儿姐妹儿,冰糖炒栗子,嘎嘎香,嘎嘎甜,吃一口,甜一年!” “快来看,快来瞧,来晚了,捞不着!” “哈尔滨,海南岛,我家栗子钢钢好!” “辽宁的,新疆的,我家栗子就是香!” …… 她的嗑一套一套的,把走路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罗天架锅,罗宇摆摊,一切准备就绪,彭成贵开始炒货。 栗子出锅了,彭成贵喊道: “正宗迁西栗子,新出锅的,先尝后买啦!” 可是,到他们摊位买栗子的人寥寥无几,就是来了几个回头客。 尽管坦克炒的栗子,色香味都不如彭成贵炒得好,可是,小炉果嗓门高,又会忽悠,他们摊位前围上了人,顾客排起长队。 第68章 每次社会变革都会带来商机 一个多小时,彭成贵只炒了三锅栗子,也没卖出去一半。 而二驴子那边卖货的越来越多,都供不上卖。 来罗序这边买货的,除了回头客,就是不想在二驴子那边排队的人。 二驴子看罗序这边卖不动货,他就萝卜缨子蘸水——炸哄起来了。 他故意高声叫喊: “排队!排好队!不要抢啊!” “坦克,加把劲,供不上了,就看你的了!” 坦克也大声说: “大哥,我把油门踩到底!马上出锅!” “没办法了,买货的人太多了!” 小炉果看二驴子坦克故意气罗序,她的嘴也不闲着。 “喂!大哥大姐,大叔大妈,哥们儿姐妹儿,不要加楔!不要加楔!保持队形!” “哎,天王盖地虎,站着白辛苦,大眼瞪小眼,癞蛤蟆气鼓!” 小炉果也有些歪才。 她一边叨咕,还一边斜眼往罗序这边看。 罗天说: “大哥,怎么办?” 罗序说: “不管这些,让他们卖吧。没活就抽颗烟。” 崔雅香说: “小罗,你就不会揍他们,把他们摊掫了!” “不行。”罗序说。 崔雅香说: “你是不是怕他们了!” “老谢太太,你能不能压点儿事!”谢金玲说,“卖不过人家就打人,不是没事找事吗!” 崔雅香说: “又不是没揍过他们!” 谢金玲说: “那是我们占理!” 罗序说: “谢婶,小玲说得对。” 崔雅香说: “卖不动,压的货怎么办?” 罗序对大市场基本还是了解的。 “不要急,货在我们手里,早晚会变成钱!” 崔雅香又看着彭成贵。 “老东西,你不是有一套吗,你的能耐呢!” 彭成贵笑笑,“叫他们高兴吧,不出三天,他们就卖不动了!” 崔雅香说: “你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呢。你看看,他们那边呼呼的那么多人,说说,你能看出人家三天就卖不动了?” 彭成贵没有解答崔雅香提出的问题。 “小罗,你领着他们娘俩儿逛逛街,我们三个在这看摊。用不着六个人都在这里。” 彭成贵怕罗序难堪。 罗序还是相信彭胜贵预料的,就说: “谢婶,我们去逛逛街!” 崔雅香说: “遛跶一圈也行,我雪花膏没了!快来到冬天了,小玲还没有棉衣呢!” 谢金玲说: “妈,我不是有棉衣吗!” 崔雅香白女儿一眼,“都旧了,棉花不抗风了,到冬天还不把你冻死!” 谢金玲知道母亲又在打罗序的主意,就说不买,要回家。 彭成贵说: “小玲,去买吧,也用不了多少钱!” 罗序想,两个弟弟穿着的,还是从家里来时的衣服,他们衣服都带着补丁,是母亲缝缝补补的,应该给他们买几件新衣服了。 还有彭成贵,这个春节要回老家,也要让他带着风光回去,不能在乡亲面前丢了面子。 现在,正是卖冬装的季节,正好有空,现在就给他们买回来。 罗天罗宇和他的个头差不多,彭成贵穿的都是他复员时带回来的军服。 这三人穿多大尺寸的衣服,他心里有数。 其实,不用这些标准,以他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一个人的身高、特征。 没有过硬的军事水平,怎么能当侦察班长呢。 罗序说: “小玲,走吧!” 谢金玲看看母亲,“妈,你别去了!” 崔雅香说: “小白眼狼,来不来就烦乎我啦!老娘自己有钱,又没让你们给买!” 这个时候,崔雅香有些认可罗序了。 谢金玲说: “说话算数,别看啥都想买!” 崔雅香说: “老娘就卖,把商店都搬回去!” 罗序他们离开后,罗天拿出烟荷包。 他先给彭成贵卷了一根叶子烟,然后,他和罗宇一人卷了一根。 