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 第1章 重生 “小姐……小姐您听得到吗?我是迎春……”细小的呼喊声传入耳中。 洛云棠只觉浑身阴冷刺骨,缓缓睁开极沉的双眼。 微微跳动的烛火、悬挂四方的盘香,以及密密麻麻却摆放整齐的牌位。 这是,卫国公府洛氏一族的祠堂。 洛云棠的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将眼前的一切又细细打量了一遍。 看完,洛云棠已泪流满面。 她……竟是重生了! “小姐……小姐……”外面的轻呼声还在继续。 是迎春,她身边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 来不及细想,洛云棠疾步来到祠堂侧后方的小窗旁。 费力推开一条缝隙,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出现在眼底。 再次看到前世死了近十年的迎春,洛云棠心中酸涩难忍,捂着唇无声流泪,哽咽道:“我在。” 窗外,迎春垫着脚尖,双手高举着一个包袱费力往里塞,小声道:“小姐,咱们四面阁被二夫人的人看守了起来。奴婢偷偷从后院的破洞爬出来,给您带了披风,祠堂阴寒,您别着了风寒。” 洛云棠接过包袱,怔怔地盯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狐皮披风。 突然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洛云棠面色骤然一白,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一抹急迫爬上眼角眉梢。 是了,前世,她一生的悲剧、卫国公府灭门的惨剧,就是从她被关祠堂开始的。 前世,她的‘好二叔二婶’,找了个由头将她关到祠堂罚跪。 她这位庶出二叔,眼馋卫国公的位置多年。 趁着她的父亲远在边关,将卫国公府的嫡系一一铲除。 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她与宁安侯府订了亲事。 今日,正是二婶刘氏做主将她许配给宁安侯世子的日子。 他们以她为缺口,打开了虐杀卫国公府嫡系的道路。 紧接着,她的弟弟、父亲、其他叔叔婶婶、堂弟堂妹们,在未来的十年里相继出事,无一幸免。 至于宁安侯府,只是外表光鲜,内里早就破败不堪,在朝堂上更无立足之地,亟需联一门有助力的亲事。 最终,他们背后的主子登基为帝,位高权重的二人为斩草除根,将卫国公府嫡系尽数抄斩。 敌人的笑与阴毒,他们的死与狼狈,尸山血海历历在目,洛云棠至死难忘。 思及此,悲愤涌上心头,洛云棠洇红的眼尾染上了怒色,黑眸中是一片厉色。 她绝不会再嫁进宁安侯府,更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她想要从正面突破祠堂守备逃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环顾祠堂一周,洛云棠再次将目光放到眼前的木窗上,目光一沉,低声吩咐,“迎春,你退到三丈外。” “是,小姐。”迎春听话地数着步子后退。 洛云棠回想往日父亲所教习武动作,身手矫捷地朝木窗踢出右脚。 ‘砰!’ 一道震天的巨响,木窗应声而落,露出可供一人能过的空隙。 “走。”没有丝毫犹豫,洛云棠从窗内跳了出来。 双脚刚落地,洛云棠眼疾手快地拉起发懵的迎春,抄着小路往刘氏的荷韵院跑去。 “不好……大小姐跑了,快追!” 二人刚转入小道,身后就传来高呼尖叫以及密密麻麻的追击搜寻声。 烈烈寒风自脸庞擦过,疾步快跑的二人穿梭在卫国公府后院中,只留急促的呼吸声传入耳中。 后面的叫喊声渐小,想来是甩开了刘氏的人。 踏入荷韵院,院内一片安静,无一人在外值守。 大概刘氏自觉将她和四面阁严加看管了起来,放松了警惕。 洛云棠拾阶而上,快步走到正堂门外,透过厚实的门帘,听到里面传来刘氏毫不避讳的算计,“侯夫人放心,洛云棠身份高贵,温顺听话。国公爷这些年在外征战,战利品数不胜数,她的嫁妆是极其丰厚的。” “如此、甚好!”宁安侯夫人李氏傲慢的声音响起。 ‘砰!’ 洛云棠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面色冷沉地走了进去。 巨大的声响惊得里面的人心头一跳,刘氏脸色极其难看地瞪着走近的人,难以置信道:“洛云棠……你怎么在这?” 冷视着并排而坐密谋的二人,忆起前世刘氏与李氏身穿正一品诰命朝服,端坐高楼笑看卫国公府当众抄斩。 洛云棠藏于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满腔怒意痛彻心扉,清亮的黑眸中是一片杀气,微翘的嘴角含着数不尽的讥讽。 压下喷涌而出的恨意,洛云棠神情冷漠,寒声道:“我不来,只怕二婶要将我卖了!” 闻言,二人竟无半丝心虚难堪之色。 刘氏更是笑了,佯装慈爱,恬不知耻地开口,“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快来见过宁安侯夫人。夫人此番前来,是专门为嫡长子求娶你的。我正要应下这门亲事呢。” “我的亲事?”刘氏惺惺作态的模样让人作呕,洛云棠冷笑,讥讽道:“我的亲事,何时轮到隔房二婶做主了?” 说话间,洛云棠缓缓抬起黑眸,眼神寒津津地如山巅上的万年寒冰,镇的刘氏有片刻的愣神。 刘氏心下一惊,不知怎地,心中有些发怵。 刘氏忙稳住心神,摆出一副关心的架势,“你这孩子,误会二婶了。你自幼失怙,国公爷远在边关,顾不上你的亲事,这是二婶应该做的。” “你也知我父亲只是远在边关,并非死了。卫国公嫡长女的亲事,是你可以操控的?”看着对方以关爱之名,任意操纵自己的终身大事,洛云棠心头恨意更甚,当面怼了回去。 被洛云棠当着外人的面顶撞,刘氏一噎,心头暗恼,咬牙哄道:“二婶知道你亲事极为重要。只是,你已及笄,年岁渐大实在没有时间慢慢相看人家。如今宁安侯府前来求娶,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嫁过去就是嫡少夫人,实在是门实打实的好姻缘,这才打算替你应下。” “好姻缘?呵!”却不想,洛云棠嗤笑一声。 第2章 拒婚 刘氏以为说动了洛云棠,自觉此事稳了,赶忙细说好处,“自然是好姻缘。宁安侯府乃开国侯府,家底深厚。衍之将来承袭侯爵,你就是侯府主母。这样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可别辜负了二婶的一番好意。” 说着,刘氏扫了眼李氏,笑着继续,“侯夫人性情宽容,最是和善不过了。你自小没了娘亲,将来有婆母疼着,这才是女子嫁人后该过的好日子。还不快过来见过未来的婆婆。” 若非前世经历过,洛云棠还真以为刘氏口中的宁安侯府是个福窝。 洛云棠冰冷的目光转向李氏——她前世的婆婆。 这位宁安侯府的侯夫人,可是集贪婪自私心狠于一身的人。 她说‘你是新妇,又没亲生母亲教养,不懂管家理财’,强占了自己的十里红妆。 她又说‘你自幼没了母亲,不懂侯府规矩,就日日到我跟前来立规矩’,将自己折磨得憔悴心累。 她还说‘我们侯府勤俭惯了,你身边伺候的人过多,也该清一清了’,四个丫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相继出事而亡。 如此借口,数不胜数。 她在宁安侯府受的磋磨,几乎全部来自李氏。 想到自己死前,李氏手戴她嫁妆中名贵戒指玉镯,指着刑场与刘氏相谈甚欢的样子,洛云棠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无边的恨意自心底蔓延开。 洛云棠直视李氏,眼底一片寒凉,缓缓开口,“宁安侯独宠妾室之子,时至今日都未将嫡长子请封为世子,早就成为京中笑话。这就是二婶所说的好姻缘?” “你……”被当面揭开痛处,李氏暴怒,正要开口呵斥,却又被洛云棠抢先。 洛云棠无视二人的怒容,继续细数道:“这些年,宁安侯不思进取、耽于享乐,早至侯府入不敷出,在朝堂更无半点建树,这也是二婶所说的好姻缘?” 欣赏着二人青白交错的脸色,洛云棠冷笑一声,反问道:“二婶如此中意这门亲事,何不与侯夫人成为儿女亲家,将二妹妹许配给宋公子?” 谁也没料到,在洛城守孝三年,近两日才回京城的洛云棠,为何会对宁安侯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是如何在短短几日内打听到这些的?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刘氏惊疑不安,一时乱了方寸,气势矮了半截,双唇嗫嚅,半晌答不出半个字。 洛云棠言语羞辱宋衍之,将他当做烫手山芋毫不犹豫地丢出去。 这让李氏颜面尽失,眼底俱是阴毒之色,震怒道:“卫国公府大小姐好大的架子,不但连自家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还敢编排污蔑我宁安侯府。传扬出去,京城哪家显贵敢娶你?” 自三年前老卫国公洛宣逝世,卫国公府几乎全部丁忧回原籍守孝,卫国公府早就不如当年。 也不知衍之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洛云棠不娶,否则她岂会贵脚踏贱地? 谁料事情尚未成,倒是让她先遭受一番羞辱。 这样目中无人、不尊长辈的女子若为儿媳,那她这个婆婆还有何地位尊荣? 若不趁现在打压制服住洛云棠,将来宁安侯府哪里还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夫人放心,洛云棠是绝不会嫁入宁安侯府的!”洛云棠直接表态。 只见她语气坚定,态度强硬,显然不是开玩笑。 “你……好好好,你不要后悔!”李氏气极反笑,铁青着脸甩袖离开。 刘氏急了,不再伪装,面色一沉,怒道:“放肆!儿女亲事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做主的?此事不必再议,我现在就做主替你父母应下了。” “迎春,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卫国公府二夫人强逼国公嫡女嫁人。”洛云棠不耐与刘氏废话,直接下命。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杀气腾腾的恨意。 “是!”迎春生怕她家小姐吃亏,不敢耽搁,立即往外走去。 刘氏拍桌而起,气急败坏道:“你敢!洛云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告我?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不能踏出这国公府。” 只是一触及洛云棠那双似是浸泡在寒冰中的黑眸,刘氏打了一个激灵,没来由地觉得她绝对说到做到。 若真让洛云棠去击鼓鸣冤,闹得人尽皆知,那联姻一事再无回旋余地。 洛云棠步步走向刘氏,雪亮的眸光如开刃的剑光,逼得刘氏节节败退。 站定在距离刘氏三步远的地方,洛云棠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开口,“二婶大可看我敢不敢!” 洛云棠眼底的凛然杀气让刘氏心头一窒。 实在想不明白,往日洛云棠温顺听话,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怎么今日性情大变,屡屡出言顶撞,将她视为仇敌。 “二婶该好好想想,今日的事情没有办妥,该怎么向二叔交代?” “哦,还有,若惹怒了我,真去击鼓鸣冤,只怕二叔起复无望了吧!二婶又该怎么向二叔交代?” 洛云棠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冰冷刺骨,言语间皆是幸灾乐祸。 “你……”刘氏惨白了一张脸,盯着洛云棠的眼底满是惊惧,心底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自回京后,她家老爷日日早出晚归,只为能够被朝廷起复重用。 若因为自己的失误连累了老爷,这卫国公的位置怕是…… 一时间,刘氏心思百转千回,面色变化莫测。 洛云棠不再与她废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小姐,二夫人不会再将您许配给宁安侯府了吧?”方才她家小姐对抗二人的场面,让迎春心有余悸。 “贼心不死!”洛云棠吐出四个字。 前世的现在,她已经被刘氏卖给了宁安侯府。 今世自己破坏了这桩亲事,以她二叔和宋衍之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弃。 一计不成,定然会有第二计等着她。 她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后招。 这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这些贼,下一次必须成为过街老鼠。 第3章 设局 宁安侯府,静思院。 宋衍之看着手中的纸条烧至灰烬,平静的目光中却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与洛云棠的婚事,已十拿九稳。 成亲后,他便是卫国公府的女婿,就可借着这层身份开启他的建功立业。 他的父亲再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宁安侯府,必须是他的! 而他将来的权力地位,还远远不止于此。 思及此,宋衍之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亢奋之色。 ‘唰’一声,打断了宋衍之的思路。 随着厚实的门帘被撩起,一阵寒气争相涌入书房。 宋衍之眉头一皱,刚要出声斥责,却见李氏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 “母亲这怎么了?可是沈氏给你气受了?”瞧着李氏不善的面色,宋衍之不解,难道又是在宁安侯妾室那受了委屈? “只要我活着,洛云棠休想嫁进宁安侯府!”李氏怒火冲天,忍了一路,直到此刻,忍无可忍。 闻言,宋衍之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安,忙询问缘由,“出了什么差错?” 与洛云棠的婚事,是他与洛宗泽定下的,绝不可能出岔子。 “好一个洛云棠,眼高于顶的臭丫头,竟敢如此羞辱我们母子。”李氏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身为宁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在外何曾受过此等怠慢和侮辱? 若非当时身在卫国公府,她恨不能撕了洛云棠。 李氏忿忿不平,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宋衍之眼中已无方才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做梦都未想过,会是洛云棠亲自拒婚。 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嫡女,竟然敢拒婚! 望着面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儿子,李氏心疼道:“洛云棠尖酸刻薄,毫无半丝名门闺秀的风范?卫国公府真是没落了。京城贵女多如过江之鲫,娘再给你物色更出色的,可好?” 宋衍之对李氏的话置若罔闻,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交代着,“存放在您嫁妆宅子里的聘礼,立即让人抬出来,我亲自去卫国公府提亲。” 必须在拒婚的消息传开前,一举拿下洛云棠。 李氏脸色骤变,噌地站了起来,满目不可置信地瞪着宋衍之,怒声骂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 宋衍之神情冷峻,眼底始终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戾气,冰冷的目光直视李氏,寒声道:“母亲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冷酷无情的视线,浇灭了李氏满腔的怒火。 宋衍之耐着性子点拨道:“卫国公疼爱洛云棠,嫁妆必不会少,母亲大可拿来填补家用。她行为无状,母亲使劲调教就是。只要人进了宁安侯府的大门,一切还不是母亲说了算?何必为此苦恼?” 如此分析,李氏面色渐渐好转。 “只是,此事母亲还需多加保密,断不能让父亲和沈氏提前察觉。”宋衍之再次叮嘱。 宁安侯对他打压过甚,断不会对他娶洛云棠一事坐视不管。 决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放心。”李氏同样恨透了宁安侯和沈氏,铁青着脸咬牙保证。 “儿子还有事,先行一步。”见李氏转过弯,宋衍之满面阴沉地走了出去。 洛云棠拒婚,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绝不会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洛云棠这根青云梯,他是一定要登上去的! 卫国公府,四面阁。 临窗而放的红木书桌上磊着各色文房四宝。 书桌后的墙壁上嵌入一面墙的书架,上面齐整地摆放着一排排一列列泛黄老旧的古籍孤本。 这是洛云棠在卫国公府的闺房。 时隔一世,再次回到幼年的居所,环顾四周,洛云棠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素手轻轻拂过桌面,拿起压在书本上的一串佛珠手串,洛云棠红了眼眶。 这是几年前,祖父洛宣去护国寺辩论,为她带回的,只为保她一生喜乐康健。 可前世的她,却被自己的夫君亲自持刀砍了头,她所有的亲人也全部倒在恶鬼的刀下。 委屈、悲痛以及无法湮灭的恨争相涌上心头,锥心之痛最终化作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紧紧握着手串,洛云棠泣不成声。 “小姐……”望着洛云棠单薄的身影,想到她家小姐如今的处境,迎春亦是心头酸涩难受,跟着落下泪来。 哭过一场,洛云棠擦干眼泪,推开窗牖,清凉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洛云棠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串戴到手腕上,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让自己冷静下来。 祖父洛宣有四子,分别是现任卫国公洛宗远,二子洛宗泽、三子洛宗淮、四子洛宗兴。 其中,她的父亲洛宗远与三叔洛宗淮是嫡妻所生。 二叔洛宗泽乃妾室所出。 四叔洛宗兴是祖父故交之子,故交战死沙场,只留四叔这一滴血脉,祖父不忍,将其过继为嗣子。 前世与今生相同,父亲与四叔皆远在边关保家卫国。 祖父祖母皆已过世,府中反倒是二叔洛宗泽称大。 三年孝期一过,洛宗泽打着回卫国公府打理的借口,带着二房与她率先回京。 回京第三天,李氏就找借口将她关进祠堂。 待她被放出祠堂,李氏已将她许配给了宋衍之。 晚几日回京的三叔听闻此事,与二叔大吵了一顿,誓要为她退亲。 她为了家中妹妹们的名声,拦住了三叔。 谁知,一步错、步步错,她一次的退让,不但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还连累卫国公府几乎满门。 她的前世,是混沌的、迷茫的,是被宋衍之和洛宗泽架着一步步走上早就为她精心准备好的断头台的。 何其歹毒! 洛云棠纤细的手指轻点窗棱,努力地在回忆中寻找有利条件。 此刻宋衍之与洛宗泽已知晓拒婚一事,二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宋衍之,眼看着多年筹谋功亏一篑,绝不会再忍下去。 前世,刘氏刚应下亲事,宋衍之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聘礼大张旗鼓地抬进了卫国公府。 如今,自己打乱了他的计划,以宋衍之急于求成以及对宁安侯的防备,他应该会趁着消息扩散前再次求娶。 洛云棠神色一肃,心中有了计量,唤道:“迎春。” 第4章 再拒婚 洛云棠在迎春耳边低语交代了几句。 迎春认真听完,轻点下头,快速出了内室。 洛云棠随后也踏出四面阁,守在外面的陈嬷嬷当即拦住了她。 “大小姐,二夫人不准你出……”陈嬷嬷得了刘氏只准进不准出的命,傲慢地挡在洛云棠的面前。 ‘啪’,一巴掌甩在陈嬷嬷的脸上,瞬间让她闭了嘴。 “滚!”洛云棠一身煞气地逼近几人。 陈嬷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洛云棠,尖声嚷道:“你竟敢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打的就是你!”洛云棠寒声开口,眼底的杀气让人胆寒。 几人见为首的陈嬷嬷被打,又被洛云棠的气势所压制,一时忘了阻拦,眼睁睁看着洛云棠离开四面阁。 “不好,大小姐要出府,快去禀告二夫人。”直到洛云棠的背影消失在内院,陈嬷嬷才反应过来,忙命其他人前去荷韵院,自己带着剩余的人拔腿去追。 洛云棠抄着近路,以极快的速度赶往卫国公府大门。 “快,大小姐在那里,快拦住她。”大门就在眼前,后面传来焦急的叫嚷声,“关门,关角门,别让她出府!” “小姐,奴婢在这。”早一步候在府外的迎春,坐在马车上喊着。 洛云棠加快脚步,一个轻盈的跳跃跨过门槛,跳出角门,直接上了马车。 “驾……”洛云棠刚坐稳,迎春就挥动马鞭。 马车如一道离弦的箭飞奔了出去。 “一群蠢货,这么多人连个臭丫头都拦不住。陈嬷嬷,快把人给我抓回来。”晚到一步的刘氏,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气得浑身发抖。 马车朝着热闹的街市一路急奔。 行至一座酒楼时,却被迎面而来的队伍挡住了路。 恰恰是宋衍之亲自带领前往卫国公府下聘的队伍。 “小姐……”迫不得已放慢速度,回头看了眼追兵,迎春着急万分,正要开口,却被后面的人打断。 “宋公子,快拦住我家大小姐,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啊。”追上来的陈嬷嬷看到宋衍之高坐马背,心中一喜,大声喊道。 “停!”一道严肃的男声叫停了奏乐声。 宋衍之勒住缰绳,厉目透过人群射向不远处的马车,精准地捕捉到马车上卫国公府的徽记,眼底光芒大盛。 真是天佑他宋衍之,让他在此遇到了洛云棠。 宋衍之下马上前,孤身挡在马车前,行礼道:“宁安侯府宋衍之,见过卫国公府大小姐!” “衍之倾慕大小姐多年。终等到大小姐孝期已过,衍之备足聘礼,诚心前来,求娶大小姐!” 宋衍之高声深情地对马车内的人诉说心事,引得全场哗然。 再次听到宋衍之虚伪的声音,洛云棠的心底无法控制地涌上悲愤,交叠而放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她至死都无法忘记,宋衍之得意地告诉她,他是如何利用她夫婿的身份打入父亲的军队,如何取得父亲的信任,又是如何将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残忍地将她留到最后,让她目睹卫国公府满门抄斩的过程,然后‘大义灭亲’亲手砍下了她的头。 思及此,洛云棠气血涌上心口,泛红的眼底闪现滔天的杀意,恨不能活撕了这个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畜生。 久不见洛云棠回应,宋衍之笑了,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脸皮薄。 “云棠,你我名分已定,出来看看聘礼可称你的心?” 众人望着看不到头的聘礼队伍,一片惊叹。 不愧是侯府与国公府联姻,只聘礼就让平常人家望尘莫及。 迎春气红了眼,她家小姐云英未嫁,何时与这登徒子名分已定了? 二房与宁安侯府这是要逼死她家小姐啊! “想娶我?呵,不自量力!”少女冰冷的嘲讽声自马车内传出。 众人皆是一惊,听这位大小姐的口气,似乎不太满意这桩亲事? 宋衍之神色微沉,心中暗骂洛云棠不识好歹,却只能佯装包容道:“我母亲已与卫国公府二夫人商定了你我的亲事,你不必害羞。” 他就不信,有两府长辈定亲,洛云棠还敢当街拒婚。 “自古亲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隔着车帘,洛云棠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卫国公府二夫人,只是我的长辈,并非父母。我的亲事,她做不了主。宁安侯夫人未带官媒上门提亲,此乃无媒妁之言。何来亲事?” “无媒无聘教唆我应下这门亲事,你是何居心?与卫国公府又有何仇怨?” 洛云棠声音徒然拔高,厉声质问。 反守为攻的强势攻击,让宋衍之猛地皱起了眉。 这一次,竟是他看走眼了,没想到洛云棠不但棘手难缠,还毫无廉耻之心,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拒婚。 这样的女子,若非还有些许用处,他看一眼都嫌脏。 按捺下心底的厌恶,宋衍之扬眉浅笑,凝视马车的眉眼间似有深情缱绻,温和道:“卫国公远在边关,卫国公夫人仙逝,家母只能与府上二夫人商量此事。不过,云棠所提种种细节,确实是我思虑不周。” 看似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实则当众指责洛云棠吹毛求疵。 果然,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有替宋衍之打抱不平的,有责备洛云棠不识好歹的。 更有甚者牵扯出卫国公府,百年国公府诗书传家,竟养出这样刁钻的女子。 洛云棠端坐于马车中,将各路言语听入耳中,嘲讽一笑。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侯府嫡子在这样的大事上这般糊涂,试问,哪家女子敢嫁?” 不卑不亢的反问,瞬间逆转了风评。 顿足围观的小媳妇小姑娘们转头帮起了洛云棠。 古往今来,结两姓之好,均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偏宁安侯府不走寻常路,欺负人家小姑娘爹娘不在身边,企图骗婚。 这事若是成了,往后大秦的女子是不是都要被人轻贱? 狗屁的宁安侯府,竟是个不要脸的。 呸! 宋衍之面色骤沉,冰冷的双眸死死盯着车帘。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洛云棠了,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他? 第5章 吃软饭 宋衍之暗瞪陈嬷嬷一眼,示意她赶紧表态。 陈嬷嬷得了暗示,从人群中挤到马车旁,不怀好意地嚷嚷道:“大小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快出来见见未来的夫婿,可别害羞了。” 说完,作势就要掀开车帘。 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倒是有趣。 所有人伸长脖子看向马车,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迎春,掌嘴二十。”洛云棠稳坐车内,直接下命。 “是。”迎春挡下陈嬷嬷作乱的手,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个贱蹄子……”陈嬷嬷被打懵了,刚要出言辱骂。 迎春却不给她丝毫机会,耳光一个接着一个地落下。 只小半会功夫,陈嬷嬷一张脸肿得如同猪头。 “打狗还要看主人,我是二夫人的人,大小姐动用私刑,是对二夫人不满吗?”陈嬷嬷气炸了,连翻被洛云棠掌嘴,她一张老脸往哪放? “当众坏我清誉,这难道也是二婶授意的?”洛云棠寸步不让,厉声质问。 “一旦我声名受损,卫国公府所有女眷必会遭到牵连,二房这是打算与卫国公府为敌?” 陈嬷嬷不敢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一味地胡搅蛮缠,企图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二夫人待您如亲女,您这么揣测二夫人,实在是让人寒心。” “侯夫人亲自上门提亲,宋公子亲自护送聘礼,这般用心,足见对您的看重。二夫人也是看在这些诚意上,才为您应下这门亲事的。” “呵。”洛云棠发出一声讥笑,漫不经心的语调中满含讥诮,“倒是我不知好歹了?” 语毕,洛云棠掀开车帘,踏出了马车。 抬眼间,就见宋衍之坚定地立于车前,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往事历历在目,看着宋衍之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洛云棠只觉唯有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方能平息心中滔天恨意。 少女冰冷如视死物的目光,让宋衍之莫名心头一紧,竟生出一丝不安。 洛云棠在宋衍之不解的目光中,面无表情道:“盛情难却,那就请各位随我一同看看宁安侯府的心意吧。” 说罢,洛云棠下了马车,径自越过宋衍之往聘礼的队伍走去。 放眼看去,延绵到城门口的聘礼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每担聘礼上都盖着鲜亮的红绸,显得喜气隆重。 宋衍之紧跟其后,见洛云棠沉默不语,眼底渐渐浮上得意之色。 洛云棠说得好听,还不是被聘礼的规模惊呆了,之前所做不过是想多要些聘礼吧。 “唰!”洛云棠直接揭开头担上的红绸,露出下面不值钱的聘礼。 “这……”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出嫁的时候,夫家的聘礼还有些金银首饰。宁安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头担竟然只是粗布一匹,难怪要用红绸遮住。” “这就是宁安侯府的心意啊,难怪洛小姐拒婚。这样的心意,送我都不要。” “头担聘礼已如此寒酸,后面的可想而知,啧啧,宁安侯府果真如传闻那般不堪啊。” 宋衍之呆立当场,双目紧紧瞪着那匹粗布,睚眦欲裂。 洛云棠拒婚在前,他为了争取时间,直接从别院将聘礼抬出来,根本没有时间检查。 偏偏,就是聘礼出了问题。 他明明知晓侯府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应当更加小心一些,却…… 一句句嘲讽,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宋衍之面色铁青。 宋衍之猛地抬眼,恶狠狠地盯着洛云棠,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算计我?” 洛云棠挑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算计?宋衍之,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一世,自己要的是血债血偿,要的是他的命! 轻蔑的目光,让宋衍之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此事若不处理好,他就会与卫国公女婿的身份失之交臂。 强压下心头的震怒,宋衍之面含歉意,惭愧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只是,侯府如今有些艰难,还请云棠多担待些。来日我建功立业,定会为你挣出一份家当来。宋衍之对天发誓,此生非洛云棠不娶,绝不纳妾!” 说着,宋衍之当众朝洛云棠深深一揖。 大丈夫为一女子折腰,当即点燃众多男子的怒火,集体出言声讨洛云棠。 ‘绝不纳妾’四字一出,就连方才倒向洛云棠的女子们,也纷纷露出艳羡的表情,全部倒戈。 洛云棠冷眼看着宋衍之面不改色地发誓,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 宋衍之确实没有纳妾,但直接杀妻。 好一个能屈能伸、以退为进的宋大公子! 淡扫四周一圈,洛云棠嗤笑一声,直接反击,“明知是委屈了女方,为何不等到建功立业后再求娶?” “是什么了不起的心意,非要让我委屈自己下嫁于你?” “求娶不成,就当众逼婚,以道德绑架女方,置女方于非议的旋涡中。为达到自己的目标,从未替女方处境清誉着想。” “宋衍之,你这样的心意,我不需要!”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街市上寂静如夜,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妄言。 宋衍之维持作揖的姿势不变,盯着青石板的双眼赤红,怨毒的恨意快要溢出眼眶。 他放下侯府嫡长子的尊严,当街求娶。 如此低声下气好生言语,洛云棠半丝不为所动,还当众折辱他至此。 “说来奇怪,卫国公府与宁安侯府往日并无来往,我与宋公子更是素未蒙面。宋公子何来的情根深种?” 看似无意间的一句询问,却点醒了许多人。 宁安侯府每况日下,卫国公府却在丁忧三年后回归京城。 这位宋公子虽是侯府嫡子,但不得宁安侯喜爱,始终未被立为世子。 洛云棠乃卫国公的掌上明珠,更妙的是待字闺中。 宋衍之若是攀上卫国公府,想要拿下宁安侯世子之位,易如反掌。 难怪宋衍之紧咬着洛云棠不放,不惜放下脸面身段求娶。 “原来是个想吃软饭的啊……” 不知是谁,一时没有忍住,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宋衍之忍无可忍,猛地抬头,一双阴鸷的眼恶狠狠地盯着洛云棠。 第6章 天子近臣 将他的计谋和盘托出,将他隐秘的那些小心思暴露在大众面前,宋衍之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恐慌。 洛云棠还知道些什么? 是谁告诉她这些的? 洛宗泽还是其他人? 卫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想毁约? 宋衍之思之又思,面色极其难看,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咬牙道:“虽两府来往不多,但衍之钦佩老国公的为人与学识,敬佩国公的胆识与英勇,想来卫国公府女子必定是极出色的。若能娶云棠为妻,乃衍之三生之幸!” 洛云棠冷眼瞧着他厚着脸皮继续做戏。 到了这个时候,宋衍之还不放弃,看来是铁了心要拿下她。 “大秦敬佩祖父之人多如牛毛,难不成我都要嫁?宋衍之,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今日之事,换做卫国公府之人,绝不会为一己之私如此纠缠,致女子声名受损。” “宋衍之,你真让人看不起。此生,我绝不会嫁你为妻,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洛云棠转身离开。 此言一出,长街诡异般地沉寂了片刻,随后响起一阵躁动。 卫国公府以诗书传家,老国公洛宣待人如沐春风,国公爷洛宗远亦是儒将。 如今,在洛家人的口中,听到如此犀利不留半丝情面的言语,怎能不让人震惊。 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议论,宋衍之猛地直起身子,瞪着她的背影发指眦裂,“洛大小姐何必如此作践人?在下不过是心仪大小姐,竟被羞辱至此。老国公泉下有知,怕是……” “休得提我祖父!”一声厉喝瞬间打断了他。 洛云棠停下掀帘的动作,转过身,一双厉目中皆是浓到化不开的恨,俯视着满身不甘的宋衍之,疾言厉色,“宋衍之,你也是自幼熟读诗书、习得礼仪,却在我拒婚后口不择言,屡屡冒犯逝者。你的修养,你的教养呢?” 洛云棠居高临下的模样,刺痛了宋衍之的眼。 她这样养在深闺,未经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怎知他的艰辛? 竟还一副说教的嘴脸,将他的尊严、颜面通通扔在地上狠狠踩着,不可原谅。 宋衍之脑子一热,不再摆出一副卑微讨好的样子,疾步上前,打算将洛云棠从云端扯下来。 凶神恶煞的模样,让迎春警觉了起来,自觉地挡在洛云棠的面前。 “宋公子,男子修身养性,当有风度!死缠烂打,非君子所为!”一道清朗的男声自旁边茶楼上传了过来。 洛云棠循声抬眸望去,一张似笑非笑的俊颜,猛然砸入她的眼中。 茶楼二楼大开的木窗边站着一人,男子弱冠之年,乌黑的发丝以玉冠束住,露出俊美非凡的容颜,一袭青色广袖长袍,袖口下摆皆以金线云纹点缀,清雅至极。 此时他手捧一杯热茶,嘴角含笑地回望着她。 谢策,大秦天子近臣,时任翰林院编修。 自他三年前任职起,玉晋帝所发圣旨皆由他书写,足见天子对他的器重。 洛云棠错开相视的眼,垂下眼眸,长睫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前世自己与谢策几乎没有交集,此番重生,难道在冥冥之中也改变了许多事情? “谢策!”宋衍之咬牙切齿,满眼嫉妒。 两人年龄相仿,境遇却截然相反。 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压,始终没有任何作为。 谢策却在未及冠之年,成为天子近臣,简在帝心,风光无限。 这样的落差,在谢策出言相助洛云棠时,达到了顶峰。 “是我!”谢策垂眸迎上宋衍之震惊的神色,云淡风轻地开口,“宋公子,有何指教?” 宋衍之一双阴沉的眼,不住地在洛云棠和谢策之间打量,却谨慎地没有开口。 宋衍之心知肚明,谢策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此时与此人口舌相争,只怕会被他察觉出蛛丝马迹,坏了主子的好事。 “洛云棠,我会让你跪着求我!”扔下这句狠话,宋衍之黑沉着脸愤怒而去。 洛云棠目色沉沉,心情沉重,深知宋衍之绝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陈嬷嬷偷偷溜了。”迎春低声提醒。 洛云棠沉默地点了点头,抬眸看着灰蒙蒙乌云压境的天空,仿若随时都会飘下雪花,不由得皱了皱眉。 视线转向窗边,发现谢策始终临窗而立,欣赏着街边风景。 察觉到洛云棠的目光,谢策第一时间看过来,勾唇一笑,微微举高手中的茶盏。 洛云棠朝他福了福身,转身坐进马车,“迎春,随我去几个地方。” 辰时,四面阁,烛火跳动。 昨夜,洛云棠睡得极不安,是以早早起来。 洛云棠身披蜜合色薄袄,靠在绣海棠的大迎枕上看书。 只是,半晌也未见她翻过一页,显然心有所想。 “迎春!”洛云棠算了下时辰,出声唤道。 “小姐怎么起了?”听到动静,迎春进来一瞧,却见她家小姐已经起来了。 见迎春的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洛云棠开口,“下雪了。” “是,让小姐说对了,子时开始下的。这场雪真大,积雪已到膝盖了。”迎春心疼道。 洛云棠放下书本,推开紧闭的窗牖,望着院中足有半米高的积雪,披上披风,“事情都办妥了?” “是,小姐放心。”迎春动作麻利地摆上早膳。 昨日宋衍之离去前阴毒的眼神,让她深知此事还未结束。 自己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拒婚,宋衍之和洛宗泽深知无法从自己下手,定会另辟蹊径。 自己脱离了二房的掌控,为了让她屈服,洛宗泽必会从与她亲近的人下手。 体弱多病的三叔,实在是最佳人选。 前世,三叔不放心她独自待在国公府,顶着风雪赶路。 途中受寒,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缠绵病榻半年有余,更加速了他的早逝。 这一次,她不但要阻止三叔在冰天雪地中赶路,更要防范于未然。 她的亲人,决不能再受一次伤害! 用完早膳,陈嬷嬷顶着猪头脸闯进四面阁,敷衍地行了礼,不甘不愿地开口,“大小姐,二夫人让你去正厅。” 第7章 救命 “迎春,更衣。”洛云棠淡淡地开口。 陈嬷嬷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洛云棠神情淡漠,全然不似昨日针锋相对的狠样,一时间竟摸不准她的心思。 迎春为洛云棠披上厚实的披风,将一只精致小巧的手炉放到她的手中,这才敢开门。 大门一开,寒凉之气扑面而来,洛云棠领着迎春步下石阶,疾步往外走去。 大雪纷飞,每走一步,双脚都深深地陷在积雪中。 时候尚早,天色灰蒙蒙的一片,更显寂寥与寒冷,唯有廊上燃着的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正厅内,刘氏与宁安侯夫人李氏分坐两侧。 “来了。”见洛云棠进来,刘氏抬了抬眼皮,继续低头喝茶。 经过昨日一战,刘氏彻底厌恶了洛云棠,若非必要,实在不想看到她。 “洛风!”洛云棠看向站在厅中的人,语气间带上了些许意外。 “卑职见过大小姐。”洛风上前,恭敬行礼。 刘氏见洛云棠满脸困惑,心情大好,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三叔他们被风雪困在了半道上。偏偏你三叔的药被雪水浸湿,洛风快马加鞭回来取药的。可是……” “可是什么?”洛云棠猛地皱起眉,眼底浮现焦急之色。 三叔生来体弱,每到冬日都需用汤药药膳进补,一日都不可断。 “可是,昨日我已将府内的药送与宁安侯夫人了。”刘氏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掩住了那抹幸灾乐祸的笑。 “云棠,你三叔这些年将你视若己出地疼着,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有了昨日作战的经验,刘氏不再被洛云棠牵着鼻子走。 “快跪下给侯夫人磕几个头,认个错,没准侯夫人就高抬贵手,将药给你了。”说着,刘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大小姐,不可!”洛风急了,赶忙出声阻拦。 “怎么,宁安侯夫人有胡乱吃药的习惯?”洛云棠怒笑道。 “你……”李氏本是来看洛云棠笑话的,结果又被这臭丫头一顿奚落。 李氏柳眉倒竖,直指洛云棠,发狠道:“想救你三叔的命,恭恭敬敬地给我磕几个头,然后从卫国公府一跪一磕头,直到宁安侯府的门口。” “洛云棠,你三叔等着药救命呢。谅你也不敢背上害死叔父的罪名?” 出了一口恶气,李氏面露冷笑,眼底是藏不住的恶毒与狠辣。 今日,定要一雪前耻,将洛云棠这个小贱人踩到尘埃中,为她儿报仇。 “欺人太甚!”洛风怒了,他家大小姐何等尊贵,岂能给此等小人磕头认错? “我若不愿呢?”洛云棠拦住洛风,冷冷直视着作恶的两人。 “你没得选。”李氏十分笃定,怕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洛云棠似是赌气地开口,“这是何意?京城之大,我就不信凑不齐三叔的药。” “那你就出府试试。”刘氏让丫头打开正厅的门,任由洛云棠随意出入。 洛云棠紧抿红唇,面无表情地扫过二人洋洋得意的脸庞,咬牙道:“我们走。” 洛风迎春赶忙跟上,一路跟随洛云棠步出卫国公府。 “大小姐,咱们去哪?”洛风架着马车,低声问道。 洛云棠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下命,“去最大的医馆。” “是!”洛风领命,扬起马鞭,娴熟地架着马车往医馆奔去。 “小姐,您昨日不是已经去过……”迎春不解。 “当然是演一场好戏。”马车内,洛云棠脸上的焦虑不再,反倒扬起一抹浅笑,一双灵动的黑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往日热闹的街市,此刻清清冷冷。 只有大臣们的马车,缓缓碾过积雪,朝着皇宫而去。 洛风停稳马车,这才出声提醒,“小姐,益安堂到了。” 洛云棠下了马车,抬头打量着面前朴质宽阔的医馆。 不愧是最大的医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不但占地极广,更是建在全京城最金贵的地段,许多大臣上下朝都会经过其门口。 洛云棠拾阶而上,见医馆内忙得热火朝天,大夫学徒皆是忙着打包药材。 “这位小姐,今日咱们休馆一日,还请明日再来。”小学徒看到三人,抽空出来解释道。 “我们想来买些药材。”迎春微微上前,递出手中的药方。 小学徒看完药方,却是为难地摇了摇头,遗憾道:“真是不巧,你们所需的药材已全部售罄,怕是要请各位等几日。” 迎春无奈道:“小姐,咱们换家医馆吧。” ‘哒哒哒……’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衍之勒住缰绳,坐在马背上,盯着洛云棠的背影,高声道:“不管你们换多少家医馆,都买不到一颗药材。” 闻声,洛云棠转身,隔着漫天的雪片,捕捉到宋衍之嘴角阴毒的笑。 注意到洛云棠眉宇间的挫败,宋衍之笑意更甚,“你们所需的药材,已经全被我买了。除非你去宫里求药,只是……” 顿了顿,宋衍之歹毒道:“只是,卫国公府丁忧三年,朝中无人,你连宫门都靠近不了。真是可惜!” 说话间,宋衍之双目锁死在洛云棠的身上,显然已将她当做逃脱不得的猎物。 “洛大小姐,想救你三叔的命,就请到宁安侯府前跪着,当着全京城的面说你愿自奔为妾。如何?” 说完,宋衍之一步步踏上石阶,倾身欺近洛云棠,双眼肆无忌惮地在她周身游走,轻佻至极,十分侮辱人。 “放肆!”洛风怒喝道,顷刻间上前挡在洛云棠身前。 暴怒的呵斥引得无数官家的马车纷纷顿足。 许多大臣瞧着天色还早,干脆让车夫停下马车,坐在马车内看一会热闹。 “你买了全京城所有医馆的药材?”洛云棠并不与他口舌之争,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这是自然。”宋衍之十分得意。 得到肯定的答案,洛云棠转而问着小学徒,“宁安侯府付现银了?” 小学徒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还不曾付银子。” “既没有付银子,可否分一些药材给我?银子现结。”迎春十分有眼色地递出一个只鼓鼓囊囊的荷包。 第8章 自奔为妾 “这……”小学徒满脸纠结,急忙回头询问掌柜。 掌柜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门口。 宋衍之率先阻止道:“我不同意!好歹是书香世家的闺秀,洛云棠,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你没有付银子。”洛云棠只丢出这句话。 宋衍之一时语塞,眼底闪过一抹懊恼,嘴硬道:“这些药材是宁安侯府先定下的。” 此话引得洛云棠轻笑了起来,眼底蓄满了轻蔑,反问道:“宁安侯府有银子结账吗?昨日,宋公子的聘礼可是寒酸至极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益安堂的掌柜皱起了眉,狐疑地看着宋衍之,心里头不断地盘算着能不能收回银子。 宋衍之被看得恼羞成怒,喝道:“放心,侯府定会如数结账。” “洛云棠,你少挑拨离间,更不必看轻了侯府。” 说到最后,宋衍之几乎咬牙切齿,一张俊秀的脸青白交错。 “只是不知宁安侯府为何采购数量如此大的药材?”洛云棠却是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地发问。 宋衍之几近咬断牙根,为何?为何?还能为何? 当然是逼洛云棠就范! 她这是明知故问! “洛三叔的命,你还想不想救了?”宋衍之怒气冲冲,眼中尽是危险的神色。 洛云棠点头,“自然要救,我三叔的命,金贵!” “想救,现在就去宁安侯府的门口跪着,大喊‘洛云棠自愿自奔为妾’。本公子或愿意以十倍的价格,将这些药材卖给你。”贪婪爬满宋衍之的脸上。 洛云棠想诓骗他买下这些药材,那他就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呵。”一声轻喝打断了宋衍之的痴心妄想。 洛云棠面含讥讽,望着挤满益元堂门口的车马,义正言辞道:“突降暴雪,不知压垮了多少百姓的房屋,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药可医。宁安侯府竟为了一己之私,买断城内所有的药材,让百姓求生无门。宁安侯府,这是要干什么?” 此言一出,原本躲在车内看热闹的大人们坐不住了,纷纷踏出马车,神色严峻地盯着宋衍之。 宋衍之慌了,忙不迭地爬下马背,对各位大人行礼,解释道:“各位大人莫要听信洛云棠之言,衍之绝无此意。” “不是此意,那又为何要以十倍的价格,将药材转卖给我?难道不是因为宁安侯府想借机发国难财?”洛云棠步步紧逼,只是她双眸泛红,显然是心疼穷苦百姓。 “洛小姐不愧是卫国公府千金,心系百姓。今日若非洛小姐提醒,我等绝不会发现其中猫腻。”一位两鬓斑白的大人开口。 只见他双目清明、一身正气,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秦大人。 宋衍之看清来人,心头‘咯噔’一声,赶忙开口,“秦大人,此事还请听衍之解释。” “衍之倾慕洛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只是担心洛小姐拒婚,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衍之绝无哄抬物价之意,还请大人明察。” 宋衍之一开口,就将事情定性为儿女私情。 “即便如你所言,所做一切只为求娶洛小姐。但,以卑鄙手段,威逼女子下嫁于你,当真可耻。”秦大人开口反驳。 宋衍之以为用嫁娶一事就能糊弄过去。 偏偏方才秦大人看了全程,自然将他欺辱洛云棠的嘴脸瞧得清清楚楚。 “全京城药材短缺,已涉及民生,于社稷无益,恐引起民变。” “此事,我定会上达天听,请洛小姐放心,绝不会让我大秦百姓受委屈。” 语毕,秦大人郑重地对洛云棠行了一礼,随即坐进马车内,往皇宫赶去。 其余人均是鄙视地扫了宋衍之几眼,紧跟着秦大人进宫面圣。 眼睁睁看着一辆辆马车驶往皇宫,自己却无力阻止,宋衍之恨毒了眼。 宋衍之赤红着双眼,低吼道:“洛云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接二连三地败在一颗棋子手里。 她怎么敢三番两次地羞辱戏弄他? 百官弹劾,绝非小事,于他仕途百害而无一利。 洛云棠,这是要毁了他! 直到此刻,宋衍之彻底慌了,如困兽般挣扎着,不甘地质问,“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嫁给我,不好吗?为什么偏要与我作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洛云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起前世的凄惨,心头传来一阵刺痛。 不好,当然不好。 她不想再被砍头,不想卫国公府一脉死绝,更不想引狼入室。 洛云棠抬眸,望着远去的一辆辆马车,缓缓开口,“宋衍之,你手上的药,怕是卖不出去了。” 经此一役,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皆知晓宋衍之手中囤积了大量的救命药材。 如今天现异象,暴雪肆虐,百姓居无定所疾病缠身,宋衍之若敢哄抬物价,人人得而诛之。 这批药材,此刻在宋衍之的手中,俨然是一个烫手山芋。 为今之计,宋衍之只能献出这批药材,让百姓所用,解朝廷燃眉之急,方可全身而退。 只是,这样一来,宁安侯府怕是穷得要当裤子了。 宋衍之死死地盯着洛云棠,满目不可置信。 洛云棠竟将一步死棋,走活了。 顺带着,还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哈哈哈,洛云棠,你以为你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宋衍之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此事一出,满朝文武皆知你我的事情,你这辈子,怕是要跟我纠缠至死了。” 反正费的是宁安侯府的银子,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洛云棠。 宋衍之阴沉沉地看着她,邪气地笑道:“我没输,你也没赢!” 洛云棠不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上了马车,返回卫国公府。 刚到国公府大门外,就见刘氏李氏双双快步走了出来。 两人面色难看,尤其李氏,神色间尤带着慌乱与焦急。 迎面撞上洛云棠,李氏神色骤变,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还想上前理论,却被刘氏拉住。 “时间紧迫,以后再处理洛云棠这个小贱人。”刘氏紧绷着脸,低声说了句。 李氏眼圈一红,再也顾不得其他,忙坐进马车,往宁安侯府赶去。 第9章 赐婚 送走李氏,瞪着毫发无伤的洛云棠,刘氏愤恨道:“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你这个小贱人得逞了。” “托二叔二婶的福。”洛云棠施施然地行了一礼,浅笑彦彦。 “走着瞧!”怒气直冲天灵盖,刘氏再也不想看到洛云棠,愤然离开。 洛云棠立于原地,直到刘氏走远,这才低声询问洛风,“昨夜送过去的药材等物,三叔都收到了吗?” 洛风上前两步,小声回复,“大小姐放心,所有东西都收到了。三爷本想连夜赶回来,只是怕坏了大小姐的计划,这才按捺不动。” 洛云棠点了点头,关心道:“三叔身子可好?” “三爷身子尚可,只是挂念大小姐。听闻宁安侯府的事情,三爷动了大怒。”若是三爷亲眼看到宁安侯府的咄咄逼人,宋衍之亵渎大小姐的场面,只怕杀了宋衍之的心都有。 洛云棠心头一暖,笑着吩咐,“既然三叔派你回来,那你就不必回去了。我让迎春预留了一份药材,你直接带去万阁书院给云庭。” “三爷是让卑职回来保护大小姐的。”洛风不肯。 为了控制大小姐,当时二爷只让大小姐带走了迎春一个丫头。 今日一事,若非大小姐提前做了准备,只怕早被宋衍之得逞。 方才唇枪舌剑厮杀的场景,大小姐只稍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宋衍之生吞活剥了,洛风只觉一阵后怕。 自己岂能在此时离开? 洛云棠直接下命,“不必多言,你即刻去鼎丰当铺取药材,然后启程前往万阁书院。留在云庭身边,暗中保护他。” 洛风不敢违命,只能低头称是。 迎春忙将当票和银子交给洛风。 “大小姐,您保重。”洛风恭敬地行完礼,驾着马车离去。 四面阁。 迎春将一杯热茶放到洛云棠的手中,心疼道:“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吧,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洛云棠看向窗外,漫天的鹅毛大雪飘然而下,伴随着凛冽的北风,一时间迷了人的眼。 “宁安侯府行事卑鄙无耻,幸而小姐早有准备。”直到现在,迎春才明白她家小姐昨日之举的深意。 若非小姐预测到会有暴雪,提前采购了足够的药材,找镖局连夜护送到三爷手中,解了后顾之忧。 否则今日宋衍之发难,小姐必定会陷入被动局面,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迎春对自家小姐越发崇拜。 “宁安侯府终究是外敌。”洛云棠轻声说了一句。 最可恨的是洛宗泽刘氏等人,身为卫国公府子嗣,却为一己私欲勾结外人,将洛氏一族斩尽杀绝,这才是最不可原谅的。 直到此刻,洛宗泽都未露面,看来还躲在暗处想方设法算计她。 洛云棠望着窗外的风雪,心底却不平静,如画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寒霜,清亮凤眸中寒光乍现,血海深仇,他们慢慢算。 右手轻轻抚上左手腕上的佛珠,压下了心中翻腾的杀意。 “大小姐,宫中来人了,二夫人让你快去前厅。”一个小丫头站在外间,低声禀报。 迎春面露担忧紧张,“小姐……” 回京后,事情一茬接着一茬,似乎永远没完没了。 “走吧。”洛云棠神色如常,仿若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 一行人顶着风雪匆匆来到前厅。 一名内官坐着饮茶,刘氏立于一旁满脸笑容地说着恭维的话。 “洛云棠见过瞿公公。”洛云棠走上前,行了个福礼。 “大小姐不必多礼。”注意到洛云棠的到来,瞿公公放下茶盏起身,客气道:“皇上命奴才前来接大小姐进宫,还请小姐随奴才即刻进宫。” “是。”洛云棠应下,跟随瞿公公上了宫里的马车。 二人对她的视若无睹,让刘氏气红了眼。 她倒要看看,这次洛云棠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官道平坦,又有专人时不时清扫积雪,马车急奔小半个时辰就来到皇宫。 瞿公公领着洛云棠一路从宫门口来到金銮殿。 踏进殿内,身后朱红色大门缓缓合上,杜绝了外面的风雪。 殿内,玉晋帝高高端坐于龙椅上,满朝文武分立两侧,只宋衍之一人跪于大殿中央。 洛云棠上前,朝着帝王行跪拜大礼,“臣女洛云棠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玉晋帝声音平和。 “谢皇上。”洛云棠垂眸站好。 “洛云棠,方才宋衍之进宫面圣,愿捐出侯府所有的药材用于雪后的百姓救治。只是,他向朕求了一道赐婚圣旨。”玉晋帝缓缓开口。 “朕宣你进宫,正是想问问你,可愿嫁给宋衍之?”问话间,玉晋帝双目慢慢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洛云棠的身上。 “回皇上,臣女不愿。”洛云棠不作任何思考,直截了当给出答案。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转头看向她,均是诧异洛云棠的大胆。 长跪在地的宋衍之急忙接话,痛心疾首地规劝道:“云棠,不可胡说。事关国之社稷,你怎可任性妄为?我发誓,此生定会只对你一人好。” 洛云棠直言不讳,“皇上,臣女不愿,宋衍之是不是就不捐药了?” “皇上明鉴,学生心甘情愿捐献药材。只是,学生倾慕洛小姐,这才想求皇上给个赐婚的恩典。”宋衍之情真意切地表述,恨不能剖出真心让世人一观。 “云棠,我对你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你为何就是不明白呢?”宋衍之说到动情之处,几近潸然泪下。 宋衍之佯装深情的模样让人倒足了胃口。 洛云棠冷笑道:“我确实不明白,卫国公府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这么不遗余力地坏我清誉?” 洛云棠委屈道:“请皇上为臣女做主!臣女与宋衍之素不相识,可自臣女回京,他多次纠缠臣女,使臣女不堪其扰。” 说完,洛云棠再次跪拜在地,一身素服提醒所有人,她守孝期才结束,人也是前几日刚回京城。 实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时,瞿公公得了消息,在玉晋帝耳边低声禀告,“皇上,洛宗泽在殿外求见。” 第10章 逼婚 玉晋帝扫了眼群臣,吩咐道:“宣他进来。” “是。”瞿公公领命。 不一会,洛宗泽垂首快步走入大殿,站定在洛云棠的身边,行跪拜大礼,“臣洛宗泽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玉晋帝缓缓开口,“三年不见,洛爱卿可好?” 洛宗泽站直,恭敬地回答,“劳皇上惦记,为父守孝,乃微臣为人子的本分,微臣一家皆好。” “洛太傅是大秦肱股之臣,他仙逝,乃大秦一大憾。你能诚心为父守孝,甚好。”玉晋帝点头,似乎对洛宗泽的回答很是满意。 洛宗泽看了眼依旧跪拜在地的洛云棠,语含关切道:“皇上,微臣此次进宫,是为了侄女云棠的亲事。” 稍作停顿,洛宗泽谨慎地开口,“守孝三年,云棠已及笄,女儿家花期短,大哥又远在边关,微臣身为其二叔,自是要上心些。” 闻言,玉晋帝淡淡一笑,目光挨个扫过大殿中央的三人,“看来,你是有中意的人选了。” “是,微臣认为宁安侯府宋衍之实乃良配。”洛宗泽沉声回道。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众大臣面面相觑,倒是有些看不懂卫国公府演的哪一出了。 “洛大人可知,洛小姐刚拒了宋衍之的亲事。女儿家亲事关系一生,洛大人可要仔细斟酌。”左都御史秦大人皱眉开口,落在洛云棠身上的目光带着些许怜悯。 经过囤积药材一事,秦大人对洛云棠的印象极好。 但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家事,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洛宗泽笑道:“秦大人请放心,我自是认真考察过宋衍之,这才放心将云棠交托给他。” 听到洛宗泽假仁假义的声音,洛云棠心口血气翻涌,险些沉不住气,双手握拳,指甲几欲嵌进手掌的肉中。 “多谢二叔为云棠筹谋。”强压下满心的恨意,洛云棠缓缓开口。 “只是,家中可不止我及笄,二叔亲女也已及笄。二叔如此看重宋衍之,不如将二妹妹许配给他,岂不皆大欢喜?” 说着,洛云棠挺直腰板,冷冽的目光迎上洛宗泽关切的视线。 洛宗泽,比宋衍之可恨一万倍的畜生。 刑场上,洛宗泽威风凛凛地对跪着的洛氏子弟喊出‘斩’,高高挥下的长刀,喷涌而出的鲜血,滚落血水的头颅,尸骸堆积如山宛如人间炼狱。 背叛先祖、陷害血亲、弑杀亲族、夺取爵位,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洛宗泽亲手做下的。 这一世,若不手刃洛宗泽,又怎能对得起先祖的在天之灵?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枉死的族人? 洛云棠声音沉着冷静,眸色却寒凉入骨,似是含着冲天的恨意与杀意。 洛宗泽心头一惊,赶忙撇开了眼,装出一副事事以洛云棠着想的模样,“你是国公府嫡长女,自是以你为先。衍之为你费尽了心思,足见对你的看中。如此良缘,切不可错失。” “衍之定不负洛世叔所托,今生只娶云棠一人。”宋衍之紧跟其后,表明情义。 见洛云棠冷眼瞧着并不表态,洛宗泽语重心长地劝道:“云棠,你也知突降暴雪,多少百姓将会饥不饱腹流离失所,你应下亲事,衍之才能放心前去救济。” 突然,洛宗泽语气骤变,大义凛然道:“切不可因为你一人而误了朝廷大事!你祖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忘了?” 卑鄙小人,当真是厚颜无耻。 洛云棠气得浑身微颤,双眸含泪,哽咽着问道:“二叔非要逼我嫁给宋衍之?” “这怎是逼迫?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衍之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洛宗泽耐着性子解释。 突然,洛宗泽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骤变,厉声质问,“云棠,你是不是已有意中人了?” 洛宗泽懊恼道:“糊涂啊、糊涂啊,你怎可做出私定终身之事?你让我怎么向大哥交代?” 众臣面色各异,各有所思,落在三人身上的目光极为复杂。 洛云棠心中止不住一阵阵的冷笑,这就是洛宗泽想要的结果吧。 这二人不仅要逼嫁,还想毁了她,让所有人质疑父亲的治家之能,从此失了圣心。 “敢问二叔,你为了偏帮宋衍之,坏我名节,对你有何好处?” “敢问宋公子,卫国公府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惦记?” 一连两问,直接戳中要害,瞬间让洛宗泽和宋衍之闭了嘴。 洛云棠眼眶泛红,咬紧牙关据理力争,“宁安侯府本想无媒无聘唆使我应下亲事,被我拒绝。又在明知三叔需用药续命的情况下,买断京城药材,以此胁迫我屈服。如今又联手二叔在圣上面前逼婚。” 洛云棠眉目刚烈,誓死不从,“为了逼婚,甚至不惜毁我名节。你们,到底意欲为何?” 这般情深似海、这般费尽心思,又是这般的不择手段,真的只是为了娶她吗? “洛宗泽、宋衍之,真有此事?”玉晋帝眼神锐利,寒声问道。 秦大人出列,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确有此事。只是,涉及姑娘家声名,微臣等只禀报了药材一事。” 谁知,宋衍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庭请旨赐婚。 忆起之前宋衍之当众威逼洛云棠下跪为妾的嘴脸,秦大人目露不屑与厌恶。 玉晋帝指尖轻点龙案,轻声开口,“前几日才回京,你这就考察完宋衍之了?” 淡淡的语调,却让洛宗泽后背冒出了冷汗。 皇帝不但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更是精准掌握了卫国公府的动向。 洛宗泽低头惶恐道:“回皇上,微臣在洛城,也会着人打听好男儿,免得家中女孩儿错过了好姻缘。” 玉晋帝又问,“此事,你可写信告知洛宗远?” “回皇上,大哥远在边关,本想等两个孩子定亲后,再书信告知。”洛宗泽收敛了所有情绪,垂首恭敬地回答。 玉晋帝提点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身为二叔,不该自作主张。” 听出玉晋帝的弦外之音,洛宗泽心头咯噔一声,硬着头皮试探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若是能得皇上赐婚,想来大哥也是欢喜的。” “皇上,谢大人回来了。”瞿公公在玉晋帝身后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第11章 争执 “这么快?”玉晋帝微挑眉,略有些惊讶,“快让他进殿吧。” “是。”瞿公公不敢耽搁。 “咳咳咳……”一道压抑的咳嗽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传入大殿。 洛云棠猛地回头,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紧紧跟在谢策的身后。 三叔…… 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洛宗淮自进大殿就看到那道跪在大殿中央的单薄身影。 而他的‘好二哥’,则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虎视眈眈地站在云棠的身旁。 另一边,跪着心怀叵测的宋衍之。 两人左右夹击,将云棠困住,容不得她有丝毫反抗。 他家的小云棠,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如一朵在暴风雨中的小花,柔弱无助可怜。 一股怒气瞬间冲上心头,洛宗淮眼中窜上一簇簇明晃晃的怒火。 这些人,真当他洛宗淮死了?就这么作践欺辱他的棠棠。 “微臣(草民)叩见圣上。”谢策和洛宗淮同时行礼。 “平身。”玉晋帝望着同时进来的二人,略有些好奇道:“你们二人怎么一同进宫了?谢策,事情都办好了?” “咳咳咳……”洛宗淮未语先咳。 谢策瞥了他一眼,又见洛云棠一副不屈的模样,勾唇一笑,回道:“回皇上,今早微臣与几位大人奉命前往京郊受灾严重的地方,发现洛宗淮领着洛氏族人已在安抚灾民。洛氏族人早已架起锅炉煮起了热粥以及驱寒的汤药,供灾民取用。” “天佑我大秦,让草民在返京途中遇到此事,自是要施以援手。”有了谢策打头阵,洛宗淮终于不咳了,缓缓道来。 “只是,草民手中的粮草和药材实在有限,幸而谢大人及时赶到,让灾民不至于后续无药可用、无饭可吃。皇上圣明!” 说完,洛宗淮又咳了几声。 克制压抑的咳嗽声瞬间响彻整个金銮殿。 “传太医,给宗淮看看。”玉晋帝立即吩咐。 “是。”瞿公公躬身应下,小跑着出了大殿。 洛宗淮强压下喉间的刺痒,谢恩,“草民谢皇上。” “微臣留下其余人统计受灾人数和地点,先与洛宗淮进宫面圣。”谢策接过洛宗淮的话继续说道。 “如今已开春,却突降暴雪,一夜之间冻死无数家畜,若控制不当,雪后气温攀升,必定会引起瘟疫。可惜,宫中的草药加上卫国公府的,也只是杯水车薪。” 说话间,谢策淡淡地扫了眼前方的宋衍之。 宋衍之只觉背后一阵寒凉,即刻表态,“皇上,学生愿携草药前往灾区,为皇上、为朝廷分忧。” 玉晋帝沉吟片刻,下旨,“夏集,你领两百禁卫军,随宋衍之一同,护送草药前往灾区。” 禁卫军副统领夏集出列,“微臣领命。” “学生定不辱使命。”宋衍之与洛宗泽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与夏集一同退出大殿。 解决了百姓用药的事情,洛宗淮才开口,“敢问皇上,洛云棠为何在此?二哥,你怎么也在宫中?” 对于洛宗淮的出现,洛宗泽先是震惊,紧随而来的是如临大敌。 有洛宗淮在,决不允许自己对洛云棠的婚事指手画脚。 可恨,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将洛云棠嫁了。 偏偏洛宗淮在此时出现,坏了他的计划。 这个该死的短命鬼,断了他的药都没有死? 洛宗泽忍着一肚子的怒气,兄友弟恭的关切道:“天寒地冻的,你怎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老毛病了,无碍。”洛宗淮打断他的话,目光看向洛云棠,心疼道:“云棠可是受委屈了?” 一句‘委屈’,让洛云棠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隔着一世,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三叔,洛云棠心情激动,又因三叔的维护而倍感暖心。 “云棠很好。”洛云棠眼眶湿红,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三叔这般疼她,定会为她与洛宗泽起冲突。 洛宗泽等人心狠手辣,行事毫无底线原则。 若因为她的事情让洛宗泽对三叔狠下杀手,岂不叫她悔恨终身? 这一世,就让她护住这些至亲,不再留下遗憾。 洛宗淮拧着眉,眼中尽是狐疑的神色,显然是不信洛云棠的说辞。 轻咳一声,洛宗泽开口,“三弟,你身子不好,大哥又远在边关,云棠的亲事,我自然是要多上心。我疼云棠的心,不比你少。” 洛宗淮点头道:“那二哥给云棠找了什么好人家?” “宁安侯嫡长子,宋衍之。”洛宗泽将‘嫡长子’三字咬得极重。 洛宗淮不按常理出牌,反问道:“宠妾灭妻的宁安侯府?” “你……”洛宗泽语塞,缓了又缓,忍气吞声地解释,“英雄不问出处。衍之好学上进,对云棠一心一意,自是良配。” “三弟,我知你舍不得云棠,可云棠已及笄,亲事拖不得。”洛宗泽苦口婆心地说道。 洛宗淮反驳道:“他若好学上进,怎么连个进士也不曾考中?” “进宫这一路上,多有百姓议论他用手段逼嫁。原来,他是在逼云棠。” “二哥,这样的人,岂是良配?” “你就是这么心疼云棠的?” 洛宗淮气急,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偏偏他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将洛宗泽堵得无话可说。 半晌,洛宗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斥道:“再拖下去,这丫头就要与人私……” “启禀皇上,卫国公府之事,可需记下?”这时,谢策恭敬地请示玉晋帝。 一时间,洛宗淮不咳了,洛宗泽换了暗恨的对象。 见鬼了,哪个史官这么无聊,将大臣因家事吵架的内容记入史册? 洛宗淮不想卫国公府百年清誉毁在自己的手中。 洛宗泽却是投鼠忌器,一旦记入史册,洛家女儿名声可就遗臭万年了。 洛宗泽虽想毁了洛云棠,但决不能让洛云棠影响到他的女儿。 洛云棠侧身看向谢策,柳眉轻蹙,却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 谢策在众多无语的目光下,坦然一笑,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本官乃翰林院编修,负有编纂记述之责,各位见谅。” 玉晋帝看够了热闹,微微清了清嗓子,开口,“这是卫国公府的家事,不必记入。” 谢策心领神会,气定神闲地领命,“是。” “你们二人,回家吵去。”玉晋帝暗暗瞪了谢策一眼,开口将二人连同洛云棠赶了出去。 第12章 追着骂 出了宫门,洛宗淮面色一沉,低声怒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哥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 洛宗泽在皇帝百官面前,句句不离女子操守,字里行间都在抹黑洛云棠,恨不能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逼死。 何其歹毒! 其心可诛! 可又何其愚蠢! 他以为这样就能逼云棠就范? 殊不知,在外人眼中,看的是卫国公府的笑话。 若非谢策及时出言阻拦,宣扬出去,卫国公府女眷将如何自处? 身体的病痛尚不及心痛,洛宗淮面色惨白,眼底镌刻着无尽的失望和沉痛。 洛宗泽脸色阴沉,冷嘲热讽,“三弟这是在教为兄做人?” 碍于宫门口站着的禁卫军,洛宗泽忍着怒意,只是盯着洛宗淮的目光极为危险。 失策了,居然让洛宗淮活着回了京城。 一回来就在殿前搅合了这桩亲事。 以后再想算计洛云棠,可就难上加难了。 “二叔无官职在身,是如何进宫的?”洛云棠突然开口,将洛宗泽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该管的事情?”洛宗泽冷笑。 洛云棠扶住洛宗淮,不卑不亢地反击,“皇上说了,这是卫国公府的家事。” “扶好你三叔,他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洛宗泽怒极反笑,甩袖登上马车离开。 一个病秧子、一个臭丫头,他倒要看看这二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风雪交加中,另一辆马车朝着宫门疾驰而来,又堪堪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宁安侯手脚并用地从马车内爬了下来,惶惶不安的表情中暗藏着暴怒。 没想到会遇到卫国公府的人,宁安侯骂骂咧咧道:“洛宗淮,我宁安侯府与卫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害我?” 洛宗淮将洛云棠挡在身后,直接回骂,“回家问问你的好大儿!” 说完,洛宗淮尤不解气,追着骂道:“还有,你宁安侯府是属臭不要脸的吗?倒打一耙是你们拿手的吗?你敢不敢跟我去圣上面前辩一辩?” 宁安侯一时词穷,他每日与妾室风花雪月,一个时辰前才知道自己的嫡长子差点把天捅破了。 赶紧套了马车进宫请罪,不料遇到洛宗淮这个病鬼,一时气不过才出言挑衅。 偏偏忘了,这个半死不活的病鬼,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又在翰林院历练多年,几乎吵遍天下无敌手。 宁安侯回神,闹哄哄的脑子冷静了下来,狠瞪了洛宗淮一眼,接过令牌快步走入皇宫。 等候在宫门口的洛明,这才出声,“三爷、大小姐,你们终于出来了。” 语毕,洛明将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二人毫发无伤,暗暗松了口气。 洛云棠感动道:“洛叔,让您担忧了。” 洛明是卫国公府总管,对国公府忠心耿耿。 前世,发现洛宗泽与宋衍之的勾结与阴谋后,洛明冒死前往边关通知父亲,却在途中被万箭穿心。 这一世,重新见到这些亲人,洛云棠心口如堵着棉絮,酸涩难忍。 洛宗淮只觉手臂一紧,低头一看,洛云棠扶着他的双手突然用力,轻微的颤抖自她的双手传了过来。 洛宗淮不解地轻唤了一声,“棠棠?” 洛云棠自知失态了,忙收敛外泄的情绪,浅笑着开口,“风雪渐大,三叔身子要紧,咱们先回府。” 洛宗淮对洛云棠慈爱一笑,温声道:“棠棠,跟三叔回家。” 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口,洛云棠眼眶发酸,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小心地扶着洛宗淮坐进马车内,由洛明驾车,一同返回国公府。 洛宗淮精力有限,此番消耗过大,坐进马车就闭目养神。 洛云棠安静地坐在另一侧,将这几日与宋衍之等人的交锋在脑中复盘了一遍。 这一世,她率先破了婚嫁的局。 借由前世的记忆,以及对敌人的了解,反守为攻,让敌人陷入困境。 宋衍之与洛宗泽反应倒是极快,直接破釜沉舟将计就计,化被动为主动。 若在赈灾中表现良好,极有可能得到玉晋帝的青睐,确实为不错的解局手法。 不过,万事皆有例外。 宁安侯就是那个例外。 相信宁安侯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洛云棠抬手轻挑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冷笑。 洛宗淮稍稍睁开眼,正巧看到这一笑,心头大震。 卫国公府诗书传家,云棠是父亲洛宣一手带大的孩子,素来温雅端庄。 时隔几日再见云棠,明明是同以往一样的容貌,气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眼前的少女,眼角眉梢裹挟着凛冽的杀意,瞬间扑灭了温润的书卷气,一身的杀气迎面而来,让人心生畏惧。 洛宗淮猛地睁大双目,这还是云棠吗? 被洛宗泽带走的这几日里,云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让她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洛宗淮渐渐重视起这件事,或许,联姻一事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洛叔,停车。”洛云棠突然出声叫停。 洛明徐徐放缓车速,稳稳停下马车。 洛云棠来不及披上披风,直接踏出马车。 站在车旁往后看,风雪中一队年轻人相扶着徒步前行。 积雪厚重,雪地难行,时不时有人摔倒,其余人立即伸出援手。 一行人默默地赶路,无一人抱怨。 这就是洛氏一族的子弟。 “大小姐,您怎么在此?”领头的年轻男子眯着眼注视着前方,好半晌才确定是洛云棠,不免有些诧异。 “大家辛苦了。我们一同回府。”洛云棠浅笑,示意洛明驾车,自己却与众人同行。 “天寒地冻,大小姐回车上吧。”洛云时开口劝解,女儿家不比男子,素来娇贵。 “不必。”洛云棠干脆利落地拒绝,义无反顾地举步往前走去。 年轻的子弟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云时当机立断,疾步赶上洛云棠,稍稍落后她一步,将手中的伞撑在她的头上。 风雪虽大,心却是暖的。 重生一世,这些死去的亲人族人,一个个好好地站在她的身边。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第13章 从龙之功 “大小姐回来了……”距离卫国公府还有一段路程,就听到一声声雀跃的欢呼传来。 “小姐……”几个人影迫不及待地朝洛云棠跑了过来。 “小姐怎么没坐车?” “小姐怎么连件披风也没有披?” “小姐定是冻坏了。” 几个小丫头将洛云棠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比说的话还要快,打伞的打伞,塞手炉的塞手炉,穿披风的穿披风。 “我很好。”洛云棠目光挨个扫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凉夏、知秋、暖冬,与迎春一样,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 只是,前世因为她,这些年轻的生命早早地折在了宁安侯府。 “真是跟你三叔一样,没一个省心的,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一道嗔怪传来,温柔的声线中满是关切。 洛云棠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石阶上,三婶季雅茹牵着双胞胎,含笑望着她。 “长姐长姐……”双胞胎大喊着,在季雅茹的手中使劲挣扎着,想要跑到洛云棠身边。 洛云棠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疾步走过去,蹲下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两个孩子,哽咽道:“长姐在。” 五岁的洛云灿、洛云瑶是三叔三婶的双生子。 云灿为哥哥,云瑶是妹妹,皆是懂事聪慧的好孩子。 这时,洛宗淮领着一众子弟走上台阶,安排道:“都回府,别冻坏了。洛明,你带云时他们去外院安置。云棠,你随我去松鹤居。” 众人领命,分工明确地各司其职。 洛云棠看了她三叔一眼,顿感不妙。 她三叔面色肃然,神情深沉,显然是有话问她。 季雅茹浅笑着牵起洛云棠的手,柔和道:“棠棠,跟三婶回屋。” 说完,季雅茹拉着洛云棠,跟在洛宗淮身后往松鹤居走去。 双生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欢欢喜喜地在雪地中玩耍。 松鹤居中,洛宗淮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洛云棠和季雅茹二人。 “快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季雅茹拉着洛云棠坐下,将一杯热茶放进她手中。 洛云棠敛眉盯着在热水中沉浮的绿叶,思忖着如何将前世的经历换个委婉的方式告知她三叔,毕竟三叔身子骨极差,容不得半点差池。 洛宗淮发现洛云棠身上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 “云棠,你二叔和宋衍之到底想干什么?”洛宗淮开口问道。 这两人拼了命地要撮合这门亲事,其中定有蹊跷。 洛云棠指尖收紧,深吸口气开口,“为了爵位,以及……从龙之功。” “什么?”洛宗淮与季雅茹均是面色骤变。 从龙之功? 从哪条龙? 玉晋帝继位十几年,帝位稳固,哪个皇子敢造他皇帝老子的反? 等等…… 洛宗淮想起一些往事,猛地回神,在若有所思中缓缓开口,“是靖王?” “是。”洛云棠点头,“二叔与宋衍之早已投靠了靖王。” “你是如何知晓的?”洛宗淮满眼担忧,如此隐晦辛密的机密,云棠一个闺秀是如何知道的? 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前几日被罚跪祠堂的时候,祖父托梦告知我的。”洛云棠只能假借托梦将此事说出。 听到‘托梦’二字,洛宗淮满眼不信的神情。 可当目光触及洛云棠满身的哀伤与毫无血色的脸色时,质疑的话竟说不出口。 洛宗淮稳住心神,慢慢问道:“父亲说了些什么?” “祖父说,宋衍之若娶我,必夺父亲的兵权。二叔会为了卫国公的爵位……”洛云棠声音哽咽,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说。 “梦里,我嫁给了宋衍之,他轻易得到了父亲的信任,掌控了兵权,联合二叔陷害卫国公府,将洛氏一族赶尽杀绝。只要是不归顺靖王的子弟,无论老幼全部抄斩。” “女眷被发配充军,受尽凌辱。” 说到触动情长处,洛云棠眼中的悲与痛再也藏不住。 短短的几句话,却在洛宗淮和季雅茹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两人面上血色尽褪,被这番话骇得半晌回不了神。 “三叔,您喝口水缓一缓。”此事关系重大,又见洛宗淮脸色更差了,洛云棠一颗心提了起来,赶紧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 “放心,三叔撑得住!”洛宗淮面色铁青,可撑在桌上的手却紧握成拳。 “棠棠,你呢?”季雅茹眼眶泛红。 季雅茹不愿信,可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却告知她,棠棠说得句句属实。 洛宗淮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洛氏族人都被砍头了,洛云棠怕也难以善终。 洛云棠苦笑一声,悲哀道:“宋衍之让我看着所有人行刑,最后亲手砍下了我的头。” 洛宗淮倏忽起身,指天骂道:“混账!竟如此作践我洛氏子孙,将我卫国公府当做他们的踏脚石!” 语毕,洛宗淮身子猛地一晃,差点摔倒。 洛云棠赶紧扶住他,沙哑着声音,急切道:“三叔,您保重身子。一切有我,定不会让国公府陷入梦中绝境中。” 季雅茹亦是吓白了脸,忙将茶盏递到洛宗淮的嘴边,让他喝口热茶缓一缓。 洛宗淮闭目稳住胸间翻腾的怒意,再睁眼,又是满目温和,“是三叔不好,让棠棠担忧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洛云棠之前所做的深意,同时更心疼这个侄女。 她心细如发、思虑周全,派了镖局护送草药到他手上。 又担心族中有人与洛宗泽勾结暗害他,因而让镖局一路护送他们回京。 可云棠却不曾为自己考虑半分,身旁除了迎春,无半个能用之人。 从今日朝堂上的对峙就可窥出,联姻一事看似寻常,却惊险万分,一步错,云棠面对的将是万丈深渊。 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一步步击破层层算计,凭一己之力在绝境中杀出了一条生路。 洛宗淮从未如此悔恨,恨自己为何生来体弱,不能为侄女遮风挡雨。 洛云棠收拾好情绪,坚定地开口,“三叔,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战、不能退。” 靖王能收服宋衍之洛宗泽,暗中积蓄的势力只怕已超出常人所想。 他们敢提亲,显然已经布好了局。 只是,靖王等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能重活一世,从一开始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如今,趁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应积极布局,决不能让卫国公府重蹈覆辙。 言语间的杀伐果断,让洛宗淮想起马车上那抹嗜血的冷笑,一时心惊不已,重新审视起洛云棠。 作为卫国公府嫡长女,洛云棠被洛宣当做男孙悉心教导,自小饱读诗书,为的是担起一族之责,掌家族兴衰。 但这一切却局限于卫国公府的门第与传承,诗书传家才是洛氏一脉的底蕴。 可,就在刚才,云棠那一身凛然的杀气直冲云霄,眉宇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果决,显出一抹铁血刚毅。 洛宗淮心中拿定主意,当机立断开口,“夫人,将那只木盒拿来。” 第14章 闹事 “三叔!”洛云棠震惊地看着桌上的木盒。 “咳咳咳……”洛宗淮强压下喉间的刺痒,神色严肃道:“你祖父去世时,你年纪小,这些东西就暂且交给我保管了。” 说着,洛宗淮抬眼看了洛云棠一眼,欣慰道:“如今看来,时机已到。棠棠,卫国公府,三叔交给你了。” 语毕,洛宗淮郑重地将木盒推到洛云棠的面前。 洛云棠面色凝重,打开木盒,看着里面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这是洛氏一族的家主令,可号令洛氏所有子弟。 平日的族长,只是管理族里的庶务。 得此玉佩,才是洛氏真正的家主,掌管洛氏一族所有的势力。 前世,她是几年后才得到玉佩。 当时是三叔的贴身小厮拼着最后一口气送到她手中的,而三叔三婶已经亡故。 彼时她尚未发现宋衍之的阴谋,竟用此玉佩助他一步步为靖王扫清障碍,最终累得洛氏子弟陪葬。 纤细素手将玉佩紧紧握住,洛云棠眼底寒光凛冽。 这一世,攻守易型,且看谁输谁赢! “三叔放心,云棠定不负三叔所望。” 洛宗淮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打算,“明日,三叔就去吏部。” “可您的身子……”洛云棠决定说出一部分前世的事情,就是给三叔打个底,免得他一时接受不了。 如今三叔执意要去吏部,显然是要参与到这场斗争中来。 “大哥和四弟远在边关,朝中无人实在是受人掣肘。若洛宗泽再入朝为官,更是雪上加霜。放心,你三叔扛得住。”洛宗淮语重心长地说道。 况且,朝堂上有他吸引住靖王等人的火力,云棠也能安全几分。 洛云棠见他心意已决,提醒道:“三叔,这场大雪,没有半个月怕是停不了。” 前世,这场大雪不间断地下了月余,压垮了数不清的民房、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冻死荒野。 而文武百官却忙着争权,置百姓性命于不顾,枉死了多少性命? 洛宗淮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用心,心疼地叮嘱道:“你累了几日,快回去歇息。往后,还有得忙呢。” “好,云棠告退。”洛云棠注意到他面色泛白,眉宇间带着倦容,不再多留,对二人福了福身离开了松鹤居。 “棠棠走远了。”等到洛云棠走远,季雅茹忙替洛宗淮顺着后背。 ‘砰!’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洛宗淮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洛宗泽……数典忘祖的畜生。宋衍之、靖王!!你们等着!” “噗……”说完,猛地吐出一块暗红的血块。 “夫君……”季雅茹满脸惊骇,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刚要转身去请大夫,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无事,别担心,这口血吐出来,胸口反而舒服多了,倒是因祸得福。”洛宗淮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着。 季雅茹细观他面色,见他神色确实好了些,这才稍稍放心些。 洛宗淮凝视着发妻,郑重道:“雅茹,以后府里就靠你多多协助棠棠了。” 云棠毕竟是女儿家,与刘氏过多争执,最终连累的还是棠棠的声誉。 “放心,我心里有数。”季雅茹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二房更加厌烦。 洛云棠自松鹤居出来,途径花园,被一阵稚嫩的欢笑声吸引。 走到廊下,隔着洋洋洒洒落下的雪片,看到两道追逐打闹的小身影。 “长姐……” 洛云灿、洛云瑶眼尖地发现了洛云棠,丢掉手上的雪球,争先恐后跑到她身边。 “雪天路滑,小心摔倒。”洛云棠替两人擦着脸上的雪花,心中既心疼又惭愧。 在三叔三婶的面前,她并未说出云灿云瑶的下场。 前世,云灿是被灾民扔进江水中活活溺死的。 而云瑶…… 洛宗泽直接将尚未成人的云瑶嫁了。 她的小妹妹,嫁人后被整整折磨了三日,气绝而亡。 思及此,洛云棠清明的眼底席卷上暴怒,双手颤抖得几乎捏不住帕子。 两个小家伙敏锐地感受到洛云棠起伏的情绪,关切道:“长姐,你怎么了?” 洛云棠猛地回神,将怒意掩埋进心底,宠溺地对他们笑道:“天寒地冻,快回屋,莫着凉了。长姐明日再来看你们。” 说着,将两个小家伙交给乳母,目送他们回到松鹤居。 “见过大小姐。”这时,洛明与洛云时快步走了过来。 见二人面色微沉,洛云棠问道:“洛叔,出了何事?” 洛明快速回道:“方才侍卫来报,说宁安侯在京郊灾民区闹了起来。” “怎么闹的?”洛云棠淡淡地问了句。 “宁安侯当众家法处置了宋衍之。又说这一切都是二爷挑唆的,让宋衍之掏空宁安侯府的银子娶洛氏女,拿出一叠医馆的账单让二爷出这笔银子。” “眼见宁安侯府的人将二爷围住,洛氏子弟也不甘示弱,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说到此,洛明暗叹一口气。 宁安侯本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否则也不会宠妾灭妻。 偏偏二爷与宋衍之交好,宁安侯自是要在二爷身上咬掉一块肉才肯罢休。 二爷惹了一身腥,难不成让大小姐去收拾烂摊子? “洛叔,备马,你和云时族兄随我去一趟京郊。”说罢,洛云棠身影已朝着大门走去。 洛明眼底划过一刹那的诧异,随即领命而去。 洛云时万没想到洛云棠行事如此果断,也不敢停留,紧紧跟在其后。 三人出了国公府大门,翻身骑上马背,一刻不停地朝京郊奔去。 风雪极大,时不时会迷了人的眼。 洛云时谨慎地护在洛云棠身旁,以防发生意外。 却意外发现,洛云棠骑术极佳,暴雪中不但骑得极稳,速度也极快,始终稳稳超过他半个马身的距离。 国公府嫡长女,果真不容小觑。 三道骑马的残影眨眼间通过了城门,入眼的是一片广阔的银装素裹。 极寒的气候,除了城墙上巡视的城防军,几乎不见百姓的踪迹。 狂奔近小半个时辰,一丝青烟渐渐映入眼帘。 越是靠近,争执吵闹声越大。 夏集只领着禁卫军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洛宗泽,这银子你不出也得出!”宁安侯宋鸿运指着洛宗泽的鼻子嚷道。 洛宗泽捂着流血的额头,怒极反笑,“这话,你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吗?” 宋鸿运扬着手中厚厚的账单,怒目圆瞪,“我不敢!可我宁安侯府穷得都要乞讨了,你这个始作俑者必须赔钱。” 宋鸿运快气炸了,看到雪片般送到侯府的账单,他差点晕厥过去。 得知宋衍之和洛宗泽干的好事后,这才打定主意要让洛宗泽付出代价。 第15章 控场 洛宗泽盯着疯狗一样的宋鸿运,心里却恨毒了洛云棠。 若不是她誓死不嫁,岂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洛云棠不让他好过,自己又岂会让她如意? 心思一动,洛宗泽强压下心头滔天的怒意,不怀好意道:“衍之一掷千金为娶卫国公府嫡长女。侯爷怕是找错要钱的人了。” 宋鸿运将账单揣进怀里,双手一挥,命令,“呵,你们卫国公府一个也逃不了。给我把洛宗泽绑了,送到卫国公府要钱。” 几十个家丁朝着洛宗泽冲去。 洛氏子弟也不是吃素的,一部分护着洛宗泽往后退,其余人与家丁扭打在了一起。 场面一度失控,偏偏夏集只在一旁看笑话。 “住手!” 一道清冷凛然的声音响起,适时地制止了这场斗殴。 “洛氏子弟,受圣人训、读圣贤书,天灾面前却聚众斗殴,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洛云棠勒紧缰绳,冷眼扫过与人厮打在一起的洛氏子弟,寒声怒斥。 “大小姐此言差矣,我们岂能看着二叔被人欺辱?”有不甘者开口反驳。 “宁安侯哪是欺负二叔,分明是欺负卫国公府!洛氏子孙,同气连枝,怎能袖手旁观?”紧接着就有第二个人加入反驳的队伍。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皆是义愤填膺的愤怒。 洛云棠冷笑一声,犀利反问,“夏副统领在此,自会惩处闹事者,何须你们操心?” 冷不丁被点名,众目睽睽之下,夏集忙站出来,正色道:“都住手,灾区重地岂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既然夏副统领接管了此处,卫国公府交接完一切,立即撤出此地。”洛云棠顺着夏集的话开口。 “云时族兄,劳你与几位族老一同,去太医那边交接药草等事宜。” “是。”洛云时恭敬地应下,下马随一名禁卫军往太医所在的房屋走去。 洛宗泽冷眼看着洛云棠不动声色地支走几位族老,质问,“三弟呢?卫国公府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二叔就是这么带领族中子弟的?还有半年就要秋闱了,若受伤,岂不误了他们终生?”洛云棠不答反问,以利相诱,句句切中要害。 果然,此言一出,原本还为洛宗泽打抱不平的族中子弟,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十年寒窗苦读,三年一次的科举,怎能允许他们在此时出任何差错? 无形中的疏远,几欲让洛宗泽咬碎了后牙根,暗恨洛云棠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宋鸿运见洛宗泽吃瘪,盯着洛云棠的眼中冒出精光。 “既然主事的人来了,那就把医馆的欠银赔给我。”宋鸿运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 说着,宋鸿运瞟了洛云棠一眼,威胁道:“洛家小姑娘,说到底,此事还是因你而起。” “侯爷若有异议,大可上折子请皇上圣裁。我卫国公府决无异议。”洛云棠只淡淡回了一句。 宋鸿运瞬间涨红了脸。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居然也敢拿皇帝来压他? 真当自己怕了她?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洛宗泽?”欺软怕硬,宋鸿运开始耍无赖。 “侯爷大可带上二叔去圣上面前评理。”殊不知,洛云棠大方地给他提供方便。 厉目一扫在场的洛氏子弟,洛云棠扬声道:“洛氏子弟听令,即刻收拾行装,随我回国公府。” 所有人被洛云棠的表现震慑住,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行动起来。 只剩洛宗泽孤零零一人,捂着受伤的脑袋站在原地。 宋鸿运瞅准了时机,亲自带着家丁上前,企图将落单的洛宗泽绑起来。 洛宗泽狼狈的左躲右闪,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发现洛云棠始终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 洛宗泽气得浑身发抖,咆哮道:“洛云棠,我是你二叔。你这是何意?” 洛云棠轻叹口气,正色道:“二叔,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人心!若心中无愧,大可大大方方地去面圣。” 轻飘飘的语气,让洛宗泽气血上涌,恨不能撕了洛云棠的嘴。 一刹那的分神,让宋鸿运逮到了机会,手上拿着绳子,神情狰狞地扑向洛宗泽。 洛宗泽岂会让他捉住,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宁安侯、洛宗泽你们想抗旨吗?” 一道厉呵响起,夏集沉着脸盯着鼻青脸肿的两人,吩咐手下,“来人,送他们二人去面圣。” 一个侯爷,一个老国公之子,他夏集人微言轻,只能交由圣上裁断。 “是,大人!”几名禁卫军上前,将两人分开,又强压着他们上了马车。 没了闹事的两人,灾区恢复了寂静。 宁安侯府的家丁做鸟兽状散去,贴着边灰溜溜地往京城跑去,留下躺在雪地中的宋衍之。 大雪簌簌地落下,已在宋衍之身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身上是冰冷的雪,身下是殷红的血,宋衍之死死盯着洛云棠,双手紧紧攥着一团白雪。 小瞧洛云棠了! 她竟然能在宋鸿运和洛宗泽的夹击下,借由夏集之手,将两人送进宫。 洛云棠俯视着他,冰冷的目光中暗藏着隐忍的杀意。 “大小姐,已交接完毕。”洛云时返回禀报交接事宜。 洛云棠收回视线,微点头,转而下了马背,走到夏集面前,福了福身,“卫国公府就此告别,剩下的就辛苦夏副统领了。” 夏集客套道:“大小姐客气了。” 洛云棠转身重新坐上马背,对洛明微点头。 得了洛云棠的示意,洛明扬声高呼:“启程。” 上百辆马车,听令而动,跟随在洛云棠身后,缓缓启动往城内驶去。 待众人回到卫国公府,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折腾了这么久,所有人又累又饿,刚要跟随洛云棠进府,却被人拦在门外。 “洛云棠,你二叔呢?为何只有你们回来?你不管你二叔死活了?你是何居心?” 尖锐的声音刺耳又刻薄,迫使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洛云棠微微抬了抬眼皮,果然见洛宗泽的生母,薛老姨娘当众拦住了她的路。 “老国公啊,您睁开眼看看吧,大房这是要逼死我们二房啊。只因为我们是庶出,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啊……” 薛老姨娘唱作俱佳,直接在族人面前挑起嫡庶之争。 第16章 逼问 众人面面相觑,缄默不语。 从今日洛云棠和洛宗泽的交锋就能窥出,卫国公府长房与二房不对付。 这位老姨娘当众点出嫡庶之别,显然有逼着他们站队的意思。 一时间,人心浮动,各种小心思都暴露在各自拉扯的小动作中。 薛老姨娘见洛云棠沉默不语,自认为胜券在握,再接再厉地煽动众人。 “各位族老,宗泽虽是庶子,却是老国公的亲子,是洛云棠的二叔,她怎可丢下我儿先行回府?” “这就是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吗?” “以后我们若犯了错,是不是就没有活路了?” “卫国公府是不是已经变成洛云棠的一言堂了?” 一声声的逼问,话里话外尽数将脏水泼到洛云棠的身上。 迫于薛老姨娘的视线,族长皱了皱眉,开口说了句,“云棠丫头,你方才丢下宗泽,确实不妥。” 慢慢地,队伍中出现了反对洛云棠的言辞。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该让外人看了卫国公府的笑话。” “府内还有三叔,怎么就让女子出来主持大局?” “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今日算是见识了。” 一句接一句不满的嘟哝声渐渐传开,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眼见洛云棠被众人误解,洛云时心底着急,担忧地看过去,惊觉她神色镇定,眸光平静,并未恼羞成怒。 洛云棠背脊挺直,望着黑压压站在大门外的洛氏子弟,沉着开口,“你们觉得我今日未带二叔回府是公报私仇?” 众人未料到洛云棠会当众问话,一个个憋红了脸不敢答。 薛老姨娘三步并两步跳到洛云棠面前,嚷道:“难道不是吗?你不满意你二叔为你定的亲事,就蓄意报复!没想到老国公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竟教出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子孙。” 洛云棠并不与她理论,继续问道:“你们觉得,我为何去灾区?” 此问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过了片刻,才有人低声说了句,“难道不是去落井下石的?” 洛云棠并未理会这些反对的声音,镇定自若地陈述事实,“今日,二叔只需与禁卫军交接完,便可回府。可他,不但与宁安侯发生冲突,更引得你们与人动手。” “禁卫军眼前、灾区内如此放肆,你们这是藐视皇权,枉顾百姓性命!” “这难道就是三叔命你们救济灾民的初衷?” “卫国公府,并非我一人的卫国公府!” “祖父与父亲每年拨银子回洛城,为族人延请教席,培养有才之人,只为壮大我洛氏一族,让我洛氏一族延绵不绝。” “十年寒窗苦读,应明事理、辩是非、知善恶。” 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明明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却自带强大的压迫感。 一众学子被这番话羞得满面通红,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洛云棠对视。 卫国公府门前陷入沉默的寂静中。 一番有理有据的反驳,让洛云时心服口服,高高悬起的心终是放下。 薛老姨娘胡搅蛮缠道:“我可怜的儿啊,如今连小辈都能欺负你了……” 洛云棠冷笑质问,“你只记着二叔没有回来。可所有人长途跋涉回京,为了救济灾民,从晨起就滴水未进。你却拦住不让进府。” 洛云棠冰冷入骨的幽深眸子直视着她,厉声质问,“二房何时为国公府、为洛氏一族考虑过?” 薛老姨娘心头大惊,虚张声势地大声嚷嚷,“反了反了!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贱……” “洛云棠!” 正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众人回头,见洛宗泽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 “爷……”原本躲在门内看戏的刘氏满脸惊慌地跑了过去。 “慌什么?我还没死!”洛宗泽怒气冲冲地甩开刘氏的搀扶。 洛云棠迎上他阴沉暗晦的视线,从容不迫地问道:“二叔,你回来了。不知皇上是如何裁断的?” 背上的痛时刻提醒着洛宗泽,这一切都是拜洛云棠所赐。 洛宗泽倍感屈辱,咬牙切齿地开口,“扰乱灾区秩序,我和宁安侯各打十棍。囤药银两,由宁安侯府一力承担。” “儿啊,你流血了,快回屋吧。”薛老姨娘摸了一手的血,心疼不已。 说完,两人扶着狼狈不堪的洛宗泽往荷韵院走去。 “二婶,且慢。”洛云棠却叫住了刘氏。 刘氏满肚子的怒火,没好气地回了句,“做什么?” 洛云棠问道:“大家的住所,二婶是否已让人打扫布置妥当?” 闻言,刘氏神色一怔,面露茫然之色,显然是忘了此事。 回京这几日,她忙着给洛云棠定亲,哪里顾得了这些靠卫国公府庇佑的族人? 洛云棠眸色一沉,冷笑道:“二婶既然做不好,那就将中馈交出来。” “洛云棠,别得寸进尺!”薛老姨娘第一个跳出来,瞪圆了眼睛骂道。 洛云棠嗤笑一声,讥讽道:“老姨娘这是在急什么?二婶怎么不说话,是舍不得交出掌家权吗?” 又被洛云棠当众点名,刘氏怒火中烧,耍赖道:“我若不交呢?” 语毕,刘氏扶着洛宗泽转身离去,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洛云棠却是不急不躁地细数着。 “三年前,祖父逝世前,中馈以及大房库房本交给三婶主持打理,可二叔二婶仗着哥嫂身份,强行夺了管家权。” “这三年,公中银钱、大房库房的金银首饰,被二婶送了多少给薛老姨娘以及你的娘家,你自己怕也记不清了吧。” 话才说了一半,底下已响起一阵沸腾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如一把把刀射向那三道背影。 