在农村,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基本都会抽烟。 没有娱乐生活,就是听听广播,每天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内容也很单一重复,早就听烦了。 到谁家串门,就是烟笸箩招待。 孩子们也没什么玩具,商店卖的也买不起。 正经用的东西都没有钱买,谁家能舍得钱给孩子买玩具呢。 他们的玩具就是啪叽、嘎拉哈、弹弓、铁环、传球。 大人抽烟,他们就跟着学,大人也不管。 农村,抽不起香烟,偶尔买香烟,就是迎春、蝶花、握手,还有九分损,就是勤俭烟。大前门、大生产、人参这些高档烟是极少买的。 都是抽旱烟。 罗天他们还抽不习惯香烟,他们觉得没劲,不如叶子烟有劲。 卖不动货了,罗天罗宇抽着烟,都是一脸忧愁。 罗天问: “彭叔,三天后我们就能卖动货吗?” “没什么问题。”彭成贵点头,“你们哥俩儿不要犯愁,你大哥怎么也赔不上钱,我预计他今年至少能挣一个数!” 彭成贵说道最后,伸出一个大拇指。 罗天说: “一万!” 罗天罗宇来到这里,什么也不过问,就是干活。 他们还从没问过大哥能挣多少钱呢。 罗宇兴奋地说: “我大哥要是能挣一万块钱,我们家就是万元户了!” 彭胜贵笑道: “你们哥俩儿都没猜对。” 罗天觉得大哥能挣一万块钱就了不起了。 他们村村长是最有钱的人家,但买个手扶拖拉机还借了500块钱呢。 “彭叔,我大哥才能挣一千块钱?” 罗天试探着问。 他也可不相信大哥只能挣一千块钱。 大哥给谢金玲买了一辆凤凰26自行车,就260块钱。 他们村能骑得起凤凰26自行车的人,只有村长的姑娘。 想到村长姑娘,罗天心里很自卑,也很沮丧。 他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女孩,可是,他家太穷,走个碰头,村长姑娘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就当他是空气。 他常常想,如果他家是万元户,村长姑娘绝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人穷,就没有人拿着当回事。 “十万。” 彭成贵声音很轻。 罗天听来,像是耳边打个响雷,吓了一跳。 “什么?” 彭成贵说: “我是说,你大哥今年能挣十万块钱。” 罗天不敢相信,可是,彭成贵从不跟他们哥俩儿开玩笑。 “彭叔,真的?” 罗天高兴得想要跳起来,“我大哥要是能挣这么多钱,我们家就是暴发户了!” 罗宇说: “彭叔,我觉得好像不可能。” 彭成贵说: “社会的每一次变革,都会商机遍地,很多人保守观望,不敢放开手脚。只有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才敢铤而走险,抓住机遇。” “但有失败,有成功。失败了,要有勇气站起来。成功了,很可能一夜暴富!会有很多意外。” “我没想到,你大哥的魄力,比我想象的大得多!胆子太大了,太敢干了!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飞黄腾达干出辉煌的事业!” 罗天说: “可是,我们今天就不行了。” 彭成贵说: “一天两天算不了什么,就算十天八天都不卖货,也不能说明我们就不行了。不要气馁,要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第69章 彭成贵预测成真 罗序和谢家母女,在街上逛了一圈。 其实,街上也没什么可逛的。 就是一商店前面菜市场这一小块地方,方圆不过五六百米,三五分钟就逛上一圈。 这时,已是秋储菜季节,大地蔬菜已经很少了,只有为数不多罢园的蔬菜。 金秋十月,风,有点儿凉了。 市场里,一个两鬓霜白的老大娘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老母鸡。 只见她衣不蔽体,裸露着骨瘦如柴的胳膊,冻得瑟瑟发抖。 罗序心里一阵难受。 “大娘,这鸡怎么卖呀?” 大娘说: “两块钱你就拿走。” 老母鸡很瘦,也就二斤多沉,市场卖八毛钱一斤,也就值两块钱左右。 