三人猛地顿住,同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洛云棠。 刘氏的脸涨得通红,大喊冤枉,“洛云棠,你血口喷人。” “小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薛老姨娘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 “当!”长剑出鞘,一抹寒光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洛云棠手法极快地抽出洛明的佩剑,横在薛老姨娘的面前,冷戾道:“想死,我成全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国公府的。” 第17章 分家 洛宗泽坐不住了,喝道:“放肆!洛云棠,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尊卑?” 洛云棠凌厉的视线朝洛宗泽望去,“我的长辈,要么在戍卫边疆,要么在祠堂里。她算哪门子的长辈?” 洛宗泽气红了脸,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理论道:“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连你祖父的身边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洛宗泽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扬声质问,“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这就是你国公府大小姐的做派?” 洛云棠嘴角含笑道:“二叔若是看不惯,大可分家,别府另居。” 洛宗泽心头大骇,瞬间语塞。 分家,别府另居? 若分家,这卫国公府的泼天富贵和国公的爵位,就与他这一脉再无瓜葛。 靖王如此看重他,不就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子嗣吗? 不能分家,休想把他们二房赶出国公府。 一时间,洛宗泽目光闪烁,心中衡量着各种利益得失。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族长怒道:“混账,分家岂是你一个女娃能决定的?”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中,所有人表情凝重,不敢造次。 唯有洛云棠神情淡定,从容接话,“自然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今日族长、族老、二叔三叔都在,正是商讨此事的好时机。” “这是宗远的意思?”族长紧皱眉头,低声问了句。 “祖父仙逝,分家是迟早的事情。”洛云棠瞥了眼洛宗泽。 “回京第一天就闹着分家,你这是要让全京城都看卫国公府的笑话吗?”洛宗泽反击。 洛云棠嗤笑一声,“回京第一天强嫁侄女的笑话,不是你们二房闹出的吗?” “将亲叔叔赶出门,你也不怕被全天下的人戳脊梁骨。”洛宗泽威胁道。 洛云棠简直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叔叔婶婶肆意拿捏侄女的亲事、将大房的钱财送人,做出这些事,还要我讲情面?” “污蔑长辈,就算到了御前,也救不了你!”洛宗泽脸色一沉,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听他如此说,原本心虚的刘氏立即挺直了腰杆。 这些不过是洛云棠空口无凭说出来的,一个连账本都没摸过的臭丫头,根本没有证据。 他们反而可以以此为契机,状告洛云棠一个污蔑长辈的罪名。 卫国公府富有,公中银钱充足,大房更是富得流油。 这三年来,她不但自己吃得饱饱的,连带着她的娘家也受益匪浅。 刘氏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看着这对恬不知耻的夫妻,洛云棠眸色一沉,显露出杀意。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玉晋十八年二月十六,祖父停灵期间,二婶趁乱私下开大房库房,取点翠子孙万代头面一套,偷偷送给自己的母亲。” “玉晋十八年二月十七,二叔以丧事用钱的借口,从公中支走五万两,送给薛老姨娘的娘家。” “玉晋十八年二月十八,二婶再次开大房库房,抬走两箱价值二十万两的首饰,分送给刘家和薛家。” 洛云棠每说一笔,洛宗泽和刘氏的脸色就白一分。 洛云棠所说时间、地点、数目竟丝毫不差。 慢慢地,两人眼中的嚣张被恐惧占领。 叫嚣的二人渐渐没了声音,任谁都能瞧出其中蹊跷。 一名族老再也看不下去,气得质问,“宗泽,这些都是真的?你们夫妇二人,当真贪了公中和大房的银钱?” 洛宗泽冷笑一声,强撑着反驳,“洛云棠连账本都看不懂,信口胡诌了几句话,族老就当真的?” 洛云棠岂会放过他,“从大房库房拿的,大部分是我母亲的嫁妆,嫁妆单子在我手上,一查便知少了什么。” “公中的银钱,都有记账,你们以为做几本假账,就能瞒天过海?” “二叔二婶,大房库房里的那柄承影剑,你拿去送谁了?” 原本还在强装镇定的洛宗泽,在听到‘承影剑’三字后,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此剑自然是被他孝敬给了靖王。 “二叔,不敢说吗?”洛云棠逼问。 薛老姨娘心慌得不行,但绝不能让洛云棠继续说下去,骂道:“猖狂的小娼妇,空口白牙诬陷你二叔二婶,你不得好死!” “来人,送老姨娘回院子,看管起来,听候发落。”洛云棠直接下命。 不等薛老姨娘再次开口,几个嬷嬷直接上前,扭着她的手臂,动作利落地将人带进国公府。 望着薛老姨娘被强行押走,洛宗泽睚眦欲裂,咬牙切齿道:“洛云棠,当着洛氏族人的面,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洛云棠慢条斯理地开口,“分家或者交出管家权,亦或者,分家时一并交出管家权。” “你……”洛宗泽双目圆瞪,显然没料到洛云棠手段这么激烈。 刘氏紧张地看着洛宗泽,想到要把管家权交出去,心里仿佛流着血。 “将对牌和账册,交给她。”最终,洛宗泽选择了交出管家权。 “你满意了?”恶狠狠地瞪着洛云棠,洛宗泽满眼阴鸷。 殊不知,洛云棠摇了摇头,“不满意。” “二房私下偷拿的首饰银两,合并共计九十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三两银子,限你们三日内归还银子。” 此言一出,冰冷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抽气声。 所有人没有想到二房竟如此大胆,更没料到国公府大房如此富裕。 让她把吃到嘴的肉吐出来,刘氏的心滴着血,喊冤道:“我们哪有银子?这些年都是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 洛云棠冷笑勾唇,不急不恼道:“交不出银子也无妨,那就对簿公堂。母亲的嫁妆单子在衙门有建档,查阅方便。” “不可!”听到‘对簿公堂’,族长老脸挂不住了,出声阻止。 “云棠丫头,这本是卫国公府的家事,闹得人尽皆知,坠的是你祖父和父亲的声誉。” 洛云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族长该劝的应是二叔。难不成我们大房吃了亏,就该打碎牙齿和血吞?” “宗泽!”族长手中的拐杖用力点地,恨不能敲在洛宗泽的身上。 面对洛云棠毫不留情的步步紧逼,洛宗泽的脸青白交错,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 好半晌,才见他艰难地点了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说罢,洛宗泽就要带着满身的怒气离开。 “二叔。”偏偏洛云棠不放过他,再次喊住了他。 “首饰可折成白银,可承影剑却是名剑。不管你送给了谁,限你五日内完璧归赵!” 洛云棠下达最后一道通牒。 第18章 给我要回来 洛宗泽脚下一个趔趄,猛地转身,满眼不可置信。 可触及洛云棠那双洞若观火的黑眸时,这一回,他是真的慌了。 让他去找靖王要回承影剑。 开什么玩笑? 更让他恐慌的是,洛云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她到底还知道多少?她从哪得到这些消息的?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京堪堪几日的时间,洛云棠就以雷霆之速破了联姻,同时连消带打地夺了二房的管家权。 滴水成冰的天气,洛宗泽额头滑下一颗颗冷汗,望向洛云棠的眼中渐渐升起恐惧和戒备。 “要不回来吗?”洛云棠气定神闲地问了句。 洛宗泽闭嘴不语,心却提了起来,有点看不明白洛云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看来只能请圣上出面了。”洛云棠好心地出谋划策。 洛宗泽听完,脸上惨白一片。 洛云棠哪里是好心?她是要将事情捅到皇帝面前。 届时,他做的事情都会暴露在玉晋帝面前,他的前途毁于一旦。 “宗泽,你到底送给了谁?”察觉洛宗泽神色有异,一名族老气愤地追问。 庶子夫妇侵吞长房银钱首饰,设计强嫁长房嫡女,真是洛氏一族的奇耻大辱! 偏偏云棠这丫头太过刚烈,直接将此事当着族人的面说了出来。 若处理不好,将来庶出子弟有样学样,洛氏一族危矣! 被所有人盯着,洛宗泽额头青筋暴起,硬着头皮怒道:“还你就是!” 洛云棠面向众人,正色道:“族长、族老,二房还来的银两,我会拨出十万两给族里,用来帮助孤儿寡母以及学子读书。” 洛云棠对几位族老的夫人福身行礼,谦卑道:“劳请几位伯母去荷韵院劝劝二婶,早日将银子补上,这也是为了洛氏一族。” “好好好,这份力咱们出了,定会将银子用在刀刃上。”族长与几位族老连连点头,不住地夸赞,对洛云棠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十万两银子实在让人热血沸腾,就连原本对洛云棠不服气的子弟,也在这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洛宗泽深深地看了洛云棠一眼,心底的狠戾再也藏不住,尽数表露了出来。 “老奴见过大小姐。”季雅茹身边的王嬷嬷走了出来。 “何事?”洛云棠点头。 “三夫人已命人将前院全部打扫干净,大家可安心歇息。”王嬷嬷恭敬地回答。 洛云棠眼中浮上一丝浅笑,三婶果然可靠,有她相助,自己不必再为内院琐事分神。 “有劳嬷嬷领大家去前院。”说完,洛云棠对族长几人福了福身,领着洛明离开。 慢步于九曲回廊,洛云棠心情却不见半点轻松,反而细细思量着对策。 抬头往廊外望去,灯火照明处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落下,洛云棠打定主意,低声开口,“洛叔。” “小姐。”洛明稍微上前一步,静听差遣。 “派人盯紧宋衍之,稍有动静立即来禀。”洛云棠下达第一条命令。 “是。”洛明心中同样有气,自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竟被落魄侯府之子算计地闹到了金銮殿,何其丢人? “不必限制二房出入国公府。”紧接着,洛云棠说出第二条命令。 “这?”洛明有些糊涂了。 今日大小姐与二房撕破了脸,怎么不严加看管起来,反倒放任其随意出入? 洛云棠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无妨,让人小心盯着就行,外松内紧。去忙吧。” “是。”洛明点头称是,重返外院。 洛云棠顶着风雪回到四面阁。 掀开门帘,一股带着馨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卸去了满身的冰寒。 几个丫头同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将她扶到桌前,关切道:“都这个时辰了,小姐定是饿了,快些用膳吧。” 说着,几人抢着为洛云棠布菜,生怕饿着她。 凉夏将一碗热汤放到洛云棠的手边,心疼道:“小姐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真没用,竟让小姐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知秋故作生气地点了点迎春的额头。 暖冬笑着接话,“用完膳,小姐好好沐浴,解解乏。”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让小姐好好用膳。”四面阁的管事庄嬷嬷笑骂道,自己却细心地为洛云棠夹着爱吃的菜。 视线从五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看着她们鲜活的在眼前打闹,洛云棠冰冷的眼底才有了一丝动容和暖意。 这一世,庄嬷嬷和这四个丫头一定不会再香消玉殒死于非命。 是夜。 北风咆哮,吹散漫天雪,席卷大地。 洛云棠披着一件蜜合色的小袄坐在桌前,手握毛笔奋笔疾书。 直到写完满满一叠宣纸,才停笔。 洛云棠看向一旁的梨花木盒,取出里面的玉佩,握在手心中。 想到前世她用这块家主玉佩助靖王登上大宝,洛云棠神色骤冷,心里就窝着一团火。 幸而她重生了,幸而还有时间。 跳动的烛火照亮洛云棠眼底的不屈与坚定。 这一世,她决不允许前世的惨况重蹈覆辙。 寅时三刻,四面阁就忙碌了起来。 庄嬷嬷为洛云棠披上披风,心疼道:“外面黑漆漆一片,小姐怎么就要出门?” 洛云棠接过暖手炉,浅笑着说道:“我去看看三叔。劳烦嬷嬷带着凉夏她们清点库房。将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 “是,小姐放心。”庄嬷嬷神色一变,眼中燃起一股干劲。 洛云棠领着迎春刚走到花园,就见洛宗淮迎着风雪走了过来。 “三叔。”洛云棠走上前。 “天色尚早,你怎么起来了?”洛宗淮责备道。 “有些东西给三叔。”说话间,洛云棠从衣袖中取出昨晚写好的东西,交到洛宗淮的手中。 洛宗淮接过信件,不解地看着洛云棠,“这是?” “是投靠靖王的官员名单。这只是我知道的一部分。”洛云棠声音极轻。 说完,洛云棠不禁轻蹙柳眉,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懊悔。 若是前世她再留心些,或许就能写出一份完整的名单。 “三叔小心提防,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送三叔了。”洛云棠看了看天色,对洛宗淮福身行礼,转身往后院走去。 洛宗淮驻足原地,望着洛云棠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手中的信件千斤重。 既心疼洛云棠,又暗恨自己的迟钝,竟被敌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差点误了棠棠终身。 “三爷,马车准备好了。”小厮疾步走了过来。 洛宗淮收回视线,刚要抬步,又再次收回脚,在小厮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话。 第19章 你女儿夜不归宿 “大小姐。”幽暗的光线中,洛明追了过来。 洛云棠顿足,站在廊下等着。 洛明一个箭步上前,站在洛云棠身后,极小声地说道:“宋衍之连夜去了宁安侯夫人郊外的庄子上养伤。” 洛云棠静静听着,勾唇一笑,嘲讽道:“看来是宁安侯不准他进府。”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宁安侯府面子里子全没了,宁安侯岂能不迁怒? “小姐说的是。”洛明点头,“昨日还是宁安侯夫人亲自去灾区寻人,这才将宋衍之带回侯府。” “谁知宁安侯下了死命,不准宋衍之进府,让他自生自灭。” “宁安侯夫人无法,只能将人暂时安置在陪嫁的庄子上。” 无毒不丈夫! 这句话在宋家父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洛云棠叮嘱道:“继续盯着宋衍之。” 宋衍之从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在宁安侯眼皮子底下蛰伏这么多年,心性可见一斑。 “是。”洛明应下,又说起另一件事情,“几位族老夫人轮流去荷韵院劝解二夫人。昨夜,二夫人一连派了几拨人出府。” 洛明做梦都没想到,二房胆大包天,竟然贪了长房和国公府这么多银子。 如今要补上这笔银子,仅凭二夫人的嫁妆怕是杯水车薪。 “全部铩羽而归吧。”不用想,刘氏定是不断派人去娘家要钱。 可她的娘家本就靠她接济,又岂会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刘氏视财如命,自然不愿将银子拿出来填补漏洞。 奈何族老们盯得紧,这钱她不出也得出,定是焦头烂额。 “二爷方才悄悄从偏门出去了。”洛明点了点头,禀明第三件事情。 闻言,洛云棠眼中露出明了的神色。 洛宗泽可比刘氏为难多了。 送出去的宝剑再要回来,还是从靖王手中要回来,洛宗泽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以洛宗泽自私自利的性子,定会奉上让靖王更满意的东西,以作交换。 思及此,洛云棠面目冷峻,拿出袖中另一封信,交代道:“用千里马送到父亲的手上。” “是。”洛明不敢耽搁,匆匆离开办事去了。 洛云棠当机立断,带着迎春往后院而去,“走,去荷韵院。” 此时的荷韵院烛火通明,窗纸上人影浮动,隐有争执声传出来。 熬了一整夜,刘氏双眼通红,面色憔悴不堪,歪坐在一旁,累得不想搭理任何人。 偏偏几位族老夫人轮流到她眼前劝说,加上洛宗泽丢下她独自离开,让她积了一肚子的气。 “大小姐来了。”小丫头怯生生地进来禀报,压低了头,丝毫不敢看刘氏难看的脸。 刘氏如临大敌,满面怒容,“她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收对牌账册。”洛云棠掀帘而入,扫了刘氏一眼,说明来意。 “洛云棠,就差这么一会吗?你何必咄咄逼人?”刘氏如打了鸡血般坐直身子,柳眉倒竖,恨不能活吞了洛云棠。 “辛苦几位伯母了。”洛云棠笑着对几位族老夫人道谢。 一位族老夫人暗暗瞪了刘氏一眼,阴阳怪气道:“惭愧,老二家的架子大,我们愧对大小姐的‘谢’。” 洛云棠老神在在地坐下,冷笑道:“国公府每日运转,大家都等着发对牌干活,自然是一刻也等不了。” 洛云棠环顾四周,好奇道:“对了,回京几日,怎不见二妹妹?她去哪了?” 几位族老夫人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瞌睡都醒了,纷纷支着耳朵听八卦。 见洛云棠无缘无故提及自己的亲生女儿,刘氏瞬间警惕了起来,虚张声势道:“洛云棠,你敢坏她名声!你疯了吗?” 洛云棠不怒反笑,讥讽道:“要说坏人清誉,有谁比得上你们二房?” “几位伯母来了这么久,怎不见二妹妹来请安?迎春,去芙蓉苑请二小姐过来。” “是,大小姐。”得了洛云棠的命令,迎春二话不说就转身往外走去。 刘氏急了,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喷火,厉声喝道:“拦住她!我看谁敢擅闯芙蓉苑!” 陈嬷嬷等人着急忙慌地跑到门口,挡住了迎春的路。 刘氏紧张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洛云棠轻笑一声,“看来二妹妹是真不在国公府。二婶不愿交出管家权,原来是想替二妹妹遮掩啊。” 实事求是地陈述事实,确切地告知所有人二房教女不当,纵容闺阁女子夜不归宿。 几位族老夫人听出了弦外之音,瞬间收起看好戏的表情,所有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果真如大小姐所言,二房全然不顾洛氏一族的荣辱。 闺阁女子夜不归宿,一旦传扬出去,洛氏一族的女子皆会被牵连,全都别做人了。 几位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个个面色凝重,射向刘氏的目光中俱是含着怒火。 刘氏只觉气血倒流,手指颤抖地怒指着洛云棠,歇斯底里地低吼,“那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都是二叔二婶教得好。”洛云棠淡淡地回了句。 “你……”刘氏语塞,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气得不轻。 一位族老夫人实在没有忍住,出声询问,“刘氏,云娇当真不在国公府?” 谁能想到,以诗书传家的卫国公府,竟养出二房这样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这是把洛氏女往绝路上逼啊! 众人厌恶愤怒的神色让刘氏回了神,强压下怒火,语气僵硬地说道:“云娇在洛城守孝三年,我母亲甚是想念,回京那日就将她接走了。” “噗嗤……”听完她的解释,洛云棠嗤笑出了声。 随后,洛云棠悠悠地叹了口气,松口道:“那就全当二妹妹在国公府吧。” 什么叫‘全当在国公府’?这样似是而非的说法更加让人怀疑。 刘氏怒目而视,若非这个小贱人多嘴,谁会在意云娇在不在府中。 这些族老夫人也是蠢,一个个被洛云棠牵着鼻子走。 “大小姐,洛管家和庄嬷嬷来了。”这时,小丫头进来禀告。 闻言,洛云棠微挑眉,心下瞬间明了,开口吩咐,“请他们进来。” 第20章 二房说的都对 “见过大小姐、二夫人、几位夫人。”不一会,洛明和庄嬷嬷一同走了进来。 洛云棠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平静地问道:“出了何事让你们二人一同前来?” 庄嬷嬷上前一步,严谨地回答,“回大小姐,老奴方才清点大房库房,发现夫人的嫁妆、国公爷的战利品、皇上的赏赐,缺失过多。” “数目太大,忙将看守库房的朱婆子绑了带过来。” “又请了洛管家一同前来,若是需要报官,还需劳烦洛管家跑一趟。” 说话间,洛明去而复返,将手上提着的朱婆子丢到地上。 洛云棠将茶盏搁到桌上,并未看向朱婆子,只继续问庄嬷嬷,“问出什么没?” 庄嬷嬷指着朱婆子,激愤道:“这婆子,原不是我们大房的人。” “原先是夫人的陪嫁,王嬷嬷管着大房的库房。可三年前,国公府众人回洛城后,王嬷嬷无缘无故殁了。二夫人就指派了朱婆子接管此事。”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趁着所有人都回了洛城,二房就偷梁换柱,暗中换了大房的人手。 被揭穿了身份,朱婆子被堵着嘴,只能哀求地看着刘氏,嘴里呜咽着求救。 看到朱婆子,又被点名,刘氏一颗心揪了起来,双手用力撕扯着帕子,额头上竟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思来想去,刘氏稳住心神,指着朱婆子骂道:“好个见财起意的刁奴,洛明提到外面杀了,别脏了我的眼。” 刘氏猴急得想杀人灭口,洛云棠岂会如她的意? “二婶急什么?庄嬷嬷还没说完呢。”洛云棠不紧不慢地开口,示意庄嬷嬷继续。 想到大房库房少了那么多的东西,庄嬷嬷心如刀绞,越发痛恨二房。 “奴婢带人去库房时,这婆子正在开库房的大门。” “一番逼问下,才吐了实话。说是昨夜二夫人身旁的丫鬟让她再拿些值钱的金银细软。” “那丫头告知她,二夫人说了,大小姐当众算清了钱银,不会再查库房。不如再在大房的库房取些银钱还给大房,两全其美。” “一派胡言!”刘氏再也坐不住了,窜到朱婆子面前,一脚踹在她身上,怒斥道:“谁让你这么说的?居然敢攀诬我。” 刘氏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洛云棠,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洛云棠反问,“是我指使二房贪大房银钱的?” “原本以为二房只是贪了些,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这番操作,就连几位上了年纪的族老夫人也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老国公洛宣那样清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生出二房这样的子嗣? 刘氏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她深知今日的事不能认,否则二房的名声在洛氏就彻底臭了。 刘氏垂下眼眸,威胁地瞪了朱婆子一眼,狡辩道:“仅凭一个婆子就想污蔑我,洛云棠你为了除掉二房真是不择手段。” 洛云棠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冷目射向刘氏,“二婶放心,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洛叔。” 洛明会意,开口陈述,“卑职去户部查了,朱婆子的身契在二夫人的手上。” “据她儿子说,这三年二夫人数次书信回来,让他们将大房的金银运出府,分别送到二夫人和薛老姨娘的娘家。” “因是外男,卑职暂时将人看押在前院,可随时让他指认接头之人。” “这是来往书信,请大小姐过目。” 说完,洛明拿出一叠厚厚的书信,交给洛云棠。 洛云棠接过,却将书信递到刘氏的面前,浅笑道:“二婶,还狡辩吗?” 刘氏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叠书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心沁满了冷汗。 洛云棠虚晃一招,又将信件递给几位族老夫人,寒声道:“二婶这是打量着大房没有当家主母,又欺我年纪小、父亲不在身边,就放心大胆地算计大房的财产。” 几位族老夫人将信件一封封拆开,仔细阅读后,集体黑了脸。 本就是国公府的嫡庶之争,她们对洛云棠的话还存了些怀疑。 如今铁证如山,二房的野心贪心昭然若揭,当真让人齿寒。 刘氏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眼睁睁看着众人看完所有信。 信件上一笔笔的数目晃花了人的眼,一位族老夫人厉声骂道:“刘氏,你们二房真是贪得无厌。” 刘氏深吸口气,突然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你们这么卖力,不也是看在洛云棠那十万两银子的份上吗?半斤八两的货色,有什么脸嘲笑我。” “你……”几位族老夫人被她这番言论呛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们确实需要那十万两银子。 但前提是洛云棠心甘情愿地给,而不是她们背着人家小姑娘偷拿。 门帘翻动,洛宗泽一瘸一拐地快速走了进来,指着刘氏的鼻子怒骂道:“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洛宗泽忙对几位族老夫人作揖致歉,“她一夜未眠精神不济,说错了话,几位嫂子莫怪。” 语毕,洛宗泽直起身子,双眼阴森地盯着洛云棠,下命,“来人,将朱婆子拖出去杖毙。胆敢污蔑主子,死有余辜。” 洛云棠丝毫不惧他的威胁,笑着附和,“的确是死有余辜。” “二叔既然想杀人灭口,那就遂了二叔的愿吧。” 说完,洛云棠示意洛明将朱婆子交给洛宗泽。 洛宗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洛云棠这个混账,如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能将人气死。 难怪往日精明能干的刘氏在她手里屡屡受挫。 “二叔,接住啊。否则这婆子又吐出些什么来,赔付的银子又该增加了。”洛云棠浅笑彦彦地提醒着。 洛宗泽冷哼一声,坐到一旁,讥讽道:“你不就是想收回管家权吗?何必费这些心思。” 洛云棠反唇相讥,“不费些心思,怕收不回。小人太多,防不胜防。” “再者,二婶管家期间,不但监守自盗,更是门户松懈。此等实属严重失职,难道还要腆着脸霸占管家权?” 洛宗泽一听‘门户松懈’四字,眉头一跳,忙不迭地打断洛云棠,命令刘氏,“把对牌账册交给她。” 第21章 守好国公府 洛宗泽开了口,刘氏纵有不心甘,也只能命人将对牌账册取了出来。 “那朱婆子?”洛宗泽按住对牌,精明地谈着条件。 洛云棠并未急着抢对牌账册,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是二婶的人,自然是回荷韵院。” 一个吃里扒外的婆子,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需要二叔二婶拿银子和承影剑来换。”洛云棠老谋深算地开口。 洛宗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双厉目后暗藏着对洛云棠的忌惮。 这个孽障,竟敢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看似只是朱婆子的事情,可里面牵扯的人太多太杂。 洛云棠敢在金銮殿当众拒婚,就真敢将人送去京兆府,甚至将此事捅到皇帝面前。 朱婆子等人定挨不住酷刑,顺藤摸瓜地查出许多隐秘的事情,二房就真完了。 洛云棠并不着急,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让她的‘好二叔’好好衡量利害得失。 洛宗泽注意到她悠闲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转头狠瞪了刘氏一眼。 这个蠢妇,居然留着这么大的把柄,让他左右为难。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这口恶气,洛宗泽询问刘氏,“凑齐多少银子了?” 刘氏紧抿着嘴没有开口,她压根就没想过还钱。 本想着让朱婆子再从大房拿一大笔银钱出来,结果被洛云棠这个小贱人给识破了。 如今让她真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还债,她怎么愿意? 况且,那些金银珠宝又不是她一人的了,凭什么让她一人还? 简直是在割她的血肉啊! “说!”洛宗泽突然一声吼,吓得刘氏一个激灵。 刘氏红着眼圈吩咐,“陈嬷嬷,将木匣子拿来。” 陈嬷嬷不敢违抗,快速进了内室,捧着一只木匣子走了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 刘氏打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含着泪细细数着。 “爷,这里是二十万两。”刘氏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银票递给洛宗泽。 洛宗泽将银票扔在账册上,阴狠道:“可以了吧。” 洛云棠对庄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她将东西收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剩七十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三两银子以及承影剑,二叔二婶可要抓紧了。” 说话间,洛云棠起身,笑着对几位族老夫人客套道:“几位伯母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早膳送到几位的房中,伯母们好好歇息,早日替云棠将欠款追回。” 说完,洛云棠朝几人深深福身。 “孩子快起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几人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今日刘氏将她们得罪狠了,听到洛云棠的请求,自是连连打着包票。 众人簇拥着洛云棠一同离开荷韵院。 洛宗泽面色骤然一沉,对着刘氏发起了脾气,“你怎么回事?这个节骨眼上还得罪人?” 刘氏委屈得不行,又心疼银钱,落泪辩解,“还不是你那好侄女咄咄逼人?那可是我存下来的二十万两啊。” 洛宗泽小心翼翼地靠着软枕,只觉身心俱疲。 洛云棠狡猾、洛宗淮聪慧,两人又都是嫡出,他本就需要拉拢族亲来制衡这两人。 结果倒好,刘氏一口气将几位族老夫人全给得罪了。 只怕以后他在国公府会寸步难行。 洛云棠在岔路口辞了几位夫人,领着庄嬷嬷和迎春来到松鹤居。 王嬷嬷恰巧走了出来,看到洛云棠,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洛云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吵醒云灿云瑶,我进去看看三婶。” 王嬷嬷点头,恭敬地引着洛云棠走进松鹤居。 “棠棠来了,可用过早膳了?”季雅茹正在整理箱笼,见到洛云棠,忙拉着她坐下。 “正是来陪三婶用早膳的。也有一事想请三婶帮忙。”洛云棠笑着坐下。 季雅茹想起洛宗淮的话,似是有些明了,浅笑道:“可是管家之事?” 洛云棠点头,“正是此事。国公府不可无人主持,还请三婶执掌中馈。” 庄嬷嬷适时地上前,将手上捧着的对牌账册放到季雅茹的面前。 季雅茹心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干脆地应道:“放心,三婶定打理好国公府。” “多谢三婶。”洛云棠起身,郑重地对季雅茹福身行礼。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季雅茹一惊,忙扶起洛云棠。 吩咐王嬷嬷去摆早膳,季雅茹开口,“昨日在府门口,你当众提了分家,你三叔听后也是赞成的。” 洛云棠听完,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还不是时候。二房留在府中,国公府才安全。” 前世,她并未与靖王等人有过接触,并不十分了解靖王的手段和实力。 之所以那么说,一是逼迫二房交出掌家权,二则透过二房行动看靖王。 贸然将二房分出去,脱离了国公府的掌控,反而不利于她掌握靖王的动作。 季雅茹一点即通,轻叹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日后要辛苦三婶了,既要照顾云灿云瑶和三叔,又要管理国公府。”洛云棠面上浮现惭愧内疚。 只是,除了三婶,实在无人能担起这个职责。 季雅茹拉着洛云棠坐到餐桌前,认真地说道:“能守好国公府,我和你三叔都很高兴。” 想到昨日棠棠所说的事情,季雅茹依旧心有余悸。 若此时他们还不能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只怕梦境惨况很快会降临。 就算不是为了云棠,她也得为云灿云瑶着想。 二人刚用完早膳,王嬷嬷去而复返,轻声禀报,“大小姐,洛总管在院外等您。” 季雅茹知晓洛云棠事多,替她拢了拢披风,浅笑道:“去忙吧。” “是,云棠告退。”洛云棠福了福身,随即步出松鹤居。 看到洛云棠出来,洛明跟在她身后小声禀报,“大小姐,朱婆子一家以及与他们接头的人,已经全部抓起来藏好了。” “被抓走也无妨。”洛云棠平淡地说了一句。 洛明抬头,眼底尽是疑惑不解。 洛云棠浅浅一笑,安抚他,“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大房的银两真的全部进了刘氏和薛氏的口袋吗? 在她看来,不尽然。 第22章 信得过 洛宗泽这么紧张,显然此事已经涉及靖王。 顺着朱婆子这条藤能牵连出靖王。 但这一切皆是洛宗泽关心则乱。 即便真的指认靖王贪了国公府大房的钱财,只要靖王否认,旁人也拿他无法。 洛宗泽担心自己办事不利失了靖王的信任,这才非要回朱婆子这个人证。 洛云棠摇头失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小姐,这是世子让人送回来的信。”洛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洛云棠眼神一亮,脸上浮上一丝喜色,接过信件,珍惜地收入衣袖中。 “洛叔,让洛云时、洛云澈、洛云逸、洛云冉到楚歌楼。”说罢,洛云棠撑开油纸伞步入风雪中。 站在寂静的楚歌楼外,迎春感叹道:“算来,小姐与世子有三年未见了。” 老国公三年前过世,承袭卫国公爵位的嫡长子洛宗远本应回京服丧。 可正值边关有敌情,玉晋帝下旨夺情,让洛宗远继续镇守边关。 为显天家皇恩浩荡,特许世子洛云庭继续待在万阁书院学习。 这一别,就是三年。 对洛云棠而言,却是隔着一辈子。 前世,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洛云庭早早折在靖王等人的手中。 明明是春风得意前途无限的国公府世子,最后却犹如困兽般,再也飞不出卫国公府高高的围墙。 每每想起这些,洛云棠就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失神间,洛明已领着洛云时几人走了过来。 “见过大小姐。”洛云时领头,四人齐齐对洛云棠作揖行礼。 洛云棠淡笑着开口,“几位族兄不必客气,随我进来。” 有季雅茹掌控国公府内院,楚歌楼即便没有人居住,依旧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待迎春为落座的几人奉上热茶后,洛云棠缓缓开口,“昨日,几位族兄为何先行一步回国公府?” 洛云时代为回答,“是二叔让我们先回来的。” 洛云棠点头,继续发问,“为何二叔只让你们先回来?” 此言一出,几人有默契的同时沉默了,纷纷低下了头。 片刻后,洛云时抬起头,望向端坐在首座的洛云棠,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几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吧。” 若非几代卫国公长年累月的拨银子回族里,下了死命让族中无论男女老幼都读书识字,他们现在怕也是睁眼瞎。 洛宗泽看不上他们这些贫寒族人,也不愿让他们在禁卫军面前露脸。 见他诚实的回答,坦然地接受自己孤儿的身世,洛云棠笑了。 “几位族兄虽是孤儿,却博学多才、胸有大志。”洛云棠一开口,就给了几人极高的赞赏。 除了洛云时,其余三人听之,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迎着几人诧异的表情,洛云棠细数几人的长处,“云时族兄擅长掌控全局,云澈族兄擅长管理、云逸族兄擅长运输、云冉族兄擅长采买。” 一番精准的分析,惊得几人同时站了起来。 看着四人震惊的表情,洛云棠轻声笑了,转而又严肃地开口,“云棠有一事,需几位族兄相助。” 几人心思透彻,岂会不知洛云棠要重用他们,忙开口,“请大小姐吩咐。” 洛云棠开口考量四人,“几位族兄可知京城距离父亲所守的边关有多远?途经多少州县?舟车徒步分别需要多久才能到?” 四人面带尴尬,显然是被问到了,无言以对。 洛云棠接着发问,“几位可知各州县都是哪些人为官?可知各州县驻防军规制是多少?可知他们与京城有何牵连?” 不等他们回过神,洛云棠问出重中之重,“几位可知各地粮食多少铜钱一石?可知遥遥几千里的道路该怎么走吗?” 一连几问,已是超出了四人所读圣贤书的范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刻这句话深深刻在他们的脑中。 四人面色凝重,均是专注地注视着洛云棠,认真聆听。 洛云棠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反而拿出刘氏还回来的银票,语出惊人,“这是二十万两银票,是你们这趟远行的银钱。” 四人再次被震惊,表情一变再变。 “大小姐……”洛云时刚要开口,却被洛云棠阻止。 洛云棠清明的黑眸直视着洛云时,推心置腹地说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只是,如今国公府内嫡庶早已水火不容。族内也不安稳。” “这笔巨款,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父亲与四叔远在边关,粮草兵器是重中之重,若有人故意为难,只怕会动摇军心。” “与其依靠他人,不如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说到此处,四人岂会不明白洛云棠的意图。 这是让他们四人沿途开设商铺,以备战时的不时之需。 四人不由得惊叹洛云棠身为女子的格局与眼光。 想到自己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洛云时心头激动,朝洛云棠深深一揖,“洛云时定不辱使命,万死不辞!” 其余三人也不做犹豫,起身表态。 “好!”洛云棠如释重负,嘱咐道:“几位族兄这段时日就好好准备,若有需要直接找洛叔。待清明过后,就起程。咱们以半年为期,秋闱前回京。” “是!”四人齐齐应下,由洛云时将银票收好,一同退出楚歌楼。 等四人离开,洛明忍不住提醒道:“大小姐,那可是二十万两。” 财帛动人心,人心最难测,有了二房这个反面教材,洛明生怕几人会卷钱跑路。 洛云棠安抚地对他一笑,语气中却充满对四人的信任和肯定,“放心,他们四人,信得过!” 自然是信得过的。 前世,在洛氏一族生死存亡之际,最后挣扎的阶段是洛云时几人扛起了洛氏的大旗。 他们几人分工合作,将不愿归顺靖王的洛氏子弟归拢,与靖王一派斗智斗勇,几次让宋衍之洛宗泽等人吃了大亏。 可惜,他们势单力薄,最终还是败了,洛云时几人死得奇惨。 这一世,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相信几位族兄一定能干出一番天地。 第23章 猜忌 外面风雪依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四面阁内,温暖如春。 洛云棠取出洛云庭的信,凝视着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渐渐红了眼眶。 待看到‘长姐亲启’四字后,泪珠成串地落了下来。 她的弟弟啊…… 逐字逐句地将信件读完,当看到书信最后面书写的‘七十三’时,洛云棠嘴角泛起一抹温暖的笑。 这是三年前离开京城时,他们姐弟约定的暗号。 洛云庭每隔半月写一份信,并写上序号,待序号写到‘七十三’时,就说明卫国公府守孝期满,他们回京了。 身为卫国公府世子,洛云庭自知肩上担子重、责任大,但三年前他也只有十一岁。 十一岁的小小少年孤零零地骑在马上,目送至亲远离京城,心中定是茫然无助的。 好在,三年已过,他们都回来了。 洛云棠不舍地再读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入木匣子中。 取过一旁的地图,洛云棠专心致志地研究了起来。 而午后的荷韵院却热闹了起来。 迟迟没有露面的洛云娇回了国公府,正在荷韵院发脾气。 洛云娇冷着一张俏脸坐在刘氏下首,冷嘲热讽道:“母亲真是没用,就这么让洛云棠抢走了二十万两,还想拿我首饰还给她。” 她在靖王府待得好好的,谁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父亲母亲被一个小小的洛云棠逼得几乎倾家荡产,还要搭上为她准备的嫁妆,真是可笑。 刘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个个都把气出在她身上,她找谁说理去? 银子不是她一个人得的,却要她一个人全出了,她上哪找那么多银子? 若非没有法子,她岂会把主意打到女儿的嫁妆上? “小姐,您真是错怪夫人了,夫人这几天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陈嬷嬷低眉顺眼地出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 “洛云棠这个贱人……”洛云娇重重地放下茶盏,精致的容颜上一片狰狞。 洛云娇眼眸阴沉,发狠道:“母亲当时就该一碗蒙汗药,让宋衍之直接将人办了,事情不就都好办了?” 她娘竟然只把洛云棠关在祠堂,结果让人逃了出来,闹出这么多的事情。 她娘还是太心善了! 刘氏何尝不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难道是她不想用云娇说的法子? 还不是顾忌这么做会连累了云娇的名声? 谁知就是这么一次的疏忽,让洛云棠钻了空子,将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洛云娇细细琢磨了片刻,突然捕捉到一个可疑的地方,确认道:“陈嬷嬷,你方才说,在长街上是谢策出言相助洛云棠的?” “是,老奴亲眼所见。的确是翰林院的谢策。”陈嬷嬷斩钉截铁地回答。 刘氏也想起洛宗泽之前的话,紧跟着开口,“你父亲说,在金銮殿上,是谢策打断了他对洛云棠的指控。” 想起谢策的身世地位,洛云娇蹙起了眉,“梅兰。” “小姐。”梅兰走到她身旁,弯腰轻声应道。 洛云娇小声在她耳边吩咐了片刻,就见梅兰点了下头后转身出了荷韵院。 掌灯时分,迎春面带担忧地走进内室,在洛云棠耳边低语,“小姐,二小姐来了。” “知道了。”洛云棠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的这位二妹妹洛云娇,可是二叔洛宗泽与刘氏的掌上明珠。 若说洛宗泽为她铺设的是赴死之路。 那他为洛云娇展开的就是一条锦绣璀璨的大道。 前世,洛云娇高嫁成为靖王侧妃,后靖王登基为帝,她晋封为贵妃,风光一时。 可撑起洛云娇风光荣宠的,是断头台上一颗颗滚落的头颅,是染红黄土的鲜血,是洛氏几乎灭门的代价。 原来,人真的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家族置于死地。 “小姐,二小姐怕是来者不善。”迎春现在是谈‘二房’而色变,生怕她家小姐吃了亏。 洛云棠放下手中的书,淡淡说道:“无妨。” “大姐姐!”门帘被人用力掀开,少女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 洛云妍一身海棠红袄裙,衬得她如一朵妩媚动人的芙蓉花。 如此鲜艳夺目的颜色,让洛云棠冷了眼神。 祖父孝期才过几日,二房这些人就忍不住了,当真是没心没肺的畜生。 “听母亲说大姐姐时常在人前提及我,就赶紧过来让姐姐看看。”洛云娇笑颜如花。 这幅娇俏热情姐妹情深的模样,似乎全然不知之前长房与二房已经翻脸的事实。 “二妹妹坐吧。”洛云棠并不接话,只吩咐迎春上茶。 洛云娇心头暗恼,落在洛云棠身上的双眸,暗含着无法忽视的嫉妒。 身为卫国公嫡长女,洛云棠身份尊贵,就连宁安侯府的夫人也敢得罪。 而她的父亲只是国公府的庶子,她想嫁给心上人还需多方筹谋。 真真是气死人! 好不容易盼到洛宣这个偏心的老东西死了,洛云棠的靠山倒了。 大伯远在边关,对京中鞭长莫及。 正是拿捏洛云棠的好时候,偏偏她一改往日温婉贤淑的模样,直接与二房撕破了脸,关键时刻坏了二房的好事。 消息传入靖王府,让她在靖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罪魁祸首却一副闲情雅致地在看书,有恃无恐的模样让人厌恶。 洛云娇将一路上的见闻当做趣事说了出来,“回府的路上,听到百姓在议论京城的大事,姐姐可算是出名了。” 洛云棠看着书,不动声色地反驳,“天降大雪,百姓躲雪都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在外面闲逛。” 洛云娇顺着接话,“是啊,天寒地冻的,要不是为了谋生,谁愿意在外面受冻。” 稍作停顿,洛云娇一眼不错地盯着洛云棠,捂嘴笑道:“谢大人倒是个奇人,不在宫里当差,反而跑到长街上看热闹。” 谢策? 洛云棠翻页的手顿住。 洛云棠抬眸对上洛云娇,读出她眼底的试探,瞬间明白,定是谢策的两次出手相助引起了二房等人的猜忌。 第24章 大房的银子全是二房的 “谢大人古道热肠助人为乐,是个好人。”洛云棠四两拨千斤,随机给谢策发了一张‘好人卡’。 这番说辞,洛云娇是半点不信。 洛云娇直勾勾地紧盯着洛云棠,眼中尽是狐疑的神色。 洛云棠面不改色地翻着书页,似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洛云娇不死心,继续追问,“谢大人看着可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 终于,洛云棠放下书本放下,抬眸看过去,冷笑道:“妹妹怎么突然打听起外男来了?” 洛云娇被她的话一噎,目色微沉,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心中却渐渐升起一丝危机感。 她曾听靖王提过谢策。 玉晋帝将他带在身边,给予极大的信任和肯定,正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 偏偏此人素来独来独往,从不站队,极难拉拢,实属异类。 这也让靖王放弃了拉拢谢策的打算。 只要谢策不站队玉晋帝,靖王自不会费神管他。 可是,自从洛云棠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后,谢策也连着两次出手相助,实在蹊跷。 这让洛云娇隐约中有些不安。 洛云娇轻咬唇瓣,直截了当的说道:“谢大人确实人中龙凤,比之宋衍之更加出色。难怪姐姐拒了宁安侯府的婚事。” 洛云棠不动声色地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如今朝中大致分为两派,一则以玉晋帝为首,一则隐约以靖王为首。 谢策身份特殊,一直是各方势力争取的对象。 但他特立独行,从不与人过多来往,被玉晋帝委以重任,也始终坚守臣子本分,尽职做好自己的事情,从不结党营私多管闲事。 如今他连着两次出手相帮,确实会让所有人产生错觉。 忆起谢策的身世与遭遇处境,洛云棠心底微微一叹,终究是不忍也不愿将他拖入卫国公府与靖王府的争斗中。 洛云棠眼含不屑,轻蔑道:“拒了宁安侯府的亲事,是因为我看不上宋衍之这个人,与旁人无关。” 忘恩负义之辈,杀她满门的贼人,休想她给他任何机会! 不再给洛云娇试探的机会,洛云棠神色冷淡,直言道:“至于谢大人为何出言相助,难道不是二叔二婶欺人太甚?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洛云娇面色一冷,娇颜上尽是怒色,再不复方才的笑靥如花。 见洛云棠给脸不要脸,洛云娇也懒得伪装。 想到平白损失的二十万两,洛云娇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咬牙道:“就因为这事,大姐姐强逼我父母还钱?” “我已顾念亲情,暂时没去官府状告二叔二婶盗窃。二妹妹,你可要领姐姐的情啊。”洛云棠语气轻柔,和颜悦色道。 洛云娇气绝。 终于理解她娘为何说洛云棠如今棘手的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仿若变了一个人。 打量着洛云棠别出心裁的内室,洛云娇眼红难忍,有些沉不住气了,突然语出惊人,“都是卫国公府子嗣,祖父凭什么偏心你们?” 激动的言辞中,充满了对洛宣的不满与埋怨。 洛云棠神色骤然一冷,眼中射出点点寒星,沉声呵斥,“对祖父不敬,这就是你学的规矩?” “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样不是卫国公府的?祖父没有对不起二房。如今的结果,不过是你们贪心太过。” 洛云娇含恨道:“说得轻巧!既然你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让我们用点又如何?反正都是卫国公府的。” 没了大房的钱财,她怎么在靖王面前卖好?如何收买人心? 将来又怎么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给靖王? 洛云棠一个死了亲娘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坐拥金山银海? 这些都应该是二房的。 卑鄙无耻的模样与洛宗泽刘氏如出一辙。 看着她这副丑陋的面孔,洛云棠冷笑着反问,“我若不同意呢?” “呵!”一声轻笑,洛云娇故弄玄虚地开口,“大姐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洛云棠微挑眉,饶有兴趣地发问,“哦?我该怎么死?还请妹妹明示。” 怎么死的,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那滋味,太难受! 最让她窒息的是,整个洛氏因为她嫁错了人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死过一次的人,怕死,却也不再怕死! 洛云棠含笑的眼中,是冻彻心扉的恨意,是不死不休的杀意,是玉石俱焚的决绝与疯狂。 明明娇颜如画,此刻却犹如从地狱爬出前来索命的恶鬼。 洛云娇被她的眼神惊得一时忘了言语。 想起她的身后如今有靖王府撑腰,洛云娇再次挺直腰肢,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以为掌控了卫国公府就没事了?你又能护住几个人?” 只要王爷成事,卫国公府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至于洛云棠,自己会当着她的面收下大房所有财产,杀光她在意的人,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对方眼中的阴损并未吓退洛云棠,勾唇一笑,“那就拭目以待!” “哼,走着瞧。”洛云娇满面怒色,甩袖而去。 望着落下的门帘,洛云棠渐渐沉下了脸。 这般急不可耐,看来二房在靖王面前吃了挂落。 为了在靖王府站稳,他们定会再找机会出手。 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禀报,“小姐,宫里来人了,三夫人请您快去前厅。” 洛云棠转目望了眼窗外,惊觉天色已黑,内室也燃起了烛火。 疾行在长廊上,洛云棠低声问道:“三叔回府了吗?” “三爷尚未回府,也未派人回府回话。”庄嬷嬷小心地掌着灯,生怕洛云棠跌倒。 闻言,洛云棠猛地收住脚步。 她三叔寅时就出府去吏部了,直到现在都未回来。 而偏偏此刻宫中来人了。 “小姐?”庄嬷嬷见状,也察觉出了异样。 按照循例,三爷去吏部报道完,应早已回府了。 如今在外一整日,更没有派小厮回来告知一二,实在可疑。 “走,先去前厅。”不敢耽搁,洛云棠稳住心神,继续疾步前行。 第25章 顶替 前厅各个角落都点燃了烛火,灯火通明。 厅内传来浅浅的交谈声,以及茶碗茶盖轻微的碰撞声。 洛云棠步入,就见季雅茹与瞿公公分坐两侧。 细观二人神色平和,正喝茶闲聊,气氛较为融洽。 洛云棠心下大定,知道不会是坏消息。 “洛云棠见过瞿公公、三婶。”洛云棠姿态优美地福身行礼。 “大小姐请起。”见人来了,瞿公公放下茶盏起身,正色道:“圣上让奴才来卫国公府告知一声,洛大人此刻正在宫中商议要事。” 闻言,季雅茹与洛云棠相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见状,瞿公公笑着安抚道:“夫人与大小姐不必担忧。” “今早京城附近的十几个州县均传来急报,称暴雪致使各地百姓房屋受损严重,被困百姓数量与日俱增。而大雪导致各处道路受损,已严重影响百姓生活。” 听到此处,洛云棠不由得轻蹙起眉头。 即便已经知晓这次暴雪带来的影响与危害。 但从瞿公公的口中真切地听到这些,她依旧为受灾的百姓担忧不已。 瞿公公将洛云棠的反应看在眼中,精明的眼中泛出赞赏的神色,接着解释,“正巧今早洛大人去吏部销假,此事被皇上知晓了,就将洛大人留下了,共同商讨救灾一事。” 得知洛宗淮安然无恙,季雅茹悬着的心堪堪放下了一半。 天色已晚,宫中快要落钥,瞿公公见交代明白了,最后提醒了句,“只是,洛大人怕是有些时日不能回府了,夫人可要准备些衣物,让杂家一并带进宫。” “劳您提点,您稍等片刻,妾身去去就来。”季雅茹福了福身,立即转身返回后院。 洛云棠眼角余光注意到季雅茹的沉默,顷刻间明白她的担忧。 四下无人,稍稍上前一步,洛云棠试探性地开口,“救灾乃朝中大事,应是诸位王爷、重臣之事。我三叔如今无官职在身,留在宫中怕是不妥吧。” 瞿公公岂会看不出她的顾虑,笑着解惑,“靖王等几位王爷、重臣都在。皇上将赈灾的差事交给了谢大人,让洛大人暂时顶了谢大人翰林院的差事。” 这番话中的信息量之大,让洛云棠心头一紧。 三年前,是谢策代替三叔任职翰林院编修。 三年后,谢策被委以重任,三叔再次成为翰林院编修。 这是偶然还是人为? 说话间,季雅茹匆匆而来,将包袱交给瞿公公身边的小太监。 瞿公公最后宽慰道:“夫人与大小姐不必过虑。皇上知晓洛大人身子不好,特让太医院院首在旁随伺,不会累着洛大人的。” “多谢皇上。”二人赶紧谢恩。 瞿公公不敢过多耽搁,坐上马车赶回皇宫。 一同回到松鹤居,季雅茹这才微微红了眼眶,只因实实在在地担忧洛宗淮的身子。 洛云棠为她斟了一盏热茶,低声细语地将瞿公公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三婶放心,皇上既然要重用三叔,定不会让三叔出事。”洛云棠轻轻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开解着。 事到如今,季雅茹也只能点了点头。 强打起精神对洛云棠一笑,自嘲道:“就是担心你三叔忙起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您放心,皇上看着他呢。”洛云棠打趣道。 虽是说笑,却也是实话。 况且三叔手中捏着自己给他的名单,加之太医院院首并非靖王的人,三叔这段时间应是安全的。 思及此,洛云棠心中明了,原来皇帝对靖王的忌惮由来已久。 “大姐姐,是大姐姐!”两道欢喜的声音传进内室。 一阵奶香扑来,洛云棠身旁已多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家伙。 “娘坏,大姐姐来了都不告诉我们。”云瑶抱着洛云棠的腰,对季雅茹做了个鬼脸。 古灵精怪的小模样触动了洛云棠心底的柔软。 宠溺地将她抱坐在腿上,素手轻点她精致的鼻尖,笑道:“是大姐姐不好,来晚了。” “我也要、我也要大姐姐抱。”洛云灿不甘落后,拉着洛云棠的另一只手摇摆着。 “娘抱你。”季雅茹被他这副吃醋的小模样逗笑,伸手将他抱起来。 “我要大姐姐。”洛云灿在季雅茹的腿上挣扎着,朝洛云棠直直地伸出双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臭小子。”季雅茹被他这么一闹,心情舒展了许多,笑骂一声,依旧将他牢牢抱紧。 松鹤居内一片祥和笑语。 荷韵院则是一片阴沉压抑。 “你确定没听错?”洛宗泽紧盯着梅兰,不死心地问道。 梅兰鞋袜裤脚全被雪水浸湿了,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却不敢离开,只能将之前的话复述一遍,“绝没有听错。” “小姐吩咐奴婢去靖王府告知王爷,有关谢策之事。谁知王爷一早就进了宫。” “奴婢一直等到掌灯,才见王爷的贴身侍卫宁峥回王府取物件。” “正是他告知奴婢,皇上一早就将三爷宣进了宫,顶替了谢大人的翰林院编修一职。” ‘哐当……’茶盏落地,瞬间支离破碎。 “好好好!我倒是小看老三了。”洛宗泽怒不可遏,眼中是藏不住的嫉恨。 老三可真有本事,才回京一天,就官复原职得皇帝重用,真是官路亨通啊。 而自己这些日子不断钻营,却停滞不前。 就连洛云棠那个臭丫头都骑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想到自己在那对叔侄身上受到的屈辱,洛宗泽就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只觉身上的伤更疼了。 “爹爹息怒。”洛云娇皱眉,抓住梅兰话中的重点,问道:“宁峥为王爷取的什么?” 梅兰摇头,“奴婢不知,宁峥只说王爷与三爷都将在宫中待一段时日。” 听完梅兰的话,洛云娇不再言语,一面喝着热茶,一面低头沉思。 突然,洛云娇轻笑了起来。 “云娇,你……”洛宗泽不解,眼中尤带着一丝责备。 自己闲赋在家就这么让她高兴? “爹,你是身在局中看不出局势。”洛云娇冷笑道。 他爹被三叔的事刺激地失了理智,竟然连这么大的漏洞都看不出。 第26章 心腹 “怎么说?”洛宗泽出声询问。 “这场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何时。雪不停,三叔怕是要一直留在宫中。国公府少了三叔……”说着,洛云娇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洛宗泽转过弯来,脸上戾气消散了不少,也阴沉沉地笑了。 少了洛宗淮,他就是卫国公府主事之人。 难不成还指望洛云棠季雅茹这两个女流之辈撑起国公府? “还是云娇聪明,一眼瞧出其中蹊跷。”洛宗泽赞许地看着洛云娇。 “爹爹是被洛云棠出其不意的手段乱了阵脚。”洛云娇愤恨地说道。 原本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临到关头,洛云棠性情大变,直接毁了与宋衍之的亲事。 又强逼她的父母分家还钱。 难怪她爹乱了章法,被逼着一步步按照洛云棠的算计走。 洛宣真是好本事,视洛云棠这个贱人如掌上明珠,尽心尽力培养她,却从不多看自己这个孙女一眼。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洛云娇面色铁青,眼底戾气萦绕,不甘不愿地问道:“老姨娘还被关着吗?” 洛宗泽皱眉,显然对洛云娇这般称呼他的生母不满,纠正道:“云娇,那是你的亲祖母!” “哼!”洛云娇面色一沉,忍着怒气没有反驳。 若非薛氏无能,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洛宣扶正,她爹岂会一直是庶子? 就连洛宗兴这个嗣子都是嫡子,他爹却始终只是个庶子。 若非看在她是他爹亲娘的份上,自己都懒得提她。 “你以为是你祖母不想挣?那是你祖父不让她挣。”提起洛宣,洛宗泽一肚子的怨恨。 “我去看看她。”忍着厌恶,洛云娇开口,“洛云棠只说看住她,可没说不让人去探望。爹爹好好养伤。” 见洛宗泽精神不济,洛云娇领着梅兰出了荷韵院。 四面阁。 洛云棠坐在桌前,宽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极大的地图。 这张地图上不仅有大秦,还囊括了大秦四周所有的国家,极为详细全面。 纤细的手指沿着地图,一路从京城指向边关。 仔细地研究着地图上的山脉地形城池,洛云棠面色越来越严肃。 前世,她自嫁入宁安侯府,就被宋衍之看管了起来,寻常接触不到外面。 若非后期宋衍之暴露本性,亲口向她炫耀他的丰功伟绩,她至死都不会知道父亲兵败如山倒的原因。 原来,靖王等人早就从各方面切断了父亲的粮草供给,让父亲孤立无援。 “盂县、滕州、泽州……”洛云棠顺着手指的城池,默念着。 这些皆是承接转运粮草之责的州县。 凌厉的双眸一览地图,洛云棠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些州县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或多或少与周边国家接壤。 这就导致,一旦周边国家不安分,城防军的重心转移,转运粮草的事情就会受到影响。 只要粮草不济,时日一长,军心必定动摇,届时胜负就难测了。 真是难为靖王等人,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么一条一言难尽的补给线。 洛云棠拿起毛笔,笔尖轻蘸红色墨汁,在地图上一点点仔细地圈出所有重点,并在旁边加以文字说明。 待写完,又细致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后,洛云棠出声唤道:“嬷嬷。” “大小姐。”庄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 轻轻吹了吹地图上的墨迹,洛云棠吩咐道:“去请洛叔过来一趟。” 庄嬷嬷将粥碗塞进洛云棠的手中,心疼道:“是。已经亥时了,小姐喝碗燕窝粥歇息会。” 说完,庄嬷嬷转身出了内室。 洛云棠轻轻搅动着碗中的燕窝粥,心思却飘到了远处。 前世,她到死,都未见到父亲一面。 只从宋衍之的口中得知,她父亲被敌军铁骑践踏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可即便这样,洛宗泽宋衍之依旧没有放过父亲。 他们给父亲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声明受损,遭百姓唾骂。 父亲…… 洛云棠眼尾染上一丝氤氲,既心疼又自责。 “大小姐,洛总管来了。”庄嬷嬷进来禀报。 洛云棠强压下泪珠,拿起折好的地图,起身步出内室。 “洛叔。”见洛明垂首静立于外间,洛云棠将手上的地图递过去,交代,“将这张地图交给几位族兄。” 不点名不道姓,只称族兄,指的便是洛云时四人。 “是。”洛明接过地图,生怕被雪水浸湿,妥帖地放入怀中。 “大小姐,二小姐一个时辰前去见了薛老姨娘,两人密谈半个多时辰,才离开。”洛明禀明此事。 洛云棠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紧接着,洛云棠安排道:“让洛雷和洛电住进外院,与几位族兄同吃同住,培养默契。” “大小姐……”洛明心中诧异。 他手上培养的洛风、洛雨、洛雷、洛电四人,是将来保护世子和大小姐的。 如今大小姐将洛雷洛电指派给洛云时几人,这不仅仅是信任,显然是在给世子培养心腹。 只是,这样一来,大小姐身边的人就只剩一个洛雨了。 洛云棠笑着解释,“无妨,他们于武功而言已是极出色。缺少的是历练和经验。让他们跟着几位族兄出去闯荡一番,有利无害。” 洛云时几人虽会些防身术,但并不精于武功一道。 洛云时几人携带巨款上路,让洛雷洛电同去,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双方朝夕相处,在困境中携手互助,培养出极好的默契与感情,才能在将来更好地扶持云庭。 经历了洛宗泽的叛变,卫国公府只能铁桶一般,决不能再祸起萧墙。 洛明见她心中有数,不再多言,立即去办此事。 “小姐,看来二房还是不死心。”庄嬷嬷在卫国公府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二房那群人的秉性。 “左不过是内宅的阴私手段,嬷嬷放宽心。”洛云棠淡定地说道。 靖王被留在宫中,与洛云娇暂时接触不到。 没了靖王的指示,洛云娇能动用的人手不多,又困于内宅中,能使的手段有限。 “正因为是内宅的手段,才最最要人命。”庄嬷嬷依旧不放心,苦口婆心地劝着。 洛云棠知道她一心为了自己,认真地点头,“是我轻敌了,多谢嬷嬷。” 庄嬷嬷这才笑了,大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子,哪知道那些弯弯绕绕。 饶是老国公那样精明能干的人物,当年不也是被摆了一道。 第27章 还钱 一连几日,国公府内均是风平浪静。 洛宗泽安静地待在外院养伤。 洛云娇亦是安分地窝在芙蓉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氏更是因为七十几万两银子的事情,不曾在众人面前露面,似是有意躲着洛云棠。 唯有几位族老夫人每日风雨无阻,坚持不懈地前往荷韵院催债。 “刘氏,剩下的银子都凑齐了吗?”一位族老夫人不耐烦地问道。 她们这几人都已年过半百,若不是为了子孙后代,谁有那个精力没日没夜地跑来催债? 这国公府二房也忒厚脸皮了,贪财的名声在洛氏一族都传开了,这对夫妇竟还沉得住气,拖着不还钱。 可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嫂子,我已经拿了二十万两给洛云棠了。”刘氏怒火攻心,嘴角长了两个大大的燎泡,一说话就钻心的疼。 只是洛宗泽百般叮嘱不可再得罪族里的人,这才耐着性子陪坐着。 另一位族老夫人看不上刘氏的死皮赖脸,冷着脸反驳,“国公爷当初大婚时,我们可都是来喝喜酒的。” “国公夫人的嫁妆全是稀世珍品,宫里头更是单独赏赐了一份。俱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云棠丫头只让你们还银子,已算客气了。” 刘氏受尽冷眼,又被言语奚落,气得只差翻白眼。 第三位族老夫人加入到讨伐的队伍中,“为着卫国公府的名声、你们二房的脸面,我们拦着云棠丫头没有报官,可你们却一拖再拖。” “怎么,就这么喜欢当老赖?” 见几人在自己身上按上‘老赖’这等粗俗下贱的词,刘氏面显怒色,“嫂子,你们怎么说话的?我敬你们是嫂子才以礼相待,你们却恶语相向。” “侵吞兄嫂家产的事情都做得出,几句难听话就听不得了?”第四位族老夫人发挥她的战力,冷笑着讥讽道。 “你们……”欺人太甚,刘氏气得脸色发白。 “你有这和我们斗嘴的功夫,都能把欠银凑齐了。”第一位族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追讨银子。 刘氏只觉口中发苦,面现为难之色。 几十万两银子,让她一个人如何在短时间内凑齐? 本想先将为云娇备好的嫁妆拿来顶一下,被那丫头发现后,如今死死地守着库房,不让自己靠近半分。 为儿子备下的银钱是更不能挪用的,否则云烨定会闹翻天。 至于洛宗泽,手上明明握着一大笔银钱,却只一个劲地让自己掏银子。 还有个薛老姨娘,一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还那么贪财,死守着那堆金银首饰不松手。 越想越气,刘氏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只低头喝茶安静陪坐。 几位夫人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知道这银子一时半会是要不回来了。 厅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几人互相打着眉眼官司,思忖着换一个角度要银子。 ‘当当当……当当当……’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锣打鼓声。 惊得众人纷纷抬起了头,好奇地往外望去。 “陈嬷嬷,出了何事?”刘氏出声问道,心烦意燥地放下茶盏。 “二夫人,不好了……”陈嬷嬷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位族老夫人训斥道。 如今她们看刘氏不顺眼,连带着也瞧不上刘氏身边伺候的这些人,一个个看着就是没规矩的。 刘氏懒得跟她们置气,只盯着陈嬷嬷慌乱的表情,皱眉问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陈嬷嬷来不及喘口气,忙不迭地开口说道:“大小姐方才命人敲锣打鼓地出府了,说是要去您娘家和薛老姨娘娘家要债。” “什么!” 这回,别说刘氏,就连几位族老夫人也被惊得齐齐站了起来。 刘氏神情恍惚了片刻,身子不由得晃了下,随后尖锐地骂道:“洛云棠不要脸了?她是不是疯了?” “她讨要自家的银子有何不要脸了?只有欠债不还的才不要脸。”一位族老夫人出言反击,只是面色却沉了下来。 真如族长所言,洛云棠这丫头手段强硬激烈,全不似她祖父温和知礼。 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不但丢尽洛氏的脸面,就怕还会影响洛氏子弟今年的秋闱。 几位夫人家中都是有下场参考的孩子,岂能不担心这一点? 不行,决不能让洛云棠把事情闹出国公府。 几人丢下刘氏,匆匆往外赶去。 越是靠近国公府大门,叮叮当当敲打之声越大。 此时,国公府的大门内侧,已经乌泱泱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洛雨面无表情地领着十几个侍卫看押着朱婆子等人,敲锣打鼓地打算出府。 族长看到此景差点晕过去,这是明晃晃地告知世人,国公府子嗣不和啊。 “胡闹!这是国公府,不是戏班子,快住手!”族长气得胡须乱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使劲地敲着手上的拐杖。 “停!”洛雨出声,十几个侍卫立即停下了下来。 族长深吸口气,环顾四周,问道:“云棠丫头呢?二房呢?季氏呢?如今是她管家,怎么管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 “族长。”洛云棠站在人群后轻声应道。 众人见识了她的手段,忙让开路。 洛云棠浅笑着走过来,询问道:“不知族长叫我有何事?” 说完,洛云棠灵动的黑眸往人群一扫,招呼道:“咦,二叔、二婶别站那么远啊,族长叫你们呢。” 洛宗泽和刘氏站在人群不起眼的地方,依旧被洛云棠一眼看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族长缓了缓神,沉声问道:“三日已过,你们的银钱都凑齐了吗?” 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问责,洛宗泽只觉颜面全无,铁青着脸暗瞪了刘氏一眼,略微尴尬地回了声,“不曾。” 族长岂会不知他们没有凑齐,只是为了安抚住洛云棠,不让她做出过激的举动,不得不多问一句。 “是不曾还是根本没有?”一声嗤笑传来,洛云棠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言。 第28章 我有很多口供哦 “大姐姐何必苦苦相逼?”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洛云娇一身华服一头精致首饰,款款而来。 “族长。”对族长福身行礼,洛云娇站定在洛云棠的对面。 “大伯何等疼我们这些小辈,每每回京,都会给我们带上礼物。” “手足情深,若是知晓二房银钱短缺,大伯也会施以援手。” “大姐姐怎么锱铢必较?” 说着说着,洛云娇明媚的容颜渐渐黯淡了下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一番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颠倒黑白偷换概念的诡辩,当真是让人开了眼。 迎春庄嬷嬷等人简直要被气笑了,只能感叹二房真是一窝的厚脸皮。 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他们居然还想扭转局面,真是异想天开。 洛云棠面色如常,与前世的经历相比,这点场面算什么? 洛云棠冷静的双眸直射洛云娇,不急不缓地开口,“是啊,我为何偏对二房锱铢必较呢?二妹妹心里没点数?” 洛云娇心中一凛,没想到洛云棠竟认下了这个指认。 心思翻转,洛云娇蹙眉,为难地开口,“妹妹只知,一切都应以卫国公府为重,万不可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让国公府蒙羞。” 这样的措辞,简直是把洛云棠架在火上烤。 许多族人本就不服洛云棠一介女流掌权卫国公府。 又见她几次三番想把事情闹大,实在是不成体统。 众人神色各异,洛云棠岂会看不出来,勾唇一笑,问道:“那依妹妹之言,我该如何?” 洛云娇被洛云棠看得心里打鼓,只觉今日的她也太好说话了,全不复前几日的犀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云娇小心地应对着,“卫国公府兄友弟恭,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呵!” 一声轻笑击碎了洛云娇的痴心妄想。 “用几十万两银子与你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妹妹,做什么美梦呢。” “哪家的兄友弟恭会恶意侵占盗取兄嫂的财产?事后还想着让我息事宁人?” “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卫国公府的子嗣,你们从哪学的强盗行为?” 明晃晃的奚落,让洛云娇涨红了脸,眼泪瞬间滑落脸颊。 洛云棠腰背挺直,神色凛然,凌厉的目光一扫众人,气势迫人的说道。 “你们若是觉得我做事太过,大可拿出几十万两替二房还了。” “否则,就不要慷他人之慨让我来成全你们的成人之美。” 果然,听完这番话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不再参合到两房的纠纷中。 洛云娇气得双唇泛白,双目怨毒地直勾勾盯着洛云棠。 两房针锋相对争执不下,族长亦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尽量劝道:“让他们慢慢还就是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族长心善,可有人心黑。”洛云棠半步不让,唤道:“嬷嬷,拿出来给族长和诸位过目。” “是!”庄嬷嬷就等着这一刻,亲自捧着各种账册和签字画押的证词走上前。 “请族长过目,这是三婶整理出的国公府的账册。” “这是朱婆子等人签字画押的口供,以及二婶的亲笔书信。” 族长暗叹口气,拿起一本账册大致地翻阅了一遍,随后仔细地看起口供和书信。 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二房贪得比洛云棠之前所说的还要多。 触目惊心的数目,让族长再无颜为二房说话,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洛宗泽等人一眼。 洛宗泽暗叫不好,正要开口,偏偏洛云棠不给他机会。 “几日前,二叔当着大家的面,斩钉截铁地说三日内还清欠银。可我等了又等,又多给了几日期限,依旧不见二叔还钱,这事几位伯母可作证。” “若非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有理有据的说辞,加上几位族老夫人的作证,更加让人信服。 “这口供,只怕是严刑逼供下签字画押的吧。”洛宗泽眼中皆是戾气,恨不能手刃了朱婆子等人。 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竟这么轻易地留下了把柄。 洛云棠哪里是多给了几日期限,她是在等季氏将账册整理好,才对自己发难。 好个狡猾的臭丫头,居然又弄出个口供,她从哪学来的心机手段? 洛云棠并不着急,淡定地开口,“那去请京兆府尹大人过府,亲自查验吧。” 洛宗泽冷笑一声,拿出以前的官威来,强势反驳,“你不必拿京兆府压人。有些伤,是查验不出来的。” “二叔所言极是。人心亦是难测。”洛云棠讥讽道。 “宗泽,你看看。”族长并未当众宣读数目,只将一张清单递给了他。 洛宗泽接过一看,只觉气血上涌,凶残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刘氏。 这个贱妇,如此贪心,竟还背着他拿了这么多的东西。 如此累加起来的数额,竟然比洛云棠之前所说之数还要多出十几万两。 洛云棠一瞧他这表情,便知刘氏定是私下又贪了许多,否则岂会把洛宗泽气得当众给她难堪? 洛云棠摇头叹息,惋惜道:“二叔,我给过你机会,让你拿银子赎朱婆子等人,免得他们又吐出些什么,又要多费些银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 洛宗泽心里头骂道,脸色更加阴沉。 将单子扔到刘氏怀里,怒道:“你看着办。” 刘氏拿到单子一看,整个人摇摇欲坠,恨不能昏死过去。 洛云棠竟然连那些隐秘的银子都挖出来了? 洛云娇咬紧唇瓣跟着看完,整张脸青白交替精彩极了。 这些银子首饰中,有极大一部分被刘氏放入了她的嫁妆中。 若洛云棠咬死了让他们偿还,那她的嫁妆…… “对了,这还有一部分口供。”洛云棠缓缓开口。 这又是谁的口供? 众人不解,纷纷伸长脖子看过来。 只见迎春从衣袖中又取出了一叠口供,交给了族长。 洛云棠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与朱婆子等人接头人的口供。是薛氏和刘氏的娘家人。请族长再看看,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第29章 又双叒是口供 族长泛黄的双眼直直盯着眼前的口供,一阵头疼。 洛云棠这丫头,各种人证口供都准备好了,显然是要大闹一场不打算善了了。 族长从迎春的手中接过这叠口供,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在看完第一张,族长突然神色紧张严肃了起来。 他抬眼扫了洛宗泽刘氏一眼,紧接着翻看后面的口供。 待看完所有的口供,族长身形晃了晃,拿着口供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闭目平息着内心源源升腾的怒意,只觉一阵悲凉袭上心头。 二房呀二房,让他说什么好? 所有人瞧出族长神色不对,都屏声敛气不敢造次。 “看完这些,族长有何感想?”唯有洛云棠敢在此时出声询问。 族长猛地睁开眼瞪向洛云棠。 他能有何感想? 这丫头以为是参加科举考试,看完口供还要写一篇策论出来? 只是,触及洛云棠这张稚嫩中透着坚毅的面容时,族长的心不禁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都是洛氏子孙,这一次,谁有理他就帮谁吧。 族长痛心疾首地开口,“宗泽,若你们夫妇拿不出这些银子,那我就只能让人搬空你们二房的院子了。” “不可以!”刘氏和洛云娇同时惊呼出声。 凭什么搬空她们的院子?那以后他们如何生活?又怎么在卫国公府立足? 族长是不是老糊涂了? “族长这是要替洛云棠做主了?”洛宗泽直视着族长,眼底蓄满讥诮之色。 冰冷阴沉的双目环顾四周一圈,洛宗泽冷笑道:“二房的家,不是那么好抄的。我看谁敢!” 一声厉喝,吓得一些族人不敢乱动,生怕与这双含着威吓的眼眸对视上。 洛云棠冷眼瞧着洛宗泽拿出以往的官威示人,面如寒冰,嘴角却微微勾起。 这才是真正的洛宗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除了对靖王言听计从,宁可他负天下人! 被当众质问,族长一张老脸难看至极,带着怒气地在洛宗泽的面前抖着手上的口供,气愤道:“你自己看看,你们二房干的好事!” 整个卫国公府,洛宗远和洛宗兴远在边关。 洛宗淮虽是嫡出,但身子骨弱,常年病着。 唯有洛宗泽能撑起国公府的门楣。 因为洛宗泽是男嗣,自己为了这个侄子的颜面,压制着洛云棠,为他百般遮掩。 却换来他的责问,当真让人心寒。 刘氏看出洛宗泽护定了她们母女,一股胆气从体内冲了出来,开口反驳,“长房富的流油,接济亲戚也是应该的。” “放屁!”谁知,她一开口就触了族长的逆鳞,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遇到这样的蠢妇人,族长恨透了心,半点面子不给刘氏,直接开骂。 “大房的东西,都是宗远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谁给你的脸占为己有的?” “你刘家、薛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宫里赏赐给大房的衣裳首饰也敢拿了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还腆着脸在这大放厥词。” 毫不留情的谩骂,将刘氏的脸面狠狠地踩到了脚底,族长依旧觉得不解气。 想到口供上列举出的那些稀世珍品、御赐之物,族长气得心肝疼。 这些都是整个洛氏一族的荣耀,本有机会成为族内共有的物件。 结果,自己人没摸着,反而让两家外姓人偷拿了去,如何不气人? 难怪洛云棠铁了心地要追回这些东西。 换做是他,只怕会逼得更狠。 所有人终于从族长的只言片语中囫囵听了个大概,明白了族长动怒的原因。 众人噤声不语,但脸上的神情却都不轻松。 之前洛云棠只说了二房侵占的银两数额,众人只是震惊于数额之大。 如今看来,二房胆子之大,竟敢将御赐之物送与刘薛两家。 “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拿得稳吗?刘薛两家,有命用吗?”洛云棠缓缓开口。 洛宗泽锐利的目光射向洛云棠,眼中一片戾气狠色。 防着洛宗远、洛宗淮,没想到居然在洛云棠这个女娃身上栽了大跟头。 洛宗远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城府、心机、手段样样不输人。 前一刻笑着,眨眼间就翻脸不认人,比自己这个在官场浸渍多年的二叔还要厉害。 没有将洛云棠嫁进宁安侯府,真是最大的失策。 洛宗泽微眯了下眼,表情逐渐危险,心底已对洛云棠起了杀心。 洛云棠丝毫不惧,双眸直接对上,寒凉入骨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弄丢御赐之物,宫里问责,长房首当其冲。”洛宗泽阴沉沉地开口,直接一顶天大的黑锅扔到了洛云棠的头上。 众人倒吸口气,为了不还债,居然倒打一耙,二房竟如此歹毒无耻? 只是,洛宗泽所言不假。 不管这些御赐之物是否被盗走,长房看管不利的罪责是逃不掉的。 若皇帝怪罪下来,整个洛氏都承受不住天子之怒。 两房相争,受伤的最终是他们这些族人。 洛宗泽如此说,就是笃定洛云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对律法之事知之甚少。 一旦涉及朝政大事,女子就容易慌了神,生怕牵连了家族亲人。 洛云棠可是有父亲兄弟的,她难道不会为他们着想? “皇上自登基来,勤政爱民、宽厚待人、虚怀若谷、识人善任,绝不会不问缘由就降罪于卫国公府。”洛云棠四两拨千斤。 一番大义凛然的反驳,说得族长老泪纵横。 他老人家怕的就是此事会祸及子孙,否则他百年后哪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二婶和二妹妹拦着不让搬,那就先去刘薛两家。”洛云棠耐心告罄,扫了洛雨一眼。 ‘当当当……’ 顷刻间,锣鼓喧天。 这一次,族长也不阻止了,反倒组织族里年轻力壮的子弟加入到要债的队伍中。 卫国公府大门大开,洛雨领着众人往外走去。 刘氏面如纸白,心急如焚。 真让洛云棠带人抄了她娘家,她还有何脸面活着? 洛宗泽面色铁青,目色沉沉地盯着洛云棠,再次发难,“长房富裕,往日何曾拿银子给族里?若非此次用得着你们,岂有十万两给你们?” 第30章 凶起来像只小刺猬 一番话说得极具挑拨离间之味。 洛云棠脸上一片坦然之色,笑盈盈地顺着他的话开口,“二叔不如明说,洛云棠在用银子收买人心。” 洛宗泽冷哼一声,问道:“难道不是?在洛城三年,可曾见你拿出一分一毫给族里?” “卫国公府的财产,有八成是握在长房手上的,我没说错吧。” 众人见识了长房的富庶,又听洛宗泽这般说,依旧咋舌。 简直无法想象洛云棠一个小姑娘手上居然握着无法估量的财富。 挑拨完,洛宗泽仅凭几句简单明了的话,挑起众人的仇富心理。 是啊,同是洛姓人,凭什么卫国公府长房过得如此滋润,他们这些族人却只能依附卫国公府而活? 洛云棠只是笑了笑,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反而族长心里着急,有心帮她一把,却被她制止。 洛云棠对族长点了点头,清声说道:“二叔只说大房握有财富。却不说,这八成的财富中,绝大部分是我祖母与母亲的嫁妆。” “祖父留下的财产,在三年前已均分给了父亲与三位叔叔。这事,族长与几位族老皆可作证。” “而剩下的一部分,是我父亲自小在战场上拼命得来的。” “所有的财产中,除去大房日常开销,一部分充入公中,一部分送去族里,还有一部分……” 说到此处,洛云棠眼底似有泪光闪烁,稍稍停顿平复了激勇的心绪。 “还有一部分,是父亲下了铁令,专用于抚恤阵亡战士遗孤的。” 此言一出,众多族人均是面现惭愧之色,几位族老夫人更是红了眼眶。 “朝廷已有抚恤金,何必大哥再做好人?”洛宗泽出言讥讽,脸上尽是嘲讽。 大房这对父女,专会做收买人心的事情。 洛云棠收起脸上的笑,神色肃穆,“二叔生在国公府,长于繁华的京城,哪里见识过刀光剑影战场厮杀的危险,更无法体会过命之交的战友情。” “将士拿命保家卫国,朝廷自然会照拂他们的妻儿父母。” “父亲作为主帅,岂能不心疼自己手下的兵士?纵然朝廷会下拨抚恤金,可父亲总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洛云棠眼含热泪,声音骤然拔高,正色道:“卫国公府大房,对得起以命相托的将士,更对得起洛氏族人!” 字字句句,驳得洛宗泽无话可说。 “说得好!”这时,卫国公府大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赞赏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风雪中,一人一马立于大门外。 谢策! 洛宗泽面上闪过诧异,想起谢策不着痕迹对洛云棠的两次出手相助,心一沉。 谢策身披黑色大氅,身姿挺拔地端坐在马背上,含笑赞赏的目光中隐藏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带出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与之前在长街上所见的清雅书生模样判若两人。 正是这股隐约的冷傲霸气,镇得众人失了神。 众人愣神间,谢策已恢复了往日的儒雅,黑眸望着洛云棠,请罪道:“路过卫国公府,凑巧听到大小姐这番话,还请见谅。” “不敢当!”洛云棠收起所有的情绪,隔着雪幕对他福了福身。 前一秒张扬得像只小刺猬,下一秒又乖巧如标准的名门闺秀。 谢策嘴角微扬,双目始终注视着洛云棠,平静道:“卫国公素来体恤将士,陛下亦是知晓此事,时常赞赏。” “多谢陛下。”族长领着所有人感念皇恩。 ‘嘶……’健壮的马匹仰天长啸。 ‘哒哒哒……’ 众人抬头间,谢策已策马离开。 洛宗泽望着那道大氅翻飞的背影,牙关紧咬压制着怒火。 锣鼓声再次响彻天际,惊得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一行人敲敲打打率先往刘家而去。 “不行,不能去!”见洛宗泽也拦不住,刘氏无法,忙命二房的小厮丫头挡在大门口。 刘氏口不择言道:“既然是要债,那也应先去薛家。” 人在慌乱中,总是下意识地将旁人推出来顶罪。 “刘氏!”洛宗泽气得七窍生烟,猛地出手将刘氏拉到身边,制止她开口。 这个蠢货,这种时候还闹出笑话给人看。 洛云棠微叹口气,摇头道:“钱财乃生外之物,二叔二婶怎么就看不明白?” 本来互相瞪视的二人,再次将矛头一致对准洛云棠。 好赖话都让这小贱人说了。 既然是身外之物,她为何步步相逼,寸步不让? 其余人却不认为洛云棠的话有何不妥。 长房要回这些银子,是有大用处的。 用作抚恤金发给阵亡将士的妻儿父母,总好过被刘薛这两家人贪了。 这两家人,眼皮之浅、胆子之大,闻所未闻,定要全部讨回。 洛云棠嘴角含笑,黑眸中却闪着幽光,似是在等洛宗泽下定决心。 洛宗泽知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痛下决心,含怒对贴身小厮吩咐道:“去,到我书房将东西拿来。” 小厮得了命令,点了点头,机灵地往外院跑去。 不一会,就见小厮气喘吁吁地抱着个木盒疾奔而来。 “爷!”双手恭敬地奉上木盒。 洛宗泽面色铁青地接过,从木盒中清点出之前约定的七十三万两银子,面无表情地交到洛云棠的手上。 刘氏眼巴巴看着洛宗泽从木盒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心头一喜,面上神情松懈了下来。 谁知洛云棠清点完银票,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揶揄道:“还剩十七万六千两银子,还请二婶抓紧时间。” 笑直接僵在了嘴边,刘氏心中腾地升起一股邪火,颤抖着声音问道:“爷,还差一些。” “呵!你刘家人拿的还想我补上?”洛宗泽亦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直接冷嘲热讽,“要么让他们去刘家搬东西,要么你自己填上。” 说罢,洛宗泽再无颜面留在此地,怒火冲天地甩袖而去。 刘氏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寻找洛云娇的身影,这才发现亲生女早就偷偷跑了,徒留她孤零零一人。 第31章 乱作一团 孤立无援! 刘氏再也没了与洛云棠纠缠的心气神。 所有人看着,刘氏只能命刘嬷嬷跑回荷韵院点出十七万六千的银票,心中滴血地交到洛云棠的手中。 洛云棠将银票交给庄嬷嬷收好,欣赏着刘氏灰败的脸色,笑盈盈地开口,“看来,二房还是有钱。没有动用刘薛两家,仅二叔二婶的私房就还了债。” “你不必得意。”刘氏气得表情扭曲,早没了往日贵妇人的优雅。 “不敢!只不过提醒二婶,尽早追回御赐之物还给大房。”洛云棠时刻提点着。 “什么?我们已经将银子还清了!”刘氏柳眉倒竖,恨不得扑上前撕掉洛云棠伪善的脸。 族长本不愿搭理刘氏,可看她那个蠢样,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跟着骂道:“你们还的是大房银子首饰以及公中的银两。可宫中赏赐的东西,必须要回来。” 这个蠢妇,若是宫里较真起来,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她们刘家能抗住天子之怒? 竟还天真的以为还了银子就没事了? 她倒是一心巴结着娘家,但断不应该拿卫国公府的东西去扶持。 “你们……”刘氏怒火攻心,脸色煞白。 陈嬷嬷见状,忙上前扶住她,替她顺着气。 洛云棠却不为所动,继续提醒,“至于承影剑,还请二婶督促二叔尽快要回。” 想了想,洛云棠善解人意地说道:“若实在难以要回,烦请二叔告知到底给了谁。大不了,舍了脸面,我与族人一同上府讨要。” 上府讨要? 像今日一样,洛氏族人敲锣打鼓,游街串巷地前去靖王府讨要东西? 刘氏再也承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夫人!”陈嬷嬷面色大变,惊慌失措地抱住刘氏摔倒的身子,凄厉地大喊。 一阵兵荒马乱地忙碌,终于将刘氏送回了荷韵院。 洛云棠对族长感激道:“今日多亏了族长主持公道,待三婶将这笔银子登记入账,就将十万两送到族中。” “好好好!”总算是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了,族长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外面的风雪越下越猛,大有将人间淹没的架势。 掌灯时分,刘氏才悠悠地醒来。 “娘,你醒了?”洛云娇坐在床边,见刘氏睁眼,忙心虚地凑近些,殷勤地将她扶了起来。 刘氏心中对洛云娇本有怨气,但看到她寸步不移地守着自己,怨气渐消。 “娘,你还难受吗?”洛云娇关切道。 “好些了。”刘氏神色蔫蔫的,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缓了片刻,刘氏将洛云棠最后的话说给她听,“你去告诉你爹,洛云棠已在逼问承影剑送给了谁,还想领着族人去靖王府讨要。” “什么?”洛云娇惊呼出声,心底没来由的慌了。 洛云棠这个贱人,居然想大闹靖王府? 若真让她闹成了,卫国公府等同于与靖王府决裂,自己还怎么嫁给靖王? 她疯了吗? 一把破剑,值得她拼得鱼死网破吗? “去吧,别耽搁时间了。”刘氏精神不济,实在无心安抚女儿。 洛云娇此刻心思也不在刘氏身上,霍地站起身,气冲冲地出了荷韵院。 “陈嬷嬷。”歇了小半会,刘氏对外喊了声。 “二夫人。”陈嬷嬷端着一碗参汤,快步走进内室。 “一会,你亲自去趟刘家。”刘氏一句句交代着。 “你告诉他们,银子、普通的首饰,不需要他们还了。” 陈嬷嬷急忙放下参汤,心疼地开口唤了一声,“夫人……” 刘氏苦笑着继续说道:“若他们还认我,就将那些御赐之物,一件件、原原本本地还回来。” 说着,刘氏神色一凛,发狠道:“若不然,刘家可是有几个可造之材今秋要下场科考的。” 陈嬷嬷嘴里发苦,知晓刘氏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否则以刘家那群水蛭品性的家人,断不会归还任何东西的。 陈嬷嬷含泪点了点头,喂刘氏喝完参汤,掩人耳目地出了国公府。 二房的动静,不消一盏茶时间,就递到了洛云棠的手中。 “呸!真是活该!谁让他们贪了夫人的嫁妆!”凉夏性子直爽,一个没忍住,啐了一声。 “刘家真是败落了。”庄嬷嬷叹了一口气。 二爷总是埋怨老国公偏心,那是因为二爷本就是个欲壑难填的人。 当年为二爷挑选妻子,老国公也是用了心的。 选的刘氏,正是时任吏部尚书刘尚书的孙女。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刘尚书染病早早去世了,家中子侄无一人能挑起大梁,渐渐地就败落了。 “即便败落了,也不该强占咱们夫人的嫁妆。”凉夏只心疼她家小姐,可不同情刘家那群强盗。 若非自家小姐聪慧,哪里要得回这么多银子? 洛云棠听到此话,目光从书上转到凉夏身上。 那张明媚稚嫩的小脸,为帮她打抱不平,此刻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好了,不气了,这碗红豆汤赏给你喝了。”洛云棠逗着凉夏。 对于这几个丫头,洛云棠只希望这一世她们能够平平安安。 本是用晚膳的时候,皇宫勤政殿却乱成一团。 裴左相年事已高,连日来连轴转的朝政让他力不从心,常感心口隐隐发疼。 前一刻还在书写政务,眨眼间就见他面如金纸,痛苦地捂着胸口直直朝地面倒了下去。 幸而太医院聂院首守在勤政殿,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裴左相的异样,施以金针刺激,又以汤药辅助,这才堪堪将裴左相救了回来。 禁卫军小心翼翼地将裴左相抬到偏殿歇息,聂院首一刻不离地守在一旁。 勤政殿内,却因为这一突发状况吵翻了天。 大秦设左、右两相,现在裴左相隐有性命垂危之相,显然不能继续胜任左相一职。 原本连日暴雪,百姓衣食住行无着落,已让朝廷头疼不已。 如今裴左相出事,更是雪上加霜。 玉晋帝面沉如水地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的几位重臣吵作一团。 第32章 升官发财没媳妇 裴左相倒下了,几位重臣亦是焦头烂额。 左相一职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选错了人,对朝廷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偏偏他们这位陛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任由众人各抒己见,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让人窥视不出他的半丝心思。 殿门被打开一条缝,瞿公公身披风雪小跑了进来。 瞿公公进殿就直奔玉晋帝,在他耳边低声禀报,“皇上,太后来了。” 直到此刻,玉晋帝才有了动作,微微点了点头,浅笑对众臣开口,“太后来了,众爱卿歇息会。” 说罢,他起身走下龙椅,亲自到殿门内迎接太后。 殿门大开,元太后急匆匆走了过来。 “参见太后。”众臣行礼。 “雪大风寒,母后怎么过来了?”玉晋帝扶着元太后走进大殿。 元太后看着玉晋帝,眼中隐隐含着担忧,“哀家方才去看了裴相,怕是只能回家休养了。” “如今朝廷内外要操心的事既多又杂,皇上可想好让谁顶替裴相的位置?” 玉晋帝安抚地对元太后一笑,认真地开口,“事出突然,还未敲定。” 说着,保养得宜的手一指几个重臣,失笑道:“方才还在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呢。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元太后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后宫不可干政,哀家不能坏了规矩。” 玉晋帝适时地点了下头,并未开口。 元太后环顾大殿,找到了靖王,埋怨道:“怎么站那么远?” 看到亲生子站在阴影处,太后皱了下眉,招手让他过来。 “你长大了,要为你皇兄分忧。若有十分出色的有才之人,定要举荐给你皇兄,不必避嫌。” 当着玉晋帝和几位重臣的面,元太后对靖王一番慈母的谆谆教导。 “谨遵太后训。”靖王面无表情地听训。 “你这孩子!”太后拿他没有办法,头疼地摇了摇头。 “方才过来时,老远就听到几位大人的声音,不知诸位都推举了哪些人?”说话间,元太后落座,闲话家常似的出口问了句。 几位重臣同时抬眼看了玉晋帝一眼,见皇帝面色如常地坐在龙椅上,这才开口,“回太后,微臣等尚未拟定人选。” “七弟,你可有想推举的人?”这时,玉晋帝目光转向靖王,平静地问着。 君沐尧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按资历,几位尚书皆可胜任左相一职。” “不妥!”都察院左都御史秦大人出声否定,“皇上,如今当以雪灾、以百姓为重。六部尚书身兼要职,承担了雪灾前后所有调度事宜,此刻不宜变更官位。” 秦大人一心为民,直言不讳,倒无人怪罪于他。 元太后喝了口茶,淡淡地开口,“皇上,哀家听说卫国公府丁忧期满,于前几日已回京。” “是。”玉晋帝如实说道。 元太后望着殿外幽黑的夜色,回忆道:“老国公一生忧国忧民,可惜走的太早了。哀家记得,老国公三子是先帝钦点的探花,有经世之才。” “母后好记性。可惜洛宗淮身子骨差,左相责任重大、政务繁忙,怕是无法胜任。”玉晋帝言语中亦是带上了惋惜之意。 “真是可惜。哀家本想着,他得老国公真传,若能为国效力,于朝廷而言是好事。”元太后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瞿公公疾步走到大殿中央,禀报,“皇上,谢大人回来了。” “宣!”玉晋帝沉声说道。 “是。”瞿公公忙退至一旁,宣谢策进殿。 谢策神色沉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微臣参见皇上、太后。” “起来吧,这几日辛苦你了。”玉晋帝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精神,不见任何狼狈疲惫之色,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 谢策并不居功,平静地回道:“这是微臣的本分。” 言归正传,玉晋帝开始询问雪灾的事情,“你在外面跑了一圈,受灾的州县是否有效组织驻军救助百姓?百姓是否都安然无恙?可有百姓闹事?” 谢策沉着冷静一一禀报,“回皇上,微臣此次将京郊附近跑了一遍,粗略统计已有二十八座城池受灾。只是暴雪持续下,受灾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还请皇上早做防范。” “什么?”众臣大吃一惊,为‘二十八’这个数字而感到心惊。 “那为何还未收到急报?”元太后紧跟着问责。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食君之禄的官员竟无人派发急报。 “太后息怒。”谢策依旧面对玉晋帝禀报,“积雪难行,压垮了树木、堵塞了官道,又无人清理,急报怕是要缓几日才能到京城。” “州县城池内的百姓有城墙护着,尚能维系生活。” “只是周边一些小村落的老百姓却生死难料。微臣已在路边雪堆中看到冻死骨了。” 听到此处,秦大人满面心疼,急忙询问,“谢大人,此话当真?” 这才几日,大秦竟有百姓冻死在大雪中,秦大人面色难看、眼中尽是悲痛之色。 “千真万确。”谢策点头,又继续开口,“皇上,应立即下发明旨到州县,让他们在城外铺设简易灾区,容纳周边百姓。” “同时,户部下拨银两购买粮食草药运往受灾城池,以防有人哄抬物价,造成动荡。” “兵部调动驻扎京郊的一部分兵力,护卫京城,以防有人趁机煽动百姓引起暴乱。” 听完一系列的部署,众位大臣皆是点头赞成,就连元太后也未出声反对。 秦大人想了想,补充道:“谢大人说受灾城池的范围还在扩大,还是需防范于未然,让还未受灾的州县做好灾前的准备。” “去偏殿请洛宗淮过来。”玉晋帝对瞿公公吩咐了一句。 “是。” 不一会,洛宗淮抱着一堆折子,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皇上,微臣在偏殿已听完众位大人商讨的结果,所有需要下发的折子已全部写好,请皇上盖章。”说完,洛宗淮将怀中的折子全部交给了瞿公公。 折子数量之多,书写折子速度之快,还无一丝错处,洛宗淮若非身子不好,实在是左相的最佳人选。 待明旨全部下发出去,玉晋帝目光在洛宗淮和谢策之间看了看,笑道:“既然对左相人选争论不下,那就暂且让谢策顶了这差事。你们从长计议。” 第33章 被骗了 “皇帝!”元太后猛地起身,凌厉的双目射向玉晋帝,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 众臣均是垂首不语,唯有谢策嘴角含笑,神情坦然地立于殿中央。 元太后疾步上前,眼含怒色,语速极快的反驳,“谢策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如何能担起左相一职?这不是胡闹吗?” 面对太后公然反驳自己的决定,玉晋帝面色淡淡,只开口说了一句,“母后,这是朝政大事,且君无戏言。” 一句话,堵得元太后无话可说。 方才那句‘后宫不可干政’,可是她亲口所说。 靖王上前一步,站在太后身边,面色冷峻地开口,“皇上,母后并无他意,只是担心谢大人无法胜任左相一职。” “裴左相在朝为官超五十载,从翰林院到外放再到回京为官,一步步磨炼走过来,才被任命左相。” “而谢大人……” 君沐尧欲言又止,看向谢策,冰冷无情的目光对上那双镇定含笑的眼眸,似有刀光剑影。 帝后意见相左,争执不下。 一众重臣明哲保身同时失了声,如老僧入定般立于大殿上。 “微臣认为,此法可行。”这时,秦大人站出来说出自己的见解。 “谢大人在翰林院历练三年,从未出过错,可见其谨慎仔细,这是其一。” “此次雪灾,谢大人身兼数职,到处奔波,处处以百姓以朝廷为先,这是其二。” “灾情紧迫,谢大人头脑清楚,娴熟地安排部署,可见处事临危不乱极有章法,这是其三。” “微臣认为,谢大人虽年轻,却可以让其暂代左相一职历练。” 玉晋帝认真地听完,缓缓开口,“母后、七弟不必担忧。灾情要紧,只是让谢策暂代左相一段时日,待朝廷定好人选,再行替换。” “这只是权宜之策。” 