罗序说: “怎么不留着下蛋呢?” 大娘说: “我孙子病了,急着用钱。” “什么病啊?” “发烧,老也不好。” “你孙子多大了?” “十六啦。” “你儿子呢?” 大娘用枯瘦的手擦擦眼睛。 “没啦,媳妇走道了,就剩我和孙子了。” “孩子,我都在市场蹲一大早上了,行行好,把鸡买了吧。” 罗序说: “大娘,这鸡——” 崔雅香马上拦住罗序,“两块钱买这玩意儿,都是骨头架子,炖一天都炖不烂!” 大娘露出失望的神情。 罗序蹲下去,拍拍老母鸡的翅膀,然后和大娘聊了起来。 原来,大娘姓韩,住在三道沟,距菜市场七八里地,孙子韩军在砖厂上班,半年多没给开支了,几天前,韩军高烧不退,砖厂不给开支,家里能卖钱的就这一只老母鸡,于是,韩大娘就要把老母鸡卖掉买药。 罗序拿出100块钱。 “大娘,就这些钱,小鸡我买了!” 韩大娘看着一沓大团结,没敢接。 “孩子,别跟我开玩笑啦。” 罗序说: “大娘,他你这么大年纪了,我怎么能跟你开玩笑!” 韩大娘说: “这些钱,能卖几十只鸡呀。” 罗序把钱塞进大娘手里。 “我就看好这只鸡了,你带回去养着,啥时我馋了,就去你家取!” 韩大娘还想退却,“孩子,也太多了。” 谢金玲说: “大娘,拿着吧!” “救命钱呀!”大娘这才收起钱,“遇到好心人了!” 罗序指着他们摊位: “大娘,这个栗子摊就是我家的,以后有事到那里找我就行。” “孩子,谢谢,谢谢!” 大娘千恩万谢,抱着老母鸡走了。 崔雅香很心疼,“小罗,给个三块五块的就行了,一下就给一百,够买一头肥猪杀了!” 谢金玲说: “三五块钱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韩大娘也要买几件衣服呢。” 崔雅香白罗序一眼,却又像在说女儿。 “老太太要是没房子,你还要给她盖个房子呗!” 谢金玲说: “老谢太太,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呢!” 崔雅香撇撇嘴,“咋没人同情我呢。” “眼皮浅!”谢金玲说,“做口饭,就给你一百五十块钱,还不知足!” 崔雅香说: “一点儿也不随我,就知道胳膊肘朝外拐!” 罗序听着这娘俩儿斗嘴,也不参与,就是跟在她们后面走。 他知道,今天要是不打发崔雅香高兴,对方是不会安静下来的。 进了一商店,崔雅香直接上了二楼。 先要了一瓶一块九毛八的珍珠霜,又要了粉饼、眼影、眼影膏、眉粉、眉笔、眼线笔、睫毛膏、唇膏等化妆品。 这些化妆品范婶女儿范珊珊都有。 范珊珊一般人,远没有崔雅香漂亮。 但化完妆后,范珊珊就像白骨精摇身一变,光彩照人,顿时就把崔雅香比下去了。 这让崔雅香既羡慕又嫉妒,经常当着女儿说,范珊珊像蝴蝶迷。 她也想买这些化妆品,可是,舍不得钱。 今天,有人花钱了,崔雅香就都买全了。 她还让女儿也买,谢金玲说她是学生,不能抹得像个妖精。 买完化妆品,罗序又给这娘俩儿买了秋冬穿的衣服,把彭成贵和罗天罗宇的衣服也买了。 这一天,罗序他们才卖了两袋栗子,销货量比往日减少一半还多。 接连三天,罗序都卖不过二驴子。 二驴子挣到钱,飘起来了,喝得红头涨脸,抽上了最贵的红双喜香烟,不断炫耀,向罗序他们示威。 罗序这边也不搭理他们。 人少了,就三人倒班,留一个人看摊,其他两个人逛市场,逛商店,也挺逍遥自在。 第四天,情况开始好转。 顾客渐渐回到罗序这边。 彭成贵又开始不停翻炒。 罗天好奇,“彭叔,你怎么知道三天后我们会好转的?” 彭成贵说: “他们炒的栗子,火候掌握不好,有的八分熟就出锅了。” “他们栗子用的是白糖,甜度是够,我们用的是冰糖,不但甜度够,色泽也比白糖好。” “再就是他们服务态度不好,顾客买到八分熟的,想换货不给换,还骂骂咧咧的。” “因此,顾客回过味儿来,还是我们的货质量好,服务态度也好,他们自然又回到我们这边来了。” 罗天笑道: “姜还是老的辣呀!” 彭成贵说: “其实,我们对付他们的手段很多,还没使出来呢,他们就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罗宇说: “以后,我们就可以消消停停地卖货了!” 