皇帝已经如此说了,元太后尽管心里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既然皇帝心里有数,哀家自然不会多言。今日晚了,哀家先回去了。” 正事商讨完毕,元太后无心待在勤政殿,态度冷淡地说完,拂袖而去。 “恭送太后。”众臣行礼。 想到聂院首如今守在裴左相身边,玉晋帝开口,“这几日都累了,今日先到这,众爱卿回府休息。” “谢皇上。”众臣行礼谢恩,依次退出勤政殿。 “恭喜谢左相了。”踏出勤政殿,率先开口恭贺的,反倒是方才反对的靖王。 “多谢王爷。”谢策面色不变,始终浅笑着,大方接下靖王的恭贺。 靖王不再言语,只冷冰冰地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与洛大人同路,不如一同回去?”谢策笑着对洛宗淮提议。 “请。”洛宗淮浅笑着应下,两人并肩而行共同出了皇宫。 一人乘坐马车,一人端坐马背,一同往卫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卫国公府内。 季雅茹得知洛宗淮即将回府,喜上心头,忙让丫头去告知洛云棠,自己穿戴整齐前往府门口等候。 谁知,她与洛云棠竟是同时到达。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望着府门外,静等洛宗淮回来。 ‘吱呀……吱呀……’ 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极为清晰。 “那是谁?”季雅茹眯着眼,指着马车旁一道黑影问道。 风雪太大,夜色太黑,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骑着马匹的人影,却无法辨别到底是何人。 洛云棠仔细辨认,只觉马背上的身影隐约有些熟悉。 马车缓缓靠近卫国公府,在季雅茹等人诧异的神情中,谢策出声提醒,“洛大人,卫国公府到了。” 短暂的惊讶后,季雅茹收拾好表情,温婉地致谢道:“有劳谢大人一路相送。” “什么谢大人,是谢左相。”洛宗淮走出马车,纠正季雅茹的话。 众人脸上再次浮现震惊的神情。 洛云棠注视着谢策,眼底亦是没能藏住的惊诧。 这才几日时间,谢策就从翰林院编修跃升为当朝左相了? 前世,裴左相因身体原因倒下后,朝堂上乱成一团,各派系争权夺利,抢着要将自己人推上左相的位置。 朝臣根本无心雪灾之事,导致几十城的百姓饥寒交迫,枉死了多少性命。 这一世,随着自己重生,就连朝堂的格局也发生了变化。 谢策若能坐稳左相的位置,对大秦未尝不是好事。 “洛大人抬举了,只是暂代一段时日。”谢策看了洛云棠一眼,却被她的神色逗得心里发笑。 这小丫头,先是诧异、再是忧虑、然后是欣慰,最后是期盼。 好像是在期盼他成为一个好官。 谢策觉得有趣,不由得多看了洛云棠一眼,发现她已恢复如常。 真是可惜! “那就告辞了。”谢策调转马头,往另一边而去。 跑出一段路程,谢策突然勒紧缰绳,于茫茫大雪中停了下来。 回望了眼,灯火阑珊处,卫国公府众人纷纷上前,将洛宗淮迎进了府内。 松鹤居。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洛宗淮将这几日在皇宫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棠棠,你怎么看?”洛宗淮无比庆幸棠棠将裴相以及雪灾所覆盖的城池全部写在了信中。 这让他心中有底,快速写完所有折子,并未耽搁朝中大事。 洛云棠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皇上这是打定主意让谢大人接替裴相的位置。” “只说暂代,只不过是安抚太后和靖王的手段罢了。更是防着他人从中作梗。” “明日早朝,皇上应当会当庭颁布任命的诏书,让谢大人正式接任左相一职。” 元太后是先帝继后,多年未能孕育龙嗣。 先帝不忍,将玉晋帝交由元太后抚养。 谁知,元太后之后很顺利地生下了靖王。 终于熬到靖王成年,元太后岂会甘心亲生子止步于一个王爵? 洛宗淮点了点头,他亦是这么认为的。 朝堂上、后宫中,帝后不合已渐渐显露,时常意见相左。 只是双方各有优劣势,暂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尚未撕破脸。 将谢策推上左相的位置,对玉晋帝而言,是一个胆大的决定,也是一种试探。 明日早朝后,朝堂后宫怕是都要炸开锅了。 第34章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翌日。 当玉晋帝当朝宣布正式任命年仅二十一岁的谢策为左相后。 大秦国的权力中心,整个金銮殿炸开了锅。 二十一岁的当朝左相,自大秦朝建国以来,从未有过。 即便是放到各朝各代,亦是少之又少。 不是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 只是站在队列最前面的几位重臣均是沉默不语。 而玉晋帝是铁了心维护到底。 那些还想反对的大臣察觉出,无论他们怎么蹦跶都掀不起风浪,只能偃旗息鼓,默认了此事。 凤安宫。 前朝的事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面色不变,只是失手打碎了一只琉璃花瓶。 “皇帝真是出息了。”望着窗外无声落下的雪花,元太后目光如淬了冰的冷,声音极淡地说了一句。 难怪昨夜皇帝迟迟不肯定下人选,这是特意在等着谢策回宫直接任命。 自己竟然被那句‘暂代、权宜之策’蒙蔽,信了皇帝的鬼话。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元太后冷冷地笑了。 宫人们哪里敢接话,一个个低头打扫着地毯上的碎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太后,喝口热茶。”吴嬷嬷将一杯热茶放到元太后的手中。 这种时候,也只有跟随了元太后一辈子的吴嬷嬷敢开口。 “倒是便宜谢策那小子了。”元太后不解气,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吴嬷嬷在元太后耳边小声地劝道:“王爷曾说过,谢策此人桀骜不驯,极难拉拢。” “与其让其他人坐上那个位置,倒不如让谢策坐上去。” “再说,左相的位置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坐稳的?” 如此分析,渐渐熄了元太后心头的暗火。 元太后冷哼一声,冷笑道:“哼,他谢家都是硬骨头,否则岂会死绝了,就剩谢策一个人?” 这话吴嬷嬷不敢接,谢家武将起家,世代守疆护土,到了谢策这一代,就只剩谢策一人了。 “太后,如今百姓受雪灾所困,王爷为此事没日没夜地操劳,咱们也不能落后啊。”吴嬷嬷聪明地转移话题。 提及亲生儿子,元太后到底放下了心里的愤怒,将吴嬷嬷的话听进了心里。 思量片刻,元太后吩咐道:“你去勤政殿告诉皇帝,哀家将于三日后举办一场宫宴,着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女眷参宴,为受灾百姓做点事。” “是!”见元太后神色恢复如初,吴嬷嬷放下了心,亲自前去勤政殿。 “等等!”元太后突然出声喊住吴嬷嬷离去的身影。 “太后?”吴嬷嬷折返回来,不解地等着元太后吩咐。 元太后一手拿着碗盖,轻轻刮着茶水,低垂的脸上浮现精明的神色。 半晌,元太后将茶盏搁于桌上,多嘱咐了一句,“洛宗淮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品级不够。那就多叮嘱一句,让洛三夫人与卫国公府大小姐前来参宴。” “是。”吴嬷嬷特意多等了一会,见元太后再无需要吩咐的事,这才出去办事。 参宴的旨意,在午后传到卫国公府。 送走前来传旨的宫人,目送宫车离开,洛云棠玩味地笑了。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 前朝集中精力救灾,为了不甘人后,就连后宫也加入其中。 受益的,终究是百姓。 甚好! 洛云娇的表情在宫车离开后,彻底阴沉了下来。 瞥见洛云棠脸上的笑,洛云娇恼羞成怒,讥讽道:“得太后青睐,大姐姐好本事。” 洛云娇心乱如麻,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后独独点了洛云棠进宫参宴? 难不成因为她爹为靖王办事不利,太后打算转而拉拢大房? 洛云棠收回视线,看着洛云娇粉面含煞,反击道:“二妹妹不如去求一求二叔。” “什么意思?”洛云娇皱眉,一时未能领会洛云棠话中的意思。 “求一求二叔,早日官复原职,这样二妹妹就能如愿参加宫宴了。”洛云棠认真解惑。 洛云娇恼羞成怒。 三叔这个病秧子,进京后都立即替补上翰林院编修。 他爹早回京几日,不但一事无成,还被皇帝打了一顿板子,如今躺在外院养伤。 莫说官复原职,何时能行动自如都还另说。 真是该死,原以为回京后二房会一飞冲天。 结果,进京后处处碰壁、诸事失利,在洛云棠一个人的手里就吃了天大的亏。 洛云娇心中含恨,射向洛云棠的眼底带上了杀意与浓浓的嫉妒。 这个贱人,实在是好命。 若不把她扳倒,自己怎么成为卫国公府嫡长女?怎么让靖王心甘情愿地迎娶自己入门? “妹妹快去想办法,或许费些银钱就能入宫参宴了。”洛云棠再一次提到银钱,简直是火上浇油。 语毕,洛云棠不再与她费口舌,领着迎春返回四面阁。 “这个贱人,居然敢嘲笑我。”洛云娇气得浑身发颤。 “梅兰,备车。菊兰,去芙蓉苑将那套羊脂玉茶盏取来。”顾不得寒冷的天气,洛云娇下命。 “是,二小姐。”梅兰、菊兰分头行动。 洛云棠,别得意太早! 太后不是卫国公府二房,任由你随意欺辱。 洛云娇死死望着洛云棠离去的方向,低低地笑了。 四面阁内。 几个丫头为洛云棠挑选赴宴的衣裳首饰,热闹非凡。 洛云棠坐在桌边读着祖父留下的手札,任由四人嬉笑打闹。 庄嬷嬷走进来,将茶点放到桌上,严肃地轻咳一声。 四人立即噤声,不敢再放肆。 庄嬷嬷暗瞪几人一眼,走到洛云棠身边,低声道:“小姐,方才二小姐去了武定伯府。” 洛云棠抬眸看了庄嬷嬷一眼,久远的记忆渐渐复苏。 武定伯府的四夫人,是薛老姨娘的侄女。 当年薛老姨娘被纳入卫国公府,薛家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位四夫人得以高嫁,进了武定伯府。 她嫁的武定伯府四爷也争气,年过三旬就已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小姐,二小姐怕是存了算计您的心思。”庄嬷嬷不放心,尽心尽力地提醒着。 洛云棠勾唇一笑,眼底绽放出嗜血的光芒。 前世,她被关在宁安侯府,对于武定伯府知之甚少。 这一世,为了守住卫国公府,她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第35章 你别乱认亲 三日后。 晌午过后,季雅茹与洛云棠就登上马车,于风雪交加中赶往皇宫。 一路上,二人均是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为晚上的宫宴养精蓄锐。 估摸着时辰,季雅茹睁开双眼,轻挑车帘往窗外看了几眼,发现已近宫门口。 而冰天雪地中不仅仅她们卫国公府的马车,各府的马车均是算着时辰往皇宫赶去。 “棠棠,一会进了宫,跟着三婶,知道吗?”季雅茹看着洛云棠清丽脱俗的面容,又想起后宫是太后的地盘,始终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洛云棠乖巧地点头,认真回道:“三婶放心,我一定紧跟着您。” “好。”季雅茹浅浅一笑,用力握住了洛云棠的手。 洛云棠低头看着双手被三婶呵护住,心头一暖,转而也握住季雅茹的手,给予安慰。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渐渐放缓了前进的速度,最终停靠在了宫门口,排队接受禁卫军的检查,等待放行。 卫国公府地位高,但太后特意叮嘱,此次季雅茹是以翰林院编修洛大人之妻的身份出席宫宴。 因而,季雅茹与洛云棠被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待二人踏入宫殿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卫国公府女眷,各府女眷面色各异。 卫国公府众人丁忧三年,强势回京后,洛家三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回翰林院编修之位。 虽只是个七品官,但洛宗淮正儿八经科举出身,被先帝授予庶吉士,赐翰林院编修。 先帝驾崩,玉晋帝继位后,亦是对洛宗淮格外信任。 甚至为了让洛宗淮官复原职,让谢策当左相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被皇帝重用之人,其夫人却被太后放在最后进宫,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各色的目光中,有打量的、有嫉妒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鲜少见人上前寒暄见礼的。 原本坐在远处的左都御史秦大人的夫人,领着自家的小女儿,起身走了过来。 秦夫人笑着开口,“三夫人,三年不见,一切可都好?” 季雅茹得体地应对着,“都好,秦夫人可好?” 对于秦夫人的主动亲近,纪雅茹心中略有些诧异。 秦大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秦夫人今日竟是第一个与她问好之人。 “久闻洛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蕙质兰心。”秦小姐主动上前与洛云棠见礼,态度亲近地夸赞着。 秦笙细细地打量着洛云棠。 这位卫国公府嫡长女,自幼师承一代大儒洛宣,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名门闺秀。 只是,洛云棠自小跟在老国公身边长大,又时常去边关,在京城鲜少露面。 如今见到真人,秦笙不由得感叹一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这位大小姐还忧国忧民,连她爹这个老顽固都赞不绝口。 “秦小姐谬赞,云棠不敢当。”洛云棠感受到对方的好意,笑着回了句。 秦笙双目清明、一脸正气,便知是秦家家教使然,才能教养出好儿女。 “可不就是百闻不如一见吗?云棠侄女刚回京,接连办了许多大事,让人佩服。”这时,一道含笑的女声挤了进来。 户部侍郎夏侍郎的夫人款款走了过来。 所有人好整以暇地盯着这几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这位夏夫人虽为侍郎夫人,可她姑母却只是国公府的妾。 如今当众喊国公府嫡长女为侄女,实为羞辱人。 就看这位嫡长女如何应对了。 谁知,洛云棠连目光都未偏一下,只专心与秦笙轻声聊天。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甩脸色,薛氏只觉脸颊发红,丢人至极。 “云棠侄女,怎么不给姑姑见礼?”薛氏再次开口,死死将洛云棠压在晚辈的位置上。 洛云棠转而看向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我没有姑母。” 轻轻松松地将薛氏给出的难堪挡了回去。 ‘扑哧……’殿内,不知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众所周知,老国公洛宣只有四子。 这薛氏却在人家大小姐面前摆谱,结果踢到石头了吧。 各种奚落、嘲讽的眼神投射过来,薛氏气得满面通红,死死搅着手中的帕子,正要开骂,殿外传来太监响亮的传唱声。 “太后到。” 所有人连忙起身,快速整理仪容,行为一致地对着殿门屈膝行礼,异口同声道:“参加太后。” 太后落座后,才出声,“平身,都坐下吧。” “谢太后。”众人起身落座,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端庄得体。 元太后对吴嬷嬷点了下头,让其去准备膳食,自己则打算与各位内命妇闲聊一番。 “近日大雪肆虐,众位夫人能如约而来,哀家替大秦的百姓谢各位!” 元太后开口就说出今日宫宴的目的,更以茶代酒敬众人。 众位夫人小姐哪里敢担太后的‘谢’,诚惶诚恐地高举茶盏起身,连声道:“臣妾不敢。” “都坐吧,不必惶恐。”太后抬手让众人坐下,锐利的双目一扫殿内一圈,目光在洛云棠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太后面现沉痛之色,沉重地开口,“截止今日晌午,朝廷已收到三十四座城池的急报。” “如今,百姓被大雪困扰,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濒临生死存亡之际。哀家身为太后,心痛难忍,自责不已。” “前朝为了救灾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咱们虽身在后宅,理应也出一份力。各位夫人意下如何?” 众位夫人早就知道今日参宴的目的,全都是有备而来,自然纷纷点头附和太后。 “不知太后娘娘打算如何筹办赈灾?是捐银子还是粮食草药?”元太后娘家嫂子,韩国公府国公夫人率先开口问道。 太后欣慰地笑了,温和开口,“天现异象,哀家也知各位府上怕是来不及准备那么多的粮食和药草。” “更何况,众位府上的老太君老太爷也是需要用草药的,还是银子更实在些。” “太后圣明。”诸位夫人不胜感激。 第36章 我敢捐,你敢认吗? 双方达成共识,元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赵公公亲自捧着托盘,让各府夫人将捐款放在其上。 “韩国公府三万两。” “定国公府两万八千两。” “镇国公府两万八千两。” “成国公府两万八千两。” 赵公公将各府的捐款一声声地报出来,同时命人记录在册。 待来到宴席最后面,收下季雅茹递出的银票后,赵公公突然扬高声调,大声唱道,“翰林院编修洛夫人五千两。”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上瞬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韩国公府夫人神色一变,厉声质问,“怎么?今日卫国公府没来人吗?” “都说老国公一心为民,谁知子孙未得到传承,当真让人心寒。” 一顿故意为之的羞辱,让殿内顷刻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纷纷闭上了议论的嘴。 洛云棠抬眸看过去,坐在太后左下手的韩国公府夫人一脸的义正言辞正义凛然。 太后虽未开口,但脸上泛着淡淡的笑,眼底隐有得意之色,更未阻止韩国公夫人。 薛氏紧跟着跳了出来,指着季雅茹的身旁,笑道:“卫国公府大小姐倒是来了。” “太后,您看,那就是卫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女洛云棠。” 太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慈爱道:“还只是个小姑娘,夏夫人可别吓坏了人家。” 薛氏哪里肯就此放过洛云棠,故而顺杆往下说:“太后不知,洛大小姐回京几日,就办了几件大事,名震京城。” 如此说,倒是勾起了太后的好奇,不由得问道:“什么大事?” 薛氏看着洛云棠冷冷地笑了,不怀好意地开口,“洛小姐当街拒了宁安侯府嫡长子的婚,宋公子被宁安侯打了一顿,如今还卧床不起。” “紧接着,洛小姐锣鼓喧天地催着卫国公府二房还债。” “可怜卫国公府二房为了阖府和睦,被逼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给洛小姐。” “要说现在京城数谁最有钱,非洛小姐莫属。” 说完这些,薛氏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原本刘氏将银子拿回刘家和薛家,她身为薛家出嫁女也能分一杯羹。 谁知洛云棠一回京就逼着薛家还钱,生生逼到了武定伯府,害她丢尽颜面。 前几日洛云娇拿着羊脂玉茶盏孝敬她,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在宫宴上让洛云棠颜面尽失。 只要洛云棠敢捐款,她就能让这笔捐款落入自己的腰包。 洛云棠微眯了眯双眸,眼底是冰冷刺骨的寒,嘴角突然扬起,绽放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有意思,真是宴无好宴! 今日不是筹款宴,而是对她洛云棠的审判宴吧。 “竟有这样的事?”元太后诧异不已,看向洛云棠的目光中已没了方才的慈爱宽容。 “回太后,拒婚一事属实。逼我二叔还钱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洛云棠起身,落落大方地开口。 如此好的机会,薛氏岂会放过,直接反驳,“太后,洛云棠说谎。逼债一事人人皆知,怎么可能是子虚乌有?” 这时,季雅茹起身,面向太后,温婉地开口,“太后,请容臣妇说句话。” “说。”太后稳稳坐着,高高在上地看着双方争执不下。 “谢太后。” 季雅茹温柔地一笑,轻声细语地开口,“臣妇执掌卫国公府中馈,但自回京后,并未收到过夏夫人的拜帖,不知夏夫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哼,你们别想抵赖。那日卫国公府锣鼓喧天,大张旗鼓地追债,京城人尽皆知。”薛氏冷哼一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仿佛亲眼所见。 洛云棠轻笑一声,镇定自若地一一反驳,“近日大雪弥漫,往日热闹的长街都不见人影,人人躲在家中,如何人尽皆知?” “武定伯府与卫国公府隔着十几条街,你是如何做到在武定伯府听到这些动静的?” “难不成是夫人专门来听卫国公府的墙角?还是说我们府上有夫人安排的人手?专做打听世家私密之事。” 一番话,将薛氏辩驳得面色铁青。 尤其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在座所有夫人变了脸色,一个个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着。 她们可以看别人家的笑话,但绝不能让旁人看了自家的热闹。 若真如洛云棠所言,卫国公府有薛氏安插的人手,只能说薛氏手眼通天。 难保自家府上不会藏着这些鬼魅魍魉。 薛氏岂会感受不到众人目光的转变,心里气急了,从未想过洛云棠这般难缠。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说,你有没有逼卫国公府二房换银子?”薛氏气红了脸,指着洛云棠厉声质问。 “不曾!”洛云棠斩钉截铁地否定。 说罢,洛云棠离席来到大殿中央,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封,神情严肃道:“太后母仪天下,心系天下万民,臣女代卫国公府及洛氏一族,愿捐银五万两,为赈灾贡献力量。” 语毕,洛云棠双膝跪地,将手中的银票高举过头。 一道道低低的抽气声在殿内响起,众人怎么也料到,卫国公府出手如此阔绰。 太后对赵公公点了点头,就见赵公公快步来到洛云棠身边,接过五万两的银票。 谁知,洛云棠并未起身,反而高呼委屈,“还请太后为臣女做主!”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看戏的元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只是众位内命妇都眼巴巴地紧盯着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受了何委屈?” 洛云棠口齿清楚地说明来龙去脉。 “回太后,之前臣女二叔曾借走承影剑观摩,后二叔又借给同僚欣赏。” “只是,后面碍于情面,二叔羞于开口要回承影剑。” “还请太后做主,问明是何人得了此剑不还,替臣女要回承影剑。” “承影剑是臣女母亲的嫁妆,意义非凡,实在是不能平白无故地送人。” “臣女跪谢太后。” 闻言,元太后眼底神色微微一沉,目光落在托盘中的五万两银票上,竟生出了骑虎难下之感。 第37章 你可知罪? 众人哪里料到还有这一出。 更有好奇心重的低声交流,揣测到底是谁贪了卫国公夫人的嫁妆。 贪就贪了吧,居然还被人家亲女儿闹到了太后面前,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众位夫人可算是吃到大瓜了,一个个一扫严寒出门的疲惫,精神抖擞地望着太后。 元太后被看得心里恼火,冷淡地问道:“你想哀家怎么帮你?后宫不可干政,哀家不便与朝臣过多接触。” 言下之意便是不肯帮忙了。 只是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太后乃天下女子表率,岂能率先破了祖宗规矩? 洛云棠慢慢直起身子,挺直背脊,认真回答,“太后所言极是。” “只是,臣女知道现任刑部尚书是韩国公,亦是太后娘娘的亲弟。” “还请太后通融一回,请元尚书为臣女查明此事。”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刑部尚书亲自出手?洛大小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不等太后开口,韩国公夫人已忍不住出声讥讽。 洛宣活着时,卫国公府始终凌驾于所有国公府之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国公府。 好不容易盼到洛宣死了,韩国公府凭借太后娘家这一身份,一跃成为众国公府之首。 她身为韩国公夫人,终于扬眉吐气成为所有内命妇之首。 偏偏这个时候卫国公府回京了,连洛云棠这个小丫头也敢踩在她的脸上,捐献的银两足足比她高了两万两。 这如何能让她咽下这口气? “臣女明白了。”洛云棠眼眸微垂,气势泄了,似是十分失望。 “你明白就好。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也敢拿来叨扰太后。”韩国公夫人得意扬扬地嘲讽着。 洛云棠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既然元尚书日理万机不能受理臣女的案子,那臣女只能去京兆府请求协助。” “你以为你……”韩国公夫人见她不死心,还想出言讥讽。 “你住嘴!”却不想,太后骤然出声打断了她。 满含威严的低喝,惊得所有人纷纷低下了头。 韩国公夫人更是愣在当场,不敢再出声。 太后凌厉的目光射向洛云棠,心里懊恼不已。 自己身为靖王生母,怎会不知靖王的计划与谋算? 那柄承影剑,正是洛宗泽献给靖王的。 如今,洛云棠将此事捅到了她的面前,这丫头到底是何意? 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单纯地只想追回承影剑? 还未等自己弄清楚状况,钱氏这个蠢货就将人逼着要去京兆府报官。 京城两大铁面无私,一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秦纲,一为京兆府尹江祈年。 一旦到了江祈年的手上,很快就能查出是靖王收了承影剑。 丢人丢脸事小,若是被皇帝小题大做,才是得不偿失。 太后心头大怒,面沉如水,锐利的双目探究着跪在下方的小丫头。 洛宣那个老匹夫,当年不肯扶持靖王,如今他的亲孙女又跑出来作对。 洛氏一门,实在可恶! 当年洛宣位高权重,他们母子得罪不起。 洛云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丫头,她处置起来若还畏首畏尾,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太后高高端坐在上方,冷目俯视着洛云棠,问罪,“为私事擅自动用朝廷资源,洛云棠,你可知罪?” 洛云棠抬头,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回道:“知罪!但洛云棠,不悔!” 一句不悔,是对亡母的思念。 更是对太后处事不公的反抗! 莫说急得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季雅茹,就连秦夫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高贵如国公府嫡长女又如何?东西丢了竟不能寻回。 那双黑眸中透着的坚定不移,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让太后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洛宣,心头怒火更旺。 不顾吴嬷嬷的暗示,直接下旨:“好!你既认下了罪,那就去殿外领十杖。” “太后!”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季雅茹和秦夫人一同起身,快步来到洛云棠身旁跪下,将她护在中间,急忙求情,“云棠思念亡母,罪不至罚。” 秦夫人也紧跟着开口,“敢问太后,洛小姐本就是苦主,报官有何不对?还请太后明示。” 其余夫人小姐亦是深觉此事处理得太过草率。 什么时候起,官家女眷丢失物件不能报官了?报官就是动用朝廷资源? 太后对于此事的处理,确实有失偏颇。 许多人眼底都含着浓浓的不解,只等太后解惑,“还请太后明示。” 被所有内命妇逼着做出解释,是太后始料未及的。 她只是想处置洛云棠,出一口憋了十几年的恶气。 大殿内,只剩烛火爆破的细小声响。 “太后,您喝口参汤提提神。近日您为了雪灾,时常夜不能寐,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住。”吴嬷嬷适时的出声提醒,瞬间缓解了君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已有夫人察言观色,注意到太后面色铁青,立马顺着吴嬷嬷递过来的台阶下来,“太后心系万民,劳心劳力,可凤体更要紧。是臣妾等鲁莽了。” “罢了,都起来吧。”太后收起满身的怒气,略显疲惫的开口。 “谢太后。”众人重新落座,只留大殿中央跪着的三人。 元太后暗瞪着三人,一个左都御史夫人,一个翰林院编修夫人,惯是些会耍嘴皮子的文人。 奈何这些人的嘴是最不能得罪的。 权衡利弊,元太后最终松口道:“你们也起来吧,承影剑一事,哀家会叮嘱元尚书替你留心。” 不管洛云棠是否知晓真相,让韩国公去办此事,总比交给江祈年好。 “臣女多谢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洛云棠拜谢,终于说了句好话。 元太后挥了挥手,让三人退回席间,再也不想看洛云棠一眼。 吴嬷嬷极有眼色地让宫人打开殿门,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各色佳肴一一摆放在众位夫人小姐的面前。 元太后望着殿外落下的大雪,痛心道:“天下百姓如今遭受雪灾侵扰,故而今日的晚宴,哀家只命人准备了素斋,还请众位夫人莫嫌弃。” “太后仁慈。”众人继续出声恭维。 元太后注意到洛云棠一副乖巧的模样,跟着众人恭维着自己,烦闷地转开了眼。 第38章 让洛云棠当侧妃 一顿晚宴,在各怀心思的沉默中用完。 所有人拜别元太后,逐一退出大殿,各自回家。 韩国公夫人紧跟着元太后回到凤安宫。 钱氏尚未站稳,迎面飞来一只茶盏,重重砸在脚边。 四溅的瓷器惊地钱氏猛地倒退三步,惶恐不安地站在不远处不敢开口。 “你脖子上架着的是什么?怎么可以这般蠢?”盛怒之下,元太后指着钱氏,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直接开骂。 吴嬷嬷见状,忙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只留自己在殿内伺候。 钱氏赶忙跪下,眼中含泪地请罪道:“臣妾惶恐。” “你是什么身份?跟个臭丫头有什么好说的?还在那么多官家夫人面前斗起了嘴,你的体面还要不要?”元太后气得恨不得劈开这个蠢货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举办此宴,本是想替靖王拉拢各家女眷。 为了今日的晚宴,自己都未让皇后等后宫嫔妃参宴。 结果这个蠢货,自视过高,在众多夫人面前摆谱,又当众和一个小丫头斗了起来。 真是蠢出天际,被洛云棠诱导了言论,让那个小丫头顺理成章地提到京兆府。 差点把所有的官家夫人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自己的一番心血,都让这个蠢货给毁了。 她的弟弟,怎么就喜欢这个草包美人?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元太后不是男子,美人落泪会怜香惜玉。 若非钱氏是亲弟媳,又不能随意更换韩国公夫人,元太后早就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太后太后,臣妾知错了。”钱氏虽笨,但太后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却让她浑身一凛。 手脚并用地爬到太后脚边,钱氏哭着叫屈,“太后,臣妾知错了,臣妾也不知洛云棠如此狡猾。” 哭喊间,钱氏小心翼翼地觑了太后一眼,见太后余怒未消,再接再厉地哭喊,“臣妾也不知那小丫头竟然会一步步挖下陷阱让臣妾跳下去。” “太后,臣妾实在是冤枉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说完,钱氏不敢再大喊大叫,只低低抽泣着。 元太后的心思却转到了洛云棠身上。 被洛宣一手带大的卫国公府嫡长女,果然跟她祖父一样讨厌。 洛宣死都死了,竟然还留下这么一个专给他们母子使绊子的孙女。 洛宗泽、宋衍之这两个蠢东西,交代他们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办妥的。 元太后心累地揉了揉额角,厌烦地挥了下手,“滚回韩国公府,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进宫了。” 钱氏被训得面色惨白,不敢辩驳,行礼后匆匆退了下去。 “太后,喝口茶消消气。”吴嬷嬷暗叹口气,低声宽慰着太后,“国公夫人行事虽鲁莽了些,但好歹人单纯,一心挂在国公身上。” 吴嬷嬷只能如此说,否则太后韩国公这对姐弟定会为了钱氏起争执,于靖王大事无益。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元太后听完吴嬷嬷的话,灵机一动,一个计划在脑中浮现。 “皇帝已经在公然拉拢卫国公府了,否则岂会迫不及待地让洛宗淮官复原职。” “既然洛云棠看不上宋衍之,那让她成为靖王侧妃,如何?” 洛宗淮再厉害,将来卫国公府分家,他也只能是旁支。 洛宗远这一支就不一样,即便分家,亦是卫国公府嫡支。 让尧儿纳洛云棠为侧妃,等于替卫国公府做了选择。 为了尧儿的大业,让她低一次头又如何? 将来尧儿成事,杀了就是。 之前她被洛宣洛云棠这对祖孙气得失了心智,如今细细盘算,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吴嬷嬷不敢随意插话,却知要行此事定会困难重重。 不说卫国公府是否愿意,玉晋帝那关就过不了。 看着元太后为靖王殚精竭虑的样子,吴嬷嬷心疼不已,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出宫的洛云棠不知元太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跟随季雅茹来到秦家的马车旁,郑重其事地对秦夫人行礼,感激道:“方才多谢夫人出言相助。” 这是洛云棠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人的维护。 秦夫人忙扶起洛云棠,笑着说道:“快起来,这点事情何必言谢。” 季雅茹虚点了点洛云棠的脑袋,笑骂道:“应当谢谢夫人,若非夫人仗义执言,这丫头今日就要挨板子了。” 当时季雅茹看得真切,仅凭自己是无法扭转太后的决定的。 正因为秦夫人的加入,渐渐影响了其余人,这才让太后有所顾忌,高高举起低低放下。 “举手之劳,夫人过谦了。”秦夫人亦是对季雅茹心生好感。 违抗太后,全身心维护侄女,季雅茹这个婶婶比亲娘还上心。 人间亲情,莫过如此! “洛小姐,若无事,可以邀请你来府上吗?”秦笙敬佩洛云棠敢于反抗的心,真心邀请。 “秦小姐叫我云棠就好。”洛云棠回看着她,诚心说道。 “一言为定。”秦笙笑着点头,与秦夫人一起登上马车,先行离开。 天黑路远,积雪难行,各府马车均是缓缓前行,生怕出了意外。 一时间,所有马车扎堆,慢慢行走在官道上。 “想要吃的和草药,那你就从小爷的裤裆下钻过去。” “别给我摆公子的臭脸子,你不是最孝顺吗?那就钻过去,哄得小爷心情好,没准就赏你点吃的。” “钻啊……钻啊……” “再不钻,我就要改主意了!” “不如这样,咱们围成一圈,让他从咱们的裤裆下爬着走一圈。” “这个好,这个好……” 寂静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道道嚣张至极的羞辱取笑声。 一行人挡在官道上,最前头的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导致后面一串马车也被迫停止不前。 不知出了何事,各家夫人纷纷撩开车帘往外看。 只是天黑也冷,只遥遥看到远处宅邸前亮着一圈光。 光圈的中间隐约跪着一个人影,其余人围着他肆意取笑、任意侮辱。 第39章 京城名产软骨头 隔得太远,众人只隐约看到那人跪得笔直,发上、身上皆已落满白雪。 面对十几人的侮辱,那人始终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反击。 即便看到这么多的马车过来,那群人依旧没有丝毫收敛,始终围着中间那人不断挖苦嘲讽。 极尽羞辱的言辞,源源不断地传入各家夫人小姐的耳中,让许多人皱起了眉。 “软骨头,钻啊。”领头的男子大声催促,引起一阵嘲笑声。 “又不是第一次回来乞讨了,装什么?” “全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平南侯府的五公子是个软骨头?为了点吃食,能给咱们这些奴才作揖下跪。” “五公子,快一点,你不冷,我们可冷着呢。去,把前几日的泔桶抬出来,等五公子爬完,就赠给他。” 一声高过一声的侮辱声,钻入所有人的耳中。 马车内的夫人小姐们,终于知晓那人的身份,纷纷叹了口气。 平南侯府五公子韩少勤,是三房嫡长子。 只是自小就与他的亲娘一同被平南侯府送去了庄子上。 这些年,平南侯府早已忘了这对母子,时常缺衣少食。 三夫人身子不好,唯有小小的韩少勤徒步前来平南侯府乞求食物药材。 每每这个时候,就会被侯府内所有人奚落讥讽戏弄一番。 韩少勤为了母亲,从不拒绝,配合那些人的恶趣味,只为讨一口吃的。 软骨头这一说辞,就是从平南侯府传出来的,传遍整个京城。 对自家的子嗣这般狠心,当真少见。 如今知晓了是韩少勤,众马车内掀起一番热切的议论声。 “哎,实在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记得,那孩子才十六岁。”季雅茹柳眉轻蹙,叹息一声。 平南侯府真是不做人事,对自家子嗣不管不顾不说,还任由这些下人作践他。 真是一点规矩体统都不顾了。 “我要见三爷。”少年开口,坚定的语调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也不知他跪了多久了,想必是冻坏了。 “呸!”领头的男子直接对着他的脸淬了一口,“三爷是你想见就见的?真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公子了?” “侯府已经断了八日的粮食了!”韩少勤不甘地控诉道。 他与母亲本就生活极其艰难,时常挨饿受冻。 如今漫天大雪,气候极冷,侯府直接断了他们的吃食,任由他们母子在庄子上自生自灭。 眼看着母亲越来越虚弱,他不得不前来侯府讨要些吃的。 可,还未靠近平南侯府,就被这群刁奴拦住,蓄意刁难。 想到家中的娘亲,韩少勤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你也不想想你今日都干了什么好事,还敢来见三爷?来人,拿棍子来,先打断他的两条腿。”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不间断地谩骂诅咒。 韩少勤冻得面如纸白,单薄的身子不住地轻颤,脸上却满是倔强不屈的神情。 多日等不到侯府的粮食,他只能去赈灾区,期望能够领一些食物。 可禁卫军知晓他的身份,直言侯府不缺粮食,不许他与灾民争夺粮食,将他驱赶走了。 若非走投无路,他岂会自己送上门被人羞辱践踏? “敢跑到禁卫军面前丢侯府的脸,打断你的腿。”十几人手持木棍,面色不善地靠近韩少勤。 “这是要闹出人命啊……棠棠……”季雅茹正想着要不要出手阻拦,就见洛云棠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根本来不及拦住这丫头。 季雅茹担心那些奴仆冲撞了洛云棠,也赶忙跟着下车,跟在洛云棠的身后,往人群走去。 下了马车,才知路上积雪有多厚重,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住手!”一声少女轻喝声传来。 堪堪让那群奴仆暂时放下了高举过头的棍棒。 洛云棠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厉声质问,“朗朗乾坤,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群奴仆尚有些眼力见,看眼前的少女衣着虽素雅,但衣料却是只有京中贵族才能穿得起的,且又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便稍稍收敛了嚣张的气势。 “这位小姐,我们教训自家的公子,与您无关。天寒地冻,您请上车,莫要多管闲事。”其中一人摸不准洛云棠出自哪家府上,略微客气地说了句。 “教训自家的公子?” 洛云棠冷冷一笑,眼底尽是不屑和嘲讽。 “这是平南侯府上了族谱的公子,是你们能教训的?平南侯府竟放纵下人凌虐自家子嗣,真是让人大开眼见。” 才思敏捷的反驳,让一群人瞬间哑口无言。 “说得好,一群刁奴,竟教训起正经主子,真是倒反天罡。”御史府的马车车窗,钻出秦笙的小脑袋,气呼呼地声援洛云棠。 “就是,如此行事,岂不带坏京城的风气?这般嚣张跋扈的奴才,谁家敢用?” 有了秦笙的出头,其余马车车窗内钻出一个个漂亮的小脑袋,七嘴八舌地出声指责。 少女的心总是柔软些,总是会偏向弱者。 “府上要教训公子,也是主事人的事,何事轮到你们越俎代庖了?如此僭越,府上的规矩何在?”季雅茹亦是看不过去,同时上前一步,挡在洛云棠身前。 “这……”季雅茹一身清气,一群人不敢开口反驳,只能绿着脸站在原地。 洛云棠低头看向跪着的少年,消瘦的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裳,面色冻得惨白、嘴唇发紫。 唯有那双沉寂的眼眸似曾相识,证实了洛云棠方才的猜测。 “这孩子做错了事,让侯府蒙羞,理应受罚。让洛夫人操心了。”这时,一辆马车上走下平南侯府侯夫人,轻描淡写地说明缘由。 洛宗淮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季雅茹连太后的话都敢反驳,平南侯夫人不想太过得罪。 当家夫人出来了,季雅茹自然也不能多加干涉,只能怜惜地看了眼韩少勤,祈祷他能够逢凶化吉。 不知怎的,洛云棠却紧追着反问,“在场所有夫人小姐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刁奴肆意辱骂小主子,毫无尊卑,侯夫人却将一切过错推到他身上,一心想着粉饰太平?” “侯府有错在先,怎就不能允许他自救?府上奴才满口秽语,将自家小主子喊做软骨头。” “可在我看来,软骨头,事母至孝!” 第40章 救恩人 平南侯夫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只觉这卫国公府大小姐怕不是疯了吧?没事跳出来管这等闲事? 洛云棠刚得罪了太后还未受罚,就飘成这样了? 就连季雅茹也略有些不解,为何棠棠会对韩少勤这般维护,明明是毫无瓜葛的两人。 “洛小姐,这是平南侯府的家事。”平南侯夫人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忍着怒气提醒道。 “侯夫人,这当真只是平南侯府的家事?”洛云棠寸步不让,明亮的黑眸中是洞悉一切的睿智。 平南侯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快速地思索着洛云棠此话是何意。 洛云棠再一次语出惊人道:“既然平南侯府如此厌恶三房母子,为何不让他们自请出族?免得他们碍了你们的眼。” 惊世骇俗的言论,瞬间让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一辆辆的马车车窗纷纷被掀起,众家夫人也跟着自家的孩子看了过来。 所有人不明白,卫国公府大小姐怎么突然插手旁人家的事情了? “一派胡言!” 平南侯夫人大怒,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洛云棠,我看在卫国公府的面上不与你这个小辈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插手我侯府的事情来了?” “你口口声声说侯府没有规矩,那你国公府的规矩呢?” 洛云棠不做任何思索的反击,“我国公府绝不会出现奴仆欺辱主子的事情!更不会让任何一个子嗣陷入危险中。” “我大秦以仁孝治天下,皇上亦是十分敬重太后。他为了其母,有何错?” “侯夫人,您是打算致祖宗规矩于不顾,还是想违抗圣命?” 一顶大帽子从天而降,直接盖在了平南侯夫人的头上。 “你你你……”平南侯夫人气得直喘气,从未想过洛云棠这般伶牙俐齿。 这个臭丫头,居然拉大旗、作虎皮,直接将玉晋帝扯出来堵她的话。 洛云棠看眼雪地中摇摇欲坠的韩少勤,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怎可贪心?真当旁人是傻子,看不出来?” 平南侯夫人听出了弦外之音,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 洛云棠就差把平南侯府那点心思全部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 ‘哒哒哒……’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等平南侯夫人开口,谢策已策马来到几人面前。 “呦,这是怎么了?这般热闹。” 谢策含着淡笑的眼一一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韩少勤的身上,好奇道:“五公子这是做错了什么?跪在冰天雪地里。” 生怕洛云棠开口胡乱说话,平南侯夫人抢先回了句,“这孩子做错了事,正在受罚。” “这倒是巧了,不用本相再出城找人。”谢策笑着说道。 “谢相这是何意?”平南侯夫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似乎没有看出平南侯夫人的窘迫,谢策依旧笑着开口,“方才夏集派人回宫禀报近日赈灾之事,顺便提了提五公子的事情。” “皇上十分关心,命我前来寻五公子,带他进宫面圣。” “那么,韩公子,请吧。莫让皇上等急了。” 全然不给人反对的机会,谢策略挥手,原本藏在风雪中的宫车缓缓上前。 几个伶俐的小太监跳下马车,手脚麻利地扶起冻僵了的韩少勤,利落地将人带上了马车。 眼睁睁看着韩少勤被带走,自己还不能阻拦。 平南侯夫人这才真正急了,忙出声询问,“谢相,皇上可有召见平南侯和臣妇?” 谢策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闻声略作停顿,侧目扫了平南侯夫人一眼,冷淡地说了句,“侯夫人放心,有的是机会面圣。” 说完,谢策转头,只是目光所及却在洛云棠的脸上稍稍停顿了下,随后扬起马鞭,领着宫车往皇宫奔去。 匆匆一眼,墨黑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继而泛起一抹极淡的浅笑。 洛云棠站在雪地中,目送他策马远去。 洛云棠敢肯定,谢策早已悄无声息地来了许久,将她们的对话尽数听进了耳中。 然后找准时机出现,完全不给平南侯夫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人带走。 玉晋帝倚重的谢左相,果然老谋深算、心思深沉。 平南侯夫人已经顾不上与人拌嘴,愤愤地瞪了洛云棠一眼,忙命人打开角门,慌慌张张地回府。 坐回马车,季雅茹将暖手炉放入洛云棠的双手中,批评道:“你这丫头,怎么可以直冲冲地跑出去?万一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你可怎么是好?” 洛云棠头一歪,乖乖地枕在季雅茹的肩头,轻声道:“三婶,我心中有数,您放心。” 微微叹了口气,季雅茹不解地问道:“你今日怎么了?为何要出这个头?” 她眼中的棠棠从不是个莽撞急躁的人。 可方才,棠棠却是不顾自身安危地跑出马车,只为解救那个雪地里的少年。 洛云棠低喃道:“大概,是羡慕他,还有母亲可以孝顺吧。” 季雅茹听之,涌上一股心疼。 大嫂去世时,棠棠只有一岁多,纵然自己对她视如己出,但终究不能替代亲生母亲。 伸手抱住洛云棠纤瘦的身子,季雅茹温柔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洛云棠却垂下眼睫,藏住了眼底的狠辣与无法和解的恨意。 救韩少勤的真相,她怎敢告诉三婶? 她怕三婶的心会碎掉。 前世,云瑶气绝而亡后,她的夫家看到卫国公府已无翻身的可能。 竟然将云瑶赤身裸体地扔到了乱葬岗上。 是韩少勤在拾荒的途中认出了云瑶。 冒着被宋衍之、洛宗泽等人发现的危险,他拖着断掉的双腿,为云瑶收尸,将她埋了,给了云瑶最后的一点体面。 之前自己并未认出韩少勤,毕竟前世他费尽心思将云瑶之事传给她时,并未透露姓名。 直到方才平南侯府众人要打断他的腿,又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这才确定是韩少勤。 心隐隐地抽痛着,泪水涌上眼眶,洛云棠却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 这一世,谁都别想动她在乎的人! 第41章 大小姐发怒 风雪飘摇中,各府马车陆续回到了家门口。 庄嬷嬷、王嬷嬷等人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待卫国公府的马车停稳,众人有条不紊地依次上前,服侍两位主子进府。 在一群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季雅茹与洛云棠疾步往后院走去。 只是,刚来到前厅,洛云棠停下了脚步,沉着脸下命,“王嬷嬷、庄嬷嬷,你们立即带着粗使嬷嬷,去芙蓉苑将梅兰、菊兰绑了押到前厅。” 两位嬷嬷不知出了何事,但对洛云棠的话言听计从,快速点了几个粗使婆子,一群人冲向芙蓉苑。 “三婶,您坐。”洛云棠稍稍收起脸上的凌厉,扶着季雅茹坐下,亲手为她奉上热茶。 季雅茹点了点头,也催促洛云棠用些点心。 宫里的东西都是放着好看的,等端上桌,早就冷透了,哪里能吃饱? 两人用点心的功夫,王嬷嬷和庄嬷嬷一同回来复命。 “大小姐,梅兰和菊兰到了。”庄嬷嬷开口回禀。 洛云棠放下茶盏,吩咐道:“来人,在前厅外架起长凳。” “是!” 眨眼间,几位粗使嬷嬷手脚麻利地在前厅的空地上摆好了长凳。 洛云棠目光冷厉地射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寒声下命,“梅兰、菊兰,每人各掌三十耳光,二十大板。” 梅兰、菊兰被捆住了双手,堵住了嘴,听到洛云棠的话,两眼忍不住地发黑,差点晕死过去。 洛云娇落后一步来到前厅,正好听到洛云棠下的命,气得肝胆欲裂,大声怒道:“住手!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梅兰菊兰见到洛云娇,想膝行到她的脚边,却被几个粗使婆子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呜咽着求救。 “庄嬷嬷、王嬷嬷,直接打。”洛云棠懒得理会洛云娇,只对两位嬷嬷说道。 洛云娇上前一步,指着庄嬷嬷和王嬷嬷直接骂道:“两个老货,敢动我芙蓉苑的人,你们不要命了?” 然后指使芙蓉苑的丫头婆子,企图从粗使婆子的手中将梅兰菊兰抢回来。 一时间,前厅哭声、喊声、骂声交织在一起。 “闹够了吗?”洛云棠声音平静,冰冷的眉宇间却夹杂着一丝戾气。 吵闹的前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不敢再造次。 唯有洛云娇怒目而视,质问道:“我芙蓉苑的丫头,身契都在我的手上,你有什么资格处罚她们?”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直接将人绑了私下用刑。洛云棠,谁给你的胆子?” “还有你们这群老货,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擅闯芙蓉阁,一个都别想逃。” 洛云娇气疯了,指着洛云棠大声谩骂。 她堂堂卫国公府小姐的院子,竟被几个婆子直接闯了进来。 更是一言不发地绑走了她贴身伺候的丫头。 洛云棠这是公然在打她的脸。 “好!你想要理由,我告诉你。” 洛云棠面色沉静,心底却怒火冲天。 “三日前,你带着梅兰菊兰一同前往武定伯府,见了薛氏,可有此事?” “怎么,如今我不能出门不能见人了?”洛云娇怒容满面,讥讽道。 “你对薛氏说了什么?”洛云棠锐利的双目直盯着她,让洛云娇无所遁形。 洛云娇却满不在乎地连连冷笑,“这卫国公府是你洛云棠的一言堂了吗?我们不能说话了?” 这样的蠢货,已让洛云棠忍无可忍,疾言厉色道:“将国公府的家事私事,尽数描述告诉薛氏,让她当着满朝内命妇的面当做笑话说出来。” “你的贴身丫头,不能规劝主子言行,是为失责,不该罚吗?” “而你,身为国公府小姐,却擅自泄露府内之事给外人,联合外人将国公府陷入难堪境地,更该罚!” 更该死的是,太后因为这次的事情,直接对自己和卫国公府发起了攻势。 一旦自己认下逼迫叔父还钱的事情,太后会借机下旨申斥父亲,斥责他教女不严、治家无方。 只怕,连三叔这个刚到手的翰林院编修也会丢了。 皇帝即便有心偏袒,但刚经历了谢策擢升左相一事,也不会太过忤逆太后的意思。 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卫国公府。 对于二房而言,国公府的名声、脸面,洛氏一族上万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唯一重要的是他们的利益。 庄嬷嬷王嬷嬷二人听完这些,已是怒形于色。 老国公和国公爷如此爱惜国公府的名声和脸面,到了二房这,怎能如此作践? 两位老嬷嬷心疼得红了眼眶。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被人说两句就受不了了?”难怪洛云棠恼羞成怒,原来是在宫宴上被人羞辱了,洛云娇突然心情大好。 洛云棠冷冷直视着她,眼底渐渐染上无法遮掩的杀意。 已不愿与洛云娇废话,洛云棠喝道:“行刑!” 庄嬷嬷王嬷嬷气急了,两人直接动手,只一会就将梅兰菊兰打得发髻凌乱、脸颊红肿。 洛云娇见洛云棠毫不讲理,偏偏自己人数不占了优势,只能站在一旁气得直跺脚,眼睁睁看着两个丫头被掌掴。 打完三十下耳光,梅兰菊兰已面皮破损流血。 来不及哭两声,又被拉到外面的长凳上趴好,早就准备好的板子,一下接着一下重重地落在身上。 木棍打在身上发出‘噗嗤噗嗤’的惊骇声响,吓得洛云娇面色苍白无血色。 行刑结束,两个丫头早已昏死了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前厅的上空,雪白的积雪上洒满了鲜红的血肉,几欲让人呕吐。 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所有人,在场的丫头婆子垂手而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公府赏罚分明,入了国公府,自会护你们衣食无忧。” “但国公府内无小事,若再有人敢将国公府的事情往外递,梅兰菊兰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明明是个养在深闺的少女,但那双亮得惊人的黑眸中,却暗含一股机警沉稳,带着超脱年龄的坚定冷静,再无丝毫稚嫩之感。 所有人规矩地站好,整齐地行礼,齐声回道:“是,大小姐。”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洛宗泽和刘氏,正巧把洛云棠训斥的话听了个正着。 第42章 二叔快笑一笑 空气中尽是血腥味,雪地上的鲜血更是触目惊心。 刘氏只匆匆扫了一眼,就不适地移开了眼。 “洛云棠,你如今只会在府里打打杀杀了?”洛宗泽铁青着脸,怒瞪着神色不改的洛云棠。 这个臭丫头,如今连杀人都不怕了?面对血腥的场面,居然还神色镇定地坐着品茶。 “爹、娘……哇……”终于等到救兵来了,洛云娇刚要哭诉,结果一开口就吐了起来。 “云娇。”刘氏快步走过去,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背。 洛云娇面色惨白、手脚发软,扶着柱子吐得天昏地暗,根本无力开口。 她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打打杀杀的事情都是吩咐下面人去做。 自己何曾见过此等血腥的场面,一时间冲击太大,导致身心不适,直接吐了。 “你如今连二房的人也敢随意打罚了?真是好本事!”看着亲女儿一脸惨白的样子,洛宗泽怒极反笑。 被亲侄女这般下脸,洛宗泽颜面扫地,恨得牙根痒痒。 “二叔不该问问,我为何这般做?”洛云棠稳稳坐着,手上端着热茶,视线却落在门口的洛云娇身上。 气到极致,洛宗泽反而冷静了下来,就近坐下,讥讽道:“你诡计多端,随意捏造一个罪名就能治二房的罪,我何必多此一问。” “二叔还是问问二妹妹做了什么好事吧。”洛云棠对小丫头点了下头。 只见一个小丫头极有眼力见地给洛宗泽上了一杯热茶。 “她整日待在芙蓉苑,能闹出什么乱子?如今你二妹妹连芙蓉苑也待不了了?”洛宗泽始终盯着洛云棠。 他倒要看看,洛云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洛云棠轻笑出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清楚明白地说给洛宗泽听,“二叔在外院养伤,自然不知二妹妹做了件多大的事情。” “她可是联合武定伯府的四夫人,在太后的宫宴上,将卫国公府踩到了土地里。” 听完,洛宗泽也跟着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侄女动这么大的怒?” “如今是不是只要侄女不高兴,就可以随意打杀二房的人了?” 洛云棠笑意不减,缓缓说道:“武定伯四夫人可是当着满朝官眷的面,斩钉截铁地认定我威逼二房拿银子出来。” 洛宗泽一听,盛怒的眼底突然放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洛云棠岂会看不出他眼中的幸灾乐祸,接着往下说,“二叔别急着高兴,听我说完。” “卫国公府的家事,岂能让一个外人掺和?” “侄女为了二叔的名声,自然是否认了二房侵吞大房钱财的事情。” “只是,想到太后与满朝文武的女眷皆在,就向太后求了一个恩典。” 听到此处,洛宗泽眉心一跳,总觉得洛云棠话无好话,遂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洛云棠丝毫不在乎他是否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二叔既然不肯将承影剑还回来,想必是遇到了难处。我便求了太后,查一查到底是谁拿了承影剑。” ‘唰!’ 洛宗泽噌地站了起来,满面惊恐与焦急,脑子嗡嗡嗡作响,失神地盯着洛云棠。 片刻后,洛宗泽回过神,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朝洛云娇的身上砸去,怒吼道:“你这个孽障!瞧你干的好事!” 废了、废了,这个女儿真是被他们养废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洛云娇一个人就将整盘棋给废了。 眼瞅着热茶就要泼到洛云娇的身上,刘氏侧身一挡,惊呼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刘氏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说就说了,让洛云棠丢一丢脸也好出一口恶气。 这个贱人,害得她多拿出十几万两,让她丢一次脸算什么。 洛宗泽却是怒火万丈,活剐了洛云娇的心都有。 他的一番心血居然毁在亲生女儿的手上。 “气大伤身,二叔别气。”洛云棠冷眼瞧着一家三口反目成仇,老神在在地提醒了句。 “太后仁慈,应下了此事,特命刑部尚书来彻查此事。” “如此,不用二叔出面,就能将承影剑要回来了。二叔以后可安心养伤了。” “你……”洛宗泽踢出去的脚猛地停下,不可置信地瞪向洛云棠。 “怎么?二叔不高兴吗?” 洛云棠诧异地反问。 “不必二叔亲自出面得罪人就能要回承影剑,如此好事,怎不见二叔笑一笑。” “只是,刑部尚书为此事出力,二叔还是应该亲自上门致谢。” “二叔,这谢礼,您说该是公中出还是二房出?” 洛宗泽只觉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惊吓、愤怒、惶恐,更多了一抹对洛云棠的惊惧。 她竟当着满朝官眷的面,让太后点头应下了此事。 洛云棠是怎么做到的? 太后……靖王……刑部尚书…… 该死的,他该怎么办?怎么向靖王交代? 一时间,洛宗泽的心思转到了靖王身上,已无心应付洛云棠。 坐立不安中,洛宗泽狠瞪了妻女一眼,化作一阵疾风出了前厅。 主角走了,洛云棠踱步来到二房母女面前,垂眸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洛云娇,寒声开口,“洛云娇,仅此一次。若有下次,板子就直接打在你身上。” 语毕,洛云棠不再看她一眼,扶着季雅茹一同离开前厅。 回到松鹤居,季雅茹轻轻吐出一口气,解气地说道:“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为自己谋出路无可厚非,谁不想出人头地? 可不该拿生养自己的国公府当做踏脚石。 二房已经丧心病狂地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了。 今日的宫宴若非棠棠机警,若非有秦夫人的出手相助。 棠棠一个闺中小姐对上位高权重的太后,后果不堪设想。 洛宗泽在听到此事时,竟还存了看笑话的心思,那副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表情历历在目,实在是可恶。 最后洛宗泽惊慌失措地离开,就知道他忙着去靖王那请罪了。 季雅茹轻叹口气,“想必府里能安稳一段时日了。” 洛云棠命庄嬷嬷去准备些好克化的夜宵,一边陪季雅茹说话,一边等着洛宗淮回来。 第43章 自请出族 外面冰天雪地,金銮殿内温暖如春。 韩少勤还未面圣,就晕死了过去。 太医一番忙活,又是针灸又是灌热汤,这才在短时间内将人救醒。 不敢让帝王久等,瞿公公忙领着缓过气的韩少勤来到金銮殿的偏殿。 明亮的烛火如同刚刚喝下的热汤,包裹住韩少勤瘦削冰冷的身躯。 “草民参见皇上。”韩少勤双膝跪地,朝着高坐在上的帝王行跪拜之礼,不敢有丝毫不敬。 “起来吧。”玉晋帝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谢皇上。”韩少勤默默地起身,安静地立于大殿中央。 十几岁的少年郎,生于侯门世家,本应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但韩少勤却身形狼狈,消瘦干瘪的身躯上仅仅只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夏衣,脚上甚至只套着一双草鞋,十根脚趾通通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发紫。 只是,瘦削的背挺直如松,罕见的没有表露出半点窘迫和畏缩。 这样的风骨,与京城盛传的‘软骨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韩少勤,很难不让人不动恻隐之心。 瞿公公去而复返,站在韩少勤身边禀报,“皇上,平南侯夫妇以及平南侯府三爷在殿外求见。” “朕并未召见,他们怎么来了?”玉晋帝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皇上是否召见?”瞿公公不敢揣测圣意。 玉晋帝稍稍点了下头,松口道:“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谢策一言不发,却细心地注意到,韩少勤在听到平南侯府时神色一僵,略有些不自在。 不一会,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三道身影同时跪拜了下来。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起来吧。”玉晋帝态度始终平平淡淡看不出起伏。 “臣等不敢!” 三人继续跪着,平南侯诚惶诚恐地开口请罪。 “听闻少勤今日去灾区冒领救灾粮,微臣三人前来请罪。” “微臣持家无方,致使家中子弟与灾民抢夺食物,是微臣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一番话,说得既漂亮又体面,唯独将韩少勤推出来顶罪。 韩少勤孤零零的垂眸站在三人身后,面色青白交错,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由得握了起来,显然是敢怒不敢言。 谢策勾唇一笑,目光玩味地落在那三人身上。 秦大人皱起了眉,冷哼一声,“若非夏集认识韩少勤,谁会想到这位会是平南侯府的五公子?” 平南侯可不敢得罪秦纲,立即找补,“少勤母子不守规矩,正在受罚中。” 秦大人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截了当地质问,“如此受罚,真是让人大开眼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母子触犯了天条呢。” 玉晋帝始终不开口,朝中重臣唯有一个秦纲连翻质问。 平南侯一时摸不准帝王的心思,只能小心应对,“秦大人何必出言挖苦?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 “皇上,少勤冒领赈灾粮,微臣愿捐出一千石粮食,以弥补过错。” 秦大人再次追问,实在是平南侯的做法让人迷惑,“府上有粮,却故意不给韩少勤母子,到底是惩罚还是想活活饿死他们母子?侯爷,可否解释一下?” 平南侯也是怒了,回击道:“秦大人,我平南侯府的事情,难道桩桩件件都要与你说清?” 这个秦纲仗着自己是御史,事事都要管,句句都要插嘴,他怎么就这么闲得慌呢? 紧接着,平南侯哭泣喊冤,“皇上明察,平南侯府怎么可能嫌弃自家子嗣。只是当时陆氏犯了大错,这才送去庄子上悔过。” 秦纲冷目质问,“犯了何大错?就要在雪灾期间闹出人命?” “皇上、太后为了雪灾食不知味、寝不能眠,朝廷时刻等着受灾州县的急报,生怕有百姓冻死饿死。” “你们倒好,府上明明有粮,却故意不发,又闹到了灾区,被诸多百姓看到。” “你让百姓如何看朝廷?如何看皇上?” 多狠的心啊,将人饿了整整八天,真不知这对母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纲将事情升华到了朝廷,平南侯气得两眼发黑,双唇嗫嚅,一时忘了反击。 谢策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侯爷莫气,若实在容不下韩少勤母子,不如让他们自请出族,岂不皆大欢喜?” 只是,说出的话却震惊全殿,就连玉晋帝也朝他看了过来。 谢策勾唇而笑,无惧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各色目光,淡然地立于大殿上,仿若方才的惊世之言只是一个玩笑。 韩少勤直愣愣地看着谢策。 这位名声响彻大秦的谢左相,姿态闲雅、神情自信、眉目飞扬,如此风采,世间少见。 韩少勤心底生出一丝艳羡与一抹反抗之意。 平南侯夫人脑子一片混乱,呆呆地望着谢策。 之前洛云棠也说过同样的话,谢策又重提一次,这难道是皇帝的意思? 只是今日之事,本就是一个巧合啊。 平南侯夫人心里委屈,却不能叫屈。 索性心一横,凄声请罪,“皇上明鉴,这都是臣妇的过失。” “侯爷每日早出晚归处理朝政大事,侯府诸事皆是臣妇执掌。却因近日事忙,疏忽了给少勤母子送粮,还请皇上责罚。” 如此说法,是打算将平南侯从这次的事情中摘出来。 “你说自请出族?”玉晋帝并未理会平南侯夫妇,反而看向谢策,问了句。 谢策点头,收起笑恭敬地回话,“回皇上,既然平南侯府将韩少勤母子视为污点,那不如让其自请出族,给他们一条生路。” “皇上,若陆氏母子自请出族,他们的生活何以为继?微臣定会立即派人接回陆氏,不再让他们挨冻受饿。”这时,平南侯等人倒是关心起来了。 众臣听之,眼底皆是浮现出浓浓的不屑和耻笑。 谢策看向始终不曾开口的平南侯府三爷,浅笑道:“三爷早就另娶娇妻,身旁稚子环绕享受天伦,何必如此折磨原配发妻,再造冤孽。” 韩三爷猛地抬起头,愤怒地射向谢策,却对上一双含笑淡漠的眼。 第44章 恋爱脑要不得 那双幽深漆黑的眼,含着惊人的洞察力,让人无所遁形。 韩鑫心头一震,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 谢策这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选原配发妻,还是继妻? 韩鑫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真诚地表态,“回皇上,微臣会照顾好少勤母子,让他们余生衣食无忧。” “只是,继室白氏为臣操持家务、繁衍子嗣,臣亦不能将其休弃,还请皇上体恤。” 言下之意,鱼和熊掌全都不能放弃。 韩少勤稍稍抬眼看着身前跪着的生父,觉得陌生又可恨。 平南侯也已回过味来,忙跟着表态,“皇上请放心,微臣发誓,再不会出现此等事情。” ‘咚!’ 大殿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韩少勤直直往后倒去,再次晕了过去。 “快快快,扶五公子去偏殿。”不等平南侯府的人反应过来,瞿公公已经指挥着小太监,将韩少勤抬去了偏殿。 “皇上,微臣立刻带少勤回府,好生照料。”平南侯趁机表明心迹。 说着,打算领着侯夫人与韩鑫跟着去偏殿。 “侯爷且慢。”谢策突然出声。 “五公子留在宫中实为不便。但方才太医已为五公子施针喂药,以免府上府医施错针、喂错药。” “不如将五公子暂时送去夏副统领监管的灾区,由那里的太医照看。” “皇上,意下如何?” 平南侯府三人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防着平南侯府对陆氏母子下杀手呢?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哪敢啊。 玉晋帝思索片刻,觉得谢策此法可行,点头同意,“那就依谢爱卿所言,让夏集将陆夫人接到灾区,好生关照。” 得了命的禁卫军马不停蹄地前去通知夏集。 另一边,瞿公公让人将韩少勤抬上马车,送往灾区。 平南侯府三人匆匆告退,紧紧跟着宫车,一同前往灾区。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玉晋帝看了看天色,笑着问了句,“太后今日宫宴,募集到了多少银两?” 瞿公公忙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张小册子,恭敬地递给他。 玉晋帝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笑着看向一旁安静执笔的洛宗淮,赞道:“卫国公府果真如老国公在时一样,一心为民。” “这都是卫国公府应该做的,当不得皇上赞。”洛宗淮放下笔,起身谦虚道。 玉晋帝示意他坐下,转而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卫国公府丢了名剑承影剑,元尚书多费些心,早些找回来。” 刑部尚书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前方的靖王,心下为难,只能硬着头皮回话,“是。” “今日都累了,散了吧,有事明日再议。”天色渐晚,玉晋帝放众臣回府休息。 直到亥时,洛宗淮才回到卫国公府。 “三叔!”刚踏进松鹤居,就看到洛云棠浅笑着等着他,季雅茹则早已带着两个孩子回内室睡觉。 “这么晚怎么还在?”洛宗淮尚且不知洛云棠回府途中出言相助韩少勤的事情。 “三叔,皇上如何处置平南侯府之事?”洛云棠殷勤地为洛宗淮盛了一碗热粥。 闻言,洛宗淮眼露诧异之色。 “你为何会关注平南侯府的事情?”洛宗淮轻轻搅着汤勺,不解地问道。 洛云棠将回府途中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到她说出那句‘自请出族’,洛宗淮转动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谢相在大殿上,也提了‘自请出族’,只不过平南侯狡猾,并未同意。”洛宗淮神色严肃。 然后耐心地将大殿上的争执细说了一遍。 只是,忆起韩少勤的穿戴与神态,洛宗淮这个外人都觉得心疼。 洛云棠柳眉微挑,心中愕然,显然没有料到谢策也会提出这四个字。 谢策并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更不是鹦鹉学舌之人。 他能当庭提出这个方案,应当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更妙的是,玉晋帝居然也对这等小事投注了关注。 太后刚刚避开皇后等人举办了宫宴,玉晋帝就关心起臣子的家事。 看来,帝后已不满足于私下的拉拢了。 几日后,四面阁内。 “二小姐病了几日,还未好。”凉夏好打听,每日都要像洛云棠禀报芙蓉苑的事情。 经过杖责梅兰菊兰一事后,洛云娇受了惊,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一病不起。 直到今日,尚未好全,始终用汤药调理着。 刘氏现如今也不敢与洛云棠对上,整日只来往于荷韵院和芙蓉苑。 至于洛宗泽,每日早出晚归,每次都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庄嬷嬷进来,低声禀报道:“大小姐,刑部尚书来了,说是要见您。” 洛云棠搁下手中的笔,微点头,“走吧。” 等了几日,终于来了。 一行人撑着伞冒着风雪,一路来到前厅,果真见刑部尚书元世舟一身官服坐在那等着。 “元尚书。”洛云棠踏进前厅,行了一礼。 元世舟并未起身,只略略点了下头,一双厉目从上到下将洛云棠打量了一番。 这个小丫头,就是让自家夫人被训、让太后吃瘪、让靖王动怒的罪魁祸首。 竟敢将他夫人气哭,他倒是要来会会这个臭丫头,看她有多厉害。 想到自家夫人哭得梨花带泪的可怜模样,元世舟的心又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元世舟重重放下茶盏,一身官威压向洛云棠,劈头盖脸地质问,“如今朝廷上下繁忙,洛小姐却因私事动用刑部衙役,不知心中可有愧?” 洛云棠微微一笑,缓缓落座,得体的反击,“臣女以为,尚书大人此番前来,是来归还承影剑的。” “不曾想,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元世舟目光冷厉,讥讽道:“刑部事忙,洛小姐竟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威逼太后让刑部来查。” 洛云棠叹了口气,看着他,无辜地开口,“我家三叔前几日还说,皇上与太后同时命尚书大人查清承影剑之事,让臣女不必再担心。” “尚书大人既不愿,为何要应下?” “尚书大人这算不算阳奉阴违,公然抗旨?” 第45章 没有骂哭洛云棠 好厉害的女娃娃! 口齿伶俐、才思敏捷,顷刻间就对他的话进行反击,还善用君臣之礼来压制他。 难怪自己那位柔弱的夫人被她牵着鼻子走。 元世舟虽喜欢傻白甜国公夫人,但为官二十几载,又在刑部历练多年,主审多少难案悬案,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仅一个回合,就意识到洛云棠的难缠和厉害。 “本官既然接了卫国公府的案子,自然会为你寻回承影剑。” 元世舟身上的官威不减,如审判犯人般出口质问洛云棠。 “洛小姐是苦主,那就应该向刑部提供些线索。” “本官等了几日,都未见你前来,白白耽搁本官这些时日。” 洛云棠神色如常地将他的第二次发难挡了回去,“尚书大人真是问错人了。” “承影剑是我家二叔借出去的,您该去问我二叔。” “二爷,请。”两人唇枪舌剑间,外面响起洛明的声音。 元世舟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发现这小丫头也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洛云棠善解人意地提醒,“我家二叔来了,尚书大人可详细询问。臣女先回避了。” 说完,洛云棠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元世舟惊了,洛云棠这就走了? 他还没把这臭丫头骂哭,为他夫人报仇呢,她怎么能走? 洛云棠稍稍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尚书大人还有何事?” 元世舟并未放过她的打算,一双老练的眼直视着洛云棠,“既然要审案,报案之人也应留下。洛小姐怎么反而避开?” “是因为将自家二叔牵扯进来而心虚吗?” 洛云棠浅笑道:“臣女只需寻回承影剑便可。” “至于大人办案,属于政务。太后曾说‘后宫不可干政’,臣女时刻谨记在心。” 说话间,洛宗泽已踏入前厅。 见到元世舟寻到卫国公府,洛宗泽脸上的诧异不似假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尴尬和怒意。 洛云棠扫了眼洛宗泽脸上的窘迫,继续说道:“臣女百般追问都未能让二叔松口。若继续留在这,怕会耽搁尚书大人断案。” 说完,洛云棠嘱咐婢女小心奉茶,对元世舟浅浅福了福身,就此离开。 前厅,只剩元世舟和洛宗泽大眼瞪小眼。 洛云棠滑不溜秋让人抓不到错处,元世舟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 逮到送上门的洛宗泽,碍于在卫国公府,元世舟只能低声骂道:“你竟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洛云棠,让她在所有朝廷命妇面前逼迫太后审理此案。” “你们怎么办事的?连一个臭丫头都搞不定?” 若非洛宗泽宋衍之没有搞定洛云棠,后面岂会惹出这么多的是非? 洛宗泽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连几日登靖王府的门,皆吃了闭门羹。 本就烦躁,又被元世舟劈头盖脸一阵骂,更是气闷不已。 如今,是个人就能指着他的脸骂了。 元世舟不过是仗着嫡出,又是太后亲弟,这才坐稳了韩国公的位置。 真当他自己惊才绝艳,有救世之才? 呸,仗着靖王亲舅舅的身份就处处颐指气使,狐假虎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洛宗泽只能弯腰屈膝放低姿态,极小声地请求,“还请韩国公带微臣去面见王爷,让微臣当面请罪。” 只有见到了靖王,才能从长计议。 拒绝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却被元世舟硬生生咽了回去。 既然太后当众答应了洛云棠,承影剑是必须还回来的。 与其自己这个舅舅去得罪靖王,不如将洛宗泽推出去。 “走吧。”拿定主意,元世舟起身,率先往卫国公府外走去。 四面阁。 奉茶的小丫头将她听到的看到的,尽数说了出来。 “很好,去吧。”洛云棠打赏了一碟子糕点,让迎春将人带了出去。 “棠棠,您怎么露了个面就回来了。”季雅茹不解。 这小丫头专门等了几日,才将刑部尚书等来。 结果匆匆露了个脸,聊了几句就回来了。 洛云棠双手虚握着一卷书,笑着解释,“二叔这段时日早出晚归,却一脸土色,显然是没有见到靖王。” “既然二叔求见无门,我这个做侄女的,自然要帮一把。” 双方的极限拉扯中,端看谁沉得住气。 这不,韩国公左等右等不见自己上门,自己就寻了过来。 趁此机会就让二叔见一见韩国公,好让韩国公为他打开靖王府的大门。 “你怎么确定韩国公会答应。”季雅茹有些担心,韩国公又不是牵线木偶。 “韩国公会答应的。要回承影剑,可是件极其得罪人的事情。”洛云棠眉目自信,笃定道。 前世,韩国公府始终是坚定的靖王党,为的就是让自家女儿坐上皇后的位置,延续家族荣耀。 最后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眼下靖王大事未成,尚在蛰伏阶段,韩国公可不愿因为这种事情将靖王得罪了,连累了女儿。 自己出手推了洛宗泽一把,让他能够见到靖王,也好看看靖王又会给她的二叔下达什么任务。 思及此,洛云棠亮晶晶的黑眸中浮现出一抹跃跃欲试的期待与亢奋。 季雅茹看着她的小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丫头一副狩猎人的兴奋感,想来又是想出什么招对付敌人了。 “大小姐,洛管家将世子的信送来了。”庄嬷嬷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件。 洛云棠柳眉微蹙,不解地接过信件。 前几日刚收到云庭的信,怎么今日又送信了? 洛云棠仔细地辨别了信封上的字迹,确定是洛云庭的字,这才撕开封口阅读。 “信上说什么?”季雅茹心细,察觉到洛云棠一闪而过的讶异,出声询问。 洛云棠细细地将信看完,笑道:“之前我请镖局护送草药给三叔时,也让洛风带了一份给云庭,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大雪蔓延,万阁书院山下的村落缺衣少食少药,院长带领书院学子下山,赠粮赠药。云庭也将手上的药材捐了出去。” 季雅茹听完,笑着点头赞道:“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洛云棠跟着点了点头,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书信,从头到尾又细读了一遍。 第46章 以命换命,她愿意 “有何不妥?”季雅茹发现洛云棠并未多开心,多问了一句。 洛云棠将信件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漏看的地方,这才命迎春收了起来。 “没什么。”洛云棠为季雅茹添了一杯热茶,脑中却搜索着前世的记忆。 记忆中,前世并没有出现万阁书院下山赠粮赠药的事情。 云庭一直乖乖地待在万阁书院,直到出现那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云庭的人生,也为卫国公府埋下了隐患。 洛云棠表情镇定,出声问道:“嬷嬷,洛叔还在外面吗?” “在,洛总管怕您有话带给世子,一直未离开。”庄嬷嬷赶紧回答。 洛云棠点头,起身走出四面阁,果然见洛明安静地候在外面。 “大小姐。”洛明发现洛云棠未着披风,忙上前几步。 洛云棠神色严肃,直接下命,“洛叔,派洛雨前去万阁山,与洛风一同保护云庭。” “大小姐,世子的信?”洛明心中一凛,瞬间联想到了洛云庭送回来的信,生怕出什么意外。 洛云棠摇头,安定他的心,交代道:“没什么大事。万阁书院正在山下救济百姓。只是人多事杂,防着些罢了。” 洛云棠特意多加了一句,“洛雨和洛风二人轮流看护,有事立即来报。尤其是云庭身边的人。” 如此交代,显然是有预见性的。 洛明听完,认真地点头,“大小姐放心,卑职定办好此事。只是如此一来,您身边就没人了。” 洛雷洛电正在外院与洛云时等人磨合,洛风洛雨派到世子身边,大小姐身边竟空无一人。 京城如今风起云涌波诡云谲,二房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大小姐。 若知道大小姐身边无人守卫,只怕这些人会卷土重来。 “无妨。”洛云棠豁达地笑了。 卫国公府重要的是卫国公、卫国公世子,以及洛氏千千万万的族人。 若以她命换他们的平安,值了。 洛云棠将油纸伞交给洛明,笑道:“去吧。让洛雨带句话给云庭,注意自个的身子。办完事,让云时族兄过来一趟。” “是。”洛明深知自家大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领命。 洛云棠立于雪地中,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好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 可脑中浮现的却是滚烫鲜血融化白雪的地狱场景。 洛云棠面色一点点变白,眉宇间的平和被打破,慢慢染上暴戾。 心底的恨在无尽的放大,洛云棠颤抖着右手,想去触摸左手腕上的佛珠,平复跌宕起伏的情绪。 “这丫头,怎么就站在雪中发愣?”这时,一道打趣声在身后响起。 一件温暖轻柔的大氅披在肩上,季雅茹笑着来到洛云棠身前,悉心为她系上带子。 “三婶。”看到季雅茹,洛云棠的目光渐渐转暖,神情缓缓平静了下来。 季雅茹为洛云棠整理好大氅,又将暖手炉放到她手中,叮嘱道:“再怎么忙碌,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亲人的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关心和怜惜,洛云棠垂下双眸遮住泛红的眼,认真地回答,“是,云棠记下了。” “云灿云瑶午睡要醒了,我先回去了。”季雅茹看出洛云棠心中有事,识趣地告辞。 “我送送三婶。”洛云棠却提出送她,仿若越是靠近三婶,她的心就会越温暖平静。 二人缓步前行,时不时聊着云灿云瑶的趣事,气氛融洽轻松。 “好了,你有事去忙吧,又不是多远的地方。”走到九曲长廊的尽头,季雅茹拦下了她。 “好。”洛云棠停下脚步,立于廊下,目送季雅茹走远。 不知看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洛云时生怕打扰了洛云棠,小声地靠近她,轻声开口,“大小姐。” “边走边说。”收回目光,洛云棠带着洛云时步入雪地中。 洛云棠开口问,“前两日,平南侯府的事情,族兄可听说了?” “是,略听了一些。”洛云时回了句。 大家世族之间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消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平南侯府的事情都闹到了赈灾区和殿前。 莫说达官贵族在议论此事,就连灾区的百姓怕也会偷偷谈论。 洛云棠点了下头,说出将洛云时找来的目的,“韩少勤如今被安排在夏集负责的赈灾区。我不便前去,想请族兄跑一趟。” “府中还有一些粮食,你带过去,就说是卫国公府捐给灾民的。” “趁机,见韩少勤一面,问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谢策的法子可行,却有时效性。 一旦大雪停了,赈灾区也就会撤离。 到时候,韩少勤母子再无流落在外的借口。 平南侯府必定会强势接回韩少勤母子。 一旦进了平南侯府,那就是生死难料。 “是,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洛云时仔细地听完,点头应下。 洛云棠再次开口,“他被平南侯府耽误多年,科举一路怕是行不通。” “剩下的,就只有从军了。” “你问问他,若想从军,可想去卫国公麾下?” 说着,洛云棠手掌轻翻,掌心处躺着一块纂刻着‘卫’字的令牌。 “大小姐!”洛云时猛地抬头,脸上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在他看来洛云棠聪慧异常、运筹帷幄,但也十分警惕。 可却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信赖一个外人,甚至耗费心血为韩少勤铺路。 那可是平南侯府的人啊,万一韩少勤是故意卖惨,那卫国公…… “云时族兄,他与你们一样。”洛云棠给出这句评论。 被平南侯府折辱多年,韩少勤却依旧良善。 正是这一抹良善,让云瑶能够入土为安。 如此大恩,她要报! 洛云时浑身一震,再不敢质疑,“是,我马上去办。” 洛云棠将令牌交给洛云时,交代了一句,“去找洛叔,他会为你置办好一切。尽量避开夏集的耳目。” “是。”洛云时小心翼翼地接过令牌,贴身收好,立刻去办此事。 第47章 晚了一步 洛云时一去就是好几日。 卫国公府送过去的粮食,洛云时担心会有人故意使坏,故而多留了几日。 同时避开夏集的人时刻找机会去寻韩少勤。 这日晌午,洛云时才回到卫国公府。 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地来了四面阁见洛云棠。 “嬷嬷,去准备午膳送到前厅。”洛云棠吩咐了一句,领着洛云时往前厅走去。 “大小姐。”洛云时心里着急,刚开了口,却被洛云棠拦下。 “不急,族兄累了几日,先用了午膳再说。”说话间,两人来到前厅,而庄嬷嬷早就动作利落地摆好午膳。 “是。”洛云时落座,低头一看,桌上尽是他爱吃的佳肴,心中诧异又感动,也不再谦让,埋头苦吃了起来。 待他用完午膳,撤走残羹,洛云棠才开口询问,“他是如何打算的?” 谈起正事,洛云时一脸认真,一并将赈灾区的状况也说了,“韩少勤被夏集保护了起来。” “幸而我对那边有印象,找了两日找到了他与陆夫人。” “只是,我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 闻言,洛云棠注视着他,虽未出声打断他,眼中却浮上些许不解之色。 洛云时也不卖关子,先说出最重要的事情,“昨天夜里,谢相亲自前去赈灾区,询问他是否愿意去军中为国效力。” 洛云棠心中震惊不已,柳眉紧紧皱了起来。 显然是没有算到谢策还会继续插手此事,而且还比她早了一步。 对上谢策,胜负难料。 洛云棠更在意韩少勤的选择,“韩少勤如何回复的。” 洛云时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我将来意以及大小姐的好意说了个遍,韩少勤并未立即回复。至于谢相那边,他似乎也没给出答案。” 稍稍停顿,洛云时想了下,继续说道:“大小姐,我看韩少勤对其母极其孝顺。没有当场给出答复,想来也是顾及其母无人照顾。” 但少年眼底燃起的希望和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为了亲生母亲,狠心将自己的愿望压了下去。 洛云棠点头,韩少勤事母至孝,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否则凭他的心性,岂会送上门让平南侯府的人羞辱作践? 洛云棠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辛苦了几日,族兄快回去休息吧。下面的事情交给我。” 洛云时对韩少勤有着些许心心相惜。 他自幼父亲亡故,与母亲相依为命,得族人照拂,后又幸得老国公看中能够读书习字参加科考。 但这一路来的艰辛,唯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韩少勤的经历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放弃这次机会,实在让人惋惜。 洛云时心有不忍,不由得多了句嘴,“大小姐,不如我再去一趟?” 洛云棠浅笑着摇了摇头,嘱咐道:“回去休息吧。我会想办法的。” 洛云时无法,只能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洛云棠依旧坐着,纤细的手指轻点着桌面,目光放远望着厅外的落雪。 谢策可不是洛云时能够抗衡的。 二十一岁的当朝左相,谢策轻而易举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前朝以及后宫,无一人反对。 洛云时绝不是谢策的对手。 拿定了主意,洛云棠出声,“庄嬷嬷,你去松鹤居,取一张三叔的拜帖来。” “是。”庄嬷嬷领命而去。 只一盏茶的时间,庄嬷嬷就回来复命,手里捧着一张洛宗淮的拜帖。 洛云棠轻声交代,“让洛叔备车。再将拜帖交给洛叔,让他去宫门口等着,谢相出宫立即送上拜帖,邀相爷去聚仙楼一叙。” “奴婢知道了。”生怕小丫头说不清楚,庄嬷嬷亲自去寻洛明。 “迎春,随我出府。”说罢,洛云棠起身,快步走出前厅。 大雪连绵不绝地下了这么些日子,街上空无一人。 只是,当马车停靠在聚仙楼大堂门前时,里面传来热闹的谈论说笑声。 迎春为洛云棠戴上帷帽,这才扶着她家小姐下车。 在店小二的领路下,二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点了一壶热茶几样点心,洛云棠临窗而坐,推开窗子,目光落在街上零星路过的路人马车上。 楼下依旧热闹,时不时有零星的高谈论阔声传进雅间。 这时,一道惊呼声响起。 “呦,常公子,您这脸是怎么了?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聚仙楼?”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大堂眨眼间安静了下来。 被调侃的人发出一声暴戾的怒吼,“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再看,爷打死你!” 与那位常公子同来的同窗笑着解释了一句,“哈哈哈,别提了,今日常兄在国子监笑话了平南侯三房的小公子几句,说他不如韩少勤,就被揍成这样。” 好事者仿若看不到常公子铁青的脸色,继续追问,“可是平南侯府三房继室所出的小公子?” “可不就是他。”同窗回了句。 这可是今日京城茶余饭后人人都关注的新鲜事。 大堂内立即掀起一波讨论的热潮。 “也难怪韩少爷气闷。他同父异母的亲哥韩少勤得了皇上青睐和庇佑,真是走了狗屎运。” “听说,平南侯府连着几日派人前去,都未见到韩少勤。” “那是自然,韩少勤如今被夏集保护着,一般人哪里能见到。” 众人你一句我说一句,又将平南侯府的事情翻出来说了一遍。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幸灾乐祸、又有多少是嫉妒韩少勤好命,无人得知。 唯有那位被揍的常公子,面色难看,重重落座,一个劲地喝闷酒。 众人声音太大,即便在雅间,也听得清清楚楚。 常公子? 洛云棠心口一紧,出声问小二,“这位常公子出自哪里?全名叫什么?” 店小二正巧端着茶水和糕点进来,讨好地回答:“这位常公子姓常名奎,不过是与武定伯府沾亲带故的远亲。仗着这层身份,在京中没少惹事。” 常奎!!! 这个畜生! 洛云棠面色骤然大变,眼底席卷上暴怒,失神地起身。 在迎春和小二震惊的目光中,洛云棠猛地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一只修长有劲的手握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往外冲的身子。 第48章 与谢策抢人 “这是怎么了?”温润清朗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洛云棠抬头,入眼的是谢策含笑俊美的脸。 谢策却在看到洛云棠来不及收起的表情后,微微挑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几次见洛云棠,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镇定模样,即便装得可怜,但眼中的那抹机警与沉静却骗不了人。 可眼前的她,娇颜上蓄满怒容,眼底是藏不住的杀意与恨意,一副要与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从未见过这样不管不顾的洛云棠,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洛云棠直愣愣地望着谢策,心底的暴怒却在疯狂地折磨着她,致使她整个人轻颤了起来。 谢策握着她的手臂,岂能感受不到她内心激荡无法平息的心绪? “你这是怎么……”谢策凝视着她,轻声开口。 却发现,洛云棠睁大的双眼氤氲上了一层水汽,眼尾晕染出一片娇粉色。 “小姐!”迎春忙上前,从谢策的手中接过洛云棠,将她带离谢策身旁。 “小姐,您喝口茶。”迎春吓坏了。 听到常奎这人,她家小姐疯了一般就要冲出去。 幸好被凑巧进来的谢相拦住。 在看到谢相擅自握着她家小姐的手臂,迎春又被惊吓住了。 热茶渐渐温暖了洛云棠冰冷的掌心,让她回了神。 强行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洛云棠低头轻抿了一口茶。 谢策也不急,在洛云棠的对面落坐,陪她安静品茗。 洛云棠逼迫自己不去想常奎那个禽兽,来日方长,她必让他付出代价。 眼下,更重要的是谢策。 稳住心神,洛云棠打开天窗说亮话,单刀直入地开口,“相爷昨日去寻韩少勤,是想将他安排到您的麾下吗?” 谢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转着茶盏,也不含糊,笑着点头,“是。大小姐不也派洛云时去了吗?” 洛云棠并不意外谢策知晓此事。 以他的能力手腕,京城鲜少能有瞒过他的事情。 所以,她一开始就打算开诚布公地与他谈此事。 洛云棠干脆利落地承认,“是,我问他愿不愿去卫国公麾下。没想到被相爷抢先了一步。” 听她这般说,谢策勾唇一笑,心情大好。 见她茶水见底,谢策为她重新斟了一杯热茶,闲话家常地问道:“他答应大小姐了吗?” “不曾。”洛云棠摇头,眉目间似有些失落,“只是不明白,相爷为何如此抬举他?” “保他一条命罢了。”谢策将茶盏放下,含笑的眼看向洛云棠,据实已告。 “大小姐又是出于何原因为他出头?”谢策问道。 据他所知,洛云棠与韩少勤是毫无关系的两人。 可这位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却对落魄的韩少勤投入了极大的关心与维护。 “算是,报他一命之恩。”洛云棠也实话实说,前提是料定谢策查不出前世的事情。 “还请相爷让他去我父亲麾下。”只有将韩少勤送去父亲身边,才算是安全,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谢策笑意不减,反问道:“大小姐这是不相信本相?” 洛云棠蹙了蹙眉,这跟她相不相信他又有何关系? 见洛云棠低头深思沉默不语,谢策分析了起来,“大小姐贸然出手相助他,怕是会引人非议。不如此事就让本相来做。” “相爷就不怕引来记恨?”洛云棠抬头,毫不让步据理力争。 他入京三年,从不多管闲事。 如今出手维护韩少勤,等于得罪了平南侯府,这与谢策往日行事作风全然相反。 “嫉恨本相的人多了,平南侯府还不够资格!”支撑这番张扬言辞的,是谢策的确有这个本事。 一时间,洛云棠只觉脑壳隐隐作痛,谢策油盐不进,实在难对付。 这也让洛云棠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的滋味。 谢策始终注视着洛云棠,发现她不管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中,都不放弃。 一如此刻,她双目微微闪着亮光,显然还在找寻着突破口,想让他松口。 谢策轻叹了口气,认真道:“与其让他偷偷摸摸地去卫国公那边,不如光明正大地去本相军中。” 点到为止的话,洛云棠却能瞬间领会,“相爷的意思是此事皇上也知。” 谢策笑着点了点头,“有皇上的圣旨,才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韩少勤最放不下的陆夫人,皇上也会妥善安排。” 末了,谢策多加了一句,“卫国公府还是不要插手此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从来都是她拿皇帝来压旁人,如今换做谢策拿着皇权来压她。 她竟然没有挣过谢策。 洛云棠心底无比挫败,如画娇颜上浮现出一丝不服气,抿紧红唇不想开口。 半晌,洛云棠闷闷不乐地起身,不情不愿地对谢策福身行礼,“既然相爷都安排好了,那臣女就告辞了。” 谢策眼底的笑意却加深了些,不介意地开口,“大小姐走后门吧,大堂人多,别被冲撞了。” 说完,谢策挥手,立于他身后的贴身侍卫上前,恭敬地引着洛云棠从后门离开。 谢策并未离开,静坐片刻后起身,推开雅间的门,立于栏杆处往下看。 大堂人满为患,众人坐在一块谈天说地,热议京中趣事。 谢策面沉如水,一双厉目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声音最大的几人身上。 方才他进来时,就是常奎这几人声量最大。 此刻几人还在分析平南侯府的事情。 “要不是卫国公府那个小娘们多嘴多舌,哪有韩少勤的好事。” 原本喝闷酒的常奎听到此话,突然双眼一亮,露出好色的亮彩,“听说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清丽脱俗,绝美无双。” 同伴遗憾地说道:“常兄,别想了,国公府的大小姐,可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哼,不就是个小女子吗?还能翻了天不成?”常奎不以为然地仰头喝下一杯酒,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 谢策视线落在常奎青紫的脸上,脑中瞬间调出常奎生平。 常奎,走关系进入国子监,是武定伯府四夫人薛氏的远方亲戚。 国子监真是什么垃圾都敢收了! 第49章 倒霉透顶 洛云棠上了马车,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一场与谢策的见面,让她身心俱疲。 但不得不承认,谢策的考虑更周全,计划更详尽一些。 只有在玉晋帝面前过了明路,韩少勤将来的路才会走得更顺一些。 “小姐,您今儿个是怎么了?”想起她家小姐方才的反常,迎春依旧心有余悸,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从回到京城,也只有从祠堂出来后,小姐痛哭了一回。 但如今日那般癫狂,实在从未有过。 洛云棠心情已恢复如常,轻声说了句,“看到了一个仇人。” 常奎就是前世洛宗泽逼云瑶嫁的人。 不,那不是人,是比畜生还要可恶十倍的禽兽。 常奎暴虐成性,于房事上还有特殊的癖好,十分钟爱折磨女子。 并喜好与人分享女子,将之视为荣耀。 这些,都是韩少勤见到她后匆忙间告诉她的。 她不知道那三天中,她的小妹妹遭受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又是在怎么样的绝望中断了气。 她不敢想,怕自己大仇未报就先崩溃了。 泪珠自紧闭的眼角滑落,洛云棠无声地哭了。 迎春的心也跟着主子沉重不堪,渐渐红了眼眶。 马车缓缓停靠在卫国公府门前。 洛云棠睁开眼,眼中再无半丝悲伤,平复好心情走出马车。 “大小姐。”洛明已候在马车旁。 “洛叔,让洛奇来见我。”洛云棠直接亮出家主玉佩下命,清明的目光中却萦绕着一缕杀气。 常奎觉得自己近日真是倒霉透顶了。 前几日刚被人打了,今日晌午去国子监上课,竟然被侍卫拦在外面。 常奎嚣张跋扈地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做什么?我是国子监的学生,凭什么拦着不让进?小爷往日这个时辰过来,也不见多加阻拦。” 天寒地冻的,这些狗东西居然敢将他拦在门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侍卫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说了一早上的话,“祭酒大人吩咐的,从今日起,迟到的学生一律按退学算,不准再进国子监大门。” 常奎不知收敛,叉腰站在国子监门口大放厥词,“放屁,收了老子的银子,竟然不让老子进门,光收钱不办事,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 骂完,直接就要硬闯进去。 “放肆!”侍卫得了上头的命令,自然不再惯着他,长刀出鞘拦在常奎的身前,差点砍到他的脚背。 常奎吓了一跳,忙收回脚,一瞬间怒气冲天。 “让祭酒老东西出来见我!”哼,今日要么让他进这个门,要么就把收的银子吐出来,否则没完。 他常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 他可是武定伯府的亲戚,这帮狗东西竟然敢公然拦着他,不想活了? 这时,国子监祭酒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有人闹事,祭酒冷着脸呵斥道:“吵吵嚷嚷地做什么?闲杂人等赶紧离开,不得喧哗!” “老师,你看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居然敢拦着我不让进学,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看到祭酒,常奎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讨好道。 祭酒认出他,眉头一皱,冷声回了句,“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来了。” 