彭成贵说: “我们倒想消消停停卖货,他们不会让我们消停。” 罗宇说: “咋的,他们还敢打我们吗?” 彭成贵说: “明着他们肯定不敢,那个二驴子,差点儿让你大哥给打死,住很多天医院才治好。” 罗天说: “彭叔,我大哥这么厉害吗!” 彭成贵笑道: “看看,你大哥你们都不了解。” 罗天说: “我大哥有什么事儿,从来不对我们说。” 彭成贵说: “你们看着,他们那边的人会越来越少的,他们就会降价,甚至本钱卖,还可能要短斤少两和我们竞争。” 罗天问: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彭成贵说: “他们降价,我们就跟着,但我们不能少秤!” 罗天说: “他们真坏!” 彭成贵说: “同行是冤家!他们是想把我们顶黄,市场就他们一家卖货,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挤走!我们当然也想把他们顶黄。” 罗天问: “彭叔,我们怎么能顶黄他们呢?” 彭成贵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坏我们,我们也要坏他们。” 第70章 降价大战 罗天说: “彭叔,我们也坏他们,那么我们不也成坏人了吗!” 彭胜贵笑道: “小天,你的心眼儿太实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别人想要我们命的时候,我们难道就老老实实把命给他们吗!” 罗天说: “那是不能给他们!” 彭成贵说: “不给他们该怎么办?我们就要奋起自卫反击!” 罗天说: “彭叔,我明白了。谁坏我们,我们就坏谁,把他们打败!” 彭成贵笑道: “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两天,二驴子他们摊位前没有几个人了,更别说排队的了。 坦克炒货的力气都没了。 小炉果也不喊了。 因为喊也没有几个人买货,还不是白喊了。 而罗序这边排起队来。 看着生意恢复正常,罗序联系尹胜利,正好,后者又要去唐市送货,他就去了省城,要搭尹胜利的车去河北,回来时,正好运回一车货。 罗序提前出发,到省城看了市场行情。 这个国庆节,省城生栗子批发已经涨了2分钱,为1.02元了。 炒栗子摊位,熟栗子已经卖2.5元一斤了。 这对罗序来说,是好事。 他就怕栗子掉价。 到了彭家庄,收货的老客已经没有几个了。 彭义说栗子已经涨到0.56元一斤了。 但是,还是没人卖,有的人说来年春天能涨到0.8元,他们想等到那时再卖。 …… 这天出摊,二驴子开始降价。 小炉果喊: “新炒的栗子大降价,一斤两块,三块五二斤!” 罗天说: “彭叔,二驴子他们降价了,我们降不降?” 彭成贵说: “以牙还牙!” 罗天问: “怎么喊?” “好男不跟女斗。一个女的喊,我们也喊,好像欺负她一样。” 彭成贵拿出一个纸壳牌子换上: 正宗糖炒栗子 2元一斤 3.5元二斤 “小天,明码标价,这个还用喊吗。” 罗天很惊讶,“彭叔,什么时候写的牌子?” 彭成贵说: “早就写好了。” 罗天问: “你知道他们要降价三块五二斤?” 彭胜贵胸有成竹: “我还知道他们会降到一块八一斤,三斤五元,再到一块五一斤,三斤四元。” 罗天说: “卖三斤五元,他们一斤还能挣一毛多钱。卖三斤四元,就顶一块三一斤,这样卖,他们就赔钱了。” “对!”彭成贵说,“这时,他们就该短斤少两,用二八秤了!” 罗天不知道什么叫二八秤。 “彭叔,什么叫二八秤?” 彭成贵解释,“就是一斤东西,有这种秤称出来就是八两,少了二两!” 罗天骂道: “这样干,够缺德的!” 彭成贵说: “使用二八秤,在旧社会很多见,现在市场上也有人用了,我估计二驴子他们一定要用!” 二驴子看降价后,人也没过去多少,这才发现罗序这边也降价了。 于是,他就降到1.8元一斤,5块钱三斤。 可是,罗序那边也跟着降。 二驴子就降到1.5元一斤,4块钱三斤。 罗序那边也跟着降。 于是,两边就打开降价大战。 这是,二驴子就开始用上二八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