如此不讲情面,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常奎面色一改,面露凶相,质问道:“你个老东西,你说什么?” “混账!”祭酒大怒,言辞更加犀利,“口出秽言,你也配当国子监的学生?” “圣上已经下旨,从今日起,迟到早退的学子,一律退学,永不再录。你赶紧离开,否则本官就命人驱赶了。” 说完,祭酒懒得再看他一眼,命人关上国子监的大门,转身离开。 直到此刻,常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爷,咱们现在去哪?”小厮抱着书本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着。 “滚!”常奎一脸暴怒,一脚狠狠踹在小厮的腿上。 小厮被踹倒在地,顾不得腿上的剧痛和委屈,忙将散落在雪地中的书本捡了起来。 常奎怒火中烧,眼底尽是暴虐之色,阴鸷的双目转了转,突然带着怒气转身往一处走去。 武定伯府四房。 “夫人,常奎求见。”薛氏身边的嬷嬷前来禀报。 “这个点,他来干什么?”薛氏看了看时辰,不解地问了句。 想到常家每年送到手上的银子,薛氏懒洋洋地开口,“罢了,让他去前厅候着。” “是。”嬷嬷挥手,让外间伺候的小丫头跑了一趟。 常奎左等右等,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薛氏慢慢吞吞地领着一群丫头婆子过来。 忍下一肚子的怒气,常奎上前行礼,“见过表姑母,给您请安。” “嗯,坐吧。”薛氏架子拿捏得极大,瞥了眼常奎,略微点了下头,款款落座。 喝了口热茶,薛氏才开口询问,“今日怎么想起到武定伯府来了?” 常奎再也坐不住,忙起身,忿忿不平地告状,“今日前来,是因为侄儿被国子监祭酒拦在了大门外,说是已将侄儿从国子监除名。” “侄儿只是略略地争辩了几句,那祭酒就命人关门,再也不理会侄儿。” “姑父可是堂堂的三品户部侍郎,与祭酒同朝为官,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可如驱赶畜生一样,将侄儿赶走?” “姑母,您和姑父可要给侄儿做主啊!” “若这学上不了,之前的银子是否能退?” 说完,常奎拉起衣袖,装模作样地擦拭着眼角。 薛氏原本不太感兴趣,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由得打量起常奎,这小子竟然威胁起她了? 只是,让她把银子吐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不能只听常奎的片面之词,薛氏开口吩咐,“嬷嬷,你派人去问问四爷的贴身小厮,这几日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是!”嬷嬷亲自前往前院。 常奎缓缓坐下,接着擦拭眼泪的动作,用衣袖挡住了眼底的暴怒。 薛氏这个臭娘们,收了那么多银子,居然不相信他的话。 哼,此次她若不能让自己满意,他定闹的武定伯府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第50章 她是怎么爬床的? 嬷嬷去了好一会才急匆匆地回来。 一进前厅,就快步走到薛氏身边,在她耳边低声禀报,“说是昨天皇上听闻万阁书院的师生下山接济灾民,圣上深感欣慰。” “于是,皇上问及国子监学子,当庭查起了国子监学生的学习状况。” “结果,近日暴雪,学子们纷纷偷懒,迟到早退,上课期间出门喝酒的事情屡屡发生。” “圣上大怒,直接下圣旨,今日早上迟到的学生一律退学,永不再录。” 听到此处,薛氏心里有了底,不由得抬头扫了装哭的常奎一眼,眼底尽是厌恶之色。 薛氏重重地放下茶盏,冷冷地开口,“是皇上下命彻查了国子监近日的出勤情况。” “并下旨,今日早上迟到的学生,一律退学,永不再录。” “想来,你今早是迟到了?祭酒大人这才拦着不让你进门。” 这厮居然不说实情,差点误导了她。 国子监祭酒说是三品官,可朝中大臣无论品级大小,谁不敬着他一些? 毕竟,谁家还没有子嗣? 每年想进国子监的大臣之子犹如过江之卿,谁都不敢得罪祭酒。 常奎这混账,居然还想让自家老爷与祭酒对上,其心可诛! 薛氏面色极冷,射向常奎的目光极为不满。 常奎心中一惊,没想到薛氏这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 但他本就是混子脸皮厚,无视薛氏吃人的眼神,腆着脸笑道:“是侄儿不好,一时气昏了头,没有说清楚。” “可如今侄儿没了学上,还平白损失了一笔银子,该怎么办?” 薛氏冷哼一声,讥讽道:“怎么?还要我把银子还给你?” “当初送银子来时,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这是为你打点进国子监的银子。”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进入国子监了?” 常奎没料到薛氏谈钱色变,脸上讨好的笑瞬间消失无踪,阴沉着脸,不甘愿地点了下头。 薛氏继续出言嘲讽,“既然已让你进了国子监,你现在谈什么退银子?难道不是你自己不珍惜,迟到导致的?” 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岂会理会常家这等不入流的人家? 现在一个小小的常奎居然登堂入室地要她退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屡次被薛氏讥讽嘲笑,常奎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眼底怒气腾腾。 薛氏瞧出他脸上的不服,一时间柳眉倒竖,厉声骂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我武定伯府罩着,你常家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 “若没有我,你一个商贾的儿子,能与当朝官宦世家的子弟成为同窗?” 又被薛氏指着鼻子羞辱了一顿,常奎噌得站了起来,满面暴怒阴狠地直直盯着她,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 ‘啪!’ 薛氏也是怒了,猛地拍桌,怒道:“混账东西,你那是什么眼神?滚出去,不许再进武定伯府。” 语毕,就见几名小厮跑了进来,将差点动手的常奎团团围住。 常奎一脚踢飞一张凳子,冷戾地笑道:“表姑母果然厉害,一张嘴颠倒黑白,就是死不退钱。” “哼,你不让我如意,我倒要看看夏侍郎的官帽还能戴多久!” 说完,常奎一手拂开两名小厮,面带阴笑嚣张地转身离开。 薛氏被气得嘴唇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常奎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让薛氏警惕了起来。 她夫君年纪轻轻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花的不仅仅是心血,还有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 若被常奎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搅合了,这才是得不偿失。 薛氏下定决心,招手叫来管事嬷嬷,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好一会。 常奎骂骂咧咧地出了武定伯府。 看了看天色,反正如今不用上学了,干脆往聚仙楼走去。 聚仙楼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人满为患。 独独少了许多国子监的学子。 众人看到常奎进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又是一个被退学的国子监学子。 “呦,常大学子来了。怎么,今日不用进学?”二楼响起一道响亮的招呼声。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常奎猛地抬起头,眼中暴戾,怒吼道:“是谁说的?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被薛氏那个贱人羞辱,已经让常奎怒不可遏。 现下还要被这群贱民嘲讽,常奎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怒气,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说完,常奎不顾小厮的阻拦,直接冲上二楼,企图揪出方才嘲笑他的人。 众人见他一副真要把人打死的凶神恶煞样,纷纷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一时间,桌椅踢倒、碗碟摔碎、奔跑躲避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聚仙楼的大堂。 小厮吓得跑上前,拦腰抱住他,哭诉道:“爷,咱回吧,可不能再闹了。” “滚开,如今连你也敢拦老子了?”常奎哪里听得进去,直接将小厮推开,一脚将人踹滚下楼梯。 此时,聚仙楼的二楼空无一人,所有人聚在一楼,对着常奎指指点点。 常奎控制不住体内的怒意,站在栏杆处,朝众人大吼。 “告诉你们,武定伯府的四房夫人薛氏收了我常家的银子,却不办事,这才导致老子不能去国子监。” “呵,你们以为她夫君能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全是因为学识才干?我呸!” “若没有我常家每年孝敬的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她夫君还不知道在哪个穷山恶水外放呢。” “如今倒好,坐稳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就过河拆桥,拿钱不办事。” “告诉你们,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句接着一句惊诧众人的言论,从常奎的口中冒出。 众人往日都知,这常奎与武定伯府沾亲带故,因着这层关系才能进国子监。 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隐秘之事,真是大开眼界。 一楼大堂,所有人仰头望着常奎,期望他多吐一些豪门内宅的阴私出来。 常奎大感快活,又说出惊世之语,“薛氏这贱妇,当初要不是爬了夏侍郎的床,她能嫁进武定伯府?” “她是怎么爬的?”好事者立马提问,眼中皆是好奇八卦之光。 奇了怪了,当初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常奎一个劲地爆着薛氏多年前的黑料,“薛氏的亲姑母,可是卫国公府老国公的妾室,武定伯府看在这点上,才让薛氏进门。” “小门小户的出身,惯会用这些手段了。” 说完这些,常奎直呼痛快,心里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些,也不顾地上晕过去的小厮,径直离开聚仙楼。 刚踏出聚仙楼,就看到一道单薄的娇俏身影从聚仙楼门前路过。 常奎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光彩,随即又覆上一丝淫笑,悄声跟上。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尾随了几道矫健的身影。 第51章 报仇,杀常奎 风雪中,少女走得极慢,有几次差点被厚重的积雪绊倒。 “小娘子这是去哪?”常奎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再次要摔倒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一股馨香扑面而来,柔软的腰肢让常奎兴致大发,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你做什么?”突然被人抱住,少女受了惊吓,惊慌地伸出手,将常奎推开,然后一溜烟地往一条巷子跑去。 常奎不怒反笑,抬手闻了下手,似乎掌心还萦绕着那股让人神牵梦萦的香味。 已将少女视作掌中物,任由少女越跑越远,常奎并不急着追上去,反而兴致极高地边走边哼着小曲。 少女努力地往前跑着,只是风雪太大让人睁不开眼,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地上积雪更是厚重难行。 偏偏后面的常奎如恶鬼一样紧跟不舍,让她心底更加惊慌着急,逃得极其艰辛。 从一条巷子转入另一条巷子,慌不择路下越走越偏,直到进入一条没有出路的巷子,这才迫不得已地停了下来。 意识到这点,少女立即转身想要离开这条死路。 “跑啊,怎么不跑了?”谁知,一转身,就看到常奎站在入口处,满脸淫笑地盯着她。 这时,少女脸上的慌乱早就不见踪影,原本慌乱如小鹿般的眼中闪现出凛凛杀气,如看死物般盯着常奎。 常奎精虫上脑,哪里能发现眼前人的气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满是淫光的眼里充斥着满意的神色。 想不到能在这鬼天气捉到个新鲜玩意,也算是对得起他受了一整天的气了。 常奎看了看四周环境,很是满意。 幕天席地,他还没试过呢,想必另有一番滋味。 此处地处偏僻,他更可放开手脚折腾,很好很好! 常奎越想越兴奋,眼底闪烁着疯狂嗜血的光芒,一副已经等不及的模样,作势就要朝着不远处无助的少女扑去。 ‘咚……咚……咚……’ 这时,几道劲风从他身后传来,几道人影越过他,被毫不留情地扔在雪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常奎愣住了,睁大眼看着地上被打晕的几人,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卑职见过大小姐。”少女脱掉身上的披风,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恭敬地朝常奎的身后行礼。 常奎转头,这才发现他的身后早已站满了人。 一名戴着帷帽的少女立于一群黑衣人身前。 少女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但黑衣人却各个佩戴长剑。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一抹恐惧爬上心头,常奎壮着胆子朝洛云棠大声喊道。 说完,常奎快步往洛云棠冲去,企图将洛云棠当做突破口。 却不想,还未走出两步,头发就被身后的洛奇抓住。 洛奇手上稍稍用力,就将常奎直接摔到了坚硬冰冷的围墙上。 隔着帷帽,洛云棠一双厉目冷冷地看着晕过去的常奎,无情地下命,“天色尚早,好好对他。” “是!”众暗卫领命。 洛奇走到常奎面前,直接卸了他的下巴,面无表情地扒光他的衣衫。 只是扒到一半,洛奇觉得不妥,想起自家大小姐可是闺秀,忙出声,“还请大小姐回马车。” 洛云棠点头,留下一句‘辛苦了’,转身进了马车。 洛云棠坐在马车中,时不时能听到外面‘咿咿呀呀’的嘶吼绝望声。 常奎,好好享受人生中最后一晚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必你会喜欢这些手段的。 北风呼啸、大雪弥漫,掩盖了小巷子中的呜咽求救声,真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直到寅时将至,洛奇敲响了马车外壁,恭敬地询问,“大小姐,常奎还剩一口气,如何处置?” 洛云棠睁开假寐的眼,目色清明冷静,心知结束了,再次出了马车。 冰天雪地中,常奎赤裸的身子被掩在厚重的积雪中,只剩一颗脑袋耷拉在外。 被暗卫用了一整夜的私刑,他已进气少出气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只是,在听到脚步声后,常奎艰难地抬起了头,仅剩一只的右眼再次看到那个发号施令的少女。 入眼的却是一双冰冷入骨、恨意冲天的绝美眼眸。 “杀了,头留在此处,其余大卸八块分散丢了。” 丢下一句杀无赦,洛云棠收回视线,领着其余人先行离开。 “是!”洛奇领命,让人护送洛云棠回卫国公府,自己留下善后。 武定伯府。 薛氏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时不时被噩梦惊醒。 想到常奎离开前说的话,她就心神不宁。 虽说常奎是个小人物,不必太过在意。 但,常奎同时是个混不吝,惹他不高兴了,这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与其等着常奎发疯,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除了他。 可是,她派出去跟踪常奎的几人,自昨日下午离开武定伯府后,直到现在都未回来复命,实在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难道是常奎发现了几人,杀了他们? 如此想,薛氏立即摇了摇头,她派出去的都是练家子,对付一个常奎绰绰有余。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几人彻夜未归? 薛氏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对外间喊道:“嬷嬷。” 闻声,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关心地询问道:“夫人,您怎么起了?” 薛氏靠坐在床上,面色憔悴、双眼浮肿,声音沙哑地问道:“那几人回来了吗?” 嬷嬷为难地摇了摇头,“还未回来。” 瞧着薛氏一脸担忧的模样,嬷嬷宽慰道:“夫人放宽心,总得找准了机会再动手。” “京城死个人,京兆府是要过问的,可不能让江祈年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听着嬷嬷的分析,薛氏这才点了点头。 是啊,京兆府尹江祈年可是个厉害的人物,总不能为了杀个常奎把自己牵扯进去。 薛氏的心这才安了几分。 只是,她不知,今夜一过,她闺中黑料如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京城。 第52章 怒打薛氏 一直等到晌午,也不见半个人影回来复命。 薛氏心神不宁,时不时走出内室往院中望几眼,又派了贴身的嬷嬷出去打探消息。 嬷嬷去了好半天,满面惊慌的火急火燎跑了回来。 来不及喘口气,嬷嬷连声喊着,“夫人、夫人……” 薛氏快步上前,抓住嬷嬷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嬷嬷扶住她,小声地回道:“夫人,他们回来了。” “只是,他们说跟丢了常奎,不知他去了何处。” “还有,昨日常奎在聚仙楼……” 嬷嬷还要往下说,院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嘴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薛氏无奈地走出内室,就见自己的夫君夏文佑一脸怒色的走了进来。 薛氏赶忙迎上去,觑着夏文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爷,您怎么过来……” ‘啪!’ 谁知,夏文佑直接甩手一巴掌,将薛氏的脸打偏,整个人被打懵在原地。 夏文佑面色铁青,朝着一屋子伺候的丫鬟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吓傻了,眼见当家主母都挨了打,再也不敢待在屋里,一个个快速逃离了出来。 薛氏懵了片刻,脸上钻心的痛让她回过神来,瞬间哭喊道:“爷,您这是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让您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这般对我?” 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可夏文佑丝毫不为所动,眼底怒气不减,直指薛氏的脸骂道:“你干的好事!” 薛氏心里没底,只能一个劲地叫屈,“我干了什么好事?我整日在府中处理家中的事情,我能干什么好事?你别冤枉了好人!” “好人?”谁知,夏文佑听到这两个字竟是嗤笑出声。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爬我的床?”夏文佑恶狠狠地瞪着薛氏,恨不能立刻将她休了。 “你说什么?”薛氏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一颗心不住地往下坠,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夏文佑冷笑着看着她,劈头盖脸地指责道:“你的好侄儿,昨天在聚仙楼大放厥词,说你是爬了我的床才当上武定伯府四房夫人的。” “又说,我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是他常家出的银子。” “现在满京城都在传你夏四夫人是如何爬我的床的。” “薛氏,你如今是桃色传闻满天飞了。” “今日早朝,都察院那帮御史在陛下面前,紧紧揪着此事不放,恨不能剥掉我一层皮。” 想到在大殿上,一群御史绘声绘色地描述京城各种风言风语,还有群臣投射过来的不屑眼神,夏文佑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夏文佑恨极了薛氏,若非她当年使了手段让自己不得不娶,又岂会闹出今天的事情? 薛氏面色惨白,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抖着唇艰难的开口,“怎么会?怎么会?” 夏文佑半点面子都不给薛氏,出言讥讽,“呵,怎么不会?常奎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还清楚,竟然还敢放他进府。” “他可是说当众说了,我武定伯府只收钱不办事,让他没学上。” “你说,是我武定伯府让他没学上的吗?他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心里没数吗?” “现如今,全京城都在等着,我们什么时候把银子退给常家。” 骂了半天,夏文佑怒气不减反增,声量一阵高过一阵。 退出屋子的丫头婆子齐齐站在廊下,听着他的怒骂声,俱是害怕地低垂下头。 薛氏身形晃了晃,忙扶住桌角,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坏了、坏了,常奎这个浑蛋,一言不合就将所有的事情抖露了出来。 她的名声、地位…… 一股怒气直冲上心头,薛氏抖着身子喊道:“常奎呢?那个畜生呢?” 夏文佑讥讽道:“你那好侄儿一夜未归,还不知在哪个销金窝里舒服着呢。” 夏文佑如此说,显然是已经派人去常家问过了。 薛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自己如今绯闻缠身,往后该如何在武定伯府立足? 顾不上脸上的痛,薛氏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夏文佑的手臂,苦苦哀求道:“爷,妾身知道错了。” “妾身立刻派人去找那个畜生,找到后交给您。要杀要剐随您决定。” “爷,妾身纵然错了,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妾身以后再也不跟常家来往了。” 薛氏故意提到两个孩子,是想让夏文佑心软。 谁知,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到两个孩子,夏文佑怒气更甚。 他的嫡长子嫡长女,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有这样的生母,实在是让他恨透了心。 毫不留情地拂开薛氏,夏文佑再次骂道:“收拾收拾你的东西,立马滚去庄子上。” 如此绝情绝义的话,让薛氏跌坐在地,茫然地抬头盯着夏文佑。 武定伯府这就放弃她了? 凭什么? 不知哪来的胆气,薛氏突然大笑了起来,直盯着夏文佑阴沉沉地说道:“爷,妾身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您是这府上的四爷,银子、人脉都不及长房,若不是我每年从常家拿银子,您的晋升之路岂会这么顺利?” “我姑母再差,也是老卫国公的妾室,表哥是卫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二爷。” “你送我去庄子上,岂不是自断臂膀?” 夏文佑龇牙欲裂,恨不能掐死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威胁我!” 薛氏猛地起身,眼底一片玉石俱焚的疯狂,“我只想待在这府里,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两人争执间,夏文佑的贴身小厮大着胆子走了进来,低声禀报,“爷,京兆府派衙役过来了。” 夏文佑狠瞪了薛氏一眼,暂时放过这个贱人,疑惑地问道:“京兆府?” “是。”小厮点头称是,紧接着开口,“伯夫人请您和夫人快去前厅。” 夏文佑再也不愿看薛氏,拂袖而去。 薛氏心情沉重,大感不好,顾不上收拾脸上的巴掌印和凌乱的发髻,紧跟着出了门。 武定伯府前厅中。 武定伯夫人坐在首座,两名衙役立于厅中,三人同等着二人的到来。 第53章 掐死薛氏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对武定伯夫人行礼,“大嫂。” 只是,薛氏将头压得极低,试图用散落的发丝遮住脸上的巴掌印。 武定伯夫人目光落在薛氏低垂的脸上,诧异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薛氏虽遮遮掩掩,但左脸上的红肿太过明显,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没什么。”薛氏极小声地回了句,心里既羞又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文佑不想让武定伯夫人看了笑话,转移话题对两位衙役开口,“不知二位来武定伯府有何事?” 两人对夏文佑行礼,客气道:“见过夏侍郎,我家江大人命我等过来,请尊夫人去一趟京兆府。” 薛氏惊地抬起头,不明白京兆府尹找自己干嘛。 夏文佑皱眉扫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江大人为何不在朝会后与我说,反倒来问我夫人?” 二人看出夏文佑不打算放人,上前一步,低声交了个底,“常奎死了。” “什么!”夏文佑震惊不已。 晌午时分,他才派人去常家,怎么转眼间常奎就死了? 难道是薛氏? 夏文佑狐疑地看了薛氏一眼。 却发现,薛氏比他还要吃惊,一副呆了的模样。 夏文佑心里泛着嘀咕,打探起消息,“常奎怎么死的?与我夫人有何干系?” 衙役叹了口气,有些可怜的看了呆若木鸡的薛氏一眼,说道:“晌午有百姓去京兆府报案,说在一条巷子中发现了一颗人头。” “这一查才知死者是常奎。他的小厮说常奎昨日来过武定伯府,与夏夫人发生了争执,最后不欢而散。定是夏夫人害了他家公子的命。” 听到自己被人指认为凶手,薛氏跳了起来。 她急得面红耳赤,矢口否认,“胡说!我哪里害了他的性命?明明就是他到处胡说八道坏我名声。” “你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夏文佑急了,忙将薛氏扯到自己身旁,低声警告。 衙役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一心一意地执行任务,“夏夫人,请吧。” 夏文佑还想阻拦,衙役又开口了,“夏侍郎,这是例行公事必然的问话,还请侍郎大人莫要多加阻拦。” 夏文佑缓缓闭上了嘴,江祈年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是自己阻拦就能让江祈年放弃的。 夏文佑渐渐松开薛氏,显然是默认衙役将她带走。 薛氏心里一惊,伸手拉住夏文佑的衣袖,凄厉地喊了一声,“爷!” 武定伯夫人算是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气恼薛氏这个惹祸精。 又见她死皮赖脸不愿离去,武定伯夫人冷声劝着,“江大人素来秉公办案,绝不会冤枉人。你且去回话,若没问题,江大人会放你回来的。” 薛氏恨得牙齿打颤,好个武定伯夫人,看到她遭难就幸灾乐祸。 一个劲的劝她去京兆府,却绝口不提接她回来。 今日自己一旦随衙役踏出武定伯府的大门,她的名声可就真正的毁了。 薛氏摇着头步步后退,嘴里念叨着‘不去不去’。 夏文佑眉头紧皱,再次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去,是想告诉世人,真是你杀了人吗?” “你放心,你是我夏文佑的夫人,我不会放任你在京兆府的。” 薛氏一听,抵触的情绪渐渐消失,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是在离开前,薛氏看了眼躲在远处的嬷嬷,暗示她赶紧去卫国公府搬救兵。 风雪中,两名衙役押着薛氏徒步往京兆府而去。 往日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头一次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步行走路,走一步摔一跤,磨磨蹭蹭地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京兆府。 薛氏跌跌撞撞地走到大堂,尚未站稳,一口浓痰朝着她吐来,直接黏在她的衣襟上。 “薛氏,你这个贱人,是你杀了我儿子!你赔我儿子的命来!” 常母哭的双眼红肿,疯了一般地朝薛氏扑了过来。 薛氏一个不察,被常母扑倒在地,脖子被常母那双冰冷刺骨的手紧紧掐住。 常母骤然失子,常奎还死无全尸,尸身至今没有找到。 常母在家听到噩耗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京兆府,就是为了亲手为常奎报仇。 如今见到薛氏一副娇滴滴晚来的模样,瞬间勾起了常母满腔的滔天恨意。 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来杀人。 薛氏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反抗不了,转瞬间就被常母掐的翻起了白眼。 “将她们分开。”大堂上,一道严肃冷静的声音响起。 “是,大人。”几名衙役领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常母的手掰开。 “咳咳咳……” 好半晌,薛氏才缓过气来,随即猛烈地咳了起来,一张惨白的脸转而咳得通红。 常母情绪依旧激动非常,如恶鬼一样瞪着薛氏,扯着嗓子痛哭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是她杀了我儿,我可怜的儿啊,你死不瞑目啊……” “薛氏,你这个毒妇,他也是你的侄儿啊。我常家这么多年孝敬了多少银子给你,你怎么下得了这么毒的手?” “你杀了他还不解气,竟还让他死无全尸啊……” 说着说着,常母又要扑向薛氏。 幸而衙役早有预料,两个大男人用尽全力才勉强压住常母,避免了另一场打闹。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常母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嗷嗷哭叫,凄厉的叫声直冲屋顶。 ‘啪!’ 惊堂木一拍,吓得所有人立即噤声,唯有常母依旧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江祈年平静地看着闹成一团的双方,威严出声,“肃静。” “大人……大人,薛氏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求您赶紧将她缉拿归案,择日处斩。” 常母跪倒在地,边哭边说,几次差点晕厥过去。 薛氏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疼痛,着急忙慌地否认,“江大人,我没杀人!” 常母猛地直起身子,又狠狠地朝薛氏啐了一口,直接戳破她的话,“你没杀人?你没杀人,那你派人跟踪常奎干什么?” 闻言,薛氏一惊,显然没料到对方连这事都已经查出来了。 第54章 薛氏就是杀人犯 “我、我……”头一次当堂对峙,薛氏脑子闹哄哄的,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瞧着薛氏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常母挺直胸膛,大声喊道:“大人、大人,薛氏这是做贼心虚啊。” “大人,您要为我儿做主啊,他的死状您是亲眼看到的,我儿死不瞑目啊……” 薛氏不想被冤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吼吼地辩驳,“大人,我没杀人。” “之所以派人跟着他,是因为担心他被国子监除名想不开,这才特意嘱咐下人悄悄跟着保护他的。” “我若是想杀他,何必派武定伯府的人?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知道吗?” 薛氏这回学聪明了,她知道江祈年是办案能手,因而承认了派人跟踪常奎的事情。 常母一抹脸上的眼泪,嘲讽道:“你会这么好心?还派人保护他?” “往日见你一面,处处摆脸色,恨不能我们跪下回话,何时见你关心过我们?” “大人,她这都是托词。” “他们跟到了何处?”这时,江祈年开口。 薛氏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他们跟丢了,直到方才才回武定伯府。” 薛氏心里后悔不已,若非夏文佑突然回来,她早就问清昨夜的事情,否则岂会如此被动? 听到她这番不负责任的回话,常母差点跳起来打她。 直接指着她,破口大骂,“呸,哪里是跟丢了,明明是杀人后畏罪潜逃了。” 说着,常母跪地恳求道:“大人,薛氏一定将杀人犯窝藏在武定伯府。” “请大人即刻彻查武定伯府,可不能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啊。” 江祈年不受任何人言语影响,对衙役下命,“去武定伯府,将那几人全部带回来。” “是。”十几名衙役领命,再次匆匆忙忙往外办案。 江祈年看着争执不下的二人,缓缓开口,“二位先去偏房休息会,待认证物证都齐了,再开堂审讯。” 几名衙役上前,将心有不甘的常母和薛氏带到不同的房间休息。 卫国公府。 “二爷,您可要救救我们夫人啊。” 嬷嬷趁着武定伯府的人不注意,偷溜着跑到卫国公府,找到洛宗泽求救。 “这是怎么了?”洛宗泽的伤终于养好了一些,前段时候又见到了靖王,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突然看到薛氏身边的嬷嬷,诧异不已。 “方才京兆府的人来,将我们夫人带走了。说是常奎死了,怀疑是我们夫人杀的。” “二爷,老奴敢指天发誓,我们夫人绝没有杀人啊,求您想想办法吧。” 老嬷嬷老泪纵横,说得斩钉截铁。 出来前,她已问过那几人,确实只是跟丢了。 他们连常奎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何谈杀人? “夏侍郎如何说的?”洛宗泽首先关注的是夏文佑对此事的态度。 说到此处,嬷嬷心中一片凄凉。 若是夏文佑靠得住,夫人临走前岂会给自己那样的眼神? 正因为武定伯府不管不顾的态度,才让人心寒。 “姑爷说是会想办法的。”嬷嬷硬着头皮开口。 洛宗泽见她面色有异,便知夏文佑对此事怕是左右摇摆不定。 薛氏毕竟是他的原配嫡妻,又是两个儿女的亲生母亲,为了家族声誉,他会尽力帮忙。 但让他出再多的力,怕是不能够了。 若到了事情无法挽回的地步,为了自己的高官利禄,他更会舍弃发妻。 嬷嬷见洛宗泽面色凝重,一颗心高高悬起,又开口,“二爷,我们夫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洛宗泽见她如此坚定,倒是信了几分,出言宽慰道:“江大人办案经验丰富,既然表妹没有杀人,相信江大人不会冤枉她的。你且回去,安心在武定伯府等着。” 嬷嬷摇了摇头,哭道:“二爷,还请您去京兆府看看,夫人如今能靠的只有您了。” 嬷嬷哪里敢说,今日夏文佑对薛氏发了好大一通火,早就对薛氏心生不满。 即便夫人洗刷了杀人的罪名,武定伯府怕是也会找借口为难夫人。 洛宗泽好歹是卫国公府的二爷,如今皇上又看中洛宗淮。 若由二爷出面护着夫人,武定伯府出手前也会掂量掂量的。 她躲躲闪闪的言辞,让洛宗泽皱起了眉,意识到了还有其他事情。 洛宗泽沉声问道:“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块说了。” 见状,嬷嬷心知今日若不说清楚,洛宗泽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 干脆心一横,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完,洛宗泽冷笑道:“哼,一个小小的商户,竟然胆大包天敢威胁官眷。” 然后,又酸溜溜地说了句,“夏文佑真是出息了,当初还不是靠着表妹,才一步步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没有这层裙带关系,我当初岂会对他出手相助,如今倒是学会过河拆桥了。” 一个落魄的伯府四子,居然坐在三品侍郎这样有实权的位置上。 自己国公府子嗣,如今还在汲汲营营地为官复原职而努力。 真是不公! “你且先回去,等我想一想,再做打算。”潜意识里,洛宗泽总觉得此事没有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 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洛宗泽思前想后,遂换了身常服,冒着风雪出了门。 四面阁内。 暖阁内,洛奇恭敬地禀报着,“大小姐,事情都办妥了。江祈年绝对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洛云棠点头,洛奇身为暗卫统领,收尾之事根本不用自己担忧。 “大小姐,为何不干脆将薛氏的人丢到常奎身边。”在洛奇看来,直接让人看到这一切,根本无需再审问,就可定罪。 洛云棠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过犹不及。” 江祈年那双眼睛可是毒得很,指向越明显,他怀疑的可能性越小。 况且,以江祈年的本事,薛氏会无罪释放。 自己要的不是,并不是治薛氏的罪。 前世,明知常奎的德行,明知失去父母的女子何等不易,薛氏还从中牵线,害了云瑶。 今世,在她不容于武定伯府后,就让她也尝尝人间辛酸,用余生赎罪吧。 第55章 这官你别想做了 常奎死了,且死状奇惨,只剩一颗头颅被丢在雪地中,其余尸身至今未能寻到。 据说凶手是武定伯府的四夫人。 这一消息,瞬间成为这两日京城的头条,所有人议论纷纷,都在揣测到底谁才是凶手。 实在是常奎生前做过太多混账事,树敌太多。 但他出事那晚,在聚仙楼当众揭露薛氏的真面目,又牵扯出武定伯府许多隐秘之事。 因而,大部分人心里认定是薛氏是真正的凶手。 江祈年在案发现场仔仔细细地勘察了许久,又传唤了聚仙楼的掌柜小二,以及当晚的顾客。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薛氏。 外面的风言风语,也影响了武定伯府的众人。 这两日,武定伯府更是吵翻了天。 早朝出门前,兄弟两又因为薛氏在前厅起了争执。 武定伯直言要夏文佑休了薛氏,莫让这样的搅家精害了整个伯府。 夏文佑心底不服,薛氏纵有千错万错,却是他的原配发妻,又助他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怎能在此刻休了? 他大哥就是眼馋他如今户部侍郎这个实权位置,想削弱他的助力。 武定伯苦口婆心地劝着,“四弟,薛氏一言不合就杀人。” “这样的蛇蝎妇人,岂能放在府里?若是带坏了家里的孩子,咱们伯府就完了。” 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薛氏,小门小户的,平白拉低了武定伯府的档次。 偏偏人家有个给老卫国公当妾的姑母。 仗着这层裙带关系,他四弟这些年在官场平步青云,官位直接越过了自己。 眼睁睁看着四房的地位就要越过自己,武定伯怎会一点都不介怀?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薛氏的错,赶紧让夏文佑将人休了。 既免得伯府跟着丢人,也剪去了夏文佑的助力。 简直是一举两得。 “大哥,她是被冤枉的。”夏文佑这两日不断地盘问薛氏身边伺候的人。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她没有杀人。 联想到当日薛氏听到常奎死讯时的表情,夏文佑也渐渐信了。 武定伯听他这般维护薛氏,气笑了,恼怒道:“她若没动这种心思,怎会被人怀疑,如今还被江祈年扣在京兆府。” “我武定伯府的门楣都快被她糟蹋光了。” 夏文佑一听,也怒了,冷笑道:“大哥,如今武定伯府已经在是非圈了。” “不管薛氏有没有杀人,她前脚踏进京兆府,我们后脚就将人休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武定伯府?如何看我?” “武定伯府的门楣难道是靠一个妇人撑起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大哥的打算,哼! 这些年,他大哥眼瞅着自己超过了他,没少眼红。 武定伯被气得差点暴跳如雷,发狠道:“我决不允许武定伯府的名声败在她的手上!” “行了,都少说两句,早朝要紧。”这时,武定伯夫人上前劝着。 武定伯夫人将官帽放到夏文佑手中,叹了口气,“四弟,你大哥也是为了府里好。” “无论薛氏是否杀人,她进了京兆府,外面又全是她不好的传言,她的名声早就毁了。” “夫妇一体,她的名声毁了,势必会影响到你。难道你这辈子就只止步于户部侍郎了?” 武定伯夫人杀人诛心,直接说出夏文佑最在意的东西。 点到为止的劝说,武定伯夫人不再多言,只吩咐小厮小心伺候两位爷上早朝。 兄弟俩同乘一辆马车,上车后均是闭目养神,谁都不搭理谁。 直到马车停妥在宫门口,两人才睁开眼,整理好仪容,先后下了马车。 “夏侍郎,早啊。”陆陆续续有官员到来,所有人看到夏文佑都走过来打声招呼。 只是寒暄的同时,众人那一双双精明中透着幸灾乐祸的眼眸,却紧紧盯着夏文佑的表情。 夏文佑被各色打量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忙找了个借口先行进了大殿。 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即便他躲到了大殿上,先后进来的官员,依旧不放过他,源源不断的视线在他周身扫视。 夏文佑只觉自己仿若被扒光了衣裳,任人观赏打量,心中恼怒不已。 不由地忆起出门前武定伯夫人的话。 当真是夫妇一体,他眼下尴尬的处境不就是拜薛氏所赐吗? “上朝!”随着太监的一声唱报,所有官员行跪拜大礼。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玉晋帝一身龙袍坐上龙椅,眉目平和地望着底下的臣子。 “谢皇上。”众臣起身,垂手而立。 “今日可有要事?”玉晋帝心情尚可。 近日赈灾之事已全部就位,灾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和救助,免了一场暴雪可能带来的暴乱和人口锐减。 加上前几日整顿了国子监,革除了不少浑水摸鱼的学子,这让玉晋帝心情大好。 “回皇上,臣有本启奏。”一名御史站出列,沉声回道。 “说。”玉晋帝开口。 “是。”御史将手中的奏折交给瞿公公,同时开口说道。 “前两日,京城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常奎,乃户部侍郎夏文佑夫人的侄儿。” “死者生前,曾去聚仙楼怒骂夏夫人以及武定伯府。” “因而,外界都在传,是夏夫人派人将常奎杀了。” 夏文佑面色骤然大变,身形差点站不稳,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冲着他来的。 万万没想到,上朝第一件事又是被御史参了一本。 玉晋帝接过奏折,打开快速阅览了一遍,锐利的目光从夏文佑难看的脸上扫到御史的身上,最后落在江祈年身上。 “京兆府尹,京城发生命案,此事你如何看?” 江祈年出列,据实已告,“启禀皇上,诸多证据确实指向夏夫人。” “只是,常奎此人作恶多端,树敌过多,还是需要当堂审讯,才能揪出凶手。” 御史紧接着又开口,“皇上,夏夫人先有私德有亏之事,现又有雇凶杀人之疑。” “微臣认为,夏侍郎治家无方,实在不能胜任户部侍郎这个职位。” 御史之声严肃清朗,久久萦绕在大殿之上。 第56章 你要负责哦 一番话有理有据,众臣听后均没有反对。 更甚者,在听到夏文佑不能胜任户部侍郎一职的言辞后,双眼放出兴奋的光芒, 夏文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羞恼、愤怒,最终都化作一片苍白。 夏文佑稳住心神,站出列,出言维护,“启禀皇上,臣妻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御史冷哼一声,紧跟而上反驳道。 “常奎出事前,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武定伯府见夏夫人,后又怒气冲冲地离开。” “随后,常奎前去聚仙楼,当众怒骂夏夫人,这可是事实?” 御史一张嘴咄咄逼人,从不留余地。 夏文佑心里狠毒了多管闲事的御史,却只能据理力争,“皇上,臣妻确实与常奎发生了争执,全因常奎迟到被国子监除名。” “臣妻气恼他不争气,就训斥了几句。” “谁知他怀恨在心,四处散播臣妻的谣言。” “偏臣妻心软,还派了家丁紧跟着他,生怕他想不开。” “御史大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您怎可因为外面的谣言就捕风捉影,坏我夫人清誉。” 年轻气盛的御史根本不怕,依旧步步紧逼,“是吗?我且问你,常奎当众说你武定伯府收了常家的银子,这才让你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之后常家又使了银子,才能进国子监进学,这些可是事实?” “哼,常家一介商户,若没有武定伯府从中使力,子孙哪有机会进国子监?” “夏侍郎可别说常奎天纵奇才。据我所知,此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到处沾花惹草,做下不少恶事。” “纵然夏夫人没有杀人,你夏文佑收受贿赂、识人不清的罪名也逃不掉!” “皇上,微臣认为,还是应另择贤能担任户部侍郎。” 最后一句话,瞬间引起众臣的议论纷纷。 说来说去,薛氏有没有杀人并没那么重要,要紧的是户部侍郎这个位置。 若是能将夏文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这一个肥缺,该由谁坐上去? 夏文佑急得满头冷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落,忙出言保证,“皇上,微臣回去后,定会约束臣妻,还请皇上明鉴。” 玉晋帝瞥了激愤的御史,淡淡地问道:“爱卿以为何人能胜任?” 御史沉思片刻,谨慎地开口,“回皇上,户部侍郎一职极为重要,应择选有经验的官员。” 玉晋帝笑了笑,再次问群臣,“众卿以为何人能胜任?大可畅所欲言,举贤不避亲。” 此言一出,大殿上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唯有夏文佑垂首立于队列外,面色赤红,羞恼不已。 玉晋帝平静地俯视着殿内的群臣,除去几位王爷、重臣,其余人皆是热切地讨论着。 这时,韩国公元世舟出列,朗声开口,“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洛宗泽能胜任此职。” 顷刻间,大殿恢复安静,所有人停了议论。 “洛宗泽么?”玉晋帝笑着点了点头,“老国公逝世前,洛宗泽已是兵部侍郎,确实经验丰富。” “宗淮,你是洛宗泽亲弟,你觉得他能胜任吗?” 洛宗淮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回道:“回皇上,不如再听一听其他大人的意见。总能选出最合适的。” 言下之意虽未明着反对,但也并不赞同洛宗泽出任户部侍郎。 玉晋帝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坐下,又发问,“众卿不必拘束,若有好的人选,大可举荐。” 众臣沉默了片刻,一名官员出列,大声回禀,“回皇上,微臣认为洛宗泽可胜任。” 有人打头阵,其他人也纷纷出列,均是举荐洛宗泽的。 眨眼间,大殿上已站了十几名官员。 玉晋帝面色不改,不着痕迹地扫了靖王一眼,目光中带上了些许锋芒。 沉默许久的秦纲突然出声问道:“韩国公,之前卫国公府的承影剑,不知可寻回来了?” 元世舟皱了下眉,心里暗骂秦纲没事找事,当着皇帝的面只能回了句,“尚未寻回。” 谢策浅笑地说了句,“尚书大人办事效率,略低啊。” 黄口小儿竟敢质疑他的办事能力,元世舟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反驳,又被谢策抢先了一步。 “尚书大人,还是好好把太后和皇上交代的事情办妥,再操心举荐的事情吧。” 谢策好脾气地看向靖王,一副商量的口吻开口,“王爷,您觉得洛宗泽能够胜任吗?” “左相认为如何?”君沐尧不答反问,冷冰冰的将难题又抛回给谢策。 “既然王爷询问,本相自然据实已告。” 谢策态度温和地开口,“本相认为,不妥。” “你……”见谢策驳回了自己的提议,元世舟颜面扫地,忍不住出声质问,“有何不妥?论资历、论经验,非洛宗泽不可!” 谢策认真地听完,笑道:“刑部尚书自然是了解往日的属下的。” “只是,您自个办案都是这个速度,下面人的效率可想而知。” “卫国公府承影剑一事,本就是洛宗泽借走后,又转手给了旁人,如今却碍于情面要不回来。” “如此优柔寡断爱面子的性子,如何当得起户部侍郎?” “户部可不仅仅是拨银子,还要催收银子。不但能将银子收回来,还要替皇上替朝廷守住银子。” “您还觉得,洛宗泽合适吗?” 元世舟看着谢策,就不明白,这小子是如何从笑盈盈的嘴里说出这么犀利的言辞的? 他就差当众点明洛宗泽会拿着户部的银子做好人了。 元世舟一时词穷,不由得偷偷看了靖王一眼。 “谢相的担忧固然重要,但总要用一用,才知洛宗泽能不能担得起户部侍郎的位置。”靖王出声,显而易见是支持洛宗泽的。 “王爷说得对,总要给人机会。”谢策好脾气地接话。 谢策含笑的眼一一扫过站出列的一众大臣,漆黑深邃的眼泛出幽冷的光芒,仿若看透了一切。 最后,谢策为难道:“只是,若之后户部账册银两出了问题,这个罪责,又该是谁担?” 第57章 等着洛宗淮喷死你 “谢相的意思是,由本王负责?”君沐尧始终一张冰冷的脸,出口的话更是带着一丝威慑。 谢策嘴角依旧挂着浅笑,丝毫不惧靖王的质问,冷静地开口,“本相只是觉得举荐贤能,应当谨慎慎重。” “既然谢相不满意洛宗泽,不如也推荐一名可用之才。”谢策狡猾如狐,君沐尧也不是吃素的。 谢策收了笑,认真地对玉晋帝开口,“皇上,微臣认为,不如由户部几位郎中暂时共同分担侍郎的差事。” “一则,此时正值雪灾,一切以百姓为先,若派了新侍郎,怕是会耽误拨款拨粮之事。” “二则,几位郎中熟知户部的事宜,让他们暂时分了侍郎的差事,既历练了他们,也可看看其中有没有能真正担起此重任的人选。” “三则,朝廷趁此阶段,考察四品以下官员,择贤选能。”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提议一出,大殿上气氛瞬间变得热切了起来。 按照谢策的建议,四品以下的官员皆有机会成为三品户部侍郎。 一时间,人人心情激昂,摩拳擦掌打算做出一番事业。 秦纲第一个站出列,赞同道:“皇上,微臣认为谢相此法可行。”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片刻间,大殿上大部分官员出声赞成谢策的提议。 玉晋帝满意地笑了,一锤定音,“既如此,就按谢相的提议。吏部尚书。” “臣在。”吏部尚书出列,垂首恭听。 玉晋帝下旨,“即刻整理出近五年来四品以下所有官员的档案。” 思量了片刻,玉晋帝特意多加了一句,“外放的官员也不可落下。” “是,微臣遵旨。”吏部尚书忙应下。 “夏文佑。”玉晋帝看向立于原地快要虚脱的夏文佑,缓缓开口,“既然内宅不宁,那你就回去好好思过,再回来当差。” “微臣,领命。”夏文佑面上一片惨白,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下跪叩首谢主隆恩。 直到早朝结束,他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弟,走吧。”武定伯走过来将他扶起来,面色同样难看。 原以为皇帝只是申斥几句的事情,没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把正三品的户部侍郎给弄丢了。 真是得不偿失! 夏文佑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突然喷出一口血,然后晕了过去。 君沐尧冷目瞧着,一个个官员喜气洋洋、三五结群地往殿外走,热切地议论着户部侍郎的职位。 “真是可惜了。”元世舟来到君沐尧的身边,低声说了句。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官员犯错,他们可以将洛宗泽安插进户部。 结果,谢策这小子如此多嘴多舌,让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变成这样。 他们的一番心血也付诸东流。 君沐尧虽未开口,但眼神越发冷沉了下来。 先是左相一职,本想推元世舟上位,最后是谢策坐上了那个位置。 现如今又被搅合地失去了户部侍郎一职。 谢策非常巧妙地将朝中这池水搅乱。 不但让所有人参与到争夺中来,还让众人对他心存感激。 这番心机手段,高明至极。 一连两次,竟然都败在谢策一人手上。 君沐尧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眼底射出不服与兴奋的光芒。 看来,谢家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泊名利不争不抢。 “王爷,太后前几日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元世舟凑近一点,用更小的声音在君沐尧耳边问道。 他们原本设计让宋衍之娶洛云棠,从而将洛宗远牢牢抓在手中,为他们所用。 可惜宋衍之不中用,竟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因而太后动了让靖王直接纳洛云棠为侧妃的念头。 这对靖王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只是,洛云棠是个小滑头,卑鄙无耻又不要脸,而且战力惊人。 若她为靖王侧妃,将来自己的女儿成为靖王妃,岂不是要受这臭丫头的气。 元世舟如今最在意的,便是这一点。 他夫人已经被洛云棠气哭了,他的女儿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元世舟稍作沉思,试探性地开口,“王爷若是不愿意,不如舅舅将那小丫头纳入府中,以解太后与您的燃眉之急。”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纳洛云棠为妾,才能免去这一切麻烦。 只要那臭丫头到了韩国公府,过几年寻个由头弄死,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闻言,君沐尧瞥了元世舟一眼,见他一脸喜滋滋的模样,冷冷地瞪着他。 “卫国公府嫡长女,给你做妾?你不用问洛宗远,只管问洛宗淮,看看他会不会喷死你!” 君沐尧声音冰冷,更夹杂着一丝不屑。 若非卫国公府地位太高,为了不引起玉晋帝等人的警惕,自己岂会安排宋衍之曲线娶洛云棠。 如今他的蠢舅舅居然妄想娶洛云棠,洛宗淮但凡还有一口气,都能骂死元世舟。 元世舟被靖王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讪讪地笑了笑。 他这个王爷外甥,可真是难伺候。 看来,他女儿是避免不了要与洛云棠相处一室了。 这时,凤安宫的总管太监赵公公赶到前朝,恭敬行礼开口,“见过王爷、国公爷,太后请二位前去凤安宫。” 靖王面色冷淡地点了下头,率先抬步往后宫而去。 武定伯府。 夏文佑是被抬着回来的。 他面无人色地瘫在马车内,官服上一片暗红,嘴角亦有干涸的血迹,武定伯府内一阵忙碌。 直到大夫把完脉开了药,这才安静了下来。 “如此说,四弟的户部侍郎,是真的被御史参没了?”武定伯夫人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皇上直接采纳了谢相的提议,让夏文佑回府思过,显然他已经失了圣心,往后起复怕是无望了。 武定伯府这些年本就走下坡路,如今再失了户部侍郎这个实缺,往后怕是更艰难了。 思及此,夫妻俩更加埋怨起惹起这场祸端的薛氏来。 “伯爷,那薛氏该如何处置?”武定伯府因薛氏成为一个笑话,岂能让她回来。 武定伯恼羞成怒,低声怒道:“一个薛氏,有何可忌惮的?” “你可知,薛氏那个表哥洛宗泽竟还趁火打劫,妄想接任四弟的户部侍郎!” 第58章 薛氏的下场 “什么?”武定伯夫人一惊,没料到又牵扯出洛宗泽。 武定伯冷笑道:“哼,洛宗泽可是做足了功夫。十几名官员,甚至韩国公都保举他。” “若非谢相有更好的提议,洛宗泽怕已经取代四弟成为户部侍郎了。” “现在,你还觉得卫国公府是薛氏的靠山吗?” 哼,权势面前,亲表哥都能踩着表妹夫的身体往上爬,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言。 武定伯夫人哪里知道还有这事,揪着一颗心听武定伯说完,已是无言以对。 “咳咳咳……大哥大嫂……” 这时,夏文佑醒了,睁开疲惫的双眼,强撑着坐了起来。 “醒了就好,快把药喝了。”武定伯夫人接过刚熬好的汤药轻轻地吹着。 夏文佑眼中无光,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地开口,“大哥大嫂,薛氏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京兆府那边还未有定论,你不必急着处置薛氏,先将身子养好。”武定伯见他这样,也不忍苛责,草草说了句就带着武定伯夫人离开了。 ‘哐当……’ 夏文佑一手拂开床边的汤碗,眼底皆是恨意。 该死的洛宗泽,居然趁火打劫抢他侍郎之位。 京兆府。 一连多日,江祈年都在查常奎的案子。 最终,将常奎案,定性为悬案。 此结论一出,满京城哗然。 谁都没料到,办案经验极其丰富老道的江祈年,居然也有破不了的案件。 更多的是揣测到底谁才是凶手。 大雪纷飞中,薛氏被放了出来。 这些日子的牢狱之灾让她受尽了苦楚。 武定伯府仿若忘了还有她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未派人过来打点。 她独自一人在狱中担惊受怕不说,还要被时常进来的常母辱骂。 终于洗刷了罪名,被放了出来,薛氏却生生被折磨得老了五岁。 ‘啪……’ 一颗臭鸡蛋砸在她的头上,泛着绿光、臭烘烘的鸡蛋液顺着发丝滑下脸蛋。 ‘啪……’ 紧接着,又是一颗臭鸡蛋砸在她身上,染臭了她的衣衫。 不远处,常母手腕挎着一个竹篮,将一颗颗臭鸡蛋砸向薛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贱人,杀人犯,就是你害了我儿的性命!” “啊……”一头一脸一身的污糟,瞬间点燃了薛氏压抑多日的怒气。 “我杀了你!”顾不得在京兆府门前,薛氏疯了一般朝着常母冲了过去。 眨眼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妇人,往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今打架却是卯足了吃奶的劲,撕、拉、踢、踹、咬,能用上的招数全部用上了。 只一瞬,两人就跌倒在雪地上,抱在一起打滚。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夏文佑坐着马车赶来。 看到此景,夏文佑额角青筋跳动,忍着怒气下命,“将她们分开。” “是。”嬷嬷快速跳下马车,领着几个丫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打红了眼的二人分开。 分开后又被薛氏的惨状吓了一跳。 不但鼻青脸肿发丝凌乱,浑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恶臭。 “夫人、夫人……”嬷嬷心疼地直掉眼泪,忙拿出帕子给薛氏擦拭着脸上的蛋液。 常母一口浓痰差点吐到薛氏的身上,叉腰骂着,“呸,你们武定伯府与京兆府官官相护,互相勾结,别以为我不知道。” 如今她死了儿子,下半辈子没了指望,已经无惧任何人了。 夏文佑坐在车内,冷哼一声,厉声喝道:“哼,这京城,还没有人说过京兆府江大人与人官官相护的。” “你常家若不服,大可去宫门口告御状。” “你掂量清楚,常奎可不是个好东西,生前做了多少恶事。” “可别御状没有告成,反倒将常奎做下的恶事翻了出来。到时候,就是常家覆灭之时。” 夏文佑久经官场,对付常母这样的平民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番话,说得常母渐渐熄了嚣张的气焰。 儿子是死了,可她还不想死。 她常家的日子过得还算红火,家中尚有幼子,实在不敢冒这样的险。 “扶夫人上车。”夏文佑不再理睬她,直接让人扶着薛氏上车。 待薛氏坐稳,车轮立即滚动,扬长而去。 夏文佑自她上车,久未在开口,只闭目养神。 薛氏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只能紧紧裹着披风,坐在车门处。 只是,马车越走越颠。 薛氏掀开车帘一看,马车竟已经出了城,往城郊奔去。 “夫君,这是去哪?”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薛氏惊慌地问道。 夏文佑终于睁开眼看向她,认真地回了句,“送你去庄子上。” “不去,我不去!”薛氏差点跳起来,气愤地嚷道:“江祈年都说我是无罪的,你们凭什么还要送我去庄子上?” “难怪这些日子,武定伯府一个人都不曾来看我,原来你们早就打定主意了。” “夏文佑,你好狠的心!” 想到这些日子受的罪,薛氏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孤零零一人待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夫家全家却在算计着要将她赶走,怎能不让人心寒。 “论心狠,谁比得过你表哥洛宗泽。”夏文佑淡淡地说了句。 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住,薛氏猛地抬头,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夏文佑也不瞒着她,将他近日查清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你身边的人去卫国公府找洛宗泽。” “本想着让洛宗泽救你出来。” “却不想,洛宗泽嗅到了机会,联合十几名朝臣,将我从户部侍郎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如今,我失了圣心,此生怕是起复无望了。” “夫人,你满意了吗?” 听完这些,薛氏惊地睁大了双眼。 更让她胆颤的是,夏文佑看她的眼中冷漠淡然甚至带着恨意,唯独没有一丝夫妻情意。 夏文佑最后说了句,“乖乖待在庄子上,想着两个孩子,也别再惹事了,否则休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薛氏还想争辩,但听到孩子,她的腰突然弯了,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59章 抢劫啦 “小姐小姐,薛家来人了。”如今季雅茹掌家,凉夏的消息灵通得很。 薛家的人刚进府,她就得了消息,兴高采烈地跑回四面阁汇报。 “薛家来人,你高兴什么?”庄嬷嬷敲了下她的小脑袋,拉长着脸训斥道:“你的规矩呢?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小姐……”凉夏捂着被打的地方,撒娇地喊着洛云棠。 “嬷嬷说得好好记住,下次不可再犯。”洛云棠也顺着庄嬷嬷的话开口。 凉夏不敢造次,忙垂下手,恭敬地回道:“是,奴婢记下了。” 洛云棠与庄嬷嬷相视一笑,继而开口,“好了,现在说说看,薛家来干什么了?” “是!”凉夏抬头,明媚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忙不迭跟一屋子的自己人分享。 “薛家乌拉拉来了一群人,男的去了外院找二爷,女的全去了老姨娘的院子。” “奴婢远远瞧着,脸色都不算好。” 洛云棠含笑的眼底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寒气。 卫国公府不但断了薛家的银子,更要他们偿还御赐之物,薛家本就不甘心。 如今,薛老姨娘被自己禁足看管了起来。 薛家嫁得最好,最有出息的薛氏又被夫家弃了,丢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 而导致薛氏这般下场的,竟然是洛宗泽公然强抢夏文佑的侍郎之位。 薛家又慌又怒,拉着一家老小集体上卫国公府讨要说法。 真是一出好戏。 此时薛老姨娘看着到来的娘家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亲嫂子指着鼻子一顿骂。 一进门,薛氏的娘就对着薛老姨娘一阵输出,“好你个薛宝宝,你生的好儿子,才回京几天就去抢我女婿的侍郎之位,好毒的心思。” 薛老姨娘被禁足这么些天,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今被人喷了一脸的口水,还未回过神来。 “都坐下。”薛氏的娘反客为主,扔下仍旧站在门口的薛老姨娘,领着一家子女眷踏入内室。 薛老姨娘原本懵懵的,一听‘侍郎’二字,立马两眼放光,脸上显出一抹喜色来。 这么说,宗泽当上户部侍郎了? 薛氏的娘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好事,毫不留情地戳破,“哼,别做梦了。” 薛老姨娘猛地回神,当看到一家子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她的院子,怒气直线上升,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薛氏的娘冷笑一声,又开口骂道:“哼,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儿子没当上户部侍郎,还害得我女婿丢了官。” “你那好儿子在朝堂上,让武定伯府出尽了洋相,害得我女儿成了弃妇。如今家里姑娘的婚嫁、名声全受了影响。” “薛宝宝,我们薛家的损失,你打算怎么补?” 薛家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银子。 洛宗泽害薛家损失惨重,卫国公府难道不应该出银子安抚他们吗? 薛老姨娘跳了起来,一副要掐架的架势,怒骂道:“又要银子?你们是蚂蟥吗?一天到晚只会问我们要银子?” 她可是听说了,洛宗泽被洛云棠逼着还了几十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中,可有不少送去了薛家。 他们没让薛家还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倒好,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居然登堂入室要钱来了? 还有没有王法? 薛氏的娘面色一沉,张口就说,“你儿子把我们害得这么惨,出点银子怎么了?” 说话间,她那双精明市侩的双眼滴溜溜地打量着薛老姨娘的屋子。 不愧是卫国公府,即便只是个不得宠的老姨娘,这吃的住的都是平常人家所不能企及的。 薛宝宝这老货,自己过着好日子,却一点不想着帮衬娘家,实在是可恶。 薛老姨娘也不示弱,指着她开战,“银子银子,你们眼里就只有银子。” “你女婿的侍郎之位,还是我儿之前提携的,如今反咬一口,好个没脸没皮的。” “告诉你,要银子没有,你们从哪来滚哪去。” 薛老姨娘气狠了,直接赶人。 可惜,薛氏的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好不容易进国公府一趟,岂会就这么被薛老姨娘赶走? 看着屋内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她一声令下,“都是死人吗?只会呆坐着。还不赶紧把这些好东西全都打包带走。” “薛宝宝,你不给钱是吧,那这些东西就全是我们的。” 说完,薛氏的娘率先动手,直接冲到薛老姨娘的梳妆台前,看见什么就抓起来往怀里揣。 眨眼间,梳妆台上的首饰就被她一扫而空。 薛老姨娘先是懵了片刻,然后肉疼了起来,最后撒开腿跑了过来,与薛氏的娘争抢了起来。 两人一边大打出手、一边争夺首饰,状若疯妇。 薛家的女郎亦不是吃素的,掏出个巨大的布袋,看到好东西就往布袋里面放。 只一会,薛老姨娘的屋子就变得如雪洞一般,光溜溜不见一丝装饰。 薛老姨娘势单力薄,东西没抢回来,还被扯掉了一把头发,疼得她哭喊道:“杀人啦,快来人救命啊……” 奈何,守在院外的皆是国公府的侍卫,除了洛云棠,无人能命令他们。 薛氏的娘将最后几件衣裳放进布袋中,这才满意地笑了。 只是,看着满载而归的布袋,她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脸上浮现出算计的光芒。 “薛宝宝,国公府的日子可真不错。” “你这几个侄孙女婚事被宗泽牵连。不如这样,让她们嫁入卫国公府。与你一样,享一世荣华。” 当初老国公那么厉害的人物,他们都能将薛宝宝送进卫国公府当妾。 如今,卫国公府内没有洛宗远坐镇。 除了一个病恹恹的洛宗淮,尽是些老弱妇孺,更好拿捏。 更妙的是,卫国公世子年少有为尚未婚配,实在是理想中的郎君。 她薛家的女儿别的不说,容貌身段俱是上上乘的,蛊惑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还不是手到擒来? 薛氏的娘越是合计,越觉得此计谋不错。 薛氏的娘拉过五六个薛家女郎,让她们站在薛老姨娘的面前,笑眯眯地开口。 “你看看,让洛云庭娶谁当世子夫人合适?” 第60章 全部送去大牢待两天 呆呆地看着在美梦中的大嫂,薛老姨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她这个老嫂子,胃口真是一日比一日大。 如今竟然敢打起卫国公世子的主意了? 她怕还不知道洛云棠的战斗力吧。 那个小贱人心黑手狠,连自己都敢砍的。 若是让她知道有人打洛云庭的主意,怕是会将对方挫骨扬灰。 莫说门第地位,就是人品学识,薛家这些姑娘没一个能登大雅之堂的,更别说当国公府世子夫人。 薛老姨娘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薛氏的娘见她不说话,冷笑道:“怎么,你这是怕我们越过了你,不想引荐了?” 薛老姨娘剐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国公府世子夫人,要么是清流世家的嫡长女,要么是勋贵世家的嫡长女,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当?” 卫国公府乃第一国公府,洛云庭就算是尚公主,也不是没可能。 她大嫂一个粗俗的妇人,以为将一个女儿嫁入武定伯府,薛家的女儿就全能嫁入高门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 净会做美梦! 薛氏的娘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怕洛云庭不从吗?” “哼,不就是下点药的事吗?” “瞧你那一脸害怕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到鬼了呢。” 她女儿当初连药都没下,直接爬了夏文佑的床,顺理成章地当了武定伯府四夫人。 这洛云庭毛头小子一个,看到漂亮姑娘只怕更把持不住。 “这事我帮不了,你自个想办法。”薛老姨娘直接拒绝,同时跑上前拽住布袋的一角,不让这群蚂蟥将她的东西抢走。 “你还反了天了?这不行那不行,还敢拽着不给。”薛氏的娘看出她的意图,忙伸手推搡薛老姨娘。 转眼间,双方又干了起来。 薛老姨娘势单力薄,仅仅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薛家人制服,压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薛老姨娘喘着粗气,心疼地看着她的宝贝们被抢走,发狠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到的却是另一轮的嘲讽。 薛氏的娘讥笑道:“你真是当妾当的胆子都变小了。” “洛云庭不行,不还有洛云烨他们吗?国公府的爷们多着呢,一个个试过来,总会有中计的。” 见对方还想算计自己的孙子洛云烨,薛老姨娘这才真正的急了,赤红着双眼吼道:“姓朱的,你敢打我烨哥儿的主意,我杀了你!” “你以为卫国公府的爷们是你薛家的后菜园,你想摘哪颗菜,就摘哪颗?” “我实话告诉你,但凡你想动卫国公府的人,洛云棠第一个不答应。” “你薛家,可做好与洛云棠为敌的准备了?” 薛老姨娘阴狠狠地笑了,最好借洛云棠这个小贱人的手,弄死朱氏这个老贱妇,免得到时候害了云烨。 “洛云棠?”朱氏皱了皱眉。 “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瞧你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我手里,保准她服服帖帖的。” “哼,你不帮忙,那我们自己想办法,走。” 耍完威风,朱氏命孙女们抬起战利品,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殊不知,此刻院外已经禁卫森严地站满了卫国公府的侍卫。 训练有素的侍卫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各个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洛云棠与季雅茹坐在不远处假山上的八角亭中,静静地看着朱氏一行人嚣张跋扈地走了出来。 “站住!”一声呵斥,所有人齐刷刷抽出长剑,直指朱氏等人。 薛家一众女子见到这阵仗,均是吓了一跳,手上抬着的布袋随之摔落在雪地上。 布袋的口子大开,里面的古董字画瞬间跌落出来,洒了一地。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看着泛着寒光的长剑,朱氏差点跪倒在地,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胆敢抢夺卫国公府的东西,该当何罪!”侍卫不与她多言,直接将罪名按到她的头上。 长剑架在脖子上,朱氏吓得差点翻白眼,忙不迭地解释道:“没……没……我们没抢,这是你们府上薛老姨娘送与我们的。” “一派胡言!”又是一声暴喝,长剑抵上朱氏的肌肤。 冰冷刺骨的长剑刺激着朱氏的神经,吓得她浑身发抖,哭丧着大喊,“没胡说,真是你们老姨娘送我们的。” 这时,薛老姨娘从内室跑了出来。 看到薛家一众人吓得跌坐在地上,顿感解气,直接戳破朱氏的谎言。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带着薛家的人抢劫了我的东西。” 说着,薛老姨娘对侍卫下命。 “快快快,你们快把这群强盗抓起来。” 她自己则是走到布袋旁,打算捡起被抢走的那些东西。 只是,还不等她弯腰,已有侍卫将所有赃物拾起装回袋中,并扎好布袋口。 “好好好,帮我抬进去。”薛老姨娘一脸笑意。 得意扬扬地从朱氏的怀中袖中掏出被抢走的首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却不想,侍卫直接越过她,将布袋往外抬去。 薛氏急了,忙将首饰塞进衣袖中,追问道:“你们……等等,你们带着我的东西去哪?” “此乃赃物,全部交由京兆府。”侍卫统领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将人全部带走,交给京兆府。” 语毕,侍卫统领一挥手,所有持剑侍卫上前,拉起薛家众人,押着她们往国公府外走去。 听到要见官,还是被当成盗贼去见官,几名薛家女郎晕了过去。 朱氏吓的两股战战,反复解释着,“我们是国公府的客人,不是贼人,你们搞错了、搞错了!” 转而对薛老姨娘做小伏低,低声下气地说道:“妹妹、妹妹,救命啊,咱们可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们带走?” 薛老姨娘眼瞅着自己的宝贝再一次离她远去,立马变了说辞,“我们闹着玩呢,你们快把东西放下。” “既然老姨娘记忆混乱,那就一并送去京兆府,让江大人好好审审。” “我卫国公府的大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凉亭中,洛云棠直接下命。 第61章 修理薛家人 听到此声,薛家人同时抬头往假山上看去。 精致的八角凉亭上隔着帷幕,只隐约看到一道窈窕绰约的身影坐在其中。 薛老姨娘面红耳赤,朝凉亭喊道:“洛云棠,你疯了?送我去京兆府,卫国公府的面子不要了?” 隔着帷幕,洛云棠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假仁假义,“你心里什么时候在乎过卫国公府的面子?” “这就是云棠?”吓破胆的朱氏不合时宜地开口。 她直愣愣地盯着帷幕后的身影,突然灵光一闪,一个胆大的计谋冒了出来。 “云棠丫头,我是你舅婆,你快让这些人把剑拿开。” “咱们都是一家人,动刀动枪的不合适。” “云棠丫头,之前你和宋衍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名声都毁了,不如嫁给我家孙儿。” “你放心,只要你带足了嫁妆,我们不会嫌弃你名声臭的。” 卫国公府嫡长女,那嫁妆定是金山银海堆砌,他们薛家要发了。 再设计让洛云庭娶了薛家女,那整个卫国公府不就握在她的手中了? 往后,卫国公府的金银珠宝可不就任由她随意支配,再也不用看薛宝宝这个贱人的脸色了。 朱氏越说越起劲,一脸的兴奋,眼底闪着贪婪的光芒。 这番恬不知耻、无耻至极的言论,让季雅茹气红了脸。 再也顾不得什么修养教养,季雅茹直接出声骂道:“哪来的臭不要脸乱认亲的糟婆子,竟然如此敢诋毁国公府大小姐。” “来人,全部押去京兆府。” “是,三夫人。”众侍卫领命,不再逗留,抓起薛家女眷,拖拽着往国公府外走去。 一时间,卫国公府花园中响起一阵阵尖细难听的哭喊声。 朱氏见洛云棠不为所动,怒上心头,忍不住骂道:“洛云棠你这个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你一个坏了名声的小娼妇,我薛家肯娶你,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你居然还敢将你婆家人送官,你……” “掌嘴。”八角凉亭的帷幔纹丝不动,只有冷酷无情的命令传来。 “你这个小……”朱氏还想开骂。 ‘啪!’侍卫统领直接朝她的脸甩了一个耳光。 仅仅一下,朱氏的右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一道血迹从嘴角流了下来,随后吐出三四颗牙齿。 朱氏只觉右脸已没了知觉,整个脑子连同右耳都在嗡嗡嗡作响,一时间天旋地转直接跌倒在地。 这一回,朱氏是真的怕了,惊恐地望着侍卫统领。 此人下手快狠准,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她一个妇人能承受的。 而这群侍卫,显然只听洛云棠一人的命令。 朱氏一阵阵发晕,忙闭紧了嘴,再不敢闹。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洛宗泽等人,在看到花园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薛家女郎后,纷纷愣了下。 看到自己的老妻一副被人欺负后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薛宝昌怒火冲天,质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薛宝宝,你就是这样待你嫂子的?” 洛宗泽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八角凉亭上,微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片刻,终于确定了是洛云棠在其中。 又见薛家女郎们一个个哭唧唧的样子,而朱氏则一副吓傻了模样,洛宗泽心里有了底。 薛老姨娘一肚子委屈,又被亲兄长当众责问,立即跑到洛宗泽身边,回骂道:“薛宝昌,你还有脸质问我。” “你薛家是土匪啊,进来就抢我东西,还将我打伤,我家大小姐正要送她们去京兆府。” “什么!?”薛宝昌与一众薛家子弟惊惧不已。 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要将人送去京兆府。 还有,等等! 什么叫我家大小姐? 薛宝昌一时没转过弯来,苦思冥想着谁是大小姐。 “卫国公府大小姐,洛云棠。”洛宗泽适时出声提醒。 同时伸手一指,引着众多外男往八角凉亭看去,笑道:“那就是我侄女洛云棠。” 薛家子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八角凉亭虽围着帷幕,但淡色的帷幕里人影重重,似有一道极为出挑曼妙的少女身姿。 如此看不清摸不到的仙姿,让众人看呆了眼,勾得心底痒痒,竟直勾勾地不愿收回目光。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居然敢这么对我薛家的人。”薛宝昌怒发冲冠,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凉亭。 “放肆!”侍卫统领一声呵斥,瞬间挡在凉亭的入口处。 “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谁?”薛宝昌胸脯一挺,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神气模样。 朱氏见状,急得想要出声提醒他。 奈何脑袋剧痛无比,就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一个劲地朝薛宝昌摆手,希望他能闭口。 她已经见识过洛云棠的厉害了,可不能让自家老头子再遭一次罪。 洛宗泽、薛宝宝这对黑了心肝的母子,竟然一点都不顾手足之情,一个劲地撺掇着薛宝昌对上洛云棠。 这是想让薛宝昌去送死啊。 朱氏急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阵阵发黑的晕眩感,手脚并用地爬到薛宝昌脚边,用尽全力扯着他的长袍。 薛宝昌命几个孙子扶起朱氏,安慰道:“你别怕,看我怎么修理这个臭丫头。” 隔着帷幕,洛云棠将所有人的小心思看在眼中,出声下令,“洛叔,你亲自送薛家女眷去京兆府。” “什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对薛家。” 薛宝昌听到此话,如被点燃的爆竹,立马炸了。 “是,大小姐。”洛明挥手,所有侍卫井然有序地上前,再次拖拽起薛家的女郎。 薛宝昌看着卫国公府的侍卫真动了手,这下真急了,吹胡子瞪眼地大喊,“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眼见大喊大叫没用,又指挥着薛家的子弟从侍卫手中抢人。 可惜,薛家那群只会吃喝玩乐的子弟根本不是侍卫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了。 看着薛家的男男女女全部倒在卫国公府的花园内,薛宝昌傻眼了。 实在无法,薛宝昌双手一拍大腿,朝着凉亭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啊!” 见时机成熟,洛明将早就备好的清单放到他面前。 第62章 集体坐牢 薛宝昌看了眼洛明,见他面带杀气,心里一个哆嗦,立即睁大眼去看他手中的单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单子上记录的,全是这三年薛氏刘氏送到薛家的宝贝。 更可怕的是,这些宝贝送到薛家的时间,竟丝毫不差。 薛宝昌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第一次直观地见识到了洛云棠的厉害。 “这是什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薛宝昌还存了一丝侥幸,想当众耍赖。 洛明早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点破,“薛家私下偷拿卫国公府御赐之物,逾期不还,该当何罪?” “你胡说!什么叫薛家私下偷拿的。”薛宝昌眼神躲闪,嘴硬地不肯认罪。 凉亭中,洛云棠悠闲地喝着热茶,听着薛宝昌的狡辩,笑了笑。 “哦,不是薛家私下偷拿的?那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薛家?难道是我二叔和老姨娘偷拿给你们的?” 一句话,就将看戏和拱火的洛宗泽拉了进来。 “对对对,就是洛宗泽偷偷拿给我们的。” 薛宝昌点头如捣蒜,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洛宗泽。 “这全是洛宗泽所为,与我们一点干系都没有,你要抓就抓他。” 说完,薛宝昌就想带着薛家人离开。 洛云棠看着薛家众人鬼鬼祟祟想偷溜的模样,不咸不淡地开口,“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闻声而动的,还有卫国公府的侍卫。 所有侍卫全部上前,将薛家人团团围住,困在一个圈子中,让他们逃无可逃。 “二叔,您看,该怎么处置这群贼。”洛云棠转而问着洛宗泽。 洛宗泽面色不好,这些时日事事不顺。 好不容易逮到夏文佑出事,以为自己能够替补成为户部侍郎,结果被谢策搅合了。 今天,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舅舅带着全家来打秋风。 现在还把所有的错归到自己的身上。 这如何不让洛宗泽生气。 听着洛云棠嘲讽的语气,洛宗泽恨恨地瞪了这群废物一眼,冷笑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都听侄女的。” 洛云棠想让借刀杀人,门都没有。 “既然二叔这般通情达理,那就这么办吧。”这一次,洛云棠并未与他口舌之争,直接下命。 “洛叔,薛家女子抢夺卫国公府财物,送去京兆府。” “至于,薛家其余人,怕是与御赐之物丢失有关,送去刑部吧。” 一听薛家大大小小全部要进大牢,薛宝昌急了,不停地摆手,大喊道:“不能去、不能去。大小姐我们还,全部都还回来。” 薛宝昌虽看不上洛云棠一个小丫头,但眼前明晃晃的长剑却让人胆寒。 尤其洛宗泽一副不管他们死活的模样,女婿又失了侍郎之位。 他心知自己的靠山全都倒了,再不能和洛云棠硬碰硬。 干脆心一横,破财消灾,主动交还御赐之物,换得一个清净。 洛云棠放下茶盏,吩咐道:“洛叔,您亲自带着侍卫随他去薛家,将东西带回来,一件都不能少。” “至于其余人,就先在此等候。” “待所有东西到了,鉴定了真伪以及损耗,再做定论。” 洛明不再给薛宝昌讨价还价的机会,压着他一同前往薛家。 洛云棠这一套有条不紊的安排,明显是有备而来。 扫视着如丧家之犬的薛家人,洛宗泽出言讥讽,“侄女果然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薛家乖乖还了东西。” 洛宗泽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这位舅舅,贪财、吝啬,想要他吐出吃到嘴里的肉,比登天还难。 洛云棠竟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思及此,洛宗泽不由得往深处想了想。 薛宝昌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卫国公府和武定伯府。 可如今薛氏成了武定伯府的弃妇,他又得罪了卫国公府。 没了依仗,薛宝昌不得不做小伏低,破财消灾。 如此说来,薛氏的事情,也有洛云棠的手笔? 亦或者,户部侍郎之事,也有洛云棠的推波助澜? 洛宗泽面色阴沉,眸色阴郁,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算计竟如此之深。 洛云棠反唇相讥,“二叔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为朝廷效力,让皇上看到您的忠心,早日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听到‘户部侍郎’四字,朱氏晕眩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愤恨地怒瞪着洛宗泽,随之头痛欲裂直接晕了过去。 “哼!”一声冷哼,洛宗泽不再理会洛云棠。 季雅茹见洛云棠三言两语打压的洛宗泽不再开口,放下心来。 只小半个时辰,就见洛明等人抬着几十只木箱过来。 众人担心风雪吹坏了御赐之物,只敢小心翼翼地将木箱放在廊下。 “大小姐,所有东西都在这了。”洛明复命,同时将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的薛宝昌推到薛家人群中。 “白先生,辛苦您鉴定真伪。”洛云棠开口,请洛云庭幼时的启蒙老师帮忙鉴定。 “是。”白先生早就候在廊下,二话不说就投入到鉴定宝物的事情中。 宝物鉴定极为耗时,待白先生将所有东西鉴定完毕,已过去了几个时辰。 洛云棠和季雅茹坐在熏着暖炉的凉亭中,温暖如初。 薛家众人却是在凛冽的风雪中,硬生生挺了几个时辰。 一个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冻得面色发青,甚至有体弱者已经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白先生走出长廊,远远地对洛云棠拱手,说道:“大小姐,鉴定完毕,全是宫中御赐之物。” 洛云棠放心地点了下头,“辛苦先生了,您回去休息吧。” “洛叔,人来了吗?”洛云棠问了句。 “来了,几位请。”洛明干脆利落地回答。 众人往花园入口处看去,只见七八名穿着京兆府衙役衣裳的人走了过来。 “几位,就是这群人方才在卫国公府公然抢夺财物。”洛明指着薛家人报案。 然后又指着一旁的布袋解释道:“这是她们抢夺的财物。” 薛家人哪曾想洛云棠已经将衙役请了过来,又是一顿哭诉喊冤。 薛宝昌急得跳脚,嚷嚷道:“洛云棠,你不是答应我,还了东西就不追究了吗?” 洛云棠起身,掀开帷幔走出凉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跳梁小丑,寒声道:“我卫国公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当我卫国公府是你薛家后院,任由你们作威作福?” “这次给你们一个教训。若再有下次,直接当做刺客,当场诛杀!” 第63章 送君离开,千里之外 随着洛云棠的话落地,所有侍卫齐齐抽出长剑。 寒风凛凛中,剑如寒星,锋芒逼人,仿若下一秒就会取人性命。 薛家人吓破了胆,再不敢与洛云棠作对,就连哭喊声都变小了。 京兆府的衙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人锁了,轻松地将人带往京兆府。 “我的东西……”薛老姨娘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东西,心疼得快要哭了。 洛云棠走下假山,提醒道:“二叔,前不久刘家已经将御赐之物尽数归还。” “今日薛家也将东西还了回来。” “如今,只剩承影剑了。” 语毕,洛云棠不再看这对母子,与季雅茹相携离开。 洛云棠一离开,薛老姨娘就哭花了脸,拉着洛宗泽诉苦,“儿啊,那可是我积攒了一辈子的宝贝啊,你可得想办法帮娘拿回来啊。” 洛宗泽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心烦意燥地甩开薛老姨娘,径直往府外走去。 洛云棠与季雅茹在岔路口分手,刚要折返回四面阁,却见洛明快步走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谢相府的拜帖。”洛明忙将刚从门房处取来的拜帖递过去。 洛云棠低头,接过烫金拜帖,缓缓打开,苍劲多姿、纵任奔逸的草书映入眼帘。 洛云棠细细地看完,交代道:“洛叔,明日午后备一辆普通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是。”洛明点头应下。 “父亲的回信还没收到吗?”洛云棠问道,心中始终惦记着此事。 “还未收到。路途遥远,加上大雪,路上怕是耽误了。”洛明亦是每日关注着卫国公的回信。 奈何近日连连大雪,许多城池周围的道路都被大雪压垮,致使交通阻塞。 闻言,洛云棠微微点了下头,心中有了新的计量。 第二日午后,洛云棠带着迎春,由洛雷驾车,出了国公府。 路上风雪依旧,迎春却开心不已,时不时挑开车帘偷偷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望着外面的景致快速倒退,迎春好奇地问道:“小姐,咱们这是去哪?” “出城。”洛云棠扫了眼外面的景色,除了白茫茫的一片,整条街上只有她们这一辆马车在奔跑。 只小半个时辰,马车就越过城门,踏出了京城。 洛雷按照洛云棠的吩咐,架着马车往北方的方向奔去。 刚跑出去小一会,后面传来一阵强健有力的马蹄声。 “坐好了,我来带路吧。”马车外,传来谢策平稳的声音。 洛云棠挑开车帘,果真见他骑马追了上来,此刻正与卫国公府的马车并驾齐驱。 “多谢相爷了。”洛云棠点头,低声了道了声谢,随后放下了车帘。 接下来的路不太平整,颇有些颠簸,迎春小心地护着洛云棠,不让她磕到撞到。 “小姐,到了。”几经周转,洛雷小心翼翼地停稳了马车。 洛云棠走出马车,此处正是京郊与南北的分叉点。 不远处小土坡上的凉亭内,站着本应待在赈灾区的韩少勤。 “走吧,去送送他。”谢策将伞撑在洛云棠的头顶,等着她迈步。 洛云棠微点了下头,刚要接过迎春递过来的包袱,就听谢策又开口了。 谢策嘴角含笑地盯着迎春手中的包袱,猜测道:“这可是大小姐为韩少勤准备的衣物鞋袜?” “是。”洛云棠点了点头,“我让三婶照着几位弟弟的样子准备的。” 韩少勤母子被平南侯府苛待多年,身无分文,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有什么穿得出去的衣裳了。 因而她准备了一些,希望能帮他度过一时的难关。 “虽说是三夫人准备的。但毕竟是大小姐送出去的,男女有别,还是注意些。” “本相已让人为他准备妥当,大小姐这一份,就不必带过去了。” 谢策笑意不改地说出自己的意见,然后侧过身,让出一条道,“走吧,别让他等久了。” 洛云棠远远看了一眼,见韩少勤身边的确放着一只鼓鼓的包袱,这才放心。 让迎春收起包袱,与谢策一同走了过去。 走进凉亭,仔细看了看,发现休养了一段日,韩少勤的气色好了些许。 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精气神极。 少年的眼底有了光,嘴角更带着一丝笑,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 看到二人,韩少勤恭敬地行礼,“见过谢相,洛小姐。” 谢策微抬手,浅笑道:“不必多礼。你今日离开,我与大小姐一同来送一送。” “此去北方,千里之外,军中军纪严明、生活艰苦,望你能不忘初心,为国效力。” 韩少勤认真聆听谢策的教诲,字字谨记心中,恭敬地回话,“是,韩少勤谨记,绝不会让相爷失望。” 谢策低头看了洛云棠一眼,继续开口,“路途遥远,你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这次本相就让习凌随你一同走一趟。” 闻言,韩少勤猛地抬起头,满脸惊诧与感动。 习凌乃谢策的贴身侍卫,这一次竟为了自己专门跑一趟北方,这怎能不让韩少勤震惊感激。 该说的都说了,谢策轻声问洛云棠,“大小姐还有何要嘱咐的?” 谢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洛云棠郑重地说出两个字,“珍重。” 真好,这一世,韩少勤没有被打断腿,还拥有了一条璀璨光明的未来。 所有的嘱咐,最后只化作深深的祝福,希望他一切珍重。 谢策看了看天色,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起程吧。” 韩少勤再次朝二人行礼,“是,韩少勤拜别谢相、大小姐。” 语毕,便与习凌一同走出凉亭,往坡下走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韩少勤突然转身,望着并肩立于凉亭中的二人,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韩少勤谢大小姐与谢相的救命之恩!” 那天他虽然冻僵了,但他心里明白,若非洛云棠第一个出头拦下了平南侯府的人,他早就被打残打废了。 后续若没有谢相压制着平南侯和他的生父,他定会被平南侯接入府中,生死难料。 这二人,明明与他毫无关系,却在危难之际救他于水火之中,此恩难报! 谢策嘴角的笑意隐去,神色变得幽深难测,沉声开口,“在军中好好学习,保护百姓,为国效力。” “是!”铿锵有力的回答,韩少勤起身,快速转身走了。 第64章 你们两能不能别在城门口吵架 一阵马蹄声响起,韩少勤与习凌渐行渐远。 送走了韩少勤,洛云棠了了一桩心事,询问道:“陆夫人如今可是在长公主的公主府中?” 谢策听到她的话,微挑眉,凝视着她,忽然笑了,点头坦言,“是,今早韩少勤亲自送陆夫人进长公主府的。” 洛云棠并未注意到谢策的目光,只远望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二人,感叹道:“陆夫人能去的,也只有长公主府了。” 陆家早就在平南侯府的折腾下分崩离析了,陆夫人自是无法回娘家。 平南侯府那个虎狼窝,更别提了。 陆夫人是长公主的亲姨母,住进长公主府,能避开平南侯府的纠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长公主,洛云棠轻叹了一口气。 谢策心细如发,看出了她这声轻叹中所含的惋惜,温声宽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轻柔温和的安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在凉亭中慢慢滋生。 洛云棠抬眸,发现谢策始终低头凝视着自己,那双幽深莫测的黑眸没了笑意,只有认真的探究和好奇。 这双蕴含睿智的黑眸仿若能测透她的心思,直击她的灵魂,竟让她生出一丝无所适从之感。 洛云棠一惊,忙收回对视的目光,急忙开口,“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本相送你。”谢策紧跟其后,一个跨步直接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伞撑在她的头顶。 谢策一面注意着她脚下的路,一面开口询问,“承影剑送给了谁,大小姐心中怕早就知晓了吧。” 洛云棠稍稍停下脚步,再次看向谢策,敷衍道:“这是刑部尚书的事情。后宫不可干政,臣女亦不敢。相爷问错人了。” 谢策瞧出她的小心翼翼,不在意地一笑,洒脱道:“骗骗小孩子的话,大小姐怎么拿来搪塞本相?” 谢策微微倾身,在洛云棠的戒备中,如点漆般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的眼中,“本相在大小姐这里,就讨不到一句实话?” 那双含笑的黑眸太亮太闪,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入其中,洛云棠有些狼狈地转开了眼,闷闷地回了句,“臣女确实不知。” 小狐狸! 谢策暗暗骂了一句。 也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洛云棠才会冒出一两句实话,其他时候皆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伞稳稳地撑在她的头上,谢策出声提醒道:“小心雪滑。” “小姐。”终于等到洛云棠回来,迎春急忙迎上去,从谢策身旁将她接过来。 “多谢相爷。”洛云棠对谢策福身致谢。 “雪大风冷,上马车吧。”谢策点了下头,叮嘱她赶紧上车。 等洛云棠坐进马车,谢策翻身上了马背,护在马车旁,一同照着原路返回。 洛云棠虽然坐在马车中,亦能感受到谢策策马紧紧护在外面。 承影剑一事,皇帝等人怕早就知晓是靖王所为。 只是,她不愿将谢策卷入到这场争斗中。 卫国公府与靖王一派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何苦将只剩一人的谢策拖进来? 谢家,更不易。 马车正要经过城门,外面却传来靖王冷冰冰的声音,“谢相今日怎么出城了?” 马车迫不得已暂停了下来,谢策笑道:“王爷怎么也出城了?” 君沐尧勒紧缰绳,锐利的目光射向马车,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 却发现马车车身极为普通,驾车的马夫面貌陌生,让人看不出车内坐的是谁。 双脚轻敲马腹,让马儿慢慢接近马车,君沐尧靠近打量着,冷笑道:“谢相怎么顾左右而言其他?这马车里坐的,不会是谢相的红颜知己吧?” 谢策微微扯了扯缰绳,坐下的黑马瞬间领会了主人的意思,也跟着靖王的马而动,眨眼间挡在了君沐尧的身前。 谢策挡住君沐尧探究的眼神,浅笑道:“王爷真会说笑。” “有没有说笑,相爷掀开车帘让本王看一眼,不就真相大白了?”君沐尧不依不饶,一人一马挡在城门口,大有给他看就不放行的架势。 谢策连着坏了他好几件事情,偏偏此人在朝堂上滑不溜秋让人揪不到小辫子。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谢策又这般护着,君沐尧岂会放过? 谢策嘴角的笑淡了些,寸步不让地反击:“王爷,您这就不懂礼数了。” 君沐尧的脸色更冷了,呵斥道:“放肆!大秦还未有人敢说本王不懂礼数。” “这不,本相说了吗?”谢策身居高位,岂会被君沐尧吓退。 谢策眼底寒星点点,紧接着出言讥讽,“君子非礼勿视,王爷自小学的礼仪规矩都忘了?” 君沐尧一招手,原本隐在城门口的城防军走了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本王统领京城城防军,决不能让可疑之人进城。” “给我搜!” 语毕,城防军纷纷上前,即将掀开马车的车帘。 谢策纹丝不动,神色镇定,只脸上的笑隐去,寒声反问,“我秦王府的马车,也是你们能随意搜查的?” “怎么,秦王府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了?”君沐尧反唇相讥。 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城防军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呆立当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真是作孽哦,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让他们听到? 真是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二位天潢贵胄,麻烦你们不要在城门口吵架了,要吵就去皇上面前吵。 “王爷就爱说笑。”谢策哈哈一笑,丝毫不惧此话带来的猜忌和后果。 修长白皙的手一翻,掌心中突然多了一块金色的令牌。 谢策黑眸闪着狡黠的光芒,盯着君沐尧那张青白交错的脸,慢慢地开口解释,“皇上厚爱,亲赐了随意出入皇城的令牌。” “王爷,本相可以入城了吗?” 冷瞪着谢策那张笑得嚣张的脸,君沐尧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没料到谢策还留了一手。 过了好半晌,才见他举手,让心惊胆战的城防军退了下去。 “多谢王爷了。”谢策满意地收起令牌,礼貌地道谢。 当着靖王的面,护在马车旁,大摇大摆地进了城。